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最穷宰相,始皇求我贪污秦墨》 第一章 什么!朕的镇国侯要造反? 公元前221年,关中咸阳城,秦王宫大殿。 “臣廷尉李斯,参劾镇国候秦墨,蓄养数千宾客童仆,其心恐异!” 大秦最高法执掌者李斯,高冠博带立于殿中,朗声向陛阶之上的始皇帝禀奏。 殿内为之一静! 旋即,两班文武无不哗然,皆看向一位按剑立于陛阶前的黑袍英武青年。 他便是秦墨! 爵封镇国候,食邑十万户,兼领右丞相,掌帝国权柄。 乃是商君设立军功爵制度以来,大秦最年轻的彻侯,发迹于卒伍,运筹于朝堂。 攻灭六国,他三日连夺十城,世人谓之华夏第一勇士。 推行郡县,他辩服六国博士,世人谓之华夏第一智者。 恢复民生,他培育高产粮种,世人谓之华夏第一能臣。 纵观殿中群臣,唯独只有秦墨一人佩剑,护在始皇帝身前,足可见信重之甚! 可如此人物,却私下蓄养数千宾客童仆,想作何? 须知,那秽乱宫闱的嫪毐,当年发动叛乱前,也是蓄养数千宾客童仆,训练成死士…… “李廷尉,这些事情你从何处探知?”秦墨颇有些好奇问道。 他其实是穿越者来的,胸中自有一番抱负,远不止是终结乱世那么简单。 更想做些影响深远的事情,让筚路蓝缕的华夏先民少走弯路。 但现在看来,似乎被误解了! “镇国候做的那些事,这咸阳城中人尽皆知,何需探查?” 李斯回怼秦墨一句,又向始皇嬴政揖手道:“皇帝若不信,可随臣前往镇国侯府,一看便知。” “善!” 嬴政丹凤眼微眯,漠然点头。 秦墨少年从军孑然一身,是他亲手提拔起来,有时甚至当做子侄看待。 其秉性如何,嬴政也最是了解,不可能行那忤逆之事。 不过,多敲打总是没错的,免得这瓜怂将来行差踏错,走上不归路。 当年赐死仲父吕不韦的剜心之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嬴政和两班文武,在李斯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出了秦王宫,直奔毗邻的镇国侯府。 而等进入府内,嬴政也开始皱眉了! 因为府内情形,正如李斯所奏,竟蓄养大量童仆,只一处前院的演武场,便聚集不下五百童仆。 镇国侯府占地数百亩,规模仅次于秦王宫,其中所能蓄养的童仆,恐怕万人不止! 演武场上的童仆们,发现嬴政这一行人后,顷刻间作了鸟兽散。 最后,仅剩一个十来岁的小家伙,面朝墙壁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似乎还未发现变故! “四五二十,四六二十四,四七……” “四七是多少……额又忘了……” 嬴政迈步走过去,听了片刻后,却是哑然失笑。 这娃子真是瓜的阔以,竟连四七二十八都算不出来。 “咦,你们是谁啊?” “谁让你们这群瓜怂进来滴?” 瓜怂娃子终于发现了身后的嬴政,立即瞪着眼睛喝问道。 好嘛,嬴政和满朝文武也都成瓜怂了! 嬴政并不见怪,只是道:“听说镇国侯府广纳宾客,额们前来投效。” “甚的镇国侯府?” “这里是始皇帝所设的大秦学馆?” “瓜怂找错地方啦,快走快走,莫让夫子看见,否则定会打你们手心!” 瓜怂娃子一叠声催促众人离开。 看那急切模样,恐怕平时没少被夫子打手心。 嬴政和群臣好笑之余,却也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疑惑看向秦墨。 李斯更是满头雾水,有些不信邪的跑出门外看了看。 门外彻侯仪制俱全,更有嬴政亲题表功石刻,高大厚重立于门侧。 这确实是镇国侯府无疑。 只是门上匾额,却又实实在在写着‘大秦学馆’四个秦篆,看字迹似乎也是嬴政亲题。 李斯快步而回,向嬴政问道:“皇帝何时设立的大秦学馆?怎会占用镇国候之府邸?” “……”嬴政比他还懵逼,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秦墨无奈,只得主动开口道:“皇帝难道忘了,前些日子,臣曾上书设立学馆,为帝国培育人才,皇帝批准了,还亲题大秦学馆四字,附在书简里。” 嬴政眨了眨丹凤眼,隐约……似乎……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儿。 “朕尚未从国库拨出钱粮,卿何以培育这上万学子?” 秦墨如实回答道:“六国才灭,臣深知国库空虚,便将府邸改成学馆,又把自己的食邑岁禄先垫上,聘请了大量夫子,倒也勉强够用。” 嬴政追问道:“卿请了多少位夫子?” “每五十学子一位夫子。” “嘶……” 秦墨说的简单,嬴政却听得直咧嘴。 自有仓颉造字以来,在这华夏大地上,每个识字之人,都是宝贝疙瘩,上可辅君下可牧民。 秦墨的食邑岁禄固然丰厚,可如果给上万学子聘用夫子,多半也是捉襟见肘。 “卿将府邸改成学馆,自己住在何处?” “自是有住处的。” “何处?” “……” 少倾,众人来到镇国侯府旁的一座茅屋小院。 柴门旁栓着条黄犬,院内还开辟有菜田,倒也清静雅致。 当然,说是寒酸也行。 因为众人进来之后才发现,人一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简直逼仄的喘不过气! 嬴政嘴角抽搐,李斯目瞪口呆,群臣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尼玛就是大秦彻侯的住所? 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咸阳城里的小康之家,住的都比这宽敞! 嬴政冷冷看了李斯一眼,让李斯噤若寒蝉,而后撂下一声冷哼,迈步走进茅舍查看。 而这一看,顿时又是头皮发麻! 他早年在赵国为质子,自认也吃过些苦,可眼前茅舍之简陋,却突破了他对贫寒的认知。 正门堂屋内,仅有一案一席,其上堆满简牍。 左耳房卧室,仅有一榻一柜,旁置斑驳战甲。 右耳房厨灶,仅有一锅一碗,尚有残羹未食。 除此,再无他物! 嬴政心性冷毅,屠城灭国不皱眉头,但此时,却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伸手端起粗陶大碗,快步出了茅舍,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秦墨。 “爱卿贵为彻侯之尊,当享五鼎食……朕赐下的鼎器何在?” 秦墨犹豫了下,说道:“鼎器实在笨重,不如陶碗端着舒服,卖与武成候了。” 这理由太过强大,文武群臣尽皆默然。 只是一个个的面皮,宛若得了颜面神经失调,疯狂抽搐抖动。 吾辈求之不得的尊荣,你特么居然嫌弃用着笨重? 嬴政呆滞半晌,最后指着陶碗里的剩米饭,问道:“爱卿……当真只吃这个?” 秦墨认真解释道:“对,此乃臣昨日特意留下的隔夜饭,辅以特殊烹调方法,食用更加美味。” “皇帝若不嫌弃,臣这便烹制了,请皇帝品尝。” “诸位同僚也可尝一尝!” 说着,秦墨就要去接嬴政手中的陶碗。 但这时候,嬴政却是突然面目狰狞,猛的将陶碗摔在地上。 嘭—— 咔嚓—— 陶碗碎裂,剩米饭撒了满地。 秦墨看的一咧嘴:“额滴蛋炒饭啊!” 第二章 臣的敛财之术,其实也不差! 秦墨心疼自己的蛋炒饭,嬴政却是在破口大骂。 “镇国候,朕之肱骨也,廉苦自守堪为老秦人表率!” 说话间,嬴政丹凤眼中更是凶厉大炽,看向早已汗流浃背的李斯。 “彼辈诬告陷害,莫非是六国旧族的间客,欺朕剑锋不利乎?” 李斯此时委屈的想哭,怪只怪他事先没有调查清楚,便冒然上奏,实在无可辩驳。 秦墨看了眼惨兮兮的李斯,叹道:“李廷尉一心为国,皇帝倒也不必苛责。” “想来李廷尉是深知宾客童仆之害,不如便颁布一道法令,额定二十等爵臣的宾客童仆数量。” 嬴政闻言一愣,随即颔首道:“甚善!” 李斯暗暗咧嘴,眼神幽怨。 朝堂上的三公九卿,哪个家中不是宾客童仆如云。 他这大秦最高法长官,若敢颁布法令限制,妥妥要成群臣公敌啊! 秦墨这报复也太狠了,偏偏他还不能不接。 嬴政没有理会他那幽怨的眼神,转而看向秦墨。 “额滴爱卿啊,你乃大秦彻侯,官至丞相,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怎能如此苛待自身?” “若是天下贤才见了,岂不腹诽朕刻薄寡恩,谁还愿为大秦效力?” “你看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他们父子家中,良田万顷财货成山,尚且还不知足,你身为后辈更要善于聚财啊,往后日子还长呢!” 嬴政苦口婆心,群臣也是点头附合。 秦墨哭笑不得:“其实,隔夜饭炒的蛋炒饭,很好吃。” “隔夜饭能好吃到哪里去?” 嬴政听他又提隔夜饭,顿时便满脸嫌弃:“朕知你奉行兼爱思想,但过犹不及。” “你是咱大秦帝国的脸面,说甚也不能再住茅屋、吃隔夜饭!” 似是想到什么,嬴政突然又看向李斯,脸色微冷。 “你诬告秦卿,反是秦卿为你解围,如今见秦卿如此清苦,心中无愧吗?” 李斯秒懂,咬牙割肉道:“臣愿赠镇国候百亩大宅一座,半两钱币万枚,还望镇国候莫推辞。” 送上门的好处,狗才不要。 秦墨不跟他客气,笑道:“李廷尉盛情,本候便却之不恭了。” 嬴政满意颔首,扭头却又看向其他臣子。 群臣:“……” 群臣无语,国库里没钱,便拿我等开宰,皇帝属实不厚道。 但想到堂堂大秦帝国第一臣,住茅屋吃隔夜饭过日子,也真心说不过去。 这已经不是秦墨个人的事情,这是关乎帝国颜面的国事! 于是,左丞相王绾,赠绢帛百丈。 郎中令蒙毅,赠健马十匹。 中车府令赵高,赠朱漆车驾一副。 群臣捐钱捐物不一而足,让秦墨瞬间成为小富翁。 嬴政似乎还不满意,左右看了看,指着躲在群臣后面的王家父子。 “两位老将军躲甚?近前说话!” 王翦和王贲刚才被夸奖善于聚财,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家是善于聚财吗? 那是功高盖主之臣的自污!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家确实聚敛了很多财货土地。 现在嬴政又点名他们,父子俩是真尴尬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嬴政不管父子俩的小尴尬,只是拉着秦墨道:“秦卿就交给两位老将军了,教教他如何敛财。” 秦墨嘴角抽搐:“臣的敛财之术,其实也不差。” 他身为后世人,在这堪称蛮荒的先秦时期,随便弄点什么皆可日进斗金。 只是他聚敛的财货,全部用来做事了,并非不会聚财! 嬴政愣了愣,想起秦墨经常创造一些神奇物什,便也恍然了。 但是他也没有改变主意,一脸肃然的瞪着王翦父子。 “两位老将军,朕把秦卿交给你们,旁的朕不管,务必不能让他再住茅屋吃隔夜饭!” 说罢,嬴政转身离了小院,率领群臣摆驾回宫。 不大会儿功夫,小院里仅剩王家父子和秦墨,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秦墨:“两位老将军饿吗?” 父子俩:“饿!” 秦墨:“那等我挖些土豆,款待两位老将军。” 父子俩:“……” 秦相是不是对‘款待’俩字有误解? 额们父子咋说也是大秦彻侯,你不说大排筵席招待,起码也得去酒厮摆一桌吧? 可偏偏,秦墨似乎没有怠慢贵客的觉悟。 先是将洒落满地的剩米饭喂给看门黄犬,便真挖了土豆钻进灶房。 父子俩跪坐在堂屋里等候,相顾苦笑不已。 想改变秦墨的生活习性,怕是任重而道远啊! “水开了,两位老将军先喝些热茶,稍待片刻。” 秦墨提着陶壶从灶房出来,自案几下摸出两个杯子,各撒了一把茶叶,倒入沸水冲泡。 然后,便又回了灶房忙活! “父候,秦相节俭若斯,始皇帝之交代,恐不好办呐。” 王贲捋着花白胡须,压低声音道。 王翦没搭理他,看着杯中气氲升腾,一股嘉木清香扑面而来,不禁脱口赞道:“真乃仙茶也。” 秦得巴蜀,煮茶法流传关中,秦人爱之。 而煮茶法顾名思义是煮着喝,熬煮时佐以盐、姜、桂、橘皮、薄荷等物。 喝着倒也挺有滋味,可其实就是一锅汤。 似秦墨这等炒茶冲泡之法,王翦却是从未得见,只觉香气怡人,闻之通体舒泰,故而惊为仙茶! 王贲此时也已被茶香吸引,父子俩抽动鼻子闻了又闻。 最后,眼见茶汤要凉,王翦才率先端起茶杯,小心翼翼轻抿一口。 王贲瞪眼瞧看父亲表情,但见王翦茶汤入口,寿眉便已皱起,似乎不甚美味。 可过得片刻,却又寿眉舒展,面露陶醉之色! 王贲看的满头雾水,索性也端杯啜饮。 他这一口喝的多,只觉苦涩难言,险些吐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咽下,正想说一声苦水,那股炒茶独有的回甘,便已充斥口腔,乃至肺腑心脾。 “当真仙茶也!” 王贲也脱口赞了一句,继而捧着茶杯端详道:“原来秦相也爱华美,此杯似玉非玉,玉质中更嵌有金漆彩绘,当真巧夺天工。” 他这一说,老王翦也发现手中茶杯,似乎不同寻常。 老头原以为是玉杯,也没多看,此刻细看,不禁咋舌:“此杯,价值连城啊!” 父子俩越看越惊奇,颇有些爱不释手。 但其实,就是白瓷杯而已,烧制极其粗糙。 王贲口中所谓华美的金漆彩绘,更只是烧制失败产物。 秦墨原本是想要真正华美的金丝珐琅彩,却不小心搞成了暴发户土豪风。 …… 第三章皇帝,如今秦相又是孑然一身了! 王翦父子俩品茶赏杯的功夫,灶房里也飘出饭菜香味。 稍倾,秦墨端着铁锅和竹筷出来。 “晚辈把家中仅有的一条腊肉下锅了,两位老将军可别嫌弃。” 铁锅置于案几,锅盖掀开,一股辛辣浓香,顿时弥漫开来。 “咕嘟!”父子俩齐齐吞咽口水。 探头往锅里看去,却是土豆炖腊肉! 当初秦墨之所以穿越,是因为与家人野游走散,适时身上背着不少食材。 这些年,他带来的食材,早已培植成功,并在平灭六国期间,攻下一地推广种植一地。 八宝粥料里的各种高产主粮,还有土豆、白菜、茄子、辣椒等菜蔬……都并不稀奇了。 稀奇的是烹饪方法! “我那仅有的陶碗,方才让始皇帝摔了。” “两位老将军将就一下,便用这些三扁四不圆的碗碟用餐吧。” 秦墨从案几下摸出三套瓷碗瓷盘,给父子俩一人分了一套。 这些瓷碗瓷盘与茶杯同出一窑,由于体积相对较大,烧制难度也更大,故而比茶杯更加粗劣。 是真的三扁四不圆,上不得台面! 可纵然如此,父子俩也是小心翼翼接过,生怕给他摔碎了。 秦墨看的莞尔不已。 “两位老将军不必如此,这些碗碟皆是残次品,并不珍贵,摔了也就摔了。” 父子俩愕然问道:“残次品?难道还有更好的?” 秦墨点头:“下一窑也快烧制好了,想必能进些,两位老将军若喜爱,回头送几套到府上。” “那便谢过秦相了。” 王贲拱手一揖,欣然接受。 而王翦,比儿子脸皮更厚,则是指着茶杯道:“这杯中仙茶,最好也送一些。” “茶,当然有。” 秦墨探手又从案几下摸出一个粗瓷坛子,嘿然道:“但今日,咱们只喝酒!” 说着,拍开封泥,为父子二人斟满茶杯。 浓烈的酒香,瞬间压过炖肉香气。 王翦见此,眼露精光,口中却是打趣道:“秦相,酒精是用来给军卒伤口消毒,皇帝法令严禁饮用,你这是坏法度了啊。” “父候平日里也没少偷喝,就别逗弄秦相了。” 王贲实诚人,开口便揭了父亲老底。 “再说,这酒精是秦相研制,皇帝法令再严,也管不到秦相头上。” 秦墨听得哈哈大笑:“酒精那东西喝了伤身,皇帝颁布法令禁饮,其实也是为军中将士着想。” “不过,晚辈这坛并非酒精,而是真正的美酒,两位老将军放心饮用。” 武人粗犷,没有不爱酒的。 父子俩闻言,立即各自端杯品尝。 窖藏过的二道锅头,少了燥劲儿,醇厚确非酒精可比。 父子俩一杯下肚,不由眼睛放光,赞道:“美酒!” “别忘了还有美食。” 秦墨率先夹起一块炖至酥烂的腊肉,塞入口中开吃。 父子俩也不再客气,迫不及待夹了炖肉品尝,却是又香又辣,让人欲罢不能! 两位大秦彻侯,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悦乎,一边吃喝还不忘一边感慨。 “看来,秦相虽节俭,却并不苛待自身。” “额们父子平日的吃食,与秦相的吃食相比,可称泔水矣!” …… 两日后,秦王宫御园。 嬴政身穿玄黑便服,观看长子扶苏舞剑,点评道:“华而不实,终究少了锐气。” “你若与秦墨捉对厮杀,怕是眨眼便已人头落地!” 扶苏收剑苦笑:“父皇说笑了,秦相乃华夏第一勇士,儿臣如何能比?”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日后秦墨再行征讨之事,或可跟去历练一番,定让你获益良多。” 嬴政嘱咐道,扶苏连忙揖手称是。 父子二人又闲聊一番,嬴政突然看向身旁侍立的赵高,问道:“秦墨这两日没来上朝,可是从那茅屋中搬出去了?” “秦相尚未搬出去。” “未搬?” 嬴政顿时皱起眉头。 赵高惶恐,赶忙解释道:“皇帝有所不知,李廷尉赠与秦相的百亩大宅,被秦相用以新设了一座学馆。” “臣等赠与的健马、车驾、绢帛等财货,也被秦相变卖,用以聘请夫子。” “如今,秦相又是孑然一身了!” 嬴政都听傻了,“又……又败光了?” “照此下去,给他个国库,也不够败啊!” 扶苏不敢苟同,替秦墨辩解道:“父皇,秦相一心为国,父皇应该夸奖才是,怎能说败光?” “你个瓜怂懂甚!” “自三皇五帝以来,你见哪家贵族勋臣,住茅屋吃隔夜饭?” “大秦还要不要脸面了?” 嬴政没好气训了儿子一通,然后向赵高问道:“王翦王贲呢?朕是怎么交代他们的,竟连些许小事也办不妥!” 他是真怒了,直呼两位彻侯的姓名。 “两位老将军每日三趟去茅屋苦劝,奈何秦相也是心性坚毅之人,不是旁人轻易能劝动的。” 赵高无奈解释道。 嬴政冷哼一声:“劝不动,难道不会用计?” “两个在沙场上智计百出的老将,摆不平一个后生晚辈,丢不丢人!” 赵高:“……” 扶苏:“……” 那是咱大秦帝国的丞相,不是六国旧臣,用得着如此吗? …… 当夜,连续在秦墨家蹭吃蹭喝两天的王家父子,终于良心发现了。 父子俩在府中大排筵席,邀请秦墨上门赴宴。 秦墨架不住两位老前辈的盛情邀约,只得带了礼物前去。 “新出窑的瓷器。” “新炒制的雨前山茶。” “还望两位老将军莫嫌寒酸!” 秦墨徒步而至,将手里拎着的礼物奉上。 王翦王贲看着堪比玉器的素瓷,闻着沁人心脾的茶香,不由老怀大慰。 “好好好,如此厚礼,怎会嫌弃寒酸,快快入席。” “近日府中新得一舞姬,美貌绝伦,翩然若仙,惯会舞剑,秦相定要品鉴一番!” 两个老不正经,将秦墨按在席间,又挥手叫来舞姬助兴。 秦墨倒也安之若素,让吃喝就吃喝,让看美女就看美女,见舞姬剑技不凡,还不忘鼓掌喝彩。 “秦相,此女身段可还入得法眼?” 王翦挑了挑寿眉,满脸暧昧道。 那模样,当真像个老龟公。 秦墨哭笑不得,点头道:“甚好。” …… 第四章 小丫头片子不知人间疾苦 王翦听秦墨说好,顿时来了精神,凑过去附耳低声道:“此女媚骨初成,且有一身武艺,等闲男儿怕是降不住她。” 王贲趁热打铁,跟着说道:“秦相不如收入房中,将之驯服!” 这特喵,当真活脱脱就是俩龟公。 秦墨:“呃这……” 王翦不等他回答,便向舞姬招手道:“虞姬,近前来。” 秦墨听到舞姬的名字,却是身体一僵:“虞姬?” 虞姬停下舞剑,款步而至席前,向王翦、王贲见礼,而后又向秦墨见礼。 王贲趁机道:“虞姬,你可知眼前这位英伟男儿是谁?” 虞姬抬眼瞧了瞧秦墨,复又低眉顺目道:“妾不知。” 王贲嘿然:“你可知华夏第一勇士是谁?” “知晓,妾仰慕已久。” “你可知坚持推行郡县,让华夏再无分裂战乱之苦的是谁?” “知晓,妾仰慕已久。” “你可知培育高产粮种,让华夏万民再无饥馑之忧的是谁?” “知晓,妾仰慕已久。” 王贲三问,虞姬三答,惹得老王翦哈哈大笑:“既是仰慕已久,岂能当面不认?” 虞姬立即向秦墨一揖到地:“妾见过镇国候。” “无须多礼。” 秦墨摆手,表情古怪道:“你是楚人?” “妾正是楚人。” “那你认识楚人项羽么?” “妾不识。” “……” 秦墨咂咂嘴,不再多问。 没有项羽衬托,虞姬也不过是个苦命的舞姬。 …… 半个时辰后,镇国侯府旁的茅舍中。 “好吧,你并不命苦,华夏大地上九成九的百姓,都没你活的滋润。” 秦墨看着虞姬身后的数箱衣物首饰,只能如此感叹。 王家那俩老不正经,到底还是把虞姬送给他了! “你确定要跟着本候过日子?” “本候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如果你想回武成候府,还来得及。” 秦墨不介意身边多一位美人伺候,男人嘛,懂的都懂。 但他不想把本就入不敷出的钱财,用在金屋藏娇上,只能把丑话说在前头。 “妾仰慕镇国候已久,有幸能服侍左右,又怎会怕苦?” 虞姬说的恳切真挚,仿佛能服侍秦墨,人生便已经圆满了。 但其实,她心里正激动着呢,因为王家父子为她入了良藉,更言明秦墨尚未娶妻。 她若能捷足先登,那便是彻侯夫人了! 只要能做彻侯夫人,莫说是住茅屋,住猪圈她也没二话! 而且话又说回来,她根本不信秦墨,能如此清心寡欲过一辈子。 以前或许能自得其乐,但那是没享受过,一旦开了荤…… 哼哼,男人的德行,她自幼便见得多了! …… 虞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当下便服侍秦墨脱衣就寝。 秦墨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见她也要脱衣钻进来,不由皱眉道:“你多大?” 虞姬俏脸泛起红晕,扭捏道:“很大呢,平日舞剑还需缠起来,否则难有平衡。” 秦墨:“……” 开黄腔是吧? 我也很大,两手都握不住呢,吓不死你! “睡上来吧。” “……” 虞姬大喜,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怯生生低头,缓缓脱下衣裙,钻进被窝。 然后,她懵逼了! 因为在她装腔作势这会儿,秦墨已经出了被窝,在床榻旁重新铺设被褥。 “好生休息吧。” 秦墨撂下一句话,吹灭烛火睡下。 小丫头片子不知人间疾苦,或许明天就后悔,想回武成候府了! …… 次日,清晨。 虞姬等了一夜,也没等来秦墨兽性大发,只能顶着俩黑眼圈起床洗漱。 秦墨也穿衣洗漱。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秦墨:“你饿不饿?” 虞姬:“饿!” 秦墨:“本侯也饿,那你是想让我这大秦彻侯给你做饭吗?” 虞姬:“……” 虞姬很识趣,赶忙去了院子里摘菜,然后钻进灶房忙活。 半个时辰后,虞姬烹调的先秦式饭菜,秦墨是捏着鼻子吃完的。 吃罢,便出了门。 他这一走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方归。 意外的是,虞姬居然还没回武成候府,不但没回,更将茅舍打扫的一尘不染,为他做好了饭菜。 秦墨也不废话,吃完闷头就睡,第二日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不知人间疾苦的虞姬,依然没有离开,但秦墨却撑不住了。 先秦式饭菜,真不是他这后世人能享受的,再吃下去嘴里都能淡出鸟了。 他哪怕是刚穿越时,混迹于卒伍,也是主动担任火头兵,想着法做美食,从不肯吃先秦式饭菜。 现在成了彻侯宰相,反倒一连吃了几天,简直特么要命! “你真不打算回武成候府了?” 秦墨忍无可忍,打算给虞姬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台阶。 但虞姬只是摇头:“不回,妾此生跟定君子!” 秦墨是真搞不懂了,皱眉道:“为何?你还没吃够苦头?” 虞姬抿唇一笑:“君子或许忘了,妾乃舞姬。” “近年虽凭借色艺,被王侯公孙奉为座上宾,可说到底,自幼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君子口中的苦头,对妾来说,实在稀松平常!” 秦墨哑然:“难道你不想锦衣玉食?” “想!” 虞姬肯定点头:“但妾更想服侍君子,让君子不必忙碌于灶榻,腾出时间做更伟大的事情。” “妾前日整理屋中简牍,看到了君子为华夏万民设想的盛世。” “到那时,或许便不会再有妾这样的苦命人。” “有生之年若能见到那等光景,妾死而无憾矣!” “君子还需要财货开办学馆吗?妾那些首饰华服,或可换回一些财货,届时尽数赠君子!” 虞姬似乎已经陷入类似宗教狂热的情绪中,看向秦墨的眼神都放着光。 秦墨上下打量了一番虞姬,不料此女竟有如此觉悟,当下砸了砸嘴才开口。 “想在大秦开遍学馆,绝非一日之功,你那点东西还是留着吧。” “而且,眼下最紧要的,也不是开办学馆,匈奴近日又越过赵地长城,闯进来烧杀抢掠了。” “你身为楚人,想必应该经历过,南越人闯进楚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匈奴便与南越一般,皆野蛮夷狄,必需征讨灭之!” 第五章 虞姬:妾要卖华服卖首饰,捐钱! 时间推回到三日前。 虞姬顶着黑眼圈,目送秦墨出门后,便站在逼仄小院中发呆。 小院与镇国侯府毗邻,目光越过侯府围墙,能隐约窥见府内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 巍峨华美,威严气派,俨然不输秦王宫! 若能成为彻侯夫人,眼前这座侯府,她便是主人,与秦墨共享之。 但…… 想到昨夜受到的冷落。 想到秦墨的廉苦自守。 小丫头心中又不禁打起退堂鼓! 侯府再好,彻侯夫人再尊贵,也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得。 “虽入良藉,却也身不由己。” 虞姬俏脸上泛起落寞,轻叹一声。 然后,转身回了茅屋中,开始收拾洒扫。 茅舍中物什不多,唯一值得费心思的,便是堂屋里堆积的简牍。 许是昨夜招了老鼠,其中几捆简牍遭了殃。 虞姬拿起一捆麻绳断裂的散乱简牍,进行整理修复。 她是识字的,倒也不怕弄错每片竹简的顺序。 不过,随着一片片竹简看下来,她却是入了神。 简牍里的内容并不复杂,是秦墨奏请始皇帝,废除将六国战俘充为奴隶的法令,转为劳改苦役,并设定年限,年满则打散安置。 这是一项在平灭六国期间,便已实施的政策,虞姬近两年在关中,便见过不少原是早期战俘的百姓,皆安居乐业。 “没想到,如此仁政,竟是这位攻城略地的华夏第一勇士提出……” 虞姬心中感慨,将之修复好后,便又好奇拿起一捆简牍观看。 她越看越入迷,看完一捆又一捆,美眸中异彩连连。 【增强监察天下官吏,加大刑罚,杜绝官吏滥用权利欺压百姓。】 【修改秦法中对百姓的禁锢,加大商税征收,以商养民,与民修养生息。】 【引进西域棉种,研制织棉布法,为百姓增加物美价廉的御寒之物。】 【开设学馆,招收普通良家子,从中考拔官吏,打破贵族世家的权利垄断,让百姓真正跳出旧贵族的压迫。】 …… 虞姬突然放下竹简,快步冲出茅舍,站在小院中,鼻息凝神竖起耳朵。 “一九得九,二九十八,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 “格物致知,万物究其原理,遂有百工之机巧……” “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 隔壁侯府中隐隐传出读书声,只虞姬听见辨别出的学科,便有算术、百工、律法。 虞姬听得如痴如醉,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汪汪汪!” 看门的黄犬,突然放声吠叫。 虞姬扭头看去,却是一位戴着斗笠的老者,正在背着箩筐,捡拾门外的牛马粪便。 可是,当她看清老者斗笠下的面容,不禁为之一愣,差点笑出声! “长者,莫要来我家门前捡便宜,那些牛马粪便,我家中菜田也要用。” 虞姬摆出泼辣小妹的架势,走出小院与之争辩。 但,等真到了近前,却又低声道:“王贲老将军乔装而来,可有要事吩咐?” 王贲道:“秦相可曾与你欢好?” “未曾。” 虞姬俏脸一红,继而又苦笑解释道:“妾昨夜备受冷落,恐不能改其心志。” 王贲皱眉,装模做样的捡了几颗粪球,好半晌才又道:“秦相这等人,便如你们楚人那位屈原大夫,心性坚毅不为外物所动。” “但,君子可欺以其方,你便投其所好,待他将你引为红颜知己,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虞姬恍然点头:“妾懂了。” 王贲不再多逗留,又嘱咐了虞姬几句,便心满意足离去。 于是,有两位当世名将在背后出谋划策的虞姬,终于不再想着离开,一连三天任劳任怨。 并在秦墨忍无可忍,主动问她心意时,适时摆出‘位卑不敢忘忧国’的狂热模样,嚷嚷着要捐出全部身家,帮秦墨开设学馆。 说实在的,她还真怕秦墨答应,把她全部身家给收了。 幸而,此举顺利博得秦墨好感,秦墨没要她的家当…… 不过,此时此刻。 当秦墨说出匈奴犯边,又将匈奴与南越放在一起比较时,身为楚人的虞姬,是真感同身受了。 因为,她亲眼见过南越蛮子闯进楚地烧杀抢掠,触目惊心! “君子要领兵征讨匈奴吗?”虞姬振奋精神问道。 对于华夏诸民来说,自家人打出狗脑子,那终究是自家事。 而尊王攘夷中的攘夷二字,则是华夏诸民的普遍共识。 这时代也不讲劳什子的怀柔,对夷狄没道理可讲。 你敢来,我便敢去,只看谁更头铁! 秦墨模棱两可道:“而今国库空虚,至于是否发兵征讨,朝堂上还在商议。” “妾立刻变卖华服首饰,捐财货为将士壮行。” “另外,妾在咸阳城中还有些好姐妹,想必她们也愿为出征将士助一臂之力。” “妾这便去找她们!” 虞姬这次是真要捐钱了,不等秦墨在说什么,已然抱起首饰盒,兴冲冲离去。 秦墨目送她背影消失,不由暗暗点头。 此女年纪尚幼,心思或许有些浅薄,但在大是大非上,却已有自身见地。 也难怪未来能成就霸王别姬的壮烈凄美。 …… 与此同时,秦王宫大殿。 嬴政一边批阅简牍,一边与王翦闲谈。 “三日前,臣将一名美姬入了良藉,送到秦相身边伺候。” “那美姬不止姿容绝世,更兼有文才,善于剑技,堪称能文能武,臣与臣子也为其出谋划策,助其俘获秦相之心。” “不过,那美姬热衷华服美饰,秦相不免便要破财供养了。” 王翦滔滔不绝,老脸上满是奸计得逞的畅快,似乎又找回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了。 嬴政也是听得连连颔首,颇为满意。 匈奴犯边固然可恨,但发兵灭之即可,唯独秦墨,实在让他头大。 堂堂大秦彻侯兼丞相,吃隔夜饭度日…… 嬴政这几日每每想起,便觉难堪不已,额是缺你钱花怎滴? 如今秦墨有美姬服侍在侧,想必已然尝过个中滋味欲罢不能,就算他自己不愿奢华,又怎能忍心苛待佳人? 第六章 祖龙这是想要去听墙根啊! “嗯,待秦墨改了习性,朕便再赐他美姬数名,分化其宠爱,免得真被那能文能武的美姬迷了心智,断送咱大秦栋梁。” 嬴政给出善后方法道,他可不想因美色而真毁了秦墨这等大才。 王翦颔首:“皇帝此法甚善。” 计议已定,王翦便要告辞离去,但嬴政却突然放下毛笔,玩味道:“时已入夜,秦墨怕是要与美姬共享鱼水之欢了,不如去看看如何?” 祖龙这是想要去听墙根啊。 王翦闻言不禁一个趔趄,好悬没趴地上。 “往日朕与众臣欢宴,众臣皆放浪,便是宫中美姬,也多有被冒犯。” “但,朕从未见秦墨那般忘形,如今难得他开了窍,不看看热闹实在可惜啊。” 嬴政嘿然叹道。 王翦还能说什么,舍命陪君子呗。 …… 君臣二人趁着夜色,微服出了秦王宫,直奔镇国侯府旁的茅舍。 王翦前几日常来,看门的黄犬还认得他,便也没有吠叫。 “唔,怎未熄灯?” 王翦见茅舍中还亮着油灯,不由奇怪道。 嬴政不怪反喜,笑道:“黑灯瞎火有甚趣味,老将军岂不知灯下赏美之乐?” 王翦:“……” 年轻人就是会玩儿。 两个听墙根的满怀激动,捻手捻脚翻过篱笆,潜到茅舍外侧耳倾听。 屋内确有人声,并未睡下。 “妾变卖首饰,筹得半两钱万枚,若再变卖华服,应可再得数千。” “另外,妾走访城中姐妹,又筹得半两钱近十万枚,明日便能送来。” “君子可用这些钱财,为将士添置粮草甲械,讨灭匈奴,护我华夏太平!” 虞姬柔媚的声音,此时透着铿锵,杀气腾腾。 嬴政:“……” 王翦:“……” 特么什么鬼? 这哪是腐化秦墨啊? 这是反被秦墨带偏了啊! 咱帝国的国库再如何空虚,也用不着你们一群舞姬捐献钱财打仗啊! 虽然,此举确实让人感慨…… 呛啷—— 屋内突然响起拔剑声,接着便是秦墨的声音:“门外来客,何不进屋一叙?” 嬴政和王翦面面相觑,情知是被发现了,只得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 秦墨微微愣神,收剑入鞘,向二人见礼:“皇帝,老将军,恕未远迎。” 虞姬自是认得王翦,但却是第一次见嬴政,赶忙也跟着见礼。 嬴政没好气的瞪了虞姬一眼,鼻中发出冷哼。 此举让虞姬惶恐不已,简直快吓哭了。 秦墨看的莫名其妙,皱眉道:“皇帝何故恶了这小小女娃?” 此言一出,虞姬顿时不惶恐了,只剩懵逼:“女、女娃?” 嬴政也是愕然,指着身段婀娜的虞姬道:“难道在卿眼中,此女只是个女娃?” 王翦则是看着虞姬青涩俏脸,突的恍然一拍大腿。 “啪,尚未探明敌情,便冒然出兵,失算矣。” “原来秦相是爱熟妇!” 秦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谁跟你说我爱熟妇了? 话又说回来,少女有少女的妙,熟妇有熟妇的好,我爱熟妇咋了? 有罪嘛! “此女二八之龄,不是女娃又是什么?” “似她这等年岁,若是敦伦育婴,十有六七是要难产殒命!” “其实,臣早已有意上书皇帝,为百姓指定婚配年纪,以免女子早孕伤身,白白殒了我华夏女儿性命……” 秦墨趁机进谏道。 虞姬心中怨念顿时消解,大抵也明白了昨夜,秦墨为何冷落自己。 那并非冷落,而是出于爱护! 也不只是爱护自己,而是爱护华夏女儿! “君子真乃虞姬平生仅见大贤,那自诩仁爱的孔孟之说,也断不如君子这般。” 虞姬孺慕拜下,马屁张口就来。 嬴政和王翦只能苦笑,这美姬到底站那边的,是真被带偏了! “秦相,人生一世何其短也,当及时行乐啊。” “若错失大好年华,到了老夫这般年纪,便悔之晚矣。” “皇帝宫中有不少美姬,年岁见长却未得宠爱,既然秦相爱熟妇,不妨赠与秦相。” 王翦苦口婆心劝说,顺便拿王宫里的美姬做人情。 “……” 秦墨想吐血:“老将军你这样搞,是想要华夏诸民都知道我爱熟妇吗?” 后世恐怕要把我跟曹丞相并列啊! “朕稍后回宫挑选,年过二十未得宠幸者,全让赵高送来与卿。” “卿若不留用她们,也别想着放她们婚配,朕尽杀之!” 嬴政也不讲道理了,直戳秦墨软肋。 你不是爱护华夏女儿嘛? 便逼你就范! 秦墨:“……” 秦墨无语至极,他了解嬴政的秉性,说得出来,便做得到,只得委婉道:“臣领命。” “不过,臣手中没有余财,恐怕供养不了如此多的美姬。” 嬴政见他终于服软,不由笑道:“卿想要财货,无论去偷去抢,哪怕贪污受贿,随卿之便!” 这话说的,王翦都无语了。 天下哪有君王怂恿臣子贪污受贿的道理? 嬴政心意满足,也不再逗弄秦墨,转而看向虞姬。 “尔年纪虽幼,却知晓大义,属实可贵。” “奈何秦无女爵,便赐尔中宫谒者之官身,岁禄三百石!” 中宫谒者乃是皇帝内臣,尊贵尚在普通臣子之上。 虞姬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赶忙双手为揖一躬到地:“妾……仆谢皇帝封赏。” 嬴政受了一礼,又看向秦墨道。 “爱卿,匈奴犯边,百姓受虐,朕欲西巡祭祖,威慑塞外诸胡,卿以为然否?” 秦墨微微一愣,心说该来的还是要来。 始皇帝五次出巡,被批为暴政虐民,因为每到一地,便要征发徭役,修建驻跸离宫,还要提供粮草给西巡队伍,实在不体恤民力。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 嬴政第一次西巡祭祖,威慑塞外诸胡,匈奴也不敢再妄动,算是为南征百越打下坚实基础,不可谓不重要! 嬴政不直接发兵征讨匈奴,只是选择西巡,显然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南越丰饶之地。 毕竟,打匈奴吃力不讨好,打南越则好处肉眼可见! “臣赞同西巡。” “但,既然要西巡,便要动用民力,不如一劳永逸,臣有把握趁机解决匈奴之患!” 秦墨肃然回道。 第七章 三代除国,塞外之地皆为华夏矣! “臣有把握一劳永逸解决匈奴之患!” 秦墨一言既出,却是把嬴政和王翦都吓到了。 自西周天子被犬戎所杀,东周天子被迫迁都洛阳,塞外诸胡之患,便已困扰华夏诸国。 其中秦、魏、赵、燕四国,更是首当其冲,数百年来,反复与塞外诸胡拉锯拼杀。 最后,四国不得不认命,修建防御性长城。 近些年匈奴趁机做大,占据河套富饶之地,并一统塞外诸胡,强盛尤过大秦。 秦墨说一劳永逸解决匈奴之患,确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嫌疑。 “爱卿有何妙策,不妨道来!” “正好王老将军也在,可帮你参谋一番。” 嬴政跪坐席上,郑重问策。 王翦也于下首跪坐,静等秦墨高论。 “臣之策,须有三个前提。” 秦墨竖起三根手指道。 嬴政:“讲。” 秦墨稍稍沉吟,组织好措辞。 “第一个前提,西巡途中皇帝要轻车简从,在到达边地之前,与出征大军一同行动。” “沿途不要驻跸离宫,不要郡县官吏觐见,一切按照大军出征的规矩办!” 嬴政听得直咧嘴,迟疑道:“其实,朕可将西巡祭祖之事延后,便在咸阳城等候出征将士的捷报,免得拖累行军。” 平灭六国期间,他也去过几次前线安抚军民。 他也深知,论治军之严,大秦战将无出秦墨其右者。 便是一门双彻侯的王翦、王贲父子,在治军一道上,也是远远不及秦墨。 进了秦墨军中,便不可能有优待,嬴政不是受虐狂,没必要非跟着大军行动。 “皇帝必需去边地!” 秦墨言辞坚决,道:“此次征讨匈奴,是为护我华夏诸民,皇帝必需前去坐镇。” “去之前,还需将皇帝此举明发九州郡县,使六国遗民知晓,届时定可尽收民心。” “尤其可使赵地遗民归心!” 平灭六国的战争中,秦赵之间打得最惨烈,如今赵地百姓,对大秦的管制也最抵触。 此次匈奴闯进赵地烧杀抢掠,若能处理得当,便能极大化解,赵地百姓心中的芥蒂! 王翦听得颔首不已道:“秦相此言甚善,皇帝当去边地坐镇,为华夏诸民表率。” “朕……允了!” 嬴政虽不想吃苦头,却还分得清孰轻孰重,咬牙点头道。 “第二个前提,臣要三万善于骑射之士,装备甲胄强弓利刃,配三匹以上母马。” “另外,臣曾奏请皇帝,暗中制造的高桥马鞍、马镫、霹雳弹,如今也都可以拿出来,装备给三万骑兵锐士了。” “如此方能攻无不克,穿插打击攻其不备,一举捣灭匈奴王庭,再以闪电手段扫荡残部!” 秦墨杀气腾腾道。 嬴政和王翦对视一眼,心知这才是重点,也确实可行性极高! “爱卿,如今国库空虚,若按卿之所言,恐难供应三万铁骑。” “不如,朕征发十万老卒锐士,交由爱卿统领,想必也能大破匈奴!” 嬴政委婉提议道。 秦兵正卒出征打仗,皆是自备物资,粮食衣物兵器牲畜不一而足。 朝廷只需征发更卒徭役为之运输,并提供弓弩铠甲战马等战略物资,必要时向兵卒提供借贷! 这也是秦法变态之处,几乎等同于空手套白狼。 每一位秦兵正卒自备的物资,都是先期投资,战场上若不奋勇杀敌,那便是血本无归。 反之,只需斩下一枚甲士首级,即可大赚特赚,升爵、赏田、赐宅、免赋,子侄还能去做公务员…… 总而言之,现在嬴政没钱,依然想空手套白狼! “十万老卒锐士,自是能大破匈奴!” 秦墨首先肯定嬴政的提议,可随之又道:“但匈奴皆乃游牧之民,战之不胜即可远遁千里。” “若不能歼而灭之,过个几年,又会卷土重来。” “皇帝是想一劳永逸?还是想反复拉锯?” 嬴政当然是想一劳永逸,沉吟好半晌才点头道:“那便依卿之策,装配三万铁骑。” 这边说着,虞姬终于烧好了一壶热水,给三人端上来。 嬴政主动接过陶壶,为秦墨倒满一杯热水:“卿的最后一个前提,也讲来吧。” 虞姬看着这一幕,不禁暗暗咋舌。 始皇帝居然亲自给君子倒水,看那坦然自若神态,怕是以前也没少做。 这到底是多大的信重啊? 自己再不抓紧爬上床,等始皇帝把宫中美姬送来,尊贵无比的彻侯夫人之位,可就悬了! “最后一个前提,分封诸侯于匈奴旧地。” 秦墨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然后,自案几下抓了一把茶叶,撒入三人面前的茶水里,静等嬴政和王翦回神。 嬴政眉头皱成疙瘩,看向秦墨的丹凤眼中,似有愤怒:“朕一直认为,卿推行郡县,乃朕之知己。” “不曾想,卿也有分封之念!” 祖龙此生最恨背叛,尤其是亲近之人的背叛。 老王翦在旁边吓得一缩脖子,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暗怪秦墨乱说话。 但秦墨却笑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臣既然敢让皇帝行分封之事,自然也有解决之法。” 嬴政强压怒火道:“何法?” 秦墨:“推恩之法,父死,诸子女分继,三代而除国,转为郡县。” 嬴政一滞,丹凤眼中的愤怒,迅速化为惊喜。 老王翦则是瞠目结舌,浑浊老眼直勾勾盯着秦墨脑袋。 他想扒开看看,里面的脑浆子,跟普通人到底有何不同,居然连这么绝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啪,妙啊!” 嬴政一拍大腿,高声叫好:“如此分封,三代除国,塞外之地,皆为华夏矣。” “果真是一劳永逸之良策,爱卿确为华夏第一智者!” 他这一高兴,马屁也是张口就来。 …… 次日,秦王宫中发出一道诏书,由快马传往九州郡县,乃至乡里亭甲,晓谕华夏诸民。 【匈奴犯边,闯进赵地烧杀抢掠,始皇帝要亲自领兵征讨匈奴,拯救赵地百姓于危难,护佑华夏诸民!】 【此次征讨匈奴,不征更卒徭役,只征募善于骑射之士为正卒,无需自备物资。】 【华夏诸民若有愿为出征儿郎助威者,可自发捐献财货粮草与郡县,再统一运往咸阳或赵地边境!】 第八章 还是勒紧裤腰带,再捐一些吧! 秦法管控下的帝国,基层动员能力堪成一绝。 郡下设县道,县中为乡镇,乡内分数亭,亭又有各里,里间编户什伍。 皇帝的权利,几乎深入到每家每户。 所以当‘始皇帝亲征匈奴’、‘拯救赵地百姓于危难’、‘护佑华夏诸民’的诏书,自秦王宫内发出后,九州大地以咸阳为中心,迅速蔓延沸腾! 攘夷终究是华夏共识,无论六国遗民如何抵触秦廷,面对始皇帝这道诏书,却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这瓜怂有种! 无数任侠、剑客、老卒,得知诏书内容之后,自备粮草兵器,在乡老、亭长、里甲的带领下,从九州各地赶赴赵地,去剿杀犯边匈奴。 这得益于秦墨推广的高产粮种,自持勇武者哪怕没有军功爵刺激,也敢浪费家中堆积如山的粮食,去跟匈奴人比试谁更头铁! 与此同时,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也在始皇帝的授意下,开始搜集征调母马,并从老秦人中征募骑射锐士。 在秦法中规定,在籍成年男子编为更卒,每年服役一月,其实就是服徭役,什么都要干,但也接受军事训练。 更卒得到训练后,选拔优异者转为正卒,秦军平灭六国的主力,便是这些正卒,无战事时也是每年服役一月。 而正卒中的勇武者,则会被选拔为戍卒,大抵也就是锐士,一次最少服役一年,然后十年无需服役。 王翦王贲便是从这些老卒锐士中,征募善于骑射者,堪称优中选优! 大秦少府监也在按照秦墨的要求,全力制造马鞍、马镫、霹雳弹、马甲…… 国库里那点可怜家底,肉眼可见的被消耗下去! 幸而有无数百姓,捐献财货粮草,为出征儿郎壮行助威,才让嬴政心里好受一些。 另外,百姓都慷慨解囊了,大秦的官吏勋爵们,自然更要做起表率。 …… “诸位,皇帝的意思,我已经传达到。” “大家商量一下捐多少,各自送去给秦相即可,由他调配!” 赵高笑眯眯撂下一番,飘然而去,留下一群大秦文武,满脸苦笑。 “前些日子才给秦相捐过,如今又要捐,本廷尉家中的妻儿老小,怕是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李斯忍不住发牢骚道。 他是大秦最高法长官,要以身作则,平日不敢聚敛财货,一家人全靠岁禄过活。 偏偏前次给秦墨扶贫,属他出血最多,家中已然入不敷出。 再捐下去,他全家真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此次是皇帝亲征需要财货粮草,咱们做臣子的,总归是不能太小气。” “还是勒紧裤腰带,再捐一些吧。” 蒙毅出声安慰一番,然后起身道:“吾先回家中准备财货了,诸位自便。” 众臣见他如此,也只得陆续回家准备。 李斯更是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像抄家似的翻箱倒柜,又凑了一万枚半两钱。 让家仆用牛车拉着,亲自带路送往镇国候府旁边的茅舍! “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真是仙茶啊。” “此器具似玉非玉,当真华美。” 李斯走到半途,却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人群中间还不时传出惊叹声。 家仆上前驱赶,也没人让路。 李斯隐约闻到一股嘉木奇香,心中也生了好奇,便拦住要发飙的家仆,自己挤进人群中查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美艳妇人,甚是惹人。 不过,李斯的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 美妇身前置有案几,上面摆着一套器具,亮白如玉,却又似玉非玉,内嵌金漆彩绘,端是华美非常。 “美器也!” 李斯咂嘴赞了一声。 此时美妇正在摆弄身旁的红泥小火炉,炉内燃着松球,炉上烧着一个精美提梁壶,壶中之水已然滚沸。 美妇垫着素麻布,将提梁壶拿起,冲洗面前器具。 人长得美,做什么都显得好看,加之其心无旁骛,举止间给人以行云流水的沉凝之感。 便是李斯也看的痴了! 直到刚才那股嘉木奇香再次出现,李斯才猛然回神,赶忙定睛瞧看器具中冲泡的物什。 茶叶,枯黄的茶叶! “此乃炒制而成的茶叶,君子可要品尝?” 美妇很有眼力劲儿,见李斯衣着华贵,便端起一杯,邀他品鉴。 李斯也不客气,小心翼翼接过,先是赏玩土豪风瓷杯一番,然后又闻嗅茶香,最后才啜饮。 “唔!” 李斯闷哼一声,眉头皱起。 但片刻后,却又舒展眉头,闭目回味道:“果真仙茶也!” 美妇嫣然一笑,玉手提壶为他再续一杯,然后将余下茶水,分于围观者品尝。 “美娘子,你在此处设茶摊,想必也不是消遣炫耀吧?” “说个价钱,额便买了你回家!” 人群中有大煞风景者嚷嚷道。 李斯品茶的雅趣被打断,不由怒瞪那人。 但美妇并不见怪,只是巧笑嫣然的打趣道:“妾乃镇国候府之歌姬,君子当真要买?” 那人顿时一滞,讪讪咧嘴道:“额是玩笑而已,玩笑,呵呵。” 而其余围观者,虽无他那般尴尬,却也立时肃容,便是四处乱瞄的目光,也收敛起来,一个个宛若柳下惠目不斜视。 “妾不卖身,但这仙茶与瓷器是要卖的,诸位君子愿买吗?” 美妇笑问道。 人群为之一静,旋即便炸了锅。 “当然买啊!” “作价几何?” “有多少额全要了。” 人群汹涌,谁也不愿错过如此宝器仙茶。 李斯悄么蔫儿的把手中瓷杯,缩进袖子里,趁乱退出人群。 然后,他也不给秦墨去送捐献了,就站在人群外看热闹。 约莫过了有半刻钟,宝器仙茶被咸阳豪客们抢购一空,美妇身前已然堆了成山的半两钱,更有不少金饼夹在其中。 美妇向路旁挥挥手,两个剑客不知从哪钻出来,帮美妇抬起金饼钱币,走进远处的镇国侯府。 “秦墨啊秦墨,亏得皇帝夸你廉苦自守,原来财货都藏在侯府内。” 李斯冷笑一声:“这次看你如何狡辩?!” 第九章 瓜怂欺人太甚,这是把额当乞儿打发啊? “主人,还去秦相家中送钱吗?” 家仆凑到李斯身边问道。 李斯大手一摆:“不送了,你立刻把牛车赶回家。” 家仆:“主人不回家吗?” “不回。” 李斯坚决摇头:“本廷尉便在此等候,阻拦捐献财货的同僚,向他们揭露那厮虚伪面目!” 家仆领命,赶着牛车离去。 李斯则好整以暇,堵在去往镇国侯府的必经之路。 不过,捐献财货的同僚还没等到,往侯府里运钱币金饼的美妇剑客,却是一波又一波。 显然,都是贩卖宝器仙茶所得! 李斯看的瞠目结舌,心中粗略估算一番,发现怕是已有上百万钱了。 而且那些美妇剑客组合,还在源源不断出现! “嘶,难道他想用这些财货支援国库,用以征讨匈奴?” 李斯心念电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前次他冒然出手,状告秦墨蓄养宾客,算是吃了闷亏,如今自然学乖许多。 毕竟,秦墨敢倾注身家,以始皇帝之名,为帝国开设学馆,完全不计较自身名利。 而今将这上百万钱,捐给国库征讨匈奴,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 “李廷尉嘴上喊穷,捐献财货却是最快,当真一心为国啊。” 李斯正自头脑风暴,远处却传来一声慨赞。 抬头看去,却是左丞相王绾,领着家仆运送财货而来。 李斯赶忙揖手见礼,然后肃然道:“王相,我并未捐献财货。” “为何?”王绾诧异道。 “王相请看。” 李斯从袖子里拿出先前偷藏的瓷杯,一边让王馆观赏,一边肃然解释。 “此宝器乃秦相所制,用以高价贩卖,聚敛钱财。” “另外,还有一种仙茶,此宝器中尚有余味,王相闻一闻,是否受用?” “两者贩卖所得钱财,只我见到的,已有上百万之多,照此下去,得千万钱,也非难事。” “秦相和皇帝向来互通有无,若用这千万钱征讨匈奴,又何需吾等再捐献财货?” 李斯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满是埋怨。 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不为人所知的嫉妒,嫉妒秦墨与始皇帝的亲厚。 王绾沉吟半晌,皱眉道:“始皇帝也是吝啬,如此多的钱财,难道不够征讨匈奴吗?” “居然还要从吾等臣子身上刮油水,真是不当人君呐!” 大秦治国,法家为主,儒墨辅之。 而他是老儒士,讲究一个‘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君与臣相互成全。 而始皇帝的吝啬,多少让他有些不满了! “那……王相还要捐献财货吗?”李斯问道。 “捐!” 王绾肯定点头:“始皇帝令吾等为表率,若不捐,华夏诸民岂不腹诽。” “所以,本相要捐黍米三斗,为出征大军壮行!” 李斯先是一愣,继而面露笑容,佩服道:“还得是老丞相啊,斯不如矣。” “我也捐半两钱……” 他嘴里说着,突然伸手入怀掏了掏,摸出几枚半两钱:“八枚!” 两只老狐狸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 下午时分。 始皇帝号召文武百官为表率,给出征大军捐献财货壮行,已经过去半天。 “赵高啊,朝中爱卿们都捐献了多少财货粮草?” 嬴政想起前次,百官给秦墨扶贫,出手皆是阔绰,心中也不免有些期待了。 国库穷啊,皇帝也想多捞钱! “呃…这……” 赵高表情古怪,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嬴政皱眉:“有话便讲!” 赵高惶恐不已,只得从大袖中冒出几片简牍,诵读上面的记录文字。 “左丞相王绾捐献黍米三斗。” “廷尉李斯捐半两钱八枚。” “郎中令蒙毅捐腊肉两斤。” “内史大夫捐麻衣一件。” “大司农……” 嬴政听麻了,听傻了。 纵然是咸阳城里的乞丐头,收到如此捐赠,恐怕暗里都要骂一声:“一群穷逼!” 砰—— 嬴政拍案而起,打算赵高诵读,怒道:“瓜怂欺人太甚,这是把额当乞儿打发啊?!” “皇帝息怒,想必诸位同僚也是有苦衷的。” 赵高扫眉耷拉眼的低声劝慰。 其实,他也得到王绾和李斯的传信,只捐了一石草料,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 “传!把那群瓜怂,都给额叫来!” 嬴政急声怒吼,把案几拍的啪啪作响。 … 稍后,三公九卿,文武两班,陆续到来。 但让嬴政所料不及的是,臣公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高冠博带上补丁摞补丁,简直比乞丐还乞丐。 嬴政看在眼中,好悬没气笑了。 “装穷是吧?” “说说有甚苦衷?” 嬴政强忍怒火,质问道。 众臣面面相觑,然后齐齐一揖:“臣等有罪。” 这就是摆烂了。 嬴政忍无可忍:“尔等捐财给秦墨时,何等阔绰?” “如今捐给朕,为何吝啬至此?” “秦墨穷,那是他自甘廉苦。” “而朕穷,乃是因为出征匈奴,要行军国大事。” “诸卿但凡有心,便该多捐献一些,让朕和将士们打一个富裕仗,也好护佑华夏诸民!” 这番话,倒也有理有据,占着大义。 左丞相王绾向李斯使了个眼色,李斯立即出列道:“秦相聚敛财货,已达数百万钱,足以支撑大军征讨匈奴。” 嬴政为之一愣:“当真?朕怎不知?” 李斯:“皇帝莫非要装糊涂?” 嬴政瞪眼,煞气腾腾。 李斯顿时怂了,但心中却是泛起滔天巨浪。 始皇帝若当真不知,这乐子可就大了! 前次他冒然出手,弹劾秦墨蓄养宾客,更多是出于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态,所以也没仔细探查。 毕竟秦墨深得始皇帝信重,小小罪名也并不能扳倒他。 可如今,秦墨在始皇帝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聚敛财货,数量之巨令人咋舌,足以支撑一次战争。 而此次征讨匈奴,说是始皇帝亲征,其实秦墨才是主帅。 另外,始皇帝随军亲征,也是秦墨怂恿的。 这特么,细思极恐啊! 秦墨到底想做什么? “秦相聚敛的财货,就藏在镇国侯府中,皇帝若不信,前去一看便知!” 李斯跃跃欲试,朗声禀奏道。 第十章 你家亲儿子扶苏,也没见你这么惯着啊? 始皇帝情知不给诸臣一个交代,便无法从他们手里拿到财货捐献。 于是,再次率领文武百官,突击检查镇国侯府! “运进去那些钱财,可探明藏在何处?” 李斯不知从哪找来一位瘦小男子,问道。 “李廷尉放心,已探明。” “那好,前头带路!” 时值黄昏,侯府里的学子,还在用功读书。 一行人在瘦小男子的带领下,穿过坐满学子的亭台楼阁,来到一处僻静花园。 而眼前呈现的一幕,也让包括始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目瞪狗呆! 数百万钱,是个什么概念? 从李斯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一个数。 可如果,把这些钱,堆放在一起,摆在面前,那视觉冲击,就恐怖了。 整个就是一座黄灿灿的钱山,望之令人目眩神迷! 而更让人目眩神迷的是,围绕着这座晃瞎人眼的钱山,还有许多熟美的绝色佳人在嬉笑打闹。 钱财! 美色! 二者交相辉映,宛如世俗臆想中的天堂仙境! “咕嘟!” 嬴政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然后,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跟在他身后的文武群臣,尽皆吞咽口水。 咕嘟之声,此起彼伏! 这等奇怪动静,吸引了那些嬉闹的熟美佳人,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皇帝怎来了?” 秦墨从钱山后钻出来,揖手向嬴政见礼:“恕臣未及远迎。” 而后,又向群臣道:“诸位同僚请了。” 群臣齐齐翻个白眼,却是没有好脸色。 李斯阴阳怪气开口:“秦相,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前番诸位同僚见你拮据,还都捐钱捐物给你。” “如今看来,拮据的是吾等才对。” “至少,秦相这聚敛的金山,秦相这豢养的群美,吾等家中是万万没有的!” 李斯这番话,也是群臣的心声。 此时的秦墨,大抵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无耻妄人,不但大言欺天,更兼贪财好色。 如此私德品行,若与王翦王贲一般,安心做个军功彻侯,也就罢了。 偏偏,他还是右丞相,秦以右为尊,正儿八经的文武百官之首,实在德不配位! 群臣暗暗交换眼神,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向始皇帝进言,撸掉秦墨的右丞相之职了。 秦墨自然能察觉气氛不对,皱眉道:“李廷尉,你怕是又误会了……” “误会什么?” “秦相该不是要说,这些钱财会捐给国库,用以征讨匈奴吧?” 李斯嘿然道。 秦墨点头:“话都让你说完了。” 李斯冷笑一声:“哼哼,钱财可以捐,这些美人秦相又如何解释?” “难道要捐给出征将士做营妓?” 李斯鄙夷质问,然后也不等秦墨作答,便向嬴政一揖到地。 “皇帝容禀,秦墨此獠,大言欺天,贪财好色,实在……” “住口!” 嬴政漠然瞪了他一眼。 转而,才又去打量秦墨,半晌只道:“好!好啊!好你个秦墨啊!” 说着,突然大步走到秦墨面前,猛的挥出手。 李斯瞪大双眼观瞧,心中兴奋狂吼:抽他!抽他个瓜怂! 啪啪啪—— 嬴政的手,落在秦墨肩膀上,一边重重狠拍,一边叹道。 “好你个秦墨啊,你可算是开窍了!” “堂堂七尺男儿,生在天地之间,功业抱负要有,金钱美人更要有!” “日后,万不可住破茅屋吃隔夜饭了,金钱美人若不够享用,便再狠狠的捞!” 嬴政情绪是激动的,仿佛看到秦墨腐化堕落,比开疆拓土更爽。 但,群臣就很吐血了,满脸便秘表情。 尤其李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狠狠捞是啥意思? 有你这么当君王的嘛! 你家亲儿子扶苏,也没见你这么惯着啊?! “皇帝莫要玩笑,钱财是臣贩卖商货所得,并非捞取。” “至于这些美人,是皇帝让赵高将军从宫里送来的,不会忘了吧?” 秦墨无奈解释道。 这下轮到嬴政失望了。 赵高在宫里挑选上了年纪的美姬,一股脑送来塞给秦墨,确实是他的旨意。 本意是逼着秦墨捞钱供养她们。 现在看来,目的似乎达到了。 但,又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 嬴政看向那堆成山的钱财,问道:“爱卿贩卖何等商货,竟获利如此大?” 他确实好奇,秦墨前两天还穷的不行,咋就能突然聚敛数百万钱财。 “臣曾向宫里送了一套瓷器,一斤雨前茶,皇帝不也甚为喜爱吗?” “最近瓷器和雨前茶都开始量产了,臣正发愁如何贩卖……” “恰巧,皇帝送来这许多美人,臣便教授她们用瓷器泡茶,上街推销售卖,倒也颇受豪客欢迎。” “而且臣发现她们身负学识,在学馆教授蒙童绰绰有余!” 秦墨笑容可掬道。 嬴政眼角一阵抽搐,显然是没想到,自己送来的累赘,在秦墨手中却成了人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正是秦墨的不凡之处,不服不行! 嬴政收起心思,看向一身补丁的李斯:“你第二次诬告镇国侯了,有何话说?” 李斯想死的心都有了,认命道:“臣愿捐一万枚半两钱,助皇帝与秦相征讨匈奴。” 嬴政丹凤眼微眯,只是冷笑不语。 李斯咬牙:“不是一万钱,是十万钱!” 回去把府邸卖了,在找人借一些,或许能凑够十万钱。 然后,全家人喝西北风吧! “再一再二不再三,若再敢诬告镇国侯,朕定不饶你!” 嬴政知他廉苦,十万钱已是极限,终于满意点头,并撂下一番警告。 李斯这人,早年师承集百家大成的荀子,才能毋庸置疑,堪称治国能臣。 但,他品行上的缺陷,也显而易见。 大名鼎鼎的韩非子,与他师出同门,才能比他优秀,嬴政大为欣赏。 但李斯怕嬴政得了新欢忘旧爱,便陷害韩非。 他敢出于嫉妒,害同门师兄弟,自然更想扳倒深受信重的秦墨。 嬴政早摸透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秉性,故而出言敲打。 “对了,李廷尉还不知道吧?韩非便在这学馆中任教,教授法家之学。” 秦墨趁机补刀道。 李斯顿时就炸毛了:“他还没死?!” 第十一章 时移世易,当行新法 荀子集百家之长,主张法礼并举,学说成熟,影响极为深远。 但是他的那些弟子们,出于自身经历或理想,大多学的就有些偏科了。 李斯和韩非便是法家拥趸。 当然,两者虽都主张用法,可本质上却也有所不同。 李斯起于微末小吏,所以他的法,更像是后世的儒教,君王需要什么样,他就能变成什么样,一切为君王服务。 而韩非乃是韩国宗室子弟,早年一心想要学商君振兴韩国,因而他主张的法,比变态的商君之法,还要更上一层楼。 所以,嬴政这位法家受益者,初见韩非著作,便惊为天人! 后来韩王得知嬴政欣赏韩非,便让他出使秦国,谋划疲秦之策,嬴政识破后将之扣下,意图留为己用。 但李斯怕被取代,心生嫉妒,上奏说韩非心向故国,不能为秦所用,不如依法惩办。 嬴政也打算让韩非吃点苦头,便将之下狱囚禁…… 如果不是秦墨暗中照顾,韩非多半已被李斯使手段除掉。 不过,秦墨虽救了韩非一命,却没有再将他举荐给嬴政。 因为用韩非之法治国,则百姓畏法而不知礼,好比一条腿走路,终不长远! “韩非何在?宣来与朕相见!” 嬴政听两人提起韩非,终于想起国中还有一位大才。 他如今有秦墨这位真正的‘集百家大成者’为丞相,其实早把韩非这样的人物给忘到脑后了。 但身为君王,总不会嫌人才多,既然才能超越李斯的韩非还活着,自然要用一用! “皇帝不可……” 李斯脸都绿了,想要阻拦又不敢开口,只能看向秦墨道:“秦相,那韩非心怀故国,用之必为大秦祸患。” 他嘴里说的义正词严,但眼中却满是哀求。 皆因他心里明白,是自己太跳腾,惹了秦墨厌烦,若再不服软做小,他在朝堂上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秦墨不置可否:“李廷尉之言,或许有理,让韩非留在学馆磨去一些性子,也无不可。” 嬴政稍稍沉吟,也道:“那便再磨他一磨!” 他当初将韩非下狱囚禁,也是如此打算,既然还没磨好,冒然用之,反倒不美。 李斯心中松了口气,暗向秦墨递去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尬笑。 韩非不死,终究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日后在秦墨面前,他只能跪着做小了! “诸卿。” 嬴政转而看向群臣,沉脸道:“秦卿捐这数百万钱,为出征大军壮行,朕心中唯有感佩。” “但无论秦卿捐多少,那是他自己的心意,终究要用在将士身上。” “诸卿不愿捐献财货,难道是以为,朕会截留为己所用?” 群臣惶恐,赶忙告罪道:“臣绝不敢诽谤皇帝!” 嬴政拂袖冷哼,指着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做都做了,还说不敢?” 群臣被怼的直翻白眼,纷纷埋怨看向王绾。 若非他这左丞相带头装穷,群臣又怎敢跟着效仿。 老王绾也是尴尬,揖手一拜认错道:“臣以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实在惭愧,臣愿捐精米千石,为出征将士壮行。” 他这是把一年的岁禄都给捐了。 群臣暗暗叫苦,只得也跟着大出血。 “臣捐健马百匹。” “臣捐铁料万斤。” “臣捐黄金……” 嬴政边听便点头,似乎很满意,但心里却在滴血。 其实,他就是想从臣子口袋里掏钱,趁机充盈国库来着,可逼已经装了,如今只能干看着流口水了。 额那可怜滴国库啊! …… 嬴政上次来学馆,只匆匆一瞥,并未窥见全貌,今日再来便有心观摩一番。 毕竟,这学馆是以他的名义开设! 秦墨头前领路,顺便为嬴政讲解,开设学馆的意义。 “如今六国已灭,华夏大体承平,百姓想要凭军功跃迁,怕是更难了,长此以往下去,大秦朝堂必是一潭死水。” “时移世易,打天下和治天下终究不同,秦强在变法,商君之法到了今日,也该变一变了。” “招募出身微末的良家子进学,公平公正考拔优异者为官吏,不止是打破贵族士人,对治国权利的垄断,更是给百姓另一种上升渠道。” “便如军功赐爵一般,刺激百姓奋发向上,也为朝堂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 “待国库充盈之时,皇帝还需在天下郡县,开设更多学馆!” 群臣在后面竖着耳朵倾听,反应各有不同。 武将们只是感慨九州承平,他们的用武之地,确如秦墨所言越来越少,家中子弟想搏军功更难。 而文官则是听得头皮发麻,因为所谓的贵族士人,其实就是指他们。 这时代,学识太金贵,若非家族传承,想学都没门路,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垄断治国权利! 便如李斯,其实也是家学渊源,早年就被征募做了官吏,为君王牧民。 只是他不甘为底层小吏,又辞官跑到齐国拜师荀子…… 而秦墨怂恿始皇帝在天下郡县开设学馆,等同于挖他们的根基! “卿之所言,朕深以为然,奈何开设学馆耗费巨大。” “便以卿为例,食邑十万户,供养这一座学馆,便要住茅屋吃隔夜饭。” “国库再如何充盈,又能供养几座学馆?” 嬴政突然开口,直指问题本质。 众文臣闻言,心中不由暗松口气。 但,不等他们把心放进肚子里,秦墨却笑了:“皇帝可知,臣今日贩卖瓷器茶叶,要纳多少商税?” 嬴政一愣,旋即丹凤眼骤然瞪圆:“此等暴利商货,需纳利润五成为税!” “然也。” 秦墨含笑点头:“商君之法,重农抑商,耕战为本,确实能强国强民。” “但,却不能富国,更不能富民。” “臣还是那句话,时移世易,当行新法,解除对百姓的限制,鼓励商贸了,介时国库自然充盈!” 这边说着,众人已经走到一处改为学堂的偏殿前。 秦墨钻进去,拿了一块布出来,给嬴政观赏。 “这布,乃是学子们以羊毛织成,皇帝可知有何妙用?” 第十二章 这学馆里头,都是特么什么妖孽啊! 秦墨钻进学堂,拿了一块布出来,给嬴政观赏。 “这布,乃是学子们以羊毛织成,皇帝可知有何妙用?” 嬴政:“御寒。” 秦墨:“……” 好吧,没毛病。 秦墨莞尔点头道:“确实能御寒,比麻布更好百倍。” “包括那西域引进的棉花,织布保暖虽好,却产量奇低,暂时不堪大用,总的来说,还是不如这羊毛布。” 棉花生长期间喜强光,也只有在西域种植才能高产,想要在大秦推广开来,少说也要耗费数年之功培育。 嬴政似有所悟:“爱卿的意思是……是……” 他纵然雄韬伟略。 却还是受‘耕战’影响太深。 凡事根本不往商贸方面去考虑。 此时虽有所明悟,一时也说不出个道道,卡壳了。 秦墨主动接过话头:“臣推广的高产粮种,如今已然种遍九州,介时华夏诸民所缺者,便是御寒衣物。” “而塞外大漠,别的没有,唯独这羊毛随处可取,哪怕把羊剪成秃皮,也能再长出来,如同种庄稼。” “塞内有粮食,塞外有羊毛,内外大可互通有无,牧民若得安居乐业,恐怕手中弓刀,也要变成羊毛剪了。” “皇帝此次讨灭匈奴,便是不行推恩分封之策,直接将塞外划归为郡县,牧民有羊毛之利,又怎会不服王化?” 这一番话,直把嬴政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击掌赞叹。 “羊毛,朕之鲁缟也。” “不曾想,爱卿竟还有管仲之才!” 管仲乃齐国宰相,曾对鲁国大搞经济战,以利诱之让鲁民忙于纺织缟布,以至荒废良田,最后把鲁国玩的服服帖帖。 羊毛与镐布,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相若无管仲之才,怎能一日赚来一座钱山,皇帝大惊小怪了。” 李斯跟着捧哏,奉上彩虹屁道。 秦墨无语,好歹也是堂堂九卿廷尉,对大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忌惮韩非成这样吗? 始皇帝或许喜新厌旧,但对待功臣,又怎会弃之如敝履? 方才王绾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其实这李斯才是真正的自己心性狭隘,便把所有人都看成狭隘! 秦墨暗暗摇头,也不接他的茬,只是向嬴政继续道。 “皇帝须知,商旅往来,国库更能坐收无数商税。何愁不能大兴学馆?” 嬴政皱眉沉吟:“爱卿,商贾低买高卖囤积居奇,冒然放开限制也非好事。” 管仲之才,虽让齐国强盛,但遗留下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 而商君主张重农抑商,也正是基于此,更不止是一个‘抑’字那么简单,除重税之外,还有人格上的贬低。 朝廷只要征发徭役,商贾是和罪囚奴隶一样,都不被当人使唤的。 冒然改变,属实不妥! “皇帝考虑周全,也是对的,所以放开限制的同时,也要加以监察,总不能因噎废食。” “待此次征讨匈奴事毕,臣有大略呈上!” 秦墨肃然道。 嬴政颔首不再多言,迈步走进秦墨取出羊毛布的学堂。 他想看看,学子们是如何把羊毛,纺织成布料! 不过,他刚走进去,便被一味刺鼻怪味,熏得险些背过气,捂着口鼻狼狈退出。 “羊毛粗轧腥膻,想要处理成纺线,需得经过数道工序,不乏用到硫化之物,故而难闻。” 秦墨解释道。 嬴政恍然,果断不在自讨苦吃,转而去别处观摩。 只不过,下一处学堂仍然是酸臭难闻。 “这块区域都是百工学子,皇帝还是不要乱逛了,免得磕着碰着。” “至于此地,是学子们在研制造纸、印刷之法。” 秦墨再次解释。 嬴政疑惑:“何为造纸印刷?” 秦墨也不废话,捏着鼻子钻进去,片刻后拿着一张粗糙黄纸,和几块木活字出来。 “此为纸,工艺尚不成熟。” “此为活字,可随意排列,用以在纸上印刷字句。” 秦墨嘴里说着,手上也不闲着。 用木活字在黄纸上印了‘华夏’两个字。 但由于黄纸太过粗糙,墨水也不甚合用,晕开成一团,好不难看。 “嘶……” 嬴政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那些文臣更是惊诧莫明,一个个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秦墨口中的粗糙不堪用,大抵在他们看来,便是惊为神迹了。 毕竟,竹简之笨重不便,没用过的人,是无法有切身体会的。 说个直观点的,论语那薄薄一册,写在竹简上,几乎能装一车…… 所以,也就不能怪嬴政和文臣,再见到纸张的妙用后失态了! “爱卿,这薄如蝉翼的神物,是如何制成?” 嬴政珍而重之的轻轻拿起黄纸,惊奇不已问道。 “桑麻葛皮,炮制成浆,倒在绢纱上一层,待其晾干,便是一张纸。” 秦墨粗粗讲解。 嬴政和文臣们满脸狐疑,显然是不愿相信,如此神物是用随处可见的桑麻葛皮制成! “无需怀疑,土能烧制成精美瓷器,桑麻葛皮自然也能造纸。” “等到工艺成熟,制造出合用纸张,再辅以活字印刷,便能批量印制典籍。” “皇帝将来开设学馆,也能大大省下一笔开销。” 秦墨认真道。 嬴政和文臣们已经惊讶无能了,示意秦墨前头带路,继续观摩其他地方。 离开百工院,便是数学院,嬴政和群臣,终于能进学堂里看看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那更像剑客的夫子,敲着黑板讲解的数学公式后,一众大秦顶尖人才,眼睛里就开始冒蚊香圈了…… 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啥? 有御史名叫张苍,说那夫子故弄玄虚,是想在嬴政面前显摆,于是质问那夫子,可学过九章算术。 夫子撇嘴,让他去隔壁蒙童班,御史过去一看,发现九章算术里那些玩意,只有蒙童在学…… 嬴政和群臣彻底凌乱了。 这学馆里头,都是特么什么妖孽啊! 嬴政恶狠狠点头:“爱卿所设学馆,端的与众不同,朕必将之开遍天下郡县,无论花费多少!” 第十三章 扶苏:我的偶像崩塌了! “爱卿所设学馆,端的与众不同,朕必将之开遍天下郡县,无论花费多少!” 嬴政说话时,目光坚定,不似开玩笑。 秦墨揖手一拜:“如此,则大秦强盛,更胜往昔。” 说罢,突然看向那名叫张苍的御史,笑道:“你方才大言凿凿,质疑算学夫子的学问,想必也是精通此道吧?” 张苍吓得一咧嘴,他可没有李斯的胆子,敢在秦墨面前跳腾。 便讪然道:“下官粗通九章算术,却不知世间高人多矣,属实孟浪了。” 秦墨摆了摆手:“那算术公式,乃本候独创,并未传播开来,你看不懂,也是正常。” “不过,你既然精通九章算术,兼又孔武高大,任御史未免大材小用,便在出征大军中任个司马之职吧!” “啊,这……” 张苍闻言,是真吓到了,脸蛋煞白。 他确实长得高大,但同样兼具白胖,就是个富态胖仔,让他这种人随军作战,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当然,若是换了往常,能在军中任职司马,那就是高升了,他能高兴死。 反正军中司马也不用冲阵杀敌,更多掌管军需钱粮参赞军务。 可先前,他嘴贱得罪了秦墨,万一秦墨让他在战场上冲阵咋办? “皇帝……” 张苍不敢直接拒绝秦墨,只能舔着白脸,求救看向嬴政。 但嬴政却是丹凤眼一瞪:“看朕做甚?秦卿乃右丞相,有调配百官之权,用不动你怎地?” 他巴不得秦墨干点出格事呢,而且以秦墨的秉性,最多是给张苍苦头吃,便也懒得多管。 所以他留给张苍一个绝情的背影,转身直接离开了学馆。 来时是黄昏,此时已是入夜,确实该回宫了! 群臣也跟着离去,只剩秦墨与张苍二人。 张苍满脸苦涩,揖手拜道:“秦相,何苦为难下官……” “张司马也是荀子的弟子吧?” 秦墨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问道。 张苍惊愕不已:“秦相如何知晓?” 荀子曾在稷下学宫讲学,名下弟子不知凡几,拜师有早有晚,也并非都互相认识。 而张苍来到秦国为官后,见李斯打压韩非,便从不向人提起师承荀子。 而且他也是个偏科男,不偏法不偏儒,却偏算学,故而未得重用。 没想到,今天却被秦墨一口点破师承! “果然是你。” 秦墨莫测一笑,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明日诸位同僚送来捐赠,以及本候那数百万钱,便由你统筹。” “好生做事,为出征将士管好军需,少不了你的军功。” “未来成为大秦计相,也无不可!” 秦墨撂下一番勉力之言,便也离开了学馆,回旁边茅舍休息。 这张苍,在大秦没混出名堂,其实却乃汉初名臣,先后为相数十年,活的时间也长,据说有百岁高龄。 他修改编订的《九章算术》,更是影响深远,算是荀子徒弟里比较拔尖的那一撮。 既然遇到了,不用一用实在可惜! …… 次日。 秦墨早早起床,在虞姬的服侍下,穿好斑驳战甲,戴上武弁。 “君子当真是英武呢。” 虞姬端着铜镜,让秦墨照看。 “鹦鹉?我还八哥呢。” 秦墨现在这幅装扮,活脱脱就是从始皇陵里跑出来的彩绘将军俑,他自己实在没眼看。 随手提了佩剑,道:“看好家,本候这几日,怕是要宿在军营了。” “仆也去!” 虞姬赶忙放下铜镜,拿了自己的佩剑。 秦墨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穿了一身赵地流行的胡服短打,很是利落:“军营中可不养闲人。” “仆的剑术,自问也是不凡,可为君子杀敌!”虞姬傲然道。 秦墨想起她在王家表演的剑技,不置可否道:“行,那便跟着吧。” 二人出门,锁了门窗,带上黄犬。 院外已有军卒牵马等候,便径直赶往咸阳城外的军营。 …… 王翦王贲父子按照秦墨的要求,已经挑选好三万骑射锐士,只待秦墨接收,操练磨合几日,便可出征了! 军营辕门外,王翦王贲父子陪着大秦长公子扶苏,早已等候多时,远远看到秦墨赶来,便上前相迎。 “唔,秦相今日倒是好雅兴啊。” 王家父子表情古怪的见礼。 无他,前去迎接的军卒,只带多了一匹马,因而秦墨是与虞姬同乘,马后还跟着撒欢的黄犬。 猛一看,着实有那么点携美游猎的纨绔架势! 秦墨翻身下马,并不理会两个老不正经,只是向扶苏见礼道:“公子别来无恙。” 前些时日嬴政曾说,待秦墨再行征讨之事,可让扶苏跟着历练一番,这还没过几天,没想到真便赶上了。 此次征讨匈奴,不止嬴政要去,这位大秦储君,同样也要去。 介时嬴政坐镇边地,扶苏则是真要跟着大军出塞! “无恙。” 扶苏板着脸叉手一揖,嘴里漠然蹦出两个字,态度却是冷淡。 但也不怪他如此模样,只因他与秦墨交集不多,对秦墨的印象,也更多源自听闻,倒也颇多敬佩。 前些日在嬴政面前,他还曾为秦墨据理力争,赞颂秦墨的廉苦自守。 可今日这一番相见,却是偶像崩塌了! 进军营带条狗还能理解,毕竟军中养狗,能防夜袭,必要时还能扒皮搓一顿…… 而带着美姬,就只能说是荒唐了! 王翦奇怪看了扶苏一眼,拿出一枚朱漆虎符,双手捧着郑重递给秦墨道:“此乃虎符,秦相收好,吾父子便告辞了。” “恕晚辈不能远送。” 秦墨目送父子俩离开,将虎符贴身收好,领着虞姬迈步走进军营。 扶苏在后面只能闷头跟上。 从秦墨接过朱漆虎符那一刻,这军营中便是秦墨最大,他这大秦长公子也得低头。 营中设有将台,秦墨高居其上,一声吩咐,擂鼓点兵。 咚—— 咚咚—— 咚咚咚—— 鼓声由缓而急,军营中霎时如沸水滚腾,人喊马嘶连成一片。 稍倾,一队队铁甲骑士,奔驰而至将台下,玄黑旌旗遮天蔽日! 第十四章 大将军,医疗兵前来报到! 三通鼓毕,三万骑士已然完成集结,分为两万五千轻骑和五千重骑。 轻骑披上身铁甲带盔,配三匹母马,带铁马刀、弓箭、霹雳弹数枚,马鞍马镫马蹄铁俱全。 重骑披全身铁甲带盔,另配一套马甲,配三匹母马,带铁马刀、长戟、霹雳弹数枚,马鞍马镫马蹄铁俱全。 当然,现在装备缺口依然不小,少府监还在全力生产中,也一直在往这里送。 毫不客气的说,嬴政如果不是占据着大义,向华夏诸民伸手要捐献,大秦那点可怜的国库家底,根本就装备不起这三万骑士! … 这段时间,三万骑士已经被王翦王贲父子整编过,大致分为四部。 其中五千轻骑,划为秦墨直属卫队,设校尉一名,由赵佗担任。 另外五千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士,也设校尉一名,由章邯统领。 余下两万轻骑,则分设偏将两员,分别为屠睢、任嚣。 两位偏将两位校尉,都是秦军将领中的后起之秀,其中屠睢和任嚣资历稍老,章邯和赵佗则完全属于少壮派。 点卯完成之后,秦墨直奔主题。 “尔等之下,皆是骑射锐士,本候便没那么多废话了。” “以千骑为一队,折返三十里为限,比一比骑术,先回来的五队骑赏肉食,余者皆罚食糙米。” “去吧!” 秦墨挥手,四人立即退下,回到本部人马传令。 三万骑兵卸甲减轻负重,便轰隆隆出了营,分成三十队,在各自二五百主,或者说千将的带领下,展开急行军。 扶苏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瞧,他虽然没练过兵,大概也能猜出秦墨的用意。 无非是想通过这一场比试,大致观察各千队的优劣,到了战场上也好权衡用之。 总的来说,秦墨治军并无出奇之处! …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时分。 出营的三万骑兵,陆续开始有千队回返,而营中早已杀猪宰羊备好肉食,香气扑鼻。 “大将军,末将王其交令。” 当先带队回返的千将,志得意满来到将台下交令。 他这姓氏,又在军中任职,想必跟王翦王贲有些渊源。 秦墨点头,问道:“尔麾下儿郎可有掉队?” 王其的志得意满,顿时僵在脸上:“呃……有。” “多少?” “约莫,有三五十吧。” 王其迟疑道。 秦墨冷哼一声:“身为将领,手中握着麾下儿郎生死,竟敢马虎慢待,若在战场定要斩你示众!” “回去查清楚,伍中但有一人掉队者,全伍受鞭笞五次。” “直属什长,直属屯长,直属百将,也各受鞭笞十次。” “至于你这个千将,先去把掉队的儿郎找回来,再领受鞭笞十五!” 王其咧嘴之余却又心悦诚服,拜道:“喏。” “去吧。” 秦墨挥手,王其再拜退下。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千队回返,校场上也响起连绵不绝的皮鞭抽打之声。 都是弄丢了麾下儿郎的军将,在排着队受刑! 直到一队士卒掉队的轻骑兵千队回返后,秦墨才终于露出笑脸:“好,成绩不算差,也没有弄丢袍泽,当食肉,为表率!” 那千将顿时大喜,兴高采烈回了本部,朗声告知麾下儿郎。 “大将军说了,咱们成绩不算差,更没弄丢袍泽,当食肉,为表率!” “万胜!” “万胜!!” “万胜!!!” 千余骑士齐声高呼。 其他千队骑士频频侧目,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但其他千队越是羡慕嫉妒,这千余骑士便越是得意,不觉间便已唱起秦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 这便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了,其他千队骑士听的脸都绿了。 尤其那最先回返的王其千队,简直要把牙咬碎了:“瓜怂,这次额们只想着快,没顾上掉队袍泽,才让你们捡个便宜,待看下次如何!” …… 将台上,扶苏看着各千队之内,逐渐形成的凝聚力,心中不由翻起惊涛骇浪。 这三万锐士乃是从关中各处抽调而来,个人战斗力虽强,但士卒却是互不相识,堪称一盘散沙。 如果循规蹈矩的磨合,恐怕非得月余之功不可! 可秦墨只用不到半天时间,已然让士卒产生凝聚力,不可谓不高屋建瓴。 扶苏心中敬佩之余,便瞧了眼安之若素的秦墨,然后……又敬佩不起来了。 因为娇媚的虞姬,就牵着狗站在秦墨旁边,他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好好一个绝世帅才,怎么就离不开女人呢? 就算离不开女人,在家里玩不行么,非得带进军营重地? 扶苏腻歪的不行,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劝劝秦墨。 如果真能挽回偶像的形象,对于粉丝来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哗啦啦—— 扶苏正自盘算,营门外却突然驰进来数十辆战车,径直向将台而来。 战车这玩意儿,虽说在胡服骑射大行天下之后,已经稍显落伍,但终究没有完全淘汰。 毕竟,没有马镫的骑兵,能骑射就已经顶天了,战场冲杀根本无从借力,还是不如战车横冲直撞来的强悍! 扶苏满心以为,秦墨想在出征大军里加入战车,可等战车真到了近前,他却看懵了。 那些战车上,不是白胡子老头,就是年轻妇人,如何能冲阵杀敌? 而且,领头那老者,他看着还颇为眼熟,好像是宫中医倌夏无且。 便是荆轲刺秦王时,扔出药箱帮嬴政挡了一剑的那位! “大将军,医疗兵前来报到。” 夏无且跳下战车,站在点将台下,向秦墨施礼拜道。 秦墨颔首:“从今天开始,医疗兵便住营吧,多向将士们讲解卫生知识,来日随军出征。” “臣领命。” 夏无且揖手再拜,便要带领医疗兵们退下。 “对了,这位虞姬姑娘识文断字,兼又有一身不凡剑术,夏医倌不妨带在身边多多培养,想来比你招募的健妇好用。” 秦墨突然指了指身旁的虞姬,推荐给夏无且道。 夏无且自然无不应允,当即给了虞姬一身素麻大褂,宣布她正是成为一名战地护士! 第十五章 吾以往自负才智,今日才知何等浅薄 夏无且自然无不应允,当即给了虞姬一身素麻大褂,宣布她正式成为一名战地护士! 虞姬跃跃欲试,将黄犬交由亲卫校尉赵佗牵着,随了夏无且的医疗兵,进入军中普及卫生知识。 扶苏在一旁看的愕然,心中狂喊偶像就是偶像,终究不同凡响。 先前不明情由,便腹诽不已,却是莽撞了啊! 不过,眼看着虞姬和那些妇人,混入满校场军汉之中,他不禁又皱起眉头。 而且不止是他,屠睢和任嚣两位老将,更是暗暗摇头。 这先秦时期,虽无后世那些理学禁锢,但让数百妇人,混迹于大军中,也属实有些不妥。 毕竟,三万骑士都是戍卒中选拔,服役时间长。 一个个见了母猪都想摸两把,难保不会惹出事端! …… 此时三万骑兵已尽数回返,一上午的奔驰往来,骑士皆饥肠辘辘,便是没有挣得肉食赏赐,也在狂吃糙米充饥。 千将王其挨了鞭笞,疼的脑子都懵了,正自捧着陶壶牛饮凉水,想要使大脑清醒,可身旁却突然响起女人声音。 “莫要饮用生水,免得闹肚子。” “你身上的鞭伤,也需消毒上些药粉,以防发炎溃烂。” 王其晃了晃发懵脑袋,扭头看向穿着素麻大褂、挎着牛皮药箱的健壮妇人,迟疑问道:“你是那传言中的医疗兵?” 医疗兵是秦墨领兵作战的标配,也曾极力上书嬴政推广全军。 但受限于人力物力,时至今日也只是把酒精消毒,以及伤口缝合之法普及。 许多将士对医疗兵更只是耳闻,却从未见过! “正是。” 健妇微笑点头,打开牛皮药箱,拿出酒精和药粉,为他处理鞭伤。 酒精擦拭伤口,自是刺痛难忍。 幸而健妇手脚麻利,待药粉敷上,一股凉意散开,疼痛顿时消减,大脑也清醒了! 王其出身一门双彻侯的王家,能为娼闾美姬一掷千金,也能硬挨十五鞭不吭一声,乃正儿八经的狠人一枚。 可此时,看着健妇脸上的亲和微笑,他却是心神激荡。 只觉这皮肤黝黑的健壮妇人,竟比那婀娜艳丽的美姬,更让他欢喜。 甚至是孺慕! “看甚?额脸上又没花。” 健妇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那泼辣嗔怪模样,却是如同与家中父兄子侄玩闹,更让人心生亲近。 “娘子可曾婚配……” 王其显然不是个讲究人,张嘴就要直奔主题。 可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健妇已经转身离开,去给他手下挨了鞭笞的其他骑士,做鞭伤处理。 王其锲而不舍的追上去,却见那健妇,对待普通骑士,也是亲和温柔。 这多少让他有些吃味,不由怒瞪那骑士。 但那骑士‘美色’当前,一颗心早被勾走,竟是理也不理他这千将。 稍倾,健妇去给下一位骑士处理鞭伤时,身后便又多了一人锲而不舍跟随。 到得最后,健妇身后已经跟了一群糙老爷们,而接受鞭伤处理的骑士,心中惶恐之余,却又情不自禁…… “没事了吧,那额就奏先走了。” “对了,你们都记住,额叫淮,以后便负责你们这千队,谁若受了伤发了病,便去医疗营寻额。” “记住不能喝生水啊,若是让额知道,谁喝生水闹了肚子,定要告知大将军,再抽他鞭子!” 健妇临走之前掐着腰嘱咐道。 一群糙老爷们,顿时化身小鸡啄米,疯狂点头答应:“淮姐姐放心,吾等互相监督,绝不喝生水。” 淮满意点头,迈着大脚板洒然离去,身后的糙老爷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行注目礼。 好半晌,王其最先收回目光,看向手下骑士们,突然表情一肃。 “医疗兵乃袍泽性命之所系,敢有冒犯欺辱者,斩!” “喏!!!” 骑士们轰然应喝。 …… 大抵雷同的情形,在校场各千队中同时上演。 将台上的扶苏,以及屠睢、任嚣两位老将,则将之尽收眼底。 “有医疗兵在,将士无后顾之忧,必然用命杀敌,善哉!” 扶苏忍不住击掌赞叹,继而又向秦墨揖手道:“镇国候治军之妙,实乃扶苏平生仅见,真受益良多矣。” 这彩虹屁,拍的突然。 秦墨哭笑不得看他一眼:“长公子过奖了。” 扶苏也知自己忘形了,讪然不在言语。 倒是屠睢、任嚣两位老将,跟着嘿然道:“长公子之言,绝非过奖。” “大将军任用妇人为医疗兵,起到的妙用,也绝非只是解除将士后顾之忧那么简单。” “将士们经过上午一番比试,心中已然绷着一根弦,凶厉之气渐重,肉眼可见。” “但此刻再看,却如春风化雨,消解无踪,若是任用健儿为医疗兵,断然无法达到这等妙用!” 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看的就是明白。 扶苏听得连连颔首,恍然之余却又苦笑。 “吾以往自负才智,今日才知何等浅薄,竟连镇国候治军之妙,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秦墨莞尔不已,也懒得在接茬,提剑向将台下走去:“手段再妙,终究只是辅助。” “想让将士心悦诚服,总也脱不开‘同甘共苦’四字,诸将一同去用餐吧!” “喏。” 诸将应喝跟随。 秦墨和诸将进入校场,自有亲卫去火头军处,打来饭食给他们。 “不要肉食,皆换成糙米饭来。” 秦墨看着铁饭盆里的先秦式炖肉,顿时义正词严拒绝。 待亲卫打来糙米饭,他才又向身后诸将道:“自今日起,包括本候和长公子在内,不操练不得食,医疗兵亦如此。” “喏。” 诸将没二话,端起糙米饭开吃。 秦墨心里暗暗松口气,这次算糊弄过去了,得赶紧去火头军看看,改善军中伙食。 否则晚餐在这么搞,还没出征就先把本候饿垮了! …… 十五日后,萧关,关城内。 “参见皇帝。” 萧关守将李信全身甲胄,惶恐前来拜见。 他不得不惶恐,前日接到传信时,据说大军才出泾阳县。 可这眨眼功夫,嬴政已经率领大军赶到萧关了,实在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须知,这时代的大军出征,是很耗费时间的,当年他率军伐楚,在路上走了快一年…… 第十六章 亏得朕还心生怜惜,原来小丑竟是朕自己! 嬴政立于战车之上,双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渍灰尘,开门见山道:“朕命沿途关塞、郡县供应军需,卿可备妥了?” “已然备妥。”李信慌不跌作揖回道。 “善!” 嬴政满意点头,看向旁边策马而立的秦墨。 秦墨则向后一挥手:“张司马,立刻交接粮秣。” “喏。” 瘦了一圈的张苍翻身下马,叉着腿走向李信。 半个时辰后,三万骑士出了萧关,继续马不停蹄,赶往赵地边境。 “爱卿,为何不在关中歇息一夜,明日再行军?” 嬴政一边啃着干锅盔,一边向秦墨问道。 他是真没遭过这种罪,若非年富力强,恐怕早撑不住了。 秦墨策马道:“能多行半日路程,便不要浪费时间,毕竟骑兵出击,讲究的就是一个快。” “而且方才李信将军的惊讶,皇帝也看到了吧,那便是臣主张快速行军的原因。” “李信将军都始料未及,匈奴必然更会措手不及!” 嬴政咬牙点头,继续在战车上闷头啃锅盔。 那模样,着实恓惶! 秦墨看的不落忍,无奈道:“皇帝别啃锅盔了,待晚间宿营,臣让火头军做羊肉泡馍。” “比这锅盔还好吃?” 嬴政顿时来了精神,丹凤眼放光道。 锅盔好吃吗? 对于秦墨来说,就是一道普通主食。 但对于嬴政,以及三万出征骑士来说,锅盔是毋庸置疑的奇特美食。 秦军以前的军粮,其实并非锅盔,稻米和粟米反倒比小麦受欢迎。 一来此时的关中,气候湿润土地肥沃,雨水多河道也多,天府之国最早也是指关中,远不是后世开发过度的模样。 总之,很适合种植稻米! 二来这先秦时代,其实石磨还未出现,也或许已有,但真心并未普及。 所以,麦子大多是蒸煮成麦饭,吃着真心不咋地! 此次出征匈奴,秦墨便让少府监打造石磨,搜购关中的小麦,给大军磨成面粉,让将士们以马匹驮载携带。 打算到了边地,出塞奔袭作战前,在制作成锅盔或炒面,以期延长更多保质时间! 至于嬴政吃的,是出征前秦墨让火头军试制的。 …… 傍晚时分,三万骑士背靠泾河宿营,入夜前一座简易营寨已成。 火头军也已为全军烹制了羊肉泡馍! 扶苏亲自端了一铁盆,敬献给老子嬴政。 “如此多羊肉,从何而来?” 嬴政见营中将士都在大块朵颐,不由好奇问道。 秦墨主动解释道:“是先前萧关的李信老将军,他非要敬献给皇帝,都是刚宰杀的新鲜羊肉,皇帝放心食用。” 说着,突的脸色一沉道:“皇帝曾明发指令,只需给大军提供必要军需,不要铺张奢侈。” “可李信老将军,却依然我行我素,敬献数千扇羊肉,实在当罚!” 嬴政嘴角抽搐,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旁人都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这倒好,碗还没端起来,就开始骂娘了。 有本事你在萧关的时候,别要这些羊肉啊! “唔,美味。” 嬴政不想弗了李信忠君之心,便打个马虎眼不提处罚,开始专注面前的美食。 按照后世方法烹制的羊肉泡馍,自是经典美味。 嬴政吃的汁水淋漓,胡子都黏一块了,边吃还边赞叹:“如此美食,何人烹制?宫中庖厨与之相比,都该剁碎了扔去喂狗!” 这夸人方式,很祖龙。 但扶苏似乎很理解老子的感受,跟着点头道:“然也,堂堂御厨,烹制食物竟还不如火头军,都该扔去喂狗。” “火头军?” 嬴政从铁饭盆里抬起头,满脸狐疑。 扶苏点头:“确是火头军,只不过他们得了大将军指点。” 嬴政看向埋头猛吃的秦墨,好奇道:“爱卿擅长庖厨之术?” 秦墨含糊应答:“略懂。” “大将军又谦虚了……” 扶苏嘿然,旋即颇有些兴奋道:“父皇有所不知,大将军的庖厨之术,堪称神乎其技。” “更能化腐朽为神奇,将一锅隔夜饭,烹制的千金不换,名曰蛋炒饭,儿臣初尝时,险些把舌头也嚼咽了!” 嬴政听到隔夜饭仨字,顿时愣住。 朕初次去秦墨居住的茅屋,不也正是看见一碗隔夜饭,才心生怜惜大发雷霆吗? 嬴政呆滞好一会儿,才又试探问道:“那蛋炒饭,比之此汤,孰优孰劣?” 扶苏毫不犹豫回答:“蛋炒饭更佳!” 他活了这么大,喝过不知多少羊肉汤,虽不如眼前的美味,也总归是喝过。 但那铁锅炒出来,带着锅气的蛋炒饭,他却是平生仅吃过一次,自然感到惊艳! 嬴政面皮一阵抽搐,他此时已然明白,当初摔碎那碗隔夜饭时,秦墨为何满脸惋惜了。 人家那是真的心疼美食。 亏得朕还心生怜惜,原来小丑竟是朕自己! “皇帝怎了?” 秦墨察觉气氛不对,终于自饭盆里抬起头,问道。 嬴政板着一张脸国字脸,郑重道:“朕……要吃蛋炒饭!” 秦墨无语,哭笑不得道:“回头有了隔夜饭,臣便烹制,请皇帝品尝。” 嬴政:“朕要吃蛋炒!” 秦墨:“……” 你搁这老和尚念经呢。 这吃货,怕不是个假祖龙。 …… 大秦平灭六国后,重新划定了北地郡和上郡的范围,两郡囊括大半赵地旧土。 其中上郡更是直面匈奴,出了长城便能直驱河套。 蒙恬率领的戍边军团,正是屯守在上郡的赵长城一线,但有道是久守必失,漫长的边境线,防也防不过来。 匈奴此次入侵赵地,戍边军团几乎没起到作用,只能追着四处劫掠的匈奴骑兵吃灰。 不过,随着三万骑士,马不停蹄赶到上郡,匈奴骑兵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报……皇帝、大将军,前锋哨骑于前方十里,发现千余匈奴骑兵。” 一骑飞驰而来,未至近前,马上骑士已在高声禀奏。 嬴政萎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震,丹凤眼中射出凶厉之光:“秦卿,且去灭杀之,朕不要活的!” 第十七章 短兵相接,放风筝,一炸定胜负! “喏。” 秦墨悍然领命,兜转马头而去。 “轻骑千将王其部……” “重骑五百主董翳部……” “即刻整备,一通鼓毕,出击!” 秦墨纵马于行军阵中,点了两部最精锐的人马。 三万骑士初与匈奴交锋,士气可鼓不可衰,必需打一个犀利胜仗,确立强军之信念! 咚—— 咚咚—— 咚咚咚—— 催阵鼓响起,由缓而急。 重骑迅速互相披甲,给主战马披上马甲。 轻骑则合力弯弓上弦,检查箭囊中的羽箭。 待鼓声戛然而止,一千轻骑、五百重骑,立即骑副马牵主马轰隆隆出阵,跟随秦墨将旗出击。 “扶苏跟去参战!”嬴政漠然道。 扶苏微微愣神,继而揖手一礼,催马出中军追赶。 …… 十里对于骑兵来说,刻钟即至! 秦墨率领一千五百骑赶到时,匈奴骑兵正在劫掠一处乡镇。 嘟嘟嘟—— 有匈奴哨骑吹响海螺号角,乡镇中四处劫掠的匈奴骑兵,立即成群结队而出。 敢深入到上郡腹地劫掠的匈奴骑兵,不说多么精锐,起码也是组织度极高,在镇口稍作集结后,便要……向左逃离。 是的,逃离! 他们来劫掠,如非必要,并不愿正面交战,只凭借速度优势,让秦军吃灰。 不过,今天这些匈奴骑兵注定是要栽了,没等马速提起来,一千大秦轻骑锐士,已如黑色闪电般冲击而至。 速度之快令人发指,眼看要插入匈奴骑队腰肋! 匈奴千夫长从没见过‘骑兵冲击’的打法,情急中奋力摇动狼尾长矛,高声呼和部众。 “迎战……射死这些南蛮……” 匈奴骑兵奔驰中,纷纷摘弓搭箭,慌张者拉弓便射,但羽箭距离轻骑锐士尚有距离,便已软踏踏落地。 余下镇定老道的匈奴骑兵,则在奔驰中默默计算距离。 但就在此时,眼看要冲进五十步距离的轻骑锐士,突然来了一个转向,变成与匈奴骑队平行奔驰。 嘣嘣嘣—— 咻咻咻—— 弓弦嘣响声中,轻骑锐士射出上千支羽箭。 大秦少府监生产的复合角弓,哪怕是同等弓力,射程也要超过匈奴那些粗制烂造的玩意。 兼之锐士长期服役,接受职业化训练,又有马镫借力,所用角弓之弓力普遍较高。 两者相加,对上匈奴这些半兵半民的业余弓骑,完全属于降维打击! 噗噗噗—— 匈奴骑队少有铠甲,有也只是皮甲,面对秦军的三棱箭头,毫无防护力可言,箭支入肉之声,霎时响成一片。 或人中箭,或马中箭。 转瞬人仰马翻,损失恐有百余骑! 匈奴千夫长为之大骇,再次摇动狼尾长矛:“靠过去,靠过去射死南蛮!” 根本不用他指挥,镇定老道的匈奴骑兵,已然在进行贴近射箭。 但轻骑锐士又岂能如他们所愿,你贴近我便拉远,弓箭也不停攒射,将贴近最快的匈奴骑兵射落。 两支千人骑队陷入拉锯战。 最后逐渐演变成,匈奴骑兵追,轻骑锐士逃,不时扭身放箭,射落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兵。 那摇矛指挥的匈奴千夫长,更是被重点照顾,浑身扎着不下十支箭,若非披着一套燕地铁甲,早已死了三回不止! “不能追了,立即分散逃走……能逃多少是多少……” 匈奴千夫长眼看手下部众,已经损失三分之一,终于是绝望了,高声下令分散逃走。 可就在这时,跑在前面放风筝的轻骑锐士,突然往身后丢出一个个冒着烟的铁疙瘩。 轰轰轰—— 铁疙瘩崩裂开来,还没来得及勒马逃散的匈奴骑兵,顷刻倒下一大片,血肉横飞。 没被炸到的匈奴骑兵,胯下战马也受了惊,嘶鸣着乱蹦乱跳。 匈奴骑兵无马镫,更甚者马鞍也无,只在马背上铺几张皮子,战马这一受惊蹦跳,骑兵顿时像下饺子似的,大半都落了马! 而与此同时,前面的轻骑锐士,突然一分为二,向左右而去。 呈现在匈奴骑兵面前的,则是五百人马具甲的大秦重骑,一手持圆盾,一手挺长矛,密集如林,迎面撞来! “吾命休矣!” 匈奴千夫长哀嚎一声。 轰—— 五百重骑撞上仅剩六百余的匈奴兵,人喊马嘶响彻方圆数里。 大半落了马的匈奴兵,面对如坦克撞来的重骑,实无还手余地,触之即死! 重骑中的凶悍者,甚至借助冲锋惯性,一根长矛上穿刺数个匈奴骑兵,如同串糖葫芦。 待两方交错而过,六百余匈奴兵,已不剩二百之数! 而分成两部分的轻骑锐士,此时调转马头而回,再次向稀稀拉拉的匈奴兵射出一波箭雨,然后收弓、拔出马刀、举盾冲杀! …… “留百骑打扫战场。” “余者集结,随本候入镇,救抚百姓。” “敢有趁机抢掠,欺辱百姓者,立斩不饶!” 秦墨传下军令,当先驱马,向小镇而去,扶苏脸色发白,在后面紧紧跟随。 虽说嬴政让他来参战,但秦墨怎么可能让他真参战,为了护他周全,秦墨自己都敢没上阵! …… 秦墨率军进入小镇,一路所见尽是百姓死尸。 其中不乏衣衫不整的妇人尸体,以及摔死在旁的婴孩。 观之触目惊心! “各自散开,寻找存活百姓,扑灭燃烧房屋。” “快马告知皇帝,让医疗兵尽快赶来。” 秦墨脸色阴沉,连下两道军令。 骑士们分散开来,一言不发执行命令。 秦墨也下了马,解下蜀锦披风,盖在妇人尸体上,又抱起那婴孩尸体,轻轻搂在怀里,久久思绪难平。 扶苏跟着下马,来到他身旁,涩声道:“大将军,你若能一劳永逸解决匈奴之患,便是我华夏诸民的……” “当心!” 秦墨突然爆喝一声,伸手将扶苏推开。 嗡—— 一支短矛从街道旁的屋舍中飞出,贴着秦墨臂甲飞过。 接着便见一个身披兽皮的匈奴兵,怪叫者冲出屋舍,径直扑向扶苏,手中狼牙大棒,兜头便砸。 显然,这没跟上大队的匈奴兵,看出扶苏是个贵人,想拉他垫背! 第十八章 韩信,速来拜见皇帝! …… 突逢意外,扶苏慌乱中连忙拔出配剑去格挡。 当啷—— 巨力交砰之下,扶苏手中青铜剑被磕飞,而匈奴兵的狼牙棒也偏了方向。 匈奴兵一击不中,欺身而上便要顺势将扶苏撞翻在地,挥棒就要再砸。 但棒子挥到一半,又突然转弯,却是旁边秦墨的大铁剑已经砍来,他不得不应对。 棒剑相交,匈奴兵手中狼牙棒,被整齐砍断一截,腾腾倒退几步倒地,胸前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远处,已有将士发现这边险情,正发足狂奔来救。 秦墨双手持剑,挡在扶苏身前,急声道:“公子速走,屋中还有人……” “杀!” 不等他话音落地,又一个头上带伤的匈奴兵冲出,挥舞狼牙棒,猛扑向两人。 秦墨护着爬起来的扶苏急退几步,待匈奴兵扑势消耗,骤然一个前突,大铁剑呼啸着斜肩铲背劈下。 噗—— 匈奴兵半边身子被斜斜劈开,热血如喷泉迸撒了秦墨满头满身。 秦墨收剑,护着扶苏再退,与奔来的将士汇合。 众将士赶忙把两人团团护住:“大将军可曾受伤……” 秦墨吐出一口溅进嘴里的血沫子,摇头示意无恙。 将士齐齐松口气,当即分出几人,持剑举盾冲进那屋舍中查看。 秦墨则是看向身后扶苏:“长公子无恙吧?” 扶苏看着他的血人模样,不由讪讪答非所问道:“大将军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当真悍勇无匹。” “生死搏杀,哪有什么悍勇不悍勇,只看谁更冷静,谁出手更迅猛!” 秦墨无奈摇头道。 “大将军,发现存活百姓……” 有骑士飞马来报。 秦墨精神一震,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前头带路。” …… 稍倾,众人来到镇中央的一处大宅,看样子似乎是乡镇官吏办公的衙署。 只是前衙已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还在冒着烟。 后衙的院子也受了波及,泥草糊的墙头上,随处都插满了匈奴特有的狼牙箭。 显然是被匈奴骑兵攻打过! 