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老师和他的南朋友》 01违规右转 01违规右转 晌午的一场阵雨并没有让高温真正降下来,转瞬间又是艳阳高照,反而让天气越发闷热。 校园围墙边一整排樟树的叶片尚未完全乾透,藏匿于其中的蝉儿便迫不及待高声欢唱,响亮又聒噪的蝉鸣,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绿叶,直接鑽入耳膜,十分恼人。 郝禹和事务组长小杨把开会用折叠长桌摆放办公室前方的空地上,接着在桌面舖上鹅黄色的格子布,然后摆上一箱泡麵、一箱饮料、几包饼乾零食,和些许水果。 满头大汗的他们,最后还在摆满供品的长桌前方,放置一张矮凳,凳上再放一盆清水及一条浅蓝的毛巾。 两点鐘一到,郝禹看见校长和几位老师陆续就定位,他急忙往办公室跑,对着还盯着电脑处理公文的人说:「子驍老师,祭祀要开始了。」 他暂且搁下手边的事情,和郝禹一起来到外头,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一炷香,就听见校长念道:「今天中元普渡,弟子特备办牲水果、食品恭奉普渡,请保佑……身体健康,出外平安,工作顺利。」 校长刚念完,眾人持香祭拜的同时,警卫从十米外的警卫室走过来,说:「子驍老师,有您的电话。」 他将手中的香交给身旁的郝禹,进了办公室没说两几句就掛掉电话。从抽屉拿出钥匙、手机和黑色皮夹,对着刚进门的郝禹说:「我去书局一趟。」大步流星走向机车停车棚。 一眼望去十几辆造型、顏色各异的车机,整齐排列在车棚内。 其中一辆,有着泪滴型的银白油箱的经典復古黑色档车,显得格外耀眼,浑身散发出一股帅气,但也伴随一股灼热。 他用力拍了拍黑色的座垫,驱赶些热气,戴上一顶黑色全罩式安全帽,长腿一抬便跨上机车。 帅气的身影,出了校门口,向右转了弯,车子在快冒烟的马路上驰骋。 炙热的阳光会咬人,才没几分鐘,结实的手臂就烫了起来,被电话搞得心浮气躁的他,无视红灯的存在,直接右转了。 一拐过去,就发现一袭熟悉的蓝色身影,戴着鸭舌帽和一副帅气的墨镜站在行道树下抓违规。 违规的他认命地停车、熄火,摘下安全帽,斗大的汗珠便从额头上滑落,抬高手背擦拭汗水,不作挣扎地说,「麻烦警察大人开快点,我有急事。」边说边掏出了驾照。 「早知道多等个六十秒,也不用浪费三分鐘。」年轻的警员看了他的生日,正值「二八」年华。 他仔细看了相片又抬眸看看本人,刚毅的线条刻画出深邃的轮廓,刚中带柔,隐约又透露出几分书卷气。心道:这人长得可真帅,但怎么不守法啊,遇上我小青天──南渡舟,算你倒楣。 警察大人不急不徐地抄写,遒劲有力的字体落在红色罚单上。 等着收红单的人也是十分无奈,此时分明不是上下班时间,更别说现在可是烈日当头,不但是最炎热的时间,还是中元节,怎么会有警察在这守株待兔呢? 打从下了车,他的眼睛便直盯着一百米外的某处,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踩着与身高不符的脚踏车穿越过马路,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他扼腕地「啊」了一声,喃喃自语:「晚了,人跑了。」 南渡舟听见他自言自语,涌上一股好奇,但又不方便随便打探他人隐私,心中泛起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愧疚。 「例行公事」后,他说:「驾照还你,『茶』先生。」 看着帅气的警员,他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热得,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忽然失速。 他收妥驾照和单子,把抱在手上的安全帽戴上,油门一催,往近在呎尺的目的地骑过去。 一路骑来,祭拜的景象一致,连书局也不例外。 一靠近骑楼就看见个头娇小的、身形丰腴的老闆娘,身穿一袭紫红的无袖洋装,看起来像是一条矮胖的甜菜根,正在骑楼准备祭祀。 老闆娘邱虹操着台湾国语的口音说:「老师,你来嘍,里面坐。」 「茶」老师拉开深栗色的玻璃门,狭小昏暗的空间,两排陈列架画分出三个区块。文具用品种类繁多,有点乱又不太乱,静静躺在那。 没有冷气,只有两台电风扇骨碌碌地转动着,他没想到屋内比屋外更闷热,难怪一个客人也没有。他用手搧了搧,正打算往外走,没想到老闆娘却进来了。 「茶」老师还没开口,邱虹拿起柜檯上的塑胶扇,手一搧,话语便满天飞了起来,「……居然趁着我拜拜时偷溜了。今天已经是第三次。那个大人都不接电话,我才打电话给学校。」 「他拿了什么?」他没直白说出「偷」字,心中还仍存有一丝希望。 邱虹走到架边,取下一个身穿黑绿格子衣的压克力人形吊饰,「就是这个。还好,我眼睛利、手脚快,东西才没有被他偷走。」她又摇了三下扇子。 距离太近,她这么一摇,都摇出一股「婶」味来。 邱虹碎念着、埋怨着,彷彿自家生意不好都是因为这个家庭功能失衡的孩子。 「抱歉,等开学,我会再和小朋友们宣导的。」他眉头微蹙,拿起吊饰,问:「多少钱?」 邱虹收下一个五十元硬币,「老师啊,下次,我就直接报警处理了。」 他不能说些什么,只能将吊饰收入口袋,掏出钥匙、骑上车,人在骄阳下烤着,他多么希望烦恼连同汗水一起蒸发掉。 渴望水分的他,一路听着喧嚣的蝉鸣回到了学校。 整整齐齐排着二十来张办公桌的办公室内,正在分享供品的老师们,发现淹没在零食堆的仙贝,直摇头。 「茶」老师把放在桌上的一包零食和两瓶饮料挪开,坐下,拿起保温杯猛灌了半杯水。 郝禹羞愧地低着头走来,「子驍老师对不起。」 他热得发红的双颊,又蒙上一层困惑。 郝禹从背后拿出一包仙贝,他以为他要给自己,急忙说:「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我当然留着自己吃。我不知道这个不能拜。平日都是老妈在张罗供品的,你说,我们两个大男人,」郝禹指着小杨老师,「他还是个基督徒。我怎么就听姐姐们说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这不是老少咸宜吗?谁知仙贝可以,但多了『日王日王』这几字就不行。肯定都是我害的。」 学校是政治、宗教中立的地方,但习俗却不能免。 「孩子行为的问题,你怎么就迷信了?」 「也不是迷信,就是太巧了。」郝禹想起上学期辅导室的老师们,因为买了凤梨吃,导致「业务」量激增,还说再也不敢在学校吃「旺来。」 好事没来,难搞的家长却一个接一个上门,令他们整学期鸡犬不寧。 「给我。」「茶」老师拿走仙贝,拆开透明的袋子,抽出一小包,「喀喀喀」地吃起来。稍后,拍拍郝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东西就是拿来吃的。」 炎热的假期也一天接一天被无声地吃掉,三个星期后,迎来了开学,也迎来了「警察大人」。 02左手右手 02左手右手 身为生活教育组长的他总是特别的忙碌。 开学有一连串的事情要宣导,让那群心还不知道野在何方的小鬼们,收收心。 学务主任说:「我今天外出开会,等一下来做妇幼和交通安全宣导的『男』警员,就麻烦你了。」 就是个警察,但他不知道为何主任要特地强调他是男的,还是主任误会自己对上次来的女警员有意思,正想问清楚,主任早已不见踪影。正在纳闷的他,就看见警卫带着男警察来找自己。 南渡舟看了有一面之缘的他,笑了笑,开口道:「『茶』老师是吗?」 警卫立刻纠正道:「是『查』(音渣)老师,不念『茶』啦,第一次我也是叫错。」 「『查』老师是吗?」南渡舟这下笑得更曖昧了。 查子驍笑回:「其实我比较喜欢大家叫我『茶』老师。」 渣老师、渣老师的叫,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真的会成为眾人口中的「渣」老师。 查子驍又问:「警察大人怎么称呼?」 「南渡舟。」 「咦?!」查子驍愣了几秒,才想起主任说的「男」警员,原来是「南」警员,还好没拉住主任追问,不然就要闹笑话。 让南渡舟知道自己身为教师的查子驍其实是颇尷尬的,就不知道他何时会放冷箭说:老师怎能不以身作则,知法犯法呢? 还有十分鐘便是升旗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尷尬中带着微妙。 「等一下要是压不住小朋友,还请查老师帮个忙。」南渡舟第一次到校宣导,他的内心其实是很紧张的,不过看到了查子驍浑身散发一股强大的气势,顿时让他焦虑感骤减。 查子驍见他身上的配枪,打趣道:「如果南警官『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们应该会吓得屁滚尿流。」 没想到查老师也会说笑话。 他们三言两语不怎么热络地聊着,突然就出现应援团。 一群婆婆妈妈,穿着鲜黄的志工背心,手上还拿着一匹红布条。布条一拉开,上头写着几个白色的大字:开车低头,危险招手。 警察不是人民的保母吗? 但看见这盛况的查子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南渡舟的宣导就这样四平八稳,毫无惊喜及插曲,顺利地完成。 任务完成总要拍几张成果照,以资证明。 婆妈们簇拥着南渡舟和查子驍合照一张。两人肩併肩,脸上掛着僵硬的微笑。旁人要他们的自然一点,南渡舟伸出右手轻轻搭着查子驍的肩头,「不介意吧?」 岂能介意,下面有一千四百多隻眼睛盯着。 查子驍微微一笑,看着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也伸出自己的左手搭上南警员的肩膀,嘴里不经意地说道:「左手是离不开右手的。」 说者是否无心不可知,但听者总是有意,不是吗? ** 开学进入第二週,查子驍一直掛念着去书局偷东西的学生──林志健。 可惜他分身乏术,从路队宣导、友善校园,还有下週的防震防灾演练,全都挤在开学的第一个月内要完成。 开学是忙碌的,週三的下午也不例外,大家仍是没法空间,全都坐在视听教室研习。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可以好好享受舒适的温度,但坏处就是可能舒服过头直接梦周公。 讲师拿着麦克风在前方侃侃而谈,查子驍的手机在折叠桌上嗡嗡振动,他看着「警察大人」四个大字掛在屏幕上,拿起手机离开凉爽的空间。 起初南渡舟说要把相片传给自己,所以,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还加了好友。 当时,查子驍也觉得没什么关係,难不成人民保母会变成大野狼不成?日子久了他居然还有点期待他的来电。但也没想到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更没想到,开学后第一次见到阿健,居然会是在警察局。 查子驍一踏入警局,就看见黝黑的身躯微微蜷缩,趴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南警员……这是?」 南渡舟将他拉到一旁,「现行犯逮捕,联络不到家长,所以联络你了。」 「没想到老闆娘真的报警处理。」查子驍真的不懂这事该如何解决,问:「移送少年法庭来处理吗?」 「移送法庭也是不付审理。与其说报警,还不如说是让我们把人带走,好好管教一番。」 宽容和纵容,仅一线之隔。 查子驍觉得不给他一个「震撼教育」是不行的。「我扮黑脸,骂他几句,你再扮白脸安抚他,希望他听得进去。」 要演戏是吗?原来学校都是这样糊弄小朋友的。 「怎么不是我骂人,今天我把他带回警局,他又怎么会听我的话?春风化雨的重责大任还是查──老师你来吧。」 这「查」字有必要拉长音强调吗? 查子驍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对他使了个眼色表示:就看你的了,警察大人。 南渡舟上扬的嘴角突然拉平,眉头微蹙,正气凛然,警局的气氛立即严肃起来,连查子驍都对他肃然起敬。富有磁性的嗓音才脱口而出「小朋友」三个字,林志健就突然号啕大哭。 南渡舟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查子驍,意思是:还继续吗? 查子驍挤眉弄眼暗示:头已经洗了,不能半途而废,还有……别被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 南渡舟再次板起面孔,说:「……再偷,剁手手!」 查子驍被南渡舟这句话萌到,差点笑场,乾咳了两声,「阿健知道错了吗?」 林志健含泪点点头,呜咽道:「知道了。」 查子驍见家长一直没来,心中也是有底的。「知错要改,警察叔叔就不会把你……剁手手。来写封悔过书和道歉信,明天拿去书局道歉。」 南渡舟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拿来一张白纸和一枝笔,林志健默默地依照查老师的指示写起悔过书来。 其他的警员见他们俩一搭一唱,默契十足,颇有夫夫唱双簧的味道。 「小孩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家长都不会担心吗?电话也没人接。」南渡舟实在纳闷。 另一人倒是见怪不怪,在他耳边悄声道:「听说低年级时,妈妈通宵玩手游,隔日懒得送他来上学,索性就不来了。一週上学五天,有三天没出席。」 人家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他恰恰相反。 查子驍瞄了正在低头苦干的林志健,继续对南渡舟说:「上了二年级,行动能力好些,在老师谆谆教诲之下,他就自己来上学。」 阿健上学就是不走大马路,喜欢抄捷径,偏要走在那小小田埂上,有一次还一脚踩进田里,弄得浑身全是泥巴来学校。搞了这一齣,查子驍才知道他家里真实的情形。如今升上三年级的他,下午没课就常常在外游荡,现在人才会在警察局。 阿健的悔过书和道歉信都写好了,夜幕也降下来了,再等下去还是没有结果的。 南渡舟说:「我送孩子回去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免得小孩哭闹,引起骚动。」查子驍曾经去找过三天没来上学的他,送阿健回家的路,他是知道的。 03强制约会 03强制约会 南渡舟换好一件合身的黑衫和水洗牛仔裤,从后方的休息室出来,对弟兄说:「送孩子回去后,我就直接下班了。」 南渡舟领着他们经过两辆警车,来到一辆黑色的休旅车旁,林志健先进了后座。 「老师,请上车。」他见查子驍迟疑,又说:「反正就在学区内,待会再送你回来牵车。」 查子驍原本的意思是要自己骑机车在前面带路,而不是一起共乘一部车。他看了惴惴不安的阿健一眼,于是进了后座陪他。 车子在乡间小路弯弯绕绕,然后在一排两层楼的屋子前停下来。 天色已暗,屋内没有灯光,门外停了一辆机车,查子驍直觉大人应该在家,按了按电铃,却无人回应,低头问阿健,「你妈妈在家吗?还是你有钥匙?」 阿健犹豫了一下,「在家。不过,妈妈常常摸黑滑手机。」然后从口袋掏出了两支钥匙。 蒙上一层灰的不锈钢大门突然被打开。穿着宽松的上衣和热裤的她,一脸疲惫,略微不悦的声音有气无力,「你们是谁,有事吗?」 南渡舟实在不喜欢她的态度,反问:「怎么都不接电话?」 他下午陆续拨了近十通电话,一通都没有人接。果然如查老师所说,应该是忙着滑手机、玩手游,压根视若无睹、听而不闻。 「阿健,进来。」 「老师再见……」林志健低头默默地走到她的身后。 「原来是老师啊。」 好心将孩子送回,居然连一句道谢也没有,只换来那冷漠的态度和极差的口吻,她一点都不把人放在眼里,小青天气得差点没喊出刁妇二字。 他在心里直摇头,世风日下,师道荡然无存! 本来就是他要送孩子回来的,查子驍是基于关心才一同前来。路见不平,不拔刀相助,更待何时? 南渡舟掏出证件,她总算有那么一点紧张起来了。 「警察先生,我们家阿健做了什么坏事?等一下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就是拿了书局的东西没付钱。」南渡舟低哑的声音硬邦邦的。 她瞪着阿健说:「学校的老师都没有教吗?」 查子驍心寒得无言以对,尤其对这种是非不分的家长,真的懒得与她再费唇舌。 根据他的观察,孩子有行为问题,几乎都是家长有问题,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把教养的责任好好放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每每发生事情时,家长都只会指责别人而不是检讨自己。 「教养小孩是父母的责任,不是老师的,也不是警察的。」南渡舟说得理直气壮。 查子驍没想到南渡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替自己出气。 每次面对这样的家长,他常常有一股无力感。不论一个老师多么努力,始终无法取代家庭的功能、父母的角色。 陌生的声音,怎能不引起街坊邻居的注意,她们一个个冒出来凑热闹,她却心虚地急忙关上大门。 南渡舟知道听她们八卦起来,肯定会错过晚餐时间,简单交代了一句,「如果隔壁有不寻常的声音,记得打电话报警。」 如果她们真的听见不寻常的声响,那也就表示事情大条了! 南渡舟转身帮他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查子驍不客气地就坐了进去。 一上车的南渡舟义愤填膺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就没见过这种不负责的母亲。老师,你别介意她说的话,我打从心底尊敬老师。」 「这样的家长我见多了,只是可怜了孩子。可惜,我们并不能选择父母。」 南渡舟深感认同,彷彿查老师的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 见查子驍有点失落,又想起上次他说的急事,说不定那天他能即时处理,孩子今日也不会进警局。 他略带歉意地说:「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顿饭,我请客。」 总是孤单一人吃饭的查子驍犹豫着是要答应,还是应该拒绝? 南渡舟强制约会,「人在我车上,不答应也不行。」 查子驍就没见过如此奇葩的人,「我记得你是警察吧,怎么知法犯法?」他终于扳回一城。 「罪名是?」 「妨碍人身自由,难道不是吗?不然,『绑架』行吗?警察大人。」 「可是你自愿上我的车的……」南渡舟话还没说完,查子驍也戏謔道:「我哪知『警车』也能成贼车。」 两人互看了一眼,朗朗笑声在车里漫开。 南渡舟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大概脑筋不正常才会强迫查老师,亡羊补牢地问:「该不是老婆等着你回家吃晚饭吧?」 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还捧着铁饭碗,肯定成家了。南渡舟莫名涌上一股失望。 查子驍瞄了开车的帅哥一眼,急忙解释:「孤家寡人一个,没人等我,别担心。吃饭可以,但aa制。」实在没理由凭白无故让南警员破费,查老师是这么想的。 南渡舟心中正乐着,却又听见查子驍开口说:「还有……」 「什么?」南渡舟没想到还有但书。 「千万别当媒人,否则我马上跳车。」 南渡舟看查老师越看越有趣。这样优质的男人不收编还往外推,他的头壳又不是坏掉了。 「放心,我身边没有适合你的适婚女子。」如果是男人你能接受吗?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他衝着查子驍微微一笑。 查子驍不得不承认南渡舟真的很帅,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墨镜下深邃的眼眸他是无缘一见,但那稜角分明嘴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非常地迷人。看着那两片淡红如花瓣的唇,他很想尝尝看究竟是何种滋味,或许会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初浅认识小警察之后,查子驍最喜欢的应该是他的正义感,看似有点不近人情,实际上却非常温暖。 车子绕出乡间小路,驶入重划区,几分鐘后在宽敞的大马路边停下来。这一带有许多店家,中式、日式或异国料理都有。两人进了一家平价热炒店,点了三菜一汤。 查子驍并非要查探他人隐私,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私心。他吃了几口菜,故作不在意地问:「警察大人,也是单身狗吗?」 「工时这么长,作息还不太固定,你觉得我能找到另一伴吗?老师。」 一个老师来,另一个警察去。虽然他们交谈音量并不大,但旁人经过还是忍不住看了两枚帅哥一眼。 查子驍不喜欢在校园外还有人喊他老师,「叫我子驍吧,再喊下去不老都被叫老了。」 「子驍……弟弟叫我渡舟就行。」 弟弟?查子驍不知道他凭什么叫他弟弟,简直就是故意吃他豆腐。 「来一块铁板豆腐尝尝。」南渡舟开心道。 「喂!」查子驍略微不悦地唉了一声,忽地想起什么,「那天……驾照是吗?」 「不愧是当老师的,冰雪聪明。」南渡舟起身,问:「我们乾一杯,喝点什么?」 反正又不能喝酒,喝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查子驍说:「都行。」 南渡舟拿来两个玻璃杯和一瓶麦茶,「庆祝我俩的友谊,乾了!」 才认识不到几小时哪来的友谊?查子驍是这样想的。 举杯说:「感谢你那时帮我说话。」 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两人的友情正式向前迈进一步。 没有喝酒的警察大人却醉了,「我实话实说。我对『老师』特别有好感。」 「生命中的贵人吗?你看起来不像『七逃囝仔』。」 「不堪回首的年少轻狂,有机会再和你说。」 查子驍看见南渡舟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柔声道:「等你想说再说,我洗耳恭听。」 04坠入情网 04坠入情网 三见如故的两人,一聊就来到晚上九点鐘,可惜明天仍要上班,不然他们就能聊通宵了。 他们结了帐、步出餐厅,南渡舟的车子就停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们上车,车子往警察局的方向行驶,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后,突然冒出一机车横亙在车子的前方。 陌生男子下车、走来,敲打玻璃窗,不客气喊道:「撞到人了,怎么不下车看看?」 分明是他故意靠过来的!南渡舟很想下车揍人,却说:「我有行车记录,还是报警处理吧。」 男子一点都没在怕,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二分鐘后一个警察骑着摩托车出现了。 警员敲敲车窗说:「下车。」 南渡舟问:「请问你是哪个分局的?证件借看一下。」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月黑风高,趁火打劫,正好。 查子驍发现这个警员来的太快,后头还有一辆车一直没开走。正常来说,前方发生状况,用路人一定绕道驶离,这摆明了就是个假车祸、真要钱的陷阱。 南渡舟和那名警员起了口角之争,按耐不住火气,作势要下车理论,却被查子驍一把拉住,「渡舟,你冷静些,把车窗摇上。」 南渡舟现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上,等窗户关上后,就听见查子驍说:「我们再报一次警,我怀疑他们是一伙的,包括后面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人,安全最重要。」 「打架我可是不会输他们的,」南渡舟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我是因为你,才不与他们计较,可不是怕了。」 这人脱掉制服怎么变了一个人,变得有点孩子气,还有些意气用事。 警察大人越看越可爱! 查子驍不禁微微一笑,摇下车窗,说:「我们报警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假警员率先开溜,接着被撞的人和后方的车也都开走了。 南渡舟气愤道:「我应该掏出警察证件,顺便把他们捉起来才是。」 人生麻烦的事已经够多了,为了人渣惹得一身腥还掛彩,多不划算。 「这样的解决方法不是更好吗?他们图得也只有钱罢了。」查子驍关心起这个刚认识的朋友,「你平常不是都这样执勤吧?……渡舟。」 南渡舟被他捉住手后,心脏一直狂跳,实在难以淡定。「我平常值勤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一板一眼的,冷静得很。」 「该走了。」在查子驍的眼里看来,那样疏离冷漠很好的,至少不会感情用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你们当警察的也是特别辛苦。」 「是啊,很容易被当成出气筒。因为要我们处理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南渡舟对于他的关心,心头涌上一阵温暖。 不久后,车子停在警局门口。 看着跨上机车的他,南渡舟问:「要不我护送你回去?」 「这是随机的意外,他们又没跟踪我们,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我到家再打电话给你,这样总行了吧?」查子驍戴上安全帽,朝他挥手道别,扬长而去。 南渡舟看着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朦胧,发动车子回到出租大楼。 他就蜗居在其中一间的小套房内。 刚刚开啟的冷气还没充盈房间,空气是热的,他的心也热的,松开衬衫的扣子,倚着床尾坐在地板上,等着查老师的电话。 等待是痛苦的,他知道,但他从未尝过这般滋味。 开红单的那天,他不仅记住了他的生日,还记住他住在哪一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鐘,推算时间,自言自语:「应该到家了才对。」 驀地,手机里的通讯软体传来声响。 查子驍:【我到了。】 南渡舟秒回:【收到!】 查子驍:【我去洗澡,晚安。】 南渡舟再次秒回:【晚安。】 南渡舟把手机扔在大床上,愉悦地吹着轻快的口哨往浴室里去。温热的水不断地从头顶上流下,洗净一身的疲惫。他露出一个微笑,因为他知道在哪里能看见令自己牵肠掛肚一整夜之人。 ** 次日早晨七点多,阳光一如往常耀眼。 查子驍依旧站在繁忙的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驀然一辆车子疾驶而来,直接把校门口当停车场,横挡在大门前。 「请往前,您的爱车挡住门口了。」查子驍耐心地劝导。 车主听而不闻,车子仍是没有移动,反倒催促说:「快点,听见老师说的没?昨晚就叫你整理书包了,联络簿还不拿来签名。」 查子驍收起笑容,换上一张冷峻的脸,正要再次出声,就听见低沉的嗓音道:「老师说的话要听,现在就开走,不然我开单了。」 碍眼又挡道的黑色豪华轿车瞬间就从眼前消失。 「还是警察大人有办法。」 「早安,子驍。」南渡舟一见到他,心情大好。小声说:「我知道小屁孩难管,家长更难教。」 「话可是你说的。」查子驍忍不住笑了出来。「要我们执行导护工作,但用路人其实是不鸟我们的。」老师因此而命丧黄泉,也是有的。 一尊大佛立在校门口,根本没有家长敢把门口当临时停车格使用。 查子驍站这里都站一年了,警察会在此时巡视而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但停下来的就只有南渡舟一人,感觉他是刻意来和自己打招呼,好奇问:「不继续巡逻吗?」 「巡!当然巡!你也知道我有可能遇上突发状况,比如说像现在,需要我尽一下职责,」南渡舟双眼盯着他,「……就算是火车或是飞机,也是会误点的。」 查子驍很感谢他的热心,却不知晓南渡舟只想和他多在一起几分鐘罢了。 南渡舟在这区当警员,自然知道学校何时会放学,老师的作息时间其实是很好掌握的;但他的值勤时间老是这样不固定,想见他一面,也只能等放学时再来瞧他一眼。他看了一眼手錶,旋即道别、离开。 查子驍见值勤的时间差不多,绕了校园一圈后,回到办公室。 郝禹马上凑上前来,说:「昨天又是那个小鬼给你惹事了?」 查子驍但笑不语。 郝禹惊觉不对,怎么能提「鬼」,立刻改口,「听说你昨天在警局待了很久……」 「幸亏南警员的帮忙,我想他应该不会再犯了。」他一想起「剁手手」就忍俊不住。 郝禹见他傻笑,以他网路小小写手的直觉,觉得这人铁定坠入情网了! 05醋意翻腾 05醋意翻腾 南渡舟这几日几乎天天来学校报到,在那个巡逻箱签到,顺便签进查子驍的心底。 现在只要有警车经过,查子驍总忍不住多瞧一眼,看看摩托车是不是停在自己面前,或是期待警车里的人会降下玻璃窗,朝自己挥挥手。 越想见越不得见。 大概又换执勤的班表了,查子驍是这么想的。泛起小小涟漪的内心,又恢復了平静;平凡的生活,也恢復了往常的步调。 转眼间已进入秋天,这只是名词上的改变,实际上和夏天并无不同,天气依旧炎热,烦心的事依旧没少过。 恼人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查子驍拿起话筒说了两句后,旋即找到辅导主任,说:「连续三天没消没息,不跑一趟不行。」 她说:「中輟吗?还以为这学期改善了。」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树荫下的停车场,查子驍坐上她的汽车,几分鐘后来到阿健的家附近,他在百米之外就看见了警车。 她疑惑说:「都还没通报,怎么警察就找上门了?」 警察无事不登三宝殿,查子驍惊觉事情大条了;但看见熟悉的俊脸眉头微蹙,他的心里却莫名地开心。 他一下车便问:「渡舟,发生什么事了?」 「子驍,」他一扫阴霾,转瞬间兴奋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邻居报了案,说是从昨晚断断续续出现吵架声、哭泣声,今早的动静特别大,怕他们吵得太凶,会不会来个瓦斯引爆,连街坊邻居也要遭殃。」 「他们?」查子驍的印象中,阿健是单亲家庭。 南渡舟说:「听说这个星期同居人回来了,一直在吵架。」 阿健没来上学,难道是同居人的关係? 不愉快的回忆如潮水涌来。查子驍甩甩头,「人都不出来,你们要破门吗?」 电视剧不都这样演的。 「我也想,但……」南渡舟陷入两难,对着另一名警员说:「学长,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查子驍忽然道:「这房子是租的吧?打电话给房东。」 南渡舟问了隔壁的邻居,果不其然,还顺便要了电话让房东过来一趟。 就在他们谈话中,门毫无预警地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门缝中,细微的声音飘了出来,「老师。」 「你没事吧?妈妈呢?」居然让孩子来粉饰太平,查子驍心中非常愤怒。 「他们在睡觉。」 「他们打你了吗?」南渡舟发现他的嘴角有点红肿。 阿健摸了摸嘴角,「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这是谎言!在场的大人都是这么认为。 查子驍说:「下次小心点,下週一要记得来上课。」 阿健点点头,接着没能派用上场的房东就出现。 清官难断家务事,于是他们又各自离开。 回学校的途中,主任说:「我还是通报上去,让社工来了解实际的情形比较安心。」 查子驍也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他看着学校最新的发文,然后也看见南渡舟传来讯息。 南渡舟:【今晚有空吗?】 查子驍:【你不用上班吗?】 南渡舟:【对。一起去喝一杯。】 查子驍:【有约了,改天好吗?】 南渡舟:【ok.jpg】 他好不容易恢復白天的班表,心中就想着见上查子驍一面,没想到他居然有约了,怎能不懊恼。 那日也在所里的同事说:「渡舟,你和那位老师挺熟的。」 「一回生,二回熟。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老师人挺好的。」 「想当警察哪里都能当,干嘛大老远跑来中部呢?」 「离家太近,老是要回去,觉得有点烦。」他不想再回想起那段灰色的岁月,所以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下班后,南渡舟独自一人跑去餐酒馆吃晚餐,然而,他却站在窗外观望着,迟迟没有进去,原因不是里头高朋满座,而是昏黄的灯光落在线条分明的侧脸──那张脸绝对是查子驍,南渡舟肯定不会认错。 从两人的餐桌上只剩下甜点及饮品可以发现,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但是查子驍对面座位却是空着。稍后,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人走来,在南渡舟想坐的位置坐下。 简崢说:「子驍,你搬出来住了?」 「快半年了。」查子驍点点头,浅酌一口啤酒继续说:「你爸老是看我不顺眼,害得我妈常和他吵架,我实在受不了,才搬出来。结果,他们又为了这件事吵架。她说:『你自己的儿子被你气跑就算了,你还气走我的儿子……』我也是无奈,真搞不懂他们当年为何要再婚。」 整顿晚餐都很平静的简崢突然激动得握住查子驍的手,「我决定结婚了。」 「是他吗?」 「是他,分分合合好几年,大概觉得自己……老了,想找个伴安定下来。」简崢觉得自己让他太委屈,「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爸爸也不会摆脸色给你看。」 「不怪哥哥,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现在也是。」明明是一句很好的话,但人不对,谁也没办法。 简錚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因此,现在根本不知如何安慰他,说:「我先走了,自己保重。」他拿起放下脚边的公事包,离开餐厅。 一直站在窗边的南渡舟目送那挺拔的背影离去,带着满心的嫉妒,走到查子驍对面、坐下。 「渡舟,你怎么来了?」查子驍心中异常烦闷,「陪我喝一杯。」 他对服务员招招手,又叫了两杯啤酒。 南渡舟见他心情不是很好,问:「谁惹你不开心了?」 「当然是你,你为何要出现?」 南渡舟一脸无辜,「我约你,你没空,我自己一个人来吃晚饭也不行吗?」 他觉得他八成醉了,又问:「那人是谁?」他还是无法管住自己躁动的心。 「我哥。」 你哥?两人分明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打死他他也不信。 「难不成你们一个像爸爸,另一个像妈妈。」 「继兄。」查子驍一口接一口黄汤灌下肚。 那岂不是没有血缘关係。方才两人举动亲暱,铁定不是单纯的兄弟情,还有曖昧的「基情」。 南渡舟醋意翻腾,他多么希望方才和他在一起亲密说笑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查子驍阻止道:「你还没吃晚饭,别喝得这么猛。」 他的肚子的确是饿,于是点了一盘炸物,配着啤酒嗑起来。 不一会儿,查子驍的杯子又见底。 「叫我别喝多,那你自己喝了几杯?」他将他手中的第三杯抢过,咕嚕咕嚕喝下肚,「到底为什么不开心,总不是因为阿健吧?」 「就是你,南渡舟,你没事出现这里干嘛?」他不想给他看见自己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样,「……他要结婚了。」 哥哥结婚应该是喜事一桩,为何查子驍要喝闷酒,果然,他兄弟俩的关係非比寻常。 查子驍俊俏的脸蛋已是一片酡红,「我替他高兴,给我酒。」他拿起空杯晃了晃。 「你还是喝点水。」他把水杯抵在他的唇边,查子驍张嘴啜了一小口。「我送你回去。」 南渡舟买了单,扶起醉醺醺的他,明知故问:「你住哪?我叫车。」 「不用,我是走来的,走回去不用十分鐘。」 南渡舟没想到他醉得连自己住哪都不清楚,问:「地址?」 「忠二路100号。」 「忠二路100号?!」南渡舟一脸错愕,惊觉自己误会了什么,「你在外头租房子吗?」 查子驍突然像个幼稚的孩子发起脾气来,「不要你管,放开我,我自己回去。」 南渡舟要是疯了才会扔下他,扶着他走了一段路之后,低下身子,说:「上来,我背你。」然后不管查子驍同不同意,拉过他的双手掛在自己的肩头上,双手托住他的臀部用力一抬,把人背起来。 查子驍发现有了依靠,浑身放松的趴在他身上。南渡舟没料到看似精瘦的他,背在身上也是颇沉的,问:「你是铁打的吗?怎么这么重?」 「嫌重,那就不要背,放我下来。」他撒气道。 怎能不背呢?这q弹的臀部摸起来手感异常地好,南渡舟怎捨得放手。 查子驍忽然咬了南渡舟的侧颈一口,整个人就安静下来,温热的气息,微微的酒香,全在扑在南渡舟敏感的耳后,全身一阵酥麻,让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哥──」查子驍软绵绵地喊了一声。 「我不是你哥。」南渡舟一点都不想当那人的替身。 「那天是你先喊我弟弟的,你想赖帐?」虽然是醉了,但查子驍对于在意之人的那些曖昧言语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听他这样一说,南渡舟心中的小船险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翻覆,恨不得把岸上的人一同捲入大海。 他背着他,路灯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映照在暗红的人行道上,闷热且潮湿的空气沁入鼻腔,怕是要下大雨了。 南渡舟结实的后背感受到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很享受这样曖昧的感觉。佇足在100号的大楼前,久久无法决定要向左进入查子驍的住处,还是向右走回去101号自己的家? 他又挣扎了片刻,心想:要是把子驍带回住处,感觉有点趁人之危,等到他醒来会不会就此讨厌我?那我正义使者的完美形象岂不荡然无存?不不不…… 于是他向左走,从查子驍的口袋中抽出皮夹,找出磁卡,刷开大门问:「你住几号房?」 「520。」他懒洋洋地答。 好个520,那南渡舟的答案就是他的房号──521。 06难以驯服(限 06难以驯服(限 南渡舟将人放倒在藏青色的床舖上,找到遥控器,开了冷气,又把他的灰色上衣扒了下来。手放在牛仔裤的裤头上,犹豫着要不要把查子驍裤子脱掉…… 他只是想让他舒服一点,并没有非分之想,但此时却比捉坏人还紧张。 只不过是条裤子而已。 他颤抖着手,解开了金属扣,缓缓拉下拉链。查子驍的手忽然摸了过来,幽幽道:「你做什么?」 南渡舟抬眸看了闭着眼说话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穿着它睡觉不舒服,脱了吧。」 查子驍的手挪到了腰际,双脚蹭了蹭,试图把自己的裤子脱下。 「还是我帮你,屁股抬一下。」南渡舟拉住裤脚,用力地裤子拽下来,看着一双匀称结实的大长腿,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后悔了,当初应该把人放下就走的。 进了浴室,洗把脸,然后拿着温热的毛巾出来,轻轻擦拭那张微红的脸蛋和指节分明的双手。 窗外大雨骤降,南渡舟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在床边坐下来。查子驍侧过身,弓起身子,微翘的臀尖恰巧抵着放在床上的手。 南渡想动不敢动,但邪恶的念头已经在脑海中演绎了千万遍。 「哥,能抱我一下吗?」查子驍似囈语般说着。 南渡舟管不住自己的心,更管不住自己身体,他侧躺下来,一手伸过,将查子紧紧搂着,沉浸在煎熬的美好之中。 温暖的拥抱,令查子驍十分怀念,不禁回忆起小时候…… 刚上国一的简崢似乎有许多烦恼,还要和陌生的弟弟同睡一张床,他更是困扰。 才小二查子驍,和谁一起睡,他根本不介意,弓着身子蜷缩在床边,迷迷糊糊地入睡。等到一早醒来时,发现有人从后头抱着他。 「哥……哥。」查子驍彆扭地喊着。 「子驍乖,再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查子驍只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哀伤,却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点点头,任由他抱着。后来,只要他伤心难过时,总是抱着他,一抱就是三年,直到某年的暑假,他们的爸爸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后来,简崢上了大学,离开这个家,留下孤单的查子驍。 他很喜欢这个哥哥,因为他对他很好,陪他玩、教他写功课,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听着他无法向双亲诉说的苦,也听着他的青春恋曲,心中是一丝丝甜蜜的难过。 查子驍知道他的事业有成,但感情总是起起伏伏,有时真的心疼他。他非常清楚自己在他的心中始终是个「弟弟」罢了。 他总要学会长大,学会放手。 所以,他喊南渡舟一声「哥哥」,是一种依赖、一种佔有和一种喜欢。 南渡舟其实不太喜欢雨天,但他喜欢今夜骤降的阵雨,只不过窗外淅沥哗啦的雨突然停了,也是他该起身离开的时候。 他听着查子驍平稳的呼吸声,慢慢抽离被他握在胸口的手,侧身坐起。一隻手忽然搂住自己的腰,南渡舟涌上一股罪恶感,觉得自己像似做完坏事就要溜走的渣男,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连偷亲一口都没有。 「渡舟……」 南渡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留下来陪我……渡舟。」查子驍慵懒地说,缓缓地从床上爬来,赖在南渡舟的背上,若有似无轻轻啄着他的颈项,吻着他的耳廓,「我喜欢警察哥哥。」 低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魅惑,听在南渡舟的耳中,彷彿在星空下的海边品尝一樽美酒,醇厚的液体滑入喉头,令他整颗心都醉了。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深怕把黏在自己背脊上的人吓跑。 查子驍缓缓鑽到他的胸前,手指轻抚过他发烫的唇,下一秒,南渡舟的呼吸被夺去,带着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探索每一个角落。 在唇来舌往中,南渡舟的胸口逐渐发热发烫,情慾也冉冉升起。 两人四唇互相辗转廝磨,直至彼此唇角的银液洩露出来,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查子驍又伸出软舌在南渡舟的唇角舔食着。 「子驍,你酒醒了吗?」南渡舟看着眼神中全是情火的人问。 查子驍没有回话,直接把人推倒、扒下他的上衣。 细碎的吻,像窗外又下起的小雨,一滴一滴落在南渡舟的结实的胸膛。 查子驍试图单手解开他黑色腰带不成,喃喃说:「又不是要配枪,怎么会这么难解?」 本来在查子驍腰肢摩挲的双手,立即挪到自己的腰带上,除了将腰带解开,还猴急地把内裤和长裤一起脱了下来,扔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时南渡舟才发现上了一整天的班,满身黏腻。 「能洗个澡吗?」南渡舟希望两人的第一次能有个美好的回忆,压抑熊熊的慾火,说:「酒醒了吧,要不一起去?」 「嗯。」他点头同意,顺手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扔进位于墙角的洗衣篮,随后也脱下黑色的内裤,扔了进去。 套房的浴室并不大,两个身高体长的大男人挤在这里,略显拥挤,肢体频频接触。 赤裸的身体,当然不是光用来看的,南渡舟的前胸贴着查子驍的后背,勃发的男根抵着臀丘,满是泡沫的双手从上头的胸口摸到了下腹,查子驍舒服地瞇起了眼眸。 温水洗涤了全身的泡沫,却怎么也洗不掉蓬勃的慾望。 南渡舟把他转了过来,查子驍迷濛的望着他,慢慢地逼进,直到南渡舟的后背贴在湿漉漉的瓷砖。 查子驍的手扣住他的头,鼻尖轻蹭着鼻尖。南渡舟根本无法看清贴在自己眼前的人,但他感觉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荡开一抹迷人的微笑。 唇与唇相碰的瞬间,彼此也感受到对方身下灼热的男根变得更硬、更挺、更大。 舌与舌在湿热在口腔中时而缠绵共舞、时而侵佔掠夺。两人一吻再吻,彷彿自己是沙漠上旅人,对方则是那片渴望已久的绿洲,想把它一饮而尽。 两人谁也不让谁,想法甚至相同,一隻手握住了对方的男根,一隻手探了进臀缝间的那片深渊。 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形象深植南渡舟的心,究竟是酒精作祟,还是这才是真实的他,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他对他的喜欢。 「子驍,我喜欢你……」 他轻轻咬住南渡舟的唇瓣,「我也喜欢你。」 湿润的小麦色肌肤,在灯光映照闪闪发亮,南渡舟就是他的菜,让一个能当活生生招生模特儿的人曝晒在烈日之下,真的暴殄天物,查子驍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感情这事是强求不来。 那天违规被拦下来,他以为自己走楣运,后来又在学校碰面,他转念一想,也许是缘分,自然把手机号码给了他,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才会在狭小的浴室四肢相缠,打得不可开交。 南渡舟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人从浴室拉了出来,本是想温柔地对他,谁知查子驍并非良马,而是一匹不羈的野马,难以驯服。他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人压制在床上。 「弟弟真不乖,是不是该给我打两下屁股?」南渡舟调情道。 「那也得看哥哥你打不打的到。」查子驍调皮地笑着。 南渡舟这次没有强取豪夺,反倒是慢慢地品尝柔软的唇,轻轻啃咬他漂亮的锁骨,一路虔诚往下,来到胸口挺立的两点,以灵巧的舌尖挑逗…… 他舒服地低吟了两声,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喜欢我叫你渡舟,还是哥哥呢?」 被他这么一问,南渡舟反倒是脸红了,思考很久迟迟没有回答。 查子驍修长的腿,像蛇一样缠上了他腰,旋即腰部发力,整个身躯也缠了上来,一个巧劲将南渡舟翻转、压在身下,目光灼灼望着他,「还是叫你渡舟……哥哥好呢?」 「渡舟哥哥」四个字从查子驍的嘴里洩了出来,不是在学校不带感情的宣导口吻,而是享受沙发音乐的舒服,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卸下武装。 南渡舟没想到他在床上是这么热情主动,真是太可爱了。 查子驍主动过了头的手,当然是放在南渡舟最私密之处,这也让南渡舟瞬间一愣,「你的手……你该不是?」 