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戏韶光》》 一 网路游戏「云游」里，邱枫的虚拟人物「我笑悠然」正在万里长征。 前阵子她已靠刷经验卷轴将等级练到封顶，今日只是因为间来无事，才想将一直搁着的主线任务做完。毕竟有个大副本得要主线任务完成后才能进入，她现在去闯的话，系统只会千篇一律告诉她：对不起，您的资格还不足以进入该副本，请潜心修练，取得资格后再来拜访。 没办法，一向懒得跑无聊主线任务的邱枫只好乖乖去找剑客导师接任务，将主线任务完成。 不料，最后一个任务竟然是要她将人界帝君代表友好和平的信物，分别送去给仙界上仙与魔界魔王，而且，只有两个方法能完成任务──其一，十一路公车，简言之，用脚慢慢跑；其二，上骑兽，让骑兽驼着你慢慢跑。总归，无法使用地图传送道具。 要知道，云游这个游戏，划分为人、魔、仙三势力，而魔界魔王跟仙界上仙所在的位置，在游戏里可是两个极端，中间相隔起码五十多张地图，跑起来相当费时。 于是，邱枫叹出一口长气，直接点了系统的自动寻路，让虚拟人物自己往仙界上仙的驻点逍遥宫跑去了。 「我笑悠然」是名身着飘逸白衣，墨发紫眸的男性剑客，手执一柄透着点点萤光的长剑，气质出尘彷彿遗世独立。比较突兀的是，他拥有的骑兽是隻美丽的九尾妖狐，即使通体雪白，只拥有少许鲜艳的血色纹路，那依然是隻妖狐。 而现下，九尾妖狐正载着剑客轻盈地在大草原上奔驰，旁边还飞着剑客的宠物勾喙苍鹰。 虽然游戏角色是男性，但邱枫毫无疑问是个女生，而且是个跟剑客形象大相逕庭，稍嫌病美人模样的瘦小女生，站在同龄人身边像个娃娃；加上邱枫的五官又偏向可爱，让人看了就心软，几乎没有人会刻意欺负她。 所以说，她在游戏里是个和现实迥异的「妖人」，玩男性角色的女生，只是游戏中没有任何玩家知晓。 趁着跑地图的无趣时间，邱枫从柜子上抓下两颗苹果，就去洗来切了，还分给寝室里的三名室友，一人刚好半片苹果。 「真好，跟小枫住一起常常都有水果吃！」室友之一的小安开心接过，马上边啃边语焉不详地道。 「我们都吃你的怎么好意思，下礼拜话剧社有茶会，我带你去吃免费的！」同样在大啖苹果的雨杨顺势邀约。 「去，你才好意思！你又不是话剧社的，要带也是我带。」闻言，小安随即反驳。 「小枫，我们三个今晚去联谊，你真的不去啊？听说这次『货』不错喔！」没理会两人吵闹，坐在邱枫邻座的叶子直接插话，「都快脱离大二俏了，我再不去钓一个回来，等大三拉警报机会就少了。」 邱枫没回应，只是咬着苹果偏头，像在考虑。 三个性格大剌剌的同系室友，对邱枫的印象就是个小家碧玉，温温柔柔的，总是面带微笑，却不爱发表意见，倾听的时间居多。 但不是因为她的声音不好听，相反地，身为话剧社社长的小安，还曾找邱枫为他们的一齣剧担任幕后旁白。演出结束后，不少人向她打探那名能说能歌，嗓音抑扬顿挫扣人心弦的神祕旁白究竟是谁。 不过邱枫向来低调做人，担任旁白出于友情协助，唯一条件就是身分尽量保密；即使后来仍被旁敲侧击打听到了，她也肯定表示不会担任话剧社表演之外的外援。 「小枫走啦走啦！听说安排的那间餐厅东西很好吃喔，特地查过的，沙拉吧还可以吃到饱。」见邱枫似乎动摇了，雨杨赶紧补上一句。 这引诱准确命中红心，让邱枫的眼睛瞬间亮了。 即使身材一副风吹就倒的弱不禁风样，邱枫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只是套句小安曾说过的话：「小枫肯定吃多少进去，就排多少出来！」 高中后，她就一直维持着一百五十七公分的身高，三十八公斤的体重，没有改变。 「而且地方远，不能常去，今天是因为有司机嘛！」小安装模作样地招手，「况且小枫，你就不想谈个恋爱吗？