秦墨驱马进了后衙,便见院中坐满面目焦黑的百姓,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约莫有二百多口子。 “乡三老何在?” 秦墨一眼扫过去,却是无法从他们满是黑灰的衣服上分辨身份,只得问道。 百姓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张口回话。 最后,倒是站起一位烧焦头发的年轻人,向秦墨揖手,以雅言答道:“回将军的话,乡三老应是在匈奴攻破镇子时,便已战死了。” 秦墨看了此人一眼,点点头,随后问道:“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赵人?” “在下淮阴人,韩信。”韩信恭谨道。 秦墨再次点头,可旋即却是一愣:“韩信?” “是韩信。” 韩信还以为自己口音太重,便又重复道。 秦墨看着眼前的脏兮兮的年轻人不禁哑然,这该不会就是那位兵仙吧。 “你家在淮阴,跑来赵地作甚?”秦墨故作好奇的问道。 韩信仍是那般谦逊恭谨,如实的回答道:“前些日皇帝发下诏书,言说匈奴蛮夷侵入赵地,掠杀我华夏儿女。” “在下虽位卑,却常怀大义,故而与同乡一些壮士,在亭长带领下,赶来赵地剿杀匈奴蛮夷!” 说着,伸手指向身后那些挎刀带弓的黑炭头们。 “在下这些同乡,方才防守乡衙,虽战死了亭长,却也杀伤不少匈奴蛮夷。” “只是没砍下首级,尸体都被抢回去了,实在可惜!” 秦墨恍然,对方没有反驳籍贯,那么极有可能真就是那位兵仙韩信。 还真是巧了,这都能遇上。 秦墨笑笑,颔首言道:“好,都是我大秦英武义士,稍后皇帝赶到,定会封赏尔等。” “皇帝?!” 韩信一听皇帝要来,不由惊得双眼圆睁,再也无法保持仪态。 秦墨瞥了他一眼,道:“你既知晓诏书内容,便也应该知道,此次征讨匈奴,乃是皇帝亲征。” 韩信讪然:“知道是知道,只是在下没想到皇帝真敢来,有种……咳咳咳。” 秦墨哂然一笑,全当没听见,只去安抚其他百姓。 …… 稍后,嬴政率大军赶到小镇,秦墨和扶苏率领残余的百姓,以及韩信等壮士出镇迎接。 “父皇,千余匈奴骑兵已全歼。”扶苏立即上前禀报道。 但始皇帝嬴政,却是第一眼便看向浑身鲜血的秦墨,惊得怪叫一声。 “哎呀,爱卿可是受伤了?伤在何处?怎流如此多血?” 他嘴里连声急问,人也已经跳下战车,仔仔细细查看秦墨周身上下。 扶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突然感觉有些心塞。 刚才秦墨一剑劈开匈奴兵时,他身上其实也溅了不少血来着…… “些许意外,有劳皇帝挂怀,都是匈奴蛮夷之血,臣并未受伤。” 秦墨揖手一拜,解释道。 嬴政明显长出口气,颇有些后怕道:“愛卿身为一军主将,麾下三万儿郎性命,系于爱卿一身,千万要爱惜自身啊。” 秦墨再拜:“臣遵令。” 嬴政满意点头,转而才又看向扶苏:“吾儿可曾受伤?” 扶苏:“……” 我是你儿子吗? 你儿子是秦墨才对吧? 扶苏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无恙。” 嬴政见他似有怨气,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没受伤,他便也懒得多问,再次把注意力放在秦墨身上:“爱卿,战况如何?” 扶苏:“……” 我刚才上前禀报没听到吗? 特么到底谁才是亲儿子! “千余匈奴骑兵已全歼。” “我部伤十一人,无一死。” 秦墨把扶苏的禀报重复一遍,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嬴政哑然挑眉:“甚善,给将士们记功!” 虽说是举国库之力装配的骑兵锐士,而且以多打少,全胜也在情理之中。 但自身一人未损,属实很惊艳了! “臣遇见几位义士,乃是受皇帝诏书感召,不远千里自楚地而来,参与剿杀匈奴蛮夷,端是可敬。” 秦墨颇为赞赏的介绍韩信等人一番,然后向身后一招手,道:“韩信,速来拜见皇帝!” ps:本书成绩不好不坏,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哇。嗯,大家可否帮帮忙,投下推荐票月票,或是打赏一块两块,助我上个新书榜?听说这东西挺有用!先行谢过诸君! 第十九章 我韩信,挑刺儿专家! 秦墨向身后一招手:“韩信,带你同伴速来拜见皇帝!” 韩信大喜过望,他原本以为,能远远看见始皇帝,得到一些封赏,便已是天大幸事。 可不曾想,竟还能得始皇帝接见,当下颤抖着手整了整衣冠,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然后,如同螃蟹般,同手同脚顺拐前行! 但他这还算好的,其他壮士更是不堪,一个个体如筛糠,根本就迈不动步子。 韩信顺拐走一步,他们才敢跟着往前蹭一步! 秦墨看得满头黑线,刚还把你们夸成一朵花,这瓜怂样儿不是打我脸吗? 倒是嬴政,却见怪不怪。 当年荆轲与秦舞阳刺杀他,进了朝堂便吓得失去方寸,此刻他身边是三万虎狼锐士,威势更加恐怖。 而且,纵观大秦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在他面前那个不是战战兢兢。 包括亲儿子扶苏,也是敬畏多于敬爱。 更遑论这些乡野义士? 似秦墨般与他亲厚者,终究是异类…… 韩信行近至十步处停下,双手为揖高举过头一躬到地,磕巴道:“在下……黔首小民韩信,拜见始皇帝!” 他身后的同伴赶忙有样学样,恨不得把头戳进土里。 嬴政抬手虚扶,温言道:“诸义士免礼。” 韩信心中紧张稍减,但心气一松,身体也开始发软,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身后众同伴,更是齐齐身体一软,竟真一头戳在地上。 秦墨无语望苍天:“……” 嬴政也忍不住莞尔了,强忍笑意维持皇帝威严,勉力韩信等人一番。 然后,又问了他们防守乡衙的艰险! 韩信打起十二分精神,也算对答如流。 秦墨跟着补充道:“他们带队亭长战死,全凭韩信指挥得当,才能防住匈奴骑兵,护的数百镇民周全。” 嬴政原本只是例行公事,听秦墨这般说,倒是真来了兴趣。 而且这韩信年纪轻轻,却行礼如仪,显然也不是普通农家子,便道:“韩义士可曾进学?” 韩信等着就是这一句,立即道:“信早年家境殷实,四处游学拜师,学过一些兵家之言,皇帝可要考校?” 他不是什么野心造反家,只因出身普通无人举荐,才在后来天下大乱时,四处投奔想要一展抱负。 但彼时的旧贵族项羽,根本不待见他这出身平庸之辈。 便是出身亭长的刘邦,也只给他一个小官做,直到后来萧何爱惜其才,两人上演了一出雪月风花…… 如今大好机遇摆在眼前,他又怎敢错失? “那便考一考。” 嬴政自然能看出他的热切,稍作沉吟便道:“韩义士既学兵家之言,可知朕亲征匈奴之深意?” “收六国遗民之心,尤其可收赵地遗民之心,此举暗合兵权谋之术。” 韩信早就琢磨过皇帝亲征的深意,答的毫不迟疑。 嬴政颔首,再问道:“秦卿向朕要了三万骑射锐士,皆是自关中戍卒挑选,用以出塞扫灭匈奴,韩义士以为可行否?” “大将军用兵暗合兵技巧之术,以专精之士,催敌强项灭之。” “不过,挑选拼凑之军,理应多加磨合整训,使之万众一心,否则十成战力,用不出六成!” 韩信先是肯定秦墨的用兵之法,随即又话头一转点出不足之处。 嬴政愕然,却是没想到,韩信居然敢当着秦墨的面挑刺。 毕竟,刚才可是秦墨举荐的他,这般不顾情面,多少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小子确实言之有物! 嬴政古怪看向秦墨,他是第一次发现,秦墨居然还有不如人之处。 扶苏暗暗皱眉,身为秦墨的忠实脑残粉,秦墨有错,他腹诽可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可就不愿意听了。 更何况,韩信的挑刺也不成立! 所以他不等秦墨开口,便主动接过话头。 “韩义士多虑了,大将军治军有法,早在自咸阳出征之前,已将这三万骑士磨合完成。” “你可知大将军用的什么法子?” 扶苏先是解释,最后反问。 韩信略有沉吟才道:“民曾听闻,大将军治军,严中有慈,若视麾下儿郎为父兄子侄,自能万众归心。” 这时代大将统军,无非也是如此,严明军法之余,还需爱护将士。 能做到这两点的,无一不是当世名将。 例如那兵家始祖之一的吴起,他为将士吸脓疮,因而将士在他麾下皆是用命! 扶苏嘿然摇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若只按你所言,将士敢战与否,皆取决领兵大将一人。” “而这三万骑士出塞作战,少不得要分进合击,难道将士们离了大将军,便不要作战了吗?” 韩信这次是真被问住了,他到底没有真领过兵,许多东西或许都懂,却无法融会贯通。 便是嬴政也心生好奇,秦墨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如何完成磨合整训,让三万来自不同地方的将士,离开他这位严中有慈的主将,也能团结发挥战力。 扶苏见两人被吊足了胃口,便也不再卖关子。 “大将军入营当日,便令三万大军,分成三十个千队,比赛骑术,往返三十里,前五食肉,余者食糙米。” “各千队争功,一味图快,途中不管掉队袍泽,大将军鞭笞有袍泽掉队的千队,不给他们计算成绩。” “如此第二次比试时,各千队便团结,不愿袍泽掉队,军心凝聚已成!” 扶苏说的言简意赅,但意思已经传达到。 嬴政听得直拍大腿:“善!甚善!如此治军才是真正的严中有慈!” 韩信亦是心悦诚服,揖手向秦墨拜道:“大将军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信不如矣。” “但,信还有一言。” “信听闻塞外荒漠,苍茫无有方向,匈奴部族分散其间,如何能准确打击?” “若是迷了方向,不得水源,岂不致大军于死地?” 韩信好话没落地,便再次挑了个刺。 而且是非常致命的刺! 后世汉武帝几次征讨匈奴,资历较浅的卫青霍去病都能封侯,为啥飞将军李广不能? 因为前面舅甥俩没迷路,而李广则老迷路,晕头转向疲惫时,被匈奴趁势打击,白白葬送麾下将士性命! 第二十章 大将军没那么小心眼吧? “迷路?” 嬴政挑了挑眉,问韩信道:“你可有解决之法?” 老秦人不从饶舌,你既然挑了刺,也得有解决之法,否则便是单纯的找茬。 你说唱也不好使,最好闭嘴! 韩信胸有成竹道:“信早年游学,曾在邯郸见过一种奇巧之物。” “其以特殊矿石雕琢成勺,将之置于平台大力旋转,最后皆会指向南方,故名曰司南,出塞大军可用之辨别方向。” “至于水源,信以为唯有用笨方法。” “蒙恬大将军驻守边境,想必也在搜集记录塞外水文地理,出塞大军可按记录好的水源地进军。” 这确实是笨方法,水源分布有东有西,若绕路沿水源行军,骑兵突袭的效果,也就荡然无存了。 或许前期可以取得一定战果,毕竟匈奴部族是逐水草而居,有水源必定有部族。 但等三万秦军出塞的消息扩散出去,其余匈奴部落便会望风而逃。 或者集结优势兵力,活活用人命堆死三万秦军! “此子之韬略,胜过大秦现有九成军将。” 嬴政对韩信的解决方法不置可否,只是看向秦墨赞叹道。 秦墨点头表示赞同:“皇帝可要任用?” “尔若愿入仕,便在此次出塞大军中,任左司马之职。” 嬴政再次看向韩信道。 韩信毫不犹豫一躬到地:“信……末将谢皇帝封赏!” 嬴政受了一礼,转而看向他身后那些羡慕的同伴,温言道:“尔等不计生死名利,千里而来抵御匈奴,堪为可敬可佩,皆封不更之爵,战死者封于子侄。” 不更乃二十等爵第四等,除基础待遇之外,顾名思义是不用在服更卒之役,也就是不用在服强制兵役。 这算是对他们主动参战的最恰当褒奖! “谢皇帝封赏!” 义士们大喜,学着韩信的模样,齐齐一躬到底。 嬴政在秦墨和扶苏的引领下,进入乡镇视察歇息,而大军则在镇外驻扎。 …… “韩司马有礼,吾乃右司马张苍,咱们日后便是同僚了。” 又黑又瘦的张苍,主动来找韩信攀谈,笑眯眯的也不摆架子。 韩信赶忙施礼:“原来是上官当面,下官有礼了。” 秦以右为尊,张苍确乃他这左司马的顶头上司。 张苍坦然受了一礼,然后拿出一个精致的牛皮小囊,塞给韩信道:“军中百将以上皆配一枚,这一枚是韩司马的,好生保存。” 韩信打开牛皮囊,发现里面装着这一个扁圆的青铜小盒,铸造甚是精美。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根能平行转动的细针,随着他手臂的颤动,细针也在微微转动,黑红两头始终指着固定方向。 韩信新奇把玩了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此物能指明方向!” 张苍笑着点头:“然也,此物名为指南针,乃大将军所制,用之出塞可比司南准确多了。” “司南那东西,我也见过,转动之后辨别方向,总有些许偏差,大军若用之,少不得错失战果!” 韩信讪然苦笑,他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给出司南辩向之法后,嬴政为何不置可否了。 因为大将军秦墨,早制造了更好用的指南针,装配给全军武官,人手一副。 他的司南辩向,则多少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 “如此说来,水源问题也被大将军解决了?” 韩信沉默半晌后,突然又好奇问道。 张苍神秘一笑:“军中每位将士都带着水源,不知韩司马是否注意到?” “带着水源?” 韩信听的莫名其妙。 听说过带水车、带水壶、带水囊的,却从未听说带水源的。 水源那玩意儿能随处带吗? 还每位将士都带? 韩信心中腹诽之余,目光却也下意识看向忙碌扎营的将士,似乎想要从将士们身上找到水源。 而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有心直接向张苍问明,但又自负傲气张不开嘴,一时颇有些下不来台。 他自学问有成以来,在兵事一道上,还从未如此窘迫! “哈哈,其实输给大将军,也不是什么难堪事,你又何必如此拧巴。” “你要是事事能想在大将军前头,那你恐怕早就能入仕为官,并且位居上卿了。” 张苍人精一枚,岂会看不出韩信的心思,便莞尔打趣了一番。 然后,指着不远处一位正在给战马挤奶的骑士,解释道:“你难道没发现,三万将士所骑战马,都是能产奶的母马吗?” “这可是朝廷穷搜九州,按照大将军的要求弄来,足足十万匹,为此耗费不知凡几。” “离开这军营,再想找出一匹产奶母马,怕是比登天还难!” 韩信身躯一震,脑海中仿佛有旱雷炸响,震的他浑身汗毛,根根直立。 鸡皮疙瘩更是瞬间起了满身! 若这三万将士,皆配骑三匹以上产奶母马,那么就算离开水源地,用光携带的饮水,也能靠马奶再坚持几日,直到母马也渴的无法产奶。 对于骑兵来说,多坚持几日时间,能干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信当真不如大将军多矣。” 韩信呆滞好半晌,终于是认命般叹息出声。 张苍嘿然道:“也不尽然,至少你胆子绝对够肥,大将军恐怕也比不上。” 韩信再次莫名其妙:“信研习兵家学说,向来行事谨慎,谋定而后动,何来胆子肥一说?” “况且,上官与信不甚相熟,相识不过半刻,又怎知信胆子肥?” 张苍翻了翻白眼:“你行事谨慎?我为何没看出来?” “你方才挑了大将军那么多刺,竟还敢在大将军麾下任职?难道不怕到了战场上,大将军找个由头,砍了你脑袋祭旗?” 韩信:“……” 好像是这么个理啊! 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韩信讪然咧嘴,迟疑道:“大将军没那么小心眼吧?” 说到这里,张苍的话匣子才算真正打开了,眼圈泛红道:“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吗?那是又高大又白净,那个见了都要夸一声美男子!” “可就是因为说错一句话,便被大将军扔进军营做了司马,每日忙碌的像马驴,你看我现在这模样,一个字……惨!” ps:感谢诸君的打赏!日后单独列名感谢!嗯,扣扣阅读那边历史类新书第二了,很强!打赏随意哈,推荐票月票继续求下! 第二十一章 明月繁星共鉴,誓灭匈奴诸胡! 入夜,祖龙宿在残存的乡衙后院。 连日行军颠沛,难得有片瓦遮身,祖龙在赵高的服侍下,洗了一个热水澡,便要歇息了。 “父皇,今日缴获死马伤马甚多,火头军烹了红烧马肉,给全军将士添夜食,父皇可要吃些?” 门外响起扶苏的恭敬声音。 嬴政翻身自榻上坐起,坚定道:“吃!” 火头军烹制的‘秦墨式美食’,算是他在行军途中,仅有的乐趣享受了,断然不肯错过。 宿在榻旁的赵高,赶忙去开门,将扶苏请进屋内。 扶苏自胸前甲衣里掏出一个铁饭盒,打开盒盖把热气腾腾的红烧马肉盖饭,敬献到嬴政手中。 嬴政微愣,皱眉道:“此盒灼烫,日后万不可这般。” 做父亲的便是如此,纵然心中受用,张嘴却是责怪。 扶苏只是答应,又拿出筷箸递过去。 嬴政埋头开吃,含糊道:“今日战况如何,详细道来。” 以往秦军出征,皆有御史随军,行监军之事,扶苏此次要跟着大军出塞,便是秦墨的监军了。 “儿臣与大将军赶到时,匈奴骑兵正劫掠此镇,集结欲逃。” “大将军令轻骑千队拦截,以骑射对骑射。” “轻骑将士弓强箭远,兼又有高桥马鞍、马镫之利,隔远而射杀伤匈奴弓骑。” “匈奴弓骑欲贴近还击,轻骑将士便与之拉扯,并频频回身发箭,射杀贴近的匈奴骑兵。” “最后,将之引诱至重骑阵前,丢出霹雳弹炸散其阵型,重骑正面冲锋破之……” 扶苏事无巨细,将秦墨使用骑兵的战术,讲述给嬴政。 嬴政边吃边听,待他讲完,才道:“怪不得秦卿一力主张用骑兵讨伐匈奴,确实打得干净利落,倒也不枉耗费。” 说着,抬头看了看扶苏甲衣上干涸的血迹:“你未上阵冲杀,因何弄得一身血污?” 扶苏晒然:“儿臣与大将军得胜后入镇,收敛被匈奴兵杀害的百姓尸首,不曾想却遭遇掉队的匈奴兵。” “匈奴兵许是看出儿臣身份不凡,便躲在房屋中偷袭儿臣,也幸亏大将军悍勇,护住儿臣斩杀了两个匈奴兵。” “否则,儿臣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扶苏越说越后怕,脸色又有些发白。 嬴政倒也理解他的感觉,并未责怪他怯懦,只是道:“当年荆轲与秦舞阳,假借献图刺杀朕,也是凶险无比。” “适时众臣皆惊手足无措,而秦卿只是朝堂上的末位武将,上殿不得配剑,若非他毫不迟疑冲上陛阶,赤手空拳扭断荆轲脖颈,朕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扶苏连连点头:“大将军之神勇,古今罕有!” “咱们父子,皆承他活命之恩情啊……” 嬴政又感叹了一声,转而问道:“怎不见秦卿过来同食?” “大将军领了五百将士,以及残余的镇中百姓们,去掩埋遇害百姓了。”扶苏答道。 嬴政愣了愣,旋即猛扒几口吃光盖饭,起身道:“赵高,给朕更衣,去看看!” …… …… 镇外,荒坡。 嬴政在甲士的护卫下赶到时,荒坡上已经挖好一个个坟坑。 秦墨和将士们,正帮着镇民往坟坑里安置尸体。 仓促从简,也没有棺木,只以千余匈奴首级为祭品! 嬴政本上前说话,但看秦墨面色阴沉,将一婴孩尸体与母亲合葬,便又硬生生止住。 扭头吩咐扶苏,找来一杆锹铲,走到秦墨身旁,帮忙覆土掩埋! 周围悲戚痛哭的镇民,早已发现嬴政到来。 此时又见他不顾身份,堂堂大秦至尊亲自下场,掩埋自家同乡亲族,不由心中五味杂陈。 赵地百姓少有不恨秦的,秦赵先后大战数次,赵地几代青壮男儿,皆丧命于秦手。 但此次嬴政亲征匈奴,摆明了又是来护佑他们这些赵地百姓。 今日他们困守乡衙,被匈奴兵攻打,若非秦军赶到,说不得便已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不谈驱逐夷狄的大义,这活命之恩却是不得不认! … 稍后,一座座崭新坟茔立好,一座千余匈奴首级堆成的京观也已筑成。 嬴政领头祭拜:“朕食子民税赋供奉,却不能护佑子民周全,以至子民为塞外蛮夷所残害,惭也愧也。” “尔等暂且安息,今日之血债,朕必让塞外蛮夷万倍偿之。” “明月繁星共鉴,朕誓灭匈奴诸胡!” 呛啷—— 嬴政拔出佩剑划破手掌,将鲜血涂于面额,宛如凶蛮野人。 残存赵民,在场将士,纷纷效仿。 便是平日谦逊温和的扶苏,身上也冒出凶蛮之气。 那是一种独属于这先秦时代的华夏诸民本相,也是秦墨这位后世人所不具备的。 华夏诸民正是凭着这股凶蛮,将周朝一隅之地,开拓成春秋列国,占尽内外膏腴之地! … 嬴政完成祭拜后,并未就此回去歇息,而是跟着秦墨,去镇外军营视察了一番。 直到深夜,秦墨要住在帅账镇守军营,嬴政这才打算回镇休息。 不过分别时,嬴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秦卿……” 祖龙向来睥睨霸道,言语从不讳人,这般吞吞吐吐,反倒让秦墨感到奇怪。 “皇帝有话但讲无妨。” 嬴政略略沉吟,突然直视秦墨双眼。 “朕观秦卿,本心洒脱,世间荣华名利,卿皆不甚在意,便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权势,似乎也不甚热衷。” “卿之洒脱,几如神祇,俯瞰世人。” “但偏偏,卿心中又似有大悲大慈,纵观古往今来,似卿这般爱护敬待黔首小民者,朕莫说是见,便是听也没听过。” “为何?卿为何如此矛盾?” 这是嬴政心中,一直以来对秦墨的疑惑。 尤其是最近,他愈了解秦墨的性格习性,这种疑惑便愈加深重,时时刻刻都在困扰着他。 再不问出来,他能把自己憋疯了! 秦墨被问的一愣,见嬴政死盯自己不放,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得迟疑道:“其实……” 嬴政急切:“其实什么?” 秦墨:“其实人性本就矛盾,皇帝想那么多干啥?” 嬴政想吐血:“……” 但仔细想想,似乎还就是这个理,本就矛盾何必多想! 第二十二章 来自楚地的壮士! 次日,三万骑士开拔,继续赶向边地。 但不再是集中行军。 屠睢和任嚣手下的两万轻骑锐士,分为左右偏师四散而出,扫荡侵入上郡的匈奴骑兵。 赵佗率领的五千轻骑亲卫,章邯率领的五千重甲骑兵,则在护卫嬴政之余,作为中路军直线推进,与左右偏师遥相呼应,铺开一张天罗地网。 赵地百姓虽无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却也在别扭的欲拒还迎中,积极配合四处出击的轻骑锐士,指明入境匈奴骑兵动向。 而且赵地百姓也并非缩头乌龟,轻忽生死的燕赵壮士,在这边地上郡尤多,凶蛮更甚匈奴。 三万骑士未到之前,他们面对匈奴骑兵处于被动,只能护着父母妻儿,进入乡镇或县城防守。 但三万骑士一到,匈奴骑兵优势荡然无存,形式已然逆转。 唯一可虑者,反倒是匈奴骑兵逃出塞外。 想逃? 想甚美事! 赵地壮士成群结队而出,联合九州各地赶来助拳的义士团体,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在匈奴骑兵必经之路上,或设下密密麻麻的陷阱捕兽夹,或袭扰迟滞其速度。 待大秦骑兵锐士一到,立即配合歼灭之! 甚至一些小股匈奴骑兵,根本不用锐士出手,直接被赵地壮士和九州义士埋伏截杀,马匹财货收入囊中,首级拿去找嬴政要爵位! 如此,烧杀劫掠的匈奴骑兵,骤然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辅以三万骑士如同犁地,所过之处留下一座座匈奴京观! 蒙恬得到秦墨的飞骑传信,也紧急调整战略,召回追着匈奴骑兵吃灰的长城军团,把守出塞要道。 力图将侵入上郡的匈奴骑兵全部留下! …… 上郡县治肤施城外,十里坡。 一队上百人的匈奴骑兵,带着饱掠的财货、粮食、器具等,沿着坡下道路快马急行,向西出塞。 噗通—— 唏律律—— 疾驰在最前的几骑,突然马腿陷入地下栽倒,马上匈奴骑兵更是摔的七荤八素。 后方匈奴骑兵急忙勒马,拥挤成一团! 轰隆隆—— 轰隆隆—— 与此同时,数个茅草捆扎成的大火球,自坡上滚落而下。 或是直接滚入拥挤的匈奴骑兵队中,烧的人马惨叫连连,或是滚落至匈奴骑兵队前后,封住两头道路! “冲出去!” “蒙住马眼冲开火球!” 匈奴百夫长急声嘶吼,指挥部众以马匹开道。 咻—— 噗—— 一支利箭自坡上射来,毒辣刁钻,贯穿匈奴百夫长面门,自脑后贯出。 “杀!” 坡上响起震天杀声,旋即便见一雄伟男儿,手持剑盾当先狂奔而下,速度快若奔马。 其后跟随的四五十人,服装各异,兵器各异,也是一涌而下。 同时有人大喊前方急冲的雄伟男儿:“项羽,莫要莽撞!” 项羽恍若未闻,身后同伴奔至半坡,他已杀入混乱的匈奴骑兵队。 “滚开!” 项羽一声爆喝,硬生生将挡在身前的一个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撞翻。 而后顶着盾牌高高跃起,整个人撞进匈奴骑兵群中,手中大铁剑,下砍马腿,上刺骑兵,几无一合之敌,瞬间便杀成了血葫芦。 匈奴骑兵被杀的胆寒,畏惧其神勇,纷纷拥挤着与其拉开距离,摘弓射他! 但项羽战斗意识非凡,只是举盾往人马堆里冲,贴近了砍杀,待身后同伴赶至,死在他剑下的匈奴骑兵,已有将近二十人。 余下的匈奴骑兵,眼看施展不开,只能绝望的弃马步战。 可面对有项羽充当锋矢的伏兵,实无太多还手余地,不出刻钟便死伤殆尽! 最后仅剩的几名匈奴兵,崩溃丢掉兵器投降。 “壮士饶命,某愿为奴,只求不杀……” 匈奴兵说的是赵地口音雅言,项羽倒也能听懂,但这却让他杀意更甚,怒哼道:“既学我华夏雅言,当惜我华夏之美,安敢入塞杀掠破坏,该死!” 噗—— 话音未落一剑挥出,四颗人头整齐掉落。 他身后的同伴们,纵然敬他神勇,却也被他的凶蛮所摄,只有一位胡须花白的中年人,开口呵斥道:“日后再敢莽撞不听军令,我必鞭笞于你。” 项羽收剑入鞘,悻悻道:“胜都胜了,伯父何需如此疾言厉色。” 中年人气的胡须一颤,正想再骂他几句,身后却突然传来轰隆马蹄声,似乎是大队骑兵。 众人为之一惊,项羽也是再次拔剑。 不过,等他们看清身后来的骑兵,乃是身穿秦军战甲后,便又松了一口气。 只是气氛却有些古怪! “伯父,怎么办?” 项羽看向中年人征询意见。 中年人示意他稍安勿躁,整了整衣冠,主动去迎上那些骑兵攀谈。 “在下项粱,吾等乃楚地义士,前来剿杀匈奴,不知诸位将军是那部兵马?” 为首的骑兵千将,打量他身后战场一番,颇为赞赏的点头道:“以五十人,破百人奴骑,好战法。” 但转而又问道:“可有官身印鉴?或家乡官吏开具的凭证?” 秦法严苛限制百姓,故而前来赵地助拳的义士,大多由乡官、亭长带队,或是手持家乡官吏开具类似路引的凭证。 否则,这些持枪带弓的家伙,断然走不出家乡,便已被郡县官吏发兵剿灭! “有。” 项粱不敢怠慢,立即从怀里掏出两块合在一起的木牌,上前交给那千将查看。 千将打开木牌仔细查验其上印鉴,半晌才还给项燕,道:“皇帝率领大军将至,尔等若要离去,便速速离去。” “若要讨赏,便上缴兵器站在路旁,等皇帝过去,自有司马记录尔等斩获,给予记功赏赐!” 项梁微微沉吟,笑道:“自是要讨赏。” …… 稍倾,项梁、项羽叔侄和同伴们上缴兵器,也将道路清理出来,果然便见更大规模的骑兵到来。 项羽远远看到战车上披甲的始皇帝嬴政,在大军拥簇之中行来,不由握紧拳头。 “伯父……” “闭嘴,好生看着。” 项梁怒瞪他一眼,心中却也是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第二十三章妹妹口中的君子是谁?敢与我相较勇武? 大秦与项家而言,乃是国仇家恨。 叔侄俩此次入赵剿杀匈奴,虽是出于义举,但更深层次的目的,却是趁机结交豪杰,暗中积蓄反秦力量! 今日偶遇亲征的嬴政,算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叔侄俩满腔仇恨,可看着迤逦而行的铁骑,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 而惊骇之余,叔侄俩所思所想,又是天差地别。 项梁看到的,是秦军之锐,是祖龙之威,只觉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更让他绝望的是,祖龙战车旁策马而行的秦墨! 他识得秦墨,更知晓秦墨的恐怖,当年秦军伐楚,秦墨便是一路主将,善战之余更善治民。 每每攻下楚国城池,必定收拢民心,推广高产粮种。 时至今日,楚地黔首小民不但不恨秦军,反将当年伐楚的秦军当做救世主,导致项家反秦困难重重。 如今他已须发斑白,可秦墨却正当壮年,有秦墨一日,项家的反秦大业,便绝无希望可言! …… 这边项梁心生气昧,但身旁年轻气盛的项羽,却是锐意勃发。 他看着铁骑拥簇天威赫赫的嬴政,张嘴便冒出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项梁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捂住项羽的大嘴巴:“你不要胡乱说话,会被灭族的!” 而与此同时,嬴政身旁的秦墨,突然似有所觉般,扭头投来锐利目光。 项梁霎时头皮发乍,浑身僵硬几乎不能呼吸。 便是项羽也是瞬间安分,只是虎目微眯,迎上秦墨目光。 秦墨稍稍愣神,见他浑身浴血,身旁堆着匈奴首级,便眼中锐利消散,赞赏点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军骑士拥簇着始皇帝嬴政,迅速通过十里坡,赶往肤施城! 而骑士之后,则是医疗兵的战车,以及成群结队的九州义士。 “呼!” 项梁宛如窒息解脱般,大口大口喘息。 项羽则是肩膀一垮,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然汗透衣襟。 这时,一位披甲的年轻秦将,带人把先前收缴的兵器,归还给项氏叔侄这伙人。 而后又拿出竹简笔墨,道:“尔等报上籍贯姓名,各自上缴斩获首级,本司马记录在册。” “待此次征讨结束,朝廷会发下封赏,送往尔等家乡!” 项梁并不急着请功,揖手攀谈道:“听将军口音,似乎也是楚人?” 韩信也听出他的楚地口音,便也揖手回礼:“原是乡梓,失敬。” 路过的医疗兵,听到这边对话,突然自战车跳下一人,快步来到众人面前,用正宗的楚言道:“诸位乡梓义士可曾受伤?仆帮你们包扎一番。” 说罢,也不等回话,便去查看浑身浴血的项羽。 而向来张狂无忌的项羽,此时面对这位热情同乡,竟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僵直站着,任由其检查。 因为眼前的同乡,实在太过青春美艳,兼又热情亲和,年轻人瞬间便被夺了心智! “唔,你没受伤啊?” “这些匈奴首级,都是你的斩获吗?” “也不知你与君子谁更勇武……” 虞姬自顾自嘟囔一番,便又去查看其他同乡。 项羽蓦然回神,追上去问道:“妹妹口中的君子是谁?敢与我相较勇武?” 虞姬嫣然笑道:“君子便是始皇帝身边的大将军,乃华夏第一勇士,你可知晓?” 项羽:“……” 项羽瞬间就没了脾气,蔫蔫的看着她,为其他人处理伤创。 待虞姬为一众乡梓包扎完毕,韩信也记录好了他们斩获的首级。 “大军要在肤施城修整,诸位乡梓若愿跟随,介时皇帝还会赐下酒肉。” “同去!” 项羽不等项梁说话,便满口应承。 项梁焉能看不出,他心智已被虞姬勾了去,暗暗翻白眼之余,只得跟着点头。 不过,就算没有项羽抢话,他也是要跟随同去的。 因为那些成群结队,跟随大军的九州义士,若是不秦去结交一番,实在是可惜! …… …… 稍后,项氏一行人,混入大大小小的义士团体中,跟在大军之后,赶往肤施城。 嬴政率军一到,县中官吏好悬没高兴疯了,赶忙打开饱受战火摧残的城门,兴冲冲出城迎驾。 城墙上往来巡视的郡兵,以及赵地青壮们,见始皇帝亲率援军到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亦是疯狂欢呼! 劫后余生的兴奋传染到城外,跟在大军之后的九州义士,也高举刀矛欢呼应喝。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始皇帝威武!” 城内城外随之爆发震天呼喝:“始皇帝威武!!!”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声振寰宇。 项梁与项羽面面相觑,叔侄俩齐齐咧嘴,始皇帝此番亲征,算是尽收赵地民心了。 便是那些九州各地赶来的义士,怕也是成了始皇帝拥趸,回乡必然大肆宣扬此行见闻,始皇帝的统治必然更加牢固。 日后他们再想结交反秦豪杰,恐怕是难如登天。 若不谨慎,说不得便要把自家陷进去! …… 铁骑拥簇中的嬴政,听着震天欢呼,已是脸色涨红。 连日风餐露宿,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亲征的目的,完美达成! “爱卿,朕此番收服赵地民心,全赖卿之谋划,朕该如何封赏你?” 嬴政突然看向战车旁的秦墨,大声道。 秦墨揖手道:“封赏不急,臣还要出塞打击匈奴,若能全胜而归,再行封赏不迟。” “善,待卿扫灭匈奴再行封赏。” 嬴政颔首不在多言,张开双臂尽情享受万民欢呼。 当夜,大军在城外扎下营盘修整,嬴政命官吏搜罗城中酒肉,犒赏三军以及随军义士,城中郡兵和青壮也不落下。 至后半夜,欢宴散去。 秦墨拿着一封蒙恬送来的最新军情,找到醉醺醺的嬴政。 “蒙恬将军送来军情,言说已截杀上万欲逃出塞的匈奴骑兵。” “若加上咱们这些时日剿杀的匈奴骑兵,入塞劫掠的匈奴骑兵,已是所剩无几,或是已从别处逃出塞。” “臣以为,明日当加快行军,与蒙恬将军汇合,继而出塞了!” 秦墨肃声道。 第二十四章 左贤王是吧?算你倒霉! 次日,大军在肤施城补充两日粮草,全速赶往赵地旧长城一线! 跟随大军的义士团体,大多无法跟上,转而配合当地郡兵,以及无数赵地壮士,搜寻清缴残余的匈奴骑兵。 但也有从匈奴骑兵手中夺得马匹者,能跟上大军的速度,这其中便有项氏一行。 项梁项羽叔侄,对结交赵地反秦义士,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便想跟着大军,观察战力如何。 当然,项羽主要的心思,还是在虞姬身上! “羽儿,莫要儿女情长,如今暴秦的统治愈发稳固,你我叔侄若再不发奋,此生怕是无望复国矣。” 策马急行途中,项梁眼看项羽魂不守舍,注意力全在前方乘坐战车的虞姬身上,不由皱眉劝道。 项羽讪然收回目光,反问道:“伯父可是气昧了?” 项梁并不否认:“这支秦军之精锐,纵然是魏武卒、韩材士、齐技击、赵骑射……加在一起,也断然不是敌手!” “你我叔侄若要复国,将来必与之有一战,如何胜之?” 项羽听罢,却是不屑摇头道:“此军确实无敌,但也只在平原,到了咱们楚地南方,必然施展不开。” “尤其南越之地,咱们叔侄抢来一片领土,既可拥立一位楚王复国,秦军也无可奈何。” “难的是如何报仇,全面推翻暴秦!” 项梁被说的一愣,旋即眼中渐渐泛起喜色。 其实现阶段,他已对推翻暴秦不抱期望,所以钻了牛角尖,心中颇为气昧。 可让项羽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推翻暴秦和复国,两者并不冲突! “不往前走了,咱们回楚地。” 项梁越想越觉复国可成,便突然勒住马匹道。 项羽皱眉:“伯父,你难道真打算在南越复国,只龟缩一隅之地?!” 他心中的志向,一直是报国仇雪家恨,推翻暴秦统治,堂堂正正的复兴楚国。 项梁想退而求其次,他却是不愿的! “你懂什么?暴秦统治越发稳固,咱们一直如此串联结交反秦豪杰,早晚必为官吏察觉,死无葬身之地!” “反之,只要咱们在南越复国,便无需再串联结交,也能吸引六国遗族来投,大可积蓄力量,静待天时。” 项梁怒声训斥道。 项羽终究年轻,心中尚无太多主见,听伯父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便也勒住坐骑,不再前行。 然后,眼睁睁看着前方的虞姬,乘坐战车渐行渐远,甚至来不及道别! …… 武库县是赵地边关重镇。 而武库顾名思义,乃囤积兵甲之地,蒙恬的将军府,也设立在县城中。 大军赶到武库,嬴政算是解脱了,再不用风餐露宿,只需与蒙恬一同在此镇守即可。 三万骑士开始做出塞准备,火头军用将士们携带的面粉,疯狂烤制锅盔,约莫制够二十日之用后,余下面粉则全部制作成炒面。 不是不想全制成锅盔,实在是这玩意也有保质期,远不如炒面来的保质期长,而且炒面里可以加入各种营养辅料! 将士们忙碌之际,秦墨则与军中大小将官校尉,会同嬴政和蒙恬,做最后的出塞作战部署。 “臣来边关镇守前,秦相曾嘱咐臣,要利用走私商贾,搜集塞外地理、部族之信息。” “如今已然初见成效,此为塞外地理图!” 蒙恬拿一张巨大的绢布地图,挂在墙上展开,让众人观瞧。 嬴政当先上前瞧看,发现地图甚为详细,几乎详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一个上百户的小部落,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蒙恬等他和诸将看罢,指着图上大河的几字形拐弯处,道:“据哨骑探查所知,匈奴左贤王自王庭而来,近日率领部族驻扎于此。” “此次匈奴骑兵侵入上郡,也是此獠在谋划指挥!” 秦墨咧嘴露出八颗白森森的大白牙,嘿然笑道:“左贤王是吧?算你倒霉!” …… …… 此时的匈奴大单于,是头曼单于,其人也算雄才伟略,将各不同属的塞外诸胡捏合到一块,形成大匈奴帝国。 更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拓的河套地区,占为大匈奴所有。 但,他的功绩也仅限于此了,因为他有个更出色的儿子,冒顿。 便是那位把刘邦打得求和,还想要吕后侍寝的冒顿! 此时的冒顿,还并未鸣镝弑父,宰了头曼那糟老头,所以他还只是个左贤王。 不过,他的野心与好战已然显露,此次入侵赵地上郡,听从他指令的匈奴部族,都抢回不少好东西。 至少先期返回的匈奴部族,是这样的! 至于那些侵入上郡腹地,尚未回返的匈奴部族,想必抢掠的好东西,只会更多。 这让冒顿的威势大涨,诸部皆愿听他号令! 踏踏踏—— 数十骑风尘仆仆的匈奴兵,快马奔入左贤王部牧区,找到正在与诸部首领当户饮宴的冒顿。 “左贤王,大事不好了,侵入上郡腹地的各部族,遇到大批秦军骑兵,恐已凶多吉少。” “我们丢下抢掠来的财货粮食,跑死了所有备用马匹,绕过秦赵长城之间的缺口,才侥幸逃出来向您报信。” “还请睿智的左贤王早做决断!” 数十位匈奴骑兵翻身下马,七嘴八舌惶恐禀告。 诸部首领骇然变色,尤其那些大部族首领,他们还有部众尚未撤回。 倒是冒顿,只是皱眉看着那数十位匈奴骑兵,冷冷道:“本王看你们是畏战逃回,夸大谎言。” “秦军纵然有大批骑兵,又怎敌得过在马背上长大的匈奴勇士!” 这话有一定道理,诸部首领心中稍安,便也怒视那数十位狼狈匈奴兵。 “带下去,割去双耳,充为奴隶!” 冒顿漠然摆手下令。 上百名铁甲匈奴兵冲上来,拖死狗般将那些‘畏战的匈奴兵’拖下去行刑。 “诸位莫要坏了兴致,再饮。” 冒顿脸上冷漠消解,洒然一笑继续劝酒,自己也伸手去端面前案几上的青铜爵。 不过,当他发现爵内的酒液,在微微晃动之后,却是面色大变,急忙爬在草地上倾听:“东南方向,有超过万人以上的骑兵疾驰!” 第二十五章华夏诸民,从来不是软弱可欺者! 嘟呜呜—— 嘟呜呜—— 嘟呜呜—— 号角嗡嗡响起,一声接一声,低沉而急促,那是左贤王在聚兵。 散落在牧区各处的匈奴牧民,纷纷驱赶低头吃草的牛羊,怀着疑惑向王帐而去。 “莫要再管牲畜,秦军出塞杀来了,速速向王帐集结!” 匈奴传令兵飞驰而来,一路向牧民大声嘶吼。 但牛羊乃牧民性命之所系,牧民又怎愿弃之不顾,各部族聚集于此,牧区紧挨相连,若是跑进别家牧区,九成九是讨不回来的。 啪—— 匈奴传令兵眼见呼喊无济于事,急的挥舞马鞭,沿途抽打牧民:“你们这些愚蠢家伙,都想被秦军杀死吗?!”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牧民看向东南方向,凄厉尖叫道:“秦军真的杀来了……” 附近不愿丢弃牛羊的牧民,随之回首张望。 继而,再不用传令兵鞭打呵斥,所有牧民都像受惊的兔子,迅速催马向王帐方向逃窜,无马牧民也在撒丫子狂奔。 此刻莫说是牛羊,跟着放牧的孩童,也已无人顾暇! 轰隆隆—— 大地震憾,无数秦军铁骑,如同蝗虫过境,瞬间碾过逃之不及的一切。 待铁蹄踏过,原地只留下一滩滩血肉,将凌乱的草地染成血红色,刺眼夺目! “掉队袍泽与后方重骑同行,余者加快!再快!!!” 两万轻骑锐士中的大小将官,疾驰中不忘督促部下骑兵,以迅雷般的速度,席卷向前方连绵成片的毡帐。 冒顿派出身边的三千骑卫,企图出营阻击秦军骑兵,留出时间集结牧民为兵。 但仓惶逃回营地的大批牧民,竟阻塞了三千骑卫出营。 一方想往里挤,一方想往外出,两方拥挤成一团,好不混乱! “杀出去,挡路者,斩!” 骑卫大当户发了狠,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射杀拥挤挡路的牧民。 牧民胆寒,立即逃向两侧,从别处入营。 不过,等骑卫大当户率兵冲出营地,轻骑锐士已然席卷至近前。 “聚!” 屠睢和任嚣两位大将,疾驰中扯着长音嘶吼。 两位大将身旁的亲卫们,立即跟着扯长音齐呼:“聚!!!” 声音远远传出,两万漫卷的轻骑锐士,迅速在奔驰中收束聚拢,变为两个万人纵队。 跟在两位大将身后,分左右掠向三千匈奴骑卫两侧。 咻咻咻—— 轰轰轰—— 两个飞掠而过的万人纵队,向来不及提速的三千匈奴骑卫,泼洒出密集箭雨,投掷霹雳弹。 左右交叉火力打击之下,三千匈奴骑卫立时人仰马翻,待两支万人纵队驰过,死伤已然超过半数。 侥幸未伤者,也被受到爆炸惊吓的战马,嘶鸣蹦跳掀下马背,战力全无! 而两支万人纵队,此时已经头也不回,冲入混乱不堪的营地中。 “千队,分!!!” 简单的指令传出,两支万人纵队,再次分散成一个个千队,沿着毡帐之间的空隙道路四散出击。 弓箭攒射。 霹雳弹乱扔。 横冲直撞砍杀。 本就混乱不堪的营地,彻底乱成一锅粥,牧民旦有聚集者,立遭毁灭打击! 败局已定,冒顿绝望了,放弃聚兵抵抗的妄想,带着身边仅剩百余骑卫,逃向西北方。 西北是大河,冒顿找了水浅处,不顾河水湍急,脱甲纵马过河! “奴酋休走。” 身后传来秦军呼喝,稍倾更有箭支射来,让冒顿身边仅剩的骑卫频频落马。 冒顿大急,死命抽打马匹。 可行至河中央,纵然水浅,也已漫过马头,冒顿只得弃马狗刨。 难得他这草原男儿,竟还识得水性,他手下骑卫大半已被河水冲走! “哈哈哈,待本司马生擒了此撩。” 韩信看着在湍急河水中载浮载沉的冒顿,一边畅快大笑,一边脱下战甲,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中。 身后骑士不甘落后,也是争先恐后脱甲渡水去捉冒顿! …… …… 半个时辰后。 数万匈奴牧民面色凄然,抱头蹲在大火汹汹营地外。 另一边原本属于他们的无数牛羊,正在被秦军挑选肥壮宰杀烹食。 “大将军、长公子,此撩便是匈奴左贤王,如何处置?” 韩信将半死不活的冒顿,押到秦墨和扶苏面前。 其他骑士终究是没抢过他这善水楚人,冒顿被他亲手活捉了。 秦墨打量一番高鼻深目的冒顿,才道:“与其他匈奴裨王一般,暂且带在军中充为向导。” 扶苏也道:“待扫灭头曼王庭,一同献俘父皇!” “喏。” 韩信领命,拖着冒顿退下。 扶苏指了指那些灰头土脸的匈奴牧民,迟疑问道:“大将军,这数万匈奴俘虏又如何处置?” 如果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剿灭,大军必然是不留俘虏的。 按照既定之策,匈奴男丁不论老幼尽皆斩杀,余下妇人女娃弃之草原自谋生存,留待大秦移民接收。 但此番冒顿聚集河套一带的部族劫掠上郡,此一战算是被一锅端了,省去大军逐一攻打的麻烦。 如此多的青壮俘虏,若尽杀之不免可惜! 秦墨当然也不是那等败家子:“男丁无论老幼斩去惯用手掌之拇指,留下两个轻骑千队押解,回塞内再做去势,充为奴隶。” 斩去惯用手掌的拇指,便开不得弓、握不得刀矛,在勇猛的男儿也废了。 用两个全副武装的轻骑千队押解,足够了! 秦墨稍作沉吟又道:“至于,妇人女娃和牛羊马匹,也一并带回去,交予皇帝处置!” 扶苏点头:“如此甚善。” 军令传下,立即有将士冲入俘虏群中,把男丁都揪出来,分辨那只手掌老茧多,斩去拇指。 两只手掌老茧都多的倒霉蛋,则双手皆斩拇指。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侵入华夏之地劫掠的匈奴男儿,还未来得及享受劫掠果实,却已沦为砧板鱼肉任由宰割,心中之惶然悲戚,自不用多言。 但这就是先秦时代的生存法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华夏诸民也从来不是软弱可欺者,一旦腾出手,彼辈便是跳梁小丑! …… 求推荐票,月票! 第二十六章 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何故先降? “大将军、长公子,将士们烤了小羊羔,鲜嫩的很呢!” 虞姬捧着一只烤制好的羊羔,蹦蹦跳跳来找秦墨献殷勤,身后还跟着哈喇子流成河的黄犬。 秦墨微微皱眉:“本候能饿着自己不成?大战才结束,你怎不去救治伤亡将士们?” 虞姬并不害怕,只是嫣然解释道:“仆已去看过将士们啦,并无伤患,这烤羊羔便是他们送我的。” “此战打得犀利,又有霹雳弹发威,匈奴人几乎被吓破胆,敬畏将士们如天神,因而从头到尾,甚少有抵抗者!” 秦墨脸色稍霁:“将士们士气如何?” 战地护士每人都有自己负责的一部将士,视能力而定兼顾多寡。 但她们处理不了真正的重伤病患,故而更多的时候,战地护士是充当心理医生的角色,需时刻关注将士们的身心情况。 对于将士们而言,将官乃是严苛父兄,护士则是亲蔼姊妹,有情绪也更愿意对她们倾诉展露! “大将军放心,仆负责的将士们,士气都好着呢。”虞姬不无自傲道。 扶苏伸手接过烤羊羔,笑道:“大将军不可拂了美人之意,您若不吃,我便全吃了。” 秦墨莞尔摇头,拔出解手刀,割肉开吃,同时向虞姬道:“你去通知所有护士,让她们上报将士中的怠战者,你统一记录。” 虞姬面色一白:“大将军可是要处罚怠战将士?” 秦法严苛动辄砍手砍脚挖鼻子,而战时军法更严苛,斩首也只是平常,更会连坐父母妻儿。 “非也。” 秦墨摇头,指了指远处的数万俘虏道:“彼辈屠之可惜,我意押解回塞内充为奴隶,便让怠战将士押解吧,也免得留在军中影响士气。” “噢噢噢,如此甚好。” 虞姬恍然颔首,领着黄犬兴冲冲而去。 …… 秦墨与扶苏吃完鲜嫩的烤羊羔,便又去查看羁押在一起的匈奴大小裨王首领当户。 这些家伙熟悉草原情况,充为向导再合适不过,利于准确打击逐水草游牧的匈奴各部! 不过,在充为向导之前,还需震慑一番,否则胡乱指路,那就很麻烦了。 “尔等言辞不一,定是妄言欺诈!” “不识好歹,从他们家眷中各挑出一人,杀!” 秦墨与扶苏未至近前,便听到张苍与韩信煞气十足的声音。 旋即,便见有将士领命,从那些匈奴首领身旁的家眷中,随意拽出一人,马刀挥下斩落人头! 一众匈奴首领无力阻拦,或呲目欲裂咬牙切齿,或痛哭流涕以头抢地。 余下家眷则吓得瑟瑟发抖,不乏屎尿齐流者。 张苍与韩信发现秦墨二人走来,赶忙见礼道:“大将军、长公子,彼辈尚未慑服,还需手段惩治。” 秦墨漠然看了那些匈奴首领一眼,径直走向半死不活的冒顿,一脚踩在其胃部。 噗—— 冒顿如同鲸鱼般,张嘴喷出一道水柱。 却是被韩信生擒时,在大河中呛咽了太多河水。 冒顿吐出河水,身体好受了一些,意识复归清醒,继而在一众匈奴首领的惊愕眼神中,五体投地匍匐在秦墨脚下。 “奴愿为向导,助大秦的铁骑,扫灭头曼王庭!” 诸首领立时傻眼,一个个嘴巴张的宛如河马。 你……你特么玩我们是吧? 我们家眷都快被杀光了,你特么居然上来就投降,有你这样的大王嘛! 这场面,算是应了那句戏言:【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何故先降?】 便是秦墨,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识趣,不过稍稍愣神之后,却又恍然了。 在头曼单于之下,有挛鞮氏子弟为四王,既左右贤王居上,左右谷蠡王次之,各自统领多寡不等的部族,镇守王庭四方要地。 匈奴以左为尊,左贤王冒顿便是储君,但有趣的是,头曼单于娶了小老婆,也更宠爱小老婆生的儿子,一直想弄死冒顿改立储君。 冒顿活的惶惶不可终日,如此也就有了史书中鼎鼎有名的鸣镝弑父。 所以冒顿对于出卖父亲,大抵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秦墨嘿然调侃,看向那些目瞪狗呆的匈奴首领:“还要死扛到底吗?” 诸首领痛苦闭上眼睛,先后随着冒顿匍匐在地。 …… …… 三万骑士有冒顿和诸部首领为向导,省去了许多麻烦。 稍作修整之后,便渡过大河,自九原出发,沿途扫灭大小部族上百,取直扑向匈奴腹地。 待三万骑士杀抵阴山时,王庭腹地的牧民,竟还茫然未觉。 见到身穿铁甲的前锋锐士,只以为是头曼单于的骑卫,还巴结着上前供奉马奶酒。 前锋锐士们也不客气,一言不发喝了马奶酒,顺手拔出腰间马刀,便要冲杀。 “大将军有令,驱散牧民既可,让他们赶往四方传信!” “前锋锐士先去将头曼城攻破!” 有轻骑传令兵飞马而来,传递秦墨的军令。 前锋锐士们愣了愣,旋即调转刀锋,以刀背砍砸那些搞不明白情况的牧民,将之驱散。 而后,呼啸着冲向阴山脚下的头曼城! 匈奴在头曼单于的整合之下,已大抵形成国家制度,更仿照华夏之地的城池,在阴山腹地筑城作为王庭,名曰头曼城。 不做下一出围点打援的大戏,实在可惜! …… 五千前锋锐士冲入毫无防备的头曼城,当场俘获正与阏氏作乐的头曼单于,又俘获辅政贵人数百,城中无一人逃出。 稍后秦墨和扶苏率大部赶到,战斗已然结束。 将士们把衣衫不整的头曼单于,押到两人马前听候发落。 冒顿戴着镣铐,便跟在两人旁边,眼见年迈的父亲如此狼狈,眼中不由闪过痛苦之色,似有懊悔。 不过,当他看到一同被押来的阏氏后娘,心中懊悔顿时又消散一空! “暂且收押,皆关进城中,待回师塞内,一同献俘于皇帝。” “大军于城外驻扎,做出围城攻打之势,静待援军自投罗网!” 秦墨迅速连下两道军令,一切有条不紊。 第二十七章 这就很伤人了,文明降维打击! 三万骑士连日奔波突袭,出现非战斗减员不可避免。 秦墨本想让医疗兵带着伤患,进入头曼城中好生修养。 可等进入城中,没一会功夫,医疗兵便又带着伤患狼狈而出,说甚也不愿意再进去。 秦墨和扶苏问明情况,进城一看也是直咧嘴。 脏! 乱! 又脏又乱! 好好一座小城,弄得宛如大型猪圈,粪便遍地,污水横流。 扶苏跟随大军这些时日,要说也是吃过一些苦头了,数日来皆不曾洗漱,可进到这城中,却险些被那股味道顶个跟头。 “此城,虽仿我华夏,却徒有其形,而不得精髓……呕~!” 扶苏勒马退出城门,一边吐槽一边干呕。 华夏筑城或多或少皆有排水系统,对城镇排水的重视设计,甚至可以追述至数千年前。 先秦以上的数千年前! 而眼前的头曼城,简直突破了扶苏对城池的认知。 秦墨也绝了进城的念头,向左右下令道:“将那些匈奴贵族以及骑卫俘虏,都拉出来清理城市,挖掘排水沟。” “将来,此地说不得便是某位分封诸侯的都城,改造一番有益无害。” “告知监工将士,皆以厚麻布遮住口鼻,莫染了疫病!” 左右进城去传令。 稍倾,刚关押起来的俘虏,被将士们驱赶出房屋,对头曼城展开大扫除。 包括头曼、冒顿父子,也被迫加入其中。 只不过,父子俩都是善于骑射的勇士,对于底层劳动,却是从未触及,不免便笨拙。 啪—— 监工将士挥出马鞭,在头曼脸上抽出一道血痕:“肮脏蛮奴,给额动作麻利些!” 头曼愤然大怒,扔下捡屎的皮兜,操着一口正宗洛阳雅言恨声道:“本王纵然落魄,也是匈奴王族,尔小小黔首贱卒,安敢辱之?” “额呸!” 监工将士掀开遮面麻布就是一口唾沫:“王族?住豘圈的王族?额家中茅舍,也比你那王宫干净!” 这就很伤人了,文明降维打击。 头曼被骂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半晌,悻悻又捡起皮兜,继续捡拾满地粪便。 冒顿原本也想摔耙子来着,看到这一幕,赶忙老实低头干活。 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 “大将军、长公子,这些是匈奴王宫里搜出的财货。” 城外,张苍和韩信领着一队将士,抬着大箱小箱出城,送到秦墨和扶苏面前。 扶苏伸手拿起一个嵌满宝石的金冠把玩:“皆是好东西啊,回去送给父皇,必然欢喜。” 秦墨一眼扫过去,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小箱子上,一箱黑胡椒,一箱孜然。 都是价比黄金的好东西,西域特供! “哈哈哈,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秦墨嘿笑一声,一手一个拎起小箱子,快步走向火头军营地。 扶苏看他向是往火头军走,情知是要制作美食,便也顾不得把玩金冠了,赶忙随手扔了跟上。 两人赶到火头军营地时,火头军正在宰杀缴获的牛羊,以大锅炖煮,还搜集军中尚未吃完的锅盔,拿来掰碎做泡馍。 这些时日进军猪突猛进,将士们已许久没有喝上一口热汤了,今天难得扎营,火头军果断操起老本行! “正好,将这些黑胡椒碾碎,待出锅时撒入。” “另外,洗剥一些羊羔,烤制出来,将熟之时撒上这些孜然,分食给众将士。” 秦墨留了一些黑胡椒、孜然揣进怀里做种,余下全部交给忙碌的火头军,并嘱咐用法。 火头军领命接过,各自继续忙碌。 秦墨也亲自下手,加入其中,对于他来说,烹制食物,算是在这时代为数不多的解压方式了。 连日突袭作战,他身为领兵大将军,压力比普通将士更大! …… 半个时辰后。 撒入黑胡椒的牛羊肉汤,香气飘散全营。 而火烤的孜然羊肉味道,更是勾的全军将士食指大动。 火头军送于将士分食:“今天不但有撒了西域香料的肉汤,更有大将军亲手烤制的羊肉,同样撒了西域香料。” “听大将军说,那些西域香料可是价比黄金,你们这些家伙,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将士们早已急不可耐,闻言立时齐声高呼:“谢大将军赐食!!!” 稍倾,营中尽是吸溜嚼咽之声。 一口滚烫的黑胡椒肉汤泡馍下肚,却是暖心热肺,闭目回味片刻,连日来的疲乏,似乎都一扫而空。 再来一口奇香扑鼻的孜然羊肉,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死也无憾的感慨。 怠惰的士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 医疗营中的护士们,享受美食之余,纷纷围拢到虞姬身旁。 “大将军真是让女子没有活路,哪个女子若是配了大将军,怕要羞惭死。” “虞啊,你那烹食手艺,尚且不如大将军,日后如何是好?” “要额说,虞也别想其他,今晚便钻了大将军营帐,岔开腿受用几回,来日生个娃娃,便妥了!” 众护士或拐弯抹角,或直言调侃,好一番打趣虞姬。 虞姬也不羞恼,反被逗的咯咯直笑,道:“姊姊们不知大将军的体贴,莫要胡言乱语。” 众护士看她这小模样,八卦之魂也是熊熊燃烧,个个露出老司机表情。 “大将军如何体贴于你?可是让你受用?” 虞姬摇头,解释道:“大将军曾言说,女儿早孕伤身,因而还要上书皇帝,为大秦女儿指定婚配年岁,免得白白陨了女儿性命。” “姊姊们家中的姊妹和女儿们,将来可是要承大将军的人情呢!” 众护士哑然,面上戏谑渐渐消失。 她们的年岁,皆比虞姬大上许多,也都经历过生育那道鬼门关。 尤其接触医道之后,不随军时也帮人接生,见惯了女儿早孕殒命者,自是深知秦墨所言非虚。 若秦墨真上书皇帝,为大秦女子指定合适的婚配年岁,讲明其中利害关系,华夏千千万万的女儿还真要承他人情! “大将军,真乃神仙般人物,皇帝有大将军辅佐,真大秦之幸也!”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感叹,众护士回头看去,却是医疗营的主官夏无且。 ps: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也是新的一周了,咳咳,还是得要点推荐票月票什么的,不然日子不好过啊,得冲新书榜呀。感谢鹤归千岁的100点打赏、书友150610093933275的100点打赏、青柠qn的100点打赏,不胜感激! 第二十八章 父慈子孝,匈奴危矣! 三万骑士在头曼城外,驻扎休养了十日有余,头曼城内也已改造完成,各处焕然一新。 然而,充为苦役的许多俘虏,却是……吃胖了! 大军并不为苦役提供伙食,仅给予每日吃剩的残羹,维持他们果腹不死。 但匈奴俘虏里,其实不乏出身塞内的华夏诸民! 大多是列国征战期间,逃出塞外求生者,少量是匈奴入塞劫掠,被掠到塞外被迫加入者。 监工将士虽恨他们为匈奴效力,却也理解他们的境遇选择,故而颇多优待,每有残羹吃食,必让他们先用。 另外,便是头曼、冒顿等匈奴贵人! 说来或许可笑,头曼嘴里嚷嚷着自己是王族,秦墨与扶苏不该如此苛待他。 尤其扶苏这位大秦皇族,理应给予他王族俘虏的待遇,要杀便杀,要囚便囚,不该让他捡粪球吃残羹,折辱王族体统。 可是,等塞内出身的俘虏吃饱后,他却又是第一个冲上去,吃的狼吞虎咽,直呼美食也。 冒顿上前同食,也被他斥骂贱种,仿佛抢他吃食,比出卖他更可恨! “嗝~” 父子俩吃饱喝足,让出位置给其他匈奴贵人,以及眼巴巴的骑卫们,然后挺着大肚皮,走向早已吃饱的塞内出身俘虏。 但,往日比牧民更低贱的塞内之民,此时却是横眉冷目,呵斥走来的王族父子。 “滚远,莫近乃翁!” 父子俩被骂的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此番秦军征讨已近尾声,不在杀戮俘虏,待战事真正结束,便会将俘虏押回塞内充为奴隶。 而这些塞内之民,终究与真正的匈奴人不同,按照监工将士的说法,服个几年苦役后,即可得到安置,此为大秦近年颁布的仁政! 至于,他们这些真正的匈奴男丁,不论王族贵人还是低贱牧民,多半要劳役至死…… 啪—— 头曼突然回身,一耳光打在冒顿脸上:“都是你这贱种,无故南下去抢掠,才招致秦军报复。” “我大匈奴此番亡国灭种,皆你之罪也!” 冒顿被打的眼冒金星,愣神片刻后,愤而抬起一脚,将老头曼踹到在地:“该死的老骨头,你侵占河湟之地,难道秦军便会坐视?报复迟早要来,岂能怪罪于我!” 老头曼翻身爬起,揪住冒顿便是厮打:“贱种……贱种……若非你引秦军突袭而来……焉能毫无防备……” 冒顿吃了几拳,也是还手反击:“该死的老骨头……难道不是你处处想置我于死地……” 父子俩你来我往扭打成一团,宛如九世仇敌。 这父慈子孝的场面,惹得旁边塞内之民哄笑不已,嚷嚷着起哄架秧子。 而那些还在抢食的匈奴贵人和骑卫,则面露恓惶之色,嘴里塞着残羹,眼中却落下泪水。 大匈奴,亡矣! 咚—— 咚咚—— 咚咚咚—— 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鼓声由缓而急。 远处监工的将士听了,齐齐精神一震。 “是大将军在聚兵了。” “瓜怂的匈奴援军,终于来了。” “儿郎们,打完这一仗,大抵便能回塞内了!” 头曼、冒顿父子不再厮打,眼神复杂的看向城外天空,即有期盼也有绝望。 匈奴是否亡国灭种,全看这一战了! …… 城外,两万七千余将士,在人喊马嘶中集结。 而后以重骑、亲卫为中军,屠睢、任嚣各领近万轻骑为两翼,浩浩荡荡开出大营。 行至十里左右,已能远远看见遮蔽而来的匈奴援军。 前番突袭王庭的路上,秦墨顺势扫灭了左谷蠡王部,加上在河套扫灭的左贤王冒顿部。 单于之下的匈奴四王,仅只剩二王! 但阴山之地,到底是匈奴心腹,余下二王会兵一处,又召集星罗散布的大小部族,足足凑了十余万控弦之士,赶来王庭解头曼之围。 十万余控弦,虽良莠不齐,无马步卒便占了一半,可人数优势摆在那里,足足是秦军三倍有余! 两方人马,各自停下,相持列阵。 秦军这边铁甲凛然阵型严密,远远望之如山如岳。 匈奴那边人马连绵无边无际,远远望之如海如潮。 只是彼此相望,反应却各自不同! 秦军阵中寂静一片,若非偶有战马嘶鸣,几如鬼蜮一般,给人不可名状的恐怖压迫感。 而匈奴阵中却是骚乱频生,上至二王下至牧兵,看着对面披甲戴胄的秦军,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甲胄并非影视演绎的那般,一砍便破,一扎便穿。 因而想要杀死一个甲士,是非常艰难的事情,甲士在冷兵器战场上,往往就是一辆小型坦克。 商鞅制定的军功爵制度中,也明确规定,斩甲士一级,才有封爵奖赏……那还是指穿皮甲的甲士! 而秦墨来到这时代后,促进了大秦炼铁技术发展,也在征伐六国的过程中传播开来。 匈奴通过走私,以及偷学的半吊子技术,也给少量精锐骑卫装备了铁甲,早已知晓铁甲之犀利。 此时眼看秦军全员披铁甲,又怎能不惊骇慌乱? …… “传令两翼轻骑,各出三千队腾击,探明敌阵薄弱之处!” 秦墨与扶苏坐镇中军,冷静传下军令。 “喏。” 左右亲卫应喝而去,自军阵缝隙中,飞马奔向两翼传令。 稍倾,两翼传出呼喝,各有两支轻骑队伍,催马缓行出阵,待行至半途,马速才愈来愈快,冲向连绵的匈奴大阵。 而与此同时,秦墨再次下令,全军向前推进百步,配合腾击轻骑,威压敌阵。 匈奴大阵之中,骚乱加剧,两翼同样也有弓骑驰出,各有四五千之数,阻拦两支腾击轻骑。 但两支腾击轻骑,却并不与之接战,只是绕过迎击的匈奴弓骑。 继而任由匈奴弓骑追赶,绕着匈奴大阵飞驰,不时回身拉弓放箭,将追近匈奴弓骑射落,同时向匈奴大阵里抛射箭支,引发一阵阵惨叫声。 所过之处,骚乱更甚! 秦墨看在眼中,对这支匈奴部族联军的战力,心中已然有底:“两翼轻骑皆出,勿要节省霹雳弹,给本候彻底搅乱敌阵!” 第二十九章 好个秦卿!好个华夏第一勇士! “两翼轻骑皆出,勿要节省霹雳弹,给本候彻底搅乱敌阵!” 秦墨军令下达之后,两翼轻骑锐士顿时倾巢而出,如同两条张牙舞爪的铁麟巨龙,分左右掠向匈奴大阵。 匈奴二王大抵是没有想到,秦军会这么快发起决战,顾不得大阵混乱,便也派出近四万弓骑迎战。 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会战,仿佛天地间尽是马蹄轰隆! 扶苏看的有些口干舌燥,强压胸腹中的心悸感,涩声说道:“大将军,此时决战是否过早?” 此番秦军一路从塞内,打到这阴山脚下,皆是快之又快的突袭战。 似现在这般堂堂正正的阵战,他却是头一次经历。 “不早!” 秦墨断然摇头,说道:“将士们最大依仗乃是霹雳弹,霹雳弹之威,类若天罚,可使人心生惧意。” “但若给予匈奴军适应时间,看出其虚实,将士们不免要打一场呆仗,胜也是惨胜。” “故而战便决战,以密集霹雳弹,摧垮匈奴军士气!” 黑火药制成的霹雳弹,炸响起来声势骇人,可威力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敢恭维。 哪怕是颗粒化的黑火药,杀伤力也是感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轻骑锐士已与四万匈奴弓骑接战。 “冲!!!” 屠睢、任嚣二将一马当先,举着圆盾护住马匹,低头不顾射在甲胄上的箭支,猛冲四万匈奴弓骑。 此等贴脸肉搏的打法,让四万匈奴弓骑无所适从,惊骇之余纷纷勒马避让。 稀疏运动的骑射队形,转瞬变成各自拥挤! 轻骑锐士闷头直冲,自匈奴弓骑避让出的通道间,急速飞驰穿越,用缠在手臂上的火绳,点燃丢出一颗又一颗霹雳弹。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草原上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瞬间压过轰隆的马蹄声。 天上盘旋的兀鹫惊得四散而逃。 地上匈奴弓骑被炸的血肉横飞。 待两方人马交错而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停歇,匈奴弓骑已然乱成一锅粥。 人的惨叫。 马的嘶鸣。 随之响彻茫茫草原! 秦军阵中,秦墨爆喝下令:“重骑兵,攻!” 左右亲卫无需再去策马传令,只附和高呼:“重骑兵,攻!!!” 轰隆隆—— 五千人马具甲重骑,在主将章邯的带领下,迅速前出加速,以千人为一列密集横阵,一列列碾过已被霹雳弹炸垮的匈奴弓骑。 而后头也不回向前猛冲。 前方,屠睢和任嚣的轻骑锐士,已经用霹雳弹轰炸,将缩水一半的匈奴军阵搅乱! 至于身后那四万匈奴弓骑,先被密集霹雳弹轰炸,又被五千重骑碾过,死的死,伤的伤,落马的落马。 余者皆魂飞胆丧,匍匐在地乞求神灵,莫再降天罚…… “赵佗,带一千队上前,先将马匹尽数收拢。” 秦墨不管那些魔怔的匈奴兵,只是指着遍地无主马匹,下令道。 没了马匹,这些匈奴兵纵然回过神,也断难逃走! “喏。” 亲卫主将赵佗揖手领命,点了一个千队人马上前,收拢两阵之间的马匹。 秦墨转而看向情绪渐渐平复的扶苏,指着前方已经被重骑冲散的匈奴军阵,道:“长公子,彼辈皆是青壮劳力,能抓一个是一个,咱们也别闲着了。” “正该如此!” 扶苏悍然点头,拔出腰间佩剑。 …… …… 上郡,武库县。 嬴政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城外的数万匈奴俘虏,以及无数牛羊马匹,笑道:“征讨匈奴,终究与列国征战不同。” “这一战,朕看非但不亏,国库反倒要充盈了,快哉!快哉!” 蒙恬恭敬道:“皇帝所言甚是,列国征战乃是自家人同室操戈,因而不免束手束脚。” “相比较而言,攻城掠地简单,安抚黔首恢复民生,才是最困难的,投入较大,收获却是甚少。” “但对于这些塞外蛮夷,却无需太多顾虑,掠其人口,掠其牲畜,掠其财货,皆能充实自身!” 嬴政颔首,继而突然看向远处,丹凤眼微眯道:“那处有数骑,背插令旗,兴许是秦卿的军情来了。” 蒙恬极目眺望,果见有数骑飞马而来,他不敢怠慢,立即吩咐的亲卫前去迎接。 稍倾,那数骑在亲卫的引导下,向城楼方向奔来,远远便在大喊:“捷报,出塞大军扫灭匈奴王庭,活捉头曼单于!” “捷报,出塞大军扫灭匈奴王庭,活捉头曼单于!” “捷报,出塞大军扫灭……” 数骑一路高喊捷报而来。 嬴政纵然威严自矜,此刻却也不禁忘形,击掌赞叹道:“好!好个秦卿!好个华夏第一勇士!” “绕城一周宣读捷报,让城中百姓也高兴一番。” “另外,发朕诏令,告知赵地百姓,告知大秦诸郡县百姓……此番征讨匈奴,我大秦全胜!” 他受秦墨影响,现在对收买民心,也是很有一手了。 报捷骑士得了皇命,便绕城高呼,武库县内的百姓听见之后,纷纷跑出城拦住报捷骑士确认。 待得知匈奴王庭已灭,连头曼单于也被生擒后,这些赵地边关百姓,立刻沸腾。 大笑狂欢者有之。 伏地嚎哭者亦有之。 困扰赵地数百年的边患,李牧大将军也如之奈何的匈奴蛮夷,终于被拔除。 往后,赵地百姓再不用活的提心吊胆! 有百姓看到了城楼上的嬴政,激动欢呼之声,响彻城内城外。 “始皇帝威武!!!” “始皇帝威武!!!” “始皇帝威武……” 嬴政站在城头,看着城内外的激动百姓,心中似有触动。 这是他第二次接受赵地百姓欢呼了! 第一次时,只顾心中激荡,却是没想那么多,这二次他淡定许多,便想的更多,也想的更深。 身为皇帝,受万民供奉,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或者说,一位君王,身上应该承担的责任! “皇帝快看,那方向似乎又有数骑而来,也是背插令旗!” 蒙恬突然指着远方,再次惊呼出声,让嬴政思绪拉回。 第三十章 自有死士为之,坐享其成即可! 蒙恬突然指着远方,再次惊呼出声,让嬴政思绪拉回。 嬴政顺着他手指看去,果然又见数骑风尘仆仆而来。 “快快快,派人前去引路,多半又是秦卿捷报!” 蒙恬无需吩咐,再次派出亲卫出城。 而与此同时,先到的报捷骑士,已然绕城一周,卸下兵甲登城复命。 为首屯将行礼参拜,自怀中掏出一牛皮筒:“皇帝在上,大将军呈报之军情在此。” 赵高上前接过牛皮筒,双手捧着转交嬴政。 “皆赏三级军功!” 嬴政先是封赏疲惫将士们,而后迫不及待打开牛皮筒,取出里面的帛书观看。 前半张的内容,报捷骑士方才已喊过,攻破阴山王庭,生擒头曼单于,只是略微详细一些,叙述了进军途中的斩获。 而后半张,则是秦墨对余下战事的安排,围点打援以逸待劳。 嬴政看完满意颔首,转而将帛书递给身旁蒙恬:“卿也看看。” 蒙恬早就翘首以盼,接到手中便一目十行扫过,但表情却是喜忧参半。 “阴山腹地,匈奴部族众多,一旦彼辈聚兵,恐怕出塞大军,将有一场苦战啊!” 蒙恬手里捏着帛书,忍不住叹道。 嬴政一滞,满心欢喜消散大半,皱眉道:“此战若让卿打,该如何战之?” 蒙恬摇头:“将士们连日突袭,人困马乏已至极限,臣去也只能如此。” “只是不知,秦相能否在匈奴聚兵攻打前,将出塞大军士气提上去?” 嬴政不喜此等不受掌控之感,来回踱了几步,看向远处还在奔来的数骑:“怎还不至?赵高,骑朕御马,亲去催之!” “喏。” 赵高揖手领命,匆匆下城而去,甩了大氅骑上御马,闪电般疾驰出城,却是骑术精湛。 中车府令执掌皇帝车马乘舆,非至亲至信不能任,非勇武车骑不能任…… 赵高来去不过刻钟,背着牛皮筒快步登城,上呈于嬴政:“报捷骑士马力已至极限,因而不快,皇帝勿怪。” “两拨报捷骑士,相隔数日出发,却在前后脚达到,是以损耗马匹为代价。” “善,皆赏五级军功!” 嬴政颔首给出封赏,迅速拆开牛皮筒,掏出帛书阅览。 稍倾,嬴政面上阴沉消散,眉头亦是舒展,赞道:“秦卿治军,果然从不令朕失望!” 不过,又过片刻,他却再次皱眉,吩咐赵高道:“去取《荀子三十二篇》来。” 赵高莫名其妙,但也不敢怠慢,揖手领命快步而去。 蒙恬在旁边也是满头雾水,伸着脑袋往帛书上看,想搞明白一封军情,为何要用到荀子著作。 嬴政莞尔解释道:“秦卿攻破头曼王庭后,缴获价值千金的香料,当晚便以主将之尊,亲手为疲乏将士烹制了美食,将士受此激励,士气为之大震。” 蒙恬哑然,低头看向满是老茧的双手,晒然咧嘴一笑,自嘲道:“臣若为将士烹食,怕是士气不升反降。” 嬴政哈哈大笑,继续道:“匈奴聚兵攻打,被秦卿率兵以密集霹雳弹大败,便是扶苏,也在追杀溃兵时,斩首数级俘获数十。” “战后,共俘获青壮七万余,马匹牛羊无以计数。” “至捷报发出时,三万将士已分兵出击,由投降俘虏引路,前去扫灭部族空虚的阴山匈奴诸部,想必又能俘获无数丁口牛羊!” 蒙恬朝着塞外方向叉手一揖,惭色道:“恬不如矣。” 嬴政扳着国字脸摇头:“非也,卿镇守边地,亦劳苦功高。” 蒙恬转而揖手拜他,叩谢皇帝体恤。 而后,看着嬴政手中的报捷帛书:“出塞大军既已全胜,皇帝方才何故皱眉?” 嬴政也不隐瞒:“帛书中附有阴符密信,还需辅以荀子书解密,恐又有变故。” 稍倾,赵高领着一队侍人,抱着一捆捆竹简登上城楼。 嬴政亲自翻阅竹简,对照帛书逐字解密,最后拿着誊抄好的解密军情,咂嘴为难道:“秦卿要在回师途中,趁机剿灭月氏与东胡。” 大秦现有的西北两方边境线,极其漫长遥远,除匈奴居中最强,极西有月氏为大,极东有东胡为大,皆是不可小觑的部族。 蒙恬倒吸一口凉气,断然摇头道:“不可如此急躁……” 嬴政抬手打断他话头:“此番出塞大军直取王庭,沿途扫灭匈奴部族无数,余者畏惧多有逃去两部者。” “两部知晓匈奴难存,竟敢趁机侵占匈奴牧场,秦卿以阴符密信传递军情,也是怕被两部截获。” “若不剿灭之,恐不等朕分封诸侯移民,两部便要坐大!” 蒙恬听的张口结舌,此等错综复杂局势,已超出他这位边关大将掌控范畴。 也唯有秦墨这位右丞相,才能临机决断。 好半晌,他才沉吟开口道:“秦相手中兵马,不足三万之数,且连续征战,甲械霹雳弹得不到补充,将士也多半早生怠惰,如何剿灭两部?” 嬴政默然,抬眸看向茫茫塞外…… …… …… 阴山,头曼城! 此时的头曼城,已然变成大型监牢,乌泱泱的匈奴男女青壮,被关押在城中。 无以计数的牛羊马匹,则被匈奴幼童照看,驱赶着在城外放牧。 而自四面八方回返的秦军骑兵,还在带回更多的丁口牛羊马匹。 但扶苏这位大秦储君,看着这一切却高兴不起来,跟在秦墨屁股后面问道:“大将军真要剿灭月氏与东胡吗?” 秦墨在城墙上漫步而行,点头回道:“定要剿灭,否则等两部坐大,成为大秦新的强敌,反倒更麻烦。” “尤其月氏,把持西域至关西之地,域外商旅想入关中,便要受其盘剥,甚至是劫掠。” “大秦若想沟通域外万国,则必先灭此獠!” 扶苏知道秦墨有意放开商贾限制,但却不料他所谋如此深远广大。 他原地呆滞片刻,才又追上秦墨道:“甲械损耗颇多,霹雳弹更是所剩无几,将士们也疲敝怠惰,如何击之?” 秦墨看向城内密密麻麻的匈奴俘虏:“不需咱们动手,自有死士为之,坐享其成即可!” 第三十一章武信君张仪之风范,骗死人不偿命啊! “不需咱们动手,自有死士为之,坐享其成即可!” 秦墨之言,让扶苏眼前一亮,顺着他目光看向城内匈奴俘虏。 “大将军,可是想将军功赐爵之法用在彼辈身上?” “然也!” 大秦因何而强,进而兼并六国? 无他,唯两点而已。 一则耕战。 二则军功赐爵。 其中尤以军功赐爵最为变态,一举打破贵族垄断晋升渠道的桎梏。 哪怕是奴隶之身,只要你肯奋勇杀敌斩获军功,转瞬便是旁人仰望的人上人! 商鞅推出此法,直接让秦国百姓化身虎狼。 六国那些不甘平庸的有志之士,亦是纷纷来投,甘为秦军效力。 否则秦国何来如此多的猛将? 远的不说,蒙恬蒙毅之祖辈,原先便是齐国人! 能用在华夏之地的良法,用在更崇尚杀戮掠夺的匈奴人身上,自是更加事半功倍! 不过,扶苏思虑片刻后,却又是摇头:“大将军,华夷之辩、夷夏之防,自古已有之,深植人心。” “父皇和朝中众臣,恐怕不会答应给彼辈优待,更不同提军功赐爵!” 秦墨回头看他一眼,失笑道:“长公子可真是老实人。” “您已然说了,华夷之辩夷夏之防深植人心,那么欺诈彼辈蛮夷,便也算不得失德吧?” 扶苏:“……” 扶苏愕然眨巴眼,半晌也是哭笑不得:“大将军,真有武信君张仪之风范,骗死人不偿命啊。” …… …… 傍晚时分,看守将士把残羹送入城中。 俘虏中的塞内之民,在其他俘虏艳羡注视下中,理所当然率先上前食用。 “大将军意欲征讨月氏、东胡两部,尔等可愿军前效力?” “斩获一颗首级,立刻赦免自身苦役之罚,若战死也可赦免家眷苦役。” “再斩获一颗首级,则赐爵位一等,赏牛羊各五头,水草丰美的牧场百亩,另可蓄仆一人,家中子女也可送一位进大秦学馆……” “斩获越多,封赏越多,尔等可愿?” 看守将士早已与这些塞内之民混熟,便也不废话,开口就是征询他们意见,宣读秦墨的军令。 狼吞虎咽的塞内之民,齐齐为之一愣。 旋即,也顾不得吃食了,纷纷涌上前把看守将士围住,争前恐后道:“吾愿……莫挤乃翁……俺最是善骑射……” 看守将士险些被挤扁,气的大骂道:“挤甚?赶着送死怎滴?排好队伍,谁再拥挤,便不用之。” 疯狂的塞内之民,瞬间温顺如同绵羊,陪着笑脸排好队伍。 看守将士整了整凌乱的衣甲,转而看向那些搞不明白情况的匈奴俘虏,道:“给额去问问他们,有无愿去军前效力者?” 塞内之民不敢怠慢,立刻冲入匈奴俘虏群中,散播秦墨的军令。 匈奴俘虏中,对秦军心怀怨念者,自是闷头不语。 但也有经受不住诱惑者,在同族的鄙夷目光中,渐渐向那些送吃食的看守将士汇拢。 约莫有七八千人! 看守将士也不多等,眼看天黑了,便召回塞内之民,领着这七八千匈奴俘虏出城。 “呸!!” 头曼看着出城的俘虏,愤然向他们的背影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卑劣之辈,不得好死。” 不过,愤怒归愤怒,七八千人终归是少数。 城中能开弓的男丁俘虏,如今已过十万,余者皆没有选择为秦军效力,这让他心里宽慰不少。 人死留名雁过留声,他亲手创建的大匈奴纵然亡了,也有无数子民念着,到底不枉英雄一世! …… 如此又过了数日,看守将士每日来送残羹,也没再提招募俘虏,效力于军前的事。 可这一日,城外突然传来欢呼之声。 那欢呼不同于秦军的‘万胜’、‘威武’呼喝,而是匈奴人特有的狼嚎怪叫之声。 “嗷嗷!!!” 稍后,便有穿着皮甲背着短弓的匈奴兵,兴高采烈进城,在俘虏中寻找他们的家眷。 正是前些日应募效力军前的七八千匈奴俘虏! 数日的关押缺衣少食,城中俘虏都瘦了一大圈,可这些匈奴叛徒,却是个个满脸油光。 城中俘虏默默看着这些叛徒,只是一言不发! 直到陆续有叛徒,寻到自己的家眷,从怀里拿出吃食,分于家眷食用。 而后,领着家眷径直向城外走:“莫急,城外多的是吃食!” 周围俘虏看的直咽口水,终于有相识者忍不住上前,拉住那叛徒衣袖,问道:“秦军真给你们赏赐了?” 那叛徒傲然点头:“我此番跟随秦军出征,斩了三个侵占牧场的月氏贱种,一个用来赦免我家的苦役,另外两个全是赏赐。” “现在我家有牛羊二十头,上好牧场二百亩,而且我现在有两级爵位在身。” “你……应该匍匐在地上跟我说话,喊我贵人!” 那叛徒说到最后,看向那相熟俘虏的眼神,已是俯视之姿。 相识俘虏满脸的不敢置信,直到那叛徒走远,才蓦然回神,啐了一口骂道:“呸,得势便猖狂的家伙。” 可骂归骂,心中之艳羡,却是无法平复,悻悻道:“我若对阵月氏贱种,斩获必多你十倍!” 这般的一幕幕,发生在城中各处。 待入城的叛徒,全部领着家眷离开,城中俘虏已然人心浮动。 有俘虏偷偷找上看守将士,表示愿意效力于军前,露出干瘪的胸膛,展示雄姿。 其中不乏会说华夏雅言的匈奴贵人! 但看守将士却只说做不得主,需要禀告给大将军,让他们暂且等候。 …… 如此又酝酿了一夜,次日城中俘虏已经安耐不住,连偷偷遮掩也懒得做了,不停的一趟趟找上看守将士,询问可有大将军回复。 看守将士被烦得不行,皮鞭子打断几根,也赶不走那些急切的匈奴俘虏! 所幸,军中的早食残羹送入城中,也带来了大将军的回复:“愿随军效力者,出城接受整编!” 一令既出,全城俘虏轰动,争相涌向看守将士。 头曼看着这一幕,一口老血喷出,直接气的晕倒! …… 重要单章,诸位皇帝亲启! 皇帝们呐,字数少,大家养书,养肥再杀是情有可原滴。 但是,这可能养不肥,反而养废啊。 现在拙作正在推荐pk期间,追读最新章节灰常重要。 本书能不能走到下一步推荐曝光,全靠大家伙儿的追读,就是得看最新更新章节! 好像是看三分钟还是多少时间,才能算有效追读。 呜呜,可别走马观花,那没用。 一旦pk失败,书就废了。 所以,恳请各位皇帝,一定要看最新章节呀! 还请诸位皇帝,助我一臂之力! …… 目前更新少,这也没办法,已经非常用力了。 奈何兼职,非全职。 码字时间全靠挤的,空闲时间都放在码字上了。 请诸位皇帝理解理解。 这几天慢慢在调整时间,已经在争取三更了,相信很快就可以达成目标! 我说的,耶稣都难不住! …… 推荐票,月票,打赏,马屁,诸位皇帝也不用跟我客气的,我都想要! 第三十二章爱卿啊爱卿,驱虎吞狼算是被卿玩出花了! 匈奴俘虏出城接受整编,贵族一概不取,包括骑卫也一概不取,只要最底层的匈奴牧兵。 摘选之后,先给吃了一顿饱餐,当场撑死数十人。 如此,令匈奴牧兵心中大定,秦军赏罚分明不苛待他们,一切已然足够了。 张苍和韩信两位司马,带手下书吏忙的脚不沾地,整编十余万匈奴牧兵,分发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兵器皮甲。 又摘选其中有家眷者,发下马匹,编为有蹬骑兵。 最后任命塞内之民,以及前番得了封赏的匈奴叛徒,为大小将官。 共得六万余匈奴步卒,四万余匈奴骑卒! “一人逃走,百人队皆斩,百人队逃走,千人队皆斩,家眷苦役至死,此为连坐之法!” “但有斩获,全家苦役立赦,再有斩获,便有牛羊牧场赏下,更有爵位尊荣,成为贱民仰望的贵人,纵是战死,家人也得赏赐继承!” “是要做连累家人的卑劣懦夫,还是要做牛羊成群的尊荣贵人,你们这些家伙自行权衡……” 新任命的大小匈奴兵将官,在部下面前大声宣告简单军令,晓以其中利害。 而匈奴牧兵们,看着以往和自己一样低贱的将官,此时穿着贵人和骑卫才能拥有的铁甲皮甲,兼之这数日吃的满脸油光,目光之艳羡自不必多言。 心中之欲望猛兽,更已然出笼! 待将官们停下话头,亢奋的狼嚎怪叫,立时响彻阴山脚下! …… 毡帐中,秦军的大小将官们,正在进行作战会议。 “大将军,士气可用啊!” 扶苏听到外面传来的呼嚎,不无赞叹道:“有这些渴望军功的匈奴兵打头阵,剿灭月氏东胡不费吹灰之力矣。” 秦墨从绢布地图上抬起目光:“长公子可是起了惜用之心?” 扶苏微愣,迟疑着点头道:“或许吧,如此多虎狼猛士,用之即弃,难免可惜。” 秦墨盯着他看了片刻,认真道:“彼辈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抢掠我华夏时,也是这般如虎如狼!” 扶苏:“……” 这可真是当头一盆凉水。 想到当初与韩信相遇的上郡小镇,想到那些惨死满地的百姓,想到那些被凌辱致死的妇人,想到那些被摔死的无辜婴孩…… 扶苏心中之怜惜感慨,霎时消散:“戮我大秦子民者,百死不能赎其罪也!” 秦墨也不多言,转而看向周围将校:“诸位,本候意欲分兵。” 哗—— 众将校肃容,静听分派。 “东路军以屠睢为主将,任嚣为副将,韩信为司马,领一万七千轻骑锐士,两万匈奴骑兵,三万匈奴步卒,西击东胡。” “喏!” “西路军由本候与长公子统领,张苍为司马,领五千轻骑亲卫五千重骑,以及剩余匈奴兵马,西击月氏。” “喏!” 秦墨目光集中在韩信和张苍身上:“两位司马在行军途中,务必设法收拢匈奴兵马之军心。” “待剿灭月氏东胡,便由两位司马暂领匈奴军镇守草原,等皇帝分封诸侯移民填充,介时再将匈奴军缴械,押回塞内!” “喏!” 张苍和韩信齐齐揖手领命。 秦墨满意颔首,有这两位一文一武当世大才,合力镇守战后草原,便不会出大的差错。 待一切尘埃落定,皇帝也少不得要为之加官进爵! …… …… 大军在头曼城又休整三日,便各自带上匈奴俘虏家眷为质,驱使匈奴兵为前锋,分东西进军抄两大部族的屁股。 至于头曼城,以及周边水草丰美的牧场,则作为榜样,安置匈奴军大小将官的家眷们,给匈奴军一个盼头! 如此,则匈奴军士气更加高昂。 甚至,一些侥幸逃过秦军清剿的匈奴牧民,在得知秦军的军功赐爵法令后,竟也主动加入两路大军,想搏一个军功赏赐。 并不算弱小的月氏与东胡,俨然成了匈奴军眼中的肥羊。 两路大军一路平推,所过之处部族皆灭。 人丁或被杀或被俘,牛羊成为大军缴获,马匹则成为步卒转为骑兵的坐骑! 两位司马秉持着险恶用心,每战之后必亲入匈奴军中,给有斩获的匈奴兵,当场赐爵升官,分发牛羊赏赐,并给予记录牧场赏赐的盖印木牌。 而怯战避战者,则被揪出来,乱马踩死,以儆效尤! 匈奴兵又敬又畏,也尝到了甜头,作战更加勇猛,已至悍不畏死的地步,兜着两大部族,往大秦边境打。 月氏与东胡倒了血霉,两部以往也经常与匈奴抢夺牧场,虽败多胜少,却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可这一次,匈奴兵却像是发了疯一样,让两部损失惨重! 两部被打急了眼,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牧场,以及行路缓慢的牛羊逃遁,便收缩聚集兵马发起决战。 但结果可想而知。 两部与匈奴兵酣战之际,秦军出奇兵用出所剩无几的霹雳弹,一举摧垮其士气,满草原的抓俘虏! 东路军一直打到燕地边境,若非始皇帝适时传来诏令,镇守大将杨端和险些吓出心脏病。 西路军则一路打到关西,与专程赶来嬴政碰了面…… 嬴政原来的打算,便是西巡祭祖来着,此番正好顺道! 嬴政乘战车出长城相迎,见面便赞叹道:“爱卿啊爱卿,驱虎吞狼算是被卿玩出花了!” “咳咳,皇帝莫要张扬。” 秦墨左右看了看,见匈奴军的将领都被挡在百步之外,这才道:“移民尚未填充草原之前,还需匈奴兵镇守,万不可泄露风声!” 嬴政指着他哈哈大笑,一副‘你真阴损’的模样。 稍后,嬴政接见了那些卸去兵甲的匈奴将领,威严勉励一番,便回了长城关城。 秦墨安排大军在长城外驻扎,让亲卫押着头曼冒顿父子,以及月氏王族,跟随嬴政进入长城关城。 “爱卿亲出塞外之地,想必心中已有计较,郡县与分封,两者那个更适合塞外?”嬴政正色问道。 秦墨确实早有计较,想也不想便道:“关西至西域,以及河南之地,皆设郡县。余下以推恩之法划地分封!” …… 昨夜三点写好的章节,起来修改好才更新的,算是昨天第三更? 第三十三章 陛下最近口气有些大啊! “关西至西域,以及河南之地,皆设郡县。余下以推恩之法划地分封!” 河南之地设郡县理所应当,那本就是赵武灵王开拓的熟地,水草也最是丰美。 只需移民填充,便能为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牲畜。 更可以开垦无数良田,种植麦稻土豆! 但关西至西域的狭长地带,也设置郡县管理,就很得不偿失了。 嬴政略作沉吟,似有所悟道:“爱卿,可是还惦记着西域商路,沟通域外万国?” 西域相关事宜,秦墨早已与他提过,而且不止一次。 秦墨点头:“正是,前期设置郡县管理,或许投入较大。” “可一旦商路打通,介时域外万国蜂拥而至,沿途郡县必然繁荣。” “更可为帝国带来源源不断的财税!” 嬴政见他言辞如此笃定,不由为之哑然,沉默半晌才突然道:“此番征讨塞外诸胡,爱卿劳苦功高,朕正在思虑如何封赏。” “不若,便将这河西之地,划归与卿封为候国!” 秦墨忙不迭推辞道:“臣没有……” 嬴政抬手打断他话头:“朕意已决,爱卿不必推辞,这是爱卿应得的赏赐。” “也唯有爱卿知晓河西的重要性,懂得该如何治理。” 秦墨坚决摇头道:“其实,臣是想说……臣没有财力物力,去开发河西之地。” 嬴政嗔怪看他一眼:“爱卿又谦虚了,卿每有奇思妙想,皆能敛财无数,朕是知晓的,怎会没有财力物力?” 秦墨:“……” 我是敛财无数,但聚敛的钱财,都花在哪里了,你难道不知? 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累死累活,把河西之地开发好,介时推恩令下,还不是要被朝廷摘了桃子。 摘桃子? 秦墨骤然睁大双眼,无语看向嬴政。 而嬴政,则是似笑非笑。 君臣二人对视半晌,秦墨是越来越无语,嬴政是笑意越来越浓。 “臣这是作茧自缚啊。” 秦墨摇头一叹:“也罢,钱财用在那里都是用,臣便接了河西这摊子。” 说着,自怀中掏出虎符,呈送给嬴政。 “臣不辱使命,征讨塞外全功而回,请陛下收归兵权。” 嬴政强忍笑意,郑重接过虎符:“大将军,多劳了!” 而后,双手为揖,肃然一拜:“日后朝中之事,朕仍需依靠多矣,望卿不辞劳苦。” 这是要秦墨继续任职丞相,远程管理封地。 秦墨回拜:“承蒙陛下不弃,臣必鞠躬尽瘁。” 一套流程走完,秦墨告辞离开。 嬴政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门外,突然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哇吼吼吼!” 这笑声,很独特,很没形象。 随侍在旁的赵高,似乎见怪不怪,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但,扶苏可就凌乱了,两眼发直看着发出大妈笑的嬴政,心中貌似有什么东西,崩坏了! “吼吼吼嗝~” 嬴政打了个嗝,终于停下笑声。 赵高立即送上温水,嬴政接过饮用压嗝,但水刚喝进嘴里,眼角余光却看见了呆滞的扶苏。 噗—— 嬴政顿时呛喷,给赵高洗了把脸。 赵高:“……” 陛下最近口气有些大啊,该让医倌配伍些药石服用了。 嬴政颤抖着手指向扶苏:“咳咳咳,你怎在此?” 扶苏蓦然回神,旋即却是生无可恋,幽怨道:“父皇出长城迎接秦相时,儿臣便跟在秦相身边。” 嬴政咳嗽的更狠了:“咳咳咳……” 好尴尬啊! 你怕不是修炼了隐身仙术吧? 为什么每次有秦墨在,你都那么不起眼?! “父皇无恙吧?” 扶苏很识趣,上前为嬴政抚背顺气,关心道。 嬴政顺坡下驴,摆手道:“咳,无恙,吾儿此番随军出塞,斩获几何?” “秦相爱护儿臣,甚少让儿臣亲临战阵,因而仅斩蛮夷首级十余。”扶苏谦虚道。 嬴政上下打量他一番:“黑了也瘦了,但也愈发有勇武之姿了。” “待回关中,朕便加封你为太子,加封你母为皇后!” 扶苏身躯一震,霎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退后两步一揖到地:“儿臣……儿臣……” 他话到嘴边,却已更咽不能言。 自古王公之子,皆称公子,唯太子为储君。 嬴政自登临王位以来,却不立王后,更不立太子。 朝中群臣为此,没少非议扶苏这位长公子,皆言他不得嬴政欢心。 甚至,朝臣对他多有轻视,明里暗里已然站队其他公子。 便如旁边的赵高,早把赌注押在了公子胡亥身上,担任胡亥的老师。 如今嬴政欲加封扶苏为太子,他心中挤压多年的委屈,算是一朝释放了! …… 稍后,扶苏红着眼眶,从殿内出来,远远便看见秦墨等在远处。 他赶忙快步上前,再次一躬到地道:“秦相,请受扶苏一拜!” 秦墨伸手拦住他:“长公子何故如此,臣受不起。” 扶苏只是执拗要拜:“父皇欲加封我为太子,加封我母为皇后,乃是沾了秦相此番率军大胜的功劳啊!” 秦墨恍然点头,强行把他扶直:“即为太子,臣更受不起了,除非长公子想害我。” 扶苏无奈,只得作罢:“扶苏该如何感谢秦相?” 秦墨在这里等他,就是有事,听他如此说,便不客气道:“赠臣一些财货如何?多多益善的那种!” “臣一想到要开发河西之地,便愁啊。” 扶苏豪气干云的挥手道:“财货小事,待回关中,便赠秦相万钱。” 秦墨咂嘴:“啧~!” 扶苏愣了愣,咬牙道:“那便五万钱。” 秦墨再咂嘴:“啧~!” 扶苏大抵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大,尴尬道:“群臣以往不爱我,我也甚少有进项,全部家底算下来,怕也只有十万钱。” 秦墨立即揖手一拜:“多谢长公子慷慨解囊。” 扶苏:“……” 扶苏脸都绿了,十万钱赠给秦墨,他怕是只能每日在母亲处蹭饭了。 可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好尴尬啊! 扶苏正自尴尬,秦墨突然起身向远处道:“赵高将军,且慢行,咱有事跟你商量!” ps:1、皇帝这个称呼,大家吐槽比较多,改成陛下了。 2、关于书名,也有不少读者才吐槽……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怎样。如果要改书名的话,各位皇帝有什么高逼格的建议没有?请在书评区,留下您的建议! 第三十四章 赵府令,赵兄,弟我穷啊! 赵高听到喊声,扭头寻声观望,见是秦墨,便停下脚步,恭敬施礼道:“秦相唤我?” 秦墨拦住他施礼:“你我同殿为臣,私下里何必如此客气,赵府令文武双全,我向来是敬佩的。” “若不嫌弃,我便唤你一声赵兄如何?” 赵高懵逼了,他跟秦墨交际不多,两人纯属同事关系。 秦墨突然这么热情,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回过神后,他却有些受宠若惊,立即道:“这怎使得?高又怎敢嫌弃!” 不提秦墨本身的功绩、官位、爵位,足以让他仰望。 单看嬴政对秦墨的宠信,那也是他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他这中车府令,其实也没有在嬴政面前佩剑的资格,能在嬴政面前佩剑者,天下唯秦墨一人! “赵兄!” 秦墨揖手轻呼。 赵高身躯一震,魂都飞了,嘴皮颤抖着,半天憋出一声:“唉~” 秦墨表情一变,愁眉苦脸:“弟穷啊。” “啊?” 赵高再次懵逼。 秦墨:“弟要开发河西,穷啊!” 赵高愣愣眨巴眼,似乎在重启宕机的大脑,半晌才道:“需要多少?” 他算是看明白了,皇帝想空手套白狼,让秦墨开发河西之地。 而秦墨也不是好相与的,空手套白狼玩的比皇帝还溜。 嬴政起码还顾忌脸面,眼前这位大秦宰相,是真能拉下脸,兄都叫了,你好意思给少了吗? “赵兄向来受陛下宠信,平日得赏赐颇多……便助弟十五万钱吧!” 秦墨是真敢狮子大开口。 赵高身躯再震,这次魂是真飞了,咧嘴道:“额家中也没余粮啊。” 秦墨顿时变脸,苦瓜脸变成严肃脸:“长公子拮据,尚且助了十万钱,赵大人可是看不起本相?” 赵高愕然看向扶苏,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特喵有病吧?把平均线拉这么高,让别人怎么活!】 扶苏瞪眼:【他要了,你敢不给吗?】 赵高:【……】 赵高看着秦墨的严肃脸,心里也是打颤,他确实不敢不给。 毕竟秦墨要钱开发河西,最后得益者是嬴政,嬴政知道了也只会拍手叫好。 敢不给? 皇帝小本本立刻把你记上。 秦墨这位宰相,更是想啥时候整你,就啥时候整你! 最后,赵高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那便十五万钱。” 秦墨瞬间多云转晴,揖手道:“赵兄大气,待回了关中,定然请赵兄到府中饮酒。” 赵高眼前一亮:“必然前往。” 要搁在以前,让他去秦墨的破茅舍饮酒,他肯定是不愿去的。 但此番随军出征,他已然知道秦墨厨艺不凡。 若能吃一顿秦墨亲手烹制的美食,并攀上交情,那十五万钱,似乎花的也不亏! …… 次日,秦墨跟随嬴政前往西县祭祖,用头曼冒顿父子,以及月氏王族的人头,血祭历代秦公。 头曼自从目睹匈奴子民争相为秦军效力,气的吐血晕倒后,身体已然垮了。 这些时日,全凭夏无且等医疗营医倌,为他强行续命,死了反倒解脱。 但春秋鼎盛的冒顿,就很有求生欲了。 这位在未来给华夏诸民带来深重苦难的匈奴单于,被嬴政亲手斩下头颅前,还在高呼:【愿臣服始皇帝,做一马奴!】 嬴政毫不迟疑,挥大剑斩下他头颅:“彼辈蛮夷,不配与朕牵马!” 头曼冒顿父子一死,便轮到倒了血霉的月氏王族。 打死这些月氏王族也想不到,只因趁机侵占了几处匈奴人的牧场,便引来亡国灭种之祸! “东胡王族也将送来受死,尔等必不孤单。” 嬴政撂下一句话,在月氏王族的震惊中,一一斩下其头颅。 …… 嬴政完成祭祖之事后,发下诏书传至大秦诸郡县乡里。 诏书中明确告知华夏诸民,塞外诸胡已被尽数剿灭,不止是匈奴,更有月氏与东胡。 从此,西北两个方向的漫长边境线,再无蛮夷入寇之忧患! 百姓若自愿移民塞外者,立给牛羊各十头,丰美牧场二百亩,免赋税徭役三年,另外还可得到一匹马,抽签决定公母。 诏书传遍大秦之后,华夏诸民对嬴政唯有赞颂,尤其燕赵魏地的百姓,对大秦朝廷的管辖,抗拒之心大减! 与塞外接壤的边地百姓,在牛羊马匹牧场,以及免赋税徭役三年的诱惑下,纷纷应募移民塞外。 只求能抢先拿到最肥硕的牛羊,最健壮的马匹,最丰美的牧场! 嬴政另外又发诏令,征发大秦各地罪囚,移民塞外赦免其罪,同样分发牛羊马匹牧场,只不免赋税徭役。 罪囚之外便是贱籍奴仆,哪怕是九世贱籍,只要愿意移民塞外,立刻给予良藉,且家主不得阻拦。 只可向官府报备,换取同等数量、同等性别、同等年岁的蛮夷奴隶。 若敢阻拦贱籍移民者,斩! 蛮夷奴隶自然不如土生土长的贱籍奴仆好用,但没人敢跳出来拒绝。 如此蛮不讲理的诏令,也只有始皇帝才敢发,也唯有始皇帝治理下的大秦帝国才能贯彻! 一套组合拳下去,移民填充塞外,轰轰烈烈进行,两路大军斩获的牛羊马匹和战俘,被迅速消耗下去。 …… 而与此同时,嬴政的御驾与西路军已经返回关中! 朝中文武百官,在左丞相王馆的带领下,出城三十里迎驾,更有无数百姓出城围观。 “恭迎陛下还朝!!!” 群臣向远处战车上的嬴政行礼齐声高呼,关中百姓亦是跟随。 “诸卿免礼!百姓免礼!” 嬴政远远高呼,左右甲士随之高呼。 不过,等真到了近前,嬴政看清文武百官的装扮,却是不由脸色一黑。 因为前来迎驾的官员们,居然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冠袍。 这场面可太熟悉了! 前次为出征大军募捐时,这些家伙便是如此装扮,想要装穷不捐善款。 现在又来这一出,还当着如此多百姓的面儿! 嬴政心中恼怒,叫来左丞相王绾,咬牙低声道:“尔等又想作甚?” 王绾看了眼旁边的秦墨,幽幽道:“这……就要问秦相了!” …… 第三十五章 这贤良小媳妇,尚有待调教啊! 嬴政微微愣神,扭头看向秦墨。 秦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半晌后,嬴政突的恍然一笑,也不理会老王绾和群臣的期盼,只让赵高驱车回城。 他让秦墨开发河西之地,秦墨转过头便敲扶苏和赵高的竹杠。 此事他是知道的! 老王绾和群臣如此模样,多半是提前得到了风声,生怕被秦墨找上门去。 另外,也有向他这皇帝卖惨的意思,大抵想让他拦一拦秦墨。 毕竟秦墨是宰相,如果真找上门,谁又敢不给? 恐怕给少了都不行! 也只有皇帝开口,才能让秦墨收敛。 不过,嬴政身为河西开发的最终受益者,脑子坏掉了才会阻拦。 他不鼓励秦墨,已然是爱惜颜面了! 嬴政率领西路军,押解五万月氏俘虏,浩浩荡荡入城,穿街夸耀武功。 城中百姓自是欢呼雀跃,陛下威武之声此起彼伏。 远道而来贩卖商货的六国商旅,看着一串又一串高鼻深目的异族青壮,亦是赞叹不已。 “扫灭西北异族,是幽王以上的历代周天子,皆渴望做到的功业啊!” “这位秦王的对外武功,已然超越华夏有史以来的王公诸侯,皇帝之称实至名归矣!” “君王对外武功强盛,或许咱们这些商队,也可以往更西走了,免得好处皆被西方异族商队占了去……” 六国商贾们赞叹着,话题却很快歪楼,目光也从御驾大军移开,看向那些匍匐在道边的少量西域商贾。 这些逐利的西域商贾,不畏艰险千里万里而来。 他们贩来价比黄金的香料、玉石,以及良种马和羊绒制品,甚至是奴隶等商货。 然后带回去大量的丝制品、青铜器、铁器、漆器、茶叶…… 虽说路途凶险而遥远,能顺利到达关中的西域商旅,十成乃至百成中不足一成。 但获利之丰厚,也着实让人眼馋! 如今,始皇帝扫灭了最大的拦路虎月氏,六国商旅和关中商旅,心思便也活泛起来了。 …… 夸耀武功之后,西路军在章邯和赵佗的带领下,押解着五万月氏青壮俘虏,前往正在施工的骊山皇陵,用之替换苦役罪囚。 而嬴政的御驾,则进入秦王宫。 秦墨无事一身轻,回头看向衣衫褴褛的文武百官,咧嘴露出八颗大白牙,灿烂笑道:“诸位同僚……” “吾家中还有事,秦相明日朝堂再见!” “下官近日偶感风寒,就先告辞了。” “末将坐骑要产崽……” 文武百官根本不给秦墨说话的机会,七嘴八舌找了借口,瞬间作鸟兽散。 秦墨愕然,半晌才砸了砸嘴,看向身旁的扶苏:“长公子,你……” “稍后便将价值十万钱的财货,送到秦相府上,扶苏先告辞了。” 扶苏叉手一揖,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真被榨干了啊! 不跑不行! “想请你去家里喝酒来着,不去算了。” 秦墨无语摇头,迈走向秦王宫旁的镇国侯府。 看门的断臂老卒,远远看见他行来,赶忙上前相迎:“恭迎君候得胜而归!” “老张啊,近日可好。” “好!衣食无忧,还有甚不好的!” 老张嘿然回答,笑道:“君候小院里的菜田,额可没少去偷吃,哈哈哈。” 秦墨揖手一礼:“有劳兄长照看了。” 老张赶忙避开不受:“君候使不得,折煞老汉了……” 闲谈间,两人已是进了侯府大门。 秦墨听着熟悉的读书声,战后心弦彻底放松下来,漫步穿过坐满学子的亭台殿阁。 “拜见秦相。” 一声恭敬的见礼声,打断秦墨的惬意漫步。 秦墨摆摆手示意来人小声些,边走边道:“韩非先生,这些日贩卖炒茶、瓷器,又得多少进项?” 韩非似乎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恭敬递给秦墨。 “炒茶得金钱二百万余,瓷器得金钱三百万余,此乃具体收支,秦相可查阅。” “如今的关中市场,已是趋于饱和,非已组织商队,向六国郡县贩卖!” 秦墨把账册又推还给他,摇头道:“账册就不看了,我信韩非先生。” 韩非收起账册道:“那便改日送与夫人查阅。”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指虞姬。 秦墨莞尔摇头,也懒得纠正他,只是道:“对了,前些日我命快马送回信笺,请先生组织商队,走往西域贩卖,可成事了?” “西域商队已然出发,算算时间,怕是早出塞了,也不知能否安全回来,唉。” 韩非说到最后,却是愧然一叹。 对于这时代来说,远行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更不用说是出塞了。 秦墨倒没那么多担忧:“商队出了塞,有张苍率领的匈奴军接应,没先生想象的那么危险。” 韩非点头:“但愿如此!” …… …… 秦墨在侯府里转了一圈,直到天色将暗,才出了侯府回自己的小院。 虞姬已先一步从医疗营回来,正在打扫茅舍里的灰尘。 见秦墨回来,便赶忙用烧好的热水,沏了茶端上:“君子去哪了?让仆好等呢!” “去学馆转了一圈。” 秦墨随口回答,接过茶水饮用。 不得不说,虞姬是越发有贤良小媳妇的模样了,很难让人不爱。 两人对坐饮茶,也无需太多言语,却是难得的惬意。 但一壶茶叶喝到寡淡,两人灌了满肚子茶水,却又大眼瞪小眼了。 秦墨:“你饿不饿?” 虞姬:“饿。” 秦墨:“……” 到底还是要自己动手做饭。 这贤良小媳妇,尚有待调教啊! …… 次日,嬴政召开大朝会,文武百官登殿,正式恭贺皇帝亲征凯旋。 一套流程走完,便是封赏有功将士了! “此番征讨塞外诸胡,镇国候秦墨当为首功,特赐河西之地为封国,以酬其功。” 嬴政朗声道。 陛阶下佩剑而立的秦墨,在群臣艳羡注视下,揖手一拜道:“臣,谢陛下封赏!” 嬴政转而看向扶苏:“公子扶苏,亲出塞外,刚毅勇武,深得朕心,加封太子,其母封后。” 哗—— 群臣悚然大惊,尽皆哗然。 第三十六章 君子好坏呢,仆好生喜欢! 