「哥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其实,南渡舟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谁叫自己喜欢他,而且还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应该能压下他。可现在却不是如此,缠住他的腰的那双长腿脚,不管南渡舟如何挣扎,始终都逃不开。 查子驍从他的下腹吻回胸口,听见他的心脏兴奋地蹦蹦跳,就如同驀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要接吗?」查子驍问。 07警铃大作(限 07警铃大作(限 南渡舟伸手拿过手机瞄了一眼,「所里打来的。」 查子驍也不阻止他接电话,继续舔弄那殷红的两点。 南渡舟怕有急事,还是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嗓门有点大,连查子驍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忙吗?」 「是啊。」忙着做喜欢的事,南渡舟看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一眼,「但也不是那么……」 查子驍咬着他的乳首,轻轻拉扯,他一时没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真的在忙?」 「学长,我没事」南渡舟摩挲他的后颈,「……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啊!」 查子驍一听又咬了他一下,南渡舟举起双手投降,作口型道:「别闹了。」搓揉着他浓密的短发,「我回去支援。」 查子驍看见他放下手机,立即撒嘴问:「要回去执勤吗?」 「……车祸的、偷窃的、喝酒闹事的,还有那个被跟踪的。忙不过来。」 查子驍不想让他走,却又不得不让他走。 「子驍,我……」他满心无奈,欲言又止,「如果我们在一起,所里总有突发状况……」 他故意狠狠吸吮一口,在饱满的胸肌上烙下了一枚殷红,把房卡给了他。「我等你,明天是週末呢!」 南渡舟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早点休息,别等我。」拿起披在椅子上的衣物,匆匆忙忙穿上,又贪恋地亲了赤祼坐在床上的他一口。 「你再不走,我也想报警了。」查子驍笑着催促,目送南渡舟离去,人是走了,却没把一身的慾火带走。 没法子了,他只能和平常一样自己灭火。火势暂时缓和,他很快地沉沉睡去。 * 大雨过后,空气中仍带着潮湿,夜空却特别澄澈,还露出几颗闪亮的星子,这让南渡舟想起查子驍漂亮的黑眸。 眼前的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让在深沉的夜色中疾驶,二十分鐘后,就抵达人声鼎沸的派出所。 「渡舟,你来的正好!」学长阿翰一看到南渡舟,像是得到救兵的松了一口气,急忙指着报案的民眾,然后摀着肚子衝向厕所,一解燃眉之急。 南渡舟接手製作笔录的工作,刚完成一桩又来一件,直到凌晨两点多,热闹的警局终于安静下来。 大伙都不睡觉的吗?早不来晚不来,全挑今晚来,简直和他过不去。他伸伸懒腰,说:「学长,我去瞇一下。」 他躺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心想着要不是今天被叫了回来,自己的菊花肯定不保,又想起在自己密口搓揉的手,不由得屁股一紧、菊花一缩,袭来的睡意顿时全给赶跑了。 凌晨四点鐘,南渡舟提着两分早点回到查子驍的住处,躡手躡脚地开门,发现查子驍和外头昏暗的天色一样依旧沉睡。 他将早点搁在矮方桌上,脱了衣物,悄悄爬上他的床。 舒服的床,几分熟悉的气息,南渡舟轻轻靠着他,眼皮一沾上,双眼就再也睁不开。 查子驍还是醒了,往后伸手摸了摸,把南渡舟的手拉到自己的腰际,轻轻地握着。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后,时间已经来到八点多。 他静静地看着南渡舟,高挺的鼻梁像山峰,双眉就像似展翅盘旋在顶峰的鸟。 「这么帅的人居然躺在我的床。」他喃喃自语,忍不住用手碰了那如羽扇的眼睫。 扇子轻轻颤动,南渡舟黑眸微睁,「几点了?」 「还早,不到九点。」查子驍假日睡到自然醒是基本的,然后早午餐一起解决后,才开始一天的活动。但今日可能无法像往常一样了,因为他飢渴了一整夜。 南渡舟捉过那隻不安分的手,说:「我买了早点,吃吗?」 「吃啊,不过我现在更想吃别的。」 在查子驍的长腿跨过来之前,南渡舟立即坐起身子。 「渡舟是在害怕些什么?」他带着几分魅惑,曖昧地笑着。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害怕。」 查子驍从第一眼看见他时,觉得他肯定是个1,如果自己没法征服他也无所谓,但凭藉一身的好身手,他就是想试试。他一手慵懒地撑住额头,一手就往南渡舟的下腹探。 南渡舟从小就不是个好学生,在外头打架闹事也是有过,是什么让他从「少年欸」变成警察,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因为查子驍整个人扑了上来。 以身形和力量而言,南渡舟略佔优势,扣住他的双手,跨跪在他的腰际,吻如大雨直直落下,查子驍想逃也无处可躲,只能享受一场酣畅淋漓。 查子驍圈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肩头撒娇,「我想要你,渡舟。」 南渡舟本该高兴,此时脑中却警铃大作,立即捉住要握住自己命根子的手。 「你不想要吗?」查子驍的手被死死握住,动弹不得。 「要!但这体力活,还是哥哥我来就行。」 「哦!那得看警察哥哥不配枪时是否依旧勇猛。」 「枪,」他低眸瞄了狰狞的野兽一眼,「……是不能离身的。」 查子驍的身手灵活刁鑽,一下子就摆脱南渡舟的压制。拉起深蓝的凉被,绕过他的腰际,把自己困在他的腰腹以下。 南渡舟的野兽无预警地被湿热又柔软的舌尖舔过,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子驍你……」 他的头是埋在他的私密处,但结实的臀部却半露在外,南渡舟逮到好机会,手,得寸进尺,一路往前挺进。 查子驍轻含着他的分身,含糊道:「哥哥快收手。」 「还是弟弟先撒嘴。」南渡舟怎能半途而废。 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从后庭往脑门窜,查子驍不松口反而用力咬位殷红的肉棒,南渡舟痛得唉了一声,「你就忍心……」 查子驍抬眸眨眨眼。 真坏,太坏了! 「你松口,我撤手。」南渡舟快被他搞疯了。 两个人都信守承诺,和平分开一秒后,随即捉住对方的命脉。 望进对方的眼里,看见得只有自己。 两人缠绵地吻着,手也默契十足地套弄着,憋了一夜的精华全交代在对方的手中。 一次还不够满足膨胀的慾望。 查子驍松开勾住他脖子的手,双手包覆着沾满湿滑黏稠的两具阳物摩擦、套弄,不久后只有一片情色的旖旎。 南渡舟从来没想过两人的第一次居然会是这个光景,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查子驍,问:「你到底是读什么科系的?」 「体保生。」 「所以你的专长是?」 「柔道和柔术。」他真的怕吓跑他,将人紧紧抱住,「曾经是储备国手。」 南渡舟有一种被马后腿狠狠踹了一脚的错觉。 查子驍说:「你不是这样就要跑了吧?」 要是真的拿不下他,只能认栽了,他寧愿被踹死也不想跑。 「捨得嘛我。」南渡舟拨弄他额头前的碎发,「洗一洗来吃早餐。」 两人一同进了浴室,一洗就擦枪走火,又帮对方擼了一管。 他们整下个下午都腻在一起,外出吃过晚饭后,查子驍提议道:「我送你回家。」 两人走着走着,结果又走回大楼前。 查子驍生气地说:「不想我送是吧?那我回去了。」 他拉起他的手,「这栋。」 他抬头一看,「没这么巧吧,我怎么就没见你从对面出来过?我想看看警察哥哥的棉被是不是折成豆腐块的?」 「你傻啊,我自己住,没事把棉被折成豆腐块做什么?屋子有点乱,你可别被吓跑才是。」 「放心,七月半遇到你都没跑,现在更不会跑。」查子驍幸福地微笑着。 08初恋情人 08初恋情人 查子驍一踏进他的套房,还没看清楚房间的摆设,就被摁在门板上。南渡舟的唇轻轻贴了上去,边亲边呢喃:「你的嘴怎么这么甜?」 「还不是刚刚那碗红豆牛奶剉冰,那蜜红豆甜得我牙齿都疼了。」 尝尽了微微的豆香和奶香,南渡舟更想尝尝他身上那两颗红豆。拉起他蔚蓝色的上衣,露出一片漂亮的风景。他压低重心慢慢地吮舔。 「难不成你没吃饱?」查子驍笑问。 「是很久没吃饱过。」 此话何意,查子驍并不想追问,轻轻挠着他俐落的短发,说:「你再不住手,后果自行负责。」 最惨的代价就是用自己的菊花抵偿,难道还能要了他的小命不成。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忍不住的。 南渡舟又亲了几口,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做下去,原因很简单,居然是刚吃完晚饭,肚子撑着不适合。 挡住查子驍视线的人移开了。他一看,发现这套房的格局和他的有几分相似,他缓步走近窗边,望向八米外的大楼,发现对面居然自己的房间。 「平日都是暗的,我还以为这间是空房。」 「你早就注意到我了。」南渡舟心中欢喜。 「想太多了吧你,我就是随便看看。」 南渡舟的那扇窗子基本和壁纸无异,他几乎没打开过,惋惜道:「要是我早点开窗发现你这个美男那该多好!我们就不会是那样认识彼此。」 「明明只有你看了我的资料,我到现在只知道你叫南渡舟,是个警察,其他的一概不知,你说,这样公平吗?」 「至少我不是个坏人。」南渡舟微笑着。 「警察要是真的做坏事,遭殃的可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我说的对吗?」 南渡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怎么会想学柔道?」 「小时候身体很差,刚好我家附近有间道馆,我就去了。」 南渡舟看着他结实而修长的身材,很难想像他小时候瘦弱的样子。 「我明天休假,要不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什么的?」和男人谈恋爱,南渡舟没有什么小心思,基本上都是直来直往。 「最近没有值得一看的电影。」查子驍直接拒绝,南渡舟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可怜。「我比较想去户外走走。」 「走走走!想到天涯海角哥哥我都陪你去。」 「那我想想,晚点传讯息告诉你。我回去,明天见。」查子驍在他的唇落下一个吻,便转身离开。 * 隔日,约会时间还没到,南渡舟就买好早点等着查子驍。一看见他从对面大门走过来,便迫不及待把早点递上去。 南渡舟说:「开我的车吗?」 「你见过我开车吗?」他把吸管插入杯中,吸了一口豆浆,「谢谢你的早餐。」 「那改日如果下雨,我送你去上班。」 「我骑摩托车就行,说不定老天都趁你值勤时才下雨。」 老天爷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但事实就是如此,日后雨中接送情这戏码,根本没在他们身上上演过。 查子驍选的约会地点并不远,就是半个小时车程的郊区。 车窗外一片绿意,车子沿着弯曲的山路越爬越高,然后停在某一小块空地上。下车后,他们手中各自拿着一瓶水就往登山步道走去。 南渡舟见他熟门熟路,问:「你常来吗?」 「偶尔。」一路上都没遇见半个人,查子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们今天真幸运,不用和别人共享这一片寧静。」 话语方落,转了一个发夹弯才发现有两个穿着防弹背心还配戴枪枝的人往山下走来。 双方都停下了脚步。 「警官,我们不能上去吗?」查子驍看着眼前的人,严肃的脸庞上已是薄汗一层。 「渡舟。」章斌惊讶喊着。 熟悉的声音和脸庞,令南渡舟明显走神,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好久不见。」 这一声好久不见竟然是多年后。 章斌惊讶过后,随即打量着他身边的帅哥,「这位是?」 他也没等还沉浸在讶异之中的南渡舟回话,便自我介绍起来,「我是渡舟的……朋友。」 查子驍感受到他们之间曖昧的气氛漫开,本想故意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的。虽然两人互相说了喜欢,但关係好像也没确定下来,更何况他不知道南渡舟介不介意公开自己的性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不,是有点吃醋。 会来这里的人,章斌大概知道他们想做什么,阻止道:「根据线报看见一个通缉犯在这出没,你们还是别上山。」 查子驍似乎在和他较劲,道:「从这上山后,我要是逃犯肯定选择其他更省体力的路线跑。放心,我们是要上天梯,应该不会遇到他,除非他也是来看风景的。」 一旁的警员说话了,「队长,我们该走了,其他兄弟……」 「渡舟,自从……」章斌拿出手机,「加我好友吧,我把通缉犯的照片传给你,你自个小心点。」 「叮咚」两声后,章斌他们往山下走。 南渡舟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相片,说:「你也看一下。」 查子驍第一眼是看章斌的头贴,圆圈内的图片只有局部,就是一对冰蓝的眼眸,看起来像哈士奇又像隻狼,跟本人竟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相片问:「还上山吗?」 「听你方才的语气,感觉是势在必行。」南渡舟终于能正常说话了。 「我看你俩的眼神,就像看见多年不见的『初恋情人』。」查子驍赌气似的拔腿就走,「难不成真让我猜对了?」 南渡舟大步跟上。这陡峭的山路一走,整个腿部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南渡舟的心情亦同。 「子驍,你是不是不开心?」 查子驍侧过头,扯了一个敷衍的微笑,「你看我的样子像生气?」 「不像,」南渡舟突然牵起他的手,「比较像是吃醋。」 他甩掉他的手,说:「我就是吃醋,可惜啊!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还吃醋。傻啊!真是傻!」 「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还挺讨人喜欢的。」 查子驍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又问:「他真的是你的初恋吗?」 南渡舟轻轻地点点头,「我们……」 查子驍现在一点都不想被「他们的青春无悔」虐,立即阻止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 看见查子驍如此在意的样子,南渡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故作瀟洒,静静看着他,犹如一旁苍劲的老松,静静看着这一片天空。 方才南渡舟的反应查子驍全看在心里,他认为南渡舟对章斌仍是无法完全忘怀。忽地想起南渡舟的腹部那道伤痕,肯定也和章斌脱不了关係。 想起了他的伤疤,查子驍竟也觉得一丝丝疼痛。 都是因为太喜欢一个人,所以查子驍才无法淡定,默默走了一小段路后,终于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幼稚的举动和学校那群小毛头没两样。 一阵风吹来,惊扰停在野花上的蝴蝶,蝴蝶翩然起舞,转而停在南渡舟的手背上。 看着美丽的蝶,看着深情的他,查子驍一丝愧疚涌上心头,徐徐牵起他温暖的手,真心实意说,「等你准备好再和我说吧。」反正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蝴蝶飞了! 来不及告别。 消失在枝叶扶疏的山林里。 初恋宛若美丽的蝴蝶,虽已飞远,却是个永不磨灭的记忆,是场永远不能再重来的曾经。 09神奇缘分 09神奇缘分 谁也没想要放手。 他们就这样十指紧扣走了一段路,来到几乎垂直的天梯前,才不捨地松开彼此的手。 目光顺着原木铺设而成的步道由下往上望,尽头就是一片辽阔的湛蓝。再仔细看清楚,步道两侧都架设了绳索,方便游客爬天梯。 查子驍二话不说就踏上第一阶,平稳地一步接一步往上踩。跟在后头的南渡舟,看着金黄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泛起一毛茸茸的光晕,还有那结实的窄臀在自己眼前左摇右晃,令南渡舟有点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爬上山脊,步道两侧蓊蓊鬱鬱的相思树林拱出一座绿色隧道,彷若走入童话森林一般的场景,令人顿时全忘了刚才的疲累。 南渡舟抬眸远眺,把远方繁华、喧嚣的大城市尽收眼底。 两人静静地欣赏风景,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喝了一些水。 「阿健后来怎样了?」南渡舟关心道。 「这孩子还算幸运,通报上去之后,隔了两天,有个自称是阿健生父的男人找上门。」 查子驍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男人一开口就要见阿健,当然是被老师们给拦下来。主任还口苦心婆劝说:「林先生,没有监护人的同意,我们是不能让你见孩子的。」 他不客气道:「我是他爸爸,为什么不能看看。一定是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敢让我看是不是?」 查子驍无语兼无奈。 主任又说:「社工已经介入处理,我们也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 「不管啦,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阿健。」 下课鐘声适时响起,学生一窝蜂涌出教室,阿健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出现在办公室前的走廊。 三年前男人要再婚时,曾经来看过孩子一次,还带上好多玩具,那时的阿健拿着礼物就直接坐在走廊的地板玩起电动小火车来。 阿健记得这个有趣的玩具,却不记得这个男人。 虽然三年不见,男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阿健的记忆里根本没见过所谓的父亲,又怎么会认识口口声声喊他「阿健」的男人。 阿健只觉得这个男人和母亲的同居人一样,没事就厉声喊他的名字,他吓得拔腿就跑。 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上。 主任建议说:「回去和孩子的母亲商量好再来吧。」 「我和她要是能商量,我就不会直接来学校找人了。」 查子驍说:「既然社工都介入了,你可以和他讨论看看。也许寻求法律途径是最快的解决方法。」 男人气呼呼且不甘心地离开。 隔天,查子驍路经保健室时,发现阿健的导师在里头,而校护正在检查孩子的身体。 查子驍几乎无声地问:「又被打了?」 校护点点头,「阿姨先帮你擦擦药,要是不舒服,明天也要来擦药,知道吗?」 爱情的结晶,这个漂亮的名词是对家庭幸福美满的孩子而言,像阿健这样的孩子,只不过是摔破在地上的玻璃瓶,根本一文不值。 阿健一脸调皮,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导师一脸委屈,语气却很气愤,说:「阿健的妈妈真的不可理喻。昨晚居然打电话来骂我,我真的是……」 突然走进一个女孩,在场的师长虽然都没教过她,但都认识她,她就是赫赫有名的蔡家姐妹花的姐姐。说起她的事跡大概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校护发现她应该是没吃早餐,所以血糖偏低、嘴唇发白,从抽屉拿出一包小饼乾给她,她说了一句「谢谢」人就走了。 他们的谈话被她打断后,眾人便没有再继续深究,觉得阿健的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过了一个週末后,阿健的父亲又出现了。 「老师,我要帮阿健转学。」 註册组长接过他的文件,户籍誊本和法院的判决书,确认无误后就开始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我要直接带孩子走,妈妈那边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可以打电话再确认一次。」 处理这样的家庭问题,他们当然会格外谨慎,于是拨打了电话,电话一连响了十几声都没人接,她正要掛掉重打时,从话筒传来不耐烦的一声,「喂。」 她扼要地说明阿健父亲来办转学的事,而且现在就要带孩子走。 如同丢掉烫手山芋般,她毫无眷恋,只有简单一个「好」字,接着话筒就传来「嘟嘟……」的声音。 阿健背着书包从楼上走下来,圆溜溜的大眼睛先是看查子驍,才看陌生的男人。他有些胆怯,弱弱地喊了一声,「爸爸。」 没有温馨感人的父子相拥,现场反倒是弥漫一丝尷尬。 查子驍转身进了办公室,倏地又出来,他蹲下来,摊开掌心,亮出暑假时被阿健「遗落」的钥匙圈,「送你。」 「谢谢老师,我……」林志健的眼泪像似溃堤的江水,从眼眶溢出,他哽咽着,「老师,我会乖乖的,不会……不……会再去偷东西了,老师。」 「老师相信你。」查子驍摸摸他的头,随后站起来,「再见。」 男人牵起他的小手,说了谢谢和再见,带着他离开了校园。 那天的天空也像现在这样美。 查子驍的回忆像天边那朵浮云,被风吹散了。 他看向南渡舟,说:「等到黄昏时分,那夕阳馀暉染红整片山谷才叫作美。」 「那就等。」 人生除了是一连串的选择,还是一连串的等待,等待那一个自己从未遇见的陌生人;等待有人牵起自己的手;等待他喜欢上自己;等待他回家…… 是的,南渡舟已经等了多年,他不介意再多等个三十分鐘。 日头渐渐倾斜,翠绿的山峦有一半笼罩在阴影之中,天空和树林都被镀上一层金色,连南渡舟也不例外。 「怎么都不说话?」查子驍问。 「蛤?」 「你是不是在想章斌?」 南渡舟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他,毕竟都好几年没见,那个人莫名其妙就出现,他还糊里糊涂加了好友。 「没有!」他拒绝承认。 查子驍从他一闪而过的犹豫,看出他隐藏了一些情绪。 耳边盘旋的鸟鸣声,暂时夺走了查子驍的注意,他凝视着来自天南地北的两隻小鸟,停在同一枝椏上。本来毫无交集的他们,现在居然能站在同一点。 缘分还真是神奇。 查子驍抬眼看着几步之遥的小鸟,说:「渡舟,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他的。」 从爬天梯开始,南渡舟就很想吻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他微微噘嘴,悄悄地往查子驍的唇边凑,就要碰上他唇瓣的前一秒,查子驍突然嚷嚷起来:「这个通缉犯我以前见过。」 10故意为难 10故意为难 学校如此单纯的环境,查子驍怎么见过通缉犯,南渡舟心中十分恐慌,也十分不能理解,「你见过他,在哪?」 「学校。」 「学校?」南渡舟一脸错愕。 那是去年的九月分,开学没久后的班级家长座谈会的那一天。 查子驍会记得他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太特别,而是双臂上满满是刺青的图案,从他微微捲起的轻薄如纱的长袖透了出来。 与其说是图案,反倒像是部落的图腾──线条和几何图形在皮肤上交织成一幅令人惊艷的画作。 查子驍喃喃自语:「他是哪一班的家长呢?」 那天他恰好巡来楼梯旁的教室,只见他痞痞地站在后门听着老师说话,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样子,但查子驍也不好说些什么,不管他是流氓、或是道士,还是科技新贵,都是学生的家长。 隔日,他还特地找了那位年轻又漂亮的女老师询问情况。 王老师虽然美,但他可没有惦记在心上,以致于查子驍一时想不起她是哪班的。 五年乙班吗?好像不对。应该是六甲的。还是等週一时再来了解情况。查子驍在心中喃喃自语。方才只顾着看照片,没看见下面的文字,查子驍又问:「被通缉的原因是?」 「毒品药头。」毒品泛滥成灾,希望没有渗入校园才好。南渡舟由衷希望。 他一手撑在木头的栏杆上,一手搭在查子驍的肩膀,双唇亲暱地蹭着他的耳廓。 查子驍转头,像枝椏上的鸟儿轻啄了他的红唇一口,道:「我们该走了。」 他们没有回头,只是顺着前方的步道前进。 爱情也像爬山,会有攀上顶峰的一天吗?如果是,那是不是也有跌至低谷的一天? 这问题暂时无解。 下山虽然绕了远路,但总比循原路下去来的轻松,尤其有人相伴,这旅途一点也不寂寞。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 又是新的一週开始。 查子驍没有忘记假日发生的事。一早,他去了六年甲班,一问才知道那个名叫陈筱雯的孩子今天没有来上课。 这事也太巧了。 导师王菁走出教室,问:「子驍老师找筱雯有事吗?」 两人站在走廊上,低声交谈了片刻。 查子驍侧面瞭解情况后,说:「她要是来上课,你多多注意她,看看是不是有不寻常的举动。她父亲被通缉了。」 在她的印象中,他虽然浑身江湖气息,但和老师讲话也算是十分客气,惊讶问:「原因是?」 「毒品药头。」 吸毒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她很清楚。而且孩子受家庭环境影响而染上毒品的风险比一般孩子更大,这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一定会多多留心注意。 「有况状,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形形色色的家庭问题查子驍见多了,例如家暴、隔代教养……,还有躲讨债的,每个学期就转一次学,全国读透透,简直和游学没两样。他没有时间再多想,因为上课鐘声响起,他得去上课了。 翌日,陈筱雯的阿嬤打电话来学校,表示孩子身体还是不舒服,要再请假一天。 学生没有来,老师的课照教,班照上,并不因此而停摆。 一眨眼又来到了週三,逃不掉的就是下午的进修研习。 查子驍一踏入视听教室,才想起今天是反毒的研习。他根本不想看讲师一眼,躲到了视听教室的最后面。 讲师邵风森检察官简单自我介绍后,布幕上的ppt一张接一张的播着,上头的毒品五花八门,而且还偽装成孩子常食用的小零食,真假难辨,老师们看了纷纷摇头。 研习结束,查子驍等到人差不多都离开,才走出视听教室,一出来人就被王菁拦住。 她说:「週一时你不是问陈筱雯的事吗?」 查子驍有总大事不妙的感觉,「孩子有说些什么吗?」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小小黄色包装的点心麵。 查子驍笑说:「下午茶吗?不用这么客气。」 「你不是刚刚都去找周公了吧?」她顿了顿,「这是今天筱雯带来学校分给同学的。」 「你是怀疑……等等。」查子驍忽然清醒过来,夺走她手上的点心麵追上了正要离开学校的邵风森。 查子驍并不想和他有所接触,但现在能帮上忙的只有他,「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鐘的时间?」 邵风森来之前并不知道他在这间学校,但他也没料到查子驍会和自己说话。看着他手中的点心麵,问:「这是?」 「我怀疑是毒品,能不能请你帮我鉴定一下?」这应该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和平的一次谈话。 邵风森没想到来学校赚个几千元的讲师费,查老师还给人出考题,简直就是故意为难他。 「如果真的是零食,我就不客气收下。」邵风森打趣道。立即又补了一句,「如果真的是毒品,那我也收下。」 邵风森仔细看着包装完整、无拆封痕跡的山寨品牌点心麵,面色异常凝重,「可能是。保险起见,我带回去验验。这货你从哪里弄来的?」 「一个学生带来的。」查子驍还把学生的家长是通缉犯这事也说明了。 邵检察官一脸惊愕,心里「登」的一声:这案子不是我负责的吗? 「学校这边就先通报上去,再去警局备个案。有问题再和我联络。」查子驍这辈子最不想联络的人应该是我吧!邵风森也是颇无奈,叹了一口气,人就离开。 查子驍把自己的礼貌暂时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他并没有送邵检察官离开,而是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掌心,在心中嘀咕:活了二十几个年头,没想到居然有「摸」到毒品的一天。 走气质路线的王菁,身穿一袭白色洋装,脚上踩着细跟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徐徐走来。问:「检察官怎么说?」 查子驍表示八成是毒品跑不掉,「筱雯吃过那东西吗?照顾他的阿嬤知道吗?」 「筱雯说她不爱吃这个,所以才带来学校给同学吃,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是毒品。阿嬤可能也不知道,她以为快过期才从柜子里翻出来,但没想到筱雯会带来学校。」 「我记得刚接筱雯时,她曾经说过爸爸会偷阿嬤的钱,阿嬤还气得拿棍子打他。」她想了想又说:「……他好像还在牢里蹲过一阵子。」 「我看那阿嬤的年纪也不过五十,孙子就这么大了。」查子驍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奇妙。 「我听隔壁班的老师说,筱雯的爸爸是他的学生,那时就很贪玩,管都不管住,读完国中就没念了。有一次校庆还抱着筱雯回学校,没想到一眨眼,孩子居然已经小六了。岁月不饶人啊!」 查子驍才刚调过来一年多,这些事他当然不知道,要是和资深的老师谈谈,他觉得应该还能知道不少八卦。 「总之,我们就通报上去,这样你也安心。」查子驍提议道:「如果可以,明天放学时,我们陪她回家一趟,了解一下她家庭目前的情况。」 稍后,查子驍就骑着车来到警局。 11幽会情人(限 11幽会情人(限 南渡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看见查子驍,心里非常高兴,「你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吧?」 这不是在问废话吗? 警察局又不是便利商店,岂容他随意想来就来,但他不知道是因为缘分,还是因为中元普渡仙贝的「加持」,这是他第二次来警局,他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 一身笔挺的制服把南渡舟衬得正气凛然,查子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由得嚥了一口唾沫,才开口道:「我来报案的。」 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南渡舟总觉得不管何时见到查子驍,都觉得他像是个文武双全还才貌兼备的大帅哥。 两人四目相交,眼中流转着曖昧。 南渡舟心想事情总不会如此巧合。「难不成你的学生带毒品去学校了?」 查子驍认真道:「她『应该』是带了,但她不知道那是毒品。你们能不能去她家搜一搜?」 「这……」他一个小警员,怎么可能随便私闯民宅。 「有没有可能章斌他们已经埋伏在住家附近,就等人现身?」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说不定犯人那天就躲回家了。 「谁知道呢?」南渡舟随口答道。 「问问章斌不就知道了吗?」查子驍试探性地问,但他的内心希望南渡舟不要联系他,最好把章斌封锁了。 和章斌连络这事,他其实想了很多年,但连络上他能做什么呢?一切都只剩下回忆。 「他才不会把消息透露给我。」南渡舟小声说:「能等我下班吗?」 他低哑又温柔的声音,就像从窗外透进来微黄的光芒,轻柔地照耀在查子驍的身上,搞得查子驍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专门来幽会情人似的。 「几点?」查老师难掩笑意,也小声问。 「五点半。」南渡舟的眼神满是企盼。 如果一起走,那机车不是要扔在警局或学校过夜,查子驍觉得不方便。提议说:「我在家等你好吗?」 这是什么意思? 美男出浴图在南渡舟的脑海里浮现,「那我顺便带晚餐过去。」 查子驍不假思索道:「不用麻烦,我们一起去吃就好。」 两个人一边谈正经事,一边把晚餐的约会搞定,他们心中都期待下班时间赶快来到。 一下班,南渡舟脱下藏青色的制服,换上一件白色上衣,人就离开警察局。 他不是没在这个时间下过班,但总觉得今天特别塞,时间都来到六点二十分,他的车才驶入地下停车室。 南渡舟传了讯息给查子驍:【我在楼下了。】 查子驍回覆了三个字──「下来了」,一分鐘后人就出现。「晚餐吃什么?」 吃什么都不是重点,但上了整天班还是挺累的。如果可以,南渡舟想赶快填饱肚子,回套房和他腻在一起,享受两人的世界。 「我都行,看你想吃什么?」 查子驍坏笑地看着他,曖昧地说:「我想吃你也行吗?」 南渡舟觉得他就像披着老师外皮的流氓,真的好想把他銬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叮咚!」过于专注在他身上的南渡舟,被自己的铃声吓了一跳。 「不看看吗?说不定是急事。」查子驍停下刚刚才迈开的脚步。 南渡舟瞄了一眼弹跳出来的小视窗,发现是章斌传来的。他不知道章斌为何找自己,总该不是只想叙叙旧吧? 他关了萤幕,「没事,吃饭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解决事情得一件一件慢慢来,他们没有去吃大餐,而是去了小吃店,点了两碗麵和一盘小菜,回去时还顺便买了几瓶啤酒。 回到自己套房的查子驍倚靠着床缘在地板坐下。南渡舟想都没想就把他的腿当枕头用,放下一身疲惫,露出一脸放松的表情,「还是躺着舒服。」 「啵」一声,查子驍拉开拉环,缓缓喝了一口酒,问:「喝吗?」 「餵我。」南渡舟闭着眼,嘴却张得开大大的。 查子驍看着他艳红的唇与舌,心想直接灌进去也未免太无趣,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堵上他的唇。 南渡舟徐徐嚥下他的酒、他的唾沫和他的吻,如果可以他想嚥下他所有的一切。 轻柔、试探性的吻,很快转换成缠绵的热吻,不知是两人的体力太好,还是想尝遍对方的味道,彼此都没有松口的打算,直到放在地板上还剩下一些酒的罐子被南渡舟的大手挥倒时,查子驍才松口抬头眸看了一眼。 金黄的液体从摇摇晃晃的瓶口流了出来。 慾望再也压抑不住! 「要不要一起洗澡?」查子驍邀约问。 南渡舟腰部发力,坐起来,拉住查子驍的手,随他一起进入浴室。 狭小的空间,两人一跨入,连脱个衣服都有难度。 南渡舟想起第一次两人共浴回忆,笑了笑,问:「要不你先洗吧?」 查子驍答:「我帮你洗如何?」 南渡舟一想到他那双白皙的大手,带着细緻的泡沫抚过自己的身躯,惹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微勃发的男根瞬间更硬、更挺了。他把手向上伸直,让查子驍帮他脱去合身的上衣和藏青色的裤子。查子驍也脱下衣物,将两人衣物一併扔进放在墙角的洗衣篮,然后把门带上。 温水从两具结实的胸膛滑落,流经炙热且相依偎的分身。 地板已然一片湿漉漉。 「渡舟,我喜欢你,当我的男朋友好吗?」查子驍虽然说过几次喜欢他,但两人的关係始终没有确定下来。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告白的好时机,但要是让章斌联系上南渡舟,不知道两人会不会旧情復燃。他现在只想把人紧紧捉牢。 南渡舟也是想找个花好月圆的日子来告白,没想到查子驍会如此地迫不及待,虽然是满心欢喜,但以查子驍这样优质的条件,别说是女生喜欢,在这个圈子肯定也是炙手可热。 查子驍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有点失落,问:「你不是介意我哥吧?」 12芳心纵火犯(限 12芳心纵火犯(限 「不是的,子驍你听我说,」南渡舟想起上一次话也是说了一半,急忙澄清,「我这工作要轮班,时间不像你那样固定,我怕自己没时间陪你,我……」 查子驍是不了解警察的生活作息,也不了解他的工作内容,但这不妨碍他喜欢他。查子驍用湿热的唇覆上他的唇,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舌与舌交缠、齿与齿相触,都是思念。 「你不是只是闯红灯违规右转,而是直接闯入我的心里,我喜欢你,打从第一眼看见你。子驍,我要和你在一起。」 原来冷峻的警察大人说起情话也是没羞没臊,让人脸红心跳的。 「警察哥哥只可以开别人红单,但不准记在心上,答应我。」 「因为是你,这红单才别具意义。」南渡舟点点头,「你也答应我要安分守己,别当芳心纵火犯。」 南渡舟本来已经不打算谈恋爱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喜欢的人,怎能不爱呢? 「除了你,我并不想在其他人身上纵火。」查子驍在手上挤上沐浴乳,搓出一团白色的泡沫,然后在南渡舟精悍的胸膛揉啊揉,揉出一团火。 一团火未灭,一团火又燃起,可惜啊,查子驍说帮他洗澡就真的只是帮他洗澡,认认真真把他搓了一轮。 期望落空,南渡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日式澡堂。」 带着水气的两人很快回到床上。 查子驍吻着他肌肉分明的腹部,但他却故意避开上面的伤痕,并不是嫌弃那道疤痕。如果那伤痕记录着过往,查子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碰,也许等到南渡舟能主动开口告诉他时,他就能放心在上头烙下一个印记。 他像是预谋许久,下一秒就含住了南渡舟滚烫的男根,用软舌轻轻舔舐。 猝不及防的攻势,南渡舟压根来不及反应,他原以为那句「我想吃你」只是一种暗示,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把小兄弟交到既危险又湿热的口中,看着埋头苦干、努力吃着自己的分身的查子驍,忽然想起他在教室一本正经上课的模样,那嘴里吐出的都是传道、授业、解惑……,他更有种征服的快感。 南渡舟无法抑制不断攀升的慾望,把查子驍的头压得更低,致命的酥麻感在巧舌的照料下,直接从命脉炸开,窜向脑门。他享受着那磨人的快意,咬着牙说:「我要射了,快松口。」 查子驍吸吮着胀红的前端,并没有要吐出的意思,随后一股滚烫的黏稠液体打在他的喉壁上,他伸出淫靡又艳红的舌尖在细孔舔了舔,才起身进浴室漱口。 从浴厕出来的人面带桃花,「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舒服吗?」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舔,」南渡舟看着他泛红的眼,觉得他应该是被呛到了,「很舒服,但下次还是别这么做。」 「你喜欢,我就不排斥。」看着他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模样,查子驍心中满是甜蜜。 把查子驍不容小覷的阳物含入嘴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又是什么味道,南渡舟也很想知道,「我帮你。」 「我想你摸摸我。」 南渡舟把查子驍拉进自己的怀里,从后头抱住他,一边吻着他的侧颈,一边爱抚他的孽根。 查子驍喜欢他的手,喜欢他手上的薄茧轻轻蹭着脆弱又敏感的分身,酥酥麻麻的快感像潮水一波又一波涌来,他张嘴轻声呻吟,随后激起一道滔天巨浪,打在南渡舟湿热的掌心里。 他这样抱着他好一会儿才去把手洗净。 他们没有更进一步动作,只是紧紧依偎。 「今晚要留下来吗?」查子驍问。 「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我怕我兽性大发……还是算了。」 查子驍感受到他的温柔,「等你休假,我再好好伺候你。」 南渡舟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穿的是查子驍的衣物,甚至连内裤也是他的,换好衣物后说:「我回去了,你别送。」在他的发际落下一个吻便离开。 夜越发深沉,两颗心却无法安静。 隔着一条街道,查子驍看见对面的房间被灯光点亮,很快地又暗了下去。 床上还有一丝南渡舟温暖的气息,这味道让他觉得心安,很快就进入梦乡,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一片刺眼的亮白。 规律的生活作息就像不断转动的齿轮,并没有不好,只是过于单调。学生的突发状况就像是卡在齿轮上的小石头,除了妨碍前进,还发出「喀喀」声响,令人异常头疼。 隔代教养的陈筱雯算不上是令人头疼的孩子。 小女孩不喜欢念书,週三穿便服时,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王菁发现那种花悄的流行服饰,怎么看都不是阿嬤会买的服装。 王老师一问才知道,陈筱雯的妈妈偶尔会带上衣物和小饰品来看她。 陈筱雯似乎很喜欢这个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的王菁,下课会找她聊天,说的不外乎都是家里的琐事。 如果问陈筱雯喜不喜欢妈妈,她总是笑笑表示:妈妈只是一个会送她礼物的美丽陌生人──我和她真的不熟! 然而,谈起妈妈,她的眼底却隐藏着一丝丝的渴望。因为她不曾有拥有过母爱,口中的爸爸更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毒品、窃盗等罪名入狱服刑,她对爸爸的认识也是这一年的事。「爸爸」对陈筱雯而言也是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的陌生人,她真正的家人只有和她相依为命的阿嬤而已。 这是王老师对陈筱雯的认识。 王菁和查子驍本来要去家访的,因为陈筱雯今天又请假没有来上学,于是作罢。 又过了一天,陈筱雯精神萎靡地来上课了。 王菁以为她精神不好是感冒造成的,说:「这是昨天爱心单位捐赠的两袋白米、一瓶油,还有一些点心。你拿的动吗?要不要让阿嬤来载你?」 陈筱雯说:「阿嬤应该不在家,她说今天要去……」她的脑海蒙上一层迷雾,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没事,老师陪你回去。我记得你家好像离学校不远。」 王菁看着四公斤沉甸甸的白米,打了电话给查子驍。查子驍觉得这样家访更名正言顺,于是三人随着放学路队离开了校园。 13人赃俱获 13人赃俱获 跨越校门口的主要干道后,他们沿着道路南下,眼前的景色不是高楼大厦,而是田野、工厂,还有一些低矮的瓦房。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进入一条巷弄,一排逼仄的两层楼老旧洋房,有小吃店、杂货店、机车行、理发店,形成一个迷你的小社区。 寂静的巷弄里,只有几个长者拿了张小矮凳坐在自家门前。 路边的榕树下有两个年轻人正坐在机车上滑手机,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声音很响亮,查子驍他们在十米外就听见老人的声音:「这里有宝物可以捉吗?」 两位年轻人有点不耐烦地说:「阿公,你没事就进屋里歇着,不要在我们眼前瞎晃行吗?」 「这马路又不是你们的,怎么你们在这捉宝就行,我散个步还犯法了吗?年轻人好手好脚的不要整天玩游戏,找个正当的工作的比较实在。」他摇摇头,叹气地离开。 查子驍用眼角馀光瞄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走,「到了吗?」 陈筱雯指着屋前放着一张藤椅的房子说:「到了。」 这失能的家庭如同经过岁月洗礼的藤椅,座垫处已下向塌陷,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陈筱雯拿出钥匙插入孔洞、转动,可是门却打不开。 王菁问:「难不成你阿嬤在家?」 里头的暗锁锁住了!查子驍也是这样想的。 「阿嬤、阿嬤。」陈筱雯边喊边按电铃。 查子驍总觉得背后有目光盯着自己瞧,他转头看了不远处的他们,潜意识里冒出几个字──便衣刑警。但那两人有股江湖的痞气,又不太像刑警。此时,查子驍又有了另一种想法──黑吃黑,道上弟兄也找上门了。 他摇摇头,试图清醒,决定晚上时间还是少看点洒狗血的连续剧为妙。 一阵强风吹来,被扔在墙角的空罐骨碌碌地滚了起来,直到撞上一个蓝绿色的塑胶盆栽才停下来。 难不要变天了! 几朵灰云飘了过来,遮蔽了西沉的日光。整排背着光的楼房显得更幽暗了。 陈筱雯再努力一回,终于把大门打开了,「八成是锁太老旧了,才卡卡的。老师进来坐吗?」 王菁本来是想看看屋子里的情况,却被查子驍阻止,「我们不进去。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把门锁好。」 王菁有点不明白地看了查子驍一眼,还是把手中的物品交给她。 陈筱雯接下东西,将门带上,躲在厨房的暗处的男人,等了一下才从后头走出来。 在几年没见过父亲的陈筱雯的眼里,他就是一名陌生的男人。 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家里,愣了一下后,没有开口喊「爸」,反而打开了门往外面跑。 陈筱雯慌张的神色和过大的动静,怎么能不引起佯装抓宝的他们的注意。 他们上前拦住了她。 怎么又是陌生人?陈筱雯害怕了,但她没有喊爸爸,反倒是喊了人在百米之外的老师。 查子驍隐约听见有人「老师」,本能地回头看。 事情就是这样不巧,坏事全赶上了。 「王老师你先走,顺便报个案。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王菁实在害怕,一边打110一边小跑步离开。 查子驍不敢冒然靠近,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他们逼着她一起进了屋里。 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逐渐清晰,查子驍回眸一瞧,警察居然出现了。 在附近巡逻的南渡舟,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查子驍,问:「你怎么在这里?」 「学生和两名陌生人一同进了屋子。我怕她有危险。」查子驍注意着屋子的动静。 南渡舟问:「没事让陌生人进屋做什么?」 「这是那个通缉犯的家。」 「人躲回家里了吗?」南渡舟摸摸腰际的配枪。 「只是怀疑。你们要进去查看吗?」查子驍也没见到人,都只是猜测。如果嫌犯真的躲在屋子里,还拥有枪枝,那岂不很危险。他担心说:「小心点,注意安全。」 这句话南渡舟虽然常听,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如今从喜欢的人口中听说,他的心底泛出一股甜蜜,反而担心起查子驍的安危,「你回学校去。留在这,我会分心。」 后头这句南渡舟说得很轻,但查子驍却听进了心扉里。