《你拥抱的是死去的神》 百鬼夜行(一) 黑暗勒住了时间的咽喉,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如同时间按下暂停键,黑暗在暗处翻滚如同匍匐在地伺机而动的野兽,对立于光明中的人类亮出闪着寒光的利爪,喉头滚动发出满是威胁的低吼。 无名风自间隙刮过我暴露在外的皮肤,鑽心刺骨的寒意越过不御寒的布料鑽进神经,冷意直衝头脑。 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哆嗦一下扯了扯外套,看着被黑暗覆盖的山路,总觉得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一群人看。 「手机上显示30度,怎么体感这么冷呢?」我小小声的抱怨着。 自从风吹过后四周陡然变得寂静无声,诺大的山林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气温很像又下降好几度,我将外套拉鍊拉起把自己裹得更紧。 「小北,你不是说你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吗?走前面带路吧。」身后的王嵐昕把我拱到了队伍前面,不安的打量周遭环境。 「不带这样子的,而且我很久没回来了。」我苦着一张脸,但无可奈何地被挤到队伍最前方。 我们一行四人正站在被野草树木包围的山间小路上,头顶上是一盏时亮时灭的路灯,那路灯看起来年老失修,灯罩上也有一层红铜色的锈蚀,原地转一圈视线可及处皆是一片漆黑,唯一看得清的物品是路灯旁的公车站牌,站名是——镇山村。 . . 啪擦——! 路灯猝不及防的发出寿终正寝的声音,我们心一惊皆抬头看向正在忽明忽灭的灯泡,就在剎那间… 啪擦——! 灯光灭了。 眼前被黑暗蒙蔽,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我们皆是心一惊,王嵐昕身体明显的一震却忍着没叫出声。 黑暗中又一阵风刮来,呼啸而过的强风吹走了我头上戴着的鸭舌帽,我暗骂了一声后又想到四周的黑暗,只得作罢。 这次的风来的更加强劲,四周的野草树林被吹的沙沙作响,不远处突然传来狗群齐声的长嚎,一时间感觉整座山开始疯狂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暗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卧槽,什么鬼。」胡逸被突然的黑暗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骂了一声,一向反应最快的他与陈辰诚快速打开手机附加的手电筒。 他们极有默契的用手电筒照着我,眼睛被强光照射我下意识抬起手遮挡。 「你们照我干嘛,照路啊照路。」我紧皱着眉,但看到光后还是松了一口气。 啪擦——! 在陈辰诚将手电筒拿移走时路灯又亮了起来,但随着光亮而来的是我们周遭肉眼可见的白雾。 「起雾了!」我反应过来后看道这雾顿时骇然,大晚上起雾的山路准没好事情。 王嵐昕抓着我衣角的手在颤抖,我顾不得其他拉起行李箱就抬脚跨出路灯的保护圈。 「村子应该就在前面,赶紧的在雾变浓前到。」我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王嵐昕,回头看向后面两个。 我跑在最前头,身后是胡逸跟陈辰诚的手电筒,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感觉踩着柏油路往前跑,行李箱的轮子咕嚕咕嚕作响,在这山路上回盪显得格外骇人。 「嘖…」脚底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蹌差点摔在柏油路上,我眉头蹙起看向地面。 听见我的声音后方两个手电筒纷纷往地上照,被光照到的柏油路却空无一物,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柏油路打了一个寒噤,顾不得恐惧立马迈开步子继续跑。 「看到光了!」王嵐昕一喊,我看见被一层薄雾笼罩着的村子正亮着微光。 . . 没几分鐘,我站在村口看着面前的村子嘴角不自觉扬起笑。 「胡逸你下次别再睡过头了,晚上搭车真的怪吓人的。」王嵐昕喘着气,埋怨的说道。 没有人应答王嵐昕的话。 死寂侵蚀了空气,就连原本恐怖骇人的狗嚎声都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 「人呢…?」王嵐昕的声音变得颤抖,他伸出手紧抓我的外套,我回头看向来时的路。 雾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它笼罩着身后漆黑一片的山路,那片雾里很像有什么东西朝我们走来… 叩——叩——叩—— 是物品敲击地面的声音,非常响亮有规律,那节奏紧捏着心脏,王嵐昕跟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当我回过神来想拉着王嵐昕先跑时,声音陡然停止!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面前的浓雾… 「啊!!!」身旁的王嵐昕突然发出尖叫。 我顺着王嵐昕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人脸不知何时出现在雾里,而我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我呼吸一滞,眉头蹙起。 那是谁的脸? 那不是人脸,那是一个纸扎人。 像似刚从下水沟拖出来般,纸做的脸满是水痕及污渍,更甚至右脸颊处破了个大洞,狼狈不堪。 两眼也破了一个小洞,从洞里看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睛以下,艳丽朱唇画得栩栩如生,但却被水晕得乱糟糟。 滴答—— 是液体是落在地的声音。 那张脸在流血…!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每一处都在往外汨汨流出鲜血,那些鲜血染红了原本就以不洁净的脸颊… 四周死寂,我跟王嵐昕大气都不敢出,双腿像被下了咒般无法挪动。 叩——叩——叩—— 「你们没事吧!!」雾里驀然传来胡逸的声音,面前的纸人脸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剎那瞬间消失。 紧接着,胡逸和陈辰诚从原本指人所在的位置走了出来,王嵐昕看见纸人消失后腿一软瘫在我身上,我堪堪扶住他同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胡逸皱起眉迅速上前担忧的扶住王嵐昕,我将视线挪到陈辰诚身上,他没有说什么仅朝我点了点头。 陈辰诚身后突然走出一个弓着背的老婆婆,他手上拄着一个拐杖。 「这位是?」我上下扫视了一眼那个老婆婆后问道。 「喔!刚刚雾太大了,是这位老婆婆替我们带的路。」胡逸介绍着。 那老婆婆像是没听到般,混浊的双眼盯了我良久后勾起一个笑容,表情牵动着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格外骇人。 那老婆婆接着向我点头后就逕自走到村口旁的一间房里。 「这老婆婆也太奇怪了吧。」胡逸嘟囔道,我看着那间房子良久。 「唉,祖师爷的祖训都被忘了是吗…」突然,我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 「怎么了?」陈辰诚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没听清我刚说了些什么。 我将还没缓过来的王嵐昕託给胡逸照顾,一改刚刚备受惊吓的神情,神色顿时变得淡漠,转头看向村里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你们就是那来旅游的吧,怎么这么晚才来!」不远处突然走来一个老伯,他向我们招手后走近。 「我还想着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呢,晚上的山路可怕着,可别乱跑啊!」他非常热心地上前夺过行李,就带着我们走向距离不远的招待馆。 一间豪华的两层楼地中海型建筑映入眼帘,我有些愕然。 「你们一定累了吧,赶紧休息!桌上有肉包子,我自己做的特别好吃了,皮薄馅多!」我驀然回过神视线停在那老伯身上,心里一震。 「怎么了?」胡逸跟王嵐昕已经先进招待馆休息了,陈辰诚回头看着停在原地的我问道。 「没事,像故人。」话落,我带着陈辰诚走进招待馆。 . . 午夜时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确定身旁人熟睡后起身放轻脚步走到楼下。 轻飘飘的声音传进我耳里,那声音好像在唱歌…不对,唱童谣。 我站在楼梯口向下探头,整个一楼因为只点了个蜡烛做照明所以格外阴暗,而那个童谣声正是出自躺在躺椅上的老伯。 「翻——翻——翻——花绳,绕上手指打好结。拉住线,勾出形,翻的花样真逗人——」那老伯正躺在蜡烛边上,手中拿着蒲扇扇着,嘴里哼哼唸唸。 「您怎么还不睡?」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躺椅旁边。 话落,突然响起了鐘声,是十二点了吗?我看向声音的源头,是一旁墙上掛着的旧式掛鐘,鐘声响了十二下,鐘摆规律地晃着。 像有什么感应般,那老伯跟我同时看向窗外,外头诡譎的绿光在没有光害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每户人家门口都掛着一个白色灯笼,看的人冷汗直出心惊胆颤。 起身走到窗边,我透过玻璃看向不远村口,那里被突然出现浓厚的黑雾笼罩。 从雾里传出的压迫感让我头皮一麻,那是烙印在灵魂里最椎心蚀骨的…梦魘。 「老伯,外面什么情况?」我面色如水,将视线挪到那老伯身上,手指了指正在泛绿光的窗子。 那老伯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就一瞬间,他神色忽然变的紧张,屋内安静几秒鐘后他抬手用蒲扇对我招了招,我没有犹豫走到他身旁。 他压低声音,像是不想给谁听到一样,语气听起来莫名带有故意恐吓的意味。 我很疑惑,疑惑于他刚刚那一会儿的犹豫以及故意恐吓。 「小姑娘我跟你说,你可别吓到啊。」 . . 「外面那是阴兵借道。」 听完这些话后我没有应答,将视线挪到黑雾上,原本纯粹的黑雾在越来越靠近的情况下顏色变得混浊不堪,但有一大片紫格外突兀。 看到那片紫后我突然笑了,我突然知道刚刚的犹豫及故意恐吓是什么意思了。 我笑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诡异至极。 「小姑娘你干嘛?」那老伯坐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我,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 「啊…来了啊,是我不必再装的意思吗?」我垂眸兀自喃喃道。 两眼笑成月牙,我右手捏了捏左肩后动了动脖子,站到老伯身旁弯腰双手揹后。 「说吧,是外面那群东西教你把百鬼夜行说成阴兵借道的吗?」 百鬼夜行(二) 我笑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诡异至极。 「啊…来了啊,是我不必再装的意思吗?」我垂眸喃喃道。 两眼笑成月牙,我右手捏了捏左肩后动了动脖子,站到老伯身旁弯腰双手揹后。 「说吧,是外面那群东西教你把百鬼夜行说成阴兵借道的吗?」 . . 话落我没有多言转身出屋,那老伯打了个寒噤看着我,屋内的他面色如土没有再说话。 屋外,浓稠的雾气将我吞噬,霎时间凄厉的尖叫声充斥耳畔,参杂着哭喊辱骂让我一时间喘不过气头痛欲裂。潜意识里的记忆翻腾不止,生物本能刺痛我的神经,催促着我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别玩了,赶快出来见我。」我蹙起眉头,声音中带着慍怒说道。 「哎呀是你啊,这不是小北吗~」雾中传来男声,语气轻挑语尾上扬,听着脑袋里就浮现了他那张八面玲瓏的脸。 「很久没有看见,所以我刚到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听见他轻挑的语气,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接着道。 「你怎么会跟那群狗东西待在一起?」 「别生气别生气~」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而且把我潜意识翻出来好玩吗?报復我在人间玩了五十几年没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他声音骤然一沉语带歉意,包围我的黑雾倾刻消散仅剩紫雾。 「你会不知道?」我嫌弃的看了眼四周的紫色雾气。 「欢迎回来,真不知道我还要再等你多久。」他又忽略我的话了。 「你….」那人的声音犹如被一大朵棉花过滤,到了耳边只剩几个破碎的字词。 耳边突然轰鸣一片,我察觉到魂魄突如其来的削弱,投手在虚空中划一道闪着红光的符咒,剎那间符咒直衝我而来接着没入身体。 「你的魂魄有因为夺舍虚弱到要画安神符的地步?」他有些惊愕。 「偶尔受了刺激会不稳,但不到消散的地步。」我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道。 「可别在我还没吃掉你之前可别弱到被吃掉。」 「要不是心情不好被你骗去签了契约,我还能被其他东西吃掉?」我双手抱胸略微埋怨道。 「是是是,你最行了,跟你同行的似乎有人醒了。」他无奈的说着。 我听到他的提醒下意识抬头看向二楼,但发现周遭完全被紫雾遮住后决定作罢。 「他们只是刚好同行而已,找遗骸的部分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被发现也没有关係。」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不过你找遗骸有什么线索了吗?」 「不记得了,之前他们把我埋在村里,但我们那时候不就看到了吗,村子被山崩埋了。」 「既然知道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倒不如继续跟我待在地府。」紫雾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点埋怨。 「地府待腻了、600年前活得太窝囊了、想要离开这个小山村,这些都是理由,哎,你都不知道我在外头的这几年过得多逍遥。」我故作惋惜的开始回想夺舍后过的日子。 「我都和阎王看着呢。」紫雾突然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你就是想忘掉吧,嘴硬什么,看了你那么多年,我能看不出来吗。」 「你发什么疯,没事吧你,我要走了。」我身子顿了一下后瞪他一眼,转身进门。 「阎王他给你留了线索。」这是我关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门外的紫雾散去。 我回到屋内,看着躺回躺椅上的老伯没有吭声,我们两个对视了几秒后双双撇过头。 「画皮跟百鬼联合起来骗客人吗?这种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阴兵借道。」我没有回头,在回到房间前这样说道。 打开门后房间内有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我看见王嵐昕跟陈辰诚在一旁讨论着什么。 「你们怎么醒了?」 「你刚刚去哪里了?你有看到外面的样子吗?!」王嵐昕神色有些慌张指了指窗户,陈辰诚坐在他旁边一隻手轻抚王嵐昕的后背帮他顺气。 百鬼离开后绿光已经淡到不明显了,她手指是的方向是每户门前都掛着的红灯笼。 街道上每个两公尺就会有散着红光的灯笼,在凌晨这段时间没有其他光源就显得特别阴森骇人 「那是这个村的习俗,掛上红灯笼后可以帮已逝者引路。」我走到他们旁边,扶着惊吓后于韵味未尽的王嵐昕躺下。 「但是…」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被我拦住。 「早点睡吧,还要不要拍你们的毕业专题了。」我叹了一口气,指向旁边睡得正香的胡逸。 「看看胡逸,再不睡你们明天铁定没力气控制他。」 「你下楼有什么事吗?」陈辰诚也走回自己床边,问问题时脸色有些奇怪。 「我头有点痛睡不着,下楼找那老伯聊聊天。」我没有对上他的视线,伸手替王嵐昕掖了掖被子,眼角馀光撇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估计看到了东西。 墙壁上的时鐘指针从二滑到六,我神清气爽的和同样早起的胡逸坐在餐桌前吃包子。 「呦,赶快来吃早饭啊,热腾腾的肉包子勒!」老伯亲切的招呼刚走下楼的王嵐昕和陈辰诚,把准备好的粥跟包子推到他们面前。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难不成昨晚着凉了?」 「没事,只是没睡好,精神不好而已。」陈辰诚对应着老伯关切地询问,带着王嵐昕一起坐下。 「没睡好?是不是昨晚被什么东西吓到?」那老伯心知肚明但依然假意的随口问道,两人手中动作一顿,倒也没回些什么。 「咱村里有一位大人,他的安神符特别有用,你们要不要去拿个试试?」听到着我动作一顿,脸色一沉没有作声。 「你们昨天睡不好啊?那乾脆拿一个吧,也不浪费时间,有用的话也是我们赚到。」胡逸的视线黏在那冒着热气的肉包子上,迫不及待拿了一个塞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那两人见状后也不好意思推託,点了点头答应尝试。 . . 「你是谁?」 「普通人。」 「你是道士吧?」 「我是大学生。」 「不可能!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鬼东西。」 我跟那老伯走在最前面,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激动了,眼睛瞪大,还有那眼神似乎是要把我皮扒下看看身体里藏了什么,因此他过于宣张的声音动作都引起后面几人的注意。 「没想到我昨天那样子,您还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嘴角扬起笑容看着那老伯说道。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愣了一下看着我没有言语。 「我来这里有些事要办,请您不要么容易就大惊小怪的,您在村里待了这么久总不会被我这一个普通大学生吓到吧。」我调侃着说道。 「哼,普通大学生,我还普通老人家呢。」他不满的嘟囔着,带着我们走上了石梯。 「到了。」 走上石梯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老瓦房,要不是它独立建在山坡上,倒还真不知道这里就是那位大人的住处。 「为什么这里排了这么多人?」 「今天是领安神符的日子,几乎全村的人都会来这领。」那老伯答道,带着我们排到队伍的最末端。 「老吴,是城里来的客人吗?」即将轮到我们时,隔着门帘的那端传来一个稍嫌稚嫩的声音。 皇族陵寝(一) 「老吴,是城里来的客人吗?」 . . 「是的大人。」那老伯恭敬地向着门帘另一边的人行了一礼,我侧头看了下身后的三人,他们或多或少对刚刚传来的声音声线有些疑惑。 「一起带进来吧。」话落,我们走近内。 屋内满是薰香,不像普通村庄的神职人员掛满些宗教意味的物品,有的只是一些生活用具,普通到甚至没有可供仔细观察的特殊之处。 屋子中央,一名长相精緻的小女孩端坐在草编的蒲团坐垫上,明眸皓齿肤白如雪用来形容他不为过,圆润饱满的双颊白里透粉,柔顺的五官似乎尚未长成,但因身着朴素白衣让少女的稚气添了一丝沉稳。 而在她的斜后方坐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婆婆,似乎是名助手。 我们四人与那老伯跪坐在那名少女面前,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气氛顿时僵持住。 「老伯,请问那个小女孩就是你们的大人吗?」胡逸看了看情况,悄悄挪到老伯身后,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这话太无礼了。」我站在老伯身旁,在他尚未开口时我便低声先责怪了胡逸的发言。 话落,听清声音的老伯跟胡逸都是一愣,我抬眸对上胡逸的目光,眼神示意他站到后面不要多说话。 「把符咒给他们吧。」面前的小妹妹似乎对我们这边的小骚动无动于衷,抬手挥了挥对身旁的助手説道。 「谢谢大人。」老伯见状垂下头先对那少女道谢。 我端详着被婆婆递过来折成三角形的黄符。这种东西竟然明晃晃的出现在我面前,甚至被称作「安神符」。 一时间我竟不可抑制地扬起了嘴角,将招阴符握在掌心侧头靠近身旁老伯的耳边。 「昨天跟百鬼一起搭挡骗人还不够?今天换跟高阶画皮搭挡了?」语气中染上点点混杂着笑意的讽刺。 话落我拉开距离,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一僵,低声嘟囔。 「叫我不要被吓到,但你也别总是吓我…」 我没有回应他的低声抱怨,从老伯身上移开视线后面无表情的抬眸,恰好对上了那个小妹妹的双眼,那双眼睛甚是好看,圆圆的杏眼配上长而捲的睫毛,但格外突兀的是他的眼里没有多馀的情感,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呆滞如同一滩死水,跟正常十五六岁的少女明显不同。 身旁的老伯站起了身,我效仿他的动作与其他三人一同起身鞠躬道谢,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出去前我最后回头看了那女孩一眼。 她在笑…她在笑?她竟然在对我笑?原本没有表情的面部,那嘴角突然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被操控的魁儡,那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我顿时觉得无比荒唐,嘴角不知因何而起的跟着扬起了相同的弧度。 「哈…到底是什么鬼。」我没有掩饰并立于原地对上那妹妹的笑脸。 「行啊,继续玩你们的家家酒去吧。」笑意未止,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回招待馆的路上,我边走边回想起刚刚的那个笑容,攥紧拳头又松开。 「你刚刚怎么了,在屋里那么久?」王嵐昕看着我问道。 「没事没事,只是看到一些很好笑的事情。」我收敛了笑意。 「欸你们不觉得那妹妹很小吗?而且啊,小北你刚刚干嘛骂我?」 「那个问题本来就不适合当着小妹妹的面提出来,原本无意地发问可能会被当事者认为是对于年龄先入为主的歧视,或是对他能力的否认。」我打了一个哈欠,无谓的提出理由。 并不是为了替那个小妹妹平反,而是…为了维护我自己。 「小北指的是你没礼貌。」王嵐昕在一旁总结,我附和的点了头。 「好啦对不起,我刚刚没想那么多。」胡逸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后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 「可是他真的很小的样子欸,所以能变成村民口中的大人一定很强吧!」 「这不一定,也有被迫传承可能性在。」 「所以他不一定很强囉?」 「机率一半一半。」我耐心地解决着胡逸各式各样的问题,突然想到手里一直拿着的招阴符。 我看了符咒一眼后抬眸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老伯,无谓地将招阴符丢在路边。 「你在干嘛?!」其他三人愕然的看着我的行为,动静略大引来了前面老伯的注意力。 「…」我对转过头来查看的老伯笑了一下,他目光撇到被我丢到地上的招阴符。 「我还要回去准备午餐呢,你们自个跟上来。」他没有说什么。 「那个符咒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不要留在身边,不过你们要留我也不反对就是了。 他们看了眼手中的符咒后面面相覷,最终路边多了四张没人要的「安神符」。 . . 回到招待所后其他三人收拾了拍摄的器材准备去取景。 「你们去吧,拍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倚着门框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们背影时我才松了口气。 我走进招待所,那老伯还坐在躺椅上搧着他的扇子,看着好不愜意悠间。 「老吴?」我用那个小妹妹的叫法叫了下那老伯。 「叫我老伯就好了,你又没比我大,别学着其他人叫老吴。」他不满的轻哼出声。 「不然叫老骗子好了?」我同样不满。 「这…」他欲言又止,神情带着一些歉疚。 「早看出来了,你不反对也不支持,中立方是吧。」 「有没有绳子,那种长的粗麻绳跟头灯?」我没有继续打趣他的意思,转移话题问道。 「有粗麻绳没头灯,都在后面。」他抬起手,扇子指向厨房的位置。 . . 「喔对了,午饭不用煮我的份了。」 相传在晋北时期的人,会把乱伦的孩子锁到窑洞里,而镇山村这个地区虽不在黄土高原等窑洞分佈地区,却有着同样的习俗。他们也将乱伦、违纲乱纪的村民关在山洞里,久而久之里面被关的人多了、死的人也多了,阴气极重,甚至在村里流传了一种说法:只要进去枯死洞,魂魄就会被里面的冤魂吃掉。这种说法来源于每个进入枯死洞,回来时神情恍惚甚至生了重病的人。 后山的山壁有一个隙缝,准确来说是内部空间大到可以被称为山洞的缝隙,这里便是镇山村的枯死洞。洞里面有一口枯井,远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没办法取水所以被荒废在那,而那口枯井底下有一个不为村民所知,连接到帝王陵寝的盗洞。 我走近到枯死洞的入口,垂眸看着满地的黄土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一阵强风吹过扬起了沙尘,身后草木沙沙作响。 「你以为我没有察觉吗?接下来继续跟的话你可能会出事,所以希望你不要继续跟了。」我回头,看着身后成群草木说道。 说完后我转过身逕自走进枯死洞,但后头的脚步声彰显着那人没有将我的忠告听进去。 依旧跟着的陈辰诚让我有些无奈,本来想速战速决,要是得顾着他的话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洞穴里有些湿冷,视线所及处全是一片黑暗,一股浓厚的尸臭味充斥着整个空间,现在这个年代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再把村民丢到枯死洞里,怎么还会有尸臭味?我心里有些疑问,但还是把这些想法甩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拿药。 如果有药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魂魄受刺激而不稳的状况发生了… 我靠感觉跨过骸骨走到洞的最深处,抬脚跨步时膝盖碰上了硬物,伸手摸摸确定了是那口井,将肩上的粗麻绳放到地上,手指触及的地面突然变得溼软,我挑眉抬起脚再踩了踩地,这里本该是一片乾燥硬质土…确定了井边的地面的确变得过于湿软,我蹲下两指铲起一小抔土靠近鼻尖轻嗅。 「好好笑,真的被说中了。」我站起身清掉指尖缠绕着血腥味的土。 血尸护宝,可那是我的宝。 皇族陵寝(二) 血尸护宝,可那是我的宝。 . . 「陈辰诚别跟了,同样的话我不想说太多遍。」我将粗麻绳一端绑在轆轤后另一端扔进井里。 「你是谁?」 「我不想说。」我没继续等他开口就抓着麻绳就往井里一跃而下,留一脸愕然的陈辰诚立于原地。 地面传来一声闷响,我压低重心落地后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在黑暗的井底里找到那个陈年的盗洞。 「希望他别跟过来。」迅速猫着身子沿前人打的路开始往前爬,鑽进了一间耳室,回头看了眼伸手不见五指的盗洞,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刚刚就应该把他绑在那里…」我有些后悔,原地掉了个头,但想想后又转了回来。 「算了麻烦。」 视线所及之处皆为一片黑暗,照理来说来说这个耳室应该对放了一些陪葬的青铜器、礼乐器、陶鼎之类的物品。我在在青铜器堆中找到了趁手的,似乎是长棍之类的物品,掂了掂重量后走到主墓室,墓室里燃烧着几盏长明灯,一片灯火通明,倒是刚好得了个方便。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长明灯还亮着。」 我出声感叹古人的智慧,后将视线移到摆在墓室中央的两个棺槨上,是夫妻合葬墓,周朝天子棺槨为七重,要不是之前就来过几拨盗墓贼把棺槨给破坏了,今天拿这工具也不见得能拿得到药。 转了转手中的青铜长棍,走近较大的棺槨寻找已经被撬开的地方。我正端详着要怎么把长棍插进去时棺槨蓦然开始大力震动,棺盖向上翻了一下,咯咯咯的声音传出,后在整个墓室里面回响。 「神了,没想到那么快就起尸。」我心一惊迅速后撤到安全距离,握紧手中长棍警戒的看向棺槨,那棺槨开始第二次震动,这一次动静更加大,棺盖竟然整个被掀飞。 咯咯咯——咯咯咯—— 从主棺槨棺槨里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我顿感不妙,空着的左手在虚空画了一个定身咒。 死一般寂静的主墓室回盪着怪声,自从棺盖被掀飞后空气就瀰漫着一种令人想呕的腥臭味,它没有从棺槨里爬出来,或许是在听动静。 哐啷——! 耳室陡然传来声响,是青铜器被踢翻的声音!那怪声立马停止,我眉头紧皱抬脚快速朝耳室跑去。 「去!」 身后气流剧烈翻滚我内心大感不妙,猛的转身站稳脚步,手心的定身咒迅速向后方飞去,掐准时机手臂使力又将长棍投掷出去,一阵尖锐的怪声传出,我趁机衝进耳室。 「快爬回去!!」 果然是陈辰诚,内心一把无名火在烧,我咬牙朝着盗洞口的陈辰诚大吼,他听我语气不对劲手脚并用迅速爬回盗洞里,我背靠盗洞站着,顺手又抓了个青铜器,这次似乎是剑。 耳室陷入死寂,我立于原地不动,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我篤定那隻血尸正走进耳室,我立马屏住呼吸,不到几秒怪声响起,那距离近的犹如它就站在面前,后背冷汗涔涔。 心脏跳动声如雷贯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怪声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声音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背靠盗洞蹲坐在地,几个呼吸后思绪回笼,我开始在脑内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第一个问题是墓主人一定回到棺槨里了,但得想办法将它引出来才能拿药。 「唉。」想到那包被自己藏在主棺槨里头价值连城的药就不自觉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说怕别人来抢所以才藏那么深的,没想到现在连自己拿药都有点困难…600年前我到底是在想什么,那个蠢脑袋瓜子!! 接着第二个问题,明明是夫妻同葬,那第二个棺槨尸变了吗?