有空了也只顾打游戏……还是你想网恋？你不是练男角吗，难不成搞偽bl？」 这话把整寝的人都逗笑了，邱枫也无奈地笑着摇头，「人不对。」 像邱枫这样，外貌容易激起男生保护欲的女孩子，自然不乏人追求，她也不是没给过机会，然而，就是没有动心过。 仰赖缘份吧！她想。 「所以你今天去不去？」三名室友皆眨着星星般的眼看她。 「……嗯，好吧。」忠诚的美食爱好者，无法抵御美食的魅力啊！邱枫坚持不到几秒就屈服了。 叶子等人立刻欢天喜地去联系召集人，邱枫则转头回到座位上，想看看自己的小人物跑到哪了。 可能正好跑到转换点，萤幕上显示了过场的彩图，提示下一张地图为黄土沙漠。是五十等左右的地图，地形风景没什么特殊之处，甚至跟其他地图比起来，黄土沙漠的景观是非常粗陋的……不过，所谓上帝关了你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黄土沙漠里有世界boss，五十五等的黄沙玄武。 黄沙玄武的外表看起来像岩石巨人，亦不是很美观讨喜，不过，对于五十到七十等左右的玩家而言，击毙它可获得不少经验值和可用装备，所以在黄沙玄武出现时，黄土沙漠里总是热闹非凡。 因为过场时间有些久，邱枫很快猜到可能在她离开电脑前那段时间，系统就宣布黄沙玄武出现了，于是一时间超多玩家传送到了黄土沙漠打boss，才让地图这么卡。 邱枫也是一路从新手玩家练上来的，自然走过抢杀黄沙玄武这条必经之路。但她现在都满级了，黄沙玄武对她而言已经遥远，除非帮会里等低的人抢到头刀，被boss唱名了又打得很勉强，才会召唤她到现场帮忙。 因此，每当帮会频道冒出一句「老大，就决定是你了！」的时候，邱枫就晓得，八成她又要不辞辛劳衝去打boss了。 偶尔她觉得自己很像召唤兽。 云游里，我笑悠然是帮会「恣意行」的帮主，名字状似豪放瀟洒，可是在云游待久了的人都知道，恣意行是个女人帮。 女人帮是什么意思？就是女玩家佔帮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意思…… 所以说，坚持自己有「新好男人风范」，态度气质走随和路线的我笑悠然，也就是邱枫，对于帮眾的请求几乎不会拒绝。 而恣意行的帮规也只有那么一条：「只要不让帮主看不顺眼，什么都好说。」 但要是帮主看你不顺眼，你半句话都甭说了。 恣意行这帮会非常自由，爱不爱捐钱囤材料做帮会任务拚声望，甚至帮打入侵帮会据点的妖怪都随意，更主要是，恣意行里没有什么硝烟气息，更没有练级压力，氛围间适，所以吸引了眾多休间女玩家的进驻。 常有人戏言恣意行就是我笑悠然的庞大后宫。 可偏偏我笑悠然从不主动拈花惹草，进入恣意行刻意想亲近的女玩家，总会被毫不留情一脚踢出帮会。 于是我笑悠然有难言之隐或爱男人的传言就出现了。 以上皆是。 嗯，她是有难言之隐：她是个妖人；此外，她的确爱男人。所以邱枫从来不澄清谣传，反正那是事实嘛。 等了一会，黄土沙漠的场景总算出现在游戏视窗上，但邱枫却小小吓了一跳。也不晓得这群打boss的人怎么打的，居然把黄沙玄武拉到了传送点附近，让邱枫一进地图就遭到黄沙玄武的范围技波及。 而主人受到攻击，身为她宠物的勾喙苍鹰自然义无反顾衝上去了…… 更悲剧的是，黄沙玄武有个很变态的技能，会在己身周遭随机选人传送到黄土沙漠以外的地图，当然，如果被传送走，基本上就跟黄沙玄武失之交臂了。 就在勾喙苍鹰护主地上前猛啄黄沙玄武的下一秒，邱枫的游戏画面整个定格，接着一阵闪光。 ……然后我笑悠然华丽丽地出现在安平城外通往仙界的第一张地图…… 刚刚那段路等于白跑了。 邱枫的胸口登时充满一股鬱结的闷气，恨不得立马衝到黄土沙漠将黄沙玄武千刀万剐；然而，现在过去恐怕为时已晚，况且，我笑悠然身怀任务道具，也无法使用传送符。 