他只是点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看着他们缓步往目标物前进。 在屋子里头的他们,发现厨房的后门没有上锁,才惊觉他已经逃了。 「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然把小孩带走。」 「你傻啊!他要是在乎孩子就不会跑了。」他把陈筱雯推开。 两人快速扫了屋子一眼,发现一大袋眼熟的物品,随手就拿了起来,才推开门就看见警察拿着枪对着自己,没有武器的两人一边举起双手,一边在心中咒骂:倒了八辈子楣才会遇上这种鸟事。 眼尖的南渡舟发现他们手上那一袋并不是零食,而是毒品。 人赃俱获,正好。 就在南渡舟把现行犯戴上手銬扣在防盗窗的铁条时,在远处的查子驍发现一个鬼祟的身影从一旁的產业道路窜出。 穿着黑色短袖上衣的他,双臂露出来的刺青实在惹眼,查子驍肯定这人就是陈筱雯的父亲无误。 到底要拦下他,还是任他逍遥法外?查子驍目光和他对上的瞬间,心中仍是犹豫着。 匆忙离开屋子的人只带了护身的枪枝。他把枪口对准查子驍喝斥:「让开!」 如果他拿的是刀子,查子驍还有把握把他拿下,但面对的是不长眼的子弹,他立刻退了好几大步。 持枪的人异常紧张,手不停地颤抖,他真的没想要开枪,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理智能控制的。 一声要命的枪响伴随一颗银色的子弹朝着查子驍飞了过去。 南渡舟正用最快的速度从屋子那边奔驰而来,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半途中就听见枪声。 距离不够近,乱枪打鸟只不过浪费子弹而已。 他看见朝自己狂奔而来警察,这下子更害怕、更紧张,又对着查子驍开了第二枪后,犯人拔腿就跑,还没跑出十米,一辆车子挡住他的去路,旋即,几个穿着防弹背心的刑警下车,将他团团围住。 他想跑,可是面对这堵人墙,他实在跑不了,只有弃械投降。 曾经一心一意想成为热血的警察的南渡舟,他现在没有空管那通缉犯,只关心倒在路旁的查子驍,他心急如焚地打了119叫救护车。 14有恃无恐 14有恃无恐 南渡舟把枪枝掛回腰际,抱着跪在马路上的查子驍心急地喊着:「哪里受伤了?」 子弹蹭左手臂而过,简直像被斧头劈了一刀,剧烈的疼痛感从擦伤的撕裂处直窜脑门,查子驍痛得丧失行动能力而且还无法思考,只能直飆眼泪。 南渡舟见他眉头紧皱,泪眼朦胧,继续追问:「伤哪儿了?」 痛得连语言能力都丧失的他,最后从发颤的唇齿间挤出几声愤怒的「fuck」! 就没见过连说脏话来这么带感的!南渡舟心里是如此想的,他恨不得能堵住他这张叫嚣的小嘴。 此时,「喔咿喔咿……」的声音由小而大逐渐清晰,救护车来了。 救护员来到查子驍的身边询问了几句话,查子驍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头或摇头,随后就被他们送上担架抬上救护车。 南渡舟知道这区的救护车几乎都送往离这不远的地区医院,但他还是很着急,正要回去骑车就被章斌拦住,说:「谢谢你。」 「职责所在,不用谢。」南渡舟说完,转身就要走。 章斌拉住南渡舟的手臂又说:「这几天要是有空一起吃个饭。」 南渡舟没有直接拒绝他,只是给了一个很普通的答案,「再说吧。工作你是知道的。」 「当然。现在逮着犯人,应该可以休息个几天,然后撒网抓大的。」章斌的意思是他这几天都有空,不论白天或黑夜,随传随到。 「被銬起来那两个……」南渡舟指着不远处的他们。 「我们带回去就好。」 「那就交给你们,我就先回去了。」南渡舟这次真的走了。 回到派出所后的他根本是坐立难安,所长听说了当时的情况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朋友受伤了,是该去关心一下,而且他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 南渡舟一听立即离开警局,火速赶往医院,一踏进急诊室就问:「刚送来的中弹那位人在哪里?」 她说:「你是说查老师吗?」 「对。」南渡舟眼里闪过一抹疑惑──怎么你也认识他? 「刚处理完伤口,人在倒数第二床。」她说完又继续忙去。 穿着制服的南渡舟引起不少病人和家属侧目,但他不在意地直直往后头走,「子驍,我进来了。」 他拉开淡绿的布帘,看见左手臂缠着绷带的他正躺在病床上,眼睛还是闭上的。他拉拢帘子后, 又轻柔地喊了一声,「子驍。」 查子驍美目微微睁开,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还疼?」南渡舟知道肯定疼的,就算打了止痛针或是吃了止痛药,还是会隐隐作疼。食指在查子驍纠成八字结的眉心轻轻地揉着。 温暖而乾燥的肌肤之亲,像是特效药一般,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揉动,逐渐渗入肌肤里。查子驍的注意力暂时全往眉心靠拢,脸部紧绷的线条逐渐柔了起来。 「不是让你离开吗?怎么不走?」南渡舟实在很无奈,也想生气,但面对一个受伤的人,他只能忍着。 「我担心你。」查子驍眼里的血丝未褪,而且还氤氳着水气,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打击犯罪的事交给人民保母就行,」他忍不住在他的眼眸印下一枚吻,「人民教师还是乖乖回学校教导学生。」 原来受了刺激的警察哥哥口才会变好啊!查子驍在心底偷笑着。 他狡辩道:「我哪知道他会从那里冒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会有枪啊?」 南渡舟也不是要怪他,只是紧张他、心疼他。「就是未知才危险。」 是的,未知才危险、才刺激,才让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爱情不也是这样吗? 查子驍自我解嘲说:「我还以为自己能帮上一点忙。」 「你是帮了大忙,要不是多那一两分鐘的时间,章斌他们也无法顺利逮住犯人。」南渡舟说着说着就拨弄起查子驍的瀏海来,「应该颁一个荣誉市民给你。」 「电视、电影都是骗人的。」 「什么意思?」南渡舟一脸疑惑。 「我没想到被子弹『擦』过会是这么痛。如果真的是挨了一颗子弹,应该像是被卡车辗过,痛得丧失行动本能,战斗力直接归零,更别说爬起来反击。」 「那都是戏剧效果,真的不要看得太认真。」南渡舟没想到电视剧害人不浅。「在子弹的眼里,人体没有一处不是要害。没有下次了。」 拨弄青丝的手指滑过脸庞来到失去血色的薄唇轻轻摩挲着。 查子驍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涌上一股幸福,双唇微啟,舌尖有意无意地扫过南渡舟的手指。 「受伤还闹,」南渡舟神色冷峻地看着他,警告说:「而且这里是医院。」 仗着自己是伤号的查子驍简直是有恃无恐,撩拨道:「警察哥哥亲我一口,说不定我的伤口就不疼了。」 南渡舟知道是药物发挥了功效,所以他才会和自己开玩笑,又觉得查老师都亲自邀请,拒绝一个病人实在太过分。 唇轻轻印了上去。 查子驍没想到他会真的吻自己,愣了一秒,张嘴轻轻咬了南渡舟的红唇,旋即两条滑腻的软舌便交缠在一起,一直到听见隔壁床来了医生,才分开。 危险又刺激的接触,令两人心脏怦怦地跳着。 查子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恢復失速的心跳,但酥麻的快感仍在脑中盘旋,他伸出食指碰了碰自己湿润的唇,「我觉得这比药物还有效,我突然觉得伤口都不痛了。」 在外头的高医生其实不用再巡这一床,但听见里头传来微微的笑声,还是忍不住示意护理师拉开布幕,他关心问,「查老师好多了吗?」 「谢谢医生。我何时能离开?」只是手臂受伤的查子驍可不想在这待上一整晚。 「如果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吊完这一瓶点滴就可以回去了。明天记得来换药。」高医生对他微微一笑就离开。 南渡舟又陪了他半个小时,然后帮他把药领了,小心翼翼护着他离开医院,等到坐上车,才开口问,「医生和护士恰巧你都认识?」 15痴心妄想 15痴心妄想 微酸的质疑,让查子驍难掩笑意。 「他们都是学生的家长,高医师还是学校的家长会委员,我当然都认识。」 吓死南渡舟了,他还以为高医师第一次看见查子驍就对他有意思,所以才特别关照他。 查子驍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发现是校长打来的,心想:果然这一区还是他的「恶势力」范围。 「校长,我人没事。……什么?明天不用去上班。我知道了,谢谢校长的关心。」 「你们校长放你公伤假吗?」南渡舟觉得这样很好,「你还是乖乖听话,待在家好好休息。」 休息谁不想,但是一天没上班,要处理的公文依旧堆积在哪里,隔天还不是要处理。查子驍这样一想,心情并没有愉快到哪里去。 车窗外的霓虹闪烁,查子驍觉得自己极度需要来一杯,却听见开车的人说:「有伤口,饮食还是得清淡些,我们去吃点清粥小菜如何?」 这样小心的呵护,让查子驍莫名想起了南渡舟腹部的那一道伤,他别无选择只能点头答应。 迟来的晚餐后,南渡舟把车开回地下室,才陪着他回到套房。 看着一身疲倦的他,南渡舟问:「晚上我帮你洗澡如何?」 查子驍脸上染上一抹微笑,带着倦意的嗓音有些低哑,道:「滚吧你!」 「我真的回去囉,不挽留一下吗?」 结实的右手勾住南渡舟的脖子,在他的唇重重一吻后,说:「晚安!」 「明天如果想去上班,我送你。」 查子驍突然觉得身心俱疲,懒懒道:「我明天还是请假一天好了。」 「嗯,晚安。」南渡舟像个老妈子,都踏出房门还不忘叮嚀,「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千万别逞强。」 南渡舟离开后,在浴室的查子驍为了避免伤口碰到水,折腾近半个小时才洗好澡。一头栽进舒服的被窝后,这一觉居然睡到被手机铃声吵醒为止。 陌生的来电,八成是推销或诈骗,他拿起搁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就按掉,发现屏幕上的时间,正好是中午十二整。 查子驍自言自语:「幸好昨晚传了讯息给小杨老师调了课,不然岂不开天窗。妈啊!手怎么还这么痛。」 一站起来,他整个人觉得都不好。左半边犹如掛了十几斤的铁块,手差点直接坠下地。 手很痛,肚子又饿,是要是有人能送份午餐来那该有多好,但这些都只是他痴心妄想。他还是自己出去找吃的会快一点。 午餐后,又虚度一下午,才想起该去医院换药。 此时,南渡舟传来讯息:【人在哪?】 查子驍边回覆边下楼:【正要去医院换药。】 南渡舟:【下班时我去医院接你。】 查子驍:【不用麻烦,我回去学校骑摩托车回来就行。】 南渡舟已读但不回,查子驍觉得他应该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关心自己,带着笑容来到大楼的门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你怎么来了。」他还以为上次见过面之后,简崢再也不会理自己。 简崢看着他缠着纱布的手臂,眉头微蹙,「疼不疼?」 吃过药以后就不怎么疼了,可是一听见简崢这样问,他发觉伤口又疼了起来,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真正的感受,简崢就忆起从前,「小时候你最怕痛了,所以练柔道时怕被别人摔疼,总是抢先一步把对手摔了。你上哪去?」 「医院换药。」 「我送你吧,顺便聊聊。」 查子驍省去搭计程车的钱,坐上他的车。车上一阵沉默。他知道简崢来找他一定不是偶然,至于受伤的事应该也不用多解释,肯定是知情人士告诉他了。 查子驍也不是真的讨厌他的爱人,问:「邵大哥最近好吗?」 「老样子,劝他少喝点酒老是不听,别提他。」趁着红灯,简崢看了他一眼,「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他」是谁,查子驍再清楚不过,不好意思搔搔头,「我违规被他抓了!」 「那他挺幸运的。」 查子驍没想到简崢会这样回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警察办案你还是别搅进去,有些事并不如表面的单纯。」简崢有时都觉得他生活环境太单纯,害怕他被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 「我知道,我没那么傻,只能说事情有点巧合。陪我吃顿晚餐再走。」 「不了,你还是抽空回家看看妈妈。」 肯定是她派他来当说客的,但他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才不想回家。 「那你带邵大哥回去过了吗?」 「再等等吧,我暂时还不想气死老爸。」 「那我也是,毕竟他是你亲爹。」查子驍不正经道。 来到医院后,简崢陪他进了诊察室。当纱布拆下来时,简崢看着红肿的伤口,心其实很痛,但他不能表现太在乎,只能故意装得一脸平静,免得他这个弟弟又藉此嘲笑他,说他老是爱操心,那为什么不乾脆和他在一起呢? 换好药的查子驍和简崢出了大楼,来到对面的停车场,查子驍就看见南渡舟从车子下来,朝自己走来。 简崢看着他,眉毛黑浓,目光深邃,男人味十足,长相和气质完全和自己是不同的类型。 「原来你喜欢这型的。」他贴近查子驍的耳畔小声说。「帅得可以当警校的招生模特儿了。」 查子驍本来是想简崢离开再联络南渡舟的,没想到他居然「埋伏」在这里,有种被当场捉姦的错觉。 「你好,我是简崢。」 南渡舟第一次看见他时是隔着玻璃窗,只记得当时的他也是一身西装笔挺,现在仔细一瞧,金丝眼镜不但没遮住他明亮清澈的眸子,还衬出眉宇之间的书卷气。 他盯着那双像是一池柔静湖水的眸子,在心中喃喃自语:光是那气质就让人如沐春风,难怪子驍会喜欢他。 「你好,我是南渡舟。」 「你们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简崢淡淡地笑了笑,故意伸手摸了摸查子驍的头,「保重。」 他们目送简崢离开后,南渡舟就把查子驍拉上车,醋劲大发地说:「你怎么能让他摸你的头?」 16我的领域(限 16我的领域(限 「从小摸到大,怎么就不行?」这熟悉的感觉,让查子驍十分享受。 「也让我揉揉。」南渡舟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手感还不错。」 这个摸头杀,只换来查子驍的三个字,「幼稚鬼!」 「我吃点醋还不成。」 「我哥是故意刺激你的,上一次摸我的头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听查子驍这样一说,南渡舟突然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但也就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连那些芝麻绿豆蒜的小事都在意。 还在头顶上的手又顺了顺被弄乱的头发,然后霸道地说:「这是我的领域,以后只准我摸,听见没?」 简直就是个小霸王! 查子驍心中竟有一丝丝甜蜜,还觉得他正气凛然的警察哥哥也是幼稚得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亲他一口。但碍于安全带的阻挠,还有左手使不得力,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车子发动就往租屋的方向去,查子驍没有机会把机车骑回家,幸好明天就是週末,所以他也不是这么在意。 一回到套房,查子驍就用右手扣住南渡舟后脑勺,扎扎实实地把人吻了一遍又一遍,问:「做吗?」 把伤号压在身下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南渡舟虽是如此想,却诱哄道:「你尽管舒服地躺下,这种体力活我来就行。」 「我是手受伤,又不是腰受伤。」查子驍故意边说边往他的耳里吹气。 也就是两人都觉得正式的第一次都想要操对方,以后谁上谁下就再说,所以现在才会僵持着。 南渡舟还是挺担心他的伤势的,万一做得太激烈,一时得意忘形拉扯到伤口,他可就心疼。 「带着伤别纵慾过度,我帮你打一枪。」南渡舟觉得这样不伤感情也不伤身。 喜欢一个人进而对他產生慾望,查子驍觉得这样再正常不过,况且这档事得两情相悦才舒服,「警察哥哥的打枪能力没话说。」 撩拨的话语,让人一听心更痒。 南渡舟褪去他的长裤,握住他娇嫩的小兄弟轻柔地爱抚。 这样酥酥麻麻的感觉太舒服,比什么止痛要都来的有效,所有的慾望都往同一处涌去。 「从后头抱着我。」查子驍想靠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明明是快乐的时光,但情人可能因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生闷气。 南渡舟并不是不喜欢从背后拥抱他,但上次也是这样,他其实更想看着查子驍染上情慾的神色。 也许他喜欢这样的拥抱是有原因的。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却南渡舟的妒火慢慢燃了起来。 「转过来吻我。」南渡舟命令道。 查子驍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将头转了过去。 唇齿相碰,不是温柔的缠绵,更像是带有怒意的吮咬。 南渡舟又说:「我想要你。」 虽然南渡舟没有挑明讲,但这意思查子驍再清楚不过,有点不知所措,「刚才是谁说不要纵慾过度的?还是你怕丧失这次机会以后就压不倒我?」 「你是不是永远无法当下面那一个?还是说你其实不喜欢男人,只是喜欢某一人,至始至终想压在身下的也只有一人!」 查子驍的脑袋晕呼呼地,他讲的每一个字他都懂,但组合在一起就听不太懂,「一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回答道:「我喜欢你。」 美好的四个字听起来就像在敷衍,南渡舟让他发洩过后,在他的背部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鲜明的齿印。 「痛死我了,你属狗吗?我帮你。」 南渡舟本想算了,但查子驍的手一探进裤子里,分身立即打起精神,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还是做完这轮再说吧。 他没有让查子驍太辛苦,抓住他握住自己命根的手,徐徐动着。 这隻手不像一般男人那样粗糙,而是细緻光滑、触感极佳,手都能这样,那身体内部的嫩肉想必要比这触感好上千万倍,南渡舟看的见却吃不到,只能意淫。被查子驍弄得轻轻喘息,不久后抽来卫生纸挡在前端,温热的白浊便和它交融。 南渡舟扔掉皱成一团的纸,拉起裤子,洗过手后说:「我走了,明天起开始上夜班。」 一发洩完就要走,这样的行径是不是有点渣?查子驍边穿裤子边想。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心中有点错愕,还是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你?我真的不知道简崢会来。」 说谎,还狡辩,这样的人应该銬起来抽一顿的。但站在门口的人无动于衷。 查子驍又说:「就算我不喜欢他,他还是我哥。」 「就算他不喜欢你,你还是喜欢他。」南渡舟脱口而出后立即就后悔了。 但面对「哥哥」这堵高墙,南渡舟觉得这比体能测试的翻墙还难上千万倍,他也许攀不过去。 「算了,我走了。」 「渡舟、南渡舟。」查子驍喊着头也不回的人。 被他如此一说,查子驍回想起大学时期交往过的一个学长。学长长得斯斯文文,脾气也很好,看起来一副就很好压的样子,可是那件事他们却从来没有做到最后。 除了简崢,他也不是对谁都有这样强烈的慾望,可恰巧对南渡舟就有。 以前简崢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不会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哄人,都只是安静地陪伴他、拥抱他,面对醋劲大发的南渡舟,他该怎么办? 他不想失去他。 最后,查子驍传了一则讯息给他:【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你。】 送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被读取,他看了看马路对面的窗,屋子是暗的,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跑去喝闷酒了。 南渡舟确实是去了附近一家串烧店喝酒,但不是只有他一人,他还临时找了章斌,至于章斌来不来他不知道,也许不来更好,这样下次见面时,章斌就没有理由说他总是不理他了。 一接到南渡舟电话的章斌,二话不说扔下手边的工作,急忙地赶来赴约。 约二十来坪的空间,墙面是未涂上水泥的红砖,里头的人群三三两两都坐在废弃的课桌椅上,现场闹哄哄的,简直就像没有老师管的教室 章斌拉开偏小的木椅坐下,看着桌上一支已经空荡荡的绿色酒瓶,笑了笑,猜测起他邀自己来的原因。 男人喝闷酒的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工作的问题,但南渡舟才帮忙逮到犯人,记功嘉奖跑不了,所以一定是另一个原因──感情问题。 这让章斌想起了那日在山区遇见的另一人,他能感觉到他们绝对不是单纯的友谊,南渡舟心情不好,九成是因为他。 「没想到你居然主动约我。我们多久没一起喝酒了?」 「记不清了!」不过南渡舟倒是记得第一次一起喝泡沫红茶的日子。 17为民除害 17为民除害 那年的他们都是十七岁。 轻狂、不在乎,还特别容易觉得无聊的十七岁。 那一天,觉得下午的课特别无趣的南渡舟,翻出一点五米高的围墙,往一旁的小巷子走没几步,就看见三个小伙子围着一名学生。他仔细一瞧白上衣灰长裤,竟是同校的,而且那人他认识,因为他常常站在司令台上接受表扬,而不是像他总是因为闯祸被叫去教官室反省。 「你们做什么?」南渡舟愤怒的语气就像高掛于青空的烈日,灼得让人耳朵生疼。 「又来一个。今天应该能捞顿大的。」一个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小子说。 提起钱也不是多大的事,但强欺弱、多欺少,南渡舟就看不下去。 「你们没瞧见他一副穷酸样,要劫财也要找个像样一点的,」他大话不惭地说:「……比如本少爷。」 章斌的头有点疼,所以请了假,没想到还没离开校园周边就遇上这些人,他觉得自己今日也是特倒楣的。 午后的阳光分外刺眼,如同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南渡舟,让人无法漠视。 南渡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一打三不是没胜算,就怕病懨懨的人扯了后腿。 「同学,你先闪吧,免得受伤了。」 这事因他而起,如果就这样闪人也未免太不顾道义;但他现在人确实不太舒服,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章斌退到巷子口,心想要是他真的应付不来,自己就直接喊人或报警。 一米宽的小巷子,拳脚一伸展开来,躲避不及的小混混只能撞上灰绿色的墙。 潮湿的苔蘚蹭上了红色的上衣,那抹绿就是耻辱! 不一会儿,旧墙已经换上抽象派的新装,而面目狰狞的他们也成了野兽派最佳代言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发觉自己佔不了便宜,一边狼狈撤离,一边虚张声势地呛声:「你给老子等着,改天一定卸了你的胳膊。」 狭小的巷弄恢復了朴实的寧静,刺耳的蝉鸣再次疯狂响起,直接贯穿了章斌的脑袋,他忍着头疼再次踏入小巷,来到南渡舟跟前。 蹲在地上喘息的南渡舟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抬头看着上方逆光的剪影,漫不经心道:「同学,有事吗?」 「你还好吗?」章斌看着满头大汗且嘴角红肿的他。「我叫章斌,文章的章,文武斌。」 「南渡舟。」简洁的三个字。 「辞海无水舟难渡,难渡舟?」 「南柯一梦的南。」南渡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没想到一站起来,方才被揍的腹部却隐隐生疼。 他需要来点冰凉的饮料冰镇一下受伤部位和冒火的脑袋。 他们一起拐出了巷子,来到大马路旁,一部鲜红的自动贩卖机格外显眼。 钱早就花个精光的的南渡舟掏出全身仅有的家当──三十元,投入了贩卖机。 装阔问:「泡沫红茶行吗?」 章斌看着显示投入的金额,除了运动饮料和红茶,他们喝不起其他「昂贵」的饮品。 「谢谢!」章斌接下饮料没有直接喝,反倒是拿给南渡舟,指着红肿的嘴角,「冰敷一下。」 南渡舟脸上冰着别人的铝箔包,嘴里还喝着另一瓶,由外而内,再由内而外,整个透心凉,瞬间觉得舒服许多。 这一次的英雄救美,只不过是阴错阳差、无心插柳,尔后两人在校园偶遇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随着蝉鸣越来越响亮,天气也越来越炎热。 今天,南渡舟在最后一堂时,再次翻了墙。他双脚一落地,就发现三个眼熟的身影。 他们似乎算准了他今天肯定会翻墙似的,早早就在附近埋伏,拿着棍棒便从巷子的两端大摇大摆走来,将南渡舟困住。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一头捲毛的胖子说。 「别和他废话,兄弟们上啊!」金发的一声令下,铝棒划过地面刺耳的声音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顶着鸡冠头的小个子高举着棒子,迈开小如腊肠狗般的小短腿衝向南渡舟。 南渡舟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笑,这轻蔑的一笑,让小个子的怒火飆到最高点。 南渡舟毕竟是肉做的,赤手空拳面对无情棍棒的长时间攻击,他还是吃不消的。 「喵」的一声,吸引了他部分的注意力,他抬眸用眼角馀光瞄着趴在树荫遮蔽的围墙上的小花猫,心想牠倒是悠哉地看着这场闹剧,说不定当隻猫比当人更容易些。 「喵──」这次的声音是从围墙里传出来的不会错。但南渡舟可没空管这种听不懂的暗号,直到章斌奋力地攀上了树木,吓跑猫咪,小流氓们才发现动静搞得有些大,吸引了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子。 金发少年不知道何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蝴蝶刀。 银色的刀片随着主人挥动的手,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无法直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达成某种默契,下一秒南渡舟只听见章斌厉声喊着「小心──」,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年少的青春。 也就是挨了这一刀,他才有机会见到忙碌的父亲。 面对青春风暴的少年,他们无暇关心他,虽是同住一个屋簷下,却常常一週碰不到一次面,他都觉得和少年队黄警官「偶遇」的次数都比他的双亲来得多。 在他住院期间,他只来过一次,彷彿他是他的员工,而不是他的孩子。 那时他只记得南正权对他说了一句话:「毕业后,军校或警校选一个。」 这个要给国家养的概念?! 也不是不行,反正他缴的税多的去了,浪费税收多养他一个废人也没什么不可。南渡舟在心中暗暗腹诽。 南渡舟一部分是赌气、一部分是因为黄警官,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当职业军人只能守在营区实在是太无趣,还不如外面如狼似虎的烟火之地,所以他报考了警校。 当他考上时最高兴的不是自己,而是亦师亦友的黄警官。当时黄警官还开玩笑说:「祸害社会的人又少了一个。」 南渡舟总觉得自己像是周处,投身警界称得上是为民除害。 18往事如烟(限 18往事如烟(限 南渡舟在警校磨掉不少衝动的个性,也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的恣意少年生活也慢慢变得沉稳,以至于他现在才能暂时压抑对查子驍的渴望,冷静地坐在这里和章斌对饮。 都说酒是穿肠毒药,又一瓶下肚,他忽然有种当年被捅一刀的错觉,当时的他就摀住肚子,奄奄一息地倒在翻墙而下的章斌的怀里。 往事如烟,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南渡舟想到的只有这个,「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黄警官人也好吗?」 章斌不懂他为何要调来中部,「你该不是躲我才调来这里的吧?」 「警界就这么大,何必呢?是我老爸太烦人,离他远一点耳根也能清净一些。」 「叔叔是关心你的,之前他捐了一批防弹衣给警局,无非就是……」 「钱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他就是这样认为的,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子就回家。你呢?怎么来中部了?」 「暂时借调过来,这案子处理完就走。」章斌觉得调来这里似乎也不错,如果他们的感情能回到过去。 微黄的灯光落在南渡舟身上,刻画出他深邃的面容,一如他第一次在警校遇见他的那个黄昏时分。 久别重逢,南渡舟有点错愕,觉得以章斌的成绩应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怎么会来读警校呢? 章斌很直白地告诉他,这样能减轻家里的经济压力,没什么不好。 章斌在这「正经八百」的校园看见吊儿郎当的他,他才觉得诡异,后来知道他是因为赌气才来念警校的,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但这样才是他印象中恣意不羈的南渡舟不是吗? 两人不是同一组的,但偶尔还是会在校园碰面,章斌一度还认为南渡舟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肯定撑不到毕业,但事实证明他看走眼了。 乍看之下没什么交集的两人,居然越聊越火热、越走越近,就在某一次的连假,一个不想回家的人和一个为了省钱而不回家的人恰巧因为宿舍停水,他们只能去另一栋旧宿舍的公共浴室洗澡。 不知道是大家都回家了,还是早早就都洗好了,偌大的空间就只有他们两人。 章斌隔着一个灰绿的板子问南渡舟,「你的伤疤明显吗?」他只记得白衬衫上那一大片鲜血,却没看过伤口,想必伤口也是很深。 「要不你过来看看?」南渡舟随口说。 章斌把身上泡沫冲掉后,在腰际围上浴巾,敲了门,推开隔壁没上锁的门,他的视线落在饱满的胸肌上,随着水流来到腹部,银白色的伤疤像是流星划过天际──比他想像中好的太多了。然后瞥见他不容小覷的巨物,把视线挪开时却和南渡舟灼热的目光撞上。 章斌的心跳瞬间乱了! 他正想离开,却听见有人进了浴间,这下子进退维谷。 南渡舟眼神示意要他安静别出声,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退学,退学也就算了,还要赔偿学费,无疑是雪上加霜。 章斌真的尷尬死了,只能抬头盯着灰白的天花板,不知怎么地,南渡舟的唇居然碰了他的唇。 章斌愣住了! 调戏好学生比想像中还要有趣千百倍。南渡舟死死地堵住他的嘴,慢慢撬开他紧闭的双唇。 章斌不否认自己确实有点喜欢眼前这位放浪不羈的帅哥,缓缓地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和他热吻一场。 南渡舟扯下他的浴巾,俐落地把人从背后压制在隔板上,动作有点大声引起其他的人一阵嘘声。 犯罪的快感,让他的心脏差点就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不理会章斌的挣扎,握住他的脆弱的分身,徐徐地套弄起来。 随时都有可能曝露行跡的情境让章斌全身的细胞都变成更加敏感,就算他不断抗拒这股直窜脑门的快感,终究还是臣服在南渡舟的手里,一股乳白的黏稠物直接射在隔板上。 南渡舟胸膛紧贴着他结实的后背,腰部不断摆荡,又硬又粗的野兽在他的大腿间抽插……。随后,章斌的大腿间多了一股黏腻的白浊。 悖德的快感让他们两人都疯了! 就连浴间的其他人是何时离开的,他们浑然不知。 章斌转过身看着这头飢饿的猛兽,没有说话,只是吻了吻,拾起湿漉漉的浴巾,开门,进入隔壁的淋浴间洗净这不该留下的证据,然后离开。 枯燥无味的警校生活怎么可能满足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接下来很多个假期他们几乎都是一起度过的,没有人能保证这段秘密恋情能天长地久,所以谁也没有挑明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直到他们毕业成为警察后的某一天,南渡舟发现章斌和一个检察官过从甚密,但他无法质问他是不是劈腿,是不是出轨?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于是结束了他们这段从未被正名的恋情。 警察的工作也没他想得轻松和顺利,和遇见的刁民相比,他觉得自己以前也没多坏,有时真的恨不得脱下制服,把人暴打一顿,看看是不是能安分点。 他的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但他还是被民眾投诉。每当下班一踏出警局,不管走在哪里,总觉得自己快被这个节奏紧凑的大城市压得喘不过气,他想抛下熟悉的一切和回忆,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活过。 调来中部的前半年,他可是过得平平淡淡,直到七月半抓到了一名「渣」老师,他平静的小日子才又泛起涟漪。谁知这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大,掀起了他心中惊涛「醋」浪──舟,倾覆在名为子驍的海洋里。 想起查子驍,他又是一口酒。 章斌没想到会这种模式下叙旧,「你和他是不是吵架了?」 「本少爷才懒得和他吵。」南渡舟有点委屈地说:「我吃醋,而且还是莫名的飞醋。你说我可不可悲?」 以前在一起也没见过他为了这些小事就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喜欢啊,怎么能不喜欢。我要是辞了警察去他的学校当警卫,是不是就能天天看见他了?」 章斌已经分不清他说的是实话还是醉话,直接告白:「别理那个渣老师行吗?我不比他差,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姓『查』,」南渡舟纠正,「你是挺好的,但我现在喜欢他人是他,想上的人也是他。」 「我这齣横刀夺爱的剧码也甭演了。」章斌压根不知道那位老师姓啥名啥,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姓「查」,「我让查老师来接你回去如何?」 「不准叫他来。」 「为什么?」 「他受伤,需要休息。」他的语气里全是宠溺。 「怎么之前没见你对我如此百般疼爱?」章斌还真有点忌妒这个老师,「如果他知道你背着他乱来,他会不会直接把你踹开?」 「人总是会长大的。」南渡舟拍拍胸脯保证,「我才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那如果是我强迫你,他会怎么想?」 南渡舟突然清醒过来,「章斌,你、你别闹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 一切都只剩下回忆,章斌不禁感叹。 「黄警官应该明年就退了,如果有回家就顺便去看看他。」章斌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送你回去吧。」 夜已深,查子驍应该已经睡下,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南渡舟还是坚持自己回去就行。他走回租赁大楼前,抬头看了黑黑的窗户,然后掏出手机看着被自己无视一整晚的讯息: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你。 心中的苦涩逐渐转化成微甜的滋味。 南渡舟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自言自语地回应他,「我现在喜欢的人也只有你。」 19失踪人口 19失踪人口 秋风送爽,书声朗朗的校园。 灯被王菁关了,她离开教室穿越篮球场,就看见查子驍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虽是同在一个校园,但如果没往办公室走,其实很多同事一星期也不会碰上面、说上一句话。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那天自己离开后,查子驍挨了一枪。 她问:「子驍老师,你的手不要紧吧?」 「没事。陈筱雯今天有来吗?」 「人是来了,但我觉得她怪怪的。」她担心孩子心里会有阴影,和她聊了快半堂课,才让孩子去上美劳课,然后打电话给她的阿嬤又讲了半小时。「她父亲人都被抓了,这事我们也管不着,说点别的。」 查子驍边听边点头,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以为陈筱雯就是个文静的孩子。我和她阿嬤说筱雯的常常提起『妈妈』,还问她筱雯的妈妈是不是偶尔会来探望她?筱雯的阿嬤才松口说实话,原来孩子口中曾经来探望自己的女人并不是妈妈,而是妈妈的双胞胎妺妺。」 查子驍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奇地问:「那她的生母人呢?」 「她的生母早在她一岁时就因为吸食过量毒品死了!」 一时的快乐,终生的遗憾,毒品真的害人不浅。查子驍真心觉得反毒宣导不可少。 王老师觉得阿嬤的做法也不恰当,「每当筱雯追问起妈妈时,阿嬤总觉得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离婚和死亡相比,她认为前者简单一些,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孩子实话。」 孩子是脆弱的、敏感的,查子驍感同身受,因为当年他父母离异或是母亲再婚时,他全都能感受到母亲的难过及快乐,情绪并不会因为年龄而有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口语表达能力,幼儿大部分的情绪都用哭泣来表达,所以大人们都认为年幼的孩子懵懂无知,而不愿进一步与孩子沟通说明。 王菁回想起之前陈筱雯和自己说过的种种,才惊觉那些栩栩如生的描述都是孩子的幻想,比如拿着压岁钱去买漂亮的衣服,还说是「陌生的妈妈」送的。 这一些谎言,只不过是自我安慰吧! 查子驍感叹道:「不论是离异,还是死亡,她始终都是一个没有妈妈疼爱的小孩,谁也改变不了这一个事实。」 面对这样的家务事,老师实在难为,因为她没有权利告诉陈筱雯真相,非常怕她从阿嬤口中知道真相后会崩溃,也无法想像她蜷缩成一团、掩面哭泣的样子,更害怕她脑子里总是装着不着边际的幻想,然后再和自己说「昨天妈妈寄了新衣服给我,明天我穿来给老师看」。 她用一句又一句的谎话,编织成自己的故事,只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将自己深深束缚其中。 下课的鐘声忽然响起,本是朗朗读书声的校园突然喧闹起来,他们不得不停止对话。 「我还是去辅导室找辅导老师聊聊。」王菁转身离开。 查子驍看着篮球场上欢腾的身影,并无法被他们的快乐感染,拿出口袋中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你」。 这句话一旁小小的「已读」,时间停留在三天前的凌晨2:02,浅灰色的版面迟迟没有任何改变。 他的心如同这句自己写下的话,被这小小的方框困住,除了有南渡舟的地方,哪里都不想去。 失望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回办公室,继续处理被搁置的公文和批改堆成一座小山的作业。 忙碌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 作息完全不同的两人就这样都没有碰面,时间很快又过了半个月。 查子驍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才开始冒出芽的新恋情很快就要夭折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但他还没搞懂南渡舟的上班和轮班规律,怕去了警局扑了个空,于是他又坐了下来,老老实实把作业全部消灭后,起身、伸了个懒腰,离开办公室来到车棚,骑上帅气的重机来到派出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然而心情依旧忐忑不安,一踏入所内,立即发现目标物,便不顾旁人的眼光,直直往南渡舟的方向去。 南渡舟没想到他会找到警局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上班时间,你有什么事吗?」 查子驍见他这副冷淡的帅样只好说:「我要报案。」 南渡舟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是故意来打扰自己上班的,可是身为人民保母就是不能拒绝民眾报案,他吃过亏、受过教训,记得异常清楚,尤其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协助警察破案」的好公民。 「我想报失踪人口。」查子驍一脸认真地说。 南渡舟以为是学校又发生什么事,说:「要是孩子不见了,理应由家长来报案。」 查子驍低下头贴近他的耳畔小声说:「我的男朋友不见了,能帮我找找吗?」 在这么正义凛然的场所,他竟敢公然挑逗。南渡舟憋住笑意,故意赏了他一记白眼。 查子驍见他不为所动,「我已经十七天没见过他了。」 「我还一千个日子没见过我爸了。」南渡舟没好气道:「再不走告你妨碍公务。」 警察的家眷真的不是人当的,看一眼自己的男朋友也挺不容易的。查子驍心中很是不满。 「那我想申请『警察到校交通安全宣导』。」 「开学不是才去过吗?等下学期再说吧。」 「那我还是去消防局申请消防安全讲习好了。打火英雄也是挺帅的。」 南渡舟曾经在网站上看过消防员的写真作品,那饱满的肌肉充满力与美,尤其水花洒在身上时简直让人血脉賁张。他一想到查子驍俊美的身躯和那古铜色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现在就想把人关进拘留室里,让他无法出来作乱。 「警察哥哥是帮还是不帮?」计谋得逞的查子驍,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坏笑。 才喊一声哥就心软,南渡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没用,「我」字才说出口,派出所又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章斌一进来以为自己瞧见的会是熟稔的故人,没想到居然还看见查子驍,尤其两人状似亲暱,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他对南渡舟说:「我明天就走。」 这句话的意思是案子结束了。 查子驍并不想和章斌聊天,望向不远处的电视,恰巧正报导着章斌负责案件的新闻:药头被逮后,警方在山区破获一间枪械改造的兵工厂和大批毒品…… 这个案件随着新闻报导落幕了,可是每个案件的背后都还有其他的故事,查子驍想起了陈筱雯,她的故事才刚开始,而他和南渡舟的故事也才起了头。他虽然是看着电视,但耳朵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两人的对话上。 章斌对着南渡舟又说:「前几日我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 他没想到还会再遇见查子驍,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略带挑衅继续说:「或许我也该调来中部。」 南渡舟的视线恰好和从电视上转移回来的查子驍撞上,看着查子驍似笑非笑的神情,觉得自己承受着寂寞苦等半个月,好不容易才盼来喜欢的人──查子驍愿意哄一哄自己,却被章斌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搅黄,他觉得自己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章斌本来是想多待一会儿的,想想还是算了,「走了。保重。」 南渡舟看着他走出派出所,接着查子驍也跟在后头离开。 南渡舟追上去想要拦下长腿已经跨上重机的人,他想解释两句:「子驍你听我说,我明天开始上日班。」 查子驍没理他,熟稔地把安全帽扣好。 南渡舟握住查子驍的手,「我明天早上七点要上班。」 上完夜班接着上日班,这工作真的是人干的吗? 查子驍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捨的光芒,但隔着镜片无法看清查子驍的神情的南渡舟真的不知所措。 查子驍掀开镜片,「明天下班,我等你。」你最好把章斌的事交代清楚,还有那腹部的伤,他在心中如此奢望。 发动引擎、离开,帅气的背影很快地就融入昏暗的夜色之中。 20哭泣求饶(限 20哭泣求饶(限 翌日的晚餐时刻,两人来到一间日式餐馆。 他们脱了鞋,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四周是榻榻米、中间挖空的位子,两旁还有轻薄的木板将每桌的位子隔开,避免旁桌的干扰。 面对面的两人点好餐之后,查子驍拿起黑色的陶杯喝了一口热茶,等着南渡舟开口。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渡舟,从来不知道认真谈起恋爱来的人会如此胆小又卑微,他觉得自己认识查子驍以后都不太正常了。 一杯热茶被喝光,等不到警察大人开口,查子驍只好先开口问:「已读不回是赶流行吗?」 「……」南渡舟觉得他挺幽默地,傻笑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怕你看了又不开心。」 「难道我看着定格在那里的画面就会开心?」 这人怎么这么傻,到底会不会谈恋爱?查子驍都怀疑他之前是如何和章斌谈恋爱的。 服务生送来和风沙拉和鲜虾芦笋手捲让南渡舟获得暂时喘息的时间。 打从认识以来,南渡舟很少提及家里的事,查子驍也不想因为谈个恋爱就把事情搞复杂,其实对于亲戚朋友这种生物,他觉得是离得越远越好,尤其两个男的相爱,可谓是一种「耻辱」。 他到现在还不确定他腹部上的疤是否真和章斌有关,但每每想起那伤疤,他就莫名的不开心。 时间无法逆转,疤痕不会消逝,但查子驍不想被南渡舟和章斌的过往困住,他越是不想在意就越鑽牛尖角。 