想到这里我思绪像是被突然截断,刚刚的确没有看到第二隻血尸,难不成尸体被之前盗墓贼破坏了? 总之遇到了第二隻再处理吧..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正愁着时,脑袋驀然间想到了解决血尸的办法。 砍他脑袋! 对啊!定身咒打他身上然后砍掉脑袋就好了,想到这我乐呵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正当我准备到主墓室时,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我眼神一凛转身后剑就直指后方。 「你…你要去哪?」是陈辰诚,他整人蜷缩在盗洞里,在看到我手中的剑时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你回去好好待着就行了,别妨碍我。」我皱眉看着他。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至少先让我帮忙,其他的事可以情等出去再说。」他再次伸手拉住我的手,眼神坚定无比。 「要帮我可以,但我不希望出现刚刚那样拖我后腿的行为,在墓里没有人可以保护你,知道吗?」我对上他的视线,稍加做了一点思考后说道。 「等一下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拖延时间,就麻烦你从最大的棺槨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囊袋,之后就麻烦你儘速顺着原路离开这个地方。」听完后他愣了一下,之后温顺的点了点头。 . . 主墓室里,棺材板完好无损的盖了回去,一切回到原点。 放轻脚步,我猫着腰提着剑走到了血尸躺着的棺槨旁,抿紧唇提剑一鼓作气将棺材板撬开!沉重的落地声,地面传来沉闷的声响,这次是真的一个大动静了…我挪动后脚严阵以待,左手手心是已经准备好的定身咒,准备一有动静就跑。 咯咯咯——! 怪声再次传出,更大、更响、怒气更重,偌大的压迫感压得我甚至差点迈不开步伐。神经被紧捏住,我扭头就往与耳室相对的墓道狂奔,心脏的跳动声几乎要比脚步声还要明显。一阵劲风刮过耳畔,那个血尸确确实实地追上,甚至是即将追到了。 咯咯咯——! 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我寒毛直竖,我迅速反应过来猛的回头,右脚后踏一步稳住身形,一手持剑一手掌心抵住剑身,将整支剑横于胸前,恰好挡住血尸那快速袭来的一击。 那一击的力量大到我虎口被震得发麻,浑身力量顶不住,最终被一掌拍飞后背撞到墓墙。 「!!!」在撞到墙那一刻墙面瞬间翻转,我反应不及被带到了另一个墓室。 「咳咳咳——!」喉咙涌上一阵腥甜,剧烈的咳嗽声回盪。 皇族陵寝(三) 「咳咳咳——!」喉咙涌上一阵腥甜,剧烈的咳嗽声回盪。 . . 「他速度也太快了,定身咒还没出去就被打。」 墓室里瀰漫的烟尘遮挡住视线,或许是被突然跌进来的我扬起的沙尘。喘气间吸入了太多粉尘,喉头发痒咳得更加剧烈,我抬手掩住口鼻沿墙站起,嚥下喉头的血后在墙上找寻机关开门。 「有了!」指尖触碰到一块松动的砖,使力一压墙面开始翻转,我被成功带了出去。 「应该没过多久吧。」我心里悬着一颗大石头,看着冗长的墓道尽头有一个黑影。 「喂!我在这呢!」我提高音量,声音在整个墓室里面显得特别突兀,那个黑影一顿紧接着以超乎常人的速度朝我袭来。 「去!」掌心定身咒一出,我转身迅速拉开距离。 跑到墓道的分岔入口,我背靠墓墙对着距离我剩不到两米的血尸,再出了一个定身咒。 定身咒一出,我眼神一凛,使力一跃而起! 血尸在离我一米的距离被定住,抓住五秒的空隙我腾空而起双脚藉墙使力,身子在血尸上方四十五度角落下,手中使劲剑一挥下。 咚——! 一气呵成,在定身咒解除的最后一秒一棵头颅应声落下。 「哈,要不是因为你那么高,跳起来是真的很费劲。」我乐呵地笑着,提剑戳了戳地上的头颅后走向主墓室。 主墓室依旧灯火通明,我走近看了眼棺槨…确定药囊有被拿走后安了心,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迅速将视线移到另一个棺槨上,棺材板掀开了…尸体不在里面… 我立即屏住呼吸,主墓室陷入一片死寂,幸好长明灯还亮着,我将视线从棺槨挪到地上准备让自己冷静一下。 有影子…我背对着长明灯,此时面前地上正是自己的影子。 一个躯干、两隻腿、两隻手、两颗头!在原本属于我的影子上,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是谁…是谁?! 此时的墓室依旧寂静,没有怪声所以很大的可能不是血尸…我挺直了身体手握紧剑柄,在这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气氛下,仔细观察起那个多出来的影子。 我曾想过身后站着的是陈辰诚,但观察后这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陈辰诚的身高与我相近,影子在相叠的情况下绝不会有一颗完整的头突出。 是另一个棺槨里的尸体吗?…他没有变成血尸?思索一番后我迅速迈开几步,与身后的东西拉开一段距离后立马举剑,剑尖直指那东西的脑袋。 自背对换成面对面,在我一系列动作后那东西依然没有动静,举好剑后我定睛观察。 「这是…」我愣住,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具保存异常完整的男尸,而他身上穿了一件极具保存价值的…嫁衣。 他没有动作,我瞬间被面前的景象吸走注意力,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依这具男尸身上的嫁衣精緻程度,以及身上其他装饰品的价值,我能肯定他就是另一个棺槨的主人。 这里可是周朝的天子墓,所拥有的知识经验让我先入为主副棺槨葬的是皇后、妃子,但面前身着周朝玄黑色婚服的男尸,确实打破了我的观念。 「太令人震惊了。」面前的尸体保存得当,不管是皮肤状况抑或毛发生长情形,从外观看来就跟正常人无异。虽然说面前的状况很匪夷所思,但我看着这具男尸依然感叹出声,光从外表看来的确是翩翩公子、貌似潘安,若是活着的话…那一举一动的气质定然让人着迷。 「如果你穿上凤冠霞帔一定很美…」我看着他説道,不自觉抬手想抚摸那具男尸的脸颊。 我在说什么…我在做什么?!猛然间回过神立马收回伸出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开始环顾四周的环境…太奇怪了,安静得太奇怪了,怎么会这么平静? 四周的一切无比清晰的同时又非常匪夷所思,我环顾了一圈了无收穫于是举剑在自己的左手臂内侧狠划下一道口子,鲜血汨汨流出。 . . . . 小北…小北…小北醒醒!! 「小北醒醒!」 霎那间我睁开眼睛,刚划破手臂的鲜血似乎歷歷在目,眼前被染成一片血红。 咻——! 破空声传来,我心一震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偏头躲过向我袭来的东西。 一个黑影闯入我的视线,脸颊与之同时传来刺痛,我定睛一看那东西是一隻非常长的尸手,手臂上的皮肤乾瘪呈黑青色,而划破我脸颊的正式她的指甲。 「什么鬼。」我大感不妙,要是刚刚没躲过那一隻手的话,被刺穿的可能是我的脑袋。 话落我赶忙大幅度闪避,抬手举剑就往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尸手上砍去。 鏘——!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伴随刺耳无比的尖叫声传出,我手中的青铜剑应声裂成两半掉在地上,而那隻尸手迅速缩回墓室里。 扔掉手中的青铜剑后看见陈辰诚正站在墓道尽头的主墓室里,我抬脚就向其跑去,经过那个尸手的墓室时我顺道看了一眼。 里头十分阴暗,墓室中间有一个小棺槨,似乎是婴儿棺,棺材边有小桌子上头摆放着几个碗,而墓室为一个光源是摆在角落尚未熄灭的蜡烛。 「这个墓室…」我想到了一些东西但没时间细想。 「你还好吗?」陈辰诚担忧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看到他手里攥着的药囊。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先离开吧。」刚刚的情况我还没有搞清楚,皱着眉马上拉着陈辰诚离开主墓室,眼睛顺道瞟了眼副棺槨,棺盖已经被掀开了…玄黑色嫁衣…是他吗? . . 我拿走一盏主墓室的长明灯,放轻脚步带着陈辰诚躲到有盗洞的那个耳室。 靠着那微弱的灯火勉强可以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我背靠墓墙坐下将长明灯置于面前。 「刚刚那到底什么鬼东西。」我吸了一口冷气,手指摸过脸颊,指尖传来温热湿黏的触觉,那明显是血。 「我看到你砍了那个尸体的脑袋后就走向刚刚有手伸出来的墓室。」陈辰诚说道。 「是吗…?」我听到这近乎是反射动作,准备划破左手臂内侧,但发现此时的手臂内侧也有刀伤,甚至还流着血。 「幻觉里的伤怎么会还原到我身上?」我看着手臂上的伤无比震惊,陈辰诚看着手臂的伤也很讶异。 「陈辰诚,我刚刚很像產生幻觉了,而现在似乎,也是幻觉。」 我靠着长明灯的光又找了把青铜剑,正准备再一刀划下去的时候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用这么傻的方式。」我失笑。 话落,我放下青铜剑,两指併拢划符,将虚空中的符咒抵到自己眉心。 「开。」 皇族陵寝(四) 我放下青铜剑,两指併拢划符,将虚空中的符咒抵到自己眉心。 「开。」我放下青铜剑,两指併拢划符,将虚空中的符咒抵到自己眉心。 . . 「小姑娘,你这么瘦肯定是你家那老太婆没有好好煮饭是吧,没事,你已后来我招待馆这啊,保证给你养的白胖白胖的。」 「爷爷,奶奶他给我煮了很多好吃的,只是我吃的不多而已。」 招待馆里,一大一小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聊着天,天气晴空万里。 「哎,你这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在祭天祈福上挥的动剑呢。」那老伯叹了一口气。 「祭天祈福?我爹爹说过,但那时候我太小了没看到。」少女嘟囔着。 「那天可是咱们村的大场面呢,下个月就是祭天祈福了,你也要上台的,跟着那老太婆好好学,包你在台上大放异彩!」那老伯越说越兴奋,两隻手还在空中比划着。 少女咯咯咯地笑着,如银铃般的笑声充斥在招待馆里,后来他似乎是笑累了,停了下来说道。 「爷爷!我要吃你做的肉包子!」 「好勒,我去弄啊你等会,给你多做几个皮薄馅多的!」 . . 我看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景象面无表情,幻境突然转换,换到了另一个场景。 . . 「王老五,我家大人是不是又跑来你这里玩了?」 一个老婆婆站在村口的扎纸匠家门口,看着那推堆满一个院子的纸人皱了眉。 「哎,这不是老太婆吗?姑娘他正在后头跟二狗一起玩呢。」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你这纸人这么多,小心王二狗他一个不小心就给纸人了点睛。」 「我警告过他了,要是他敢乱动我一定把他打个半死然后再逐出师门。」那男人一边笑着一边捏了捏拳头,指关节处发出声响。 「行,赶紧的我要带我家大人回去了。」 . . 「二狗子,你这名字可真不好听,叔叔取的吗?」 「是啊,贱名好养活,你也不是不知道咱这村子养个孩子多难。」 「喔…」 两个孩子在屋里边聊天边扎着纸人。 「我以后家里的作业做完了来你这学扎纸人吧!」少女突如其来提高音量说道。 「你作业已经那么多了,怎么还要学啊。」少年有些讶异。 「老人家说技多不压身,现在学或许哪一天用得到呢!而且我想和爹爹一样厉害!」少女的眼里闪着光芒。 「你爹爹…对啊,你爹爹真的特别厉害,什么都会。」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小北!小北回家了!」屋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小北!小北!小北!」屋外的叫声不止。 . . . 小北…小北…小北醒醒!! 「小北醒醒!」身后传来陈辰诚的声音,我驀然间回过神。 我缓过神定睛看了眼前的状况,依旧是那个主墓室,我背靠在副棺槨边,面前是满脸担忧的陈辰诚。 「这是幻境吗?」我皱起眉迅速在划了符咒点在眉心,眼睛一闭一睁,张开眼后没有任何改变。 「你怎么了?」他看着我的动作有些疑惑,问道。 「这墓里有东西在搞鬼,赶快走吧不宜久留。」 站起身我看见身后棺槨里的尸体,是玄黑色嫁衣的…女尸,定睛一看尸体的嘴竟然是张开的,里头还塞了一张纸。 「…」我没有吭声,迅速伸手拿起那张纸后拉着陈辰诚到耳室里。 「对了,那个药囊?」在陈辰诚进入到洞前,他拿出口袋里的药囊并递给了我。 「谢谢。」我接过药囊朝他点头致谢。 「你有受伤吗?如果有的话在房间里等我一下,墓里弄出的伤口难免沾染尸气,所以没有经验不要自己处理。」 他听闻这话神情暗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好,我在招待馆等你。」话落,他鑽进盗洞离开。 看着他离开后我靠着盗洞坐下,拿出药囊里的一颗红色丹药便逕自吞下。 「得亏这个药囊,药才不至于染上尸气。」我端详了下药囊,缓了一下让体内些微受损的魂灵得到巩固。 药效发挥后我开始观察手里的纸,明显那是一张被撕成碎片的照片。 「那老顽固留下来的线索也太浅显易懂了吧,就说他是老顽固了,这年头还有这种线索?」我看着那张照片碎片失笑。 将一切整理好后我快步进入盗洞,以免不知何时又突然跑进幻境里。 . . 「老吴,其他几个有没有回来?」我下山回到招待馆,那老伯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但依旧躺在躺椅上。 一听见我的声音,他将视线挪我身上,皱眉看着混身狼狈的我。 「刚刚回来一个,比较斯文那小子,其他两个来过一次又走了,估计太阳快下山才会回来。」我点了点头,他搧着手中的蒲扇再次说道。 「小兔崽子,叫我老伯。」 「我考虑,老吴——」我故意拉长尾音,回了一句后走进屋内直奔房间。 房间里就见陈辰诚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受伤了?」听见我的声音,似在睡觉的他睁开眼。 「你把王嵐昕跟胡逸打发走了吗?」 「嗯,他们晚点回来。」 「知道了,你是怎么受伤的?」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型急救箱,拉了把椅子走到他床边坐着。 「是被墓室里的东西划到的。」他有些吃力地坐起,背靠墙坐着。 「什么东西?」 我从急救箱拿出优碘帮他的伤口消毒,出血处在右手臂,衣服被划破留下了一道有点深的口子,依这个状况的确像是被利器划到。 「那时候我正在拿你要的囊袋,刚好看到被那隻走回来的怪物,接着我就看到你从墓室里出来砍下他的脑袋。」陈辰诚说话的语速变的慢,听得我有些着急,感觉被吊住了胃口。 「后来你砍下那个怪物的脑袋后也没有回来,反倒是走向一个离我比较远的墓室…我看你走路的状态不太对所以悄悄跟了上去。」 「你走到了一间墓室,然后竟然打开了墓室的门,里头突然有一隻手伸了出来…」 说到这我愣了一下,这不就跟我在幻境中看到的墓室差不多吗?想到着,我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划伤的脸颊,一阵刺痛感传来,果然在… 「那隻手…指甲很尖很长,那隻手朝你伸过去,我觉得事情不对就把你推开,就是那时候右手臂被它的指甲擦到…」 我将陈辰诚的伤口包扎好后靠在椅背上对上他的视线。 「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没想到那个墓室里面突然发出一阵尖叫声,接着那隻手就收回去了…我耐不住好奇往里面看了一眼…」 「是有一个小棺材,还有一张桌子上摆着碗,墓室角落还有一根没熄掉的蜡烛?」听到这我打断他的话,说道。 「对…对,为什么你知道?你那时候…是装的?」他一脸不可置性地看着我。 「不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估计真有东西在搞鬼。」说到这,我想起了主墓室里那个穿着嫁衣的尸体。 「你看,这也是被那隻手划到的,但我不知为什么你看见的跟我看见的不一样。」我指了指脸颊的伤口。 他看见我的伤口后安静了好一会,看起来是在想我有没有骗他。 「接着说吧,接下来呢?我是在主墓室被你叫醒的吧?」 「喔对,接下来那隻手收回去后你就往主墓室里面走,把另一个棺槨掀开就准备躺进去,我赶忙跑过去把你拉出来。」 我突然一个冷颤,想到自己差点跟那句尸体躺在同一个棺槨,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了,你先吃个药在休息吧。」我从药囊里拿一颗暗紫色的丹药递给他。 「解尸毒的,看你的伤口有尸毒残留,估计是墓室里的那隻手。」他接过后端详了丹药一眼,直接服下。 吃完药后我扶着陈辰诚让他躺下休息,自己坐在床边想起了墓里面的幻境。 「怎么会是那种幻境…真是该死,刚刚就应该毁了他的尸体…」 金童玉女(一) 吃完药后我扶着陈辰诚让他躺下休息,自己坐在床边想起了墓里面的幻境。 「怎么会是那种幻境…真是该死,刚刚就应该毁了他的尸体…」 我在床边坐了一段时间,看着陈辰诚睡着后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估计距另外两个人回来还有点时间,于是我走进洗手间准备解决自已身上那些麻烦的伤痕。 浴室的镜子擦的很乾净,我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笑出声,嘲笑着自己依旧无能。 左手臂被划伤的伤口已经结痂,实际上不严重但因伤口较长所以看起来很狰狞,脸颊上的划伤也是同样狰狞,不同的是并未结痂,出血量不多,但伤口处隐隐有些泛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伤,如握剑的虎口破皮渗血之类的。 「还有就是…」我背对镜子掀起衣服,侧头查看自己后背的情况。 当时被血尸打飞到去撞墙,现在整个背部都是大片的瘀青,一碰就痛。 「活了这么久人,还输给一具尸体。」我忍俊不禁。 洗过澡换了乾净衣服后一身清爽,该包扎该上药的都弄好,我吃了一颗跟陈辰诚相同的深紫色丹药后讚赏的再次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乾净多了。」 . . 我走下楼,拉了把椅子坐到那还在晒太阳的老伯旁边。 「小兔崽子,你是跑去哪里溜噠了?」他没有看我。 「山上晃晃呢,今天天气挺好。」我靠着椅背,虽然说这椅背压的我后背瘀青痛,但不得不说这姿势舒服,外加晒着暖和的太阳更舒服。 「晃到摔下山了是不?看你那刚回来的样子,还以为是从哪个山窟窿爬回来的。」 「您怎么这么会猜,我的确是从山窟窿里面爬回来的。」我笑出声,想起刚刚镜子前的自己。 「笑啥,还笑,赶紧告诉我你是不是道士。」他话题突然一转,我侧头挑眉看了他一眼,移回视线看向天空。 「我是普通大学生。」我答道,他狠瞪了我一眼。 「给我搞一把躺椅唄,我也想要。」 「问你问题也不回答,屁事还这么多。」那老伯嘟嘟囔囔的站起身。 「你昨天刚来的时候也没这么会抖机灵,我看你昨天那神情就像随时会睡着一样,怎么,睡了一晚上神清气爽了?还是山里头摔一下脑子摔蒙了?」 那老伯走到招待馆旁边的储藏室,过不久便拿了把同款躺椅出来,嘴里讲话跟机关枪似的,说的不带停。 「山里芬多精多,吸了几口精神好了,您要不也去吸几口?」 「别给我在这瞎扯淡,赶紧告诉我你是不是道士。」我拍了拍躺椅上的灰,笑嘻嘻地躺下。 「您今天早上对我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子的,我现在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哈哈哈。」我双手抱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天空。 「哼,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怕的。」他嘴硬的故做不屑道。 「的确也是,您就不该怕我。」 我打了个哈欠,夏日白花花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蓝天无垠直直与远处的高山碰撞,成为一幅拼接画,我想起了那个幻境。 「您答应我个事情,我就告诉您我是谁。」 「快说,可恶的小兔崽子。」他满脸不情愿地答道。 「您给我做几个肉包子吃吧…」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 . . 「皮薄馅多的那种。」 我看着那老伯起身走回招待馆的背影跟记忆高度重合,恍惚之间我很像再次回到了幻境里头,耳边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我起身,对情绪又被掌控一事感到很不满,走出招待馆后到了山上看见正在拍摄的王嵐昕和胡逸。 「你怎么在这里?」王嵐昕看到我很是惊讶,眉头蹙起朝我走了过来。 「听说你们跌下山了?刚刚回去看的时候陈辰诚他躺在床上,我以为你们摔得很严重欸!」他们俩端详了一下我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觉得看起来没大碍后偷偷抱怨起来。 「刚刚陈辰诚回答的超敷衍!然后还把自己裹在棉被里。」 「我们问他什么,他都是还好、没事、都很好。」 「要不是碍于他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早就捶他脑袋一拳了。」 我安静的听着他们两人的抱怨,但其实大部分都是胡逸在说话,讲到情绪澎湃处他还真的抡起拳头在空中象徵性的挥了几下,看得我嘴角上扬憋不住笑。 「他的伤口我刚刚已经包扎过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我抬手拍拍他们两人的肩。 「你们还有什么镜头还没拍的吗?不然的话就收拾收拾回去吃饭了。」 「说的也是,刚好我们剩下一个vlog的镜头。」 「小北你来得巧,来帮我们拍这个镜头吧?」他们让我站到山体自然形成的突岩上。 突岩下是野蛮生长的树木与杂草,我背靠翠绿青葱的树林,抬眼便是壮阔高耸的大山;我面对后羿射日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片光,垂眸便是青烟裊裊万家灯火。 最终,他们拍了一个寂静无声的镜头,是夕阳之下,我的背影。 . . 晚餐的那段时间很安静,连一向最多话的胡逸都专注在吃饭上,可能是累得只想吃饭不想说话。 餐桌上是山村的家常菜,其他人吃着米饭,唯独我的位子前放了一盘热呼呼的肉包子,里头的肉汁渗进了外皮导致米白色的外皮染上了些咖啡色。 王嵐昕盛了一碗粥给陈辰诚,上了楼后发现在还在睡觉只得作罢,最终留了一碗粥放在电锅里,以便陈辰诚醒来后有热粥可以吃。 「包子好吃不?」这是今天晚上老伯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当然,您放在我盘子里的包子可是一个不漏全吃光了。」 「哈哈哈,看你这个小身板,以为吃的不多,没想到这么会吃啊」他开心的笑了,似乎是因为我吃包子吃得很香。 「哎,毕竟我都这个岁数了,胃口可不跟十几岁的小妹妹一样那么小。」我拉过今天早上躺过的躺椅,若无其事地就躺在老伯旁边。 「我肉包子都给你做了,你总该回答我你是谁了吧?」 「啊…我啊,我是井川大学四年级中文系的学生。」我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这个小兔崽子!」那老伯听到回答后瞪了我一眼却没有其他动作,估计是问腻了吧。 「时候到了就会告诉您了,不用担心。」 话落,我双手交扣置于上腹躺在躺椅上,看着墙上那老式的掛鐘发呆。 可能是因为吃饱了饭,饱足的舒适外加上规律摇摆的鐘摆催眠,不久后我睡着了。 夜半,这次掛鐘的鐘声深刻的印进我的脑袋,它准时的敲了十二下。 外头突然响起了锣鼓声,我睡得有些迷糊,揉了揉头挣扎从躺椅上坐起,侧头看了下一旁的老伯发现他依然躺在躺椅上望着天花板。 「外头那个锣鼓声是怎么回事?是在娶亲吗?」我瞄了一眼窗户,没见着奇异色的光,只有昨天百鬼夜行红白灯笼依旧掛着。 「人家在娶媳妇呢,你别过去打扰他们。」 「大半夜的娶媳妇?其他人冥婚也都早上,哪有人半夜娶的?」 我起身探头,窗外的确是要嫁娶的阵仗,队伍前方马匹开道,马背上有一个估计是放着新郎倌照片的相框,后头跟着新娘的大红轿子。 除了敲锣打鼓外也没有其他声音了,那轿子跟马移动起来安静无声,让人觉得格外怪异。 队伍经过招待馆前,我定睛仔细一看… 「难怪我想说怎么除了敲锣打鼓外就没声了,敢情是浮在半空中啊。」我站在窗边冷哼一声。 话声一落,锣鼓声停了,队伍也停了。 抬轿人陡然转头,剎那间数道视线钉在我身上! 「百鬼抬棺呢,是吧?」 我皱眉发现抬轿人皆是纸扎人,他们身着旧时明清的装扮,身上乾净整洁完好无缺,不似昨晚看见的破旧纸人。 我嘴角扬起一笑回应他们的视线,顺道抬手对着他们挥了挥,而那群纸人在我挥手的下一秒转头就走。 「谁给他们点的睛?来村里两天,天天看到被点睛的纸人。」看着纸人走后我躺回躺椅上,问道。 「就村头那个扎纸匠,不然还有谁。」老伯地回答特别平淡。 「他们祖师爷不是都说了,千万不可给纸人点睛?」 「那老婆子不守规矩,哪还认什么祖师爷。」他似乎对那位扎纸匠的行为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 我没有在多说些什么,想到昨天近村时看见的那个老婆婆,果然是他吗。 「你刚刚跟他们招手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那些纸人可能过没多久就会缠上你了。」老伯看了我一眼,说道。 「纸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一把火烧下去全没了。」我无畏的道,老伯见状也是无奈,便没多说什么。 「对了,那个冥婚的队伍是要去找那个小妹妹吗?」我看着那老伯,他突然变得面无表情没有回话。 「知道了,这事我不追问,睡觉。」我无奈的看着他,躺回躺椅上。 金童玉女(二) 天边渐露鱼肚白,村子里的鸡相互合鸣,起早贪黑的村民纷纷从睡梦中甦醒。 我上楼查看陈辰诚的状况,进房间见他裹着被子全身缩成一团就觉得不对劲。 「发烧了?」我轻轻掀开他的被子查看伤口处,明显不对劲。 「陈辰诚,起来换药了。」看情况不对,我拉着椅子跟急救箱坐到床边。陈辰诚半梦半醒之间被我喊起,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任由我动作。 「可能会有点痛。」我看了他一眼后开始处理伤口,纱布下的皮肤泛着青紫,伤口有点溃烂的跡象。 我皱起眉头开始重新消毒换药,处理乾净盖上纱布后我又从口袋里的药囊中拿出丹药。 「吃药了,嘴张开。」我看着闭眼皱眉的陈辰诚有些愧疚,心想着为什么昨天的药没有发挥作用。 「怎么,小子中尸毒了吗?」身后突然传来那老伯的声音,我侧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胡逸、王嵐昕。 「小点声,被其他两人听到问题就大了。」我替陈辰诚盖好了被子后推着老伯下楼。 「那小子的尸毒你怎么解?咱村可没这种药。」 「昨晚就让他把要给吃了,但为什么没效果呢…」我想不通,指腹轻触自己脸上同样沾染上尸毒的伤口处… 一阵刺痛传来,脸颊上的伤口似乎跟陈辰诚是一样的状况,但并没有跟他一样严重。 哪里出了问题…? 「除了尸毒外我身上没有消炎跟退烧药。」 我有些苦恼,药囊里的药千奇百怪,有解尸毒救命安魂,甚至连青春永驻的雪顏丹都有,唯独没有普通的退烧药。 「你有解尸毒的药却没有普通退烧药?」他语气听来很是吃惊,又很是荒唐。 「嗯,看来我得下趟山了…」我有些不情愿浪费时间下山,但陈辰诚是我搞成这样子,总得负些责任。 「不然试试咱村里的土方子?或许能起些作用?」 「还是算了,他现在身体虚不适合用土方法。」 我回到房间收拾了东西,看着睡得很沉的胡逸跟王嵐昕叹了一口气。 「最快的大巴什么时候来?」 「快了,你走到村头就能看见。」 听到他的话后我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掛鐘,现在时间差不多七点鐘出头,要是顺利的话晚上十二点前应该回的来。 「就请您帮我照顾一下他们三个了,那个伤口復原的情况有些古怪,恐怕是某些脏东西导致的。」我估量再三后看着那老伯说道。 「你相信我会照顾他们?我可是画皮。」那老伯不解的皱起眉。 「这个村里,除了您我其他人都不信任。」我眼神透着坚定,看着他笑出声。 「得了得了,小兔崽子没事说什么肉麻话。」老伯故作噁心的打了一个激灵,朝我挥了挥手转身进屋,我看见他悄悄勾起的笑意。 . . 「哎,妹子怎么自己下山了呢?你其他几个朋友没跟着吗?」我一上车,迎接我的还是载我们上山的司机。 「我下山买点东西,村子里刚好没有得买。」我答道,选了最近车门的靠窗坐下。 「咱是说啊,上山前就要准备好东西,你看下山一趟就得做五个小时的大巴,要不是这挣的钱多,我也不会来这开车。」 车上也没有其他人,他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我说着开山路有多辛苦,除了时不时应答一下,其馀时间我的思绪全飘出车外。 「就是说啊,我第一次开下山的时候真的怕得要死…欸?哎哎哎!!」车子猛的一个煞车将我吓得清醒。 「大哥您边说边开车真的要小心点,要是出了个意外咱俩去阎王殿也凑不齐一桌麻将。」车子停在路中央,我透过窗户看了车况,确认没事后打趣了下司机,一边探头查看他的状况。 那大哥没有回话,我目光移到他身上,只见他脸上满是惊恐。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我…我刚刚很像撞到人了…」他回过头来双唇颤抖,脸色极差。 「别担心,开车门吧我跟您下车看看。」我安抚着司机,率先走下车到车头处。 没有血跡、没有路人,什么都没有…我查看了车头车身车尾甚至是车底,没有找到任何像是撞到人的痕跡。 「您确定撞到人了吗?」我回头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司机。 「我确定!」他认真的看着我,那样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作假。 「那刚刚是什么情况?」 「刚刚…刚刚我正边开车边说着话呢,就突然有一个黑影掉下来,掉在前面这!」他指了指峭壁上头,那地方是一片平坦地,有条小路通到后头的山林里,接着他又指着车头的位置接着说。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那个黑影站起来!这时候就踩煞车了…虽然说有些没看清的东西,但我很确定那个黑影有脸!是个人!!」他说到这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变得高亢。 「我知道了您先冷静一下,但现在看来路上没有什么痕跡,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先下山再说吧。」那司机同意了,他又看了眼路面,但毫无痕跡的路面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会不会是昨晚没睡好…」他糊涂了。 . . 下午三点,我边吃着麵包边坐在车站等车。 打了一个哈欠后抬眼查看大巴的车次,想到等等还得在坐五小时的车上山就觉得腰痠背痛。 