虽说内心已经懊恼地想搥桌，不过，表面上她仍维持着沉静形象，努力镇定地呼出一口长气，再次操纵虚拟人物寻路。 对着游戏生气干么呢？她玩游戏是为了开心，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 所以连无聊建了帮会，帮规都只有那条明白表示「别让她看不顺眼」的条约而已。 至于能让她看不顺眼的人，算是少了吧。 邱枫私下属于很能自得其乐的人，别人若在游戏里骂她，她总能挑人语病错字，半说笑半调侃地奉还，最后她吐槽得很开心，反而是骂人的傢伙被她气个半死。 就在邱枫移动游标点下寻路按钮，关掉任务介面的同时，游戏视窗上方刷出了一行黄底红框的文字跑马灯── 「能者出手，谁与争锋！为恶多端的妖魔黄沙玄武已被剑客我笑悠然剿灭！」 邱枫愣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了。 她把黄沙玄武剿灭了？ 她人远在天边啊！何来剿灭，莫非是隔山打牛？ 不过紧接着，她得到答案了。方才一直失踪的勾喙苍鹰噗噗地拍翅现形在她身边，血条去了一小格，完全是大战一番后才回到主人身边的模样。 即便主人被传走，但宠物并不会受到影响，这是云游的游戏设计。 她就这样远端遥控宠物灭了一隻boss？不，她根本连遥控都没有啊！ 帮会频道很快传来兴奋的叫嚷，来自于六十等初的一名活泼女孩苹果兔。 「老大！我在这里！」看见这句话，邱枫随即扔了组队邀请过去。 黄沙玄武爆出的奖励，只有消灭者和他的小队员看得见。我笑悠然用不着黄沙玄武的装备，自然是组了帮会里的小朋友，让他们去捡。 「剩三个位置，在现场或要过去的自行加我。」邱枫又飞快发言。 她打字的速度是极快的，操作精准度亦佳，兼之脑筋灵活擅长pvp，在实力榜是排得上名的玩家，这也是她起初没有势力或亲友团支持，仍能在游戏里风生水起并撑起恣意行的理由。 但主要原因，还是她不会随意惹是生非──所谓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笑悠然过去在游戏里几乎不曾树敌，也懒得跟人结怨。 「呜呜！老大，你等级太高了，爆的东西好少！」接着入队的祭祀美眉寧紫儿哀怨道，还发了个哭脸。 「……对不起，我的错。」邱枫摸摸鼻子。没办法，一百五十等打五十五等，那是霸凌行为啊！即使不是她打的，黄沙玄武也不会心甘情愿喷宝。 「有赤刀！是极品赤刀！」恣意行里稀有的男性小武士浪跡天涯欢呼了，还将赤刀属性发到帮会频道，「老大！我爱你啊！」 邱枫回了个笑脸。 云游里，装备等级由高而低是赤金橙蓝绿白，指的并非装备的外观顏色，而是装备属性栏上名称呈现的顏色。赤刀在等第中当然算品质最好的，不过，属性也有正确跟不正确之分，若一把该加力量的赤刀上却加了很多智力，那也算是把废刀。 而黄沙玄武给的这把赤刀，数值极好，不仅攻击高，还加力加命中加爆击，怪不得浪跡天涯大讚极品。 二 当队伍里的小朋友正满心欢喜搜括奖励，邱枫拿起桌边的水杯凑近嘴边，馀光就瞥见世界频道刷出了句对她指名道姓的咒骂。 「我笑悠然！你满级了还抢怪，要不要脸啊？」 「黄沙玄武原本是我打到的，把装备还来！」 此两句，都来自于一名id叫无风无晴的玩家，一看见这id，邱枫原本的狐疑瞬间淡定了，慢条斯理地喝完水，再将水杯放回原位。 无风无晴，近日在游戏里迅速窜红的一个id，是个女玩家。 但，却不是因为这女玩家实力有多强大，或有其他令人惊艳的地方。 而是因为她的嘴很臭。 谁都能骂，什么都能骂，得理不饶人，不得理同样不饶人。只要感觉一来，她可以在世界频道从一等小怪骂到一百五十等的排行榜大神，她到现在还存活在游戏里，没被杀到删帐，邱枫感到很不可思议。 也许多数人都认为跟她计较有失格调吧，反正她也不是天天上线。 