一切都糟透了! 明明食物很美味,可是查子驍表现出的却是一脸落寞的样子。 南渡舟很怕越描越黑,只好先打一剂预防针,「不管以前我和章斌如何,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看见查子驍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继续说:「几天前,我和他一起吃了宵夜,他希望我能和他復合,但我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他,绝对没有留给他任何遐想的空间。」 话音一落,服务生送上了盐烤鲜鱼。南渡舟拿起柠檬片,在焦黄的鱼身上挤上汁液,把盘子推到他面前,「吃啊。」 「你腹部的伤是不是和章斌有关?」查子驍终究把话问出口,随后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沾上一旁的椒盐,送入口中。 「只能说有间接关係。」他把第一次和章斌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笑了笑,「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查子驍没想到他以前走的是火爆浪子路线,和现在浑身正气的警察相比,根本无法联想到一块去。 和听完他的故事后,查子驍觉得过往就像是盘子里被他吃得只剩下鱼骨头的菜餚,不宜再端上桌,也不宜再提。 他忽然自己有点愚蠢、有点可笑。 残羹剩菜被收走,主菜龙虾芙蓉蒸和焗烤龙虾端来的正是时候。鲜红的龙虾配上水嫩的蒸蛋,并以绿色的蔬菜点缀,看起来卖相极佳,让人食指大动。 一口鲜美的虾肉,再一口滑嫩的蒸蛋,人间美味莫过于如此,尤其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享用。 「高中那时,我混得太凶,差点就被送去国外念书。」南渡舟吃了一口热腾腾的焗龙虾,「他以为把我送出国就能眼不见为净,我偏不!」 「难不成你还是个富二代?」查子驍早就应该想到,光是他那辆代步的工具就是百万起跳,绝对不是一个小警员负担得起的。 「公司又不是我的,而且我也不稀罕。」话倒是说得很瀟洒! 桌上的美食明明吃得好好的,查子驍不知道哪根神经有问题,桌下的长腿直往对面伸,脚趾的前端碰上了南渡舟的脚背,随后鑽进他的裤管,蹭上了小腿。 查子驍调情道:「主菜吃的差不多,该是吃『甜点』的时候了。」 虽然隔了一层棉袜,然而一股酥麻的异样感,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迅速从小腿攀爬上来。 南渡舟被他撩得心痒能耐,看着正襟危坐的查子驍,没想到他不安分的脚却在下方暗渡陈仓。 南渡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已经禁慾两週的他被查老师这样一撩,恨不得原地扑倒他。 南渡舟端起焦糖布丁,两三口匆匆吃完它,「吃饱了吗?我们回家去。」 这意思也太明显了! 查子驍像个贵族似的,拿起小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着布丁。 当他放下那把银亮的汤匙,南渡舟迫不及待地拿起帐单,走往柜檯结帐。 两人很快回到租赁处,南渡舟拉着他往自己的套房走。 「谢谢哥哥的招待,但我应该住对面才是。」 南渡舟把人推进自己的房里,压在门板上,调情说:「我还能招待你吃些别的。」腰部发力,把下腹挺了出去。 灼热的一大包顶着查子驍的胯下。 南渡舟不客气地吻了上去,这个吻像是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一堆乾燥的落叶中,几秒过后霹靂啪啦燃起熊熊烈火。 残留的焦糖甜味,再次在口腔中化开。 飢渴的两人彷佛永远都吻不够,直到彼此都快要喘不过气时,才愿意暂时放下口中的芬芳。 上次来他的房间,查子驍根本没细看,现在才觉得这房间比自己的宽敞一些,连床都是标准的双人床。 「洗澡吗?上次你借我的衣服还在衣橱里。」南渡舟把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还有内裤。」 网路上的人气都要花时间培养,感情当然更要花时间维系。好不容易週末能一起放个假,没有什么比留宿一晚更能增进感情的。 查子驍拿起浴巾进了浴室,发现浴室的空间也比自己那边较大,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围着浴巾出来,南渡舟便拿着另一条浴巾进了浴室。 查子驍发现本来搁在床头柜上的宝特瓶和铝罐都被收走,连随意扔在椅子上的衣物也不见了。他认真地转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除了换洗的衣物和每日都会上用的生活物品,基本上和饭店的客房没两样,给人一种只要一个行李箱随时都能离开的错觉。 南渡舟只不过洗了十几分鐘,查子驍却有等了一辈子的错觉,「你洗贵妃浴吗?」他看着同样是围着一条浴巾的人,被热气蒸的染上一抹艳红。 「想我了吗?」南渡口亲了他一口。 「想!」尤其每晚看着黑漆漆的对窗,他更想。双手缠上南渡舟的脖子,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气音道:「但现在更想操你。」 查子驍把人扑倒在床上,软舌舔弄着胸肌上茶色的点,然后沿着分明的线条一路往下。 不习惯被人伺候的南渡舟,挺身坐起,捧住他俊美的脸蛋就吻,从嘴唇吻到耳廓,随后吻上青筋若隐若现的侧颈,他的眼角馀光瞥见查子驍手臂上的伤疤。 粉嫩的疤痕像是雪地上一片孤单的红梅花瓣。 南渡舟虔诚地吻了吻,「这个疤算是我给的印记吗?」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我只想把自己烙印进你的身体里。」他抓住他的分身,以舌尖挑逗着,「有润滑液吗?」 南渡舟拉开床头柜,拿出来,打开瓶盖,澄清道:「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买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查子驍被压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的模样。 「谢谢。」查子驍没想到他准备如此周全。 南渡舟咬着牙把润滑液挤在查子驍的手上,沾满冰凉液体的手指在紧密的洞口打转,南渡舟反射地将屁股夹紧。 私密的后庭比查子驍想像中更柔软,隐约有扩张过的跡象,虽然知道他喜欢自己,但他从来没想过他会做到如此地步。 查子驍本想嘲笑他一番:不是说什么死不愿意被捅,其实早就迫不及待。 但他知道因为那人是自己,所以南渡舟才愿意委屈自己。 他有些心疼眼前着个男人,「你是第一次吧?」 「当然,」总攻的贞操不保,南渡舟的脸颊像火红的太阳一样烫,「要你就快点,免得我反悔。」 「渡舟,我真的很想上你,但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们还有很多互相满足的方式,真的不用太勉强自己。」 「感情这事,不就你情我愿。下次,我一定把你操到哭。」 「如果被你操,我肯定哭。」查子驍也是有觉悟的,「但我希望我是爽哭的,而不是痛到哭。」 他一边吻着南渡舟,一边扩张后穴,直到南渡舟再也受不了如此温柔的折磨…… 查子驍进入了! 南渡舟后悔了! 滚烫的孽根徐徐插入后穴,南渡舟觉得被捅的好像不是后庭,而是心脏,分明是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怎么就耻度爆表。 以前进入他人身体,查子驍也没有像这次如此兴奋,紧致的甬道紧紧咬着查子驍的分身,一股酥麻的电流在周身流窜,所有的慾望全被赤裸裸地扒开,只剩下原始的冲动…… 「子驍,吻我。」南渡舟低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久久不散。 查子驍俯身下压,肉刃直接贯穿了南渡舟的身体。后穴陌生又巨大的快感不断向脑门蔓延,让南渡舟有些猝不及防,他紧闭双唇憋着叫声,但他始终望着查子驍,望着那张漂亮的脸蒙着一层丝绸似的水光,一手拧着床单,一手套弄着自己的分身,前后夹攻,双重的销魂快感,逼得南渡舟浑身微微发颤,片刻后,一抹温热的液体喷洒在两人结实的腹肌上。 看着南渡舟一副隐忍却又享受的模样,特别戳查子驍的心窝,语气无法自控地骄傲起来,「哥哥你好棒!」 南渡舟把这隻不羈的野马拥入自己的怀里,啄了他一口,「等我插你时,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好『棒』!」 缠绵了一整晚,空气尽是情慾的味道。查子驍扶着他进了浴室,把人洗得香喷喷之后,又一起躺回到床上。 查子驍挪了挪身,自然地枕在他的手臂上,熟悉的心跳声,让他特别有安全感,不久后,两人便一同进入梦乡。 21支援宵夜 21支援宵夜 云朝雨幕之后,两人的感情直线升温,还好他们非常低调,狗粮只撒给自己吃。 查子驍自认为不是温柔、细心、体贴的情人,而且老师和警察的工作内容和时间大不同,最大的落差在于查老师喜欢寒暑假,等着小恶魔离开校园,还他清净的日子;但警察大人很讨厌寒暑假,因为一放假,一堆小屁孩都被放出来,忙得他们无力招架。 经歷过上次「苦守寒窑」十七天,查子驍觉得常常碰不上面也不是办法,有鑑于此,他认为生活需要一点仪式感,来提醒自己正处于恋爱进行式。于是,他在睡前发了一个晚安的贴图给南渡舟,没想到他居然秒回。 警察哥哥:晚安(今天怎么特地说晚安) 子驍老师不是渣:没事!就是纯粹说晚安。 警察哥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即视感! 子驍老师不是渣:……!!! 子驍老师不是渣:谢谢你保护了世界,让我安心入睡。 警察哥哥:你这根本是故意不让我睡。 子驍老师不是渣:你不是在值勤吗?真的睡了,晚安! 警察哥哥:(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jpg) 南渡舟觉得这个警察贴图超搞笑的,想看看查子驍的反应,没想到他居然撩完人就跑。原本无精打采的他,因为查老师的晚安贴图,南渡舟精神瞬间振奋许多,能继续为国家卖命。 晚安贴图,变成每日睡前的仪式。每当按下传送时,查子驍的心里就会踏实些。 然而并不是每次南渡舟都会回他文字,最常回的是贴图,比如值勤中、我被调班了和所长在盯。 查子驍看着这些和晚安无关的贴图,可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某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决定送份宵夜给南渡舟。 然而,坐在所里的南渡舟看着掛在白墙上的电子日历上的时间,数字都快到来到午夜十二点,查子驍却迟迟没有传来晚安贴图,南渡舟反倒是担心起他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 南渡舟知道他睡觉时都换设成勿扰模式,直到早上闹鐘响了才切回。 讯息是传还是不传? 他犹豫不决时就看见一位大帅哥拎着一大袋东西走进来。 南渡舟阴鬱的神色立即开朗起来,「大半夜的,怎么来了?」 「支援宵夜啊!」查子驍把蚵仔麵线从袋中拿出来。 那贴图是几日前南渡舟闹他,传好玩的,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查子驍也不清楚派出所会有几个人员值班,所以他多买了几碗,一分送下去才发现刚刚好。 「没买自己的吗?」南渡舟问。 「我饱得很。和同事聚餐,快九点才走。」 听见和同事聚餐,南渡舟第一个想法是和谁一起去?「不会是年轻又漂亮的女老师吧?」 「就是一群没有家室的男人,有资讯组长、事务组长以及常和我聊天干事。」查子驍自来熟的找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附近。 很怕查子驍被其他年轻女老师的拐走的南渡舟,听他这么一说才安心地打开半透明的塑胶盖,倏地,一阵香气放肆地窜出,像根无形的羽毛搔着鼻尖。 「我就不客气了。」 他拿起汤匙舀上一勺毫不起眼的蚵仔麵线滑入喉咙,麵条软中带劲,蚵仔鲜嫩肥美,浓郁汤汁里的蒜香也不甘寂寞地使出浑身解数,散发出一股特别的辛香味,令人胃口大开。 一口接一口下肚,连心都暖了! 「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干事,」南渡舟没想到蚵仔居然这么多,「中元普渡买了仙贝。」 「他叫郝禹。怎么,你们警察也忌讳这个。」 「寧可信其有。凤梨、芒果、花生千万别往警局送。」他指着值勤台上的那包,「『乖乖』应该是最受欢迎的,就像安慰剂一样。」 想要电话乖乖,根本是天方夜谭,报案的专线突然响起。值勤的警员接起电话,一说就是好几分鐘,等到掛上电话,那碗麵线都凉了。 南渡舟好奇地问:「学长,什么情况?」 他哭笑不得道:「在加油站上厕所,没有卫生纸居然打110报案,简直了!」 查子驍说:「他怎么不大声喊救命,加油站的员工应该会过去查看?」 老鸟说:「呼天抢地的,怕丢人吧!」 查子驍觉得这些刁民简直和小学生没两样。 南渡舟似乎听见查子驍的心声,拍拍他的肩,「只不过是他的屁股找不到卫生纸,又没有烂掉的急迫性,打110干嘛?」 查子驍不假思索道:「应该使用一指神功才对。」 老鸟笑说:「我问他在哪间加油站,他说在『大马路』。我差点没国骂问候。」 大马路?哪间加油站不是在大马路旁,查子驍也是满脸问号。 「我又问了一次,才想起这附近确实有一条路叫做『大马』,怎么不叫做『草泥马』?」老鸟叹了一口气,「最后,我只好打电话给『大马』加油站,请他们去救救他的屁股。」 查子驍以为警察哥哥可以迎来一个寧静的夜晚,但如果能平静就不会叫做週五狂欢夜,没想到电话又响了。 南渡舟看了「乖乖」一眼,说:「我觉得应该买一箱来放,才压得住。」 老鸟紧张地说:「快,有人要跳楼。」 南渡舟一边整理勤务腰带,一边说:「回去时,骑车要注意安全。我走了。」 三更半夜,外头夜色深沉且街道冷清,查子驍看着警车风风火火地往案发现场驶去。 说起跳楼,他第一个冒出头的画面便是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顶楼高处,乌黑的长发及裙摆而随风摇曳,摇摇欲坠,令人不禁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南渡舟他们来到案发现场,仰头看见却不是这样,是一名穿着黑衣的女子,跨坐在大楼的顶楼围墙上。南渡舟完全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觉得她个子很娇小,就像黑夜中暂时休憩在围墙上的一隻小燕子。 他们还没上楼看清楚这隻想不开的小燕子,救护车和消防队就赶来了。 消防员看了周围的环境,预估女子可能会坠落的点,不巧是有两辆汽车停在那,刚好阻碍救生气垫的摆放。 消防员道:「请车主移车。」 南渡舟很快查到车籍资料,通知车主来移车,但另一辆车子却一直联络不上。他们没空等拖吊大队来把车拖走,火速地上楼了解情况。 这栋大楼是近一两年内完工的,也是这一区最高的楼,顶楼的视野良好,夜风习习,比起跳楼,更适合观星赏月。 南渡舟的视线越过女子往东方一望,查子驍服务的学校就在那。他的视线又挪到女子身上,看着个子娇小的她,忽然想起自己完全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而且这还是第一次碰上跳楼的,他真的不会处理。 他对着身经百战的学长说:「你劝劝吧,我怕我一劝她直接跳楼了。」 老鸟没有推辞,缓缓开口说:「姑娘,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着皎洁的弯月。 他又问:「你有没有想见的人?」 年轻的女孩薄唇轻啟:「他不会来的。」 「他是谁?能告诉我吗?」 「他从来就不爱我,他爱的只有他自己。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她微弱的声音消散在朦胧的夜空中。 22渡舟警犬(限 22渡舟警犬(限 她的另一隻脚跨过了围墙,毫无眷恋地说:「我,自由了!」 像燕子一样飞翔于天际。 像折翼的燕子坠落。 啪! 漆黑的柏油路上绽放一朵惊心动魄的红花。 重力加速度也就眨眼瞬间的事,他们没想到车刚吊走,憾事就发生了。 一切都让他们措手不及! 一切都让南渡舟惊吓不已! 「老弟你没事吧?」老鸟见他一脸彷彿撞鬼的苍白。 南渡舟无法说自己没事,因为这样的衝击太强烈。 以前和人打打杀杀,甚至被捅伤住院时,他都不曾感受到生命有这么脆弱。 当警察这些年来,他遇见很多光怪陆离的事,但亲眼目睹这惨状,还是非常难受,甚至有点反胃。 在资深老鸟的建议下,他早退了。 凌晨三点,夜生活归于平静,早起的人们,还能再多贪睡一会儿,此刻的世界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可南渡舟的心却无法平静。 他回到了租赁处,把车停好后,双脚不是往楼上走,而是越过马路,他站在100号的大门等着,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查子驍时,突然想起那个人睡觉的时候手机也跟着睡了。正烦恼着,恰巧夜猫子回来,他尾随着他进了大楼。 也许因为他身穿警服,那名年轻的男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来到查子驍的房门前,只轻轻敲了两下,门就被开啟。 玄关处的小灯昏黄,仍是把南渡舟一脸疲惫照得清清楚楚。 「渡舟,你怎么了?」或许是知道南渡舟要去处理跳楼事件,查子驍整夜都很浅眠,看见他这时间点来还真的有些意外。「进来。洗澡吗?」 南渡舟直接进了浴室,很快洗好澡,穿着一条内裤出来。 「睡吧,有事明天再说。」查子驍挪动身子,南渡舟随后躺下。 加大的单人床对两人来说还是太挤了! 查子驍侧过身,南渡舟的手就揽住他的腰际,几分鐘后,温暖的鼻息轻洒在他的颈后。等到南渡舟的呼吸逐渐深沉、绵长,查子驍才恍惚地睡去。 不知何时,墙壁和遮光窗帘之间已透着微亮的光线。 查子驍将一整晚都系在自己腰际的手抬起来,坐卧在床上。南渡舟微微睁开眼睛像是在确认些什么,旋即闭上,双手便缠上查子驍的大腿,脸也贴了上来。 他没想到警察哥哥也挺黏人的,真的太可爱了。 查子驍伸手搆着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瀏览起新闻,隐隐约约有着血渍的路面,让他的心脏猛然揪了一下。 美丽的早晨不适合负面的情绪,他滑掉页面,玩起手游来。 专心游戏的他,忽然发觉大腿外侧有股湿湿黏黏的触感,但他可不记自己养了一隻大狼狗,掀开被子一瞧,原来是「警犬」正吐出殷红的舌头,重重地舔舐着他,随后一隻温热爪子鑽进了松垮的黑色短裤里,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摩挲着敏感的分身,另一隻子爪则往臀部去。 「醒了?」查子驍觉得自己的小兄弟也醒了。 南渡舟从外面舔到内侧,将头埋入查子驍的双腿之间,闻到淡淡的洗衣精味道。 「我想你用小屁屁抚慰我巨大的慾望。」 太多的是与非、爱与恨,既然他暂时不想提,查子驍也没追问。 满足自己喜欢的男人,他还是做的到,「我超级怕疼的,哥哥会很温柔对不对?」 「当然。我的温柔只属于你一人。」南渡舟一想到那结实挺翘的臀部,整个人兴奋难耐。 同样身为男人,查子驍也知道现在的保证不代表待会就会信守承诺,只希望自己稍后不会疼得晕过去。 「柜子里有东西,那是为你……」他看着笑得很邪恶的南渡舟,「为你的小屁屁准备的,不要想歪了。」 无聊的口头之争,南渡舟现在可没心情管,攻下查老师的后庭之花才是当急要务。他撩起他的衣物,吻了吻劲瘦的腰肢,倏地把查子驍的衣物全数褪去,自己身上那条贴身的黑色三角裤也无不例。 结实的身躯,凝脂的肌肤,健美中多了一分精緻,不管看几次南渡舟依旧深深被吸引。 手指揉着紧致的密口,舌不停舔弄胸口硬挺的两点。查子驍舒服得轻吟了一声,「渡舟。」 被这么一喊,南渡舟温柔地笑了笑,「你的嗓音很好听,多叫几声。」 查子驍觉得自己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辨识度,再普通不过,听到南渡舟如此称讚,他反倒不好意思,本来就泛红的脸,现在就像一团火球,不仅红,还很烫。 活了二十八个年头,查子驍第一次体验到「异物入侵」的感觉,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一时半刻竟想不出来,他只感觉到带着薄茧的指头搅着肠壁的嫩肉,称不上舒服,就是有点痒。 南渡舟一边揉软后穴,一边问,「疼吗?」 查子驍摇摇头,南渡舟觉得差不多便将手指抽出,殷红的后穴犹如雪地中绽放的花朵。 此刻的查子驍还能用逞口舌之快,用言语挑逗他,「警察哥哥快掏枪,往我的身体里射上一发。」 如此诚实的要求,南渡舟只能举起雄伟的「枪枝」,在幽深的洞穴徐徐挺进。 这才突破洞口,一股恐惧感便从尾椎涌上心头,查子驍本能地伸出双手推拒即将压下来的精悍胸膛,「太……太大了,你慢点。」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没做过0的1不是好1,当过一次0的南渡舟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慾望不断鲸吞蚕食他的理智,但他知道要是搞砸这一次,让查子驍產生恐惧,自己的下半身和下半生,未来只有挨操的份。 他缓缓地把肉刃退了一些出来,拉过他的手,温柔舔舐他的掌心,吮咬着修长的指头。 「你真迷人。」南渡舟抚摸他发烫烧红的脸,枪枝又往深处逼近了几分,寻找着能让他感到舒爽的点。 查子驍似乎慢慢接受这种夹杂着疼痛的快感,尤其当滚烫的肉刃顶到那一点,他舒服地瞇起双眼,甜腻的呻吟声,从微张的薄唇中溢了出来。 南渡舟见他眼神迷离,白皙的肌肤泛起了慾望的红晕,尤其那娇嫩男根自然勃起,涨红饱满,晶莹的液体一直流。他逐渐加快抽送的力度和深度,查子驍双手紧拧着床单,一股巨大的快感直衝脑门的同时,一股温热的白浊也喷洒在自己的腹肌上。 「第一次就被操射,当0的潜力十足。」南渡舟将他微微颤抖的双腿掰得更开,「忍着点,等一下会更舒服。」 南渡舟轻轻一动,高潮馀韵未退的查子驍就挣扎起来,无奈肉刃还捅在自己身体里,他越是挣扎,南渡舟的枪枝越是凶猛,而且每次都正中靶心。 查子驍现在整个大脑缺氧,人彷彿飘在云里雾里,一丝理智都不剩了,完全沉溺在最原始的快感里。 「啊,渡舟……我不、要、不要,嗯啊……」查子驍的话句被撞击得断断续续,尔后又是一声长吟,红彤彤的前端,又吐出了一股较为稀薄的白浊。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操到射,南渡舟不论是心理衝击还是视觉衝击,都非常强烈。吻了吻他,说:「爱死你了。」 南渡舟现在满脑子只有一股巨大的衝动与渴望,想要衝破身体的禁錮,想要毫无保留地倾注到查子驍身上。 一声低吼,用满满的爱浇灌他。 南渡舟紧紧拥着一身旖旎的他,吻去他眼角沁出的泪珠,「没有你的人生,我活不了了。」 巨大的肉刃退出肠道,但仍是抵在浑圆的臀部上享受着亲密的接触,并无其他邪恶的意图。 查子驍懒懒地看着笑得如窗外灿烂阳光的南渡舟,「你的心情和老二都爽了,我的屁股可疼了。」把又要滴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南渡舟自认为已经很温柔,没想到他对疼痛居然如此敏感,把怀里的人又亲了几口,「多来几次,你就会直说不要……不要停。」 居然还能讲笑话,他应该没事了。查子驍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他提起昨晚跳楼的事。 「我飞奔过去想拉住她,但根本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很糟糕。」南渡舟虽然释怀许多,但一回想起昨夜,胸口还是有点闷闷的,「尤其下楼看见那种画面……,唉!」 昏黄的路灯下,一具脑浆和血液四溢的变形躯体,查子驍一想到这画面,整个头皮直发麻。 自杀的方式千万种,为何要选择跳楼这样的方式,他真的无法理解,驀地想起了高中时期的简崢。 淡淡地说:「渡舟,我哥曾经想自杀过,只不过恰巧被我发现了。」 在南渡舟的印象中,简崢无疑是个冷静又聪颖的精英分子,他怎么会想不开,难不成是课业压力太大?南渡舟等着查子驍继续说下去。 查子驍忆起当年简崢和他说过的事,彷彿穿越时空和他一同念了高中。 23撞破好事 23撞破好事 那是高一下的某个午后,空气又潮又湿,还带点雨水和万物蓬勃生长的味道,让人有点喘不过气的错觉。 正在体育馆二楼上排球课的简崢,看着球飞过自己的眼前,穿过窗户飞到户外去。他自告奋勇去把球捡回,匆忙地来到体育馆的侧边,樱花瓣随风从转角飘出落在他的白色球鞋上。 怎么会把樱花种在人烟罕至的体育馆后面,究竟是要给谁欣赏? 即便简崢满腹狐疑,仍是期待一拐过墙角就能看见满树的粉嫩,可他看见的却是两个男学生在樱花树下亲吻。 简崢被这画面吓得无法思考,过了好几秒才颤抖着双唇开口,「学长,能把球还我吗?」 他的学号分明被另一个不敢转身的人遮蔽,简崢理应喊他同学的。「你认识我?」他饶富意味的眼神打量简崢。 「……」简崢慌得一时会意不过来。 他看清简崢的学号,「别以为你是高一的,其他人就都是学长。」 露馅了!简崢从进入这个学校以来,就注意到高二的他,所以才会直觉反应叫他学长。 简崢低头怯怯地说:「不好意思,请学长把球还给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把踩在脚下的球用脚尖勾起,然后扔给了简崢,坏笑说:「有空一起打球啊!」 没空、没空……!简崢像是逃离巨大的怪兽一样,一边在心底吶喊,一边拿着球衝回体育馆二楼。 同学看他的脸色彷佛见鬼一般难看,笑说:「学校禁地走一遭,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吗?」 禁地、不该看的?难道他们都知道会有人在那幽暗的角落做不该做的事吗?简崢觉得自己也太后知后觉。 有人说:「学校三大传说之一就是体育馆后方的樱花林。」 眾人纷纷暂停动作,走到窗边,探头一看,就是绝美的风景。 又有人说:「我听我哥提过。」 「说来听听。」大伙起鬨道。 「听说樱花树下曾经埋了一位学长。」春寒料峭的天气,空气瞬间冰冷凝滞,让几个热血沸腾的大男孩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听说那位学长死于非命……应该是上一任校长决定要在那里种樱花时,不小心被工人挖到的。」 「我听每天和我一起搭车的学长提过,听说……」他看了看人在远方的老师,小声说:「那亡者,曾经是前校长的恋人。」 另一人举起手就从他的头上劈下去,「恐怖就算了,还越说越噁心。」 「你们知道个屁。」带眼镜的说:「听说在那接吻的,一定白头偕老。超浪漫的好不好。」 「鬼咧!我们是男校好吗?谁要去那接吻?」 简崢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心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师突然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眾人纷纷作鸟兽散。 简崢超想把「看见别人接吻」这事从记忆中抹去,当作从未发生,但一个星期过后,被撞破好事的人却天天阴魂不散还神出鬼没地跟着他。 某天,他还故意挤上简崢搭的公车。 真的太拥挤了!简崢想移动身躯都难,只能紧挨着他站立。 简崢记得总是在对面的站牌看见他,提起勇气开口问:「学长不回家吗?」 「你终于开口和我讲话了。」 「……?」 「见我你就跑,你不累吗?」 简崢撞破他的好事,哪有脸见他,不跑难道还等他吗? 「我们根本不认识,有什么可谈的?」简崢觉得撇清关係才是上上之策。 他真觉得简崢太坏了,简直在吊自己的胃口,「我,邵风森。风之森,森林的森。」」 他彷彿听见风吹过林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我知道。」简崢一不小心就泄露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耳尖立即烧红起来。 简单三个字,就让邵风森乐坏了! 「你见我就跑,我站在对面的站牌是为了想把你看清楚。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邵风森异常篤定。 这句话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简崢羞得低下的头根本不敢再抬起。 突如其来的煞车,简崢措手不及地撞进邵风森的怀里。 邵风森曖昧地问:「你哪站下车?」 简崢这次听见的不是风吹过林稍沙沙作响的声音,而是一阵鑽进耳膜的低哑气音。两隻红通通的耳朵,在乌黑的头发的陪衬下更显娇羞。 沉默、尷尬、羞赧和心动全都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简崢徐徐抬头望向邵风森身后那扇窗,发现十公里的车程才过一半,「我……我还要很久。」 下班时间,整路又都是红灯,加上站站都停,家还远着呢! 邵风森听他这样一说,立刻下定决心陪他坐到底。 到简崢下车的那一站时,车子的人潮已经退去大半。邵风森没和他一起下车,而是在下一站才下车,然后越过马路,等着返回的公车。 翌日中午,邵风森在福利社遇见简崢,没料到简崢却如小绵羊见到大野狼般拔腿就要跑。 邵风森喊住他,「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认识了。简崢。」 这句话彷彿对简崢施了魔法,让他的脚步定住。 对呀!我为什么要跑?学长他又没有对我做什么?但简崢再清楚不过,自己会想躲开他都是因为喜欢他。 面对像风一样难以捉摸的邵风森他真的不知所措,硬邦邦说了一句「学长好」,人就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日子,邵风森总是在公车站牌前等他,然后和他搭上同一班车。 简崢虽然喜欢他,但撞见那一幕后,也没有对每天陪自己挤公车的人表白,因为在校园偶尔会看见邵风森和隔壁班的他走在一起。 他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 时光如水,不知不觉又来到樱花盛开的季节。 简崢硬是被邵风森拉到体育馆后方。 「学长你……」简崢话才说出口唇就被邵风森封住。 简崢整个人僵住,心乱得如飘落的樱花,完全无法思考,稍后才一点一滴慢慢地拾回意识。 「学长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简崢十分不理解地推开他。 「因为我喜欢你。」邵风森见他的双颊染上一抹樱色,甚是迷人。 简崢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去年的此时,他明明还亲着另一人。 邵风森问:「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这里吗?」 简崢思索片刻,要他说是因为「学校传说」,打死他他都羞于啟齿。他忽然灵光乍现,「因为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话一说完,他立刻就后悔了。 学长肯定在心里嘲笑我,笑我是不是无时无刻都惦记着他。现在,简崢觉得翻墙逃学去也无所谓了! 「这是原因之一。」邵风森双手圈住惴惴不安的他,双眸深情凝视他,「我想见证奇跡!」 像他这样风流倜儻的花花公子居然会有如此深情的想法,而且这一句话还是衝简崢说的。 简崢心中有着一丝疑惑,「去年,学长不是吻了他吗?」 「你亲眼看见了吗?」 简崢当时是看见两人抱在一起,连背对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看见两人接吻。 所以,一切都是他的想像?! 「你当时坏了我的好事,」邵风森用食指挑起他漂亮的下巴,「现在不该补偿我吗?」 邵风森完全没有给简崢反应的时间,滑溜的软舌鑽进微张的口腔里,挑逗着湿热舌。 情竇初开的简崢,想法太单纯、太天真,也太毫无防备,就这样让邵风森闯入他的世界,任他予取予求。 24恋爱游戏 24恋爱游戏 不过,简崢是快乐的,快乐地度过高二下的短暂日子。 他升上了课业繁重的高三,而毕业的邵风森,像是断线的风箏,完全失去联络,但当年疑似和邵风森接吻的人却来找他。 他似笑非笑地说:「学长每次来找我,其实是为了偷看你。」 他要不说,简崢从来没想过邵风森会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他生气又嫉妒地说:「我不知道学长喜欢你哪一点,他回家的方向明明和你的是反方向,可是他却每天都陪你回家。」 因为他的詰问,简崢倏地想起半年前无意间发现的事,才发现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情人,关于邵风森这个人,了解得实在太少、太少。 「学长已经毕业,你还装蒜,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推了站在楼梯转角的简崢一把。幸好,简崢只是跌坐在宽敞的梯面上,并未受伤。 后来,关于简崢是同性恋的谣言传出,班上的某些同学也开始排挤他、轻蔑他、嘲笑他。 没有邵风森的陪伴,还多了那么多用有色眼光看他的人,他的生活逐渐变得阴鬱且忧伤。 他原本以为只是邵风森上了大学课业太忙、距离太远才没联系他,现在仔细一想,大学生活就是个多采多姿的花花世界,邵风森肯定早就喜欢上别人了。 他为何要每天陪我搭公车,难道这只是他的恋爱游戏?简崢像是鑽进死胡同的耗子,除了无法理解,还苦苦挣扎。 那阵子简崢常常恍惚地看着窗外,窗外的天太蓝,鸟儿无忧无虑,他也想让自己自由。 查子驍的回忆、叙说被撞上窗户的鸟儿打断,觉得这隻迷航的鸟倒是像几个月前喝个烂醉的自己。 他看着依旧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简崢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所以我告诉他,你可以喜欢我,我很喜欢哥哥。现在我还会担心他,毕竟当律师一点都不轻松,有时他在法院还会碰上邵检察官,两人常因立场不同而吵起来。我猜我受伤这事八成也是邵风森告诉他的。」 南渡舟能理解查子驍为何守护着简崢,感情的事,就算是律师和检察官来判断,想必他们也是理不清。 「你也许一点都不想知道简崢的事,而我也不应该和你说简崢的私事。但我只是想让你更清楚一些,他们已经结婚,我对他的感情就只是亲情。」 从头到尾都只是默默倾听的南渡舟忽然开口问:「你喝得烂醉的那一天,简崢应该和你说了许多吧。」 「简崢说,十多年过去了,他对感情的事已经看透了。不是自己的,他会走,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他对邵风森其实没有任何的冀望,因为他已经给了他一季浪漫的爱。但当局者迷,当一个人愿意放手时,另一个人却紧张起来。」查子驍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邵风森开始时时刻刻盯着他,这样炙热的爱,简崢竟然有点难以消化。……扛不住被他用大把大把的爱砸。」 森林起风了!你就是飞在我心尖的那只风筝。邵风森对简崢说的甜言蜜语就这样被查子驍略过了。 「从前,我恨不得见他一次摔一次。你说我是不是幼稚得很?」查子驍换了姿势,窝回南渡舟的怀里。 这人分明美丽又帅气,而且还很会撩人。南渡舟心甘情愿栽在他的手里。 「我知道,我一直给人一种阳光的错觉,但我其实没有你想像中的好,我也有很多负面情绪,只不过擅长隐藏,直到遇见了你。所以,现在我把自己剖开,摊在你面前,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除非你爱上别人。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应该。」感情这事难以捉摸,查子驍没什么信心。 南渡舟没想到一个跳楼事件会让他掏心掏肺地说这么多,只想牢牢拴住他,「你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你。」 许多事情不会因时间而被磨灭,相反的,它会让人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如同南渡舟亲身经歷的跳楼事件:死亡是短暂的痛苦,活着却是长期的折磨。 南渡舟坦诚道:「我能接受一个人自杀,但不能接受一个人被杀,因为那是他的自由意志,而这个社会却用了各种手段来束缚、压抑我们的意志。可是,我看见那种场面,我还是……。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人是这世界最矛盾的生物,无庸置疑,但这并不妨碍查子驍喜欢他。 他伸出手紧紧拥抱南渡舟。「总有一天,你会遇见那么一个人,他会成为你的鎧甲和软肋。」 「我已经遇见了,那个人就是你──子驍。」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也许是南渡舟的怀里太舒服,也许早上的缠绵太耗精力,又也许是南渡舟的情话太令人害羞,查子驍现在觉得有点睏,想睡个回笼觉。 「时间还早,我们再睡一会儿。」查子驍轻轻拉拢被子说。 时间虽是来到中午,但对上了大夜班的人来说,时间都算早。 被查老师灌满「心灵鸡汤」的南渡舟,心情轻松自在许多,一闔上眼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才闭上眼不久的查子驍徐徐睁开眼,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顏,发觉自己爱上「难得」与他腻在一起的日子,觉得有他陪伴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25遗漏讯号 25遗漏讯号 抗压性和危机处理能力对警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当老师的又何尝不是。 有一天,查子驍放完学之后,本来打算和几个老师打一场球,接着再去找南渡舟共进晚餐,但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乱了他原来的计画。 他隐约看见一个女学生从二楼的走廊狂奔而过,后面还有一个女老师大喊着:「高乙琴停下来。」 想逃避现实的高乙琴完全无视老师的吶喊,从楼梯衝了下来,视线恰好和查子驍撞上,她拐个弯,接着躲进一旁的女厕。 查子驍一见匆忙赶来的陈老师,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不想去安亲班。」 「那请家长来接回去。」 「我打过电话,他们表示没有空,她只能去安亲班。安亲班老师还在校门口等着。」 家长一句没空,责任全都丢给学校和安亲班,查子驍越来越不理解这个所谓进步又文明的社会,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一起来到厕所外面,陈老师劝说:「乙琴你快点出来,老师要回家了。如果你再不出来,学校就剩你一个人。」 空荡荡的校园是很可怕的,尤其现在是冬季,不到五点天色就一片昏暗。说着说着,就刮起一阵阵的寒风,捲起走廊上几片不知从哪飘来的枯黄落叶。 一个女老师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从走廊的另一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查子驍看见那对母子走远,问陈老师,「我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应该上幼儿园了。」 「上小班。我待会要去接她。她说她不想当最后一个被接走的。」陈老师压低音量小声说:「她觉得幼儿园的孩子都回家了,只剩她一个人,感觉像是被遗弃了,孤伶伶的很可怜。回家后就会跟我闹情绪,简直是个大灾难!」 有段时间简崢课业很忙,无暇顾及他,查子驍知道被忽略的感觉──失去了些什么,却又找不着,既孤独又难过。 查子驍笑说:「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就是天使和恶魔同体,变身都不用花时间念出咒语和转圈,一秒即可变身完成。」 陈老师一副「你很了嘛」的表情看着他。 而躲在厕所的高乙琴,把「出来」、「回家」等关键字全当成耳边风,倒是把陈老师要去接幼儿园的女儿听得清清楚楚,陡然想起家中才二岁大的妹妹。 她讨厌这个任性的妹妹,觉得她简直是个小恶魔,她只要一哭就能吸引双亲的注意力,他们会马上停下手边的工作过来安抚她。 那是努力考一百分或第一名也换不来的奖励。 整天像无尾熊黏在妈妈怀里的她最讨厌了! 爸妈不是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要生下她? 他们是不是不爱我了? 高乙琴越想越忌妒,越忌妒就越生气,情绪像是被灌满气体的气球,瞬间突然爆裂,放声尖叫「啊──」 既尖锐又高亢的吼叫声不仅在狭小的空间回荡,还从气窗窜出厕所外,很快地就引起还在学校的其他老师注意,王菁和郝禹一前一后来到厕所前。 郝禹问:「谁在里面?」 陈老师答:「高乙琴。」 隔壁班的王老师说:「她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不就代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查子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陈老师无奈且无力地双手一摊,「不去安亲班。家长也没空。」 王菁说:「我刚站导护时,听见二辆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我想医院的急诊室应该正忙着。」 查子驍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她有点眼熟,高乙琴的父亲不就是区域医院急诊室的高医师吗?没法来接孩子,他一点都不讶异,但并不等于认同这件事。 人们常常帮助许多陌生人,却总是遗漏发出求救讯号的至亲之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研究着怎么样把人劝出来,经过一番脑力激盪后,觉得使用暴力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但身为师长又处于禁止使用暴力的校园,他们怎么可能这样做呢? 查子驍认为真实的世界从来就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端看个人如何抉择而已。再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说:「道德劝说不行,那只好用哄骗的。」 安亲班老师被辅导主任带来了。她说:「乙琴,我已经和你妈妈说好了,她会来安亲班接你。」 陈老师边比画边用口型表示:我先回去教室把高乙琴的书包拿来。 里头的女孩厉声回应:「骗人──」 高乙琴才不相信安亲班老师的话。双亲如果是为了妹妹,这事轻而易举,但如果是为了她却比登天还难。 她常常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得如透明人,才会没有人关心她、在乎她、重视她以及爱她。 高乙琴逐渐变得讨厌身边所有的人,心中藏着的魔鬼,随着负面情绪的餵养而生根、茁壮。 为什么那么多的不喜欢都发生我身上?她自我鄙视和唾弃。 安亲班老师又说:「医院离安亲班比较近,去安亲班接你比来学校近得多。」 「你没骗我?」高乙琴的疑问是防线开始动摇的徵兆。 「当然!」安亲班老师回答得很篤定,但何时才会来接她,老师压根没有办法给她确切的答案。 陈老师提着书包回来时,发现几个老师正轮番上阵的安抚和诱导。 寂静了几分鐘后,老师们终于听见「喀嚓」的开锁声,鮭鱼粉的门板被推开,清秀的女孩用泛红且含着泪光的双眸望向提着粉红色书包的陈老师。 高乙琴接过书包、背好,安亲班老师牵起她的手,其他老师则形成一堵人墙护送她出校门、搭上车,看着驶离视线的车辆,才卸下心中的大石头。 「这场灾难暂时结束了,但我等一下还要面对更大一场灾难!」陈老师心累道。 大伙作鸟兽散,查子驍发现自己的球打不成了,处理一些琐事后,便离开学校赴约去。 26隔靴搔痒 26隔靴搔痒 查子驍一推开沉重的实木大门,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南渡舟,而是一隻假孔雀站在餐厅中央上方的横木上,周围还有人造植物点缀,看起来气氛很好。但缺乏多巴胺的他一点都不好。 「子驍,这里。」已在餐厅坐定的南渡舟,一看见查大帅哥立即招手。 查子驍一坐下,南渡舟见他神情略带疲惫,问:「学校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我们吃什么好呢?」看见南渡舟的查子驍理应会开心一点,可惜血糖偏低的他,幸福指数提升有限。他翻翻菜单,看着粤式餐点,问:「吃粥吗?」 「吃双人套餐好了,有粥、有菜,还有点心。」忙着看帅哥的南渡舟没有花时间看菜单,关心道:「真的没事?」 「难不成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都要一一向你报告,你不觉得烦吗?」 「我还以为有事讲出来一定会比较舒服。」 南渡舟将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演绎的淋漓尽致,让查子驍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查子驍打开刚才送上来的小蒸笼,夹起一颗白白嫩嫩的流沙包,一口咬下,金黄色的汁液瞬间流出,烫得他立即松口,拿起玻璃杯猛灌白开水。 「都几岁人,还不知道里面烫吗?」南渡舟就没见他这么猴急过,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冰开水,「含着。」 查子驍口中含着冰块,脑子大概也被冰镇了,对于方才兇巴巴的态度感到抱歉,淡淡地说:「你记得高医生吧?」 高医生就是个家长委员,还能和查子驍扯上什么关係,南渡舟实在想不明白,问:「他怎么了?」 「不是他,是他女儿。放学时,她不肯去安亲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今天虽然是把人哄骗回去,但我觉得她就像一颗未爆弹,随时会炸开。」 情绪不稳定时,任何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别这么杞人忧天,不是还有辅导室吗?更何况还有高医生。」 弱势家庭的孩子课业落后、偏差行为问题是不少,但高社经地位家庭的孩子更容易焦虑及抑鬱。 「要是真搞起事来,简直够呛的。」查子驍认为要是他们够关心孩子,这事情应该也不会发生。 「智慧型犯罪者真的很棘手!」南渡舟从陶锅里盛了一碗乌骨鸡粥,递给他,「喝碗粥暖暖胃。」 