嬴政要在塞外行推恩分封之策,这是群臣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们也早就收到赵高的通风报信,秦墨要创建封国,缺钱,缺很多很多钱! 因而秦墨获封河西之地为国,群臣只有艳羡,并无惊讶。 但,赵高胆子再大破了天,也不敢四处透露,扶苏即将获封太子的消息…… 须知嬴政自继承秦王位,已有二十多个年头。 儿子也不少,生了二十多个,可是从来没有提过立储君太子的事。 扶苏这位长公子,初时乃是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 可随着年龄见长,一直未得到加封,群臣难免心思浮动,陆续都把注意力移开,放在比较受宠的其他公子身上。 比如公子高、公子将闾,以及最受宠的少公子胡亥! 可现在,扶苏跟着大军去塞外走了一趟,回来便加封太子,那么他们倾注在其他公子身上的投资,便顷刻化为泡影。 最重要的是,以往他们轻视扶苏,如今扶苏为太子,你说尴尬不尴尬? 往后扶苏继承大统,他们这官还当不当? …… 群臣傻眼,扶苏却是扬眉吐气,立于殿中揖手而拜,领了太子之封,也替母亲领了皇后之封。 嬴政看着呆滞的群臣,似乎也满足了某种恶趣味,丹凤眼中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 胆敢猜度朕之心思? 哼哼,那便猜吧,有的你们猜呢! 嬴政亲口封赏了秦墨、扶苏之后,其余出征将校的封赏,便由侍者宣读。 群臣心不在焉,也没人去细听。 直到封赏诏令念完,嬴政突然提出,要将诸公子分封塞外,群臣才又悚然一惊,蓦的回神。 诸公子分封塞外,这代表他们最后的翻盘机会也没有了! 一场朝会结束,群臣魂不守舍下殿。 便是受嬴政宠信如赵高者,也有些意兴阑珊,垮着张死人脸,去往后宫方向。 “赵兄……” 熟悉的呼声在耳畔响起,赵高身躯一颤,死人脸瞬间变成苦瓜脸。 无语回头,果见秦墨正出殿追来:“赵兄,何处去?” 赵高强撑笑颜:“教授少公子胡亥学法。” 秦墨肃然敬佩,揖手道:“赵兄,果然是文武双全之大才!” 赵高此时心气跌落,不想跟他闲扯淡,情知他来意,便直奔主题道:“秦相,价值十五万钱的财货,稍后便送到府上。” “赵兄大气!” 秦墨揖手一拜:“弟于府中设宴席,兄与诸位同僚,便一同去吧,热闹热闹。” 后头这句话,却是说给殿外所有官员听。 魂不守舍的文武百官,齐刷刷一个激灵,终于想起眼前还有个麻烦。 扶苏封太子,他们大不了离开朝堂,跟着结交的公子,去往塞外封国任职,想必更能得到重用。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也没什么不好! 而眼前这位宰相,分分钟便能撬走家里大半财货。 塞外本身便荒凉,若再没了财货,去塞外喝西北风吗? “吾家中事还未了,改日再去拜访秦相!” “下官风寒尚未痊愈,就先告辞了。” “末将的坐骑难产了……” 百官让狼撵了似的,再次拿出昨日借口,眨眼便又作了鸟兽散。 速度之快,把扶苏都看傻了。 秦相家中酒菜是有毒怎滴? 一个个竟吓成这瓜怂样! 而赵高,则是心中长出一口气。 彼辈虽奸猾不义,不与他同甘共苦一起破财,但他事前往关中送信,要就是这种效果。 免得秦墨拿他当娃样子,向群臣索要捐助,介时群臣不敢恨秦墨,却是要恶了他。 而且,群臣皆避而不及,才能显出他赵高的慷慨大气! 赵高念及至此,跌落的心气都恢复不少,笑着向秦墨道:“秦相,宴席设在何时?” 但这次,换秦墨意兴阑珊了,叹道:“诸同僚不爱我,让人好不丧气,如何能饮的下酒,改日吧。” “如此,高便改日亲自登门拜访!” 赵高也不废话,揖手告辞,迈着轻快步伐去往后宫。 偌大殿外,只剩秦墨与扶苏二人。 扶苏看的不落忍,主动上前道:“秦相若不嫌弃,扶苏还有些田产,贩卖可得……” “别别别,长公子慷慨,臣怎好一味苛求。” 秦墨阻拦了老实人扶苏,看向那些已经跑远的文武官员,摇头嗟叹道:“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说着,留给扶苏一个苍凉背影,大步也离了秦宫。 扶苏目送他走远,转头便又回了大殿,找到正在批阅竹简的嬴政。 然后,将殿外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 嬴政听到秦墨吃瘪,不怒反喜嘿然道:“原来秦卿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哈哈哈。” 扶苏:“……” 秦相开发河西,还是便宜咱们父子啊。 如此幸灾乐祸真的好吗? “父皇,不若从内库中拨些财货,赐于秦相开发河西。”扶苏试探道。 “哈哈嗝~” 嬴政笑声立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额滴内库,那是历代先王积攒下来的,怎可轻忽浪费,你瓜怂给额滚,净想些没着落的,快滚快滚!” …… …… 镇国侯府,毗邻小院,秦墨孤身一人而回。 虞姬正在摘菜,准备宴席食材,见此不由奇怪道:“君子,怎无人来赴宴席?” “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诸位同僚……” 秦墨再次摇头嗟叹,将方才殿外之事讲给她听。 虞姬看了看摘好的菜蔬,也是无奈道:“那这些菜,仆先送去学馆吧,给学子们加餐,省的吃不完腐烂。” “倒也不必,诸位同僚不来,还可以请别人来,你稍待片刻!” 秦墨径直走进堂屋里,拿出一沓草纸,提笔磨墨书写请柬。 他这一写,便写了三十多张,最后一股脑交给虞姬道:“你有中宫谒者的官职,出入后宫方便。” “这些请柬,便送去后宫,按图索骥,送于公子公主!” 虞姬眨了眨美眸,已然明白他的什么主意,鸡贼笑道:“君子好坏呢,仆好生喜欢。” “速去。” 秦墨摆手,赶走虞姬,自己钻进厨房忙活。 第三十七章 公子公主结伴出宫入侯府! 嬴政育有公子二十余,公主十余。 除几位成年的公子,获赐别苑居住在王宫周围,余者皆在后宫。 虞姬穿了谒者冠袍,先去旁边的侯府学馆,让门卫老卒张焱帮忙,给成年公子送请柬。 而后才进入秦王宫,向守宫黄门官说,要拜访诸公子公主。 黄门见她身穿谒者冠袍,又有官印告身,自是不敢阻拦,亲自引着她进入后宫。 再由后宫内侍引路,让她逐一拜访公子公主! 诸公子公主接见她之后,拿着薄如蝉翼的纸质请柬,皆是与有荣焉,对左右感叹道: “父皇爱君候,更甚爱我,家宴每有提及,必称爱卿,偶也尊为仙候。” “今日见这巧夺天工请柬,才知仙候之名,果是不虚。” “此番邀宴,万不可拂了颜面,华服美饰统统取来,与我装扮一番!” 便是年纪尚幼的小公主,也有各自母亲为之精心打扮,只求能在秦墨宴上不堕颜面。 …… 当然,这其中也有个例。 比如正在跟赵高学法的少公子胡亥。 赵高看着喜不自胜的胡亥,苦笑问道:“少公子可要赴宴?” 胡亥猛点脑瓜:“我自懵懂时,便常闻君候盛名,难得他热情相邀,我自然要赴宴!” 赵高有些吃味的撇嘴,心说:自你懵懂,我便教你学法习武,如师如父,咋没见你这么崇敬过我?!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便忍不住泼凉水。 “少公子可知,秦相获封彻侯以来,便一向独善其身,从不与大臣、公子结交,因而陛下也不猜忌他。” “这突然之间,秦相为何要邀请少公子宴饮呢?” 胡亥顿时被问住了,眨巴着酷似始皇帝的丹凤眼,疑惑道:“为何?” 赵高捋须,摆出一副‘我早已看透秦墨’的智者姿态:“陛下在塞外行推恩分封之策,赐了秦相河西之地为封国。” “秦相没有财力物力建立候国,你若去赴宴,他多半要与你哭穷,你帮是不帮?” 胡亥不止长得像嬴政,老抠性格也是一样,一听要自己破财,立即脑瓜摇的像拨浪鼓。 “不帮,我那点钱财,还不够自己花用哩。” “那……我便不去赴宴了?” 赵高立即摇头:“你若不去,便是不敬国朝宰相,陛下知道怕是也要恼了你。” 胡亥一张小脸顿时皱成苦瓜,只得拍马屁求问道:“师父最有智慧,可有两全之法?” 赵高心中受用,便也不卖关子了,捋须道:“你此去,不穿华服,不戴美饰,见美食便吃……咕嘟~” 说到美食,赵高不禁吞咽口水:“秦相见你拮据,多半也不好开口,便是开口哭穷,你也可随意给些财货糊弄过去。” 胡亥大喜,拍着巴掌道:“还是师父有智慧!” …… …… 傍晚时分。 诸位公子公主结伴出宫,也没坐什么车马,只带贴身内侍和伴手礼,出了宫门转步来到镇国侯府。 胡亥一身素衣,拎着二斤熏鹿肉当伴手礼,跟在盛装出席的诸兄长、姊妹身后。 “一群瓜怂,这不是赶着去挨宰么?” 胡亥暗暗嘀咕,心中自是得意不已。 众人在侯府门前被拦住,独臂的老张焱为之引路,将他们带到毗邻小院:“侯府早改成了大秦学馆了,这里才是君候的住所!” 诸公子公主:“……” 所有人都是无语,但无语之余又是敬佩。 堂堂彻侯竟廉苦至此,也难怪父皇爱之! 便是一心装穷的胡亥,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拎的熏肉,也突然有些惭愧了。 君候待会若真哭穷,便多赠他一些钱财也无妨……一百钱不算少吧? “臣秦墨,见过诸位公子公主!” 胡亥正自胡思乱想,身前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抬头看去,便见一位英武青年,正面带和煦微笑,向一众兄长姊妹揖手行礼! 较年长的公子,有见过秦墨的,赶忙揖手回礼:“秦相有礼。” 但余者公子公主,包括胡亥在内,却是第一次见到秦墨真人,不由惊得张大嘴巴。 秦墨没有蓄须习惯,虽英武威严,但此时笑的和煦,便显得像个邻家大哥哥。 实在诸公子公主,臆想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大秦彻侯、国朝宰相、攻城灭国的大将军,是眼前的和煦大哥哥,谁敢信? “秦相当面,怎可无礼?” 年长的几位公子,听身后没动静,不禁回头训道。 诸公子公主回神,赶忙或揖手或蹲身:“秦相有礼!” 秦墨摆手笑道:“无妨、无妨,饮宴若是拘礼,那便无趣了,快快请进。” …… 扶苏、将闾、高三位公子早已到了,兄弟姊妹相见又是一番礼数。 院内露天摆了一张长桌,而长桌周围则是一张张铺了软缎的圈椅,诸公子公主皆是新奇不已,但又不想表现的没见过世面,一个个正襟危坐。 稍倾,虞姬为年长的公子们端上热茶,又为公主和年幼的公子们端上奶茶。 秦墨则穿上围裙,钻进灶房! 他一走,公子公主们便不那么拘谨了。 年长者打量身下圈椅,不停扭动身子适应,便是扶苏也惊奇道:“此物倒是奇思,用之比跪坐舒适百倍。” 圈椅乃是华夏匠人的智慧结晶,极其符合人体力学设计,只需铺上软垫,便是沙发也多有不如。 唯一能跟圈椅有一拼的,恐怕也只有躺椅了! 年长者打量圈椅,而年幼者以及公主们,则完全被面前的奶茶吸引,一个个喝的两眼放光。 奶茶便是珍珠奶茶,以芦苇杆吸食。 大抵没有女人和孩童能抵挡这种饮料! 胡亥一通猛吸喝完自己的奶茶,叽吱叽吱嚼着q弹的珍珠,暗道:若能得此美食配方,便再多给赠他一百钱! 这般想着,嘴里珍珠已经咽下,他有些眼馋的看向身旁华庭公主嬴嫶嫚:“妹妹,将你的给我喝两口。” 嬴嫶嫚小嘴里叼着芦苇杆,两手却已护住杯子,向桌首的扶苏叫到道:“大兄,他抢我茶饮。” 胡亥:“……” 小妮子算你狠! ps:晋级失败了,皇帝们,上不了首页了,哎!不过……起点历史新书榜第一了,qq阅读历史新书榜也第一了。感谢皇帝们的慷慨!不过,总榜还差不少,都没见到的样子,嗯,新书期也只剩十多天了。那什么,皇帝们再给咱助点力呗! 第三十八章 实在要太多了,公子家也没余粮啊!(周末加更!) “君子,外头奶茶喝完了,仆把这壶也端出去?” 虞姬进入灶房,端起最后一壶奶茶,不舍问道。 秦墨打开锅台旁的一个调料盒,从里面捏出几颗浸泡好的珍珠,塞进她嘴里,挤了挤眼道:“留着呢,够你几天喝的。” 虞姬甜的眯起月牙眼,笑吟吟端着奶茶送去外头。 秦墨莞尔摇头,抄起笊篱从锅里捞出一碗碗手擀面,浇上熬煮了一下午的酸辣臊子,撒上切碎的韭黄,端去外面上桌。 现如今少府监制作的石磨,已经在市面上流传开来。 秦墨觉得很有必要,培养秦人吃面食的良好习性。 毕竟,老陕不吃面,那还叫老陕吗? “来来来,莫嫌寒酸!” 秦墨端着托盘,将一碗碗臊子面,放在诸公子公主面前。 一众公子公主闻着那酸辣鲜香的味道,不由齐齐吞咽口水,眼巴巴看向扶苏。 而扶苏则起身道:“秦相亲手烹制美食,乃是天大盛情,又何来寒酸一说,吾等兄弟姊妹唯有多谢款待。” 诸公子公主随之道:“多谢君侯款待!” 秦墨惭愧:“家中拮据,说甚款待,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赶紧吃,凉了可就没滋味了!” 说着,让虞姬坐在首位,率先端起大海碗,陪着他们吃。 见主人家已经开动,年幼的公子公主们也不再客气,纷纷抄起筷子,埋进比脑袋还大的海碗开吃。 年长些的公子公主们,初时还能保持仪态,可是等一口面条,带着美味汤汁下肚,便什么都忘了,一个个吃的汁水淋漓! 秦墨在灶房又下了一锅面条,浇上臊子端给院外等候的内侍们:“府中逼仄,慢待诸位,吃些汤面暖暖吧。” 众内侍惶恐,急忙齐齐一躬到地:“奴等谢秦相赐食!” …… 华阳公主嬴元嫚伸手捅了捅扶苏,又指向院外的秦墨:“兄长,你看。” 扶苏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埋头继续,含糊不清道:“秦相向来如此,待赵地百姓也是如此,吸溜~” “纵然你我兄妹贵为皇族,在他眼中,也不比旁人高贵!” 元嫚哑然无言,低头喝了一口臊子汤,突然又道:“兄长,问你一事。” 扶苏头也不抬应声:“唔问~” 元嫚正欲开口,秦墨却已然回返,与虞姬并排坐在首位:“华阳公主怎不食?可是不合胃口?” 元嫚迎上他关切目光,没由来的俏脸一红,垂首道:“此汤甚是美味。” “公主不必拘谨,先吃一些汤面垫垫肚子,稍后还有小菜美酒。” 秦墨招呼她一句,自己也端起一碗,稀里糊涂闷头开吃。 虞姬看了看俏脸泛红的元嫚,心道:【这模样,看着可不像是拘谨啊!】 秦墨在军中习惯快速进食,最后一个吃,却是最先吃饭,抹了把嘴,便又钻进灶房。 稍倾,端来一些卤肉、卤鸡爪、油炸花生米、回锅肉等下酒菜,以及几坛果酿酒。 秦人宴饮先吃主食,再来酒菜,非常务实! 有酒便有了话头,公子公主们几杯果酿酒下肚,便彻底不在拘谨,纷纷向秦墨和扶苏,询问征讨塞外的过程。 尤其是公子们,说不得那天便要被封去塞外,故而非常关心塞外情况。 秦墨和扶苏自然知无不言,从突袭匈奴讲到攻灭月氏,也客观评价了塞外异族的战力。 “彼辈骑兵居多,来去如风,若非今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怕是十万锐士过去,也只能胜之,不能灭之。” “而今匈奴、月氏、东胡等大族虽灭,但塞外广袤,仍有不少漏网之鱼。” “甚至,不乏一些尚未形成气候的小族部落。” “诸位公子封国塞外,可要多多操练士卒,适时进行清剿,否则落个周幽王那般结局,便不美了!” 秦墨语重心长的嘱咐众公子道。 诸公子脸色有些发白,包括年纪最小的胡亥,一时手里的卤鸡爪和果酒,也突然感觉不香了。 “秦相,您的封国也在塞外,能否帮我们操练士卒?”将闾试探问道。 诸公子眼前一亮,生怕他不答应。 秦墨能打的塞外异族亡国灭种,扶苏更是对秦墨的治军本领称赞不已。 如果有他帮忙操练士卒,封国当可保无忧矣! 秦墨摇头:“非是不愿帮,实在是推恩分封之策,对封国有诸多限制,封国君主互相串联乃是大忌。” 诸公子的眼神瞬间黯淡,闷头饮下杯果酒,方才还觉甜美,此时却只觉苦涩。 “不过,臣之封国若强盛,介时诸位公子的封地内若生乱,也并非不可上奏朝廷借兵平乱。” 秦墨话头一转,又道。 诸公子眼眸再亮,纷纷敬酒拍马屁道:“秦相之才冠绝古今,封国必然强盛!” 秦墨端杯饮下果酒,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臣不像诸位公子,有陛下照拂,前去封国就番时,必然有大量财货赏赐,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把封国建立起来。” “而臣……穷啊!” 一场酒宴到了此时,秦墨才算暴露目的。 诸公子闻弦音知雅意,加之酒劲上头,立即拍胸脯道:“区区财货何足道哉,吾等捐助秦相一些,便有了。” 秦墨难为情:“助多少?” 问罢,又补充道:“昨日长公子已助臣十万钱财货!” 噗通—— 胡亥一个出溜,直接钻桌子底下去了。 其余诸公子也是倒吸凉气,满脸不敢置信看向扶苏,那表情跟前些时日的赵高,简直一模一样。 扶苏:“……” 就知道宴无好宴。 这是拿我当娃样子啊。 今天就不应该馋嘴来这一趟! 诸公子嗔怪瞪了扶苏半晌,继而又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抢先开口。 实在要的太多了,公子家也没余粮啊! 但就在诸位公子嗫嚅之际,并无利害关系的华阳公主却开口了:“元嫚尚有些积蓄,大抵也有十万钱左右,秦相若不嫌弃,便拿去建国。” 诸公子一愣,包括公主们也是奇怪,皆是眼神奇怪看向她。 元嫚赶忙又道:“秦相封国强大了,将来也好庇护元嫚的兄弟们。” 第三十九章 哥哥们都太小气!我,胡亥,五十万! “秦相封国强大了,将来也好庇护元嫚的兄弟们。” “加之,秦相与元嫚有恩,如今秦相有烦,元嫚若不助,岂非忘恩寡恩也?” 元嫚说着,也不再紧张,却是肃容。 扶苏、将闾、高等几位年长公子,微微愣神之后,便皆恍然颔首:“吾妹正在该如此!” 年幼的公子公主们满脸茫然,不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谜。 胡亥从桌子下爬起来,便忍不住问道:“秦相何时与大姐有恩?我怎不知?” 虞姬也是好奇,目光不停在秦墨与元嫚脸上打转,表情吃味。 但她这明显是想多了,秦墨跟元嫚并无交集。 至于恩,则确实是有的! 将闾主动接过话头,笑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李信老将军的伐楚之败?” 胡亥很是聪慧,闻言立时一拍脑门道:“是了,大姐那时险些嫁了王翦那糟老头子,幸亏有秦相力挽伐楚败局……” 当年二十万秦军伐楚,出身楚国的大臣昌平君,在后方突然反秦,导致秦军被前后夹击。 主将李信所部,更被楚国主将项燕趁机杀败,校尉偏将一战死数人,残兵败卒四处逃散。 嬴政震怒之余,欲命王翦为大将军,再发秦军六十万伐楚! 但,王翦深恐功高震主,引来君王猜忌,落得与白起一般下场,故而再三推辞。 嬴政为安抚王翦,便要将最受宠的长女元嫚嫁给王翦…… 花季少女嫁老翁,政治之残酷莫过于此! 所幸,彼时楚国前线传来军情,秦墨之偏师趁乱出击,活捉跳反的昌平君熊启,又收拢主师残兵,挫败项燕之锐气! 如此王翦虽领大将军虎符,却只是率十万秦军驰援,与秦墨一正一副互为犄角,嬴政自然也不再提元嫚下嫁。 元嫚今日能潇洒自由,坐在这里快活饮宴,全拜秦墨之功! “嘿呀,那我也助秦相五万钱财货建国。” 华滋公主阴嫚听了两位兄弟之言,便也跟着大姐捐助财货,只道:“日后父皇若为我择婿,还望秦相多多斡旋,莫使我嫁与耄耋或浪荡之辈。” 说着,郑重起身离席,向秦墨墩身施礼。 秦墨哭笑不得,伸手便要拦她:“公主婚嫁之事,全凭陛下决断,岂是臣能置喙……” 但这时,较为年长的公主们,不肯让阴嫚专美于前,亦是纷纷捐助。 “满朝公卿,父皇最爱秦相,旁人不能置喙吾等婚嫁,秦相却是能的。” “然也,秦相若能美言几句,吾等便可嫁个好君子。” “最好能嫁个秦相这般的君子,嘻嘻……” 年长公主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便是几个年幼的小公主,也是嚷嚷要捐助零花钱。 秦墨能说什么,大手一挥让虞姬取来笔墨草纸,记录诸公主之捐助数目。 而后揖手谢道:“诸公主无利害关系,却慷慨解囊,臣感佩不已,今日皆记在册上,便算作入股。” “介时河西商路打通,沿途建立了城镇,以街道地皮抵还诸公主。” “日后,诸公主也算有一个源源不断的进项!” 诸公主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年长的公子们听到这里,也是坐不住了,他们皆知近日风靡关中的炒茶瓷器,便是出自秦墨之手,堪称日进斗金。 若捐助算作入股,又能得秦墨庇护,谁会不愿呢? “秦相,高愿捐助二十万钱财货,助您建设封国!” 不吭不哈的公子高,却是第一个起身,张口便是二十万钱财货。 扶苏诧异看他一眼,这老弟竟比我富有啊?! 而此时将闾也已跟着起身:“我捐三十万财货,助秦相建设封国。” 诸公子随之纷纷起身,开口少则一二十万,多则三四十万。 秦墨一一记下,最后看向公子中年岁最小的胡亥:“少公子,你师赵高也助臣十五万钱财货呢。” 胡亥愕然,他算是明白赵高为啥智珠在握,一副‘早看透秦墨’的模样了。 亏得自己还崇拜的不行,原来是师父也是打肿脸充胖子! 早就被撬走了十五万钱财货,能看不透吗? 胡亥心中偶像崩塌,但眼看兄长们都已入股,他自然也是不甘落后,跳上椅子豪气干云道:“哥哥们都太小气……我,胡亥,五十万!” 这模样,颇有‘我、秦始皇、打钱’的气概。 只不过一个是要钱,一个是往外送钱,送钱送的如此霸气,也是少有了! 扶苏惊得脸皮抽搐,幽怨遥望秦王宫方向。 难不成,莫非我是捡来的吗? …… …… 始皇帝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甚至可以说是急功近利。 而且往塞外移民进行的如火如荼,封王官吏自然也要跟上,否则移民过去的百姓,没有管束治理,非闹出乱子不可。 所以嬴政权衡三日之后,迅速颁下诏令,一口气分封了十位公子到塞外,不日前往封地,许快不许慢。 年长的公子将闾、公子高皆在其中,年幼者甚至只有十五岁! 嬴政为国事不讲父子情面,便如当初要把元嫚下嫁王翦,显得有些冷酷。 但私下里,却将分封塞外的诸公子招至近前。 “莫怪为父无情,大秦历代先王砥砺打拼,将这基业交予朕手,朕断然不敢为私情,而怠慢国事……” 嬴政嘴里说着嘱咐,目光扫过一位位儿子,丹凤眼中似有愁绪。 诸公子痛哭流涕,匍匐拜下。 “塞外苦寒,为父会从内库拨出些财货,给你们建设封地之用。” “去吧!” 嬴政最后一摆手,眼神已复冷毅。 诸公子起身,但没有离开,只是面面相觑,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年岁最长的公子高,抹着眼泪赧然道:“父皇……父皇意欲拨出多少财货,让诸弟建设封地?” “嗯?!” 嬴政瞪眼,嗔骂道:“瓜怂,真是一群讨债鬼!” “塞外游牧居无定所,你们建一座小城,用之作为执政中枢即可,给你们几十万钱财货,加上你们自己的积蓄,足矣。” 诸公子脸色一垮:“父皇,我们的积蓄,前些日都捐助给秦相了,您再多给一些吧!” 嬴政顿时愣住:“捐助给谁了???” 第四十章 你个瓜怂,盼着额死是不是? 诸公子齐齐一缩脖子,不明白嬴政为何如此大反应。 最后,还是年岁最长的公子高开口,踟躇道:“儿臣们的积蓄,都捐助给秦相建设河西封国了!” 嬴政:“……” 嬴政恨铁不成啊。 额还想着空手套白狼呢。 现在倒好,全让这群瓜儿子给搅黄了。 还不如朝廷设立郡县,直接开发河西呢,最起码耗费什么的,都是国库出钱。 而如今套来套去,反倒变成了他从内库出钱。 不出钱咋办? 真让这群瓜儿子去塞外喝西北风吗? 呼—— 嬴政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抽这群瓜儿子的冲动,黑着脸道:“你们总共给他捐助了多少?” 公子高咧嘴解释:“二十几位兄弟,只兄长扶苏拮据,捐助的最少,约十万钱财货。” “余者,少则十万以上财货,多则五十万财货。” “另外还有十余位姊妹们,少则两三万财货,多则十万财货……” 公子高越说声音越小,却是仔细一算数目,把自己也吓到了。 他们捐给秦墨的财货,已够再发动一次征讨匈奴之役。 若全部用于建设封国,那么河西封国,将成为财富最充沛的塞外封国。 反倒是他们,嬴政给他几十万钱财货,用之建一座封国都城,给官吏发些岁禄,也就不剩啥了! 这时,嬴政突然掏了掏耳朵,丹凤眼瞪得溜圆追问道:“你姊妹们?她们也捐助了?” 公子高想哭,试着辩解道:“其实认真说起来,也不算是捐助,而是入股。” “秦相承诺,待河西商路开通,沿途建设城镇,便以货栈地皮,抵还我们捐助的财货。” 嬴政已然是无语了,咬牙道:“推恩令之下,河西之地早晚都是咱大秦锅里的肉,他拿来给你们做人情,当然不心疼。” “便是河西商路开通,最值钱的也不是货栈地皮,而是那一支支商队带去的关税。” “他这是拿咱家的钱,去开发河西之地,自己坐收关税之利啊!” 嬴政说到此处,更是痛心疾首。 诸公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坑爹了,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公子高闷声道:“秦相善于治军,介时河西封国的兵马,必然是塞外强军,儿臣们的封地,不免多要依仗。” 这话倒是中肯,财货再好,也没小命安全重要。 嬴政喟然一叹:“历代先王积攒的内库啊,咋就遇上了这么一群败家子?!” …… …… 嬴政嘴里骂着败家子,可是等公子们陆续前往封地时,他却给每位公子拨出了上百万的财货。 另外又给每人配属医倌数名,吃穿用具装了一车又一车。 自愿跟随诸公子就藩的官吏,皆给高爵加官。 更从大秦摘选最优秀善政的官吏,最英勇善战的将士,任命为诸公子之藩臣藩将。 尤其是威震塞外的三万骑兵锐士。 早前回来的西路军,刚刚回来的东路军,都被嬴政大手一挥赐爵升官,划予十位分封公子作为亲卫,家眷也全部带走。 每位公子得骑兵锐士三千,其中不乏人马具甲的重骑,配备威慑塞外的霹雳弹,供养皆由朝廷出!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诸公子真到了出发时,虽表面恋恋不舍,私下里却笑得合不拢嘴。 心底里,更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畅快! 还是那句话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王子若非觊觎储君之位者,谁又不想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封国呢? 称孤道寡执掌生杀的畅快,又岂是做一个处处受制的公子能比的! “哎,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就藩?真羡慕兄长们啊!” 诸公子公主又送走了一位分封公子,胡亥看着浩荡远行的队伍,忍不住艳羡一叹。 代表始皇帝前来送行的赵高,闻言脸都绿了,狠狠踩了一下他脚面,压低声音道:“公子如此说,可是厌弃陛下乎?” 此时的始皇帝,说不得正躲在宫里,偷偷感怀抹泪呢。 若是知道儿子里,还有成天想着离开他,去塞外就藩者,怕不是要气炸肺。 尤其是胡亥,年岁小最得宠爱,这般一心想着就藩,妥妥是往老父亲心头上扎刀啊! 胡亥缩了缩小脑瓜,自也知道失言,便转移话题道:“许久未去秦相府上玩耍了,今日再去如何?” 这话,却是跟诸公子公主说的。 “好呀,正该如此。” “我要去喝奶茶。” “我吃卤凤爪……” 诸公子公主一听要去秦墨家,不由皆是两眼放光,撒着欢的爬上车驾,催促侍者回城。 片刻间,原地只剩扶苏与赵高,以及二人的随从侍者! 扶苏砸了咂嘴,向左右叹道:“若非还要回宫帮父皇处理政务,咱们也该去的。” 左右侍者自是疯狂点头,吞咽着口水附合道:“太子若去,奴等也能得一顿美食。” 主奴几人遗憾哀叹着,也驾车回了咸阳城。 赵高目送他们离开,眼神却是幽怨:【秦相的酒宴,何时能兑现啊?】 …… 扶苏要帮嬴政处理政务,赵高也要向嬴政复命,两人前后脚回到秦王宫。 “朕欲罢免秦墨右丞相之位,太子以为如何?” 嬴政一边批阅竹简,一边随口向扶苏问道。 扶苏下意识摇头:“无罪而罢免……” 呼啦—— 嘭—— 扶苏豁然而起,带的坐下圈椅翻倒在地,惊道:“父皇是说罢免秦相???” 嬴政头也不抬:“太子以为如何?” 扶苏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秦相无罪无过,怎可冒然罢……呃,父皇可是要将秦相雪藏,将来留给儿臣任用?” 嬴政眯着丹凤眼抬起头,上下打量他片刻,突然卷起竹简便打:“你个瓜怂,盼着额死是不是?嗯!” 扶苏赶忙抱头鼠窜,心里苦笑不已。 以往嬴政不与他亲近,他还不觉什么,但近些日,父子俩朝夕相处,他才知老爹私下里,到底有多么喜怒无常。 他这老实孩子,每天净挨打了! “对了,你弟弟妹妹们呢?怎不见他们回来拜见?”嬴政收了怒气问道。 扶苏不敢隐瞒:“结伴去秦相处玩耍了。” 嬴政一愣,旋即大怒:“怎还自己去送上门挨宰???” 第四十一章 内库已然被他们掏空了,朕也穷啊! “秦相并非那得寸进尺之人。” 扶苏讪然为偶像辩解,道:“诸弟妹也只是嘴馋而已。” 嬴政面色稍霁,想起秦墨在军中推广的美食,不禁也是吞咽口水。 “这几日不见他上朝,也不知在忙甚,咱们去看看。” 扶苏揖手:“喏。” 父子二人换了便服,在侍卫的暗中保护下,一道出了秦王宫,径直来到毗邻的侯府……旁边小院。 时值晚秋,正是庄稼收获之际。 嬴政和扶苏赶到时,诸位公子公主,正在小院里,帮秦墨掰玉米挖土豆。 一个个毫无形象,活像泥猴子! 院内另有一马一牛,由秦墨和虞姬驱使,拉着耕犁将已收获的土地翻新。 屁大点的地方,用一马一牛耕作,也属实是奢侈了! “爱卿倒是好雅兴啊。” 嬴政施施然进入小院,揶揄秦墨道。 堂堂大秦宰相,不去上朝也就罢了,在家也不处理政务,只是躲清闲般,摆弄一点菜田。 说好听点是雅兴,好难听点便是玩忽国事! “陛下、太子殿下。” 秦墨并不尴尬,停下驱赶牛马,与诸公子公主一起上前见礼。 虞姬则到旁边取了两杯加冰奶茶,端到嬴政和扶苏手中:“陛下、殿下请用。” 嬴政是嗜甜之人,对口味独特的奶茶,毫无抵抗力,喝了两口便再也停不下来,感叹道:“爱卿真是活的神仙一般啊,那里像个朝廷重臣。” 这话隐有吐槽之意。 秦墨身为臣子,如此悠然自得。 他这皇帝,却每日不得闲,批阅如山竹简。 两相比较之下,确实很让人忧伤! 秦墨大抵能理解嬴政心思,莞尔指了指一牛一马:“陛下可看出有何不同?” 嬴政先是看了看一牛一马,又看向其后所拉农械,面色渐渐转暖。 那一牛一马身上皆带着烙印,乃是此番征讨塞外的缴获。 至于其后所拉耕犁,也都是早年被秦墨改造过的,如今已是无数黔首小农的心头好。 嬴政感念他的功绩,自然心中幽怨消散,笑道:“爱卿是要表功吗?” “也是,也不是。” 秦墨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只道:“陛下可知,塞外之牛马,与塞内有何不同?” 嬴政并非何不食肉糜之辈,随口便道:“塞外之牛马,多用于食肉乘骑,塞内之牛马,多用于耕地拉车……咦~!” 他说到这里,似乎若有所悟,突然便停下话头,惊奇打量一牛一马。 牛马等大型牲畜,可不是天生便能乘骑或耕地拉车。 拿马来说,用于骑乘的和用于拉车的,便是截然不同,两者从小马驹时期,驯养的方式便不同。 用于骑乘的马匹,突然用之拉车,少不得暴躁拉进沟里。 反之拉车马用于骑乘,也少不得暴躁把骑士甩下去! 至于牛,就更不用提了。 不了解的皆以为它温顺,但其实最是暴躁倔强,世人以为的温顺,那是自幼驯养出来的结果。 而未经驯养的草原牛,却是能硬刚野狼的存在! 让它听话耕地? 怕是难上加难! 此番塞外缴获的劣马和草原牛,除去分发给移民的,余下还有数十万。 主掌马政的太仆,近日已然上了奏章,打算将之与剩余的肉羊一起,发卖到民间,变现成财货,用于充实国库! “爱卿,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嬴政绕着温顺的一牛一马转了几圈,欢喜问道。 秦墨指了指一牛一马的鼻环:“吕氏春秋记载一趣事,力士拉断尾都拉不动的犍牛,穿上鼻环后,小小孩童拽之即走。” “臣这几日又驯养一番,这一牛一马已然能勉强用于耕作了!” 嬴政听闻吕氏春秋书名,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书他有些印象,是相父吕不韦主导编撰的一本杂学之说,其中竟有如此法子? 为何不曾普及? 嬴政探头仔细看了看,发现铁环穿透牛马鼻间脆骨,试着动手牵扯,牛马便吃痛,果然随之俯首。 “秦相果然奇思也!” “有此穿环之法,那数十万缴获牛马,便不在是坐骑肉食,而是耕地畜力!” “日后塞外诸封国之牛马,也可为大秦充实源源不断的耕地畜力,黔首农户有福矣!” 扶苏举一反三,忍不住击掌赞叹。 商君制定的耕战之法,可不是简单的重农抑商,赐爵给善于耕作者。 大秦对于农户扶持,已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堪称是深入到方方面面。 只要你肯种地,便有专门的吏员乡老,指导你如何选种、何时耕种、何时粪肥、何时浇水…… 没有农械耕牛,官府也借给你,用坏了都不用赔的那种! 如今塞外牛马,可用于耕地畜力,农户便有了余力,开垦更多良田。 这是整体国力的提升! “扶苏,速去将此法告知太仆,莫让他手快,发卖了数十万牛马。” “如今正值农忙,数十万牛马以此法穿了鼻环,正可发给天下郡县,让农户耕种省力,去开垦更多良田!” 嬴政试了半晌,突然放开鼻环,回头吩咐扶苏道。 扶苏仰头喝完自己的冰奶茶,然后将院中马匹的耕犁卸下,骑上光背马飞驰而去,却是片刻不敢耽搁。 嬴政转而看向秦墨,笑道:“朕却是错怪爱卿了,愧煞也。” “陛下不怪臣怠惰便好。” 秦墨嘴上说的凛然,心中却暗松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其实,他就是偷懒来着,此番出征塞外,风吹日晒简直累惨了。 他再有抱负,也不想把自己搞成老黄牛啊。 国事离了他,还有左丞相王绾,还有李斯、蒙毅,还有冯劫、冯去疾,等等一大波治世名臣,大秦照样运转。 而且,比起所谓的国事,他更想在此基础上,做一些意义深远的事情! …… 嬴政喝着冰奶茶,半躺半坐在躺椅上,看儿女们在菜田里玩闹,倒是难得惬意放松:“爱卿,你的河西之国,可着手建设了?” “招募的官吏,已然派过去,但臣还需向陛下借些别的。”秦墨揖手道。 嬴政闻言,立即想起他坑自家儿女们的巨财,手顿时就是一哆嗦。 敲竹杠敲到额头上来了是吧? “爱卿啊,朕之公子将将就藩,朕之内库已然被他们掏空了,也穷啊!” 第四十二章 皇帝陛下,想不想让内库多些进项? 嬴政这是老抠儿本性发作,他那历代先王积攒的内库,莫说只是资助十个儿子就藩。 便是资助三十多个子女一起就藩,不说绰绰有余,也是九牛一毛! 秦墨砸了砸嘴,锲而不舍道:“臣是借……” 嬴政立即抢答道:“爱卿,朕近日真拮据!” 秦墨无语望苍天,口口声声喊着爱卿,到了真格的时候却抠门至此。 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 话又说回来,你是老陕啊,又不是老西儿,这勤俭节约性子跟谁学的? 我说的是借,有借便有还,至于这般避如蛇蝎吗? “爱卿莫要如此。” 嬴政见他这幽怨小媳妇模样,强忍笑意安抚道:“若不然,朕为爱卿做主,将朝中诸卿请来,向他们借?” …… 秦王宫偏殿值房,正处理政务的三公九卿们,齐唰唰打个喷嚏。 扶苏传达了嬴政的诏令正准备离开,闻声便停下脚步,道:“晚秋渐凉,诸卿还是要多添几件衣物啊。” “有劳太子关怀!” 诸公卿纷纷起身致谢,对这位厚道太子愈发满意。 扶苏看了看他们身上的破旧冠袍,又道:“诸卿万不可学秦相苛待自身。” 诸公卿:“……” 这太子厚道的过分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不敢多添衣物,不就是怕被秦相惦记吗? 扶苏目光最后落在李斯身上,关切道:“尤其李廷尉,似乎气色不佳,当多食肉补身。” 李斯:“……” 李斯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同僚们或许是装穷,唯独他是真的穷。 先后两次被迫捐赠巨额财货,若非在外为官的长子接济,他怕是要揭不开锅了! …… 小院里,秦墨猛嘬两口奶茶,平复受伤心灵:“向诸位同僚借,日后也无不可。” “但眼下之事,却是非陛下帮忙不能为!” 话说到这份上,嬴政情知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模棱两可道:“爱卿不妨言之,朕能帮便帮。” 若不能帮,便不帮了。 秦墨回屋拿了一张绢布舆图,指着上面一条标记好的线路,为嬴政讲解。 “臣欲修建一条直道,自关中直达关西边塞,如此当可利于商贾往来,商路必然迅速繁盛。” “但这般漫长的直道,臣实在没有人手去修建,唯有借用奴隶苦役方可!” 此番讨灭西北塞外诸胡,可不止是缴获大量牛羊马匹,俘获的丁口更是庞大。 其中月氏与东胡占大头。 除去用于置换移民贱籍者,或赐予单身移民为妻的妇人,余下皆押回塞内充为奴隶苦役。 或为嬴政修陵,或分派到大秦各郡县,修建驰道水利。 而随着诸公子的塞外封国建立,那十余万匈奴死兵及其家眷,也将被打回原形。 如此多的人力,秦墨如果不借一些,修建一条通商直道,实在是暴遣天物! “朕,恐不能助卿。” 嬴政恍然之余,却是摇头。 道路于通商之便,他并非不懂。 而且他也不虑秦墨有不轨之心,将通商直道变成运兵直道。 因为朝廷对塞外封国,也有诸般限制,顶层执政公卿,皆由朝廷任派,常备戍卒更不可超过万人…… 嬴政之所以说‘恐不能助’,皆因那些异族奴隶,是属于国家资产,而非皇家资产。 用他们修建直道,修成之后的得利最大者,乃是秦墨的河西之国。 满朝公卿恐怕不会答应,此等损公肥私之事! 当然,嬴政若强行颁布诏令,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墨大抵也知嬴政的心思,压低声音道:“陛下想不想让内库多些进项?” 嬴政正摇头呢,闻言立即硬生生止住,变成点头道:“此话怎讲?” 秦墨笑道:“陛下春秋鼎盛,陵寝修建也不急于一时。” “可将数万陵寝苦役,发去修直道,不出两三年直道修成,便可坐收过路税!” 嬴政丹凤眼微眯,前些日他还眼馋,秦墨的河西之国,能坐收商旅关税呢。 转头这好事便落在自己身上了,他自然是心动的! “这过路税,如何收取?” “自关中至关西,不说道路千万,也是四通八达。” “商旅逐利,断然不肯浪费钱财,只为走一条直道。” “若强行征收,税财皆进了朕之内库,于国朝无利,怕是又要有大臣死谏了!” 嬴政提出关键问题。 世人皆言他暴虐,但朝中也不乏头铁的臣子。 当年平定嫪毐谋反之后,他气的将母亲赶出咸阳,迁到雍地离宫居住,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彼时朝臣皆言他不孝,死谏者一波接一波,搞得嬴政也没了脾气,最后只得又把母亲接回来,让她安享晚年! 秦墨胸有成竹,指了指院外的街道:“若是直道修成这般模样,商旅愿不愿走?” 此地毗邻秦王宫,街道皆以青石铺就,远非坑洼不平的土路可比。 那普通土路也不止是坑洼不平,遇上雨季更是泥泞不堪,商旅车辆行走,简直就是蜗牛般的速度! 反之,商旅若走这等平滑直道,节省的时间何止倍数,路途上减少的消耗更是数倍。 嬴政哑然半晌:“直道修成这般模样,商旅自是愿走的,便是偷偷的,也要走上一段,减少成本消耗。” “但,这般直道,恐怕非数十年之功,不能修成啊。” 秦墨摇头:“臣有秘法,三年之内,必然修成,这一点陛下大可放心。” “待修好之日,便可于长城设置关卡,不论出塞还是入塞的商旅,皆收取一份过路税。” “有此直道可走,想必也没有商贾会觉得吃亏!” 嬴政点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三年修成一条漫长石路,还不能太窄,着实有些天方夜谭了。 他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如何修! “既是秘法,朕便不该多问,可……朕实在好奇,到底是何秘法?” 嬴政忍不住道。 秦墨指了指旁边的侯府学馆,道:“秘法便在这学馆中,陛下可愿前去一观?” 嬴政毫不犹豫点头:“去,立刻去!” 第四十三章 乱世之君与治世之君! 诸位公子公主做了半天免费劳力,早已过了新鲜劲儿,只剩劳作的辛苦。 此时听到秦墨和嬴政,要去旁边学馆看新奇物什,立即解脱般长舒一口气。 不过,眼看君臣二人抬步便走,似乎没有叫上他们的意思,年长的公子公主们,不由又是急切。 他们早听到旁边学馆里,不时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心中好奇不已,也想去看看呢! 年岁最长的华阳公主元嫚左右瞧看,见胡亥没心没肺,正在怂恿小妹子华庭啃生玉米,便移步走到他身后,抬脚便踹。 “哎呦~” 胡亥一声怪叫,踉跄前出几步,扑倒在菜田里。 嬴政止步回头,见是小儿摔倒,便皱眉道:“怎不当心一些,摔着没有?” 胡亥又气又急,人还没爬起来,便指着身后的元嫚:“大姐她……” “好,大姐拉你!” 元嫚不等胡亥把话说出口,便握住他指向自己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胡亥感受着大姐手上传来的抓捏力道,那股来自血脉的压制,顿时让他神情一肃,变得乖巧无比:“父皇,儿臣无恙呢。” 元嫚也跟着道:“他是想跟着父皇去学馆看看,故而走的急了些。” 嬴政恍然点头,又看了看几位满脸期盼的年长儿女:“既有向学之心,那便一起去看看吧,秦卿为我大秦创建的学馆,确实与众不同。” “恩恩额!” 一众公子公主忙不迭点头跟上。 恰巧,这时扶苏也骑马返回,众人便一道离开小院,进入旁边的侯府学馆。 …… 进了学馆,迎面便是一个宽阔的演武场,或者说校场。 课间休息的蒙童,正自在校场上撒欢,追逐打闹游戏玩乐。 蒙童们见有几个大人,领着一群孩童进来,只以为又是家长送新同学入校,便也不甚惊慌。 反而,有胆大的好奇围上来,打量公子公主们! 如此一来,惊慌的反倒是公子公主们了。 尤其是年纪尚幼的胡亥、华庭等公子公主,皆是长于深宫,不曾见过如此场面。 骤然被这般多的同龄人围观,心中不免发虚,便纷纷躲在几位兄长姐姐身后! 秦墨挥手驱赶那些胆大蒙童道:“去去去,再敢围着,便去告诉你们夫子。” “略略略~” 蒙童们听他祭出夫子,顿时想起被戒尺支配的恐惧,纷纷向秦墨做个鬼脸一哄而散。 嬴政看的莞尔,也不见怪。 年幼的公子公主们,这才敢探出头,看着那些聚在一起游戏玩耍的蒙童,既是畏缩又是艳羡! 嬴政注意到儿女们的模样,却是若有所思,向身旁的秦墨道:“朕之子女,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虽有名师博士教导,终究也不是甚好事。” 说着,伸手一指身旁的扶苏:“便如他这般,却是过于正直了!” 扶苏:“……” 扶苏满头黑线,心中也是别扭。 他还是第一次因被夸正直,而感到别扭呢! 秦墨亦是哭笑不得:“陛下,正直难道不是美德吗?” 嬴政摇头:“于百姓于官吏而言,正直确实是美德。” “但于君王而言,正直不懂变通,便是罪过,害己害人。” “朕最宠爱幼子胡亥,便是因他懂得机敏变通,将来他去塞外就藩,定然也能治理好封国!” 秦墨好悬没直接翻白眼,但教育公子之事,他也不好置喙,便道:“或许如此吧。” 您就宠吧,如果不是这货太善于变通,趁机改了您的遗诏,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 嬴政看他一眼:“爱卿似乎不以为然……有话但讲无妨。” 秦墨揖手:“那臣便斗胆一言。” “乱世之君与治世之君,打天下与治天下,两者天差地别。” “乱世之君,自是要机敏变通,但如今大秦已定,需要的是安稳,与民修养生息。” “正直之君,正可查奸除弊,最大限度安定民心。” “若是机敏变通……依臣看,变好不见得,变得沉迷安稳享乐,倒是很有可能!” 嬴政回头看了一眼神情跳脱的胡亥,又看了看眼神沉凝的扶苏,不由哑然无语。 其实秦墨所言,也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否则他也不会加封扶苏为太子。 只是,扶苏性格确实不类他,就让人很无奈! “爱卿,可否让朕之公子来此就学?” 嬴政突然转移话题,道:“此地毗邻宫禁,倒也甚为方便。” 公子们闻言,不由两眼放光,满是期盼的看向秦墨。 秦墨微微愣神,迟疑道:“这学馆本也是以陛下名义开设,一切皆由陛下做主。” “不过,若让公子们来此就学,便需整顿一番,以免出现差池!” 嬴政点头:“爱卿思虑周全,朕是放心的,让他们三日后便来就学吧。” 秦墨揖手:“喏。” 公子们大喜,也是纷纷行礼:“拜谢父皇慈爱之心。” 他们倒不是多么喜欢学习,不学习不舒服斯基。 而是能时常出宫,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天大幸事了! 一旁的公主们,艳羡的不行。 尤其几位年长的公主,彼此挤眉弄眼,都想让对方开口,求嬴政也放她们出宫就学。 但诸公主皆敬畏嬴政,眼泪挤出来了,也没人敢开口! 最后,还是年岁最长的元嫚有主意,快走几步来到秦墨身后。 但不等她有所动作,秦墨便似有所觉,立即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戒备,仿佛在说:【你刚才踹胡亥我可看见了!】 元嫚俏脸一红,只得放弃踹他的念头,送上楚楚可怜的哀求目光。 一众年长公主见秦墨回头,亦是纷纷目露哀求。 秦墨自然知道她们的心思,但他可不会开口向嬴政提。 须知,嬴政经过母亲与嫪毐一事后,最是反感女子不安稳。 他继承王位多年,直到封扶苏为太子,才顺便立扶苏的母亲为皇后,也多半是受此影响! 不过,秦墨不开口提,不代表不能帮一把,伸手捅了捅嬴政腰眼,又指了指身后。 嬴政疑惑回头,见女儿们垂头丧气,不由有些尴尬,确实厚此薄彼了! 第四十四章 朝廷若用臣这秘法,可是要收钱的! 嬴政并非不疼爱女儿们。 身为大秦的公主,将来注定要牺牲个人,去成全家国大义,无论愿或不愿。 华阳公主元嫚险些嫁给王翦,便是最好的例子。 因而,嬴政对女儿们,也向来是宽容的,甚至是纵容! 胡亥在他二十多个儿子里最是受宠,但在元嫚面前,却是被压制的死死,挨了踹也不敢告状。 何故? 无非是嬴政出于父亲的愧疚,纵容元嫚所致! “爱卿啊,这如何是好?” 嬴政扭回头看向秦墨,无奈问道。 秦墨揖手:“学馆设有医学院,其下分设妇幼专科,学子皆为女流,也辅以教授法礼数算……全凭陛下一言而决。” 这是又把皮球踢回去了。 嬴政再次回头,看了眼期盼的女儿们,沉吟道:“也罢,朕之子女皆来此进学。” 诸公主大喜过望:“拜谢父皇慈爱之心!” 嬴政见女儿们欢喜,难得也露出和蔼之色,嘱咐她们来了学馆后,莫要仗着身份添乱。 否则惹来夫子责罚,他断然不会干涉庇护。 这嘱咐同样适用于诸位公子。 …… 嬴政教育着子女们,一行人很快来到百工院。 秦墨在前引路,找到一群正在铲沙和泥的学子,旁边有白发老夫子指点。 嬴政仔细看了看那满身泥浆的白发老夫子,继而却是快步上前,尊敬道:“原来是老少府,许久未见矣。” 少府是九卿之一,执掌皇室财务,以及国朝匠作工坊。 后人津津乐道的大秦歼星弩、镀铬青铜剑,包括秦墨率三万骑兵锐士,出征塞外所用的新式装备,皆是出自少府匠作。 嬴政尊敬的这位老少府,名叫相里勉,已然致士赋闲。 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乃墨家相里氏之墨的巨子,大秦能平灭六国,相里氏之墨居功至伟。 这也是‘大秦治国,法家为主,儒墨辅之’的说法由来! “见过陛下。” 相里勉揖手参拜,倒也精神矍铄。 嬴政赶忙搀扶:“老少府不必多礼,您怎不在家中安享儿孙绕膝之乐,却在此行苦役之事?” “苦役?” 相里勉看了看身旁的泥沙,愕然笑道:“陛下误会了,老臣在此可不是行苦役之事,而是奉行墨家之理,钻研百工之妙。” “顺便也为陛下培养一些善于百工的学子,将来也好充实少府!” 嬴政闻言大悦,直道:“老少府有心了。” 不过,他看着相里勉满身的泥垢,看着学子们搅拌的泥沙,不禁又是满头雾水:“泥沙中有甚百工之妙?” 相里勉捋须一笑,指向身旁几个半丈见方的石墩,卖关子道:“陛下瞧瞧这些石墩,与别处的石墩有何不同?” 嬴政早看见那些不同寻常的石墩,便好奇上前打量。 他身后的儿女们,亦是纷纷上前,围着几个方方正正的石墩子转圈。 胡亥从石墩旁捡起一块半干的凝结泥沙,捏在手里琢磨片刻,旋即似乎若有所悟,又伸手摸了摸那石墩。 “父皇,这石墩不是用巨石凿刻成,而是……而是用泥沙浇筑而成?!” 胡亥惊奇出声,将手里半干凝结泥沙递给嬴政。 这小家伙最受嬴政宠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实机敏非凡。 嬴政学着他的模样,捏了捏半干泥沙,又摸向那石墩,惊诧道:“这……这是甚仙术?竟能聚沙成石?” 泥沙可以烧制砖块,他是知道的。 但烧制的砖头,磕碰既碎,他也是知道的。 而眼前的石墩,只是搅拌浇筑,并非烧制,却浑然一体,触感坚硬! 相里勉见父子俩如此反应,不由哈哈大笑,摇头道:“倒也不是甚仙术,而是秦相近日钻研的秘法,交由百工院试制,谓之曰:混凝土。” 嬴政看向秦墨,恍然道:“爱卿所言的修路秘法,便是这混凝土吗?” 秦墨颔首:“正是,以此土浇筑路面,一体成形平滑如镜,更胜石板拼接而成的石路数倍。” “兼之,此土凝固之后,拥有岩石所不具备的韧性,不易碎裂,当可沿用数十年而不坏!” 嬴政听他说的玄乎,不禁更是愕然,看向那些远远退开的学子道:“可有大铁锤,取来一柄。” “此处便有。” 学子们齐齐回神,赶忙拿出一柄大铁锤,由扶苏前去接了,转交给嬴政。 嬴政擦了擦手,接过大铁锤,屏息运气口中发出一声低喝,猛地砸向面前石墩。 嘭—— 巨响声中,铁锤高高弹起。 再看那石墩,却只是被砸出一道浅坑,主体未损。 砰—— 砰—— 砰—— 哗啦—— 嬴政又连砸数锤,直将石墩砸裂一块下来,才终于停手。 一众公子公主高声叫好:“父皇真有勇力啊!” “老啦,若是在年轻十年,此墩一锤可破。” 嬴政慨然一叹,随手扔下铁锤,却是极其凡尔赛,在儿女面前狠狠装了一波。 诸公子公主自是又一波彩虹屁奉上! 只是,谁也没看到,嬴政缩在大袖中的双手,已然颤抖成了鸡爪。 他虽勤于政务,但每日也习武强身,力气着实不小。 若是普通石墩,根本不用在年轻十年,他足可一锤破之。 毕竟,石料坚脆,最怕砸击! 可眼前用混凝土浇筑的石墩,确实如秦墨所言,具备岩石所不有的韧性。 他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砸裂一块,手臂都快被震废了。 嬴政享受着儿女们的崇拜,半晌才看向秦墨道:“两位爱卿,此土大有可为啊!” 相里勉亦是感叹:“何止是大有可为,此土用于筑城,则坚不可摧,用于兴修水利,则无溃堤之患,于国朝于百姓,皆有大利。” 嬴政颔首赞同,又向秦墨问道:“此土造价几何?” 秦墨:“不值一钱,但需大量人力,故而臣才向陛下借用奴隶苦役。” 嬴政听他说不值一钱,顿时就放心了:“朕之陵寝,也要用此土浇筑,爱卿可不要藏私啊?” 秦墨点头:“陛下要用,臣自不会藏私,但朝廷若用,臣这秘法,可是要收钱的!” 第四十五章 什么?始皇帝要苛政?必须死谏! 大秦重视百工,匠人制器需物勒工名,若质量不达标,必然追究责罚。 反之,则赐爵! 包括民间匠人,只要能改善增益百工之机巧,亦有爵位赐下。 属于是变相的专利费了,相当奈斯! 秦墨如今爵至彻侯,其实也有改善炼钢法、改善农械的功劳,皆囊括在里面。 按理说,他现在身为大秦宰相,既然有利国利民的秘法,便理应拿出来,用于造福天下。 若藏私,便显得德不配位! 这不是道德绑架,而是身为宰相应有的品德。 为公之心都没有,还做什么宰相? 嬴政狐疑看他一眼,迟疑道:“爱卿一向豁达,不重名利,此番为何吝啬了?” 秦墨眨了眨眼:“臣豁达吗?” 嬴政点头:“自是豁达!” 秦墨摇头:“不然,其实臣最吝啬了。” 嬴政:“……” 嬴政何等城府,转念已然猜到他是什么心思,哭笑不得道:“爱卿,可是要给满朝公卿好看?” 近些日秦墨要建国,满朝公卿一个个不说帮忙,反而都在装穷。 虽说那是秦墨咎由自取,平日为了避嫌,在公事之外,从不与大臣们结交…… 但并不妨碍秦墨小心眼发作啊! “陛下言重了,臣真的只是缺财货建国,不得不吝啬一把。”秦墨肃然道。 嬴政无语摇头,心说额信你个鬼,坑额儿女那么多财货,你自己手下的炒茶瓷器,更是日进斗金,怎会缺了财货? 你无非就是想用混凝土秘法,趁机坑群臣一回! 不过,秦墨跟群臣斗法,他乐见其成。 还是那句话,他巴不得秦墨干点出格事情呢,看热闹就是了。 “爱卿要借用的奴隶苦役,朕稍后便命少府调派。” “现在,朕饿了,正好老少府也在,同宴。” 嬴政摸了摸肚子,嘿然道。 来都来了,不吃一顿秦墨的美食再走,实在可惜! …… 众人结伴出了学馆,又回到旁边的茅舍小院。 秦墨让虞姬帮忙洗削土豆,先做了一锅炸薯条,蘸着蜂蜜吃,给诸人当零嘴。 外皮酥软内里软糯的炸薯条,便是相里勉也能吃得动! “秦相有心了。” 相里勉先是起身一揖拜谢,而后笑着感慨道:“往日去学馆,路过秦相这小院,时常能闻见美食香味,馋的老夫口水直流啊。” “今日沾了陛下的恩德,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秦墨莞尔:“晚辈为避嫌,才不与朝臣结交,而老少府已非在朝之臣,大可常来,美食美酒管饱。” 嬴政在旁边听着,突然有些惭愧道:“爱卿向来洒脱恣意,为国事却是牺牲了本性。” “此前六国初定,爱卿不欲为朝官,只愿做一闲散彻侯,是朕再三以国事相托,卿才入朝为相。” “如今诸般国事已顺,便是塞外诸胡,也被爱卿率兵讨灭。” “也该给爱卿一个交代了!” 秦墨精神一震:“陛下此言当真?” 嬴政颔首:“待找个恰当时机,爱卿可卸下相印,挂个博士之职。” 扶苏看了看秦墨,又看了看嬴政,表情渐渐有些无语。 先前嬴政说要罢免秦墨的宰相之职,他还以为嬴政要把秦墨雪藏,将来留给他任用。 为此还挨了一顿打! 现在看来,果然是想多了…… …… …… 三日后,少府遵照嬴政之令,把近十万异族苦役,以及能工巧匠,从骊山皇陵工地调走,派去修建关西直道。 满朝公卿初时还觉莫名其妙,不明白始皇帝发什么疯,但也没心思去管。 毕竟,那十万异族苦役和能工巧匠,是专职服务于嬴政,他不愿修皇陵,转而去修路,谁也管不着。 而且修路于国朝是有利的,贤臣们才不会脑子抽了,去阻拦嬴政损私肥公! 直到某位自诩皇帝鹰犬的李姓廷尉,好奇之下问了老实人扶苏,才知嬴政是在秦墨的鼓动下,要修一条由关中至关西的直道。 修好之后,坐收商旅过路税! 李廷尉知道了,满朝公卿自然也知道了。 满朝公卿知道了,顿时就原地爆炸了。 商旅走个路都要收税?陛下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商贾再怎么低贱,那也是百姓,不能这般压榨啊! 有头铁的大臣,冠帽一摘披头散发,便要去找嬴政死谏,想跟他辩一辩道理。 “莫急,冯公莫急……” 老王绾双手死死拉住御史大夫冯劫,劝道:“要谏也得先问明情由啊!” 他老胳膊老腿,属实拉不住尚在壮年的冯劫,只得向围观的群臣求助:“快来帮忙拦一拦。” 群臣漠然不动,他们也想跟冯劫一起死谏呢。 冯劫吹胡子瞪眼:“看谁敢拦我?陛下欲收过路税,乃太子殿下亲口说的,能有假不成?” 老王绾无言以对,只是拉住他不放。 某位李姓廷尉躲在群臣后面,煽风点火道:“陛下修建直道,乃秦相怂恿,要谏也该去找秦相,而非陛下。” 这话倒是有理。 冯劫稍作沉吟,点头道:“那便去找秦相,老夫倒要问问他,为何怂恿陛下,行不义之事!” “同去。” 群臣立即响应。 老王绾松一口气,只要不去找嬴政死谏,他也懒得拦。 而且他也想问问秦墨,到底发什么疯,竟然敢怂恿皇帝施苛政! …… 群臣乌泱泱出了值房,又奔出皇宫,直往侯府学馆旁的小院而去。 不过,路过侯府学馆门口时,群臣却是看到了新奇一幕。 因为常年不出宫门的诸位公子公主,居然背着厚实的羊毛布书包,正在往学馆里进。 “拜见诸位公子公主。” 群臣暂时压住怒气,向一众嬴政儿女行礼。 年长的公子公主,有认识这帮朝臣的,便也领着弟弟妹妹回礼:“诸卿有礼。” 李斯从人群后面钻出来,向最年长的元嫚问道:“华阳公主,你们来此这是?” “进学!父皇恩准,让吾等兄弟姊妹,日后便在这学馆进学!” 胡亥颇有些兴奋的抢答道。 李斯愣了愣,思索片刻,继而然后转头便走。 冯劫奇怪喊道:“李廷尉何去?” “去求陛下给个恩典,让吾那幼子也来此进学。” 李斯撂下一句话,人已经走远了。 群臣愕然,继而纷纷也往王宫而去,全然忘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何在。 若能让家中子侄女,与诸公子公主一道进学,谁愿错过? 第四十六章 痛心疾首!秦相,你变了! 冯劫见此,却是气的跳脚。 “尔等承君王恩泽,食万民供奉,承上启下为君王牧民,国事与私利孰轻孰重?” “岂可为一己之私利,而罔顾国事乎!” 他这御使大夫,乃三公之一,地位仅次于丞相,手下更有一帮子御史喷子。 这群人干的便是监察督责百官之事,加之冯劫自身品德高洁,群臣或多或少皆敬畏。 此时这大帽子扣下来,群臣纵然心中急切,也只得悻悻停下脚步。 “呀,冯大夫说得对,吾等险些忘了正事。” “对对对,先找秦相问问,他因何怂恿陛下,去行不义苛政!” 群臣也是厚脸皮,一个个摆出恍然模样。 而后,返回聚集在冯劫麾下,做义愤填膺状,继续涌向学馆旁的茅舍! 一众公主公主面面相觑:“秦相有难矣~” 元嫚伸手在胡亥脑壳敲了一下,俏脸沉凝道:“你速速回宫内,将此间事告知父皇。” 胡亥不敢违抗,撒腿往宫门处跑去。 …… 与此同时,群臣也已来到茅舍小院外,透过聊胜于无的篱笆墙,可以清楚看到院内情形。 苍翠的香樟树下,秦墨正在躺椅上悠闲。 身旁,更有娇媚美姬服侍,不时剥了卤花生,填入他口中,真是好不快哉! 但冯劫看着这一幕,却不由气炸了肺。 原本已经心不在焉的群臣,亦是看的原地爆炸。 吾等劳心政务,头发那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勤勤恳恳宛如老黄牛,每日不得清闲。 这位倒好,身为宰相,百官之首,本应是最繁忙的一个,可居然躲在家里清闲,与美姬为乐。 群臣心里如何能平衡? 又如何能服气? 砰—— 冯劫忍无可忍,也顾不得礼节了,一把推开柴门:“秦相真是好雅兴啊!” 老王绾和群臣跟着鱼贯而入,一个个板着脸,好似秦墨欠他们几百万钱。 秦墨迷糊睁开双眼看向诸人,还真有种前世被催还网贷的错觉,迟疑道:“怎了?我没欠你们钱财吧?” 冯劫:“……” 群臣:“……” 秦墨见他们不语,脸色骤然一沉,起身道:“本侯既不欠你们钱财,摆着死人脸给谁看?嗯!” 冯劫被吓的一个哆嗦,不禁后退两步。 群臣更是像泄了气的皮球,齐刷刷一缩脖子。 包括同为丞相的老王绾,也是赧然畏缩。 眼前之人,不止是百官之首的大秦宰相,更是一战打得塞外诸胡亡国灭种的大秦彻侯。 其势、其威,理应敬畏,也不得不敬畏! 躲在群臣之后的李斯,见秦墨一言震慑诸人,敬畏之余却又艳羡。 大丈夫生当如斯啊! “是下官失礼了。” 老王绾揖手一礼,讪讪赔罪。 冯劫与群臣随之施礼致歉:“下官失礼,望秦相勿怪!” 秦墨摆了摆手,笑骂道:“真是不知所谓,好好说话,何至于此?” 他这收了威势,俨然又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年轻宰相了。 老王绾和群臣暗暗长出一口气,才发觉后背已是汗透衣襟。 继而,目光皆投向冯劫,仿佛是在说:你是领头的,你上! 冯劫:“……” 冯劫心中暗骂不义之徒,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腰板渐渐挺直,拿出找嬴政死谏的气势,沉声道:“秦相可知,吾等因何不顾礼仪强闯?” 秦墨愣了愣,扭头看向身后舒适躺椅,又看了眼身旁紧张的虞姬。 而后,断然摇头道:“不知!也不想知!” “……” 冯劫到了嘴边的凛然怒斥,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好悬没憋出内伤。 咱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身为宰相,如此赖皮,真的好么! 冯劫深呼吸调整心绪,也不再弯弯绕绕,直奔主题道:“下官听闻,秦相前些日怂恿陛下,发十万苦役巧匠,欲修建一条关中至关西的直道,坐收商旅过路税入内库,然否?” 秦墨挑眉问道:“冯大夫听谁说的?” 冯劫气势渐起,凛然道:“太子殿下。” 秦墨再问:“可是太子殿下亲口对你言说?” 冯劫摇头解释道:“非也,乃是太子殿下先于李……” “咳咳咳~!” 群臣后面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卖了太子也就算了,秦墨与太子有袍泽之情,也不会去怪罪太子。 可如果把某位李姓廷尉卖出来,那可就太生草了! 冯劫听到咳嗽声,顿时回神反应过来,也知自己被秦墨带跑偏了,沉脸肃容道:“还望秦相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陛下修建直道,欲收商旅过路税,用于充实内库,是否为秦相怂恿?” 秦墨向群臣后面看了一眼,点头道:“正是……” “秦相荒谬!” 冯劫见他承认,气势顿时高涨,痛心疾首道:“秦相手下也有瓷器、炒茶产业,应是理解商贾之艰辛。” “商贾纵然低买高卖不事生产,违背我大秦耕战为本之国策,但说到底,他们也是我大秦子民,又怎能压榨至此?” “若无商贾互通有无,百姓耕种所得的多余粮食、生产所得的多余麻布,又该如何处置?便要烂在家里吗?” “秦相出征塞外之前,不还曾谏言陛下,放开百姓限制,鼓励商事吗?如今怎又变了?” 这一番质问,堪称是有理有据,更拿出秦墨曾经的言论,来质问秦墨,让人辩无可辩。 老王绾与群臣点头附和,敲边鼓道:“秦相,你变了!” 冯劫:“……” 冯劫愤愤回头,瞪了老王绾等人一眼。 一群不义之徒,搁这当复读机呢,不敢说话就闭嘴! 秦墨诧异打量冯劫片刻,赞道:“不想冯大夫也对商事有如此见解,真知己也……” 冯劫皱眉,摆手打断他话头:“秦相不必奉承下官!” 说着,一指他身后的躺椅,再指他身旁的虞姬,再次痛心疾首道:“而今六国初定,百废待兴,秦相怎可懈怠至此?” 这次,他是真有些痛心疾首了。 秦墨的战功,秦墨的政绩,群臣以往皆多有敬仰。 可现在,这敬仰却是崩塌了! 第四十七章 臣,秦墨,请辞右丞相之职! 秦墨眨了眨眼:“我以往很勤奋吗?” 他以前处理政务,也是只出个纲领,余下交予群臣,去完善落实。 一来他到底不是土著,深知政令不能太想当然,需因地制宜做些改变,让嬴政和朝中群臣拾遗补缺,最是恰当不过。 二来……他就是在偷懒啊。 包括朝会,也是时去时不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多没当着他们的面偷懒而已! “秦相是自满于现状吗?是想学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吗?”冯劫失望质问道。 “秦相,你确实怠惰了,不该如此啊!” 老王绾与群臣再次附合冯劫,但不再是复读机,颇有埋怨失望之意。 方才他们看到秦墨悠闲,只觉心中不平不忿。 此时忿然渐消,又听了冯劫之言,往深处想想,却是失望浮上心头。 如果秦墨只是军功彻侯,便学王家父子混吃等死,也并无不可。 但偏偏,秦墨还是帝国宰相。 混吃等死的宰相,显然德不配位,群臣更不会敬服! …… 秦墨将群臣神色尽收眼底,突然一叹道:“哎,诸君训斥的有理,愧煞墨也。” 说着,自袖中摸出一方金灿灿的青铜印章,快步走向院外:“臣,秦墨,请辞右丞相之职!” 诸臣回头看去,却是嬴政不知何时到了,就站在柴门外,于是也见礼道:“参见陛下。” 嬴政看也不看群臣,只是向秦墨道:“爱卿欲辞相位?” 他面色甚是冷肃,但丹凤眼中似乎进了晚秋的蜢虫,趁着群臣低头行礼的功夫,快速连眨几下。 他前日才说,要给秦墨自由,大抵也没料到,现在便要兑现了! 秦墨背着群臣,回以期盼眼神,举着金印道:“臣生性懒散,实在不配丞相之职,望陛下恩准。” 嬴政沉默了,面色愈发冷肃,一双狭长锐利的丹凤眼,缓缓看向群臣,似有戾气! 群臣行完礼抬起头,见他如此模样,不由暗暗胆寒。 皇帝对秦墨的信重,群臣皆知,也甚是艳羡。 如今秦墨被他们逼的辞相,皇帝心中已然不悦,这是要帮秦墨出气啊! “诸臣贤明,陛下切莫责怪。” 秦墨先是开口为群臣求情,而后声音坚定,再次请辞道:“请陛下收回丞相之宝!” 冯劫、王绾等人见秦墨如此厚道,却是羞惭不已。 怠惰归怠惰,秦相这人到底是能处的,有事真敢出头帮忙,由他当宰相,至少朝堂能一团和气! 但这时,嬴政却缓缓伸手接过金印,道:“既如此,爱卿暂且歇息些时日,朕另有任用。” 群臣骤然瞪大双眼,一个个嘴巴张的宛如河马。 卧了个大槽! 什么情况? 就真让辞了? 包括某位李姓廷尉,此时也是满脸呆滞。 他总想着搞一搞秦墨,但从来也没抱啥希望,今天突然成事,反倒是吓着他了! “陛下,不可啊。” 冯劫先前抨击秦墨最凶,此时却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拦。 老王绾与诸臣回过神,亦是齐刷刷一躬到地:“陛下,不可罢秦相之位啊!” 嬴政冷哼一声,也不搭理他们,径自拂袖而去。 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人是你们逼的,现在又来求情,装什么猫哭耗子?! 群臣绝非猫哭耗子,他们是真不想让秦墨辞相,眼见嬴政不听劝阻离去,不由面面相觑彻底傻眼。 咱们这是干了啥? 事情为啥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到底特么什么情况? 群臣呆滞半晌,最后皆是看向秦墨,羞愧道:“秦相,吾等这便去劝阻陛下……” “罢了,本侯确实是德不配位!” 秦墨意兴阑珊摆手,极其落寞的回了屋中。 群臣大急:“秦相……” 虞姬闪身堵在堂屋门前,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一手指向院外,俏脸含煞道:“诸君,请离开吧!” 群臣无可奈何,只得讪然出了小院。 虞姬目送他们走远,这才收敛怒容,笑嘻嘻回了屋内:“君子,他们都走了,很羞愧呢。” “您跟陛下配合这一出,似乎真吓到他们了!” 秦墨正在开酒,闻言不由嘿然道:“吓到他们?等他们回过神,指不定怎么高兴呢,恐怕都要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不管他们,你先去学馆请相里老少府,然后再去叫王翦王贲两位老将军,还有那些军中袍泽都叫来,今天我要好好喝一顿……” …… …… 秦墨的预测半点没错,群臣离开小院后,脸上的羞愧之色,开始渐渐变的古怪。 尤其某李姓廷尉,若非强忍着,简直都要笑出声了! 如今右丞相之位空悬,就看谁能入得了嬴政法眼,说不得便能更进一步,成为那人人艳羡的百官之首。 某李姓廷尉自问是有才能的,只是以往处处被秦墨遮盖光芒。 现在一展抱负的机会终于来了! 啪—— 走在前面的冯劫突然一拍脑门,道:“吾等把正事忘了。” 群臣愣了愣,旋即也是无语。 他们此行,是想质问秦墨,为何要怂恿嬴政行苛政! 方才嬴政和秦墨都在,可众人却被秦墨辞相夺去了心神,谁也没想起这茬。 或许有人还记着,但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人敢提! 老王绾怕冯劫继续头铁,这时候去触嬴政的霉头,便安抚道:“其实也不必阻拦,先让陛下把直道修好,吾等再行谏言。” “介时,让陛下放弃收取过路税,那直道便是利国利民!” 姜还是老的辣,这如意算盘,打得相当响。 冯劫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群臣说话间,已是回到值房,可却没人有心思处理政事了,坐在案几前,皆是神不守舍。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傍晚时分。 群臣将要下值之际,赵高突然来传令,说是皇帝召见左丞相王绾问对。 老王绾红光满面而去,几乎是蹦跳着离开的。 群臣自是艳羡,老王绾这若是表现好了,恐怕便要多年媳妇熬成婆了! 老王绾在王宫里一夜未出,至次日凌晨,才精神萎靡的出宫,回家去歇息。 群臣皆以为他要转正了,但这日到傍晚时分,嬴政竟又召了太尉冯去疾去问对,而且又是一夜。 如此,一连数日,三公轮了一遍,开始轮到九卿,李斯也被召见! 第四十八章 失去了,才知珍惜,很尴尬! 秦墨辞相之事传开,咸阳城中的官吏勋爵,乃至百姓,以及六国商旅游子,无不为之侧目唏嘘。 私下不乏传言,说是秦墨悟透了那句范蠡名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故而也如范蠡一般早早隐归! 这传言,即有替秦墨鸣不平之意,也是在暗暗挖苦……群臣。 是的,不是挖苦嬴政,而是挖苦群臣! 因为随着秦墨辞相当日发生的事情传开,所有人都明白秦墨辞去相位,并非是嬴政不容他。 而是群臣‘嫉贤妒能’。 如此一来,嬴政选拔新右丞宰相人选,每夜接受召见问对的大臣们,也都被调侃为——寝选之臣! 侍寝的寝,相当有内涵。 当然,这内涵在大臣们听来就是恶毒了,尤其是在这崇尚重义轻生的先秦时代。 声誉扫地,却是比死更难堪! 除去在流言没传开始时,便已接受召见问对的王绾、冯去疾等人。 余下陆续接受召见的大臣们,心里就甭提多别扭了,进了秦王宫大殿,都会不自觉夹紧腚沟…… 问对时,也心不在焉,似不愿接任宰相之位! 接了,便要受千夫所指,声誉扫地为人不齿,何苦来哉呢? 诡异的事态发展,竟让宰相之位成了烫手山芋,原本热切的群臣,转而冷淡处之。 尽皆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姿态! 群臣如此洒脱,倒让嬴政颇为意外,暗暗腹诽诸臣,莫不是都沾染了秦墨的习性。 直到某李姓廷尉接受召见时,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才让嬴政精神为之一震。 别的不谈,至少这股勇于任事的劲头,却是很值得赞赏! “欲使六国之民归心,则必先统一文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再收六国之史籍,废除乱人心智之学说,禁制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 “如此不出数年,则天下安稳,皆书秦字、皆服秦制!” 李斯一番滔滔阔论,直说的嘴角出了白沫。 可嬴政却只是点头,神色也是淡淡,丹凤眼时不时瞄向案头的大漆盒。 那漆盒缝隙处斑驳,显是经常开合使用所致! “统一文字可行,但……” 嬴政先是肯定了李斯一策,随即又话头一转:“但……收史籍,废学说,禁言政,却是大可不必。” “依朕看,堵不如疏,朝廷召集天下博士,修订六国典籍百家学说,或批判或指摘或赞颂,再由此引申秦制。” “如此,当可确立秦制之正统,使万民归心!” 李斯听得张口结舌,惊诧于嬴政眼界之高远,灰心丧气的拜服道:“陛下所言甚是,斯献丑矣。” 嬴政哈哈一笑,摆手道:“卿不必如此自贬,若还有治国良策,且试言之,朕恭听。” 李斯打起十二分精神,再开口却是迟疑许多,已无那等舍我其谁的气势。 君臣二人谈了一夜,谈完民事,又谈军事,谈完军事,又谈边事…… 直至天亮,嬴政礼贤下士,亲自将送李斯送出内殿。 李斯期待又忐忑的离去,嬴政却是回了殿内,摆手将所有内侍赶走。 然后也不休息,而是打开案头的大漆盒,翻看着里面的一捆捆竹简,久久不语! 啪—— 不知过了多久,嬴政终于翻看完所有竹简,将漆盒重新合上。 “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 “选来选去,这宰相之位,还是要秦卿担任才行啊……” 嬴政抚摸着斑驳漆盒,沉吟叹息出声。 其实,他放秦墨自由,未尝没有别样心思在里面。 可如今他却是又后悔了,实在是失去了,才知珍惜,很尴尬! …… 傍晚,嬴政选妃……咳,是选相继续,又有大臣被召进宫问对。 已接受过召见问对的一众寝臣,也不再奢望什么,断了念想每日去值房,一起处理帝国政务! 这一日,众寝臣正俯首甘当孺子牛,却有人说起趣事,说是城外修了一条路。 那路以泥沙浇灌,干结之后却坚愈铁石,抡大锤也砸不破路面! 城中浪荡子有不信邪的,便成群结队拿了铁锤去砸,管理关中的內史腾得知后大怒,尽数将之缉拿,发去做了数日苦役修路。 但那些浪荡子回来后,竟又跟人吹嘘,那路是何等的坚硬,惹得更多浪荡子去试,把內史腾也折腾没辙了…… “以泥沙浇灌的道路,又非大石铺就,怎会坚实如斯?多半是浪荡子吹嘘妄言而已!” 冯劫秉持着御史大夫的操守,挑刺道。 李昱讲的正嗨被他打断,不由道:“那可不是吹嘘妄言,用之浇筑道路的泥沙,并非普通泥沙。” “我亲自去看过,是秦相……秦侯钻研的秘法所制,谓之曰:混凝土。” “混凝土不但能浇筑道路,使之坚硬平滑便于行走,更能修建水利堤坝,使之固若金汤。” “我父当年若有此土,巴蜀水利定然修的更加牢固! 李昱的父亲,名叫李冰。 便是那位修建都江堰,让水患频发的巴蜀之地,一跃顶替关中,成为天府之国的李冰。 当然,李昱也不比他老子差,他因协助修建都江堰居功甚伟,后世还有个名号,叫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 长了三只眼,养着一条狗,打得孙悟空没脾气那个,就是他了! “如此说来,那条路便是秦侯怂恿陛下修建的关西直道?”冯劫愕然问道。 群臣闻言,也没心思处理政务了,纷纷抬起头看向李昱,等他回答。 李昱善于水利,很有工科男的素养,还真没想过这些弯弯绕,揪着白胡子道:“我去看路时,秦侯也在,很是上心那条路,理应是……吧?” 冯劫与群臣面面相觑,以秦侯凡事交予下属落实的习性,却也如此上心那条路,肯定就是关西直道没跑了。 “其实,有那般一条坚实平滑的直道,商旅出塞入塞何止便捷百倍,收些过路税也无不妥,商旅恐怕也不会反对。”李昱嘿然道。 群臣再次面面相觑,半晌哑然无语。 最后,还是冯劫道:“秦侯的混凝土秘方,你可讨来了?” 第四十九章 始皇帝甩锅,不当人君了啊! “秦侯的混凝土秘方,你可讨来了?” 冯劫这算是问出了众寝臣的心声。 混凝土既然能修建关西直道,还能用于修建水利,便也同样能修建串联九州的驰道。 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朝廷当然不能放过。 而且用混凝土修建驰道后,不止是便于百姓商旅通行,另外还有一个隐晦的作用。 介时全国的道路,都是坚实平滑的混凝土路,直道便不如何特殊了。 皇帝还好意思收过路税吗? 显然不能啊! “秦侯没有将秘方上报朝廷请功吗?”李昱揪胡子的手一顿,奇怪反问道。 这话问的,也就他这工科男能说出口了。 那是堂堂大秦彻侯,站在二十等爵的最高点,已然是封无可封了,他把秘方上报朝廷,能请个什么功啊? 很稀罕那点财货土地赏赐吗? 李昱看众寝臣不语,便也反应过来,急道:“那混凝土乃是造福万民之物,秦侯怎能藏私?” 他执掌大秦水利,还指望用混凝土,重修一次都江堰和郑国渠,来个一劳永逸呢,也好省去每年耗费人力维护。 若没有混凝土,还重修个毛啊! “不行,我得去找秦侯请教秘法。” 李昱直肠子发作,起身便要往值房外走。 众寝臣也没人阻拦,反而是满脸鼓励,一副‘李监丞果然是为国为民’的敬佩模样。 但,李昱走出没两步,却又停下了,转而面色尴尬的回身坐下。 前些日群臣去找秦墨问罪,他可也是其中一员呢,纵然脸皮再厚,如今又怎能张的开嘴,空口白牙去讨要混凝土秘方? 众寝臣见他退宿,不由失望咂嘴。 “或许,应该去找陛下,让陛下向秦侯讨要秘方。”老王绾出主意道。 李昱是直肠子,又不是傻,已然看出诸位同僚,是想让他当出头鸟。 他全当没听见老王绾的话,只埋头处理简牍。 能坐在这值房里的人,没谁是真的傻! 老王绾无可奈何,便又向众寝臣道:“吾等同去向陛下进言。” “善。” 众寝臣齐齐点头答应,李昱也不再装傻充愣。 于是,众寝臣结伴出了值房,前去寻找嬴政说项。 不过他们这完全是想瞎了心,嬴政早就知道,秦墨要用混凝土秘方调戏他们,根本不可能帮他们,去拆秦墨的台。 而且,他已然后悔让秦墨辞相了。 众臣推他出头,去找秦墨讨要秘法,他又何尝不想推众寝臣出头,去找秦墨复相? “诸卿所言,朕已明了,镇国侯所制混凝土,确是利国利民无疑。” “但……镇国侯如今辞相赋闲,若以家国大义逼迫他献出秘方,恐有落井下石之嫌啊,朕断不能为也!” 嬴政肃然摇头,拒绝群臣提议。 这模样,知道的他是那个奉行法家的冷酷始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仁厚君子呢! 群臣腹诽,却又无言以对。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当然不敢再怂恿嬴政,去行不义之事! “不过,若镇国侯复归相位,那混凝土秘方,便不需尔等讨要,他自己也会拿出来造福百姓。” 嬴政话头一转,借机透露心意道。 群臣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但旋即却是齐齐一愣,愕然抬头看向嬴政。 什么情况? 想让秦侯复归相位吗? 他可是刚离开那个位子啊! 屁股还没凉快会儿呢,这就让他又坐回去?! “这般看朕作甚?” “当日是尔等逼迫镇国侯辞相的吧?” 嬴政瞪眼斥道。 群臣再次无言以对,事实如此,容不得狡辩。 但嬴政把锅全甩到他们头上,也属实有点不当人君了。 有本事你当时别收回相印啊! 真以为这满朝公卿,都是不明君王心术的愚夫愚妇吗? “朕已听闻,近日咸阳城中百姓,对尔等那日之行径,可是颇有微辞呢。” “尔等若有心,便去寻了镇国侯,将这相印交还!” 嬴政拿起案头金印,不容拒绝道。 身旁赵高双手接过金印,快步下了陛阶,将之交于为首的老王绾。 “去吧!” 嬴政漠然一摆手,便不再搭理他们,开始低头批阅简牍。 老王绾捧着金印,与群臣一道退出殿外,相视苦笑不已。 “陛下也真是……” 冯劫强压吐槽之魂,一个劲摇头。 老王绾亦是摇头,叹道:“吾等为人臣者,便是如此。” “诸君,走吧,去找秦侯……找秦相,交还相印!” …… 群臣在老王绾的带领下,一路出了秦王宫,直奔侯府学馆旁的茅舍。 啪—— 路过学馆时,某李姓廷尉突然一拍脑门,道:“这些时日分了心神,却是忘记求陛下给个恩典,让吾那幼子来此进学了。” 说着,扭头便要回王宫。 老王绾脸一黑:“李廷尉可是要临阵退缩?弃吾等独去躲难堪!” 前番群臣来兴师问罪,就是这厮煽风点火所致。 群臣不说,不代表忘了! 李斯脚步一顿,只得又讪讪回来。 他可不是秦墨,需要独善其身避嫌,还是需要与群臣保持关系的…… “诸位若是要找君侯,可去城外修路工地,近日怕是都不在家。” 学馆的独臂门卫,见众人要去旁边茅舍小院,便适时提醒群臣道。 老王绾颔首做谢,转而带着群臣去向城外。 …… 修路工地很好找。 主要是路好找,出了咸阳城,便能看到成百上千百姓,正在修好水泥路上试走。 群臣先前听李昱说的邪乎,心里也好奇着呢,此时路在眼前,自然也要走上去试试。 呛啷—— 冯劫探手拔出腰间佩剑:“老夫倒要试试,这路到底如何坚实!” 说着,精铁大剑便往路牙子上劈。 诸臣有样学样,也是拔剑劈砍测试。 这时代,文臣武将的界限不甚明显,都是上马治军下马牧民的狠角色。 出了秦王宫,诸臣皆剑不离身,这下了力气劈砍,一时倒也砍得路牙子碎屑纷飞! 看热闹的百姓,见他们个个高冠博带,也不敢上前劝阻。 “嘿呀,那来的一群怂娃,敢特么劈我瓜……竟敢劈毁本侯的路?!”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群臣赶忙停手,寻声音看去,正是秦墨无疑! 第五十章 狡辩!拿了他们,押去修路! 秦墨策马急奔而来,马后另跟有数十骑,以及一条黄犬。 群臣定睛细看,发现那数十骑,也皆是熟面孔。 除了那位跟秦墨形影不离的美姬,还有太子扶苏,关中内史令腾,老少府相里勉,上卿甘罗,韩非,军中爵将辛胜、羌瘣、屠睢、任嚣、赵佗、章邯、董翳…… 包括王家的一门虎将,王翦、王贲、王离、王其,也都在。 待众骑驰至近前,却是酒气熏天,一个个胡须尚带油光,显然是方才正在饮宴! 秦墨当先勒马:“诸君,安敢毁坏道路?” 群臣面面相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卷刃宝剑,讪然道:“只是一时新奇,故而试之。” “这也没损毁,只是砍碎些粉尘而已。” “秦相莫要责怪啊!” 秦墨黑着脸,但不等他说话,内史腾却怒瞪群臣,醉醺醺喝道:“狡辩!拿了他们,押去修路!” 群臣愕然:“???” 秦墨本是气恼,闻言也不禁傻眼。 虞姬、扶苏、王翦等人亦是目瞪口呆,尽皆迟疑看向内史腾。 额滴哥,咱要不要这么勇? 内史腾酒劲上头,见没人听自己喝令,便看向周围瞧热闹的百姓,斥道:“尔等见贼不擒,可是等着连坐……拿了他们!” 百姓们顿时凛然,纷纷一拥而上,将傻眼的群臣缴械缉拿,顺着道路押往施工处。 秦墨彻底无语,看向内史腾道:“腾公,这合适吗?” 虽说秦法刑加王侯公卿,但那些位大臣们,可不是年轻力壮的浪荡子。 别看他们砍路砍得凶,其实年岁最小者,也在四五十岁了,在这先秦时代,已属寿星级别。 年岁长着如老王绾,更是人瑞级别,两只脚都踏进棺材,就差钉上棺材板了。 纵然有罪,也该子侄替罚,这般押去修路,累坏几个咋办? “近日那些毁坏道路的浪荡子,实在是抓之不绝,唯有用诸君杀鸡儆猴,方可震慑!” 内史腾嘿然回答,却是已无半分醉态:“回头吾亲去赔罪,想必诸君也不会见怪。” 秦墨哑然失笑,众人也皆莞尔。 嬴政选他做内史令,执掌关中民事治安,算是选对人了! “回去继续饮宴,顺便看看诸君劳作之雄姿,哈哈。” 秦墨哂笑着掉转马头,众人大笑策马跟上。 …… 嬴政发来修路的十万异族苦役,被分成了两部。 一部用于辅助水力畜力碎料,在百工学子的指导下,入窑烧制水泥。 余下则施工铺路,在能工巧匠的指导下,遇水搭桥再搭桥…… 此时的关中,河道属实太多,荡荡乎八川分流,小河道更是密密麻麻,导致施工进度缓慢。 嬴政选妃…选相这些时日,路没修出多远,净建桥了。 秦墨是相当不满意的,只能安慰自己,等道路修出关中,进度便能加快数十上百倍。 不过,他不满意的进度,关中百姓却已是惊为神迹! 小河上直接修拱桥,以预制的混凝土搭建,几日便成一桥,坚固非凡。 大河则用围堰施工法,以预制混凝土板桩,在河水中围成干堰,筑基之后用混凝土浇筑桥墩,再以桥墩为基,搭建出一个个拱形桥洞,彼此相连大桥即成。 至于期间失误死在河中的异族苦役,却是无人去理会了…… “真奇迹也~!” 群臣被押到施工地,看着河中耸立的干堰,无不咋舌惊叹。 押送他们的百姓,将目瞪口呆的群臣,交给监工将士,便也去瞧热闹了。 “诸位君长,莫傻站着了,帮忙去搅拌混凝土吧。” 建工将士催促着群臣,将之带到一处水利搅拌机旁,每人分了一杆锹铲。 与他们一起干活的,全是因毁路被抓来的浪荡子。 “呀,又来新袍泽咧!” “怎都是老人家,穿的还挺唬人?” “莫把老骨头累散喽……” 浪荡子们大声调笑着群臣,极其混不吝。 群臣那是要脸的人,皆羞惭无地自容,恨不得跳河算了。 但也有那例外的,比如某位李姓廷尉,突然看向浪荡子中的一个半大小子,喝道:“李志,你怎在此?” 那半大小子正想往人后躲呢,闻言顿时吓得一激灵,咧嘴道:“父亲怎来了?” 李廷尉老脸一红,但转而又怒喝:“是为父在问你!” 李志含糊道:“我与同伴出城玩耍,只因……恩那个……就被抓来修路了。” 他中间说的含糊不清,可李廷尉又岂能不明白,这货多半是与狐朋狗友毁路,才被抓来服苦役。 “瓜怂受死~!” 李廷尉舞动锹铲,如同虎入羊群,冲进人群中。 李志吓得拔腿便跑,浪荡子们也纷纷闪避。 随着浪荡子们闪避,却不止是暴露了李志,还有许多躲在后面的年轻小子,也被暴露出来,多是衣着华贵者! 群臣原本还正看热闹,一见那些年轻小子,顿时也是炸了。 “孽子……” “孽畜……” “孽障……” “父亲饶命~!” “祖父莫气~!” 苦累枯燥的工地上,骤然上演父慈子孝大戏,监工将士想拦又不敢拦。 远处工棚里,秦墨与众人,看的好笑不已,便是酒也香甜了三分。 闹剧持续了刻钟,一众公卿家的纨绔子,挨了胖揍还得继续干活,哼哼唧唧道:“你们不也是毁路才被抓来,还有脸打我们……” 群臣脸上发烧,全当没听见,挥锹铲干活之余,渐渐把注意力,投向远处的工棚。 秦墨一直以来独善其身,群臣也习惯了。 如今,秦墨辞了相位,他们才发现,秦墨之人缘,竟是出奇的好。 与秦墨一起饮宴的这些人,哪怕抛开太子扶苏不算,也够吓人的! 几乎囊括了秦军中的新老将领,更有许多早年立有大功的文官,甚至还有布衣之士。 也难怪嬴政会怀着别样心思,同意他辞去相位! “秦侯这些日子也潇洒过了,还是回来继续担任宰相,在朝中熬吧。” 群臣心中暗暗腹诽,却是不无幸灾乐祸之意。 第五十一章 本侯确实怠惰,每日只想偷懒耍滑! 群臣到底是年纪大了,纵然尚有勇力,但苦役劳作,终究与习武不同。 至傍晚时分,群臣已是叫苦不迭,累的直不起腰,还好有纨绔儿孙在侧,正可照料一二。 群臣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了,只能哭笑不得,感叹福祸相依! “诸君,来用些饭食吧。” 秦墨牵着黄犬,笑吟吟来送饭,身后跟着虞姬和抬着木桶的监工将士。 群臣如蒙大赦,纷纷扔下锹铲,在儿孙的搀扶下,瘫坐在地歇息。 余者浪荡子们,则乌泱泱围住饭桶,各自争抢吃食,嘴里高喊着:“多谢君候赐食~!” 秦墨朗声道:“有今天结束苦役者,回城后告诉你们同伴,若想找口饭吃,便来本侯这里做工。” “每日管饱饭,再给三枚半两钱!” 众浪荡子齐齐一愣,惊喜道:“君侯所言当真?” 这些家伙,其实年岁都不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与其说是浪荡子,倒不如说是被家里赶出来的饭桶。 而且秦法之下,也根本没有浪荡子的生存空间,等他们真正成年,便要与父母兄弟分家。 朝廷会为他们分配口粮田,他们也要承担更卒之役,成为秦军的后备兵源。 如今内史府虽抓了他们,扔来服苦役修路,但他们到底与异族奴隶不同,秦墨从未在吃食上苛待过他们。 若能在吃饱饭之余,挣些零用钱补贴家里,他们当然惊喜! “我堂堂彻侯,还会欺骗你等不成?” “若是不信,你们大可继续毁路,本侯巴不得多来一些免费苦役。”秦墨笑骂道。 众浪荡子也顾不上争抢吃食了,齐齐向他一拜:“君候仁义。” 秦墨摆手,让他们莫要矫情,先吃饱肚子再说。 这时,虞姬已盛了饭食,一一给累瘫的群臣端过去。 群臣中有知道虞姬官身者,便强撑着起身拜谢:“有劳谒者。” “诸上官不必多礼,快些吃吧。” 虞姬矜持回礼,继续为其他人盛送饭食。 她前番随军出征一趟,又跟着秦墨这些时日,如今倒也有些历练了。 若是换了以往,朝中这些公卿向她拜谢行礼,她怕是能得意的辫子翘天上去! “秦相,你近日也潇洒过了……” 老王绾吃了半碗黍米饭,终于缓过一口气,便端着饭碗找上秦墨。 秦墨抬手打断他话头:“王老相,叫我秦侯或秦墨即可。” 老王绾点点头:“好的秦相。” 秦墨:“……” 这老顽童,绝壁故意的。 老王绾把饭碗递给身后的小孙子,从袖中摸出那颗金灿灿相印,直接就往秦墨怀里塞。 “秦相,你潇洒也潇洒够了,该收心了。” “往后帝国大事,还需你决策啊!” 秦墨仿佛见鬼般,推开相印道:“王老相莫要玩笑,本侯尚不愿做右相,怎会稀罕你的左相呢?” 说着,却是满脸嫌弃。 老王绾遭受亿点暴击,满头黑线道:“这并非左相之印,而是右相之印,是秦相前些日交还陛下的那颗。” 秦墨顿时更嫌弃了,扭头便走。 但群臣却不知何时,已然堵住了他的去路,齐齐一躬到地:“秦相万勿赌气啊。” “前些日,确实是吾等无礼了。” “还望秦相以国事为重!” 秦墨无语至极,后悔不该来送饭,原本想看他们笑话,现在倒好,把自己陷这了。 “本侯确实怠惰,每日只想偷懒耍滑。” “德行实在不配宰相之位!” 群臣才不管他有什么借口,立即便道:“智者劳心,愚者劳力,秦相劳心,吾等劳力,以往不也甚是合宜吗?” 秦墨指向远处的异族奴役,为难道:“本侯也忙于封国之事呢,陛下借来这十万奴役,却是不附带粮草的。” “如今,每日一睁眼一闭眼,便是这十万奴役的吃喝拉撒,须得设法挣赚钱粮啊。” “心神俱疲之下,那里还能决断帝国大事……” 他嘴里说着,突然看着群臣身后愣了愣,继而惊道:“陛下~!” 群臣立即回身,但身后却是空空荡荡。 哪里有嬴政的影子? 远处近处看一遍也没找到嬴政! 群臣疑惑,回头看向秦墨……人呢? 远处,秦墨背影隐约可见,正一手拉着虞姬,一手牵着黄犬疾走呢。 群臣:“……” 群臣傻眼了。 他们想过秦墨会推辞。 但谁也没想到,秦墨会真推辞。 不应该是假意推辞,然后欣然接受吗? 毕竟,那可是宰相之位啊!吾等求之不得,顶着‘寝选之臣’的污名,也想争一争的尊位啊! 这位倒好,活像避瘟神,至于吗? 群臣呆滞好半晌,但看着秦墨左牵美右牵黄的恣意背影,似乎也隐约能理解他心境了。 老王绾苦笑摊手道:“秦相如此,吾等怎向陛下交代?” 冯劫也是无可奈何道:“依我看,想让秦相复归相位,只能陛下亲自来了。” 群臣点头:“那便趁着宫门未关,速速回去告知陛下。” 诸人计议已定,也没心思吃饭了,抬腿便要离开工地。 可没等他们走出几步,监工将士却陪着笑脸将他们拦住:“诸位君长,还不能离开呢。” “内史府有令,凡蓄意损毁直道者,少也要服五日苦役!” 群臣再次傻眼:“五日???” 半日苦役已然要了吾等老命。 若是连续五日苦役,还不活活累死额们啊? 内史腾你个杀千刀的,就算要杀鸡骇猴,这也太狠了些! …… 次日,咸阳城中传开两个消息。 一则是镇国侯秦墨放出话,城中闲杂人等,可去直道工地做事,每日管饱饭,另给三枚半两钱。 城中找饭辙的浪荡子,闻讯之后立即成群结队而去,咸阳城为之一空。 二则是朝中那些位寝选之臣,昨日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结伴去损毁直道,被内史腾当场抓获,全罚去服苦役修路了。 皇帝举行朝会,重臣少了一大半,大殿里空落落的,好不恓惶。 “哈哈,这个内史腾,果真不负朕望啊。” 嬴政散了朝会,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是赞赏内史腾的秉公执法。 第五十二章 吾等,愿助秦相建设封国! 如今天下平定,公卿勋爵多有恃功而骄者,此风尤其关中老秦人最甚。 嬴政不苛待功臣,但也绝不会因私废公,故而调来韩人腾,出任关中内史令。 秦设有二内史,一为治粟内史,也就是世人熟知的大司农,乃九卿之一。 二便是关中内史,相当于首都的郡守,执掌咸阳及关中40余县,地位不低于九卿! 事实证明,嬴政看儿子的眼光不咋滴,选臣之能却是毋庸置疑。 内史腾上任便露了一手,直接拿三公九卿开刀,让身为法家拥趸的嬴政大为满意! “父皇,可要发诏令赦免诸臣?” 扶苏迟疑提议,道:“昨日儿臣宴饮回来时,诸臣已累得没了半条命。” 嬴政肃然摇头:“你们这些公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朕如何能赦免他们?” “彼辈身为公卿,尤其那李斯,身为廷尉,却知法犯法,关中骄纵之风,多半便是他们带起。” “再说,累一些又何妨,总比割鼻、剁手要好受些。” “若非秦卿主张,早让廷尉府易法,将死刑之下的肉刑,皆改为苦役,此番便有彼辈受的!” 这一番话,说的扶苏哑口无言。 但,他到底是仁厚,转而道:“诸臣年岁多长,当以家中子孙替罚,此也为法。” 嬴政顿时丹凤眼微眯,上下打量这个总唱反调的儿子。 扶苏近些日与他相处,已然积累丰富经验,一见他这姿态,立即便抱头鼠窜。 而嬴政手中,果然也不知何时,祭出了一捆竹简,见他跑的快,只得悻悻作罢,骂道:“不为人子,更不类父啊!” 顿了顿,他又向逃出殿外的扶苏道:“尔去转告诸臣,秦卿何时复归相位,彼辈便何时结束苦役!” “喏。” 扶苏站在殿门处揖手应了,而后去找赵高借御马,领着侍人赶往城外工地。 …… 晌午时分,扶苏赶到工地。 汗流浃背的诸臣,正与浪荡子们分食绿豆汤,缓解秋老虎的临死反噬。 不过今日的浪荡子,却比昨日多了不知几许,皆是来找饭辙挣零钱的。 “诸君,可还撑得住?”扶苏下马关怀道。 “有劳太子挂怀。” 群臣有气无力起身行礼,苦笑道:“比不了这些后生娃啊,只能说尚有命在。” 扶苏点头,盛了碗绿豆汤,边啜饮边道:“吾已向父皇求情……咦,这汤竟冰镇了?” 老王绾嘿然:“是秦相命人送来,若非此汤解暑,吾老命早休矣。” 扶苏恍然又惊奇道:“也不知秦相从哪弄来的冰,须知这时节,宫中也已无冰可用呢。” 群臣只能再次苦笑,若有选择,他们宁愿坐在闷热值房里处理公务,也不想在这享受冰镇绿豆汤。 扶苏见他们如此,便继续方才的话头道:“诸君莫忧,吾已向父皇求情,父皇说只要秦相复归相位,诸君便可结束苦役。” 群臣大喜,纷纷拜谢他,还是太子仁厚啊。 不过,等他们仔细一品,却又是苦起脸。 虽说扶苏这老实人,已经将嬴政之意,传达的很委婉,但再怎么委婉,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秦墨不复相,他们便要一直服苦役! 而昨日秦墨的抗拒姿态,他们都看再眼中,想让秦墨复归相位,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始皇帝自己不肯来,可着他们上啊! “诸君,陛下的意思,都了然吧?”老王绾沉脸向同僚们道。 群臣无奈点头:“了然。” 老王绾一口抽干绿豆汤,砰的摔碎陶碗,毅然道:“此番,定要叫秦相复归相位!” 群臣凛然,随之痛饮绿豆疼,摔碎陶碗齐声应喝道:“喏!” 扶苏看的嘴角一阵抽搐。 周围浪荡子们亦是满脸呆滞。 这阵势,你们确定是去求秦侯任相? 咋看着更像是壮行,要去刺杀秦侯啊? 若在来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便是荆轲也多有不如…… 群臣察觉到周围的目光,似乎也觉过于中二羞耻了,赶忙向监工将士道:“陛下有令,你们也听到了,速带吾等去找秦相!” 建工将士强忍笑意点头,引着这群中二老年人,去找巡视工地的秦墨。 扶苏立即后脚跟随,却是不肯错过一场好戏。 …… 一行人找到秦墨时,他正在河边洗剥一只肥硕野兔,虞姬则与黄犬在旁戏水,显是要野炊呢。 秦墨远远看到众人,不由暗叹阴魂不散,招呼一声虞姬,便要沿河岸遁走。 群臣先前还累得半死不活,此时眼见秦墨要避开他们,顿时爆发出惊人的余力,一个个健步如飞追赶。 尤其那蒙毅,不愧出身将门,斜刺里一个迂回,堵住秦墨去路,与群臣形成合围之势! “秦相,请复相位。” 蒙毅双手为揖,一躬到地拜道。 群臣追上来,也是躬身拜道:“还望秦相以国事为重,复归相位!” 秦墨漠然不语,足足沉默好半晌,突然看向群臣身后道:“陛下,你怎来了?!” 群臣:“……” 群臣无动于衷,只是木然看他。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已然没效果了! 秦墨彻底没脾气,黑脸道:“诸君,本侯已然说过,手下有十万奴役要供养,实在分身乏术。” “如今,还有无数来做工的浪荡子,本侯若复归相位,谁挣钱粮来供养他们?诸君吗?” 这话说的,好似他家中产业,离了他便不能挣钱似的。 群臣心中腹诽不已,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反而咬着牙异口同声道:“好,我们供养!” 秦墨立即摇头,看着他们身上的破旧冠袍道:“诸君也是廉苦,本侯又怎好要诸君的钱粮呢。” 群臣顿觉脸上发烧,一时皆是讪然。 他们穿着破旧,无非是为了装穷,想躲过秦墨敲竹杠。 现在看来,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不但要送上门挨宰,还落得一顿揶揄。 老王绾迅速调整好情绪,肃然道:“廉苦归廉苦,只要秦相复归相位,吾等便是不吃不喝,也要把钱粮省出来。” 群臣跟着道:“然也,吾等愿助秦相建设封国!” 第五十三章 百越地,项楚复国之祸! 秦墨缺钱粮吗? 缺!但也不缺! 缺是因为他想开办更多的学馆,不想把有限的财货,全花在建设河西走廊上。 不缺则是因为他产业众多,如果处在赋闲状态,或者做个闲职博士,便有精力开发更多产业。 依托这些产业,也能把学馆开遍大秦,甚至速度更快! 所以,群臣想用钱粮,让秦墨复归相位,那完全是想瞎了心。 而且嬴政让他复相的心思,也多半处在犹疑中。 或许有六成,至多也不过七成,否则不会可着群臣上。 如果真非他不可,以嬴政雷利风行的性子,早该亲自找来或召见…… 秦墨觉得,很有必要让嬴政绝了心思,省的别别扭扭,也让他不得清闲! “诸君之慷慨,墨领了。” “但,复相之事休要再提,墨意欲前往河西就藩,直道修出关中之日便启程。” “介时,墨将封国之事理顺,陛下若仍有任用为相之心,墨再回咸阳不迟!” 秦墨语气坚决,不容置喙道。 说罢,一手拎着洗剥好的野兔,一手牵着虞姬便向外走。 话说到这份上,群臣不敢再拦他,只能无可奈何的目送他渐行渐远。 好半晌,某李姓廷尉突然表情古怪道:“方才秦侯说的是‘心领了’还是‘领了’?” 群臣齐齐一愣,旋即具是双目圆睁。 心领了,那叫婉拒。 领了,那叫接受。 这便是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了,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他们嚷嚷着要帮秦墨建设封国,承包修建直道所耗的钱粮,条件是秦墨复归相位。 而秦墨倒好,拒绝复相,却领了他们的捐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当然,群臣也可以装傻不给,就看谁脸皮更厚了…… 一旁扶苏看着众臣的便秘表情,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显然群臣都是要脸的人啊。 要脸,便要大出血! “额咳咳。” 群臣风中凌乱之际,一阵假假的咳嗽声响起,将群臣拉回现实。 抬头看去,却是秦墨竟去而复返。 “诸君,本侯仔细思忖之后觉得,封国家事终究不如大秦国事重要,墨应该留下继续为相。”秦墨认真道。 群臣面面相觑,继而狐疑道:“秦侯可是玩笑?” 秦墨摇头:“本侯并非玩笑,不但要复相位,还要将混凝土制法上报朝廷。” 群臣大喜,他们原本的目标,便是奔着混凝土来的。 只是嬴政胡搅蛮缠,横插一缸子,才导致横生枝节。 若秦墨答应复相,还把混凝土秘方上报朝廷,那可真是两全其美了! 但这般想着,群臣心中却更加狐疑:“秦相因何突然改变心意?” 秦墨指了指工地上的混凝土,道:“此土于国于民有大利,本侯只是给出大略窍门,具体材料配伍以及烧制之法,全由大秦学馆之学子钻研。” “若将秘方上报,朝廷则应给予封赏!” 群臣顿时满头黑线,他们愿助钱粮,让秦墨修建直道,更多就是看在混凝土上。 就像嬴政说的,既然答应复相,那么拿出混凝土秘法,用于造福大秦百姓,也是理所应当,怎能用于邀赏? 这可不是宰相应有的德行胸襟! 哪怕为学子邀赏,也是不应该的,毕竟那学馆是以皇帝的名义开设。 钻研出利国利民之物,也理应属于皇帝,或属于朝廷! 不过,群臣知道秦墨的志向,是把学馆开遍大秦,这是他曾当着群臣的面儿,亲口向嬴政说的。 此番为学子讨赏,想必也有其深意,便勉为其难道:“封赏自是有的,每位学子可给三等爵赏。” 秦墨不满皱眉:“如此利国利民之物,只给三等爵赏?又非要你们给,而是国库给,何必吝啬?” 群臣齐齐摇头道:“正因是国库出赏,吾等才要更加谨慎,务使公正。” “既然如此,本侯还是去河西就藩吧。”秦墨扭头便走。 “每位学子给五等爵赏!” 群臣果断认怂了,再加二等爵赏。 秦墨转嗔为笑,伸手向老王绾道:“王老相,右相相印何在?” 老王绾从袖中掏出金印,忙不迭塞进他手里,然后一副如释重负模样。 群臣亦是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办妥皇帝的交代了。 秦墨收起相印,招呼群臣和看热闹的扶苏,沉声道:“一起回王宫面见陛下吧。” “方才楚地长沙郡传来紧急军情,有楚国旧臣在百越之地复国,还拥立了一位楚王。” “陛下大怒,召咱们入宫商议对策!” 这才是他突然改变心意的真实原因。 赵高来传的诏令,嬴政让他即刻复归相位,率群臣入宫议事。 看样子不把南越摆平,他是别想辞掉宰相之位了! 当然,给学子们讨封赏,本也是应有之意,他正在谋划学馆制度,此番只是个引子…… …… 半个时辰后,秦墨、扶苏与群臣,策马疾驰来到秦王宫。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大臣也正在入宫,显然都是得到了紧急传召。 大殿内,嬴政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正阴沉着脸,在陛阶之上来回踱步。 秦墨领着众人进殿,不等行礼,嬴政便亲下陛阶,将一份写满字迹的绢帛,塞进秦墨手里道:“爱卿,且看看。” 秦墨也不废话,展开绢帛仔细阅读。 