高等不抢低等王，这是出自玩家的礼让风度，游戏可没规定，况且，击杀世界boss有功勋点数拿，功勋点数则能用来换稀有道具。所以世界频道上，仍时不时有低阶世界王被高等或满级玩家击杀的公告。 「她乱说！黄沙玄武只有一开始唱过她的名，之后都是唱别人了，最后才唱老大的。」果然，苹果兔立即反驳。 「就是啊，我可以作证。老大你不用理她！」寧紫儿附和。 因为邱枫并不喜欢帮会里的人在世频上跟人叫嚣、呛声，帮眾也大多明白这点，所以苹果兔和寧紫儿用的都是帮会频道。 不过，却有不少和我笑悠然熟识、或讨厌无风无晴的人出头了。 无风无晴这个人，不是忒有胆量就是忒莽撞，再不然就是背后有大势力支撑。但邱枫不管那些，我笑悠然创立的恣意行气氛随和，跳脱势力争执之外，自成中立悠间的一派，摆明了玩自己的。 「我笑悠然，你是不是男人啊？很没种耶！」 大概过了好半晌还不见我笑悠然回应，无风无晴将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在世频上连刷了三次。 一般男生听到「没种」两字，再没脾气都会暗自恼火，但邱枫呢？她是个女生啊…… 女生有种就惊悚了。 于是，邱枫抓过滑鼠，罕见地将发言频道调到世界，慢半拍似地扔出一句：「承让。」 简单两字加一个句点，让无风无晴登时无语。 关注着世频的玩家只觉得，明明乍看之下是我笑悠然放低身段，却像打了无风无晴一巴掌。人家脾气好着呢，非但没被激怒，也没道歉，反倒间接承认黄沙玄武就被他打走了，还推说是无风无晴让的。 无风无晴这下想必是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进退不得。 恣意行的帮会频道上欢声雷动。 「呼呼，老大好帅啊！秒杀啊秒杀啊！我早就看那个无风无晴不顺眼了，好几次都想扯烂她的嘴！」苹果兔点出哈哈大笑的表情符号。 「也没多高，九十多级而已嘛。」帮会里同样满级的副帮主之一玄铃发声了，语气一贯的慵慵懒懒。 「……铃姊，你在刺激我吗？」苹果兔的笑脸迅速变哭脸。九十等对目前只有六十出头的她而言，是脖子抬到痠才能看见的高度啊！ 邱枫曾在游戏论坛上的守护者票选见过玄铃的照片，她是个古典型美女，十八、九岁左右年纪，还有些青涩的五官不是绝顶靚丽，却隐含慑人的气势，即使匆促一瞥，仍会被她吸引。 邱枫在恣意行建帮前就已认识玄铃，因为等级差不多，一武士一剑客常一块组队刷怪，之后就被人八卦成情侣。为此，邱枫曾找玄铃谈过，是否该分开活动；她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不代表玄铃不在意，且她更怕玄铃误解。 「清者自清，随便他们说。我无所谓，你呢？」没想到，玄铃的想法却跟她不谋而合。 「我也无所谓。」既然「女方」看得很开，那身为「男方」的邱枫当然不再有问题。 至于守护者票选，则是云游官方搞出来的噱头，美其名是票选才貌兼备的女性玩家作为守护者，替其他玩家们解决各式各样的烦恼，以及蒐集bug反映给官方，事实上，就是在减省官方的工作，并为游戏做宣传。 当然，守护者奖励丰厚，除了每月都能获得大量游戏币外，还奖励特殊称号跟稀有时装一件。 玄铃在一票参赛者中杀出重围，一路挺进前十强，无奈最后被淘汰了。 邱枫有次间来无事去看了最后选上的五名守护者，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刚吃下的晚餐贡献给萤幕。 其他不提，就提夺得第一名的傻爱贝比好了，那照片一整个是出神入化化妆术加ps的最高境界啊！邱枫实在不懂那张戴瞳孔放大片、嘟嘴、挤乳沟的可怕照片，是怎么拿到如此高人次的票数。 好吧，不论貌，那傻爱贝比的才呢？ 