白瓷碗里热腾腾的粥品散发出一股鸡汤的清香,还有三块乌黑的鸡肉,查子驍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从头黑到脚,从里黑到外就比较值钱,营养成分不是都差不多吗?」 「那都是人类自以为是的判断。」 不论肤色是黑是白,爱女生爱男生,都不应该随便批评他人,查子驍是如此想的,听见南渡舟这一句话像是听到什么伟大的至理名言,认同道:「说得好,乾了!」他拿起水杯等待。 南渡舟见对面的人开心了,举杯的手背轻蹭另一人,身体前倾小声说:「晚上来点特别的。」 晚餐后,一人开着车,一人骑着车分别回到住所。查子驍洗好澡来到南渡舟的房间。 屋子的主人说:「趴下。」 谁上没下已经没有这么重要,反正今日也懒得干这体力活,查子驍乖乖地趴在床上,只是提醒说:「温柔点,我怕疼。」 有了上次的经验,南渡舟自然下手的力道放轻许多,问:「舒服吗?」 「再大力一点。」这样的力道有如隔靴搔痒查子驍一点都不舒服。 「居然硬得跟石头似的。」南渡舟加重了手劲继续按。 「好舒服,警察哥哥真厉害。」 「还行。」南渡舟感觉他紧绷的肩头已经松了许多,曖昧道:「不如其他地方也顺便按一下。」 查子驍早在趴下时就有一丝丝期待,如今又被人按得通体舒畅,他懒洋洋勾勾指头,说:「请填满我。」 两人进入了只有彼此的世界,暂时忘了尘世的喧嚣。 翌日又是忙碌的一天。时间倏地来到下午的放学时刻。 上科任课的学生们鱼贯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穿越过中间的花圃,回到各班的教室后,又急着背起书包到走廊排队。 学校的广播系统传来主任整队放学的声音,「各班准备……」 有昨日的前车之鑑,陈老师一整天都紧盯着高乙琴,待全班都回来了,却没看见她,急忙问:「有人看见高乙琴吗?」 有位同学说:「下楼时,我看见她离开教室时往三楼另一边走。」 陈老师又问:「刚刚上社会课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班长说:「没有呀,就和平常一样。」 「我去办公室一趟,班长你让还慢吞吞的人加快动作,全部出去走廊排队、管理好秩序。」陈老师说完人就急忙跑到办公室前。 她和学务主任嘀咕着,没几秒后就听见主任对准备走往校门口的人说:「子驍,你让办公室里的老师去各楼层找高乙琴。」 查子驍听见熟悉的名字,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即分派搜寻区域,随后只听见学生们陆续离开校园的声音。 校园归于寂静,老师们也往会议室移动脚步。 有人问:「要开会吗?」 「你没看讯息吗?」 「怎么不广播,谁有空看啊?」她边走边抱怨。 会议室里的人议论纷纷,直到主任开口,全场驀然鸦雀无声,「很抱歉耽误大家下班时间。高乙琴同学目前行踪不分明,麻烦各位老师帮忙找一找。孩子有情绪上的问题,如果发现不要刺激她,请立刻通报学务处。」 老师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用广播集合,纷纷作鸟兽散,帮忙寻人去。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眾人找了一圈,居然都没人影,查子驍猜测她可能躲在在更隐蔽之处。 他站在走廊尽头,从三楼高处扫视校园,灰色的抿石子墙、逐渐转黄的树叶,这个校园过分美丽。低头往下看,依旧是绿意盎然的花圃,似乎不受季节转换的侵扰,然后发现万绿丛中一朵粉红的花。 27无声抗议 27无声抗议 仔细一瞧,那是一隻粉色的鞋子,而穿着深蓝色制服外套的女孩正躺在草木扶疏的花圃里。 查子驍立即打了119叫救护车,然后大喊:「在花圃里。」火速地从三楼跑下来,其他听见的师长纷纷朝花圃奔去。 陈老师喊道:「高乙琴你听得见吗?」 「老……师。」痛得说不出话的人只挤出这两个字。 校护立即问:「哪里痛?」 「脚……肚子。」躺着的人脸色惨白,无力地说着。 「应该是骨折,怕是腹部出血。」校护边说边检查她的伤势。 工友也拿着园艺剪,剪除妨碍救护的树木,不久后救护车来了,高乙琴顺利地被抬上去,车子往医院前进。 另一头,正在医院手术室里的高医生,手上还拿着针线准备将患者伤口缝合。 在儿科值班的高母,早就心急如焚地在急诊大门口等着,一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就衝了上去,车门一开就看见一个浑身黑漆漆的人,才发现送来的人并不是高乙琴,而是一位自焚人士。 她一让开就听见另一辆救护车的声音,这下肯定错不了。 她看见高乙琴了。 平日红润的脸蛋,不仅毫无血色,还蒙上一层灰,四肢也被固定得无法动弹。这样悲惨的画面令她激动得瘫软在地板上。 高乙琴被推进手术室前,恰巧与从对门出来的高医生擦身而过,他觉得这位头发凌乱、脸蛋脏兮兮的病人非常眼熟,问:「什么情况?」 协助手术的护理师刚刚已经知道情况,但怕他情绪激动,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缓缓道:「刚刚那位是坠楼的孩子,骨折和腹部出血。刘医生正在处理。」 「坠楼啊?!」他的神色很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是您的女儿高乙琴。」 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双腿瞬间发软直接跪了下去,脑子像是当机,只剩一片空白。 廊道只剩下一个中年男子低哑的、压抑的艰难呼吸声,断续的、无力的悲伤哀号。 随着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他的脑子再度慢慢运转起来,第一个浮现出的画面是一张小巧又粉嫩的脸蛋,还有记忆中永远无法忘怀的第一声「拔拔」! 他的眼眶湿了! 为了工作,他居然错过这么多,小小孩居然已经要变成少女了。 休息、调适后的她,朝着高医生奔来,两人抱成一团。她边哭边自责说:「乙琴她……她……都是我不好,我昨天……」 「她会好起来的。」他知道照顾这个家这不全是她的责任,只能坚强地安慰着她。 高医师虽然心里非常着急、非常难过,但也非常清楚,他们在手术室外头是帮不上忙的,于是见了从学校赶来的师长。 陈老师大致把今天在学校的情形说了一遍,「整天都很正常,谁知道……唉!」 学务主任也说:「陈老师警觉性很高,我们第一时间就去找孩子,发现她的人是查老师。」 看完监视器,已经把节录下来的片段传上云端的查老师正好赶到医院,他把影片传给他。 高医师夫妻俩看着她徒手攀住一米三的围墙,一隻脚跨上去,接着整个身子趴在狭长的围墙,另一脚也搆上,然后鞋子被不知怎么地就松落,抓住围墙的手一松,毅然决然地往下跳──毫无疑问,这是自杀的行为,是孩子愤怒的无声抗议。 孩子坠落的那一瞬间,简直让他们生不如死,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 除了难过、不捨……,他们还觉得自己真的失败透了。说:「老师谢谢你们。」 陈老师看这手术一时半刻应该不会结束,拿出了手机,高医生看见深感抱歉道:「耽误老师的下班时间,这边有我们就行了。等手术结束,我再和陈老师您联系,谢谢您。」 「保持联络。」她虽然很担心自己的学生,但自己的孩子及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我先走了,再见。」 医生再次表达谢意,「主任和查老师也请回去休息。」 查子驍正要离开就看见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进医院,问:「渡舟你怎么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穿外套?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制服有烧焦的痕跡。 南渡舟没想到稍早在校门口没见着他,反而在医院碰上面了。「我没事,但他们非要我来医院一趟。」都是所长太大惊小怪,加上救护车不够用,他只有搭警车来医院。 查子驍看着他红红还冒着几个小水泡的手,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又出什么「神鬼」任务了? 「来的路上我已经冲了五瓶矿泉水,车子就差没有水灾。只是还……」他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不疼了。」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担心自己的查老师听的,而不是护理人员听的。 医生检查过他的伤势后,做了处理,表示没有大碍就放人走了。 南渡舟回了警局,查子驍也跟在后头离开。回到家,他提着买好的晚餐往南渡舟的套房去。 「怎么出个勤就受伤,真让人不省心。」查子驍像在训小学生般念着。「又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你怎么又在医院?你先说。」 「学生跳楼。」 「民眾自焚。」 都什么事啊!就不能安生太平几天吗?这社会究竟怎么了? 「说清楚一点。」查子驍把食物全摆在南渡舟前几日网购的折叠桌上。 「餵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像个小孩般撒娇,查子驍觉得警察哥哥的人设要崩了,但又觉得这样的他比起以前太冷酷、毫不近人情的样子,实在可爱太多了。 「手不是好好的吗?还要人餵,以后机会……」多的是。查子驍忽然觉得这样讲太不吉利,硬生生把最后几个字嚥了回去。 南渡舟张大嘴、瞇瞇笑的样子,简直就像等着餵投的河马。查子驍塞了四分之一颗滷蛋进他的嘴里,然后又塞了一片海带,便搁下筷子等待他的说明。 南渡舟最近遇到的案件都太令人作呕,说:「能吃饱饭再说吗?」 「吃饱了再说,你就不怕吐出来?」查子驍质疑道。 吃不下和吐出来二选一,南渡舟终究选择吃饱再吐,因为他现在真的非常饿。 查子驍餵了他一条黑轮,见他的手背上的水泡,没有两三天是不会消的,说:「别以为自己身手了得就逞强。」 「我皮粗肉糙,过几天蜕层皮就好了。哪像你细皮嫩肉的,碰一下皮肤就泛红,红还不打紧,退得又慢,看得令人兽性大发。」南渡舟故意咬了他的脸颊一口。 他抽了一张卫生纸,擦去脸上的口水,故作嫌弃说:「都是滷味的味道。」 「是老公的味道!」 受点伤就能变得这样不要脸也是绝了! 「老公给你当,我当老『攻』就行。」查子驍将了他一军,又塞了一片甜不辣给他。 一桌的滷味都吃乾净了。 查子驍可不是没有人性的魔鬼教官,时间都来到九点多才问:「不说,我就走了。」 「那我说了,你是不是就留下来?」南渡舟从后面搂住他问。 「也许吧。我这人胆子其实很小。」查子驍随口道。 南渡舟在心中做了一决定,就是改天一定要找他一起看部惊悚片,是真的会让人头皮发麻的那种,而不是看了胃袋翻腾的那种。 他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和平常一样骑着机车巡逻,来到学校的校门口前,发现思念的人竟然没有站在老地方,下一秒就接到电话,他就迅疾赶往案发现场。 28特别的人 28特别的人 那是一座桥,桥下的河流里除大大小小的石头外,没有水流,因为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 桥下还有一个行踪鬼祟的人,仔细一看,衣衫襤褸、蓬头垢面活像个流浪汉。 那人拿起汽油桶,泼洒在桥墩上,喃喃自语,行径异常诡异。 这一带虽是荒芜,但要是引发火灾,谁又能确保不会有伤亡呢?南渡舟停好机车,沿着斜斜的河堤往下滑走,急忙道:「大叔……」 他才喊一声,男子便提起圆形的塑胶桶将汽油往自己瘦巴巴的身上淋,「人生苦短,还不如早点解脱。」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南渡舟总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可是他却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人性问题,只能病急乱投医,问:「这世上就没有你值得留恋,或是觉得有趣的事情?」 他愣了愣,摇摇头。 「我就有,你要听吗?」南渡舟压根不管他听不听,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等消防队和救护车赶来,「我调来这里之后,遇见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似乎被南渡舟的故事吸引,脸上警戒的神色松懈了一点。 「我觉得他特别好,但他却说自己思考很负面,脾气还不好,他所谓的脾气不好,无非就是我干了蠢事时,碎念我几句。我倒是觉得挺甜蜜的。」 对一个没有求生意念的人说这些内心话,摆明就是晒恩爱,这样的行为似乎有点过分,还有些可耻。 可是,握着打火机的手徐徐垂了下。他抬头望向桥墩外瑰丽的晚霞,回忆说:「很多年以前我也有一个特别的人,我也觉得他特别好,还特别的善良。」 「你的朋友呢?我帮你连络他。」离他莫约五米远的南渡舟掏出了手机。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忽然又说起别的事,「我的老家在南部,有老婆,还有一双儿女,听说他们都上大学了。」 他站累了,蹲了下来,深潭似的双眼盯着河里望不穿的大石头,又说:「我在他们两三岁大时,便离开那个家,开始过着流浪的生活。二十多年过去,这个小岛绕了几圈,我自己也记不清;但我始终记得他那张笑得过分好看的脸。」 黝黑且满是鬍渣的脸部泛起一抹浅笑,看起来倒像个正常人了。 南渡舟瞄了他虚握着的打火机一眼,不动声色地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我一直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圈,但最后一圈还有一圈。我也知道她和孩子从来都没有放弃希望,一直在等我回家,但我不爱她,无法给她更多,我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她在亲友面前抬不起头,回家,只是让癒合的伤疤再次被掀开。」 南渡舟实在鄙视抛妻弃子这样的人,但现在不是要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问:「你朋友呢?」 命运捉弄人,早在他离家一年后,他就已经先走一步,只是他前几天才得知消息,这二十多年,他真的是白活了! 他对南渡舟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谢谢他在他决定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还能有机会说出藏在心底的故事。 眼尾淡淡的笑纹彷彿满天艳红中一缕白云,「我正要去找他。」 骤然「嚓」的一声,火光乍现,昏暗的桥墩瞬间被照亮。 熊熊的火焰像烈日,但他不是沙漠中的旅人,他只想再看一眼蔚蓝的海岸──「他」最喜欢的东海岸。 现在的他就像是赤着身体徒步于东海岸的艳阳下,除了热,还是热,随之而来的是烧灼感、呼吸困难、肌肤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他的神色痛苦,声音却异常平静,「别救我,让我解脱吧!」 错过爱人,愧对妻子与孩子,他不管对年轻还是对现在的自己,都失望透顶了。 南渡舟很想救他,可是又没灭火器,脱下制服外套猛往他身上扑打,火并没有变小,男人只是双膝直接落了地。 汽油味、衣物灼烧味,还有皮肤被烧焦的味道,全都融合在一起,逐渐变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消防队和救护车一前一后赶来,火势很快被扑灭,昏迷的人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南渡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最后的慈悲,按他的意思是说:「别救他,让他解脱吧。」 这是他唯一的遗愿。 南渡舟把故事说完,看着眼前的恋人,觉得自己格外幸福。 查子驍打从听见「我觉得他特别好」开始,一直沉浸这分甜蜜中,但后段的故事实在太悲催,这股甜蜜也慢慢融入了苦涩,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心情竟然难以平復。 南渡舟见他眉头深锁,试着缓和气氛,玩笑道:「还好晚上不是吃烤肉。」他一想起那股烧肉焦味,觉得自己近期应该无法去吃烧肉了。 查子驍露出一个笑容,「天这么冷,我们下次还是吃火锅。」 「查老师,今晚陪我!」 「查老师」三个字居然让查子驍感到难为情,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南警员的班表正常,查子驍留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说不正常嘛情侣之间不就是这样。 他犹豫着。 也许查子驍只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留宿理由。 「遇见自焚的人我也是第一遭,你真的不留下来陪我吗?」 有人说恐怖从来不是看见的,而是想像而来的。当南渡舟看见全身着火的他,并没有觉得恐怖,但一回想起他身上的大火被扑灭后,那烧得面目全非的模样,他才觉得心有馀悸。 「不陪你,我还算是人吗?」 「不是人,」南渡舟亲了他一口,「是神仙美男。」 查老师现在有一种错觉──警察哥哥受的刺激应该不小。 * 翌日,南渡舟接到通知,表示他昨晚就离世。 落叶总要归根。 要是以前的南渡舟,可能会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就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可是他现在却觉得真实的人生已经有这么多遗憾,至少最后一程能走得圆满一些。 他交叉比对,查找失踪人口的记录,已经来到第三天,宛若大海里捞针。喃喃自语:「难道没有报案?」 「都二十多年了,」老警员指着屏幕的男子说:「这张脸要是掛上落腮鬍,就算是他老婆看到他,也未必认得出来,更何况面目全非。」 他盯着萤幕上的照片,想起了那双盯着石头的黑眸,再看看报案时间、地缘及身形特徵。 真的太难了! 他还是拿起电话拨打,电话是通了,但迟迟没有人接,他正想掛掉就听见了「喂」一声。 后来,他们採检dna比对,竟然就是,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同事们都说这比中乐透还难,让他下班后赶快去买一张。 想当然尔,一直觉得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的南渡舟并没有去买奖金破亿的彩券,反而琢磨着耶诞节要送什么礼物给查子驍。 以前和章斌在一起时,南渡舟从来不特别在意这些,也许是查子驍最近半个月都没见过他,一见上面便和南渡舟开玩笑说:「你能陪我吃顿晚饭,我差点就以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 因此,他才会想和查子驍在平凡的人生中製造一些特别的回忆。 29思念蔓延 29思念蔓延 时光流转,来到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南渡舟值了一个深夜勤,无缘和查子驍一起度过第一个跨年。 接下来就是期末,随后放寒假,查子驍虽然是空间了,但为了能让民眾过个好年而忙碌春安工作的南渡舟,彷彿再次从人间蒸发。 期间,下了几场冬雨,不大不小,却总是縈绕着特别的情丝。查子驍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每每看着对面漆黑的窗户,就像吸到凝重且潮湿的空气,让呼吸一滞,可心中的思念却无边蔓延。 思念夹杂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一眨眼假期就结束了。 开学一个月后,学校迎来一场重头戏──校庆。 一般学校都在十二月举办校庆活动,查子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学校会是在三月。他看着眼前漂亮的风景,不禁感叹:难不成是为了跑道旁那几株绽放的樱花树吗? 在一旁的郝禹没察觉查子驍的感叹,独自兴奋地说:「听说六十週年校庆会邀请独立乐团『霸北』来助阵。」 不想扫他的兴的查子驍随口附和一句:「到时一定会很热闹。」 虽然郝禹也不一定懂独立乐团,但光是六十周年校庆这件事,就够他期待的。 校庆当日除了家长,还有许多校友,都会在这一天回来学校走一走,出入分子很复杂。 查子驍一想头就疼,问:「是学校方邀请的吗?」 郝禹摇头,「是家长会邀请的,但学校不会主动公开消息,要是学校公开这个消息,慕名而来的粉丝恐怕要挤爆校园。」 查子驍听着听着也没再接话,任由他的声音随风一起飘远。 学校守口如瓶,但乐团却在粉丝专页自我爆料,也多亏了他们,查子驍在校庆当天居然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一个既熟悉又帅气的身影,这也是他今年第二次见到警察哥哥。 眾人直盯着砖红跑道上的跃动的三个身影,沉醉在欢乐的音乐里,两人趁机聊了几句。 「没想到提早……」查子驍看了一下手錶,「九个小时见到你。」 这种勤务其实吃力不讨好,但南渡舟为了看他一眼,特地和同事换班,他真的觉得值了! 节奏分明的乐音震耳欲聋,南渡舟贴近他的耳边悄声说:「我超想你的。」 查子驍知道旁人是无法听见的,但还是紧张得有如误闯狼窝的小兔子──虽然他一脸波澜不惊。 他凝睇着他,「你是想……开我红单吧?!」 南渡舟自然是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笑说:「晚上就开一张给你。」 三十分鐘精彩的表演结束,负责维安工作的南渡舟和乐团,被意犹未尽的粉丝们簇拥着离开校园。 大批的人潮退去,查子驍看见一个身穿便服的小男孩向他走来。他惊讶地说:「阿健回来看同学吗?」 查子驍看他脸色红润,身子也结实许多,已经不是印象中瘦巴巴的模样,甚至欣慰。 「老师好,我请全班同学喝饮料,这杯咖啡是给老师的。」林志健不好意思搔搔头,一说完,人就跑走了。 开幕典礼随着阿健愉快的脚步而结束,比赛项目一项接一项地展开,在操场上奔波一整天的查子驍终于等到了闭幕时刻。 校庆圆满结束后,他发现只能在急诊室见到面的高医生居然推着轮椅朝办公室的方向而来。 坐在轮椅上的高乙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恰好和裹着石膏的右脚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查子驍并不知晓,她早在出门前也有过一番挣扎。 坐着轮椅又不能跑步,也不能参加趣味竞赛,运动会对高乙琴来说实在是个非常无趣的活动,本来她是要请假的,但高医师却坚持推她来参加校庆,她便犹豫起来…… 如果能让爸爸看见我衝刺的样子就好了! 如果能让爸爸看见我脖子掛上金牌就好了! 但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更别说什么跑步。 她这么一想,豆大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高医师看过她房间墙上的几面金牌,也希望能看看她在跑道上驰骋的模样。今天他肯定没法看见这样的她,但他也想看看她和同学互动的情形,在心中留下一些专属于她的童年回忆。 他认真地对她说:「爸爸从来没有参加过你的运动会,给爸爸一次机会吧?你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业典礼爸爸也一定会参加。」 她听见父亲的真情告白,当然要来参与一甲子的校庆,让他体验一下小学生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的运动会,不然这个初体验就会是小妹和他共同的回忆,如此一想,她便心有不甘。 她看着和自己相似且真挚的眼睛,想起妈妈曾经说过的往事。 那时的她只有两岁,得了肠病毒,整夜哭闹不停,父亲抱着她、哄她睡觉,他的手才一沾床,连人都还没放下,她就醒了,又哭了起来,结果,他彻夜未眠地抱了她一宿,隔天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取消当日的手术。 回想起这些,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期,忽然觉得小妹也没那么可恨;而爸妈对自己的爱,也不会因为一个妹妹就减少。 所以,她试着喜欢这个妹妹。 后来,小妹的第一次运动会是全家一起参与的,但这都是后话了。 一个走得摇摇晃晃的小小孩从轮椅旁经过,中断了高乙琴的回忆,她的视线顺着一双大长腿往上挪移,微笑说:「子驍老师好。」 「你好。你居然全程参与,真是难得。」查子驍称讚说。 她骄傲地说:「同学都说,如果我能参赛,大队接力的第一名才不会让给丙班呢!」 有爱的孩子果然最幸福,还有自信,但他一点都不羡慕她,因为待会儿,他就要去会情人。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孩子的校庆。我真的错过太多了。」高医师摸摸孩子的头又说:「过年后,我已经离开医院,决定自己开业,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 他羡慕地又说:「当老师最好了,作息时间和孩子都一样,还是个铁饭碗,早知道就不要填医学系了。」 查子驍最怕听见「当老师最好了」、「铁饭碗」之类的话。铁饭碗虽然不会破,但可能会凹,也许某一天也会生锈。不在那个工作岗位,不知道当事人的辛苦,真的不要太羡慕别人的工作。 他笑说:「你让我考医学系,我也考不上。人能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是最好的。」 世上很多事情的答案都不只有一个,所以人们永远有路可以走,端看自己如何选择,而眼前的他们肯定是朝正确的方向前进无误。 查子驍和他们道别后,也朝自己的梦想──有南渡舟的方向前进。 30浑身难受 30浑身难受 两人共进烛光晚餐后,回到南渡舟的套房,查子驍率先进了浴室,洗好后就仰躺在床上,等到南渡舟也洗好澡,一踏出浴室才发现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之前也曾听他提前过,说什么学校办活动比正常上课还累,现在南渡舟总算亲眼见证了。 他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到衣橱前,打开柜门,拿出了礼物摆在矮桌上。 这个礼物本来计画是耶诞节要送给查子驍的,但因为是手工订製至少要三个月的工作天,于是错过了耶诞节,也错过了情人节,最后连白色情人节也错过了。 但没有关係,正如之前查子驍对他说的──有你陪伴的日子,我都当成了节日。 南渡舟熄灯、躺下,轻轻搂着他。 心中一直惦记某事的查子驍,被这样轻轻一碰,双目微睁,声音似慵懒的猫咪,说:「我怎么睡着了?」 「接着睡,我们明天还有很多时间。」他吻了他的耳尖道。 他们这一觉,睡到了查子驍被尿憋醒,他上完厕所回来才发现桌上有一个银色的方形礼物盒,上头还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好奇地松开深蓝色的缎带,掀开了盖子,里头是一顶全罩式安全帽。他像是拿取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盒中取出。 黑色烤漆的安全帽上头有着八匹白色的骏在沙滩奔驰,心中疑惑着:马儿怎么不在草原奔跑? 就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仔细一瞧,远方还有一片朦胧的大海,海上还有一艘小小的渡舟。 查子驍爱不释手,对着浑光滑细緻的安全帽摸了又摸,才依依不捨地把它放回盒中,兴奋地往床上扑。 南渡舟被这么猛烈一撞,惊醒过来,瞧见缎带已经被解开,以低哑的嗓音问:「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喜欢!」查子驍像蛇一般缠住他,「怎么就送我礼物,今天是什么节日?」 「迟来的耶诞节和情人节礼物。」 查子驍戏謔道:「再晚几天岂不成了愚人节和儿童节礼物。」 「儿童节礼物也不是不行。」南渡舟是想把子驍小朋友放在心上宠着,「你的安全帽虽然没有破损,应该也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换一顶新的比较有保障。」 查子驍一面点头一面爱抚着精悍的身躯,「哥哥送我这么棒的礼物,让我先来服侍你。」 他的贝齿咬着淡茶色的乳首,一手隔着布料抚摸逐渐硬挺的阳物,下一秒就听见敲门声。 南渡舟住在这里除了认识房东,其他的人一律不认识,有人敲门,他虽然讶异,却没有理会门外的人,继续和查子驍缠绵。 「南渡舟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的声音并不友善。 「是谁?」查子驍一脸疑惑。 「我爸!」这个声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是南渡舟从来没想过他会亲自找上门。 「要不我去厕所躲一躲?」第一次见家长居然是这样的场合,他实在非常尷尬。 「躲什么躲,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让心爱的人受委屈他办不到。「先把衣服穿上,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我来应付就好。」 门被缓缓开啟,南渡舟见他身形挺拔、精神矍鑠,一点都不像花甲之年的人。 南正权看见一年不曾谋面的儿子,依然神采奕奕,心中松了一口气,问:「就算再忙,过年也应该抽空回家一趟。」 「我可不记得哪一年你曾经抽空陪我过年。」他记忆中的他几乎全年无休,连农历春节都要应付国外的厂商。 南正权今天会来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他迟迟不敢踏入房内是有原因的,他怕看见自己最不愿意、最无法接受的一面。 南渡舟觉得把事实摊在阳光,总比让查子驍不舒服来得强,「如果有事就进来说,没事的话……不送、慢走。」 身为一位父亲,他还是选择踏入现实。 南正权一进到屋内先是看见桌上的礼物盒,接着是一床凌乱的被子,最后映入眼帘是被南渡舟护在身后的查子驍。 一大早房里居然就有男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形。他愤怒地对着查子驍说:「亏你还是个老师,根本忝不知耻。」 南渡舟轻忽这个纵横商场的老狐狸的手段,压根没有想到他会调查自己身边的人,「有事衝着我来,不关他的事。」他绝对不容许查子驍沾上一点麻烦事。 从小到大南正权就不曾见南渡舟对任何人或是任何事情上心,凡事都要和自己对着干,上了警校脾气是收敛不少,但个性仍是执拗。 无法从儿子身上下手,只有从查老师那头突破,他决定不会让南渡舟趁心如意,做出有辱门风的事。 「五百万够吧?」老师一个月就是拿固定的死薪水,比上不足,比下有馀,还眼巴巴地望着遥不可及的退休金,这些事南正权再清楚不过。 只会提钱!这让南渡舟想起从前,他总是每个月固定给他一笔为数可观的生活费,日子看似过得轻松快活,内心却无比空虚。上了警校后,他开始自力耕生,觉得这世界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钱」了! 南渡舟气忿地自掀老底,「我搞男人是从读警校时就开始的,不是他的问题。」 查子驍虽然知情,但在这种尷尬的场合听见,心中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像这样惨烈的家庭革命查子驍已经歷过一次──简崢出柜。他能预测到南父会有多难接受这个事实,会有多愤怒。看着南正权紧握的拳头,还有那灼热的眼神简直就像一把无名火,烫得查子驍浑身难受。 也许他这辈子顶多赚四个五百万,至少是自己辛苦挣来的,他花得心安理得。 南正权拿钱砸他,让他非常生气,虽然现在不是把场面搞得更僵、更难看的时候,但查子驍并不想再忍气吞声,欲往前一步,却被南渡舟拉住,查子驍反握他的手,表示没关係,就当是对付「恐龙家长」。 他语气不卑不亢地说:「虽然我是个老师,但我当老师并不是要学生感谢我、报答我。也请叔叔不要以高标来检视我、要求我,卸下教师这份工作,我只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也只想平安快乐的度日。」和渡舟一起过平凡的小日子。 南正权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查子驍,没料到他竟有几分骨气,转而对南渡舟说:「早晚你会抛下这一切……回家的。」 西装笔挺的人带着怒气离开后,房间那股压迫人于无形的气场也消逝无踪。 南渡舟实在太喜欢眼前的人,搂着查老师吹捧道:「听了你的豪言壮语,我当时恨不得告诉他,我当警察并不是要人民感谢我、讚扬我。」 方才心如擂鼓的查子驍,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一分不甘心吧,既然无法让南正权认同,至少不能让他看扁。 他激动的心绪略微缓和,笑说:「我只是走投无路才踏入这芬芳杏坛,你相信吗?」 「我只是想光明正大杀人才进入警界,你相信吗?」他刚进入警校时,曾经有过如此邪恶念头。 南渡舟抱着他又亲又吻,「走头无路的话,哥哥养你。」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我也只想你平平安安。」查子驍觉得十恶不赦的反派,都是心中住着一个彆扭的小孩。 他把南渡舟推倒在床上,坏笑说:「想杀人时记得找我,我会尽全力满足你的慾望。」 突如其来的风暴,搅乱了情事,想要重振旗鼓,两人却都是意兴阑珊。 他趴在南渡舟厚实的胸膛上,那分恰到好处的起伏,鼻尖嗅到温暖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实实在在,只是这样静静的依靠,查子驍的心头、眉梢都泛上一股甜蜜。 31腹黑总裁(限 31腹黑总裁(限 美好的上午时光就这样虚度了。 南渡舟觉得查子驍没有必要这样遭罪,很想让他换个心情,提议说:「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查子驍没料到两人还挺有默契的,连想的事都一样,玩笑道:「哥哥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虫子?你也太小看我了。」南渡舟故意挺腰磨蹭他的下腹,逼近耳边撩拨,「是一尾活龙,大尾的那种。」 查子驍尝过那滋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佯装生气说:「不许你对别人说这种话,知道吗?」 「是的,查老师。」南渡舟啄了他一口,「我只会对你色色的。」 中午吃饱饭后,他们各准备了一套换洗衣物就出门。 坐在副驾驶座的查子驍不是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而是看着手机喃喃自语,「怎么都没空房?」 「没空房不要紧,大不了我们今晚就赶回来。」南渡舟用眼角馀光瞄着他,「别看手机了,陪我说说话。」 两人一路聊着,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如窗外一帧帧的风景,快速地消逝,不知不觉就抵达目的地。 暮春的午后,阳光从羽状的叶缝中洒落在坐在湖岸边的两人身上,斑驳的光影,还有眼前湖光山色,让人有种不似在人间的错觉。 查子驍拾起脚边的小石子,掷入湖水,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小小一圈涟漪。 「你真打算当一辈子警察吗?」 南渡舟疑惑地望着他,「别被我爸的影响了。」 「我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受别人影响的人,有时我也是很固执的。」查子驍顿了顿又说:「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不当警察,那我们是不是就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像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间的时光真的太少!南渡舟在心里叹息。 「这样常常日夜颠倒,对健康也不好。」查子驍认为年轻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上了某个年纪年纪肯定吃不消。 「我目前没有别的想法,暂时就先这样。想那么多干嘛?」南渡舟也扔了一颗石子进湖里,笑说:「难不成你想看我穿西装打领带上班的样子?」 查子驍幻想了一下,他摇身一变成为总裁的模样,「有你这样的总裁,我想员工都不能专心上班。」 南渡舟的手慢慢地随着轻轻晃动的树影攀上他的手背,「要是有你这样帅的老师,我也不能专心上课。」 光天化日之下亲暱交叠的双手,彷彿甜蜜的亲吻,让两人心中的悸动如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查子驍用右手拿了一包洋芋片,但他并不想抽出与他缠绵的左手,说:「我们一起开。」 「你就不怕失手,撒了一地吗?」左右的施力要均衡岂有这么容易? 「没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他等着南渡舟捏好袋子,数着,「一、二、三拉!」 他们顺利打开袋子,兴奋的和小孩没两样,又用同样的方法扭开的一瓶汽水。他们喝着同一瓶饮料,暗中交换了数次带着微酸微甜的亲吻。 时光在山光水色间荏苒,暮色逐渐苍茫。 他们离开湖岸边,来到附近的商家聚集的迷小商圈,边走边逛,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买来吃。两三条街道一下子就巡礼完毕,他们手上的食物和饮料却都还没吃完。 随后他们又找了湖畔一处较为安静的角落坐下。 月亮在涟漪上摆盪。 如果时光就这样静止,该有多好。 晚餐时段一过,没有游客的商家陆续熄灯打烊,商圈褪去了繁华,慢慢地恢復了寧静。 查子驍看了手机上的时间一眼,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南渡舟起身拍拍屁股,「走吧。」拿起垃圾走向不远处,把它扔进垃圾桶。 车子沿着环湖公路前进,来到叉路,查子驍急忙道:「回家应该是右转才是。」 南渡舟笑了笑,稍后将车子驶入一栋五星级饭店的停车场,说:「下车。」 这里住上一晚要破万,真的太奢侈了!查子驍订房时完全没考虑这间饭店,但也轮不到他考虑,因为上头用红色写着四个醒目的字──已无空房。 办好入住手续的他们来蜜月套房。 有一件事查子驍一直想不明白──出游明明是临时起意的,而且一路两人形影不离,南渡舟怎么就订到了五星级的湖景套房。他遥望对岸,除了点点灯火,就是一片漆黑。「今晚的情况,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你去便利商店买零食的时候,我恰好看见订房网有房间释出,还是对折促销。」南渡舟轻轻圈住他,「怎么一脸不相信我的表情?」 「没有不相信,就怕你乱花钱,只不过睡几个小时就要万元,觉得有点奢侈罢了。」 「钱对我而言没有价值,唯一能赋予它价值的,就是为你而花。」 甜言蜜言搔着耳膜,查子驍觉得不好好利用和享受一下这个套房实在太浪费了,「渡舟,我们……」 南渡舟看着窗上两人重叠的身影,还有透明的玻璃窗的大卫浴,慾望冉冉升起,「我想操你,给操吗?」 「有润滑液就给操。」查子驍出门时可是亲眼看着他把换洗衣物放入背包里,才敢这样说。 南渡舟是没带,走往床头柜,拉开抽屉,拿出一瓶白色的瓶子,奸计得逞的他笑得很灿烂,「老师,说话得算数。」 「五星级的服务都是如此周到吗?」查子驍想说的其实是:正直的警察哥哥,真实的面目是腹黑总裁吗? 查子驍举双手投降,戏謔道:「你不从商会不会太可惜了?」 「你不从政会不会太可惜了?」 「渡舟,你不要学小学生一样造样造句行不行?」 「我只是造句,又不是造谣,你担心什么?」 查子驍捧腹大笑,笑得差点岔气,「其实你也可以考虑当脱口秀演员。」他可以想像他往镁光灯下一站,光是这张俊脸,就能掳获许多芳心。 笑话是为你说的,情话也是为你说的。 南渡舟想起某了有位屁孩打电话来警局报案说自己心情不佳,「他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有纳税,为何警察就不能陪他聊一下天。」 「……果真是来乱的!」 「警察杯杯可没有陪人民聊天说笑的义务。」南渡舟坏笑说:「但我有责任操你。」 扒光对方衣物的两人,一同进了豪华的浴室。 南渡舟把人压在玻璃窗上,硬挺的小兽磨蹭着他柔软的后庭之花,待花儿舒展开来,就鑽了进去。 十指交叠的双手压在玻璃上,南渡舟的下腹紧贴着他下圆润的臀部,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凝视倒映在玻璃上的爱人,缓缓地抽送起滚烫的肉刃。 查子驍难耐地低喘,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玻璃上,白色的雾气尚未褪去,立即又被添上新的。他全身酥酥麻麻,双腿逐渐发软没了力气,真想直接跪下去。 南渡舟搂住他的腰肢,时深时浅,猛烈摆荡进佔,肉体的碰撞声和呻吟声交错,回荡在充斥贺尔蒙的浴间…… 直到夜色深沉,直至两人精疲力竭,才相依偎的睡去。 一场不在计画中的微旅行,让他们平凡的人生轨跡中留下了难忘的幸福滋味。 32悵然若失 32悵然若失 二年以后,凌晨四点,南部某码头附近。 一辆巨大的拖板车载着一艘中型游艇,在大马路上龟速移动。 查子驍将重机停在一旁,并未摘下抵挡阵阵寒风的安全帽,透过镜片仔细一看,前方有一辆前导车,负责带路,后方还有三辆工程车,负责压后,除此之外,沿途还有大批工作人员拿着闪着红光的指挥棒护送。 失眠一整的夜,本想出来兜兜风,顺便看看海港的日初,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大的阵子。 原来是「兰舟游艇」啊,不晓得渡舟人是不是也混在里头?我在公司外守了三个月都没看见他,这时间点,堂堂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怎么可能出现在运送货物的现场?别傻了!查子驍在心底笑话自己。 他见队伍已经来到后段,发动引擎,逆着风离开。 风吹得再兇猛,也吹不散他心中的烦闷。 马路的另一侧,随着队伍缓缓移动脚步的特助阿胜说:「运送游艇这事,大伙都熟悉流程,总经理您不用亲自监督。」 这是南渡舟上任以来,第一艘参与的游艇,反正他也毫无睡意,就想来亲自送送她。游艇渐渐前行,他在昏暗的天色中看着一位重机骑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特助阿胜见他看的入神,问:「总经理,您看什么?」 南渡舟每次看见重机就有莫名的亲切感,问:「我是不是会骑档车?」 跟在他身边也是这一年的事,对他的过往完全不清楚,除了知道他之前车祸身受重伤,其馀的是听老闆提过一些,所以这个问题可难倒特助了。 「听说您现在开的车子,是您自己多年前亲自买的。」他不明白的是,老闆的家里明明还有几辆比休旅车更高级的房车,却偏偏独爱这辆入门款。 阿胜惊呼:「难不成您想买辆又酷又炫的重机?」 南渡舟摇摇头表示没有,「我回去了。」 总经理的生活其实很单纯,除了公司就是家里,我真的搞不懂老闆为何要我紧盯着他,天寒地冻的冬夜,还得来吹海风,真的冷死我了。特助心中带着疑惑抱怨着,跟在他身后默默往公司走。 凌晨的空气,吸进鼻腔都是冷冽刺鼻。 南渡舟觉得自己挺适应在这样的时段的工作,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和冷清的街道,心中悵然若失,总觉少了什么,他恍恍惚惚地走着,经过了公司也没踏入,继续沿着街道往前直行。 「总经理您不回去吗?」身后的人问。 「我去前面吃早点,你先回去。」说完,南渡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胜收拾好物品从楼上下来,正巧遇见南渡舟,南渡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是打算在店里内用,全然不觉就提了两袋早点回来,一袋都没胃口吃,更何况是两袋,他把一分早点递给他,人就回了位在七楼的办公室。 他站在窗前,一面的远方是染上金光的大海,另一面是开始有了人气的街道。他看着全年无休的便利商店,一辆巡逻警车正停在路旁,接着下来的员警拿出手机对着巡逻箱。 原来都改採电子巡签的方式了。他被自己突然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觉得一整夜没睡的脑袋像是摆在桌上的这一碗咸豆浆──糊成一团。 他将盖子盖上,把纸碗推到一旁,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叩叩叩」的敲门声叫醒睡梦中的人,他看了手錶一眼,原来已经十点了。 「进来。」他看着资深的老员工问:「週末怎么还来加班?」 「总经理,这是急件。」他把资料放在桌上。 近一年来,南渡舟处理这些文书虽然已经很上手,但看着白纸黑字,他的头还是很疼,「行,我等一下就看。」 讲完公事讲私事,他以长辈的身叮嚀,「我和你爸也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你的身子虽然已经痊癒,但还是要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说完,他就离开。 南渡舟按了按眉心,翻着一页又一页的资料,确认无误后,签上姓名,顺路把资料送回採购部。 部门里来加班的妹子看见帅气的身影,想看又不好意思看,害羞得宛如桌上应景的圣诞红。 他放下资料就离开公司,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往海边驶去。 层层堆叠的货柜、停泊的货轮和闪得他头疼欲裂的粼粼波光。 记忆似一波波袭来的浪潮,在岸边激起白白浪花,泡沫退去后什么也不剩。 离开了海港,回到那个除了他与她合照的相片外,毫无生活痕跡的家。 他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于是错过了早已定下约会,但他丝毫不在意,週一一如往常按时上班。 已经坐了整整一天办公室的他,走来窗边,看着对街的便利商店。 一辆重机停下来,车主脱下安全帽暂时搁在后视镜上,长腿一抬,下了车,就往店里走,稍后拿了一瓶饮料坐在窗边。 「总经理您在看什么?」收拾好资料的阿胜也走来窗边,「原来是看帅哥啊!」 从高处往下看,还隔着两层玻璃,面容虽然看不清楚,但身形挺拔,尤其是那双笔直的大长腿,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是他好像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来。」 