「坐十个小时的车已经很不开心了,所以啊…」 声音变得有些低哑,无人的车站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微小声音,那声音正在迅速靠近,却在我身后骤然停止。 我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稍稍侧头后对上了身后苍白如纸的脸与朱砂色眼睛,我笑着问道。 「可以请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吗?」 金童玉女(三) 搭上末班公车,我坐在倒数几排靠窗的位置上脑袋抵在窗玻璃,看着窗外快速变换如跑马灯的景色不自觉打起了哈欠。 好睏… 眼皮像掛上了千斤重的铁块,原本还思绪清晰的头脑瞬间变得一片混乱,意识变得模糊不堪,我最终服软闭上了眼。 一阵冷风刮来,正在睡梦中的我哆嗦一下后瞬间惊醒,眼前的一切模糊不堪,眨几次眼后才清晰不少。 原本完好如新的车窗上满是如蜘蛛网般的裂痕,乾净整洁的座椅划痕大洞无端生有,破洞处老旧泛黄的棉花掉到地上,肉眼所见的车身皆佈满暗红色的锈蚀。 外头的天空不知何时早已变得乌黑一片,头顶上的灯一闪一闪的似乎跟前天的路灯一样寿命将尽。 我定睛更加仔细地查看四周,最终发现自己坐在一台报废公车的最后一排角落。 「都已经很忙了,为什么要一直给我添阻呢,当我很间?」我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满的开口。 吱呀—— 最前方的车门开了,受损的零件发出不耐使用的哀鸣声,光听声音就彷彿能看到那车门已经破旧成什么惨状。 沙沙沙的声音在在一片死寂的车内格外明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着地板。 我坐在座位上没有理会那声音,透过车窗打量着外头的情况,但目所能及之处皆是一望无尽的黑暗。 一手撑头手肘抵在窗边百无聊赖,直到那声音停下来后我才侧过头朝走道一看。 那是一对很精緻的金童玉女纸扎人。 玉女顶着双丸子头,身着红蓝配色的右衽大陶衫,金童则是头戴黑色瓜壳帽,身着白色长袍靛色补掛。 他们就站在我伸手能及的范围内,朱砂色的眼睛与我对视着,车内死气沉沉。 「是谁要找我呢?是你们的大人还是那个扎纸的老婆婆?」 面前的童女在我话落陡然抬起左手指向车门处,我挑眉看着他。 「知道了,跟着你们走。」 我耸肩笑着站起身,原本面朝我的童男童女猛的转了一个方向朝车门走去。 我双手背后跟在他们后面下了车,黑暗中的纸人身上泛着浅浅的绿光。 「没想到做纸人本体这块还挺守规矩的。」我垂眸低声喃喃道。 一震吵杂声突然传来,眼前迅速窜起的火焰染红我的眼眶,霎那间那两个纸人化成灰烬。 我不悦的皱起眉头,眼前的黑暗随着火光陡然消散。 我正在站在村子里,但又不是那个村子。 面前有一群人正在大声喧哗,所踩着地板被染成深色,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围着一个少女,手里提着染血的刀。 「这是我碰到的第几个幻境了?第三个?总该换点新把戏了吧。」我立于原地面无表情,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抬手一个符咒朝那些村民丢过去。 碰—— 一声很轻微的碰撞声响起,但情况没有任何的改变。 普通符咒意料之中的打不破结界…我在原地盘腿坐下,看着面前所上演着的场面暗自攥紧拳头。 从一句「那就杀人吧」开始… 整个村子响起一阵虚无飘渺的声音,如同从洪荒时代传来夹杂着古老的鐘声,敲响了杀戮。 「…毁其双目,断其四肢,头朝下活埋而全村人得以释之。」 被人团团围住的少女先被砍断了左手臂, 然后接下来是眼睛, 接着是右手。 我端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断手瞎眼的少女被扛走,留下一滩鲜血在原地,浓重的血腥味入侵我的鼻腔。 然后一切再次重来,左手、眼睛、右手,重来无数遍。 眼底映出着是面前人们对生存的贪婪,以及少女对痛觉麻痺而麻木不仁的瞳孔。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仰头面色如水的看着灰濛濛的天空。 「趁着我现在心情还没坏到极致的时候赶快出来,不然你死定了。」话落,额前蓦然出现一个散着黑色光芒的符咒。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个符咒扔向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符咒往上挪高三尺。 本来是没有想用到,毕竟这种级别的破界符画出来非常耗气力,虽然有丹药,但那些东西似乎不在我身上。 我这样想着,面前的空气在一片死寂中开始扭曲,场景移换,天色骤然间沉了下来。 . . 我身处的是村头的街道,而身后的房屋则变成了招待馆。 眼前的房屋屋顶霎那间突兀的燃起熊熊烈焰,一隻鸟类从头顶飞过顺道发出清脆的叫声,我瞇起眼这才看清那隻鸟。 「…」目光如炬,冷哼了一声后我走到街道中央,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目光从四周移至村头,果然… 肉眼可见的黑雾在村头腾升而起,如海浪般翻腾滚动迅速逼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撕破黑雾朝我袭来。 在黑雾距我不到十尺的那那个瞬间,面目狰狞的恶鬼们撕破雾气,迫不及待的朝我衝来。 视线死角处双身蛇正在游移牠们吐着鲜红的蛇信伺机而动,滚烫的火焰将我团团包围,灼热的气息点燃空气。 「虽然打打练手无伤大雅,但你的意思是要直接开战吗,就算得到压倒性的失败?」 我立于原地眼底闪着光芒,嘴角勾起无法无天的笑意,右手举至胸前五指微张,掌心是泛着狞恶绿光的符咒。 面前数不清面目可憎的恶鬼张开嘴里头佈满尖牙,如同致人于死地的利刃般折射出寒气。 我抬手,符咒快速朝距离最近的恶鬼飞去。 嘎啊啊——!! 「哎呀,不小心就丢中了。」被符咒命中的恶鬼遭青色的火焰吞噬,我的佈满笑意的眼底映出绿光。 身旁的其馀恶鬼像没有神识般速度不减的朝我扑来,耳边充斥着恶鬼的吼叫嘶鸣,我无畏的摆了摆手。 数十道符咒迅速从我掌心窜出,直攻每一个朝我袭来的恶鬼。 嘎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但突然有个声音突兀的插入了这片混乱。 . . 「小姑娘?」 金童玉女(四) 在恶鬼被火焰吞噬时,那些在角落虎视眈眈的双身蛇以刁鑽的角度袭来,直攻脖颈。 嘶嘶嘶——! 耳边骤然响起蛇吐信的声音,我睁大眼睛正欲躲避,脖颈间传来的刺痛让我身形一顿。 「嗤。」空气似有若无的耻笑声清清楚楚地落在我耳里。 「哈,伤到我一次就以为你赢了?」我笑出声觉得一切都无比荒唐,抬手指尖迅速的点在蛇身上,那蛇被火焰吞噬。 我手抚过被咬的脖颈,收手后看见指尖上的青紫色血液,和明显已经感觉被麻痺的指尖。 恶鬼跟蛇的攻击有些消停,他们与我僵持不下却又不敢贸然上前,但突然有个声音突兀的插入了这片僵局。 「小姑娘?」我双眸瞪大,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招待馆。 那群恶鬼的反应比我迅速,在那声音出来的剎那就转移了目标。 「不行…不行…不行…」我喃喃道,数道符咒脱手而出,却赶不及。 本就离招待馆近的恶鬼们转头就扑上了声音来源,一震刺入心脏的惨叫声立马传出。 「啊!!!」后到符咒慢了一步才打散了那群恶鬼,我呆滞的立于原地。 爷爷… 「小北!!」 「大人!」 连着两道声音传出,我驀然回神瞪大双眼抬手符咒窜出。 「啊!!」 又是惨叫声…又是惨叫声…又没赶上…为什么没赶上? 我看向鲜血淋漓的招待馆门前与不远处的村头,四周的恶鬼停下动作似乎都在狞笑着。 他们在笑我,笑我的无力。 「没关係,是假的…这是幻境。」我低声喃喃道,嗓音有些嘶哑。 能感受到心脏传来的绞痛在席捲我的神经,我睁大眼睛看着掌心,勾起了一个近于癲狂的笑容。 「…我要杀了你。」 一个比以往还要复杂的符咒在掌心闪着冷冽的白光,面前的恶鬼与蛇犹如杀之不尽,我眸子沉了沉,另一手是黑色光芒的破界符。 我看了眼天空,将最高级别的破灵符往地上一盖,银白色的光圈以我为中心以光速向四周扩散,直至将整个村子包围在内。 嘎啊啊——!! 四周被结界焚烧的恶鬼发出凄厉吼叫,耳膜火辣辣的疼,另一手的破界符迅速往空中飞去。 碰——!! 如同烟火般,天空在一阵爆炸中落下火花,点点火星落在房屋屋顶,助长了肆意蔓延的大火。 我站在火圈中,结界已去,周身是蛇类的尸骸跟正在消散的恶鬼,炙热火光映在眼底。 四周空气发出碎裂声,看着裂痕蔓延逐步破碎的天空我试着攥紧拳头,蛇毒地麻痺已经蔓延到手臂, 还好…还有一点知觉。 「…不妨碍我弄死你。」我闔眼,猛的一张开后四周的景色到了昨天早上到过的小妹妹他家。 「不出来我就把你家烧了,说到做到。」我在在后院,耐着即将衝破理智的疯狂,一边端详状况一边查看身上的东西。 装着药的药袋不知何时已经掛在手臂上,我又从怀中拿出药囊并从中拿出一枚药。 没有迟疑地吞下丹药,药草的苦味瞬间溢散在口腔,我被苦的皱起了眉头。 咻——! 身后传来破空声,我拿着药囊侧身躲避,收好药囊后回头看见了脸色狠戾的小妹妹,我看着他的表情笑了出声。 「等你好久了,赶快来迎接你的死神啊。」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将面前之人视为猎物。 我将手中的药袋丢到一旁,俯身向他衝去,眨眼间就站到他的面前。 「才死了三个幻境里的人,之前死的不是更多吗?」他笑着,因为那张脸的关係尤其显得那笑容无比纯真。 「才死三个人?」我脸色蓦然一沉,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拉而起。 指尖传来酥麻感…估计是药效没有完全发挥。 「你明明知道那三人对我来说是什么,却跟我说才死三个人?」我收拾沉着的脸色重新扬起笑容,指尖加重力度,眼前人脸色涨红似要窒息。 「喔?你是有肉体的是吗?我搞错啦原来是夺舍?不然怎么一副快死掉的样子。」我看着他涨红的脸失笑。 「呵,假的。」面前的他突然扬起笑容,悬着的手骤然变成利爪朝我袭来。 闪着寒光的利爪陡然朝我脸袭来,我眼神一凝迅速后仰连带着松开原本抓着他的手,利爪擦着我的脸而过,带出浅细的血痕。 「哎呀,失策失策。」我侧身一翻翻到安全距离,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 我们面对面谁都没有进一步行动,我耸了耸肩走到一旁拿起放在那的练习用木剑,指腹抚过剑锋,没有渗血,不够利。 咻——! 又是一阵破空声…在左边。 我右手持剑,剑尖朝左倾斜剑身挡住了擦过我耳尖而来的利爪。 「这么迫不及待杀了我?巧了….」一边说着,我手腕一翻使劲压下他的爪子,身体侧身空着的左手按着他的背部往地下压。 碰——! 「…我也是呢。」地面发出一阵闷响,沙土被扬起,遮盖了我的视线。 「抓到了。」我看着被压在地上的人笑出声。 我跨坐在他身上,空着的手在虚空中划了一道符咒随即压在他的背部。 噗呲——! 是血肉被贯穿,温热的血液溅到我脸上。 「啊!!!」他用着小女孩的声线发出最令人怜惜的痛苦叫喊。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半张脸被压在泥土地上,狠瞪着我。 按理来说肉身受到伤害的话画皮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就跟刚刚我勒住他脖子一样。 「没做什么,只是把剑捅进你的魂魄罢了。」我看了他背部闪闪发着光的符咒,笑得无比灿烂。 「你这个疯子!」他无法挣脱,只能朝着我怒吼道。 「疯子吗?彼此彼此。」我笑着抽出了插进他左手手背的剑,再次举剑…这次插的是右手。 「啊!!」又是剧烈的惨叫声,我能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 伤口处汨汨地流出血,我无视他的哀嚎将剑插得更深,直入土壤。 「哎呀,脚要一起吗?还有眼睛。」猛然抽出剑,鲜血沿着剑尖滑落滴在他身上。 剑锋转了一个方向,直指他的眼睛。 「600年前你们就这么弱吗?那我那时候还真地是个废物啊。」剑尖划过他额前,留下一道血痕。 「但你是应该不是那时候的主使者吧?来,跟我说故事啊?」我笑着侧过身举剑,剑尖从左至右画过他的眼睛。 「说啊,为什么不说?」鲜血染红脸颊,我脑袋浑沌理智被啃食得连残骸都不剩。 耳边嗡鸣着,一阵怪声似乎是从心里发出。 杀了他… 我用力甩了甩头,瞪着趴在地上那人。 「快说。」声音有些嘶哑,我手持剑抵在他喉间。 「600年前那个原本控制我们的画皮早就离开了,我替了他的位置。」他声音乾涩咳了几声咳出一滩血。 杀了他… 「那我前天看到的百鬼夜行怎么回事?」 杀了他… 「我们每十年的祭祀大典当晚都会做一次,喔对如果心情好也会去晃一下,用来控制村民,你也知道,充满恐惧的人心是最好控制的。」说到这他笑了几声。 快!快杀了他…! 那声音搞得我头痛欲裂,我抬手狠将剑插进土壤,双眼染成血红喘着粗气。 「吵死了。」 「住手!」身后传来一声年迈的嗓音,我猛然回头看着声音的来源。 是那个老婆婆。 「你快走火入魔了。」那吵杂的声音瞬间停止,我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回来看着身体残破不堪的小妹妹。 「我待在村里这几天别来惹我,不然你的死状会比现在凄惨千倍万倍。」话落,我站起身手持木剑猛地往下将木剑插入他的背部。 喀拉——!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啪擦——!是木剑断裂的声音。 「啊!!」地上的人正在痛苦哀嚎,我看了眼手中已经断裂的剑身无言。 杀了他… 那声音又来了,我皱起眉将木剑丢到一旁,走到那老婆婆身旁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药袋。 「我也讨厌你,所以识相的离远点。」 夜半冥婚(一) 「我也讨厌你,所以识相的离远点。」 . . 我拎着药袋走回招待馆,沾着湿黏血液的手掌在白色的塑胶袋上留下一个不完整的血手印。 我抬手抹掉被溅到脸上的血,却不小心将掌心的血抹到脸上,我盯着掌心的血渍眼神空洞,整张脸狼狈不堪。 招待馆旁的小角落立着一个身影,我回过神后向他招了招手。 熟悉的摩擦声再次响起,又是一个纸扎人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刚刚车站的那个对吧?」我看着那个纸人,他没有回应。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逕自的敲响招待馆的门。 叩——叩—— 「谁啊这么晚了?」那老伯边碎念边打开门,屋子里的灯光照射在身上,我不适的瞇起眼睛。 「你…小兔崽子你咋了?怎么搞成这样?还有旁边这鬼东西?」他看见我的瞬间猛的瞪大眼睛,满眼惊愕。 看见面前老伯时我无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像是绷紧的绳子突然放松般,一阵乏力感充斥我全身,似乎连说话费力气。 「我没事,那三个人呢?」我缓了缓,开口问道。 「这都三更半夜当然回去睡了,你别光站在这赶紧进来。」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迅速把我拉进招待馆,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外头那纸人也得一起进来,他是跟着我来的。」我看着紧闭的门,向一旁老伯说道。 「他跟着你那你还把他领回来?」老伯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我领回来,他本来就是村里的东西。」 似乎因为刚刚经歷过强烈的情绪波动,我现在讲话语调没有丝毫感情与起伏,语速缓慢。 「…」老伯无法反对,最终打开了门。 那纸人见门打开后迅速挪了进来。 「他们还好吗?」我盯着身上的污渍又看了眼乾净的躺椅,轻蹙起了眉。 「三个都不好。」老伯冷哼一声,瞪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纸人。 . . 「哈…」浴室热气腾升,我从雾气中走出,身上血渍都被清洗掉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脑子也跟着清醒。 「那三个怎么了,为什么不好?」 夜又更深了些,我的语调添上了起伏,坐到躺椅上看着老伯问道。 「楼上那个尸毒还是一样严重,甚至变得更严重,然后高烧不退。楼下两个看起来是小感冒的症状,一整天无精打采连大门都没跨出去过。」 「明明早上又吃了一颗药…结果还是更严重了吗?」陈辰诚的状况已经算是意料之中,我没想到连胡逸王嵐昕也出了问题。 「我咋知道,不是药没效就是尸毒太强,想不到其他理由。」老伯无谓地耸肩,对他们生病似乎不怎么介怀。 我又摸了摸眼脸颊上的伤,指尖传来酥麻感。 「怪了。」我疑惑出声。 「咋了?」老伯问道,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蛇毒也还有残留,并没有清除乾净,虽然说这些小毒整体而言不碍事,但真的…怪了… 「得赶快找到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我垂眸,低声喃喃道。 「好了他们的状况我说完了,现在你总该把这个纸人的事情交代清楚吧。」老伯驀然出生打断我的思考。 「没有事情的话赶紧把他给我弄出去,我可不想跟村头那老婆子扯上半毛钱关係。」他挥了挥手表示不想管事。 「那你过来坐着吧。」我看了眼那纸人,拍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但他没有动作。 「能说话吗?」他点头,我无语。 「能说话就说话,你点什么头?说吧,跟着我要做什么?」我将躺椅的椅背直立,一手抵着椅背扶着脑袋,好整以暇的等着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我来是为了请你帮我。」他说道,纸人的表情是固定的但从语气听来很诚挚。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来找我?」我挑眉问道,第一次听说有鬼来找自己帮忙。 「我不知道。」我更加无语了。 「但是其他纸人叫我来找你。」 「其他纸人?」 「你是昨天夜里抬轿的其中一个吧。」一旁正安静听着的老伯突然插了话。 「您说的是,我都没仔细看原来是你。」我扫了一眼那纸人,坐旁边的老伯突然用手肘碰了碰我。 「就说你会被缠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压低声音说道。 我无奈,被其他纸人叫来不就是被其他鬼叫来?这样一来铁定是那人在乱说话,这已经是注定被缠上的事情了。 「天注定我会被缠上,没办法,可能他们看我很间吧?」我无奈地回道。 「那你是谁?」 . . 「我是…任萧萧,是昨天夜里冥婚的新娘。」 夜半冥婚(二) 「那你是谁?」 「我是…任萧萧,是昨天夜里冥婚的新娘。」 . . 「萧萧啊,这名字很像在哪听过…哎想起来了,阿凤他女儿?」说出这话的同时老伯的脸色一沉,他不自觉的蹙起眉头。 「你不结婚跑来当个纸人做什么?」 任谁想想都奇怪,好好的新娘不做偏要做个纸人去扛自己的轿。 「我不想结那个婚。」任萧萧的声音突然变低,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你不喜欢那个男的?」 「嗯…」 「那他们家怎么会想要娶你?」 「听说是他的遗愿,说要跟我冥婚。」 「哎,那怎么听起来是个痴情少儿郎?」那老伯接着道。 「他才不是!!」任萧萧的声量突然拔高,吓得我跟老伯皆是一震。 「他…他明明就是无恶不作的衣冠禽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很是气愤但又夹杂着哽咽。 「先说说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吧。」我开口安慰他。 . . 他叫华彦,是镇山村里大地主家的二儿子,事情发生在去年差不多七个月前。 我们先从华家开始说起吧。 在那时候整个镇山村的土地都是华家的,当然我家的也是,所以华彦他爸爸非常正常的成为了村里的村长,他家里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到就学年纪离开村庄到大城市读书了,只留华先生跟夫人住在镇山村。 华先生留在村里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想把这片山开发成观光园区,在多次跟村民沟通迁村无果,拥有最大地权的他开始增加每亩地的租金,试图以这种方式让居民退租迁村。 这种方式只是适得其反,村里有几户人家的小孩在外地读书偶尔回来,回来的时候发现这种事直接向政府机关检举去了,政府人员来了村里查证并对华先生提出警告,听说最后还罚了不少钱。 再后来他没有放弃,改成游说的方式但最终只劝了几户而已,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施压,找来了律师并实行律师提出的建议,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依着对专业知识的了解,他提出的租金超过了村民的力所能及却也让人无可奈。 后来为了观光园区的计画,他首先将旧的招待馆改建,改建完后没多久他的三个儿子放暑假,回来的时候就在这招待馆里住着。 接下来就说说华彦吧。 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恰巧就是他放假回来的暑假,他那时候比我大一点,大约是19.20岁左右,第一眼看到他觉得是长得挺好,但不知道哪里彆扭,跟他爸那贼眉鼠眼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就依村里老人说华彦就是五官深邃、手掌厚实、身材壮硕,总之那时候村里人遇到他就是一顿夸。有一天我在田地里忙活完了准备回家煮饭时,就突然被华彦拦了下来。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喜欢我?! 我当时候人都傻了,那时候想的是哪里冒出来这个傻子,好不容易刚从田里忙完浑身汗,被太阳晒的脑袋冒烟饿的都要眼花了,突然跑出一个人跟我告白我也开心不到哪去。看清他的脸后我更是慌了,村长他儿子跑来跟我告白…?总之我还是婉拒了他,毕竟我们那时候才见过几面,根本没有什么接触以及深入了解,我实在无法就这样冒冒失失地答应他。 本来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的每一天只要我从田里忙完就能看到华彦,他就会在田边再跟我告白一次,他表白一次我就拒绝一次。 你知道我为甚么拒绝吗? 因为他除了动嘴,其他事都没有做,他表现出来的喜欢我,只是仅限于言语上的油嘴滑舌。 喔不对,不只嘴上,因为他后来也动手了,但不是因为喜欢。 那一天我正准备去田里,在路上遇到了他,他继续说着我已经听腻的话,我听得有些不耐烦,明确告诉他希望他不要再来刁难我,但他抓住了我的手,那一刻开始他的语气变了,变得暴躁、恼怒,手腕被他抓得很痛,我一巴掌挥了过去时恰好打到他的脸颊。 我开始大声呼救,他生气了。 他捂着我的嘴并把我拉到一个没有人会经过的地方,我看到角落里有几个村民躲在那,我们眼神交会,但他们逃跑了,后来在我闭眼的前一刻也没有看到他们。 . . 我被他打得很惨,他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拉去撞地,撞了好几下也撞到地里的石头,后来他撞腻了拿起一旁的大石头就砸在我后脑袋上,砸得我快没意识后他才停手。 . . 接着他开始踹我的肚子,踩我的脸。 . . 我真的好痛,眼前都是红色的,我已经看不见了,我叫得很大声,因为很痛。 . . 他说我不知好歹…但我只是真的不喜欢他… 后来,他没有把我弃尸荒野。 他把已经半死不活的我拖进枯死洞,想说尸体放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村民发现我不见了,但因为有人说是被村长家儿子藏起来的,所以没人敢去过问,甚至连我家人都不敢,我妈妈每天都在哭。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哭了好久,我不知道怎么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想把华彦给杀了,但直到那天。 华彦他家的人来提亲,说华彦的遗愿是要冥婚,我妈妈答应了。 . . 故事到了结尾,任萧萧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女孩生前也并非顺遂。 抬眸我看见那老伯不知何时走到厨房,现在正在那鼓捣着东西。 「所以之后的事情就是我们看到的这样了吗?」我问道。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了。」任萧萧的语气听起来没有过于大的情绪起伏,我突然很敬佩他说完这些话还没有情绪溃堤。 「抱歉揭你伤疤。」我对他道了个歉。 「没关係的,我把事情告诉你是希望你可以帮我,我不想要成为鬼还得看到那个疯子。」 「你是想要取消冥婚吗?」我看着面前的纸人,并没有立即把事情接下来,毕竟处理完后我没有好处可拿。 「对。」 正当我脑袋里正在利益评估时,那老伯突然将一碗热汤面递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您刚刚不会是都没听然后跑去煮麵了吧。」我接过瓷碗后看着他笑着调侃道。 「誒?小兔崽子可别诬赖我,我刚刚听的仔仔细细,还能复诵一次勒。」他嫌弃的撇了我一眼,躺到躺椅上去。 「我没办法立即答应你的请求,请你见谅。」我边接过那汤麵边对任萧萧道,手中汤麵正散发着阵阵热气,雾气繚绕。 「…我知道了。」虽然纸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单从他的语气便能察觉到显而易见的失望。 我抬眸看了那老伯一眼后又垂眸看着麵,明明是浮于表面的热气却入侵到心脏,暖了心。 最终我打算问任萧萧几个问题,决定先搜集好资讯后再来评估是否帮任萧萧一把。 「你的请求并不难办,但是基于考量我还是希望先了解一些资讯。」心软了是吧,我无奈的笑了。 「那这样你是算答应了吗?」似乎重新燃起希望,他的语气倒也多了几分生气。 「算是吧。」身上被人加诸了期待的感觉并不好,那代表有了责任。 「你死后华家是出了什么事吗?」我首先问道。 「听说是三个儿子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治都治不好,所以搬到城里大医院治病去了。」那突然老伯答道,说完后他若无其事的开始扇起扇子。 「看来是都没治好囉?毕竟华彦已经死了。」 「八九不离十,毕竟人家昨天可是在你眼皮子底下结婚的勒。」 老伯话落,我没有接着问,而是安静的边吃汤麵边思考,混乱的资讯像一团毛线,我驀然抓住了线头。 「你说华家三个儿子住的招待馆就是我们现在待的这间对吧?」 「啊是的没错。」任萧萧答道。 「喔?老伯,这不就跟我们现在经歷的差不多吗?莫名奇妙的生病。」 我喝下最后一口汤,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后笑着看向那老伯说道。 夜半冥婚(三) 「喔?老伯,这不就跟我们现在经歷的差不多吗?莫名奇妙的生病。」 我喝下最后一口汤,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后笑着看向那老伯说道。 . .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还挺像的。」那老伯躺在躺椅上望着天花板,抬手摸了摸他那满是胡渣的下巴,若有所思道。 前天来的时候看到这个招待馆感觉特别突兀,原来是翻新过一次了啊…我这样想着,既然难怪这个招待馆这么奇怪。 同样住在招待馆,同样不知道病因、病由,那是不是同样的无药可治呢?有可能。 有趣了,看来帮任萧萧应该会有所收穫。 「我想请问你会怎么帮我?」任萧萧突然开口,他的语气很是谨慎。 「你不是不想再碰到他吗?既然如此的话就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取消婚约,另一种就是让你们分隔两地。」我吃完最后一口麵,胃有了饱足感身子也暖了起来。 「这两种解决办法都可行,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再让你看到那个疯子。」我转头看着他,向他做出了承诺。 「不过你还是得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我走到厨房洗碗,结束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走到躺椅上躺下,老伯看着我的一系列动作眼神有些奇异。 「都是些简单的问题,所以不用太紧张。」我接着道。 「也请您帮着任萧萧一起回答。」我轻拍了一下一旁的老伯。 「哼,知道的我当然会说,还用得着你提醒吗。」他语气不满朝着我冷哼一声,我看不懂他的情绪…这老伯没事干嘛呢…? 「华家的三个儿子住村里头的时候就生病了是吗?来的时候好好的?」我看了任萧萧一眼后将视线放到老伯身上,他没理我。 「您知道吗?那三兄弟来的时候您应该也在吧?」 「小兔崽子这你可就不知道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着光,像是那些准备忆当年勇的爷爷奶奶。 「您说吧。」看着他没了刚刚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后我也乐意继续听。 「这招待馆啊世世代代是由我们家来管,但是!」他语调一顿,我心脏随着停了一拍。 「唉你好好说,又不是什么说书先生,搞抑扬顿挫。」我呼出一口气说道。 「嘖嘖别打断我。」 「但是,自从那华老狗买下了这的土地,招待馆就换人管。」他说到这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刚从我爸手上接管招待馆,地就被买走了,那个心痛的啊,痛得我直捶心肝啊。」那老伯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一手摀住心脏处。 「所以结论就是,您没办法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是吧?」我看着那老伯,无奈的笑着问道。 「对,怎么了?」他突然正了脸色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狡诈的笑了一下。 「您怎么不认真回答问题呢。」我也没有埋怨老伯的意思,只是讨论正事的时候老伯通常很正经,怎么今天一反常态。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认真回答过我的问题了。」听他这话我失笑。 这才知道,原来这老伯还在为我前几天乱回答他问题的事情记仇呢。 「在这给您赔不是了,真的是没办法说才不告诉您的。」我放软态度向老伯赔不是,双手合十底手指轻抵鼻尖,语带歉意。 「但我们现在说的这个挺重要的,就劳烦您说您知道的吧。」 「生病的原因没有人知道,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在村里住了好一阵子后才开始这样。」见我这样老伯也没再将话题扯远,答道。 「我看你应该可以直接把事情处理完,怎么在这里问这些有的没有。」那老伯直盯着我问道。 