傻爱贝比，满级祭祀一名，装备是实力榜第五名的老公随风帮忙收的，帐号也是他练的，傻爱贝比的喜好是用世界频道聊天，话题不外乎化妆品、名牌跟韩星，她偶尔会跟人组团下下副本，至于进副本后她在干什么呢？还是在世界频道聊天…… 所以跟她组队的话，一般都会多带一名祭祀，因为傻爱贝比就是出了名的偷懒不补血，唯一不会忘的就是讨装备。 邱枫曾担任队长和她下过十人副本。起初不晓得她的状况，还将傻爱贝比编给自己补血，造成好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没掛的原因是队里另一名女祭祀韶光易逝太强悍，一人治疗全队，力保所有人不死，没有半句怨言。 那次副本后，邱枫也为她高竿的技术折服，有韶光易逝出没的地方，往往会不经意多看两眼。 韶光易逝目前是实力榜前十名唯一的祭祀，还是女性独行玩家，未加入帮会，从不依靠任何人，故曾被封作云游天下伺服器的「第一女祭」。而天下服，便是邱枫所在的这个伺服器。 「如果不是韶光易逝罩着她，她哪能这么大摇大摆呀？」忽然，刚带着帮会几个娃娃兵去下副本的另一副帮主「无心插柳柳橙汁」发言道。 「韶光易逝？」反射性地，邱枫四个字兼一问号就敲出去了。 「老大不知道？韶光易逝是无风无晴的师父啊！一直都带着她练等的，不加帮会应该也是被拖累的吧！」无心插柳柳橙汁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有人猜，说不定无风无晴根本是韶光易逝的分身。」 「绝对不是！」帮里一名等级九十上下的小法师冒出，「之前我参加单人武林大会碰过无风无晴，那操作只有一个字──菜！」 武林大会是云游的眾多活动之一，分组队赛和单人赛，简言之，就是让等级接近的玩家们相互挑战，赚钱赚经验。 邱枫也不认为韶光易逝会开无风无晴这种分身，是太无聊还是恶趣味？ 「怎么了，很在意呀？」玄铃这句话摆明衝着我笑悠然问的。 就那么一次跟她提过很讚赏韶光易逝的技术，没想到被玄铃记下来了！邱枫深深后悔。女生果然都是有八卦基因的……好吧，也包括她自己。 「你很间带小朋友去下七十副本吧。」邱枫发了个黑线脸，决定将话题打住。 「唉呀，这叫恼羞成怒压榨员工吗？」玄铃不甘示弱地调侃，但仍接着喊了句「去七十本飘零洞窟的自组」，很快打包走四名七十等左右的帮眾。 我笑悠然这时已经跑到了往仙界路上的九十等地图。邱枫将游戏视窗暂时缩小，点开网页，迅速从歷史记录找到她昨晚看到一半的网路连载小说，才又将视窗切换回来。 然后她发现我笑悠然头上冒出了大大的血量减少字样，本来以为是怪打的，还纳闷着九十等怪给她的伤害怎变多了，可一扫到系统的红色提示字样，她立刻明白了。 系统：您受到法师「无风无晴」的攻击，拥有二十分鐘自由反击时间！ 在云游这款游戏中，想在城镇或八十等以下地图中pk，必须朝对象玩家提出决斗邀请，但八十等以上的地图，玩家就不再受系统保护，因此，可以任意攻击其他玩家，相反地，也可能随时被其他玩家偷袭。 被无风无晴打了一下的邱枫不以为意。反正满级剑客的血量虽不如满级武士，但也够多了，尤其跟法师比，那是一个硬骨一个脆皮的差别。而且剑客防御天生就高，无风无晴打她不痛，更打不死，那她何必在意？ 收回又衝出去打算教训人的勾喙苍鹰，邱枫没想将宝贵时间拿来跟无风无晴耗，便没让我笑悠然逗留。 三 忽然，一行密语映入眼帘。原本让人物继续马不停蹄赶路的她，即刻移动游标往我笑悠然脚下一点，让白衣剑客停下脚步。 「我笑悠然，请问你有时间吗？」密语，来自于韶光易逝。 「嗯。」停了一下，邱枫发现韶光易逝竟然已经移动到我笑悠然身后，她一身浅紫色衣裙，腰带上缀着素雅的白花，黑色长发抓取少许在侧边綰成个髻，簪上步摇，其馀青丝则披散在肩背。 