「难不成是等女朋友下班?」 「我可以肯定的是,公司有几个的妹子,下班时都会故意走进店里看他,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和谁一起离开过。」 「这样多久了?」这样的帅哥我居然没注意到。 「大概有三个月吧。」某天,他就出现在那里,好像他本来就在那里,特助也不是很肯定。 第六感告诉南渡舟,自己一定要去见他一面,才来到大门口,就看见一位姑娘从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下来。 董蕙说:「渡舟,你上週六怎么放我鸽子?」 「对不起,我睡得不醒人事。」南渡舟直直望着对面商店里的人。他发现那人站起来了。 董蕙拉着他的手撒娇,「那你现在就陪我去吃晚餐,我就不生你的气。」 「我还在上班。」南渡舟发现他走出了店家,正隔着十米宽的大马路看着自己。 「我已经和叔叔说过,他说你今天可以提早下班。」 他没想到她居然打电话给在一厂的南正权,委婉道:「我真的还要……」 「饭总是要吃的,简单吃顿饭,再回来工作。」她拉着他上车。 南渡舟半推半就上了车,车门关闭前他似乎听见了那个男子呼唤自己的名字──渡舟。 他回头看着越来越渺小的身影,心中竟然十分懊恼,忽然怒吼:「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立即把车开往路旁停下。南渡舟开了车门,一下车就拔腿往回跑,也不管董蕙在后头大喊着,等他回到公司的门口时,对面早已空无一人,彷彿是自己產生了幻觉。 33挥之不去 33挥之不去 不太下雨的冬季,竟然下起倾盆大雨,南渡舟望着窗外被雨幕遮掩商店,发现那名特别的男子今日没有出现,原本觉得有点特别的商店又变回一间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商店。 雨一连下了四天,男子都不曾出现,南渡舟实在被连日的大雨扰的心烦,走出办公室便遇上特助,随口说:「我出去买杯咖啡。」 特助吓得一脸懵然,随后追了上去,「我去泡就行,外头正下着大雨呢!」 南渡舟没有搭电梯,而是疾行下楼,抽了一把放在门边的爱心伞,撑起黑伞,快速穿越马路,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米路,但黑色的裤管已经湿了一大截,鋥亮的黑色皮鞋也是被浇上一片水光。 他收起伞、进入,买了一杯热咖啡后,在窗边坐下,抬头仰望自己的办公室窗户──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一坐就是半小时,下班的员工纷纷步出厂房,有的驱车离开、有的骑机车离去,还有的向他的方向走来。 她们一进商店就被如此养眼且诡异的画面吸引。 「总经理怎么坐在这里喝咖啡?」她们站在货架后方小声议论着。 「他可是抢了那位帅哥的位子。」留着妹妹头的女孩觉得那里就应该坐着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他,而不是一脸冷峻的总经理大人。 「反正他雨天又不会来。」这是她们观察三个月的心得。 她们离开后,雨势逐渐变小,然后南渡舟踏出店家时,雨就停了,还露出灿烂的最后一抹骄阳,彷彿在笑他是个大傻瓜。 终于放晴的週休二日,大批的民眾纷纷出游,董蕙也一直来电找他,南渡舟瞧了一眼恼人的手机后,就把铃声设成静音,因为他哪里也不想去。 以前放假时,我究竟都在干什么?看电影、爬山、露营……总之就不是和董蕙约会。 董家是兰舟游艇长期合作业的伙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但现在那位勉强沾上一点「青梅」边的女孩却变成了他的女朋友。 南渡舟越想越不明白,最后,他还上是出门,去了格斗健身馆。 看着以黑白色调为主的百坪场地,此时的他不仅拳头痒,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抗议,他须要发洩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 总教练陈轩走过来说:「南先生好久不见。」 「帮我安排对打。」南渡舟加入会员半年以来,这才出现第二次。 陈轩回想起第一次与教练练习时那敏捷的反应,「能当您对手的教练暂时都没有空,您先暖暖身。」 他扫视一眼以体适能和重量训练为主的一楼空间,便进更衣室换上短裤和背心,然后直接上了以格斗为主的二楼。 场馆的光线明亮、空间宽敞,有人在沙包区奋力挥拳,有人在格斗台上对打,还有几个人坐在一旁休息。南渡舟戴好拳击手套,走往沙包区才挥了几拳就被总教练喊住。 「南先生不嫌弃的话,我的一位朋友恰好来了,虽然他不是这里的教练,但他曾是国家柔术队的储备选手,您不妨和他切磋、切磋。」 难得有这样的好对手,当然要会一会。南渡舟点头答应,继续挥拳练习,等待他的出现。 稍早,查子驍一踏进馆内就被陈轩拉住,「子驍你来的正好。」 查子驍计划调来南部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培训时认识的前辈陈轩,但没想到他居然开了一间健身馆。今天他闷得慌,想来这里流流汗,谁知头一次上门就被他拉去当临时教练。 「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这位久久才上门一次vip。」 「说得好像你的下半生都靠我了。」 「你去看看,长得超帅的,就不知道你缺不缺男朋友?」他开玩笑道。 查子驍自认为自己没有表现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问:「有这么明显吗?」 「换好衣服上楼来,让他们全都拜倒在你精湛的武艺下。」他拍拍他的肩,「说不定哥的下半生真的要靠你了。」 「搞砸了,你可别拿我出气就好。」他忽然转身就问:「他都什么路子?」 他回想上次的交手情形,「路子有点野,实战经验丰富,像常常和人干架似的。」 说是换衣服,他也只是脱了外套、长袖上衣和鞋袜,然后就上楼了。 他一来到二楼,悄悄地走来陈轩的身边问:「人在哪?」 「你就穿这样?」他指指被沙包遮蔽大半身影的人,「要不我借你一套衣服?」 查子驍看看自己,合身的白色短袖棉质上衣,还有包裹着长腿的超弹力丹寧牛仔裤,「放心,裤子不会裂开的。」 南渡舟停下拳头,扶住还在晃动的沙包,随后解下拳击手套,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往正在说说笑笑的他们走来。 查子驍一瞧见熟悉的面容,忽然敛起笑意,像尊石化的雕像。 他盼这一天已经盼了两年,本应该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里,一解长久的相思之苦,但又想起前几日他和女孩子亲密曖昧的那一幕,觉得自己根本是个傻子。 他立即发话:「我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陈轩一把拉住他,小声说:「大週末的能有什么事?」 「我的期末考考卷还没出呢!」 「少糊弄我,难不成是因为他太帅了,你怕自己把持不住?」 一个要走,一个不让人走,两人拉拉扯。 南渡舟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地燃起无名怒火,「打,还是不打?」 低沉的嗓音,音量虽然不太,却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这样熟悉的嗓音,曾经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但现在听起来犹如刺耳的噪音。 查子驍从来没有想在公开场合了断私事,但感受到浑身散发怒气的他,自己也冷静不下来。 「打!」 风向骤变,总教练急忙让人腾出场地来。 两位帅哥一起上了擂台,一位斯文俊雅,一位冷峻刚毅,场边立即围上许多看戏的群眾。 查子驍问:「规则?」 南渡舟答:「不需要。」 陈轩递上拳击手套给查子驍,查子驍笑了笑,「既然没有规则就不需要手套。放心,我不会揍你的脸的。」他是想狠狠揍他,可惜面对他这张帅气的脸,他还是捨不得下手。 有点意思!南渡舟也扔掉手套,扔掉束缚,刻画在骨子里的孤狼性格正慢慢甦醒。 看着两人像是要互相撕咬饿狼,总教练只提醒:「尽情打,不准攻击重要部位,不行的就认输,别逞强。」 陈轩印象中,查子驍是柔术和柔道高手,实力绝对坚强,所以,「别逞强」这三个字绝对是对南渡舟说的。 一个冷静,一个衝动,个性迥然不同的两人,先发制人的人当然是南渡舟。 南渡舟以饱含速度和力量的直拳左右猛攻,随后抬腿一踢,脚背轻轻擦过了查子驍的大腿。 两人旋即拉开了距离。 南渡舟再次逼进,左手一个格挡,右拳往他的下腹揍。查子驍闪过这一记,却被逼入了角落。 有人担心地问:「那位斯文的帅哥打不过这隻猛虎吧?」 总教练说:「好戏还在后头,继续看。」 34丧失理智 34丧失理智 面对不断逼近的南渡舟,查子驍不想与他正面缠斗。 不想面对,那就背对吧! 学员a问:「这是哪招?」 「不是逃避现实吧?」这里比得可是实力,又不是顏值,学员b真的不看好查子驍。 陈轩也是在心里头替他着急,该不是生疏了吧?就算生疏,但本能反应总该有才是。 在南渡舟从背后擒抱上来之际,查子驍故意后退了一大步,让自己投怀送抱。 南渡舟微微起伏的胸膛死死地贴在查子驍的背脊,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了背脊传入查子驍的心脏,两个鼓噪的心跳声合而为一,默契十足的跳动。 两年未曾有过的亲密接触,令查子驍非常难以抗拒,身体立即烧了起来。 打从调来新学校以来,几乎每日下班就在南渡舟的公司前守着,有一次克制不住溃堤的思念,硬着头皮进了他的公司,接待的总机小姐只说没有预约的客人一概无法见总经理的面,他只能伤心地离开。 费尽千辛万苦,见不到面的人,现在居然紧紧地抱着自己。 再一会儿就好。他贪恋这样熟悉的热度。 南渡舟被他如此消极的反应惹毛了,「不继续就认输,别浪费我的时间。」 「都两年了,我不在乎这短短几分鐘。」他低声细语。 南渡舟听不明白这句话,只是把人死死锁住。 「哥哥,你勒得好我疼。」 轻如柳絮的一句话,南渡舟竟然下意识地收了几分力道,一个分神,右手就被查子驍牢牢握住,方才腾出来的空间,就成为是南渡舟躺平的地方。 学员b惊呼:「天啊!这记过肩摔真是太帅了。」 「总教练,我能换教练吗?」学员a两眼发光直盯着查子驍。 「人家可是有个正正当当的好职业,才不会来我这屈就。」 场边的话,擂台上的两人自然是听不见。 查子驍欲松开南渡舟的手,反而被他抓住。 「我们认识吗?」南渡舟没有被摔懵,反而觉得现在的自己再清醒不过。 「我们应该认识吗?」查子驍原以为应该是南正权阻挠两人见面,没有想到连南渡舟也故意装糊涂。「我没有像你这样多金的朋友。」 查子驍的手来个反转便挣开这个不牢固的束缚。 多金?既然不认识我,岂知我多金。这句话分明有问题。 南渡舟马上站起来,长腿一抬又扫了过去,不论他出拳还是出腿,都被他轻易地闪过去。 居然能准确预判我的下一个动作,真的太厉害了!这是南渡舟第一个冒出头的想法,但第二个冒出来的想法真的让他自己也吓一大跳。 这不是预判,更像是刻画在肌肉里的本能反应,因为他早就知道我的下一个动作。 南渡舟现在不是想扳倒他,而是想抓住他,把事情问个清楚。 他故意让查子驍揍了几拳,但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对手连一半的力气都没有使上,耍嘴皮子道:「心疼我了?」 既然不认我,为何又要撩我?在丧失理智边缘徘徊的查子驍直接抓狂了! 他突然一个飞踢,随后双手抓住南渡舟,长腿一勾,南渡舟就摔了一屁股。 「我的屁股都开花了,你不心疼吗?」南渡舟觉得这个人生起气来实在太可爱,忍不住又说了两句。 要是从前,南渡舟这些轻浮的言语和举动,查子驍会视为「我喜欢你」的表现,但现在看来就是个轻薄的人。他气炸了!决定给他一点顏色瞧瞧。 「起来!」查子驍吼着。 围观的人只看见查子驍捉住站起来的南渡舟,然后两人一同往右滑行了三大步后,又传来响亮的一声「啪」,南渡舟又躺平了。 一连被摔了三次,躺在地板的人并没有要认输,反而激起了胜负欲,他的手像似藤蔓缠住查子驍的小腿。 查子驍抬起另一隻脚,想踹又捨不得踹。 南渡舟就是看准了他狠不下心,腰一扭,双脚也缠上来。 查子驍被这豁出去的攻势搞得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南渡舟,顺势骑在他的身上,右手臂压住他的脖子,语气中尽是不理解,「你究竟想干嘛?」 两人四目相接,眼前的面容是如此地陌生,可是浮现的情绪却又让南渡舟感到熟悉。 查子驍慢慢低下头,微湿的发稍刺着南渡舟的额头,鼻尖轻轻碰触他的鼻尖,呼出的热气,全部都喷洒在他的双唇上。南渡舟有种唇瓣随时会落到他的唇上的错觉,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吻没有落下,查子驍反而狠狠挥下一拳,擦过他的耳畔,落在地板上;泛红的双眼,滴下一滴泪水,落入南渡舟的眼眶里;脸颊蹭过他的脸颊,一併把汗水留在他那儿。 若有似无的气音,若即若离的双唇轻轻撩过在南渡舟的耳畔,「我等你逮捕我,哥哥。」 「我要逮捕你」这个贴图,是南渡舟消失前最后一次传的讯息。查子驍日日夜夜、反反覆覆看着这个贴图,孤单寂寞地过了两年。 他从南渡舟身上起来,撩起衣摆擦拭额头上汗水和憋在眼眶的泪水,「学长,对不起,你的金主大概飞了。我先走了。」 查子驍疾行下楼,进了更衣室,套上袜子、穿上咖啡色短靴,边走边把上衣和外套穿上,来到外面,发现稍早没注意到的黑色休旅车,旋即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带着混乱、伤心和不甘一同离开。 重机骑士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南渡舟的眼里,他怨自己刚才怎么不赶快爬起来、追出来,这一切都要怪落进他眼里的那滴泪,起初他以为是汗水,后来才发觉汗水要比这刺激多了。 为何要流泪? 为何要用如此悲伤的眼神看我? 最后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渡舟实在想不透,他的心情比进健身馆之前更糟了。 他转身进了馆内,问陈轩:「和我对打的人到底是谁?」 「我朋友。」 「给我他的电话。」 「这恐怕不行。」他还没有到卖友求荣的地步。 「他都什么时候来?」 「今天第一次来,恰巧就遇见你了,你说这是不是缘份?」 「要是他下次来,请第一时间通知我,谢谢。」南渡舟觉得为难他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转身进了更衣室,换下这一身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然后就回家。 一踏入以黑白色调装潢的房子,迎接他的是一股冰凉,这股寒意慢慢渗入他的心。 他脱下衣物踏入浴室,温暖的水花洒在身上,却怎么也冲不掉那股空虚感。 他想起那喷洒在自己唇上的气息,以及撩起上衣时那光滑且结实的腹肌。他想着想着下腹就起了反应。 又回想起镶嵌在怀里的身形,这样的触感,令他非常地舒服,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彷彿自己常常从后面拥抱他。 他幻想着长裤下那双长腿,那浑圆的翘臀紧贴着自己的下腹,他燃起许久不曾有过的慾望,他想佔有他,狠狠地。 除了自我安慰,他还能做什么?解放几次后,慾望逐渐褪去,但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丝满足,反倒更空虚了。 35就近避难 35就近避难 时间是公平的,并不会因为某个人心情烦躁而有所改变。 週一,南渡舟依旧乖乖去上班,开完每个月例行会议,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他问:「今天下午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特助翻翻电子行事历,发现写得满满的待办事项,自从前几日交货后,突然空了许多,这段时间总算可以稍微喘息。 阿胜摇摇头答道:「今天下午没事。」 被疲累轰炸一上午的南渡舟一听见没事,面露喜色,说:「我记得在科学工艺博物馆有个海洋城市特展。」 阿胜记得这个展览分了几个区,其中一区是游艇王国,就是由公司负责,「半个月前开始的,我没记错的话,是业务部部长去参加开幕典礼。」 「我们出去吃饭,下午到科工馆看看。」南渡舟看他一脸为难,催促道:「还不走?难道这样芝麻绿豆蒜的小事你也要向我爸报告?你究竟是替我工作,还是替他工作。」 「你俩不是一家人吗?替谁工作还不都一样。」他嘀咕着。 「我虽然是他儿子,但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接班人。」血缘说明不了什么,即使是亲人,也是需要用真心换真心。这点南渡舟再清楚不过,拍拍他的肩,「你以后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血缘关係绝不是衡量感情的标准。但涉世未深且家庭幸福的特助暂时无法体会总经理大人的话语。 南渡舟又说:「如果这公司将来是我的,为了你的前途着想,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怎么巴结未来的老闆?」 小特助刷地脸色惨白,几秒过后才说,「我知道科工馆附件有一间火锅店,听说海鲜新鲜量又多,要不我们中午就吃这个?」 两人来到餐厅,这道名不虚传的「痛风」火锅一吃,时间就来到下午二点。 阿胜觉得南渡舟这人虽然是冷了点,却挺好相处的,心不自觉又往「小老闆」这边偏了一点。 随后他们来到科工馆,向馆员打过招呼后,进入了地下一楼的展览厅。 南渡舟先是听见导览人员解说的声音,但他没有走过去,而是看起游艇產业发展史,几张年代久远的翻拍照片有点眼熟,好像是掛在老家那几张。 参观的小学生们像是一群小鸭子,跟在解说员后头慢慢挪移脚步,可是有一个男子却是等人群离开才贴近仔细观看游艇的模型。 一个学生突然走过来,「老师,我要去厕所。」 「找个人陪你去。厕所在入口的左侧知道吗?」查子驍指着竖着蓝白旗帜的地方。 孩子走了,南渡舟炙热的视线却和他撞上。 想见一面有如面圣困难,现在他避之唯恐不及,偏偏又自己送上门来。老天爷摆明是耍我。 幸好,查子驍前日已经见过他一次面,他的内心虽然激动,表面却是一派冷静,最后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西装笔挺的他,比想像中还要帅上千百倍。 这让查子驍心跳漏了一拍。 巧遇美男这样的大好机会,南渡舟岂可轻易放过,连忙对特助说:「你过去跟着班级,帮忙看着孩子。我想和老师交流、交流。」 这样有干劲的总经理,让特助的心又偏了一点,他乖乖听从指示跟在一群小萝卜头后面,然而,他不知道总经理大人心里想的不仅仅是学术上交流,更想与他情感、肉体、体液的交流。 「老师别看模型,不如到工厂参观如何?」 「我对『船』不感兴趣。」他当然知晓在展场见到南渡舟的机会渺茫,当初抱持着只要有机会一律不放过的决心,才抢到教育局补助学校的唯二名额。现在突然觉得当初没抽中也是挺好的。 「那你为何来科工馆?」 「因为小朋友感兴趣。」查子驍敷衍说完就想走,却被他拦住。 「人会对某些物品感到兴趣,有时并不是因为物品本身,而是因为『人』赋予它意义。」南渡舟虽然很欣赏他的武艺,但对他的人更感兴趣。 这句话查子驍不能同意更多了。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送给他安全帽,所以这安全帽不只是一顶安全帽,查子驍再清楚不过。但这样纠缠下去有何意思?查子驍转身就走。 南渡舟能感觉到他一点都不想和自己对话,像在躲自己似的,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失落感,眼睁睁看着查子驍走进视线不可及的另一区。 南渡舟的心情宛如善变的天气,心情忽然又明朗起来──原来他并不是在躲我,只是担心孩子而已。 他三步併作两步追上他,进入船舱体验区。 学生们东摸摸、西碰碰,探索着操作面板、转着船舵,查子驍也好奇地看着。 南渡舟立即献殷勤,「码头有艘游艇,我可以教你。」 两年不见居然学会开游艇,是不是也交上女朋友了? 查子驍很想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他,更想问他,为何两年来都不给他消息,如果要分手,应该给个痛快,而不是如此折磨他。 很多东西都是放久才值钱的,唯独感情这件事例外,因为再甜蜜的爱情总有归于平淡的一天,查子驍的理智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两年不多不少,应该足够淡忘了吧?! 心烦意乱的他,决定找个能看见孩子的角落冷静一下,没想到南渡舟又跟了过来。 「我们不能交个朋友吗?」南渡舟霸道地逼近他,语气却格外地温柔。 查子驍正要口是心非地拒绝他,地震警报无预期响起──发生有感地震,慎防强烈摇晃,就近避难,「趴下」、「掩护」、「稳住」…… 警报还在响,陡然一阵天摇地晃,查子驍立即双手护住头,在墙边蹲了下来,旋即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了他。 突如其来的地震像极了爱情。而南渡舟恰好是威力十足的主震,震得查子驍意乱情迷,晃得他手足无措。 南渡舟满脑子本来都是想独佔他的慾望,但现在更想保护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护在怀里,谁受伤他都管不着,唯独他不行。 他捨不得,也放不下。 生活在地震频繁的海岛,遇上地震习以为常,然而,查子驍却想起了有一次和南渡舟在餐厅吃饭时,也是遇上强度不小的地震,他们急忙往餐桌底下躲。 警报声依旧响彻云霄──「趴下」、「掩护」、「稳住」…… 当时,查子驍觉得自己就像是做防震演练的小学生。 趴! 掩! 吻! 他的唇忽然被南渡舟吻住,瞬间整个人石化,但内心犹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他亦是如此。 只要他稍微抬头,就能把南渡舟温热的双唇含入嘴中。 南渡舟难忍悸动地伸手抚上他的耳鬓…… 警报停止后,解说员带着学生紧急疏散。「小朋友跟着我往这边走……」 面对南渡舟的撩拨,地震再不停,查子驍的心跳都要停了。他只能假装不在乎、不曾心动,率先起身,压在队伍的后方离开,南渡舟也尾随在后离开展览馆来到外头的大广场。 忙着清点人数的查子驍这下真的没时间理会南渡舟,确认学生都到齐,谢过导览员后,一群人就走往路边的公车站牌走,等着搭三点整的班次回学校。 南渡舟看着他远去,小声地问走在最后的小男孩,「你们老师叫什么名字。」 「查子驍,马尧驍。查老师,他一点都不『渣』,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了。」小男孩一脸得意的离去。 「查子驍、查子驍……。」他反覆念着他的名字,「果然是匹好马!」 36穷追不捨 36穷追不捨 只能用「穷追不捨」四字来形容南大总经理了! 他站在办公室前看着朝气满满的校园,几株眼熟的老树依旧挺拔。 南渡舟在某位老师的带领之下来到校长室,问候道:「打扰校长了。」 年逾六十的老校长欢喜说:「哪里的话,我高兴都来不及,倒是你,週二的上班日怎么有空来学校?」 「听说学校快要校庆了,我以公司的名义捐款二十万元。」他曾问过特助去年捐了多少钱,可后来一想到查老师也在这学校,自动增添几万元。 学校很多经费都是自筹的,每年开学都会收到南正权的捐款,现在又多了这么一大笔善款,校长自然是很高兴。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这里毕业的」校长早就打听好消息,「……杰出校友!」 南渡舟从小就是个顽皮又与学习绝缘的孩子,听见校长这么一说,紧张地说:「别扒我的黑歷史。」 哪个小男孩没调皮过?哪个少年没轻狂过?没必要把一个人的缺点摆在放大镜下观察。 昨非今是啊! 和校长嘘寒问暖、迂回老半天,南渡舟终于不着痕跡切入主题。 「我昨天在科工馆遇见查老师,而且还一见如故。」这才是南渡舟来学校的主要目的。「这份微薄的心意,我想亲自给他和学生。」 校长打电话给查子驍后,继续说:「查老师是这学期刚调来的。我问他为何要调来这,他说他喜欢船、喜欢海,想换个环境过过港区的生活。」 南渡舟听到这里,彷彿捉住他的小辫子,心中窃喜不已。 「但我后来听说他调校是因为原来学校孩子的缘故。」 听闻过学生不适应老师而转学的,但他还未曾听过老师因为学生而调校的,事实真是如此吗?南渡舟心存怀疑。 校长喝了口热茶,接着说:「几年前我还听你爸说你当了警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辞职回家,接手事业。」 这句话在南渡舟心中投下一枚深水炸弹。他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也没有继续深究此事,因为他想见的人已经来了。 校长说:「子驍老师这边坐。」 「校长,我等一下还有课。」这人怎么会跑来学校,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吧? 「耽误不了几分鐘。听南总说你们在科工馆巧遇,还一见如故。」 谁跟你一见如故?!查子驍气得牙痒痒的,拳头也痒痒的。 南渡舟则是对他曖昧地笑着,把纸袋推到他面前。「我带了一些小饰品给孩子们。」 查子驍看了一眼,里头全是游艇造型的钥匙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道弯弯的弧线,「谢谢你。」 南渡舟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直接被勾了魂,语气轻快地回,「不客气。」 查子驍匆匆地把校长倒给他的热茶一饮而尽,再次和南渡舟道谢,人便离去。 确认查子驍人就在母校的南渡舟,已达到此行的目的,又和校长聊了几句就踩着愉快的步伐离去。 人还在「水深火热」的校园上课的查子驍可就没有南渡舟这样的好心情,不仅心情不美,被小魔头气得还有点胃疼。中午只随便吃了一点,接着上完下午的课,累得半死趴在桌上,看见纸袋才想起这份小小的伴手礼。 学生们开心地接下礼物,然后放学回家。 人去楼空的教室瞬间空荡荡。 查子驍摇晃着纸袋,发现袋中不是剩下很多个,恰好剩下一个,他并不觉得南渡舟小气,反而觉得他很细心。 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班级人数的呢?查子驍仔细回想昨日,也就只有地震疏散清点人数那时了。 他童心大发,拿出超迷你的白色游艇,让它在自己的掌心驰骋──如果能与你同行,那就太好了! 巡游几趟后,他慢慢收拢手指,将游艇紧紧握在手中,直到手掌微微发疼才松开手。 看着掌中红红的印子,他宛若在大海中迷航的船隻,不知该航向何方,在心中问着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原来以为只要见到他一面,这两年空白的时光都可以慢慢补回来,可是事情完全变了调,心也变得陌生。 船舶总有靠岸的一天,也许他不是他的岸。 不论这两年的日子如何难熬,他都没有放弃过,没想到久别重逢,居然是这样的混沌的感觉,他压抑着苦闷与烦躁,终于等到週五的黑夜降临。 一间没有招牌的临海小酒馆,没有人声鼎沸,只有几桌熟客低声谈笑。查子驍点了一杯啤酒坐在吧檯边,看着充满危险的黑色大海,一口接一口将金黄的液体全数入喉,试图驱逐縈绕于脑海中的影像。 越是刻意不去想南渡舟,那熟悉的脸庞越发清晰,他的脑子简直要炸了。 晚间十点,酒精已佔领他的意识,精神开始松懈,情绪却逐渐涨满,满至眼眶泛红。 低沉而慵懒的乐音,并不因为客人的推开门时產生的金属碰撞声而中断,仍旧持续在酒馆回荡。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兰舟的总经理南渡舟,他扫视大约三十几坪的空间,一眼就看见支着头坐在吧檯的查子驍。 自从车祸康復后,南渡舟已经很少碰酒,今晚就是来小酌一番,理一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但他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查子驍,抬起长腿,毫不犹豫直直往吧檯走,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你来了。」查子驍迷濛的双眼凝视着他,白衬衫和合身的黑色马甲,衬出一股精英范。 再仔细一瞧,被捲起的袖子、松开的领口,还有微微凌乱的头发,查子驍可以想像他坐了一整天有多烦闷,用手抓了抓头,而那双乾燥又温暖的大手,最喜欢在亲吻没入自己的头发中,紧紧扣住自己的后脑勺,随着缠绵的热吻,在头皮细细摩挲。 「渡舟,我好想你。」他站了起来,直接抱住这个温暖又结实的身躯,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前几次见面不是像冷冽的冰山,就是像炽热的火山,今晚怎么像隻撒娇的猫咪亲暱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让南渡舟心头的小鹿乱撞。 「查老师,你喝多了。」 如此生分的称呼,令查子驍一阵心酸,「叫我子驍你以前总是子驍、子驍的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不管这个无聊的游戏南大总经理要玩到什么时候,喝醉的查子驍一点都不想继续陪他玩下去了。 他猛地推开这个人模人样的负心汉。 37乱了方寸 37乱了方寸 南渡舟看着查子驍醉意氤氳的双眸,还有那緋红饱满的双唇,和几日前的淡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充满诱惑,令人心中升起一股衝动,想要紧紧拥抱他。 南渡舟也没有在意他的话用得多是过去式,认为他只是酒喝多了,说话才会如此颠三倒四。 看着无动于衷的总经理大人,真的太让人不甘心。查子驍就像赤裸着身子暴露在寒风中,除了身子冷,心更寒。漂亮的眼眸倏地涌上了泪,只要轻轻一眨,泪水就会像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喝得醉茫茫的他,眼神逐渐涣散,胸口闷得无法呼吸,陡然一把抱住南渡舟,力道有多重,思念就有多深。 南渡舟搂着诱惑自己的美男子,坚持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家就在你家对面,不如去你那。」禁錮南渡舟的双手逐渐放松,查子驍的重心全放在他的身上。 南渡舟不曾想过查子驍会像个跟踪狂打探自己,心中先是乐了一下,然后才觉得事有蹊蹺。 他住的虽然是大楼,但他很确定那层楼只有他那一户,而大楼的对面就是海港,根本没有半户住家。 他再次追问:「你家就究竟在哪里?」 查子驍衝着他笑了笑,然后伸出修长的食指,戳了戳南渡舟早就乱了方寸的心,「这里。」 喝醉了也能撩人。如果把他留在这里岂不变成单身公害? 昏黄的灯光落在查子驍线条漂亮的侧顏、幽深的锁骨,每一吋裸露的肌肤都泛着诱人的樱色。 南渡舟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着迷,心中十分篤定自己就是喜欢这个祸害,巴不得赶紧把他带回家藏起来。 查子驍在他的侧颈轻蹭,带着麦香的气息縈绕于急速鼓动的动脉。 南渡舟憋住燃起的慾望,徐徐掏出皮夹,帮查子驍付了酒钱,然后对着瘫在自己怀里的人说:「我们回家。」 他们连第一步都还没跨出,陈轩突然就出现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查子驍往自己身上揽,「南先生,真的很抱歉。」 陈轩拉下健身房的铁门,马上就赶来,只不过是迟到了十来分鐘,没想到素日看起来沉着可靠的查子驍会喝得醉醺醺,还像撒野的孩子赖在南渡舟身上。 「我会安全送他回去,您放心。」 见他一脸毫无防备的模样,南渡舟真的不想放手,问:「你知道他住哪?」 当初查子驍确定南调时,租赁处就是拜託陈轩帮忙找的。陈轩点点头,就把软成一滩泥的人拖走。 来到停车场的查子驍一看见自己的机车,就踩着摇晃的步伐想往那边去。 「这边,坐我的车。」陈轩拉回他。 「我的安全帽。」就算人已经醉了,但他还记得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机车都顾不上了,更何况是一顶安帽。 「明天再送你回来拿。」陈轩硬是把人拖上汽车,扬长而去。 乱源已走,南渡舟的心反而更乱了。因此,他也没有在酒馆多待,喝完一杯柠檬气泡水,人便步出酒馆。 停在大门旁的復古造型重机实在太惹眼,南渡舟忍不住靠近一瞧,果然就是之前都会出现在公司对面的便利商店前的那一辆。 他转身正想离去,被搁置在后视镜上的安全帽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拿起几乎全黑安全帽仔细一看──八匹白色的骏马在沙滩奔驰,远方还有一叶扁舟,笼罩在银灰色的薄纱里。 南渡舟看得出来这顶安全帽是特别订製的,而且还价值不斐,重点是让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彷彿自己经常看见它。 他的心一横,顺手带走了查子驍的宝贝。 安全帽的主人一觉醒来,发现已经过了中午。 查子驍看了几则讯息,其中一则是陈轩发的:【机车还在酒馆。】 本来还懒洋洋躺在床上的人,像是突然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立即跳了起来。 「我的安全帽!」 平日上班,安全帽是搁置在椅垫上,因为那是学校,所以相对安全;但他可不曾让它露宿街头一整晚──除了南渡舟车祸那夜──一定会把它带回套房里。 他匆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换了一套衣物,叫了计程车,直杀海边的小酒馆。 在车内的他远远就看见一辆机车孤零零地立在攀着老藤白墙前,如此静謐的一帧风景画,并没有让查子驍有一丝愉悦,反而让他的的心情直接盪到谷底。 是谁拿走我的安全帽的? 他付了车资,开门,飞奔到机车前,难过得差点当场飆泪。他抬头发现大门上方有隻监视器,拿出手机正想打电话给店家,发现黑色椅垫缝隙里塞着一张名片,抽出一瞧──兰州游艇,总经理南渡舟。 「哪有人把送出的礼物拿回去的,简直气死我了!就算我不要了,也不会还给你。」他不爽地臭骂着。 骂归骂,安全帽还是要讨回来的,于是他再次拿起手机,拨出电话,才响了第一声,他就紧张得掛掉电话。 回想起以前,随便什么事都能聊上一整晚,然而,他却没有想到竟有无言以对的一天。 于是,他像要教学演示一般,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顺了一遍。 ──请问,安全帽是不是你拿走了? ──请你把它还给我。 ──谢谢! 他正要滑开手机的瞬间,电话就响了,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他深呼吸一口气,接起陌生的电话:「喂。」 「子驍,是你吗?」南渡舟足足等了十四个小时,才等到他的电话;而南渡舟也没想到「子驍」这名字自己竟会叫得如此顺口。 「这是你的号码?」第一句话就离题,查子驍丝毫没有察觉。 「对,私人号码。刚才你拨的那隻是工作用的。」 「哦!」他只傻傻地回了一个字。 「你的安全帽在我这里。」 「我知道。」我就是看见你的名片才打电话给你的。 「我不是故意拿走的。」南渡舟想想不对,改口说:「我是故意拿走的,因为它看起来好像很贵重,我想,如果它被别人拿走了,你肯定很难过。」 「我肯定会难过,谢谢你。」 「我送去给你。你人在哪里?」 「酒馆。」 「我十分鐘就到。等我。」 「喂……」手机里传来一阵盲音。 查子驍现在可兵荒马乱,不停地在小小的停车场来回踱步。 过了几分鐘,他的手机又响了。 「学长。」 「你还好吗?」陈轩问。 「还行。」 「告诉你一件事,千万不要太惊讶。」 查子驍以为他要说的是安全帽的事,一副镇定的模样,「你说。」 「昨晚,你整个醉瘫在南渡舟怀里,我要是晚一分鐘去,你百分之百跟他回家了。」 「蛤──?」查子驍嘴里惊诧的一声,心中却抱怨着:你怎么不晚点来,让我被他捡走算了。 「我怕他因为上次的事报復你。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查子驍现在内心百感交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就看见南渡舟的车往这里来,「学长,我还有事,晚点聊。」 黑色的车子缓缓停在查子驍的面前,降下车窗。 南渡舟说:「上车。」 「我的安全帽呢?」他贴近黑压压的车窗瞧了瞧。 「在后座。陪我吃顿饭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如果陈轩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南渡舟对他究竟都抱持什么心态?查子驍挣扎了一下,「我请客,不准跟我抢。」 南渡舟真的不会形容查子驍给自己的感觉,只能说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南渡舟给查子驍的感觉恰好反相,他就是最陌生的熟人。 一切彷彿又回到原点。 38不速之客 38不速之客 查子驍记得这附近有间别具异国情调的义式餐厅,假日还是全日无休,况且现在是用餐的离峰时间,应该会有位子。他提议道:「义式料理行吗?」 「好。」吃什么对南渡舟而言都无所谓,他现在只想和他待在一起。 听着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导航着路线,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幸福感,彷彿他以往的假日就是这么度过的。 他们的运气不错,刚走了一组客人,只要等服务员把位子整理好,就能立即入坐。 两人各点了一份义大利麵套餐,各怀心事地吃着麵条。查子驍很想打破这片沉默,但他不知如何开口追问,只是用叉子捲起一根根麵条往嘴里送。 南渡舟很想知道他昨夜是不是真的回家了,又或者和健身教练在一起,问:「你昨晚回家了吗?」 「不回家能上哪去?」查子驍觉得他的问题也太奇怪了。 「你究竟住哪里?」南渡舟回想起他的指尖彷彿带电般碰触着自己的心脏,心跳倏地加速。 查子驍驀地想起陈轩告诉自己的话,「问这个干嘛?」 「下次你要是喝醉了,好送你回家。」南渡舟说得都是真心话。 白酒蛤蜊义大利麵被查子驍吃完了,一旁的小碟子堆满了蛤蜊壳,服务员将大的小的白磁盘都收走,等待着甜点的桌面空荡荡的,双手没有东西摆弄,他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侷促不安。 以前他总觉得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就解决了,何必拐弯抹角,但现在竟然觉得当时太天真,因为有很多事情就算说清楚、讲明白还是无法解决的。 比如说,他对南渡舟的感情。 「我们不能当朋友吗?」南渡舟看着低头沉思的他。 查子驍滑开已经被手心捂热手机,正要将手机递给他看时,桌边忽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这间店的甜点很好吃,之前找你你都说没空。」董蕙看了看查子驍,问:「这位帅哥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她便自己在南渡舟一旁的椅子坐下。 南渡舟左顾右盼,看见几个熟面孔,急着把人赶走,「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把朋友晾在一旁的董蕙本人倒是无所谓,还举手招来服务员。服务员顺便把他们的甜点送上。 查子驍突然起身,「你慢用,我先去买单。」 南渡舟不理解他为何执意要离开,起身拉住他,「子驍……」 查子驍拉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别把场面搞得太难堪。」 董蕙起身拉住南渡舟的手臂,想把人留住,「我们吃甜点。」 南渡舟遥望着结完帐的他推开镶着彩色玻璃的大门,毅然决然地离开。 查子驍才走不到三步就看见南渡舟的车,驀地想起自己的安全帽还在他的车上。 他贴近车窗,试图再看它一眼。 白色的骏马被黑色的玻璃贴阻隔,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彷彿陷入梦境中,任他如何睁大眼睛依旧看不清。 想怎么作梦都没关係,但到头来受伤的都是自己,查子驍觉得这个梦太长,是该醒了。 虽是万分不捨,但物归原主,或许是它最好的归宿。 「去买一顶新的吧。」他喃喃自语,硬生生把快滴下来的泪憋回去,沿着冷颼颼的街道,踽踽独行。 在温暖餐厅的南渡舟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却怎么样也压抑不住从心头窜出的怒火,倏地站了起来。 低沉的嗓音充满威吓,「董蕙,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你别再缠着我。」 她一脸错愕地看着穿着像个绅士,言语却有如刽子手的南渡舟忿然离去。 南渡舟回到了车上,看着安全帽,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给查子驍,等来的都是音调千篇一律的女声。 他气得把手机扔在了副驾驶座上,伤心地开着车瞎绕了城市一圈,才回家。 週一上班时,南渡舟动不动就往窗外瞧,下午四点一到,他索性直接站在窗边。 特助能感觉到南渡舟带着一座火山来上班,只要有点不合他的心意,就喷你几滴岩浆,现在又看见他如此反常的行为,实在有点害怕,等下班时间一到便想逃离这个危险地带。 他怯怯地说:「总经理,我先下班了。」 南渡舟摆摆手,意思是:滚吧你! 他从傍晚等到深夜,以为一定会来找自己拿回安全帽的人却迟迟没有来,他简直要疯了。 第一天过去,第二天也过去,等到第三天,南渡舟恨不得衝去学校逮人,但不巧的是,南正权却打电话来要他去一厂一趟。 南渡舟问:「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说?」 南正权说:「道歉这事,一定要亲自且当面说。」 南渡舟这几天是情绪不佳,但小员工总没那个熊心豹子胆跑去告御状,想来想去就只有她了。 「我要去开会,改日再说。」他直接掛了电话。 女人这种生物就是烦人,自以为娇贵,总想要人小心翼翼的呵护,南渡舟实在不以为然,看着打了近百通却没有回应的电话,心头就浮上查子驍帅气的模样。 还是查老师可爱! 他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39风水轮流转 39风水轮流转 低调奢华的欧式小豪宅,温暖的灯光打在看手机的简崢身上,就像一幅暖色调的油画,令人怎么看都看不腻。 打从查子驍调去南部后,邵风森发现简崢每个星期都会和查子驍通上半个小时的电话,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身为法定配偶的邵风森,心里实在有点吃味。 而挽回简崢的注意力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说说有关查子驍的事。 坐在三人座真皮沙发的邵风森突然站起,夺走简崢正要拨号的手机,「我和你讲件八卦的事。」 「这种事别告诉我,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简崢站起、微微垫起脚尖、伸长手臂,想要拿回手机,「子驍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给我打电话,手机快还我。」 「不听你肯定后悔。」邵风森坐下,翘起二郎腿,「这件事和子驍有关。」 一提起他最重视的宝贝弟弟,简崢就黏了过来,撒娇道:「快告诉我,邵大检察官。」 「你记得那个思律师吗?」 简崢一想起此事就生气。他当时以为邵风森和老同学有一腿,结果人家下个月就要结婚,只是想请邵风森当伴郎,差点摆乌龙,闹出一齣大笑话。 简崢故意惋惜说:「可惜他是直男…」 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概就像他们这个样子。 邵风森越来越拿简崢没辙,只好开门见山说:「我知道南渡舟人在哪里。」 简崢吐槽道:「人在哪里子驍早就知道,但这不是重点。」 邵风森没接话,简崢又说:「重点是他不肯见子驍。」 邵风森一脸贼笑,「我知道原因。」 简崢想起查子驍曾经提过南正权来过的事,说:「肯定是南渡舟的父亲阻挠。」 一般的家庭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喜欢上同性,尤其还是这么大的企业老闆,会阻碍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邵风森问:「南渡舟会何离开警界,真的是因为身受重伤吗?」 简崢展现最大的诚意,转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拉扯着银灰色的领带,「求你了,老公。」 「思律师是兰舟游艇的法律顾问,这事你知道吗?」 身边都是律师,谁在哪儿高就,简崢真的记不清了。 邵风森的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肢,又说:「南渡舟车祸的官司本来是官派的,后来就因为家属要求换律师,就由他处理。」 简崢两年前帮查子驍处理这事时就觉得很奇怪。他只知道南渡舟几天后突然转院,人就消失了。 那时查子驍也去出租的套房看过,房客也已经换了人,去派出所一问才知道南渡舟已经离职。 「你怎么不早说?」简崢快被他气死了。 邵风森真的很冤! 他和简崢结婚后,才知道查子驍貌似交了一个男朋友,但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南渡舟。这事也是查子驍调校后,他才知道的。 邵风森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还挺可爱,忍不住又想逗逗他。邵风森指指自己的脸颊,等到脸上被简崢盖满无形的唇印时,才又继续说:「南渡舟失忆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当过警察这件事。」 简崢发疯似的推开邵风森,拿起手机,就想给查子驍打电话。 肯定我最近太宠他,他才会无法无天。邵风森一边想,一边把人拉回、锁在怀里,「跟他说这事有用吗?」 「当然有,就算大脑记不得,可是我们的身体会记住。」简崢就是这样。 考大学填志愿时,他已经把第一志愿变成第三志愿,因为他不想在校园里再遇见邵风森,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学校排名居然发生变化,阴错阳差地上了邵风森念的学校,还成为他的直属学弟。 他完全没法避开他。 后来,只是一个拥抱,一个熟悉的拥抱,就让简崢眼泪瞬间溃堤,重新投入邵风森的怀抱。 