帛书内容很冗长,简单说便是南越两广丘陵之地,确有楚国旧臣复辟。 乃是楚将项燕后人,为首者一为项梁二为项羽,已攻下南越诸部百里之地,另有楚怀王的儿子熊心,被拥立为新的楚怀王! 秦墨看罢之后,将帛书交给扶苏。 扶苏则直接诵读,让殿内渐渐到齐的诸臣都能听见。 嬴政等他诵读完,立即寒声道:“诸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发大兵灭之!” “臣请出战!” “给臣三十万卒兵……” 嬴政话音刚落,殿内顿时一片喊打喊杀。 不论文臣还是武将,意见竟是出奇的统一,甚至文臣比武将更恼怒。 文臣好不容易盼来了天下安定,这还没一展抱负叛乱又起,实在是想不恼怒都难! 第五十四章 爱卿所言山地强兵,应如何训练? 秦墨看着群情激奋的诸臣,心中却是平静。 华夏一统,于嬴政是抱负,于武将是功绩,于文臣是安定。 包括六国遗民也会受享太平,会感佩朝廷推广的高产粮种,以及便利农具。 纵然有家眷死在统一战争中,可只要能吃一口饱饭,君王官吏能在享受税赋供奉之余,给予他们太平庇护,那便足以。 最直观的例子,便是赵地百姓! 随着嬴政亲征匈奴,将侵入赵地劫掠的匈奴兵剿杀,并覆灭困扰赵地数百年的塞外胡患。 赵地百姓不说是归心,也已然不在抗拒郡县官吏统治。 今年秋收后的赋税,赵地收取格外顺利! 但……华夏一统于六国旧贵族而言,乃是切肤之痛的亡国之仇,乃是不死不休的灭族之恨。 你不能指望一群背负国仇家恨,并被夺走既得利益的旧贵族,心甘情愿接受统治,那是不现实的! 所以对他们掀起的叛乱,完全不必大惊小怪,需要做的便是冷静以对,抓住一个弄死一个,在境内抓到就在境内砍头,在南越抓到就挂树上喂蚊子…… “爱卿,因何不言?” 嬴政最想听秦墨意见,见秦墨漠然不语,不禁道:“可是怪朕食言,不放爱卿逍遥?” 这话一出,喊打喊杀的诸臣,顿时收声安静。 尤其是老王绾、冯劫等人,微微愣神之后,表情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他们一直以为,秦墨辞相是自己的责任,故而才放下脸面,去请求秦墨复相,哪怕被敲竹杠,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听嬴政话中之意,似乎秦墨辞相,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这就太扎心了! 秦墨全当没看见他们的幽怨眼神,揖手向嬴政道:“臣纵然怠惰,也知国事当前孰轻孰重。” “如今南越生乱,这右相之位,陛下不给,臣也要厚着脸皮讨回!” 嬴政颔首,便是阴郁心情,也似缓解几分:“有爱卿此言,朕心定矣。” “不过,爱卿既然不怪朕,方才为何淡漠不言?” 秦墨哑然一笑:“叛乱出在南越,而非在大秦境内,又何必太过惊诧。” “恰恰相反的是,臣以为应当欢喜!” 嬴政听得满头问号。 群臣亦是懵逼。 楚国一旦成功复辟,终究是要威胁大秦,有什么值得欢喜? 不过,嬴政和满朝公卿到底不是庸人,转瞬便已想通此中关节。 嬴政心中之阴郁,豁然消散一空:“爱卿定有高见,且言之!” 秦墨也不卖关子,畅言道:“楚国旧族复辟,却不敢在楚地,反而跑到南越之地。” “这表明楚地人心安稳,郡县统治稳固,此为一喜。” “再者,楚国旧族复辟,与南越诸部争抢国土,必然搅得南越诸民不得安宁。” “以臣之见,便让他们狗咬狗,必要时还可资助弱势一方,最好将南越之地彻底打烂,长沙郡只需做好防备,接收逃难越民。” “二者鹬蚌相争,待时机成熟,大秦再发大兵,坐收渔翁之利即可,此为二喜!” 嬴政击掌赞叹:“爱卿所言甚是,确该欢喜。” 他心中对大秦版图的规划,从来不止是囊括六国而已。 说句俗套的,百越之地在他心中,也是华夏固有领土。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年就想发动南征百越之战,进行最后的统一战争! 秦墨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便继续道:“南越多山多林多雨水,乃瘴气丛生之地,若要征伐当需做足准备。” “一则要解决粮草运输之难,或可借用河道之利,或直接开凿渠道,总之进军路线上,必须有水运为依托。” “二则平原他乡之兵民前去攻伐,多半不能适应南越地形,更无法适应南越湿热气候,恐怕不等与敌接战便要伤病满营。” “故而还需征发楚南之兵,辅以特殊训练之法,练出一支不弱于骑射锐士的山地强兵,才可行对南越用兵!” 嬴政听的频频颔首,丹凤眼中异彩连连,秦墨这算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他不得不满意。 这些时日他选相,其实也向诸位寝选之臣,抛出了征讨南越的问题。 但群臣给出的攻伐之策,实在乏善可陈,一张嘴便是大军三十万往上,举国之力平推过去。 便是王翦王贲父子,也是这等说法,唯一不同的是,父子俩也提出要侧重使用楚地之兵,倒与秦墨不谋而合! 嬴政念及至此,表情不由一滞,迟疑问道:“爱卿所言的山地强兵,应如何训练?” 群臣也竖起耳朵,一颗心尽皆提到嗓子眼。 以往大秦行征讨之事,都是空手套白狼,啥都是兵卒自备。 而秦墨前番征讨匈奴,却提出装备三万骑兵锐士,一下子便榨干了国库。 近日百姓完成秋收,赋税才收上来,还没捂热乎呢,可别特么再来一次! 秦墨将殿中诸人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失笑道:“山地强兵与骑射锐士是不同的,只需少量新式兵器即可,惠而不费。” 嬴政与群臣齐齐松一口气,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秦墨顿了顿道:“至于具体训练之法,臣当年参加伐楚之战,也曾训练麾下士卒适应楚南战场。” “陛下可找来一队演练,也好让在朝诸将观看,领悟其中窍门,再拾遗补缺!” 嬴政点头,立即向赵高道:“传问宫中禁卫,可有当年随秦卿伐楚者,具找来于殿外演练。” “喏。” 赵高揖手而去,到殿外吩咐禁卫数十人,命之分散去传问。 嬴政也是心急,挥手叫上群臣,一起出了大殿,在殿门口坐等。 稍倾,便有三三两两的禁卫武士汇聚而来,立于在殿前台阶下,向嬴政行礼拜见。 秦墨出前几步,喝道:“圆牌手,长牌手,狼筅手,长矛手,镗钯手,弓弩手……各司其职,组成鸳鸯阵!” 禁卫武士们愣了愣,继而迅速行动起来,互相询问彼此之擅长,转瞬便组成数个小阵,每阵十二三人。 第五十五章巡守所耗,是国库出,还是内库出? 秦墨等禁卫们列好鸳鸯阵,粗略数了数,便又向赵高道:“烦劳赵府令,砍二十棵长竹来,选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留四周尖锐枝丫,与长矛等长最佳。” “另外,再找二十杆三股铁叉,铁叉杆长一丈最佳!” “喏。” 赵高揖手领命,再次去吩咐。 约莫过了有刻钟功夫,大批侍人扛来长竹和铁叉。 秦墨一声令下,鸳鸯阵中的狼筅手和镗钯手,立即出列各自取用。 余者也按相应职责,互相更换刀矛盾牌弓弩,或找附近禁卫借用。 最后又在殿前广场上,重新聚成一个个鸳鸯小阵! 秦墨看的暗暗点头,转而看向嬴政和群臣,解释道:“臣当年参与伐楚之战,攻至与百越接壤的楚南时,险些吃了亏。” “楚南尽是山林水泽,大军阵完全施展不开,而当地之楚兵,又翻山入林如履平地,最善伏击偷袭。” “臣当时颇为头疼,只得暂停进军,以此阵训练士卒,应对楚南兵。” 说着,指向一个个鸳鸯阵,介绍道:“此阵由十三人组成,胜在灵活攻守兼备,在山岭丛林中遇敌伏击,可迅速成阵,与敌展开混战。” “此阵拆开,仍是两个相同小阵,故名鸳鸯阵。鸳鸯阵汇聚在一起,则可成大阵,同样攻守兼备!” 嬴政与群臣自然能看出其门道,但却不知其威力到底如何,便道:“演练一番。” 秦墨揖手,转而向一个个鸳鸯阵喝问道:“可有当年便同在一阵者?” “有。” 一阵应声出前。 秦墨挥手:“演练接敌。” “喏!” 十三人齐声应诺,跑步至一箭之地外,迅速投入演练。 一名圆牌手,两名长牌手,站在最前掩护全队,齐齐举起盾牌,演练格挡敌方箭支。 站在后面的两名弓弩手,则开始放箭还击,第一箭仰射,然后渐渐转为,从盾牌缝隙间平射。 这是演练接敌时,敌人由远及近,故而从仰射渐变为平射! 两名弓弩手变成平射之后,三名刀牌手和两名镗钯手,则抽出身后梭镖,奋力向前投掷,转瞬连投数支,继而拔刀顶盾。 后方弓弩手和镗钯手后退,两名狼筅手顶替,奋力挥舞转动,在盾牌之外形成一片竹影,四名长矛手随之上前配合突刺。 这便是演练近战肉搏了! 灵活的圆牌手不时猫腰出前,隐藏在长竹和长矛之下,抽冷子挥出一刀,两名长牌手也频频挥刺手中长刀。 这是演练格杀那些,突破长竹和长矛封锁的近身之敌! 两名弓弩手和两名镗钯手也没闲着,在不时抽冷子射出一箭,或掷出一支梭镖…… 最后,则是演练长竹、长矛,以及刀牌手都被敌人突破,或者正面接敌时,有敌在侧后绕袭。 两名镗钯手终于派上用场,并肩举着铁叉出战,丈长的铁叉比长矛灵活,又比长刀更长,三股叉头更是可格挡可突刺。 另有两名弓弩手,弃弓弩摘下身后双手大刀,与镗钯手配合砍杀! 后人常常有一个误解,说弓弩手近战菜鸡,其实那完全是玩游戏太多,信了那些游戏策划,为游戏平衡而搞的设定。 真正的弓弩手,臂力都是强于普通士卒的,而在冷兵器战场上,臂力强悍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一刀劈你两半,就问你怕不怕? “这鸳鸯阵,当真是攻守兼备!” 王翦看的频频点头,忍不住出声夸赞道。 王贲亦是啧啧称奇道:“这若是在狭窄逼仄处的混战,来犯之敌纵然多出几倍,怕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嬴政与群臣听着两位当世名将的点评,自然是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但也有人指着那两名狼筅手,问秦墨道:“秦相,这竹筅应否换成铁筅?” 秦墨诧异扭头看去,见说话者乃是蒙毅,便又见怪不怪了,点头道:“郎中令所言甚是。” “本侯当年所造竹筅,顶端安有矛头,所留枝丫上也装有铁尖刺,选臂力过人者使用。” “敌至近前,则横扫戳刺,可阻敌步伐,可扫落敌之兵刃,亦可杀伤。” “另外,长矛做了改进,矛头有倒钩,矛尾配铁环,必要时数杆首尾相连,悬崖峭壁瞬间可攀!” 蒙毅哑然揖手道:“秦相真是奇思也。” 接下来,秦墨又命所有鸳鸯阵聚在一起,演练合阵之后的攻守应对。 确如秦墨所言,同样攻守兼备,而且更加稳固! 嬴政看罢之后,心中对南征百越,已然是迫不及待:“以此鸳鸯阵,训练楚南之兵,再将投矛换成霹雳弹,定然所向披靡。” 群臣揖手拜道:“陛下大业可成矣!” 嬴政难得露出笑容,抚须看了看秦墨,然后又看向狂拍彩虹屁的群臣,缓缓道:“朕欲巡守楚地,诸卿以为如何?” 群臣一滞,面面相觑,竟是半晌无言。 其实天子巡守四方,在这先秦时代,并非什么恶政,而是古已有之。 被人们所歌颂的三皇五帝,便是这项运动的发起者,礼记中还多有夸赞,也确实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但……或许是受秦墨这位宰相影响。 秦墨不喜朝廷浪费民力,群臣便也对需要动用民力的事情,秉持谨慎态度。 比如阿房宫! 嬴政加皇帝尊号之后,感觉现在的秦王宫,配不上他这位,古往今来第一位皇帝。 便曾提了一嘴,想在上林苑,修建皇帝宫城。 可话刚出口,当场就有大臣要撞柱子死谏,嬴政从那以后,绝口不再提阿房宫之事! “爱卿以为如何?” 嬴政看群臣不语,心知症结在秦墨身上,便向他征询意见。 秦墨当然不会说不行,揖手答道:“陛下巡守四方,安抚黎庶万民,岂是臣能置喙?” 嬴政丹凤眼微眯:“朕说卿能置喙,卿便能置喙!” 秦墨眨了眨眼:“能置喙吗?” 嬴政点头:“然。” 秦墨顿时露出感佩之色,但嘴里却道:“敢问陛下,巡守楚地所耗,是国库出,还是内库出?” 嬴政:“???” …… ps:新的一周,新的一天,求推荐票,求月票,皇帝们! 第五十六章 还得是秦相啊,有事真敢上! 很显然,秦墨这是惦记皇帝的内帑呢! 文武群臣惊诧于秦墨的胆大,心中暗赞:还得是秦相啊,有事真敢上! 尤其是老王绾、冯劫等人,突然觉得捐钱粮助秦墨建国,也不那么心疼了。 这钱粮捐的值! 毕竟嬴政的威势摆在那,有些话如果不是占据大义法理,群臣也是不敢说的。 死谏那玩意儿,如果不占大义法理的话,其实就是找死。 皇帝成全了你,也没人赞颂你! 而天子巡守四方,便是皇帝占着大义法理,故而群臣纵然不喜浪费民力,却无人跳出来反对。 也就是秦墨,才能置喙一二! 当然,群臣不知道的是,秦墨早不是第一次惦记嬴政的内帑了,已然薅过一次羊毛…… 嬴政心里想骂娘,若非有群臣在,他真想让扶苏按住秦墨,亲自动手打一顿板子。 你瓜怂逮着一只羊猛薅羊毛,真当皇家是摇钱树吗? 嬴政深呼吸平复心绪,然后……再次深呼吸,好半晌才黑着脸咬牙割肉道:“巡守楚地所耗,由内库出!” 终究,他非昏聩之辈,也知晓秦墨是出于公心。 这一遭乃是选秦墨做宰相,必需承受的副作用。 其实话又说回来,受秦墨这位宰相影响的,又何止是群臣? 嬴政亲手将他拣拔,一路从寂寂无名,到如今爵至彻侯,官至宰相。 谁又能比他更了解秦墨呢?怕是虞姬那位枕边人也不能比! 既了解如此之深,又怎能不受影响呢?! “此番巡守,选万余禁卫扈从,文武百官随驾处理国事,一切遵照前次亲征之制,沿途不需奢华铺张。” 嬴政临了又补了一句,俨然将抠门发挥到极致。 群臣无不大喜,能随驾巡守,安抚万民,自是荣耀。 但等回过味,却又齐齐呆滞,遵照前次亲征之制? 所谓的前次亲征,大抵便是征讨匈奴了,嬴政当时随军,那是完全没有搞特殊。 群臣在朝中,每日关注大军传回的军情,深知嬴政之艰苦,也亏得正当壮年,才能坚持到上郡边地。 让他们也去受那份罪? 纵然不怕吃苦,身体也不允许啊,非死在半路上不可! …… 群臣懵逼之际,秦墨却突然双手为揖,诚然向嬴政拜道:“陛下虚怀纳谏,臣拜服。” “依臣看,这巡守楚地所耗,理应由国库出!” 嬴政似有便秘之色,挥手道:“爱卿何必如此,可是揶揄朕?” 群臣回神,哑然看向秦墨,转而又看向嬴政,渐渐也是肃然,整衣冠大拜。 “陛下有体恤民力之心,便是最大的贤明,臣等拜服!” “需得明发九州,诏喻黎庶万民,皇帝不止有巡守楚地,庇护百姓之武功,更有爱民之贤明大德!” “史书当记始皇帝此德,流芳千古万世为表率!” 群臣激昂亢奋,俨然不能自已,便是向来不鸟嬴政威势的史官,亦不吝美言。 嬴政自掌权以来,却是初见这般场面,纵然再城府深沉,也不禁愕然。 以往群臣于他,畏大于敬。 可此刻,群臣失态的敬,着实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这场面也让他想起,前番在赵地边境,赵地百姓得知匈奴已灭后,心悦诚服的欢呼皇帝威武…… 嬴政缓缓扭头看向秦墨,君臣二人四目相对。 秦墨笑了,君臣彼此自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 …… 时至傍晚,朝会终于散去。 群臣离开大殿后,仍是心绪难平,大声谈笑间,难掩亢奋之色。 “君候,西行商队回来了,虞姬夫人让您去看呢。” 独臂的老卒张焱,兴冲冲自侯府学馆而来,向走出宫门的秦墨禀报道。 秦墨挑眉,惊讶道:“怎这般快回来?” 老张嘿然道:“商队只到楼兰,兼有四轮马车,几能日行百里,算算时间,也不快咧。” 秦墨大喜颔首,快步向学馆而去。 群臣在后面听的好奇,便拉住老张问道:“甚的西行商队?” 老张也不隐瞒,答道:“君候前番佂还之前,便传信回来组建商队,从河西走一趟域外,试着打通商路。” “如今已然是成了,商队安全回返,带回大量域外商货!” 群臣恍然点头,不禁心生艳羡。 咸阳城中也有域外商旅,运来紧俏的域外商货,再带走大量的华夏美物。 据说一来一回间,便能积攒富可敌国的资财,由不得人不艳羡! “吾等可否进学馆看看回返的商队?”老王绾忍不住道。 “学馆如今有公子公主进学,闲杂人等不得进出……不过,诸位君长自是能进得,请~!” 老张恭敬为群臣引路。 群臣口中致谢,随他一道进入学馆。 啪—— 某李姓廷尉一拍脑门,嘿然道:“方才散朝,却是又忘记向陛下请恩,让吾家那瓜怂来进学了。” “整日游手好闲,再不好生教育,怕是要废了!” 老王绾等人闻言也是一呆,这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自他们见到公子公主们入学,便想着让家中子弟来此进学,但总因为种种变故,将之忘到脑后。 当时的心思,是与皇家攀关系,但此时心思,却不同了。 他们家中的子侄孙辈,如今还被内史府,押在工地上服苦役修路呢。 确实该好好教育了,否则废了都是轻的,万一闯下祸事,恐将连坐家中不得安宁! “今日宫门已关,明日定要请陛下给个恩典。” 老王绾想起自己那纨绔的小孙儿,不禁咬牙道。 李廷尉等人点头赞同,武将们也不甘错过:“请恩的时候,别忘了叫上吾等。” 说话间,群臣已在老张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宽阔院落中。 …… 院中有数量马车,错落有致的停放,秦墨和虞姬正在逐一查看拉载的货物。 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旁边还拴着上百匹神骏的马匹,比中原马匹以及草原马匹,足足高出半个头! 武将们第一时间便被这些神骏马匹吸引注意力,惊叹道:“陛下的御马,怕也不过如此了!” 第五十七章 宝马赠英雄,美玉赠君子,可否? “这些宝马出自域外之宛国,具有无穷的持久力和耐力,且奔驰时其疾如风汗出如血,因而得名:汗血宝马!” 群臣围着马匹打量之际,身旁突然有苍老声音介绍道。 这说的太玄乎,群臣皆是新奇,纷纷上手抚摸马匹颈背,抬手再看,果然尽为血红。 “嘶,真乃神驹天马也!” 群臣何曾见过如此奇马,无不摇头赞叹。 这时,那苍老声音再次介绍道:“据商队所言,这些宝马购得时,仅有几匹为汗血。” “待一路返回塞内后,却不知是何变故,皆成了汗血马。” “方才秦相查看,说是最早那几匹汗血马,只是皮下生了病虫,故而汗出如血。” “而余下之马匹,在回程路上,与几匹汗血病马混养,也沾染了病虫,才会变为汗血……” 正自惊奇不已的群臣,闻言脸都绿了。 赶忙各自拿出绢帕,擦拭手上沾染的汗血,恨不得将皮搓下一层。 变成汗血马听着甚美,变成汗血人可就是怪物了! “噗哈哈哈哈……” 那苍老声音见众人如此,似乎满足了某种恶趣味,忍不住大笑起来。 群臣嗔怪看去,却是齐齐一愣。 尤其某位李姓廷尉,惊得一蹦三尺高:“是……是你!” 韩非敛笑肃容,转瞬复归威仪,向李斯揖手道:“弟别来无恙乎?” 群臣表情古怪,皆看向李斯作何反应。 他们也知晓这师兄弟俩的龃龉,也深知韩非之才,远胜李斯多矣,始皇帝存有重用之心。 李斯面色变了数变,半晌竟是揖手笑道:“兄倒是愈发有威仪了。” 韩非当年在牢狱中忧愤成疾,如今已是须发皆白,加之在学馆讲学之余担任祭酒,每日管着数万学子奖罚,确实颇有威仪。 但说到底,他堂堂韩国宗室公子,这般模样也着实让人唏嘘,全拜李斯所赐! “若无威仪,怎能入仕为官?非日日渴盼皇帝启用呢!”韩非遥望秦王宫方向,唏嘘道。 李斯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不笑,韩非却笑了,也不再逗弄这小老弟,转而去与群臣中的熟人攀谈。 入仕什么的,他当然只是随口一说。 韩国已覆多年,是秦并六国时,最早拿下的一国,他也曾得秦墨获准,回去韩地接家眷来咸阳,见过如今韩地百姓的生活。 堪称丰衣足食太平安乐,比之关中老秦人也不差。 比韩王统治时,更胜之多矣! 因而有些事,早已看淡了,只想在这学馆中终老一生。 便是奉行的法家学说,也已渐渐更易,向授业恩师荀子的‘法礼并举’看齐。 此等转变,便是秦墨也不曾知晓。 或许再过一些时日,韩非会重修曾经的法学著作,也未尝可知…… …… “秦相,这些汗血马,秦相是要留之自用,还是要贩卖换利?”王翦亲热拉着秦墨,期盼问道。 显然,他是想买上几匹。 周围武将们也竖起耳朵,满脸期盼之色。 他们皆与秦墨有袍泽之情,但也深知秦墨任相便要避嫌,讨要什么的不用想了,秦墨敢给他们也不敢要。 但若能走友情价买上几匹,那也是相当奈斯的! 秦墨答道:“我会留下一两匹自用,余下的自是要贩卖。” “不过,诸位却是不必买,我每人赠一匹,但也只有一匹,因为余下我还有大用,河西商路能否繁盛,全靠它们!” 众武将恍然,反倒开始推辞:“那吾等便不要也不买了,还是留给秦相做大用为好。” 秦墨摇头:“诸位一定要收下,收下后还需乘骑炫耀,让全城百姓皆艳羡。” 众武将面面相觑,智将已然猜出他的用意,嘿然道:“秦相这是要拿吾等当娃样子啊。” 屠睢是混不吝,当即道:“能得此等宝马,便是做一回娃样子又有何妨!” 说着,当先牵了一匹浑身火红的,翻身骑上便疾驰而去。 众将大怒:“匹夫,王翦王贲老将军皆在,你敢挑走最好的?” 但屠睢却是头也不回,已然消失在院外,只留下一阵得意大笑。 众将大骂不已,不过他们骂的正欢时,王翦、王离父子悄么蔫挑了两匹出众的,也是一溜烟疾驰而去。 众将:“……” 众将无语呆滞,继而纷纷冲进马群,争相挑选雄健出众者。 文臣们看的眼热,其中也不乏武将转文官的,与秦墨颇有情谊,便也厚着脸皮上前,骑上一匹就跑。 而秦墨也不拦,只是嘱咐他们,不可将之养于深宅,务必多骑乘炫耀! 最后院中仅剩一些要脸的文臣,马也仅剩十来匹。 老王绾幽怨道:“秦相还是真大手笔,那些匹汗血宝马说送便送。” “若是贩卖,一匹少则也可得百两金,又何须吾等捐助建国?” 秦并六国之后,朝廷百官商议制定,度量衡以及货币,秦墨秉承着后世思想,加入许多现代计法。 比如按原有秦制,应是以铢、两、斤、钧、石为重量单位,计法也较为混乱,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一石……在这之外,还有二十四两为一镒啥的…… 秦墨主张采用十进制,以厘、克、两、斤、石为重量单位,余者杂家杂八的重量单位,余者统统废除。 由此延伸,应用在货币方面,也就简单了许多,一厘金等十钱,一克金等百钱,一两黄金便是一千枚铜制半两钱。 一匹汗血马换百两金,便是十万钱! 秦墨一口气送出八九十匹汗血马,着实是天大手笔了,也难怪老王绾幽怨。 “诸君可是怪本相厚此薄彼,想讨要余下这些汗血马,又不好开口?”秦墨笑问道。 老王绾等人赧然不语,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秦墨莞尔,伸手从旁边马车里,搬出一个箩筐,道:“宝马赠英雄,美玉赠君子,可否?” 说着,随手翻倒出箩筐里的物什。 哗啦啦—— 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玉石洒落满地,众文臣骤然瞪大双眼。 第五十八章四轮车,滚轴,工科封赏制度! 华夏先民对玉的审美,堪称源远流长,可追述至远古! 到如今这先秦时代,就更不用提了,和氏璧的传奇故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包括孔子也赞颂玉有十一德,总之玩的极其花哨,后人君子又怎能不爱玉? 而秦墨从箩筐里倾倒出来的玉石,颗颗皆有成人拳大。 虽只简单磨去璞皮,但玉质之佳已然显露,白嫩温润如同羊脂! 众文臣看的双眼发直,呼吸都有些不畅了:“真赠与吾等?” 秦墨强忍笑意道:“诸君,且自行拣选,找一颗中意的,也不必雕琢,拿在手中把玩即可,温润养人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务必多多炫耀,我河西之国能否繁盛,全看诸君是否卖力炫耀!” 众文臣焉有不应之理,皆是满口道:“若得此等美玉,必然邀约亲朋故旧一同赏鉴。” 秦墨满意点头:“善,诸君且选。” 众文臣不再矜持,纷纷上前拣选美玉,当真是一时挑花眼,看到那颗都想要。 足足过了好半晌,众文臣才各自捧着一颗,心满意足起身致谢。 “敢问秦相,这商队出关中又出关塞,一路历经千山万水行至域外,便是用此等四轮马车吗?” 二郎神李昱看着一辆辆四轮马车,好奇问道。 众文臣本欲告辞离去,闻言也不禁停下脚步,看向那些已显破旧的四轮马车。 从进到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便皆被汗血马吸引,继而又是抢马又是选玉,谁也没仔细看这些马车。 此时让李昱这么一问,众文臣再看,心头不由满是疑惑:“四轮马车倒是颇能运物,只是如何转向?死拉硬拽?” 嬴政所用之御驾,也有四轮车,但那完全是靠六匹健马拖拽。 而且,只能走平坦道路,否则便是死拉硬拽,车轮和车轴断裂也无法转向。 “当然不是死拉硬拽……” 秦墨哭笑不得摇头,伸手拖拽一辆马车,原地转了几圈,让他们观瞧。 众文臣看着前轮轴,随着秦墨拖拽,在车身下左右横转,无不啧啧称奇。 秦墨停下拖拽,指向马车之下道:“诸君且看,前轮轴之下,是否有一铁质圆轴盘,与车身相连?” 众文臣立即附身观瞧,稍倾皆是恍然又惊奇。 唯有二郎神李昱,再次疑惑道:“观秦相拖拽转向,似乎甚为省力,也无甚摩擦刺耳之声,这圆轴盘中可有机关?” 秦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要不说人家二郎神呢,点头道:“确有机关。” 说着,从车厢里拿出一个商队备用的转向轴盘,递给李昱观瞧。 众文臣也围拢上去,伸着脖子瞧新奇。 转向轴盘构造简单,内外两个有凹槽的铁环子,铁珠镶嵌在其中,一眼可观全貌,简单到让李昱和众文臣傻眼。 只是他们想破脑袋,也无法理解铁珠是怎么镶进去的,并且分布如此均匀,铁环转动也不移位? 秦墨看出他们的疑惑,便主动解释道:“诸君不用想的太复杂,且细看。” “这轴盘内其实有两个铁片片,谓之曰固定架,用于铆合固定铁珠,不使其转动时移位。” “所以镶嵌时,只需做好尺寸把控,先将内外铁环摆好,留出一侧空档,铁珠塞进空档几颗就好。” “然后再一个个拨开,使其对称均匀分布在固定位置,再将两个固定架铁片片上下铆合,便成矣!” 说着,又指向车轮道:“此物不止可用于车轴转向,也可充当滚轴,使车轮转动更加省力。” 这先秦时代的车辆,其实已有滚轴,使车轮与车轴不必一起转动。 只是铜制或铁质瓦当组成的滚轴,里面没有钢珠,就是死命摩擦,声音之刺耳自不必提,磨损快不时便需更换。 这也是李昱惊奇,为何没有摩擦声的原因之一。 众文臣顿时恍然,击掌赞道:“有此物,则车辆运力增加数倍,当真妙不可言!” 李昱则看向秦墨道:“此物也是秦相所造吗?” 秦墨摇头:“本相哪有许多时间,其实与混凝土一般,皆是想个点子,让这学馆中的百工学子,去慢慢钻研试制。” 韩非适时接话道:“吾事先声明,这钢珠轴承试制时,可是耗费了不少铁料。” “朝廷若是给的封赏少了,恐怕学子们都收不回铁料本钱。” “若让百工学子寒心,秦相纵然再有奇思,日后也无人愿助他试制了。” “朝廷还是衡量一番,理应给予多少封赏吧?!” 众文臣哑然,但也理解,彼此交换一番眼神,最后看向秦墨。 秦墨现在是宰相,当然最有话语权。 而秦墨也不假模假样避嫌,当即向众文臣道:“那本相便趁机提个制度。” “日后不论民匠还是官匠,亦或是百工学子,只要有改善百工机巧之功,皆可将耗费呈报朝廷。” “朝廷审批查验,若封赏不抵耗费,便在酌情补贴钱财,诸君以为如何?” 改善百工,并非全值得大封赏。 一些改善实验,或许耗费颇巨,但结果却是有点用,却又没大用,就很尴尬。 但话又说回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些看似鸡肋改善,便是那跬步,想要行千里,便少不了他们。 故而,朝廷还需酌情给予贴补。 众文臣揖手赞成:“秦相思虑周全,确该如此,明日吾等便联名上书陛下,促成此制!” 秦墨点头,向老王绾道:“王老相,轴承的具体封赏,还是由你们商议决定吧。” 这便是他的做事风格了,只提大略细节交给群臣。 老王绾揖手领命,当场便与众文臣嘀咕一番,而后向韩非道:“此轴承于军于民确有大用,虽不如混凝土,但也不遑多让。” “朝廷会给予三等爵赏赐,另有金钱贴补,待陛下批示之后,即可与混凝土封赏,一道下发学子!” 韩非揖手一拜:“如此,非便替百工学子,谢过诸位君长了。” 秦墨心中长出一口气,有此制度,学馆总算真正走上正轨了! 第五十九章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墨心中长出一口气,有此制度,学馆总算真正走上正轨了! 在他的设想中,开遍大秦各地的学馆,将只负责中小基础教育,培养大量基础形人才。 而这座侯府学馆,则会成为‘985’一样的存在,吸纳中小教育的出众者,以及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为大秦培养顶尖人才。 这其中,也必定有一部分,会选择专攻学术科研。 所以必需促成一项制度,保证这些学术科研人才的切身利益。 而只要能确保这一点,便可以想见,在这堪称蛮荒的先秦时期,这些汇聚一堂的顶尖人才,在未来数十内将会创造多少奇迹! 又能让筚路蓝缕的华夏先民,少走多少弯路! …… 秦墨亲自将一众文臣送出学馆,等再回到院中时,虞姬已经放飞自我,不知从哪又牵出两匹神骏白马,正在院中试骑。 秦墨见怪不怪,因为这两匹白马,就是他私藏起来的,免得被那帮杀才看上! “傻婆娘,这两匹马也沾染了病虫,当心流出血汗,蹭在你衣裙上,别骑了。” 秦墨无奈上前,将虞姬从光背马上抱下来。 虞姬有些恋恋不舍,嘀咕道:“沾染血汗而已,女子衣裙那个未曾沾染过……” 秦墨顿时满头黑线,将两匹马交给独臂老张焱道:“烦劳兄长一趟,将这两匹马送去医学院,设法医治。” 老张焱指了指旁边那剩余的十几匹汗血马,问道:“这些可要一同医治?” “不必。” 秦墨摇头笑道:“过几日还需贩卖,汗血马总也是个噱头!” 老张焱不再多言,驱赶着两匹白马,去往医学院。 “君子,用这颗美玉刻一块河西国玺,岂不是比始皇帝的和氏璧玺更加威风!” 虞姬不知何时又爬上一辆马车,抱起一颗人头大小的羊脂玉,跳下来兴冲冲建议。 秦墨哭笑不得,嗔怪刮了下她琼鼻道:“你想造反怎滴?封国之宝,是由朝廷发放,有规制的,禁制私刻!” 说着,伸手接过那块巨大玉石,嘿然道:“如此宝玉,不刻一块私章,实在暴遣天物,带在身上简直拉风。” 虞姬红唇微张陷入呆滞,似乎在设想秦墨腰间挂着如此大印章的形象。 似乎,莫名有点羞耻呢。 但,真的好拉风! “韩先生,烦劳百工院的学子,为吾雕刻成私章,务必拉风。”秦墨转手把巨大玉石交给韩非,嘱咐道。 韩非嘴角抽了抽,俨然无力吐槽秦墨审美。 秦墨想了想又道:“对了,再让百工院学子,为吾赶制一套亮银甲、一杆亮银铍。” “亮银是甚意思懂不懂?” “便是磨制出铁质本色,如银器一般闪闪放光!” 虞姬听得美眸放光,已然在脑海设想出,秦墨穿银甲持银铍骑白马的英姿,不禁激动道:“还要配一套鎏银鞍辔。” “不对,是两套鎏银鞍辔,仆也想要呢。” 秦墨点头:“介时你便再穿一身素白衣裙,吾亲自为你设计,包你衣袂飘飘恍如谪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讨着怎样将拉风做到极致。 韩非在旁听得无语望苍天,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俗都俗的一般模样! …… …… 次日,嬴政再次举行朝会,颁布巡守楚地之诏令,轻车简从不耗民力。 群臣大拜,齐声赞颂。 随后文臣武将们,各自上奏需商讨事宜。 南征百越所需的特殊兵器,暂定制造二十万套,少府接下差事。 另外即将入冬,大秦治下的壮年男丁,要开始服更卒徭役了,以往是训练、建设,各占半数服役时间。 但今年不同,建设有数十万异族奴隶代劳,加之百越有变,国战为重。 故而,所有更卒只需训练即可,朝廷下发鸳鸯阵训练之法,更卒皆要习练。 尤其楚地、蜀地更卒,训练之余还需考核优异者,选拔出十五万转为正卒,预备南征百越之用! 一件件国事敲定,接下来还有相对来说,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重新制定百工奖惩制度,包括农业、畜牧业、医疗等等,凡有创新改善者,上报朝廷讨封赏后,若封赏不抵耗费,可酌情再申请钱粮补贴。 朝廷审批查验后,实则补之,妄则撤去封赏,再发去服苦役…… 嗯,秦法向来罚大过赏! …… 时值晌午时分,朝会终于散去,嬴政巡守楚地的诏令,随之出宫传向大秦各个角落。 近水楼台的咸阳城,率先得知诏书内容,百姓和各地商旅士子,无不哗然。 既为始皇帝的贤明,也为楚国旧族在百越的复辟! “真是不让人太平,旧族在南越复辟,两方大战之下,我楚民恐受波及啊。” 有楚地来的商旅,在酒肆中频频唉声叹气道。 相邻的齐地商旅表情古怪,打趣道:“难道你不欢喜?” 楚商大惊,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关注自己,这才黑脸骂道:“你想害我不成?我为何要欢喜?” 齐商嘿然:“你乃楚民,故国能复,欢喜还需理由吗?” 楚商顿时摇头道:“你当旧族都是什么好东西?我等楚民在彼辈眼中,与牛马奴隶一般无异。” “他们若打进楚地,我家中必然遭受抢掠,妻儿老小性命难存矣!” 这楚商说着,却是更加忧心忡忡,眼中已然含泪。 “你怕个甚?始皇帝不是要去楚地巡守么!” 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乃是地道的关中口音,一听就是脑门上有通天纹的正经老秦人。 楚商和齐商一缩脖子,在不敢胡言乱语。 但那秦人,却嘴里不停,傲然道:“前番始皇帝出马,侵入赵地的匈奴,转瞬便剿杀干净,更派大军灭了塞外诸胡。” “此番始皇帝亲去楚地巡守,必然无贼敢犯楚地!” 楚商让他这么一说,心里还真就踏实了几分,颔首道:“始皇帝之武功,我是服气的,但愿真能庇护我楚地太平。” 齐商也捋着山羊胡道:“始皇帝此番要轻车简从,并不耗费楚地民力。” “保你们太平,又不劳烦你们……嘿嘿,楚民便偷着乐吧!” 第六十章 你是祖龙啊,我能拿你做娃样子吗? 彼此陌生的秦人、齐人、楚人,围坐一席畅谈,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在嬴政亲征匈奴之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此刻却是莫名的和谐,更引得越来越多的食客加入其中,七国之民凑了个全乎。 “嗝~前番剿杀侵入我赵地的匈奴崽子,许多楚地义士不远千里赶至助拳。” “如今威震塞外的韩信将军,便是去我赵地助拳的楚地义士,燕赵男儿无不感佩。” “此番百越生乱,别的咱管不着,但乱兵若敢踏入楚地半步,我燕赵男儿绝不袖手,定斩其狗头下酒,嗝~!” 一个明显喝大的赵人士子,打着酒嗝叫嚣道。 其余食客大声叫好,纷纷上前敬酒,搞得酒肆比街上还热闹。 “酒客们呀……域外……葡萄酒……甜美……” 酒肆内的热闹,引来了街上的商贩,而且还是个胡人商贩,说着不甚流利的雅言,推销未经脱糖的葡萄发酵酒。 不过,跑到酒肆卖酒,纯属是砸场子。 酒肆伙计立即黑着脸赶人:“滚远,再来捣乱,定叫巡丁将你屎尿打出来!” 食客们看着狼狈逃出酒肆的胡人商贩,好笑之余不禁埋怨那伙计:“域外美酒,吾等还从未尝过咧,难得遇见,你却要赶走。” 伙计只是笑嘻嘻作揖赔礼,然后从柜台内搬出一个大木桶道:“域外美酒,我家也是有的!” 众食客顿时双眼放光,惊奇道:“你这酒肆倒是好大本事,竟有域外美酒可卖?” 伙计不无得意:“域外美酒算甚?前番我家商队走了一趟域外,赚回无数域外珍奇……” 踏踏踏—— 伙计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扭头看起,却是朝臣们下值路过,武将们个个骑着神骏马匹,端是惹人侧目。 伙计精神一震,指着武将们乘骑的神骏马匹道:“那便是我家商队带回的宝马,名曰汗血马!” 那秦人食客疑惑道:“汗血?” 伙计重重点头:“然也,此等宝马能日行千里,奔跑发汗乃是血色,神奇无比,因而得名汗血马。” 众食客哑然,纷纷起身涌到门口,端详那些武将们乘骑的骏马。 秦人食客排众而出,端酒拦在一位武将马前,揖手道:“张唐将军,许久未见呀,且饮一杯。” 张唐勒马,仔细打量这秦人食客两眼,依稀记得似乎是早年麾下之亲卫悍卒,只是升至不更之爵,已不再从军了。 于是,便接过酒杯笑骂道:“瓜怂倒是逍遥快活!” 秦人食客只是憨笑,上前摸了摸张唐胯下神驹:“真是好马哩。” 张唐仰头饮尽杯中酒,随手将酒杯扔还给他:“没出息的瓜怂,你是个识字的,若能厮杀至今,说不得也能位列朝堂,混上一匹。” 秦人食客憨笑受教,目送他催马行远,才嘿然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说罢,却是看向方才抚摸马匹的手掌,果见掌中一片血红,惊奇之余立即去向其余食客去显摆:“看看,真是汗血咧。” 众食客看的咂嘴:“世间竟真有此等奇种!” 伙计嘿然:“我还能骗你等不成……你们且看,那些位老君长手里把玩的美玉,也是我家商队自域外赚回呢。” 众食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发现是坐马车落后的老迈文臣。 车棚盖之下的老君长们,手里皆捧着一颗美玉,不时摩挲几下,甚是自得。 “嘶,这般大的美玉,还有如此多的宝马,域外当真好赚啊!” 这些食客大多是六国商贾,自是看的眼红心热,便问那伙计道:“你主家何许人也,竟能走通百死一生的域外商路?” 伙计傲然道:“我主家,便是当朝宰相、镇国彻候、河西国主,尊姓名秦墨!” 六国商贾顿时恍然大悟,陛下新封的河西国占据地利,正好连接关西和域外各国。 能赚回域外商货,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河西为我大秦封国,想必经河西前往域外,要比往日太平许多吧?”有商贾试探那伙计问道。 其他商贾闻言,也是竖起耳朵,仿佛酒都醒了几分。 伙计惯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怎看不出商贾们是动了心思,但他并不隐瞒,反而道:“何止是太平许多。” “如今的河西,便是一些几十人的诸胡部族,也被扫灭的干干净净,已尽为塞内移民,出塞皆是乡音。” “还有城外修的那条混凝土直道,你们都见过吧?其实也是要修往河西之国的,介时想去域外赚财,便会更加轻松……” “对了,我家商队三日后将举行拍卖会,拍卖域外商货,宝马、美玉、香料、羊绒布、葡萄美酒皆有。” “诸位若不嫌弃,可拿了这请柬,三日后前去拍买,运回家乡也能赚不少!” 伙计回身从柜台内拿出一沓纸质请柬,笑着一一分给在场诸人。 …… …… 于此同时,秦王宫大殿。 嬴政和扶苏包括赵高,也都收到了一张纸质请柬。 父子君臣三人展开观瞧,首先看到的便是巨大鲜红私印,不由皆是哑然。 嬴政看了看自己案头的和氏璧玺,似乎也比纸上私印小了一圈,便颇有些悻悻然道:“爱卿这私印,倒也雄阔。” 秦墨晒然道:“臣已然后悔造的这般大了,今日晨时捧着那人头大的私印,给几百张请柬盖戳,硬是累出一身汗。” 嬴政哑然失笑,低头开始阅读请柬内容,半晌才又抬起头道:“爱卿,何为拍卖会?” 秦墨走通域外商路,弄回一大批域外商货和宝马,他已然知晓了。 但拍卖会这词,听着新鲜。 秦墨见扶苏和赵高也是疑惑,便解释道:“奇珍异宝置于台上,设下一个最低价格,台下之买客皆可出价拍买,价高者得,此为拍卖。” 嬴政丹凤眼微眯:“诸卿皆是白拿,为何到了朕这里,便需拍买?” 秦墨:“……” 他们白拿,是因为要做娃样子。 你是祖龙啊,我能拿你做娃样子吗? 第六十一章你说都说了,我能不给么? “陛下,诸位公子公主休沐回宫,在殿外求见!” 殿外突然响起侍者的通传声,嬴政也不顾得吃醋了,立即道:“快叫进来。” 自从答应让公子公主去侯府学馆进学,秦墨便将学馆改成了寄宿,以保证安全性。 同时又将学馆中的大批中小学子,转移到咸阳另一座学馆进学,只留少量家世清白的尖子生培养,也给年幼的公子公主们伴读。 所谓的另一座学馆,便是最初某位李姓廷尉诬告他,作为赔礼的百亩大宅,秦墨当时拿到手,便已改建成小学了! “拜见父皇、拜见兄长,见过秦相!” 诸公子公主进殿行礼。 嬴政许久未见儿女,自也是想念,难得温和道:“莫要虚礼,速速近前来,让为父看看。” 这一句话,算是给娃娃们解开了缰绳,年幼的公子公主们,撒着欢争先恐后扑进嬴政怀里。 如此倒是把嬴政震住了,愕然之余当场被扑倒在地,身上瞬间压了一群小人。 以往这些儿女们,不论年岁大小,对他这位父亲,其实都跟扶苏一样,也是敬畏居多。 可现在,却是一个个疯的不行,俨然在学馆玩野了! “父皇,学馆夫子打我手心……” “父皇,胡亥哥哥在学馆浪费粮食……” “父皇,薛濞说要娶我,还给了一块柿饼作聘……” 嬴政活了大半辈子,儿女生了一大窝,至今日才算是体会到,为人父的乐趣。 以及苦恼! 娃娃们的叽叽喳喳,让嬴政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求救看向扶苏和元嫚。 扶苏和元嫚,虽艳羡弟弟妹妹与嬴政胡闹,却是克己守礼,笑着上前将弟弟妹妹拉开。 嬴政整了整衣冠,又捋了捋胡须,嗔怪瞪着眼前的小家伙们。 但瞪了片刻,却又忍俊不禁,含笑道:“倒是皮实多矣,在学馆可是有趣?” 一众娃娃们连连点头:“有趣呢,有趣咧。” 只有胡亥摇头不已:“夫子总打我手心,甚是无趣。” 嬴政哑然失笑,故作严肃道:“那依吾儿之见,甚才有趣?” “骑马!骑大马!” 胡亥立即高声回答,满脸希冀道:“方才回宫路上,儿臣见许多将军都骑着大马,比父皇的御马还要神骏,说是秦相赠与呢。” 他不提这茬儿还好,他这一提,嬴政顿时把目光投向秦墨,眼神多少有些幽怨。 仿佛在重复先前之言:【诸卿皆有珍宝、骏马白拿,为何朕没有?】 秦墨砸了砸嘴,既然祖龙想做娃样子,他也没道理拒绝啊。 于是,便看向赵高道:“烦劳赵府令,去我家中走一趟,告知中宫谒者虞,现在便将皇家那一份送来。” “喏。” 赵高揖手快步而去。 嬴政嗔怪瞪秦墨一眼:“爱卿这是何意?皇家岂能贪图臣子之珍宝骏马!” 秦墨:“……” 既不贪图,你先前说那些作甚? 你说都说了,我能不给么? 这时扶苏和元嫚也道:“秦相家的商队历经千辛万苦,才贩回那些珍宝骏马,吾等怎好白拿?万万不可!” 他们这就是真推辞了。 秦墨看了看嬴政,见嬴政把目光瞟向满脸期盼的年幼儿女,便情真意切道:“本就准备献于陛下与诸公子公主,还望莫要推辞。” 嬴政勉为其难:“也罢,不能拂了爱卿美意,便让他们高兴一番。” 说着,向一群年幼儿女道:“还不快谢过秦相。” 胡亥和一众年幼的公子公主们,顿时欢呼出声,齐齐向秦墨施礼:“拜谢秦相之礼。” 然后又拜嬴政:“拜谢父皇慈爱之心。” 扶苏和元嫚,看君臣二人默契唱和,趁机教育弟弟妹妹知礼,不由好笑又艳羡。 相较之下,秦相倒比他们更都懂父皇心思! 嬴政满足了孩子心愿,自然也要考校他们的功课,而这一考却是惊讶不已。 聪慧如胡亥者,在学馆短短时日,已将数算学得比他这做老子的还精熟。 嬴政仿照九章算术出题,胡亥和几位年长公子公主,只是心算片刻,便张口给出答案,最后险些将他反问住。 直到考校律法时,嬴政才找回几分做老子的自信,毕竟一条条律法,皆要长年累月死记硬背,不是脑筋灵活便能弥补的。 不过,胡亥和几位年长公子公主,学着夫子的模样,讲述对于一些律法条款的见解,还是让嬴政颇为满意。 “到底还是韩非高明啊,真乃法家集大成者。” 嬴政问明夫子何人之后,不禁赞叹出声,看向秦墨道:“爱卿,他也磨砺这些时日了,可否能入朝为官?” 秦墨愣了愣,揖手答道:“昨夜臣与其饮酒,商谈河西商路事宜,见他心境平和,倒是顺嘴问了他一句,是否要入仕。” 嬴政追问道:“他怎说?” 秦墨摇头:“韩非先生无心入仕,倒是想重修著作,顺便增减改善大秦之法,介时将会呈献陛下。” 嬴政精神为之一震,他虽觉韩非之才,不如秦墨这等‘集百家大成’。 但韩非在法家一道上的成就,他这位法家拥趸,是打心底里认可的。 韩非若能增减修补大秦之法,不失为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既如此,朕便拭目以待了!” …… 嬴政与许久未见的孩子们,又闲聊一会儿,赵高终于回返,身后还跟着穿谒者袍服的虞姬。 两人皆是提着箱笼! “仆拜见陛下,拜见诸位公子公主!” 虞姬将箱笼放下,远远站在殿中央,向嬴政和公主公主们行礼。 在场的都是熟人,她倒也不甚拘谨。 嬴政摆手:“卿免礼。” 虞姬收了礼数,提起箱笼站到秦墨身后,赵高也将手中的超大箱笼,递给秦墨交差。 秦墨打开赵高递来的箱笼看了看,在嬴政和一众公子公主的震惊眼神中,取出一颗篮球大小的温润墨玉。 “我大秦尚黑,陛下更是喜黑,此玉正可为陛下刻一尊私玺,端是拉风呢。” 秦墨亲手将巨大墨玉递进嬴政怀里,嘿然道。 第六十二章 温柔岁月与至尊宇宙! 嬴政抱着篮球大的墨玉,人都有些呆滞了。 他先前看请柬上的秦墨私印,似乎比和氏璧玺大一圈,其实心里并不甚艳羡。 毕竟,天下玉石多矣,比和氏璧玺大者,也并非没有。 但那些巨玉的玉质,就很差强人意了,断不如和氏璧玺的玉质惹人。 所以,他更多的是吃味,秦墨厚此薄彼,群臣有而他没有。 可此刻……看着怀里的巨大墨玉,他就很懵逼了。 色泽厚重,抚之温润,敲之声纯,表里如一,给人以威严庄重,高雅沉凝之感,这特么妥妥就是一块绝世美玉啊! 这也就是乱世已经结束,否则这一块巨大墨玉,足以在引发一次,比和氏璧之争更甚的争端! …… 嬴政呆滞之时,秦墨再次从超大箱笼中,取出一颗人头大的墨玉,递给同样呆滞的扶苏:“太子也来一颗压身。” 扶苏惊得浑身一颤:“这……这如何使得?” 秦墨不由分说塞进他怀里,然后如同叮当猫般,取出一颗又一颗香瓜大小的墨玉,塞给诸位公子:“来来来,见者有份,莫要推辞。” 这壕无人性的模样,直让诸公子目瞪狗呆,想要又不敢要,双手捧着看向嬴政。 “呼~” 嬴政暗暗深呼吸平复心境,好半晌才开口道:“爱卿既赠,拜谢便是。” 扶苏与诸公子闻言,这才喜上眉梢,各自收起墨玉,齐齐向秦墨一躬到地:“谢秦相赠玉!” 秦墨壕不在意的揖手回礼:“诸公子不必如此,待日后河西商路繁盛,这等玉石多的是。” 诸公子再次呆滞:“……” 嬴政眨了眨丹凤眼,他突然明白,秦墨为何力主在河西设立郡县了,便是后来接受河西之封,也有些不情不愿。 多半深知是河西商路利益太大,怕把握不住啊! 而公主们在旁看着,却是羡慕极了,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秦墨,若不是要顾忌女儿家体面,恐怕早扑上去喊好哥哥了。 秦墨自然能察觉诸位公主的目光,但元嫚、阴嫚几位皆已成年,此时当着嬴政的面儿,他一个大男子怎好上前赠礼。 当着嬴政勾搭他闺女,怕是想入宫为官! 秦墨向身后招了招手,虞姬立即会意,打开手中的精致箱笼,取出一个个精致小巧的粉色玻璃瓶,分发给诸位公主。 年长的公主们,只以为玻璃瓶是水晶所制,但樱桃粉的水晶,也着实少见,皆是爱不释手。 而年幼的公主,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她们喝过秦墨家的奶茶,见玻璃中有液体,便也以为是新奇饮料。 于是,扒开瓶塞便要饮用! 虞姬惊得赶忙扔了箱笼,闪电般出手拦住几位小公主:“不可饮用!” 而随着小公主们停下饮用动作,一股淡雅奇香也自瓶中飘散开来,霎时充斥整个大殿。 年长公主们闻之,顿时美眸放光。 便是嬴政和儿子们,也露出迷醉之色。 只有小公主们疑惑道:“虞姬姐姐,这不是茶饮啊?” 虞姬心有余悸,又哭笑不得,解释道:“此乃域外奇香,我家君子以秘法萃取,使之更加精纯,有通窍辟秽、开郁豁痰之效。” “当然,女子涂抹在身上,也是香喷喷的惹人呢。” “取一滴置于手腕,两腕相合揉匀,再涂抹于耳后,便举手投足间皆是香风阵阵,且经久不散!” 小公主们恍然大悟,凑到虞姬身上嗅了嗅,惊奇道:“虞姬姐姐身上也有呢,果然香香的让人想咬一口呢。” 虞姬俏脸微红,回头幽怨看了秦墨一眼:【也没见某人兽性大发咬两口啊。】 年长公主们恍然之余,却是更加爱不释手,纷纷扒开瓶塞闻嗅。 元嫚闻嗅半晌,好奇问道:“此香可有名号?” 虞姬被问的一愣,转而看向秦墨道:“君子,此香有名号吗?” 秦墨点头:“此香本名龙脑香,甚为不雅,故而吾欲取名为温柔岁月。” 几位年长公主齐齐唇角一抽:“……” 嬴政与儿子们亦是无语望房梁:“……” 这先秦时代,要说蛮荒,是真蛮荒。 但华夏先民的审美,却是毋庸置疑的。 某位后世非主流,九年义务教育下的残次品,大抵提鞋都不配! 元嫚颔首道:“龙脑香,果然好名号!” 秦墨还以为她没听清,只得出声纠正道:“是温柔岁月!” 元嫚再次颔首,宛如复读机:“龙脑香,果然好名号!” 秦墨:“……” 好吧,你胸肌大,你说了算,龙脑香就龙脑香。 秦墨不在纠结香水名号,问虞姬道:“马车可驾来了?” 虞姬点头:“驾来了,葡萄酿也在车上,停在殿外。” 秦墨转而看向嬴政,道:“陛下,汗血马和西域美酒,另有一辆百工院联合少府制造的四轮马车,皆在殿外,可要一观?” 嬴政自然要观,当即起身领着儿女们,出了大殿。 …… 殿外,六匹神骏的黑色汗血马,拖曳着一辆巨大四轮马车,就停在殿外广场上。 马车完全遵照天子规格制造,整体玄黑威严庄重,车身错落镶嵌有一颗颗黄色暖玉,远远观之宛如夜色中的星辰。 其实那就是星辰,按照故老相传的星宿方位排列! 嬴政甚为满意,连连颔首道:“此宝车可有名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某位非主流人士的审美,已然后悔多嘴问一句,赶忙停住话头。 但秦墨却还是不死心的答道:“至尊宇宙!” 嬴政点头:“玉宇车,好名号!” 秦墨:“……” 好吧,你自己的车,你自己说了算。 嬴政迫不及待和一众儿女下了殿前台阶,近前观赏四轮马车,以及拉车的六匹汗血马。 嬴政和扶苏已经在朝会时,得知滚珠轴承的存在。 其余公子公主更是侯府学馆中,已经见过四轮马车。 所以嬴政和子女们的注意力,都不在四轮构造上,而在马车和骏马本身。 车内装潢其实就是一间小屋子,很是舒适! 嬴政打开侧面车门,钻进去试乘,扭头发现车门上的墨色水晶窗,竟能看清车外景物,不由奇道:“坐在此车里,竟能看到车外?!” 怎么说呢,就很突然吧 一早起来,接到通知,让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 你们说突然不突然?我人都麻了。 吓的我差点当场太监! 其实,这本来是个挺高兴的事情,上架就能挣钱了不是。 奈何看看自己的字数,自己的数据,心情很复杂。 我以为还能再坚持一个月才会上架的……至少干个二三十万字,三五万收藏吧! 此时上架代表什么,我很清楚,不敢再奢望什么了。 听天由命啦! 都怪我更新太拉胯了,怨不得旁人。 听说跟我同时发书的,都已经四十万字了,天呐,这特么太卷了啊! 人均半个老鹰,惹不起! 既如此,那就这么突然的上架吧。 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下正版,多多订阅下。 毕竟,我虽然更新慢,但写得还是很认真的,一章写三五个小时呢! 话又说回来,由于通知太过突然,加上压根儿没想到现在就会让我直接上架。 所以,很显然,我目前手上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本来说上架爆更个一二十章,没机会了。 艹了,上架情节我都想好了的,也没机会放在那了。 嗯,目前正在赶稿子,应该也许可能,中午十二点能够赶上更新的样子! …… 至于上架后的更新,不敢瞎保证,做不到反而伤人品。 只能说稳定两更吧。 要有什么大喜事儿,就多更点。 比如收订比好点! 比如世界和平! …… 最后,还是求下后面的订阅吧,最好大家都能够全订,哈哈! 写的这么认真,脑细胞死一堆,还是期望得到认可的。 哎,趁着午休,赶稿去! 第六十三章 爱卿年岁不小了,可有婚配之念? “坐在此车中,竟能看到车外?” 嬴政伸手摸了摸水晶窗,心中对这玉宇车是愈发喜爱:“爱卿从何处寻得如此大块的墨色水晶?” 秦墨解释道:“并非水晶,乃以特殊砂石烧制而成。” 嬴政下意识点头,但随即却是一愣,诧异看向秦墨:“砂石烧制???” 钻进车里瞧热闹的一众公子公主,亦是满脸愕然。 却是无法想象,砂石怎能烧制成水晶?! “确是砂石烧制,方才赠与公主们的水晶瓶,也是一般烧制之法,名曰玻璃。” 秦墨肯定点头,解释道:“无需想的太过复杂,这烧制的玻璃,便如烧制琉璃。” “琉璃不也是晶莹剔透吗?” “这烧制玻璃之法,便是在烧制琉璃的基础上,精研改善而来!” 这么说,就好理解了。 嬴政与一众公子公主恍然大悟,琉璃在这先秦时代算是稀罕物,但也并非没有。 便是别处没有,皇家珍藏肯定是有的,都见过也把玩过! “陛下请看此物。” 秦墨从车厢壁摘下一个金灿灿,孩童手臂粗的青铜圆筒,递到嬴政眼前。 嬴政还以为里面装着甚新奇物什,便眯着丹凤眼往里看,但这一看却是愣住。 里面装着人? 他看到的,是一位身穿铁甲的禁卫武士,那武士还是活的,正在打哈欠。 嬴政心念电转,片刻丹凤眼骤然瞪大,目光离开青铜筒,看向青铜筒指向的远处。 那里便站着一位禁卫武士,隐约能看到,正一手按着佩刀,一手捂嘴,似在打哈欠。 嬴政又惊又奇,再次将目光投入青铜筒中。 这次他看清了,自己所看到的,正是那偷偷打哈欠的禁卫武士。 或许是太过困乏,哈欠把眼泪都打出来了! “嘶……” 嬴政如此反复几次,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惊骇向秦墨问道:“这……这是何神器?” 秦墨莞尔解释道:“也不是甚神器,只是以透明纯净的玻璃制成,其中牵扯到墨家之学,臣为其命名曰……” 嬴政抢答道:“千里镜,好名号!” 秦墨两眼一亮,嘿然点头道:“陛下与臣,真乃心意相通,臣也正想说千里镜呢。” 他是高兴了,嬴政却是满脸便秘,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了。 毕竟,跟秦墨这位非主流,在文化审美上心意相通,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之事! 嬴政强行把注意力放在千里镜上,赞叹道:“此物于战阵有大用,却不知造价几何?” 秦墨又从车厢壁摘下一个放大镜,让嬴政把玩道:“筒中所置,便是此等玻璃镜片,内外加起来也不值百钱,关键在于匠人。” 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试制过千里镜,以纯净水晶替代玻璃。 但纯净度合格的水晶极为难寻,好不容易寻来了,还不够匠人试制损耗的,最后便是做出几个,倍数却是聊胜于无,也就暂时搁置了。 如今有了透明玻璃,随意损耗之下,总算是喂出几位高明磨制匠人,制出了高倍数千里镜! “这镜子倒也神奇。” 嬴政拿着放大镜,已然发现镜子照向何处,何处便放大数倍。 试着照在秦墨脸上,眼鼻顿时大如拳头。 诸公子公主探着脑袋观瞧,惊奇的哇哇直叫:“变大咧,变大咧~!” 秦墨:“……” 什么变大了,说清楚行不行。 这车开的,莫名其妙又让人羞耻。 嬴政把玩半晌,这才收起放大镜,向赵高道:“明知诸卿上值,便朕传之诏令,着重封赏试制此镜之上下人等。” “另,少府全力制造千里镜,装配大秦将校,日后南征百越有大用!” 赵高取出笔筒竹简,迅速将他命令记下。 嬴政踏实坐在车中,又让赵高驾车,在殿前广场上跑了一圈。 广场是以石板铺就,虽拼接严丝合缝,却终究就不如一体浇筑成形的水泥路。 若是普通马车走在上面,跑的快了还是难免颠簸。 但玉宇车之下加装了软钢减震板,六匹汗血马拉着在广场上疾驰,坐在车中的嬴政,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甚是满意。 “有此玉宇车,朕稍后巡守楚地,便舒适多矣,爱卿有心了!”嬴政不吝夸赞道。 秦墨也不谦虚,只是道:“陛下既喜爱,三日后可一定要乘此车,去学馆参加拍卖会。” 嬴政满口应承:“朕必为爱卿撑起场面!” 说着,拍了拍车上的葡萄酿酒桶:“爱卿与谒者送了大礼,朕之子女也在,今日便饮宴一番,如何?” 秦墨和虞姬揖手:“臣敢不从命!” …… 稍后,大殿中设下宴席,美酒佳肴傩戏应有尽有。 如今宫中之庖厨,早已换上秦墨调教过的火头军,菜肴倒也颇为可口。 扶苏与弟弟妹妹们拿人手短,依次向秦墨和虞姬敬酒,一杯又一杯。 葡萄酿纵然酸酸甜甜甚是可口,也着实把两人喝的够呛。 虞姬酒量差些,宴至半途便已五迷三道,被侍女扶去偏殿醒酒。 嬴政见虞姬离开,秦墨也喝得微醺,便挥退傩戏优伶,转而让年长的儿女们,亲自下场献艺。 这本是家宴,如此才显融洽。 扶苏难得放浪最先下场,东倒西歪舞了一趟醉剑,接着便是元嫚下场献舞,诸公子公主击筑作歌相合。 嬴政招手将秦墨唤至自己案前,指着场中元嫚道:“爱卿以为如何?” 秦墨欲醉未醉,理智尚存,当着嬴政的面儿,哪好往他女儿身上乱瞄,胡乱点头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唔~” 嬴政一愣,却是不曾想到,他张嘴便吐出如此美词,端是精妙斐然。 这会儿倒是没那么非主流了! 不过,秦墨如此夸赞元嫚,也正中他下怀,便道:“爱卿年岁不小了,可有婚配之念?” 秦墨愣了愣,旋即双眼骤然瞪大。 然后,在嬴政期待的目光中,打出一个个长长的酒嗝:“嗝……” 继而砰的一声,一头栽在嬴政桌案上。 只是片刻后,鼾声已然响起。 嬴政:“……” 第六十四章 被爱慕者应阔达,不可慢待失礼 嬴政哭笑不得,但他动了心思要做的事,岂是糊弄便能过去。 他招手叫来香汗淋漓的元嫚,指着埋头酣睡的秦墨,大有深意道:“吾儿啊,方才秦相夸赞你舞姿,说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元嫚呼吸一滞,愕然看向秦墨。 扶苏和年长的公子们,立时借着酒劲起哄道:“嘿呀,秦相好文采,定然是起了爱美之心。” 几位年长的公主却是艳羡,打趣道:“大姊这一舞,竟是俘获一位君子呢。” 年幼的公子公主们,则在坏小子胡亥的带领下击筑而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 元嫚被闹了个大红脸,回头嗔瞪众人一眼。 可扶苏和诸弟妹,却是更加肆无忌惮,大笑着齐声高唱:“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元嫚彻底没脾气,酒意上头之际,也没那么些矜持,指着鼾声不停的秦墨,道:“这是辗转反侧?我看分明是甜美酣眠!” 此话一出,便是嬴政也莞尔失笑:“秦卿既是爱慕你,便不可慢待失礼。” “你亲去将秦卿与谒者虞送回家中,好生照拂。” 元嫚蹲身答应:“儿臣知晓了。” …… 时已入夜,元嫚领着一群健壮仆妇们,赶马车将秦墨与虞姬送回茅舍。 秦墨一路上鼾声震天,等真被仆妇扶进屋躺在榻上,反倒是不打鼾了。 元嫚看的奇怪,还以为他醒了,便轻声唤道:“秦相……” 旁边仆妇们笑着拦住她道:“公主莫叫了,路上是假睡,此时才是真睡。” 元嫚愣了愣,旋即俏脸泛起古怪表情,打量熟睡的秦墨半晌后,才转身出卧房,要去灶房烧水。 仆妇们赶忙再拦:“长公主也醉了,便坐下歇息吧,杂事自有奴等忙活。” 仆妇们将她按坐在堂屋里,钻进灶房烧水,顺便寻找材料,为元嫚熬制醒酒汤。 待水烧开,便冷凉了一壶,随时准备给秦墨和虞姬饮用,醉酒之人容易口渴! 仆妇们忙完出去,在院中守候。 元嫚坐在堂屋里,百无聊赖喝着醒酒汤,心思却已飘远。 嬴政先前的反常,她这做女儿的,并非看不出来,毕竟以往的嬴政,最是反感女子不安分,更尤其反感女子不自矜,去与男子勾勾搭搭。 毕竟,祖母赵姬的前车之鉴,实在有够糟心! 可此番嬴政却是一反常态,让她亲送秦墨回家,还要好生照拂。 若说只是出于‘被爱慕者应阔达,不可慢待失礼’,这也未免太过了些,更显得牵强。 嬴政的心思,昭然若揭,大抵便是想撮合两人! 只是这心思却很委婉,元嫚心里明白,这委婉既是对她的补偿,也是给秦墨一个回旋余地。 不得不说,属实煞费苦心了! …… 次日,清晨。 元嫚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突觉鼻间传来淡雅的女儿香,茫然睁开双眸瞧看,正与一双妩媚的桃花眸四目相对。 她认得这双桃花眸的主人,便也没有受惊,更多的却是尴尬! 桃花眸的主人虞姬,此时也同样尴尬,她从那日秦墨邀请诸公子公主饮宴,便对元嫚多留了个心眼。 所以,方才起床之后,发现元嫚在堂屋披着薄褥酣睡,便鬼使神差的起了比较之心,凑上前打量,心里把这位大秦长公主埋汰够呛。 什么睡觉流哈喇子啊,什么年纪太大啊,什么胸太小啊…… 如今元嫚突然醒来,这小妮子难免有种心虚之感! “咳,昨夜是长公主送仆与君子回来吗?”虞姬率先开口,客气问道。 元嫚擦了擦唇角的口水,歉然道:“父皇让我好生照拂你们,我却是疏忽睡着了。” 虞姬恍然点头,也没细想嬴政为何派她来,而不是派扶苏来,只是感激行礼道:“真是有劳长公主,一会儿君子也该醒了,便留下吃顿便饭吧。” 元嫚赶忙摆手,起身向外走道:“不必了,我昨日回宫还未拜见母亲,还需早些回去。” 虞姬在后面挽留:“长公主不与我家君子辞别一声再走吗?” 元嫚顿时走的更快了:“秦相昨夜饮酒甚多,便让他多多歇息吧。” 说着,已然登上马车,让仆妇赶车,一溜烟走人。 不过她的马车没走出多远,却在宫门前遇到了上值的三公九卿们,只得又下车见礼。 群臣自也认识她这位长公主,便也纷纷回礼。 但回礼之余,群臣的眼神皆有些古怪,他们方才可是看见了,元嫚的车驾,是从秦墨小院里出来。 这一大早的,堂堂长公主从当朝宰相家里出来,加之精神萎靡,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让老司机们怎能不多想呢? 秦相啊秦相,真是狗胆包天,竟连长公主都敢勾搭! 元嫚察觉了群臣的异样目光,稍稍愣神之后,便已猜透他们的心思,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 …… 中午时分,秦墨终于酒醒起床,打着哈欠吃了米粥咸菜,又发了半个时辰的呆,便招呼虞姬穿戴整齐,骑马去城外巡视修路进度。 当然,两人所谓的穿戴整齐,着实有些太过骚包了。 秦墨一身银盔银甲,胯下雪白神驹,配鎏银鞍辔,鸟翅环得胜钩上,还挂着一杆素银铍,比赵子龙还罗成! 铍是一种短剑装在长柄上的武器,算是原始的枪槊,可砍杀可挑刺。 而虞姬,则是穿着一套神仙姐姐风的洁白衣裙,乌黑长发也梳成神仙姐姐同款,扎着白色发带,便连手中剑,也是白鞘白柄,比李若彤还刘奕菲。 胯下同样是一匹雪白神驹,配鎏银鞍辔,当真飘飘恍如谪仙! 两人这一副打扮,刚走出王宫范围,街上行人便看傻了,回头率百分之百,任谁见了都要行注目礼。 “那个亮瞎人眼的便是秦相,据说昨夜在宫中调戏长公主,说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皇帝没有砍下他狗头,还有意撮合两人呢。” 秦墨听着行人的嘀咕声,顿时为之一愣。 这特么谁把事情散布出来的?如此传播开来,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第六十五章 仆为君子张罗,纳个十几数十房妾夫人! 秦墨脸色发黑之际,突觉身侧射来两道利芒。 出于武人本能反应,他立即拽着马缰绳,身体向后仰躺躲避。 唏律律—— 胯下雪白神骏嘶鸣人立而起,秦墨在此空档,却已看清利芒来处。 利芒是身侧某位小妮子的恼怒眼神,待他看过去时,已然是变为幽怨、委屈……桃花眸迅速泛红。 这凄凉模样,少了几分娇媚,倒是真有神仙姐姐神韵了! 秦墨暗暗咧嘴,踩着马镫身形一挺,将人立的雪白神骏,重新压下去。 锵—— 哗啦—— 马蹄铁磕在石板路上,发出金铁交鸣声,秦墨身上银甲震动,亦是甲叶乱响。 街上行人受惊,立即与他拉开距离,但旋即却又是高声叫好。 “哎呀,好骏马、好马术!” “这秦相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啊。” “那腰间皮兜里装的像是颗人头……” 秦墨听着行人言语,不禁满头黑线,我又不是变态,没事带颗人头在身上干什么。 皮兜里装的,分明是新刻的巨玉私印! 这装博——没装对地方啊,大家的联想能力太强大,很容易歪楼。 也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于是,秦墨当即解开皮兜,露出里面的巨玉私印。 行人看清之后,先是一愣,似乎有些失望,秦墨这华夏第一勇士,居然出门不带人头。 但转而,却是再次哗然。 “额滴个好家伙,这可比诸位君长手里的美玉大百倍啊!” “孤陋寡闻了不是,诸位君长把玩的美玉,据说也是秦相赠与呢。” “对对对,包括将军们骑乘的汗血宝马,以及这两匹雪白神驹,皆是秦相之封国自域外贩来……“ …… 秦墨终于心满意足,继续拉风策马前行,同时向身旁的哀怨小媳妇,低声道:“垮着脸作甚?” 虞姬嘟起红唇,低头脑袋不吭声。 秦墨莞尔道:“你昨日醉了不知道,此乃陛下之意,我为婉拒,一头栽进菜汤里装醉酣睡。” “看我这脑门,是否还有一块青红?” 秦墨说着,稍稍掀起头盔,露出额头让虞姬瞧看。 虞姬低头不看,但眼角余光,却已然瞄了个清楚,幽怨道:“君子既是婉拒了,为何昨夜长公主,仍是亲自来送,还守了一夜?” 秦墨嘿然:“你不了解陛下性情,凡是陛下起心动念要做之事,除非你有足够强大的理由,让之心服口服绝了念头。” “否则,莫说是婉拒,便是死拒,陛下也是要做成的!” “昨夜我装醉,陛下也没发脾气,只是让长公主送咱们回家,当时我还以为陛下转性了,要给我留一个回旋余地。” “但此时看来,却是我想多了!” “昨夜在宫里发生的事,今日便大街小巷口耳相传,你当百姓为何能知晓?” “事关长公主名誉,没有陛下的授意,断然无人敢乱嚼舌根!” 虞姬听他白活了一通,心气不由顺了许多,愤愤道:“陛下是要逼迫君子吗?哪有选女婿还这般耍手段的!” 秦墨嘿然:“若不耍手段,便是直接下令赐婚……陛下终究还是给我留了几分余地。” 虞姬顿时一滞,她终于反应过来,皇家儿女婚配,不是民间嫁娶儿女,还要讲究个两家你情我愿。 皇家儿女的婚配,向来是政治延续,关乎国事! 秦墨见她低落不语,心中终是不忍,便又哄道:“别垮着脸啦,此事其实也好解决。” “既然我如今落个轻浮名声,那便顺水推舟,当一回轻浮浪荡子也无妨。” “介时名声臭了,再拖上数月,待平定了南越,我立即交卸相位,咱们回河西封国逍遥自在,陛下自然不会再提!” 虞姬听着,美眸越来越亮,最后已然是转忧为喜,频频点头道:“是极,是极,今晚仆便领君子去女闾耍乐,仆往日那些好姐妹,可是仰慕君子呢。” “还有陛下前次送来的宫内美姬,那些姐姐们年岁见长,也是盼星星盼月亮,眼巴巴等君子去受用呢。” “仆为君子张罗,纳个十几数十房妾夫人……” 虞姬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在畅想,秦墨夫人成群,前呼后拥的拉风模样了。 但,她却是没注意到,秦墨却已两眼圆睁,满头的黑人问号。 特么啥鬼情况? 你不是嫉妒的吗? 秦墨呆滞好半晌,看虞姬还在巴巴不停,哭笑不得打断道:“你……我纳夫人?” 虞姬理所当然点头:“君子乃彻侯,更是一国之君,怎能无妾夫人充实后宫?” 秦墨:“……” 秦墨再次陷入呆滞。 这小妞的脑回路,他此时才算是看透。 人家在意的,不是他身边多个女人,而是怕被抢走正妻侯夫人之位。 活脱脱就是后世拜金女翻版! 反倒是自己,多少有点自作多情了…… 秦墨无语望苍穹,纯洁美好的爱情啊,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虞姬心情好了,再次恢复娇媚之色,见街边行人看自己,皆是目眩神迷,更是怡然自得,便向秦墨道:“君子,仆今日美吗?” 秦墨点头:“甚美!” 虞姬追问道:“仆与长公主孰美?” 秦墨看了她稍显青涩的俏脸,违心的渣言渣语脱口而出:“自是虞美,长公主不能比也!” 虞姬表情瞬间转为哀怨,幽幽道:“那君子为何不作美词夸赞呢?” 秦墨:“……” 这小妞是真贪啊,不但要利,还要美名。 …… 两人拉风穿街而过,在咸阳城掀起轩然大波,六国商旅包括秦人商贾,仿佛都得了红眼病。 域外商路有大赚头啊! 由秦家商铺酒肆散发的拍卖会请柬,在城中成了香饽饽,一些错过的商贾,甚至出百两金求购。 但此番拍卖会不止有域外商货,可供拍买运回家乡贩卖,会上更有走过域外的商队头领,讲述域外地理人文。 有幸得到请柬的商贾,又怎肯出让。 薄薄的一张请柬,引得全城争抢,待到拍卖会举行之日,更是炒到了千两金一张。 “拍卖会入场了,快去看呦~!” 城中百姓呼朋唤友,一些小商铺便是生意也不做了,纷纷涌去看热闹。 第六十六章 秦相把匈奴王人头雕的挺好看咧! 自商鞅变法以来,关中百姓以耕战为荣、军功为尊,甚少关注商贾之事。 放在战国乱世来说,又有生产力制约,这是正确的国策,也是秦并六国的基础。 但随着战国乱世的结束,以及高产粮种的推广,商鞅制定的耕战为荣、军功为尊……当然仍是最值得推崇的国策,哪怕到世界末日也同样适用。 粮食与军队,永远都是国家基石! 不过,在此基础上,国库想要充盈,百姓想要富足,便需鼓励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 大秦对于手工业,或者百工匠人,也足够支持,可更多却是用之服务于国家,服务于耕战。 而民间手工业的潜力,则完全还处在待开发状态,也只有用频繁的商业活动去刺激,让百姓看到有利可图,才能将这份潜力开发出来。 河西商路便是振兴商业的契机! 拍卖会便是打开河西商路的关键一战! …… 侯府学馆。 学子们休沐多日,空出来的侯府学馆,便是临时拍卖场。 咸阳城百姓受到天价请柬的刺激,从四面八方而来,携儿带女前来看热闹。 原六国商贾和士子们拿着请柬,又是忐忑不安,又是与有荣焉,在百姓们的围观中,依次接受军卒搜身检查,从侯府学馆偏门进入。 待他们陆续进入之后,便是一位位关中商贾和军功勋爵,同样接受军卒检查,而后步行入侧门。 最后则是在朝的文臣武将,或骑汗血宝马而来,或捧玉乘坐车而来。 百姓们看到口耳相传的宝马与美玉,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举着儿女呼朋唤友,往前拥挤观瞧。 文臣武将们得了秦墨好处,自是不吝炫耀,或举起手中美玉,让百姓看个仔细,或操纵胯下神驹,向百姓展示雄姿。 百姓们看的过瘾,叫好声一浪接一浪,孩子们更是拍红了巴掌! 嘟嘟嘟—— 文臣武将进入后,秦王宫内突然传来悠扬低沉的号声。 维持秩序的军卒精神一震,开始喝令看热闹的百姓退散,侯府学馆也大开中门,摆出迎接贵客的架势。 咸阳百姓到底是有些见识的,见此场面便明白,是宫内贵人要来了,于是纷纷遵从军卒喝令退散,直至退出警戒范围才停下。 踏踏踏—— 无数禁卫骑士从秦王宫内涌出,拥簇着六匹汗血马拖曳的巨大玉宇车,转而行向毗邻的侯府学馆。 百姓们揖手大拜,高呼行礼。 玉宇车进入侯府中门的一刹那,车身窗户突然洞开,露出身穿便服的嬴政,向百姓们招手致意。 哗—— 百姓顿时就炸了,却是谁也没想到,嬴政会亲自来。 “驴日的低贱商贾,竟能与陛下同处一室?!” “这拍卖会不知有多少宝物,居然引得皇帝也来参加!” “主要还是秦相有面子,若不然纵有再多宝物,皇帝又岂会亲至。” “快看,秦相也来了……” 百姓正哗然之际,有人发现学馆旁的小院里,骑马行出两人,正是秦墨与虞姬。 两人仍是那般拉风装扮,引得百姓喝彩连连:“看见那皮兜子没?据说里面装的是匈奴王人头咧!” 秦墨:“……” 特么谁说老秦人从不饶舌的,这谣言传的不是挺有鼻子有眼么? 皮兜子里装着匈奴王人头,对应他前番出塞生擒头曼,可信度简直特么突破天际! 秦墨无语之余,麻溜解开皮兜子,露出里面的巨玉私印。 百姓们看见再次哗然,有人还喊道:“嘿呀,秦相把匈奴王人头雕的挺好看咧!” 秦墨:“……” 这叼毛,绝壁故意的! 旁边虞姬没忍住,噗的笑喷出声。 她这一笑不打紧,那巧笑嫣然之姿,配上那身神仙姐姐装扮,把百姓们看的眼都直了。 “果真是谪仙般美人呀,怪不得秦相夸赞她‘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哩!” “秦相前些日不是还调戏长公主,说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吗?” “谁说不呢,秦相耍的可是够花!” …… 秦墨与虞姬便在百姓们的嘀咕声中,并马入了侯府学馆。 演武场上,搭有成片遮阳棚,持请柬而来的六国商贾,以及六国白身士子,包括少数秦人商贾,皆在外围桌椅落座。 靠内则坐着受邀的关中勋爵,再内便是一众在朝的文臣武将。 至于最前头,自然是祖龙和公子公主们! 秦墨与虞姬在一片见礼声中,行至最前头,向嬴政一家子见礼。 “爱卿……今日端是……耀眼啊!” 嬴政愕然看着亮瞎人狗眼的秦墨,半晌才憋出一句完整话。 他身后的诸公子,也早已看傻了眼,唐宋风格的银盔银甲,俨然超出他们对骚包的认知。 而诸公主的注意力,则全在虞姬身上,打量她的神仙姐姐装扮,艳羡不已。 嬴政也转看向虞姬,道:“卿如此装扮,倒也配得上‘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美赞,不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吾儿元嫚差。” 诸公子公主蓦然回神,旋即齐齐看向元嫚,目光在元嫚和虞姬身上来回打转。 而身为当事人的元嫚和虞姬,则是彼此目光相触。 虞姬矜持微笑,似有得色。 元嫚凤眼微眯,似有懊恼。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vs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孰优孰劣? 此刻自然是精心装扮的虞姬,稍胜一筹! “陛下,今日主角是西域宝货,臣看诸人也等急了,便开始拍卖吧?” 秦墨岔开话题道。 嬴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继而却是哑然失笑,道:“今日朕是客,客随主便。” 秦墨松了口气,转而向韩非道:“韩先生,开始吧。” 韩非揖手领命,挥手叫来一黥面男子,让其上台主持拍卖。 黥面男上台之后,先向嬴政大礼参拜,战战兢兢道:“草民英布,乡野黔首,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勿怪!” 这位英布,正是后来的九江王英布。 前番嬴政赦免天下刑徒填充塞外时,他正在服苦役修皇陵,也被打包送去了塞外,分在秦墨的河西之国。 但这家伙不愿意老实做牧民,遇见韩非组建的商队路过,便死皮赖脸的加入,仗着勇武又脑筋灵活,在域外立了功,又回到关中。 如今也算是秦墨的宾客了! …… 诸位莫要乱说,我是一天两更,可不是一天一更,天可怜见! 第六十七章 秦相为之命名曰:金色疾风! 嬴政也知自己坐在台下,对英布的影响有多大,便随意摆了摆手以示宽怀。 英布又深施一礼,而后也不敢站直,只是佝偻着身躯,向台下招手。 台下另有数十美姬,捧着一摞摞尺寸见方的布片,分发给棚下来客,每人分了两片,一片挺括厚实,一片柔软舒适。 嬴政和在朝文武,一见这两片布,无不面露喜色。 其余来客则是新奇,翻来覆去琢磨两片布,非丝非麻的布料,已然超出他们的认知。 英布向台下揖手,旋即自己也拿了两片布料,直奔主题道:“诸君,此二种布料,原材皆来自塞外,不识也属正常。” 说着,举起其中柔软的那片,解释道:“这柔软布料,以西域白棉纺线织成,故曰棉布。” “秦相的河西之国,除牛羊牧场外,便是种植白棉最多,雪山之下连绵不绝。” “此棉布,比麻布柔软密实,又比丝绢量大价优。” “另外白棉不止可用于织布,冬日时填充于衣衫、被褥之中,乃是保暖佳品,比兽畜皮毛也不差……” 英布在棉布上废了一番口舌,接着又举起另一块挺括厚实的布料,继续道:“这厚实布料,则以羊毛纺线织就,制成衣物保暖又美观,男子穿尤其英武。” “塞外遍地羊毛,不值一钱,但与白棉一道贩回塞内,制成布料衣物贩卖,便皆可获利百倍……” 说来说去,他却是不提拍卖,反而是在教授在场商贾,如何去塞外赚财。 坐在外围的一众商贾,听得又是感激又是惊喜。 在场不是谁都有勇气,远赴域外万国赚财,但如果只是去塞外,那便简单多了。 如今之塞外,皆是塞内乡音,秦法管束之下,走商风险系数,几与塞内无异。 若能赚得百倍利润,谁又不想走一趟呢? 便是那些关中勋爵,也是动了心思。 他们空有爵位在身,却无权无职,只是守着田宅过日子,虽吃喝有余,却奢侈不足。 因而,私下里也常以宾客名义,去做些商事赚财,贴补家中用度,如今有此大利在前,又怎甘心错过? “这白棉羊毛的纺线织布法,商贾却是不知,纵然贩回白棉羊毛,又该如何制成布料?” 有勋爵摆出一副‘我只是好奇’的模样,向英布问道。 这是关键问题,其余勋爵和商贾们,立即竖起耳朵。 但英布却被问住了,眨巴着牛眼看向台下秦墨和韩非:【这个事先没台词啊?】 秦墨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向嬴政一揖:“陛下,少府所辖工坊,大抵可以扩充了。” 嬴政毫不犹豫颔首:“善!” 君臣二人在前番凯旋路上,便已商定好塞外羁縻之策,与推恩分封并行。 学馆将白棉羊毛的纺线织布之法,拆分成数十道工艺交予少府。 而少府将会按照每道工艺,扩充数十个工坊,招募身家清白的妇人,于农闲时节入工坊做事。 商旅贩回的白棉羊毛,一律由少府收取加工费纺织成布。 此举,既可为国库创收,亦可为百姓增加一份收入,朝廷更可凭此拿捏塞外诸封国的经济命脉! 介时商旅前往塞外收购白棉羊毛,也不可能是空手过去,必然要带塞内日用百货前去贩卖,对民间手工业也是一种刺激。 可谓,一举数得! “少府收取加工费,可将白棉羊毛纺织成布。” 秦墨直接向那位故作好奇问话的关中勋爵,回答道。 那关中勋爵赶忙揖手:“谢秦相解惑。” 其余勋爵和商贾则是恍然,一颗心彻底火热起来。 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已经猜出,朝廷横插一脚的用意,也或许不明白。 但大秦朝廷的执行力,却是摆在那里,可以说它专横独断,甚至可以说它严苛残暴,却没人会怀疑它的执行力。 白棉羊毛交予少府加工,损耗只会更少,质量只会更好! …… 拍卖台上,英布将两块布料扔到一边,招手让美姬们牵来仅剩的十几匹汗血马,笑道:“知道诸君等急了,咱们直接上硬菜。” “这十三匹汗血宝马,连同陛下、秦相、诸位将军的数十匹汗血马,皆出自域外宛国。” “此等马种,耐力超群奔驰如飞,便是在宛国当地,也被尊称为天马,乃为王族私有,价值端是不菲。” 说着,亲自牵了一匹金马上台,介绍道:“这一匹为公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兔头鹤颈,毛色如金……” “秦相为之命名曰:金色疾风!” 英布一段贯口背的顺溜,台下来客们皆听得津津有味。 但等听到‘金色疾风’的名号,诸人顿时如同吃了苍蝇,满脸嫌弃。 好好一匹绝世神驹,起个这般非主流的名号,实在太拉胯! 只有嬴政和一众儿女们,已然见怪不怪…… “这名号不好吗?” 英布越发自如,见诸人嫌弃,便笑道:“既然诸君不喜这名号,不妨将之拍买回家,取个更响亮的。” “起拍价百两金,诸位出价吧!” 来客们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吱声,只将目光投向嬴政。 皇帝不开口,谁也不敢乱叫唤。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看不上。 于是,坐在嬴政后面的蒙毅立即跟着举手:“五百两金!” 他想买一匹送去给兄长蒙恬,这一下便是将价格翻了五倍,其他想要喊价者,不由陷入迟疑。 而且诸人初次参与这等拍卖,多少有些不习惯,一时竟再无人出价。 英布也不耽搁,直接喊道:“五百两金一次,五百两金两次,五百两金三次,成交!” 有美姬上台,将金色疾风牵下去,又牵上一匹黑马。 英布再次一段贯口介绍,起拍价仍是百两金,那拍下金色疾风的蒙毅尝到甜头,一口价又出五百两金。 如此,一连被蒙毅拍走三匹,到了第四匹时,余下来客摸清了规则,加之眼看拍一匹少一匹,终于在也坐不住,纷纷加入竞价。 第四匹汗血马,以一千二百两金成交,现场陷入莫名的狂热气氛中! 第六十八章 朕往日不贤德,往后也要贤德了! 十三匹汗血马拍出去,台下来客们的情绪,已然被彻底调动起来。 尤其最后一匹踏雪乌骓,以三千两金成交时,便是嬴政和群臣也暗暗咋舌不已。 民间有大财啊! 至于关中勋爵和商贾们,先前看了棉布和羊毛布,都还抱着能去塞外赚财,便心满意足的念头。 可等十三匹汗血马的成交价,一一摆在他们眼前,那巨大的利益,顿时便将先前小富即安的念头,冲击的七零八落。 而这,也正是秦墨想要的效果,此番必须激起九州商贾的开拓之心! …… 与此同时,学馆外突然响起呼和叫好声,隐约传进学馆内。 嬴政眉头微皱,还以为学馆外百姓聚集,闹出来了什么乱子,但仔细倾听片刻后,眉头却又舒展开。 转而,向身旁陪驾的秦墨道:“爱卿,请柬中所表之‘征胡傩戏’,可是在学馆外上演了?” 所谓的征胡,自是前番他亲征匈奴。 秦墨揖手:“正是。” 嬴政对宝马宝货不甚上心,却对外面的征胡傩戏好奇不已:“怎不在这学馆中演绎?” 秦墨解释道:“臣令奉常太乐排演征胡戏,意在宣扬大秦庇护华夏万民,让六国百姓认可大秦之功德。” “在这咸阳城中,六国之士子商贾,恐有数千上万,今日大多聚于学馆外。” “而拿到请柬,进入学馆者,却只是少数……” “是以,趁着学馆外的热闹还未散去,便先在外面演绎一遭,待来日他们回归家乡,便是最好的宣传。” “至于学馆内,拍卖会结束在演不迟,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嬴政恍然颔首,赞道:“爱卿思虑周全,正该如此!” …… 君臣二人在台下说悄悄话。 而拍卖台上,英布已又搬出了数箱美玉,以及璀璨宝石,趁着狂热气氛继续拍卖。 美玉和宝石拍卖完,又是一桶桶域外美酒。 美酒拍卖完,还有华丽的雪山貂狐皮,柔顺的羊绒纺织物。 最后,便是价等黄金的各种香料,有可用于烹调食物的荤香料,也有出门骚包用的熏香料。 熏香料都制成了一瓶瓶各式香水。 不止有龙脑香,更有郁金香、黑沉香、明宝香,以及搭配混合而成的复合型香水。 每一种香味,皆能引的来客们陶醉不已。 至此,跟随嬴政来看热闹的公主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竞价。 包括公子们,也是频频出价,一来自己骚包用,二来也想回宫孝敬给各自母亲。 香水如此受欢迎,拍到最后英布也上了头,甚至下台悄悄询问秦墨。 要不要把那些大秦本土香料,以及各种鲜花瓜果萃取香精,调配制成的许多香水,也拿出来趁机拍卖? 但秦墨却是一口回绝,此番拍卖会只为域外商货打广告,赚财倒在其次。 若让那些琳琅满目的本土香水,抢了域外商货风头,那才是本末倒置! 英布立即做恍然大悟状,奉上一句君候高瞻远瞩的彩虹屁,便急匆匆去安排征胡傩戏演出。 不过,两人的对话,被一旁的公子公主们听了个清楚,无不起心动念。 彼此交换眼神后,皆把目光投向了元嫚,意图很明显,想让她帮忙,去找秦墨讨取那‘琳琅满目’的香水。 便是扶苏也目露希冀。 方才他这穷太子参与竞价,不但没有争过弟弟妹妹们,连那些‘六国穷士子’也没争过。 他可是答应了母后,要带回去香水孝敬呢! 元嫚沐浴在兄弟妹妹们的炽热眼神中,心中之别扭就甭提了。 因为在嬴政的刻意督促下,她就坐在秦墨的另一侧呢! “稍后我让虞姬送几箱香水入宫,长公主自行分之。”秦墨微微侧头,低声道。 元嫚微微愣神,旋即却是欢喜。 秦墨这显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囧态,主动替她解围呢。 不过,等她欢喜劲儿下去,不禁又是暗暗皱眉,眼角余光瞟向远处陪坐的虞姬。 为何让她送香水入宫? 而不亲自送? 元嫚已过了爱幻想的年岁,尤其生在皇家,更让她心智早熟许多。 秦墨的无意之举,不免让她多想几分! 而就在元嫚思绪乱飞之际,拍卖台上的征胡傩戏,终于拉开帷幕。 元嫚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台上。 这时代的傩戏,其实就是巫师跳大神,大多用于祭祀神灵,秦人尤信这一套,嬴政热衷求仙问药,大抵也源于此。 不过,秦墨让奉常太乐搞出来的征胡戏,就没么多花哨了,演员也不是巫师,而是优伶,正儿八经的话剧表演形式。 太乐培养的优伶们,经常为嬴政表演乐舞,故而倒不像英布刚上台时,被吓得不敢出声,也算游刃有余。 开幕第一场戏,乃是饰演嬴政的优伶独白,言说统一华夏之志向,让万民不再遭受乱世荼毒,皆能安居乐业。 这段独白,人们听了只觉感佩。 感佩嬴政实乃君王之楷模,万事以百姓为念,古今少有。 但嬴政自己听了,却是臊的不行。 他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华夏九州,想的是先王遗志,想的是千秋功业。 至于百姓如何,或许也想过,但真没放在心上。 也就是近几年,他重用秦墨,也受了秦墨影响,加之前番亲征匈奴感触颇多,对百姓才越来越关注! “爱卿啊,这……是否太过了?” 嬴政表情古怪,侧身向秦墨低声道:“须知,过犹不及啊,朕绝无这般贤德。” 秦墨摇头笑道:“陛下代表的是整个大秦朝廷,如何美化都不为过。” “再说,陛下往日不贤德,乃是不能贤德,若不然这华夏九州,便仍是战乱不休!” 这话倒是有一定道理,他若是贤德仁慈,不忍役使百姓,这华夏大地,不知还有多少人称王称霸呢。 又何来后世华夏大一统之理念?! “爱卿惯会宽慰朕,这征胡戏演出去,朕往日不贤德,往后也要贤德了。” 嬴政嘿然道。 他又岂能看不出,秦墨这是变着法,想要影响他呢。 第六十九章 演的很好,以后不许再演了! 秦墨也不否认,只是道:“贤德与苛暴,皆存乎陛下一心,臣这右丞相能做的,唯有承上启下拾遗补缺。” 嬴政颔首不再多言,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台上。 此时征胡戏已演到第二幕,视角集中在一个赵地小家庭,家中五口种了十亩薄田,但有高产粮种,倒也吃喝不愁。 老人甚至在盘算着,秋收后卖了粮食,给小孙孙买个近年流行的长命铜锁…… 不过,随着匈奴侵入上郡赵地烧杀抢掠,所有温馨戛然而止。 扮演匈奴兵的优伶们很优秀,披发左衽披着狼皮,手中还拎着狼牙棒。 更把烧杀抢掠时的凶残,演绎的活灵活现,怎么招人恨怎么演,虐杀老弱、霪辱妇人、摔死婴孩……温馨的小家瞬间被摧毁。 台下嬴政漠然看着,被匈奴兵荼毒的赵地村镇,他在亲征与蒙恬汇合之前,亲眼见过一处又一处,台上只是小场面而已。 “嗯,优伶们演绎甚好,回头赏尔等去浣衣监,皆服百日苦役!” 嬴政不吝赞美,并给出赏赐。 秦墨下意识点头,但等回过味,却是哑然失笑。 显然,嬴政这是已经看入戏了,表面虽看着平静,心底多半恨得牙根痒痒。 颇有点‘演的很好,以后不许再演了’的意思! …… 嬴政这位亲身经历者,尚且如此心绪难平,他的一众儿女,自是不用多言。 除长子扶苏这位同样的亲身经历者,其他公子公主,或是咬牙切齿,或是眼眶泛红,早已入戏不能自拔。 至于坐在后面的文臣武将、关中勋爵,以及商贾士子,更是看得握紧拳头,看那一个个的狰狞面孔,若非顾忌嬴政在场,早冲上台将那些优伶们暴打一顿! 哗啦—— 遮阳棚外围,一位赵地士子忍无可忍,愤然掀了桌椅,便往台上冲:“狗蛮子受死~!” 与之相邻的其他赵地士子商贾,原本还正咬牙切齿呢,一见他这模样,顿时齐齐回神,赶忙七手八脚将他按住。 周围的禁卫武士,也已迅速围拢上前。 “你傻了不成?这是傩戏!” “始皇帝大驾当前,你发的什么疯?” “陛下勿怪,吾这同伴有亲族死在匈奴蛮夷之手……” 一众赵地同乡或是呵斥,让那士子冷静,或是壮着胆子,向回头看来的嬴政求情。 嬴政摆手,并不见怪,让禁卫散开。 …… 台上优伶们的表演,丝毫未受影响,还在继续。 这士子发疯,其实是小场面,方才在学馆外演出,那才叫可怕。 若不是有军卒维持秩序,乌泱泱的百姓能把他们活嚼了! 但第二幕所需效果便是如此,把观众仇恨值拉起来,他们的演绎才算成功。 然后,就是九州义士赶到,解救被凌虐的赵地百姓,操着各地口音与匈奴兵战作一团。 台下压抑气氛为之一松,众人无不夸赞:“我华夏男儿,多义壮也!” 再然后,便是嬴政率领亲征兵马赶到,喜闻乐见的复仇场面开始上演。 匈奴兵面对九州义士,尚能打个有来有回,可面对铁甲秦军,就是待宰羔羊了。 烧杀抢掠时有多凶残,面对铁甲秦军时便有多狼狈,优伶把匈奴兵临死时的恓惶丑态,演出了花儿。 便是跪地求饶者,也被斩落头颅。 项羽那句在赵地流传的名言,也成了嬴政的台词:“既学我华夏雅言,当惜我华夏之美,安敢入塞杀掠破坏,该死!” “陛下杀得好~!!!” “狗蛮夷该死!” “快哉,一个不留……” 看客们积蓄的仇恨值,彻底得到释放,也顾不得君前失仪,豁然起身高声叫好。 嬴政被身后猛然爆发的动静所惊,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但旋即又松开剑柄,哭笑不得向秦墨道:“朕何时亲手斩杀匈奴了?” 秦墨笑道:“这叫艺术加工,好戏还在后头,陛下且看。” 第三幕开始,便是嬴政带领残存的赵地百姓,用匈奴人头堆成的京观,祭祀遇害赵地百姓,以血抹额誓灭匈奴,庇护华夏万民。 接着是非常戏剧化的出塞演绎,嬴政运筹帷幄,发下一道道军令,什么分进合击,什么迂回包抄,总之就是庙算如神。 出塞大军拿着他的锦囊妙计,打得匈奴与月氏、东胡狼奔豕突! 嬴政这会儿已经不感觉臊得慌了,只是一本正经看戏。 因为,儿女们的崇拜目光,都在看着他呢,当爹的实在不好露怯! …… 待演到大军生擒塞外三大王族,凯旋归塞时,赵地百姓或喜极而泣,或欢呼雀跃,始皇帝威武之声不绝于耳。 台下看客们受了感染,亦是随之欢呼,向嬴政施礼大拜。 嬴政示意免礼,目光扫过那些激动的六国士子商贾,回过头便向秦墨道:“当令太乐多多招募九州优伶,皆排演这征胡戏,去往大秦各郡,为百姓演绎。” 秦墨自然赞同:“陛下所言甚是,臣也正有此意。” 此时台上的征胡戏,已演到最后一幕。 嬴政率领大军回师,带回数十万青壮异族,充作奴隶苦役,为百姓兴修道路水利。 并封赏捐献财货的九州义民,以及斩获匈奴首级的九州义士。 这最后一幕,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升华,目的在于团结分裂多年的民心,华夏九州互帮互助才是正道! 到了征胡戏彻底落幕时,还留下一个悬念承上启下,百越之地发生动乱,有乱兵逃入楚地为害,嬴政手握军情遥望南方…… “陛下,臣愿捐精米万石,助大军扫灭百越,庇佑楚地安宁!” “末爵愿捐黄金白两,再为戍卒攻灭百越乱贼!” “我赵地儿郎绝不落于人后,必往楚地斩杀为害贼兵!” 帷幕落下的瞬间,棚下顿时群情激奋,不论是在朝文武,还是关中勋爵,亦或是士子商贾,皆在嚷嚷着助财助物助力。 俨然,是想嬴政即刻发兵,剿灭百越跳梁小丑! 嬴政与秦墨面面相觑,却是没想到一场征胡戏演下来,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第七十章 还得是秦相啊,每每有事都能顶上! 恐怕学馆外看过征胡戏的百姓,多半也是此等想法。 若按照先前所设想,培养多多的征胡戏班,去往大秦各郡县演出。 那么征讨百越所能收到的民间助力,将会远远超过前番征讨匈奴,甚至不用国库出一分钱! 嬴政有些心动,秦墨也有些心动,但君臣二人相觑半晌后,却是默契摇头。 义民助力,不可轻忽滥用! 前番征讨匈奴,嬴政嘴里喊着国库空虚,号召天下捐助。 其实更多只是附合秦墨的提议,彰显大秦朝廷不遗余力的决心,庇护华夏万民的大义。 否则真逼急了他,内库也并非不能动用。 但事实证明,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华夏九州一致对外,完美填补了国库的窟窿。 而今,秦已有平灭塞外诸胡之功,华夏民心总体向秦……至少,短时间内民心向秦,需要的是巩固! 此番征伐百越,不再精兵突袭,乃征发自带投资的正卒平推。 朝廷只需将往年积攒的老武备,拿出来装备给正卒,将长矛大戟稍作改进,造一些配套的铁叉、铁狼筅,便已然足够。 若再滥用义民助力,反倒显得朝廷贪婪无度,也会让心向大秦的义民,成为旁人眼中的冤大头! “百越早晚归于华夏一统,且不必急躁,待朕巡守楚南,自有详略颁布。” 嬴政稍稍安抚激愤的与会者们,而后递给秦墨和群臣一个眼神,便摆驾往学馆深处。 秦墨和文武百官,跟随御驾而去。 …… 拍卖会至此结束,关中勋爵和士子商贾,则拿着拍买所得商货回执,去找英布结算。 “诸君,吾这里还有一种四轮车驾,乃少府工坊所造,无论用于乘坐,还是用于行商,皆胜二轮车驾数倍!” 英布招手又让美姬牵来两辆四轮马车,让在场诸人观摩。 两辆马车皆美观实用,一辆方斗货车设计,一辆厢式轿车设计。 货车上已装载有砂石,英布牵着拉车驽马,绕着诸人转圈,口中道:“此四轮车驾,车身与前轴之间,装有滚珠轴盘机关,因而能灵活转向。” “另外,车轮与车轴间,也装有滚珠轴承,充当瓦当,因而行驶顺滑省力。” “二轮车拖曳时,需将车身平衡之重量,压在拖曳牛马身上,牛马便要凭空多使三分力。” “甚至货物多时,牛马身负车身平衡之重量,已然是寸步难行。” “这四轮车行止自稳,便无那许多畜力虚耗,牛马可将所有力气,用在拖曳前行上,因而所拉货物能多出数倍,乃至数十倍!” 诸人听得频频点头,如此浅显道理,自然都懂得。 此车与行商运货而言,说是神器也不为过! 诸人一道道目光,都在向前轮轴下瞧看,想要搞明白那滚珠轴盘,到底是何机关。 四轮马车制造并不难,若能搞懂滚珠轴承之机巧,大可回家找匠人自己造,省去许多耗费! 英布岂能看不出诸人心思,直接拿出一个滚珠轴盘,道:“这便是滚轴轴盘。” 诸人立即涌上前查看,但看罢之后,皆是绝了念想。 别的不谈,单是那轴盘中的一颗颗滚珠,便已然堵死他们的念想。 纵观天下,恐怕也只有少府的能工巧匠,才能造出来! “诸君若想自造车驾,可向少府工坊求购此轴盘,加装于自造四轮车。” “另外,还有软钢减震板,加装于车轴与车身之间,可防止颠簸时压断车轴车轮。” 英布毫无藏私之念,反倒悉心是指点。 诸人赶忙致谢,也有人问道:“这轴盘、轴承、减震软钢板售价几何?” 英布稍作沉吟才道:“若加装一车之用,大抵需四千钱上下。” 那人再问:“倘若直接买这车,又作价几何?” 英布伸出一只手:“此为单马之车,一口价五千钱。” “若有爵位在身者,购双马之车,则需六千钱,运货能翻一倍。” “爵至大夫者,购三马之车,则七千钱,运货自然更多……” 天子六驾,王侯五驾,卿四驾,大夫三,士二,庶一,此乃古制,秦亦遵之。 诸人皆知此制,自也不会逾越。 关键是价格,着实让人惊喜不已。 眼前这辆单马四轮货车,用料扎实做工精良,用后世的广告词说,便是少府出品必属精品。 若找民间匠人自造车身,纵然花费两三千钱,也不见得能做到这般工料,再加上轴承减震板花费,便是六七千钱。 可少府只卖五千钱,堪称是成本价了! “英布兄,此车也卖五千钱?” 那人顺手指向停在一侧的厢式四轮车驾,希冀问道。 英布顿时笑骂:“想甚美事,兄也不看看,此车是何等用料?” “漆面车身,琉璃做窗,内中更是可躺可卧可坐,舒适非凡。” “低于万钱,诸君想也不要想!” 诸人讪然,这少府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啊。 英布让诸人上厢车试乘,亲自驾车在演武场上兜圈,诸人试乘之后,皆是赞叹预购。 …… 而与此同时,行至侯府后花园的君臣一行人,则在商量如何安抚义民。 “朕将诏令太乐,招募六国之优伶,以各地口音言语,多多排演征胡戏,往大秦各郡县,为百姓演绎。” “此事若成,待南征百越之时,义民必然踊跃相助,恐比前番征讨匈奴更甚。” “但,朕不欲滥用义民之力,却又恐寒了义民之心,诸卿以为,朝廷当如何处之?” 嬴政颇为苦恼,向群臣问策道。 群臣表情有些古怪,尤其是一些老臣,深知嬴政之秉性者。 皇帝这是特意向吾等炫耀啊,妥妥的凡尔赛本赛,要不要捧哏吹一下彩虹屁? 嬴政不知群臣心思,皱眉道:“诸卿怎不言语?” 群臣赶忙收了腹诽之心,做谦恭状冥思苦想,半晌才有某李姓廷尉出言道:“义民之力不可滥用,义民之心亦不可罔顾。” 嬴政脸色一黑,你搁这儿搁这呢,要你来当复读机。 李廷尉随即又道:“义民若助财助力,朝廷接受便是,可按前番征讨匈奴凯旋后一般,事后给予爵位封赏。” 群臣附合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但嬴政却是断然摇头,否定道:“爵位关乎国家大计,非有功不可轻授。” “前番征讨匈奴,义民相助皆出于本心,给予爵位封赏,乃是特例。” “若征百越,也照此处置,恐怕不是义民,也想捐助些财货换取爵位了!” 李廷尉被说的一滞,只得退下继续苦思。 群臣也是哑然,一时皆无更好的应对之策。 这可真够糟心的,以往群臣都是想方设法,让九州百姓认可大秦朝廷。 现在倒好,认可来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嬴政见群臣不能敬献良策,渐渐有些不耐,便不悦冷哼一声。 群臣闻声无不惶恐,始皇帝还是那个始皇帝,贤德只是给百姓看的表象,严苛暴戾才是他的本性。 便是一众公子公主,也纷纷安静下来,不敢触老子的霉头。 “陛下,臣有一策,或可两全其美,应对义民。”秦墨上前一步,将群臣挡在身后,揖手道。 群臣看着他的背影,暗松口气之余,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尤其老王绾等人,再一次为自己捐财货,成功留住秦墨任宰相,而感到庆幸不已。 还得是秦相啊,每每有事都能顶上! 嬴政转而把目光放在秦墨身上,稍稍缓和道:“爱卿向来有奇思,但言无妨。” 秦墨从袖中摸出一张白纸,递给嬴政道:“陛下请看。” 嬴政接过摩挲片刻,面上渐渐泛起喜色:“这纸倒是比前次见的黄纸,厚实柔韧白亮许多,已能用于书写了吧?” 他每日批阅的竹简,都是按车算的,辛苦可想而知。 若轻便白纸普及开来,旁人是否受用暂且不管,他这做皇帝的,每日便能轻松许多。 秦墨点头:“确已能用作书写,也可用于印刷典籍了。” “学馆休沐结束,大抵便会将造纸和印刷工艺,上报朝廷请功邀赏!” 嬴政大悦道:“朕必不吝厚封重赏,但这与应对义民有何关联?” 秦墨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此纸民间断难仿造,可用之印刷一些亩数不等的地契。” “义民愿助朝廷征讨百越者,便按捐助财物价值,给予相应亩数的地契。” “待大军平定百越之后,义民可凭地契,找官府领取百越土地,每三亩多给一亩,算做奖赏!” 这是变相的国债劵。 嬴政频频颔首,直道:“善!大善!有此策,也免了朝廷移民填充!” 秦墨揖手称是:“此为以利诱之,百姓对于土地的渴望,永远是无止境的。” “朝廷将百越土地奖赏给他们,纵然不亲自去耕种,也定会让即将分家立业的子侄前往继承。” “介时朝廷在奖赏之外,再为分家立业者分配口粮田,比照大秦各郡县百姓的口粮田,多分配一些也无妨。” “由此可吸引更多的年轻子弟,自愿移民填充百越!” 秦法之下,长子继承大半家业,赡养之责也全在长子,其余儿子能继承多少,全看父母是否疼爱。 有些不受待见的余子,甚至啥也捞不到,只能靠朝廷分配的口粮田,才能娶妻成家立业。 而且一旦成家,这口粮田便是与妻共有。 因为在秦墨的改革下,口粮田其实是按照两口之家授予,生了孩子可以再申领一份口粮田,不论生男生女,将来女儿出嫁,口粮田则给长子继承。 秦墨的良苦用心啊,近些年大秦各郡县的光棍汉日益减少,人口爆炸式增长,他功不可没…… 总而言之,百越之地不是塞外荒芜,多的是良田可以耕种,朝廷以利诱之即可,完全不必费劲巴拉的搞移民! “爱卿果然从不令朕失望。” 嬴政不吝赞美,却是心情大悦。 群臣也是暗暗点头,觉得颇为妥当。 只有某李姓廷尉,自觉被比了下去,心中端是不忿,想出言挑刺,又忌惮不敢。 不过,他不敢出头挑刺,有人却是专职挑刺的。 御史大夫冯劫上前一步道:“秦相,义民并非皆是大富大贵之辈,若只是捐个三五枚半两钱,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秦墨莞尔:“白纸能印刷地契,自然也能印刷债条,受他三五钱之助,待战事结束,回他五六钱之赏,不就妥了!” 冯劫却是与韩信颇有想通之处,挑刺也是一个接一个:“秦相所言之策,皆是应对捐助财务之义民。” “若有义民如前番征讨匈奴一般,自备粮草兵刃入百越杀贼,又该如何处置?” 这话就不用秦墨回答了,嬴政接话道:“百越乃我华夏之地,百越子民将来亦是我大秦子民。” “若不反抗大军,则断不可胡乱戕害。” “待征讨百越之时,朕必然要发下诏令,若有壮士愿入百越杀贼,需得随军行止,敢有枉法者,不赏反罚!” 冯劫与群臣皆是愕然,显然没料到,嬴政竟将百越之地,视作华夏之地。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啥毛病,大禹治水泄洪于南海。 