「你说的是,但我想连同楼上那三个人的问题一同解决完。」我笑了笑,没有反驳没有隐藏。 老伯收回一直钉在我身上的视线后没有回话,一楼又归于寧静,我躺回躺椅上看着天花板,毛线团扯出线头了,但依然有些乱。 「最近的屋子还打生桩吗?」气氛安静良久后,我再次问了个问题。 「自从旧的村落被山崩衝塌后,新建起来的房子都没有打生桩。」老伯再次开口。 「不过这间招待馆和大人那间房子都有,大人那间是全村人一致认为要打的,而招待馆就是华先生他自己找人打的。大概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怕鬼敲门罢了。」 所谓的打生桩就是指将活人活埋建筑工地的地下,因动土会破坏一处的风水且可能会使该地的冤魂动怒,故才有打生桩一说,以此镇邪和减少意外的出现,但生桩就会千万年死守此处,永世不得翻身。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你家那边看一下,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你所以取消婚约吗?」我看向任萧萧,问道。 「我觉得…老实说吧…我觉得不会。」任萧萧叹了一口气,语气夹杂着失望瞬间变得有些低落。 「别担心,就算不会我也有第二种办法让你永远见不到他。」我伸手轻拍挪来我旁边坐的任萧萧的肩膀。 「是什么办法?」那老伯突然问道。 「这方法太古怪了,告诉您的话我怕您乱学害到自己,但我可以用亲身经歷保证绝对有效。」我眼神非常坚定的看着老伯,说罢侧头再看了眼任萧萧。 「那就是不想说唄,讲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他不悦的嘟囔着,换了个姿势侧躺背对我。 我看着老伯的背无奈的笑了下,没有理会他又继续问任萧萧问题。 「你说那些鬼魂叫你来找我,但我最近才来而已,你死后的那段时间都没有想过去找你们的大人吗?」 想到那个小妹妹,我眼底闪过肉眼难见的红光,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再次蠢蠢欲动。 「嗯…」他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想是在思考什么该讲不该讲。 「说吧没事都自己人。」那老伯又突然出声,我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意思不太对。 . . 「我不敢去找他…他会吃人。」 啊…我知道了,都是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是这样子,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的吧。」我看一眼窗外的夜色,打了个哈欠乔妥姿势准备听任萧萧继续讲故事。 「这…?」他似乎对我过于平淡的反应有些诧异,我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在你来到村里的前一个月发现的,那时候华家刚提亲完,我四处想找人帮我退掉这门婚事,一开始是跑到我妈梦里托梦,但他没理我。」 「那段时间村里正在准备十年一度的祭典祈福,每家子都很忙,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活动,不知道具体在干嘛但差不多就像是新年那样吧,小时候村里办的时候我跟着妈妈下山所以错过了。」 「直到祭典祈福那一天,早上村里办了百家宴气氛和和气气的,百家宴结束后大人挑了二十几个村里的孩子到家里,说是要做祈福。」 「我心里好奇便偷跟着过去了,但我看到……」他说到这个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大人他把二十几个孩子的灵魂全部从身体里吸了出来….」 「他吃了了一半的灵魂…」 「隔天晚上,有一团黑雾进到了大人他家,吃掉了那群小孩的身体还有剩下的灵魂。」 「接着…接着大人他把脸皮撕了下来丢在地上…我没看清楚他原本长什么样子,在脸皮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消失了…」 「黑雾吞掉了那张脸皮,后来我看到大人他从黑雾里走了出来。」 任萧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状况我开了口。 「原来是这个形式啊,不过他是吃鬼不是吃人,幸好你没去找他,不然肯定被那团黑雾吃掉。」我又打了一个哈欠有些精神不济。 「你真该庆幸自己躲过了前天的百鬼夜行,不然今天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喔不对,那时候你应该在纸人上了所以也没差。」我向他挥了挥手后又接着说道。 「先休息吧,明天再去你家。」这几天晚上都有一堆事,今天熬不下去了…还是先睡吧。 夜半冥婚(四) 天刚亮,我被厨房传来的声响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身上,安静祥和。 只是… 一睁眼就看到有个纸人站在旁边盯着我,那感觉确实不太好,要是来个普通人都得被吓掉半条命。 「那个…萧萧啊,你可以后退几步吗,这样子盯着我看怪渗人的。」我委婉地看着他说道。 「啊抱歉,我忘记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起身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袋是直接上了楼。 房间里三人睡得正熟,我走到陈辰诚旁边看见他额前放了条毛巾,床边还有个装水的脸盆。 「喔?」该不会是那老伯做的?我这样想着,拿起毛巾探了探温度。 依然是高烧不退,我叹口气用脸盆里的水洗了下毛巾,拧乾以后重新放回陈辰诚额头上。 「现在给他吃解毒药估计也没什么用,还是把事情都弄好了再吃吧。」我喃喃道,接着拿来了急救准备再给他换一次药。 「他们是谁?」身后传来任萧萧的声音,我愣了一下。 「我朋友,跟我一起来的那群人,你或许有看过?」我一手扶着陈辰诚的手臂,一手拆下纱布。 「帮我拿药过来,白色那瓶,再来一个棉花棒。」任萧萧谨慎地拿着药跟棉花棒然后站到我身边。 「谢谢你啊,这样就差不多了。」 处理好后我站起身,走到胡逸跟王嵐昕床边确认他们的身体状况。 「都发烧了?」我将掌心至于他们额前,温度没有陈辰诚那么高,但算低烧。 我带着任萧萧下楼跟老伯拿了两条乾净毛巾。 「其他两个都发烧了?」他一脸平淡。 「嗯,等会我出去再麻烦您照顾一下了,我会尽快回来。」 「你们一群小兔崽子,净会给我找事情做。」他碎碎唸着,手中动作未停,锅里快煮好的白粥咕咚咕咚冒着泡。 我回到二楼,拧乾吸饱水的毛巾,分别置于王嵐昕跟胡逸额前。 「走吧,带我去你家。」 事情处理好后,我背着一个后背包对着身后的任萧萧说,又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 「走比较没人的路。」 . . 「华先生他在村里的名声很不好吗?」我跟任萧萧走在比较少人烟的小路,以免他吓到人。 「特别不好,除了华彦的事情之外,他强徵土地压榨村民的事都让村子里的人特别讨厌他。」 「有讨厌到想让他去死的地步吗?」 「…嗯?」任萧萧愣了一下,又说道。 「我记得那时候在修建的时候,有听到他们说过几句话,他们说想让华先生遭天谴赶快死一死。」 「他们?」 「那时候修建的工人。」 「喔~」我挑眉,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那华夫人呢?我很少听你说过他。」 「华夫人?他很早就死了,在修建刚开始的时候。」闻言我顿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听说是被…华先生打死的,很像说是华夫人偷情。」任萧萧压低声音悄悄的补充道。 「喔…」我应了一声便不再回应,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再去过问就显得八卦了。 . . 「就是这了。」不久,我们停在一间比较老旧的房子门口。 叩叩叩—— 「谁啊?」屋内传来女声,接着门被打开我看到一名妇人,他怀中抱着一个在睡梦中的小婴儿。 「您好,我是新来村里的人,想找您问点事!」我提高了语调,显得比较阳光有精神,也显得比较好亲近。 任萧萧趁着我说话吸引妇人视线时,早就偷溜进了屋子里。 「喔那进来屋里坐吧,外头太阳毒。」山村人的热情倒是让我做起事来方便许多。 那妇人将门关上后转头示意我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他则坐到了我对面。 呜呜呜—— 是谁? 在他开口的同时,整个屋内陡然回盪着婴儿的哭声,我愣在原地。 视线所及之处那妇女怀中的婴儿依然熟睡着,没有哭闹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 「您怀里的孩子长得还真可爱啊,是女娃娃吗!」我抢在面前人说话前开口,眉眼含笑的说道。 「啊对你眼睛可真毒呢,这都看得出来,这孩子也真不知道随谁呢,长得这么好看。」在听到关于孩子的话题时妇女眉眼瞬间变得柔和,温和的说道。 「那您还有其他孩子吗?不瞒您说我很喜欢小孩呢,您的孩子是我最近看过长的数一数二好看的。」 啼哭声还在继续,但面前人似没有察觉到一脸平静地在与我对话。 「没有了,这是我的独生女。」他摇了摇头,我面色不改但心里却直喊奇怪。 「啊了解了,我这次来找您是因为您那个已经过世的女儿,也就是任萧萧昨天托梦给我,让我来当面请求您取消与华家的冥婚。」我端正了坐姿,目光停在面前的妇人身上。 他听清我说的话后明显有些呆滞,并没有马上回话,反而像是在思考什么。 哇——!!哇——!! 怀里的婴儿突然开始嚎啕大哭,妇人反应过来后马上站起来背对着我开始哄孩子。 「乖乖,别哭了。」我皱眉看着他,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侧过头来。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婚礼都已经办了我是不会取消的,赶快走吧我很忙。」话落他挪开了视线,继续哄着怀中的小婴儿。 「你确定真的不取消吗?你女儿生前被华彦虐待的很凄惨,现在死后都还要嫁给他?」虽然早就知道不会答应,我还是再开口问了一次。 「那些事过去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痛苦可言。」他没有回头,语气听起来很平淡。 屋子里满是婴儿的啼哭声,刚进门就听见的那一个衬着妇人怀里的这个,在我听来声音显得更加吵杂刺耳。 「既然您这么坚决,那我就先行离开了。」我最后环视了整间屋子,看到了角落的吊帘。 啼哭声未止,我看了一眼那吊帘后转头开门离开,外头站着的是早早就出来等着的任萧萧。 「没关係,这种结果都是意料之中。」他站在我身旁说道。 「应该是我来安慰你,而不是你来安慰我。」我听着他说的话不禁失笑。 那声音停了,在我离开屋子的那一剎那。 「好了,带我去找你们两个的尸体吧,是放在哪里?」 「尸体依那位大人所吩附的话,应该已经合葬在后山的华家祖坟里了。」 . . 「就是这个了。」任萧萧手指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他跟华彦的名字。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不用参与了,去投胎吧任萧萧。」我将一直背着的包放在墓碑旁,转过身对着他道。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有些疑惑。 「嗯就这样,我让人来带你下去吧。」说罢,我撇了眼墓旁一棵特别茂盛的大榕树。 「你要等多久,赶快出来把这女生带下去。」 清风拂过耳畔扬起青丝,面前榕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没有人回应我说的话。 「是要我亲自过去把你抓出来吗?」我面色平淡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望着。 「正午大太阳的,你是要让我魂飞魄散吗。」是那紫雾的声音,从榕树后传出。 一名男子从树后走出,单从直观感受上任萧萧觉得这个男人跟华彦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一样,以动物来比喻的话华彦就是狮子,而面前这个男人则是白狐。 他皮肤白皙长发披肩,鼻若悬胆唇若涂脂,眉下一双丹凤眼,一眼看去总觉得他眉眼含情,身形挺拔高挑,藕荷的直裰穿在身上并不让他看着像个奶油小生,反倒是玉树临风气度翩翩。 「总于肯用真身见我了啊。」我看到他真身后顿觉心情愉快,语尾语气不禁上挑。 「哼,就你在给我增加工作量。」他不满的哼哼道,手里朝任萧萧驀然甩出一条锁链。 「这?!!」任萧萧心一惊,锁链如有生命的游蛇,牢牢捆住了纸人的身体。 「不要担心,他会带你去投胎。」我拍拍任萧萧的肩示意他放心,转头又对那个男子说道。 「小勾~好好把他带去投胎,出事了唯你是问。」男子在听到暱称时身形一震手一扯,纸人的外壳应声倒在我脚边。 任萧萧的魂魄站在榕树底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接着又抬眸望向我。 他的确是一个美人,一双杏眼与黑又浓的睫毛,配着那双眼皮就更显深邃,五官挺立双唇饱满,身材匀称标致,肤色因为长期在大太阳下工作的关係所以是健康的小麦色,但这样更显的与都市少女的差别。 「叫我本名!!不要叫我那个什么鬼暱称,请叫我勾冉先生谢谢。」我的思绪驀然间被勾冉拉了回来,只看见他不满的瞪着我。 「好的小冉,快走吧,顺便帮我把华彦的魂魄抓回来。」我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转身蹲下背对他们打开了书包。 . . 「这女人…真的是无理取闹。」 夜半冥婚(五) 身后变得安静,我转头确定他们真的走后从包里面掏出一把折叠铲。 「幸好走了,不然让任萧萧在这边看我挖墓观感也不太好。」我长呼出一口气,取下手腕上的发圈绑起马尾,站在墓旁抬手一铲子直接插进土里。 一拨一拨的土被我铲到一旁,最后一铲子下去,我终于把棺挖了出来。 「为什么要选在大太阳底下工作,热得要死。」一滴汗从我鼻尖滑落滴到了棺木上,我抬手用比较乾净的手背擦掉快滴进眼里的汗水。 将折叠铲卡进棺材板的缝隙,我借助体重使力往下一压,一切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碰——!! 一声沉闷的重响,棺材板硬生生被我掀翻,倒在一旁。 「任萧萧的尸体呢?」我有些疑惑,照理来说冥婚完本该是夫妻合葬。 伸手拿起了铲子在两旁的土壤里铲了几抔土后发现根本没有其他棺材,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从枯死洞带回任萧萧的遗体。 「哪有人敢去那种地方。」我笑了一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依旧对华家的行为感到厌恶。 开棺后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我眉头紧皱一手紧掩口鼻,看到华彦尚未成枯骨的遗体后我冷哼一声,双手握紧折叠铲,使劲一铲子下去从他四肢的关节处直接截断。 「你的做法真狠。」正当我准备断了他左大腿时,一个稚嫩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陡然停住动作回头。 是那个小妹妹。 「你还有胆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没有转头去看他,右手攥紧铲柄,断了四肢后我将铲子对准他的大腿中间的重要部位。 我高高将铲子举起迅速挥了下去,紧接着破空声而来的是铲子穿过肉体钉到棺上的声音。 「你这样对待尸体真的是大不敬。」他又开口了,语气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恐惧,仿若昨天晚上的事情犹如梦境。 「我也觉得大不敬。」我用铲子勉强将华彦的躯干铲起拋到了旁边的平缓地上。 「还记得吗?这就是我昨天对待你的方式啊?」我翻回平地,视线紧盯站在一旁的小妹妹。 他听见我的话后脸色陡然一沉没有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会怕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今天的铲子可是能直接把你四肢切断的东西。」我朝他挥了挥手中的摺叠铲,嘴角扬起奇异的笑容。 「他看起来不怕你呢。」勾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我转身用铲子铲起了华彦的尸体同时看了勾冉一眼。 「把他处理掉,要是再看着他我会立马走火入魔。」我压低声音说道。 勾冉脸色一沉没有说些什么,迈步转而站到小妹妹面前,高挑的身材恰好完全将我挡在身后,顺道挡住了那小妹妹的视线。 「小妹妹你该走了,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勾冉脸上带笑但却显得十分疏离,本该如此。 我将华彦的尸体搬到榕树下扔在一旁,随便选了一处开始边挖洞边看着勾冉的一举一动。 毁其双目,断其四肢,头朝下活埋可使其永世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 . 「你是?」小妹妹看着勾冉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其他举动。 「你该走了,总不会需要我用暴力来驱逐你吧?」他手中锁链突现朝小妹妹飞去,霎那间就将其綑绑起来。 「放开我,我要走了。」他没有挣扎,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勾冉。 「求之不得赶紧滚。」勾冉神情不悦,手腕一翻锁链一收就把小妹妹甩了出去。 「嘖,真是倒霉。」那小妹妹站稳身子后不满出声,拍了拍衣服沾到的灰尘抬眸看了眼勾冉后转身离去。 . . 「大人,您有看清楚在挖墓的人是谁了吗?」 屋里,婆婆端了一杯茶递到小妹妹面前问道。 「还能是谁?全村只有他会做出这种事,近期别去招惹比较好。」 . . 「他走了。」勾冉笑嘻嘻地走到我身边说道。 「那好,洞已经挖好了,帮我把尸体踹下来顺道埋好。」 「好的呢。」依旧是那一张笑脸,他手一抬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捆住华彦的腹部。 面前是一个深至膝盖的小洞,长宽高足以装下没了四肢的尸体。 「记住头朝下。」我叮嘱道,看着勾冉用锁链将尸体移进洞里。 「真是噁心,可怜我的锁链了。」他蹙起眉头,神情厌恶的说道。 看着尸体就定位,我拿起铲子走出树荫把被挖开的坟重新填土上去。 肚子有些饿,这几天总是三餐不继的忙东忙西,我把最后一抔土填好后看了看天色,距正午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我要走了,有急事要处理。」我瞪了他一眼,拎着包就转身离开。 「哎,什么急事我跟你走啊,反正那群小鬼无聊的很,跟着你比较有趣。」他连忙起身跟在我身后。 「你把华彦的魂魄抓回来了吗?」我边走边问道。 「你放心,我还特地把他丢在显眼的地方,等其他人巡到后就会把他拖走了。」勾冉笑得很是得意。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脸色平静正在思索些什么。 任萧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招待馆里那三个人出的问题了 还有…那个婴儿哭声。 想到那个哭声我就觉得怪异,因为在场像是只有我听到,难道是针对我来的…? 「你没在生气了对吧?」勾冉突然出声看着我问道,这问题有些突兀。 「生什么气?」我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生过勾冉的气了? 上一次见面吗?刚来到村子里的那一天? 那时候我在生什么气呢?因为他纵容小鬼翻出潜意识? 「为什么这样想,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没有太在意他说的话,脑袋里想的还是招待馆的问题。 「可是你那时候骂我发疯,然后就走了。」他的脸色垮了下来,但从语气中我听不到名叫难过、失望、埋怨的情绪。 「你听过魘镇吗?」我打断他的话后问道。 「嗯…你说的是那个在房子特殊方位放物品的诅咒方式吗?」他思考了一下后说道,似乎对我打断他问题的行为没有很在意。 「小型棺材、女鬼画像、带血的刀、断锯都是比较常见的魘镇物,依鲁班书所着大概会放在正厅枋柱、柱中之类的地方。」他很认真的解说着,我些微侧头看着他的侧脸,甚是好看。 「你问这些要干嘛?」他说完后疑惑的侧头看向我,正巧与我看着他的视线相撞,我转回头。 「没什么。」 话一出后迎来了一阵寧静,我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在安静中我突然想到刚刚勾冉说的话。 「我不是说你疯,那些是气头上的话,我那时候情绪波动有点大。」 「小北你是在安慰我吗?」他笑着,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滚,你想太多了。」我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加紧了脚步。 「小北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次倒是有些埋怨的意味了。 「怎么了?我就算叫你滚你也会继续跟着不是吗?」我突然起了想逗他的意思,驀然停住脚步看着他。 「当然会跟着,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他说的倒是坦然自若,在我意料之外。 . . 「尽快回来,天都要黑了你才捨得回来,也不怕你的朋友烧坏脑袋。」我踏进招待馆老伯就迎面走来,语气中带着责备。 「你朋友…所以你才问我魘镇?那你?」勾冉脑筋转得很快,看着我问道。 「我没怎样,只是一下无伤大雅的小毒而已。」我答道。 「他是…?」老伯看了眼勾冉,转头又疑惑地看着我。 「先去生把火吧,我要烧东西。」我没有多说些什么,转头留下他们两个便在招待馆里四处查看。 按照勾冉刚刚说的,从各处的枋柱先开始找… 大厅、房间、厨房。 外头生起了火,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就能看见熊熊火焰。 「这些是什么?」 从招待管里出来时怀里抱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我走到火旁一股脑地将这些东西全丢进火焰中,任火焰将其燃烧殆尽。 「女鬼图、小棺材、日字图,全是魘镇物。」我答道。 打生桩与魘镇的手法都源自于鲁班书,魘镇是利用各种邪门的镇物给别人带来灾祸,像是小型棺材、女鬼画像、带血的刀、断锯等等,都是非常常见的魘镇物,它们依照流传下来的方法通常会被放在房内的樑柱上,而与魘镇相反的就是魘胜,像端午节掛菖蒲、枕头下放压岁钱就属这一类。 古书中记有作恶多端的大户人家建新房时被工人在屋内放魘镇物,导致住在那栋屋子里的家庭家道中落的例子,但数量不多,因为只要被施术者找到镇物并销毁,施术者就会被镇物反噬,导致落得悲惨的后果,所以并不多人做这种邪门的事。 「我们毁了魘镇物,现在施术者不就会出事?」老伯接着问道,我有些惊讶他竟然对魘镇物有了解。 「当然,他一但做了,就应该料到这种后果。」我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火光渐渐变小,那些魘镇物最终还是成了一堆灰烬,一阵风刮过后与空气融为一体,不见痕跡。 魘镇物烧毁后我到了二楼替其他三人喂了从山下买来的成药,接着又替陈辰诚的伤口换药,最后才自行吃了丹药解毒。 . . 「不是说他们只是刚好同行,不重要吗?」 「…顺手照顾一下而已。」 水井死婴(一) 「不是说他们只是刚好同行,不重要吗?」 「…顺手照顾一下而已。」 . . 一切都处理好后睡意袭来,我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走上楼睡觉。 虽然躺椅的确比较方便,但有时候躺一个晚上就会觉得腰痠背痛,今晚似乎很是平静,倒不如趁着难能可贵夜晚睡会楼上的床铺。 我走上楼后叹了口气,直到这时候才能有机会仔细的看看房间的摆饰,每张床旁边都配了一个三层抽屉的床头柜,而我的柜子上摆着带来的镜子。 「真舒服…」我趴在床上,一边脸颊压着蓬松的枕头,侧着头看了眼隔壁意识不清的陈辰诚。 应该明天就能恢復意识了… . . 夜阑人静,明月悬在空中,替似要入云的山脊盖上一层银白色的纱衣,夜凉如水。 床头柜上那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世界不知何时变得混浊,一阵飘忽不定的哭声陡然出现,但房里四人就像是什么古怪都没觉察到般依旧睡得安逸。 没过多久,那哭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镜子里伸出了一双异常苍白小手,那双手像是从水里伸出来般正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手掌…手臂…头…肩膀…身体 慢慢的,一个婴儿从镜子里鑽了出来,他缓缓将手伸到离他最近的人身上,婴儿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容。 「妈——妈——」 ——!! 我猛然睁开眼睛,以前一片空盪只有对面翻了个身的陈辰诚。 ——啪擦 我迅速起身,看见了床头柜跟床铺上的水渍后皱起眉头,转而看向一旁镜面碎成蜘蛛网的镜。 心理顿感不妙,刚刚睡梦中忽然感觉一阵恶意接近,接着便是喉咙被掐住的窒息感。 「是因为床太舒服了吗…竟然恶意接近都不知道。」我低声喃喃,下床准备找面镜子查看自己脖子的情况,走到浴室看道镜子时又觉得不妥,转头下楼。 「老伯,睡了吗?」我站在楼梯口,对着漆黑一片的一楼问道。 「没呢,大晚上不睡觉难不成肚子饿了?」那老伯开了灯,视线瞬间被强光佔满,我不适的瞇起眼睛走下楼。 「您能看看我脖子有没有什么痕跡吗?」我走进他的躺椅边,稍微抬了下巴。 「怎么搞的睡到脖子上出现瘀青…嗯…而且这形状还特像手掌。」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盯着我的脖子看了许久,神色有些怪异。 「手掌吗?大概多大?」 「跟婴儿的手掌差不多。」 听他这话我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以为今天可以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觉没睡成反倒又被事情缠上。 「你不会又招惹婴灵了吧。」他这样说着,我往后退一步走到躺椅上逕自躺了上去。 「您果然知道什么对不对?」我摸了摸脖颈,看着他。 「行行行,我说。」我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扬起了嘴角。 「你还记得今天早上那个任萧萧他妈吧,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吗?」 「嗯…您说他叫阿凤,那名字里头应该有个凤吧?」我开始回想所听到的相关内容 「他的名字叫任王招弟,阿凤是他自个取的。」 听见这名字我的思绪停顿了一下,招弟…招弟…原来现在还会有人替自己的女儿取这种名字吗? 真是不舒服。 「他的名字跟婴灵有什么关係?」 据说这种名字会给女孩子带来不幸,一生的不幸,因为他们的人生目标在出生时被就决定好了。 「他们俩的关係可大着,那些婴灵啊是他的儿子。」 「儿子们?他杀的?杀了几个?他家里人没有阻止他杀儿子吗?」我皱起眉,对于这种事件发展有些惊愕,赶忙问道。 「你缓点,问慢一点。」那老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杀了两个吧,两个都是男的,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然后他家里人早死了,哪来的人阻止他杀儿子。」 「连她老公都死了?」听到这我不禁想起今天早上在他家看到的婴儿。 「嗯死了,听说是他自己杀的呢?」脑袋里陡然浮现早上那个妇人的脸,虽说不到和蔼,但属实看不出来曾杀过人。 「死多久了?」 「三四年有了喔。」那老伯望着天花板感叹着,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我今天看到他怀里的婴儿是哪来的?」我低声喃喃道又抬起手摸着那瘀青所处的位置,摸起来倒是没什么异样。 那婴儿看起来就是襁褓之年,最多也就刚出生六个月,不可能突然有一个孩子。 「什么?哪里有婴儿?阿凤现在是一个人住。」 事情对不上了,我看见的婴儿是什么? 「不,我确确实实地看到了一个活人婴儿在他怀中。」 「哪来的?他不可能会有孩子,况且村里的成人都怕他怕得要命,怎么可能让自家的孩子跑到他那里去呢。」那老伯一脸的不可置信,音量稍微提高了一点。 叩叩叩—— 在我思考时,门突然被敲响。 我发现我很不喜欢听到别人来敲招待馆的门,那门被打开了。 「小北~我来了。」是勾冉。 在我打理好魘镇物后勾冉就说要先离开一会儿,我以为他是要回去工作。 「你怎么来了?工作应该很多吧。」我背靠躺椅看了他一眼。 「不多不多,我刚去跟阎王申请了特休来找你玩的。」他笑着。 「我不是出来玩的。」我瞪了他一眼,看向一旁的老伯再次问道。 「会不会他去偷了别人家的孩子?」勾冉坐到我旁边,看见我脖子上明显的掌印后没有言语。 「最近没听见类似的东西,估计不是,要真是这样村子里一定有些间言间语。」 「嗯…还是暂且先不要管?可是来勒我脖子是什么用意。」 「是魂魄吗?是的话我帮你勾回去不就好了?」坐在一旁的勾冉突然说话,老伯将视线挪到他身上,眼神有些奇怪。 「小兔崽子,这个人到底是谁?」 「喔他…。」我看了勾冉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他对上我的视线似乎读懂了,朝着老伯伸出手。 「你好,我是勾冉,目前在地府任职已976年,职称为拘魂鬼,职务内容与黑白无常相似。」 老伯一愣,下意识地握上了勾冉的手,两人看来无比和平。 「什么?他…?」等到松开手后老伯才回过神,他的表情看起来多采多姿但大部分是错愕,我无奈地扶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勾的走他吗?刚刚碰到了一隻婴灵。」我扯回正题,看着勾冉问道。 「当然勾的走,我们都共识668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能力吗?」我看着勾冉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莫名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我想把你送回去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 「当然是待到你把要做的事做完后再带你回地府囉。」他笑得很开心。 一旁的老伯看着我们的对话内容皱起了眉头,视线在我跟勾冉身上来回游移,最终问出了一句。 「小兔崽子那你是谁?」 「您现在不需要知道,所以不需要听某些人乱讲话。」话落,我瞪了勾冉一眼,一旁的老伯发出嘖一声。 