被人锁得死死的简崢突然冷静下来,「我怕他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打击,我明天南下一趟,亲口告诉他。」 失去南渡舟的查子驍绝对是疯了,不然怎样可能调往南部,简崢绝对不会再让他干蠢事,更不想看见他如此悲伤。 如果查子驍可以用理智抑制感情,他便不会如此悲伤。 他看着半罩式、全黑的,再普通不过的安全帽,觉得自己就像平凡的它,随时都可能被拋弃。 不,他确实被拋下了! 拿起轻巧的安全帽戴上,他真的非常不习惯,失去那股沉沉的重量,让他不禁质疑它的保护力。 「人在衝动之下,果然尽干些蠢事。」查子驍自我解嘲道。 跨上机车的他,离开学校,乘着风,把黑暗、不悦的情绪拋在脑后,因为今天简崢要来找他,为他忧鬱的一週带来一丝明媚。 简崢和邵风森早已坐在约定的餐厅。 邵风森看着自己的爱人为另一个男人如此奔波,想起了他这些年也是如此执着,「你弟还真固执,和你有的拼。」 「我现在可是看得很开。」简崢不知道他这是褒,还是贬,只是提醒着他,「等一下见到子驍,千万别惹他,不然家法伺候。」 邵风森替那本快被自己跪凹两个坑的六法全书抱不平,只能认命地回答:「是的,我的小风崢。」 简崢听见这三个字,俊秀的脸蛋瞬间刷红,然后佯装生气斥责他,「正经点,邵检察官。」 推开实木大门进来的查子驍,扫视偌大的木质装潢的泰式餐厅一眼,视线穿过深绿的芭蕉叶,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两人亲暱的谈笑风生。 他走过去拉开木椅,在简崢的对面坐下,「哥、邵大哥,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 「刚好有空也有假。」邵风森就怕他心太软一待就是好几天,所以专程陪他来。 「当然是想你啊,最近很忙吗?不然怎么都没给我打电话。」简崢仔仔细细瞧了瞧,「你是不是瘦了?」 查子驍知道简崢喜欢吃辣的,特地找了这间泰式料理餐厅,「我们先点餐,有事一边吃一边说。」 不论是官场、职场的交际应酬,还是和亲朋好友吃饭,基本上都是先寒暄一番,没有人直接讲有碍消化的正事,所以简崢等到正餐都用得差不多时,才问:「你见到渡舟了吗?」 「见过面了。」查子驍的语气很平淡。 「他还好吗?」简崢没想到已经见到人,但为何他看起来闷闷不乐。 「都好。」一间大公司的总经理能过得不好吗? 「你们吵架了吗?」简崢心想,要是南渡舟欺负子驍,他才不管他是否曾经重伤昏迷,见到人肯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他已经有女朋友,」查子驍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在意,「我们没有任何关係了。」 40船后波纹 40船后波纹 简崢大律师在法庭上口才之犀利,现在如此小心翼翼的问法,根本和小学生说话没两样,在一旁的邵风森简直听不下去,插嘴说:「女朋友是他亲口说的,还是你自己猜测的。」 南渡舟虽然没有说,但查子驍不曾见过他和哪个女孩如此亲密,「我亲眼看见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邵风森笑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只听说过失忆的人会性情大变,可没有听过连性倾向会一併改变。」 简崢急忙说:「肯定都是南正权逼迫他的,不然他怎么会离职不干了。」 警察一直是个高风险的职业,查子驍本以为是南渡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离职的,但如果南正权趁着他生病时,安排一个女孩照顾他,日久生情也不事没可能,更何况他是南家的独子。人的想法和观念不是永久不变的,或许他并不爱她,但不代表他不会…… 「子驍!」 查子驍从来没有听过邵风森这样喊他,令他觉得十分彆扭,中断了思绪。 查子驍依旧没有给邵风森好脸色看,如果有的话,也是看在简崢的面子上,但邵风森真的把他当弟弟看,问:「我刚刚说的『重点』你有听见吗?」 「……」查子驍一脸茫然。 当局者迷大概就像他这样吧,邵风森如此是想。「我说,南渡舟『失忆』了,他不记得你了!」 邵风森的口吻就像给人直接判死刑的法官,让简崢听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来。 如同被雷轰电掣一般,查子驍的大脑已经丧失思考的能力,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那里不动,心却像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头,直直往下坠。 简崢见他如此失神,立即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如果他还记得你,怎么会两年都不给你消息?他当初是怎样对你的,你心里最清楚了。」 没错!要不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查子驍说不定不会如此执着。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近百通的未接来电都是南渡舟打的,虽然他忘了他,但这些电话足以证明他是喜欢的他,没有人会为了一顶安全帽,每天都打电话给一个刚认识的人。 他的心如暴风雨过后,乌云徐徐飘散,天空逐渐澄澈,「如果他真的忘记我了,我就去把他追回来。」 「去把他追回来,说不定他第一眼就已经爱上你了。」简崢相信一个人和一个人会相爱不是没有缘由的。 夜幕一层一层降下来,查子驍暂时压抑下悸动的心,他得好好谢谢哥哥们对他的心意。 查子驍真挚地说:「邵大哥,谢谢你。」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以后就别那么见外,叫我一声哥哥就行。」 简崢吃醋道:「『哥哥』是我专用的。子驍,你以后还是叫他邵大哥就行。」 「我等子驍喊我一声哥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跟我计较。」邵风森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眼神里充满宠溺。 所谓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 查子驍只好出卖「亲哥哥」,「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他们俩异口同声问:「你叫是我吧?」 「我和哥哥之间哪有秘密。」查子驍这句话是对简崢说的,这就表示刚刚的那一声「哥哥」,喊的人邵风森。 「秘密够秘密的话,我让老同学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邵风森真的没期待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惊为天人的消息。 毕竟已经是快二十年的陈年往事,查子驍当然得好好回想一下,「你家在哪里?」 邵风森没料到他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们现在住在东区。」 「那你高中时住哪里?」 「北区。」 查子驍点点头说:「那就对了!」 邵风森开始怀疑失忆症是不是会传染,然后就听见他又说:「可是那时我和我哥住在南区。」 邵风森没听出什么端倪来,反倒是简崢目光如剑地看着查子驍,低声道:「别再说了。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回家休息。」 急急忙忙打发查子驍,简崢的心里肯定有鬼。邵风森嗅到了秘密的味道。 「给你一个小提示──公车。」查子驍站起来,「就不打扰你们约会,我先走了,再见。」 从餐厅到旅店,邵风森想了一整路,都没想出那一个秘密;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也不是当假的,尤其对喜欢的人,他有千百种甜蜜的折磨方法,让简崢把秘密说出来。 脚一踏入豪华的河景客房,邵风森就从背后搂住简崢,耳鬓廝磨,说:「我怎么就是想不透子驍说的话,会不会是他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楚。」 「他的脑筋好得很,是你的脑子不好使。」简崢挣开他的手,「我先去洗澡?」 这分明是想逃避现实,邵风森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他想跟进去,却发现门已经锁住。 没法子了! 他望着窗外的河川,五彩的霓虹在水中闪烁,他仍是毫无头绪。 「该你洗了。」十来分鐘后,穿着白色浴袍的简崢从浴室走过来。 邵风森洗好澡出来,发现简崢还站在窗边,没有镜片遮掩的眸子特别澄亮。他记得高中认识的那两年,简崢并没有戴眼镜,「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 「高三。」那时候课业繁重,他在学校又过得异常艰辛,晚上常常躲在被窝里哭泣,幸亏有查子驍的陪伴才挺过来了。 窗外忽然下起雨了,雨毛毛的,没有当年发现邵风森干蠢事的那一天来的大。 那日,他们俩依旧搭上同一班公车回家。简崢本来打算晚一站下车,顺便帮加班的母亲去安亲班接查子驍。谁知道,快到平日下车的地点时,天空就开始飘雨。所以他只能先回家拿伞,再去接人。 等待查子驍的同时,他发现马路对面的候车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直盯着他看,直到站在大门口的查子驍喊了他,他才回过神来。 查子驍顺着他刚才的视线望过去,发现竟是一模一样的制服,以为那人是简崢的同学。 查子驍是简崢秘密的守护者,所以他坦然的告诉查子驍,他喜欢那个学长之后,没有再说话。仔细看着进站的公车,车头前方显示的路线,他再熟悉不过,那是经由学校往北区的车号。 公车驶离,邵风森也不在候车亭,简崢受宠若惊,心中泛起一股甜蜜,和头顶上一片阴鬱灰暗的天空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毛毛细雨陡然变粗,打在伞面滴答作响,激起一朵一朵的水花,也在简崢心中开出一朵甜蜜的花。 寂寞的下雨天,他特别容易想起这一幕,他转身轻轻拥着站在身后邵风森。 因为青春,也因为初尝爱情,所以邵风森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如今早已尝遍爱情酸甜苦辣的简崢才领悟,就算一个人有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天天都这样做,除非他非常喜欢他,一切都甘之如飴。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他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当吵架时只要回想起此事,那些吵架就会显得渺小。 邵风森看着爱人漂亮的眸子,突然囔叫起来,「公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故意陪你回家的?」 简崢的嘴角荡开一抹幸福的微笑。 他拥有十七岁最美的回忆,也经歷过二十七岁初出社会的压力和挫折,转眼间,来到了「见山还是山」的三十七岁。 简崢凝视船隻徐徐在河川上驶过,说:「人生有许多事情,正如船后的波纹,总要过后才觉得美。」* 这人感叹起来简直就是大诗人。 邵风森将他打横抱起,简崢放弃了反抗。 邵风森问:「还记得樱花树下的那个吻吗?」 简崢记得当年的樱花很美,初吻也非常美,如今他也以吻代替回答,因为他相信他们一定能一起慢慢变老。直到年老那时,他还是会告诉邵风森──我依然爱你。 这是生命中最美丽的记忆。 *余光中〈我的四个假想敌〉 41口是心非 41口是心非 知道南渡舟失忆后,查子驍又出现在兰舟游艇对面的便利商店。 他是这样认为,如果南渡舟看见他,肯定会来见自己一面,但事与愿违,他等了三个小时,连晚餐都在便利商店里解决,除了看见一票多日不见且脸色诧异的妹子,南渡舟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是因为我不接他电话,所以他故意不见我。查子驍发现整栋楼的灯在半个小时内全都暗下,于是他离开了。 第二天,他又出现了。 当那一票妹子在便利商店看见他时,彷彿见到鬼似的,因为今天是个下雨天,还是滂沱大雨的那种。 第三天,还是雨天,但雨就像个进入花店的少女,举棋不定,一会儿想要玫瑰,一下子又想要桔梗。让人捉摸不透心思地忽大忽小。 一票妺子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一进门,查子驍就听见有人哀号道:「我也好想去欧洲玩。」 有个声音吐槽她:「就凭你那点薪水,只能穷游。」 她不服气地说:「穷游也是游,至少我有这个勇气踏出这一步。」 查子驍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有时人们做任何事就只是欠缺一股勇气和衝动,比如他自己,现在人就在南渡舟的附近,可是自己却不敢打电话给他,因为他实在太害怕听见电话里毫无回应的声音,这会让他想起刚分离的日子,他昼夜不分,一次又一次地拨打电话给他,却也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推入无尽深渊。 几天前才向两个哥哥夸下海口,他现在一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他看着搁在桌上手机,怎么也没有勇气按下去。 又听见有人说:「真羡慕特助,听说他陪总经理去欧洲出差。」 原来是出差去了,难怪他没下来找我。如此一想,查子驍才稍稍释怀。 然而,想起宛如童话世界的欧洲,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分,有耶诞市集,还有银装素裹的迷人景色。 当老师有寒暑假固然好,但注定和春樱、秋枫无缘,他有时也是挺羡慕这些上班族的,能在季节最美的时候,走上一回。 一想到自己要等到退休才有这样的机会,可是真等到那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这个体力走遍世界。 「我更羡慕董小姐,她居然也一起去了。」她手上捏的脆麵,发出粉身碎骨的声响。 无缘见到南渡舟的查子驍屁股才抬离椅子,又听见有人说:「听说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大概会从耶诞节玩到新年也说不定。」 「我真的太不喜欢董蕙,每次来公司都自以为是『董娘』的趾高气昂模样,看了就令人讨厌。」 「人家真的姓『董』咩!」几个八卦的人笑成一团。 雨停了,夜色浓得化不开,查子驍带着重重心事离去。 回到家的他先洗了个热水澡,又想起她们的对话,简直坐立难安。 如果现在不做的话,将来绝对会后悔。 查子驍拿起电话就要打,但南渡舟去了哪个国家他却不知道,想打也无从着手。 早知道就加他好友。他除了恨死自己了,更不想南渡舟和她在国外跨年。 最后,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是传了一则简讯给他:【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打从相爱那一刻起,他们没有一次跨年是成功一起度过的,只希望这则讯息能在飞机飞抵国门时,顺利传到他的手机里。 他的心里是这么祈祷的。 在地球另一端的南渡舟,本来就没打算留下来过耶诞节,只是因为一场大风雪,打乱了航班,他只能在机场等待,谁知一等就是两天。特助也劝他不如趁机休个假,因为赶回去也是接着过新年,正因为这趟远行,让董蕙认清南渡舟不仅是个工作魔人,还一点浪漫都不懂,气得她直接「抛弃」他,留下跨年并没有跟着回来。 经过十三个小时长途飞行,飞机终于在三十一日晚上十点平安落地。人都还没出海关,南渡舟的私人手机就「叮」一声,他以为自己眼花,停下脚步把查子驍传来讯息反覆看了好几次──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只剩两个小时! 从机场搭乘高铁回家至少要一个小时多,这根本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南渡舟突然快走起来,瞬间来到特助身边,问:「高铁最近的车次是几点?」 「十点半。」他上飞机前已经查过,「如果赶不上二十分鐘后来有一班。」 再晚个二十分鐘,他得再等一年。 「行李交给你,我先走了。」他扔下一句,随后就跑了起来。 他气喘吁吁地赶上高铁,找到空位坐下后,打了电话给查子驍,电话一直没人接,他的心反而跳得更快了。 不是睡了吧? 或许是外头太吵没听见电话响? 还是改约了别人?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陈轩。 他又打了几通,依旧石沉大海。 原本已经放弃跨年而去洗澡的查子驍,听见电话铃声消失后的一秒,立即回拨,「人在哪里?」 「高铁上。」南渡舟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 「怎么没留在欧洲跨年?」查子驍口是心非地问。 「跨年不就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吗?」 查子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还好南渡舟不在现场。 「怎么之前不接我电话?不然安全帽就可以早点还给你。」南渡舟本来是想在出国前再见他一面,并且把安全帽还给他。 对于一个当时已然心死的人,还会在乎一顶安全帽吗? 查子驍的心脏蹦蹦跳,「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想当面告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渡舟。 「好。」南渡舟想他陪自己打发剩馀的时间,「能陪我说说话吗?」 「加好友行吗?我把邀请传给你。」 查子驍一听见「行」,就把电话掛了,很快就收到南渡舟传来的讯息,然后按下「语音通话」,「喂,这样是不是方便多了。以后出国也不怕找不到人。」 南渡舟问:「你的头像怎么这么帅?」 数十年如一日,就是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 查子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你的头像为什么是一匹马?」 南渡舟在科工馆知道他的名字后,就把通讯软体的头像改了。 「我喜欢马。」一匹名为子驍的良驹。「晚点在便利商店等我,希望我来得及。」 「不见不散。」查子驍颤抖着手把电话掛了。 他换好衣服,一走出户外,冰寒的冷空气让温热的双颊瞬间掉了几度。骑上车,发动引擎,熟悉的路,突然变得漫长,彷彿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被夜风吹得直发抖的他,终于来到兰州游艇前。查子驍进了只有店员的便利商店,点了一杯热可可,坐在老位子,看了一眼时间──11:30。 南渡舟依旧在奔驰的高铁上。 时间在黑夜里流逝,再过五分鐘就是新的一年,查子驍站了起来,把纸杯扔进回收桶里,走出了商店。 42我在这里 42我在这里 查子驍把手插进黑色皮衣外套的口袋,屁股轻轻靠着机车的椅垫,看着幽暗的街道,除了冷清,还多了一股寂寥。 从远方传来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逐渐变大,车头灯也越发明亮,一辆计程车缓缓停在兰舟游艇的大门前,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子下了车。 查子驍一看是南渡舟,满怀期待地飞奔过去。 「跟我来。」时间紧迫,南渡舟只说了这一句,动手解除保全设定,拉着查子驍经过接待柜檯,进了电梯,来到七楼,然后从一旁的楼梯跑上视野辽阔的顶楼天台。 两人才站定,都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远方如墨的夜空,绽放出一朵又一朵银亮的花朵。 夜色昏暗,光线稀薄,南渡舟只能看出他斧凿刀刻的立体轮廓,却看不清他深邃的黑眸。微弱的「碰」的一声又响起,查子驍的瞳仁里忽地闪过无数片银白的絮状花瓣,淹没于如黑夜的眼瞳中。 南渡舟看着他黑眸里的火树银花,此起彼落,还承载着太多太多他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他因此看得入迷。 「我喜欢你。」南渡舟迫不及待表明自己的心意。 查子驍主动地把唇轻轻地贴上他的唇。柔软的、温热的,这是他尝过最美的味道,也是日日夜夜思念的味道。 冷风袭来,吹拂着南渡舟敞开的黑色长风衣,衣角颯颯飘扬,亚麻色的长围巾,缠绕在的霜白颈子上,像似一条灵动的蛇,随时都能咬人一口。 一个微微垂首的弧度过于冷峻;一张深邃的面容过于白皙;一声「我喜欢你」低沉的嗓音过于诱人,这让查子驍不经想起活跃于夜晚的某一种永生贵族。 查子驍驀地后颈一热,是南渡舟乾燥且温暖的掌心,他的拇指按在突突跳动的动脉上,不露声色地徐徐摩挲着。 南渡舟轻轻磨蹭着他有些冰凉的朱唇,舌尖慢慢地探入他湿热的口中,心中的渴望和思念就像黑夜这张巨大的网,笼罩的他。 查子驍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对方,不仅是允许,还更是鼓励,他的舌和他的舌紧紧纠缠。 彼此的爱意像是口中微甜微苦的巧克力味,随着交换的津液四处蔓延。 被时光生生切开二年之久的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如喷发的火山,隔着厚重的衣物都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体温。 随着最后一道如流星雨般的花火划过天际,璀璨斑斕消失,华丽的表演瞬间闭了幕,倏地冷清下来,空气里却飘来淡淡的烟硝味。 他们恋恋不捨地结束意犹未尽的吻,唇和唇分开的那一刻,两人默契十足,异口同声道:「happynewyear.」 一个迟了好几年的祝福,弥足珍贵,意义非凡。 南渡舟牵着他的手下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自认为他一定会来拿」而摆放在书柜上的安全帽递给他,「你应该有许多故事要告诉我吧?」 「这安全帽是你送我的。」查子驍手上这分沉沉的重量是南渡舟满满的爱。 南渡舟早就料到这顶安全帽的重要性,但他不曾想过居然是自己送的,他究竟遗忘、错过了什么? 这句话在他心头来回地荡漾,久久不衰,眼眶逐渐泛红,「子驍,这些年你……」 查子驍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颗震撼弹,而且这些事一时半刻是说不清的。「时间很晚了。」 南渡舟捨不得放这人走,「跟我回家吧。」 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然后后风尘僕僕地赶来,查子驍也捨不得带他回去自己的小套房,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他微笑地点头,「走吧。」 他们离开公司,来到外头,查子驍问:「你的车呢?」 「在家。」南渡舟拉着他过了马路,来到机车前,取下脖子上的围巾,把查子驍裹得严严实实,才拿起掛在后视镜上的安全帽戴上,「你载我。」 查子驍戴上睽违多日的安全帽,从外套口袋中拿出黑色羊皮手套戴上,长腿跨上机车,「上来吧,你住哪?」 南渡舟跨上机车,查子驍都还没说什么,他便像隻无尾熊迫不及待地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肢,好像比前几日在健身馆又瘦了几分,不过,抱起来仍是让南渡舟的心脏扑扑地跳。 「往北直走,经过你服务的学校,过了桥,我再告诉你。」 这是查子驍第一次用机车载他,贴在背脊上厚实的胸膛,还有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些都是他想念的滋味。 他们一路逆风向北行。风是冷的,空气是冷的,连衣物都沾上寒气,但他们的心是热的,像似放了一把火在心头烧。 夜阑人静,不经让查子驍想起某年的夏天,他请了一週的长假,他们去了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压压海边吹海风,去了路灯像银蛇盘踞的山头仰望星空,他们还疯狂地做爱,陪着南渡舟过上昼伏夜出的另一种生活。 过桥前,先经过了查子驍的租赁处,过桥后,他依着南渡舟的导航左转再右转,来到一栋大楼前。 他让查子驍把机车停在来宾车位,拉着手拿着安全帽的人进了大厅、搭上电梯上了十七楼。 深茶色的金属大门被推开,查子驍对里头的陈设并不感到惊讶,因为看起来就像是一间样品屋,漂亮是漂亮,却毫无人气,和之前的小套房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搭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不舒服,你快去洗澡,别管我了。」他脱下了外套和手套,很快就被南渡舟接过放在玄关柜上。 幸好,南渡舟有先见之明,早在出国前就把那张看起来很假的合照扔了,还把大门的锁都换了。他微笑说:「房子随便看,冰箱里有喝的,你随意。」 主人虽说让他随便看,查子驍也只是看看架上展示的游艇模型,进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和喝的,连南渡舟的房门也没踏入,最后站在窗前看着如墨的大海。 南渡舟洗好澡出来看着靠窗站着的他,半边身子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几缕瀏海微微散落下来,稍稍遮住了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眸。 南渡舟轻轻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把人带进了房间,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测,「我们究竟是什么关係?」 「我是你的男朋友。」查子驍终于说出口了。 「你是『我的』……男朋友。」打从在健身馆和他接触过,那种一直縈绕在心头的酸涩感觉,原来是喜欢。南渡舟早该想到他每日来公司等的人是「男朋友」。 还有许多事没有问请楚,但现在南渡舟只想亲亲他,告诉查子驍──「我在这里」。 一个没有夹带任何不良念头的安抚性之吻;然而,南渡舟却浑然忘了,只要一碰到对方柔软的唇,情况就会立即失控。 43我记住了(限 43我记住了(限 房内的空调机上头显示着舒适的温度。 南渡舟一边吻,一边把查子驍的衣物脱的精光,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也扯下自己身上的浴巾,把人压在床上。 南渡舟看着他深情的眼眸,想起在健身馆自己被他压在身下的感觉,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想了一下,说:「你是……」 查子驍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想问的是谁在上头。如果记忆真的不能恢復,让自己心爱的人拥有第一次亲密又美丽的回忆,这也是查子驍唯一能做的。 「操我。」他想感受他美好的形状,「但我很怕痛。」 一个模糊的人影和车影重叠的画面在南渡舟脑海倏地闪过。 南渡舟亲吻他眼睫,柔声道:「我记住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忘记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拉开抽屉,拿出预谋许久的润滑液和保险套,正要拆开套子,却被查子驍阻止道:「射在里面。」 沾满润滑液的手指在查子驍的密口搅弄,等待巨物插入时,他没想到比第一次破处时还痛,眼角顿时倾出一滴泪。 南渡舟心疼说:「我们换个姿势吧。」后入体位应该比较容易些。 查子驍记得他喜欢看着自己做,看着自己被疼爱到哭泣,还调情说「你有当0的潜力」,那时的查子驍简直快被这人气死了。 「不要。」如今的他却一副骚样,「我里面好痒,操射我,渡舟哥哥。」 软糯的一声「哥哥」,南渡舟听得心都融化了。软舌挑弄白皙胸膛上粉嫩挺立的两点,双手摩挲着微微起伏的腹肌,随后吻了他又硬又红的分身,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滚烫的肉刃,缓缓地、艰难地挺进。 查子驍像是被捅了一刀,除了痛,还是痛,他的双眼噙着泪,随时都会掉落。 南渡舟想吻他,扳开他匀称的大长腿,压低了身子,肉刃一刺到底,直接刺到了敏感的点。 身体彷彿还记得这样美好的感觉,南渡舟深深浅浅抽送起来,看着查子驍隐忍不适的表情慢慢变成低声喘息。 太久没有肌肤之亲,在南渡舟腹肌上磨蹭的小白马,又红又胀、又酥又麻,「我好想射。」 南渡舟舔着他泛红的耳廓道:「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告诉我,子驍。」 「渡舟,我……啊哈……」查子驍的手攀上他的脖子,紧紧地缠住,「我好想你,好想你。」我也怨你,怨你两年来一点消息都不给,还真的是把我忘了。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随着这一波解放而溃堤。 也许是太久没释放,也许是查子驍的体内太舒服,也许是看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太诱人,南渡舟也跟着去了。 他们像两条蛇紧紧交缠,静静的。 南渡舟怕一直压着他,他会不舒服,抱着他转了个身。这一转,查子驍浪叫了一声,因为这一动又戳到敏感的点,感觉稍微褪去的肉刃又突然变大,撑得他的肚子好涨、好涨。 南渡舟的肉刃退了出来,白白的黏液也一併被带了出来,还牵出几缕银丝,弄得床单湿答答。他又扳开他的大腿,再次插入淫靡的洞穴。 查子驍的腿痠得疯狂颤抖,南渡舟把他的腿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大腿内侧白嫩的肌肤又舔又咬,下身还不忘摆盪进佔,顶得查子驍泪眼潸潸地求饶。 「渡舟,不要顶那……啊。」 「我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南渡舟暂时停止不动。 「我违规右转,你开了我一张红单。」查子驍看着满脸情慾的他,「你还说,你会把我永远记在心里。」 这样的美人,南渡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忘记,「我以前是警察吗?」 「嗯,你穿制服的样子很好看。」而且常常巡逻到学校看我。 南渡舟很难想像自己以前的职业,用手推开查子驍腹部上那一抹白浊。 「不过,你穿西装的样子更迷人。」 「我倒是觉得你赤裸着身子更迷人。」 查子驍哪里都水光淋漓,泛红的眼角、凹陷的锁骨、微微起伏的胸廓和腹肌,白皙的肌肤上汗珠流淌,折射昏黄的灯光,像在晚霞里走过。 南渡舟嘴上说着,肉刃又抽送起来,一刀一剑都往死里捅。 查子驍微微弓起身体,双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太刺激了,我……我好难受。」 南渡舟微微抬起他扭动的臀部,「射出来就舒服了。」 「哥哥,摸摸我。」 南渡舟不但不帮他,像匹飢饿的狼还捉住他纤细的手腕,不让他自摸。「我会操射你。」 在查子驍淫声浪语中,两人又解放一次,但一个人的慾望真的太可怕,南渡舟觉得怎么都操不够,直到查子驍全身都绽放大大小小红花,南渡舟才愿意收手。 「当年车祸的经过究竟是如何?子驍,你明天可要好好告诉我。」他抱着精疲力尽、昏昏欲睡的他进了浴室,清洗完毕,才拥着他一起入睡。 两人许久已经没有睡得如此踏实、如此酣甜,再次睁开眼,窗外的大海已是闪亮刺眼。 查子驍怕自己只是在做梦,睁眼确认再确认,静静看着他长长睫毛,想起多少次的醒来总是这一幕──他拥抱着自己,深怕自己消失不见似的──分明下班已经累得要死,偏偏还要来胡闹,一闹就是一整夜,看着疲惫的他,都想劝他不要当警察了。 他的愿望是成真了,却是遗忘自己换来的,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寧愿自私地他继续当个日夜颠倒的小警察。 南渡舟睁眼,伸手摸了摸查子驍的脸颊,「宝贝,早安。」 「你喊谁宝贝?而且现在已经中午了。」 「我的宝贝当然只能是你。」南渡舟觉得他吃醋的样子,特别迷人。「我以前没有这样喊过你?」 「你第一次这样喊我。」查子驍是很不习惯,但还是能接受,「章斌你还记得吗?」 「高中同学。怎么提起他?」 查子驍抚摸着他腹部上的那缕银丝,「这个疤和他有一个关係,你不记得吗?」 「这不是因为我出车祸腹部出血才动的手术吗?」 查子驍又看了伤口,但他不是医生无从判断,「章斌和你一起念了警校,你有印象吗?」 「他功课那么好,居然念了警校。」南渡舟十分不解。 查子驍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问:「这个伤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忘了,连人都忘了,更何况小小的伤。 「挨子弹来的。」查子驍还记得当时南渡舟要有多担心,就有多担心。 南渡舟看着淡淡的伤痕露出一脸无法置信的神情。 查子驍根据种种跡象推断,记忆断层应是十八岁前后,而且凡是和警察、查子驍沾上边的一概被遗忘,像是有人刻意将他从南渡舟生命中抹灭。 他知道车祸前后的事情南渡舟完全记不得了,问:「说说车祸以后,你是怎么过的?」 44以身相许 44以身相许 「听医护人员说,我身上有些骨折和腹部出血,脑部因为受到猛烈的撞击,昏迷了好几天,一有意识就被转院回南部。我在医院躺了近半年,后来又復健半年。復健期间我也没间着,我爸安排几位专业的老师教我学习游艇和贸易的专业知识,直到今年……」南渡舟忽然想起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微笑说:「去年八月才正式接手公司的职务。」 「你爸对于你失忆这件事有何看法?」查子驍想起南正权初见面说的话──他终究会回家的──他是在乎南渡舟的,所以才会帮他转院,给他最好的医疗资源。 「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爸?」 「见过,场面还很尷尬。你想听吗?」 「想归想,还是想想怎么让我恢復记忆比较重要。」南正权肯定会为难查子驍的。南渡舟如此一想整个心就揪在一起,「我丢了那段记忆他一点都不再乎,反正他恨不得我没干过那些蠢事,但他还是安排了心理医生帮我恢復记忆。」 为人父母的总是如此矛盾,嘴上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你因公受伤,你爸不要慰问金,还直接帮你办了离职。这些你应该都不知道吧?」查子驍觉得南正权当初能拿出五百万元砸自己,这就表示他不在乎国家这一点慰问金。 查子驍说的这一些事,南渡舟一无所知,他以为自己去了对岸念大学,那张框着金边的毕业证书还安稳地躺在柜子里。 「我要是知道,要是有记忆,我也不会离职。如果那时你能每天来医院看我,我早就恢復记忆了。」情人莫名其妙地消失,还杳无音信,这肯定让人生不如死。 南渡舟又说:「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从此你再也不会为了此事悲伤。我会好好陪伴你,把缺失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千头万绪该从何说起? 查子驍想了一下,就从他过了日夜颠倒的一週后说起。 那日是个平凡的日子,天气正炎热。他从外校参加研习回来时,发现南渡舟站在自己熟悉的十字路口转角处捉违规右转的。 他当然没有像两人第一次邂逅那样直接转过去,而是往前直行,然后在路口的便利商店停下,进去买了一瓶冰凉的运动饮料就出来,越过了褪色的斑马线,朝南渡舟而去。 天气酷热烤得南渡舟心烦,但一看见查子驍,他的心情顿时大好,摘下深蓝色的帽子,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对着还有几步之遥的人喊道:「子驍。」 话音才落,前方一辆闯红灯的汽车如同酒醉的疯汉,七扭八歪的疾驰,先是擦撞路边的机车,接着失控地从查子驍的后方暴衝过来。 他看着南渡舟盈盈笑脸在下一秒转成惊恐,再下一秒,他只感觉到自己如同一颗球被南渡舟向外抛,他瘫倒在路边,看着车子把南渡舟撞击得飞离地面。 腾空的弧度虽然不太,在查子驍的眼中却宛如电影特效中的骇人慢动作镜头,几缕微湿的发丝飘扬,张大的嘴不知在喊些什么,「碰」的一声,首先坠落地面的是他的背,接着是他的头。 时间彷佛扭曲,空间彷佛变形,查子驍看不清周遭所有的事物,也不听见任何声音,只看见喜欢的人一动也不动地躺在热气蒸腾的马路上。 查子驍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也管不了那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跑了过去,护在他的身边,对着路旁的陌生人大喊「快打119」,他还想多为他做点什么,却因为紧张、难过,把所学的急救步骤全都忘个精光。 被制服包裹得线条分明的胸膛还微微起伏,查子驍只知道他的心还跳动着,情绪激动得令他抽噎不已,「渡舟,你醒醒,快醒醒,求求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渡舟、渡舟……」 以往,查子驍总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太快了,课还没有讲完,下课铃声便响起,作业还没有改完,放学时间已到来;但巴望着救护车赶快出现的他,却度秒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刺耳的「噢咿」声宛如天籟,令他感到开心,他自动退到一侧让救护员有足够的安全空间处理患者,然后把他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三魂丢了七魄的查子驍上救护车前看了那个醉茫茫的烂人一眼,再看着昏迷不醒的爱人,他试图冷静下来,连续深呼吸了数口气,才挤出这二句,「车子直接把他撞飞,后脑着地。」 救护员记下了,又问:「那你还好吗?」 一身狼狈的查子驍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他的心好疼、好疼。恨不得当初自己没有自作多情走过去找他,恨不得当初自己没有爱上他。 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你这个傻瓜。我是怕疼,但看你因为我变成这样,我的心更疼,你是不是存心让我难受,你实在太坏了,你再不睁开眼,我就要痛死了,渡舟,你捨得吗你? 无法抑制的情绪,让他潸然泪下。 三分鐘的车程算远吗? 对于和死神拔河的他而言,太遥远。 对于束手无策的他而言,也太遥远。 南渡舟被推进了急诊室,查子驍茫然地站在走道上,直到一位护理师把他拉到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下。 「我帮你的伤口消毒。」她拿着棉花棒在他的肘关节轻轻滚动擦拭。 查子驍突然激动地叫了一声,吓得她棉花棒直接落地,她又拿起新的,重新动作起来。 查子驍先给派出所打了电话,然后打给简崢,「哥,我出了车祸,人在医院。」 电话那头的人简直被吓死了。「伤到哪?」 「没什么大碍。」查子驍的心如刀割,连手腕有点轻微扭伤都不自觉。 「我马上过去,警察问话不要轻易回答任何问题。」简崢就怕他官司缠身。 他火速赶来医院,发现能包扎的都包扎了,都是一些皮外伤,伤势并不严重,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谁知查子驍一看见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抱着他痛哭。俊俏的面孔没有了光采,泪痕交错的脸上又覆盖了一层泪水。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哭得跟孩子似的。」原本以为他是惊吓过度,情绪才如此激动,简崢轻轻抚着他的背,希望通过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一丝安慰。「有我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对方怎么样?」 那人怎样他完全不清楚,如果凶手没死,查子驍也想告到他死。 「我要告死那个人渣。」 按查子驍这个忿恨的语气推测,肯定是对方的错,「判一个人死刑实在太难了。」 「那他凭什么自己逍遥快活,却来伤害别人,他怎么不去死一死。」 「子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简崢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简单。 「渡舟在手术室急救,我怕……我真的怕……」他没法相信,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要不是他,被撞的人就是我。」 一人捨身相救,另一个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45心跳重叠 45心跳重叠 发生这样的意外,简崢始料未及,然后看见警察压着一名醉醺醺的男子,来到急诊室。 痛彻心扉的查子驍终于能理解,那些受害家属为何看见兇手总是冷静不下来,总是呼天抢地,还想衝上去打人。 简崢抱住激动的他,「冷静点,为了那种人渣不值得。」 简崢帮他处理了一些琐事,陪着查子驍从白天等到黑夜,从晴天等到雨天,终于等到手术室的灯灭。 护理人员喊着:「南渡舟的家属呢?」 查子驍一听正要跑向前时,就听见一个让人难忘的声音,着急问:「我是他的父亲,他怎么了?」 在几步之外的查子驍听见护理师表示:南渡舟仍是昏迷不醒,术后会转到加护病房。 南正权的情绪算是稳定,脸色却非常难看,因为他从眼角馀光发现了查子驍的存在。南正权敛下怒意,问护理师,「能看看他吗?」 查子驍默默看着南正权跟随护理师离开。 短短三天内,查子驍去了医院数十趟,就是见不到南渡舟,最后只换来几个字──转院了! 他当然知道区域医院当然比不上医学中心,南正权肯定会给他最好的医疗资源。 他的心中别无所求,只希望他赶快好起来。但他却不曾想过,如此一别,再见面居然花了两年多的时间。 心爱的人生死未卜,让他差点疯了,然而一想起当时南渡舟是如何奋不顾身才换来自己的周全,他只能坚强的活着,等待南渡舟回来找他的那一天。 这期间查子驍也没放弃打探南渡舟的消息,人一寻便是一年多。 新的学期又到来,查子驍卸下生教组长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当起级任导师。 编班这事讲的好听说是缘分,讲的直白点就是运气。 他的班上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之所以特别,全都拜她的原生家庭所赐。 蔡家三姐妹,凡是教过她们的老师,对她们的父母的教养态度全都不敢恭维。 查子驍知晓她,他想起第一次在在保健室见过她那日,阿健也在场,还看过几次老师们口耳相传的惊悚画面──妈妈骑机车载着三位女孩。最后头的那位大姐的臀部有一半还是悬空的,而且除了妈妈,其馀三人都没有戴安全帽,看得令人心惊胆跳! 老师了解学生不可能一日可蹴,当然是经过长时间相处才知道孩子的个性及家庭状况,也就是这样,迫使查子驍陷入了悲惨的地狱。 暂且称查子驍班上的为「大蔡」吧。 大蔡是三姐妹中资质最普通的一个,却也最爱说谎的一个。说谎并非她自愿,都是她母亲先找好藉口,再教孩子如何应付老师。 有可能是大蔡不够机敏,老师要是多问个几次,答案就会前后矛盾,破绽百出。 这已经是第三次週一没来上课。 查老师隔日一早看见她就问:「你昨天生病好点了吗?中午有带药来吃吧?」 她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回话。等到中午时,他才发现她没有吃药,详细追问下才知道,原来是「中蔡」生病,母亲懒得送另二人来学校,索性姊妹三个人都请了假。 时常请假这事,还不是最糟糕的。 蔡家有低收入户证明,孩子的学杂费和午餐费都是补助的,但有些使用者付费的钱,比如说校外教学的费用,从期初一直拖到期末,人都玩回来了,却一直没有把钱交来。这件事最头痛的不是查子驍,而是出纳组长,一笔烂帐搁在那,害她迟迟无法结算。 后来查子驍才知道,她还有一个两、三岁大的弟弟,四个经济弱势儿童每月都有固定的补助,即使妈妈不曾工作,每个月收到的补助高达近二万元。可是这些补助孩子的生活费,全都花再玩乐上,没有一毛钱是用在刀口上。 大蔡的妈妈寧愿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十坪大的套房,也要用水果牌最新的手机,而她的爸爸开的休旅车也是近百万元。 她喜欢週日时,父亲开着车带全家人北上游玩,顺便在饭店住上一晚,这也是週一常缺课的原因之一。 一提起汽车,查子驍才知道她的父亲在一年前,因为酒驾肇事而入狱服刑。 「我爸撞到一个警察,然后就把车卖了,因为我妈不会开车。」大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触动查子驍伤心的回忆。 听见这一句,查子驍的心立即揪成一团,「你爸的车不是金橘色的吧?」 那漂亮的顏色宛如綺丽的晚霞。大蔡怎么会忘记。 那种亮丽的顏色恰恰和南渡舟的制服成对比,查子驍也永远忘不了。 他利用下课时间打电话给简崢确认肇事者的名字;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大蔡居然就是酒驾撞南渡舟之人的女儿。 稚子何辜。 然而,查子驍一看见她就想起她那位害人不浅的父亲,彷彿在提醒他,南渡舟所受的苦,都是他造成的。 上班、上课也变成了另一种煎熬。 随着时光流转,教室外繁花盛开,春光大好,他心中的痛楚却日与俱增。 生活像是放进嘴里的柠檬片,越嚼越涩,越涩越苦。 时间竟然无法冲淡一切。 某天,他的手机自动跳出了一则有关兰舟游艇公司的新闻。 他有时想起他,就在网路搜寻南渡舟的名字,弹出这则新闻他并不意外,他只看了标题并没有点入。 那则报导,隔日仍旧在手机介面上。有着漂亮白色的游艇航行在蔚蓝大海的相片太美丽,让查子驍忍不住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青花蓝的网页,海湾里停泊着一整排的游艇,甚是壮观。 他下拉页面,看见一支影片,影片中的穿着白色休间衫、戴着墨镜、在大海开着快艇驰骋的男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恋人──南渡舟。 