所以南越本就是华夏先祖开拓过的领土,既然是先祖开拓过的领土,焉能不收归大秦版图? 楚国旧族在南越复辟,只是一个契机而已,纵然没有那些跳梁小丑,征讨百越也必需进行。 因为征讨百越,乃是名正言顺的统一战争! “陛下思虑长远,臣等拜服!” 群臣心悦诚服,齐齐向嬴政长揖大拜。 嬴政受了群臣的彩虹屁,又与秦墨商定了一些细节,终于心满意足,准备起驾回宫。 但临走时,却是催促郎中令蒙毅道:“朕发下巡守楚地诏令,已有三四日,卿可挑选好随行禁军?” 显然,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去楚地了。 蒙毅立即揖手回禀:“万余禁军皆已挑选完毕,只等陛下指定随驾官员,以及监国之臣,便可起行巡守!” 嬴政颔首:“善,稍后自有诏令颁布!” 第七十一章 这特么,曹贼的名声是撇不掉了!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老王绾颤巍巍出前,拦住正欲摆驾回宫的嬴政,长揖大拜道。 嬴政对这位老儒臣还是很敬重的,见此赶忙上前把臂搀扶,嗔怪道:“老爱卿这是做甚?” “朕知老爱卿年迈,已是不宜远行,故而此番巡守楚地,也不欲令老爱卿随驾颠簸,留守监国即可!” 他大抵以为老王绾不想死在巡守路上。 但老王绾却是摇头,坚定道:“随驾巡守,乃人臣之荣耀,臣又岂会怕苦累,纵然死在巡守路上,亦不枉此生矣。” 嬴政疑惑:“那……老爱卿这是?” 老王绾再次大拜,戚戚然道:“诚如陛下所言,臣已老迈腐朽,一次远行足以丢了性命。” “臣能看到乱世终结,又官至左丞位极人臣,按理说应当死而无憾。” “但唯独……臣近些年忙于国事,对子孙却是疏于管教,以至彼辈纨绔浪荡。” “臣真怕死后,彼辈闯下祸事,害己害人害国啊!” 老王绾说到最后,已是老眼泛红,隐有泪光。 嬴政也是为人父的,自然理解老王绾心境,但嘴上却义正言辞道:“老爱卿放宽心,彼辈若敢触犯秦法,朕必秉公处置,不使老爱卿身后名受污!” 老王绾一滞:“……” 我是这意思吗? 想为子孙求个恩典。 咋还求出个秉公处置。 皇帝受某人影响太深啊,处事风格是越来越像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老王绾念及至此,不禁幽怨白了某人一眼。 秦墨:“……” 我又没处置你儿孙,平白无故瞪我干啥? 老王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嬴政身上,也不在绕弯子,直言道:“臣观这学馆人才济济,便是诸公子公主也在此求学。” “还请陛下赐个恩典,允许臣之儿孙来此进学,纵不能学的一身艺业,也可受一番管教,将来不至纨绔浪荡。” 说着又是大拜,脑袋都快戳在地上了。 嬴政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如此小事,老爱卿何须这般作态,朕允了。” 老王绾大喜,又是再拜:“谢陛下体恤。” 群臣见老王绾求下了恩典,自也是不敢落后,齐齐拜道:“臣等家中亦有纨绔子孙,望陛下体恤,赐予学馆进学之资格。” 嬴政愣了愣,显是没料到,群臣对这学馆如此看重。 他如今对这学馆,其实也是看重的,也一直在想着,将学馆开遍大秦。 哪怕不提学馆为大秦提供人才储备,每每皆有利国利民之创造。 单是统一思想,也需多多开设学馆,辅以博士修撰自东周以来的华夏典籍,确立大秦结束乱世之功德,让大秦统治更加稳固! 但……凡事有个轻重缓急。 征伐百越与开设学馆,二者皆需国库耗费大量财力物力。 开设大量学馆,什么时候都能做。 征伐百越的契机却是千载难逢! 可如今,群臣对学馆的看重,却让他意识到,学馆的紧要性,或许不比征伐百越差。 至少眼前这座学馆,不该再放任自流! “朕皆允了,稍后关于这学馆,也有诏令颁布。” 嬴政颔首准允群臣的请求,然后领着儿女们,登上他的豪华六驾玉宇车,浩浩荡荡回宫。 秦墨与群臣出学馆相送。 待送走了嬴政一家子,群臣则是围上秦墨,由老王绾领头问道:“秦相,方才路过演武场,你那门客英布驾驭一辆四轮马车,看着倒与陛下的玉宇车做工相仿,似乎颇为舒适,何处可买?” 此间之臣,说不得便要被嬴政点名随驾。 南巡楚地遥遥数千里,又是轻车简从,若能有一辆舒适座驾,无疑要轻松许多。 尤其是老王绾,若有那等四轮马车乘坐,随驾出巡便也不是什么丢命的差事了! 秦墨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甘罗的身影,便道:“那车驾乃是少府甘罗所辖工坊制造,找甘罗即可购买,或许明日市面也将有售卖。” 群臣恍然致谢,也不再多留,或是回去找英布结算拍卖钱货,或是前往少府衙署买马车。 嬴政对巡守楚地如此急切,他们也要加紧准备了,否则路上吃苦的是自己! …… 秦墨送走群臣,招手叫来虞姬道:“你用马车拉几箱各式香水,送去宫中给长公主。” 虞姬桃花眸骤然瞪圆,但旋即却是大喜,兴冲冲回了学馆:“仆这就去!” 秦墨看的满头雾水,不明白她为啥这么高兴。 倒是一旁的韩非,捋须试探道:“君侯此举,可是想拒绝与长公主的婚事?” 秦墨点头,继而又摇头,疑惑道:“我送长公主几箱香水,怎么就扯到拒绝婚事了?” 韩非打量他两眼,却是哑然失笑:“君侯到底还是年轻啊,于男女之事不甚明了。” “君侯送香水是没错的,但不该让虞夫人去送,否则其中之意味,便是拒绝!” 秦墨愣了愣,迟疑道:“那我自己去送?” 韩非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捋须含笑:“君侯想娶长公主为妻,送了香水,这婚事便算是成了!” 秦墨:“若干脆不送呢?” 韩非:“……” 秦墨深吸一口气,半晌无语。 特么的,好心帮元嫚解围,反倒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了啊! 不送就不止是拒绝那么简单了,而是牵扯到言而无信的人品问题。 真当长公主是能随便诓骗的啊? 嬴政纵然阉了他,也没人帮他求情! 秦墨无语半晌,突然眼前一亮,笑道:“长公主要那些香水,也是要赠给诸公子公主。” “我让虞姬直接送给公子公主们,每人送出一份不偏不倚,想必也就没那多猜想了!” 韩非再次失笑:“君侯当真奇思,倒也可行。” “不过,如此拖着,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君侯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吾观元嫚长公主,虽不熟美,却也颇有风韵,想来也合君侯心意……” 秦墨越听越别扭,赶忙抬手打断他:“是谁告诉你,本侯喜欢熟美女子的?” 韩非奇怪:“陛下前番,一次送于君侯上百熟美佳人,如今咸阳城那个不知那个不晓?” 秦墨:“……” 这特么,曹贼的名声是撇不掉了! 秦墨懒得在元嫚身上多费心思,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转而道:“韩非先生,陛下方才说了,稍后会有关于这学馆的诏令颁布。” “我看,多半是要任命官员入驻管理,所以我那些产业,也该从学馆剥离出去了。” “便有劳韩非先生,为我操持一番吧。” 韩非揖手一礼:“非乃君侯之门客,何谈劳烦一说!” 秦墨点点头,也不再废话,让他去忙活,自己也进了学馆寻虞姬,吩咐她分别给诸公子公主送香水,务必不偏不倚。 虞姬略略有些失望,但秦墨的话,她又怎好不听,闷闷答应之后,赶着马车去了秦王宫。 不过,小妞听话归听话,可具体谁先送谁后送,就全看她了。 法不管束,即为可行,被认真贯彻。 所以她赶着满满一马车香水,却是先找的元嫚! 元嫚见是她来送香水,面上不动声色,仍是保持着长公主的教养,招待她饮茶之余,吩咐侍者往下搬香水。 虞姬见小心机奏效,也不敢再得寸进尺,放下茶杯拦住侍者们道:“君子有吩咐,这些香水由仆亲自分送诸公子公主,便不劳烦长公主分赠了。” 侍者们不敢再往下搬,纷纷看向元嫚,等她发话。 元嫚呆愣片刻,旋即却是嫣然笑了,示意侍者们不必再搬,只取一份即可。 然后,拉着虞姬重新坐下饮茶,意味深长道:“秦相,真是一位重情义的君子啊。” 虞姬也不知听没听懂话中含义,抿着茶水轻点臻首附合道:“君子确是有情有义。” 元嫚见她不肯袒露心声,便又道:“谒者腹中可是有秦相血脉了?” 噗—— 虞姬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咳之余连连摆手。 旁人这般问,她绝不至这般模样,说不得还要洋洋自得,再卖弄一回秦墨的体贴。 但元嫚如今身份敏感,问这话就太直接也太露骨了,她实在招架不住! 元嫚见她摆手,不由奇道:“竟是没有?” 她到底是贵族思想,大抵在她看来,秦墨不愿接受婚事,虞姬这位出身卑贱之谒者,是不算阻力的。 虞姬能左右秦墨,多半是靠子嗣。 毕竟秦墨孤苦,若有子嗣,必然慎之又慎,不肯娶旁人为妻,让子嗣沦为庶子,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虞姬否认,就很让她惊奇了! “没有!” 虞姬不敢胡咧咧,忍住呛咳认真回答,解释道:“其实……仆与君子并未有亲密之事,最多只是……咳咳。” 元嫚愕然:“只是什么?” 虞姬:“就是……嗯……就是那个……” 你是大秦长公主,要不要这么八卦,闺房密事也要打听? 元嫚也知失礼,俏脸微红,不再追问。 二女对坐无言,久久的无言。 虞姬尴尬的不行,就在她要起身告辞时,元嫚终于再次开口了:“如此说来,秦相倒真是重情义的君子了,为了你,便对父皇的暗示,装聋作哑!” 这是把话挑明了。 虞姬缩了缩脖子,突然后悔给她第一个送来了。 左右看了看那些健壮的侍者仆妇,这要是冲上来要将自己大卸八块,能否挡住? 虞姬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但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佩剑早在入宫门时,便被黄门给收缴了! 元嫚不知她心思,还笑着端起茶杯道:“元嫚以茶代酒,恭喜谒者寻得好君子。” 虞姬哆嗦着也端起茶杯:“不敢,长公主切莫如此。” 这时,元嫚的寝宫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数名黄门使者快步而入,皆是抬着大箱小箱,甚至还赶来了一辆豪华四轮轿车。 为首一人高声道:“陛下有令,长公主元嫚随驾巡守楚地,一应路上所需器具,陛下已为长公主备齐!” 元嫚赶忙放下茶杯,起身施礼:“儿臣接令。” 黄门使者们揖手回礼,退出寝宫。 元嫚转回头,苦笑向虞姬道:“谒者可知,父皇让我随驾,意欲如何?” 虞姬默然,半晌才幽幽道:“意欲撮合长公主与君子!” 此番巡守楚地,秦墨肯定是要随驾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今嬴政有钦点了元嫚也随驾,用意不言自明,傻子也能猜出来。 元嫚无奈点头:“然也,谒者可有甚想说的?” 虞姬再次默然,表情却有些古怪,又过半晌才自嘲道:“我出身卑微,又爱慕虚荣。” “都不知道君子爱我什么?竟要如此宠爱我?” “以至要拒绝长公主这般,尊贵又美貌的女子为妻!” 她说的轻松,仿佛是在道出,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疑惑。 但话里,却不再以仆自称,显是内心并不平静,也在厌弃自己的卑微出身。 元嫚心思细腻,又怎听不出她轻松之下的悲戚:“所以我说,秦相乃是重情义的真君子。” “我兄扶苏曾言,所谓皇家贵胄,在秦相眼中,与黔首小民,是无异的。” “想必谒者在秦相眼中,也与我这长公主,并无太多不同,纵然有差别,也只在姿色……” 元嫚说到这里,忍不住瞧了瞧虞姬那与年龄不符的累赘,突然有些明悟‘就是那个’是个什么玩法了。 很有画面感! 元嫚摇头甩走肮脏画面,继续道:“谒者能陪秦相同甘共苦,一起住那朴实茅舍,一起去哪塞外征战,秦相又怎能不宠爱呢?” 这一番宽慰,倒是有理有据。 虞姬自也是知晓的,但面对皇帝的施压,她心中之无力,又岂是宽慰能解,壮着胆子悻悻然道:“侯夫人之位,我怕是坐不成了!” 元嫚顿时满头问号:“???” 虞姬见她目光奇怪,赶忙收了本相道:“仆就先告辞了。” 说着麻溜起身,不给元嫚再挽留的机会,迅速跳上马车,去往别处送香水。 元嫚目送她离去,却是哭笑不得。 第七十二章四目相对,长公主可是爱慕我? 身份不同,看待问题的眼光,便也不同。 元嫚身为皇家贵女,断然无法理解虞姬,对尊贵身份的渴望。 说矫情点,她倒宁愿自己是虞姬,不必背负家国大义,能得一君子携手,纵是贫苦亦足矣。 更何况虞姬的君子,也并非真正贫苦,那是军功彻侯、封国之主、大秦宰相。 外人眼中的廉苦自守,其实却是惬意自得,小日子过的滋润,便尊贵如父皇,怕也比不得…… 虞姬一介贱籍舞姬,能得如此君子宠爱,怎能不让人艳羡? “真是美物啊,啧啧。” 仆妇们见元嫚似有愁绪,便故作惊喜的查看那些香水,咂嘴赞叹不已。 元嫚回神,转而看向那一瓶瓶香水。 方才她的心思,全在虞姬身上,并未关注仆妇们搬下来的香水,如今仔细再看,不由也是美眸发光。 那一个个琉璃瓶,精致而又别致,造型不一颜色不一,不乏卡通萌化的花果和动物造型。 元嫚看的欢喜,拿起一个‘小鹿斑比’把玩,最后拔出小鼻头塞子,倒出一滴腹中香水闻嗅。 乃是麝香,似乎加入了其他香料调配,闻之淡雅雍容! “好味道,日后秦相尚公主,这些美物也将是公主之产业,羡煞旁人哩。” 仆妇们耸动鼻子闻嗅,不无艳羡道。 元嫚微愣,旋即却是表情古怪,看向虞姬驾车离去的方向,似有惭愧之色。 仆妇们与她朝夕相处,一看她这表情,便知她在想什么,立即七嘴八舌相劝。 “公主啊,您可不要心软。” “那秦相是何等君子,难得陛下也有意撮合,若是错过了,便后悔莫及。” “莫非……莫非公主不喜秦相,故而游移不定?” 最后一句问话,却是问进了元嫚心里,垂眸道:“父皇之命难违,我喜不喜又何妨。” 仆妇们知她秉性,一听这话便知心意,顿时大喜出谋划策道:“那谒者惯会妆扮,可咱们宫中也不乏巧手,定要让公主妆扮胜她百倍。” 众仆妇握拳,士气旺盛,有妇更是说道:“是极,务必让秦相见了,便鹊儿梆硬!” 元嫚:“……” …… …… 随着元嫚接到伴驾巡守诏令,宫外的秦墨也同样接到伴驾诏令。 另外,关于学馆的诏令,也传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并没有派官员入驻,而是直接任命韩非为博士,仍然统管学馆大小事宜。 余者夫子们,也封舍人。 往后学馆一应花销,皆由国库支付! “君候,非只愿做君候之门客,不愿为朝廷之官吏,这博士不做也罢。” 韩非手里捧着官印告身,却是满脸不情愿,来茅舍找秦墨帮他辞官。 秦墨摆手:“事还是那些事,不过是领朝廷一份俸禄,先生何必纠结。” 韩非肃然摇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非若为朝廷之官吏,与君侯又该如何处之?” “这太简单了!” 秦墨洒然一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便不是我门客了。” 韩非老眼骤然瞪圆,继而气愤摔了手中官印告身,拔出佩剑道:“非愿以死明志……” “好了,好了,别动不动抹脖子哈~!” 秦墨赶忙按住他剑柄,哭笑不得道:“不为客,可为友,兄长啊,你怎转不过弯呢。” 一声兄长,喊得韩非一滞,悻悻收了佩剑道:“君候为相,从来独善其身,往后怕是要疏远为兄了。” 秦墨摇头:“我便是不疏远兄长,陛下也不会怪罪。” “须知,陛下敢让兄长统管学馆事宜,便是不顾忌你我关系,信得过兄长品行。” “否则又岂会自找麻烦,为国事留下隐患,兄长自己不也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想必任了官,便不会因私废公。” “所以,陛下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韩非哑然,半晌幽幽道:“为旁人,自是不会因私废公,为君候那就两说了……” 秦墨摆手打断话头,嗔怪道:“兄长难得休沐,没事赶紧回家陪伴嫂夫人,我这里还要准备巡守路上的用具。” 韩非讪然不再多言,捡起官印告身,离开茅舍回家。 …… 傍晚时分,虞姬终于送完香水,将马车送进学馆,然后兴冲冲回了茅舍,拉着秦墨便向外走。 “这么晚干嘛去?后日就要随驾出巡了,还得收拾东西呢!” 秦墨反手将她拉回来,继续整理箱笼。 虞姬抢过箱笼,一边快速整理,一边道:“前几日不是说了嘛,仆想带君子去女闾耍耍,顺便介绍一些好姐妹给君子。” 秦墨顿时无语:“你还真打算让我落下浪荡名声啊?是不是在宫中受什么刺激了?” “仆入宫送香水时,赶巧遇到陛下传诏令,让元嫚长公主也随驾巡守。”虞姬幽怨道。 秦墨恍然:“那便去女闾耍耍也无妨。”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那些姐妹,前番为出征大军捐助,足有十万钱,朝廷想来是有封赏的,怎还在女闾……为业?” 虞姬看他一眼,笑道:“陛下前番置换贱籍移民塞外,按理天下贱籍皆该踊跃前往。” “可为何,仍有许多人,在殷实之家做事呢?” 秦墨愣了愣,却是哑然无语。 上有政策下也对策,嬴政置换贱籍移民塞外,许多富贵之家,为了留住那些用得顺手的奴仆,便主动为他们入了良藉。 然后,再以雇佣的形式,招入家中做事。 而那些得了良藉的奴仆,也乐于服侍原来的主人,打死不愿去塞外。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富贵人家做事,总比黔首小民好活! 同理,那些只会以色娱人的歌姬舞姬,纵然得了封赏,有了虞姬这般的官身,可单靠封赏的那些田宅,恐怕还没以色娱人过的快活。 想当初,虞姬刚到秦墨这里时,携带的美饰华服,一般官吏还真享受不起…… “你那些姐妹,若是领着官身,如何还能以色娱人?有损朝廷体统,怕是要罚的!”秦墨沉吟又道。 虞姬嘻嘻一乐:“若只是在家中请客宴饮呢?” 秦墨再次哑然,交际名媛那一套都搞出来了,真是煞费苦心啊。 虞姬见他不在言语,却是突然闷声问道:“君子,如果你将来尚长公主为妻,还会对仆这般爱护吗?” 秦墨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反常,柔声道:“你想那么多作甚,我不尚公主不就妥了。” 虞姬摇头,认真道:“仆是说如果,仆也早晚会人老色衰,到那时君子还会爱护仆吗?” 秦墨嘿然,可不等话说,虞姬却又豁然笑了,拍了拍腰间剑柄道:“那天若是君子嫌弃仆了,仆便自己了结,省的徒增那许多烦恼!” 她这话说出口,仿佛心结都打开了,眉宇间的淡淡愁绪,瞬间消散一空。 但秦墨却被她轻松之后的决然所惊,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一世,我定不让你重蹈覆辙!” 虞姬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收拾好两个箱笼,道:“现在能出去耍了吧?” “真去啊?” “怕甚,她们又不会吃了你……” …… ……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秦墨与虞姬的闺蜜们,也整整嗨皮了两日。 而这两日间,拍卖会的盛况,也已传遍咸阳城大街小巷。 百姓对征胡戏津津乐道,更对价值不菲的域外商货,咋舌不已。 那些有幸参加拍卖会的商贾士子,成了百姓争相追捧的对象,他们手中的域外商货和宝马,原本还打算带回家乡贩卖。 可没等带出咸阳城,便已被重金抢购一空。 出塞有大赚头,俨然成了百姓们的共识! 值此时机,嬴政也颁布了一条诏令,内容大致分为两部分。 一是放开百姓禁锢,商贾不在算入贱籍,给予口粮田耕种,经商之余不可荒废良田,也不可以资财充抵更卒徭役。 否则但有查实,一律抄没家财,罚为终身苦役。 这算是放开了一点,却又没完全放开! 毕竟,不荒废良田好办,能租给旁人耕种,还能赚些。 但不能以资财充抵更卒徭役,便是一道重重的枷锁,哪怕把生意做到西伯利亚,每年都得乖乖回来服徭役。 二是域外各国人等入塞,需得先服三月苦役,才可准许经商生活,每年如此。 这就很霸道了! 既钳制大秦商贾,免得搞出‘拿外国护照,赚国内钱’的脏事。 又对域外商贾入塞,予以一定的限制,来了你就得建设大秦,否则便没资格,在大秦这片土地上立足! 嬴政之所以颁布这些诏令,完全是因为拍卖会所得,已经缴纳了商税。 数量之巨,俨然超过一个上等大县的一年税赋! 面对如此巨利,嬴政和满朝公卿,皆是意动,便在保证耕战的前提下,有限的放开百姓禁锢。 换句话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毕竟治理如此大的集权制国家,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切都需要尝试,不行再改! 诏令颁布之后,咸阳轰动,关中轰动,商贾痛哭流涕,朝着秦王宫的方向,行五体投地大礼。 而在这鼎故革新之际,嬴政的御驾却已出了咸阳城,率领随驾百官,以及万余精锐禁卫,南下前往武关。 “爱卿啊,你到底是堕落了!” 玉宇车内,嬴政看着面前哈欠连天,黑眼圈深重的秦墨,不由好气又好笑的嗔怪道。 大闺女元嫚就在他身旁伺候,正在冲洗一套精瓷茶具,但那小眼神,也在不时往秦墨身上瞟。 秦墨这两日和一帮女闾出身的女官厮混,旁人或许不知道,这父女俩却是一清二楚。 很让人无奈啊! “实在是谒者虞盛情相邀,那些女官也都是谒者虞的好友,臣推辞不过,只能前去饮宴。”秦墨满脸惭愧道。 嬴政皱了皱鼻子,道:“爱卿这几日到底喝了多少?” “嗝~!” 秦墨打了个酒嗝,讪然道:“浅尝,就是浅尝,主要是研究了几种乐器。” 嬴政哭笑不得:“还研究了几种新式乐器?” 秦墨点头:“是呢,要不要臣取来乐器,为陛下演奏一番?” 嬴政没好气道:“爱卿还是先回去醒酒吧。” 说着,向身旁的元嫚道:“送秦卿回自己车驾歇息,等他酒醒再来见朕!” 元嫚领命,也不在鼓捣那早已洗过三四遍的茶具,扶着秦墨下了玉宇车,登上跟在后面的五驾公候车。 车内,虞姬俏脸红扑扑的还在酣睡。 元嫚将酒气熏天的秦墨,扶到虞姬旁边躺下,然后似乎体力不支,一个不稳直接压在秦墨身上。 秦墨:“……” 嗯,b+,最多c,比虞姬可差远了。 秦墨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 他虽有醉意,却意识清醒,断不敢非礼长公主,赶忙张开双臂以防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嘴里道:“臣失礼了,长公主快快起身。” 元嫚俏脸通红,双手按着秦墨肩膀,慌乱起身坐到一旁,悄悄看向虞姬。 见小妞还在酣睡未醒,这才暗松口气。 可紧接着,心里却是感觉莫名的刺激! 尤其是虞姬就睡在一旁,她与秦墨这般,当真是又罪恶又刺激。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 秦墨不知她吊诡心思,见她慌乱,便道:“长公主可先回自己车驾歇息,臣酒醒之后,自会去面见陛下。” 元嫚摇头:“秦相与谒者酒醉,不能无人照拂,父皇会怪罪我的。” 秦墨:“其实……可以叫个侍者来照拂。” 元嫚:“……” 元嫚哪里肯走,只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走。 秦墨彻底没辙,只能听之任之,闭上眼睛假寐。 但过得半晌,突觉身旁有窸窸窣窣之声,睁眼一看,却是元嫚正凑近了打量他。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都愣了! 元嫚前次见过秦墨酒醉,还以为他不打鼾,就是睡熟了,哪知这次他是假寐,顿时尴尬的不行。 秦墨愣了片刻,接着酒意幽幽道:“长公主可是爱慕我?” 元嫚:“……” 要这么直接的吗? 先更后改 秦墨的骨子里,其实是挺怕麻烦,或者说是有点咸鱼。 有些事情,其实就是出于莫明使命感,以及心中之抱负,他可以身体力行去做。 也愿意为之奋不顾身去付诸行动! 但有些事情,到了他如今的这般身份,这般地位,已经完全不必太复杂化。 说句俗套又现实的,如果他想要女人,多少没有? 所以,简单直白点也没啥不好! “秦相,我……我……” 元嫚张口结舌,半晌也没别憋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是臣问的太直白了吗?那就委婉一些!” 秦墨笑了笑,看着元嫚,转而说道:“长公主想予臣为妻吗?” 元嫚:“……”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 委婉在哪里啊? 秦墨温和道:“长公主与臣年纪相仿,或许臣痴长岁余,长公主若不嫌弃,唤我兄长即可。” 元嫚见他如此,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秦墨那邻家兄长般的亲切感。 心中之拘谨,不觉也消散许多,她抿了抿嘴:“兄……兄长~!” 秦墨莞尔点头应了下来,从车厢壁柜里,取出一颗拳头大的冰镇西瓜,与她分食道:“这才对嘛,你我本是年轻人,便该活的恣意一些。” 元嫚与他同吃域外西瓜,拘谨已是彻底消失。 但听他如此说,却是苦笑:“身为皇家公主,怎能恣意?又怎敢恣意!” 秦墨哑然,理解颔首道:“如此说来,长公主只是遵从陛下旨意,你我之事也可也不可?” 元嫚吃瓜的动作一顿,俏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垂眸低声说道:“那倒不是……元嫚往日也颇仰慕兄长。” 仰慕一词,耐人寻味。 便如虞姬初见他时,也说是仰慕他。 元嫚与他接触甚少,若说爱慕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见钟情,然后就情不自禁的见了色起了意…… 秦墨腰身不自觉挺拔起来,声音也愈加浑厚有磁性:“那,长公主仰慕我什么呢?” 元嫚:“???” 什么鬼? 这是要我好好夸一夸你吗? “总之,元嫚是很仰慕兄长的。” 元嫚轻抿红唇,强忍笑意道。 她此时突然有些明悟,嬴政和秦墨为何能够相处融洽,远超君臣之宜了。 这俩人都是妥妥闷骚型,那是臭味相投啊! 秦墨咂了咂嘴,继续吃瓜,含糊道:“长公主,此事,你还是慎重考虑一番吧。” “我虽不是什么宠妾灭妻之辈,但也不会尊妻灭妾,入得我家门,那便是一视同仁。” “而你生在皇家,自有尊卑有序的处世准则,与我相处久了,或许便要受委屈!” 这是忠告,与元嫚这位长公主而言,很重要。 否则便是理念冲突,恐将闹得家宅不宁! “元嫚知晓了。” 元嫚垂眸点头,此时西瓜已经吃完,她也不在多留,最后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虞姬,便告辞下车。 秦墨长出口气,心中块垒尽去,倒也舒坦,为虞姬盖上薄被,借着酒意微醺,也自酣然入睡。 但他不知道是,下了马车的元嫚,却是笑颜如花,甚是欢喜。 秦墨的忠告,与她而言乃是正中下怀的解放,便是日前游移不定,此时也笃定了。 尊卑有序,皇家体统,皆是她早已受够的规矩。 若能摆脱,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话又说回来,她并非不知秦墨秉性。 能把出身卑贱的虞姬,爱护如至亲……这也是她仰慕秦墨的原因之一! …… …… 傍晚时分,秦墨终于酒醒,前去拜见嬴政。 而嬴政也没再提他这几日的荒唐,只是沉着脸递给他一片竹简,让他观瞧上面文字。 竹简内容很简单,大抵是说南阳郡官吏有贪腐枉法之辈。 落款三个字:锦衣卫! 贪腐枉法什么的,秦墨并不奇怪,毕竟这玩意儿,不论到了哪朝哪代,都是禁绝不了的事情。 出现了,重罚重刑便是! 倒是下面的落款,着实把秦墨吓一跳。 锦衣卫! 他曾经跟嬴政提过一嘴,在御史监察之外,创建一个隐秘机构,同样用于检察官员和百姓。 两者一明一暗,相辅相成! 彼时嬴政并未做答复,没想到私下里居然已经搞起来了。 而且看样子也颇具规模了,已经延伸到关中之外! “大秦将将一统天下,便已有官吏沉溺享受,堕落腐败至此,朕痛心不已!” 嬴政将竹简收回,冷然道。 秦墨:“……” 这话听着意有所指啊。 是责怪我最近太懒散浪荡吗? 可我不揽权,不也是您默许的嘛! 况且,我以前便是如此啊。 嬴政似乎察觉他的心思,摆手道:“爱卿做事妥帖,却是不必多想,朕只是无处宣泄心中之怒。” “朕自称始皇帝,奢望将大秦基业,传至二世三世,乃至万世。” “但照此这般,恐不出百年,大秦便已尽失气运啊!” 商鞅变法,与统治而言,有利有弊。 利在于打破贵族壁垒,让百姓化身虎狼。 但弊端也在于打破贵族壁垒,让庶民百姓多了不该有的念想。 由此延伸的话,便是那句华夏王朝更迭的诱因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嬴政得了天下,万民是服气的。 但你的子孙,若是不成器,吾辈当自强,便也坐得天下! “陛下,君……” 秦墨张嘴便想来个君主立宪,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止住,顺势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只管将基业打下。” “最多打厚实一些,儿孙纵然败家,也能多败个几年!” 嬴政不置可否的点头,奇怪看他一眼道:“爱卿,似乎是有话要讲啊,怎又转了话锋?” 这就是太了解的坏处,彼此一撅屁股,便是基情……便知对方要拉什么屎。 他言语间的迟疑停顿,并不能瞒过嬴政的眼睛。 秦墨肃然道:“陛下,臣终究是臣,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嬴政丹凤眼微眯,突然扬起手中那片竹简,往秦墨头上敲,骂道:“再敢如此装腔作势,朕今夜便让你与元嫚成婚,顺便斩了你那碍事的小情妇!” “朕若将你视作臣,方才便不会说那些话!” 他似乎真有些生气了,话里话外不再以爱卿称之,而是一口一个‘你’字。 秦墨也不躲,生受了嬴政一敲,赧然道:“陛下莫怪,臣确实有些想法,但此法不适用于陛下,甚至不适用于太子殿下。” “而且后世真施行下去,也不知会变成甚模样,甚至可能害了大秦传承,故而臣不愿说。” 嬴政挑眉,心中却是愈加好奇:“秦之统治,亘古未有,卿也曾说,时移世易当行新法。” “秦因变法而强,而今又怎能固步自封,良法皆可试之。” “卿且言之,朕且听之,不会怪罪!” 秦墨见他真想听,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陛下与太子为根基,将大秦推至巅峰,而后或可将皇帝之权责虚化,或神化,国事全权交予臣子处置。” “如此,可防后世出现败家子孙,胡搞瞎搞将大秦基业败光!” 嬴政疑惑:“就这?” 秦墨点头:“就这!” 嬴政哭笑不得,道:“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君有昏庸之君,臣却是千挑万选,总不至在国事上出差错。” “朕其实也思虑过类似之法,爱卿与朕倒是不谋而合。” “只不过,欲行此法,还需改革官制与军制,日后再说吧。” 秦墨再次点头:“正该如此!” 嬴政收回思绪,转而道:“南阳郡之事,爱卿怎么看?” 秦墨毫不犹豫道:“查实之后,重刑处之,唯有如此才可压制彼辈气焰!” “确实如此。” 嬴政丹凤眼中凶光闪烁,嘿然道:“朕必让彼辈后悔活在世上!” 后世都说朱重八对贪官污吏狠,贪污超过六十两白银便要扒皮实草。 其实秦法对待贪官污吏更狠! 最起码老朱还是按白银算,秦法是直接按铜钱和粮食算,贪污价值超过百枚半两钱或十石粮食。 便是肉刑,腰斩砍头不一而足! …… …… 有南阳郡之事打底,巡守楚地的路上,嬴政便不再只是观察民生。 而是走一路查一路,未出武关,便已将关中各县官吏吓个半死。 幸而如今关中有内史腾坐镇,自上任之后,已经烧过三把火,官吏早将窟窿填补上。 嬴政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只免了几个处事不明的官吏,罚去做苦役。 这让战斗欲旺盛的嬴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待出了武关,嬴政果断不在按常理出牌,原先定好的巡守路线,他却偏偏不走,绕着弯子突袭其他县乡。 那些原本准备迎驾的县乡官吏,听说嬴政改变了路线,只得悻悻作罢。 可不等他们消停两天松口气,嬴政却又杀了个回马枪,率领百官和万余禁军,叫开县城城门,直接奔着县库而去。 “陛下,此间账目与库存相符,并无太多差错,余者皆在正常损耗之内。” 冯劫满头大汗从县库出来,向嬴政禀报。 嬴政颔首,转而看向那些战战兢兢的县中官吏,嘿然道:“诸卿不必如此,朕只是心血来潮,查验一番。” 官吏们心说,我信你个鬼,但嘴上却道:“臣等为君牧民,难免有错漏,陛下时时督促,理所应当!” 嬴政大手一挥:“皆给上等考评。” 无处发泄归无处发泄,查不出贪腐,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这说明南阳郡只是特例,秦法依旧在威慑着天下官吏。 因而,他倒也不吝给勤恳的官吏记功。 众官吏大喜,齐齐拜道:“谢陛下恩泽!” …… 稍后,嬴政在县衙下榻,前方就是南阳郡了,他要好好酝酿一番。 秦墨与百官陪他吃晚饭之际,一位不想干的布衣士子,持着金漆令牌入衙堂拜见,上来便道:“陛下,南阳郡之苦主皆已带到。” 秦墨仔细打量来人,心说这便是嬴政暗戳戳设置锦衣卫了。 但百官却是疑惑,不明白这人是什么身份。 嬴政并不急着召见苦主,反而向百官介绍那人道:“此人乃锦衣卫百将,与御史一般有监察百官和百姓之责,皆配金漆令牌。” “诸卿当看仔细了那令牌,免得日后见了不认识!” 百官为之一愣,旋即无不变色,已然明白嬴政之意。 皇帝这是明里暗里两手抓啊,日后官吏再想搞点小九九,便要掂量掂量,身边有没有这种穿着布衣,却暗藏金漆令牌,身份等同于御史的家伙了! 嬴政将百官面色尽收眼底,见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多言,转而向那锦衣卫百将道:“带苦主进来吧。” “喏。” 锦衣卫百将揖手领命而去,过得片刻,一位被斩去左脚,剜去鼻子的老者,被他背入堂中。 嬴政面无表情,百官也面无表情,只有秦墨却是不忍卒睹。 往年秦法之肉刑便是如此,动辄砍手砍脚挖鼻子,好好一个人,或许只是跟人发生口角,撕扯两下,便被抓起来,以肉刑伺候。 当然,这不能说是错的,若没有如此酷刑,当年大秦怎能震慑这先秦时代桀骜不驯的百姓? 百姓又怎能完全服从大秦朝廷意志,将潜力全部转移耕战上! 苦主老者入堂之后,先是惶恐,接着便是痛哭流涕,哭的撕心裂肺,抓挠着干瘪的胸膛,声如泣血。 嬴政纵然铁石心肠,亦是看的不忍:“百姓蒙受如此大冤屈,朕为君王便有过!” 百官坐立难安,齐齐惭愧拜道:“臣等为君王牧民,民不能安居乐业,乃臣等之过。” 秦墨摇头一叹,亲自上前安抚那老者道:“莫哭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在此,百官在此,纵有天大冤情,也给你办了!” 老者趴在地上,哭泣声渐渐停止,扯住他的衣角道:“他们都说自己有过错,却无一人问我如何,唯独君长上前关爱,君长当是为我伸冤之人!” 此话一出,嬴政和百官,齐齐老脸一红。 秦墨却没闲工夫关注嬴政和百官如何,只是道:“你便说吧,是那个害你如此之惨?” “南阳郡郡守,我亲族百十余口,皆死于他手!” 老者咬牙切齿,恨声道:“若非有锦衣卫将我从监牢提出,怕是也早已埋入黄土。” 秦墨听他谈吐不凡,便又道:“你家中以往可是贵族?” 老者一滞,低下头颅不语,六国贵族向来是大秦打压的对象。 当着始皇帝和满朝公卿的面儿,被点出是六国贵族,实在不利于伸冤! 第七十四章 千刀万剐 …… 老者不说话,那锦衣卫百将便主动道:“此人原籍新郑,名叫业,姬姓公孙氏,秦灭韩时,举家迁到南阳郡避祸。” 秦墨恍然点头,这么一说就全明白了,确实是旧贵族无疑。 在这先秦时代,普通黔首庶民,不可能同时拥有姓和氏。 姓乃是祖先赋予,氏则五花八门,尊贵者常以封地、官爵、传承为氏,彰显自己的身份。 比如嬴政,他祖先姓赢,被周天子分封在赵城,因而又以赵为氏,便是嬴姓赵氏。 当年秦国跟赵国,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但其实两国国君,都是嬴姓赵氏的同族,论资排辈的话,指不定谁叫谁大爷…… 而眼前这位老者业,姬姓公孙氏,拆开来解读,就是祖先姓姬,最早乃周天子一脉,周天子分封兄弟诸侯,韩国国君也姓姬。 而公孙这个氏,则表明他或他祖上,应该是某一代韩国国君的孙子,后便以公孙为氏,彰显自身。 因为诸侯之子称公子,诸侯之孙称公孙! “我虽为旧族,迁到南阳避乱,便是只求苟安,愿为秦君治下之黔首,更卒徭役赋税钱粮,亦从未缺漏。” “如此,秦君还容不下我吗?” “既容不下我,秦君何必使我出役食我赋税?岂非无信无义!” 公孙业见堂中众人神色有异,却是豁出去了,泣血斥责坐在上首的嬴政。 百官大怒:“安敢谤辱君王?!” 嬴政面色沉凝,摆手压下百官道:“所言有理,不算谤辱。” 而后,看向公孙业漠然道:“朕稍后颁布诏令,六国旧族若无枉法乱纪,郡县官吏不可苛待。” 公孙业一滞,怒色僵在脸上,眼中却又落下泪水,再次伏地痛哭:“陛下啊……为何不早颁诏令……我可怜的子孙何辜啊……” 秦墨皱眉看向那锦衣百将,眼中带着询问。 锦衣百将立即揖手道:“此人虽是迁居南阳,却颇善经营,因而家业兴旺。” “南阳郡守与郡尉,皆贪慕他家宅田亩,便趁他家秋收,雇人收割庄稼之际,治他意图聚众谋反之罪。” “此事上报朝廷后,朝廷亦有批示,准予缉拿查办!” 此话一出,嬴政沉凝的脸色彻底黑了,怪不得这公孙业敢面刺君王。 事关谋反,肯定是需要他亲自批示的。 但他这皇帝坐居深宫,根本不明情由,只是朱笔一勾,便已冤死公孙业满门! 嬴政冷冷看向百官中的冯劫和李斯,骂道:“尔等还不出来谢罪!” “臣有罪……” “臣有罪……” 两人赶忙起身离席,惶恐请罪。 这两人,一个监察天下的检察长,一个最高法大法官,事关谋反的卷宗,能出现在嬴政案头,必由二人事先梳理查证。 可如今冤情摆在眼前,他们失职了! 秦墨上前几步,拜道:“陛下,此事之起因,乃在国策大略,否则李廷尉和冯大夫,也断不会疏忽大意。” 嬴政煞气腾腾瞪了二人一眼,漠然道:“皆罚一年岁禄,再有疏忽,二罪并罚!” 二人再拜领罚,羞惭退下。 嬴政转而看向那锦衣卫百将,问道:“堂外还有多少苦主?” 锦衣卫百将答道:“莫约百人,旧族庶民皆有。” 嬴政脸色难堪点头:“这还只是活着的,遭灭口者不知更有多少,朕看也不用一一接见了……” 说着看向秦墨,从袖中拿出一枚虎符:“爱卿领五百甲士,即刻前往南阳郡,将郡治一应官吏缉拿,朕稍后便到。” 赵高双手接过虎符,转呈给秦墨。 “喏!” 秦墨领受虎符,搀起还在痛哭的公孙业,又叫上那锦衣卫百将,快步出了衙堂。 …… …… 南阳郡治设在宛县县城,秦墨率领五百禁卫骑兵赶到时,已经是次日晌午时分。 “君子快看,那便是宛城城墙。” 虞姬收起千里镜,遥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向秦墨道。 小妞乃是楚人,而南阳郡又是楚地,因为她也算颇为熟悉了! 秦墨看着遥遥在望的宛城城墙,向落后一个马身的锦衣卫百将问道:“百将,南洋郡治的官吏人等,可知锦衣卫探查之事?” 百将揖手答道:“吾等行事并不张扬,平日与民间百姓一般,操持各行各业。” “便是前番将公孙业自郡狱提出,也是陛下传的诏令,只说要押到咸阳处死,震慑天下旧族!” 秦墨满意点头:“甚善,可知南阳郡兵驻扎在何处?” “城东三里处。” “引路。” “喏!” 百将大抵已明白,秦墨打的什么主意,快马出前引路。 秦置郡县,深谙制衡之道,除郡守郡丞主管民政外,另有郡御史行监察之责,郡尉掌全郡兵事。 三方互不统属,互不干涉。 但按照锦衣卫掌握的证据,执掌郡兵戍卒的郡尉,早已与郡守沆瀣一气。 秦墨率领这五百骑,突击缉拿郡治官吏,自是手到擒来。 可如果郡尉得到消息,蛊惑郡兵戍卒抗法,那麻烦可就大了。 须知如今天下初定,各郡之郡兵戍卒,都是打老了仗的老秦军坐镇,这些老卒闹起来,破坏力将是惊人的! 反之,擒贼先擒王,南阳郡的王,并非什么郡治官吏,而是这些郡兵戍卒。 只要将他们控制住,南阳郡治官吏便是集体谋反,也闹不出大风浪! …… 半个时辰后,五百余骑赶到郡兵大营外。 值守军卒远远看到这支人马时,已经关闭了营门,待五百余骑近至营门一箭之地时,营墙上更是已经站满军卒。 皆是刀出鞘,箭上弦,戟矛林立! “来军是那一部?” “主将上前答话,亮出印绶,否则按乱军处置!” 营墙上传出煞气腾腾的呼喝声。 秦墨催动胯下白马前出,高高举起虎符道:“奉陛下之命,前来接管郡兵。” 营墙上的郡尉为之一愣,继而眯着眼睛打量秦墨片刻,喜道:“可是秦墨秦大将军,额是皂啊。” 这次换秦墨愣了,强压心中涌起的烦躁感,喝道:“速开营门,交接兵权。” “喏~!” 皂亢奋应了一声,命军卒收了弓刀矛戟,亲自去开营门,率领一众大小将官迎接:“大将军,久违了。” 营墙上军卒亦是高呼:“恭迎大将军!!!” 秦墨率领五百骑,径直来到皂面前,生硬道:“虎符何在?” 皂与众将官见他如此模样,心中隐隐惶恐,赶忙拿出贴身虎符,双手呈交秦墨,嘴里道:“自伐齐之战后,吾等已是许久未见大将军了,大将军还是那般风采依旧……” 啪—— 秦墨一手接了虎符,一手马鞭却已挥下,结结实实抽在皂肩上。 皂身上穿着铁甲,这一鞭自是伤不到他,但秦墨满面怒容的模样,也着实把他吓得够呛,呆愣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身后一众将官,更是张口结舌,不明白秦墨为何如此生气。 秦墨领兵征战事,堪称治军极严,可手下将官军卒犯错,却从来都是让军法官施行。 亲自动手殴打部下的事情,这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至少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头一遭! 啪啪啪—— 秦墨打了一鞭似乎还不解气,一连又在皂身上抽了数鞭。 最后更是跳下白马,冲进一众将官群中,劈头盖脸就是猛抽,直到抽断了马鞭,方才作罢。 皂与众将官无人敢躲,虽是挨着鞭子,却没有气恼之色,反而是脸色越来越惨然! 只有营墙上的军卒们,看的愕然不已,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呛啷—— 皂突然拔出佩剑,架在脖子上凄然道:“末将让猪肉蒙了心,还望大将军美言,莫让陛下连坐吾等家眷。” 秦墨深吸一口气,但却提不起半分心气,只觉浑身被抽空般,踉跄倒退几步靠在白马身上,恨声道:“尔等之罪,足以腰斩弃市,连坐三族为终身苦役!” “苦役吗?能活着就好……” 皂呢喃一声,旋即猛地拉动剑柄。 噗—— 扑通—— 鲜血喷溅,溅了秦墨满身,尸身随之倒地。 一众将官看着皂的尸身,也是面如死灰,各自拔剑自刎,顷刻间满地鲜血尸身。 秦墨并未有丝毫阻拦,只是看着场中仅剩孤零零两人,道:“你们可曾掺和?” “若是有牵连,趁早自我了结!” 秦墨给他们拔剑自刎的机会,乃是能做的最大宽容。 换了嬴政来处置,便是真正的腰斩弃市。 腰斩之酷烈,并非是一刀铡为两段那般简单,还要以木板堵住腰腹创口,以免肠肚外流。 犯人一时不得死,却又痛不欲生,其惨烈让人发指! “吾二人乃军法官,不甚合群,却是不知他们因何要自刎。”仅剩的两名将官苦笑道。 秦墨点头道:“很好,记得见了陛下,也要这么说,否则隐匿不报,亦要连坐受罚。” 二将并未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苦涩揖手拜道:“吾等确实不知。” 秦墨颔首不再多言,扶着马背想要站直身体,但一时竟是使不上力气,反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瘫坐在血污中,眼中也终是落下泪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虞姬赶忙跳下马,上前搀扶他。 那锦衣卫百将亦是下马,与虞姬合力,才将秦墨搀起。 秦墨深吸一口气,泪眼看向那仅剩二将道:“擂鼓,点兵!” “喏。” 二将闷声领命,拥簇着他进入营寨,五百骑士在后亦步亦趋。 咚咚咚—— 稍倾,营寨内响起震天战鼓声,茫然无措的军卒,纷纷下了营墙,至校场集结。 三通鼓毕,六千余戍卒整齐列阵,但那股老秦军锐气,却是看不到了,有的只是惶然。 秦墨登上点将台,一一扫过那些颇为熟悉的面孔,提气朗声道:“尔等之中,不乏跟随我征战多年的老卒,也当知我最恨的是甚。” “军人是用来保卫百姓的,不是用来鱼肉百姓的!” “谁掺和了皂那些事,自己站出来,若无勇气自刎,便让袍泽代劳,还可落个痛快,落个全尸。” “否则陛下亲至,查奸除弊之下,便是生不如死的腰斩大刑!” 六千戍卒面面相觑,稀稀拉拉走出数人,看铠甲发髻样式,也都是军官。 秦墨默然摆手,数位军官揖手拜谢,或自戕,或对刺胸膛,顷刻又是满地鲜血尸身。 偌大校场,陷入死一般寂静! 军阵中或许还有心存侥幸者,也或许没有,秦墨却是懒得再督促,也没有心气了,只是朗声道:“彼辈串联郡治官吏,欺压鱼肉南阳士民,实是罪有应得,余者不必多想。” 他说着,拿出虎符高举在手道:“奉陛下之命,缉拿南郡郡治所有官员。” “令,大军即刻开拔,封锁宛城各门,陛下到来之前,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此去,是为皂等复仇,若无那等人教唆,军营之中谁会去想蝇营狗苟之事,诸君可莫要放走一人啊。”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垂头丧气的六千军卒,顿时齐举刀矛:“喏!!!” 正如秦墨所说,若无旁人教唆,这些整日在营寨里打熬的秦军,怎会去想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那些郡治官吏,该死! …… 秦墨率领近七千兵马,浩浩荡荡杀往三里外的宛城,到地方之后二话不说,先接管城防,关闭各个城门。 然后直奔郡署,大小官吏见一个绑一个,但有反抗者,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鞭子,再宣读始皇帝诏令。 若如此仍是反抗,当场格杀! “秦相,吾乃二千石大臣,怎可折辱至此?” 郡守司马徽被军卒捆成粽子,押到秦墨面前,犹自愤愤叫嚷。 秦墨看了看他那一身肥膘,森然道:“当初你出咸阳赴任,尚是精瘦男儿,如今不过区区两载,却已肥胖如豘,看来是真没少吃油水。” “我想到一种刑法,以渔网包裹全身,再从网眼中下刀子,一片片割下肥肉,割足三千六百刀。” “待陛下赶至,正可为你刮刮油水!” 司马徽打了个激灵,直接吓得屎尿齐流,匍匐哀求道:“吾不曾得罪秦相,何苦恨吾至深……求秦相给某一个痛快啊……” 秦墨抬脚将他踹翻在地,狰狞道:“你鱼肉百姓,残害多少无辜。” “更将一帮大好男儿,拉入你那肮脏之境地。” “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第七十五章 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大将军,衙后解救男童数十,皆是未到开智之龄,如何处置?” 有军卒自后衙入堂,向秦墨禀告。 秦墨单手提起瘫软的司马徽,寒声问道:“你囚禁那多孩童做甚?” “并非囚禁,乃是刑犯之子。” 司马徽噤若寒蝉:“吾欲教养……献于陛下为侍……” 刑犯之子,入隐宫为奴,乃是常有之例,有才能者也能摆脱贱籍,更能得重用。 比如生在隐宫的赵高! 这司马徽倒是打得好算盘,未开智的孩童,教养几年后长成,便要稀里糊涂承他恩情。 将来送入宫中,一可讨好嬴政,让地位更加稳固,二来但凡有发迹者,便是他在宫中之臂助! “苟且钻营之辈,怪不得能拉拢郡兵军将,与你同流合污!” 秦墨随手扔下他,厌恶骂道。 司马徽脸色灰败,瘫软不能言。 秦墨不再理会他,转而向那禀告军卒道:“将那些跟随而来的苦主,都带去后衙看看,有无他们的子嗣,予之团聚。” “若有余下孩童无人认领,待陛下亲至,便交给陛下收养!” “喏。” 军卒领命而去。 稍倾,后衙传出激动的哭泣声,显是有苦主与孩子团聚了。 秦墨心情莫名好受一些,让身旁的锦衣卫百将,去审讯司马徽和一众郡治官吏。 若有无辜者立即释放,事后当禀明嬴政,于污浊中清廉自守,可重赏。 若有漏网者则全城搜捕,顺便将犯官之家眷亲族,尽数缉拿看押。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城中百姓经过最初的惶恐后,渐渐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便是欣喜若狂! 百姓成群结队聚集与衙前喊冤,诉说郡治官吏的种种恶事,包括郡治之下的各县乡官吏,亦多有被检举告发者。 秦墨听着外面的哀告,并无多少意外。 纵观历朝历代之吏治,从来都是一烂烂一片,或从上往下烂,或由下往上,最多有几个独善其身者。 南阳郡的郡治,搞成这熊样儿,下面的县乡要是能好,才是见鬼了。 嬴政的锦衣卫初创,大抵现阶段还未深入到县乡,如今百姓前来告发,就要秦墨临机决断了…… 其实也没啥要决断的,因为秦法之下,没百姓敢玩诬告那一套,诬告同罪加刑代价太大,既然说出来了,那便肯定确有其事! 秦墨强撑着起身,叫来一些识字能写的军将,出了衙堂来到门外。 百姓见他银盔银甲的骚包模样,便知是个大官,不由为之噤声,但眼中却满是希冀。 “有要告发郡县官员者,上前口述笔录,稍后本候派兵前往羁押查证。” “若查有事实,告发者按律赐赏!” 秦法写的明明白白,遇不法隐匿不报者连坐,反之告奸捕盗者赏赐黄金。 “俺要告发邓县狱掾……” “吾告发泌阳县治下乡老……” “庶民有冤情……” 秦墨话音刚落,百姓立即踊跃上前,将衙门围的水泄不通。 军卒立即维持秩序,识字能写的军将,则从衙中取出竹简笔墨和桌案,一一记录上前百姓的身份,以及所告官吏罪责。 每记录好一份,便交给秦墨。 而秦墨则当场调兵,百人一队全副武装,带着告发者出城,前往各县缉拿被告官吏或乡绅。 并嘱咐带队将官,抓捕务必揪出同党,并让当地百姓继续告发,必要时可征调更卒为辅,不使漏网一人! 如此,一支支百人队派出去,最后再无百姓告发,秦墨眼看城中还剩近三千郡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之也分成百人队,洒出去突袭南阳郡各县乡,务求不漏过一处。 而城中只留五百禁卫驻守,等待嬴政御驾赶至! …… …… 三日后傍晚,巡守御驾队伍,终于抵达宛城。 嬴政和百官在路上时,已经得知秦墨的疯狂,堪称南阳官场大清洗。 搞得太夸张了,整个南阳郡陷入行政瘫痪! 一些县衙乡衙,甚至为之一空,御驾经过时,只有百姓围观,却无有官吏迎驾…… 纵然不能姑息养奸,也不该搞得如此急切,毕竟抽调官吏填补,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当嬴政见到秦墨时,心里那点小埋怨,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爱卿,怎么……怎几日不见,便这般憔悴?” 嬴政下了玉宇车,看着眼窝深陷的秦墨,不禁瞠目结舌。 他身后的百官,以及扶苏、元嫚等人,亦皆是愕然不已:“秦相可是染了病?” 秦墨挣开虞姬搀扶,揖手道:“无恙,修养几日即可。” 嬴政胡须微颤,似乎有话想说,但半晌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一声轻叹。 他从随驾百官中,点了秦墨来突袭宛城,缉拿南阳郡治官吏,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南阳之郡尉郡兵,都曾是秦墨的老部下。 秦墨来查办,能避免许多麻烦! 他也相信秦墨,不会为私情枉法! 而事实证明,秦墨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涉事的郡尉以及大小将官,皆已自刎谢罪。 数千郡兵在他手下,也服服帖帖没出乱子。 但,他却忘了秦墨是个甚么秉性! 那些往日跟随秦墨出生入死,一个锅里搅马勺的袍泽兄弟,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一個个自刎在秦墨面前。 这对秦墨造成的心理打击,是恐怖的。 至少对秦墨这种人来说,是恐怖的,甚至足以摧毁他! 嬴政看着夕阳余晖下仿佛老了十岁的秦墨,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悔意。 让秦墨来办这趟差事,完全是得不偿失! “爱卿,彼辈咎由自取,卿又何必耿耿于怀?” 嬴政上前几步,与秦墨把臂同行,一边进入衙署后院,一边低声安抚道。 秦墨见周边没什么外人,便也不再强撑,苦笑道:“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落在自己头上,才知是何等煎熬。” “臣,终究只是俗人一个啊!” 嬴政听得暗暗皱眉,以往秦墨不接地气,他觉别扭,所以想方设法,想把秦墨从天上拽下来。 包括撮合秦墨与元嫚,也是存着这等心思的。 可现在,他的目标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把秦墨从天上拽下来了。 但似乎,秦墨落得不是地方,直接掉进泥潭里,淹了个半死不活,精气神都没了。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爱卿,可是怪朕不体恤,派卿来查办袍泽?” 嬴政不知该怎么宽慰秦墨,只得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这一招果然奏效,秦墨立即摇头道:“臣来查办,至少还能给他们留个全尸,不必遭受腰斩酷刑。” “陛下不怪臣纵容他们避刑,已是对臣最大的体恤!” 嬴政拍了拍他手臂,笑道:“既然爱卿也知,彼辈能自刎已是大幸,便无需耿耿于怀了。” “爱卿对得起的袍泽情谊,理应无愧于心。” “彼辈便是入了九幽,想来也当感佩爱卿,顾念照拂之恩情!” 秦墨惭愧一叹,却没有再接话。 还是那句话,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谁都能说两句,只有落在自己头上时,才会知道厉害。 “爱卿……” “臣有万言书进奏,将来或可免于南阳之事重演,至少应该能避免一些!” 嬴政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口,秦墨正好也从怀里掏出一沓白纸,献于他面前。 嬴政愣了愣,伸手接过查看。 白纸以丝线穿钉成两册,一册开头写着军制该略,一册开头写着官制该略,也没有什么封皮,入眼尽是以炭笔写就的蝇头篆字。 如此厚实的一沓白纸,写满蝇头篆字,这可是‘真·万言书’了! “陛下可知,南阳军大小将官,为何要与郡守司马徽同流合污,鱼肉百姓搜刮民财?” 秦墨献了万言书,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再次开口道。 嬴政摇头表示不知,反问道:“难道不是贪心作祟?” 秦墨苦笑:“也是,也不是。” “或许有贪心作祟者,但更多却是戍卒逾期已久,自备资财衣粮用尽,难以为继。” “彼辈将官纵然贴补岁禄,也断无法养活数千戍卒,不想让手下袍泽兄弟饿死,便只能从旁人口中抢食!” 嬴政哑然,却是无言以对。 照秦墨这么说,南阳军的大小将官,铤而走险搜刮民财,完全是朝廷逼出来的! 好半晌,嬴政才突然又道:“为何不向朝廷申调借贷……” 但说完之后,自己也摇头了:“是朕想得太简单了!” 士卒向朝廷申调借贷,利息是非常高的,放在后世妥妥就是驴打滚的高利贷。 一旦抵还不上便要受罚,大秦常年有大量刑徒可用,大都是还不上借贷的服役士卒或百姓。 放在六国统一之前,士卒在前线打仗,资财用完后,借也就借了。 毕竟不论自备的还是借贷的,都是先期投资,只要能砍下敌人头颅,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反之人死鸟朝天,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如今六国已灭,除边塞之地外,士卒根本没有杀敌立功的机会,而且边塞之地施行军管,还人少地广,边卒可以屯田,总归是饿不死。 但塞内就不同了,想屯田饱腹,就得去侵占百姓的田土…… 另外,塞内就算戍守的时间不逾期,也不是所有士卒都能备足一年之用的资财衣粮,若向朝廷借贷,一辈子就算是完蛋了。 所以说,南阳军的乱象,还真就是朝廷逼出来的! “正如爱卿曾言,乱世之法到了今时今日,已有颇多不合时宜之处,确实应当再行变法。” 嬴政沉吟咬牙,看向手中的两个册子。 他也不走了,找了个凉亭坐下,借着夕阳余晖,便开始翻阅。 第一册军制改略,并不触及更卒正卒,乃是只针对戍卒常备军。 嬴政看得暗暗点头,秦墨没有上来就全盘推翻现有军役制度,显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毕竟南征百越在即,操之过急并非好事! 改略第一条,乃是降低朝廷借贷利息,低至年息百五,借一万钱只需还一万零五百钱。 另置分期还款之策,一次借贷可分数年还清,越早还完利息越低,若是今年借明年还,利息更是低至百三。 嬴政刚还赞叹秦墨深思熟虑,可看完这一条降低借贷利息,不禁又是咂嘴。 降低利息他不反对,但这也降得太狠了。 简直是从天上,直接降到地心,朝廷若照此行事,也就是赚个辛苦钱,甚至连辛苦钱都赚不到,白给士卒百姓打工! 秦墨就在旁边站着,见他面有异色,便道:“陛下,国库之财,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臣之军制改略,也是以此为基石,若不降息,便是空中楼阁,断然难成!” 嬴政不置可否,继续往下看。 第二条是调整戍卒服役时间,从一年改为三年,一次服役终身免役,国战若有征召另算。 这算是以利诱之,一次服役终身免役,对需要每年服更卒之役的百姓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但,这也确实需要朝廷降息配合,否则民间小门小户,自备三年资财衣粮,纵然有负担起的,也是极少数。 嬴政看到这里,对降息的抵触,才算消除一些。 毕竟三年老卒,在战斗力方面,将会远超如今的一年之卒,拉出去打仗,想必也是事半功倍! 接着往下看第三条,嬴政心中的降息抵触,便彻底消散一空了。 戍卒军中设置宣教官,独立于将领、军法官之外,负责士卒生活教育。 如此,塞内镇守各郡之戍卒,便不必再局限于关中子弟,只以关中子弟为骨干,从他郡征调正卒,往别郡充任戍卒即可。 训练作战之余,宣教官教授士卒识字明法,灌输忠君爱国之思想,长年累月如此,三年之后纵然退役,也已成秦制之拥趸。 待回乡散入民间,或可转为官吏,更会影响深远! …… 秦墨明显是受刺激太大,难得没有偷懒,所以进奏给嬴政的军制改略,不是以往的大概方略。 而是条条款款,事无巨细,写的明明白白,嬴政看完之后抬起头,才发现天色早就黑了,身边是扶苏元嫚,还有虞姬和赵高,在为他掌灯。 “此改甚为可行,爱卿辛苦咧!” 嬴政心中欢喜,看向坐在一旁精神萎靡的秦墨,不吝赞道。 第七十六章 爱卿仍是旧习不改啊,廉苦成这般做甚? 秦墨揖手:“陛下往后看,还有配合军制改略之策。” 嬴政颔首叫来餐饭,便在凉亭中继续边吃边看。 后面是关于宣教官的选拔任免,军中宣教官不同于军法官,更与监军御史不同。 所宣教之内容思想,也需朝廷指定,免得胡说八道,宣教一套不伦不类的东西。 故而宣教官赴任之前,需接受朝廷培训。 由此延伸,便是武学馆,既然要培训宣教官,何不把军中其他将官和军法官,也一并培训一番? 而今天下太平,战事愈少,老将军们渐渐凋零,军中新秀又难以得到历练,正可借由武学馆,将宝贵的战争经验传承下去。 不在统兵的老将军们,入武学馆充任教习夫子,军中五百主以上将官,皆入武学馆轮训。 日后百将升任五百将,也需入武学馆受训。 如此,也可统一将官之思想,免得旁人教唆鼓动,便做下糊涂蠢事! “甚为可行。” 嬴政赞赏颔首,转而将军制改略递给赵高道:“送与诸卿看看,命之详议。” “诸卿若无异议,便即刻转送咸阳,命太尉冯去疾推行,若有异议,则上书增补删改。” “另,宣教官所教之思想,命诸卿与博士即刻开始合力编纂,成书之后交朕与秦卿复审!” “喏。” 赵高应声接过册子,便要去找随驾百官。 “赵府令且慢。” 秦墨赶忙拦住他,又向嬴政道:“陛下,此军制改略,非有郡县官制改略配合不可,陛下且看下一册。” 嬴政也不废话,继续翻阅下一册。 秦墨改动军制的初衷,乃是郡兵权责不明,容易与郡县官吏串联。 因为大秦各郡戍卒,其实还兼着警察职责,郡尉相当于警察厅长。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郡兵是有点像武警的。 打击境内的土匪山贼,也就罢了。 偏偏不时还要出个小任务,协助郡县乡官吏,抓个豪强或毛贼,因为一郡之地,只有郡尉手里有兵。 余下县尉、游缴、亭长等,虽也负责治安,可领的都是更卒,断不如郡兵戍卒精悍,因而大家有事都想用郡兵。 这也是郡兵将官们,会跟郡治官吏攀扯到一块的原因! 而按照秦墨设想,军是军、警是警,非特殊情况,不得混用。 由此延伸出的郡县官制改略,便是军政和治安拆分,将治安归于民政管理,另设刑法官。 从而,形成真正的三权分立,军政、民政、刑法。 其中郡军政最为独立,郡兵主将不再称郡尉,复归都尉或将军,由皇帝和太尉府直接统制。 只负责镇压叛乱抢险救灾,打击境内山贼土匪,每年训练男丁更卒。 不再插手郡县治安的具体事宜! 而民政,就没啥好说的,还是那老一套,只是将捕盗查奸的治安职责,也归于民政,由郡县官吏兼管。 不过,治安捕获之盗奸,最后要交予刑法官查证、定责、审判,郡县官吏无权插手。 凡有民间百姓纠纷,亦同理。 而且审判之时,须有五名到达免役之龄的老人陪审,随机从治下老人中抽调,管吃管住十日一换,名曰百姓陪审员。 百姓陪审员或许不懂法,但可凭朴素的情感道德,驳回郡尉县尉之判罚,再重新查证审理,若重审三次不过,则上交廷尉府处置…… 除这三权分立之外,另有御史和锦衣卫,明里暗里监察,独立行事,最大限度保证吏治清明! “这郡县官制改略,亦甚为可行……唔,怎还有纸张?” 嬴政翻阅到最后,正想总结陈词,却发现册子下面,还垫着几张折叠的纸。 秦墨愣了愣,赶忙伸手入怀袖掏摸。 嬴政笑道:“这些折叠纸张,可是爱卿私信?” 秦墨摇头解释:“也不是甚私信,而是关于朝廷中枢的官制改略。” “但臣尚未思虑详全,不足之处甚多,陛下不看也罢。” 嬴政恍然颔首,当即不客气的展开观看。 寥寥几张纸,确实不足以概括偌大朝廷中枢,但其中大概改略,已是初具雏形。 三公之中,御史大夫和太尉,并未改动,相位则增设前后中相,把相权一分为五,共同辅佐皇帝,形成事实上的阁臣制度。 至于九卿,则改个底朝天。 首先,剔除服务于皇族宗室的官职,成立内府统一管辖。 余下改为六部,吏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之下又有二十四司,每司主管一政,权责明确。 “善!大善!” 嬴政转瞬看完,不禁连连称赞,转手将官制改略和折叠纸张,都递给赵高道:“也送与诸卿,命之详议。” “郡县官制改略,与军制改略一般,无异议转送咸阳,命左丞相王绾推行,有异议,则上书增补删改。” “另,中枢官制改略,让诸卿和博士们,细细琢磨一番,待平定百越之后,朕也要推行!” “喏。” 赵高领命,见秦墨没有事情在吩咐,便快步出了后衙。 嬴政心中畅快,看着形容憔悴的秦墨,竟也不觉心疼了,反而甚为庆幸。 这瓜怂,若非经历一番变故,又怎会发愤图强,短短三日间,便写下数万言之军政大略? 如果等着他慢慢推敲琢磨,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接到这份万言书! 嬴政这般想着,心情却是更加愉悦,拿起筷子夹了面前菜肴,想要佐酒畅饮一杯。 但,菜肴夹到嘴边,嬴政突觉有异,耸了耸鼻子闻嗅。 他方才的注意力,全在万言书上,此时才终于发现,自己面前早吃下去大半的菜肴,竟闻着奇臭无比,宛如五谷轮回之物…… 嬴政脸都绿了,皱眉道:“这菜肴味道,怎如此之不雅?” 秦墨见他这糗模样,不由哑然失笑,几日来的阴郁,也为之一松,解释道:“衙中有豆腐放馊了,臣便油炸一番,拌酱料食用,名曰臭豆腐。” 嬴政知道豆腐,还是秦墨搞出来的,吃着颇为嫩滑。 但这放馊的豆腐,也要继续食用,就很倒胃口了! 嬴政嫌弃砸了咂嘴,似乎想呕吐,嗔怪道:“爱卿仍是旧习不改啊,廉苦成这般做甚?” 秦墨大笑道:“这臭豆腐,只是闻着臭,吃着却极香,便如那隔夜饭炒出的蛋炒饭。” 嬴政狐疑,仔细咂嘴,品了品口中残余味道,惊奇道:“味道倒是醇厚!” 试着重新夹起一块,鼓起勇气放入口中咀嚼。 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搭配辛辣咸香的酱料,确是美味无疑。 嬴政端起酒樽,边吃边啜饮佐酒,甚是惬意道:“爱卿的庖厨之术,端是化腐朽为神奇,这臭豆腐之醇厚,比那蛋炒饭,已犹有过之。” 说着,转而向身旁陪席的扶苏和元嫚道:“朕已食了半盘,吾儿当食。” 扶苏:“……” 元嫚:“……” 兄妹俩看向那半盘黑糊糊的臭豆腐,不禁满脸幽怨,好吃你不吃,这么好心给我们。 做父亲的,敢不敢不这么坑孩子? 有跟秦墨一般的恶趣味,见俩人不情不愿,反而做起慈父模样,亲手夹了一块臭豆腐,往两人面前送。 扶苏老实人,不敢违抗父命,闭眼张开嘴。 但元嫚可就没那么老实了,五官都缩成了一团,拼命往后仰头。 偏偏,嬴政恶趣味发作,她越不想吃,嬴政越要喂她。 父女俩一个往前递,一往后仰,最后元嫚硬生生仰的后脑勺触地。 也亏得她颇善舞技,身体柔韧,否则小蛮腰非扭伤了不可! “爱卿,吾儿身姿可美?” 嬴政突然指着完成下腰的元嫚,向秦墨问道。 元嫚闻言大囧,赶忙羞赧坐直身体。 嬴政顺势将臭豆腐塞进她嘴里,哈哈大笑道:“当朕治不了你个女娃么。” 元嫚:“……” 元嫚认命般咀嚼吞咽,但旋即便是美眸一亮,赞道:“真是美味呢。” 女子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美食,大多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君不见后世螺蛳粉大行其道,不都是女子在吃。 扶苏见妹子如此,心中反倒有些期待了,张着嘴眼巴巴看着嬴政,等待投喂。 嬴政瞟他一眼:“看朕做甚?自己没手怎滴!” 扶苏悻悻然拿起筷箸,自己去夹食品尝,等他想去吃第二块时,漆盘已经落入元嫚手中。 显然,是没他的份了! 秦墨看着这一家子逗趣,心中却是感动。 君臣也好,情谊也罢,这一家子如此配合宽慰他,他又怎能不领情呢? “陛下,南阳郡县之贪官污吏,当如何处置?”秦墨振作精神,向嬴政请问道。 嬴政下意识道:“自是审定其罪孽,按照律法将之明正典刑,三族亲眷充为奴役。” 说到这里,他似有所明悟,便又道:“爱卿可是要为南阳军将之家眷,求個法外恩典?” 他却是以为,秦墨要为那些南阳将官的家眷求情。 秦墨赶忙揖手解释道:“秦以法立国,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臣断然不为……” 嬴政笑着打断他话头:“彼辈犯法虽有情由,但犯法便是犯法。” “朕不会给彼辈之家眷恩典,只可将之充为河西国奴役,爱卿多照拂便是。” 秦墨愣了愣,起身离席大拜:“谢陛下体恤!” 嬴政摆手让他不必多礼:“爱卿且入席,咱们继续饮宴。” 秦墨再次落座,心中抑郁已然消散大半,端起酒樽敬了嬴政一杯。 然后,才又道:“陛下巡守,为的是安定民心,南阳郡县之贪官污吏,若只关起门审定罪过,便显不出陛下之恩威。” “依臣之见,不若审理之时,并邀苦主和百姓旁听公审。” “郡治官吏便在郡治审,各县乡官吏便在各县乡审,审完之后陛下当场传令,将之明正典刑。” “如此,百姓当感念陛下查奸除弊,亦知陛下之法威。” 嬴政丹凤眼一亮,颔首道:“甚善,此乃君王巡守地方应有之举!” …… …… 次日,清晨。 嬴政传下诏令,在郡府衙前,公审南阳郡治之官吏,军卒沿街吆喝,邀请宛城百姓,去衙门前旁听公审。 看热闹什么的,还能见到皇帝,百姓们自是热衷,清晨露气尚未散去,便已将衙门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放眼望去,尽是密密匝匝的人头攒动! 衙门前筑有土台,并不高长宽三丈,廷尉李斯早在上面等候,身旁另有辅助属官数人。 台下则有军卒维持秩序,防止百姓拥挤踩踏。 至于嬴政和秦墨,以及随驾诸人,却是在土台后的衙堂内落座,洞开的衙门上,还挂有席帘。 衙内能看到外面,外面却无法窥探里头。 所以,百姓们想看始皇帝的愿望,暂时是不可能实现了。 可纵然如此,百姓们看着台上台下的阵仗,仍是新奇不已! 嬴政见百姓聚集的差不多了,便挥手道:“将南阳郡治犯官押去台上受审吧。” “喏。” 有廷尉府属官领命而去。 稍倾,衙门外响起中气十足的呼喝:“陛下有令,公审开始!” “带南阳郡治犯官上台受审!” 随着呼喝声,有军卒将那与水镜先生重名的司马徽,押解上土台。 李斯看了眼狼狈的司马徽,面无表情展开一捆长长的简牍,朗声宣读道:“司马徽,现年四十有三,任南阳郡守期间,多行枉贪害民之事,下为其罪列数。” “罪一,勾结郡兵将官,倒卖郡武库军械肥私。” “罪二,指使属官属吏,倒卖郡库粮草肥私。” “罪三,诬陷宛城公孙业谋反,至其亲族百余口枉死,夺其田宅浮财肥私。” “罪四,强纳幼女桑为姬妾,凌虐致死……” 一条条罪状念出,百姓看热闹的心思,渐渐消散变为愤怒,衙门前陷入寂静,只有李斯生硬的诵读声回荡。 司马徽之罪则,一共列举足有百余条! 李斯念得口干舌燥,最后念完将长长的简牍甩在司马徽身上,喝道:“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认罪?” 司马徽已然没了精气神,趴伏在地上形同枯槁,军卒上前拉起他一只手,在简牍上画押,继而将简牍送入衙门内。 稍后,赵高从衙门内出来,高声道:“传陛下诏令,司马徽罪大恶极,赐千刀万剐之刑,即刻行刑。” “另,三族亲眷充为奴役至死,五服之内不得为官吏。” 百姓精神一震,满腔愤怒顿时得以宣泄,皇帝威武的呼声随之响起,震天动地! 第七十七章 都有病! 百姓精神一震,满腔愤怒顿时得以宣泄,皇帝威武的呼声随之响起,震天动地! 生而为人,都有同理心。 但这同理心,却给不了要遭受千刀万剐的司马徽,而是给那些癫狂涕流狰狞切齿的苦主。 司马徽的数百条罪状,若只是贪污受贿之罪行,倒还罢了。 偏偏,最多的却是那等枉法害民之罪,林林总总花样百出,他当郡守这两年,大抵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对治下百姓肆意凌虐。 方才李斯每每念到受害者姓名,台下便有苦主回应痛哭失声,百姓们感同身受,又怎会将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司马徽身上? …… 此时台上的司马徽,却已是屎尿齐流,被军法官绑在立柱上行刑时,竟试图咬舌自尽。 但咬舌头,是死不了人的,最多慢慢失血而亡。 军法官找来草木灰,塞入他口中止血,然后扯下他衣衫,以渔网覆盖全身,数名屠夫一拥而上,持解手刀自网眼中割肉。 司马徽挨着刀子,向郡衙内呜咽嘶吼:“陛下……臣往日于大秦有功……只求痛快速死……速死啊~!!!” 哀嚎声如濒死野兽,断舌鲜血自口鼻涌出,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读。 可那些苦主和百姓们,却在大声叫好,有甚者冲到台下,抢夺自司马徽身上割掉的血肉,状如恶鬼! …… 衙署内,嬴政和随驾百官,看着外面的民情汹涌,无不心生胆寒,一股莫名的惊悚冷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包括向来奉行仁政爱民学说的儒家官吏们,亦是看的面色发白。 先贤孔子说,舟非水不行,水入舟则没,君非民不治,民犯上则倾。 集百家大成的后圣荀子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是,自武王伐纣,春秋至战国,都是王侯贵族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庶民百姓一直是不起眼的配角。 直到大秦启用商鞅变法,军功赐爵打破阶级桎梏,才有庶民抬头的趋势。 不过,大秦的庶民抬头,在历代先君励精图治之下,在嬴政一统六国之下,总体呈现出积极一面。 至于负面影响,或者说民犯上则倾,百官谁也没见过,甚至可能没想过! 或许,嬴政曾想过。 因而前些时日,得知南阳官场之事后,便心情郁郁,更向秦墨吐露心声,表达对帝国未来的隐忧。 但那也只是隐忧而已,嬴政并未与秦墨深入详谈,便自己主动终结了话题。 可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 百官看到了民犯上则倾的恐怖! 嬴政心中之隐忧也似已成现实! 最后,面色异样的嬴政和百官,齐齐看向秦墨。 公审是他提出来的,在场也只有他神色如常,竟如早有预料一般。 秦墨察觉到诸人目光,便道:“民怨如水,可疏不可堵,如此方可长治久安。” 嬴政默然颔首,这句暗合儒家学说之言,此时听来当真再正确不过:“爱卿,前些时日商谈之事,卿当多多思虑,后世子孙需用之。” 秦墨微愣,旋即明悟,他是指后世皇帝权力虚化,或者说君主立宪,于是揖手应道:“臣晓得了。” 百官见两人打哑谜,不由满头雾水。 但皇帝与宰相不明说,百官也不敢多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公审。 …… 此时,由于屠户们手法不专业,司马徽挨了不到千刀,已然咽气身亡。 军法官一声令下,将之斩下头颅,尸体剁成肉泥,分于汹涌苦主百姓。 继而便是其他郡治官吏,一个接一个押上台受审,李斯宣读罪状,嬴政传令用刑,或腰斩或砍头。 时至午后,终于对上百名郡治官吏完成公审,宛城苦主和百姓们,心中的怨愤得到彻底疏解。 最后,嬴政终于露面,亲口又传下诏令,将这上百郡治官吏之头颅,削去皮肉堆放于郡衙前,永世不得移除,用以警慑继任者,当忠于王事廉政为民。 同时,将南阳郡治官吏的处置结果,由快马传至大秦各郡乃至乡里,震慑天下所有官吏。 此后御驾还要前往县乡,公审那些被查出罪证的县乡官吏,亦照此办理…… 嬴政这诏令一出,原本已经消耗太多肾上腺素的百姓们,顿时再次进入沸腾状态。 皇帝威武的呼声一浪接一浪,最后呼声渐渐变成皇帝贤明。 这是由敬畏至敬爱的转变! 那些沉冤昭雪的苦主,更是匍匐在地致以敬爱。 但嬴政却如行云布雨的神龙,降下诏令后便又隐入衙署,百姓久久才陆续散去。 苦主则由廷尉府属官带入府衙,拿出抄没郡治官吏的田宅钱财,退还或补偿给他们。 大多苦主都接受了,千恩万谢离去。 可也有不要的,比如公孙业,他带着重新团聚的孙子孙女,面对廷尉府退还补偿的田宅,以及巨额钱财,却只是摇头。 廷尉府属官叹道:“可是嫌少?” “若是嫌少,吾可向李廷尉禀明,再多给你冤死亲族一些补偿。” 公孙业算是被郡治官吏军将坑害最惨的一个。 因为司马徽给他按的罪名是谋反,所以不但田宅钱财被夺,亲族百余口冤死被斩,自己还落得个‘具五刑’的下场。 所谓的具五刑,通俗来说,便是先在脸上刺字,接着割鼻,然后断足,再然后阉割或鞭笞,最后砍头或腰斩,骨肉露于市,比五马分尸更惨烈。 行刑期间也有一套严格的流程,每天当众施以一种刑法,犯人还不能在过程中死亡,以达到示众威民的效果! 也幸亏,锦衣及时出现,在他已挨了黥面、割鼻、断足、阉割之刑时,将他从监牢中提走。 虽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却终究保住了一条命。 族中两个孙辈也因尚未开智,被司马徽留下教养,打算献入宫中为侍,此时也得以重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这个万幸,落在旁人眼中,就着实太惨了些,纵然铁石心肠,也不免为之动容。 因而廷尉府属官,也愿意帮他多申领一些补偿! “多谢廷尉丞之善心。” 公孙业揖手,先是拜谢那廷尉府属官好意,接着又道:“老朽并非嫌少,朝廷退还和补偿的田宅财货,已足够我家三四辈人吃用。” “但,老朽想在见秦相一面!” 廷尉府属官沉吟,似有为难之色。 当初锦衣卫百将,将这公孙业带去见皇帝时,他也是在场的。 嬴政与诸卿见公孙业惨状,皆言自身之过,可唯有秦墨上前关心。 后来秦墨带兵前来,抓捕南阳郡治官吏,又解救了公孙业的两个孙辈,使祖孙得以团聚。 如此,公孙业怀有感激之心,也在常理之中。 “老朽愿将田宅财货,分一半捐献朝廷征讨百越,只求能再见秦相一面!” 公孙业扔掉拐杖,就要趴伏在地恳求,却是意志坚决。 那廷尉府属官见了,只得阻拦道:“也罢,随吾入后衙,吾带你去见秦相。” 说罢,带着祖孙三人,进了后衙去寻秦墨。 后衙是嬴政居住的地方,堪称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秦墨由于身体需要调养,也被嬴政特旨,留在后衙中居住,接受随驾医倌诊治。 一行四人通过重重岗哨查验找到秦墨时,秦墨正在跟夏无且吵架。 “老夏,这汤药味不对啊,你是不是又往里放铅汞了?想害死我嘛!” “秦相别管放了甚,喝了身体便好了……” “糟老头子坏滴很,泥奏凯,本侯还想多活两年!” “夏医倌怎会害君子呢,快喝了吧。” 虞姬端着汤药碗,帮夏无且说话,宛如金莲给大郎喂药,直往秦墨嘴里送。 秦墨大怒:“小妞,你想谋杀亲夫怎滴?!” 廷尉府属官看的嘴角直抽抽,强忍笑意上前拜道:“秦相,苦主公孙业,来拜谢您呢。” 虞姬见有外人,赶忙不再胡闹,端着汤药碗规矩站到一旁。 秦墨也从躺椅上起身,看向廷尉府属官身后的祖孙三人,惭愧道:“我为右相,不能查奸除弊,致使公孙一族蒙冤。” “长者若要拜谢,却是羞煞我了!” 公孙业看着秦墨依旧深陷的眼窝,突然扔掉拐杖,扑倒匍匐在地:“我公孙氏冤情得解,却累得君侯心力憔悴,罪也。” 前些日秦墨率五百禁卫骑士,突袭郡兵大营接管兵权,他和一众苦主都在队伍中,是亲眼看着秦墨鞭笞往日袍泽。 也亲眼看到,一众袍泽自刎在秦墨面前时,怒气勃发的秦墨,在备受打击之下,连站都站不稳,瘫倒在血泊中。 但当时,他和一众苦主,只顾心中畅快了,却并未过多关注秦墨。 此时再见,只过了短短几日,秦墨竟形瘦骨削,憔悴至此,他心中感激之余,不免更是惭愧痛惜! “君侯有大善大德,天下万民还需仰仗,若为我公孙氏,损了君侯寿数,我公孙氏便是万民之罪人。” “君侯,还是服了汤药吧!” 公孙业彩虹屁拍的好听,秦墨也听得受用,正想上前扶起他,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句神转折。 秦墨无语砸了砸嘴,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又把拐杖捡起塞进他手里,哭笑不得道:“那汤药能毒死人的,长者不知其中情由,就别添乱了。” 公孙业恍然,一瘸一拐走到虞姬面前,接过汤药碗道:“老朽为君侯试药。” 说着,毫不犹豫仰头,一口喝下半碗。 那廷尉府属官和夏无且见了,不由赞道:“真忠义之士也!” 先不管汤药到底能不能毒死人,公孙业能如此为秦墨试药,便是这先秦时代,最为推崇的重义轻死。 便是虞姬,也肃然起敬,主动搀扶拄拐的公孙业,以示尊敬。 但,秦墨却暗暗皱眉,扭头看向那俩流着鼻涕的孩子。 重义轻死确实算是一种残酷的美德,但如果是连家小都不顾的重义轻死,那就不止是残酷了。 甚至,不是什么美德,而是傻缺! “好了,快别装逼了,你若真毒发身亡,这俩娃娃谁去照拂?” 秦墨没好气瞪了公孙业一眼,从躺椅旁的茶几上拿了蜜饯,塞给两个懵懂娃娃吃。 俩娃子倒乖巧,学着大人模样,先是拜谢才肯吃,也怪不得能被司马徽看中,不杀留之教养…… 秦墨揉了揉俩娃子脑袋,道:“带你家祖父回去,多喝点牛奶羊奶,可解铅汞之毒。” “唔(喏)。” 俩萌货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答应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秦墨回过头,却发现夏无且、虞姬以及那廷尉府属官,皆是眼神鄙夷的看着他。 包括公孙业,眼中也似有幽怨。 “怎了?”秦墨莫名其妙。 夏无且胡须一翘,嘿然道:“秦相所思所想,还是那般不遵常理。” 秦墨更加茫然:“本侯怎不遵常理了?” 那廷尉府属官忍不住接过话茬道:“公孙业舍家小,为秦相试药,乃是义举,怎可贬斥?” 秦墨下意识道:“本侯当然要……唔,本侯懂了。” 他话到一半,终于有所明悟,指着眼神幽怨的公孙业道:“他若毒发而死,本侯当照拂这俩娃娃,成全其义举,是吗?” “然也~!!!” 夏无且和那廷尉府属官,还有虞姬一起点头。 公孙业眼中幽怨,也变为一本满足。 秦墨半晌无语,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仨字:“都有病!” “忠义之士难得,爱卿不可轻辱。” 小院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浑厚男声,接着便见嬴政迈步而入,身后还跟着扶苏与元嫚。 秦墨等人揖手,向一家三口见礼。 嬴政摆手,看向那公孙业道:“秦卿受封河西之国,乃为君主,尔可为宦者令,服侍秦卿,以全忠义之心!” 所谓宦者令,顾名思义是掌管内宫宦官的官职,有那么点大内总管的意思。 但实际上,却不是贱籍,而与虞姬的中宫谒者一般,都是内臣,隶属少府。 公孙业如今是刑余之身,任这官职倒也恰如其分。 “谢陛下成全!” 公孙业一揖到地,大礼拜谢嬴政,然后又大礼参拜秦墨:“臣,公孙业,拜见主君。” “臣老迈又身残,恐不能服侍周全,可让臣孙入河西国内宫……” “打住~!” 秦墨赶忙拦住他话头,无奈看了眼嬴政,才道:“你家的小孙子还是留着传宗接代吧,本侯也不缺人服侍。”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安心即可!” ------题外话------ 感谢江金旺这位皇帝的100点打赏! 感谢叫我李业生这位皇帝的500点打赏! 感谢檬然然这位皇帝的100点打赏! 被打赏的感觉,贼爽! 第七十八章 糟老头子果然坏滴很! “喏。” 公孙业应承,带着两个小孙辈退到一侧侍立,将院中主场留给众人,似乎已将自身置于宦者境地。 秦墨见他一根筋至此,便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你若真敢害自家孙儿为宦,本侯身边断然不容你。那等残忍无情之辈,也不配以忠义标榜自身!” 公孙业肃然揖手:“主君所言甚是,臣深以为然。” 秦墨满意颔首,转而邀请嬴政一家三口落座。 嬴政摆了摆手,让他不必拘礼,看向虞姬手中的半碗汤药道:“朕听侍者禀报,爱卿讳疾忌医,不愿服用汤药,故而前来。” “方才朕在外头,见宦令业已为爱卿试药,此时观其形色,也无甚异样,爱卿也当服用,才可早日恢复。” 秦墨顿时无语:“……” 这特么逃不掉了是吧? 是个人都要劝我喝两口! 嬴政看他面有抗拒,便取出一个贴身收藏的玉质小瓶,打开塞子让秦墨观看里面的东西,道:“爱卿若不愿服用苦涩汤药,朕这里亦有金丹数枚,便赐予爱卿服之!” 说着,将玉瓶直接塞进秦墨手里,却是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 但秦墨看着瓶里的金属色小药丸,脸直接就黑了,冷冷看向夏无且道:“此丹可是你为陛下炼制?” 这时代,丹和药是不分家的,炼丹求仙的方士,与治病疗伤的医家,也无明显界限。 甚至,就是同一波人,只理想追求不同! “炼丹求仙之说,吾甚是不屑,怎会炼制丹药?” “便是谒者虞手中的汤药,其实也并未放铅汞之物,秦相多虑了。” 夏无且断然摇头否认,解释道。 秦墨自是颔首相信,也松了一口气:“不是你炼制的就好,免的掉脑袋,又连累亲族。” 开玩笑归开玩笑,夏无且战时率领医疗营,随他出征不是一次两次,秦墨对于医疗营又颇为重视,时常指点一些半吊子的后世医学理论。 夏无且或多或少,也受了不小影响,在行医用药方面,已是脱离时代局限,俨然自成一家。 而且,他现在是大秦学馆的医学首席夫子,时常前去授课。 他若信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秦墨是不会允许他去授课的,否则指不定教出一群什么样的大仙! 但,怕就怕是嬴政下了令,夏无且奉命去炼制,那可就完蛋草了…… 因为,秦墨他要对炼丹方士下手了! “两位爱卿,竟皆不信炼丹求仙之说?” 嬴政见两人如此,不禁皱起浓眉,迟疑问道。 秦墨与夏无且齐齐摇头:“不信,陛下最好也不要服食金丹。” 嬴政不置可否:“朕已服过,服后精神甚为爽利,纵然不能得长生,想来也可强身健体。” 秦墨无奈道:“陛下,若要强身健体,世间千百药皆可,又何必服用金丹。” “须知这金丹色泽古怪,其中定有……” 嬴政摆手打断他话头,接过虞姬手中药碗,递到他面前道:“爱卿既然也知道,服药可强身健体,便先服了这碗汤药,再来劝谏朕。” 秦墨哭笑不得,心知是躲不过了,便咬牙接过汤药碗,闭眼一饮而尽。 继而,五官瞬间缩成一团,忍不住咂嘴吐槽道:“老夏,你到底往里面放了啥?” 夏无且捋着山羊胡幽幽道:“加了未满月婴孩的童子尿,其味咸,性寒,能降火、凉血,正可治秦相之燥郁心火。” “呕~” 秦墨脸都绿了,顿时干呕连连。 先前喝了半碗的公孙业,亦是喉头涌动。 但嬴政和扶苏元嫚,以及虞姬与那廷尉府属官,可就憋不住了,很没品的直接笑喷出声:“噗哈哈哈……” 秦墨也没闲功夫搭理他们,干呕着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往嘴里倒了半壶漱口,余下半壶递给公孙业用。 俩人漱完口,又往嘴里塞了蜜饯,才算是好受一些! “糟老头子果然坏滴很……人去哪哩?” 秦墨嚼着蜜饯,想找夏无且算账,但回过头才发现,身后已无夏无且的影子。 倒是院门外,隐约可见夏老头背影,正在快步疾走,那廷尉府属官怕他绊倒,摔散了老骨头,还在旁边伸手虚扶着。 “跑的挺快,回头再找你算账。” 秦墨悻悻然收回目光,转而向嬴政揖手道:“陛下,臣已服药,陛下也当纳谏,日后莫要再服金丹。” 嬴政强忍笑意颔首道:“爱卿甘愿饮尿,朕又怎好不纳谏呢。” 此话一出,扶苏、元嫚和虞姬,再次笑喷。 便是同样饮了尿的公孙业,也是忍俊不禁,大抵是没想到雄才大略的始皇帝,私下里竟是如此恶趣味。 秦墨沉着脸道:“陛下莫要不放在心上,金丹吃多了,是要损寿数的。” “陛下若不信,可命进献金丹之方士多炼制,再命之每日自服,想来不出旬月,便可看出其中厉害!” 嬴政听他如此笃定,也收起戏谑之色,沉吟道:“金丹乃萃取天地万物精华而成,服食需顺应时节。” “方士也曾言,服用太频有害无益,爱卿或许偏颇了!” 秦墨无语:“……” 特么居然还能自圆其说? 果然存在即合理,有些东西能盛行,几百几千年仍有人信,也是有其道理的! 秦墨默然片刻,试言道:“或可找来家禽小兽,喂食金丹,观之是否有异?” 嬴政失笑摇头道:“人乃万物之灵,家禽小兽岂能相提并论,纵然服食金丹有异,也在常理之中。” 秦墨彻底没脾气了,咂着嘴半晌无言。 不得不说,方士搞出的这套逻辑,还真是无懈可击,自欺也好,欺人也罢,都是非常好用的。 再配合掺入许多珍贵药材的金丹,但凡有点提神醒脑的效果,都能自圆其说,催眠自己或旁人,持之以恒去求那长生之道…… 秦墨念及至此,眼前一亮道:“陛下,可命人查看那些常常服用金丹的方士,是否眼中多血丝,须发也有脱落之症状。” “服食时间长的,甚至能不惧寒暑,宛若仙人!” 嬴政听到此处,不由微微愣神,迟疑道:“爱卿可是见过卢生?” 秦墨疑惑,但不等他问卢生是谁,一旁的扶苏便解释道:“卢生为燕地方士,早年入咸阳传播炼丹求仙之说,深得贵族推出,皆愿慷慨解囊助其炼丹。” “其人不知年岁几何,鹤发童颜双目如血,且不惧寒暑,无论隆冬腊月,还是盛夏酷暑,皆穿素白袍,确实宛若仙人!” 秦墨恍然点头,向嬴政揖手沉声道:“臣没见过什么炉生灶生,臣只知其中毒已深,五感遭毒侵蚀,已感受不到冷热。” “陛下可命人前往燕地,探查其真实年岁,再派人看其口舌,是否生有暗疮!” 嬴政麻了,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反驳之言。 因为,他现在就经常口中生暗疮,而且口气难闻至极。 夏无且和众医倌为他诊治,也找不出病因,只能给他开具一些调理脾胃,平降虚火的汤药服用。 或许秦墨喝的童子尿药汤,他也曾喝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早查过卢生的底细,其真实年岁不过四十,还没他年岁大呢。 但当时,谁会想到卢生身上的异状是中毒? 嬴政还以为那家伙已得半仙之体,羡慕的紧呢。 毕竟白发如霜,双目如血,不惧寒暑什么的,看着实在太拉风。 可此时往中毒上一想,却是殊为可怕了! 比自己还年轻的家伙,吃毒药吃的头发全白,双眼充血,还不知道冷热了。 特喵的,只有将死之老朽,才会不知冷热啊! 嬴政越想越是头皮发乍,想到以往已吃那么多毒药,更是恶心的不行。 比秦墨喝了童子尿药汤更恶心! 嗯,自己或许也喝过那童子尿药汤,更恶心了…… “咕嘟~” 嬴政咽下一口唾沫,强忍胸腹间泛起的恶心感,问道:“爱卿,这金丹之毒能解否?” “陛下最好还是召问医倌。” 秦墨无奈摊手,但转而又道:“不过,臣观陛下气色,似乎中毒并未太深,以后不再服食金丹,时间长了身体会将丹毒慢慢排出。” “另外,也可每日喝一些牛奶,大抵有解丹毒之效!” 嬴政点头,也不跟他闲扯了,摆驾离开院子,回去找牛奶喝。 扶苏和元嫚也赶忙关心跟上,老子再怎么不好也是老子,死翘翘可就不美了。 秦墨在后面喊道:“陛下还需早做处置啊!” “全权交予爱卿处置,爱卿看着办便是。” “喏!” 嬴政头也不回撂下一句话,人已经渐行渐远,秦墨揖手高声回应。 然后,转而向虞姬道:“持我相印,调用郡中驿吏,给咸阳送去命令,天下凡有鼓吹炼丹求仙的方士,一律抓捕到学馆改造。” 虞姬疑惑问道:“改造什么?” “都是识文断字,且精通药理的人才,只要改掉求仙的妄想,学习一番正统医家理论,便是难得的好医倌。” “改造好之后,再去为百姓治病,就当是服苦役了。” “咱大秦百姓太多,永远都嫌医倌太少!” 秦墨嘿然笑道。 …… …… 次日,嬴政的巡守御驾再次启程,前往郡治之下的各县乡,公审那些犯事县乡官吏。 祖龙还是那个祖龙,国事永远放在第一位! 至于秦墨,则被嬴政特旨留守宛城,暂时统领那些南阳郡兵。 一方面南阳郡兵将官和郡治官吏,几乎被一锅端,重新选拔或别处调任,都是需要时间的,得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官员坐镇。 另一方面,嬴政也是怕身体虚弱的秦墨,受不了路途颠簸,真有個三长两短,那就追悔莫及了。 秦墨自是欣然领命,送走嬴政之后,便签下相令,按照以往征战时,攻下城池的规矩,将宛城及附近村镇,暂时统归为军管状态。 所幸南阳郡兵也都是他的老部下,一切井井有条,反而不需秦墨操太多心。 于是,秦墨签下命令之后,果断回后衙修养,顺便为公孙业设计左脚假肢。 “主君应该多多休息,何必为臣费心?” 公孙业拿着秦墨画好的假肢设计图,浑浊双眼有些泛红道。 秦墨伸了伸懒腰,在躺椅上躺好,摆手道:“往后就是一家人,别这么矫情。” “去找城中匠人帮你打造吧,最好亲自监督随时试用,免得到时候不合用。” “孩子留下,我和虞姬帮你看着。” “喏!” 公孙业大礼一拜,将孙子孙女交给虞姬,拄着拐杖离开。 秦墨进入假寐状态,虞姬在旁边剥了今年刚收获的花生,喂给俩娃子吃,不时往秦墨嘴里塞一粒。 俩娃子一个叫公孙乘,一个叫公孙丽,很是招人喜欢。 虞姬尤其喜欢,昨晚上都是抱着睡的,直让俩娃子叫她母亲。 庶民家的女子,到虞姬这般年纪,确实都是孩子能叫母亲的年纪了。 虞姬如此做派,也是在暗示秦墨,该那啥添丁进口了! 至于秦墨能否领会,就不得而知了。 “看样子,君子是没有领会……” 虞姬嘀咕着往秦墨嘴里狠塞几颗花生米。 但秦墨非常咸鱼,连眼都没睁,只是似梦似醒的咀嚼着,发出一声不悦鼻音,警告她不要在胡闹。 虞姬噘了噘红唇,正想说点什么,院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人,仔细一看,竟是长公主元嫚! 嬴政出巡县乡,并没有带上这大闺女,而是让她留下来,美名其曰照顾秦墨。 明摆着还是在撮合两人! 虞姬纵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就要见礼。 元嫚压了压玉手,又指了指躺椅上的秦墨,示意她不必多礼,免得打扰秦墨休息。 虞姬无声墩身一礼,回屋去沏茶。 元嫚也老实不客气,霸占了虞姬的座位,剥了花生喂给俩娃子。 俩娃子一人吃了一颗,见该轮到秦墨了,便乖巧的提醒元嫚,奶声道:“主君也吃。” “你们看,秦相睡着了,不吃……呀!” 元嫚笑着点头,重新剥了花生,象征性的送到秦墨嘴边,向俩娃子解释,人睡觉之后不能同时吃食物。 但,她话说到一半,秦墨突然张嘴,咬住了花生,也咬住了她的手指,吓得她低呼出声。 秦墨也是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咬上之后才觉耳边声音不是虞姬,睁眼一看不由愣住。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莫名尴尬! 第七十九章 不得不说,刺激也是真刺激! 秦墨愣神片刻后,赶忙张开嘴,松开元嫚玉指。 但元嫚似乎没有抽手的意思,俏脸微红之余,却是瞟了眼去沏茶的虞姬。 然后,染着鲜艳蔻丹的玉指,竟是不退反进往里探,用红指甲挠了挠秦墨舌尖。 秦墨打了个激灵,双眼瞬间瞪圆:“!!!” 元嫚咬着红唇,以娇媚眼波回应,御姐风情展露无疑,简直……骚的没边儿。 “???” 秦墨再次打个激灵,脑子都要宕机了。 特么的,啥鬼情况? 这怕不是个被人冒充的假长公主吧? 便是虞姬那些以色娱人的好姐妹,也没这等騒浪劲儿啊! 秦墨头皮发麻之际,元嫚突然收了玉指,也收了让人三观尽碎的御姐风情,转瞬又肃容正襟,恢复仪态万芳的长公主模样。 而与此同时,两人身后传来虞姬恭谨的声音:“长公主请用茶。” 秦墨心里莫名升起一种险些被捉奸的罪恶感,哭笑不得的眯上眼睛,继续装作假寐。 “有劳谒者。” 元嫚道谢啜饮茶水,然后捻了一颗花生,缓缓送入红唇中,状似无意的吮了吮玉指。 那根玉指,正是方才挠秦墨舌尖的玉指! 秦墨:“……” 秦墨三观彻底碎了,稀碎的那种。 诚然,元嫚在他心中,也不是甚么温良女子。 毕竟敢踹胡亥屁股又暗中威胁,还想偷摸连秦墨一块踹的女子,骨子里多半是叛逆的。 可此时的元嫚,却远不止是叛逆! 这先秦时代之女子,纵然不讲劳什子的女德,但男女大防啥的,最起码还是有滴。 尤其是皇家贵女,私下这般模样,是有啥大病吗? “咳咳……” 秦墨忍无可忍,干咳两声佯装苏醒,无语看着元嫚道:“长公主,您爱吃不剥壳的花生吗?” “……” 元嫚愣了愣,旋即才意识到,放进嘴里的花生,是没剥壳的,顿时尴尬破功,讪然吐出道:“只顾饮茶,却是没注意。” 虞姬在旁边好悬没笑出声,碍于其长公主身份,只能低头强自忍笑,憋的肩膀直抖。 秦墨也不拆穿元嫚,只大有深意道:“长公主不必拘谨,平常心即可。” 元嫚俏脸微红,垂首赧然应了,却是丝毫不见方才的大病模样。 秦墨拿她这幅温良调性没辙,无语砸了咂嘴道:“只吃花生也不当饱,该吃午食了,我去做……” “君子且歇息,陪长公主稍坐,仆这便去张罗饭食。” 虞姬拦住要起身的秦墨,又巴巴的去了灶房。 她跟着秦墨这些时日,如今厨艺也算学出来了,家常便饭手到擒来。 秦墨目送她钻进灶房,心里对这小媳妇是愈发满意。 “秦相,吃花生呢~!” 耳边响起元嫚的柔腻声音,一颗剥了壳的花生仁,也随之递到秦墨嘴边。 秦墨转头一看,不由陷入呆滞。 因为,元嫚美眸如勾,竟已又故态复萌。 “啊,张嘴!” 元嫚见他呆滞,不由娇媚嗔怪,硬生生将花生仁塞进他嘴里。 秦墨无奈咀嚼,忍不住看了眼灶房,莫名有些心虚道:“长公主,您这么……” 元嫚打断话头问道:“好吃吗?” 秦墨点头:“臣受宠若惊。” 元嫚笑吟吟道:“是我方才吐出来的花生。” 秦墨:“噗……” …… …… 秦墨在宛城留守半月后,身体已大体康复,也终于等来了继任军将,以及郡治官吏。 值得一提的是,郡守还算是个熟人,廷尉李斯之长子,李由! “拜见秦相。” 李由持礼甚恭,沉稳向秦墨见礼,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秦墨暗赞一声青年才俊,相比他那还未成年的纨绔弟弟,这李由无疑更有乃父之风。 甚至,犹有胜之! “李廷尉后继有人矣。” 秦墨夸了一句,拿出郡守印信交给李由。 李由郑重双手接过,惭愧道:“秦相谬赞了!” 秦墨摆手笑道:“本相这可不是谬赞。” “你如此年轻,便已任到一郡之首官,未来大有可期,成就必不逊于李廷尉。” 李由表情古怪,看了眼秦墨干净脸庞,又摸了摸自己的短须,幽幽道:“秦相比由更年轻,却已是军功彻侯,河西国主,大秦宰相。” “而由,虽痴长几岁,却只是一郡之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入中枢为官!” 秦墨:“……” 这特么,无言以对啊! 秦墨摸了摸脸,考虑是不是也开始蓄须,嘴上则道:“本相与长公主这便要启程了,去追随陛下御驾,李郡守后会有期。” “恭送长公主、秦相。” 李由率领一众继任郡治官吏,将秦墨和元嫚一行人,送出郡守府衙。 门外头,车驾禁卫仪仗,已等候多时。 秦墨登上自己的五驾马车,打开车窗向李由和众官吏道:“诸君,无需出城远送,且忙公务吧。” “喏!” 李由领头,众官吏揖手。 秦墨敲了敲车厢壁,示意外头驾车的公孙业启行。 啪—— 公孙业甩动马鞭,车驾缓缓前行。 但这时,秦墨突然探出车窗,指着衙门前堆放的骷髅头,向李由和众官吏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王法难欺,且好自为之吧!” 诸人脊背一凉,不禁齐齐咧嘴,默然揖手拜下,目送队伍渐行渐远。 秦墨也缩回车中,打了个哈欠,便要躺下睡觉。 虞姬服侍他脱下大氅,奇怪道:“君子怎越修养越没精神了?” 秦墨眼神突然开始发虚,若无其事道:“这几日失眠,没睡好。” 虞姬不疑有他,转而道:“长公主约了仆,让仆带君子去她车上,一路上打麻将消遣呢,看来是要爽约了。” 秦墨打了個激灵,迅速盖好毯子:“睡醒了再说。” 那磨人的妖精,他算是怕了。 在宛城这些时日,若非秦墨还算理智,指不定就闹出事了。 还是背着虞姬的那种,简直罪恶感满满。 但,不得不说,刺激也是真刺激……在如此下去,某渣就要真沦陷了。 …… …… 五日后,秦墨和元嫚的车驾,便在博望县地界,追上了嬴政的巡守御驾。 因为嬴政和百官,是在南阳各县乡绕圈,公审那些犯事官吏,所以自始至终也没走出多远。 两只队伍相遇时,嬴政刚在博望县城,公审了一些犯事官吏,无数百姓尾随相送。 甚至,一些乡里百姓,也不远而来,只为能瞻仰御驾,嬴政御驾所过之处,尽是百姓呼喊‘皇帝贤明’之声。 显然公审犯官,让嬴政得到了民心! 至少南阳郡民心,此刻是向着嬴政的,往后数十年,也将是秦治拥趸。 “爱卿,这般场面,如何?” 玉宇车上,嬴政隔着车窗,遥遥指向那些被禁卫隔离甚远的百姓,颇有些自傲的向秦墨道。 秦墨揖手道:“当然是提气,大秦统治已越发稳固了。” 嬴政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捋须大笑,半晌才停下道:“后世子孙若能保证吏治清明,大秦也并非不可传之百世千世,乃至万世!”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悟道了,找到了长治久安的万世法则。 秦墨自然又是赞同:“陛下所言甚是,百姓所求者,无非是吃饱穿暖,不受人肆意欺压,而这般的首要条件,便是吏治清明。” “余者,纵然是六国旧族一起复辟,纵然是洪荒之水再发,只要大秦吏治清明,百姓也可在朝廷领导下,战胜一切天灾人祸!” 嬴政听他这一番总结,再次大笑,却是愈发愉悦。 但,他笑罢之后,转而却又问秦墨道:“爱卿可知,这博望之民,因何如此殷切,要不远而来相送与朕?” “朕在宛城也公审了犯官,又为何没得如此敬爱?” 