气氛并没有因为婴灵的关係变得紧张反倒显得一片祥和,我打了个哈欠正想睡觉,脖子驀然一紧! 我睁大眼双手抚上脖颈,有手印的地方似乎正在发热,以及產生莫名的窒息感。 「这东西在做什么?」勾冉盯着我的脖子看,语气不悦道。 我眉头蹙起,抬手在空中画了咒后直接压在脖子上,窒息感减缓了一些,手印却没有淡去。 「咳咳…看来他不打算让我做旁观者。」我乾咳了几下,直到呼吸通顺后说道。 是因为那时候听见他的哭声吗?窒息感突然消失,我以为是镇邪符的作用。 「那个手印在移动!」老伯突然惊愕道。 听到这话我一阵恶寒,垂眸竟看到那个手印已经移到锁骨的位置,甚至还在往下移。 「我刚刚明明已经画镇邪符了?」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移到t恤下的手印。 「镇邪符的作用是什么?」勾冉这样问我。 「镇压抱持着恶意的灵体。」我驀然想到漏洞,接着道。 「他现在对我没有恶意?」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那个手印挪到哪里了?」勾冉抬手指着一旁的厕所,我点头起身。 厕所里冷色灯光打在腹部,那里有一个特别突兀的淡红色的手印,他停在那没有再往下移动,我看着那个位置起了鸡皮疙瘩。 「他要我把他生下来?」我猛的打开厕所门迅速走回勾冉身边问道。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但我没有怀孕,根本不会生出有血有肉的胎儿。」 「他会让你怀上的,既然他想得到这种方法,就会让自己成功。」 「这样还对我没有恶意?」 我捏了捏拳头,骨骼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心里像被裹上好几层湿黏的纸张又堵又噁心,勾冉拍拍我示意坐下。 「事情的过程很奇怪,为什么会多一个孩子?为什么婴灵找上的是我?」 「单单婴灵绝对不可能会有这么高的智商。」说到这我突然想到那个小女孩儿。 「我下山回来的那个晚上也在捣乱,请问那是他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宗旨吗?事事都要跟我对着干?」 原本预估从墓里回来以后再三天内应该可以找齐线索,现在三天都过去了,我还是只有那一张照片,而现在还得应付突如其来的婴灵。 好烦人…乾脆…. 「小北。」勾冉突然喊了我一声,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神,侧头又看了有点愣住的老伯一眼。 眼底驀然晕染开的红光被压了下去。 水井死婴(二) 「事情的过程很奇怪,为什么会多一个孩子?为什么婴灵找上的是我?」 「单单婴灵绝对不可能会有这么高的智商。」说到这我突然想到那个小女孩儿。 「我下山回来的那个晚上也在捣乱,请问那是他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宗旨吗?事事都要跟我对着干?」 原本预估从墓里回来以后再三天内应该可以找齐线索,现在三天都过去了,我还是只有那一张照片,而现在还得应付突如其来的婴灵。 好烦人…乾脆…. 「小北。」勾冉突然喊了我一声,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神,侧头又看了有点愣住的老伯一眼。 眼底驀然晕染开的红光被压了下去。 . . 「抱歉。」我深吸一口气,靠回椅背上。 「阎王既然知道骸骨在哪里,那他应该有跟你说吧?」想到那张从墓里拿出的照片,我开口问道。 「这些你要自己找。」他摇了摇头接着道。 「反正你还剩好几年,我不介意休假休到你找完。」他笑了,我白了他一眼无语凝噎。 「阎王说每一个线索的持有者都跟你有点关联。」他顿了一会后又补充道。 听到他那句话后我叹了口气,跟我有因果的不是鬼就是鬼,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旁的老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勾冉,垮下肩膀顿感无力,似乎听不下去了回到躺椅上假寐。 「我自己去看。」我看着老伯躺回去后起身将灯关掉,对着勾冉道。 「啊,当然是我陪你囉,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不找我?」 「不是要休假?」我笑着调侃了他一下,起身走出招待馆。 「你要现在去吗?你现在可是人类身体,需要睡眠。」 「睡不着了,想到我随时都可能被害怀孕就噁心,赶紧弄完吧。」我对上他的视线,他笑着没有回话跟着我走出招待馆。 走回白天刚离开的任萧萧他家,半夜全村寂静无声,我却在他家门前再一次听到那个婴儿啼哭。 「你有听到吗?」我看向勾冉,他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任萧萧听不到?」 「可能婴儿挑人哭吧。」勾冉挑眉,嘴角含笑的说。 我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周遭环境,屋子连着屋子中间连个缝都没有,要绕去后头不知道要走多久,我朝勾冉勾勾手指示意。 「借力一下,我直接翻上屋顶去后院。」 「喔好。」他不知道为何心情似乎很好,没有拒绝地弯下腰双手交扣。 我踩在他掌中借力一翻翻上了屋顶,站稳身子后身边气流扰乱,勾冉安稳的站在一旁。 「轻功,羡不羡慕,学不学?」他笑着,我无奈的看着他没理会就逕自走开,看见后院后立马跳下屋顶。 「声音是从井里出来的。」我看着身后的勾冉,朝后院中央的水井撇了下头。 越近井边啼哭越发嘹亮,我直接站在井边探头,那哭声驀然停止,寂静无风的井底水面毫无来由的掀起波纹。 我皱眉定睛一看,掌心符咒蓄势待发。 哗—— 水面被掀开,一隻混身裸露泛着绿光的婴灵朝我扑面而来,他笑却笑的面目可憎,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尖牙,周遭的空气盪起了婴儿的笑声。 厌恶的皱起眉头,却发现眼前的婴灵似乎在袭来的同时变小,我顿感异常,握着符咒的手立即伸出。 「去。」发着黄色光的符咒照亮整个井壁,一出就准确的打在婴灵身上。 啊——!! 刺痛耳膜的尖锐叫声响起,面前的婴灵正在渐渐缩小直到成为一个光点,我垫起脚尖将身子更往井里探,伸手抓住了光点。 「搞定了吗?」我直起腰手握婴灵,远离水井后看见一旁悠间的勾冉。 「带你来做什么?」看着他悠间的样子我哼哼唧唧埋怨出声。 「帮你飞上屋顶?」他笑着回话,我立马送了他一个白眼。 「哎呀当真了吗,我怎么可能就这一个功能呢。」他向我走近,不知道从哪拿了一个囊袋递给我。 「这才算有用。」接过那个囊袋后顿时眉开眼笑,是好久不见的锁灵囊宝贝。 「他刚刚似乎想鑽进我的嘴里。」我将手中紧抓着的光点放进囊袋里,顺手晃了晃那个囊袋。 「当然的,这样可以直接进到你体内。」 「那他真的还有一点神智。」一想到被这种东西鑽进身体里就顿感一阵反胃,胃酸泛上喉头我乾咳了几声。 我再次看了一眼井底,没有波澜,也没有奇异的声音,不放心我抬手又往水里丢了一个符咒,没有反应。 「另一隻婴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皱着眉头道。 「你现在要直接进去搜吗?」他指了指房子,我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有时间。 「我进去确认白天看到的婴儿。」 「那我去前门等你出来囉?」他雀跃的朝我挥了挥手,踮脚一跃直接跳上了屋顶,身形如蜻蜓点水般没有留下丝毫动静。 …最后都要进屋还特地翻屋顶到后院做什么,我叹了口气打开门直接走进屋内。 压低脚步声,我看了眼屋内,是今天看过的客厅,从后门进来的旁边有一个帘子。 掀开帘子后似乎是卧室的门,我躡手躡脚地打开门,老旧的木门发出轻微吱呀声,里头一眼望去是简单的摆饰,大床上躺着个女人而床边是一个简陋的婴儿床,里头躺着的婴儿特别安静,没有哭闹。 我走近婴儿床,看着那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美梦的婴儿皱起了眉,我看着他陷入思考。 陡然间婴儿猛的睁开眼睛,我身子顿了一下跟那个婴儿四目相对。 面前的婴儿很安静,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也没有哭泣。 「你身上有我弟弟的味道。」一片死寂下他猝不及防的开口,我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把他从水井里面带出来了吗?」我没回答他的问题,仅是看着他。 「你不说话我就要哭了。」 「你几岁。」我兀自提问,因为他那句威胁而有些不悦。 「十七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回答取决你对你弟弟的态度,你想怎么处置你弟弟?」 「带他去投胎,最好投个好人家。」听见这话我挑眉,似乎这兄弟之间有点意思。 「这是同病相怜吗?那你为什么不跟他换,你待井底?」扬起嘴角,我出言讽刺道。 「我…」他噎着了说不出话。 「我对你们家的故事很好奇。」 话落一旁的床传来翻身的声音,我将婴儿床里的婴儿抱出来。 「所以你得跟我回去,不会害你。」不容分说,我捂住怀中婴儿的嘴,掛在腰间的囊袋似乎在躁动,我快速开门离开屋子。 「怎么还抱出来了?」门外的勾冉正靠墙望着星空。 「有事要问,让里面那人睡久一点。」我撇了一眼门内。 「任你差遣,神女大人。」他的回应有些反常,听见这个称谓时我狠瞪他一眼,怀中婴儿的视线黏在我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病吗?不贫嘴你会死是吗?」 「我已经死了大人~」 回到招待馆时已经接近四点,我将婴儿跟囊袋一同放到桌上。 「这是…你看到的那个孩子?」原本在假寐的老伯见我们两回来后起身开了灯。 「男的女的?」他看着放在桌上的孩子问道。 「女的,男的早就被杀了吧?」我身手确认婴儿的性别,或许是被弄乱了,裹着的毯子里面露出一张纸。 我皱眉拿起来,是那张线索照片的另一角。 「谁放在你毯子里的。」 「我不知道。」 「你在敷衍我吗?」我面色不悦,转头看了一眼勾冉,他耸了耸肩没说话。 「算了。」我扶额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张照片,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张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杀人与否为何会被取决于那一段「那就杀人吧」? 水井死婴(三)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张照片背面有一行字。 ——杀人与否为何会被取决于那一段「那就杀人吧」? . . 我愣了一下,潜意识里的几个回忆如跑马灯般快速闪过。 「这是阎王说的关係吗?」我看着面前的婴儿,是他? 那婴儿跟老伯都不解地将视线投到我身上,站在一旁的勾冉则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 「老伯接下来您先回避一下吧,谢谢。」他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摇了摇头后走上楼。 「那就杀人吧,原来这是我跟你们家的因果吗?」看着老伯上楼后我将视线挪回面前的婴儿身上,问道。 「对啊,姓任的家族,我怎么没想到呢,在听到你妈的冠夫姓时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我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婴儿的脸颊总是温软的。 「因为过了600年所以很少再去想起,但是总有人一直在提醒我。」我边说边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勾冉,他依然绷着一张笑意盎然的脸。 杀了他… 「哎,你这身体是怎么做的呢?纸人泡血肉吗。」我捏起他肉感十足的小手,细细地端详着。 杀了他… 「怎么不说话了?」我盯着他,问道。 「你是不是想杀我?」他突然说。 他叫你杀了他… 「小北,冷静一点。」勾冉一手按住我的左肩,掌心收紧捏了捏说道。 「…」我看着被放在餐桌上的小宝宝沉默不语。 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似乎每次都会被人打断,对啊… 杀人与否为何会被取决于一句「那就杀人吧」 「为什么会凭着一句『那就杀人吧』就让眾人把我杀了呢?」我对上那婴儿的眼睛,他眼底清澈好似纯真。 但我总感觉看到了些异样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那些是不应该出现的惊愕。 「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想杀了你对吧?」勾冉放在我肩上的手迟迟没有收回,我抬手覆在他手背上轻拍两下。 那手很是冰凉,我掌心的热度不断被吞噬,勾冉顿了一下缓缓收回手。 「满想的,但感觉便宜你了,亏我还救了任萧萧。 「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弟弟?乾脆就留他一个,你们两个我一并丢到地狱里好了?」我歪着头笑道。 「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参杂过多的情绪,盯着我问道。 「深仇大恨吗?估计算吧,血海深仇,你们家沾上的都是我的血呢。」 说到后头我的神情有些恍惚,思绪晃回了600年前那个灰濛濛的阴天。 我收回远走的思绪时见面前婴儿听见这话脸色一沉,那是不符合他现在这型态的表情,就像是…他听懂了我在说些什么。 「他死了,死在百鬼夜行前一天。」他的语气有些阴鬱的岔开了话题,听见这话我挑眉。 「你说你弟弟?喔?死在百鬼夜行前一天的话….」我挑眉,见他没有否认 十七岁就是十七岁,是因为觉得自己要被我杀死才会没有反抗的全盘托出吗? 不过他倒是让我想起那时候任萧萧所说的话,他吃了一半的灵魂。 「你怎么知道的?」我对他弟弟被吃没什么情绪波动,问道。 「他被妈妈送给大人了,用脑袋想也知道会死。」他后面那一句话变得小声,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就是这样死的,他说。 「难怪你这身体跟魂魄的契合不好呢,原来是碎片啊。」我凑近,指尖滑过他的额头、下顎,一直到脖颈。 面前的婴儿看起来与活生生的孩子十分相像,但有一点,头与躯干的衔接过于粗糙,是个破绽。 「在他快吃完时我逃出来了,躲进了纸人里。」 啊,又是纸人… 「是他帮你泡血肉的吗,那个造纸人的老婆婆?」 「对。」 一想到那个乱给纸人点睛老婆婆我就觉得浑身不痛快,就跟那被称为大人的画皮一样。 「乾脆全部杀了吧。」我面无表情,语气阴騭。 「你真的已经开始乱讲话了。」站在一旁的勾冉失笑,从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叹气,深呼吸一口气后双手捧着水杯坐回躺椅上靠着椅背。 「我在地府不是都这样吗。」我看着那杯水说道。 「是啊,但是你跟那群人或是村民一起的时候不会这样吧?」勾冉的双眼笑成月牙,似乎在期待我的答覆。 「跟他们在一起有必须得照顾他们的责任感,所以我做事得多加顾忌后果,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用。」我喝了一口水,呼出了一口热气接着道。 「所以想杀就杀…」 「那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美化成跟我在一起很舒服对吧?」 「随你。」我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笑成月牙的双眼。 「我还在这里,请两位理我一下好吗,天已经快亮了。」一旁被晾着的婴儿出声说道。 「既然你想杀就杀囉,我把他们全部勾到地府就好了。」 「那个老婆婆我最近就会处理掉,但…任萧萧他妈。」我将空了的水杯放在桌上,双手交叠垫在下巴闭上眼睛。 「既然你没有一定杀他,那勾走一魄如何?作为他杀害儿子的报应?」他将视线挪到躺桌上的婴儿。 勾冉说的没错,虽然我前面说的很决绝,但我并非阎王,没有决定人因果生死的权利,处理掉那个老婆婆已经算是破坏规矩了,要是再杀一个,引起混乱就不好了。 「你觉得怎么样?我们现在讨论的对象可是你妈妈。」我语毕一旁的囊袋开始疯狂躁动,像是听懂了我们说的话。 在婴灵躁动的同时,腹部尚未消除的手印似乎开始发作,震震钝痛袭来。 疼痛一个级别一个级别的迅速加剧痛的不由自主蹙起眉头,额前霎时间浮上薄薄一层汗,直到我抬手在囊袋上加了一层镇邪符后钝痛才减缓。 「你怎么做选择,要是我再多加几层镇邪符的话他也是会魂魄受损的,到时候再投胎也是痴呆。」我抬手拭去额前薄汗,说道。 那婴儿突然变得安静,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天亮了。 「请你带我跟弟弟去投胎吧。」他开口,语气很坚定。 「那我顺便把他妈的一魄勾走吧。」 「不用了,要是乱勾活人魂魄你也会受罚,不至于,会有惩罚等着他。」勾冉听着一愣,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囊袋掛到腰间,顺道将婴儿抱起。 「你都不怕我把你抓去地狱而不是去投胎吗?你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看向勾冉怀中的婴儿问道。 「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吧,就算是那个看起来跟你很熟的老爷爷你也把他支开了。」他的语气听来似乎很无所谓。 「真聪明的小孩,死那么快可惜了。」我笑了一下,话语中带着点惋惜。 待我说完话,面前的婴儿脸色忽然带着歉意,在我疑惑的同时他开口了。 「还有,如果你真的那个神女大人的话…」他看了我一眼接着垂下眸子,声音骤然变得有些低哑。 「对不起…大人,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室内骤然风起,当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勾冉早已先我一步将婴儿跟囊袋带走,只留下虚无飘渺的一句话。 「我很快就回来。」 . . 我的思绪变得混乱无比,我以为那个婴儿只是任家的其中一个后代,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不仅是后代吗…最后那一句话他到底是以谁的身份说的,任家子孙又或者…任华? 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但是道歉了又如何?道歉不能挽回什么。 旧梳妆台(一) 我的思绪变得混乱无比,我以为那个婴儿只是任家的其中一个后代,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不仅是后代吗…最后那一句话他到底是以谁的身份说的,任家子孙又或者…任华? 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但是道歉了又如何?道歉不能挽回什么。 . . 逶迤山脉托起黎明的霞光使其露于群峰之间,鸡鸣穿破清晨的薄雾直衝天际,将每位睡意朦胧的村民唤起。 被我请到楼上去的老伯已经下来开始准备早饭,我闻着那肉香四溢的蒸笼面无表情。 那婴儿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思绪混乱,整个脑袋成了纠成一团的乱麻无所适从。 「算了…这样又何必呢?」我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拖着沉重的身躯跟黑眼圈上楼查看其馀三人的情况。 待我打开房门时胡逸已经起了,梳理好后神清气爽的跟我打招呼。 「早啊小北!今天感觉浑身清爽呢哈哈哈。」 「其他两个呢?他们状况还好吗?」我靠着门框一手拭去因哈欠而满出的泪水,看了眼依旧躺在床上的两人。 「王嵐昕他看起来不错,还在笑,陈辰诚他…喔!没发烧了!」 胡逸看了一眼隔壁床的王嵐昕点了点头,接着走到陈辰诚床边一手置于他额前吃惊道。 「那就好,包子应该快好了,你弄一弄就下来吃早餐。」我又打了一个哈欠,放轻动作关起门后下楼。 端着包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老伯与我对上眼,一时间整个空间变得安静。 「昨天晚上请你上楼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明,有些支支吾吾。 「不想说就别说了,省得浪费口水。」他将盘子放到餐桌上,挥了挥手示意我作罢。 「哎,真是谢谢您。」听到他说的话我顿时眉开眼笑,心情颇佳的坐在桌边吃起了包子。 要是他硬要问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应该会先逃走吧,或是转移话题不意愿告诉他? 今天的招待馆有些吵闹,因为其他三人皆已经清醒,陈辰诚看起来虽有些没精神但伤口情况皆有好转。 「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啊。」我躺在屋内的躺椅上,老伯拖着他的躺椅躺到外头去晒太阳,其馀三人则是拿着设备去回归本业。 最近晚上发生的事情…百鬼夜行、冥婚、婴灵…甚至还跟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妹打了一架。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总觉得自打了那一架后只要受刺激就容易走火入魔。 「唉。」我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叠置于腹部。 本来说好要放下的呢。 . . 「你听说了没…」 「有啊…那火特别奇怪…」 吵死了…嘰嘰喳喳的是在说些什么… . . 「小兔崽子,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把晚餐收走了。」 很像是那老伯在叫我… 「什么鬼…我睡多久了?」我挣扎着从躺椅上坐起,晃了晃脑袋朝声音方向看去。 「睡一整天了都,没看谁像你一样能睡得,那三个还以为你生病了。」我走到餐桌前坐下,恍惚的吃着晚餐。 「怎么没叫醒我?」 「可怜你这几个晚上没睡好,所以让你多睡会。」老伯端来一碗暖呼呼的清汤。 我喝了一口汤顿时困意全消,身体不由自主的暖和起来。 「不过今天白天怎么感觉特别吵?」吃饱喝足后我洗了碗,回来问道。 「你有听到啊?听说有一房子失火了。」 「失火有什么好讨论的?救火啊?」我躺回躺椅上。 「不是,那火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那火很像是昨天半夜烧的,火势特别大,房子都烧烂了但却没有烧到其他家,隔壁的竟然也没有察觉。」 「昨天半夜那不就差不多我们在外面的时间吗?没有发现是真的奇怪。」我垂眸若有所思。 「更奇怪的是,明明东西都烧光了,竟然有一个梳妆台好好的立在房屋中间,根本没有被烧过的痕跡。」 「人放的吗?」 「不是,那梳妆台原本就是那户人家的东西。」 「…嗯,那户人家还活着吗?」 「死了,房子里头躺了个尸体,大家都觉得是一个人住在那的小李。」 「那还真奇怪…完好无损的梳妆台。」 我精神振奋,估计是睡了一早上的关係,外头夜幕低垂但我却了无睡意。 「我有种会在那边找到好东西的预感。」我笑道。 现在照片拼图剩最重要中间的那一片了,直觉告诉我事情已经要结束了。 「你要去看看吗?」老伯皱眉,看着我问道。 「当然,先走了。」我喜出望外,站起身来走出招待馆。 . . 我脚踩火场馀灰,从房屋的残骸就能大概料想到火势的兇猛程度,因此左右邻舍没有遭到波及就更为古怪。 面前仅剩几根焦黑但依旧佇立着的房屋骨干,这间房屋似乎只有一个空间,因此佔地较小。 目光所及之处还依稀能看得清没有完全成为灰烬的家具、床板和上面躺着的焦尸。 我跨步走近尸体,所过之处掀起一阵烟尘。 「这就是小李?」从尸体身高与大约轮廓来看估计是个成年男子。 我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尸体情况及窗板四周,皆是灰烬,没有照片的踪跡。 「接下来…」我抬眸转身,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梳妆台就在身后。 奇怪的是,那梳妆台不只完好无损,镜子部分更是由一块同样无损的红布盖着。 我走近细看,毫无迟疑的掀开那块红布… 无事发生。 那梳妆台色泽良好,红如张狂烈焰大气又不失仪礼,简约配置一桌一镜中三屉,中间的抽屉则是被锁了起来无法打开。 围绕着镜子的左右篓空木质雕花分别是做工十分精细的鸳鸯,似乎是一件陪嫁品,但老李是男性… 细细打量镜子,表面光洁无裂痕,我一边观察着,一边伸手触碰镜面。 啪擦——! 陡然间声响,镜子里我的脸快速扭曲变形延展,最终变成了一个没见过的黑白场景。 「这镜子太古怪了。」我皱眉收回手迅速拉开与梳妆台的距离,视线一直盯着那面镜子。 我盯着那场景里的装饰配置后不久驀然发现,镜子里映出来的就是我所处的这个房间。 曾经完好的这个房间。 ——!! 内心惊愕,眉头皱得更深,我立于原地觉得冷意沿着脊椎直衝头脑,后背出了薄薄冷汗。 没来得及细想,镜子里的画面陡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他凑近看了看镜子,我能清楚看见他的五官样貌,肤白似雪眼如秋水,单单八字无法詮释他的气质。 但若往细里说便是「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我立于原地看着无声的影像,却不料发现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若影若现的人型,那人型似乎做着跟镜中女人一样的动作。 那个人型不过剎那间轮廓就变得无比清晰,我换个角度端详后发现… 面前这个人型便是镜中的那女人。 「什么情况?」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我思绪不清有些搞不清楚现状。 这时,镜中再次出现一个男人,而镜子外薄雾迅速凝聚出人型,但却不如刚刚的女人清晰。 我看着镜中的女人坐到梳妆台前散开了头发拿起梳子,但一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彷彿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什么鬼?」我有些疑惑,怎么就停了呢…? 「啊,你没梳子啊?」挪了下目光,我看到在我面前的透明人型动作停在打开抽屉,但镜中人却是准备梳头。 「真是麻烦,现在给你烧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用。」我有些烦恼的看着镜子,但不是镜中的那个梳子可能不会奏效。 「是想请我帮你找你的梳子吗?」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我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废屋哪个地方会有梳子呢… 旧梳妆台(二) 这废屋哪里会有梳子… 按道理如果是跟这梳妆台有关的东西应该都是烧不坏的。 「得罪了叔叔。」我走到床边,对着尸体行了一礼。 我皱起眉伸手试图将尸体翻身,但皮肉被黏在床板上了,完全没办法移动。 「真麻烦…」脑袋快速转动,我在思考有没有适合此时用的符咒,寻物咒之类的… 啊对啊…寻物咒! 我驀然顿悟,抬手指腹抵在额前画了一个符咒,脑里浮现那梳子的样子。 「去!」指腹脱离额头,符咒连着纸腹飞出在空中盘旋不久后陡然鑽进一旁烧焦的衣柜里。 我走近伸手扳开即将脱落的木板。 碰——! 木板掉落在地,衣柜中放着一个被烧坏的木盒,我迅速将木盒分尸,看见了被符咒贴上的梳子。 「能説得来全不费功夫吗。」我得意的笑几声,拿出梳子走回梳妆台边。 看了眼镜子又看了眼面前的透明人,将木梳放进人型手触碰着的抽屉。 动了! 我松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世界继续动作,那女人开始梳头然后换了一个发型,那发型让他看起来变得更加年轻有活力。 那女人起身了,似乎是要离开。 他走到那个男人身旁说了些什么,拍拍他的肩后递给他一张纸。 又停了…动作再次停在递纸。 「那是…!」我看着镜子里的东西瞪大眼睛。 那是最后一张碎片…是那张照片! 侧头撇了一眼透明人型,手上确确实实没有。 我灵光一闪,抱持着侥倖从口袋拿出手机对准镜子按下快门。 喀擦——! 闪光灯忘记关,黑暗中骤然强光过曝,我一时间没有睁眼。 「靠…」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缓过来,我迅速点开了相簿。 ——!! 那张照片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反倒是那女人的脸佔满了整个镜子。 他原本靚丽貌美的脸变得比狼狈,左脸颊肿大泛黑,嘴角掛着的痕跡大概率是血液,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还有掛彩,似乎是被单面痛欧。 「他是怎么了…」我愕然立于原地,转头看向了镜子。 那里依旧是我刚刚看到的样子,那女人递纸给男人,没有丝毫怪异之处。 我凑近镜子,伸手摸了镜面,很冰凉。 啪擦——! 镜子瞬间碎了,碎了…镜子碎了! 我瞬间就慌了,看着那面碎裂的镜子后猛然转头,身后的透明人型突然开始崩坏,而另一个由薄雾聚集来的人型竟直接消散。 「发生什么…惨了闯祸了。」我后悔莫及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好好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啊!!」耳边回盪着刺痛耳膜的尖叫声,面前人型的崩坏驀然停止。 听见那尖叫声后我反应过来四处张望,隔壁的房子没有亮光…为什么…没有听到吗? 待我转过头看向人型,原本无法移动的人型却突然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 ——! 「华必纶!!」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哀嚎,我感受到耳膜火辣辣的疼。 儘管被掐住脖子却没有感受到窒息,我看着面前崩坏到一半的人型,转头又看了镜子。 那镜子里的场景消失却乍现白光,强大的吸力就像是有什么漩涡将所有东西吸进未知的领域。 . . 『该怎么把你放到哪里?』那女人开口,伸手抚过镜面。 『唉,还是放小李家就好了。』 『夫人?您在这里吗?』一阵男声传来,一个男人开了们走进来。 「这该不会是镜子里吧…」我揉了揉很像撞到东西的头,看着面前的景象。 『小李你来了吗?』那女人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刚进门的男人。 『夫人,您怎么会来这里?华先生正在四处找您。』 我坐在那张床上看着面前二人的互动,他们似乎都不知道有人待在这。 而看到着我才意识到,面前这女人就是任萧萧口中那位在修建初期就被华先生因为出轨而打死的夫人。 手机照片里那个他…真的是被打死的吗? 那小李又跟华夫人是什么关係?情夫? 『他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找我?』