他想远离这个伤心处,他想见南渡舟。 没法克制这股衝动和无边无际的思念,于是,他在县外介聘申请截止的前一日,提出了调动。 也许是苍天眷顾,他成功了调入现在的学校。因此,此时此刻才会在南渡舟的床上。 查子驍见南渡舟的神情非常凝重,立即转移了话题,戏謔道:「早知道是你的母校,我应该填另一所学校的。」 「我同意,其实回母校找你,我也是很害怕撞见以前教过我的老师。」南渡舟嘴上如此轻松地说着,他的心却是万分惊愕,因为他没想到南正权绝口不提的车祸真相竟是如此。 另一方面,南渡舟觉得这样的做法倒是挺像自己的作风──为了喜欢的人豁出一切,连命都不要了。 南渡舟深情地凝睇眼前这位自个投怀送抱的人,感觉之前所受的皮肉之苦,一切都值了。可是知晓查子驍这两年受得却是心灵上的折磨,他也是万分心疼。 但悲伤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 他不愿意查子驍再想起那些糟心的事,接着上面的话题又问:「你从他们口中听见我的黑歷史之后,不会就吓得逃跑了吧?」 查子驍没有经歷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也见多了各种问题家庭的孩子,他很确定没有什么事能把自己吓跑的,除非南渡舟不爱他了! 外头的阳光虽然耀眼,但气温依旧偏低,查子驍又窝回他的怀抱里,胸贴着胸,隔着两层血肉的他们,心跳逐渐重叠,合而为一。 46墨菲定律 46墨菲定律 南渡舟看着眼前一脸慵懒的情人,他无法想起当年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但他知道重逢后的第一眼,自己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他想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和愿望,想用两年积累下来的爱填满他。 「子驍,我爱你。」南渡舟在他耳畔低声呢喃,双手轻轻抚着一节一节的脊椎,一路往下,来到那浑圆又结实的臀尖。 查子驍正想告诉他,屁股还疼着,要他别再折腾,没想到电话铃声驀然响起,打断了两人再次的缠绵。 查子驍翻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简崢打来的,立即接起来,「哥,新年快乐!」 他没想到电话那头不是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又说:「怎么是你,我哥呢?」 南渡舟一听见查子驍喊电话里的人「哥」,他心口莫名不舒服。正确来说是心里醋意翻腾──他有个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干!我忘的事多的去了。 邵风森疑惑问:「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哑?」 查子驍打死不会承认自己昨晚叫得太浪了,清清喉咙说:「这几天骂人骂得太凶了。」 「他还在睡觉。」被邵风森从去年疼爱到今年的人,还在一旁酣睡,而且他的声音都哑了,暂时也没法跟查子驍说话;但简崢交代的事,邵风森可不敢忘记,直接切入主题,「上次和你说南渡舟失忆了。」 「他是丧失了某段时期的记忆,怎么了?」查子驍感觉南渡舟像一隻大狼狗黏了过来,他将手指放在南渡舟的唇上,示意要他安静。 邵风森摸摸简崢柔软的发丝,说:「南渡舟看了心理医生。」 「我知道,但这跟他失忆有什么关係?」查子驍抵在南渡舟薄唇上的食指已被他含入口中,轻轻囓咬着。 「应该这样说,他做了催眠治疗并不是要唤起回忆,相反的,有关于你的记忆,不是被压抑就是被取代了。」 查子驍不是医生,觉得催眠这事有点玄,催眠唤起的有可能是不真实的回忆,还有可能利用病人脆弱的心灵趁虚填补上虚假的记忆。 这医生也未免太没有职业操守! 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南渡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从没料到自己的父亲会做这样事,难道爱上查子驍就是他的原罪,他气得牙痒痒的。 激动的南渡舟一时失「嘴」,查子驍的手指彷彿被狼牙狠狠咬住,疼得生气,「你属狗的吗?」 莫名其妙问他的生肖,邵风森有点懵然,然后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子驍,你的手没事吧?」。 邵风森了然于心,不再追问,笑说:「改天再去看『你们』。我掛了。」 查子驍疼得来不及回话,电话就没了声音,他扔下手机,掀开棉被,赤裸裸的在房间晃来晃去,「你把我的衣服扔哪儿?」 「不在椅子上吗?」 查子驍一看,衣物全都滑落在地板上,他拾起,抖了抖,正想套上却被南渡舟阻止,「都脏了,穿我的。」 这屋子一尘不染,地板也是乾净明亮的,衣物其实没有脏,只不过皱得和咸菜干没两样。 查子驍走近他宽敞的衣柜前,发现一整排的西装和以前只有警察制服和几套外出服的衣柜大不同,摇摇头说:「我八百年没穿过西装,还是算了。」 「这套好了。」南渡舟不知从哪翻出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查子驍一看,脸上的笑容全没了,心头涌上一股酸涩,瞬间就红了眼眶。 「嫌丑是吧,哥哥我再找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南渡舟发现自己的衣物不是少,而是单调得可怜。 查子驍没法形容现在心里的感受,缓缓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圈住了南渡舟的腰,将脸贴上了那片宽广的背脊蹭了蹭,「那套运动服是我的,我借你的。」 收拾衣物的人,以为扔掉他的制服就能抹灭一切,却不晓得自己没有丢掉查子驍的衣服,然而,失忆的南渡舟也不曾察觉。 他惊讶地从穿衣镜里看着把下巴搁置在他肩头的人,叹息道:「难怪我每次穿这套衣服,总是做奇怪的梦。」 「你是开玩笑的吧?」查子驍的肉刃抵在南渡舟的臀缝上。南渡舟忽然全身紧绷,尤其那结实的臀部像是在做训练,夹得死死。没错,在梦中的他,就是这种感觉,被一个模糊的人影束缚住,每次觉得自己的菊花不保时,梦就醒了。 「以前,你总是一下班连制服都没有换就去我那,然后这套衣服就像轮流伺候主人的僕人,不是在我这,就是去你那。」当南渡舟从查子驍的生命中消失时,他就不曾奢望这套衣服会再次出现。 别人有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南渡舟有穿同一套衣服相恋的情人。 他忽然觉得那些朦胧如梦境般情景,逐渐明朗、清晰,他梦到的人不是奇怪的人,而是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查子驍。 南渡舟转身紧紧抱住他,伸出舌头撬开贝齿,一阵温柔的挞伐,慾望又燃了起来。 超过十二小时未曾进食的查子驍觉得自己没有体力再和他翻云覆雨,拿起衣物换上,又问:「催眠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疗程已经结束,况且这事的主谋应是南正权,南渡舟觉得去找医生理论大概也不能改变些什么,「顶多和我老爸摊牌,告诉他我知道车祸的真相,还有总经理我不干了。」 南正权那关确实不好过,查子驍就怕他衝动坏了这两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子关係。 「难不成你要回去当警察?」 「怎么,你不喜欢我当警察?」 当个公司的大老闆虽然劳心,却不用日夜颠倒,除非自己愿意。「如果说,我喜欢这个版本的你,你是不是……」查子驍确实不希望他回去当小警员,「有时候,我觉得教书挺累的,不如不干了,当当你的秘书或特助会不会轻松点?」 南渡舟听得出来他一半是开玩笑,一半对现在的工作感到倦怠,认真且霸气道:「不想教就别教了,我养你。」 「你以前也这样说。」查子驍觉得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 以前自己才赚多少钱,居然也敢这样夸下海口,南渡舟再次意识到自己为了他丢掉性命真的是心甘情愿。「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爸。」 查子驍真怕南正权从中作梗,万一要南渡舟去国外什么的,那他该怎么办。他阻止说:「我看叔叔也是挺固执的,这事急不得。」 两人从房间转移到客厅,窝在沙发上。查子驍依旧是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这事他不急,南渡舟可急死了,万一南正权要他跟董蕙结婚,这事更难收拾。 「子驍,我们结婚吧。」 突然其来的求婚,让查子驍瞬间清醒过来,「严格来说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闪婚真的好吗?你就不怕我是来骗财骗色的?」 失忆重新认识查子驍的确是最近的事,但谁让他一见就倾心。 要证明他是不是来骗财骗色的,南渡舟觉得这个方法最简单,也最粗暴,「我让我爸来确认一下就行。」 「墨菲定律,你听过没?做人真的不要太铁齿,万一你爸突然出现,我是要躲厕所,还是躲阳台?」 查子驍这话一说完,他们就听见对讲机的铃声响起。 47如假包换 47如假包换 此时此刻,两年之前那种被捉姦在床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可查子驍并不是怕他,只是害怕被南正权误认为自己是为钱,而不是为爱而来的。 查子驍无奈道:「我还是躲一躲。」 这是被南正权吓出阴影来了吗? 南渡舟走近大门,往掛门边的平板一看,发现是外送人员,笑说:「是我点的外卖来了,你没事干嘛自己吓自己?」 说真的,太久没进食,再被这么一吓,查子驍的胃还真的有点疼。他抱着肚子直接摊倒在沙发上。 南渡舟听见敲门声,开啟大门,从外送员手中接过餐点,作势关上大门,骤然出现一隻手挡在门缝中。他打开门想问那位外送员还有事吗,却发现南正权竟然脸上掛着笑容站在门外。 他结结巴巴道:「爸、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还没吃午饭,再过两三个小时都可以吃晚餐了。」 南正权踏进屋子的一瞬间,空气忽然凝滞,慵懒的午后时光顿时变了调,三人默默对峙,静得连窗外的小鸟振翅声都能听闻。 查子驍慌得连翻到沙发后头躲起来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乖乖地站起来,故作淡定地说:「叔叔好。」 南正权这辈子没想到还会见到他,尤其是在南渡舟的屋子里,他的惊愕不亚于查子驍。 他敛下怒意,「渡舟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我从来就没让你满意过,你怎么又会失望?」他发现南正权始终都是一个样,改变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理解我们?」 「这事不值得我浪费时间理解。」 根深蒂固的观念,南渡舟无力撼动,「你早就预设好答案,所以我怎么说都不对。」 第一次见面时,查子驍没有勇气看清楚南正权,现在仔细一瞧,发现这两人不管是身材,还是个性都挺像的,如假包换的一对父子。 不知道渡舟的妈妈是怎样的人?如果她还在的话,这事会不会容易些? 瞧着南正权精神奕奕的神态,眉头逐渐皱起来,脸色变得苍白、呼吸变得急促,双手交叠抓着胸口的衣衫,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南正权说不上来这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毫无预警,下一秒,他双腿一软就顾不得体面,双膝直接落地,人就晕倒在微凉的地板上。 南渡舟当警察时也是救过几个陌生人的性命,他的心里虽然埋怨他,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怎能见死不救。 关心则乱,他愣住了! 「渡舟,快打119。」查子驍将南正权身子放平,「他有心血管疾病吗?」 南渡舟放下手中一直提着的食物,掛上电话,「我不清楚。」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位老人,再瞧他一眼,他确实老了,岁月已刻画在他的额头、眼尾和嘴角。 「找找他身上有没有药。」查子驍知道有心血管疾的人,应该会随身携带药品。 南渡舟慌张地翻找就是没有发现药物,查子驍发现南正权已失去意识,没了呼吸和心跳。 上週才参加cpr研习的查子驍跪在他的侧边,不慌不忙地解开外套,双手交叠、手臂打直,掌根置于正确的位置,开始按压。 一旁的南渡舟脑子一片苍白,直到查子驍的嘴覆上南正权的唇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满身大汗的查子驍也不清楚自己做了多久、做了几个循环,只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下去,下一个昏倒的人就是自己,趁着吹气的空档问:「你能接手吗?」 跪在查子驍对面的南渡舟,确信自己担任警察时肯定有受过训练,但人命关天,他不能帮倒忙,「我忘了,你教我。」 又是压胸三十下,查子驍打算吹完这二口气,就让南渡舟接手,没想到眼前的胸部竟然有了微微起伏,他用手指摸着颈动脉,确实是有了脉动,立即阻止正要下手的南渡舟,「行了!」说完,将患者侧身摆放成復甦姿势,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发热的双手撑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抬眼看着墙壁上的鐘,发现自己才做不到十分鐘,居然累得像溺水求生的人。 救护车恰好赶来了,南氏父子俩一同去了医院,随后查子驍也骑车跟上。 捡回一条命的南正权还在手术室,南渡舟则是坐在外头等着,查子驍一赶来就握住他的手在一旁坐下。 「我躺在手术房时,你是什么心情?」南渡舟问。 「着急、难过、沮丧……,还有害怕。满脑子都是负面的想法。」查子驍看着眼眶发红的他,「叔叔会没事的。要是有事,我这人工呼吸也太不值了。」 南渡舟现在回想起当时的那幕,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吃醋了,「你不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吧?」 「要是陌生人我才不干,就是打个电话,最多再做心外按摩。但他是你爸,我怎么能放任不管。」查子驍捏捏他的手,「叔叔欠我的,我都会从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身边有查子驍陪伴,南渡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十指交扣的手被他移到唇边,南渡舟在他的手背落下一个吻。 查子驍见他神情缓和不少,戏謔道:「不敢亲我的嘴,怕间接接吻是吧?」 「这里是医院,我只是怕你害羞,」南渡舟知道他只是在耍嘴皮子,小声说:「回去一定把你亲到嘴唇都肿起来。」 结婚这事查子驍从没想过,但和他一起慢慢变老,他是愿意的,因此,让人把自己的嘴亲肿之前来之前,瞭解南渡舟的过往是必要的。 「能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万一你哪天又忘了,我好帮你补上。」 该忘的忘不了,不想忘的却忘得一乾二净。 南渡舟没有什么事不能对爱人说的。「你听听,看看我有没有你以前学校的那些孩子惨。」 48掏心掏肺 48掏心掏肺 有人说大脑会美化回忆,所以不愿看清的人们不是装疯卖傻,就是活在回忆中。 然而,南渡舟发现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居然没有一件令他感到美好的事。 他永远记得十岁那年的生日,那是一个风大雨大的颱风天,也是南母因病过世后的第一个生日。 圆形的餐桌上摆着一个鲜奶油大蛋糕,还有一桌丰盛的菜餚。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餐椅上,期待地问管家阿姨,「都快八点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她安慰说:「应该是风雨太大,耽搁了。你要是饿了,先吃点菜。」 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听着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父亲对他的咆哮声。以前母亲还在时,他虽然忙,不管多晚,他还是会回家的,自从她走了,这个家也就永远不会完整了。 时间随着风雨骤逝,眨眼间来到了九点鐘。南正权打了电话回来说,他今晚要在公司过夜。 南渡舟早该知道他只在乎他的工作,这个日子当然不会记得,就连桌上的蛋糕也是管家阿姨为他准备的。 停电的瞬间,屋子陷入了黑暗,他的心也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摸到桌上的打火机,点亮蛋糕上的蜡烛,小小的两点火光轻轻摇曳,照亮了餐厅,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也提早告别了童年。 平日,父子俩一整天说不上三句话,如果南正权多说了几句话,那肯定都是在骂他、训他。 日子久了,家对于南正权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对于南渡舟而言再也不是个避风港──他只是一叶在大海独自漂荡的孤舟。 时光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他身高却日渐增长,升上了高中那时,挺拔的身躯已多出南正权半个头,强劲的力量和固执的个性与南正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渡舟正式脱离他的掌控,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最惨的那一次就是被捅了一刀,进了医院。 医院本身就是一个很多伤心事的地方。坐在这里等消息的他们也不例外。 「后来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了。现在想想,他除了给点破钱,还做过些什么?」南渡舟觉得他或许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却是个失败的父亲。「就算他天天训我,我心底还是开心的。」 原来哥哥不仅是个缺爱的小孩,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 查子驍问:「这些话你怎么不对叔叔说?」 「反正我做什么他都不会认同我,有什么好说的。」 「谁说的,这两年他不是对你改观了?」 「他是对失忆的我改观,看见我们在一起又……其实,我很讨厌他。」 「幸好,你对我不是口是心非,而是掏心掏肺。」查子驍有感而发。 「为你我不只能掏心掏肺,」南渡舟驀地贴近他的耳畔低声呢喃:「还能掏老二。」 查子驍不是没有察觉,南渡舟虽是用轻快的语气说着,但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看着强顏欢笑的他,查子驍其实很心疼。他只想陪着他,陪伴他渡过所有的难关。 查子驍露出一个既温暖又温柔的微笑,同时轻拍他的大腿,彷彿在告诉他:一切都会顺利的。 南渡舟看见这一抹微笑,内心少了几分担忧,多了一分安心。他询问着查子驍的想法:「如果我把公司做好,他是不是就会认同我?是不是就会接受我们的感情?」 护理师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心脏支架置放手术顺利完成,南先生需要住院观察三到五天。」 「如果有vip病房,就来一间。老人家怕吵。」住院已经是折腾,一定要住的舒服一点,南渡舟是这样认为的。 稍后,他们来到vip病房,发现南正权已经躺在病床上。 查子驍走这一趟是不想让南渡舟单独承受压力,「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吃,要是叔叔醒了,你千万别意气用事,忍着点。」 他踏出医院,夜幕已笼罩城市,一整天都没进食的他,只买了两碗粥和一些水果,立刻就回去。 vip病房就是舒服,他把粥摆在茶几上,「你先吃晚餐,我洗些水果。」 南渡舟拉住他,「瞎忙什么,吃完再洗。」 喝上一口热粥,通体舒畅,查子问:「今晚在这里过夜吗?」 南渡舟点点头,「你明天还要上班,吃完早点回去休息。这边我已经请管家阿姨过来帮忙,你不要担心。」 他知道南正权的性子,要是让陌生人来照顾他,他应该会为了那么一点面子不搭理人家,只好拜託管家这几天来陪他。 南渡舟等了一整晚南正权都没有睁开眼睛,但医生表示手术很成功,各项数据也都良好。于是他改变心意回了家,到家时已快十一点,他打电话给管家。 管家说:「你走没多久,人就醒了,还吃了点东西。现在又睡着了。」 果真和南渡舟猜想的一样,南正权是故意不理他,才一直装睡,就是要他感到罪恶。 连生病都要折腾人,这种脾气谁受得了? 他虽然是这样抱怨,一大早还是去了医院一趟,他没有立即进入,而是站在虚掩的门外,听着他和主治医生的谈话。 「南董,您的药还是得按时吃,这次要不是那小子,后果不堪设想。」 「我家那臭小子……」 「渡舟这两年不是挺好的,但救您的人是另一个小伙子,您得好好谢谢他。」医生随后走了出来。 南渡舟在门外和主治医师说了声谢谢,进门一看,躺在床上的人仍是装睡,他也不管他这戏是要演多久,喊了一声「爸」,说:「您没事就多休息,我回去上班。」 五天后,南正权出院回家了。 南渡舟本想和他提查子驍的事,硬是被查子驍臭骂一顿,「命是捡回来了,你不是真的要气死他老人家吧?」 「你是不是快放寒假了?」 「叔叔那边,顺其自然吧。」 「寒假过来陪我住几天,等过年前再回去。」南渡舟想了想,这样也未免太无趣,又说:「不如我们开游艇去度假吧?」 开游艇度假?这样奢华的旅行查子驍压根没想过,但这样的提议的确让人心动,「如果你抽得出时间来,我当然奉陪。如果真的没空,等暑假也行,你可别累坏自己。」 期末虽然忙,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多了,查子驍过得还挺踏实的。但他万万没想到放寒假的第一天,就有个大大的「惊喜」等着他。 49咱俩私奔 49咱俩私奔 南正权从出院后就想请查子驍吃顿饭,南渡舟怕他感谢只是个藉口,实则要为难他,平时自己挨骂也就算了,没理由也要查子驍受委屈,连问都没问他,用各种藉口直接帮他推了。谁知南正权竟然知道查子驍今天开始放假,撂下狠话,「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 这是要见恩人还是见仇家?南渡舟实在不敢恭维这态度。 他真的想不出好办法,掛了那头电话,立即打电话给还在赖床的查子驍,「……真的不来吗?」 「不想去。」查子驍觉得自己的假期会因此而泡汤。「你帮我跟叔叔说一声。」 「我爸说你不来的话,过年时,他要亲自登门道谢。至于老家的地址,他已经私下问过校长了。」 南正权是个顽固的老头,查子驍相信他说的出口,就一定做的到,立即改变心意,「我买点什么礼物当伴手礼?」 南渡舟错愕道:「你真的要来啊?」 「好不容易,我哥那头才平静点,我不想再给家里添乱。」 「我过去接你,还是你过来公司找我?」 「我能进公司吗?」他感觉挺怪的。 「南正权都知道了,其他人我还怕他不成?」 「那就五点见。」 他忐忑不安地掛了电话后,不是研究要穿什么衣物,而是上网查哪种水果对心脏好。等时间差不多,他就买了一箱葡萄,直接去了兰舟游艇。 查子驍提起箱子对总机小姐说:「南总的快递。」 「放着就行。」盼着下班的她无心理会他。 「可是南总要我亲自送上去,不信你打电话问问,还是我自己打电话问也行。」 她只是一个总机,可不想得罪任何人,于是她打了电话给南总的特助。 他又补了一句,「记得说是查子驍亲自送来的。」 事情就是这么不巧,南渡舟人在旁边的厂房里,特助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快递员上楼。 查子驍等了一下,发觉这个恶作剧还挺无趣的,他掏出手机,突然一隻大手就揽上他的肩,「人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我等总机给我回覆,你不就出现了。」 摆明就是给人欺负了,还替她说话。 「我给你办张『vip』通行证,谁也不敢拦你。」 「人还在公司,正经点。」 特助从来没有看过南渡舟这么开心,问:「这位是?」 「查子驍,查总,记住了。」 原来是快递公司的老闆亲自送货来。他点点头,「我记住了。」 南渡舟收拾好东西,就和查子驍回家了。 「不管他等一下说什么,你都别放心上。」南渡舟把车开进了老家。「要是谈崩了,咱俩就私奔。」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私奔这种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没事的。」查子驍看着二层楼的白色洋房,「你小时候就住这?」 房子不算大,庭院倒是不小,小时候南渡舟常常在院里骑脚踏车、打球……。 「和以前没什么变。」但也没留下美好的回忆,南渡舟不免感慨。人进了屋,喊道:「爸,子驍来了。」 「叔叔好,有机葡萄,带皮吃对心脏好。」他把水果给了南渡舟。 南正权打量着他,觉得他哪都比渡舟好,就不知道他究竟看上这浑小子哪一点。「趁热先来吃饭吧。」 一桌热腾腾的菜肴,气氛却是冷颼颼的。 南渡舟和南正权本来就话不投机,为了查子驍,他还是勉强挤出几句话来,谈得却都是公司的事。好好一顿家常饭,倒真的成了一场饭局。 查子驍能感觉到餐桌上一丝丝的烟硝味,但父子俩的关係比起两年前要好上太多,而且谈起公事,南渡舟颇有总裁的架势。 比起小警察,果然更适合当大老闆。查子驍是这样想的。 尷尬的晚餐匆匆结束,南正权刻意支开南渡舟,「去把葡萄洗了。」 查子驍对南渡舟使了个眼神:放心吧,我扛得住。 「坐啊。」南正权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听医生说要不是你替我做急救,我这条老命肯定撑不到医院。」 「叔叔不用谢我,这是应该的。」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我想要的您肯定不会答应,况且我帮助您并不是为了让您报答我,只因为您是渡舟的父亲,我无法袖手旁观。」 「如果当时你不救我,你们俩现在就逍遥快活了。」 「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没有你的阻挠,我们的日子肯定是逍遥快活的;但没有你的祝福,将是我们终生的遗憾。」 查子驍看着神色平静的南正权才敢继续说:「或许您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和接受我和渡舟的感情。这个我不强求,我只希望您不要阻挠我们在一起。我向您保证,如果有一天渡舟想有个完整的家,我会自动离开。」 「渡舟应该没有恢復记忆吧,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这孩子要不是和渡舟搞在一起,我还挺喜欢的。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董小姐在一起,他连看我一眼都没有。」查子驍当时觉得就这样死了心也没什么不好,「但后来我们在科工馆又见上面。或许是缘分吧。」 客厅这头算是一片祥和,在厨房那头的南渡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家太大,他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简直把他急死了。 他一边洗一边喃喃自语:「子驍没事买葡萄做什么,一颗一颗洗,要洗到什么时候,等我洗好,他们岂不说完了。」 南渡舟急忙端着葡萄出来,也不管他们在聊什么,直接插话,「吃葡萄,我刚试吃一颗挺甜的。」 查子驍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南正权接不接受,他也没法控制。 南渡舟塞了几颗在他的手心,查子驍把深紫色的葡萄放进嘴巴,甜中带酸,十分可口,比起他酸中带甜的爱情,好上太多。 南正权也没再问有关感情的事,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随后南渡舟让他早点休息,把查子驍带到附近公园散步。 「他没有说难听的话吧?」南渡舟牵着他的手,「还是他用钱砸你?」 查子驍开心问:「你记得他用钱砸我的事?」 「他以前真的这样说过,还真像他的作风。」 原来只是巧合罢了!查子驍空欢喜一场。 「你们都说了什么?」南渡舟才不相信他只是想表达谢意。 「我和他说,就算他不能接受,也不要阻挠我们。」 「那他同意了吗?」 「他没说同不同意,因为被你打断了;但我看他情绪都算平静,这至少是好的开始,你说是不是?」 「只要你不放手,」南渡舟紧紧握住他的手,「我这辈子也不会放手。」 真挚的情话让查子驍的心花怒放,他开心地拉着南渡舟就要越过马路,反而被他猛地拉了回来。 「子驍,你没受伤吧?」他紧紧抱着他。 「没有。」查子驍看着从身旁呼啸而去的黑色车子。 「真的没有受伤吗?真的吗?」南渡舟心头一阵抽痛。又问:「车子是金橘色的吗?」南渡舟确信脑子闪过是这种顏色。 「黑的。」查子驍一辈子也忘不了那顏色,激动说:「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天气很热、蝉很吵,我站的位置对面,有个檳榔摊,但没有西施,是个中年大叔。车子朝着你而来,我怕死了。我、我推开你……你没受伤是吧?」惊心动魄的一刻像似散落的拼图一块一块被慢慢拼回。 「你救了我,我哪能受伤?」查子驍吻了他,「还想起什么?」 南渡舟没再想起任何事,只有一种更爱眼前人的感觉,「我很爱很爱你。」 「没关係,不着急,你只要记住我也很爱你。」 寒冷的夜风吹散了甜蜜的话语,却吹不灭两颗炙热的心。 50原地守候(完 50原地守候(完 今夜查子驍依旧躺在南渡舟的海景套房里。他捲着棉被把自己变成一个茧,只露出头部和两隻白皙结实的手臂。 南渡舟搂着这团棉被,「你和谁聊天呢?」 「我哥。」查子驍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吃醋?」 「我还真吃醋。」每次查子驍提起「哥哥」,他心中就不是滋味,「手机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是兄弟情?」 「你以前有这么小心眼吗?」挑了挑眉,嘴角漾起一抹微笑。「也没什么秘密,更没裸照,你慢慢看。」 南渡舟接过手机点开相簿,没有发现姦情,只发现自己的爱情,「这张夕照剪影哪拍的?」 这些相片,查子驍已看过千万遍,他自然知道南渡舟问的是哪张。「我们第一次去爬山,还遇到捉捕通缉犯的章斌。」 南渡舟继续看,没有发现查老师和其他人合照,转而检查起通讯软体,一串的好友名单,前面居然还有编号,「这些都是学生家长吗?」 「我也不想加啊,联系过于方便简直把人当保母使唤,最气人的是,发在班群的公告都不看,非要一问再问。超烦的!」 南渡舟一面听他抱怨,一面寻找蛛丝马跡,然后发现一个名为「警察哥哥」的好友。他惴惴不安地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警察拿着手銬的贴图,上头还有五个大字──我要逮捕你。 这个警察哥哥是我吗?他不动声色地滑着页面,看着没有尽头的聊天记录,如果列印出来,肯定能绕上地球一圈。 看着这些搞笑的贴图和一个一个的方块字,南渡舟也没有回想起什么,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逮捕」,不只是「逮捕」,除了满满慾念想来场手銬play,更是想把人牢牢拴在身边一辈子。 「你觉得手銬play如何?」南渡舟忽然冒出话来,因为他的脑子现在都是邪恶的念想。 最近,查子驍幸福得压根忘了他们旧的聊天记录一直在那里,有点害臊地说:「你是开玩笑的吧?」 「如果我是认真的呢?」南渡舟的眼里的两团火格外慑人。 被南渡舟压在身下,查子驍是心甘情愿,但如果能把大总经理压在身下,应该别有一番乐趣,「我们买两副手銬,比一场,看看谁能銬住谁?输的人只能当阶下囚,不能拒绝赢的人的任何要求。」 查子驍没想到「引狼入室」,如此简单,南渡舟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当然是南总被銬着狠狠操了一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甜蜜的小日子过了几天,他们的游艇度假泡汤了,原因是南正权过完农历春节后就要退休,接班人南渡舟根本抽不出任何时间来。 即便如此,查子驍的心里却十分开心。南渡舟接手公司意味着他得到了南正权的认同,他们的爱情不一定一路平坦,至少少了最大的阻碍。 再过几天就要除夕了。 简崢来南部出差,顺便来把乐不思蜀的查子驍带回家。 返家过节之前,查子驍想重新介绍简崢给南渡舟认识。 正坐在南洋料理餐厅的简崢不断眨着眼睛。 「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简崢摘下眼镜揉了揉,「大概是睫毛掉进去。」 查子驍坐过来他的身边,「我帮你看看。」 进门来的南渡舟,发现自己的爱人亲暱地和陌生的男人靠在一起,他猜想这位男子应该就是查子驍毫无血缘的的兄长。 眼睫毛已随着泪水来到泛红的眼角,查子驍拿了卫生纸拭去,「好了。」 此刻,来到桌边的南渡舟,喊了一声「子驍」后,看清楚把金框眼镜戴上的人。 简崢知道他已经忘了自己,自我介绍说:「渡舟你好,我是子驍的哥哥简崢。」 「你好。」南渡舟这二字说出一股酸味来。 这两人分明没有过节,查子驍不知道南渡舟会什么不太开心,小声问:「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见我哥,现在见面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所有的记忆翻江倒海而来,南渡舟贴近他的耳畔说:「我吃醋,你是不是还喜欢你哥?」 查子驍立即给他补一下忘记的事,「我哥结婚了。」 「是啊,他结婚了,你才会喝得烂醉如泥,对我投怀送抱。」 南渡舟记忆恢復得太突然,查子驍惊讶得举着水杯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他试探性地问:「第一次『支援宵夜』,我送了什么?」 「蚵仔麵线。」南渡舟不假思索道。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能放弃南洋风味大餐,去路边摊吃上一碗蒜香浓郁的蚵仔麵线。 简崢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并没有点破这一切。 晚餐后,南渡舟送他们来到查子驍的租赁处。 「简大哥,子驍能借我一晚吗?」 「我记得子驍套房的床是单人的,这样正好,我们就不用挤在一起了。」简崢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查子驍没想到会被自己哥哥出卖,只好跟着南渡舟回家。 「你就这么讨厌简錚。」他没想过简崢会是「醋」发他记忆的关键。 「我是嫉妒他。他有你的爱,还有你的陪伴。」 「早知让你恢復记忆如此简单,我应该让简崢来把你这个『负心汉』骂一顿的。」查子驍眼眶尽是喜悦的泪水。 是夜,他们没有缠绵悱惻的翻云覆雨,而是在一个被窝里相拥而眠,仅仅是这样平凡的日常,足以治愈灵魂的伤痕。 * 新的一年,繁花似锦。 南渡舟接手公司逐渐上了轨道,等到空间下来,才发现时间都来到了夏天。 他们手牵手站在游艇的甲板上,凝视着被阳光渲染成一片浓郁金色的广袤海洋。 「候鸟依季节变化而飞翔。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无须在原地守候。」南渡舟看着从天空飞过的鸟群有感而发。「这些话,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子驍。」 查子驍没想过他如此多愁善感又文青的一面。人,果然还是要多多接触大自然的。 他对着南渡舟深情说:「但,总有归来的一天,不是吗?」 结束了五天四夜的海上之旅后,南渡舟陪他回了老家一趟。 查子驍说:「回家前,我想去一个地方。」 南渡舟没有询问他要去哪儿,直觉他就是想去那,点头说:「那我也顺便到警局,给他们饮料支援一下。」 沿途的景色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随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南渡舟把车停在樟树下。 茂盛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夏蝉藏匿于绿叶之间长鸣。 查子驍看见郝禹和一位帅气的男子从对面走过,但他并没有出声喊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淡淡地说:「这里是我们暂时失去彼此的地方。」 「还是那么吵。」南渡舟降下一点车窗,蝉鸣简直要穿破耳膜。他转头深情凝睇查子驍,「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们握住彼此的手。 太多的回忆涌上两人的心头。 他们依旧记得相遇的那年夏天,满树的蝉鸣都不及自己的心跳声响亮。 (正文完) 51番外:格斗场play(互攻,慎入 51番外:格斗场play(互攻,慎入 话说上次手銬play,南渡舟因为查子驍一声甜腻的「警察哥哥」,而大意失荆州。所以,今日他们来到健身格斗馆,再次一决高下。 「子驍你们怎么这么早?」陈轩刚打开大门,正要开灯,就看见查子驍和南渡舟一起踏入馆内。 「学长,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营业吧。」查子驍看着南渡舟笑了笑,「可以先让我和渡舟打一场吗?」 陈轩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健身馆碰面时不欢而散,第二次再遇见他们时,查子驍喝得醉醺醺瘫软在南渡舟的怀里,不论怎么看,就是给人一种「相爱相杀」的错觉。 他搞不清楚两人的关係,但大金主能来光顾,自然是再好不过。陈轩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你们自个来,我忙去。」 两道帅气的身影进了更衣室,稍后,换好背心及短裤的一黑一红就往楼上去。 他们选了靠最内侧的场地,拉起格斗场的围绳、进入。 查子驍的手指插入染成栗红色的头发内,徐徐往后梳,露出饱满的天庭,那双深栗色的眼睛,没有以往的柔情,反倒像一匹桀驁不驯的野马,挑衅着南渡舟。 干!没有人连穿格斗服都这么性感的。 南渡舟的那一声「干」是讚美、是欣赏,还是最赤裸的慾望。 红色的宽肩背心贴合在查子驍结实的身躯上,背心侧边的那一条白线,从腋下延伸到腰际,形成一道既优雅又有张力的弧线。那截若隐若线的腰腹,令人浮想联翩。下身红色的短裤,把那细緻又结实的长腿,衬得如红色天鹅绒布上的一块上等羊脂白玉。 「眼睛都在看哪?」查子驍挑眉一笑。 自从南渡舟当上大总裁后,晒太阳的机会也少了,肤色也白了一些,尤其在这一身黑色的格斗服衬托下,宽肩窄臀和大长腿,看起来就像是从大萤幕走出来的大明星,有点不太真实。 查子驍逼近他,曖昧的手从突起的喉结开始往下摸,停在那饱满却不夸张的胸肌上,不客气地搓揉着。 南渡舟将自己的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凑近他的耳畔,低沉的嗓音搔着耳膜,「要开始了吗?」 查子驍点点头,手却继续往下摸,绕过微微鼓起的部位,然后往结实臀部摸了一把,再拍了两下,倏地拉开彼此的距离。 「撩完就跑,你也太坏了。」南渡舟抱怨着。 查子驍击击掌,双脚分开、双膝微曲,握起拳头,进入打斗状态。 说起柔术比赛这件事,查子驍一直是被动的,但因为他的痛觉过于敏感,吃过几次亏,受过几次教训后,他为了免去皮肉之苦,便先发制人。 但面对南渡舟,他只能等待,等他先出手,再寻找出破绽,攻其不备,不然光论蛮力,查子驍可是佔不了上风的。 南渡舟直拳朝着查子驍而来,他左闪、右躲,轻巧地逃过了变成猪头的一瞬间。 「哥,你来真的呀?!」 南渡舟也没使上全力,却说:「你也别像那一次放水。」 「你还知道我故意放水,现在想想,当初那拳应该要揍下去才对。」查子驍也直拳反击,「说不定能让你恢復记忆。」 南渡舟侧身闪开他的攻击,「如果被你揍能恢復记忆,早知道那天我就当你的人形沙包。」 你来我往,谁也佔不了便宜,反而搞得汗水淋漓。 查子驍挌挡掉他的攻击,驀然伸手抓住南渡舟的领口。 被揪住领口的人,都被抓出经验来。南渡舟觉得自己肯定躲不过这一记过肩摔,所以没有挣扎、反抗,没想到迎来的不是背部贴地的疼痛感,而是唇瓣上的一抹温存。 这样一直被撩拨,南总就算自制力再好,也是忍不住了。 因此,查子驍长腿一踢过来时,他没有闪躲,而是直接抱住他的大腿,然后在冒出一层薄汗的雪白大腿上烙下一个红红齿印。 突然被咬一口,查子驍痛得手脚并用,直接缠上南渡舟的身躯。 「味道挺好的。」南渡舟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唇,然后又舔了查子驍的脸颊。 查子驍的重量全压在南渡舟的身上,一个重心不稳,两人抱成一团倒在垫子上。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这场本是战斗力的比拼,居然中途变了调。 查子驍坐在南渡舟的胯上,扯下他湿润的背心,笑说:「我觉得我开『船』的技巧与日俱增。」 南渡舟也把爱人的背心褪去,「我也觉得我骑『马』的技术大有进步。」 「不如你送我的那一艘游艇就叫渡舟号如何?」查子驍单手扣着南渡舟的脑勺问。 「你开心就好。」 「你想要什么礼物?」查子驍的另一手摸进黑色的裤档里,揉了揉。 被查老师碰处的敏感处一阵舒爽感。南渡舟咬牙隐忍,带着气音的嗓音特别撩人,「我想要吃马肉赤身。」 查子驍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说:「吃马肉得去日本,暑假才刚过,我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你有台湾时间就行。」南渡舟毫不留情地把红色的运动裤拉了下来,发现他今天穿的是酒红色的内裤,「这也太骚了。」 「这内裤可是你买的,自己不穿就算了,还不准我勤俭持家?」 查老师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南总本是被懟得哑口无言,突然灵光一闪,「那套子也省点用吧。」 这东西能省吗?查子驍也是无语,转念一想──还真的能省。 唇直接堵了上南渡舟的唇,舌在他的口腔肆虐,摸着昂首的硬挺,手,流连徘徊其中。 在查老师巧手的爱抚之下,南大总裁露出一脸舒服且享受的表情,不久后,查老师的手上多了一股黏稠的湿热。随后,他把南渡舟的裤子扒了下来,手上的白浊就往南渡舟臀缝之间的洞穴抹,他不停地揉压直到肉穴松软,把自己内裤拉下,掏出肉刃,徐徐顶了进去。 「套子就是这样省的。」 南渡舟哭笑不得,直接双手交叠放在后脑袋下,彷彿自己是一叶荡在如镜湖面上的舟,而查子驍就是摆渡者,支起划桨般把他的腿撑开,俯下身躯,双手恣意搓揉着厚实的船身,毫不犹豫地拍打、摇晃壮美的船舷。 南渡舟欣赏着查子驍在自己身体里辛勤耕耘,陶醉在纯粹的情潮之中,沉溺地想放声高歌…… 查子驍酣畅淋漓地摆弄着,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瞬间,销魂的快意全往下腹涌去。稍后,将肉刃抽离,趴在南渡舟的胸膛上,享受着释放后温存。 南渡舟摸了摸自己湿滑的后庭,把黏稠的液体往查子驍后穴抹,一边扩张一边亲吻,「这样就累了?」 「也不是,是你的胸膛太舒服,一碰上就犯懒。」查子驍张口咬住他的乳尖,轻轻拉扯。 这一扯把南渡舟半勃发的老二,直接扯硬了。 他腰部发力坐起,顺手把人抱起。 「去哪儿?」缠在南渡舟身上的人问。 南渡舟把人抵在擂台的围绳上,托住他圆润的臀,老二就缓缓地挤了进去。 查子驍有点无法承受这样的疼,双手握住粗绳,长吁一口气,接着迎来的是一阵阵扎扎实实的衝撞,他的肌肉紧绷,使劲地捉着绳子,背后也压印出三条痕跡来。 「渡舟,太深了。」查子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漂亮的眼眸泛上了泪光。 南渡舟看着随绳索微微摆荡的人,如同奔腾的骏马,四蹄翻腾,鬃鬚飞扬,优美的身躯染上情慾的红潮,他的目光不捨挪移,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 南渡舟退了一点,再次往里头敏感的点猛戳,肠道一阵一阵紧缩,像是要把他挤出来,他猛地加速,炙热肠道里涌来的快感,如从山坡上狂奔下来的野马,来势兇猛,瞬间,一抹白浊喷洒在查子驍自己的腹部上。随后就听见南渡舟低吼一声,一股灼热射在了肠道里。 南渡舟拉回查子驍掛在绳索上的手,搁置在自己的肩头,抱着全身乏力的他躺下,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深情道:「爱上一匹骏马。」 查子驍笑着亲吻他,「爱上一叶孤舟。」 「我的心就是你的草原。」 「我的心就是你的港岸。」 南渡舟的嘴角荡开一抹微笑,「任你驰骋。」 查子驍的眼角又沁出一滴泪珠,「愿君停泊。」 情话绵绵的两人,压根不管今夕是何夕,只想静静拥抱在一起,感受彼此最真的心跳。 稍早,上来的查看情况的陈轩,见到两人赤裸交缠的面画,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有这么讨厌对方吗?不然怎么会像娘们打架似的,扒光对方的衣物? 然后又听见了让人脸红心跳的肉体碰撞声,还有他完全不敢听的呻吟…… 他像偷看了a片的未成年人,急忙跑下楼,拿了一个「禁止进入」的牌子,挡在楼梯口,然后在楼梯口不停踱步。 左思右想觉得不妥,乾脆拿出上次装修剩馀的封锁线,直接拉上。 这时,第一位客人已经上门。 阿胜说:「老闆,你们楼上不能参观吗?」 「楼上水灾。……对,就是水灾,暂时不能使用。」 「可是,我好像看见我们南总的车子停在外面。」 陈轩一脸错愕,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是南总包场了。」 包场费,还是清洁费,都要从南总身上榨出来。 「我还是带你参观别处吧。」 阿胜知道南渡舟常来健身,能亲眼目睹老闆英姿的时刻,怎么能错过,他趁陈轩一个不注意,就往楼上跑。 「别上去啊!」陈轩边追边喊:「上去你肯定被炒魷鱼的……」 ◇全文完。谢谢来看文的朋友。 ◇手銬play,请自行脑补。(如能入围,大家就等我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