秦墨沉吟,他还真被问住了,半晌才迟疑道:“莫不是有贤臣,又向陛下进献了良策?” 嬴政笑着颔首道:“确是贤臣无疑,他说了一句箴言,朕公审之时,拿来用了,因而百姓皆爱朕。” 秦墨心中愈发好奇:“甚箴言?竟有如此效用!” 嬴政捋须,悠悠然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王法难欺!” 秦墨恍然失笑,揖手道:“从今往后,这句箴言便是陛下首倡。” “陛下说,比臣说,效用更强千倍万倍!” 嬴政立即摆手,佯装不悦道:“朕怎好夺爱卿之箴言,不可,万万不可。” 秦墨一看他这模样,便知他是心动了,便道:“陛下若觉不妥,可将皇陵那十万异族苦役,多借臣用几年。” “臣想修一条贯通河西国的直道,续接塞内之直道,如此商贾出了塞,也能走便利直道,直达域外!” 嬴政一滞:“……” 你瓜怂还真是老实不客气。 借了几年又几年,等你用够了,怕是也死的差不多了。 朕的皇陵还修不修了? 秦墨见他迟疑,便道:“若不然,陛下从内库拨些财货支援,臣自己想法子……” 嬴政一听内库俩字,浓眉不由抖了三抖,立即抬手打断他,义正言辞道:“皇陵十万异族苦役,爱卿随便用,路修好再还给朕即可。” 秦墨笑着揖手拜谢:“如此,臣便谢过陛下了,那箴言乃是陛下首倡!” …… …… 嬴政尝到了公审犯官所带来的甜头,更加不辞劳苦。 南阳郡县乡官吏处置完之后,也不急着南下赶路了,反而让御驾往东走,赶往临近的颍川郡。 他似乎想要将楚地郡县探查一遍,最后再去楚南边地,应付陷入动乱的百越! 颍川郡百姓欢欣鼓舞,纷纷自发迎接嬴政的巡守御驾。 因为经过酝酿传播,颍川郡百姓已经知道,嬴政在南阳郡干的事。 若能在颍川郡也来那么一回,往后数年官吏便会老实许多,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但百姓们高兴,颍川郡的大小官吏,可就在心里骂娘了。 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被查出什么错漏,却还要摆出欢喜模样,迎接嬴政的巡守御驾。 而嬴政为了得到民心,纵然所过之地,没有查出什么错漏,给了官吏上等考评,可最后还是要召集百姓,让官吏来一场自我检讨,陈述施政治理方略。 最后的最后,由他总结陈词,警告众官吏一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王法难欺,诸卿且好自为之!】 此话一出,不论何时何地,总能赢得百姓疯狂欢呼。 于是,颍川郡百姓也沦陷了,巡守御驾所过之地,引得百姓扶老携幼瞻仰,盛况空前! 嬴政宛如一头吃不饱的恶龙,将颍川郡民心吞入腹中,便又急不可耐的前往相邻泗水郡。 这一日,巡守御驾穿行在荒凉古道上,难得没有百姓相随,嬴政也不闷在玉宇车里了,骑上御马跨弓背箭,与百官一起围猎野兽。 秦墨自也是没有缺席,一上午猎了山鸡野兔无数,更猎了一只后世难得一见的犀牛。 “爱卿当真是好射术,竟能隔着百步,一箭射入此牛眼中。” 嬴政抚摸着体型庞大的犀牛尸体,咋舌赞叹道。 秦墨到底是后世人,看着犀牛尸体,心中莫名升起负罪感:“此等异兽越发稀少,猎杀一只便少一只,日后恐将绝迹矣。” 嬴政和百官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先秦时代仍然蛮荒,本就是人类与野兽争夺生存空,若不猎杀光,留着祸害百姓吗? 半晌,百官中有人道:“既然秦相不愿猎杀此牛,方才为何要发箭射它?” 秦墨苦笑道:“它在水泽中潜伏,我还以为是伤人的土龙。” 所谓的土龙,便是鳄鱼,当地人又称鼍。 那东西在后世跟犀牛一样,只能去动物园才能见到,但在这时代的楚地,可不是什么稀罕物。 不说遍地都是,也是数量巨多。 时常会有百姓牲畜,被鳄鱼袭击的事情发生,乃是害兽! “哞——!” 诸人正自为秦墨的古怪慈悲心感叹,身旁水泽中突然响起牛叫声。 百官闻之大惊,纷纷拉弓拔剑,护着嬴政后退,远离水泽。 秦墨也张弓搭箭,寻着声音便要发箭,但等看清楚,那发出牛叫的犀牛,只是一只幼崽后,赶忙又停弓收箭。 同时,向紧张过度的众人道:“莫要伤了它。” 嬴政推开百官,看了看那犀牛幼崽,叹道:“怕是刚落生没几日,纵然不杀,也难独活。” 秦墨愣了愣,旋即跳进水泽中,将那犀牛幼崽抱起:“收养了便是!” 第八十章 明面上是搓麻将,桌下其实更热闹! “凶兽当除,但也应留种饲养,免得后世绝迹,子孙只能从典籍中窥看畅想。” 秦墨抱着小犀牛上岸,认真向嬴政和诸臣道。 嬴政和诸臣一愣,仔细想想不由也为之哑然。 犀牛这东西,不止是犀角宝贵,厚实的犀牛皮,更是战略资源。 铁甲出现之前,犀牛皮甲胄,乃是最好的单兵防护! 吴王夫差有一支犀甲部队,便能称霸春秋,成就赫赫威名,至战国时期,屈原的诗歌中,对此也有形象描述,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因而犀牛一直被大肆猎杀,族群减少非常之快,如今已然极难寻觅,或许过不多久,便真要在大秦绝迹了。 若到那时,后世子孙便如秦墨所言,只能看着典籍中的记载,畅想曾与先辈共存的珍奇异兽,为之唏嘘嗟叹。 而那无疑是一种莫大悲哀! “上林苑御园中,或可留种饲养,朕稍后向咸阳传令,命少府着手办理。” 嬴政肃容颔首,却是要成立一个皇家动物园。 傍晚时分,禁卫扎下御驾营地,火头军开始烤制猎来的野味。 秦墨也将重达一百多斤的犀牛幼崽,带到虞姬和公孙一家面前。 俩娃子尤其兴奋,卖萌向禁卫们讨来马奶,用小桶装着让小犀牛啜饮。 “果真异兽也,纵然只是幼崽,也比咱家中的黄犬巨大数倍。” 虞姬摸着小犀牛尚未长出犀角的光秃秃鼻头,不禁赞叹道。 秦墨见她直往小犀牛鼻子上摸,便知她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无语道:“等它长出角,还早着呢,别打歪主意。” 虞姬悻悻然收回玉手,嘟起红唇道:“君子怎知仆在想什么?” 秦墨嘿然:“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着,从身后箭囊里掏出一根犀角,塞进虞姬手里。 虞姬大喜,既是喜欢犀角,也是听懂了秦墨诗歌之意。 她是楚人,而生在楚地的独角水犀,又被称之为灵犀,据传能沟通神灵感应万物。 《庄子》逍遥游篇中,亦有借灵犀比喻道学,是通天彻地之学说,由此也足可见,灵犀之说流传甚为广远。 “身上虽无彩凤之双翼,不能比翼齐飞,但内心却像有灵犀一般,彼此能感应相通……君子是此意吗?” 虞姬美眸中满是小星星,显然是被这情话搔到了痒处,极其的受用。 秦墨笑着点头:“是这个意思,换句通俗点的话说,就是你一撅屁股,我便知你要拉啥屎。” 虞姬:“……” 虞姬仿佛没听见一般,点头道:“真是优美的诗歌啊!” “是啊,真是优美的诗歌,秦相好才情。” 熟悉的女子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隐隐带着那么点艳羡与幽怨。 秦墨面色一滞,不用看也知道,来人定是长公主元嫚。 这算是被她听见了,若是不弄一句同档次的诗歌,这妖精指不定要怎么磨害他呢! 秦墨回身揖手道:“长公主谬赞,臣只是信口胡诌,当不得诗歌。” “原来如此。” 元嫚恍然点头,但转而便又道:“不若秦相为元嫚也胡诌一句?” 秦墨:“……” 真当我是中华诗词库啊? 肚子里那点初高诗词,这些年早随着便便,排出体外大半了,一时之间上哪给你想去! “长公主当面,臣不敢唐突。”秦墨打了个哈哈道。 元嫚背着虞姬,娇媚白他一眼,仿佛是在说:你不唐突我,我可就要唐突你了! 然后,不等虞姬发现,便转瞬又收了神通,嫣然笑道:“秦相见外了。” “对了,火头军烤制了熊掌,另有烤制野味若干,父皇命我送于秦相品尝。” 说着,向身后招了招手。 远处的几名仆妇见了,立即端着托盘快步而来。 虞姬见有好吃的,便忙收起犀角,让仆妇将托盘送入旁边帐篷,又热情向元嫚道:“长公主一道吃些,仆这里还有域外美酒,正可佐之。” “嗯,甚好,吃完再搓麻将。” 元嫚也不推诿客套,两女结伴入了帐。 两女这段时间相处的多,如今已然算是好姐妹了,很塑料的那种好姐妹。 但,总归是投缘的,也聊得来! 秦墨看着虞姬热情招呼的身影,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傻妞,这是引狼入室啊。 搓麻将要四个人,元嫚每每都要拉上秦墨一起,然后在叫上一位贴身仆妇。 明面上是搓麻将,桌下其实更热闹,让秦墨欲仙欲死! “咳……” 身旁公孙业突然轻咳一声,吸引秦墨的注意力,迟疑道:“主君,这长公主之事,还需早做决断啊,否则总……也不是个办法。” 他是旁观者清,虞姬没发现的事儿,他看的跟明镜似的。 秦墨习惯性砸了砸嘴,摸着刚长出来的短须,沉吟道:“拖一天算一天吧,毕竟……也挺好玩的。” 公孙业闻言,顿时露出男人都懂的会心微笑。 秦墨见他笑的猥琐,反倒无语道:“老公孙啊,你……你……” 公孙业知道他要说什么,无所谓的洒然一笑:“到了臣这般年纪,有或没有,已无甚差别啦。” “纵然尚存,全身都僵硬,只那一处是软的。” 秦墨哑然失笑,这话听着耳熟,好像老富贵也说过。 “别傻站着了,咱们也进去尝尝。” “主君先用,臣侍候着!” 秦墨也不矫情,一手揪住喝完奶的小犀牛耳朵,一手抱起公孙家俩娃,当先进入帐篷。 …… …… 次日,巡守御驾再次拔营,欲往泗水郡境内的微山湖方向。 不过御驾队伍整备妥当,即将起行之际,秦墨出于以往行军习惯,仔细数了数身边随行,却发现少了公孙家俩娃和小犀牛。 “老公孙,你家的乘和丽呢?” 秦墨向已经坐上御者位置,手握车驾缰绳的公孙业问道。 公孙业左右看了看,摇头道:“许是又赖上禁卫武士,去蹭马骑了。” 秦墨皱眉:“我自睡醒时,便未见你家的俩娃子。” 说着,转而看向虞姬道:“你这会儿可曾见过乘和丽?” 这些时日公孙家的俩娃子,都是跟虞姬一块睡,俩娃子也最是黏她。 “他们俩睡醒之后,便带着小犀牛出去玩耍了,一直未归……” 虞姬回答的声音渐弱,黛眉也逐渐紧皱。 秦墨牵过车后的两匹白马,将其中一匹的缰绳塞给虞姬:“分头去找。” 此时的御驾,除嬴政车驾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禁卫拥簇,余者禁卫与百官的队伍,已拉成长长的一条直线,准备出发了。 虞姬不敢怠慢,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路喊着俩娃子的姓名,向队伍末尾而去。 秦墨也上马,往队伍前头去找,临走时向公孙业道:“守着马车别动,或许他们自己会回来。” 公孙业倒还算镇定,揖手道:“有劳主君。” …… 秦墨顺着队伍一路找到充作先锋的禁卫,却也不见俩娃子身影。 最后,回到自己的车驾旁,与同样回返的虞姬碰头。 “找到没有?” “找到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询问对方,继而又齐齐摇头。 守着车驾的公孙业,见此彻底失了方寸,孙子孙女好不容易在司马徽手上逃过一劫,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他这做爷爷的,可真承受不住打击了! “莫慌,陛下的玉宇车,我还未查看,这便去。” 秦墨勒缰绳调转马头,来到只隔着扶苏车驾的玉宇车旁,敲了敲玻璃窗。 呼啦—— 玻璃窗打开,赵高探出头,向秦墨揖手道:“秦相可是要求见陛下?” 秦墨往车里看了看,见嬴政正在批阅简牍,便压低声音道:“赵府令,可见过我身边那俩娃娃?” 赵高茫然摇头:“只昨日在营中见过……” “爱卿,那俩娃娃怎么了?” 嬴政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却是听到了两人对话。 赵高将脑袋缩回去让出车窗位置,秦墨策马靠近窗户,向车内嬴政揖手道:“陛下,俩娃子今日清晨便不见踪影,臣在御驾队伍中寻了一遍,也未找得见,急煞人也。” 嬴政恍然颔首:“赵高,让御驾暂停起行,传问御驾诸人,可有见过那俩娃娃。” “喏。” 赵高领命下车,骑上车后的御马,去奔走传问。 约莫过了半刻钟,赵高气喘吁吁折返,禀告道:“陛下,天亮时火头军出营打水,俩娃子带着昨日秦相收养的小犀牛,也跟着去了水边玩耍。” “但,火头军回来后,俩娃子似乎未回……” “臣已命火头军,带军中之细犬,前去取水地寻找!” 秦墨心中急躁,不等嬴政问话,便接过话茬道:“取水地在哪?” “营地上游,一里处。” “驾~!” 秦墨猛夹马腹,顺着营地旁的河流,向上游疾驰。 虞姬和公孙业见了,也赶忙催马驾车跟上。 …… 一里地转瞬即至,三人赶到时,火头军和驭犬禁卫,正在河边寻找呼喊。 显然,是还没找到人! 秦墨从车驾中拿出两件公孙家娃娃的衣衫,让细犬闻嗅气味,在行寻找。 “汪汪汪~” 几只细犬原地打转,只是乱叫。 驭犬禁卫观察片刻,无奈道:“秦相,俩娃子的气味,只在这里有。” 秦墨皱眉看向并不深的小河,秋冬之际正值枯水期,最深之处也不过膝盖。 而且河水清澈见底,也无甚水草。 两個娃娃纵然不甚滑入水中,也可安然爬上岸。 若是遭了水中鳄鱼,也该有残肢血迹之类的瞟向下游。 而下游乃是御驾营地,为防止居心叵测之辈,从水中突袭营地,禁卫在岸边,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河水中若有异样,禁卫早该警觉禀报了! “定是被人掳走了……” 秦墨大脑急速运转,脱口而出一个猜测。 与此同时身边的公孙业,也几乎同声道:“吾家两个孙儿,定是被人掳走了!” 君臣二人说完,不由对视一眼,越发笃定心中猜想。 也只有人为的掳走俩娃娃,顺河水向上游撤离,才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掳走两个不想干的娃娃,甚至连随行的小犀牛都不放过,但……这却是最合理的猜想了! 秦墨自车驾中取出战甲,在虞姬和公孙业的帮助下,迅速穿戴整齐。 而后带上弓刀大戟,跨上白马喝令道:“诸君,随我追击歹人。” “喏。” 火头军和驭犬禁卫抱起细犬,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跟随秦墨向上游疾驰。 “你回去禀告陛下,仆也去为君子助拳。” 虞姬也从车驾中取出佩剑,嘱咐了一句公孙业后,也骑上自己的白马,追随众人而去。 公孙业急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他或许阅历丰富,遇事能慌而不乱,还能跟秦墨想到一块去。 但,于战阵厮杀,他就是门外汉了,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躲避战乱,举家迁到南阳郡。 而且他身有残疾,兼又老迈,便是赶车跟上去,也是个累赘。 “哎,真是该死的老朽~!” 公孙业嘴里大骂自己废物,赶忙又爬上车驾,回下游去禀告嬴政。 等他回到御驾队伍,将河边猜想,以及秦墨率军去追歹人之事,禀告给嬴政后,嬴政却是变颜变色。 “不到百人便去追击,若中了歹人圈套,如之奈何!” “传朕诏令,命通武侯王贲,即刻率五千禁卫,快马前去驰援秦卿,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嬴政也是真急了,直接将随扈禁卫分出去一半。 赵高大惊:“陛下,御驾安危重要,不可……” 嬴政丹凤眼一瞪,凶厉之气尽显,将虎符砸在他身上,喝道:“速去传令,再敢饶舌,斩!” “喏。” 赵高不敢再废话,狼狈捡起虎符,去找王贲传令。 这边闹出如此大动静,相邻的扶苏和元嫚车驾,都已听到也知道了,纷纷下了车驾,来安抚嬴政。 “父皇,秦相有万夫不当之勇,兼又汗血宝马傍身,纵然事有不逮,也可安然暂避锋芒,不必过于忧心。” “对,于战阵厮杀之道,秦相从未有败绩,歹人便是十倍与他,多半也讨不到好。” 扶苏和元嫚你一言我一语,劝道。 第八十一章 秦兄真君子也,张良感佩之至! 嬴政摆手打断扶苏元嫚话头,却是难掩心中烦躁,指使侍者道:“去督促王贲,怎还不发兵?” “喏。” 侍者揖手快步而去。 “哼~!” 嬴政突然恨恨冷哼一声,宛如怒兽来回踱步,骂道:“不知轻重的瓜怂,这大秦亿万黎庶,难道比不得俩娃子?!” 扶苏与元嫚面面相觑,也是摇头一叹,秦墨那等性子,说好是真的好,说古怪也是真古怪的可以。 他们俩心中其实也担忧,秦墨只率不到百人,便冒然去追击歹人,实在凶吉难料。 毕竟,若是普通山贼土匪,得知御驾行至,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生怕惹来嬴政侧目。 反之,敢暗中窥伺御驾,甚至掳走御驾随众的歹人,绝不是普通山贼土匪。 也已不能称之歹人,那是妥妥的叛逆! 说不得,便是六国旧族余孽! 踏踏踏—— 远处马蹄声渐起,却是王贲点了一千禁卫,命之为先锋,轻装率先出发。 稍后,王贲亲率三千整装禁卫,也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追着前锋马尾出发。 最后,则是一千禁卫为后军,驱赶着备用马匹,带着少量备用甲械粮草,尾随跟上。 明明是一场支援战,却被王贲布置的序列严整,快而不乱。 灭国老将之沉稳老辣尽显无疑! 嬴政心中烦躁稍减,看向身旁的扶苏道:“去,把秦卿给朕全须全尾带回来。” “喏。” 扶苏揖手领命,有贴身侍者为他牵来宝马,一行人快马加鞭跟上五千禁军。 …… …… 与此同时,小河上游。 秦墨率领火头军和驭犬禁卫,已沿着河岸,奔驰出十余里。 “君子快看,前方有人。” 虞姬放下千里镜,指着远处的河滩喊道。 秦墨闻言,也在疾驰中,举起千里镜,向虞姬指处瞧看。 那处河滩乃是小河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干涸沼泽,其中遍布枯黄芦荡丛。 秦墨仔细搜索那片河滩,终于在一块岩石后,发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家伙。 那人似乎是在放哨,不停往下游方向张望,但受限于目力,却并未看见即将赶至的秦墨一行。 千里镜于战阵中的优势,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秦墨松一口气,只要俩娃子不是被凶兽所食,他便能救回来。 “绕过去~!” 秦墨喝令一声,勒转胯下白马,领着队伍离开河岸,钻进密林中遮蔽前行。 然后,直接绕过那放哨之人,抵达河滩之后的干涸沼泽! 秦墨看了看沼泽中东一片西一片的芦苇丛,转头低声向驭犬禁卫道:“暗哨在河滩,歹人应在附近,再让细犬闻闻乘和丽的衣物,搜索前行。” “喏。” 驭犬禁卫拿出俩娃子衣物,让细犬仔细闻嗅,然后解开狗绳,将之放在地上。 细犬昂着狗头,鼻头耸动片刻,继而径直冲向一片不远处的芦苇丛。 秦墨铁戟在手,催马追随细犬。 虞姬和众火头军,也是各自拿出武器,策马紧随其后。 细犬发足狂奔,冲至那芦苇丛侧面,旋即猛然停住,向芦苇丛后狂吠:“汪汪汪……” “哪来的野狗,聒噪的很。” “不对,这狗颈项上有铜圈,像是暴君御驾中饲养的细犬!” 芦苇丛后响起交谈声,转瞬已有机警之辈,看出细犬的来历。 但,已然晚了! 火头军立即隔着芦苇,寻声拉弓放箭。 嘣嘣嘣—— 咻咻咻—— 弓弦嘣响声中,数十支雕翎箭激射而出,没入芦苇丛带起漫天枯黄飞絮。 “啊!” “俺的腿!” 芦苇丛后随之响起惨叫,然后便是慌乱呼喝:“是秦军!应战!” 秦墨将大戟一举,喝止放箭的火头军:“莫要误伤了娃子,近战突击……” 话音未落,胯下白马便已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撞破遮挡视线的芦苇丛。 呈现在秦墨面前的,是一支约莫四五十人的队伍,皆是剑客豪侠打扮,也皆配有马匹。 公孙家的俩娃子,便被捆在马背上,小犀牛也拴在一旁。 或许是趟着河水逆流而上,消耗了太多马力,一行人正在给马匹喂草料,洗刷马匹身上的泥污。 但此时,他们已经陷入混乱,有人马中了箭,正自哀嚎嘶鸣。 余者有往马背上爬的,也有操起兵器步行应战的,乱糟糟想要拦杀秦墨! 唏律律—— 噗—— 秦墨飞马如龙,径直冲撞过去,双手持大铁戟,刺死当面一人。 卜字戟头的横刃,阻挡了大戟刺入过深。 但疾驰突进的秦墨,却并未拔出大铁戟,只是双手较劲,抖动挂着尸体的戟头,又将马前两人砸的喷血摔开,戟上尸体也甩飞出去! 余者见状大骇,惧他神力悍勇,纷纷向两侧散开,想要砍他马腿。 秦墨双腿控马,马势丝毫不停,大铁戟举重若轻,居高临下左啄右刺,一路杀穿不成阵型的剑客们,留下满地尸体和哀嚎伤者。 与此同时,火头军也已结阵纵马冲出芦苇丛,尾随着秦墨踏过尸体,也踏死哀嚎伤者,冲向那些爬上马背的剑客们。 而剑客们眼看不敌,却是已在催马而逃了! “护送主人速走,吾来断后。” 剑客中有人大吼一声,调转马头迎战,阻拦追击甚急的秦墨。 另有数名剑客,也随之调转马头,杀回来断后。 呼呼呼—— 为首那剑客使用的兵器,有些类似流星锤,长长的铁链前头,坠着一个大铁锥,在头顶甩动起来,呼啸之声极为骇人。 而且那为首剑客,体型也颇为雄壮,健马在他胯下,宛如小马驹,脊梁都快压弯了,根本跑不快。 或许,这也是他留下断后的原因之一,因为跑不掉! 铛—— 秦墨与他错马而过,挥戟将甩砸而来的大铁锥磕飞,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中,秦墨身体在马上晃了晃,不受影响继续往前冲。 只是,手中大铁戟的戟头,却已被砸弯! 而那雄壮剑客,也来不及松开铁链,被磕飞的大铁锥带落下马,重重摔在地上。 他胯下的马,没有装备马镫! 不过,这厮倒也当真凶悍,摇摇晃晃爬起来,再次于头顶甩动大铁锥,迎向以虞姬为首的火头军。 大铁锥呼啸转动起来,宛如直升机螺旋桨,根本不用在做其他动作,便已是最好的攻击。 但凡擦碰,非得骨断筋折不可! 虞姬没有秦墨的神力,也不敢与之硬碰,情急中来了个镫里藏身,把马头也拽的低低的,在呼啸转动的铁锥铁链之下,险之又险的穿行而过。 跟在后面的火头军,则急急勒马,或掠向两侧,阵型为之一散,陷入混乱。 这时,那些随雄壮剑客杀回的同伴,被秦墨挑落两人,又被虞姬刺伤一人,余下也已悍不畏死杀至,与火头军混战一团。 他们骑的马匹,皆未装配马镫,以及高桥马鞍,更无甲胄护身,与火头军对拼,往往触之即落。 但凭着送死一般的打法,落马也拼命砍马腿,愣是将火头军阵型彻底搅乱,速度也迟滞下来! 等火头军将他们乱刀分尸,又将那使铁锥的雄壮剑客射成刺猬后,秦墨和虞姬追着那些逃遁剑客,已经进了沼泽深处。 放眼望去尽是一丛丛枯黄芦苇,却不见秦墨和虞姬的身影! 哞-- 小犀牛发出惊慌叫声,想要挣脱拴着自己的绳索。 火头军却没功夫管它,分出一伍回去报信,顺便收拾河滩上放哨的家伙,余者以驭犬禁卫为首,毫不犹豫追向沼泽深处。 有细犬开道,追踪倒也顺利。 沿途也发现了几具剑客尸体,以及无主战马,看样子是为了断后,被秦墨和虞姬斩杀了, 但随着越加深入沼泽深处,令众人沮丧的事情发生了。 干涸的沼泽越往深处,积水之地越多,最后一滩滩的积水,彻底连成片,变成延绵的浅浅水泽。 芦苇丛也越发密集,细犬再难寻到踪迹! 火头军不甘心,想要继续追寻,可在密集的芦苇丛中,却迷了方向,兜兜转转不知多久,细犬都差点被鳄鱼咬死。 直到王贲率领的支援部队赶来,一路焚烧枯黄芦苇丛,才算给他们指引了方向,成功与大部队汇合。 “君候,吾等无能,跟丢了秦相与谒者虞……” 火头军百将下马站在水泽中,向王贲请罪并讲明情况。 众火头军卒也下马请罪:“请君候责罚。” 军法写的明明白白,失主将者全队皆斩,他们跟随秦墨前来,却弄丢了主将,确是大罪无疑。 王贲苦笑,摆了摆手道:“乃是秦相救人心切,不怪尔等,且戴罪立功吧,找回秦相,罪责自免。” 嬴政给他下的命令,是找不回秦墨提头来见。 现在秦墨吉凶未知,他也自身难保呢,又怎会去责怪这些已经尽力的火头军。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秦墨! “喏。” 众火头军惭愧退下。 王贲向身旁亲卫传令道:“大肆焚烧芦苇,制造浓烟,秦相只要看见,必会给予回应。” “另,快马将最新情况传回给陛下,这沼泽太过广阔,还需增派人手寻找!” “喏。” 亲卫们领命,各自去办事。 稍倾,滚滚浓烟升起直冲天际,在沼泽上空尤其显眼。 …… …… “君子,后方有浓烟!” 虞姬指着远处天空中的烟柱,欣喜向秦墨道。 秦墨此时正张弓搭箭,威慑马力消耗殆尽的剩余剑客,闻言便道:“点燃芦苇,制造浓烟回应。” 剑客们大惊,将剑架在俩娃娃脖子上,喝道:“尔敢?浓烟升起之际,便是这二子人头落地之时!” 秦墨脸色冰冷,漠然道:“二子伤一根毫毛,彼辈皆死,放下二子,可绕彼辈性命!” 一个人威胁十几人,看似有些可笑,可剑客们却是意动了,沉吟看向队伍中间的一位年轻人。 显然,他们是惧怕了秦墨神勇,想要用俩娃娃换一条生路! 两方一时陷入对持,谁也不敢妄动。 半晌,剑客中间那位年轻人排众而出,向秦墨揖手一礼道:“敢问,当面可是华夏第一勇士秦墨?” 秦墨漠然不语,并不作答。 年轻人也不恼怒,只是道:“吾曾围观御驾,你伴在暴君左右,吾看在眼中。” “暴君身边之人,只有太子扶苏和宰相秦墨,才会如此年纪,所以你的身份,呼之欲出,瞒不过吾!” 他言谈倒也儒雅,显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子弟。 秦墨皱眉开口道:“听你口音,似是韩地人吧?” 年轻人点头承认:“正是!” 顿了顿却又揖手一拜道:“秦兄是君子,吾亦知你心怀苍生,所行之事每每与暴秦截然相反,何不与我等一起……” “哼!” 秦墨冷哼一声打断他话头,丝毫不给面子骂道:“你若要复国,何必为难两個不想干的娃子?你祖上便是这般教你做事的?” 年轻人似乎颇有廉耻心,竟被骂的脸色涨红,再次揖手解释道:“实在是阴差阳错,吾等本是窥探御驾,寻找刺杀暴君之时机。” “不曾想,在河边时被这俩娃娃撞见,无奈只得将之掳走,本也不欲虐待。” “这俩娃娃可是秦相之子?” 秦墨脸上冷色稍缓,摇头嘿然道:“不是!恰恰相反的是,他们恐怕还是你之亲族!” 年轻人一愣,愕然道:“吾之亲族?” 他却是不信的,回身扯掉公孙丽嘴里的布团,问道:“你是韩国人?叫什么?” 公孙丽懵懵懂懂,直害怕的大哭,但又不敢不回话,更咽道:“祖父说……我是韩人……我叫丽,姬姓公孙氏。” 年轻人一滞,表情霎时变得极为精彩:“你祖父叫什么?” “呜呜呜,公孙业,哇呜呜呜呜~!” 公孙丽继续大哭着回答。 年轻人很尴尬,他其实并非韩国宗室,只是韩国爵臣之后而已,但对于韩国宗室的分支,也有些了解。 而且公孙业这名字,他是听说过的,确实是韩国宗室无疑。 搞事搞到自家韩国宗室头上,实在不尴尬都不行! 秦墨见他不说话,便又骂道:“还不快放了他们。” 年轻人再再再……再一次向秦墨施礼,殷切道:“秦兄能为不想干之娃娃,以身犯大险,真君子也,张良感佩之至!” “还请秦兄与吾等一起反抗暴秦吧!” 第八十二章再建一个统一之华夏,吾愿奉你为主! 秦墨听他终于自报家门,不由为之一愣。 原来你小子就是张良张子房,怪不得敢窥伺御驾,寻找刺杀嬴政时机。 典型的时空收束,不刺杀不舒服斯基啊! 先前那位使流星锤的雄壮剑客,恐怕就是在博浪沙锤击始皇帝的大力士! “嗯,我与你一道反秦,也无不可。” 秦墨回过神,竟是点了点头,但不等张良欢喜,却又道:“反秦之后呢?” 张良下意识道:“自是还政于诸王!” 秦墨双眼一瞪,好颜色瞬间消失,斥道:“屁话,推翻一个暴秦,再弄出一堆小号暴秦,让他们继续互相攻伐吗?” “你口中的苍生,是六国宗室贵族。” “我心中的苍生,是九州亿万黎庶。”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休要再废话,速速放了俩娃子,有多远滚多远!” 张良被骂的张口结舌,他大抵还是那一套旧贵族思想。 哪怕后来遇到刘邦,其实他也是一心复兴韩国,项羽宰了他拥立的韩王,这家伙才愤而去投靠刘邦,联合诸侯去搞项羽。 最后刘邦立汉,分封一帮异姓诸侯,以及刘姓子弟为王,他似乎也没啥意见,只是自己功成身退…… 或许,彼时他已看出了分封的弊端,可却再也无力改变,只能转而去求仙问道,不再过问俗事。 所以说到底,他此时的所思所行,有其时代局限性,说好听点是竖子不足与谋,说难听点就是封建余孽! 张良呆滞半晌,沉吟道:“六国宗室贵族……九州亿万黎庶……” “这便是秦兄辅佐暴君一统华夏,辩服天下博士推行郡县的原因吗?” 看得出来,他是真推崇秦墨,甚至跟扶苏一样,都是属于迷弟型,居然真把秦墨的斥骂听进去了。 秦墨不想再跟他饶舌,扭头看了眼虞姬,而后冷冷向张良道:“你是韩臣,反秦复国,无可厚非。” “但你口中的暴君,所做的不过是终结乱世,终结尔等的世爵世禄。” “你说始皇帝是暴君,那我也当是你眼中的‘害民之贼’,又何必……” 秦墨说着突然松开弓弦,弓上之箭已然射出。 咻-- 噗—— 队伍中挟持乘娃子的剑客,被一箭射穿咽喉。 至于丽娃子,虞姬方才得了秦墨眼神暗示,在秦墨发箭之后,也在瞬间发箭,射向张良马旁挟持丽娃子的剑客。 呼啦啦—— 与此同时,秦墨一箭射出后,胯下白马也猛蹿而出,马蹄趟起漫天水花。 他趁众剑客被突然发难弄懵之际,连珠般又骑射连发几箭。 咻咻咻—— 噗噗噗—— 站在乘娃子周围的剑客,转瞬又被射中几人,乘娃子身边为之一空。 待其余剑客回过神,秦墨已携着马蹄激起的高高水花,冲至张良与丽娃子近前,左手持弓右手拔剑劈向张良脑袋! 张良本也不是什么以悍勇见长的猛人,眼见身边同伴,被虞姬一箭射死落马,他也惊得险些落马摔在水泽中。 此时看着人马如龙,几乎是踏浪飞至的秦墨,骇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胯下马再次踉跄后退,手中也举剑格挡,但心中却在哀嚎:“吾命休矣~!” 咻——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带着破空声,直奔秦墨面门而来。 秦墨凭着本能侧头,手中大铁剑,也由劈砍张良,变为上撩,试图磕飞羽箭。 唰—— 叮—— 锋利铁剑将羽箭斩断成两截,箭头部分偏离方向,余势不减打在秦墨肩甲上,崩出点点火星,继而弹落。 这一耽误的功夫,迅疾如风的汗血白马,已从张良身边掠过。 马蹄带溅起的漫天水花,撒在坐立不稳的张良身上,彻底让他坐立不稳,摔落在水泽中! 秦墨顺势一路前冲,再次砍死两名剑客,左手收弓将乘娃子拽到自己马背上。 而后猛提马缰绳,硬生生将胯下白马拽的人立而起,原地调转了马头,才将马身压下。 哗啦—— 白马两只碗口大的前蹄,重重踏入水中,踩得水花向四周溅射。 周围想要围上来的剑客们,霎时被贱了满头满身污水,冲势为之一顿。 而秦墨已再次催马,原路返回。 虞姬此时也将公孙丽拽到自己马上,但却被步行的张良缠住,马速陷入停滞,正在挥剑砍杀格挡。 张良不是猛人,却也不是弱鸡,自幼接受的贵族教育,也不像后世儒生只会舞文弄墨,一手剑术同样不凡。 不过,也只是不凡而已。 张良眼见秦墨又杀回,吓得赶忙放弃纠缠虞姬,趟着水撒腿就跑,钻进一丛芦苇中,比兔子还快。 嗯,怪不得刺杀嬴政失败后,他能全身而退,这逃命的本事,也不比刘邦差…… 咻咻咻—— 羽箭破空之声再起,直奔秦墨后心,这次不再是一支,听声音很密集。 叮叮叮—— 秦墨下意识伏身,可却终究没躲过,后背生生挨了几箭,或被铠甲弹落,或箭头破甲,挂在了甲叶上。 包括胯下汗血白马,屁股也挨了两箭,痛得马腿一软,竟一头栽倒在水泽里。 噗通—— 秦墨和乘娃子被掀翻在水中,好不狼狈。 虞姬大惊失色,直接尖叫出声:“君子~!!!” 而与此同时,远处也有大喝声随之响起:“张良老弟莫慌,吾等来也~!” 显然是张良还有同伴,赶到来接应了。 呼啦—— 秦墨豁然自水泽中起身,甩手将乘娃子扔向她怀中:“速走,我来断后。” 说罢,拽着白马缰绳,将之从水泽中扶起。 虞姬双手接住乘娃子,见秦墨安然无恙,才算松一口气,犹豫了一瞬后,见他已跨上马去追张良,便也不再犹豫,纵马带着俩娃子,钻进芦苇中,向烟柱方向驰去。 而剩余的剑客们,以及赶来的张良同伴,见秦墨煞气腾腾去追张良,虽明知他是围魏救赵,却也只得去救张良,放任虞姬消失在芦苇丛中。 “休伤吾主。” “张良老弟绕回来。” 众剑客顺着秦墨纵马留下的水纹,一路穿行在芦苇中大喊。 张良被秦墨追的晕头转向,只顾在芦苇丛中乱钻,虽然能听到同伴们的呼喊,可不敢有丝毫停留,也不敢往回绕。 因为,秦墨胯下白马的踏水之声,离他更近,仿佛催命符! “你跑,我看你能跑得过千里马不能。” 秦墨顺着张良留下的水纹紧追不舍,口中也在低声喝骂,片刻后已经能看见张良的背影。 张良吓得亡魂皆冒,眼看跑不过,机智终于上来,穿过一片芦苇后,直接扑到在水泽中隐匿身形。 至于,秦墨纵马踏过,会不会将他踩死,却是顾不得计较了,赌一把就对了。 哗啦啦—— 秦墨胯下白马,踏着水花掠过,往前又冲出数十息后,却不见张良的身影。 秦墨微微愣神后,也终于反应过来:“好家伙,不愧是张良,这聪明劲儿,没的说。” “秦兄,随我一道反秦吧!” “啊……别碰我胳膊,断了……” 身后传来张良的呼喊声,接着便是惨叫。 显然是已经跟同伴汇合。 秦墨犹豫了一瞬,继续向前驰去,打算回去跟虞姬汇合。 这张良,先放他一马也无妨,嬴政只要还活着,这帮人也在境内闹不出大风浪。 顶多是去南越之地搅风搅雨,汇合那项家之人搞复辟,那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 秦墨是这样想的,可没等他奔出一段路程,身后却响起马蹄声,以及张良的呼喝声:“秦兄,何故弃我而去。” “你若厌恶分封,咱们便推翻大秦,再建一个统一之华夏,吾愿奉你为主。” 秦墨无语:“奶奶的,这张良似乎不打算放过我啊。” 此时汗血白马中了箭,马屁股上血流如注,已经染红半个马身。 加之先前一番追击,马力也已经消耗大半,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张良有哪些生力军同伴的支援,想来又获得了新的马匹,秦墨还真不一定能逃掉。 秦墨疾驰中,低头看了看箭囊中的羽箭,还有七八支。 但弓箭方才白马栽倒时入了水,弓弦有些送了,也不知还有几分弓力。 而且,他那杆适合马战的大铁戟,由于被那大力士的铁锥砸弯戟头,先前追击张良等人时,也被他丢弃了。 毕竟背着那么一杆长戟疾驰,实在不方便。 所以此时的他,只有一张弓弦松弛的弓,七八支羽箭,以及一柄大剑。 连个护身盾牌都没有! 想要对付张良和他那些生力军同伴,胜算着实寥寥。 秦墨方才也看到了,张良那些生力军同伴足有百余人…… “张良,莫要再追了,否则我若折返,与彼辈拼杀,谁胜胜负尚未可知。” “老老实实去伱们的南越复国吧。” 秦墨疾驰中向身后大喊,却是玩起了心理战。 方才张良等人惧怕他的模样,他也看在眼中,不玩一玩心理战,实在可惜。 而且,他也不是放空话吹牛皮,穿越之后的他,身体素质越发强悍,长久以来都在慢慢变强。 华夏第一勇士的名头,也不止是夸他能攻城掠地,个人战力方面,早就是人类天花板。 独斗百余人,只要战术冷静得当,也并非不可! …… 张良在后面听到了他的喊话,表情有些迟疑,他却是惧怕了秦墨的神勇。 简直特么非人类! 不过,他的身边百余生力军同伴,却不知秦墨的恐怖,嘿然道:“此撩甚是猖狂,我定要斩其狗头,送于项梁大将军作为见面礼。” 张亮闻言只得哭丧着脸道:“君候,他可不是猖狂,我手下那数十家臣,几乎尽为他所杀,其之神勇实乃古之恶来。” “恐怕,项梁大将军那位侄儿项羽,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说话那人一滞,络腮胡子抖了抖,迟疑道:“当真那般神勇?” 项羽的神勇,如今已经在南越之地得到印证,几乎有杀神之名。 往往带几個亲卫,便敢冲击南越诸部军阵,并且斩将夺旗! 六国旧族有意去投靠项梁,自然也打听过项家在南越的发展情况,也知他侄儿的神勇。 他们手下那些前去南越探信的家臣,回来后是没口子的夸赞项羽,什么一战杀敌数百,吓破敌胆的事儿,时有发生。 甚至有些时候,项羽只要出阵,便能吓得南越诸部联军溃散,凶名之甚,可止小儿夜啼。 现在张良说,秦墨的神勇,比项羽更甚,大胡子难免犯怵! 话又说回来,项羽是后起之秀,秦墨才是真正的华夏第一勇士,赫赫威名摆在那里,不信都不行。 “此獠乃是暴君最大的臂助,有此獠在,暴秦亦多用仁义之政。” “如今各国民心,已渐渐靠向大秦,在如此下去,吾等便真的只能偏安南越之地了,再无回华夏复国的希望。” “张良老弟岂不闻南阳、颍川之事,暴君公审犯官,百姓欢欣鼓舞,真是让人心底发寒啊。” “据说,皆是此獠献计,今日定要将他铲除!” 大胡子沉吟半晌,终于是下定决心,咬牙切齿道。 张良亦是咬牙点头:“君候所言甚是!” 不过,他顿了顿却又道:“此人行事,处处与暴君截然相反,兼有经天纬地之才,万夫不当之勇。” “若能活捉劝服为我所用,推翻暴秦便要轻松许多!” “君候还需思量一番!” 小房子还是粉丝心态,想让秦墨加入他的阵营。 大胡子哑然:“既如此,能活捉便活捉,不能活捉便杀,总之不能让他回到暴君身边,驾~!” 一行人寻着秦墨白马留下的水纹,催马疾驰,速度再次加快几分。 …… 秦墨不知他们打得什么心思,但耳中已然听清身后,陡然急促几分的马蹄踏水声。 显然,张良和他的生力军同伴们,没有被他吓住,绝了心要追击他! “妈了个巴子的,真当老子好欺负么?” 秦墨在心中怒声暗骂一声,直接停住胯下白马,让它喘几口气恢复体力。 同时,紧了紧身上的甲胄,拿出弓箭,已经快速的做好了战斗准备。 第八十三章 可怜的韩成,出师未捷身先死! 秦墨想了想,又将挂在背后甲叶上的羽箭,也拔下放入箭囊备用。 包括白马臀背上挨的两支羽箭,也没浪费。 秦墨没敢给它拔下来,否则伤口得不到止血包扎,只会更加麻烦。 不过整支羽箭插在马臀背上,奔跑时箭杆左摇右晃,也容易造成伤口撕裂。 所以秦墨用大铁剑斩断了箭杆,只留箭头和少许箭杆在马身上,减少二次伤害,也方便后续处理。 然后又将两支无头箭杆,重新削尖留作备用,对付没有甲胄护身的剑客足以。 如此,秦墨共有羽箭十二支,够张良与其同伴们喝一壶了! “伙计,看你的了。” 秦墨轻抚低头呱唧舔水的白马鬃毛,唏嘘道。 白马也不知听没听懂,打了两个响鼻回应,继续呱唧呱唧舔水。 与此同时,身后急促的马蹄踏水声,已是越来越近。 秦墨调整呼吸,自箭囊中抽出一支无头羽箭,轻轻搭在弓弦上。 没了箭头配重的羽箭,准确度断然不如完整箭支,运动骑射时会更加不准。 作为缠斗开始之前的第一第二箭,正当其用! 呼啦啦—— 密集的马蹄踏水声愈发近了,稍后一声呼喝随之响起:“主人快看,他的马跑不动……” 秦墨呼吸一屏,扭身、开弓、松弦。 蹦—— 咻—— 无头羽箭激射而出,那大声呼喝的剑客,被直接射穿咽喉,呼喝声也骤然变成一声短促惨叫:“呃!” 噗通—— 坠马落水声随之响起。 秦墨探手再取一支无头羽箭,迅速扣弦开弓放射,一气呵成。 弓弦嘣响声中,策马驰在最前的一名剑客,再次被射穿胸膛,惨叫一声坠马落水。 后面的一众剑客,眼看瞬息之间,已有两名同伴被射死,不由为之大骇,立即张弓搭箭反击。 咻咻咻—— “啊呀!” 随着众剑客向秦墨射出箭支,密集的利箭破空声中,却又有一名剑客惨叫落马。 而众剑客射出的羽箭,却离秦墨尚有十数步,便软踏踏落入水中。 显然,秦墨所用之弓,哪怕侵了水,弓力减弱,也要比他们的弓力强! “此獠当真凶悍,不可顾忌留手,杀!” 那大胡子原本听了张良劝说,还想着活捉秦墨为己所用呢,见此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还活捉个锤子,能将之杀死,就谢天谢地吧! 众剑客拼命催马,拉近与秦墨的距离。 但秦墨岂会给他们机会,早已催动白马,继续向前疾驰,不时扭身放箭,射落一名又一名剑客。 竟是无有一箭落空! 众剑客越追越胆寒,那为首的大胡子,更是不得不放慢马速,将自己隐藏在众剑客之后,咧嘴向同样放慢马速的张良道:“此獠悍不悍勇我不知,但这一手神射,着实让人惊叹啊!” 张良并不惊讶,因为他先前已经见识过了。 而且,他已经发现,秦墨放箭的频率越来越慢,说话这会儿更是再无箭支射来,便笃定道:“君候放宽心,他先前追击我,壶中之箭已消耗大半。” “至此时,多半已经消耗殆尽,正可将之活捉!” 大胡子闻言大喜,立即催马提速,反超胆寒的众剑客,箭指秦墨背影吼道:“此獠箭支已用尽,随我活捉了他。” “喏。” 众剑客松一口气,齐声应喝提高马速。 马匹有好有坏,马速也有快有慢,大胡子胯下自然是宝马,一马当先渐渐拉进与秦墨的距离。 而秦墨胯下的白马,似乎是马力不支了,速度却越来越慢。 大胡子眼看两人间的距离,已够弓箭射程,便毫不犹豫张弓搭箭,瞄准秦墨胯下的白马。 他不是不想给秦墨来一箭,实在是秦墨有甲胄在身,射过去也是浪费箭支。 倒不如先将秦墨坐骑射死,摔他个七荤八素,也方便活捉! 大胡子算盘打得很好,但刚调整好呼吸,不等松弦放箭,秦墨却连人带马,穿过了一丛芦苇。 茂密的芦苇丛,遮蔽了大胡子的视线。 “中!” 大胡子不死心,大喝一声松开弓弦。 嘣—— 咻—— 羽箭破空穿过芦苇丛,也不知射没射中。 大胡子没有听到马匹中箭后的痛苦嘶鸣,心中暗道:八成是没有射中。 而在他心念电转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张良焦急的喊声:“君侯当心埋伏!” 张良很聪明,他先前用一招‘暗度陈仓’,骗过了追击他的秦墨。 所以,他生怕马力不支的秦墨,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追击甚急的大胡子。 因为大胡子马快,此时已经与他拉开距离,也与众剑客拉开了距离。 若是穿过芦苇丛追击,便是独自一人面对秦墨! 大胡子听到张良的呼喊,心中也是一惊,赶忙就要勒马,停在芦苇丛前,与众人汇合再行追击。 但,已然晚了! 大胡子能听见张良的呼喊,芦苇丛后的秦墨,自然也听见了。 呼啦啦—— 芦苇丛后骤然响起翻涌水声,秦墨跃马撞破芦苇丛,左手持弓右手拔出大铁剑,呼啸劈向大胡子脖颈。 “呀……” 大胡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怪叫,甚至来不及举起手中硬弓格挡,便见冷厉寒光已至眼前。 噗—— 面上带着惊色的人头,凌空飞起一丈多高,无头尸体也噗通落入水中。 张良和一众剑客,看的呲目欲裂:“君侯!!!” 大胡子能被他称之为君侯,身份自然不简单,乃是末代韩王的直系血脉,名叫韩成。 秦灭韩之前,韩成已经获封横阳君,也是后来张良拥立的韩王。 如今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悲可叹! “有本事就继续追。” 秦墨一剑斩杀韩成,立即纵身一跃,上了韩成的马,留下一声调侃,再次钻入芦苇丛。 白马见主人不管自己,赶忙也随着秦墨钻入芦苇丛,倒是颇有灵性。 众剑客有悲痛不已者,下了马捞起韩成的人头和尸身,为之哀哭落泪。 但更多的却是咬牙切齿,穿过芦苇丛奋起直追秦墨,同时也不管能不能射中,只不顾一切的放箭射他。 便是张良,眼见主君死的这么惨,也不禁发了狠,疾驰中用独臂拔出佩剑怒吼:“为君侯报仇!” 他先前说什么愿意拥立秦墨,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为的是使秦墨放下戒心。 也算是一种心理攻势。 但此刻他怒发冲冠,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也唯有杀了秦墨这位偶像,才能暂息他痛失主君之悲! 不过,秦墨夺了韩成的宝马,马鞍一侧悬挂的箭囊,便也成他的了。 有弓有箭有宝马的秦墨,又岂会怕他们追击? 咻咻咻—— 噗通—— 噗通—— 噗通—— 秦墨疾驰中扭身连发三箭,冲在最前的三名剑客,接连落马坠入水中。 可是红了眼的剑客们,却不在胆寒畏惧,只一边放箭反击,一边继续死命催马提速,誓杀秦墨不可! 秦墨见此,自是也不客气,频频扭身发箭,将冲在最前的剑客,一一射落水中。 不时也抓准时机,不射人而射马,一箭射穿当先之剑客马头。 马匹连惨叫嘶鸣都没有发出,便已然死亡,惯性前冲着载倒在水中,将背上剑客甩飞出数丈。 其后之剑客来不及反应,便绊在马尸上,胯下马匹亦是栽倒,将剑客甩飞出去。 一箭伤两人! 韩成箭囊携带的二十多支箭,在秦墨手中,硬是射死射伤三十多人。 加上先前射死的十一人,张良一行百余人,竟已经被秦墨射杀一半。 而此时,追在秦墨身后的,则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因为先前秦墨杀死韩成后,有一部分剑客只顾抱着韩成的人头尸身痛哭,并未加入追击行列。 不过,秦墨也有损失……白马或许真的马力耗尽了,跟不上他的速度,已然失散了。 “他没箭了,追上去,杀了他!” 张良见秦墨不在发箭,咬牙怒喝道。 余下剑客也已发现秦墨箭支耗尽,根本不用张良督促,便已剑刺马臀,再次提速。 想追上秦墨骑的宝马,也唯有用此法了。 但,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秦墨却再次钻入一丛芦苇之后! “一起冲!!!” 张良与剑客们齐齐大喝,不管不顾随之一头钻入芦苇丛。 秦墨这次没有再埋伏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是处在极度危险之中。 一群巨型鳄鱼从水中蹿出,张开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扑向秦墨的胯下马匹。 唏律律—— 马匹受惊嘶鸣胡乱蹦跳,想要踩踏扑来的巨型鳄鱼。 秦墨双腿紧夹马腹,可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辅助,却仍是被被甩下马背,狼狈落入水中。 幸而,巨型鳄鱼都在撕咬那马匹,秦墨才能在七荤八素中幸免于难,赶忙一个翻身自水中爬起,拔出大铁剑准备做奋死一搏。 而与此同时,张良和剩余剑客们赶至,也帮他分走了巨鳄们的注意力。 巨鳄们转而去攻击张良等人的坐骑,甚至直接从水中窜起,攻击马上的剑客。 “撤出去,快撤!” 愤怒的剑客们,面对汹涌的巨鳄,终于是理智回归了,乱糟糟想要兜转马匹,逃出这片水泽。 但巨鳄们却不愿放过到了嘴边的美餐,血盆咬住马腿便不松开。 而且剑客们的马匹,也都受了惊,嘶鸣乱跳间,剑客们纷纷落马。 包括队伍最后面的张良,也未能幸免,落入水中时,断臂又被压在身下,痛的五官都扭曲了! 落入水中的剑客们,或是挥剑与身边巨鳄搏斗,或是身边没有巨鳄,直接撒丫子逃命。 巨鳄都实在太大了,小的也有一头公羊大小,大的甚至比马匹更大。 兼之皮质坚硬,实非人力所能敌。 只要往人身上扑咬,纵然能挥剑将之砍伤,自身也要落入血盆大口! 不逃命便都要死在这里,能逃一个是一個! 秦墨也在逃,而且逃着逃着,居然跟张良跑了个肩并肩。 两人扭头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继续闷头逃命,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上杀对方了! 哗啦啦—— 水浪四溅中,一条比马匹还要大上几分的巨鳄,突然自张良身前的水中蹿出,血盆大口张开,咬向张良身躯。 张良吓得肝胆俱裂,情急中猛地一个矮身,竟是钻入巨鳄身下,扑到在水泽里。 噗通—— 噗通—— 两道入水声先后响起,第一道是张良入水声,第二道是巨鳄扑击落空入水声。 而且,巨鳄正好压在了张良身上! 秦墨看的一咧嘴,巨鳄如此大体型,纵然有水浮力缓冲,恐怕也能将张良压个半死。 哗啦啦—— 巨鳄扑击张良落空,庞大身体在水中一拧,竟又带着漫天水浪,从侧面扑咬向秦墨。 有张良的凄惨例子在前,秦墨自然不会往下扑进水里躲避,灵敏的侧身往旁边一闪,躲过巨鳄的两排獠牙。 同时,倒转手中大铁剑,照着巨鳄的脑袋,双手奋力穿刺而下! 噗—— 剑身尽入,直接将巨鳄脑袋钉入水中。 秦墨之神力,加上锋利剑尖,巨鳄厚实的皮质,并未能起到丝毫防护作用。 “呸!” 秦墨吐出一口溅进嘴里的污水,双手用力拔出大铁剑,继续趟着水向前逃离。 但,没等他跑出两步,身后被刺穿脑袋的巨鳄,却突然一个神龙摆尾,一尾巴扫在秦墨颈背上。 秦墨瞬间体验了一把坐土飞机的快感,整个人被抽的飞翔出去,足足飞了能有四五丈远,才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而且落入水中后,直接便昏死过去! 不过巨鳄也就是最后临死反扑那一下,将秦墨抽飞昏厥之后,尾巴便软踏踏的落下,肚皮朝上彻底死去。 哗啦—— 巨鳄旁边的水中猛然站起一人,大口大口喘息,却是张良无疑。 这家伙倒也命大,被巨鳄压那一下,有水缓冲又被压进淤泥里,居然没被压死! 张良大喘了两口气,又将眼鼻里的淤泥擤出抹掉,终于看清身边状况。 近在咫尺的巨鳄,将他吓得好悬又趴水里。 待等看清巨鳄肚皮朝上,头部也流出大滩鲜血,已将附近水泽染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看到了远处,手持染血长剑,昏倒水中的秦墨。 “不愧是华夏第一勇士,居然能手刃如此恶龙!” 张良惊叹一声,忍着浑身酸痛,蹚水过去查看。 第八十四章 始皇怒火!我不杀你,也不能放走你! 御驾营盘,大帐中。 嬴政踱步行至帐门,抬头看向已经渐渐西斜的太阳,心中烦躁之感愈加强烈。 元嫚和随驾百官,低头站在帐中两侧,亦是面色难看。 先前有骑士回来,传王贲和扶苏的口信,言说公孙家的俩娃子,确实是被逆贼掳走无疑,秦墨和虞姬率领火头军与之交战,将逆贼部杀溃逃。 但追击途中,火头军被逆贼舍身拦阻,只秦墨和虞姬突破阻拦,前去追击逆贼余部。 如今已过去大半日,却再未有秦墨消失传回,众人心里已经隐隐生出不详之感! 踏踏踏—— 背插令旗的骑士,一路疾驰而至帐前,偏腿跳下马奔入帐中,叉手向嬴政急声道:“陛下,被逆贼掳走的俩娃子,现已救回……” “善!” 嬴政面色一喜,颔首长出一口气。 元嫚和百官,也是面色稍缓。 帐中气氛为之一松,但那骑士却是继续急声道:“谒者虞将俩娃子带回,但秦相并未归,而是留之断后,因为逆贼另有同伙援军……” “嗯???” 嬴政丹凤眼瞬间瞪圆,脸上喜色也僵住。 元嫚与百官刚放回肚子里的心,顿时再次提起来。 “谒者虞言说,她带着俩娃回返时,逆贼又有百余同伙汇合,秦相不得已,只能留下断后。” “太子与通武侯率军前去支援,只找到数十具逆贼尸首,以及秦相之坐骑白马……却未见秦相……” 骑士不顾帐中骤然压抑的气氛,一口气将情况言明道。 众人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呛啷—— 嬴政探手拔出佩剑,眼中暴戾之气大盛:“逆贼!逆贼!安敢?安敢?!!” 百官见他如此失态,心中惋惜秦墨之际,也不由皆是暗暗胆寒。 嬴政上一次这般怒而发狂,已是十年前之事。 那是因为嫪毐谋反,嬴政将母亲赵太后赶出咸阳,迁居雍地离宫居住。 彼时死在嬴政盛怒之下者,直接以万计数! 这一次,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嬴政盛怒百官胆寒之际,元嫚却美眸发红看向那骑士,追问道:“没找到秦相……也就是说,尚未断定秦相生死?” 骑士愣了愣,赶忙揖手道:“末将赶回时,谒者虞说,逆贼极为推崇秦相,一心想要拉拢秦相,与之共谋复辟,还政与诸王……” 骑士将虞姬的话复述一遍,向帐中诸人还原秦墨与张良的对话。 最后道:“秦相与其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彼辈逆贼却痴心妄想,大抵是将秦相掳走了,想让秦相屈服!” 嬴政精神为之一震,扭头看向赵高,传令道:“速速传朕诏令,调集颍川郡、泗水郡、饧郡、陈郡之戍卒、正卒,包括更卒。” “命之封锁方圆三百里,寸寸遍搜之,但遇人丁,一律活捉擒拿,务不使走脱一人!” 这四郡分布与御驾四周,正可及时调集人马。 但如此大动干戈,几乎是将四郡的男丁,全部拉出来了,百官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劝谏。 可不等他们开口,嬴政却又狰狞道:“另,传令九江郡、会稽郡、章郡、衡山郡、南郡、长沙郡……” “命之严防死守,探查秦卿行踪,不可放一人入百越之地。” “御史与锦衣卫监督各郡,但凡走脱一人入百越,全郡官吏上至郡守下至亭长,皆斩!” 百官已经张开的嘴,赶忙又闭上,到了嘴边的劝谏之言,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嬴政这是发了狠了,不找回秦墨誓不罢休。 百官也知轻重,他们其实比嬴政更想找回秦墨,毕竟没了秦墨,这朝廷里可就没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了,往后直面嬴政,绝没有好日子过。 此时,嬴政虽发了狠,却至少没有胡乱杀人,这便足以! 百官这时候劝谏,不但是跟嬴政过不去,也是跟自己过不去。 甚至,是跟百姓过不去! 毕竟秦墨这位宰相,一直以来推行的仁政,受益者乃是百姓。 如今秦墨被逆贼所掳,也该他们出一份力帮忙寻找,所以抽调四郡男丁什么的,也并非不能接受! “再令,凡能救回秦卿者,朕赏关内侯爵位,万两黄金,牛羊万头,良田……” 嬴政叫住要出去传令吩咐的赵高,再次传下一道诏令,赏格之隆重丰厚,直让百官呼吸停滞。 “喏!” 赵高揖手快步而去。 …… …… 秦墨此时确实还没死,张良见到巨鳄尸体后,大抵以为秦墨杀死巨鳄是为了救他。 嗯,妥妥的粉丝妄想症! 但不管是不是妄想症,总之秦墨杀死巨鳄,也算间接救了张良一命。 否则巨鳄不死,血盆大口之下,张良也绝难活命! 所以……张良自然也就没有趁人之危,息了为横阳君韩成报仇的心思,而是上前查看秦墨伤势,确定他还未死之后,便费劲巴拉的扛起秦墨,去找剩余同伴汇合。 这算是因祸得福,他活捉秦墨的目标,意外达成了! 张良汇合同伴之后,那些横阳君的手下,都想杀秦墨报仇,却也同样被他阻止。 他甚至不放心那些横阳君的手下,而将秦墨交给自己仅剩的家臣照看! 最后,他还对横阳君的手下们说:“横阳君虽死,却有子嗣,吾等当拥立横阳君长子为主,此獠也当交予横阳君长子处置。” 横阳君的手下听罢之后,便暂时收起对秦墨的杀心,纷纷同意了张良之言。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出了沼泽,然后找人家买了条船,走水路顺流而下,直往东海而去,堪称一日千里。 嬴政的安排再严密,也追不上顺流而行的张良一行。 四郡丁卒尚未对方圆三百里形成封锁,张良一行人却早已到了海上。 嗯,张良逃命的本事,仍是那般优秀! 而秦墨,在这期间时昏时醒,也能进食一些东西,但迷迷糊糊始终难以真正恢复神智,似乎有点脑震荡的架势。 巨鳄那一记神龙摆尾,抽在他颈背上,没把他脖子当场抽断,已然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秦墨的身体,自愈能力强悍,远超常人多矣。 昏昏沉沉数日后,某一日昏睡醒来,五感终于回归,虽仍是头昏脑涨头重脚轻,却已能自主感知身边的一切。 “呜呜呜~!” 秦墨听到身边隐隐有女子的低泣声,便强打精神睁开双眼查看。 身旁确实有一女子,看着约莫有不到三十岁,模样相貌倒也周正,五官明艳大气,给人以成熟稳重的观感。 只是此刻有些狼狈,哭的双眸都肿了! “你……咳咳,给我水。” 秦墨嗓子非常干涩,刚张嘴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美妇人见他醒来,赶忙停住哭泣,手忙脚乱取了水壶,用漆器杯子给他倒了温水。 然后,如同饲狼喂虎一般,畏惧的将水杯递到秦墨嘴边。 秦墨啜饮了几口,由于是躺着,竟又呛咳起来,美妇人吓得缩回手,直往角落里躲。 “咳咳咳……你因何哭泣?” 秦墨好不容易忍住呛咳,嗓子终于不再干涩,便出声问道。 美妇人抹去脸上泪痕,却是欲言又止,并不敢回话。 吱呀—— 这时,身旁突然响起门扉开合声,一位剑客探进脑袋看了看。 秦墨微微眯眼,有些不适应门外的光线,但借着门外照进来的光亮,也搞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此地是一处船舱,很破旧,还有淡淡的鱼腥味! 而门外,则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耳边也隐隐听到水浪声,鼻中也是海水特有的味道。 却是仍在海上无疑! 至于探进头查看的剑客,秦墨依稀认识,是张良身边的家臣之一。 “呦,咱们的大秦宰相醒了,倒是命大。”剑客见秦墨意识清醒,不由调侃道。 秦墨指了指那美妇人,问道:“她是什么人?你们搞复辟还带着家眷的吗?” 剑客摇头,也不隐瞒,笑着解释道:“并非家眷,乃是路上掳来,专门用以照料您。” “您要是有想法,不妨受用一番。” 说着,却是露出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 秦墨豁然起身,大怒道:“强抢民女,该死!” 剑客深知他之悍勇,吓得顿时倒退数步,撞在船栏杆上才停下稳住身形,羞恼道:“又不是我掳来的,您要发火,也找不着我……” “我去禀告主人,您老实呆着吧。” “看好他!” 剑客嘱咐附近同伴一声,便快步离去。 秦墨摇摇晃晃又躺倒在床上,方才站起那一下,好悬没直接晕过去。 “当心磕着头。” 美妇人惊呼一声,冲上来扶住他,让他安稳躺在床榻上。 秦墨看她一眼,问道:“你怎又不怕了?” 美妇人挤出一丝笑容,反问道:“方才那剑客称呼您为大秦宰相,所以您是镇国候秦墨,是吗?” 秦墨点头:“是。” 美妇人长出一口气,俏脸上挤出的笑容,也变得真诚许多:“我听闻君候最是爱民如子,方才又见您呵斥那剑客,自是不怕了!” 秦墨哑然失笑:“你倒是聪明,也有些见识,想来也出身门第吧?” “回头,我与此间主人商量一番,让他送你上岸!” 美妇人先是一喜,继而却又是惊慌摇头:“君侯万万不可,这里离我家也不知多远,我若孤身一人上岸,实在难以归家,说不得便要又遭了歹人。” 秦墨恍然颔首,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正想问问美妇人是哪里人氏,门外却有动静传来。 接着,便是张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张良先是揖手一礼,关心问道:“秦兄,身体好些了吗?” 秦墨半躺着回了一礼:“谢张兄不杀之恩。” “什么杀不杀的,若无秦兄斩杀巨鳄,我也已是化作鱼粪。” 张良无所谓的摆手道。 秦墨不置可否,重新躺平道:“你不恨我杀了那大胡子?” 他还不知道,自己杀得是横阳君韩成呢。 但彼时他斩杀那大胡子,张良愤怒的吼叫,他还记着呢。 张良听到大胡子三字,不由想起韩成的音容笑貌,面上闪过痛苦之色。 但这痛苦之色,很快又被他收起,无奈道:“杀了秦兄也无济于事,还是留待秦兄有用之身吧。” 秦墨哑然:“你还在想着拉拢我?” 张良并不否认,郑重点头道:“君侯若愿反秦,张良愿奉你为主,共谋大业!” 在沼泽时,他是信口胡诌,玩心理攻势。 可此时,他却是真心实意,对秦墨的称呼,也已从秦兄变为君侯。 毕竟,横阳君韩成已死,至于韩成的子嗣,他其实并不熟。 与其去拥立一个不知道什么品性的家伙,倒不如拥立自己的偶像,拥立早已名满天下的秦墨。 张良并非脑筋转不过弯的货色,想的很透彻! 秦墨哭笑不得,莞尔问道:“我若不答应,你会不会杀了我?” 张良迟疑了一瞬,摇头道:“不会,君候心怀天下百姓,张良若杀君候,便是千古罪人,不为也!” 秦墨挑了挑眉,再次问道:“你不杀我,我又不接受你的拥立,伱以后打算如何?再去拥立别人吗?” 张良被问的一滞,真有些被问住了。 横阳君韩成死了这么多天,他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拥立秦墨,始终是他的第一选择。 而拥立韩成的子嗣,他虽也想过,可却没真往心里去。 说句不好听的,有秦墨珠玉在前,他看不上别人! 此时被秦墨提问,他仔细想想,竟有些空虚茫然了。 是啊,以后打算如何呢? 拥立韩成的子嗣,最起码也要先见过再说,如果那子嗣,还没有韩成的才略,他肯定是不愿拥立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张良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口道。 秦墨见他如此,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不是愿意拥立我么?不若去我河西之国为官。” 张良闻言,顿时把脸一拉:“君侯莫要玩笑,别人不知,我岂能不知。” “那河西之国,早晚也是暴秦的领土,张良岂能为暴秦效力!” 秦墨砸了咂嘴,转变话题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张良迟疑看他一眼,似有戒备之色,但随即却又为自己的戒心感到可笑,直言道:“绕海前往南越之地,君候可愿一道前往?” 秦墨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愿!” 张良:“……” 这可由不得你,我不杀你,也不能放走你! 第八十五章 吕雉!素闻秦相爱熟妇,正可消遣海上枯燥! 张良说让秦墨留待有用之身,显然不是让秦墨留着性命给暴秦效力。 而是指推翻暴秦之后,或韩国成功复辟之后,总会有秦墨用武之地…… 张良与秦墨攀谈一番后便走了,因为秦墨精神不济,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秦墨一觉睡到明月高升,再次醒来时,手脚上却多了镣铐。 “呜呜呜……” 照料秦墨的美妇,又开始哭了,一边哭一边为他手脚上的镣铐缠上布条,以防镣铐隔伤皮肤。 秦墨心中感激,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先前与张良攀谈时,他也曾劝说张良,将这无辜的美妇人放归岸上。 至于这美妇人独自一人,如何千里迢迢归家? 其实,并没有她自己想的那般凶险麻烦。 只需找到沿海村落乡镇,报上秦墨的行踪,官吏纵然怀疑,也会妥善安置她,并逐级上报证实。 如此,她自然也就能安然归家了! 不过也正因为她已知道秦墨身份,张良拒绝了放归她,最后又来一句‘素闻秦相爱熟妇,正可消遣海上枯燥’,好悬没把秦墨噎死。 大爷的,流言已经传播到韩地了吗? “夫人家住何地?” 秦墨试着找话题,分散美妇人的注意力,总这么哭也不是个事儿。 美妇人抽泣答道:“砀郡……单父县……” 秦墨颔首,正想再问问她家中情况,借家人鼓励她求生信念,美妇人却突然止住哭声,惶恐道:“君候莫要以夫人相称,民女担当不起。” 此时的夫人之称,专指王侯之妻,便是贵族官吏的妻子,也没资格称夫人。 秦墨无所谓摇头道:“年长者为尊,我又承蒙您照料,何必拘泥称呼呢?” 美妇人摸了摸自己颇具成熟风韵的俏脸,抽噎道:“民女才十九岁,想来也并不比君候年长。” 秦墨:“……” 秦墨无语看她半晌,咂嘴道:“你这也长得太着急了些,我还以为你有三十岁左右呢。” 美妇……或者说美人,闻言顿时抽泣一滞,难堪的低下臻首。 嗯,扎铁了老心! 秦墨见她不再抽泣,心里暗松口气,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妹妹自是成熟明艳不可方物,你不哭便好了。” 美人似有嗔怪,却又不敢表露,怕冒犯秦墨这位贵人。 不过,秦墨这般费心思的安抚她,倒也让她颇为感激,心中对前途的担忧,更不由减轻几分。 张良将她掳来照料秦墨,既然秦墨为人和善,她往后便可少受那许多苦难。 甚至是凌辱! “对了,还未请教妹妹芳名?” “姓吕、名雉,字娥姁。” “吕雉???” 秦墨两眼骤然瞪大,完美诠释四个字:目瞪狗呆! 吕雉被他这反应吓一跳,愣愣点头道:“君……君候怎么了?” 秦墨回过神,疑惑问道:“你方才说,是砀郡单父县人氏?” 吕雉再次愣愣点头:“是呢……不过,我被掳上船时,正和父母兄长一起,往泗水郡沛县迁居。” “彼时是赶路途中,父母兄长在大河边歇息,我去水边洗漱,正遇到这一行剑客,便强行将我掳上了船。” 秦墨恍然颔首,心中疑惑顿解。 受限于前世并不丰富的历史学识,他一直以为吕雉,是泗水郡沛县人士。 但实际上,吕家的祖籍是砀郡单父县,后来才迁居泗水郡沛县。 包括刘邦与吕家的结识,也是在吕家落户沛县之后的乔迁宴上,亭长兼地头蛇的刘邦,空口白牙去混吃混喝…… “这么说,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秦墨表情古怪,重新打量她半晌后,却是意味深长的哑然失笑。 张良啊张良,你是真的牛逼,居然把大汉朝的国母,给我弄过来当丫鬟。 自己这些天昏昏沉沉,吃喝拉撒全是吕雉一个人照料,恐怕屁股上有几颗痣,她都早已了然与胸。 张良这是给自家未来的君主,戴了一顶大绿帽子啊! 唔……为什么会想到绿帽子…… …… 微山湖水泽中,刘亭长突然鼻子发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啊啾~!” 身旁拎着杀猪刀的伙伴见他如此,便关心道:“兄长可是泡水时间太长受了风寒?” 刘亭长揉了揉鼻子,摆手示意无恙,但转而却又骂骂咧咧道:“乃母的,这方圆三百里山林水泽,已经来回搜了几遍,就差掘地三尺了,我看秦相是凶多吉少矣。” 杀猪刀同伴赶忙捂他的嘴:“兄长慎言,我听说前日有别县更卒偷懒,始皇帝亲下诏令惩处,险些落個全县官吏皆斩的下场。” “最后随驾百官劝谏,才算改为鞭笞,肩背都打烂了!” 刘大亭长吓得缩了缩脖子,可随即又推开同伴的手,做大义凛然状:“打的好!秦相贤德,吾等末吏黔首,往日多有仰仗秦相之仁政,怎敢不卖力找寻?” “兄弟们,都找仔细些啊,若能寻得秦相,我做了关内侯,也少不了兄弟们富贵!” “喏。” 附近水泽中的更卒,笑嘻嘻的齐声应和。 …… 海中,渔船上。 秦墨看着身旁的吕雉思维发散,脑海中浮现给刘大亭长戴绿帽的少儿不宜画面,眼神便不免有些冒犯了。 吕雉似有所觉,下意识蜷缩丰腴身体,想要避开他的冒犯目光。 秦墨强行屏蔽脑海中的不堪画面,暗道:【长公主害我啊,这一天天的脑子里,老往男女苟且之事上寻思,身处险地还是保命为首吧。】 “妹妹啊,有吃食……你跑什么啊?” 秦墨自床榻上坐起身,想问吕雉要些吃食果腹,但吕雉宛如受惊的兔子,戒备着迅速向后退了几步。 似乎,生怕他要做什么禽兽之事! 秦墨无语之余,又是哭笑不得,嗔道:“躲甚?我是饿了,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吕雉赧然,上前搀扶他道:“往日皆是剑客送来吃食,今日还未送来。” 秦墨点点头,在她搀扶下站直身体,打开门扉向外走去。 门外看守的张良家臣想阻拦,秦墨指了指夜色下静谧的大海道:“船就这么大,我又戴着沉重镣铐,除了跳海喂鱼,断然是逃不了的。” 那家臣张了张嘴又闭上,却是不在阻拦,只是抱剑跟在两人身后,既是防他当真跳海自我了断,也是在保护他。 毕竟,这船上还有横阳君韩成的家臣宾客,难保他们不会脑子一热恨意上头,宰了秦墨为韩成报仇! 秦墨行至船头,正好遇见张良在钓鱼,一支伤臂拉拢在身侧,另一支手抓着鱼竿。 但小房子的心思明显不在钓鱼上,鱼竿都快被上钩的鱼儿拉断了,也不见他收杆,只是看着海面发呆。 “再不收杆该脱钩了~!” 秦墨钓鱼佬之魂觉醒,离开吕雉的搀扶,上前从张良手里夺过鱼竿,迅速往回收杆。 吕雉则抄起一个长杆网兜,趴在船舷上帮他将鱼捞起。 秦墨放下鱼竿,上前查看网兜里的鱼:“额滴乖乖,石斑鱼这么泛滥的吗?” 是一条比手臂还长的肥美石斑鱼。 秦墨转而看向旁边张良道:“有锅具调料吗?” 张良无语:“君候难道不担心前途命运么,竟还有闲心烹调食物?” 秦墨摸了摸肚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再不吃些东西,我今晚就会饿得爬不起床。” 张良愣了愣,皱眉看向一旁的抱剑家臣。 那家臣赶忙解释道:“今日是横阳君之家臣负责饭食。” 张良恍然,心中记下此事。 他们这一行人到达南越后,将会汇合先行到达的韩成子嗣家眷。 如果不事先安排好,恐怕到达南越之时,便是秦墨的死期! …… 火炉锅具调料其实就在船首,甲板底仓之下还有储备的木柴、清水、粮食、菜蔬,以及干辣椒。 吕雉丝毫没有未来大汉国母的觉悟,倒是很有做丫鬟的觉悟,主动担起厨娘职责,在火炉里生了火,又将石斑鱼洗剥好,便要下锅炖煮了。 石斑鱼炖煮倒也不错,便是先秦式烹调法,也能炖出一锅好味道。 但秦墨这些天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见她又要玩先秦式炖煮,赶忙拦住道:“你只管将鱼去骨,片成鱼脍。” “知道怎么片吗……这样斜削……片薄一些,好入味……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墨指点半晌,见吕雉不得要领,眼看要毁了一条石斑鱼,只得强忍着身体不适,掖好衣襟接过解手刀,亲自动手炮制。 同时指点吕雉道:“将我去下的鱼头鱼骨,放入锅中炖煮并调味。” 吕雉看着他的娴熟手法,颇有些受打击,悻悻然按照吩咐照做。 张良与家臣在一旁,则是面面相觑。 这先秦时代虽说不推崇君子远庖厨那一套,但似秦墨这般尊贵者,在庖厨一道上如此熟稔,也属实是异类了。 “我与友人通信,他曾在信中提及,君候廉苦自守,不蓄家奴美姬,便是侯府也让与朝廷开办学馆,只留一茅舍,独自简朴度日。” “往日我觉他吹捧过甚,今日见君候如此,方知其所言不虚,否则怎会有如此熟巧之庖厨手段?” 张良向身旁的家臣低声感叹道。 那家臣听得愕然,看着秦墨忙而不乱的身影,久久难言。 其实,心中暗恨秦墨者,又岂止是横阳君韩成的家臣宾客。 他们这些张良的家臣,一行四五十同伴,如今只剩不到十人,余者几乎尽数死在秦墨之手,又焉能不恨? 可偏偏家主张良,对秦墨有种近乎疯狂的推崇爱戴,甚至愿意放弃复辟韩国的初心,只愿拥立秦墨为主。 他们无法理解,却也只能隐忍恨意,听命行事保护秦墨。 但此刻……他突然有些理解张良了,其人有灭国勇略治世才能倒也罢了,难得还有律己仁爱之贤德。 堂堂大秦候相河西国主,为了两个不相干的娃娃,犯险境而不顾身,便是服侍他的低贱民妇,也能和善待之如姊妹。 如此人物有什么理由不去推崇爱戴呢? 滋啦—— 一道热油激炸之声响起,随之便是一股鲜香麻辣,弥漫开来勾人馋虫。 张良与家臣齐齐吞咽口水,探着脑袋去瞧看。 却是二人无言之时,秦墨已做好一陶盆水煮鱼,红彤彤的汤汁里,是满满冒着头的白嫩鱼肉,鱼肉之上则是葱姜花椒,以及由秦墨带来并推广,在湿热南方风靡的辣椒。 葱姜花椒和干辣椒上,此时泼了热油,方才那一声激炸,便热油泼在上面的声音。 热油一时不能降温,仍自滋滋作响,那股麻辣鲜香的味道也愈发浓郁! 秦墨放下油锅,迫不及待抄起两双筷子,塞给有些呆滞的吕雉一双道:“别愣着,趁热吃才过瘾!” 吕雉手里拿着筷子,愣愣看着一盆水煮鱼,心里是真有些受打击了。 她向来有贤良之名,闻名求娶者不知凡几,包括她与家人迁居的沛县,那沛县县令亦是慕她淑女之美誉,想要求娶。 可此刻……烹调饭食还不如男子,贤良个锤子啊贤良! 秦墨已是老实不客气的开吃,丝毫没有谦让张良与那家臣的意思。 但两人脸皮却厚,自顾自拿了筷子,伸进陶盆里捞白嫩鱼肉,吃的摇头晃脑不亦悦乎。 吕雉也正饿着呢,见此赶忙屏蔽自我怀疑的情绪,伸着筷子加入其中捞鱼吃。 一条手臂长的石斑鱼,经不住四头饿鬼分食,不出片刻已然无肉。 便是汤汁也被那馋嘴的家臣,端起陶盆喝了个干净,最后抹着嘴道:“如此美食,应当佐酒啊。” 张良嘿然:“只可惜出海太急,未有备酒!” 秦墨捡起甲板上的鱼竿,塞给那馋嘴的家臣,催促道:“没吃过瘾吧?这片水域许是盛产石斑鱼,赶紧多钓几条!” “你钓,我烹制,今晚吃个痛快!” 那家臣自是无有不允,也懒得用鱼竿,去桅杆上摘了一张晾晒的渔网,直接往海里撒。 等拉上来竟有四五条肥硕的石斑鱼! 秦墨二话不说,继续让吕雉打下手,开始烹制水煮鱼。 船舱里的其他剑客,或许是听到了动静,也或许是被香味勾的睡不着,陆续也都出舱来了甲板。 见是秦墨这俘虏在为张良烹制海鱼,便也纷纷加入分食。 包括哪些横阳君韩成的家臣,亦是吃的赞不绝口,最后干脆怀着报复心思道:“以后咱们的饭食,都让他来做!” 为数十人操劳饭食,这是苦差事。 但秦墨身为俘虏,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心中好笑:【多吃几顿断头饭吧!真以为海上便没有毒物吗?】 第八十六章 诸葛亮不正是君候吗 秦墨在海上大块朵颐吃海鲜,嬴政的巡守御驾,却为了寻找他,数十日没动窝。 调集而来的四郡卒丁,也吃光了自备粮秣,眼看冬天过去,新春即将来临。 所幸,大秦过年是在晚秋初冬的十月,没有在腊月底过年的习惯…… 否则这个年,也未免过的太恓惶! 御驾营盘大帐中,嬴政正在元嫚和百官的陪同下用餐,食物并不丰盛,乃是年糕。 “往日秦卿在时,值此新春之际,他必然要奢侈一回,备下礼物拜访朝中文武百官,便是朕也会受到拜访与礼物。” “而秦卿所带之礼物中,必会有此等名为年糕的食物。” “朕每每驳斥秦卿,年在十月,此年糕应在十月食用,可秦卿却不以为然,来年新春时仍是以此年糕为礼……” 嬴政吃着粘软年糕,向身边的元嫚,讲述秦墨趣事。 下首陪坐百官,静静侧耳听着,也是面露追忆之色,不觉莞尔。 其实,驳斥秦墨那古怪命名方式的,又岂止是嬴政一人,收到过年糕礼物的百官,或多或少都表达过异议。 而且,秦墨自从做了宰相,便秉承独善其身之道,甚至一年之中,也就跟百官走动那么一回,实在想不让人记忆犹新都难! 嬴政的讲述渐渐结束,大帐中也沉寂下来,只剩诸人格叽格叽的咀嚼年糕声。 最后,便是咀嚼声也彻底消失,大帐中陷入死寂! 嘭—— 呼啦—— 嬴政突然一脚踹翻桌案,面上浮现狰狞戾气:“传诏,太子与通武侯各领十记鞭笞!” 百官齐齐一缩脖子,心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是太子和通武侯第几次挨鞭笞了? 再找不到秦相,太子和通武侯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简直大写的惨! 可令人绝望的是,如今搜索范围,已然扩张到方圆五百里,仍然没有秦墨半点消息…… “喏。” 赵高揖手快步出去吩咐。 元嫚让侍者扶好桌案,又重新上了年糕,劝谏道:“父皇,兄长与通武侯并非不尽力,不可责罚过重。” “儿臣听闻,通武侯连日操劳,已然生了一场大病,在如此下去,恐找寻不到秦相,却要先陨了通武侯啊!” 通武侯王贲也是年逾六旬的老棺材板了,近些时日又操劳又挨鞭笞,说不得便要早其父王翦一步入土。 百官见长公主开了头,赶忙也齐声道:“陛下当纳长公主之谏言,体恤通武侯之难。” 嬴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烦躁,冷哼道:“朕早有诏令,寻不得秦卿提头来见!” “便是太子,若寻不得秦卿,他也不必回来了,没有秦卿辅佐,他……哼!” 嬴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他前番让扶苏跟随秦墨出塞,便是在为扶苏的未来铺路,让两人之间建立情谊。 因为他是真打算,放秦墨自由之身,变相的进行雪藏,留给扶苏日后任用,只是百越之地局势大变,他的打算也不得不拖延。 可这一拖延,却是拖延出大变故了,秦墨若当真寻不回,他还真不放心把祖宗基业交给扶苏。 旁人眼中的扶苏,是刚毅勇武。 可在嬴政眼中,那所谓的刚毅,乃是不知变通认死理,实为君王之大忌! 而这一点也得到了印证,一道赐死扶苏假诏书送过去,蒙恬都看出不对头,劝他验证一番再死不迟,可扶苏却说了一套类似‘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屁话,然后原地飞升…… 总而言之,秦墨是嬴政选定的‘托孤’重臣,没有秦墨,扶苏这个孤,也有待商榷! …… 百官大抵能悟出嬴政的意思,暗暗咧嘴之余,纷纷又把目光投向元嫚。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位长公主才能说上话。 因为她既与扶苏是兄妹,也与秦墨有着关系,嬴政认可并极力促成的关系,所以继续由她带头劝谏,再合适不过! 元嫚感受到百官的目光,但心中却是跟老子嬴政一样的烦躁。 甚至,她比嬴政更烦躁,已有万念俱灰之感。 她跟秦墨或许还谈不上太深感情,但彼时暗里去勾搭秦墨,一方面是出于某种心理,一方面也是认定了秦墨。 她希望借由秦墨跳脱皇室樊笼,也在秦墨身上找寻属于自己的人生。 否则堂堂长公主之尊,何必搞那些有的没的? 但现在,一切将要成空,秦墨的失踪,也让她对未来的期许破灭。 看到希望,却又破灭,这无疑是残酷的! 她已没有心气,再去背负家国大义,方才那一番劝谏,也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踏踏踏—— 帐中死寂之际,外面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 随即,一位背插令旗的骑士,快步冲入帐中,来不及喘口气便叉手急声道:“陛下,或有秦相音讯矣。” 嬴政大喜:“细细道来。” 元嫚与百官亦是精神一震,死死盯着那骑士。 “今日晨时,沛县县令求见太子与通武侯,言说他县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在大河边被一伙歹人掳走。” “彼时县丞坐镇县衙,认为是普通水贼,只召集县中仅余的吏卒找寻。” “直到前日,有吏卒探知,一队韩地口音的商旅,曾在微山湖一带,向当地渔民买了渔船,顺流往东方而去。” “推算时间,正与那女子被掳走的时间相吻合,也与秦相失踪的时间相吻合,更与谒者虞所言逆贼乃韩国旧族吻合!” 骑士一通叙述,将原委道来。 嬴政懊恼的以拳击掌:“顺流往东而去,定是入了大海,朕怎未有想到?!” 百官中有人劝慰道:“陛下不必自责,逆贼顺流入海,定然是一日千里,当时纵然陛下传令封锁水路,诏令也不见得能追上那伙逆贼。” “当日,通武侯也曾派兵沿水路寻找,却没有寻到秦相踪迹,想来也是逆贼逃得太快!” 王贲派兵沿水路寻找,但派出去的禁卫,都是关中子弟,与当地百姓语言不通,能找着个锤子。 张良的逃命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强,早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嬴政摆手:“若能早早料敌与先,派艨艟出海,未尝不能追上逆贼,现在一切都晚了。” “也不知逆贼是将秦卿带去了百越?还是其他地方?” 嬴政沉吟片刻,重新振奋精神道:“传朕诏令,四郡卒丁各自散去,皆免明年更卒徭役。” “另,传召天下,尤其是沿河各郡县,朕赏格不变,若能寻得秦相者,即刻兑现赏赐,关内侯,黄金万两,牛羊万头……” “再另,征发楚南之忠义军卒,入百越寻找秦卿,无论能否寻得,便是死在百越,朕皆赏五等爵!” “喏。” 赵高揖手领命。 元嫚与百官心中,则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有了逆贼下落。 忧的是能不能救回秦墨?! …… …… 海上行船是枯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良和家臣们,包括悲痛的横阳君家臣,这些时日都快无聊疯了,悲痛似乎都被枯燥冲淡不少。 但随着秦墨的苏醒,并渐渐恢复,枯燥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秦墨不止是会烹制美食,玩乐也是一绝。 麻将、牌九、扑克牌,甚至连狼人杀都搞出来了! 哪怕不爱玩游戏,他还会讲故事,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 “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幸甚,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程!” “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舒怀襟,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作垅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这便是诸葛亮一生之胸怀抱负!” 秦墨讲到了三顾茅庐,诸葛亮准备出山,连说带唱,说的是唾沫星子横飞,最后一抹嘴角白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那啥,该吃饭了。” “我去做饭,今日新春之始,咱们吃丰盛些!” 秦墨起身,穿上围裙,去忙活饭食,吕雉也赶忙去打下手。 而张良和一众剑客,则是坐在甲板上,仍自回味秦墨方才的故事。 “这诸葛亮胸怀韬略,此次出山,汉室复兴有望矣。” “结束战乱还做垅亩民,当真是贤士啊!” “嗯,我怎么感觉,这诸葛亮有点像君候自己啊?” 那馋嘴的家臣,看向秦墨忙碌的背影,哑然道。 张良闻言,也是恍然道:“确实很像君候自己,这等抱负,让人赞叹。” “哼~!” 横阳君的家臣们,见张良与自己家臣夸赞秦墨,顿时齐齐不悦冷哼。 他们还想着到达百越,汇合韩成子嗣之后,杀秦墨为韩成报仇呢。 可张良与自己的家臣们,这些日却越发与秦墨亲近,让他们很不满! …… 张良与自己的家臣们,听着他们的怒哼,便对视了一眼,却也并不恼怒,只问道:“诸位,仇怨归仇怨,难道不敬佩君候吗?” 横阳君的家臣宾客们,自是再次冷哼。 不过,其中一多半,鼻子里发出冷哼,看向秦墨的目光,却也是暗含敬佩。 他们这些日与秦墨朝夕相处,又有张良一伙人在旁边敲边鼓说好话,历数秦墨的丰功伟绩。 什么推广的高产粮种,让天下再无饥馑之忧啊。 什么攻打匈奴,平灭威胁华夏数百年的诸胡之患啊。 什么始兴仁政整顿吏治,让百姓安居乐业啊。 凡此种种,俨然把秦墨吹捧成了圣人! 横阳君的家臣们,也是生活在华夏大地上,也是吃五谷杂粮的,自然难免生出敬佩之心。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和自己妻儿老小吃的粮食蔬菜,都是秦墨推广的高产粮种和菜种,都承着恩惠呢。 纵然心里恨他杀了横阳君,可终究……不敬佩都难! “张良,你说这话有什么用,难道不想为横阳君报仇吗?” 横阳君家臣中有人回答,看似质问张良,其实却是在坚定自己的复仇信念。 张良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漠然不语。 让横阳君的家臣们,自己去回答心中的问题。 “来来来,打牌,今天只顾听故事了,我昨日输了五百钱,还没捞回来呢,说啥也得翻本。” “是极,把刻好的牌,都拿出来。” 张良的家臣们,嚷嚷着招呼众人。 横阳君的家臣们,也不再自我纠结,嘿然道:“想翻本,做你的白日梦吧,今日再赢你五百钱。” 两方短暂的交锋,瞬间消弭于无形,众人吆五喝六,开始赌牌。 秦墨忙碌之余,扭回头看了看。 他知道,不论张良和他的家臣,怎么吹捧自己,横阳君的家臣或许会敬佩自己,但杀自己为横阳君报仇的心思,恐怕是绝不会改变的。 说到底……命,还是要自己争! 张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扭回头与他四目相对。 秦墨微笑颔首,以示谢意,然后便继续忙活自己的。 但张良却是离开赌桌,向他走过来低声道:“君候之所思,良亦心中有数。” “但请君候莫要付诸于行动,免得这一帮义士枉死与海上!” 秦墨佯装没听懂:“你这就抬举我了,我纵然再有手段,如今镣铐加身,步子迈不开,手臂也挥舞不开,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张良指了指一望无际的大海道:“张良虽生长于韩地,但早年与同伴游学,也曾于海上泛舟,与渔民共乐。” “海味虽美,却有许多不可食者,便如那河豚,淡水海水之中皆有,食则暴毙而亡!” 秦墨挑眉,半晌无语,最后无奈道:“你不杀我,我却要因你而死,你这人真是……别扭的可以!” 张良回头看了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牌局上,便压低声音道:“君候糊涂啊,横阳君之家臣虽想杀您,但也在改变对您的观感。” “朝夕相处之下,日后纵然仍要杀您,却也不免心中惋惜。” “而在这船上终究以我为尊,看守君候者,也是我的家臣宾客。” “介时即将达到闽越之际,我让家臣先带君候上岸,只说君候是跳海自行了断,尸骨难寻了。” “他们纵然心中怀疑,恐怕也不愿追究了!” 秦墨再次挑眉,这聪明劲儿,想出的法子,倒是很有可行性。 不过,他低着头忙活片刻,却又道:“你不怕往后与他们生了嫌隙,他们将心中之怀疑,告知韩成之子嗣,那时韩成子嗣多半不会饶了你!” 第八十七章什么叫悍妇?这就叫悍妇! 秦墨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此时众人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横阳君之家臣知晓张良才智,纵然对他有些怨言,却也愿意以他为尊。 可一旦汇合横阳君之家眷子嗣,往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内斗倾轧什么的,也是历史主旋律之一! 张良笑了笑,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道:“这就要看横阳君的子嗣们,值不值得我辅佐了?” “真正的君王,不会因私仇,而枉顾大业。” “若横阳君子嗣中,有能成大事的君主,哪怕怀疑我藏匿您,也只会宽宏或隐忍,并安抚我。” “待基业有成后,君主或许会清算张良之过,也或许会一直君圣臣贤下去,张良皆可坦然受之。” “反之,横阳君子嗣若无城府韬略,不能容忍张良藏匿您,上来便喊打喊杀,那么张良也就可以死心,另寻韩国宗室辅佐了。” “横阳君一脉如今势微,百越亦有我家臣三百,我想走他们也拦不住……” 秦墨恍然不再多言,这是张良对未来君主的试探考验,无可厚非也两全其美! …… 一顿春节饭食,秦墨和吕雉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要黑才算收工。 张良的家臣和横阳君的家臣,皆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牌九都没心思玩了,眼巴巴等着饭菜上桌。 不过,等待是值得的,饭菜之丰盛,超乎众人想象! “诸君,过年要吃饺子,先来一碗酸汤饺子垫垫。” 秦墨秉承这时代吃席先上主食的务实传统,给每人盛了一碗饺子。 张良看着碗中的酸汤饺子,却是满脸求知欲的看向秦墨。 众剑客同样也不动筷,只等秦墨解答。 这些时日,秦墨每每烹调一些见所未见的美食,每每也都要为众人解释一番,已成惯例了。 秦墨给自己和吕雉,也各盛装一碗率先开吃,边吃边道:“我在底仓中找到一袋麦粉,便加水揉制劲道,又用木棍擀制成薄片,包裹馅料炖煮。” “这其中馅料,乃是新鲜的海虾、海蟹,只取肥美膏肉剁碎成泥,又加了葱姜泥相佐。” “便是炖煮所用之汤,也是昨日夔兄下海捞取的海参,用之熬煮整整一夜,化在汤中鲜美无比,出锅时又加了酸醋辣油提味。” “爽口虾饺伴着酸汤,一口下肚神仙也不愿做了!” 张良与众剑客听着讲述,不由频频吞咽口水,又见他已吃半碗,却无异样之色,便也不再迟疑,各自端碗开造,吃的汤水淋漓。 秦墨在旁边端出一碗调制好的醋汁蘸料,继续道:“这饺子,又称扁食,或娇耳,北方南方叫法各有不同,吃法也各有不同,沥水蘸着混合酱料吃,另有一番美滋味……” “哼~!” 横阳君家臣见他忙碌多时,还有精力穷白活,皆是悻悻冷哼。 他如今已然知晓,秦墨初入军伍未发迹时,吃不惯先秦饭食,往往主动操劳全队饭食。 而这船上几十人的饭食,与秦墨而言,根本算不得苦差事! “吸溜,哈……君侯又开始编故事了。” 张良啜饮着酸汤驳斥秦墨道:“据我所知,这麦粉还是君候前番征讨塞外诸胡时,命暴秦少府制作石磨,才开始在关中盛行传播。” “而自关中流传出的麦粉烹调之法,也只有面条和面饼,这饺子,便是听也没听过。 “所以,根本没有那许多南方北方的说法,君侯莫要信口开合,欺吾等见识浅薄!” 秦墨伸手便去夺他的碗:“你不吃算逑,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张良赶忙端着碗闪身躲开,绕道桌案另一边,蘸了混合醋汁品尝。 众剑客见秦墨被揭穿,却是哈哈大笑,也纷纷夹了虾饺去蘸醋汁,倒是难得快怀。 待饺子吃完,便是真正的海味盛宴! 葱爆海参、清蒸海蟹、糖醋花鱼、香辣焖虾、葱油煎黄鱼…… 还有路过海岛时收集的各种海菜,凉拌、爆炒、腌制、清炖…… 张良与众剑客,吃的沟满壕平,赞叹不已,只恨无美酒相佐! 秦墨最后又端出一锅蒸制的白面馒头,每人一个挨个递上:“年节不能无礼,莫嫌寒酸。” 这是后世北方人的习俗,过年蒸大馍,走亲访友必备。 其实还应该有枣花,不过那东西是闺女回娘家用的,秦墨也没那手艺。 张良哭笑不得接了大馍之礼,揖手作谢莞尔道:“君侯一口一个年节,遵的是古之夏历吧?!” 所谓夏历,大抵便是农历起源,而夏朝也是在正月过年节。 秦墨并不解释,又从吕雉手中接过一个大馍,赠给张良的馋嘴家臣夔:“夔兄莫嫌寒酸。” 夔赶忙揖手谢礼,但接过大馍看了两眼后,面上却是浮现猥琐之色,压低声音道:“君侯这麦粉蒸团,莫不是照着那家女子胸脯制成,当真形神兼备啊!” 秦墨:“……” 秦墨看了看大馍,嘴角也不禁抽搐。 蒸制成桃型的大馍上头,还点缀着一颗海岛摘取的椰枣,何止是形神兼备。 往那方面一想,简直能把奶娃子馋的流口水! 秦墨扭头从吕雉手里,再次接过一個大馍,转赠给旁边的家臣……顺便瞄了眼吕雉。 嗯,比长公主强点,但比虞姬那小妞差远了! 吕雉:“……” 吕雉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又看向手里端的大馍,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自卑感。 呸,果然是男人,好好的食物,都能联想的如此羞耻! …… 一个个大馍,很快被秦墨分赠完,便是那些横阳君的家臣,也并未拒绝,只是板着脸没有道谢。 大馍分赠完,筵席也进入尾声,诸人扫光残席,撑得捧着肚子起身,也没心思赌牌耍钱,陆续回了船舱休息。 人吃饱了,肠胃蠕动加快,脑子便供血不足,容易犯困。 秦墨和吕雉则是开始收拾,打了海水开始刷锅洗碗,负责看守两人的夔,也在旁打下手帮忙。 一番忙碌之后,两人回到属于自己的船舱休息。 “这是我专门留的大馍,还夹了凉拌海带,你饿不饿?” 秦墨从袍袖拿出一个麻布包裹的大馍准备宵夜,问吕雉道。 吕雉轻摇臻首,表示自己不吃这羞耻食物,同时按住秦墨的手,也不让他吃。 秦墨莞尔,无奈解释道:“妹妹别闹,我如今还在恢复期间,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大,方才吃的此时已经消化,真有些饿了。” “而且,食物就是食物,没那许多乱七八糟的联想!” 他嘴里说着,眼神却又不禁瞄了吕雉一眼。 吕雉:“……” 装正人君子也装像些好不好? 你这是没乱七八糟联想的样子吗? 吕雉心中无语,但却再次摇头,按着他的手,轻轻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字。 秦墨愣了愣,旋即面色骤然一变。 因为吕雉在他手心写的字,分明是个‘毒’字! 这些日,渔船沿海航行,偶尔能遇到海岛,或干脆挑选荒芜的海岸区域停靠。 彼时船上诸人会登岛登岸,寻找补充淡水,顺便捕猎一些野生动物,采摘一些新鲜野菜。 带着镣铐的秦墨,自然是不被允许下船的,只能眼巴巴看着陆地,畅想脚踏实地的感受。 不过,吕雉这个贤惠又柔弱的女子,张良和剑客们就管的不是很严了,往往会让她下船,跟着去采摘野菜。 毕竟女人在采摘这方面,总比一帮舞刀弄剑的糙老爷们在行,尤其是贤惠如吕雉者,一个人的采摘成果,能顶十个剑客,还绰绰有余。 只是由吕雉采摘的野菜,剑客们皆会检查挑拣一番,认识能吃野菜的就储存起来。 不认识的野菜,便转手扔海里,告诉她下次不要采! …… 秦墨掰开夹着凉拌海带的大馍,指了指里面的凉拌海带,又指了指大馍。 吕雉能领会他的意思,便指着大馍摇头,示意毒在馍里。 秦墨是真的惊了,这老妹心思缜密啊,今日席间的其他食物菜肴,都是一锅弄出来的。 张良和剑客们防备他,每每都要等他先食,然后才肯吃。 只有这大馍,虽也是一锅蒸出来,可一个个的大馍,不可能让秦墨都先咬一口。 而且大馍被他安排在最后上桌分赠,正是张良和剑客们戒备心最低的时候,分赠时又是吕雉端着,那个有毒那个没毒,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你不吃我自己吃。” 秦墨很想问问这老妹,是怎么把毒物带上船的,但想到夔在门外看守,便又话锋一转,继而开始吧唧嘴,假装是在吃馍。 吕雉似乎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嫣然一笑轻轻提起自己的衣襟,将衣襟下摆放到秦墨面前,让他仔细瞧看。 秦墨吧唧着嘴,借由舱室内的微弱油灯光亮观察。 那片下摆,是半湿的状态,已经快干了,细看能看到一块污渍。 吕雉又将下摆举起,往他鼻子前凑了凑。 秦墨试着闻嗅,却是闻到一股女子身上独有的淡淡味道,很好闻。 吕雉见他表情古怪,顿时俏脸一红,直接衣襟下摆的那块污渍,挨到他鼻子上。 “唔~!” 秦墨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难言的腥臭味,从鼻腔瞬间冲至天灵盖,转瞬开始脑子发蒙。 秦墨狠狠摇头,使脑子复归清醒,心里也终于恍然。 那块污渍定然是某种毒物的毒液,她用衣襟下摆沾满毒液,上船后哪怕干涸了,只需要用水浸泡,所得之水依然能毒死人。 想必,这也是她衣襟下摆半湿的原因,她用之泡水化毒了! 秦墨念及至此,却是再次一愣。 烹制饭食时,吕雉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许可以假装不经意,将衣襟下摆蘸进水桶里。 但同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毒水唯一能下在大馍里的方法,便是将之加入面粉中用于和面。 也就是说,大馍里全都有毒! 秦墨若像品尝菜肴一样,当场吃一个为众人试毒,此时多半已经口吐白沫了…… 秦墨越想脸色越绿,此刻他才算是意识到,眼前看似贤惠的吕雉,其实是千古第一悍妇啊! 她做下的恶毒之事,能把自己亲生儿子活活吓死! 这样的狠角色,若是小瞧了,那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吧唧,我吃饱了,咱们也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些起床,为诸人操劳早食呢。” 秦墨吧唧着嘴做咀嚼声,向吕雉说道。 “嗯,君侯今日也辛苦了。” 吕雉随口回了一句。 同时,玉手沾了茶水,在舱室木板上写道:“今日诸人已然吃饱,皆未食用大馍,明日君候可装病,故意晚起不做早食,诸人必食大馍充饥,则事成矣。” 秦墨看罢点头,随手将水迹擦去,然后敲了敲舱室门,向外间的夔道:“夔兄,我似乎还未吃饱,你那枚大馍若是不吃,不若让给我果腹吧。” 呼啦—— 舱室门外响起锁链解开的声音,接着舱门自外打开。 夔探进半边身子,将自己的大馍递给秦墨,笑道:“君侯真是好食量啊,看来身体也快恢复了。” “得亏夔兄多有照拂,墨感激不尽。”秦墨揖手道谢。 夔受宠若惊,讪讪摆了摆手,连道不敢当,待他重新合上舱门,在外面上好锁链,秦墨却将新得的大馍塞进床榻之下。 然后,他也用手沾水,写道:“夔值夜,一守便是一整夜,若是半夜饿了,吃馍中毒,待明天张良和其他剑客发现,一切前功尽弃!” 吕雉点点头,但却有些神不守舍,也不知是想到那里去了,竟是俏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夔这些日,确实对两人多有照拂,若将之毒杀,良心难安啊! 秦墨自然能猜到她所想,但也懒得解释,只是吹灭油灯,开始养精蓄锐。 可在黑暗中,他凭借超强视力,却瞧瞧观察着吕雉。 毒杀张良和夔等人,放在数日前,他会毫不犹豫进行,但今时不同往日,张良已给了他安全保障,而且朝夕相处之下,他已然做不到那般无情。 现在,他就想看看,吕雉是否恶毒至此,能狠下心继续计划? 若天亮之前,她还不阻止。 那么,秦墨就要考虑说服张良,将她送回岸上了,总之不能再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第八十八章 居然让我背锅?亏你想得出来! 秦墨拿出当年充任侦骑锐士,练就的半睡半醒本领,养精蓄锐的同时,将舱室内外动静尽收于耳中。 舱室外,夔盘腿靠坐着舱壁假寐,不时垂下脑袋打个盹。 舱室内,吕雉躺在舱室另一侧的床榻上,不时翻个身辗转难眠。 不过,最吸引秦墨耳力的,却是自己的床榻下,似乎来了一只老鼠,正在啃咬先前塞进下面的大馍,发出细微声音。 “自寻死路的小家伙~!” 秦墨暗骂一声,也懒得去驱赶它。 但,他不驱赶,那老鼠却越吃越起劲,细细索索半个多时辰后,才终于消停。 “总算嗝屁了,生命力倒是顽强……” 秦墨轻轻嘀咕一声,可随即却是愣了愣,赶忙探头往床榻下瞧看。 床榻下确实是一只肥硕的大老鼠,此时已是嗝屁着凉,大馍则被啃食了大半,只剩一个外皮。 秦墨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片刻,嘴角竟泛起笑意! …… 一夜时间迅速流逝,渐渐有清晨微光,穿过门扉缝隙,照进舱室中。 铛铛铛—— 舱室门突然被敲响,不知何时睡着的吕雉,闻声豁然睁眼坐起。 继而,下意识往舱室另一侧的床榻上蹿,双手也紧紧抓住了秦墨胳膊,几乎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秦墨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用嘶哑声音向门外道:“夔兄何事?” 夔停下敲门,答道:“天亮了君侯,该为诸兄弟烹制早食了……” “听君侯声音似有不妥,可是昨日操劳筵席,身体劳累过甚?” 夔声音中带上了关心,接着便是哗啦啦的锁链解开声。 秦墨狠狠搓了搓脸,将脸皮搓得通红,又从舱壁蹭下一些灰尘,涂抹在嘴唇上,迅速给自己做好‘病妆’。 旁边的吕雉见他如此,却是娇躯微微颤抖。 她知道,秦墨是在执行她昨日制定的计划,稍后夔见秦墨病容,必然会让他继续休息养病。 而众剑客的早食,多半会以昨夜的大馍替代,介时便是全船毒杀…… 呼啦—— 舱室门终于打开,吕雉娇躯大震,面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夔迈步走进来,见两人脸色一個红一个白,都是生了大病的模样,不禁惊道:“怎如此严重?” 秦墨沙哑解释道:“许是染了风寒。” 吕雉娇躯再震,突然再次抓住秦墨胳膊,拼命摇头示意他停止计划。 夔见她这般行为怪异,也不知想到那去了,便安慰道:“吕小娘放心,前几次上岸时,家主采了不少草药,你丢不了性命的。” “你和君侯暂且休息,我去告知家主,让他来给你们诊治配药!” 秦墨感激揖手:“多谢,有劳了。” 夔退出去关上舱门,也没有上锁链,脚步声迅速远去。 吕雉俏脸更加苍白,几乎没了血色,急声道:“君侯,我……咱们停止计划吧……夔和张君都不是坏人……” 秦墨皱眉看着她,渐渐的,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道:“现在停止计划,已然晚了。” “我昨日分赠的大馍,仍然在诸人手里,谁若是当零嘴吃了毒发而亡,咱们俩都难逃干系!” 吕雉顿时哑口无言,颓然松开秦墨,瘫坐在地上。 从她昨天用毒水和面,一切便已然不可挽回,除非她现在就去找张良,主动坦白大馍中有毒,否则计划便不能停止。 但主动坦白的下场,多半不会太好。 往好了想,张良或许会找一处偏僻海岸,把她扔上岸任由自生自灭,而此地已是南方海域,岸上生活的都是百越部族…… 往坏了想,或许直接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君……君侯,能否帮雉抗下这一回?” 吕雉呆愣片刻后,再次抓住秦墨胳膊,央求道:“张君甚是推崇君候,昨日还在劝阻君侯,莫要毒害诸人。” “君侯装作悔悟,坦白大馍中有毒,想必张君也不会怪罪的!” 秦墨:“……” 居然让我背锅? 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由他背锅的话,张良至多以后不让他在操劳饭食。 