华夫人问道,语气冷淡。 『这…我也不知道…您来这里做什么呢?』小李语气听来有些仓促,我看着小李的脸颇有兴趣的挑眉。 『我想看看我的梳妆台呢,这跟抽屉里头那把梳子可是我最宝贝的东西。』华夫人坐在梳妆台前眉眼含笑,抬手温柔的轻抚镜子旁的木雕鸳鸯。 『那您为什么要把这梳妆台摆在我家呢?怎么不摆在华家?…我家太脏了,不适合的。』小李垂眸,两手手指不自觉的开始纠缠在一起,他似乎很紧张。 『他不适合摆在华府…』华夫人语气添上了悵然若失,他改了改坐姿,坐着十分端正。 他散开了原本整洁的编发,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隻红木梳,动作轻柔的开始梳头。 『我妈妈说女人该自强,不应全靠男人,小李你觉得这句话说得对吗?』 『嗯…我觉得是夫人的话理应如此,我不觉得您是那种会委身于男人身后的女性。』 『是吗…』华夫人面朝镜子,眼里闪过的一丝落寞立马被掩盖,他手攥紧了梳子,小李垂着眸没有看见。 『小李你说话分寸跟待人处事都挺好,怎么会留在这个山里的村庄呢?』 华夫人把原先的低发髻换成了双辫发,给人的感觉顿时从温婉太太变成了邻家少女。 『我…夫人?』小李原先要说的话在看到华夫人时瞬间咽回了肚里。 『夫人…您…您这样很好看。』他耳根泛红,看着面前的华夫人慌慌张张的说道。 『是吗?自从我出嫁后就没绑过这辫子了,会不会有硬要装少女的感觉?』华夫人站起转身,看着小李。 『怎么会不适合,夫人您很好看…绝对不会有不适合一说!』小李对上了华夫人的视线,神情青涩且慌张。 似乎所有的冷静自若沉稳,在华夫人面前变得毫无用处。 小李说的确实如此,虽不知镜中画面是何时,但华夫人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跡,如同时间停留在他的花信之年般保养得宜,洁白光润的脸上容不下任何一条皱纹,只有那眼里透出的沉稳与沧桑能证明如今的他不是少女。 『谢谢你我很开心,这个梳妆台就暂且交给你保管了,让华先生等这么久,他可能要生气了呢。』华夫人掩嘴轻笑,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 旧梳妆台(三) 『谢谢你我很开心,这个梳妆台就暂且交给你保管了,让华先生等这么久,他可能要生气了呢。』华夫人掩嘴轻笑,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 . . 『还有这个,也一併交给你收着了。』 是那个场景,是华夫人把线索递给小李的场景! 我眼神钉在华夫人手中拿的纸张,没错!没错!就是我要找的那一张线索! 『夫人!!这不行!您给我这么多钱要做些什么?』小李脸上明显佈满着慌张,他没有接过。 「什么?钱?」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华夫人手上的纸张,那的确是线索没错。 我拿起手机照着那线索,萤幕里出来的不再是那张鼻青脸肿的鬼脸,而是一叠现金。 「幸好…应该就是那个了。」我松了一口气收起手机,感叹着这东西的用处。 早知道那时候被幻境困住也应该试试看这个…但应该不会有什么作用吧。 我走下床朝着线索的方向伸手,碰得到… 心一惊我快速抓紧一抽,那线索就在我手里,而原本华夫人拿着地东西确实变成了钱。 『反正我现在也用不着了,给你拿去当老婆本吧,或是下山读书。』华夫人笑靨如花,将手中的钱塞进小李怀里。 『夫人…?』听见华夫人的话后小李有些惊愕,脸上难掩失望落寞之情。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到面,那就再见了。』华夫人笑道,头也不回的离开,小李则站在原地看着划夫人的背影。 他看见了那原本被低发髻遮住的后脖颈,有着一大片的瘀青。 「啊…真的是这样吗?」我同样盯着华夫人的背影,那个瘀青格外醒目。 『夫人那是什么意思…』小李将怀中的钱放到衣柜里的木箱中,转身快速跑出了房间。 场景再次转换,我顿感头晕目眩,眼前一暗后再睁眼,目光所及之处小李坐在梳妆台前。 他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 『难怪要把梳妆台跟梳子留在我这…』 光听他的声音就能感受到莫大的压抑,我坐在床上看着小李的背影,他低垂着头双手抱着后脑勺,面前摆的是华夫人用的那把梳子。 『华必纶那个畜生…华家男人都一个样…』 他说到一半突然哽住,接着传来的就是阵阵呜咽声,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被我尽收眼底。 哭了许久,他突然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他打开衣柜,从中拿出几样东西后再次坐回梳妆台。 『我不会再心软了…』 我探头看向他拿出来的东西,女鬼图、小棺材、日字图…这些不都是我烧掉的魘镇物吗? 「原来是他吗?难怪这里会失火。」我叹了一口气,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小李抱着那些魘镇物快步走出房间,眼前再次一黑,再睁眼时我已经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我的线索!」我回过神来猛然看向自己手中。 幸好…还在。 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的缘故,掌心渗出汗濡湿了照片的一角。 我将照片翻到背面,写着一句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无奈的笑出声,上一张才给我点了人,现在又叫我放下。 「您还真是随心所欲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环顾起四周。 梳妆台前坐了一个魂魄,在我看到时他恰好转过身对上我的视线。 「华夫人?刚刚那个崩坏的人型也是您吗?」我愣住,看着面带微笑的他问道。 「抱歉吓到你了,刚刚那是个意外,因为镜子不小心毁了。」他侧头看了眼碎裂的镜子,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係,谢谢你,我该去找小李了,让他为了我做那些事真的很抱歉。」他朝我点头示意,转眼间就消散于空中。 轰——! 面前的梳妆台燃起不知名的火焰,炙热的烈燄点燃空气吞噬梳妆台,转眼间一切都画成灰烬。 「结束了吗?」身后响起勾冉的声音。 「嗯哼,靠你帮我找地方囉。」我笑意满满的转身拍拍勾冉的肩走回招待馆。 事情要准备结束了。 . . 「解决了?」刚进门我就迅速躺回躺椅上,一旁的老伯一脸不屑的看着我。 「解决了,累死。」我看着窗外天色,这一折腾就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要做的?」勾冉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喝着水,看着我挑眉问道。 「喔?你说那个老婆婆吗?明天晚上再处理了。」我换了个姿势趴在躺椅上,朝着勾冉伸手,将身上所有的线索递给了他。 「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我右脸颊抵着椅子,有些口齿不清的问道。 「当然,我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了。」他笑了,顺道翘起二郎腿。 「小兔崽子,你刚刚说的老婆婆,是那个扎纸的老太婆?」老伯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上,躺回躺椅问道。 「嗯没错,就他。」 「你又要干些什么事?」 「我要烧了他家,顺道连他的纸人和他一起烧掉。」我坐起身拿过水杯喝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说道。 「什么???」那老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音量因为震惊而陡然提高。 「您小声点,楼上还睡着三个普通人呢,他们刚康復,可别吓他们。」 一听见我所说,勾冉反射性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明明都是你在吓人。」勾冉说道,老伯非常同意的点了点头。 「总之,他违背祖训纸人点睛,理应逐出师门,但他师父不在就由我代理。」我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说道。 「你这不叫逐出师门,而是让他们后继无人吧?」老伯皱眉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怀疑。 「他那样子估计连徒弟都教不好,与其一代坏一代,不如直接从这一代斩草除根。」 「那扎纸术的传承该怎么办?」 「传承吗?」我喝完水后躺回躺椅上,双手抱头看向天花板。 头顶的灯管周遭有一圈光晕,那顏色特别像彩虹。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语气恬淡的说道。 「总会有人去传承的,不该断的东西绝不会断。」 地骸遗骨(一) 「传承吗?」我喝完水后躺回躺椅上,双手抱头看向天花板。 头顶的灯管周遭有一圈光晕,那顏色特别像彩虹。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语气恬淡的说道。 「总会有人去传承的,不该断的东西绝不会断。」 . . 不知道何时,我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儿时与我一同长大的少年,他依旧是那样的靦腆。 他教我做纸扎人,我手不巧不会做,他便一步一步地教我。 他去哪了? 「做什么梦呢…」恍惚中回过神,鐘声响了七下。 我从躺椅上坐起身,叹了一口气,老了吧,想从前了。 「小兔崽子,你要在我的躺椅上躺多久?那么喜欢你不如买一把?」一旁的老伯从厨房端出一盘子炒腊肉,香气逼人。 「不用了,我要走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被压得有些皱痕的衣服,语气平淡。 老伯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说话。 叩叩叩——! 敲门声打破我跟老伯之间诡异的寧静,我看了老伯一眼抿唇也不知道无话,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是勾冉。 「找到位置了吗?」我将勾冉迎进来后问道。 「嗯哼,看来的确是那里没错,你该走了。」 我跟勾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旁听着的老伯一脸茫然。 「小兔崽子你要走了?那楼上那群人呢?」他似乎搞清楚状况了,驀然开口声音大了点,我有些无奈。 「哈~什么要走了,老伯要吃晚餐了吗?」楼梯口传来胡逸的声音,他打了个哈欠从楼梯口走下来,后头跟着剩下两人。 他们最近身体刚恢復,也没有出去拍影片,还待在楼上休息。 老伯夹在两组人之间有些无所适从,空气突然变得寧静,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什么。 最终是勾冉以诡异的方式打破诡异的气氛。 「我的神女大人,恭喜您找到遗骸。」他驀然跪下,这举动吓得我愣在原地。 「你是在做什么?」我瞪大眼睛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中把勾冉拉起来,顺道捏了他的脸颊一下。 「哎痛痛痛,我就是恭喜你嘛,在契约到期前可以投胎啦。」他笑着,眼神里完全没有反省。 「这事也不用现在说。」我皱起眉,他继续说着。 「我怕现在不说来不及了,我很难过呢,你不在的话我又要回去陪阎王打麻将了。」他一脸委屈,我忍无可忍拉着他就走出了门。 在我跟勾冉离开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伯跟陈辰诚。 「跟上去。」陈辰诚道。 . . 「没事说这些做什么?你把他们都带出来了。」 出了招待馆后我跟勾冉先走到了村头,站在那老婆婆家门前,我能清清楚楚看见院子里堆着七横八竖未完成的纸人。 天色已经暗了,房里的灯光透着窗户泻出,看着暖洋洋的。 「东西都拿了吗?」 「当然,都给你备好了。」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打火机。 我接过打火机,身后不远处吵吵闹闹的,是其他人跟上来了。 点燃打火机后的火光照进我的眼底,我悄然无声的走进院子,弯下腰点燃了第一个最近的纸人,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轰——! 熊熊大火顿时燃起,我扔下打火机,四週开始喧闹了起来,隐约还能听见火场里那沙哑的呼救声。 「王叔叔,以此仅慰您在天之灵。」我抬眸看向天,轻闭上眼睛喃喃道。 但也是为了满足我的私心… 「走了。」我睁开眼睛看向勾冉,他点头俯身迅速潜进一旁树林,我紧跟在后。 在身子没入黑暗前我回头看了眼站在火场前一脸惊愕的四人。 . . 「虽然说马上要走了,但也不一定要跟他们说吧。」我站在一片黄土上,无奈的看着勾冉。 「我还以为你打算跟那个老伯说呢,毕竟他可是你之前那个爷爷的后代。」 「有些事他也不用知道吧,何况知道我是谁也没好,不是吗?」话落,我拿起摺叠铲就开始挖地。 身后传来噠噠噠的脚步声,我叹了一口气回头。 为什么还是跟来了呢…? 「这里阴气太重了,你们不应该来。」我看着身后的四人道。 「小兔崽子,刚刚他叫你什么?神女大人?」那老伯没有理会我说的话。 似乎是使尽全力跟上我跟勾冉,他们四人都喘着粗气脸色潮红。 听见老伯的问题,我瞪了一眼身旁的勾冉,推了推他示意由他去解释,我则继续挖土。 「老伯啊,我记得你的曾曾….曾曾曾曾祖父也是在这里管招待馆的吧。」勾冉走过去搭上了老伯的肩,顺道看了一眼后头三个不明所以的人。 「是…是啊。」老伯顿了一下,达道。 「他很像跟那一任的神女大人关係很好对不对?」 「没错。」 「还因为神女大人喜欢吃肉包子所以经常做给他吃对不对?」说到这勾冉看了我一眼,我瞪着他。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有很多故事传到现在会失传。」老伯有些为难地答道。 「啊没关係,失不失传不重要。」他笑着,继续说。 「听说那个神女大人喜欢叫你祖先为爷爷。」 「还有啊,听说那位神女大人也很喜欢躺招待馆的躺椅呢。」 有点脑子的人听到这里都应该知道勾冉所説的每一句话都点在我身上。 「你玩完了没。」我带了一抔土到地表,准确来说是一堆骨头。 「喔~找到了啊~」他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们赶快走吧,不走的话看到等一下的东西被吓到我可不管。」我看着不远处的三人,面无表情道,随后又缩回坑里。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王嵐昕缩了一下,拉了拉一旁胡逸的衣角。 他们三人才大病初癒,现在脸色不太好看,潮红退去后更显苍白,尤其是陈辰诚。 他嘴唇毫无血色,眉头紧皱一手摀住手臂,估计是扯到伤口了。 「第一次看到面无表情挖自己遗骸的人呢,真是喜欢,小北你不要去投胎了,我跟阎王会捨不得你的。」勾冉走到洞旁边蹲着,笑道。 「不投胎难不成等着被你吃吗?」我哼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到地面上。 「老吴。」我喊了那老伯一声。 「在。」他似乎想通了来龙去脉,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些尊敬。 「你知道最后的那位神女怎么死的吗?」我看了老伯一眼,又将视线挪到那三人身上。 「我…对这一部分不太清楚,传下来的故事漏了最后一段。」 勾冉站在我斜后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所做的所有举动。 「没关係,漏了才是对的,我来告诉你吧。」 明明是要告诉那老伯的话,我却直勾勾的盯着那三人。 「最后的那位神女遭村民砍断四肢,毁去双目,头朝下活埋,后人在地里插上许多骸骨,视此地为禁錮妖魔的绝地。」 . . 「疯了…小北他疯了。」 三人踉踉蹌蹌的跑回招待馆就开始收拾行李。 「还有那堆白骨…他说的是真的吗?」胡逸拉着他的行李箱等着其他二人,脸色极差。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个地方的怪事情太多了。」王嵐昕收拾的速度极快,不知道想起什么哆嗦了一下。 「那我们的毕业专题怎么办?」 「换个地方拍!在这里拍的话都不知道拍的东西是人是鬼。」 一听见王嵐昕说的话,胡逸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了,快走吧。」陈辰诚看起来异常的冷静。 公车上,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三人叹了一口气。 「那到底是什么…」王嵐昕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脑袋里开始回想刚刚的画面。 「陈辰诚你刚刚也太冷静了吧。」胡逸开口打断王嵐昕准备开始的胡思乱想,看向陈辰诚。 「小北他在赶我们走,最后那句话看着我们说肯定是想吓跑我们。」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王嵐昕不解。 「我不知道。」陈辰诚再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所以他刚刚说的那些可能是假的吧!会不会是为了骗我们才编的!」王嵐昕像是想通了什么,盯着陈辰诚道。 「如果是真的,而他是那个什么神女大人的话…」 三人脸色皆差,脑袋里回盪着刚刚薛北黎所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 「砍断四肢,毁去双目,头朝下活埋,后人在地里插上许多骸骨,视为禁錮妖魔的绝地…」 信徒弒神(一) 薛家是镇山村里被村民奉为替天上眾神下凡守护的人,但他们同样称薛家掌权者为神。 小北…小北…小北! . . . 「薛北黎!!」咆哮声震耳欲聋,我糊里糊涂的睁开眼睛坐起身。 「王二狗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我这不是正睡着吗,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你叫起来。」我有些委屈,揉了揉眼睛后看着他。 「你奶奶来找你了,你刚刚叫不醒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面前的男孩穿着打了两个补丁的衣服,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像两个月牙特别好看,身形上看着瘦弱总让人觉得是不是没吃饱饭,他的头发很松软,总让人不自觉的想摸摸他的头。 我看着他愣了一会,随后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揉了揉他的头。 「好吧原谅你,我要回家了,等我下次来记得要教我扎纸人!」我松开手看着他被我揉乱的头发,心里顿时觉得满足,转身就走。 「都被揉乱了。」王二狗小声埋怨着,语气中却没有带着厌恶。 . . 「奶奶,我听吴爷爷说那个祭天祈福快开始了。」我拉着奶奶的手,问道。 「您已经知道了啊,是啊,明天会再教您该做些什么,因为祭天祈福是咱们村的重要日子,您得好好学?」 奶奶双手覆盖着我的手上,年过半百手背上早已歷经沧桑,他慈爱轻拍了几下我的手。 「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 家里空荡荡的除了我跟奶奶外没其他人,洗漱好后躺在床上,身旁堆叠的都是一些记载着咒法、奇门遁甲、蛊毒药草的书籍,杂乱到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爹爹在我15岁,也就是两年前离家了,那时候的他跟奶奶交代了几句就带着钱离开村子,不知道跑哪云游四海毫无音讯,直接将家里的事物全都丢给仅15岁的我。 自有记忆以来我都是跟着爹爹和奶奶生活在镇山村里,而奶奶虽然被称为奶奶,但其实一点血缘关係都没有,他是我们家族世代以来的助手,自从爹爹当上大人后就一直陪着我们到现在。 「真是可恶,怎么能拋家弃子然后自己开心地出门云游四海呢。」 我睡不着,爬起身点了灯就开始翻书,越想越气最终把书拍在桌上,义愤填膺的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我又萎了,想到自己也没办法把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带回来,只好乖乖地熄了灯爬上床,书也看不下去…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晚上,天未亮但鸡鸣不绝于耳。 「大人,该起床了。」房间外是奶奶的声音,我缓慢地从床上爬起后换了个衣服。 「奶奶,不是说私下不用叫我大人吗?」我瞇着眼睛走出房间说道。 「这声大人是希望您从今日开始养成习惯,毕竟祭天祈福快到了,请您摆正自己的地位,善待村民没什么错,但请不要因为纵容导致他们太过放肆。」难得看到奶奶正色说话,我点了点头。 祭天祈福是什么?那算是一种相似祈福法会的仪式,而我们薛家就是世世代代主操仪式的家族。 仪式一开始主操仪式的薛家人会绕全村一走圈,旨在确认全村所处的龙脉风水没有任何异动,确认完后就会回到村子的祭台上。 祭台上摆放着三牲,薛家人会在台上舞一曲剑舞祈求上天保佑村子平安庄稼丰收,而每次祭天祈福的剑舞皆是由上一辈主操决定的,故不尽相同。 剑舞结束后会将面前的三牲丢入后山的枯死洞,据上几辈传下来说法是,为了不让枯死洞里的冤魂作怪。 我换上了晨练的衣服后端坐在后院静心,清晨的雾气氤氳,露水的清香缠绕住空气,使我每一次呼吸都感清新无比。 晨练的内容通常按顺序是静心,接着是剑术符法,最后是蛊毒丹药,但这个月因祭祀大典故把剑术改练剑舞。 我提着剑站在一旁,看着奶奶给我演示的剑舞不禁一顿惊愕,爹爹怎么会会选难度这么高的剑舞呢? 「奶奶,您确定是这剑舞吗?」他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收了剑走过来拍拍我的肩。 「他希望您好好表现,毕竟有可能是最后一场的祭天祈福了。」听到这话我一愣…最后一场? 接下来容不得我多想,练完第一小节的剑舞时时间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得去替村民们的祈福、驱邪,等到一切都结束时都已经过了正午,距黄昏不久。 我脚步踉蹌的走出家门,手臂酸地提不起东西,想着走去招待馆那跟爷爷蹭几个肉包子来吃。 「小姑娘,你来啦!」他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我笑了两声走过去把我的躺椅搬到他旁边。 「哎呀,真舒服。」 一躺下顿感浑身舒畅,温暖和煦的太阳光洒在身上,如此舒适倒是让我想睡了。 「爷爷,还有肉包子吗?」我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有呢有呢,都给你留着。」他起身,我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招待馆准备大快朵颐。 良久,我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边走回家边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不知道这次的祭天祈福那个小娃娃会不会做好?」 可能是因为走小径的关係,我偶然听到田里正收拾着工具的村民谈话内容。 「以前都是薛大人做主操的,薛家那姑娘才17而已,做得来吗?」 「我也这样觉得,给一个姑娘来做主操总觉得不太安心…」 「过往几次的祭天祈福都是让男娃娃来主操的,没想到这届是个姑娘。」 「可惜啦,薛家没有男丁,只留一个女娃娃。」 「咱祭天祈福上不是还有舞剑还是什么剑舞吗?不知道那女娃娃能行不。」 「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提起剑呦。」 「这可是咱村的重要日子,千万可别搞砸了。」 . . 洗漱完我再次躺回床上。 准确来说自己接任这个位置才一年多,因为年纪而受到村民质疑也正常。 虽然每日的驱邪祈福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但对宗教信仰强烈的村庄,祭祀活动尤其显得重要,相对于我这个看起来乳臭未乾的小孩子,爹爹他一定更得村民信任吧。 但是…以我的性别怀疑我的能力? 「平日里见我也是大人大人的叫着,私底下就什么女娃娃、薛家那姑娘、小女孩,还在那边说可惜薛家没有男丁?果然对他们太松懈了是吗?」 我侧过头看向墙壁,气不打一处来,心情有些阴鬱,不管是村民的不尊重…又或者他们的不信任。 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非常快速,我几乎每天埋头于练剑舞跟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招待馆的肉包子都很久没吃了。 「奶奶,我这样行吗?」 某天清晨,练完一次完整的剑舞后我持剑立于原地,额前的汗珠沿着夹边下滑最后滴入土壤,我看着坐在一旁的奶奶问道。 「您现在缺乏的就是自信。」 「剑式凌厉身段绝佳,每个剑招的转换间毫无迟疑,这不就是您完美练好剑舞的证据吗?」 我点了点头却不敢因这些夸奖而松懈,距离祭天祈福剩下两天…我想到这提剑又再次开啟新一轮的练习。 . . 「这样的信仰对我们没有好处的。」 「孩子,等到哪时候你觉得该离开了就直接离开吧。」 「就算我们薛家在村子里被称为神,但神总有被拉下神坛的一天,何况我们也并不是真神。」 信徒弒神(二) 「这样的信仰对我们没有好处的。」 「孩子,等到哪时候你觉得该离开了就直接离开吧。」 「就算我们薛家在村子里被称为神,但神总有被拉下神坛的一天,何况我们也并不是真神。」 . . 「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些东西呢…」 明天就是祭天祈福,落日馀暉百鸟归林,橘红色的光影渲染了东边的天际线,渐渐的顏色朝我们这扩散,过不久天边一幅风景画映入眼帘。 我躺在招待馆外的躺椅上,屋内飘来阵阵肉香,我没有想起身地衝动。 「今天突然梦到这个,总觉得特别不安啊。」我摇了摇头,准备起身。 「小姑娘,包子给你弄好了,你要在这吃还是带回家?」他难得会问我要不要带回家吃,我笑了一下。 「那我就带回家吃啦,谢谢爷爷!」我接过袋子装着的包子回了家。 回家后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那个梦给我的感觉不太正常,内心特别不安…我咬着包子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盒子。 「还是把你们藏起来好了,要是出事了就留个后手。」我拿出一个红色的囊袋,打开盒子将里头的丹药放进囊袋里。 「藏哪好呢?」装好后我陷入沉思,脑中驀然一个场景闪过,那里绝对不会有人过去! . . 掛鐘敲了一下,我从床上翻身而起,今天是祭天祈福,而我有些事得先去做。 我身着便装躡手躡脚的走出家中,怀里放着一个药囊走到了后山。 . . 「孩子,后山有个地方以你现在的能力别轻易进去。」 「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吧,咱这山可是龙脉,龙脉下通常会有什么?」 「墓!」 「很棒,枯死洞里头的井通往咱们山里的墓,虽然说尸体在这风水下不会尸变,但以防有什么机关,所以你别轻易进去。」 「那爹爹为什么要跟我说呢?我不知道就不会进去了。」 「以防你以后有遇到什么事,得藏点东西…就像爹爹瞒着你娘亲藏的私房钱…!」 . . 想到这我不禁失笑,一切的一切爹爹很像都事先知道,知道信仰崩塌的可能性,也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来墓里藏东西。 我到了山上的枯死洞前,却发现洞前站着一个人影,看那身形大概是成年男子。 是谁…我皱起眉,迅速藏身在树后查看情况。 「小姑娘,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一个男声很清晰的传到我耳边,我心大惊查看自身周遭…没人…那声音的来源…我视线移到正在枯死洞前的那个人影。 「我看你也有事,我只是来这里看看的,没有敌意。」在我犹豫时,那个男生再度传来。 我皱眉抿唇,早上就是祭天祈福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想到这我抬脚就往枯死洞走去。 「你是谁?」面前的人影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姑娘你是这个村里的孩子吗?」 「问这个做什么?」我依然警戒地看着他,两人之间隔五步之远。 「赶紧离开吧,这条龙脉活不久了。」话一出我心里大骇,眉头蹙得更紧,开口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山脉。 「总之赶紧离开这里吧,这山里的墓在龙脉毁掉后尸体也会尸变的。」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侧头上下扫视了我一番又接着道。 「如果你现在要进去的话也没问题,不过里头有一个墓室千万别去,否则九死一生。」他说罢竟兀自拂袖而去。 我愣在原地看着那男子走远的身影不知应说些什么,提到龙脉时他神情凝重,看着我的眼神中却带着怜悯,不应有假。 . . 我进了墓,将药囊放进主棺槨里后匆忙出来,天快亮了…. 「大人,您是跑去哪里了?」奶奶看我浑身沾满泥土后语气带着斥责与担忧。 「奶奶抱歉,我睡不着所以去山里晃了一下。」我面带歉意,脸色不怎么好。 奶奶见状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将祭天祈福所需穿的道袍递给我。 「快去换吧,时间要到了。」 没过多久,我身着道袍现身村头,在眾人或崇拜或称羡…或怀疑的目光中开始了祭天祈福第一个环节——绕村。 在行径中我数次确认龙脉是否安好,虽不相信龙脉会被毁掉,但因为那个男子说话时的神情过于认真,让我不自觉地将其放在心上。 「大人,您还好吗?」走在我身旁的奶奶开口问道。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我对奶奶笑了一下,可能我的气色真的很糟糕吧,一夜没睡外加因为龙脉的问题导致神情阴沉。 绕完了一圈村,我在全村人的目光走走到位于村头的台上。 . . 空气归于寂静,清风吹来拂过脸颊,扬起青丝,我背对着太阳光洒在身上,深吸一口气手握泛着寒光的真剑。 「起!」是谁喊的这一声呢?我已经忘了。 薛北黎站直了身子,手执剑柄,剑身竖于自身颊边,手一展,剑从左下至右上破空而出,他脚随着剑一同跨出。 手腕一翻,剑身转为在空中划圆。 身子方向一转,他自箭步改回併脚直立,伴随着大鼓鼓点右手前伸剑随之而出。 咚——! 鼓声起,剑出! 鼓声每一个剑招搭配得淋漓尽致,剑招凌厉剑气森然,看着台下的每一位村民叹为观止。 跟着鼓点,薛北黎的剑招越来越快,全场除了鼓声外仅存每一次挥剑伴随而来的破空声。 他及肩长发高高束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少女五官模样仍有的一丝稚嫩被那冰冷如水的神情掩埋。 柳眉凤眼肤白如雪,身段窈窕身姿矫健,青丝黑衣随着每一次出招而飘扬。 他眉眼间尽是狠厉,剑气凌厉,配合着大气滂薄的鼓声更显得气势逼人。 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又是谁在可惜薛家没有男丁? 咚——!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薛北黎负剑而立腰桿挺直,面无表情看着台下的村民。 滴答——滴答—— 一滴雨水滴到薛北黎脸上,随即是数千数万滴雨滴滂沱而下。 「神…神女大人万岁!!」是谁喊的呢? 人群中霎时炸开了花,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快乐,他们跟亲近的人相拥,滂沱大雨洒在身上却丝毫浇熄不了他们的乐情,他们高喊着神女大人万岁。 薛北黎看到了人群中曾怀疑过他能力的村民,看到了曾说可惜薛家没有男丁的村民,看到了曾怀疑他能不能提起剑的村民。 他们在喜悦、狂欢,脸上是说不出的兴奋雀跃。 他们同样喊着薛北黎「神女大人」 . . 「为什么村民那么兴奋?是因为这场雨吗?」 家中,我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身边坐着正在喝茶的王二狗,外头的滂沱大雨已经转小。 「还有因为你的剑舞吧,我那时候都看呆了呢!」王二狗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笑了笑看向了奶奶。 「虽然目前是旱季,不过今年的旱季特别长,总还是有些缺水,这场雨来得很是时候。」奶奶向我解释道。 . . 「大人,您今天做得很好呢。」 信徒弒神(三) 「大人,您今天做得很好呢。」 . . 我笑了,压着心脏的其中一颗大石头消失。 「王二狗,我今天真的做得好吗?」空气安静了一会,我看向身旁来作客的王二狗突然道。 「嗯,特别棒,叔叔跟爷爷也这样觉得。」他朝着我笑了,一双眼睛笑成月牙。 那就好了…. . . 浓到化不开的覆盖整片天空,村子四周的群山成了一隻隻匍匐在我们四周伺机而动的巨兽,似乎正等着某个时间,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时间往后挪了一些,凌晨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生理时鐘促使我迷迷糊糊的睁眼、爬起身来更衣洗漱。 「大人您昨天睡得好吗?」奶奶站在房外,我看了一天在地上躺成大字型的王二狗。 「还挺好的。」我打了一个哈欠,但哈欠到一半就被打断… ——!! 那是什么?我的呼吸一滞。 那是龙吟! 虚无飘渺到像是从悠长远古时期传来,却又真真切切地穿到我的耳里。 那是一阵,夹杂着悲愤、悲凉、无力等各种情绪的龙吟,凄厉无比。 「奶奶,您听到了吗?」我驀然间回过神,看向面前的奶奶,他点了点头脸色不佳。 「我现在出去看看,王二狗就麻烦您了。」 我赶忙裹上外衣衝出门,内心大感不妙。 昨天说龙脉活不久…今天早上就传来龙吟,这根本不是吉兆。 「神女大人,您怎么这么早?」我跑到村口,遇到了早起整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妇女。 「啊没事,早点起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没有跟他们多聊几句的心情,赶忙跑到村外的河边。 龙脉被断以我现在的能力没办法光从山貌上看出来,只得以界水的变动来推测。 界水是什么呢?简易来说就是水生气、气养龙,无水之地生气散,生气散便不成龙,反之则相同。 村口前的河流就是山上湖泊引下来,一但河水消失… 「神女大人您来啦!我刚叫人去通知您,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当我快到河边时一群村民迎了过来,他们有些匆忙,看到我时候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任华,怎么了吗?」我看向其中一个村民问道。 任家在这个村子里算财富特别多的一家,仅次于萧家,所以有时候会由任家负责一些村内事务的处理。 任华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我看着他的表情心头一紧,虽然百般抗拒,听到的依然是最不想听的一句话。 「神女大人,咱村子前面那条河没了。」 . . 我先遣散了居民,回到家中后心神不定。 「大人,龙脉…」奶奶一脸担忧的看着我问道。 「界水消失了。」我坐到桌边,情绪被恐惧支配,双手抱头蜷缩起身子。 「我刚刚在那地方看过了,土地还是湿润的,刚消失不久。」 该怎么办? . . 该怎么办? . . 龙脉真的被斩断了。 我的声音很闷甚至带着一点颤抖,恐惧在快速的吞噬着心灵。 村子的位置原本是风水极佳的龙脉宝穴,在龙脉被斩断后…是会变成凶穴的。 古书里记载的因吉穴转凶穴而导致严重后果的例子数不胜数,凶穴上的活人轻则重病招阴,重则厉鬼缠身致身死。 「奶奶,该怎么办…?」想到那些曾经记载过的例子,我后背冒起冷汗,抬起头拉着奶奶的手问道。 「大人…」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我放开拉着奶奶的手,坐着深吸了几口气,直到自己情绪平復后才再次开口。 「现在最好的方式是…迁村,但我并不觉得村民会同意。」 镇山村定居在这已经有几百年的歷史了,让居民迁村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去召集村民,请大人您跟他们说这件事情吧。」奶奶下了决定,拍拍我的肩后离开。 顺利完成祭天祈福的喜悦荡然无存,我呆坐在椅子上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起身。 . . 「突然叫各位前来很抱歉,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得宣布。」 一样是祭天祈福的祭台上,我看台下眾人疑惑的神情后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復一下心情后才缓缓开口。 「各位,这座山的龙脉被斩断了。」 「相信有大部份人已经看到村子前面消失的河水了,那就是证据。」 在我话落的那一剎那,台下的人群陡然变的无比喧嚣,他们脸上出现了恐惧,人心惶惶。 「神女大人,龙脉断了咱村会有什么后果?」离我最近的一位村民开了口,眾人瞬间静下来。 「轻则重病招阴,重则厉鬼缠身致身死。」此话一出人群瞬间炸锅。 「这是真的吗?」 「好恐怖…怎么办。」 「我家孩子还小啊!!」 . . 他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声音杂乱至我完全听不出来在说些什么,我有些头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神女大人,没有可以补救的方法吗?」人群再次安静了,他们停下言语,每双看着我的眼睛都闪着名为希冀的光芒。 「目前最好的方法是迁村。」我无奈道。 我可以明显看到台下的他们脸色一僵,是因为没有事情发生吗?所以他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希望大家可以明白,等出事以后我们再迁村就晚了。」我摆正脸色,严肃的看着他们。 「神女大人…那个啊,这里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也有许多祖先的坟埋在这,您要我们迁村…」 「除了河水消失,现在也没啥大事情…不如…」 他们说话断断续续,语气有些为难,说话的那个人说到最后还看了眼一旁的人,示意那人附和几句。 「我了解你们的难处,这村子我也住了18年,但等到出人命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落,我对上刚说话那人的视线,他驀然低下头,畏畏缩缩的没再说些什么。 「神女大人,我们知道您的用心良苦,但我们这群老人也百八十岁了,下趟山也麻烦,倒不如就待在这吧,死了也死在熟悉的地方,总归是瞑目。」村里年长的老人发话,我看着他佝僂的身躯叹了一口气。 长者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但一旦有长者发话我又没有强硬地坚持立场… 「那没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谢谢神女大人。」其中一名老人向我道谢后便走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带着小孩的成年人。 「那我们也走了,神女大人辛苦了。」那些人趁着机会离开了,人群顿时做鸟兽散。 我立于原地看着村民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虽说早就预料到了… 「大人。」我走下祭台,婆婆站在我身后喊了一声。 我回头,看见的是奶奶、招待馆的爷爷、扎纸匠王叔叔跟王二狗,他们站在我身后满脸担忧。 「你们离开村子吧,在山下待久一点再回来看看情况。」我叹了口气,这样对他们说道。 「大人那您呢?」奶奶看着我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总得待在山上,看能不能帮到村里的村民。」我皱眉抿唇,无可奈何。 「小姑娘,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吧,我不在了谁给你做包子吃喔。」爷爷笑道。 「爷爷,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这招待馆可没人管了。」我无奈的看着他。 「怎么会没人,把我那在山下读书的儿子叫回来就好,何况你让我下山,是打算让我客死异乡吗?」说到最后,爷爷故做生气道。 「您知道我不是的…」他话说道如此我也不好说些什么,转头望向王叔叔。 「我会照你说的做,好好保重。」听他的话我笑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道。 「奶奶,您跟王叔叔他们一起下山吧,去找爸爸看他有没有解决方法。」 「那您…」他忧愁的看着我顺道牵起我的手,看起来十分不放心。 「哎,把小姑娘交给我照顾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爷爷笑嘻嘻地揽过我的肩对着奶奶说道。 「那请您保重。」奶奶瞪了爷爷一眼,万般不捨地松开牵着我的手。 这一部分弄好后我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王二狗,他看了我一眼,眼睛似乎泛着点点泪光。 「什么嘛,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哭什么。」我走到他身边,笑着揉揉他的头。 其实王二狗比我大上一岁,可能是因为从小被父母拋弃的关係,他非常怕生也有些怯懦,但我并不在意。 「你在山下的时候好好跟叔叔学技术啊!要是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没办法把我教会…」 「知道后果的吧。」我似威胁般的挥了挥拳头。 「你要下山来找我。」他定定的看着我说道,可能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认真。 「啊…对,等事情处理好后我会下山去找你。」我笑着点了头,他走近抱了我一下。 信徒弒神(四) 「你要下山来找我。」 「等事情处理好后我会下山去找你。」 . . 送走他们三人后我匆匆忙忙的赶回家,趁着天黑前画了跟村民人数一样多的驱邪符。 「这样够吗?」我看着手中的一叠黄符皱起眉,提起笔又多画了几张。 等到数量足够后我将符咒放在兜了,提着一桶黑狗血直接走到村外,我用黑狗血沿着村子画结界,将整个村子围在黑狗血的范围内。 好不容易绕完后已经接近黄昏了,我皱紧眉估量了时间后将兜里的黄符分发给每一个村民,同时叮嘱他们天黑就将烛火熄掉,如果外头发出动静的话千万别出声,说完后又在每户的门窗上都贴了一张驱邪符。 天要黑了… 整理完东西后我走出家门,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的乌云特别厚重,像是整个天要垮下来般,那种阴鬱感压得我喘不过气。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呢?」爷爷对我的行为很是疑惑,我走进招待馆叹了口气。 「做些防备,聊胜于无。」我抱着祭天祈福所用的真剑躺到躺椅上,爷爷端了一盘包子放到餐桌。 「今晚会出事?」 「我不知道,只是先做些保障,晚上会出现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准,有个保障总是好的。」话落,爷爷吹熄了蜡烛屋内一片黑暗。 「您快睡吧爷爷,我就躺这了。」爷爷应了一声,上了楼。 寂静无声,我盯着天花板保持清醒,包子香传来我才意识到我今天还没吃东西。 「好累…」不是肉体,是心灵。 我开始回想自己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 在前年年末爹爹将位置传给我后的这一年多很平和,因此除了一些知识外,在这个风水地理位置上乘的龙脉宝穴地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实战经验。 更别说见过实际的鬼怪,爹爹他可能也没料到短短的一年多可以变成这样,喔不,是短短的一天。 如果他预料到的话…还会把位置传给我吗? 我不知道。 昨天晚上我还在为了祭天祈福的成功而开心,今天就要为了龙脉被斩断的后果而烦恼。 我有能力做好吗?有能力保护这群村民吗?我也好想跟奶奶一起下山… 黑暗里我的不自信与自私一起膨涨,涨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好自私啊…竟然想自己跑走。」我这样喃喃道。 「他们可是把你称为神女大人…你应该保护他们。」 . . 夜半,鐘摆敲了十二下,我的意识有些迷糊,恍惚间听见了外头的吵杂声。 ——!! 我霎那间惊醒紧握着剑柄,睁眼看见的是泛着绿光的窗户。 放轻步伐走到窗边看向窗外,那是什么…明明就用黑狗血了…为什么… 窗外的街道几乎快被面目可憎的恶鬼们佔满,他们毫不顾忌地笑着,抓住每一个在屋外的村民贪婪的吸食他们的魂魄。 在那一瞬间,身体比脑袋更先一步做出反应,我猛的拉开门跑到屋外。 一瞬间鬼怪的嚎哭、孩童的哭喊、村民的呼救、女人的尖叫声全数灌进我的脑袋里。 脑袋好痛… 「神女大人!」是小孩的叫声。 我回过神来,目光所及的角落蹲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孩, 我一个箭步衝到那小孩面前将他护住身后,手中紧握着剑警戒地看向前方。 一种我从没想过的东西骤然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肥遗会出现在这。」我语气颤抖,看着在村头爬行的双身蛇类。 那群蛇无视了围着村子的黑狗血,爬行着在地上拖出血痕。 怎么办…哪个符咒可以用…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那可是山海经里所描述的上古妖怪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是牠! 咯咯咯——!! 崩溃在即,一隻恶鬼张开血盆大口朝我衝来,我侧身带着小身后小孩一闪,右肩被那恶鬼的尖牙擦过立即见血。 我吃痛,但情绪因为痛感而迅速地冷静下来。 迅速咬破指尖,我在虚空画了破灵符,一剑穿过符咒,剑尖没入朝往我衝来的恶鬼身躯。 嘎啊啊——!! 面前恶鬼发出凄厉的哭嚎声,它身上瞬间燃起青色火焰,我抓准时间将身后小孩推进招待馆内。 在回头前,如同来锁魂般,我身后出现了嘶嘶嘶的声音…是肥遗… 大脑飞速运转,我一手画了一个定身咒握在掌心,另一手则握紧了剑柄,随后,我猛的一个回头!! 「定!」剎那间一隻张大着嘴的肥遗就定在离我眼前不到一公尺的距离,我抬手一剑砍掉牠的头。 正当我松一口气时,不远处爆发尖叫声,我定睛一看腿一软,差点要瘫倒在地。 目光所及处红光漫天,一隻鸟类从我眼前飞过后停在了对面房屋的屋顶,那屋顶转瞬间变燃起了熊熊烈火。 「民鸟…怎么会…」 山海经西山经所提到的民鸟,浑身翠绿,能浴火。 村民的呼救声在我耳边震耳欲聋,为什么村民会不顾我得叮嘱跑出门呢… 因为那隻鸟啊…房子都烧起来了。 在民鸟地促使下场面更加混乱,从家中跑出来的村民或中毒、昏迷、火焰焚身、肉体被夺魂魄遭噬。 在村民的尖叫声下我提剑走出,一手持剑一手画符,我毫无意识像疯了一般的斩杀肥遗、驱散恶鬼。 . . 嘎啊——! 又是一隻恶鬼朝我袭来,我提剑抵挡,手里破灵符迅速打出,面前被击中的恶鬼遭火焰吞噬。 啊啊啊——! 身后陡然传出凄厉的哭喊声,我立马回头,一个被火焰焚身的村民朝我袭来,我愣在原地,就是这一愣让他抓住我的手。 「都是你!!!都是你!!!」火焰迅速爬上我的手臂,高温刺痛我的皮肤,我回过神推开了他后拍熄衣服上的火。 「是你!!!」他喊叫着张牙舞爪朝我扑来。 「是你害了我们!都是你害死的!!」我皱眉抿唇,最终抬剑一挥,一颗头颅落地。 「薛北黎!」那人狠瞪着我,身体笔直的倒了下去。 没有时间缓神,身后不断有恶鬼朝我袭来… . . 混乱持续了一个小时,我瘫坐在地。 视线所及处皆是横躺在地的村民,他们或死亡或昏迷,除此之外还有几隻民鸟跟肥遗的尸体。 我呆愣在原地,脸颊顿感一片濡湿。 空气中酝酿浓重的湿气,不到几秒鐘便是大雨倾盆,这场雨浇湿了民鸟燃起的火焰。 「…」我抬头望黑压压的天空,抬手抹了濡湿一片的脸颊。 那是雨吗?还是眼泪?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应该是近期最后一场雨了。 一见肥遗,天下大旱。 白帝城下雨翻盆,这大雨持续了好久… 存活的村民因为刚刚的那场混乱紧闭家门,不敢轻易外出,我呆坐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任由着大雨淋湿我的衣服、头发。 「呜….呜…」破碎的呜咽声溢出,我垂下头双手摀住脸,双肩颤抖。 我蜷缩起身子,缓过来后才是一阵痛,像是心脏手术的病人在手术中麻药突然褪去,一阵鑽心的痛,痛得出奇。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逐渐亮起了光,原本的瓢颇泼大雨成了细雨如烟,待在屋内的村民直到这时才敢出门。 「我的孩子!!」 「爹爹!!娘亲!!」 耳边再次充斥着杂音,我面无表情地提剑站起,泡了水的衣物顿时成万斤重,我一个踉蹌差点跌坐在地,用剑插入土里稳住身子才不至于如此狼狈。 我缓步走回招待馆,从包里面拿出一个药囊再次走出来,将丹药分给每一个被肥遗咬伤而昏迷的村民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招待馆。 . . 「小姑娘,你还好吗?」我坐在餐桌前吃着冷掉了肉包子,衣摆还在滴水,我没有去注意。 「没事的,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嘴角却迟迟扬不起来,到最后只得作罢。 吃完了包子,我翻出带来的乾净的换洗衣物,换上后躺回躺椅上呆望着天花板。 . . 「是你害了我们!!都是你害死的!!」 「薛北黎!」 . . 愧疚感扑面而来,以为已经止住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却一滴都没有窜出眼眶。 叩叩叩——! 招待馆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我匆匆将眼泪擦掉站起身来开门。 「神女大人…」是村民。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我面色平静的扫了他们一眼,而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里带有异样。 我皱眉,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下自己,是凌晨那阵混乱里面留下来尚未处理的伤。 「快进来吧。」看他们迟迟不进,我出生催促。 . . 「神女大人,希望您跟咱们解释一下凌晨发生的事情。」待大家都坐下后,任华首先开了口。 任华的神情很严肃,他坐的挺直。 我突然神情有些恍惚,总觉得我跟他们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像两个阵营。 「那些东西是被阴气招来的,正如我昨天早上所说,现在我们村子已经地处凶穴。」我稳了稳心神后缓缓开口。 「那明明您昨天已经给大傢伙发符咒了,村外也用黑狗血划结界了,那些东西怎么还能进得来!」在人群后面,有另一名男子开了口。 「肥遗跟民鸟把结界打破了,他们是妖,不是黑狗血能拦得住的。」话落我叹了一口气,抬眸对上的是村民疑惑的眼神。 「肥遗跟民鸟是指那隻双身蛇跟会放火的鸟。」我做了一点补充,看见他们那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后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黑狗血拦不住他们,那他们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来…」人群中有人开口,现场突然变得吵闹。 「对啊!神女大人你要救我们!!」 「神女大人,我丈夫昨天死了…我们家…」 「我家的孩子昨天也…他明明还那么小…」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哭声、啜泣声让我烦闷的揉了下太阳穴。 「大人,明明前天的祭天祈福那么成功,是哪里出了错?」 . . 「还是祭天祈福失败了,咱村被降罪了?」 信徒弒神(五) 「对啊!神女大人你要救我们!!」 「神女大人,我丈夫昨天死了…我们家…」 「我家的孩子昨天也…他明明还那么小…」 「大人,明明前天的祭天祈福那么成功,是哪里出了错?」 「还是祭天祈福失败了,咱村被降罪了?」 . . 我看向说出这话的那人,队上我的目光后他很明显的身形缩了下,任华也同样用着责备的眼神看着他。 「这两件事并没有关係。」听见他们的吵闹内容我皱起了眉,不悦地说道。 「难道除了神明,人类能斩断龙脉吗?!」责备的声音从这句开始后越来越大,闹得我头痛欲裂。 没有人阻止这场吵闹… 我看向任华,他也同样看着我。 如果跟他们说我那天早上就听见有人说龙脉活不成的话,他们会停止责备我吗? 喔不,那只会把事件演变成,为什么我没有去阻止。 太累了。 「对不起各位,因为我能力不足,事情才对变成这样。」我垂头,没有辩解。 吵闹声停了,他们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然…我们迁村吧?」我抬眸,对上最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代表,他畏畏缩缩的道。 「迁村吗…」或许是因为真的有人死了,他们开始思考这个提案的可能性。 最终结果不了了之,有人提议再看看今晚,如果今晚一样出事的话明天就离开,其他人同意了。 「小姑娘,你要不休息会?我看你气色不好。」我点了点头躺回躺椅上,意识逐渐模糊。 「爷爷,你存点粮跟水吧,大旱要来了。」在失去意识前,我这样说。 . . 再次醒来时已经黄昏了,我赶紧出门将昨天晚上被毁坏的黄符跟黑狗血补上,顺道查看了被火烧过的房子情况。 「幸好有那场雨。」我叹了一口气。 屋上被烧坏茅草在白天已经换新了,幸亏有那场雨状况才没有继续恶化。 不久后黑夜再度降临,我抱着剑躺在躺椅上盯着天花板,等待鐘声敲响十二次。 噹噹噹——! 「来了吗?」我站起走到窗边,鐘声已经敲完。 剎那间全村的狗开始躁动,狗群的齐声长嚎异常骇人,我看向村口,那里出现一团黑雾。 那黑雾正往外散发着渗进神经的压迫感,我紧握着剑柄站在窗边。 大约过了几分鐘…黑雾迟迟没有进村。 「肥遗跟民鸟不在是吗?」我因此松了一口气,看来黑狗血是确实起了作用。 但转念一想,家里存放的黑狗血数量有限,这样子不可能坚持多久。 同一时间,在我正为黑狗血的存量担心时,那原本毫无动静的黑雾竟然开始前进,甚至跨过了黑狗血的结界范围! ——!! 我心一惊差点就要夺门而出挡在黑雾前方,但理智压住了情绪,深呼吸保持冷静后定睛一看,黑雾前有一个人影。 「是夺舍?!」我倒吸一口冷气,那个人影正是在昨天混乱时被恶鬼夺去肉体的村民。 被夺舍的肉体虽然阴气极重,但也不至于被黑狗血重伤…原来是这样吗? 我直勾勾的盯着那正在行径的黑雾,他们寂静无声的就这样走了过去,没有动静没有混乱。 彷彿眼前的黑雾只是我的梦境。 …是幻境吗? …会不会真的是幻境? …如果是幻境的话,那现实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的混乱与今天的寂静形成强烈对比,连日而来的事件压得我喘不过气,產生了一种自己身处幻境的感觉。 很可惜的,我尚未学到任何破除幻境的符咒… 「那还是…」我抬剑看着自己的左手臂,心一狠锋利的剑身在手臂内侧划出一道口子。 强烈的刺痛袭来,我猛的闭起眼睛再睁开,无事发生,依旧是那个无动静的黑雾。 「没事了,幸好。」看着逐渐远去的黑雾我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第二天,所有村民彷彿没事人一般,假装没发现昨天晚上的百鬼夜行。 农忙时节的夏季,他们开始替庄稼除草,继续为家畜配种,我又再去补了一次黑狗血作为试验。 晚上,那团黑雾又来了,被夺舍的人类依然走在最前面并且破坏了结界,但事情依然没发生,能说是相安无事吗? 又过了几天,每晚都是一样的情况,到最后我甚至没有继续补黑狗血。 . . 叩叩叩——! 某天早上,招待馆的再次被敲响。 「怎么了吗?」我打开门,门外依旧是那些村民,为首的依旧是任华。 「神女大人…最近村里发生很奇怪的事情。」他们的眼神开始飘移。 「带我去看看吧。」我叹气道。 他们带着我到田里,我看着枯萎的庄稼皱起了眉…这里本该是一片绿意盎然。 「神女大人也知道吧,照理来说这里应该是正在成长的庄稼,昨天看还好好的,但今天早上一看到就成这样了。」 所有村民都苦着一张脸,庄稼枯萎不仅代表着他们几个月来的辛苦白费,更是代表未来可能会面临没有食物的囧境。 就算是因为乾旱,也不应该枯得那么快…我陷入沉思。 「神女大人,我那边也有东西要给您看。」 「走吧。」我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跟着他走到了他家的猪圈。 嘎啊啊——! 尚未走进猪圈就能听到那不合常理的凄厉叫声,我皱起眉头看向那个村民。 「神女大人,不瞒您说那东西是昨天我们家老母猪生下来的,那东西…」他欲言又止,最后没再说些什么,带着我走进猪圈。 那是个怪物吗?我这样想着。 若说怪物也合理,那东西全身佈满着黏稠的分泌物,没有点猪崽子应有的样子,反倒浑身血色甚至长了一张像人类的脸。 「是畸胎。」我看了一眼那东西后说道。 「畸…」疑问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 嘎啊啊——! 面前的畸胎爆发前所未有的凄厉叫声,那声音尖锐到刺痛我的耳膜。 我皱紧眉头看着那在地上疯狂蠕动的畸胎,他似乎挣扎的想要扑到我身上。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提剑想着应不应该就这样刺下去。 献上活祭——!否则灭村——! 正当我在思考时,畸胎的尖叫声驀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奇异声音,他说着… 献上活祭,否则灭村。 「大人…这是…」身旁的村民们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有些惊慌。 「你们先出去吧,这东西我会处理。」他们点了点头,快速地离开猪圈。 我看着地上依旧在奋力蠕动的畸胎,抬手在虚空中划了一道符,举剑穿过符咒后插进畸胎的身体里。 嘎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再次爆发,我不悦的皱眉…最终声音渐小,地上被剑插着的畸胎也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信徒弒神(六) 嘎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再次爆发,我不悦的皱眉…最终声音渐小,地上被剑插着的畸胎也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 . 怪事一出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一时间闹得村民人心惶惶,人人都在传那句… 献上活祭,否则灭村。 而接连几天的状况也加重了村民的恐惧,庄稼枯萎、畜诞畸胎、口吐人言… 「小姑娘,你还好吗?」一旁的爷爷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放在我手边,担忧的看着我。 「爷爷您的存粮跟水还够吗?要不你这碗自己吃吧,我不饿。」我摇了摇头,将碗推向他那边。 最近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原本没有动静的百鬼夜行在这几天突然开始躁动,他们开始鬼敲门,甚至有几次会让被夺舍的村民撕掉们上贴者的驱邪咒,以此直接进到屋内吸食生人魂魄。 想到这我有点头痛,叹了一口气。 「我这东西多的很,你每天操心村子的事多累啊,还是你吃吧,不然老婆子回来看见你瘦了不得怪罪我。」爷爷笑着说道,又把碗推了回来。 这一次我没有婉拒他的好意,端起碗没过多久一碗白粥全部下肚。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村民应该都想要迁村了。」 最折磨山村农民的无非就是,没有粮食、没有家畜、没有水,这也是最折磨人类的。 说时迟那时快,招待馆的门第三次被敲响。 叩叩叩——! 「神女大人!」外头的村民叫着,我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背着大包小包并且携家带眷的村民。 「神女大人,我们决定要迁村了。」任华开了口。 他身后有两个小孩子看来正是总角之年,缩在任华身后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看向我。 任华话一出其他的村民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先拒绝迁村的也是他们。 任谁都不会料到现在这种情况… 「嗯走吧,我先跟着你们出村。」我看了身后的爷爷一眼,他点了点头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要是真那么容易能走就好了… 在差一步就可以踏出村口的距离,我们被一个屏障给挡住,任谁…都没办法穿过这个屏障。 「这是什么?」我吃惊的抬手,掌心覆上那层屏障。 「大人…这是?」在我身后的任华见我表情不对劲开口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是所有村民都看出了什么。 他们纷纷将手放在那层屏障上,甚至有人试图肉身衝撞那个屏障,但都被反弹回来。 