甚至会更敬佩他人品,也未可知! 秦墨哭笑不得的安慰道:“你就安心吧,下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我心中有数。” 吕雉终究与他不同,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他是被巨鳄所伤,然后被张良所救,虽说当时宰了巨鳄,也算救了张良一命……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承着彼此的活命之恩,不害对方乃是出于义。 而吕雉却是被平白强掳上船,张良等人于她而言,就是强盗土匪,只没有虐待她而已。 换位思考一下,秦墨如果是她,毒杀张良等人,纵然心里有负担,也并非下不去手! …… 稍后,夔领着张良回返,一同而来的还有其他剑客,包括横阳君的家臣也来了。 张良懂些岐黄之术,进入舱室内为两人诊治,诸剑客则围在门口屏息等待。 “唔,并无风寒热症,应该只是劳累过甚,煎服一些补气益血的草药即可。” 张良很显然是个半吊子,也没发现两人是装病。 门外诸剑客闻言,便散去不再围观。 横阳君的家臣们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若是得了风寒,还是趁早扔下船的好,免得传染吾等。” 在这医药体系并不完善的先秦时代,风寒确乃是绝症的一种,能不能治好全看天意。 …… 张良去了船首为两人煎药,夔则留下照看两人。 秦墨躺在床榻上装病,心中却在掐算着时间。 以往数日,他和吕雉都是在天亮时分起床,为诸人烹制早食,日上三竿准点开饭。 而人是很容易养成习惯的! 后世不是有一个什么实验嘛,每天固定时间喂养动物,等动物养成习惯后,就算没有食物,只要到了时间点,动物也会屁颠颠的以为要开饭。 如今船上诸人,大抵也已养成日上三竿吃早饭的习惯了! 昨夜分赠给他们的大馍,无疑就是最好的早饭! “君侯,你……你真打算毒杀诸人吗?” 吕雉见他没有坦白背锅的意思,也猜不透他打得什么主意,侧头看了一眼舱室外的夔,便凑到秦墨身边颤声问道。 秦墨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自己床榻之下。 吕雉低头弯腰往床榻下观看,但旋即却险些吓得尖叫出声,赶忙死死捂住自己嘴唇。 很显然,她是那种怕老鼠的女人! 吕雉强忍着心中别扭,仔细看了看那肥硕的死老鼠,以及那只剩馍皮的大馍。 她是极其聪明的女人,所以疑惑片刻后,便也有所明悟了。 老鼠再怎么肥硕,也只是一只老鼠,体型比之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可这只老鼠,却将一大馍吃的只剩馍皮,才毒发而亡! 所以大馍里的毒素,差不多能毒死一只老鼠,或许还有些富裕。 但能否毒死体型更大的人呢? 恐怕,并不能! 至于,会不会有那抗毒性比较差的……秦墨只能说,算他倒霉! “姜兄?姜兄你怎了……呃,我腹中也有些……” 这时,渔船各处突然隐隐传来惊呼和痛叫,秦墨耳力超群,闻声不由精神一震,扭头向吕雉道:“诸人已经毒发。” 吕雉没有他的耳力,并未听到惊呼痛叫,但也不怀疑他的话,紧张道:“如之奈何?” 秦墨翻身坐起,将床榻的木板掀起,咔嚓咔嚓几下,折断成半人高比肩略宽。 然后,将折好的木板,放在被褥上包裹,三下五除二系好,拎着留出的结扣当盾牌使。 最后,捡起那只肥硕死老鼠,往吕雉身上扔。 “呀~!” 吕雉惊得闪身躲避,口中尖叫出声。 门外的夔,原本听到同伴的惊呼痛叫,已经离开去查看了,猛然听到吕雉这一嗓子,赶忙又往回跑。 “咋了?怎都这般乱叫唤?” 夔冲进舱室,无奈向吕雉问话,可随即却是一愣,又问道:“君侯呢?” 吕雉唇角一勾,指了指夔身后。 夔再次一愣,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顿时一变,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便突觉后颈一痛,直接失去意识。 嘭—— 夔直挺挺趴倒在船板上,脸着地的那种。 秦墨咧了咧嘴,赶忙去探他鼻息,确定没死才松一口气。 手刀把人打晕,是极需技巧的,秦墨以前做侦骑锐士抓舌头,没少错手打死人! “把他绑起来,先蒙住嘴。” 秦墨将吕雉那条被褥撕开,两人配合着搓成绳,快速将夔反绑。 夔让两人一折腾,捆绑到一半时,果然开始苏醒,但由于先被蒙住了嘴,只能瞪着眼睛,发出呜呜闷哼。 秦墨一手捡起他的佩剑,一手拎着土制盾牌,起身宽慰道:“我不欲加害夔兄,只想搏一个自由,还请夔兄莫要使我为难!” “呜呜……” 夔不再挣扎,只嘴里仍发出呜咽。 秦墨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这船上之人,皆与我朝夕相处,甚是融洽。” “便是横阳君韩成之家臣,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自是不会加害!” 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便也老实不再呜咽。 秦墨转而看向吕雉道:“你与夔兄呆在此处,我出去之后,将舱门反锁,除了我,谁叫也不开。” 他此时虽有盾牌铁剑,但手上脚上还有镣铐,行动并不灵敏,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过中毒的诸人。 吕雉捡起剑鞘防身,摇头道:“我跟着君侯,咱们先去船首,那里有斧凿,我可帮君侯,将镣铐卸掉。” 秦墨颔首,也不多言,一手举土盾,一手提铁剑,快步出了舱室。 吕雉双手握着剑鞘,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不过,两人没走出几步,迎面便遇上了脚步踉跄的张良。 “良对君侯还不够赤诚吗?” “诸人对君侯还不够善待吗?” “因何还要毒害吾等!” 张良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拔剑怒指秦墨,咬牙恨声道。 嘭—— 秦墨迈着快速的碎步上前,一盾将他顶的翻倒,随口道:“尔等待我再好,终究是要囚禁我,我可不愿做阶下囚!” “放心,应该毒不死你,老实躺着吧,回头给你洗胃……” 说着,已经越过地上的张良,继续快速向甲板行进。 张良宛如翻了盖的乌龟,怎么也爬不起了,但脸上恨意倒是消散不少,只剩浓浓的无奈。 吕雉路过他身边时,顺手捡了他的宝剑,替换剑鞘用于防身。 两人一路没有在遇到其他人,顺利来到船首甲板,吕雉从底仓中寻了斧凿,开始帮秦墨去除手脚上的镣铐。 秦墨则面向船舱方向,随时戒备。 或许是听到了叮叮当当的砍凿声,各个船舱里开始涌出狼狈的剑客们。 见是秦墨正在去除镣铐,便摇摇晃晃冲过来阻止。 扑通—— 扑通—— 扑通—— 多数剑客还没冲到秦墨近前,便先自己摔倒爬不起来了,有些口中甚至呕出鲜血。 秦墨看的暗暗皱眉,呵斥道:“我不欲加害诸兄,莫要再动气力,以免毒素蔓延过快。” “待我去除镣铐,立刻为诸兄洗胃解毒……” 不等秦墨把话说完,一位横阳君的家臣,已然踉跄着冲到近前,挥剑怒吼道:“卑鄙小人,谁要伱来可怜,受死!” 秦墨挥盾将那横阳君家臣,慢悠悠刺来的剑拍飞。 正巧这时,吕雉也将他脚上的镣铐凿开了。 秦墨用盾牌顶着那横阳君家臣,直接将他顶下海,然后扔了一根缆绳下去:“绑在自己身上,你先在海里冷静一下,顺便多喝海水,在催吐出来,自己洗洗胃。” 那横阳君家臣彻底没脾气了,只得无奈的抓住救命绳,吃力绑在自己腰上。 秦墨不再搭理他,继续让吕雉给自己去除双手上的镣铐。 余下剑客看出秦墨是真不想害他们,也实在没有力气阻拦,便趴在船板上哼哼唧唧哀叫。 叮叮—— 铛—— 吕雉轻车熟路的帮秦墨凿开手上镣铐。 秦墨双手双脚得到解放,顿时浑身一轻,不止是身体上,心理上也甚是爽利。 此刻,便是船上剑客们,全都原地满血,他也是不惧! “找绳子,把他们都绑起来,再给他们灌水催吐,多重复几遍,能解毒。” 秦墨嘱咐了吕雉一句,然后向哼唧哀叫的剑客们道:“我与吕小娘,这便为诸兄解毒,还望诸兄安分一些,否则毒素扩散至心脉,纵然能解毒,日后也要落下病根!” 第八十九章 赶紧起来,躺着等我入你们啊? 秦墨和吕雉找来渔网将之拆散,得到的绳索用于绑缚诸人。 张良和甲板上的剑客们,被挨个反绑结实后,秦墨嘱咐吕雉先给诸人灌水催吐,自己则举着盾牌架起铁剑,进入船舱搜索剩余剑客。 没出船舱的剑客,皆是抗毒性较差者,已然呕血陷入昏迷! 秦墨每找到一个,便拖到甲板上,让吕雉先给他们灌水洗胃,同时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到底用的什么毒?毒性怎如此猛烈!” 吕雉讪然回答:“钩吻。” 秦墨咧嘴,惭愧看了张良等人一眼,继续进船舱救人。 所谓钩吻,大抵便是赫赫有名的断肠草,传说神农氏遍尝百草,最后就是栽在断肠草上一命呜呼。 广为后世熟知的断肠草故事,则是杨过与小龙女,用之以毒攻毒,解除情花毒…… 最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对人致命,但用在动物身上,毒性却会大大减弱,楚人甚至专门混在饲料里,用于少量喂养家禽牲畜。 秦墨当年在楚地作战,也曾用之喂养军中战马,能减少发病死亡率,并促进食欲生长。 所以,那只肥硕老鼠,能吃下一个大馍才毒发,或许并不是因为大馍毒弱,而是本身对这种毒,就有一定抵抗力。 四舍五入一下,换了人去吃的话,确实够呛能抗住! “姜兄坚持住啊……” 秦墨再次从船舱中找到一名昏厥剑客,拖拽着去往船首甲板。 可是,不等秦墨将之拖出舱室,身旁舱壁的缝隙里,却骤然刺出一柄铁剑剑刃。 咔—— 剑尖扎在秦墨左手盾牌上,入木三分险些穿透。 如此力道,对方显然并未中毒! 秦墨立即放下昏厥剑客的衣襟,同时盾牌一斜,贴着对方来不及收回的剑身,猛地用力向一侧斜压。 叮—— 一声脆响过后,剑身被硬生生压断。 而与此同时,秦墨放下昏厥剑客的右手,也已拔剑顺着缝隙狠刺回去。 噗—— 利刃入肉声在隔壁舱室响起,接着便是痛苦闷哼。 但对方显然不止一人,两人隔着舱壁交手这功夫,秦墨所处舱室之外,已然响起杂乱脚步声。 旋即,便见三名剑客出现,两人持剑往舱室里冲,封住秦墨逃路,一人在后张弓搭箭攒射秦墨! 秦墨举盾格挡箭支,宛如发狂野猪,直接顶着盾牌一个疾冲,将杀进舱室的两名剑客,又给撞出舱门外。 三名剑客皆是横阳君家臣,并未真正领略过秦墨近战厮杀的本领,这初一照面便吃了大亏。 两名被撞出去的剑客,只觉浑身骨头都快被撞散架了,几乎是倒飞出去,与后面持弓的同伴撞成一团,好不狼狈! 秦墨余势不减,再次顶盾撞上狼狈三人,彻底将他们撞翻在地。 手中铁剑随之挥动,照着翻倒三人的脖颈,凶猛横斩而下! 呼—— 七荤八素的三人,甚至来不及看清秦墨动作,便听到那恐怖的剑刃破空声已到耳边。 这般势大力沉的一剑斩实,三颗脑袋瞬间起飞! 三人骇的肝胆俱裂,可预想中的痛感,却迟迟没有袭来。 【难道被斩首后没有痛感?】 三人心中如此想着,却是齐齐暗松一口气,不痛当然最好。 “自讨苦吃……” 秦墨骂了一声,用剑身把等死的三人打醒:“赶紧起来,躺着等我入你们啊?!” 说着,快步走向旁边舱室,去查看被自己刺伤的剑客。 三人愕然睁开眼睛,面面相觑片刻,这才忍着浑身散架的感觉,垂头丧气起身,去捡拾自己兵器。 “还敢拿兵器?真当我是烂好人么!” 秦墨拖着一名肩膀被刺穿的剑客,从旁边舱室出来,瞪眼呵斥捡拾兵器的三人道。 三人缩了缩脖子,只得又悻悻放下武器,便连身上的解手刀箭囊,也在秦墨的盯视下扔掉。 倒是很乖巧! 秦墨面色稍缓,将受伤剑客交给他们,又指了指先前舱室里的昏厥剑客,嘱咐道:“把船舱里的诸人,都抬出去救治,仔细找找,一个也别落下!” 三人默不作声点头,开始忙碌。 秦墨见他们当真乖巧,便也不再废话,转而去收集船上诸人的武器,统一藏在一间舱室中,免得诸人再起不该有的心思。 值得一提的是,秦墨在张良居住的舱室中,找回了自己的亮银战甲和百炼大铁剑。 将战甲穿戴好,大铁剑配在腰间,再背上一张弓一囊箭,等他重新出现在甲板时,正在接受洗胃治疗的诸人,便彻底绝望了! 秦墨全副武装,底气陡盛三分,回到先前关押自己的舱室,将夔也释放出来,帮忙给诸人洗胃。 中毒较轻者,此时已经缓过劲儿,不在哼哼唧唧哀叫。 但那些呕血昏迷者,却是洗了胃仍不见好转,依然昏迷不醒。 秦墨依稀记得,断肠草的毒,能灌服家禽牲畜的血缓解,便向吕雉道:“我听楚人医倌说过,灌服家禽牲畜鲜血,能缓解钩吻之毒,是真是假?” 吕雉愣了愣,赧然道:“我只知钩吻有剧毒,却不知该如何缓解。” 缓过劲儿的张良,听到了两人对话,赶忙接茬道:“君……君侯,并不是所有家禽牲畜,都能缓解钩吻之毒,唯有鹅血、鸭血、羊血方可。” 他那半吊子的医术,此时倒是派上用场了。 秦墨恍然颔首,转而向夔道:“夔兄,操帆靠岸,猎几只野鸭野鹅野羊,为昏迷诸人解毒。” “喏。” 夔揖手应声,领着那三名横阳君家臣,去合力升起硬帆,调整受风角度,往只能看见一条黑线的海岸线航行。 不过,随着四人将硬帆升起,调整好受风角度,却发现航速慢的令人发指,还不足往日一半。 奇怪的是,今日海风也不算小! “不好,定是船体漏水了……” 一名原本负责驾船的中毒剑客,突然焦急惊呼出声,向秦墨道:“君侯快看看,底舱中是否有积水。” 秦墨不敢怠慢,立即打开船首的底舱,探头往下查看。 而这一看,不由也是惊得咧嘴。 底舱中确实进了水,储存其中的食物淡水,已然被淹没了! 秦墨惊愕片刻,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船舷边,往海里瞧看。 先前被他用盾牌推进海里的横阳君家臣,由于有缆绳吊命还淹死,只是被洋流冲到了船后。 此时,那家伙腰上绑着缆绳,正在用解手刀,不停的刺挖船屁股,木质船身已经被他掏出几個破洞! “奶奶个怂娃……” 秦墨恨恨大骂一声,拽着缆绳将其拽回船首提上船,甩手就是两记大耳刮子:“你想害死诸人吗?” 船上诸人皆是恍然大悟,然后便也纷纷怒骂:“韩侃……你个狗入的……怎如此歹毒?!” 那叫韩侃的横阳君家臣,被秦墨两耳刮子打得口鼻窜血,正想唾骂几声宁死不屈呢,却听到了诸人喝骂,不由为之一愣。 他先前被秦墨撞下船后,虽得了秦墨嘱咐,可以饮海水洗胃解毒。 但出于对秦墨的仇视,他并不相信,更未付诸行动。 而且他被洋流冲到船后,根本不知船首甲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抵以为诸人中毒皆不能活,便发了狠用解手刀刺挖船身。 这也得益于他抗毒性较强,诸人都不能行动时,只有他能挥剑去攻击秦墨,便可见一般。 但,他的顽强生命力,却是要害了一船人! “我、我以为你们都不能活了,所以才想与他同归于尽……” 韩侃尴尬解释,已然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秦墨好悬没被气笑,甩手将他扔在甲板上不在理会,转向夔和那三名横阳君家臣道:“速下底舱,用木板堵上漏洞。” “喏。” 四人赶忙答应一声,回船舱找来木板,拿了斧凿铁钉,跳入积水没腰的底舱中。 秦墨又看向还算清醒的张良等人,无奈道:“我给诸君割开绑缚,也都下去往外舀水吧,否则咱们就要游回岸上了。” 说着,拔出腰间大铁剑,一一为诸人割开身上绳索。 张良等人也知轻重,虽仍是手段脚软,但却不敢怠慢,纷纷找了锅碗桶盆,分工合作往外舀水。 木船破了洞,就算能堵上,也会一直漏水。 便是专业船匠,若想真正补好漏洞,也只能将船拖上岸,更换破损船板,再重新捻缝晾干。 现在就看众人舀水的速度,能不能赶上漏水的速度了,否则纵然醒着的诸人,能抱着木板游回岸上……可是昏迷的数人,就真完蛋了! 秦墨见众人齐心合力有条不紊,便也不再多看,回船舱把能找到的床榻都搬出来,用绳索绑在一块,推下海里漂浮。 然后,又劈开船舱,将木板取下,与床榻拼接钉牢,做成简易大木筏…… 张良等人舀水不停,秦墨和吕雉则是将木筏越做越大,最后俨然将船舱建筑彻底拆除,便连甲板也拆了大半,全部用于拼接木筏。 船上只留供昏迷诸人容身的地方,以及光秃秃一根桅杆! …… 事实证明,秦墨未雨绸缪是正确的。 张亮等人余毒未清行动迟缓,又没有趁手的舀水工具,所以往外舀水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漏水的速度。 渔船离着海岸尚有数里,漏入船舱的大量积水,已经要把船身压沉!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弃船,将昏迷诸人搬到大木筏上,又尽力抢救了一些有用之物。 虽然大木筏承载不了所有人,但众人扒着木筏,泡在海水里游动推行,另有几个体力好的,在上面划桨,最后倒也顺利上了岸。 “呼,累死个人哩……” 夔和三名横阳君家臣划了一路,上岸后便直接瘫在地上叫苦不迭,双臂都快抖成鸡爪子了。 秦墨尚有余力,便摘了弓道:“我去周围看看,能否猎些野鹅野鸭野羊,为昏迷诸人解毒。” 回答他的是一片喘息声,只张良有气无力的嘱咐道:“此地大抵是闽越与俚越交界处,君侯小心。” 秦墨了然点头,搜索着向陆地深处前进。 但这时,吕雉突然强撑起身,拎着剑追上他道:“我与君侯一道去。” 如今诸人都已知道,是她给大馍里下的毒,她可不敢单独与诸人呆在一起。 秦墨知她想法,示意她跟紧些,免得被蛇虫野兽所伤。 …… 相比大秦境内,这里才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处处都是丛林丘陵,野生禽兽也随处可见。 两人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一群野生大象。 秦墨和吕雉尾随象群而行,找到一处清澈的淡水水源地,许多食草动物在水边饮水歇息,没看到野羊。 但,水面上倒是有一群大鹅,看着很像天鹅…… “也不知是不是天鹅……拿你们救人,不算过分吧,下辈子投胎,便不会堕入禽畜了……” 秦墨嘀咕着,从箭囊中抽出羽箭,一一拔掉箭头,插在身前地面上。 鸡鸭鹅一类的禽鸟,一旦真正死亡,血液很快就会凝固,控都控不出来。 所以想要给昏迷诸人灌血解毒,最好还是抓活的带回去! “嘶……呼……” 秦墨做了个深呼吸,而后屏息凝神,将插在身前地面上的无头羽箭,一口气连珠射出。 咻咻咻—— 数支无头羽箭,先后激射向水中成群的大鹅。 但凡挨上无头羽箭的大鹅,无不哀叫一声胡乱扑腾,有些甚至被无头羽箭打死打晕,当场翻肚皮飘在水面上。 余下大鹅受惊,怪叫着振翅飞走。 周围饮水的其他动物,也纷纷受惊遁走。 水源附近迅速变得空空荡荡,只剩水面上那些中箭失去行动能力的大鹅。 “你们……是神仙吗?” 秦墨收起强弓,正要和吕雉下水捕捉大鹅,一道迟疑又惊奇的询问声,突然自水源一侧的灌木丛中响起。 那询问声,并不是大秦语言! 不过,秦墨却听懂了,因为他早年伐楚,也曾攻略与楚地接壤的浙闽领土,将之纳入大秦版图,所以学过当地越人语言。 秦墨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完整羽箭,拉弦开弓瞄准声音传出的灌木丛,喝道:“出来!” 随着他的大喝,灌木丛后钻出四名青壮男子,皆是披头散发,脸上纹有蓝靛刺青,腰佩青铜短剑,手中握有猎弓。 正是越人无疑! 第九十章 往后别往我饭食下毒就好! 四人自灌木丛中走出,皆是身材矮小,赤脚穿草裙,身上也纹满栩栩如生的蓝靛刺青。 秦墨与吕雉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两人,眼神透着敬畏,面上带着虔诚。 是的,敬畏与虔诚! 扑通—— 为首的矮壮青年,突然领着三位同伴匍匐在地,面上虔诚更甚:“感谢神仙拯救!” 秦墨:“……” 吕雉:“……” 两人满脸懵逼,面面相觑对视一眼,继而却是哭笑不得。 还别说,跟这四个宛如野人的家伙比起来,秦墨与吕雉确实很像天神。 秦墨一身超越时代的骚包亮银甲,佩剑持弓威武凛然,吕雉一身楚人红装,更是不可芳物的熟美娇娘,两人站在一起相辅相成,使人望之便觉莫名震撼。 在这蛮荒未开化之地,简直比神仙还神仙! 甚至可以说,越人幻想中的天神仙女,也不见得有两人这范儿! 吱呀—— 秦墨轻轻松开弓弦,交由吕雉帮拿,一手按剑走向四人,一手去搀扶他们道:“我非神……” 四人身躯颤抖,匍匐向后退却,似乎生怕脏了秦墨的手。 秦墨砸咂嘴,是真有些无语了,无奈板起脸肃声喝道:“起身!” 四人身躯再颤,小心翼翼起身,抬头仰视肃杀的秦墨。 他们身材最高者,也比秦墨矮了足足一头…… “我并非甚么神仙,诸君无需如此。”秦墨收起肃杀,莞尔解释道。 四人看了看水中那些大鹅,又看了看忍俊不禁的秦墨,却是露出失望悲伤之色。 似乎对他不是神仙的事实,感到难以接受! 方才秦墨那一手神乎其技的连珠箭术,他们可是看见了,那也是他们将秦墨与吕雉视为神仙的原因之一…… 现在秦墨说自己不是神仙,大抵便显得他们很蠢笨了! 秦墨看向他们手中的猎弓,笑道:“我不知诸君在此狩猎,冒然发箭惊走了猎物,实在惭愧。” “水中那些死去的大鹅,便赠与诸君吧!” 四人愣了愣,旋即大喜过望,再次匍匐在秦墨脚下,大有抱着他鞋子亲两口的架势。 秦墨无语至极,伸手挨个将他们拎起,指了指水中的大鹅道:“若要感谢,便去帮我捕捉未死大鹅。” 四人齐齐点头,二话不说跳进水中,合力捕捉那些胡乱扑腾的大鹅。 他们似乎极善水性,在水中宛如蛟龙,不出片刻已将大鹅尽数捞取上岸。 死鹅他们自己留下,活鹅用草绳绑在一起,恭恭敬敬交给秦墨和吕雉。 “有劳,告辞了。” 秦墨道了声谢,揖手与四人作别,然后与吕雉钻进密林中迅速消失。 为首的矮壮青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见他们跑的快,只得悻悻作罢。 四人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死鹅上,用青铜短剑挨个刨开死鹅,检查死鹅体内的消化器官嗉囊。 “有珠,哈哈哈,有大珠!” 矮壮青年从死鹅嗉囊里抠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圆润珍珠,兴奋大笑大叫。 他那三位同伴见了,也是喜不自胜,纷纷加快手上动作,稍后大鹅解刨完,竟也都收获葡萄粒大小的珍珠! “他们肯定是神仙,听到巫长的祈祷,来拯救咱们……” 矮壮青年看向秦墨与吕雉消失的方向,笃定言道。 三位同伴连连点头,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再次行匍匐之礼。 矮壮青年急道:“你们快快去跟上神仙,我也要快快回到寨中,将遇到神仙的好消息告知巫长!” 三位同伴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却有些发憷:“鲲,神仙已经拯救了咱们,为何还要跟随,不怕被神仙发现怪罪吗?” 矮壮青年鲲一滞,沉吟片刻才又道:“那咱们一起回寨子,让巫长决定要不要回来寻找神仙。” “好……” …… …… 与此同时,秦墨和吕雉正在密林中绕弯,确定四个越人没有跟上来,这才往海边回返。 路上顺便摘了一些椰子带回去,一来可为诸人解渴,二来椰汁平衡电解质利尿消肿,大抵多少有点解毒作用。 两人回到木筏登陆的海滩时,已是日渐黄昏,张良等人已经点起篝火,正在烘干衣服和物品。 秦墨将椰子扔给他们,然后将那些带回来的大鹅,斩断脖颈控出鲜血,灌服给昏迷诸人。 或许是鹅血真能解毒,也或许是被鹅血的腥臭刺激,昏迷诸人灌服鹅血之后,陆续幽幽转醒。 张良等人大喜,赶忙又给他们灌服椰汁。 秦墨和吕雉也松了口气,开始洗剥大鹅,准备烤制食用。 从起床到现在,他们俩还没吃东西呢。 诸人也反复洗胃,将吃下去的大馍,又吐的干干净净。 加上先前为了上岸一番折腾,大家伙都早已又累又饿的不行了! “嚯,居然有珍珠?” 秦墨从一只大鹅腹中抠出了珍珠,哑然不已道。 这时旁边吕雉也惊喜道:“这只腹中也有珍珠,真是美丽圆润啊。” 秦墨见她喜欢,便将手中珍珠递过去道:“这颗也给你,回头正可制成一对耳饰。” 吕雉与他相处这些时日,虽早知他性子豁达,可此刻见他将宝贵的珍珠随手相赠,却仍是不免受宠若惊:“君侯不可,民女不配如此珍宝……” “给你便拿着。” 秦墨将珍珠强行塞进她手里,半开玩笑道:“往后别往我饭食下毒就好!” 吕雉又是欢喜又是赧然,将两颗珍珠贴身珍藏。 秦墨手气颇佳,随后竟又从其他大鹅腹中,连续得了几颗珍珠。 不过,新得的几颗珍珠,他没有再给吕雉,而是用一块绢帕包裹,塞进铠甲收好。 吕雉在旁边看见了,尤其多看了绢帕几眼。 那绢帕上有龙凤虎纹绣,乃是楚人最推崇的纹样,兼之绣工技艺灵动细密,绢帕一角还绣有两个虫书楚字:虞姬! 吕雉能理解,似秦墨这等人,纵然廉苦自守,身边也必然少不了美人。 但该说不说的,见秦墨如此珍视一块女子的绢帕,还将新得的几颗珍珠,都包在里面贴身收藏,她方才的好心情,瞬间便荡然无存了。 看向秦墨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嗔怒,那将情敌削成人彘的悍妇之魂,似乎有觉醒迹象! 秦墨正烤制大鹅呢,察觉到吕雉嗔怒目光,便奇怪看她一眼。 “啊呀~!!!” 秦墨正想说点什么,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传来凄厉惨叫。 呛啷—— 秦墨拔出大铁剑戒备,同时向张良等人道:“你们的兵刃,都在木筏下面。” 张良和诸剑客不敢怠慢,立即合力将木筏掀翻,取用绑缚在下面的兵刃。 秦墨这功夫,已经将诸人数了一遍,却是一個也没少。 所以,密林中是越人! “此地有越人聚居,我与吕小娘先前便遇到几个,配有青铜剑与弓箭,诸兄当心。” 秦墨嘱咐诸人一声,快步冲向那片密林。 张良与诸剑客赶忙又是拆卸木筏,取用木板当做防护,夔与三名未中毒的横阳君家臣,各拿一块木板做盾牌,便去追随秦墨脚步。 这些以悍不畏死为荣的野路子剑客们,见识过盾牌在秦墨手中的威力后,也开始学着用盾牌了! …… 秦墨疾奔如飞,数息已至传出惨叫的密林区域。 此时那惨叫之人,仍在隐约哀呼,另有嘈杂惊慌人声,似乎人数不少,正在救治那受伤者。 秦墨仗着有甲胄护身,待远远看见一群慌乱的越人后,立即把大铁剑插在面前地上,摘弓搭箭厉声道:“彼辈因何尾随?寻死乎!” 一众越人大惊,纷纷扭头看向秦墨,继而呼啦啦尽皆匍匐在地。 其中四人,正是先前在水源处遇到的家伙们! 为首的矮壮青年,颤声祈告道:“天神不要怪罪,巫长只是想奉上祭品,感谢您拯救我们族人。” 说着,指向一位双脚被木刺扎穿,躺在地上哀叫的老者。 那老者矮小干瘦,身上套着件宽大的蓝靛麻袍,脚上也穿了兽皮所制的鞋子,身边还放着一根金光闪闪的虎头权杖,造型古拙甚是惹眼。 秦墨面色稍缓,轻轻松开弓弦,拔出地上的大铁剑,走到一众匍匐的越人身前。 “天神不要靠近,这附近地面布满尖锐木刺……” 咔嚓—— 矮壮青年想要劝阻秦墨靠近,但不等他把话说出口,秦墨已然踩上一根掩藏在枯叶下的木刺,硬生生将之踩断。 一众越人看得愕然,面上却是更加虔诚,几乎要脑袋埋进土里。 面对刀枪不入的天神,难得不该更虔诚吗? 那双脚被扎穿的干瘦老者,眼见如此神迹,竟也不在哀嚎了,捡起身旁的金色虎头权杖,爬到秦墨面前双手高举道:“请天神收下我族供奉!” 秦墨没接权杖,他也不是刀枪不入,只是百工院学子制造的战靴,千层鞋底内衬有铆合铁片。 木刺自然难以扎穿! 他附身捡起踩断的木刺查看,木刺尖端已被踩秃,可不难看出,应是新削制不久,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 因为制作尖刺的木棍并不干枯,木皮一掐还能出津汁! 秦墨扫开附近枯叶,又一连找出几根木刺查看,越看脸色越黑。 踏踏踏——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夔和三名横阳君家臣,终于赶到了。 四人看到秦墨手里的木刺,不由齐齐一咧嘴,讪然道:“君侯……” “哼~!” 秦墨冷哼一声,将木刺随手仍在地上,骂道:“瓜怂,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附近这些密布的木刺,多半是张良与诸剑客,趁着秦墨和吕雉去捕猎时,制作并设下。 他们大抵是想反制秦墨,毕竟一旦脚被扎穿,失去辗转腾挪的灵活,再怎么勇猛也要大打折扣,只剩被诸人压制的命运。 只是他们没料到,秦墨和吕雉回程时,为了躲避越人追踪,饶了一个大圈回到海滩,遍布的木刺,根本没派上用场。 倒是这些找寻秦墨的越人,正好倒霉踩上木刺…… “去杀死他们,平息天神怒火!” 那举着虎头金杖的干瘦老者,见秦墨对夔四人的冷言厉喝,虽然听不懂但也解其意,便向身后一众越人呼喝道。 一众越人纷纷起身,有剑者拔剑,无剑者举起石矛梭镖,瞬间将夔四人团团围住。 夔和三名横阳君家臣大惊,赶忙背靠背用木板护住自身。 秦墨愣了愣,继而却是哑然失笑,伸手接过老者高举的虎头金杖,挥动道:“都是我的同伴,不可妄杀。” 越人们甚是听话,立即垂下兵刃,收了煞气。 夔四人愕然面面相觑,既是惊奇秦墨会说越人语言,也是实在不明白,秦墨为何能号令这些野蛮的越人? 难道诸人飘在海上这些时日,暴秦已将此地征服纳入版图? 还是说,秦墨勇武贤德的美名,已经传播至这蛮荒之地? …… 秦墨的懵逼程度,其实比他们也不差多少,他实在不理解,这些越人为何一门心思认定他是神仙。 纵然咱长得美压彦祖、壮甚阿诺,也不必崇拜至此吧? 秦墨低头看了看还匍匐在自己身前的干瘦老者,微微沉吟片刻后,问道:“你是巫?” “是。” 干瘦老者恭敬回答。 秦墨点点头,却是不在理会他,转而走向那先前见过的越人矮壮青年,将之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为什么说我拯救了你们?” 矮壮青年面相憨厚,为人也是憨厚,照实答道:“番禺王要寨中供奉百颗大珠,寨中族人下海收集一年,也只得九十余颗大珠。” “现在夏年已过,番禺王要派使者来收珠了,如果寨中不能如数供奉大珠,全寨必遭屠灭。” “前日巫长祭祀占卜,说会有天神来拯救我们,今日便果然应验了。” “天神用神奇的射术,射杀天鹅赠与我们,让我们取用大珠,难道不是拯救吗?” 秦墨恍然大悟,扭头看向那位干瘦巫长,心中暗暗鄙夷。 世间本没有鬼神,越是装神弄鬼的家伙,自己便越不信那一套。 这家伙欺骗全族,说什么会有天神拯救,指不定私下里,却已做好逃命打算。 现在他的胡言乱语恰巧应验了,便拿黄金权杖来封秦墨的嘴,以后他族人中的地位,绝对会更高。 甚至,消息传播出去,番禺古国的王,也会赏识他,将他招至身边任用! 第九十一章 一群鬼脸版斯巴达战士,新鲜出炉! 秦墨心中这般想着,看向那巫长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而那巫长自然也能看出秦墨眼中的敌意,在族人的搀扶下起身,向秦墨揖手为礼道:“天神若不弃,不妨前往寨中做客。” 他行的是华夏之礼,说的是蹩脚雅言,显然也知道秦墨并非什么天神而是秦人。 秦墨将黄金权杖扔还给他,揖手还礼道:“巫长不必客气,我拯救你之族众,实乃阴差阳错,也当不得一谢。” “我与同伴这便离开此地,不打扰了!” 巫长见秦墨如此识趣,却是再次诚恳相邀:“恩情便是恩情,请天神一定驾临鄙寨,食我族众供奉。” 秦墨眼眸微眯,渐渐失去跟他打哑谜的耐心,直言道:“海滩处尚有我同伴六十余人,皆精悍之勇士,配有铁剑强弓。” “我等若入你族寨中,必然要反客为主,以防你族人去给番禺王通风报信,确定要邀请我们前去做客?” 项家叔侄在百越之地复辟,又吸引大批六国旧族赶来,一块在这里搅风搅雨,与百越联军打了一场又一场。 顺着思路往下想,这巫长邀请他去寨中做客,多半也是良心大大滴坏啊! 秦墨摆明己方实力,一来是拒绝邀请,二来则是威慑。 你敢将我的行踪透露给番禺王,我不介意回来屠了你全家及全寨! 看看这些越人吧,手中武器兵刃,简陋的令人发指,石茅梭镖吹箭乃是主流,以矮壮青年为首的四人,配青铜剑和猎弓,大抵已是族中最好的战士。 秦墨一行人,屠了他们易如反掌! 扑通—— 巫长在秦墨的威慑下,却挣脱族人搀扶,再次匍匐在秦墨脚下,重新高举黄金权杖道:“既如此,更要请天神驾临鄙寨,我愿率族众尊奉天神,以求庇护!” 秦墨为之呆滞,愕然无言。 这算什么? 越奸吗? 居然抛弃番禺王,投靠他这外来的秦人? 不过,呆滞之后的秦墨,跳出后世思维,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如同商君辅佐秦孝公变法,鼓励开荒免税赋,以爵位刺激耕战,列国贫民得知,纷纷离了故土,携家带口入秦,让大秦在短时间内国力大涨。 又如同秦墨征讨塞外时,只是颁下军功赐爵令,匈奴数十万控弦之士,便尽为他所用,打得月氏东胡亡族灭种。 说白了,有奶便是娘,才是这时代的生存法则! 至于国之概念,在升斗小民眼中,大抵还不如一个响屁来的动听…… 而且百越之地的古国政权,仍然奉行着奴隶制度,被肆意压迫的奴隶,会忠于主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秦墨心念电转,目光则扫过那些淳朴又彪悍的越人,最后目光落在面前匍匐的巫长身上,手按剑柄漠然道:“若我没有在此地登陆,机缘巧合助你族众收集足够大珠,你如何应对番禺王征收供奉的使者?” 巫长身躯一颤,苦笑道:“这黄金权杖,本是为番禺王使者准备的礼物,他如果愿意收下权杖,为我族众说情,或许还有转机。” 秦墨再问:“他若贪心不足呢?” 巫长身躯再颤,指了指那位憨厚矮壮的越人青年,咬牙道:“那是我儿,我会让他和族中战士,将使者及其随扈宰杀,再借天神之名,号令方圆百里诸部,去找番禺王要说法!” 他装神弄鬼,说什么天神拯救,原来是要应验在儿子身上,为族人谋一条出路。 秦墨心下恍然,暗道自己主观意识作祟,倒是小瞧了这装神弄鬼的家伙,继续追问道:“你们想向番禺王要什么说法?” 巫长浑浊双眼中露出悲戚之色,解释道:“往年,番禺王向各部族征收供奉,虽是索求无度,我们也勉强能活。” “但今年,番禺王还要抽调各族儿郎,说是要去远方打仗,一批又一批的抽调走,却不见一人回返。” “各族青壮短缺,无法凑足供奉,番禺王也不体恤,反而变本加厉,前些日已屠灭两个部族,威慑我们如数上交供奉……” 番禺王频频抽调青壮,是为了跟六国旧族打仗。 而打仗是需要钱粮的,打赢了还好说,能掠敌肥已。 可偏偏,百越联军对阵项家叔侄率领的复辟势力讨不到便宜,几乎是每战必败,消耗更加巨大。 番禺王只能变本加厉,向治下部族征收大量供奉,且一次又一次抽调青壮去送死,已然陷入恶性循环! “在这般下去,我可怜的族中儿郎,皆要战死在他乡,魂不能归故里,族中妇孺没了依靠,也要活活饿死。” “求天神降下慈悲,庇护我们吧!” 巫长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泪水在干瘦苍老的脸上滑落。 最后这番话,他是用越人语言说的。 其身后之族众,无不悲哭落泪,也随之再次向秦墨匍匐:“愿尊奉天神,以求庇护!” 秦墨松开剑柄,但面上却是冷淡,漠然道:“我给不了你们庇护……” 一众越人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悲哭声顿时一滞,面现绝望之色。 他们这次有秦墨相助,勉强凑足了大珠供奉,但明年这个时候呢? 番禺王还在抽调他们族中的青壮儿郎,到了那时恐怕就要如巫长所言,儿郎战死在外,妇孺饿死在内,皆无活路可言! …… 一众越人绝望,但那巫长却是抬头仰视秦墨,浑浊泪眼此时竟是目光灼灼。 秦墨低头对上他的殷切目光,呲着一口大白牙缓缓道:“庇护是给弱者的,而你们并不是弱者……你们是弱者吗?” 这话有点激将的意思,但淳朴彪悍的越人,还真就吃这一套,骨子里的蛮性,渐渐取代面上绝望。 秦墨从巫长手中接过黄金权杖,指向一个个匍匐的越人,直视他们眼眸,喝道:“站起来,谁敢压迫你们,便砍下他头颅!” “番禺王压迫伱们,便砍下番禺王头颅!” 呼啦—— 一众越人豁然起身,高举剑矛呼吼:“砍下番禺王头颅~!!!” 秦墨呲牙一笑,看向悄悄摸过来的张良和诸剑客,最后落在张良身上:“或许,你现在可以尊我为主了!” 张良迎上他目光,却是打了個激灵。 如今的百越诸王,早被六国旧族搅得焦头烂额,现在又加入秦墨这条混世魔龙,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 …… 秦墨一行人登陆的地方,大抵是后世潮汕一带。 而在这先秦时代,则是俚越与闽越两大越人族群的交界处,往西至广州,皆是番禺古国领土,往东至福州则是缚娄古国领土。 当然,两个古国的领土分界,并没有多么清晰,对治下小部族的管理,也堪称是放羊式。 我只管收供奉抽壮丁,其他的不管,你爱死不死。 生活在两国领头交界的小部族,谁强便给谁供奉,或许今年给番禺国供奉,明年便换成了给缚娄国供奉。 倒霉的时候,一年要同时给两国供奉! 秦墨入主的部族,便是这样一个倒霉蛋,这也就不难理解,他们为啥穷的穿草裙了。 他们原本有男丁百五十人,但从去年开始,被番禺王频频抽调青壮,如今只剩不到七八十男丁,其中一半还是老弱。 不过,越人女子同样彪悍,彪悍到众人入主当晚,张良等人便被越人女子强上了…… 次日还被嫌弃中看不中用…… 诸人自尊心受到亿万点暴击…… 张良见到秦墨之后,一张嫩脸臊的通红,怒中带忿道:“若非余毒未清身体虚弱,乃翁一人便可入翻了她们!” 秦墨颔首道:“恩,我是相信张兄的,下次喊不要的定然是越人女子。” 吕雉和巫长在旁听的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直接笑喷。 张良:“……” 张良四十五度角望天,半晌才平复心绪,无奈道:“百越之民,无嫁娶婚俗,各因淫好而交,不识父子夫妇之道。” “侯若想将百越纳入暴秦版图,此习俗便不可不顾!” 秦墨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越人的食物来源,以采摘渔猎为主,男女劳动价值相等,谁也不需依靠谁,有此习俗无可厚非。” “想更改这习俗倒也简单,将华夏农耕技术,以及大秦境内的高产粮种,统统传授给他们。” “介时女子需要依靠男子,进行重体力劳作耕种,嫁娶婚俗自成!” 张良大抵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不由为之目瞪口呆,似乎三观都崩塌了。 秦墨自顾自道:“晨时,我已命鲲率领族中青壮出寨,以天神之名,号召附近部族青壮,来此汇合。”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树立你们的天兵天将形象。” “免得人家来了一看,发现是一群平平无奇的北人,恐怕反抗番禺王的信心,当时就能下降大半!” 张良狠狠甩了甩脑袋,强行将思绪拉回现实:“侯是天神,吾等是天兵天将,听着倒是唬人……只是如何树立吾等形象?” 秦墨脸色一黑:“事事都要我来操心,是你奉我为主,还是我奉你为主?” 张良不知他这是惫懒性子使然,还以为他是真生气了,便惭愧道:“装神弄鬼,实在不是我这韩人擅长的。”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巫长道:“这位巫长才是此道高手。” 秦墨无语砸了砸嘴:“他只会装神弄鬼,让他安排,你们就不是天兵天将了,而是山精鬼怪。” 张良摊手,专业人才都不行,我这外行就更不行了。 秦墨看着他沉吟片刻,却是表情渐渐古怪,道:“诸人皆是勇武之辈,想必身材也甚是健硕吧?” 张良颔首:“自然如此。” 秦墨表情愈发古怪,笑道:“你去把诸人召集来。” 张良被他笑的浑身发毛,但心中却是愈发好奇,揖手告退去召集诸人。 秦墨转而向吕雉道:“去寨中找些椰子和白色染料。” …… 稍后,张良将腿软的诸人召集而至,便是那些苏醒的中毒较深者,也一并搀扶了来。 而秦墨和吕雉,正在居住的竹楼前,熬制一锅椰肉,双脚受伤的巫长,则在一旁调制染料。 诸人初时还以为秦墨要制作什么美食,吞咽着口水在旁等候。 秦墨拿着木勺,不时从滚沸的陶锅中,撇出一些东西,收集在木碗中。 待收集了大半碗,便向诸人道:“都把衣服脱了,留裹裆部布便可。” 诸人顿时满头问号:“……” 秦墨瞪眼:“都把衣服脱了!” 诸人凛然,不敢违命,纷纷脱下衣物,露出满身腱子肉。 而今虽是冬日,但这南方气候,倒也不甚寒冷。 秦墨看向站在一旁瞧热闹的张良,皱眉道:“愣着作甚,你也脱。” 张良讪讪咧嘴,只得也开始脱衣物。 不出片刻,竹楼前已是基情满满的光景,健壮男儿们肆意散发着荷尔蒙。 路过的越人女子见了,纷纷露出……鄙夷表情,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中看不中用的垃圾!】 诸人再次遭受亿万点暴击,也不再散发荷尔蒙了,夹着腿全成了捂裆派。 秦墨端着木碗,放在诸人面前,笑道:“将这碗中的椰子油,在身上涂抹均匀。” 诸人面面相觑,听命往身上涂抹椰子油,秦墨在旁边提醒道:“背上也涂抹。” “喏。” 诸人应声,开始互相往背上涂抹,场面基的让人没眼看。 不过,等诸人涂抹好,满身的腱子肉泛着油光,显得愈发棱角分明,看着就很有雄性美了。 秦墨满意颔首,指着诸人头上的发髻道:“都披散开。” 诸人再次听命,将发髻解开。 如此,便更有一种狂放的野性美了! 秦墨将张良叫到近前,用巫长调制好的染料,在他脸上涂抹,转瞬画出一副狰狞鬼脸。 然后示意诸人,也照此给自己画上鬼脸,再将铁剑强弓拿在手中,箭囊背在身后。 一群鬼脸版斯巴达战士,新鲜出炉! 巫长看着让人莫名生出畏惧之心的诸人,却是两眼放光赞道:“甚好,这才是天兵天将该有的样子。” 秦墨摇头,看着诸人的兜裆布道:“这兜裆布太毁形象了。” 张良与诸剑客,吓得齐齐一夹腿。 如果连兜裆布也不让穿,就属实太过分了…… 第九十二章 你向右转个锤子,你俩要亲一口吗? 秦墨当然不会让诸人光屁股,只是叫来越人女子,将他们的兜裆布裁剪,缝制成简化舒适的四角裤。 特意做的很大,某些人穿着撑不起来,便往里塞些绒草。 总之怎么凸显雄性魅力怎么来,男子见了自惭形秽! 秦墨皱眉打量一番,转而看向穿着蓝靛麻袍的巫长,问道:“你族人穷的只能穿草裙用石矛,想必番禺王征收的供奉,也不止是珍珠吧?” 巫长苦笑点头:“大珠只是最难收集的,另有金沙、宝石、生漆、朱砂、桐油……铜铁、皮革、金藤、筋角、生丝、鱼胶……麻布、蓝靛、白米、椰枣……” 秦墨听得直咧嘴,默默心疼越人诸部一秒钟,抬起黄金权杖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道:“行了,把你们准备的供奉取出来吧,该吃便吃该穿便穿,先把生活质量提上去。” “回头我会传授你们冶铁技术,画几个兵器图样,待附近诸部赶至,便整合资源开始铸造。” “另外,既然有朱砂、皮革、金藤,便给诸人先特制一面藤牌,蒙上皮革漆成纯红,诸人所用之剑鞘剑柄强弓,同样漆燃成纯红。” “包括诸人脱下的衣服,也用朱砂染成纯红,裁制披风和兜裆布,还有脸上的鬼脸染料,都换成朱砂。” “知道怎么用朱砂给布染色吗?不会就问她!” 秦墨最后指了指身旁的吕雉,这先秦时代的华夏女子,除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女性,染布乃是必备技能。 “喏。” 巫长揖手领命,让族人抬着自己,又叫上吕雉,立刻去忙活。 秦墨把注意力放在赤条条的猛男们身上,笑道:“我知诸兄想去南越汇合横阳君家眷,以全忠义之心。” “但如今没了船只,若走陆路,则山高林密,瘴气凶兽横行,更有越人部族茹毛饮血。” “我非小瞧诸兄,只恐到不了南越,便要陨了性命。” “所以,还请诸兄暂且留下,待来日灭了番禺国,当可与项家势力接壤,也可与横阳君家眷汇合。” “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介时绝不阻拦诸兄!” “当然,诸兄若执意前往南越,养好身体后也可自去,我会为诸兄准备路上所需,尽量找一些马匹代步。” 这些话,主要是说给那些横阳君家臣听。 至于张良和九名家臣,不论他们愿不愿尊秦墨为主,秦墨都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秦墨言毕,便静等一众横阳君家臣权衡。 而一众横阳君家臣,见他如此坦诚,自也是相信他一言九鼎,不会出尔反尔为难诸人,可一时却是陷入两难。 说实在的,他们很想带着横阳君的骨灰,去南越汇合横阳君家眷。 但就像秦墨说的,他们这一撮北人,既不懂越人语言,又不适应地形气候,想走陆路赶往南越,根本也不现实。 “吾等愿暂留,助君侯一臂之力,灭了那番禺鸟王!” 中毒较深的姜熊,推开同伴搀扶,向秦墨揖手一礼,沉声道。 这位姜熊,乃是横阳君诸家臣之首,他说话自是管用的。 秦墨揖手回礼:“那便有劳姜兄,有劳诸兄了。” 姜熊领着一众横阳君家臣参拜,惭愧道:“不敢言劳,只求将来,君侯莫要为难横阳君家眷。” 显然,他们已然意识到,有秦墨加入百越乱局,六国的复辟势力,多半讨不了好,想为横阳君家眷,铺垫一条后路。 秦墨轻轻颔首:“若有那一日,我会向始皇帝禀明,让横阳君家眷迁居关中入籍为民。” “谢君侯体恤,吾等必效死力!” 诸人精神振奋,诚心实意再次参拜。 秦墨摆手,示意他们收了礼数,转而问道:“诸君可曾效力于军伍?” 诸人面面相觑,继而齐齐摇头,包括张良等人也是摇头。 他们但凡有一人在军伍呆过,也不至于整个队伍中,找不出一面盾牌,一杆长柄武器。 因为只要经历过真正的战阵,便会明白盾牌与长兵的效用。 单人或许看不出太多效果,长兵甚至会显得笨拙,可一旦人数在十人以上,盾牌和长兵的威力,是会产生量变的! 也只有他们这些野路子剑客游侠儿,才会傻呵呵的抱着柄剑,便觉自己很酷很叼很天下无敌,真当自己是一剑寒光耀九州的剑仙了…… 秦墨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刺杀嬴政,如果不是为来百越打仗,他们可能连弓箭都不会装备。 “既如此,诸君学习越人语言之余,还需操练整训一番啊。” “全凭君侯决断!” “那好,自此刻起,行军中之法。” “喏!” “中毒较深者去我竹楼休息,余者排好阵列,先在此站上一个时辰,不可言、不可动、不可歇,乱者挥剑五百次。” “???” 诸人顿时满头的黑人问号。 但秦墨却不在理会他们,将中毒较深的姜熊等人,搀扶进竹楼中休息。 然后,找了块未烧尽的木炭,又找了块干净兽皮,坐在竹楼前,开始画鸳鸯阵的运用变化,以及鸳鸯阵所需兵器图样。 诸人则排着阵列,怀着满腔疑惑,在竹楼前肃立。 初时,诸人还能坚持,可渐渐的骄阳高升,诸人便有些受不住了。 这时代的南方冬日骄阳,远比后世毒辣,加之诸人余毒未清,身体尚且虚弱,如此暴晒实在痛苦。 而且长时间肃立久站,脚后跟开始刺痛,双腿也开始酸涨,便是腰背也僵直难忍。 秦墨低头写画之际,也在观察诸人,心中暗暗满意。 皆是习武悍勇之辈,毅力确实远超常人,有这一支六十多人做天兵天将,至少可以威慑那些即将到来的越人诸部! ……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越人女子也送来了早食,秦墨一声喝令,让诸人解散阵列用饭。 “诸君,抓紧时间吃完歇息,午后训练队列行止。” “喏!” 诸人狼吞虎咽之余齐声应喝,心中则是长出一口气。 队列行进不就是走路么,只要不在傻站着当木头桩子,干啥都行! 秦墨见他们神情放松,却是笑而不语。 他要用诸人威慑越人诸部,而后世军队的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无疑是最能给人直观震撼的。 所以这些家伙,在越人诸部未到达之前,大抵会练队列练到吐。 直到练的行走坐卧,皆宛如机器人。 哪怕平时散步,都会下意识三人成行两人成列! …… 午后的寨中稻谷场上,开始热闹起来。 诸人也终于体会到,队列行止其实并不比站军姿好受。 而且还特么丢人! 因为给他编制藤牌的寨中女子老幼,将工作场地搬到了稻谷场边看热闹。 “向左……转~!” “张良,我喊的是向左转,你向右转个锤子,夔又不是女子,你俩要亲一口吗?” 秦墨的训斥,让张良面红耳赤。 围观越人虽听不懂,却也看的哈哈大笑。 秦墨发觉自己高看这些家伙,照此下去越人诸部赶到,他们恐怕刚把停止间转法练好。 于是,找来草绳,给诸人左手左脚,都绑上一根。 口令也从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变成有绳转无绳转,向后转不变,如此训练进度顿时加快不少。 练了半個时辰的停止间转法,接着再练队列行进,全副武装的齐步走和跑步走。 至于正步走就算了,实在是没有鞋子给他们糟践,光脚板练正步走,真能把脚练废! “箭左挎,弓右挎,务必绑缚紧实。” “左手持盾,右手持剑,齐步行进时皆微垂于腰侧,随步伐轻微摆动。” “跑步行进时,盾剑提至腹侧,随步伐轻微摆动,不可凌乱。” “无论齐步走还是跑步走,有绳脚先出,停止立定时,有绳脚定住,无绳脚跟定。” “听我号令,看我动作,随我前行。” “齐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步伐乱者,迅速垫步调整……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秦墨的呼喝声,宛如灌脑魔音,响彻不大的寨子,一直持续至天黑。 一直持续到十日后。 吕雉率领寨中女子,用朱砂漂染了诸人的衣物,为六十六人裁制了血红的披风和兜裆布。 藤牌也编制妥当蒙了皮革,以朱砂生漆桐油调色,同样漆染成血红色。 诸人穿戴好披风和兜裆布,装配上复合盾牌,脸上涂抹朱砂鬼脸,再练队列行止,便威势陡增七分。 远远望去,一片赤烈血色,棱角分明煞气腾腾! 寨中越人女子,看的口水直流,若不是顾忌秦墨之威,恐怕就要拉着诸人,在稻谷场上玩一场无遮大会了。 “君侯,有部族赶到了。” 双脚渐渐恢复的巫长,拄着拐杖从寨外回返,向秦墨禀告道。 “立——定~!” 哗—— 秦墨一声喝令,行进中的诸人,瞬间停住。 “随我迎接贵客。” 秦墨整了整身上的亮银甲,按剑便要向寨外走。 巫长赶忙拦住他,笑道:“不该天神迎接,而是应该他们来拜见。” 秦墨嘿然颔首:“确实如此,那便请进来。” 巫长向身后的族中半大娃子摆手,那娃子立即向外狂奔。 稍倾,上百越人青壮,扛着原本给番禺王准备的供奉,在半大娃子的引领下,乌泱泱涌入寨中。 而诸人早已在稻谷场上摆好阵势。 秦墨坐在一张高高的虎皮大椅上,一身红装的吕雉伫立身侧。 六十六条猛男在下手列阵,血红披风垂在身后,胸腹间袒露着油亮虬结的腱子肉,左胯箭右挎弓,左持盾右持剑,威风凛凛。 那上百越人青壮,看到这一幕,下巴好悬没惊掉了,竟迟疑着不敢在前进。 尤其是一身亮银甲的秦墨,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活动间,甲片便映射出反光,宛如整个人都在发光,好似一轮小太阳。 简直是天神本神! 好半晌,上百越人青壮分开,走出一位苍老的巫长,颤巍巍行至稻谷场上。 唰—— 六十六个血红战士,齐齐将盾牌提至胸腹一侧,手中铁剑树立与胸前,整齐划一无一丝杂音。 那苍老的巫长浑身一颤,直接双腿发软,噗通一声匍匐在地,用越人语言高呼道:“拜见天神。” 他自然与本寨巫长一样,知道秦墨不是什么天神,而是外来的秦人。 但眼见秦墨如此威势,他实在是没有勇气站立行礼! 秦墨轻轻挥动黄金权杖,喝道:“起身,我是来领导你们砍下番禺王头颅,不是来压迫你们!” 苍老巫长如蒙大赦,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身体太过苍老,竟是如同上了岸的鱼儿一般,原地扑腾半天,也没爬起来。 秦墨看的暗暗皱眉,向身旁的吕雉道:“去搀扶长者起身。” 吕雉走下土台,穿过六十六名血红战士,行至那苍老巫长面前,伸手将他扶起。 苍老巫长看着一身楚人红装,熟美不可方物的吕雉,心中更加惶恐,仿佛怕脏了她的手,赶忙缩回手臂,再次匍匐在地。 吕雉无奈,只得再次将其扶起,送上柔和微笑。 苍老巫长颤巍巍站直身体,咧嘴露出满口没了牙齿的牙床,回以微笑。 只不过,笑的比哭还难看! 这时,秦墨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道:“带来多少勇士,多少物资?” 苍老巫长下意识又想趴地上,在吕雉的强行搀扶下,才算没有得逞,颤声答道:“勇士一百三十二人,铜铁料、米粮、金藤、筋角……等若干。” 显然,这老巫长是个不识数的。 不过,他的部族,应该比本寨要强大不少,被番禺王抽调之后,竟还有百多青壮。 秦墨满意颔首:“那便在寨子外摘下营盘,稍后我传授你们冶炼技术,开始打造兵器。” “你们带来的物资,我不会取用,介时砍下番禺王头颅,剩下多少你们还带回去,但有缴获,也与你们分些。” “谨遵天神之命。” 苍老巫长再次匍匐跪倒。 然后,起身回到族众中间,让族众卸下带来的供奉! 第九十三章 不知不觉何不食肉糜 苍老巫长率领族中青壮退出寨子外,与族中妇孺老弱汇合,开始搭建容身草棚。 是的,他们把妇孺老弱也带来了! 因为番禺王征收供奉的使者,近日已经驾临附近的内陆部族。 而秦墨所处的寨子,由于靠海远离内陆,通常最后才来…… 简而言之,附近愿意举事的部族,携供奉物资来此聚集,若只将妇孺老弱留在家里,绝对会被番禺王使者屠灭以儆效尤! 秦墨视力极佳,能清楚看到,那部族之人丁,虽比本寨多些,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模样,却远不如本寨人丁强壮。 尤其是一些光着屁股的孩童,头大而腹涨,颧骨眼珠凹凸。 四肢更枯瘦如柴,松松垮垮的皮肤,包裹着清晰可见的骨骼。 加之南方长期日嗮偏黑,俨然是非洲难民娃子翻版! “此部族人丁繁盛,却因何贫苦至斯?” 秦墨强忍心中涌起的燥郁,将拄着拐杖的巫长招到近前,问道。 巫长似乎看出秦墨情绪不对,赶忙苦笑解释道:“所有内陆部族都是这样的,耕地猎场有限,大半产出还要用于供奉番禺王,人丁繁盛并非好事。” 秦墨皱眉疑惑道:“因何不迁居海边?如同你们一般,至少还有渔获果腹?” 巫长再次苦笑:“是啊,我们有渔获果腹,但我们的人丁,却永远无法繁盛,因为一场海风袭来,便可让我族众锐减……” 秦墨哑然无言,这却是自己何不食肉糜了。 先秦时期干旱记录极少,几乎是屈指可数,但与之相反的水涝之害,却是从上古虞舜治水,一直延续至今。 而华夏大地上的水涝灾害,又通常与沿海季风气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所以逆向思考一下,便也不难想象,这先秦时期的季风,到底有多么夸张且频繁。 尤其南方沿海的台风,甚至不能称之为季风。 应该叫‘月风’! 或‘时风’! 这也是张良等人出海后,一直沿海岸行驶的最大原因,如果倒霉遇上海风,多少能增加点聊胜于无的生存几率…… “呼~!” 秦墨看向寨外那些大头娃子,长长吐出一口心中燥郁:“那叼毛的番禺仔,吾必杀之炼油,与诸越分食!” 说罢,起身下了虎皮高椅,走向那部族卸下的物资,一手拎起一皮袋白米,一手拎起一串薰腊肉,径直出了寨子。 吕雉很有眼力劲儿,立即招呼还在摆pose的张良等人,上前扛了白米熏腊肉,随秦墨出寨为那部族烹食。 巫长看的瞠目结舌,想拦又不敢拦。 不是说好了,要装神弄鬼吗? 这般亲自下场慰问,还怎么装神弄鬼啊? 特么人设崩塌啦! 吕雉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却只是笑着嘱咐道:“烦劳长者,让寨中青壮儿郎,一律出寨居住,腾出房舍,安置赶来的妇孺老弱。” “另外,将供奉中的麻布,尽数裁剪成衣,给所有人穿戴,孩童优先!” 巫长无奈揖手:“谨遵神女之命。” …… 寨外,秦墨留下十名剑客打下手,余者由张良率领,去帮越人搭建草棚。 那苍老巫长和族人们,皆是惶恐不已。 但秦墨要了他们携带的陶锅,便开始忙活,并没有废话解释。 张良等人由于还未学会越人语言,更是闷头砍树搭建草棚,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渐渐的,那苍老巫长和族人们不在惶恐,也加入其中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越人会耕种稻米,但怎么吃,就很成问题了。 白米不止有稻壳,稻壳之下还有一层糠皮,通常情况下,哪怕是大秦百姓,也会连糠皮一起蒸煮食用,口感极其差劲。 秦墨让打下手的剑客们,找回数块有天然凹槽的岩石,制作成简易踏碓,当场开始舂米淘洗。 他和吕雉则用解手刀,将一条条的熏腊肉,切制肥厚均匀,与舂洗好的白米一起入锅焖蒸。 一锅锅腊肉焖饭,陆续架在篝火上,进入焖蒸流程。 秦墨又回到寨中,取来干海菜和熏鱼以及香葱,然后用熏腊肉熬烤了一锅荤油,等干海菜泡发,便用荤油香葱炝锅,烹制出一锅锅海菜烩鱼块。 唯一不美的是,没什么调料,除盐之外,只有前些日诸人在海上弃船时,抢救到木筏上的干辣椒,还是泡过海水的。 可就算如此,越人们闻着腊肉焖饭的香味,闻着秦墨烹制出的一锅锅香辣海鲜,仍是馋的忘了手上活计,一个个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等待开饭。 那些帮忙烧火的大头娃子,更是拼了命扇风,只求饭菜快些熟! 包括本寨越人,亦是闻着香味,自寨中出来瞧看。 本寨的拄拐巫长,见是秦墨在亲自烹制饭食,不由彻底傻眼。 一方面是惊诧于秦墨的厨艺,因为这些时日,秦墨一心训练诸人,饭食都是交由吕雉负责。 而吕雉学了个半吊子,烹制的饭食,也就堪堪能吃的地步,差得远呢。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秦墨还有这等深藏不露的本领! 另外一方面,秦墨亲自下厨,天神的人设,算是彻底崩了,他想挽回都没法子…… “怂娃,莫把火烧的太旺,要糊锅了!” 秦墨一边喝骂那些拼命扇火的大头娃子,一边将熬油剩下的油渣撒上盐拌匀,让他们当零嘴吃先解馋。 焦脆咸香的油渣自是美味,周围越人听着娃子们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无不馋的口水直流。 是真流,擦都擦不干的那种! 所幸饭食也快好了,在越人们的口水,已经打湿胸膛之际,秦墨终于让大头娃子们取水浇灭篝火,大喊一声:“开饭~!” 呼啦啦—— 所有越人齐齐涌向秦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木碗陶碗。 秦墨瞪眼,舌战春雷喝道:“我看谁敢拥挤?!” 数百众越人被吓得一激灵,终于从美食诱惑中清醒。 冲在最前的几個越人青壮,更是骇的扑通一声匍匐在地,颤声请求天神宽恕。 “都起来!” “日后那个再敢向我匍匐,鞭笞十记!” 秦墨皱眉呵斥,等几个越人青壮,战战兢兢起身,他才面色稍缓道:“排好队领饭,娃子在前,老弱次之,男女青壮居后……” 本寨巫长赶忙揖手阻拦道:“天神容禀,娃子在前应当,吾等老弱却不能在青壮之前。” 那苍老巫长也道:“壮男将要打仗,壮女也要劳作,应当先让他们吃饱。” 其余老弱亦点头赞同,自觉退到青壮后头。 这是他们信奉的生存法则,也唯有如此,部族才能一代代延续! 秦墨看向那些青壮男女,道:“他们赋予你们生命,他们养育你们成长,他们传授你们技艺……” “如今,他们把生存机会,也让给你们。” “记住今天这一刻,等将来你们有了能力,要加倍偿还他们的恩情,否则便不配为人,必遭诸神唾弃!” 诸越人青壮下意识又想匍匐,猛然想起秦墨方才的呵斥,便又硬生生挺直身体,学着两位巫长的模样,揖手拜道:“谨遵天神教诲!!!” 秦墨颔首不再多言,拎起木勺盛了腊肉焖饭,给排在最前的大头娃子,装了满满一碗。 吕雉将娃子叫到旁边,又给腊肉焖饭上,浇了一大勺香辣的海带烩鱼块。 那娃子小心翼翼捧着,走到一旁迫不及待开吃,哪怕烫的小脸皱成一团,也不肯稍歇片刻…… 张良和一众剑客看的莞尔,倒是非常理解,他们第一次吃秦墨烹制的水煮鱼,吃相也好不了多少。 “别站着傻笑,来帮忙。” “喏!” 诸人应喝领命,也拿了木勺打饭。 如此,速度陡然加快数倍,刻钟功夫后,数百越人已然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一时尽是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而吃着腊肉焖饭和海菜烩鱼块的数百越人,看向秦墨的眼神,却是越发敬畏。 包括那位一直腹诽秦墨,将好不容易树立的天神人设,搞崩塌的本寨巫长,此时吃着秦墨烹制的饭菜,也不由暗暗咧嘴。 便是真天神,恐怕也没有这等本领。 将食物烹制的如此美味,让人恨不能活活撑死算了! “天神……巫长……赶来汇合的铁山部族,被番禺王使者追上……正在寨子西北方交战……” 秦墨正在品尝一块似乎是鹿肉的熏腊肉,寨子前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一人,边跑边向用餐诸人大喊。 秦墨眼力耳力最好,已然看清那是本寨巫长的儿子鲲,也听清楚了他的呼喊,便放下碗筷喝令道:“集合!” “喏!” 诸剑客立即扔掉碗筷,拿起盾牌和铁剑,集结成横平竖直的阵列。 速度之快,直把数百越人看的震撼又懵逼! 秦墨皱眉道:“赶来汇合的铁山部族,被番禺王的使者追上,正在寨子西北方交战。” “青壮男子速速拿起兵刃,随我去接应铁山部族!” “喏!!!” 一百多名越人青壮,学着张良等人齐声应喝。 然后,乱七八糟的去找自己兵器…… 秦墨看的无语,心知他们一起去,也只能打打顺风仗,便也不再等他们,转而向诸剑客喝令道:“目标西北方,跑步——走~!” 哗—— 跨跨跨—— 诸剑客将剑盾提至腰腹侧,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迅速跑上山路,去与对向而来的鲲汇合。 自始至终,快而不乱,六十六人宛如一人! 数百越人再次看的呆若木鸡,尤其那些闷头找寻自己兵器的百多越人青壮,更是自惭形秽。 找到兵器者,赶忙撒丫子追赶队伍。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越人青壮,或许战力不如张良等人,但他们光着脚在山路上的奔跑速度,却是一个个堪比猎豹。 盏茶功夫后,百多越人青壮,已然尽数跟上队伍! 而这时秦墨和诸剑客,才刚刚与鲲汇合…… “可是受了伤?” 秦墨向浑身鲜血的鲲,询问道。 鲲点头又摇头,只是急道:“我伤的不重,还能为天神带路。” “那边前头带路。” 秦墨点头同意,边跑边问道:“铁山族有多人?” 鲲立即答道:“跟鹿族差不多。” 所谓的鹿族,便是百多越人青壮的部族,因为部族猎场中有鹿群,便称鹿族。 鲲的部族,因为善于收集珍珠,被称为宝珠族。 秦墨再问道:“敌方有多少人?” “呃……” 这话把鲲问住了,因为他不识数,抓耳挠腮半晌,才灵机一动,指着百多越人青壮道:“比他们少些,但也不少多少。” 大抵是一支百人队。 秦墨颔首:“敌方什么装备?” 鲲这次回答的很利索:“皆配有皮甲、藤甲,还有少量铁甲。” “武器有矛戟剑,都是铁质的,弓箭也是铁质箭头。” 大秦的冶铁技术,不仅被塞外诸胡偷学了,百越同样也偷学了。 而且百越本就有冶炼青铜的技术,甚至在铸造青铜兵器方面,并不比大秦落后多少。 后世出土的越王勾践剑,便是最好的明证。 所以大秦的冶铁技术,被有技术基础的百越偷学之后,远比塞外诸胡玩得溜,武器已经从青铜过渡到钢铁! 秦墨不再多问,众人闷头赶路。 鲲和百多越人青壮,在山路上脚程较快,也急着救援铁山部族,便渐渐跑在了诸剑客前面。 秦墨也没阻拦,反而给出命令,干脆让他们充当先锋。 于是,百多越人青壮的速度,再次提升一个档位,彻底将诸剑客甩在后面。 至于秦墨,倒是没有被甩下,奔跑中甚至还有闲心观察周围地形。 路过一个山口时,用大铁剑削掉一颗大树的树皮,在树干上刻下一行字,留给后面的张良和诸剑客观看。 …… 秦墨和百多越人青年,约莫在山间奔跑了一刻钟后,终于听见了厮杀声。 穿过一片竹林后,战场赫然呈现在眼前! 铁山族围成圈防御,青壮已经战死一半,但还在咬牙坚持,女子和老弱也都捡起兵刃顶上了。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放弃抵抗投降,番禺王的使者也不会放过他们! “杀!杀死他们!” “我要用他们的头颅,威慑胆敢不交供奉的诸部!” 痴肥的番禺王使者,身上套着件铁甲,坐在一架由八个强壮奴隶合抬的竹轿上,向围杀铁山族的番禺武士狂吼。 第九十四章 我不是妇人 “分左右两部包抄,自两翼攻敌,弓手随我攒……” “嗷嗷嗷——” 秦墨停下脚步,迅速部署战术,但不等他把话说完,百多越人青壮已经怪叫着,自他身旁急奔掠过。 一个个宛如放羊! 不但没有分成两部,自两翼包抄攻击。 更没有丝毫阵型可言,乱糟糟的蜂拥而上。 包括手里有猎弓的青壮,竟也冲上去想要肉搏。 他们搞出这般阵仗,苦苦支撑的铁山族众,自然也发现了,更看见了阳光下亮瞎人狗眼的银甲秦墨。 铁山族众绝望低落的士气,顿时为之一震,摇摇欲坠的防御圈,也瞬间归于稳固:“天神和宝珠族来啦,哈哈哈~!” 痴肥的番禺王使者大怒,指向乱糟糟冲来的百多青壮,狰狞吼道:“射杀他们!” 咻咻咻—— 噗噗噗—— 十多名番禺弓弩兵立即调转箭锋,将冲在最前的几名越人青壮射翻。 于是,嗷嗷怪叫冲锋的百多越人,又嗷嗷怪叫着转身逃回,一溜烟逃到番禺弓弩兵的射程之外,躲在有甲胄的秦墨身后找安全感。 速度那是相当的快! 痴肥的番禺王使者,转怒为喜大笑道:“宝珠族胆敢援助铁山族,一并屠灭之!” 铁山族众刚升起的士气,瞬间又崩塌了,险些被番禺甲士突入防御圈。 秦墨也特么傻了,心中暗骂一声废物点心,手上则抽箭搭弓,吊射那些番禺弓弩兵,迅速连发三箭。 嘣嘣嘣—— 弓弦嘣响声中,三支羽箭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射中三名番禺弓弩兵胸膛。 不过,吊射的羽箭,虽勉强穿透皮甲,却明显不足以致命,那三名中箭的番禺弓弩兵,只是哀嚎踉跄,并未倒地死亡。 秦墨看的眉头微皱,他自己的三石强弓,遗失在了微山湖沼泽中,如今所用之弓,乃是横阳君韩成的弓。 弓力大抵只稍强于越人弓弩,非吊射不能及。 而吊射出的箭支,对有甲目标的杀伤力更是锐减! 他这边不满三支羽箭的杀伤力,但躲在他身后找安全的百多鹿族青壮,却是看的精神振奋,齐齐举起武器高呼:“天神庇佑!” 然后,再次嗷嗷怪叫着冲锋。 那些士气崩溃的铁山族众,亦是大喜过望,奋力厮杀着高呼天神庇佑。 “射死他!” “射死他重重有赏!” 番禺王使者看着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三名随扈,吓得脸上肥肉一阵哆嗦,指着秦墨狂吼。 剩余的九名番禺弓弩手,立即张弓开弩,向秦墨吊射。 但射出的羽箭,离秦墨尚有两三丈,便失去力道,斜插在地上,根本够不着秦墨。 倒是秦墨,这会功夫,已经又连发两箭,再次将两名番禺弓弩手射翻。 而且,他是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张弓搭箭吊射,主动拉近距离。 余下七名番禺弓弩手,大抵是被激发了凶性,见他主动拉近距离,竟也不退不避,咬牙张弓开弩,又向秦墨射出一轮羽箭。 叮叮叮—— 羽箭终于能够着秦墨了,但箭头射在亮银甲上,发出一声金铁交击脆响,便被直接弹落。 秦墨停止前进扎下马步,丝毫不受射在身上的箭支影响,深吸一口气将弓弦吱呀呀拉满,斜指向天微微调整方向。 嘣—— 咻—— 弓弦嘣响,羽箭呼啸而出。 那痴肥的番禺王使者正自怒吼,催促剩余的弓弩手前进,去精准攒射秦墨面门,却猛然看到天空中一个白点,斜斜向自己面门落来。 什么东东? 鸟屎? 番禺王使者疑惑间,却是根本来不及闪避,白点已经落在脸上,一声利刃入肉声同时响起。 噗—— 番禺王使者双眼圆睁,终于看清白点的真身,那是一支长长的羽箭…… “天神!天威!神射!” 冲锋途中的百多鹿族青壮,瞧见那痴肥的番禺王使者,被一箭射穿头颅,惨死在竹轿上,顿时亢奋大吼,冲锋速度陡然再快三分。 抬着竹轿的八名强壮奴隶,见主人被射死,胆小者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竹轿也砰然侧翻。 番禺王使者痴肥的尸体,随之滚落在尘埃中。 剩余的番禺弓弩手,以及那些围杀铁山族众的番禺甲士,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由也陷入慌乱。 鹿族青壮在此时冲至,手中简陋的武器,照着那些慌乱的番禺甲士招呼,专挑甲胄防护不到的地方下手,转瞬杀伤数人。 番禺甲士无心再战,主动撤开对铁山族众的包围,退向番禺王使者尸体旁汇合。 铁山族众和鹿族青壮得理不饶人,竟嗷嗷叫着还想追击。 秦墨再次射翻一名番禺弓弩手,见他们开始组成战阵,便向追击的越人喝道:“瓜怂,莫要送死,撤回宝珠寨!” 两部越人此刻是敬畏秦墨到了骨子里,听到他呼喝立即停下追击,折返回来抗上死伤者,以及铁山族的物资供奉。 然后,戒备着那些组成战阵的番禺甲士,往秦墨身边退却汇合。 噗噗噗—— 两部越人刚与秦墨汇合,那些番禺甲士却突然砍了八名奴隶的脑袋,怒吼怪叫着向秦墨等人平推而来:“杀光他们,为大巫复仇~!!!” 咻—— 哆—— 秦墨拉弓射出一箭,被滕盾遮挡,并未取得战果。 “放下死尸和供奉物资,速速原路返回,我来断后!”秦墨迅速向两部族众喝令道。 两部族众不敢怠慢,赶忙丢弃物资和断气的族人,顺着来时山路往宝珠寨逃。 秦墨尾随在两部越人后面,一起往回跑。 面对甲盾弓弩长兵齐备的百人军阵,他当然也没有头铁到敢去硬刚。 此情此景,放风筝是唯一的选择! 上百番禺甲士一心复仇,自然不肯放他们离开,当即迈开步子展开追击。 但跑的快了,阵型便不免散乱! 咻—— 噗—— 秦墨突然止步回身,一箭射中一名追击甚急的番禺甲士面门。 其余番禺甲士虽吃了一惊,却仍是不管不顾的追击,或举盾遮住面门,或抬起手臂用臂甲遮挡面门。 秦墨放完冷箭,已经在继续跑了。 两支队伍在山路上你追我逃,中间的缓冲区便是秦墨。 总体上来说,还是铁山族和鹿族逃得比较快,毕竟队伍中只有一些伤者。 而那些番禺甲士,则是个个全副武装,想快也快不起来。 一些番禺甲士追急眼了,便干脆扔掉碍事的长兵,脱掉沉重的甲胄,只举着盾牌提着铁剑追赶,渐渐与大队脱节。 但如此一来,纵然能追上断后的秦墨,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咔嚓—— 噗—— 秦墨挥舞大铁剑,直接将一名追到身后的番禺武士,连人带盾劈开,内脏鲜血泼洒满地。 紧随其后的两名番禺武士,骇的肝胆俱裂,硬生生止住脚步。 秦墨双手握剑,顺势一個突刺,又连人带盾捅穿一个。 所谓的盾牌甲胄,只要不成战阵,在他的神力和百炼大剑之下,其实可有可无。 剩下一个番禺武士,彻底怂了扭头便逃,想要与后面同伴汇合。 但秦墨又岂会放过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岩石,照着逃跑那家伙的后脑勺,便大力投掷出去。 嘭—— 大好的头颅,宛如西瓜破裂,霎时脑浆迸流。 秦墨漠然抬脚,蹬掉串在大铁剑上的滕盾尸体,转身跑进一处两山之间的山口。 那些还未追赶上来的番禺甲士们,看到这一幕后,又惊又怒怪叫连连,勉强保持着阵型,加快脚步追赶。 不过,当他们追着秦墨的脚步,进入两山之间的山口后,呈现在他们的面前的,却是好整以暇的两部青壮。 秦墨站在最前,正在擦拭大铁剑上的血迹,看向他们的眼神,就是看待宰羔羊!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块块磨盘大小的岩石,从两侧山体滚落,重力加速度之下,撞砸向番禺甲士战阵。 番禺甲士们大惊失色,转身便想退出山口。 可他们身后,却早已出现一群披着血红披风,持血红盾牌,面目亦是血红如恶鬼的健硕猛男,将退路牢牢堵死! 嘭嘭嘭—— 岩石撞砸进番禺甲士战阵中,巨响声瞬间充斥两山之间。 战阵彻底乱了! 两部青壮掷出势大力沉的短矛梭镖,剑客们贴近了放箭攒射。 两侧山上也有青壮和剑客,不停砸落稍小一些的石块。 不到百人的番禺甲士,在四面火力交叉打击之下,成片成片的倒下,凄厉的痛苦哀嚎声,刺耳的骨断筋折声,连绵不绝于耳…… …… …… 半个时辰后,秦墨率领诸剑客回到宝珠寨。 百多鹿族青壮和铁山族众跟在后面,扛着死伤的同伴,和重新捡回的物资供奉,以及缴获的武器甲盾。 “君侯,您……您没受伤吧?” 吕雉第一时间冲上来迎接秦墨,见他亮银甲上满是血污,甚至甲裙上挂着一截肠子,不禁俏脸煞白急声询问。 “皆是敌人之血,我无恙。” 秦墨抖掉甲裙上的死人肠子,转头向身后两部族众道:“先掩埋死者。” “喏。” 两部族众恭敬领命。 秦墨又看向张良,问道:“你这半吊子医倌,应该知晓秦军善用的续骨法和伤口缝合法吧?” 张良揖手:“略懂。” 秦军平灭六国期间,随之传播开的东西,可不止是高产粮种,或冶铁技术。 一些现代化的医疗手段,同样在六国民间生根发芽。 所以说,有些时候战争,也是文化与技术,传播融合的途径之一,而且是最有效的途径! 秦墨颔首吩咐道:“那你便带上诸剑客,为伤者处理伤口,日后你们兼职军中医倌。” “喏。” 张良与诸剑客揖手领命。 “其余人,该吃饭还吃饭,该搭建草棚还搭建草棚。” 秦墨下达最后一道命令,摆手驱散诸人。 吕雉此时已经取来清水麻布,为他擦拭甲胄上的血迹,美眸泛着泪光。 秦墨最怕女人哭,见她有要哭的架势,赶忙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哭行不行?”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吕雉噙在眼睛里的泪水,扑簌簌就落下来了,哭泣道:“君侯不该亲临战阵的,至少不该亲自下场搏杀,呜呜呜……” 秦墨无语咂嘴:“我发现你这人挺矛盾的。” “明明那么爱哭,一副柔弱妇人模样,可狠毒起来,却又那般心如蛇蝎,连我都险些被你毒害!” 吕雉听他吐槽,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立即停止哭泣,反驳道:“我不是妇人。” 秦墨:“……” 这特么是重点吗? 女人的脑回路都这么奇葩么? 秦墨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是小美女,总行了吧。” 吕雉赧然,一边为他擦拭甲胄,一边正色道:“君侯乃是我除父兄之外,最最敬重的男儿,我是不会毒害君侯的。” 秦墨强忍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少来吹捧我,你用钩吻毒水和面蒸馍,难道不知我会为诸人试吃吗?” 吕雉立即摇头解释道:“君侯误会了,其实那钩吻毒水,我并未用于和面蒸馍,因为我知道蒸煮之后,毒性会减弱。” “而且,就像君侯说的,若大馍中都有毒,君侯试吃也要中毒,我不愿为也。” 秦墨愣了愣,好奇道:“那你是如何给大馍下毒?” 吕雉得意一笑:“当然是在大馍出锅的时候,那时大馍热烫,想从蒸笼里捡拾出来,便要降热。” “所以,我用麻布沾了毒水,给大馍挨个降热,只留四个没毒的,供君侯和我自己试吃食用,彼时张君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不过,我那时还以为大馍是主食,并不知晓君侯是要用大馍做礼,筵席上并不试吃食用。” “而到最后筵席结束,君侯将大馍分赠诸人,我自己也忘了那些是没毒的……大抵,那也是有四人没中毒的原因……” 吕雉说到这里,却是有些后怕了。 秦墨竖起大拇指,表示敬佩赞赏,要不说是大汉朝的国母呢,尚未经历太多世事,便已有这份城府和执行力,属实是难能可贵了。 纵然有些小瑕疵,也无可厚非。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诸葛亮多智近妖,还有失算的时候呢! 秦墨安抚好了吕雉后,便去帮铁山族埋葬遇难族人,同时询问铁山族的巫长,他们居住地的铁矿质量如何。 铁山族之所以被称为铁山族,乃是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有一座露天的铁矿山! 第九十五章 砍下番禺太子头颅! 铁山族巫长来到受伤族人接受治疗的地方,从带来的物资中,拿了一块黑灰色的石头,恭敬呈给秦墨。 “此乃我族中铁山之石,不知可否入天神法眼?” 秦墨接过打量一番,又掂了掂重量,最后试着在甲胄上蹭了蹭。 咔-- 矿石自动吸附在亮银甲上,磁力竟是不小。 秦墨颔首赞道:“磁铁富矿,铁含量最少六成以上,可以直接入炉出铁,倒是极其难得。” 如今的大秦冶铁技术,是他和一帮能工巧匠,一点一点实验出来的,所以很多前世一知半解的知识,他现在倒是门清。 甚至,说是半个冶炼专家也不过。 秦墨让铁山族巫长自去忙碌,自己则是查看了一番铁山族带来的物资。 除一半米粮皮革麻布……等繁杂物资外,余下一半全是粗炼的铁坨子,以及少量铜锭。 就像宝珠族的供奉是以大颗珍珠为主,鹿族的供奉以熏制鹿肉为主,铁山族的供奉也是以铁铜为主。 嗯,南方铁铜大多是伴生矿,区别只在铁多或铜多,也伴生其他有色贵金属! “天兵天将为你们缝合身体,死后不以残破之身入土,介时能完整进入神灵殿堂,永不再受饥饿苦难……” 秦墨正自检查那些粗铁坨子质量,身旁却响起悲戚的祈祷声音。 扭头看去,却是铁山族巫长,在安慰受伤的族众。 不过他那神神叨叨的话语,或许连自己也不信,脸上的悲伤之色溢于言表,浑浊老眼中也蓄满泪水。 他们铁山族赶来此地汇合举事,是为了给族众挣一条活路,可现在活路还没看到,族众却已被番禺王军队杀死半数。 侥幸存活者也几乎各个带伤,以越人部落的医疗手段而言,但凡伤势稍重一些,便是必死的下场! 而张良与诸剑客,奉命救治受伤的铁山族众,但凡受金创稍重者,便以伤口缝合法施为。 这一幕落在铁山族巫长眼中,大抵是天兵天将发了慈悲,想让自己的族众们,死的体面一些,因而才在受伤族众身上缝缝补补…… 秦墨听得暗暗皱眉,上前打断他安抚族众的话语,解释道:“长者别在这里添乱了,伤口缝合后再包扎,能减少伤口坏死生疮,有利于愈合康复。” “所以,天兵天将是在救治重伤者,而并非给他们送葬。” “但您那番言辞说下去,原本有求生欲望的伤者,也不免泄了心气,纯属是添乱啊!” 一众闭目等死的铁山族众,听到此处无不愕然睁开眼睛。 那铁山族巫长也懵逼了,眨巴着浑浊老眼问道:“是这样吗?” 秦墨笃定点头,走到一名剑客身旁,掀开他肩头的披风道:“尔等且看,这伤口不也是缝合的吗?已然要痊愈了!” 这名剑客,正是此前在渔船上,与秦墨隔着舱壁,以剑对刺的家伙。 彼时他被秦墨刺伤了肩膀,晚间入主宝珠寨后,张良被越人女子拉去榨汁,秦墨便亲自为他处理伤口。 铁山族巫长和族众们,伸着脖子眯着眼睛仔细瞧看,待看清那剑客肩上的伤口后,却是齐齐露出如丧考妣的绝望神情。 “怎么可能受伤?” “天兵天将怎会受伤?” “不应该是剑矛不入的么?” 铁山族众们呼天抢地,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前与番禺王军队战斗时,秦墨的神射神勇,剑客们的战阵凛然,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 以至于,包括铁山族巫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心眼里愿意相信,秦墨是真正的天神,剑客们是真正的天兵天将。 可现在,信仰崩塌了! 秦墨无语咂嘴:“……” 狂信徒的脑回路,果然不可理喻! 难道你们不该高兴,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秦墨见他们呼天抢地不停,其中几个伤重的家伙,伤口开始流血,眼看都要崩开了,便无奈道:“他胆敢挑衅本尊,因而本尊伤他以示惩戒!” “呃……” 铁山族众瞬间哑火。 天神能惩罚天兵,这就很符合逻辑了。 秦墨暗暗摇头,不过既然这些家伙愿意信这一套,他便顺水推舟又道:“神罚有令,一卒有罪,全队受罚。” “因而本尊不但惩罚他,更收回了所有天兵天将之金身。” “尔等若有悍勇者,伤愈之后当挑战他们,胜者可为天兵,随扈本尊之左右!” 所谓的一卒有罪全队受罚,自然是秦军法令,用在这些散漫的越人身上,最是恰当不过。 而且这套说辞,完美形成逻辑闭环。 以免日后张良和诸剑客,有个磕磕碰碰受伤,让这些越人见了,再次信仰崩塌。 同时,也能给他们求生之信念! “嗷嗷嗷~!” 一众越人青壮,眼神炽热的看向张良等人,发出亢奋怪叫。 伤势较轻者,更是拿起兵器跃跃欲试,似乎想立刻向诸人发起挑战。 张良和诸剑客听不懂秦墨说的越人语言,但见一众越人青壮,看向自己的眼神,皆是煞气腾腾,不禁心生戒备。 “君侯,您到底跟这些越人说了什么?” 张良领着诸剑客退到秦墨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秦墨如实答道:“我让越人青壮挑战你们,胜者可取代你们,做我的亲兵。” 张良和诸剑客一滞,扭头看向亢奋的铁山族众,以及渐渐汇聚过来的鹿族、宝珠族青壮,不禁头皮发麻。 他们只有六十六人,而这三族青壮加起来,大抵已有两百人,附近还有更多的部族将要赶来。 若是一个个的都来挑战他们,日后还有清闲日子过吗? 累也累死他们! 张良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问道:“君侯,莫不是还在记我们的仇?” 秦墨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什么记仇不记仇?此乃强者为尊,军伍历来如此!” 张良恍然点头,但嘴里却道:“那日木筏登岸后,君侯与吕娘子去捕猎天鹅,吾等为反制君侯,便在行经之处,设下木刺陷阱……” “君侯说事后要找我们算账,便应验在此处了,是吗?” 秦墨瞪眼嗔怪:“难道我在诸兄眼中,竟是那般的小心眼么?!” 张良与诸剑客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说秦墨别的,他们挑不出毛病,但若说小心眼,他们其实领教过了。 比如,那位被秦墨亲自缝合伤口的家伙,他肩膀上的伤口,可是硬生生被秦墨多缝了好几针,针脚那叫一个细密…… “滚滚滚~!” 秦墨没好气的摆手驱散诸人。 …… 受伤的铁山族众,得到医治后安下心养伤,秦墨也进入忙碌模式。 白天会同张良等人,按照先前画好的鸳鸯阵详解图谱,训练宝珠族和鹿族青壮,又以天神法令之名,灌输秦军法令约束他们。 晚上则传授他们简单的锻铁技术,反复锻打铁山族带来的粗铁,按照图谱打造鸳鸯阵所需兵刃。 另外,三族之妇孺老弱,也在三位巫长率领下,加班加点制作弓箭、皮甲和滕盾。 训练和劳作是辛苦的,秦墨让后勤大总管吕雉,将三族物资中的粮米肉食,拿出来敞开了供应。 所以,越人倒也甘之如饴,毕竟能吃饱吃好,已是他们以往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尤其那些大头娃子,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 时间一晃过去二十多天,受伤的铁山族青壮,陆续伤愈归队。 附近的越人部族,也陆续带着供奉物资赶来汇合。 并没有预计中的多,加上宝珠、铁山、鹿三族,也只有九个部族。 青壮加上挑拣出来的少年,勉强凑够了千人! 在此期间,越人青壮中的彪悍之辈,不时会向张良等人发起挑战。 但无一例外,全部败北。 因为张良很鸡贼,也很不讲理。 他让诸剑客训练越人青壮时,暗中记下越人彪悍者的擅长。 擅长搏杀的越人挑战,便以擅射术的剑客迎战,就比箭术,不愿意比滚蛋。 同理,擅长射术的越人挑战,便以善搏杀的剑客迎战,就比搏杀,不愿意比滚蛋! 可就算如此,源源不断的挑战者,也把张良等人搞得疲于应对。 因为挑战者败了一次后,私下里便会拼命苦练弱项,隔几天再行挑战,俨然要进化出一群全能型越人战士…… 成为天兵天将,对于狂信徒来说,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天神,番禺太子率领很多番禺甲士,还有无数部族战士,向宝珠寨杀过来了。” “最多还有半天的路程!” 鲲满头大汗赶回宝珠寨,向秦墨禀告道。 秦墨听得哭笑不得,让这家伙学识数,学了二十多天,却没有半点长进。 很多甲士、无数部族战士……亏他能说得出口。 这若是在秦军中,如此糊弄事的汇报军情,足够斩他狗头一百次了! “随你同去放哨的天兵呢?”秦墨无语问道。 “他脚程慢,还在后面……对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天神。” 鲲从怀里掏出两块合在一起的木板,恭敬呈上。 秦墨接过木板,解掉绑绳展开观看:【甲士三百,部族战士五千有余。】 这时,九位得到消息的巫长也赶来了,落下跛脚毛病的宝珠族巫长,领头揖手道:“敢问天神,可是番禺王的大军杀来了?” 最近这几日,再没有一个部族赶来汇合。 九位巫长心里清楚,附近余下的部族,多半是安于现状,不愿放弃苟且。 而且那些不愿来举事的部族,肯定有那么几个反骨仔,向番禺王通风报信了! “是番禺太子亲自领军,有甲士三百,部族战士五千有余。” 秦墨并不隐瞒,如实相告道。 九位巫长的脸色齐刷刷一白,但看到寨前空地上正在训练的千余人,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信心,齐齐咬牙道:“拼了!” 来都来了,原本给番禺王的供奉物资,如今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不拼不行啊。 否则纵然投降,番禺王的公子,也会屠灭他们,震慑其他部族! 秦墨将他们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肃然道:“你们带妇孺老弱,以及剩余的物资,先去海边等候。” “若吾等战败,会燃起三道狼烟,你们看到后,立即出海避难。” “躲过番禺太子的大军搜捕后,再沿海岸赶往北方,找秦人官吏寻求庇护……” 秦墨说着,拿出包裹着几颗珍珠的绢帕,郑重交给身旁的吕雉,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么? “将这些替我交给一个叫虞姬的女子,或者交给大秦长公主,她们会妥善安置你!” 吕雉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只是凄然落泪道:“君侯何不一起出海暂避,再回返秦国调集大军?” 扑通—— 九位巫长齐刷刷匍匐在秦墨脚下,痛哭流涕道:“还请天神和儿郎们,一起出海暂避!” 秦墨笑了,摆手嘿然道:“又不是一定会败,我只是防患未然,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其实,咱们主场作战,占尽地利,又有人和,胜算不说十成十,也差不多少!” 吕雉和九位巫长还想在劝,但秦墨却不给他们机会了,大步走向训练场的点将台,喝道:“集合~!” 咚—— 咚咚—— 咚咚咚—— 牛皮大鼓敲响,挥汗如雨训练的越人战士,齐齐收了架势,向点将台下聚集。 二十多天的加强训练,终究还是有些成绩的! 千余越人战士,以十三人为一队,聚集在什长背旗之下,迅速排列整齐,组成一个千人大阵。 秦墨看的暗暗点头,待战鼓停下便朗声道:“番禺国太子率三百甲士,五千部族战士杀来了,据此不过半日路程。” 千人大阵寂静无声,但一个个的面上神色,却是恐惧与兴奋交织。 秦墨指了指点将台下的九位巫长,道:“本尊让巫长们带老弱妇孺到海边暂避,若咱们不能胜,他们便出海逃往秦国,谋一条生路。” “巫长们说,既然可以逃往秦国谋生,咱们也不必与番禺军队交战了,大家全都出海,直接往秦国逃……” 秦墨微微停顿,扫视一个个明显意动的越人战士,突又冷声道:“但,本尊拒绝了!” “因为,逃了便是一辈子懦夫,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便是逃到秦国,本地人若欺压你们,又当如何?继续逃吗?继续当懦夫吗?” “想挺起脊梁做人,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便随本尊去砍下番禺太子的头颅,再去砍下番禺王的头颅……” 呛啷—— 秦墨拔出大铁剑:“随本尊出战,谁敢欺压你们,便去砍下他头颅!” 千余越人战士高举兵器,随之发出野蛮吼叫:“嗷嗷嗷!砍下番禺太子头颅!!砍下番禺王头颅~!!!” 第九十六章 番禺太子要找回场子了 越人战士的士气被调动起来,秦墨下令立即整装出发,赶往预设战场。 九位巫长看着这一幕暗暗苦笑,他们当然不想儿郎们去以身犯险,可事到如今阻拦也无济于事。 因为从他们将族中儿郎,交给秦墨训练的那一刻,便已然失去掌控权。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失去兵权,秦墨在无形中架空了他们,所谓的巫长身份,早就名存实亡。 便是妇孺老弱,更多也是听从吕雉调遣! 纵然将来宰了番禺王,灭了番禺古国,总揽一族军政大权的巫长尊位,也将被扫入历史尘埃…… 越人终将成为华夏大家庭的一员,成为大秦统治下的国人! …… …… 半个时辰后,秦墨率领千余越人战士,抵达宝珠寨西北方的预设战场。 少年兵或散去出放哨,或挖掘秦墨传授的无烟灶,为全军烹制简单的战前饭食。 秦墨则与张良和诸剑客,检查预设战场的布置情况。 所谓的预设战场,便是前次伏击百名番禺甲士的山口,此地也是内陆通往宝珠寨的必经之处。 否则便要翻山而过,或者绕行数十乃至上百里。 秦墨倒是很期待番禺太子让大军翻山,如此他这千余越人战士,便可拆解成凭借灵活机动的小鸳鸯阵,在漫山遍野之间,将番禺大军杀个干干净净…… “尔等可知秦军善用的霹雳弹?” 秦墨一边巡视两侧山体准备的滚木礌石,一边向身后的张良等人道。 张良揖手答道:“听说过,据说有雷霆之威,能开山裂石,人若触之眨眼击为血肉,身披铁甲手持巨盾,亦不能挡。” 秦墨点点头,走到一棵大树下,掀开一团枯枝,露出下面的几个大箩筐。 箩筐里则是一个个大臂粗细的竹筒,外头包裹着一层麻布,一头留有灯芯草制作的引信。 正是土制的霹雳弹! 秦墨随手从中取出一个,为诸人介绍道:“这便是霹雳弹,我近些时日抽空制作。” “麻布之下包裹的是锋锐碎铁,使用时以火点燃这根引信,迅速投掷出去。” “待引信燃完,此物即发雷火炸响,碎铁四散飞射,方圆两三丈内,皆是杀伤范围……” “当然,最好还是投掷远一些,否则威能波及自身,总是要受伤的!” 张良等人听得眼眸放光,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秦墨取了三枚挂在腰间,指着剩下的向诸人道:“应够每人取用三枚,多则均分之,接敌时便听我号令,点燃引信投掷。” “喏。” 诸人兴奋揖手领命,各自上前取了几枚霹雳弹。 然后,拿在手中反复把玩研究,活像在观赏什么绝世珍宝! 秦墨看的无语,向山下正在烧火煮肉的少年兵喊道:“炽,取一根火柴来。” 少年兵的首领炽,赶忙答应一声,从无烟灶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纵掠如飞爬上半山腰。 秦墨接过火柴,向张良等人道:“看好了,我先给你们示范一次。” 然后,又朗声向山下正在休息的越人战士道:“本尊要施展雷火之术,尔等都看好了,免得接敌时,本尊用施展雷火击敌,反而先把尔等吓个半死。“ “喏!” 越人战士齐声应喝,兴奋睁大眼睛瞧看。 张良等人更是脖子都伸直了,生怕错过精彩瞬间。 秦墨也不再废话,一手拿着火柴,一手将霹雳弹灯芯草引信凑过去点燃。 呲呲呲—— 灯芯草内填充的火药迅速燃烧,秦墨立即甩手扔出,霹雳弹带着一溜青烟飞出十几丈远,落在一片平缓山体的灌木丛中。 所有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 轰—— 咻咻咻——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在山谷中形成回响,碎铁如飞蝗溅射。 随之迸发的火光黑烟冲击波,瞬间摧毁灌木丛,继而将之化为一片火海! 张良等人吓得打了个冷颤,脸色煞白之余,后知后觉的捂住耳朵。 而身旁的炽,以及山下的越人战士,更是呼啦啦尽皆匍匐在地,颤抖着体如筛糠。 如果说秦墨的神射悍勇,还算属于人类范畴。 此刻这雷火神威,就完全是天神才能有的手段了,已然超出越人认知! 秦墨伸手将脚下的炽提拎起来,拍拍他脑瓜笑道:“怂娃别尿了裤子,下去做饭吧。” 炽愣愣点头,两腿软的像面条,哆哆嗦嗦下山,再无先前上山时的纵掠如飞。 秦墨转而看向张良等人,肃然道:“看见了吗?没事的时候,离火远一点,也别瞎研究,否则伤己伤人!” 诸人激灵回神,讪然看向手中的霹雳弹,继而齐齐吞咽口水,再次陷入恐惧呆滞。 这玩意儿若是自己爆炸,当场尸骨无存啊! 秦墨见目地达到,便向山下走去,道:“先饱餐战饭,此战吾等必胜!” 诸人再次回神,恐惧渐渐变为兴奋,随之道:“万胜~!” 随着诸人的呼吼,千余越人战士也终于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怪叫狂吼:“嗷嗷嗷,万胜!万胜!!万胜~!!!” …… …… 午后时分,番禺大军的前锋部队终于抵达,以百人甲士为主,配有低矮杂毛马数十匹,两千余部族战士为辅。 不过看着在山口外整齐列阵的‘叛军’们,番禺前锋军果断停止前进。 甚至,开始产生骚乱! 因为相比较之下,这些番禺前锋军,其实更像叛军。 百余番禺甲士,装配的铠甲,有铁甲、有皮甲、有藤甲,且颜色各异,显得杂乱无章。 两千部族战士更是不堪,穿草裙者有之,穿兽皮者有之,穿蓝靛麻袍者亦有之,只有极少数穿各式铠甲。 手中武器也简陋的没眼看,阵型更是乱糟糟宛如放羊! 反观在山口列阵的‘叛军’呢? 不只阵列严整,前排能看到的叛军,尽皆一手滕盾一手长刀,背插数支短矛梭镖,还都装配有甲胄。 数量之多,恐有三百多副。 这些甲胄一部分缴获自番禺王使者的随扈,余下都是各族珍藏,以及这段时间的赶制。 虽也是铁甲皮甲藤甲混合,但却一律染成了草绿色,藤牌亦如此。 刀盾手后面隐隐可见的其他越人叛军,也是清一色草绿麻袍。 远远望去,宛如整个叛军军阵,与身后的苍翠山峦融为一体,让人生出不可撼动之感! 尤其扎眼的是,站在阵旁的六十六名血色战士,以及站在一块巨大岩石上的银甲秦墨,更让两千部族战士骚乱不已。 这些部族战士,所属部族的巫长,并不都是胆敢违逆天神的反骨仔。 他们只想领着族众,苟且的活下去。 一些离得较远的部族,甚至不知道有天神降临,要带领他们掀翻番禺王统治…… 直到番禺太子征调部族青壮,他们半路上才知道,是要来围剿天神所率领的叛军。 而此时,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言中的耀眼天神,以及血色天兵天将。 便是所谓的叛军,也在天神的领导下,显得那般不可战胜。 所以他们心中之震撼惶恐,自不必多言了,骚乱已经表明,他们心神俱乱! “乌合之众……原地歇息,保存体力。” 秦墨站在岩石上观望半晌,见番禺前锋部队,非但没有前进,反而越发混乱,便让紧绷的战士们暂歇。 然后,招手叫来鲲,嘱咐道:“去阵前喊话,告诉那些部族战士,若愿阵前倒戈,本尊既往不咎。” “待来日砍下番禺王头颅,同样分给他们肥沃的田地,分给他们丰饶的猎场,传授他们省时省力的耕织技术,传授他们打造强弓和锋利铁器的技术……” “他们将永远有遮风蔽日的衣服穿,永远不再挨饿,永远不在受人压迫!” 鲲郑重点头,可没走几步,却又回来,挠着头道:“天神能否再说一遍,我记不住呢。” 秦墨:“……” 你特么逗我呢? 两军阵前咱严肃点行吗? “去把白马牵来,本尊亲自去。”秦墨没好气的挥手道。 “喏。” 鲲答应一声,麻溜的去了。 这家伙憨厚的有些过分,但干活倒是挺利索,不一会便牵来一匹活像驴子的白马,还特意把鞍鞯擦得锃亮。 九个部族中,有一族善于养马,被番禺王连连抽调,只剩十来匹,眼前这一匹马,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原本并非纯白,杂毛甚多,是生生染成白马的,由于染色技术有限,离近看像是得了斑秃…… “嘚~驾!” 秦墨骑上白马,轻磕马腹出前,鲲昂首挺胸跟在马旁,帮他扛着一杆新造的亮银枪。 千余越人战士,看的莫名其妙,但见秦墨和鲲如此有胆魄,不禁也颇受鼓舞,便随着张良等人高举兵器狂吼:“威武!威武!!威武~!!!” 番禺前锋骚乱更甚,便是那列在阵前的百余番禺甲士,也开始焦躁不安。 秦墨行至近前一箭之地勒马,但不等他开口说话,为首的番禺将领,便突然摘弓搭箭,恶狠狠向他吊射。 那番禺将领显然也是悍勇之辈,所用大弓劲力颇强,羽箭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眼看是能够着秦墨的。 “天神……” 鲲惊呼一声,闪身挡在马前。 不过,他身材太敦实,番禺将领射的又是马上秦墨,羽箭径直从他头顶飞过。 鲲大惊失色,赶忙回头查看,但旋即却是为之呆滞。 因为,秦墨竟徒手接住了失去力道的吊射羽箭,而后一手掉转箭身,一手拿出自己新造的三石强弓:“可敢接本尊一箭!” 嘣—— 咻—— 弓弦嘣响声中,羽箭激射而回。 那番禺将领眼见秦墨并非吊射,而是几乎平直放射,不禁为之大骇。 他可不敢去接劲力十足的平射羽箭,果断怂头怂脑的一缩脖子,躲过急如流星的羽箭。 但其身后的亲卫甲士,就没有反应时间了。 噗—— 防备不及的甲士面门中箭,身体一软缓缓滑落马下。 “万胜~!!!” “万胜~!!!” “万胜~!!!” 张良等人和千余越人战士,再次亢奋高呼。 那番禺将领回头看了一眼,脑门上瞬间冒出冷汗,可转而却是双眼一亮。 后面的中军大部队到了! 番禺太子那面用华丽羽毛装饰的高大旌旗,在阳光下迎风招展。 旌旗之下则是两百甲士,清一色全是铁甲,配有百匹低矮杂毛马。 再有就是乌泱泱的三千部族战士,与先锋部队的两千部族战士一般无二。 骚乱的前锋部队,见到番禺太子旌旗,终于镇定下来! 那先锋大将兜转马匹,前去拜见旌旗下铁甲拥簇的番禺太子,指着两军阵中的秦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然后,被番禺太子抽了一鞭子,铁盔都打掉了! 秦墨远远看到这一幕,却是哑然失笑,既笑那番禺将领怂包,也笑那番禺太子奇葩。 前锋部队和中军相距不过前后脚,分兵行军的意义何在? 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前锋最大的作用,是探敌之虚实,也就是俗称的趟地雷。 可按着番禺太子的布置,若前锋部队被埋伏击溃,这叼毛恐怕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中军便要被溃兵冲垮…… 就特么奇葩到了一定程度! 当然,也不排除这叼毛番禺太子,根本瞧不上秦墨率领的叛军,只是象征性的做个行军布置。 甚至,他就是想引诱叛军去攻击前锋,然后他率领中军赶至,一举击溃叛军。 踏踏踏—— 秦墨正自猜度那番禺太子,是真奇葩还是太狡猾,番禺大阵中突然驰出一位铁甲骑士,嗷嗷怪叫着径直冲向秦墨。 番禺大阵中亦是响起呼吼怪叫,为那铁甲骑士助威! 秦墨无语皱眉,好好的阵前劝降,现在似乎变成了阵前斗将。 是的,斗将! 那并非小说家妄想之言,只是没有那么频繁罢了。 在这先秦时代,斗将称之为致师,最早可追述至武王伐纣,姜子牙驱战车大败纣王虎贲。 春秋时期,各国贵族尤其喜欢驾战车斗将,因为大家血脉相连,打到最后通常点到为止。 至战国礼乐崩坏,致师斗将之风才稍减,因为大家开始不讲武德,我管你是不是贵族,拿下你头颅,便是我的军功。 但,也只是稍减而已,先使勇力之士犯敌,大大挫敌锐气,仍然是屡见不鲜。 方才秦墨一箭射怂番禺先锋大将,现在番禺太子要找回场子了…… 第九十七章 海上来了大船,来了好多大船 秦墨将强弓挂在马鞍袋中,伸手接过鲲扛着的亮银枪,从容应战。 “嗷嗷嗷~!” 那出阵的番禺骑士,见秦墨守规矩,立即怪叫着连连磕击马腹,将速度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或许是因为与项家叔侄交战,互相促进融合,这番禺骑士所乘马匹,竟是马鞍马镫一应俱全。 所以说,战争真是一柄双刃剑,毁灭与进化并存,要知道彼时张良等人在楚地所乘的马匹,都还没装备马鞍马镫呢,在这遥远的百越之地,却已开始普及…… 唰—— 番禺骑士冲至秦墨近前,一手持滕盾护身,一手长矛猛然刺出,直取立马未动的秦墨腰腹。 唰—— 秦墨几乎在同时出枪,枪杆磕偏刺来的矛头,枪刃顺势捅在番禺骑士手中的滕盾上。 咔嚓—— 噗—— 锋锐枪刃洞穿滕盾,洞穿盾后的铁甲人体,留情结阻挡了刺入过深,将之连人带盾挂在枪刃上。 无主战马闷头冲过,又驰出数丈后,或许是察觉背上没人了,终于收住速度,回头寻找主人。 但此时它的主人,已被鲲斩下头颅,提着头发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 番禺军阵中的呼吼怪叫瞬间停止,宛如被人硬生生扼住喉咙。 取而代之的,是秦墨身后越人战士的疯狂呼吼:“天神威武!天神威武!!天神威武~!!!” 秦墨单手向后举起,继而握拳挥动,疯狂呼吼立即停止。 如此令行禁止的叛军战阵,让本就士气受挫的番禺军阵,再次陷入恐慌骚乱。 那些部族战士们,看向秦墨的眼神,已经充满敬畏! 秦墨目光扫光骚乱的番禺军阵,凛然朗声道:“番禺王不施仁义,奴役压榨诸部,如同敲骨吸髓,尔等还要为他效力吗?” “何不临阵倒戈,随本尊推翻番禺统治,砍下压迫者的头颅……” 番禺大阵中骚乱更甚,番禺太子大怒,再次派出一位番禺骑士。 这回是个善射的骑士,奔驰中双腿控马,一手持弓一手搭箭,随时准备放射。 秦墨将亮银枪扔给鲲,迅速摘弓搭箭,照直了射出一箭。 嘣—— 咻—— 扑通—— 弓弦嘣响,羽箭激射,番禺骑士应声落马,咽喉处插着羽箭,挣扎片刻断气而亡。 鲲没敢再去砍头颅耀武扬威。 因为那番禺骑士,根本还没完全出阵,是被秦墨射死在了番禺阵前。 死尸周围全是乌泱泱的部族战士! 秦墨不理会那些受到惊吓向后退的部族战士,继续凛然道:“倒戈砍下番禺太子头颅吧,再随本尊去砍下番禺王头颅。” “他们霸占的肥沃土地,本尊会分配给你们!” “他们霸占的丰饶猎场,本尊会分配给你们!” “他们从你们身上收取的供奉财富,本尊同样会分配给你!” “本尊会传授你们省时省力的耕织之法,本尊会传授你们一天吃五顿也吃不完的高产粮种,本尊传授你们打造强弓和锋利铁器的技术!” “你们将永远有衣服穿,你们将永远不再挨饿,你们将永远不在受番禺统治压迫……” 秦墨的凛然之言,听在那些部族战士耳中,却宛如惑人心智的九幽魔音。 惶恐退后者,不再后退,只是呆呆听着。 所有能听到的部族战士,都在呆呆听着,目光散乱表情古怪。 似乎,是在畅想秦墨口中的美好前景! 番禺太子彻底怒了,在秦墨喊话的功夫,已然再一次派遣骑士出阵。 而且很不讲武德,一次性派出了十几位骑士,想要将秦墨斩杀于阵前! 秦墨喊完话,便兜转马头,返回军阵。 鲲在后面扛着亮银枪,撒丫子狂奔。 骑士们不敢追击,只得悻悻勒停坐骑。 不过,他们能把秦墨赶走,番禺太子已然满意,立即下令斩杀前阵那些向后退却的部族战士,传首全军震慑诸部。 而后,命令随扈敲响青铜鼓,一股脑的全军出击压上去! …… 秦墨看到番禺太子这般打法,终于断定这家伙,就是个不懂军略的奇葩。 “儿郎们,谨记近日之操练,不必慌张自乱阵脚!” “切忌不可忘了操练……按操练配合格杀……谨记操练……” 秦墨驰骋与阵中,一口一个操练,反复的强调。 一支军队临阵接敌时,如果能施展出平时操练的五成水准,那便是强军无疑。 尤其是讲究阵型配合的鸳鸯阵。 “天神与我们同在!” 鲲跟在马后奔跑,突然举起亮银枪高呼。 一呼既出,胜过秦墨百遍强调,初临战阵的越人战士,原本还是脸色苍白,可此时瞬间变得涨红,迸发出狂热嘶吼:“天神同在~!!!” 秦墨咂嘴回头看了鲲一眼,这憨货关键时刻倒是不掉链子。 散乱的番禺军阵,在刺耳铜鼓声中渐渐前进,碾过一个个碎石堆砌的距离标记。 “弓箭手预备!” “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吊射放箭~!” 鸳鸯大军阵中,响起各部百将和屯长们的呼喝,弓箭手迅速集结在刀牌手之后,待番禺前军碾过一堆堆白色碎石后,立即搭箭开弓仰射。 嘣嘣嘣—— 咻咻咻—— 密集的弓弦嘣响声中,百余支羽箭如飞蝗腾起,落入番禺前军。 硬着头皮前进的部族战士,立时有数人中箭,或闷哼倒地,或哀嚎打滚。 督阵的番禺甲士,毫不犹豫上前,砍下哀嚎者的头颅。 同时,喝令携带弓箭的部族战士,仰射放箭还击,余者无论有盾无盾冲锋前进。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两方箭雨交织! 鸳鸯大阵中每什三名的刀牌手,咬牙举起长牌或圆牌掩护全队。 两名身强力壮的狼筅手,也拼命舞动枝桠丛生的铁尖狼筅,辅助刀牌手拨打箭支。 阵中的弓箭手,渐渐从仰射变为平射。 眼看番禺前军碾过一堆堆红色碎石,刀牌手和镗钯手也从身后背囊里,抽出一根根短矛,奋力向冲锋而来的番禺前军投掷。 番禺前军的部族战士,亦在甲士的呼喝下,投掷出石枝梭镖反击。 呼呼呼—— 两方交织的箭雨中,多了势大力沉的短矛梭镖。 没有严密阵型护持的部族战士,伤亡骤然陡增,凄厉惨叫声此起彼伏。 番禺甲士疯狂砍杀恐惧不前者,总算是驱赶着乱糟糟的部族战士,贴近了严整的鸳鸯大阵。 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根根遮蔽视线的铁尖狼筅,从藤牌后探出横扫戳刺,让蜂拥而来部族战士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用手中的简陋兵器拨打狼筅。 噗噗噗—— 一根根毒蛇般的长矛,隐藏在铁尖狼筅中,刺杀任何胆敢突进的部族战士。 退居二线的弓箭手和镗钯手,还在一刻不停的射出箭支,投掷出短矛梭镖。 顷刻间,盾阵前倒下一片或死或伤的部族战士,惨叫哀嚎声再次陡增,已然密集的让人闻之头皮发麻! “啊~!!!” 死伤惨重的部族战士,突然齐齐发出一声嘶吼。 然后……转身,拥挤着,疯狂逃窜,督战的番禺甲士,瞬间被淹没。 被压迫变形的鸳鸯大阵为之一松,阵中杀红眼的战士,嗷嗷怪叫着便要追击。 秦墨身处阵中,一直站在马背上,观察着番禺中军,眼见番禺太子派出两百铁甲,结成战阵逆流杀来,立即大吼道:“不得追击,速速撤进山口!” “天神法令,不得追击,速速撤进山口……” “不得追击,撤进山口……” 铛铛铛—— 张良等人用不太熟练的越人语言齐声大喝,同时敲响铜钟催促越人战士撤退。 杀红眼的越人战士们,听到张良等人的呼喝和鸣金声,终于回过神冷静下来,也终于看到结阵杀来的两百番禺铁甲。 弓箭手将箭支射过去,只听一阵叮叮当当,大多箭支根本不能破甲,纵然能破甲也只是挂在甲叶上,伤害着实有限。 反倒是番禺铁甲射来一波箭雨,将数名前出追击的越人战士射翻在地。 这似乎是鸳鸯大阵初次出现伤亡! 于是,刀牌手拖拽着中箭同伴,整个大阵如同退潮般,以极快的速度撒丫子逃入山口。 明显是真慌了! 秦墨看的暗暗摇头,到底是训练不久的新卒,战事顺利时勇猛如虎。 可遇到更强大的敌人,果断便怂了,也乱了…… “找认各自百将旗帜,保持阵型!” “跟随各自百将旗帜,莫要乱跑!” “丢弃兵器者,立斩不饶……” 张良和诸剑客守在山口两侧,用半生不熟的越人语言,大声向身旁经过的越人战士呼喝。 越人战士听着教官们熟悉的呼喝声,恐慌情绪顿时为之消减,赶忙往各自的百将旗帜下汇聚。 找到百将旗帜,自然也就能找到屯长、什长的背旗,撤退中的越人战士,渐渐又汇聚成阵。 但追击中的两百番禺铁甲,并没有看到进入山口的越人战士,又变的井然有序。 他们只看到未进入山口者,还在慌乱拥挤。 番禺太子和败退的部族战士们,也只看到山口外的慌乱拥挤。 噗—— 番禺太子催马挥剑,亲自斩杀数名还在闷头逃跑的部族战士,厉声呵斥部族战士随他追敌。 给我冲与随我冲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部族战士们见番禺太子亲自上阵,倒也颇受鼓舞,又纷纷折返身形,捡起丢弃的兵器,尾随番禺太子和两百铁甲,乌泱泱怪叫着冲向山口。 而此时,鸳鸯大阵已经尽数退入山口。 负责断后的秦墨和张良等人,也举着盾牌格挡两百铁甲射来的箭支,迅速退入山口。 番禺太子见此大急,连连呼喝催促加快速度追击。 自家人知自家事,越人战士一旦逃散入山林,那便是龙归大海。 介时想要歼灭这些叛军,难度不亚于登天! 两百番禺铁甲率先突入山口,番禺太子率领部族战士紧随其后。 前方狭窄的山沟中,秦墨和诸剑客还在散乱逃蹿,尽可能的遮蔽番禺大军视线,不让他们看到更前方,列阵而奔的越人战士。 不过,番禺军中也不乏老于战阵者。 比如先前那位被秦墨一箭射怂的先锋将领,追击之余不忘打量两侧山体。 最后干脆呼喝身旁的弓手,向两侧山体上的茂密灌木丛放箭试探。 咻咻咻—— 羽箭泼洒向两侧山体,隐隐有痛呼声自灌木丛中传出。 那先锋将领闻之,立时面色大变,向番禺太子大喝:“似有埋伏,理应速速退出山口!” 番禺太子虽不懂军略,却知道听劝,也很惜命,愣神片刻后,当即兜转马头向后冲锋,一路撞开部族战士,往山口而逃。 那先锋将领暗骂一声,命随扈敲响铜钟,在鸣金声中高呼停止追击撤出山口。 …… 秦墨一直在观察追击的番禺军,见他们鸣金撤退,便知埋伏被察觉了,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鸣镝箭,向天空放射。 呼咻—— 尖锐的鸣镝声,响彻山沟之中。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埋伏在两侧山体上的少年兵,纷纷现出身形,掀开滚木礌石上伪装的灌木植被,斩断藤蔓顺势将之推下。 山口两侧的滚木礌石,尤其的多也尤其的大,轰隆而下将拥挤往外撤的数十名部族战士砸死,也形成乱石屏障将山口封死。 番禺太子骇然勒停战马,慌得乱地打转。 随扈们提醒他下马,徒步翻越乱石屏障,番禺太子这才如梦初醒,赶忙跳下马。 但不等他去翻越乱石屏障,两侧山体又飞下一波石块雨,这次是直接冲着他来的。 很显然,少年兵们发现了他这条大鱼! 番禺太子被投石集火攻击,头上铁盔被直接砸变形,身上铁甲也被砸的砰砰作响,当场口鼻窜血而亡。 与此同时,从率先追击变为断后撤退的两百番禺铁甲,也被秦墨和诸剑客咬住尾巴,挨了一波土制霹雳弹。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胜负已有了分晓。 四千余部族战士,吓得肝胆俱裂,匍匐着趴满山沟,一个也没跑出去。 大胜! 全胜! 秦墨一声令下,收缴兵器,收降部族战士。 “天神……天神……海上来了大船,来了好多大船……巫长和妇孺们都被擒住啦……” 秦墨正自享受胜利果实,后方突然跑来几个半大小子,一路哭喊着。 秦墨听得头皮一麻,这叼毛的番禺太子,竟然还派了海军抄后路? 第九十八章 君侯怕不是始皇帝的私生子吧? 秦墨太高看了番禺太子,也太高看了番禺古国。 处在刀耕火种的蛮荒小国,或许也就偷学的冶炼技术,还能拿得出手。 让他们发展海军,也得有人会造大船才行,否则造几个小舢板下海,遇上海风便是全军喂鱼的命。 指不定以前便喂过鱼,所以心累了,爱咋咋滴吧,只有一些放养的苦逼沿海部族,充当可有可无的海防力量…… 所以,海上来的大船,好多的大船,并不是番禺海军,也非相邻的缚娄国海军。 更不是百越任何一国任何一族的海军! 放眼整个星球,在这公元前,能造出那等巨舰者,不说屈指可数,也是独此一家——大秦! 九位巫长和妇孺老弱们,被那如同城池一般,飘在海上的无数巨舰,吓得吱哇乱叫,疯狂四散奔逃。 吕雉也是吱哇乱叫,不过她是兴奋欢喜所致。 与海上舰群遥相呼应的,是沿岸而行的万余步骑混编秦军,所以九位巫长和妇孺老弱,能逃脱者寥寥无几,大部皆被生擒活捉。 原地没动的吕雉,当然也被擒住了。 但一句带着鲁南口音的雅言‘我是秦人’,让她得到了大秦太子和通武彻侯的亲自接见。 “尔小小妇人,因何在这蛮荒之地,与蛮越同行?” 王贲打量着马前,一身楚人红装,显得熟美端庄的吕雉,皱眉问道。 吕雉这样的‘贵妇人’,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齐聚百越之地的六国旧族。 便是一旁的扶苏,看向吕雉眼神也有些不善。 吕雉不敢怠慢,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块包裹着几颗珍珠的绢帕,恭谨道:“此乃河西国主、镇国候、右丞相秦墨之物,民女乃与君侯一道流落至此……” 王贲和扶苏齐齐打个冷颤,继而眼眸骤然瞪圆,不约而同的急声喝道:“秦相在何处?!” 这时,一位骑着神骏白马的美艳少女也从后蹿出,急迫从吕雉手中接过绢帕珍珠,喜极而泣道:“是君子,是君子呢……这绢帕乃是仆赠与君子……” 所谓的美艳少女,正是虞姬无疑! 吕雉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呢喃,心中已然明白是找到正主了,便赶忙道:“君侯率领越人诸部,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此时正领千余诸部青壮,与番禺太子的平叛大军作战,还请速速派兵救援!” 这话,猛一听有些莫名其妙,毕竟秦墨是被六国旧族,俘虏到这南越之地。 纵然是向六国旧族屈服为其所用,也应该是率领六国军队,与百越各国各族交战。 怎又率领越人诸部,造起了越人小王的反? 但此时此刻,扶苏和王贲以及虞姬,却是没功夫细究其中关联,只是急问道:“番禺太子所率之平叛军,有多少人马?” “三百番禺甲士,另有五千越人诸部联军。” “……” 三人顿时变颜变色。 五倍之敌,胜负难料,凶多吉少啊! 王贲立即兜转马头,向身后军阵呼喝道:“章邯,领本部五千骑军,速与本候前去接应秦相。” “赵佗,领本部五千步卒,紧随其后策应。” “喏~!” 两位将军悍然领命。 王贲转而看向吕雉,问道:“可知战场在何处?前头引路!” 吕雉指向被军卒看押的宝珠族巫长:“这位长者更熟悉路径,也会说雅言。” 王贲立即一挥手,让亲兵将宝珠族巫长提出:“烦请指路,敢有欺诈,全族屠灭!” 宝珠族巫长此时已经搞清楚,这些铁甲凛然的军队是友非敌。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欺诈王贲,当下便与亲兵校尉同乘一匹战马,为大军指明道路。 上百亲兵充作先锋,迅速疾驰出发。 虞姬也骑上自己的白马,与先锋亲兵们同行。 “太子殿下不必同去,当领此妇人登船面见陛下,讲明此间之事。” 王贲嘱咐了扶苏一句,而后也不管扶苏答不答应,便与章邯率领五千骑军,在轰隆的马蹄声中离去。 赵佗率领五千楚南步卒,急行军紧随其后。 稍倾,海岸边只剩五百甲士,看押九族妇孺老弱。 扶苏满脸无奈,收回目光下了马,向吕雉揖手一礼道:“夫人随我乘小艇去拜见父皇吧。” 吕雉惶恐,赶忙墩身还礼道:“全凭太子吩咐。” 早有甲士准备好快艇,待两人登上去,便奋力划向海中抛锚停泊的舰群。 “登上御舰后,夫人不必慌张,父皇问甚,夫人答了即可,若不知,便说不知,父皇也不会怪罪。” 扶苏颇为和善的嘱咐道。 吕雉恭敬答应,但心里却明白,这位太子殿下,八成是把自己当成秦墨新纳的妾夫人了,所以才如此和善以待。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谁还不想过一把彻侯夫人的瘾头呢? …… 扶苏又嘱咐了她一番觐见皇帝的礼节,小艇迅速抵达御舰侧舷,两人顺着伸下来的踏板登上御舰。 有宫人侍女,上来为吕雉搜身,便是头上发钗,也不得佩戴。 稍后有侍者出来通传,让扶苏和吕雉入内觐见。 御舰的船舱,完全就是移动宫殿,不止嬴政和元嫚在,随驾百官也都在。 吕雉努力保持镇定,回忆着扶苏的嘱咐,向上首的嬴政施礼。 “免礼。” 嬴政浑厚的声音响起。 吕雉身躯一颤,努力站直身体,光洁额头上,已然布满汗水。 她这已经算好的了,想当初韩信第一次见嬴政,那是站都站不稳,险些一头栽进土里! “夫人可是姓……呕……姓吕?” 嬴政干呕着问道。 吕雉听到干呕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嬴政并没有想象中的威严。 反而是憔悴的厉害,国字脸苍白无比! 原来始皇帝也会晕船呢? 吕雉如此想着,心中惶恐倒是减轻不少,但旋即便似有所觉,转目迎上长公主元嫚的打量目光。 吕雉是极聪明的,脑子一转便已然明悟元嫚身份,赶忙又低下头回答嬴政道:“民女是姓吕,名雉,字娥姁。” 嬴政欢喜颔首:“是了,正是被逆贼掳走之女子……朕的爱卿如何了?怎只有你一人?” 这连续两问有些急切,语气中也带上了诘问之意。 吕雉有些惶恐,赶忙颤声答道:“君侯率领越人诸部族,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此时正率领千余越人部族青壮,与番禺国大军交战。” 她却是将先前回答王贲的话,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不等嬴政追问,便继续道:“番禺太子有三百甲士,五千余部族联军,兵力是君侯之五倍!” 呼啦—— 嬴政豁然起身,几乎带翻面前桌案,咆哮道:“怎又如此?怎又如此!堂堂一国之主,怎可如此不惜身?!” 元嫚赶忙随之起身,搀扶身形不稳的嬴政:“父皇息怒。” 百官也立即劝道:“陛下当爱惜自身,气大伤身啊。” 扶苏则道:“父皇不必忧心,通武侯已率军前去支援。”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嬴政顿时更怒,抓起案上瓷杯,便向他砸过去,怒道:“无用蠢材,再救不回秦卿,朕必不饶你与王贲!” 扶苏挨打都挨出经验了,麻利的闪身避开,揖手煞气腾腾道:“若秦相有伤损,儿臣定亲自领军,屠灭番禺国,杀他个鸡犬不留,再向父皇请罪……” 旁边吕雉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心惊之余却是满脑门的问号:【君侯怕不是始皇帝的私生子吧?】 【怎么感觉,比这位太子还要更得始皇帝宠爱?】 吕雉正在头脑风暴,嬴政突然下令道:“摆驾,朕要登岸,亲自率军去支援秦卿!” “喏。” 赵高揖手领命,迅速出去准备。 百官面面相觑无人敢劝。 毕竟,嬴政为了找秦墨,已然冒着遭遇海风的凶险,坐船来到这南方百越之地。 而且为了找寻秦墨踪迹,沿岸被屠灭拷掠的越人部族,没有一百也有一百二。 也真心没啥好劝谏的了! …… …… 与此同时,秦墨接到几个半大娃子的求救,已经在率兵回援的路上了。 千余越人战士心忧自家族众,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发足狂奔。 张良和诸剑客完全跟不上脚程,只得留下看押五千战俘,有霹雳弹在手,又有天兵天将的名头,双重威慑之下,倒也不虑战俘有异动。 “娃子,那些大船打得什么旗帜?” 秦墨一边奔跑,一边向旁边几个骑马领路的半大娃子,询问道。 “旗帜?” “呃……” 几个半大娃子,齐齐懵逼挠头。 好半晌,才有一个机灵点的,指着秦墨的将旗道:“与天神旗帜上的符号一样。” 秦墨扭头看向自己的将旗,疑惑片刻才醒悟过来,娃子所说的符号,乃是‘秦’字。 但这却让他更加疑惑。 番禺国也有姓秦的将领? 纵然有姓秦的将领,也不该用秦篆写在旗帜上啊? 从缴获的番禺太子旌旗来看,古越人有自己的文字体系! “擒住你们族众的军队,甲胄兵器可多?”秦墨继续问道。 “多!可多呢~!” “都穿着黑红色铁甲,骑着高大的马匹!” “我们骑的马,跟他们骑的马比,就像我们与天神比,显得又瘦又矮!” 半大娃子们面带恐惧,七嘴八舌向秦墨讲述。 秦墨眨了眨眼睛,奔跑的脚步渐渐停下。 所谓的黑红色铁甲,他可太熟悉了,那是秦宫禁卫贯穿的甲胄。 甲片未经抛光,故而为黑。 以红色绳线串联,故而呈现黑红色。 至于又高又大的战马,那就更是秦军无疑了! 因为,放眼整个百越之地,恐怕也找不出几匹高大战马,番禺太子骑的都是特么矮脚马,哪有高大战马给军卒去骑? “天神,怎不继续行军了?” 鲲见秦墨彻底停下不再奔跑,便疑惑问道。 此时随着秦墨停步,扛着将旗的越人战士,也停下了。 而随着将旗停下,心急如焚的千余战士,也只得满怀疑惑停下,行军队列陷入停滞。 秦墨洒然一笑,指着远处山路上,隐约可见的铁甲骑士道:“尔等不必担忧了,来的是秦军,是本尊的部下。” 鲲眯着眼睛瞧看,疑惑道:“也是天兵天将?” 秦墨又笑:“他们可比天兵天将厉害,天兵天将跟他们比,就是一群蹩脚货。” 这是实话,张良和诸剑客,如果遇上嬴政的禁卫,那绝对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鲲和千余战士,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屡次挫败他们挑战的天兵天将,怎么就成一群蹩脚货了? 山路尽头的铁甲骑士越来越近,马蹄铁踏在山路上,形成密集的铿锵之声。 这一行铁甲骑士约莫只有百人,可在疾驰中形成的威势,却比先前番禺太子的两百铁甲,更胜百倍千倍。 远远望之,便令人生出一种口干舌燥的心悸之感! 所幸有秦墨事先提醒,否则这千余越人新卒,或许会被吓溃散也说不定。 可就算如此,千余越人战士还是紧张的排练好军阵,做出迎敌的架势,似乎想从战阵中找寻安全感! “看!是巫长!” 鲲指着与亲兵同乘一马的巫长亲爹,惊呼道。 踏踏踏—— 百骑奔至近前,齐齐勒停战马,向秦墨揖手施礼:“拜见秦相!” 随着众骑士的施礼,千余越人战士总算是真正放下戒备。 秦墨揖手还礼:“诸君,怎会来此?” 为首的王贲亲兵百将,苦笑道:“秦相有所不知啊,再找不到您,我家通武侯便要被陛下摘了脑袋……” “君子~!” 一声娇呼在众骑士后面响起,接着便见骑着白马的虞姬排众而出,几乎是从马上飞扑下来奔向秦墨。 “哈,小妞晒黑了。” 秦墨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伸手将她抱起转了几圈,笑着打趣道。 百余骑士为尊者讳,齐齐避开目光,但天性烂漫的越人战士们,却是瞪大眼睛瞧看。 见虞姬艳丽娇俏,自是要与吕雉暗暗比较一番! 轰隆隆—— 这时,更加密集的马蹄声,从山路上传来,却是王贲与章邯,率领五千骑兵赶到了。 山林之中并不适合骑兵赶路,但王贲却传下军令,不惜一切代价急行军。 若有崴了马腿者,或撞树受伤者,便与后方赵佗部步卒汇合同行! 这次如果再不能救回秦墨,他的脑袋和这些禁卫的脑袋,一个也别想保住…… 所以,他们几乎是与前锋先后脚抵达! 第九十九章 嬴政:抽他!抽他!狠狠抽他! 王贲确认秦墨安然无恙的一霎那,老眼中险些落下泪水:“昊天上帝保佑,终于找着咧!” 秦墨笑着上前,搀扶他下马:“老将军辛苦。” 老王贲踉跄站稳,紧紧拉住秦墨双手唏嘘道:“秦相率性而为,倒是潇洒了,岂不知陛下险些把额逼死啊。” “额上辈子是造了甚孽,戎马一生挣了富贵,临死不及享受,却还要遭这份活罪……” 说着,却是四十五度角望天,似乎在强忍泪水。 秦墨心中感激,收回手郑重一礼,道:“想哭的时候倒立,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泪,就流不出来勒~!” “……” 老王贲懵逼眨眼,继而抬起脚便往他屁股上踹:“你娃跟谁学的这怪腔怪调……乃翁为找寻你,老命险些搭上……你个欠收拾的怂娃,还敢来调侃乃翁……” 秦墨闪身避开几脚,收起玩笑之色,郑重道:“老前辈的恩情,墨记下了!” 老王贲哼了一声,这才悻悻收脚作罢。 秦墨转而看向挤满山路的五千铁骑,看着他们饱经风吹日晒的面庞,惭愧揖手道:“诸君辛苦,墨承情多矣。” 章邯赶忙下马,慨然还礼道:“秦相不必如此,袍泽们都盼着您平安呢。” “如今能见您安然无恙,吾等袍泽心里也踏实了……脑袋,也算保住了!” 说着,却是如同老王贲一般,四十五度角望天强忍泪水。 稍近些的禁卫骑士们,见章邯如此没出息,竟也没嘲笑的意思,反而随之面有戚戚,又暗暗庆幸不已。 嬴政近些日子,那真是恐怖至极,宛如一头狂燥巨龙,随时会降下雷霆之怒,伴驾之众无不饱受精神肉体的双重摧残。 如今,秦墨终于找回来了! 诸人胸中之畅快解脱,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速速回禀太子殿下,秦相已安然找回。” “喏!” 章邯吩咐亲卫快马回去禀报喜讯,而后才又向秦墨道:“听闻秦相率千余越人青壮,正与番禺太子的五千大军交战。” “那番禺太子何在?末将率兵去擒了他,交予秦相发落!” 秦墨笑着指向身后军阵,但不等他开口,老王贲却接过话头,训斥道:“净说大话,番禺太子率军往山林里一钻,你这五千本部骑兵,便拿那五千番禺军没有半点法子。” “若敢入山林追赶,则必遭伏击大败!” “呃……” 章邯被训的张口结舌,讪讪闭嘴不再逞能。 老王贲看向秦墨身后的军阵,继续道:“吾观这千余越人青壮,战阵严整已颇得鸳鸯阵精锐,且甲衣为草绿色,极其适合山林作战。” “想必,秦相已生擒了那番禺太子?” 最后这句,是半带疑问的语气,向秦墨求证。 秦墨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解释道:“老前辈慧眼如炬,番禺太子被埋伏乱石砸死,五千番禺军也已被击溃,尽数生俘!” 王贲捋须颔首,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老前辈姿态,但心中却是暗暗苦笑。 一代新人换旧人,吾辈当真老矣! 以寡敌众,击溃五倍之敌,他大抵也能做到。 但似秦墨这般,从无到有拉起一支越人叛军,在这百越之地搅风搅雨,却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畴。 说白了,他自始至终都是武将。 而秦墨…… 皇帝若是不率众找来,或许这位大秦宰相,便要为大秦拿下百越之地了…… 老王贲心里腹诽,远远瞧见赵佗率领的楚南步卒,也将要赶到,便道:“秦相,别在此耽搁了,去见陛下吧。” 秦墨愣了愣,惊道:“陛下也来了?怎么来的?” “坐船。” “嘶~!” 秦墨倒吸一口凉气,道:“没人劝阻吗?” “大秦之战舰,造的活像城池,船体受风太大,只适合在内陆江河航行。” “但凡遇到凶猛海风,那是一吹便要倾覆的啊!” 老王贲苦笑:“可陛下一心找寻你,谁能劝住?” 秦墨哑口无言,心中又是感怀又是无奈。 稍后,秦墨与虞姬同乘白马,在五千铁骑的拥簇下,前往海岸面见嬴政。 千余越人青壮则会同赵佗率领的五千楚南步卒,回去接应张良等人,押解那五千部族俘虏! …… 秦墨还在赶路途中,回返报信的禁卫骑士,已然赶到海边,将安然找回秦墨的消息,禀报给刚刚上岸的嬴政。 “呼~!” 嬴政长出一口气,煞白的国字脸上露出欢喜道:“好,甚好。” “传朕诏令,此番随驾出海之军卒,皆赏爵一级,以酬劳苦!” “喏。” 赵高领命骑马而去,驰骋于登岸的军卒阵前,朗声宣布嬴政的赏赐诏令。 稍倾,万余军卒的兴奋欢呼声,响彻整个海岸:“拜谢陛下爵赏~!!!” 扶苏见嬴政心情大好,便趁机劝谏道:“父皇,既然秦相已经找回,便在此歇息等候吧。” 元嫚也笑吟吟道:“秦相若知父皇在此,必然赶来觐见,不必急于一时。” “善。” 嬴政从善如流的应允,便在侍者搬来的圈椅上落座。 他本就晕船,连续晕了数十日,此时突然上岸,更觉头重脚轻,确实撑不住了。 嬴政坐着喝了些热茶,总算缓过一口气,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吕雉身上。 先前,他心思全在秦墨,此时心神安定,才有心思认真打量吕雉,片刻后却是气愤道:“逆贼强掳妇人,妄为韩国旧族,不知礼义廉耻,朕定要将之千刀万剐!” 吕雉为之一愣,转而才明悟嬴政是什么意思,赶忙道:“陛下,张君等人强掳民女,并非出于霪邪之念。” “乃是彼时君侯被巨鳄所伤,需细心之人照料看顾,民女恰巧被张君等人遇见,因而才被强掳上船。” “民女在船上只照拂君侯,而君侯也仁善庇护民女,未受欺辱!” 事关自身名誉,她也顾不得紧张了,解释的很清楚。 “如此说来,那些逆贼倒也并非不知廉耻之辈。” 嬴政恍然颔首,但旋即却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的看了吕雉一眼:“秦卿,真是旧习难改啊……”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扶苏和元嫚秒懂,看向吕雉的眼神,或多或少也有些古怪了。 包括伴驾的文武百官,亦是露出男人都懂的微笑。 只有吕雉,那张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俏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造孽啊!” 嬴政轻轻嘀咕一声,试着问道:“往日在家时,与良人可否和睦?” 吕雉心知自己又被认成已婚妇人了,讪然答道:“民女未有……呃~!”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话头。 因为她猛然想起,张良曾跟秦墨说过的一句话,素闻君侯爱熟妇巴拉巴拉,当时她还被吓得不行。 放在此时仔细一品,便一切都明白了。 也怪不得皇帝和大臣们,皆这般表情古怪! 吕雉闹了个大红脸,有心想解释一番,可鬼使神差的,竟只说出一句:“民女未有良人,往日仍与父母同住。” “唔,甚好。” 嬴政含笑点头,看了身旁元嫚一眼。 你娃真是命苦啊,谒者虞就够难缠了,现在又来了个更强劲的对手! 元嫚此时心里也苦啊,这位不止比她更熟,而且一看面相,就是个难缠的家伙。 吕雉察觉到了元嫚的目光,却只是端庄回以微笑,并无任何敌意。 因为,她现在认定了秦墨,乃是始皇帝的私生子。 理所当然的,她也把秦墨口中的长公主,理解成了秦墨的妹子。 为什么要对未来小姑子有敌意呢? “你与秦卿在此领导越人诸部反抗番禺王,那些逆贼何在?” 嬴政突然好奇问道。 吕雉不敢隐瞒,如实答道:“皆在君侯麾下效力。” 嬴政顿时皱起浓眉:“朕是越听越迷惑,逆贼怎会效力与秦卿?” 吕雉解释道:“张君等人,敬佩君侯,本也不欲加害,后来……后来民女……” 嬴政见她吞吞吐吐顿时不悦,肃然道:“后来怎样?说!” 吕雉心知隐瞒不住,自己不说,秦墨也会说,只得讪然道:“后来,民女在船上的饭食里,下了钩吻之毒,虽剂量轻毒不死人,却让一船人失去战力,反被君侯所擒。” 嬴政与扶苏听得面面相觑,暗暗心惊于这看似端庄的女子,竟有如此城府手段。 元嫚更是听得心肝发颤,这女子何止是难缠,简直是难缠啊。 伴驾百官亦暗暗咧嘴,下意识离吕雉远了一些,就差来一句最毒妇人心了! 吕雉:“……” 吕雉见诸人看自己的眼神异样,立即又继续往下说,试图分散诸人的注意力。 “再后来,其中一人不敢束手就擒,便凿漏了船身想要玉石俱焚,但君侯不欲杀他们,想方设法让漏船在此地靠岸。” “上岸后,君侯遇到了沿海越人部族,那些越人见君侯一身银甲神射无双,皆惊为天神。” “君侯了解越人诸部的生存状况后,想率领越人反抗番禺王的苛暴统治,遂留下张君等人任用,装作天兵天将……” 吕雉事无巨细,讲秦墨登岸后发生的事,一一讲给诸人听。 嬴政与一双儿女,以及伴驾百官,皆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听到秦墨,假借天神法令之名,实则以秦法约束越人青壮,架空九族巫长时,更是齐齐大笑出声。 他们已然明白,秦墨打的什么主意。 完全是复刻当初在塞外的套路,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是假,借用越人部族之力,将百越纳入大秦版图才是真! “哈哈哈,好个秦卿啊。” “朕若再不找来,他怕是凭一己之力,便要为大秦拿下百越之地咧!” 嬴政大笑着,忍不住击掌赞叹。 但笑罢之后,他却越发急切的想要见到秦墨,不由再次烦躁起来,向随驾百官道:“尔等去替朕催一催。” “喏。” 百官见皇帝又开始发脾气,赶忙齐声应了,骑上马去迎接秦墨。 …… 百官离了海岸,没在山路上行出多远,便看到了五千禁卫骑士拥簇中的秦墨。 “秦相,额滴秦相啊~!” 百官看到秦墨的一霎那,顿时情绪失控了,飞驰上去围着秦墨泪如泉涌。 便是暗里恨不得秦墨尸骨无存的李廷尉,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很轻松很亲切,恨不得抱着秦墨亲一口。 该说不说的,这些文武百官,其实跟王贲和章邯以及军卒们一样,都无比想要找回秦墨。 甚至,他们比王贲等人更想要找回秦墨。 毕竟王贲等人不用直面嬴政,而他们却要每日与嬴政处理政务。 没有秦墨这位宰相做缓冲,直面嬴政的滋味,实在太特么不好受。 尤其是近些时日的嬴政,简直就不是人能相处的! 秦墨抱着虞姬,在马上左支右拙,防止诸人把鼻涕眼泪往他们身上抹,哭笑不得道:“诸君,想哭的时候倒立,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泪,就流不出来勒~!” 百官:“……” 百官被这他这无厘头话语搞蒙了,愣愣停止哀嚎。 秦墨趁机道:“诸君,前头领路吧,本相还是先拜见陛下为好。” 百官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马蹄踏踏在前领路,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秦相回来了,缓冲就有了! 秦相回来了,嬴政就不烦躁了! 秦相回来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秦相回来了,额们就特么太平了…… …… 秦墨在百官和五千禁卫的拥簇下来到海岸,下了马步行至嬴政近前,揖手道:“臣,秦墨,拜见陛下!” 嬴政板着脸,半晌不发一言,只是微眯着丹凤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秦墨,一遍又一遍。 良久,嬴政突然看向身旁的一双儿女,咬牙指着秦墨道:“给额抽他!” “啊……” “这……” 扶苏和元嫚满脸懵逼。 嬴政丹凤眼一瞪,厉喝道:“每人给额抽他十鞭子,让他长长记性!” 兄妹被吓打了个激灵,只得从侍者手中接过鞭子,讪讪走向还保持行礼姿势的秦墨。 “抽~!” 嬴政再次厉喝。 兄妹俩身躯一颤,只得举起鞭子,抽在秦墨铠甲上。 这显然是形式性的惩戒,毕竟鞭子打在铠甲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痛感。 啪—— 嘭—— 兄妹俩一鞭又一鞭打下,力气不等打出的声音也不一样,直到元嫚也不知是不是手抖,一鞭打错了地方,直接抽在秦墨高高撅起的屁股上。 屁股撅起,甲裙跟着也撅起,所以屁股没有防护,是抽在了肉上! 秦墨疼的五官扭曲,扭头看向元嫚,却正好对上元嫚充满快意的眼神。 啪—— 又是一鞭子,抽在屁股上,秦墨疼的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毒妇~!” 第一百章 屁股还疼吗? 元嫚这摆明了就是挟私报复,自从秦墨失踪后,她与虞姬心忧如焚,近些时日更几近绝望。 可秦墨呢? 居然在外面找个了小的……不,是老的,妥妥的熟妇! 而且脱困了也不回去,竟在这蛮荒百越之地,装什么神仙眷侣逍遥。 她若不结实的打上几鞭子,趁机出一口胸中恶气,就不是那敢背着嬴政踹胡亥屁股的长公主了! 嬴政早已发现异常,但看着五官扭曲的秦墨,却是颔首捋须,似乎很满意。 怂娃该打! 身为行刑者之一的扶苏,更是难得的不厚道了一回,装作体力不支道:“为兄连日奔波,甚是体虚乏力,吾妹可代为执行剩下五鞭。” 秦墨瞪眼:“嗯?” 啪—— 秦墨再次瞪眼:“嗯?!!”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打在屁股上,秦墨俨然是找回前世童年,被老母亲竹笋炒肉支配的恐惧。 啪—— 元嫚打完最后一鞭子,俏脸微红香腮冒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嬴政也满意了,向保持行礼姿势的秦墨,问道:“可知朕因何惩罚于卿?” 秦墨肃然道:“臣知晓!” 嬴政再问道:“下次可还敢莽撞?” 秦墨脱口而出道:“下次一定!” 嬴政丹凤眼骤然瞪圆:“嗯???” 秦墨立即改口道:“下次一定……不为!” 嬴政暗暗摇头叹息,他太了解秦墨秉性了,有些事不用说,秦墨也会改正加勉。 但有些事,说一百遍一千遍,事到临头多半还是率性而为! “别撅着了,免礼吧。” 嬴政摆手让秦墨收了礼数,又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朕闻爱卿与番禺古国太子交战,胜负如何?” “臣制了些霹雳弹使用,又于狭窄山谷设下埋伏,乱石砸死番禺太子,生俘番禺军大部,无一人走脱。”秦墨言简意赅道。 嬴政赞赏颔首,捋须向随驾百官笑道:“果然如此,咱们若不找来,秦卿怕是真要拿下百越之地咧!” 百官心中腹诽,果然个锤子啊果然。 先前也不知是谁,一听秦相率千余越人青壮,对战番禺太子五倍之敌,便又惊又怒的要掀桌子,嚷嚷着亲自率军支援…… 但眼看嬴政露出笑颜,百官心中腹诽之余,却也彻底踏实了:【能抚慰始皇帝者,还得是秦相啊!】 “秦相不愧为华夏第一勇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百官非常配合的为秦墨送上彩虹屁,秦墨则谦逊连道不敢当。 嬴政心情大好,加之上岸许久,身体也渐渐适应,便道:“在这岸边设下丰盛筵席,为爱卿接风洗尘,另赐酒食犒赏全军!” “喏。” 赵高兴冲冲领命,赶忙去张罗。 …… 嬴政近些日晕船,那是吃一口吐两口,如今难得有胃口食欲,火头军好悬高兴坏了,专门派人向秦墨请教,海鲜烹制之法。 然后,麻溜的和面剁馅,包了虾饺主食,以羊骨汤熬煮,端上筵席先给诸人饱腹! “始皇帝当面,长者们要注意吃相啊。” 秦墨看着身旁九位狼吞虎咽的巫长,压低声音提醒道。 九位巫长讪然点头:“谨遵天神法令。” 说完,吃虾饺的速度,那是半点也不肯放缓。 秦墨无语摇头,他这些时日,虽也调教了一些越人少年兵,为施行军管的九族烹制饭食。 但终究缺少佐料,也缺少那份细致,断不如禁卫火头军烹制的美味! “爱卿这般装扮,当真太过耀眼,也不怪越人诸部,尊奉爱卿为天神。” 嬴政似乎听到了九位巫长对秦墨的称呼,一边吃着开胃的酸汤虾饺,一边感叹道。 秦墨赧然揖手:“臣稍后为陛下制一副玄鸟金龙甲,介时臣为天神,陛下便为天帝,使越人诸部尊奉!” 嬴政愕然眨了眨丹凤眼,看着秦墨身上的骚包银甲迟疑道:“合适吗?” “合适!” 秦墨肃然点头:“这般有利于大秦收服百越之地,统治数百万古越之众,待日后再使之摒弃神化。” “既如此……那玄鸟金龙甲,当制华丽一些。” 嬴政颇有些羞耻的提了一嘴,转而岔开话题道:“想必爱卿已有平灭番禺古国之策,可需朕这两万随驾大军参战?” “不需用,也不能用!” 秦墨斩钉截铁的摇头拒绝道。 嬴政哑然,不需用可以理解,秦墨有必胜自信,但不能用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爱卿此言怎解?” 秦墨揖手道:“臣以天神之名统率越人诸部,反抗番禺王苛暴统治,说到底乃是番禺古国之内战。” “若是邀请外军加入参战,哪怕是相邻缚娄古国的军队,也会引起番禺诸部同仇敌忾之心!” 嬴政恍然颔首:“唔,有理……那爱卿日后当如何行事?” 秦墨稍稍组织措辞,便答道:“挟大胜之威,收降五千番禺部族军,使之所属部族一道举事,打造兵甲操练青壮。” “然后……然后,修整水利,开荒种地!” 嬴政和扶苏元嫚,以及侧耳倾听的百官,被这神转折弄得满脸懵逼:“???” 便是老王贲也错愕道:“难道不是直捣番禺王城,乘胜灭其社稷宗庙?” 扶苏和屠睢任嚣等将领,亦跟着道:“若不乘胜灭之,待番禺王重新召集军队,发兵来攻打,便又是一番恶战啊!” 文官们尽皆颔首,认同诸武将之言。 唯有嬴政,先是点头,转而却又摇头,似乎有所明悟。 纵观秦墨以往战绩,除了前次征伐塞外诸胡,狂飙突进杀死杀伤牧民无数。 余者攻伐六国期间,自升任校尉独领一军后,便是最大限度的攻治结合,务求攻占之地,以最快速度恢复生产,使百姓归心服从秦治。 这也是嬴政频频提拔重用秦墨的最大原因! 而百越之地,也是统一战争的一部分,秦墨选择稳扎稳打,倒也在情理之中! “诸君,百越之民不比塞外异族,早晚必为大秦之子民。” “若一味征战,以越人诸部吃了今天没明天的微薄家底,纵然能推翻番禺王统治,战后也要饿死大半,吾不愿为也!” 秦墨这番回答,却是与嬴政的猜想一般无二。 “此外,诸君有所不知,六国旧族纷纷在百越之地复辟,越人诸王频频与之交战,却败多胜少。” “越人诸王损兵折将之下,疯狂压榨治下部族,不但抽调大量部族青壮,将之送上战场枉死,更不顾妇孺老弱死活,近乎抢掠一般收取赋税。” “因而,诸部族早已不满诸王之统治。” “大秦只需派出官吏,以救世主的姿态,将现有部族治理好,让他们丰衣足食,有恒产者有恒心,余下之部族不需去召集威逼,便要起心动念。” “番禺王若敢抽调部族青壮来平叛,那便是自投罗网,定叫他尝尝诸部阵前倒戈,自食恶果的滋味!” 秦墨将心中大略和盘托出。 这却是嬴政不曾设想的道路,丹凤眼越听越亮,嘿然道:“如此,我大秦当可顺水推舟,将番禺古国领土纳入版图!” 扶苏和一众武将,亦随之道:“当可如法炮制相邻缚娄古国!” 而文官就更兴奋了,尤其是信奉儒家学说的文官,无不击掌赞叹。 “秦相此略,真乃顺天应民!” “以有道伐无道,实为大善大仁!” “越人尊奉秦相为天神,不亏也……” 秦墨被这一通彩虹屁拍的畅快,恰好此时酒菜上席,便端起酒樽道:“陛下,殿下,诸君,饮胜!” “饮胜!!!” 嬴政和扶苏以及百官,齐齐端起酒樽满饮。 “吾等越人族众,若能丰衣足食,愿永归大秦统治,只求善待。” 九位巫长有样学样,随之端起酒樽仰头猛灌,继而五官瞬间缩成一团。 秦墨幽幽道:“想吐就吐吧。” 噗噗噗—— 九位巫长如蒙大赦,齐齐将喝进嘴里的蒸馏酒喷出,下手抓了面前菜肴便往嘴里塞,平复那抓心挠肝的呛辣。 喝惯了发酵米酒的他们,实在受不住蒸馏酒的摧残,哪怕是窖藏过的柔和御酒! “哈哈哈……” 宴上诸人见此,无不哈哈大笑,便是忙碌上菜的火头军,也是笑的盘子都端不稳了。 待欢乐气氛稍减,嬴政突然再次向秦墨道:“爱卿,若归顺之越人部族,被六国复辟军攻打,又该如何处之?朕听闻那项家叔侄,可是难缠的很呢!” 秦墨愣了愣,旋即却是笑道:“陛下别钻牛角尖啊,六国旧族若敢招惹归顺之部族,大秦正可派出天兵天将助战,介时想必也没有越人会反感援兵。” “并且,可加深越人对我大秦统治之依赖,也可让我秦军顺理成章入主百越之地。” 嬴政仰头猛灌一口酒:“甚善!” 而后看向扶苏和百官道:“诸卿也集思广益,为秦卿拾遗补缺,随时可上书于朕,若言之有物,则赏。” 他这是深知秦墨习性,主动让群臣为之分担。 “喏!” 扶苏与百官揖手。 …… …… 一场宴饮至深夜才算结束,大军早已在岸边扎下营盘,嬴政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 秦墨喝了不少,查看一番押解回来的五千部族俘虏,便去找自己的帐篷歇息。 “君侯,吾等是否回宝珠寨驻扎?”张良拉住醉醺醺的秦墨,压低声音问道。 秦墨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怕个甚?今夜先安心在此住下吧,莫胡乱走动即可。” “但是……” “没有但是,陛下已知你们在我麾下效力,却一直并未问起,这便是默认了,有事明日再说。” 秦墨摆摆手,摇摇晃晃离去,留下满脸无奈的张良。 显然,秦墨是不打算放张良这逆贼离开了,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 宰相的帐篷跟皇帝的御帐紧挨着,倒也非常好找,早在帐中等候的虞姬和吕雉,见秦墨酒气熏天的回来,赶忙服侍他脱下铠甲。 帐中不止有虞姬和吕雉,公孙业和孙子孙女,包括那头小犀牛也在。 “主君之恩,公孙氏永世难以偿还矣!” 公孙业领着孙子孙女,向秦墨行大礼参拜,泣声道。 秦墨伸手将他搀扶住:“说这些便见外了……倒是这俩娃子,接连经历变故,没吓着吧?” 公孙业抹去浑浊老眼中的泪水,回道:“尚且懵懂,哪里懂得许多,转头便又没心没肺玩耍啦。” 秦墨揉了揉俩娃子的脑瓜:“如此甚好,省的小小年纪落下心病。” “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说,先早些歇息吧。” “喏!” 公孙业揖手领着两个娃子退出大帐,去旁边的小帐篷歇息。 秦墨晕晕乎乎,任由两女给自己脱衣服,被扒光后也踏踏实实钻进被窝里,这就要睡觉了。 虞姬和吕雉在旁面面相觑,气氛莫名的尴尬。 两女从给秦墨脱衣服上,已经看出对方,都跟秦墨关系非浅。 毕竟,但凡关系浅了,也不可能坦然自若,把秦墨的大裤衩都给扒了! 不过关系深归关系深,两女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虞姬跟秦墨,是真正的不分彼此,两人虽非夫妻,却胜似夫妻,乃至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而吕雉却是不同,她也就当初照顾脑震荡的秦墨时,一切都习惯了,因而才能泰然自若。 自从秦墨身体好些,她跟秦墨便再无逾越之处。 至于今天为何主动逾越,大抵也是做给虞姬看的意思! “仆去为君子打些热水洗洗再睡。” “我去给君子泡壶热茶省的口渴。” 两女尴尬半晌,竟是同时开口说话了。 然后,更尴尬了! 秦墨已经进入半睡状态,也没发现两女的尴尬,挥手道:“快去快回,我是困得不行啦。” 两女对视一眼,一起出了帐篷去忙活。 随着她们离开,帐篷里陷入安静,但没过片刻,便又有轻盈的女子脚步声。 秦墨还以为其中一人回来了,迷糊着正想开口说话,一只玉手却伸进了被窝:“屁股还疼吗?” 秦墨打了个激灵,猛然翻身坐起:“你咋来了?别胡闹啊,她们俩马上就回来了!” 第101章 妈耶,上层贵族圈子也太特么乱了! “胡闹?我就不能来关心你么!” 元嫚美眸含嗔,玉手狠狠拧了一把。 秦墨好悬没疼的蹦起来,赶忙将她魔爪从被窝里拽出去,哭笑不得道:“你这关心方式甚是另类,想让我伤上加伤怎滴?” 元嫚自知理亏,也不再磨害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玉瓶,倒出些油膏在手心里揉匀,再次伸进被窝里,给他揉按伤处。 倒是难得的温柔! 秦墨屁股上的鞭伤,其实并不严重。 毕竟元嫚力气有限,打的时候也不会像军法官那般,照死了下狠手。 若当真严重,他怎能安稳参加后续宴饮? “对了,我得了几颗珍珠,甚是圆润璀璨,回头制成耳饰赠你。” 秦墨安稳趴着,享受大秦长公主的揉按,油膏抹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倒也受用。 元嫚愣了愣,抿着红唇轻轻应声:“嗯。” 秦墨能在身处险境时,还惦记着她,也算不枉她牵肠挂肚一场。 “往后切莫再以身犯险了,多为谒者虞想想!” “你可知,这些日子寻得不你,最心忧如焚的不是父皇,也不是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而是谒者虞。” “她得知你被逆贼掳到海上,一个人便出了海来寻你,是公孙业求告父皇,才派艨艟战舰拦住她……” 元嫚幽幽说着,秦墨静静听着。 这确实是虞姬能干出的事儿,小妞虽爱慕虚荣,整个一拜金女做派,但心中却有着不可言喻的刚强! “你呢?” 秦墨突然开口询问,道:“别只说那小妞,你呢?” 元嫚被问住了,默然片刻才恍惚道:“我……我实不想再背负家国之责,彼时真是心如死灰。” 秦墨一惊:“你不会想为我殉情吧?” 元嫚顿时翻白眼,轻轻揉按的玉手,再次变成掐拧:“你可真是自恋,额堂堂大秦长公主,离了你不能活怎滴?” “若当真找不回你,我大不了奏请父皇,此生守看皇陵,也可寻个清静!” 秦墨呲牙咧嘴,再次将她手拽开道:“撒手……怪不得你上杆子勾搭我……原来拿我当成你逃脱责任的工具人……” 元嫚嘿然:“你不也乐在其中么?让我看看揉了半天,你是否起了歪心思!” 说着,便去掀秦墨的被褥,俨然又是当初那副浪荡之态。 秦墨耳力超群,隐隐听到帐篷外面,有轻盈的女子脚步声响起,便道:“别闹,她们俩回来了。” 可元嫚却是不信,继续得寸进尺道:“帐外有我侍从守着,谁也进不来……快让我康康,不许躲……” 呼啦—— 帐帘掀开,吕雉端着茶壶迈步而入,但等看清帐篷内的荒唐,不禁美眸瞪圆,红唇也张大,直接陷入呆滞。 元嫚大囧,赶忙缩回伸进被褥里的魔爪。 她虽经常逗弄秦墨,两人暗地里玩花活,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抓个现行。 长公主的颜面,实在有些挂不住! “嗯,我先告辞了。” 元嫚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忙不迭逃出帐篷。 吕雉蓦然回神,看了看坦然自若的秦墨,又看了看羞遁而走的元嫚,结巴道:“君子……长公主……你……你们不是……” 秦墨盖好被褥,随口道:“别瞎打听,就当没看见,尤其不要告诉虞姬!” 吕雉张口结舌,只觉三观碎了一地,整个人都不好了。 毕竟,她可是认定了秦墨是始皇帝的私生子,而元嫚与秦墨是兄妹呢,最起码也是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刚才那荒唐一幕,简直……妈耶,上层贵族圈子也太特么乱了! …… 与此同时,逃出帐篷的元嫚,正好遇到提着一桶热水回来的虞姬,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长公主,是来见君子吗?怎这般快就走了!”虞姬疑惑道。 元嫚做贼心虚啊,看到她就更心虚了,强自镇定道:“秦相已然睡下,我改日再拜访。” 虞姬不疑有他:“唔,那便恭送长公主。” 元嫚在恭送声中快步而去,走出一段距离后,终于遇见了自己的侍从仆妇,羞怒道:“你跑哪去了?” 仆妇讪然:“仆肠胃弱,克化不了鱼鲜,方才腹中难受,去如厕了。” 元嫚无奈,也不好责罚她,想到方才的被抓现行的场面,窘迫羞恼之余,却是……莫名的打了个激灵……似乎被人发现……比偷偷摸摸更有罪恶感…… …… …… 次日,清晨。 秦墨早早起床,一番洗漱后,向魂不守舍的吕雉道:“你去通知张良等人,让他们和九族部众,以及五千战俘,都做好准备。” “晚些,陛下会召见或巡视他们。” “啊?哦哦,知道了!” 吕雉愣愣点头,起身逃也似的出了帐篷。 虞姬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帐外,奇怪道:“君子,她怎么了?自昨夜泡茶回来,便这般古里古怪的?” “看到了不该看的。”秦墨随口道。 虞姬恍然点头,她大抵以为,秦墨口中的不该看的,是吕雉昨夜撞鬼了,便道:“仆还以为,她是怕仆不接纳她?” 秦墨愣了愣:“你接纳她做甚?赶紧将她送回家,让之与家人团聚才是正理!” 虞姬桃花眸微眯,撇着红唇道:“君子最爱熟妇,难道不曾受用过这妇人?” 秦墨:“……” 秦墨很忧伤,无奈道:“连你也信那些流言蜚语吗?我爱不爱熟妇,你难道不知?” “再说,这位吕小娘只是长相成熟,其实也就比你大三岁,更不是什么已婚妇人,莫要诋毁人家女子的清誉!” 虞姬听得愕然,半晌才又幽幽道:“纵然不是熟妇,她也无甚清誉了,君子受人贴身服侍,难道还想送走了之?” 话糙理不糙,秦墨哑口无言。 确实不能不管,朝夕相处共患难的贴心人,咋说也不能便宜刘季那个老氓流…… “那便不送回,先给其家中送个信报平安,正好越人诸部信服她,我还需仰仗。” 秦墨很霸气的一句决定了吕雉未来命运,然后起身道:“我去面见陛下,你再睡会吧。” 说罢,起身出了帐篷。 公孙业和孙子孙女已经起床,正在给小犀牛喂食。 俩娃子见秦墨出来,便扑上来缠着他玩,一左一右抱着腿不撒手。 孩童虽懵懂,但也最是有灵,知道跟谁亲。 秦墨拦住要呵斥的公孙业,一手一个将俩娃子抱起,走向毗邻的皇帝御帐。 小犀牛眼看俩小主人被抱走,也顾不得吃食了,哞哞叫着慢跑跟上。 …… 御帐中,嬴政早已经起床,正和扶苏一起,吃着早食批阅竹简。 父子俩勤奋的模样,能让某人汗颜死! 当然,某人并不知汗颜为何物! “爱卿来了,可吃早食了?” “未食。” “那便同食!” 嬴政向旁边指了指。 赵高立即在那处布置案几,盛了两腕鱼粥和一些开胃小菜。 秦墨道谢,抱着俩娃子坐下,自己吃一碗,俩娃子吃一碗,小犀牛干看着…… “陛下,稍后臣会同军中匠人打制玄鸟金龙甲,陛下穿上在越人诸部前露一面,当可确立天帝之名。” 秦墨边吃边道:“但不知,陛下接下来作何打算?” 这确实是个问题,嬴政出海是为了寻找他,如今已然找到,该考虑是否回归秦地了。 嬴政收起竹简,沉吟向身旁侍立的赵高问道:“附近可有河道通往楚地?” 御驾离开关中之前,朝廷已经在为南征百越做准备。 百越之地的山川地理,更早在平灭六国之后,嬴政已然派遣商旅间谍,摸的清清楚楚制成舆图。 赵高赶忙找出一副超大绢布舆图展开观看,半晌答道:“回陛下,北方五十里处有河道通往楚地。” “只是,这舆图上无法看出河道窄宽深浅,臣实不知能否容纳御舰通过,还需派兵探查一番。” 嬴政摆手:“不需容纳御舰通过,能容小型战舰通过便可。” “朕要在此坐镇,命小型战舰往来沟通内外,将急需处置之事务送来此地!” “喏。” 赵高揖手领命,将舆图收起放好,出帐篷去传诏令。 秦墨见嬴政心意已决,也懒得劝说什么,毕竟有嬴政亲自坐镇,是利于接下来行事的。 “陛下检阅越人之后,臣会带领他们迁进内陆,陛下则可率大军,移驻附近山中为策应。” “最好,让军卒开垦田亩,种植番薯粮米,实现自给自足。” “至于海上那些艨艟巨舰,可寻一处避风港建造船坞,在从楚地运来船匠,将之尽数改造一番,适宜海上航行为佳。” 秦墨提议道。 嬴政颔首:“爱卿思虑周全,便照此办理。” 他说着顿了顿,又不放心道:“太子与卿一道行事,片刻不得分离。” 显然,他这是不放心秦墨,怕他在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派扶苏看住他。 而且也有利于培养两人的君臣默契。 秦墨与扶苏也算老搭档了,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两人齐齐揖手领命:“喏!” …… 稍后,秦墨和俩娃子蹭一顿早食,从御帐出来,扶苏也顶盔贯甲牵着小犀牛,与三人同行。 四人一牛直奔随军匠人处。 大军出行,铠甲兵器,包括马蹄铁什么的,都需要时常修理,军中是少不了匠人的,比军医还重要。 “有没有现成的铠甲?” 秦墨来到叮叮当当的匠人营地,找到少府佐官直奔主题问道。 少府佐官见是秦墨与扶苏亲至,自是诚惶诚恐,立即答道:“有!” “那便有劳佐官,召集全部匠人,拆解甲片重新制磨一番,照着我身上这幅铠甲改造。” “另外,甲片全部鎏金,做好之后,再以错银镂空法,在铠甲上做出玄鸟团龙图案。” “图样我现在就画,你们现在便改制甲片!” 秦墨一边嘱咐那少府佐官,一边从燃烧的火炉旁捡起一块木炭,直接开始在绢帕上涂画。 他的画技,其实上不得台面,完全是小时候,上课无聊画小人的水平,画出来的东西,多多少少带点萌系卡通的意思…… 不过,也足够了! 这时代的图案,都是古拙质朴为美,偶尔来点卡通萌系的,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视觉冲击。 秦墨先画了玄鸟团纹,然后又画了金龙团纹,最后画了两幅铠甲效果图,一正面一反面。 “照此制作,有难度吗?” 秦墨把绢布图样递给身旁等待的少府佐官,问道。 少府佐官仔细看了片刻,黑木炭画出的图样,自然是一片黑色。 不过,看着效果图已经不难想象出铠甲成品的效果了! “集合全部匠人之力,倒也不是难事,下午时分应当能制作出来。”少府佐官言之凿凿道。 秦墨毫不吝啬的画大饼道:“那就开干,陛下若穿着欢喜,少不了尔等封赏。” “喏!” 少府佐官揖手领命,屁颠颠而去。 扶苏在旁边看的眼热,压低声音道:“秦相,能否为我也造一副,不要父皇那般的华丽,似秦相这般的亮银甲便可。” “日后,我与秦相一道行事,统领那些越人部族,也好得到他们的尊奉!” 秦墨莞尔,看了看他身上的秦军制式将领铠甲,笑道:“是这个道理,待为陛下制造好金甲,便让匠人们拆几套铠甲,将甲片磨制改造一番,为太子也造一副银甲。” 扶苏心满意足,揖手道谢。 说实在的,秦墨这一身骚包的银甲,他在关中时便惦记多时了。 只是他性情不喜铺张,故而未让匠人打制,现在能趁机捞上一副,总算是圆了梦! …… …… 上百名大秦匠人齐心合力,而且是以流水作业法做事,速度是非常恐怖的。 一套宋明样式的团纹金甲,以肉眼的速度,迅速改制成形! 最后成品制出,甚至没有到下午,中午便好了。 四人抱着金甲,回到御帐,找到和百官批阅竹简的嬴政,让他立即试穿,不合适再改。 秦墨和扶苏亲自为嬴政穿甲,勒紧束甲丝绦道:“去帐外阳光下,金甲才更耀眼。” 嬴政有些羞耻,又有些兴奋,在百官的拥簇下,出帐试看效果。 第一百零二章确实是秦风!当为大秦之国韵! 金甲确实比银甲更有看头,古今中外皆推崇黄金,也并非没有道理。 黄金之色,璀璨不失雍容,华丽不失庄重,会让人联想到太阳,可催生万物,亦可烈炽众生。 故而追根溯源,黄金崇拜与太阳崇拜,通常密不可分! 至于白银之色,璀璨华丽有余,雍容庄重不足,终究浅薄稍逊一筹…… 换句话说,就是骚包过了头,没啥审美情趣! 所以,当嬴政穿着鎏金团纹甲,与身穿银甲的秦墨,一起站在阳光下,不说高下立判,也是高下立判了。 百官和周边禁卫看的眼神发直,一时尽是咂嘴赞叹之声。 尤其是后世风格的龙凤团纹,更让文武百官和禁卫们开了眼界。 看惯了古拙简朴风,猛一看细腻写实风,着实具有相当直观的视觉冲击力。 而且该说不说的,秦墨画的卡通萌系团纹,大抵是被少府佐官和匠人们暗中鄙夷了。 毕竟是给皇帝穿的铠甲,纹样萌头萌脑属实掉价,所以成品的错银龙凤团纹,细腻写实之余,并不缺雄浑厚重。 老祖宗们的审美逼格,再次碾压秦墨这位体制教育下的非主流残次品! “嘿呀,美滴狠,美滴狠呐……” 嬴政看着超大铜镜中的自己,亦是连连赞叹不已。 他照着铜镜臭美好半晌,才意犹未尽的看向秦墨,道:“爱卿可安排妥善,朕这便巡视越人族众?” 秦墨揖手道:“晨时便已让尔等准备,想来早等候多时。” “不过,既然要显一显陛下之天威……臣突然想到,前些日与咸阳女官们,新谱了一首雅乐,或可将排场再做足一些!” 他口中的咸阳女官,自然是虞姬那些好姐妹。 嬴政微微愣神后也恍然想起,秦墨随驾出咸阳之前,曾与那些不正经的女官们厮混多日,他为此还训斥了秦墨一番。 而且这事儿,不止嬴政知道,文武百官后来也知道了! “秦相莫要胡闹,彼辈虽得封赏官身,却终究出身娼闾,所谱之乐怎能用于陛下?” 御史大夫冯劫赶忙出来阻拦道。 其余百官虽未出言,但皱眉摇头的姿态,已然表明一切。 便是嬴政,也哭笑不得,摆手道:“君王之威德,在于兵与治,余者不过衬托,有这金甲已是奢侈,爱卿不必讲究过多。” 秦墨揖手道:“陛下不可急于求成,且与诸君处置政务,臣准备妥善,再来通知陛下。” 说罢,从还在摇头的百官中间挤出一条路,径直去了不远处的自己帐篷。 扶苏领着俩娃子和小犀牛,赶忙跟上去。 嬴政与百官面面相觑,无奈回了御帐,继续去处理政务。 …… …… 下午时分,夕阳西斜。 秦墨与扶苏终于回到御帐面见嬴政:“陛下,万事俱备,可去巡视越人族众了。” “善。” 嬴政放下竹简,在百官的拥簇下出了御帐。 帐外已有一千禁卫骑士等候,骑着清一色的神骏黑马,另有黑漆战车数辆,其上除驭手外,余者皆是军中鼓号手。 嬴政和百官看了眼那些鼓号手,最后把目光落在其中两名鼓号手身上,或者说落在他们怀里的琵琶上。 琵琶是大秦已有的乐器,不过形制较为简单,也没有梨形共鸣箱,断无此时两位鼓号手怀里的形制成熟且优美。 嬴政收回目光问道:“这便是爱卿与那些女官们鼓捣新乐器?” “正是!” 秦墨揖手称是,解释道:“还有别的乐器,不过此时却是用不上。” 嬴政颔首不在多言,登上由六匹黄骠马拖曳的金漆战车。 秦墨与扶苏则骑上白马,随扈在战车两侧。 值得一提的是,扶苏如今已经穿上了心心念念的亮银甲,与秦墨一左一右,随扈嬴政的战车,猛一看简直就是哼哈二将…… “起行~!” 秦墨等文武百官也骑上给他们准备好的黑色骏马,立即扯长音呼喝。 千余骑士马蹄踏踏,拥簇着嬴政迤逦而行。 铮—— 两名琵琶手齐刷刷拨弦,琵琶独有的铿锵音色,顿时如银瓶乍破,陡生凌厉杀伐之气。 咚—— 牛皮战鼓同时敲响,震人心脾的雄浑战鼓声,与铿锵凌厉的琵琶音,平分秋色相辅相成。 嘟嘟嘟—— 数名号手鼓起腮帮子,在琵琶与战鼓的混音中,随之吹响长长的号角。 低沉如滚雷的号角声,又为雄浑凌厉琵琶战鼓,增添三分泰山压顶般的厚重! 嬴政与文武百官,直听到头皮发乍,不禁猛然打了个激灵,满脸哑然之色。 这雅乐开头,已为全曲定下基调,肃杀威严直冲天际! 完全不像是以色娱人的歌姬,能谱出的乐曲! 文武百官愕然过后,便是两眼放光,冯劫更是赞道:“好音律啊,正合大秦雄风~!” 嬴政也击掌赞叹,向车驾旁的秦墨问道:“爱卿,此曲何名?” 这就是妥妥的大型真香现场了。 秦墨嘿然答道:“回陛下,此曲名为……” 嬴政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便颔首道:“唔,秦韵,倒也恰当。” 他显然是怕秦墨这非主流,再给取个俗不可耐的曲名。 秦墨好悬被憋出内伤,不甘心的咂嘴道:“臣其实想说《秦风》来着。” 嬴政挑了挑浓眉:“诗经中有秦风十首,且各有小名,如《无衣》、《蒹葭》等,爱卿为此曲取名秦风,还需取一个小名。” 秦墨摇头:“不取小名,只叫秦风。” 嬴政疑惑:“为何?” 秦墨微微一笑,指了指周围骑士。 嬴政扭头扫视,正好看到千余骑士,随着肃杀鼓乐节奏呼吼:“风!风!!大风~!!!” 嗯,正是谭大师为国师创作的电影配乐《风》。 嬴政与文武百官精神为之一震,这凛然呼吼与肃杀鼓乐,堪称是相得益彰,闻之让人直有气吞万里的苍凉豪迈。 “秦风!确实是秦风!当为大秦之国韵!”嬴政拍着战车栏杆,慨然道。 这却是要把这首秦风定为国乐。 秦墨揖手道:“此曲杀伐太甚,且因条件有限,臣只取选一节,让鼓号手反复演奏,只可为阵前军乐,壮我士气催敌胆魄。” “陛下若要定国乐,不妨来日听了完整曲子,再下定夺不迟。” “而且,臣另外还有乐曲几首,陛下可优中选优!” 嬴政颔首笑道:“朕当初倒是错怪爱卿了,卿与那些女官玩乐,竟也能玩出国之雅韵。” 秦墨讪然揖手,惭愧不已。 …… 两万大军驻扎的军寨,其实是很庞大的,等御驾队伍赶到军寨外围时,已是残阳如血。 张良和诸剑客,越人九部以及五千部族战俘,早被禁军收缴兵甲,束手等候御驾检阅。 “咕嘟,这始皇帝的威风,倒是越发唬人了……” 夔看着威压而来的千余铁骑,听着催人胆魄的肃杀鼓号,不禁吞咽着口水感慨道。 张良也在暗暗吞咽口水,脸上尽是晦暗之色。 在楚地时他与夔等家臣尾随御驾,想要寻找刺杀时机,彼时嬴政一路查奸除弊,所过之处惹得万民欢呼归心,他那时便已生出一种天命归秦的无力感! 故而早早与横阳君韩成商议,先让大部家臣护送家眷,来这百越之地站稳脚跟,意图分一口复辟红利…… 可此刻,他仅有的一丝幻想,也被摧毁了。 始皇帝摆出这般姿态,亲自检阅越人诸部,显然是有征服百越之心。 搂草打兔子,六国旧族也大限将至矣! 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蛰伏,在大秦境内等待时机…… 也不对,有秦墨这位少壮派的大秦柱石,恐怕蛰伏到最后,只会平白消磨了心志,活活烂死在不甘中…… 张良念及至此,突然有些理解项家叔侄了,他们率先在百越复辟,号召天下旧族,多半也是不甘蛰伏到死啊! …… 与此同时,随着御驾队伍越来越近,惶然不安的越人九部,以及五千战俘,看到秦墨这位自家天神之后,终于稍稍安心。 但,眼见自家的天神,拥簇着一位更加耀眼的威严金甲男子,却又不免心中惴惴疑惑。 嘟嘟嘟—— “风!风!!大风~!!!” 肃杀鼓号声中,黑压压千余骑士,高呼大风而止,秦墨与扶苏银甲白马,拥簇着金甲嬴政,催金漆战车出阵。 哗啦啦—— 所有越人齐刷刷匍匐在地,将脑袋埋进沙土里,表达他们的惊恐与敬畏。 九位巫长齐声高呼:“拜见太阳神帝!” 惊恐的越人如梦初醒,随之虔诚高呼:“拜见太阳神帝~!!!” 嬴政面皮抽搐,一股浓浓的羞耻感,霎时浮上心头。 被臣民喊了一辈子大王和皇帝,如今被尊为神仙之流,却是未曾设想的道路。 “免礼,平身!” 嬴政强忍心中羞耻,抬手虚扶匍匐满地的越人。 九位巫长颤巍巍起身,其后越人族众跟着陆续起身,胆大者偷偷抬眼瞧看,见一身团纹金甲的嬴政,直与如血残阳争辉,赶忙又敬畏低下头颅。 “忤逆罪民,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随着越人起身,在远处列阵的斯巴达战士中,突然有一人扯长音高呼,学着越人向嬴政行匍匐之礼。 秦墨扭头看去,发现是横阳君的家臣首领姜熊,随着他匍匐向嬴政臣服,一众横阳君也随之匍匐在地:“忤逆罪民,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秦墨收回目光,侧身向战车上的嬴政解释道:“皆乃韩国公子横阳君韩成之家臣,如今只想保全韩成之家眷,已无反叛大秦之心。” 嬴政恍然颔首,问道:“那韩成何在?” 秦墨答道:“在楚地时便已被臣斩首,此时只剩骨灰由这些往日家臣保存。” 嬴政为之哑然,递给秦墨一个赞赏眼神,笑道:“当为表率,为六国旧族做个榜样,爱卿妥善安置吧。” “喏。” 秦墨揖手领命。 嬴政顿了顿,指着姜熊等人身边的张良等人,疑惑道:“他们因何不臣服?” 张良和九名家臣也正尴尬呢,他们没想到姜熊等人,会突然向嬴政臣服,事先根本没商量。 现在姜熊等人往地上一趴,着实把他们给晾住了…… 眼见嬴政指向这边,张良和九名家臣只得别扭揖手行礼:“拜见大秦始皇帝陛下!” “皆免礼平身。” 嬴政抬手向一众斯巴达战士虚扶,而后向秦墨低声道:“想来为首那年轻人,便是吕氏所说的张君吧?” “朕知其祖父乃韩国三朝宰相张开地,其父张平也是韩国两朝宰相,不知其人如何?” 秦墨还真不知道张良有这等显赫家世,累世韩臣的传承,也怪不得一心复辟韩国,答道:“其人亦是智略超群,稍加磨练便是治世之才,若能为大秦所用,日后当可为宰相!” “爱卿须知,再好的千里马,若不能驯服,也是枉然,若为敌将所骑,更会危害自身。” “臣明白!” 君臣二人自有默契,无需再多言。 嬴政转而看向那些敬畏的越人,将九位巫长招致车驾近前,温言道:“朕知越人诸部之苦难,日后为我大秦之子民当尊法,朕必将开发百越之地,使尔等丰衣足食。” “喏~!” 九位巫长心悦诚服齐齐揖手。 稍后,九位巫长回到部族中,将嬴政之言传达,越人族众闻之无不欢呼雀跃,再次向嬴政匍匐以示尊奉。 嬴政摆手,肃杀鼓号声中,御驾直接返程。 他本就是来露个脸,施恩抚慰越人,说多了反而破坏太阳神帝的神秘感…… “恭送太阳神帝~!!!” 九位巫长率领族众,高呼恭送御驾队伍离开。 嬴政其实听不懂越人语言,但听着身后满怀虔诚恭敬的呼声,面上却不禁泛起笑意,向秦墨道:“爱卿实乃大秦之福将也,虽遭遇一番横祸,却让收服百越之地,有此大好开端!” 秦墨揖手:“陛下不愿千里出海相寻,臣敢不效死力。” 嬴政见他如此,却是哈哈大笑,半晌才道:“朕观越人青壮,皆穿草绿之衣,极其适合山地作战。” “朕这两万随驾大军,也当效仿之!” 第一百零三章 婚事还没定下,竟已开始护短了! “正该如此!” 秦墨揖手赞同,而后趁着还未走远,向后方招手叫道:“姜熊,速与同伴前来听令。” “喏。” 五十六名横阳君家臣,立即跑步而来,跟上御驾队伍。 不过,他们这一跑,却把嬴政和扶苏,以及文武百官,震的目瞪口呆。 包括昂头挺胸的千余禁卫骑士,亦是看的满脸呆滞,一时竟忘了在鼓号间隙呼喝大风。 只有其中数名禁卫,似乎后知后觉,仍在放声呼喝大风。 但别人都不喊,只有他们喊,便显得很突兀,所有人蓦然回神,扭头看向那数名禁卫。 这场面相当社死,数名禁卫齐齐一咧嘴停下呼喝! 所幸,诸人心思没在他们身上,转而又把注意力移开,放在跑步而来的姜熊等人身上,。 方才斯巴达战士们,立在远处接受检阅,诸人看着只是感觉阵列整齐,也并不觉惊奇。 毕竟,始皇帝亲临检阅,他们想展现一番精神面貌,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跑动中也整齐划一,就很让人咋舌了!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整齐划一,五十六人宛如一体,出则同脚摆则同手,甚至身后一件件血红披风,随奔跑震荡的频率,也是那般一致! “齐步……走~!” 五十六人终于追上御驾队伍,随着姜熊一声呼喝,跑动中的五十六人,前冲两步后变为齐步走,与御驾队伍同行。 行进转换中,仍是一板一眼丝毫不乱! 秦墨开门见山向姜熊等人道:“自今日起,尔等按照操练越人战士之法,为陛下操练随驾万余楚南步卒,衣甲兵器亦照越人战士改造。” “陛下已有诏令,妥善安置韩成之家眷,为六国旧族表率榜样……” “往后当安心用事,不负陛下成全尔等忠义,亦可挣个军功封爵,富贵子孙荣耀父母!” “谨遵君侯教诲~!” 五十六人停下脚步,郑重向秦墨深施一礼,自觉退至御驾末尾跟随。 嬴政此次出海,共有两万余大军随驾,除原有万余禁卫骑士,另有自楚南征召的万余正卒,将来也是对付六国复辟军的主力。 不过据秦墨观察,这万余楚南步卒,或只在去年服更卒役时,初步接受鸳鸯阵训练,衣甲兵器也皆是原有大秦制式。 想要在将来投入山高林密的百越战场,还需高强度集训一番! “也难怪越人九部,愿意尊奉彼辈为天兵天将,那般阵列便是朕看了也为之震撼,爱卿是如何练成?” 嬴政从队尾收回目光,向秦墨问道。 扶苏和文武百官闻声,也齐齐竖起耳朵。 尤其是武将们,更是恨不得把耳朵凑到秦墨嘴边,仔细一听练兵诀窍。 “大秦现有之步卒阵列训练,足以应对战阵厮杀。” 秦墨并没有卖弄后世的步兵操典,反而摇头道:“似这些天兵天将般,一味强调阵列整齐,只会挤占格杀、鼓号、旗令的训练时间,并不见得是好事!” 冷兵器军团作战,阵列、格杀、鼓号旗令,缺一不可。 尤其大秦是全民皆兵的耕战体系,在中间取一个平衡,让丁卒快速成军才是硬道理。 实际上,那千余越人战士,也是按照大秦步卒操典,进行的训练。 若按照后世的步兵操典来,恐怕短短时日,都不够练成阵列,断然来不及熟悉鸳鸯阵! “爱卿不要藏私啊,此等阵列操练之法,更卒、正卒或许用不上。” “但戍卒锐士,却是用得上,尤其是爱卿在楚地时,献给朕之军制改革奏疏,如今已开始着手推行。” “往后戍卒锐士的服役时间,将从一年改为三年,有足够的时间,将之习练精熟!” 嬴政嘿然道。 三年服役期的戍卒锐士,确实有充裕时间训练,把后世步兵操典吃透。 再融合大秦现有的步卒操练,战力必然成倍提升! 秦墨揖手道:“既如此,便让姜熊等人,将阵列操练之法,传授给禁军。” “陛下可命禁军将领归纳总结,将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找臣解惑,臣定然不会藏私!” 这就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了,总览全局也好偷懒也罢,总之细节实施方面,能不插手便不插手。 嬴政满意颔首:“甚善。” 但一众想要偷听练兵诀窍文臣武将,却是悻悻然有些失望。 大秦军制,凡校尉以上将领,平时是没有统兵权的,需要出征打仗时,皇帝和太尉府才会赐下虎符任命。 所以,这些家伙想要偷学秦墨的练兵诀窍,其实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担任低级军官的家中子侄。 毕竟子侄们若是能习得秦墨练兵诀窍,必然可在军中大放异彩! 但现在,嬴政和秦墨一张口便是在戍卒中推广,成了烂大街的练兵诀窍,也就不是什么诀窍了…… “陛下方才言说,军制改略已然着手推行?”秦墨突然好奇问道。 嬴政点头:“然。” 秦墨兴奋又问道:“不知宣教官之思想教材,可曾编写完毕?” 嬴政再次点头:“已然完成,正需爱卿指摘拾遗补缺,朕之御帐中便有一套。” 秦墨小鸡啄米般点头,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说实在话,对于现阶段的秦军,秦墨有颇多不满之处。 毕竟见惯了后世人民子弟兵,秦墨对军队的认知,早已形成固有观念。 这也是他在嬴政眼中,治军极其严明的最大原因! 其实,那根本不是秦墨治军严明,而是其他将领,在军法之外,对士卒太过放纵。 很多事只要不违背军法,将领便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虽说秦墨近些年,也一直在完善军法,想让秦军变成真正的人民子弟兵,但收效着实甚少。 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了改变的大契机,他又怎能不欢喜? …… …… 稍后,御驾队伍回到御帐,秦墨让扶苏帮忙,从御帐中抬出一捆长达数丈的,卷起来也有合抱粗的竹简,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帐篷观看。 冯劫忍不住摇头道:“秦相如此勤奋,倒是难得一见。” 李斯也跟着道:“秦相若一直这般,吾等何至每日忙碌不休。” 其余文官们,亦是尽皆慨叹。 宰相可不是一个人,专门为宰相服务的佐官舍人,便有数十上百之多,不够还可以增添。 比如,李斯当年便是吕不韦的佐官舍人之一…… 所以宰相若是勤于政事,文官压力绝对能被分担走大半! 可偏偏,秦墨自从任职宰相,虽看似总览全局,但莫名其妙的,文官们却越来越忙碌。 以往秦墨怠惰偷懒的事情,没被人发现或者说识破,文官们还不觉什么,只能暗暗感叹,统一后的大秦帝国,实在是政务庞杂。 但如今诸人都已知晓,秦墨是被嬴政赶鸭子上架,强行按在宰相位上不得逍遥,诸人忙碌也并不是因为政务庞杂,而是宰相特么的在偷懒。 若说诸人心里不埋怨,那也是不可能的! “当初盼着秦相回来的是你们,如今秦相回来了,埋怨他的也是你们,真乃近则不逊远则怨……” 元嫚赶来给嬴政送晚食,正好听到百官的对话,又看到百官埋怨神色,不由犀利吐槽道。 文官们齐齐脸色一干,近则不逊远则怨的前一句,乃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摆明了,是拐着弯骂他们小人呢! 这长公主,人还没嫁过去,甚至婚事还没定下,竟已开始护短了,真是……女子难养也! …… 秦墨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媳妇,已经把文武百官给得罪了。 他抱着超长竹简,反复看了整整一夜,又增添了许多内容,皆是后世人民子弟兵的观念。 至于删减,他并未删减。 毕竟这超长竹简,嬴政已然看过,若有不满意之处,恐怕早就自行删减。 换句话说,秦墨此时看到的内容,都是嬴政赞同的。 纵然全篇内容,大半都是忠君思想,秦墨觉得也必要跟嬴政唱对台戏。 生活在中央集权的封建时代,这是不可避免的! 次日一早,秦墨便抱着超长竹简,归还给嬴政,同时将自己增添的内容,也一并呈送给嬴政。 顺便,再蹭个早饭! “唔,爱卿思虑周全,甚为妥当,宣教思想教材,便就此定下吧。” 嬴政一边吃鱼蛋面,一边看完秦墨增添的内容,直接便赞同道。 正如秦墨理解嬴政,身为皇帝需要那些忠君内容。 嬴政也同样理解秦墨,这位宰相的心中抱负。 忠君与爱民,两者并不冲突! 秦墨放下面碗,起身郑重揖手一礼:“谢陛下成全!” 嬴政摆手:“爱卿增添之内容,利于长治久安,更胜编纂此书的诸博士一筹,何来朕成全一说?” “反倒是朕,该酬赏爱卿之良苦用心!” 秦墨愣了愣,喜道:“酬赏臣吗?” 嬴政吃面的动作一顿,嘴里噙着面条,丹凤眼微眯,警惕看秦墨一眼,含糊道:“朕会颁下诏令,酬赏爱卿之功。” 颁下诏令酬赏,便是国库出钱,封死了秦墨打他内库主意的心思! 秦墨砸了咂嘴,似乎有些失望,转而道:“臣不要酬赏,只想向陛下要些人才。” “臣今日便要带领越人九族,迁居内陆铁山族一带,开垦田亩、打造兵甲,但却苦无治理人才,还望陛下体恤!” 这是说好的,秦墨带领越人种田备战,朝廷派出官吏协助治理,力图让愿意归附的越人部族丰衣足食。 嬴政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豪气干云道:“爱卿想要谁?呈上名单便可,朕随时批允!” 只要不打乃翁内库的主意,啥事都好商量。 秦墨早有准备,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赵高上前接了,展开转呈给嬴政。 “噗……” 嬴政只看一眼,吃到嘴里的面条,直接便喷了出来。 扶苏和元嫚在旁边吓一跳,赶忙和赵高一起,为老子抚胸顺气,同时搭眼往纸上瞧看。 兄妹俩很好奇,秦墨到底要了什么人,以至于让父皇如此惊诧! 白纸上当先的两个名字,便是御史大夫冯劫,以及廷尉李斯。 这是伴驾百官中,除秦墨之外,官职最高的两个了! 再往下,也全都是一些伴驾文官的名字,赫然写在纸上! 元嫚看的好笑,心中直呼干得漂亮。 这帮近则不逊远则怨的老家伙,就该扔去深山老林里,好好整治一番! 嬴政好不容易平复呛咳,迟疑道:“爱卿为何着重点名要冯劫与李斯?须知朕身边也缺不得两位卿家啊?” 说着,却是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元嫚。 昨日元嫚吐槽文官们,他可是知道的,该不是这被惯坏的妮子,怂恿秦墨这般做的吧? 嬴政脑海中转过如此念头,但片刻后却又自己否了。 毕竟,秦墨虽然惫懒,可在国事上,却从不含糊,也断然不会儿戏! “越人新附,若派官员治理,需得着重监察,以免弄巧成拙,故而非此二人不可。” 秦墨笃定回答道。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官员高高在上,对大秦百姓尚且颐指气使。 面对未开化的越人,恐怕更要生出骄横之心,非得有强有力的监察重压不可。 而御史大夫冯劫和廷尉李斯,这两人一个掌管监察,一个掌管最高法,若有官员坏事,不必禀明嬴政,便可搜罗证据拿下治罪。 无疑就是最好的监察震慑! “好,朕允了。” 嬴政放下面碗,提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个圈,交给赵高道:“速去草拟诏令,传令给诸卿,让他们收拾行装,随秦卿入内陆,治理归附越人诸部。” “喏。” 赵高接过纸张,当即在旁边研磨提笔,开始用竹简草拟诏令。 嬴政和一双儿女,以及秦墨则继续吃临别早食。 …… 日上三竿,百官吃完早食赶来御帐,打算汇通嬴政处理政事。 但刚到帐外,便迎面遇上了赵高。 “正好,省的我一个一个去找了。” 赵高呲牙一乐,不无幸灾乐祸,展开手中竹简道:“始皇帝陛下诏令,命御使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即刻收拾行装,随秦相入内陆,治理归附越人诸部!” ------题外话------ 感谢诸位皇帝的打赏哈!最近忒忙,忘了列名单!后面补上! 第一百零四章 我,来不及取标题了! 诏令宣读完,文官们集体懵逼了。 尤其是冯劫和李斯,两位大佬简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一个三公一个九卿,伴驾百官中职位最高的两人,这就被扔到百越蛮荒内陆了,跟发配有什么区别? “赵府令且慢。” 冯劫一把拉住宣读完诏令要回御帐的赵高,迟疑道:“这……此诏令,可是陛下首倡?” 李斯则更直接,黑脸道:“定是有小人作祟!” 诸文官也是目中含煞,让乃翁知道是谁撺掇陛下,把吾等发配出去,必将之扒皮抽筋! 赵高看的暗暗好笑,他知道这事就算自己不说,诸文官转头也会搞清楚,便也不介意卖他们一个人情。 于是,笑眯眯直言相告道:“此诏,乃秦相提议,陛下允之!” 诸文官:“……” 诸文官宛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眼中的煞气腾腾瞬间熄火。 冯劫与李斯面面相觑,也是没了脾气。 他们不愿去治理越人诸部,其实也并非是怕苦怕累,那般遇事退缩的官吏,也不可能获得嬴政赏识,在中枢为官伴驾出巡。 但,好好的中枢官员,突然便被发配,成了不值钱的地方官,还是治理蛮越的地方官,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毕竟不是谁都像秦墨,宰相之位说辞便辞…… “百越之地缺治理官吏,一时难以从大秦境内抽调,吾等都能理解,可也不能把伴驾之文臣,全撒出去任用啊。” “吾等皆去治理越人诸部,谁来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呢?” “然也,此诏不妥,大大的不妥!” 文官们你一言我一语,果断开始找借口推诿诏令。 冯劫与李斯也在频频点头,不时插上一句,给小弟们敲边鼓。 赵高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响,当即双手一摊:“诸君,这些话跟我说有甚用?我这中车府令只管御驾事宜,余事也插不上手啊!”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别跟我逼逼,在逼逼也没用,有本事去找陛下和秦相。 诸人看向不远处的御帐,以及毗邻的宰相帐篷,继而又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神。 最后,或低下脑袋,或抬头望天,皆做沉吟状,都在等别人出头…… 他们那些推诿的借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嬴政身边的伴驾官员中,又不是只有文官,武将那也是一大堆呢,当人家是吃干饭的吗? 须知,这先秦时代的官员,或者说精英教育下的人才,文武并无太明显的界限,甚至堪称无缝切换。 武将转文官,文官转武将,只看需不需要! 比如武转文的秦墨。 比如文转武的章邯。 包括自认从始至终都是武将的王贲,如果让他去但任御史大夫或廷尉,难道会比冯劫和李斯干的差吗? “治理越人部族,等同参与收服百越之战,吾等想求个任命,还求而不得……” “彼辈倒好,反而借口推诿,送到面前的军功都不拿,真是不知所谓!” “难道做了文官,便会沾染固步自封的保守陋习?” 武将们在旁边看热闹,好笑之余却是羡慕的不行,忍不住鄙夷道。 文官们齐齐黑脸:“你们懂个甚,少来说风凉话。” 赵高眼见火药味渐起,赶忙打圆场道:“诸位,别打嘴仗了,还是速速回去收拾行装吧,免得耽误起行时间,惹秦相不悦。” 诸文官无奈,只得悻悻离去,回自己帐篷收拾行装。 …… …… 中午时分,九族越人押解着五千战俘,离开御驾大营,带着嬴政支援的粮草甲械,浩浩荡荡踏上山路。 当然,还有不情不愿的文官们,以及随行的大批通译! “君侯,这五千战俘如何处置?” 张良纵马巡视了一番赶路队伍,回到秦墨身边问道。 他和夔等十人,如今也鸟枪换炮了,皆穿一身漆染成血红色的秦军制式铁甲,骑着高大枣红战马。 彻底与穿裤衩塞绒草的羞耻日常说拜拜了! “可甄别出向番禺王告密的反骨仔?”秦墨随口问道。 张良揖手:“这两日经过审讯,已然甄别出来,是一个名为黑牛族的部族,其族之巫长接到君侯的举事邀请后,第一时间便向番禺朝廷告密了。” 他办事还是很妥帖的,早已把该办的事办完,只等秦墨处置。 秦墨稍稍沉吟,问道:“黑牛族之族众,可曾参与告密?” 张良摇头:“未曾参与,那黑牛族巫长乃是番禺太子的外祖父,自不肯将将君侯邀请之事告知族众。” 越人部落不识夫妻父子之伦常,但到了番禺王族那等阶级,却不可能还那般混乱。 事实上,王族阶级的开化程度,并不比战国诸侯差多少! 秦墨恍然颔首:“那便杀了黑牛族巫长以儆效尤。” “不过,不是现在杀,等到了铁山族地界,都安顿好了,再公开明正典刑。” “至于余者战俘,路上该看押便看押,但不必苛待,衣物饭食供应,一律按照越人战士标准!” “喏。” 张良揖手领命,转而回头看了眼那些愁眉苦脸的文官们,压低声音道:“君侯,这些老倌如此消极,命之治理越人诸部,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秦墨也回头看了眼,笑道:“你太小瞧了秦法对官吏的督促,尔等到了任上自会勤恳。” 张良哑然失笑,不置可否的揖手一礼,纵马又去巡视队伍。 秦墨放慢胯下汗血白马的速度,与为首的冯劫李斯并行道:“诸君,此去乃是建功立业,为我大秦开疆拓土,将来是要流芳百世的,是要福泽子孙后代的,为何愁眉苦脸呢?” 冯劫无欲则刚,悻悻道:“秦相何必明知故问,吾等中枢大员,转瞬却成了刀笔小吏,怎能不愁眉苦脸。” 说着,向李斯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说几句。 但李斯心里却没那么无欲则刚,他面对秦墨也不敢硬气,只是带着幽怨之意苦笑道:“斯近日不曾得罪秦相啊,何苦为难于斯?” 说到得罪秦墨,冯劫突然愣了愣,继而看向前方同样骑着汗血白马的虞姬,似乎有所明悟了。 “啧,昨日失言矣,失言矣~!” 冯劫砸吧着嘴,摇头叹息道。 李斯疑惑懵逼,后面的文官们,闻言也是茫然。 他们昨日虽然吐槽秦墨,被元嫚抓个现行,但当时他们也被元嫚吐槽的不轻,大家算是扯平了。 不至于还要事后算账吧? 不过,当他们顺着冯劫的目光,看到虞姬之后,渐渐的也是恍然咧嘴。 昨天他们得罪的女人,可不止是长公主元嫚,其实还有虞姬这位舞姬出身的中宫谒者。 彼时,冯劫可是当着秦墨的面儿,贬低虞姬那些好姐妹来着,说甚么出身贱籍的女官,所谱之乐不能用于御驾…… 以博士为主的文官们,当时也是颇为赞同,毕竟博士们研究的就是个朝廷法度。 可他们却都忘了,秦墨最亲近的人,恰恰就是舞姬出身的虞姬。 地图炮打到秦墨逆鳞,不治他们治谁?! “秦相,冤有头债有主,那话是冯大夫说的,不关我事。” 李斯很不讲义气,直接便把冯劫给卖了,一副你不要殃及无辜的可怜样儿。 冯劫好悬被气吐血:“李斯,你……” 秦墨哭笑不得摆手道:“好啦,好啦,本相哪有如此小肚鸡肠,诸君想多了。” 冯劫愤愤瞪了李斯一眼,但对秦墨之言,却同样不屑一顾,嘿然道:“我手下御史张苍,就因为当初在学馆多说一句话,质疑秦墨独创的数算之术,如今还在塞外草原没回来哩。” 李斯和诸文官闻言,似乎也想起有这么一件事,不禁齐齐打个冷颤。 秦墨:“……” 秦墨无语莞尔道:“这让冯大夫说的,本相简直就是狭隘至极了。” “你只说张苍在塞外草原未回,怎不说他立了多大的功勋,陛下为他封了多少等爵位?” 冯劫顿时哑口无言,张苍和韩信驻守草原,辅助诸公子建国,始皇帝是相当满意的,爵位封赏给了又给。 两人但凡回朝,必然可为中枢大员,或高级将领! 秦墨扫视一眼以博士为主的文官们,放缓语气道:“本相调你们来治理越人诸部,一来是确实缺少治理人才,二来是你们皆参与编撰了宣教官教材。” “本相需要你们将宣教官教材,先在越人身上实验一番,为越人族众灌输忠君之思想,为越人战士灌输护民之思想。” “如此,收服百越之地后,当可人心稳定,无叛乱之忧!” 诸文官面面相觑,终于正色起来,齐齐揖手道:“秦相放心,吾等定然遵从,将宣教官之教材思想,灌输给治下越人。” “那边有劳了!” 秦墨揖手还礼,而后不在多言,骑马追上前方的扶苏和虞姬、吕雉等人。 诸文官心中郁闷尽去,只觉畅快。 唯有冯劫和李斯,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随驾文官确实大半都参与编撰了宣教官教材,可他们俩每日事务繁忙,陪着嬴政处理国事,哪有许多闲工夫,却是根本没有参与。 所以说到底,秦墨把他们俩弄来,说白了还是想整治他们。 毕竟,有扶苏这位太子殿下坐镇,纵然有官员骄横,不好好治理归附越人,也可由扶苏直接处置。 他们俩,其实可有可无,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 …… 队伍在山路上行了半日,至天色将暗时,才在一处山坳里停下扎营。 山坳出入口,秦墨派越人战士守住,四周高山便是天然寨墙。 然后,在山坳里扎下简易帐篷,一晚上便能对付过去。 住的随便对付,吃的却不能随便对付,否则别说文官和通译们撑不出,背负着粮草甲械赶路的越人,也同样撑不住。 所以简易营地扎下之后,秦墨便汇通少年兵和越人女子,亲自为所有人,做了一顿肉臊子面条。 肉臊子是路上猎来的野味,面条则是嬴政支援的粮草中有面粉! 众越人是第一次吃面条,甚至是第一次吃麦制品食物,虽觉口感怪异,却是难以抗拒的美味。 包括五千战俘,亦按照秦墨吩咐,供应同等饭食,也吃上了肉臊子面条。 “别吃太多,给撑死几个。” 秦墨端着面碗,边吃边巡视营地,见那五千战俘一个个宛如饿死鬼投胎,不由想起当初在塞外头曼城的一幕,赶忙提醒道。 这两天,战俘在御驾营地,根本没吃上饱饭,猛一吃太多,保不准真能撑死几个! “喏。” 张良也端着面碗正吃呢,闻声赶忙答应,去嘱咐打饭的越人女子,只给那些战俘吃一碗。 虞姬跟在旁边,似乎也想起当初的事情,便对吕雉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当初仆随君子征伐草原,抓捕十余万蛮夷战俘。” “后来君子想要以夷制夷,便将他们放出来,先给了一顿饱饭吃,当场撑死数十人!” 吕雉恍然颔首,立即用刚学会的半生不熟越人语言,向那五千战俘道:“久饿暴食,容易撑死,今日只吃一碗垫垫,以后每日都有,待肠胃缓过劲,随便吃。” 她是以神女的身份,在管理越人,此时说话自然管用。 五千战俘心悦诚服,齐齐放下面碗,向秦墨和吕雉行匍匐之礼,喊道:“谨遵天神教诲。” 秦墨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边吃边问道:“想不想以后每天都吃饱?” 五千战俘立即拼命点头,吃饱对于他们来说,大抵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秦墨再问道:“还记得前日,咱们两军交战时,本尊在战前向你们喊得话吗?” 五千战俘再次拼命点头,那简直太印象深刻了。 尤其其中那句‘永远有饱饭吃,永远有衣服穿’,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敢奢想的生活。 秦墨笑道:“既然还记得,那边归附本尊吧,此时也不晚。” “以后本尊带领你们,开垦田亩打造甲械,去砍下番禺王头颅。” “你们将永远丰衣足食!” 五千战俘再次匍匐在地,虔诚道:“愿尊奉天神,世世代代~!!!” 第一百零五章 要想富先修路! 次日清晨,队伍再次浩浩荡荡出发。 按照越人巫长的说法,宝珠族距离铁山族领地,大抵有十日路程。 不过,这是估算大部队行军速度,最后得出的结果。 因为队伍中携带大量粮草甲械,遇陡壁密林还需要绕行,遇湍流宽河仍然需要绕行…… 在中原之地急行军一日,便能走完全程的距离,在这山林水网密布的百越之地,却足足需要十余日! “要想富先修路,果然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秦墨看着赶路的队伍,肩扛背挑缓慢通过一条小河,迎面却又有一座灌木横生的荒山挡路,不禁发出如此感慨。 开垦田亩、打造兵甲之外,铺路修桥也是重中之重啊! 一旁扶苏似乎听到了他的感慨,出声问道:“秦相可是要修路?” 秦墨点头:“至少,要先修一条从铁山族领地,直达海边的道路,急行军一日路程为最佳,越取直越好。” “如此,当可方便与驻扎宝珠族领地的御驾沟通,陛下也可时常顺此路巡守归附越人,或派遣御驾大军快速支援越人战斗。” “甚至是海里的丰富渔获以及海盐,也可由这条路快速运抵内陆,让越人多吃些增长些气力……” “总之只要路修好,百利而无一害!” 扶苏自是赞同:“那便修,修一条混凝土直道,我稍后便向父皇上书,多请调一些火药,用于炸石开山,为道路取直。” 文官们听到二人对话,竟也出奇的积极,尤其是冯劫与李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吾等愿与太子殿下一道联名上书,速速促成此路修建。” “最好让两万随驾大军,在护卫陛下训练战阵之余,也投入此路修建。” “然也,探测规划好路线,两头同时动工,最后汇合一处,能更快修好,投入使用!” 就像秦墨说的,只要直道修好,以嬴政的闲不住性子,绝对会时常沿路巡守。 介时他们这些被发配的中枢重臣,便又能时常在嬴政面前刷存在感,还可将治理成果展示给嬴政。 既不远离中枢权力,又能挣下一份开疆拓土的功劳,堪称鱼与熊掌兼得,这好事哪找去? 所以路必需修,还得修结实、修平整、俢直溜,让嬴政走一次想两次,走两次想十次,每天不走心里空落落…… …… …… 九族越人和五千战俘,跋山涉水八日有余,终于提前抵达铁山族领地,在磁铁矿山下落脚。 只所以能提前两三日抵达,主要归功于五千战俘,他们每日吃饱喝足之后,迸发出了极大热情,以及吃苦耐劳的品质,主动承担起粮草运输任务。 “天杀的番禺太子……还有你们都该死……” 秦墨刚和公孙业搭建好两个帐篷,远处却突然传来越人愤怒的嚎叫和哭泣。 正巧这时虞姬和吕雉,自那方向打水回来,秦墨便问道:“越人因何怒吼哭泣?” 吕雉脸色难看道:“番禺太子率领的平叛军队,当初来过此地,将铁山族的竹屋茅舍全烧了,更将田地里耕种的秧苗,尽数踩踏的狼藉不堪。” “那五千战俘,彼时都有参与,铁山族之族众,正找他们算账呢,我拦不住!” 秦墨顿时眉头大皱,骑上俩娃子正在投喂的白马,迅速向声音传来处疾驰。 附近正在安置行装的扶苏,以及诸文官和通译们,见此也赶忙骑上马匹跟随。 …… 众人赶到时,铁山族族众不分男女老幼,正全部上阵殴打那五千战俘。 而战俘们也自知理亏,只敢抱着脑袋求饶。 所幸,铁山族族众并没有动用兵器,便是棍棒也少有。 “拜见天神~!” 围观的其他八族族众,见秦墨一行人赶来,赶忙揖手见礼。 铁山族族众听到动静,顿时停下发泄怒火,颇有些畏惧的向秦墨见礼:“拜见天神……” 打架一时爽,可想起秦墨以天神法令之名,灌输给他们的大秦律法,就只剩后悔了。 当初千余越人青壮接受训练时,表现上佳者得美食华服赏赐,野性难驯者则是鞭笞伺候。 同理,制造皮甲藤盾的老弱妇孺,保质保量者得美食华服赏赐,游手好闲者亦受鞭笞。 但凡挨个几鞭子,任你再野性再油滑,也少不得痛的涕泪横流! 秦墨冷冷扫视铁山族众,喝问道:“带头滋事者,自己站出来受罚,否则等本尊查出来,立斩不饶!” 铁山族众面面相觑,最后铁山族巫长和几个青壮,排众而出向秦墨揖手请罪。 “带头滋事者鞭笞十记,跟随滋事者鞭笞五记,即刻行刑!” 秦墨冷然下令道。 张良和夔等十人,立即拎着皮鞭子上前,将铁山族巫长和几个越人青壮,按跪在地上。 唰—— 啪—— 鞭子呼啸抽打在背脊上,几个越人青壮顿时疼的双眼暴突。 围观的其他八族族众,不由噤若寒蝉,等着挨鞭子的余者铁山族众,更是在噼啪鞭声中抖如筛糠。 包括哪些挨了走的五千战俘,亦是吓得不敢在哀声痛叫,生怕惹来秦墨侧目。 毕竟,他们挨打也是活该,甚至算是轻的! 若放在以往,烧毁他族领地的房屋,毁踏他族领地内的庄稼,最后通常是一方被另一方屠灭全族,才能化解彼此恩怨…… 但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五千战俘不想引起秦墨注意,秦墨却偏偏将目光投向他们,在噼啪鞭声中和无法忍耐的痛呼声中,冷声道:“三日之内,为铁山族族众重建竹楼,要比原来建的结实,要比原来建的宽敞,否则皆受鞭笞十记!” “喏。” 五千战俘垂首领命,不敢有丝毫异议。 秦墨面色稍缓,朗声道:“以往尔等如何,本尊不管,也管不着。” “日后归于本尊统领,纵然攻破番禺王城,也不可肆意毁坏民财,违者立斩。” “本尊带领你们反抗番禺王,最终目的是让你们建设家园,让你们丰衣足食,而不是让你们去毁灭一切,让你们去压迫另一群越人!” 五千战俘虔诚一拜:“谨遵天神教诲。” 围观的八族越人亦是拜道:“谨遵天神教诲。” 秦墨转而看向那些已经挨完十记鞭笞的带头滋事者,以及其余战战兢兢等着挨鞭子的越人,喝问道:“可知本尊因何鞭笞尔等?” “我……嘶,我们殴打已经归附的越人同袍,当罚!” 为首的铁山族巫长,倒吸着凉气回答,认罪道。 秦墨摇头:“不对,他们烧了你们辛苦建设的家园,踏毁你们辛苦播种的庄稼,纵然是同袍,也是有罪的,且罪不可恕!” 那铁山族巫长听得两眼放光,其余铁山族众也是频频点头。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正是越人的行事风格! 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却又是集体懵逼,既然战俘们罪不可恕,殴打他们难道有错吗? 为何还要鞭笞惩罚我们? 扶苏和冯劫、李斯等人,听着身旁通译的翻译,却是恍然,大抵已然明白,秦墨为何要鞭笞这些铁山族众。 “本尊早有法令在先,禁绝私斗私刑,若有仇怨冲突,找本尊状告解决。” “可尔等却是当成了耳旁风,以私斗发泄心中之愤,将本尊之法令置于何地?” “既不愿尊奉本尊之法令,又何需本尊来领导尔等?自去凭一腔怒火与那番禺王死战,岂不快意恩仇!” 秦墨板着脸训斥道。 铁山族众终于明白自己为啥要挨鞭笞,恍然之余也有些惶恐:“我等知错,一时让怒火冲昏头脑,日后当会谨记天神法令……” “记住今日鞭笞之痛,长长记性。” 秦墨并未因为铁山族众认错,便免去他们的鞭笞,反而下了马,亲自去监督张良等人行刑。 同时让八族族众以及五千战俘,都睁大眼睛看着,若敢不遵法令,铁山族众便是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是看到铁山族众里的半大娃子,被鞭子抽的捂着屁股吱哇乱叫。 围观的八族孩童,无不吓得脸蛋煞白,法令之不可触犯,将永远烙印在他们心底! 其实,监督行刑的秦墨,也看的暗暗咧嘴来着,压低声音向张良和夔等十人道:“瓜怂,你们咋这实诚?打孩子就别下死手啦!” 张良嘿然:“收着劲儿呢,只打不抽,只疼不伤。” 秦墨点头不再多言,这是打鞭子打出经验了,跟大萌厂卫们打廷杖,有异曲同工之妙。 参与殴打的半大小子挨完鞭笞,行刑终于宣告结束。 秦墨趁机将番禺太子的外祖父,也就是告密的黑牛族巫长,提出来进行公审。 “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袍,但对于顽固的阶级敌人,却也要给予坚决毁灭的打击。” “什么是顽固的阶级敌人?比如这位黑牛族巫长,番禺太子的外祖父!” “他将黑牛族的美丽女子献给番禺王,换取自身的吃穿享受,黑牛族女子为番禺王生下太子,他更是以国丈自居。” “可他有了吃穿享受,却不顾族众死活,反而比番禺王更苛暴,更压迫自己的族众,番禺王要收十头牛的税,他便收十五头牛,自己留下五头……” “说到底,他已经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奴隶主阶级,黑牛族众在他眼中,早已不再是同族,而是可以被压迫的低贱奴隶!” 秦墨这一番话,直把旁听的九族巫长,听得后背直冒冷汗。 其实,压榨自家族众者,又何止是黑牛族巫长一人。 他们这些自称能沟通神灵的巫长,那个没有压榨过自家族众,以肥私欲?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区别只在于良心多寡,压榨的狠不狠而已! 以此罪名批判黑牛族巫长,也等同于是批判他们,周围族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九位巫长浑身发毛,其中八位的埋怨目光,同时落在刚挨了鞭笞的铁山族巫长身上。 【你说你撺掇事干嘛,居然敢越过天神和神女,指挥族众滋事!】 【如今惹得天神发怒,将我们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下,以后还怎么在族人面前立足?】 【老老实实的安享晚年,难道不好吗?】 铁山族巫长被八位老伙计,热视线集火攻击,只能哀求的看向秦墨,求他嘴下留情。 但秦墨却是看也不看他,肃然向上万听讲的越人喝问道:“对于这等顽固的阶级敌人,应该如何处置?” “杀!杀!!杀~!!!” 万余越人不分老幼,立即齐声狂吼。 秦墨满意颔首,随手将吓瘫的黑牛族巫长扔向人***给群情激奋的越人自己处置。 然后,在黑牛族巫长的惨叫声中,看向脑门冒汗的九位巫长,呲着一口大牙道:“以后的越人,将不再有巫长,只有官吏,尔等安享晚年可好?” “嗯嗯啊。” 九位巫长忙不迭点头。 “甚好,我会向陛下请旨,为尔等封爵,若能劝降周边部族来投,爵位必然越封越高,华服美食享用不尽。” 秦墨抿唇收起大白牙,撂下一番话骑上白马,返回自己的营帐。 扶苏和冯劫、李斯等文官,以及通译们,看完一场热闹,也意犹未尽散去。 通译们不觉什么,该吃吃该睡睡。 但太子和文官们,却是回想着秦墨批判黑牛族巫长的话,越想越寝食难安,越想越冒冷汗。 那些话放在百越之地,是批判越人诸部之巫长。 若是传到大秦,那便是批判所有官吏,甚至是批判所有权贵阶级。 简直特么的杀人诛心! “恩师,您觉得秦相那些话,是否太过离经叛道?” 扶苏左右睡不着,干脆找到自己的老师淳于越,想让老倌给自己说道一番。 淳于越正在竹简上书写着什么,闻言便停笔吹干墨迹,将竹简递给扶苏观看。 扶苏双手接过品读一番,越看表情越古怪,最后收起竹简道:“我素知恩师与秦相政见不合,怎这回却如此吹……为秦相张目?” 淳于越是个力主恢复周礼,行分封诸候之制的儒学死忠,为此甚至不惜生命。 换句话说,那是跟秦墨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却将秦墨的批判之言,进行归纳总结大吹彩虹屁,俨然将之当成孔子语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