「大人我们没有办法再待在村子里了!」 「庄稼都枯了,家里存粮也快吃完了…我们再继续待在村里会活不下去的!」 过了几分鐘后眾人皆意识到现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他们开始哀嚎,开始哭闹….面前的透明屏障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村民日渐薄弱的神经。 「爸爸,我好饿,想要去山下买糖果。」任华家的那个男孩子抓着任华的一角,神色天真无比。 「再过几天吧…爸爸那时候再带你们去买很多好吃的。」任华扬起一个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分外无力。 那两个小孩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慌张淹没心头,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斥神经,但却只能故作镇定的安抚他们,并将他们一一带回家中休息。 「有消息我会再告知你们的。」虽然这样说着…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消息不会轻易的到来。 「明明就是没有办法…」 「束手无策就说吧,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希望。」 「好累…」 「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到底能做到些什么。」 「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娃娃。」 「他一定是在骗我们。」 「他会不会想到解决方法然后自己逃出去?」 我背对着那些已经膨胀到顶点的不满猜忌,只要再一点点,等到他爆炸,被炸伤的就是我。 . . 当天我回到家中翻了一遍又一遍的古书,一遍又一遍地在那道屏障前试着各式各样破除结界的符咒。 「怎么会这样…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可用符咒了…」又过了两天,我精疲力竭瘫坐在地,看着面前超出常理的屏障束手无策。 「怎么办…」 我慌了起来,村子里的情况不容乐观,缺粮缺水已经足够致命了,现在连能不能在撑三天都是个问题。 我在屏障前来回踱步,牙齿咬破嘴唇,口腔里充满着血味。 「献祭活物…否则灭村…献祭活物。」脑袋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碰——! 「爷爷!」我快速地回到招待馆,因为情绪激动导致关门关得太用力。 「姑娘你…怎么了?」他看着我的样子有些疑惑,我开口正准备说话时,屋外一阵喧闹掩盖掉我的声音。 「外头怎么了?」爷爷开口问道,一阵强烈的不安感袭捲我的心脏,将其紧紧掐住。 「爷爷,你等一下千万不要出门,就在屋里待着,我重新给门贴上驱邪符。」我的脸色极其的差,将东西都处理好后走出招待馆。 . . 「各位!我现在想到了一个方法!!」祭天祈福的祭台上站着一个男人,他一手提刀另一手抓住一隻鸡的脖颈,背对那道透明屏障,面对着台下剩馀的村民大声吼道。 「大家的粮食一定都吃完了,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明天!」他继续说着,台下的村民面色蜡黄,眼露哀戚之色,没有办法否定他的话。 「那些畸胎不是说了吗,献上活祭,否则灭村!」我站在台下意识到他想做些什么,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男人。 「我现在杀了这隻鸡,就一定能出去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癲狂,嘴角扬起诡异至极的笑容。 他将那隻可能已经昏迷的鸡拎高,当着村民们的面在台上,一刀,一刀直接将鸡隻的脖子砍断。 喷洒出来的血溅到了离台子比较近我身上。 这就是疯癲吗…?台上的那男人笑了,笑的疯狂。 他扔下手中的鸡头转身就朝屏障跑去。 ——!! 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下他逕自穿过了屏障。 「献上活祭,否则灭村。」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回盪在整个村子里,狠狠敲响了每个村民内心那个名为危机感的警鐘。 「不行!!不行!一定要杀了一个东西!」有些不信邪的村民再次尝试要出村口,却发现自己仍旧被屏障挡着,于是紧张的大喊。 「快点!家里的猪!」 「我家养的鸡猪都死光了…怎么办!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人们开始紧张,有人提起刀杀了自己家的家畜后立马逃出村子,有人提起刀抢了其他人家的家畜。 我看着那一群为了生存近乎癲狂的村民不知该作何感想,有人跟我一样立在原地…是任华。 他在看着我,而我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那是深不见底的绝望…我看见眼泪被绝望吞噬,剩下空洞的黑暗。 现有的家畜绝对不可能让每个人都离开村子… 我想到任华家的那两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我紧咬着唇,立于原地攥紧拳头。 没有抢到家畜的人纷纷跪倒在地,他们开始崩溃大哭,泪流满面。 「怎么办…我家的孩子…」 「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是谁呢?在这些哭声当中,他说出的那一句话。 轻飘飘的,像从遥远的国度传来虚无飘渺,带着难以言说的魔力,如同恶魔低语般蛊惑着在场眾人。 「那就杀人吧…」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任华开开合合的嘴,他笑了,看着我笑了。 这句话落下,驀然间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出,但这次说的内容不一样。 . . 「以薛北黎祭眾鬼之灵,毁其双目,断其四肢,头朝下活埋而全村人得以释之。」 他们疯了。 信徒弒神(七) 「以薛北黎祭眾鬼之灵,毁其双目,断其四肢,头朝下活埋而全村人得以释之。」 他们疯了。 . . 还有办法挽回吗…面前所有村民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该死,所以这整件事都是衝着我来的吗,砍断龙脉、百鬼夜行,甚至到现在还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我反应过来后不可抑制地骂出声,面前村民站起身朝我扑过来。 「你们在想什么!!那声音一定是骗你们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我们!」我一边躲避一边朝着他们大喊。 「你不是也没有办法吗!」其中一个人似反击般也朝我喊着,话语里夹杂着不甘。 我被他这句话堵得无语凝噎,一时间愧疚感又重复上升,村里的几名壮汉齐齐上阵就要将我制服。 我紧抿着唇,看情况已经无法再跟他们沟通,一手划着定身咒准备逃脱这个困境。 「不要让他画符咒!!」有人喊着,我心一惊大感不妙,眼前陡然寒光闪过,我应付不及。 噗呲——! 那是利器穿过血肉的声音。 「啊!!!」我忍不住的长声惨叫,生理性的泪水滚滚流出。 好痛… 好痛…!!! 一隻断臂横在眼前,左臂传来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 「快!快砍了他的手!」眼前站着一个手拿染血的刀表情狠厉的男人。 剧烈的疼痛让我失去逃脱能力,堪堪撑起身子不至于倒地,我摀住正在向外流血的左臂,看着止不住的血脑袋一阵晕眩就要昏迷。 「快…快,趁现在,杀了他我们就可以活命了。」人群里有人首先发声。 他们七嘴八舌,脸上带着恐惧但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始朝我靠近。 「不要碰我!!」我朝他们大吼,面前虚空中闪烁着符咒。 「他要杀了我们!」面前村民看见符咒大骇,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狰狞。 「以薛北黎祭眾鬼之灵,毁其双目,断其四肢,头朝下活埋而全村人得以释之。」 那个声音又来了… 是叫我不要挣扎吗? 以身献大义…? . . 面前的村民们提刀朝我衝过来,在虚空中闪烁的符咒终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怎么办…我很像要死了… 我双手被缚遭压制在地,眼神空洞地盯着天空,今天的天,特别的灰濛濛。 然后啊,空中… 啊,没有然后了… 我看不见了… 眼前剎那间一黑,接续着又是一阵几乎要掩灭我神智的剧痛。 「啊!!!」我忍不住的再次惨叫出声。 「好痛…真的好痛…」 「为什么…」我这样呜咽着,回应我的却是村民略显慌张的讨论声。 「小心点不要让他死了,那些鬼说要活埋的。」 「那就先这样吧…快…快找个地头往下埋,血流这么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 「为什么是我…」我能感受到我被他们抬着,然后丢进了一个土坑。 「到底为什么是我!」我眼前一片漆黑,全身佈满几乎要治我于死地的重伤。 像是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般,我大声质问。 「大家都还想活。」是任华的声音。 「你没办法保护我们,所以我们要保护自己。」 「这些天还叫你神女大人已经是最后的尊敬了,毕竟你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甚至快把我们害死。」 . . 「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拿刀来啊,还有两隻腿。」 噗呲——!!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我叫不出来了,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发出来的声音阵阵沙哑甚至不成调。 我能感受到生命力快速地流逝,鼻腔吸进来的空气全是尘土。 是我把他们害成这样的吗…. 是因为我太弱吗…. 算了,反正都要死了,想这些有什么用。 幸好…爷爷没有看到… 因为太狼狈了,不想给他看到。 怎么办…奶奶,我等不到爸爸了。 . . . 怎么办…王二狗,我学不了扎纸术了。 信徒弒神(八) 「薛北黎,丁卯年九月二日生,卒于甲申年六月十五日。」 「快起来了小妹妹。」 . . 是谁… 我不是死了吗? 卒于甲申年六月十五日…所以是黑白无常吗? 「小妹妹快起来了,不然我就要直接把你拉起来了喔~」 「哎,你这样是在增加我的业务量。」 我很清楚的听见那人的碎碎念,那是一个很温文儒雅的声音,只不过那语尾上挑的语调十分风流。 骤然间,原本身处一片黑暗的我眼前出现令人不适的亮光。 「好了好了,赶快睁眼,你该跟我走了~」我听从那声音的话,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我许久未见的和煦阳光,天空一片晴朗无云,我顿时愣在原地良久。 「喂,回过神来,我们要去阎罗殿报到了。」一隻苍白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回过神来看向那声音的出处,那是一个男人,一个长相极佳的男人。 他皮肤白皙长发束起额前几缕碎发,鼻若悬胆唇若涂脂,眉下一双丹凤眼,一眼看去总觉得他眉眼含情。 身形挺拔高挑,藕荷的直裰穿在身上并不让他看着像个奶油小生,反倒是玉树临风气度翩翩。 只是他手里正扯着比我胳膊还粗的锁链,而那锁链的另一头正牢牢缠在我身上。 「看呆了吗?我就知道我果真貌似潘安。」他笑了,我面无表情。 「我没办法投胎,所以不用白费力气抓我了。」我看了眼锁链后没花费半点力气便直接挣脱。 「啊?真的啊?」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掉到地上的锁链如同有生命一般缠回他手上,那姿态仿若毒蛇。 「嗯,其他人把我诅咒了。」我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脚底所採的地面,那是村民埋葬自己的地方。 我看了眼脚底踩着的黄土意识到不对,猛然抬起头环顾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皆为黄土,原本草木肆意生长的山林消失不见。 「喔,你说你被埋的那个村子啊?」他像是了解到了什么。 「山崩了喔,那个村子被埋了,死的人满多的,所以我才被调到这个地方,哎…真是命苦。」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阴鬱的神情补充道。 「不过还是有人逃出来,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 想到招待馆的爷爷我不禁紧皱着眉头。 「勾冉!你别再摸鱼了,快点搞一搞回去休息!」黄土的另一端传出声音,那名叫勾冉的男人不满的嘖了一声。 「你想要投胎吗?」他突然问我,我点了点头。 「要是你被他们抓到的话,不能投胎的魂魄都是会被丢到地狱去的。」他指了刚刚声音的出处,我听完这句话后皱起眉。 「你可以帮我,你是拘魂鬼。」我定定的看着他说道。 「哎,小妹妹还蛮聪明的嘛,看得出来我是谁。」他笑了,接着道。 「我的确可以帮你,但总要给点好处吧。」他朝我搓了搓手指,那动作配上他仪表堂堂的脸…简直格格不入。 「700年如何,你保我这七百年,要是七百年后我无法投胎那就任凭处置,看你要吃了我的魂魄还是其他,我都不反抗。」我这样说着。 「那七百年你也要任凭我处置知道不,不过不会做什么伤害你魂魄的事情。」他突然笑了,笑得极其狡猾,我不适的皱起眉。 我同意了,他手中驀然出现一张卷轴,上头写着我跟他的名字,我伸手压了个印。 「恭喜,薛北黎小妹妹,你现在准备好了吗。」他看到完成程序的契约卷轴笑了,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只见他身后的空气开始扭曲,驀然间巨大的吸力将我们俩吸了进去。 . . . 「胡!槓上开花哈哈哈哈哈!!」 「给钱给钱!」 「小北你不行啊,都输了多少局了,你上头没人给你烧纸,可别再输了。」 「闭嘴吧你,全记勾冉帐上。」 这是我来地府的第…不知道多少年。 「小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东西~」正当我还在为自己的麻将能力担忧时,一阵声音传来。 「哎呀,这不是小勾吗,今天这么早下班啊。」面前是赢了好几把正兴高采烈着的阎王,他笑咪咪地看着走进房间的勾冉。 「最近事情少啊,这么多年过去治安也变好了,我负责的区域比较安详。」他笑着说道,手里提了一个纸袋。 纸袋里飘来阵阵香味,像是刚烤好的麵包,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我脑海里想了一下就不断分泌口水。 「是鯛鱼烧喔~你上次看到说想吃的东西」勾冉嬉笑着,拎着纸袋就在我面前晃呀晃。 「你是不是欠揍。」我哼哼两声,一把夺过纸袋拿出里头的鯛鱼烧。 焦香酥脆的外皮令人垂涎欲滴,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后唇齿留香,红豆的香气清香味足却不过分甜腻,吃得我满脸笑容。 「哎呀,小勾怎么对小北这么好呢,我跟你共事了快千年了,也没办法得到一个鯛鱼烧吗?」阎王在一旁抱怨着。 「不过我不喜欢吃鯛鱼烧,还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五香糕,哎呀那个想起来就肚子饿。」他继续说着,看那样子似乎口水都要滴出来了。 「大王,您不会饿。」一旁的鬼总管说道。 是的,正确来说在场没有一个人会饿,所以根本不需要进食,甚至是可以连日不眠不休地打麻将也不会导致精神不振。 不吃不喝不睡,就是我现在的生活常态。 「真的是老顽固,那种糕点能有我的鯛鱼烧好吃吗,你有空去人间晃晃吧,多看看新奇的东西。」我朝他冷笑一声,拎起鯛鱼烧的袋子就离开房间。 「这个可恶的崽子!」阎王听到自己心爱的五香糕被詆毁时火冒三丈,哼哼唧唧的想要骂人却也说不出什么话。 「老李…我的五香糕真的没有鯛鱼烧好吃吗…」最后他一脸委屈地看向身旁的总管。 「大人,你怎么一直被薛小姐欺负呢…」 . . 「我在这里待几年了?」我坐在地府里一个像训练场的地方,问着跟来的勾冉。 「嗯…我不记得了欸~」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面具没有一丝裂痕。 「快说。」我没有理会他的藉口。 「601,今年是第601年。」 我听见那数字,抬头看向地府的天空,那里永远是黑压压一片,透不出一丝光。 「该离开了。」我将仅剩一个鯛鱼烧纸袋地给勾冉后说道。 「要回人间找你的尸骨吗?」他接过鯛鱼烧,依旧笑着,不过嘴角的弧度很像没有刚刚那么明显了。 「嗯,还有99年,足够我找的了。」我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了一下,说道。 「欠你的钱等找到人给我烧纸后再还你,下次见面就是我准备投胎了。」我最后一句话语调泛上笑意,最终离去。 . . 「就说区区鯛鱼烧,怎么能把小北留下来呢。」阎王突然出现在勾冉的身后,像是预料到一切般,跑过来看好戏的笑道。 「哎,少年郎啊,情意深重,何苦~何苦~」 勾冉没有回应,他依旧那着那剩一个鯛鱼烧的纸袋,阎王从他眼前晃过,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离去。 再也不见(尾) 「故事结束了。」那老伯咳了几声,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身旁坐在椅子上的三人。 今天的天气不错,但唯独不好的是因为即将入秋所以常常颳风,气温明显降了几度。 「你们没事回来问这个干嘛,咱们村晚上怪事多,你们抓紧时间赶紧离开,以免被什么鬼东西缠上。」他挥了挥手,没打算再理会那三人。 在那小兔崽子跟拘魂鬼消失后的过一週,原本慌慌张张逃跑的三个人又回来招待馆找那老伯了。 「老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王嵐昕颤巍巍地问道,似乎刚刚的故事对他衝击力不小。 「这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没啥真实性,你们也可以听听就算了,当什么真。」老伯转过头撇了他一眼,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些许不悦。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个故事太…」他们三人都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吞吞吐吐的。 「那小兔崽子又不是你们原本的那个朋友,那么在意他干嘛,人家都去投胎了。」这字字句句中都暗戳戳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不知道是在气薛北黎的离开,还是在气这三人的逃跑。 那老伯翻了个身看向天空,蓝天白云的… 「相处过一段时间还是有感情的,小北他也没害我们。」胡逸思来想去,又怕因为思虑不周而说出什么不蛇仪的话,估量片刻才开口。 「没害你们?」老伯挑眉,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陈辰诚。 「…」陈辰诚恰好抬眸对上老伯的视线,他顿了一下随后开口。 「他没害我,那次下墓是我自己要跟的,他也有提醒我在墓中没办法顾我。」他这样说着眸子里的情绪淡了几分,老伯不知为何点了点头,眼神流露出的是对陈辰诚回答得满意。 「现代人真的有长进呢,不像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那个年代的,只会把责任推给那小兔崽子。」说到这他又回想起祖辈流传下来的故事,空着的右手随着话一出便悄悄攥起了拳头。 其馀三人明显听出话尾的不悦,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一开始叫他们迁村还不听,后头出了那么多事却全部推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搞出那么多幺蛾子还不是得怪他们自己。老伯冷哼一声,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乾脆不说了以免气急攻心。 「您别生气了,要视气急反倒伤了身体,我去给您倒杯水。」王嵐昕说罢便起身,老伯点头以示同意。 「哎,我这老头子早就死透了,尸体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哪来的伤身体喔。」他侧头看了眼王嵐昕的背影,又将视线挪回晴朗的天,暗暗感叹道。 空气又静了下来,胡逸跟陈辰诚相看一眼,最终胡逸开了口。 「您故事中提到的王叔叔,就是之前被小北烧死的那老婆婆的祖先吗?」 「喔,你说的那个…嗯没错,我记得那老婆子也信王。」老伯一手指腹摩挲着下巴,点了头后说道。 「小北跟王叔叔那么好,为什么要烧死那个婆婆呢?这样子王家的扎纸术不就失传了吗?」胡逸接着问。 「你傻啊,故事里不是有说了,那老婆子他祖先特别遵守祖师爷留下来的规矩。」听见这个问题,老伯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敲了下胡逸的头,看这动作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小兔崽子寧可让扎纸术失传,也不会让那老婆子打着王家扎纸术的名号出去害人。」老伯冷笑了一声躺回躺椅上。 「没想到那火烧得那么大,连给人逃出来的时间都没有,哎,小兔崽子那时候可说是下死手了勒。」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我早就看那老婆子不顺眼很久了,每天搞那些阴森森的纸人,有些还会出来害人,死得好啊死得好。」老伯这会笑得很是畅快,字里行间的语气可以听出对那老婆婆被烧死一事感到痛快。 王嵐昕端了一杯水从屋内走出,递给了老伯后坐回椅子上。 「没事就赶紧回去吧,不要再来了,这里没啥可以让你们留恋的东西。」 「不如好好待在你们那都市里,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老伯打了个哈欠,朝着三人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那三人互相看看几眼,似乎拿不定主意非常犹豫,又是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真的是小北吗?村民所称的神…」他们依然坐着,最终王嵐昕吞吞吐吐的开口。 他似乎依然不相信那故事中被称为神的人是他们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朋友。 反观陈辰诚他看起来比其他两人还要冷静,可能是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吗。 老伯看着他们的神情,他不知道王嵐昕他们眼里的是什么情绪?不捨?难以置信? 他们是不捨于什么?不捨于他们以前的那个薛北黎,还是现在这个已经去投胎的薛北黎? 人的情绪一向很复杂,那三人脑袋里的想法很矛盾,他们一方面想着自己最近朝夕相处的朋友根本不是同一人,甚至根本算不上是人,想来就一阵后怕,另一方面,现在那个薛北黎也对他们三人很好。 老伯叹了口气,从躺椅上坐起身,摆正态度看着面前三人。 「神早就死了,死于信仰,死于信徒。」 「你们认识的薛北黎不是神。」 他第一次叫了薛北黎全名,他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缓慢,像是要把这些字刻进面前三人的心里,烙下最深刻的印记、打破不应该有的希冀。 王嵐昕双肩颤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那是薛北黎在他们的纪录片中唯一的一个镜头。 在他们离开镇山村后才发现,自己曾经的生活足跡里完全没有薛北黎的任何纪录。 他似乎做什么都是低调的,没有照片、影片、社群帐号,他留下的就只有薛北黎这个名字,还有那张会逐渐从他们记忆中模糊的脸。 直到那天,他们从那几天寥寥无几的拍摄档案里找到了这个一个镜头,那个镜头里没有薛北黎的脸。 他明明可以从他们的生活完全消失无踪,但偏偏留了这一个镜头,就像是给他们留一个念想。 那时候的夕阳傍照,薛北黎面对着红艷艷的天空青丝扬起,以万家灯火裊裊轻烟为景… 他留个他们一个背影。 . . . 就算再过了几十年,那个村庄依旧是那样,十年一度的百鬼夜行活人生祭,一样的画皮大人,一样的招待馆,一样的老伯,一样的肉包子。 人们不会有所醒悟,就像他们明明命丧于他们所信仰的人,却依旧叫他「大人」一样。 就算是薛北黎死于村民之手的那一刻,他们也叫他「大人」。 就算再过个五十年、一百年,有些事也是变不了的,好的事物会被人传承,坏的也会。 好久不见(尾) 今年秋天特别寒冷,偏偏这时候又突然有一个秋颱来袭,听说还是个十年没见过的超强颱风。 好端端一个四季如夏、人声鼎沸的岛屿变得草木皆兵,人们紧闭着门窗,窗上贴了粗胶带,门口堆着沙包,整个街道杳无人烟像个空城。 整个超市只剩下一个顾客跟店员,原本琳瑯满目的货架被扫荡一空,原本摆放的商品早已不知所踪,剩下的只有那些被公认很难吃的泡麵。 结帐檯的店员脸色特别不好,就算带着口罩我也能看见他眼神里透露出的不耐。 「520,感谢惠顾下次再来。」 看着他将购物篮中的商品一一扫过条码,每扫完一项我都能感受到他四周的空气多开出朵鲜花,花香绽放衬托着他那逐渐抒展开的眉头。 快乐的是即将下班的他,苦的却是没有买到什么好吃的我。 「没想到超市里只剩下几包素麵跟罐头。」 我臭着脸拎着一大袋塑胶袋走了出来,看着塑胶袋里的东西我无所适从。 「乾脆再去便利超商买点吃的好了。」我抬眸,看见斜对角亮着灯的便利超商。 在这寂静接近凌晨的夜晚,那便利超商的灯就犹如灯塔一般照亮了我迷途的肠胃。 「哎,果然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自动门打开的那一剎那,迎面而来的凉风鑽进我每一个毛孔,犹如沙漠中的旅人遇见绿洲,身心舒畅。 「辛苦了。」我笑着对上店员那掛着黑眼圈的双眼,心情大好于是慰问了他一句。 这次,快乐地变成了满载而归的我,苦的变成在上大夜班的超商店员。 走出便利超商立于门前,驀然间一阵强风刮过我暴露在外的皮肤,鑽心刺骨的寒意越过不御寒的布料鑽进神经,冷意直衝头脑。 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哆嗦一下扯了扯外套… 这场景很像似曾相似。 我缩了缩脖子想到这不禁失笑,抬眸观望了下渺无人烟的四周。 一切很像是那么的相像却又不尽相同,四周不再是草木野蛮生长的山间小路,头顶上也不再是破旧的锈蚀路灯。 而我身后也不再是那些人。 「好空。」我感叹出声。 目光所及处是空荡荡的街道,我所居住的本就是市中心,儘管是一个强颱,却没想到大家防范到这种足不出户的情况。 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呆后迈开步伐朝公寓走去,总之先回去吧,打开电视机后就不会觉得空了。 回程途中我抬头看了眼天空,黑不透光的天空没有繁星闪烁,乌云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连一点光线都捨不得露出来,厚实的云层中感觉藏满了雨水,等待时机一到,倾盆大雨就会淋到我身上。 「最讨厌这种下雨天了…那么暗就算了,我竟然又是一个人在街上。」想到这里,我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復往常。 总感觉自己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下,时不时就想起一些根本没意义的往事。 大概是秋天在作祟吧…我这样想着。 我垂眸看着地上,浅灰色的柏油路上突兀的多出了一个黑点,接着袭来的是更多的黑点,他们佈满整条柏油路,是要将一切吞噬。 「…」我没有言语,抬头再次看向天空。 什么都没有看见,倒是雨水坠落在我脸颊上,他们击落漂浮着的尘埃,洗刷空气中的恶臭,最终带着整个城市最骯脏的一切流入下水道寂寂而终。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打在塑胶袋上发出阵阵声响,我从思绪中驀然回过神,迈开步子就准备走近路回到公寓。 不仅变得多愁善感,还变得容易发呆了啊。 噠噠噠—— 每一脚都踩着水洼前进,近路就是这样,狭窄又难以前行,一不注意就会沾得满身泥泞,但依然不妨碍他缩短路程的事实。 「脏死了。」我皱着眉走出小路,鞋子遭沾上了咖啡色的污渍。 哗啦哗啦—— 雨下得更大了,我几乎全身都被淋湿,但公寓就近在眼前,淋的多湿倒已经没有意义了。 「终于到了…」我迈开步子往公寓走去,却感觉到身后有一个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我回头,是有些漆黑的小巷子,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是谁?」我象徵性地喊了一声,见没有人回应后索性离开。 我有些狼狈,雨淋湿了头发,原本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在这种天气本就容易着凉,现在雨一淋风一吹感冒是一定跑不掉了。 「你就不打算再叫一次吗?或许我就会回答你了。」身后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头上驀然出现了一把伞挡住近乎倾盆而下的雨滴,头上被盖了一条乾燥的毛巾。 那声音太过于熟悉了,是许久未听见的声音,我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该回头吗?还是先说话? 应该问说,为什么你在这里?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还是说,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 内心犹如两个小人在做拉扯,最终我也只是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眉眼答到。 「孟婆真不尽责,忘记给我喝汤。」 . . . ———你拥抱的是死去的神(完)—— 后记 各位晚安,在截稿日前一小时我终于把全部的东西都修好了(可喜可贺 原本想说八月初开始结尾,没想到一场车祸害我躺在床上近一个礼拜,然后紧接着就是疯狂赶稿跟月底搬宿舍(霹哩啪拉一大堆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完结的小说,写完的时候都快哭了qaq 的确还有多不足的地方啦,以后会更努力写出精彩的小说!! 那就下本见啦~谢谢看过这本书的每一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