若说我笑悠然的妖狐坐骑跟清灵剑客的形象有点不搭，韶光易逝的坐骑就跟她更不搭了──那是一隻血色的凤凰，浴火而生，张狂妖嬈，骑乘效果是增加百分之十五的治疗量，是专属于祭祀的坐骑。 「可以的话，我想问问刚才打王的事。」韶光易逝改用当前频道，想跟邱枫打开天窗说亮话。 哦，黄沙玄武的事吗？邱枫瞥了眼旁边驾马跑来的无风无晴，女法师的装束比女祭祀性感很多，露北半球露纤腰露大腿，不愧是皮脆的职业，连衣服布料都用得省…… 但不得不说无风无晴的人物搭配得漂亮，媚态中有种活泼的风情，穿的又是对火系法术有加成效果的火焰套装，予人一种巾幗不让鬚眉之感。 ……但一切美好都仅止于她说话之前。 「你不讲话，是哑巴吗？」无风无晴一上来就扔出这么一句，让现场气氛顿时冷凝。 「小晴，你先安静。」韶光易逝大概也受不了，出言制止。 「明明就是他抢我的黄沙玄武，是他不对啊！」无风无晴语气委屈。 韶光易逝沉默了。邱枫可以想像她坐在电脑前方揉太阳穴的画面。 一个徒弟，实在没必要对她如此迁就。邱枫想，说不定韶光易逝跟无风无晴现实中是认识的，而且交情匪浅，否则韶光易逝不会这么容忍。 但无风无晴不是她的谁，她没必要隐忍对吧？邱枫十指灵活地敲打键盘。 「所以，你来炫耀你的技不如人吗？还是想讨教抢王的诀窍？」似笑非笑地在当前频道发完话，她又转到密语频道，直接向韶光易逝坦言：「跑任务路过，玄武离传送点太近，我直接被传走。后来大概是宠把它打死的，我也颇意外。」 enter送出解释，邱枫跳转视窗，悠间地看起小说。 如果三名室友看见邱枫在游戏里这么讥讽人，完全没有现实中的嫻静温雅，说不定会衝到外头看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 等阅读完一个章节，再把视窗切回来，邱枫就望见我笑悠然又少了一小格血，而无风无晴正高举法杖放出火焰系范围技，结果，不只我笑悠然掉血，周围的一圈小怪都被烧到怒火冲天地围过来了。 在这种环境打个固定目标还放范围技……邱枫也想按额角了。 「把黄沙玄武的装备还我！」被怪猛咬，无风无晴的血量掉得飞快，居然不逃，还对她咆哮。 邱枫现在也有衝动想把剑客的范围技按下去，将周边怪物秒了的同时看看能不能也把无风无晴秒了。不过韶光易逝站在旁边，她作罢。 下一秒，韶光易逝连施两次妙手回春，将无风无晴和我笑悠然的血量分别补满。 「抱歉，悠然，你先走吧！我用密语跟你谈。」韶光易逝再度无奈。 完全不想和无风无晴纠缠的邱枫马上按寻路，临走前还不忘微笑在当前频道拋出一句：「你既然说我『抢』了，抢了还会还吗？」 然后白衣剑客瀟洒地扬长而去，气得无风无晴再度上世频骂人，把我笑悠然形容得简直十恶不赦。 「老大，无风无晴这次好像特别执着耶……」被玄铃打包去下副本的寧紫儿不专心，还在留意世界频道。但她能偷间也是应该的，满级武士带头打七十等副本，玄铃一路辗过去就可以了。 「应该的，毕竟是针对你们老大我。」邱枫没说她刚又口头pk了一回合。 帮会频道沉默了好一阵子，在线的帮眾全想着该不该吐槽，要是功力不如他们老大，最后会是他们吐血啊！ 最后，还是方才起头的寧紫儿跳出来了。 「老大你好厚脸皮啊！说这种话都不心虚的吗？」气势貌似有些弱。 邱枫只是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反问：「小紫，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啊？」寧紫儿狐疑。 「人若无耻，天下无敌。」邱枫毫不羞愧，眉毛也不抬一下。 这下，帮会频道彻底死寂。 而在帮频上一次沉默时，韶光易逝的密语就已经发过来了。 「小晴有点无理取闹，要我帮她讨公道……我做个样子，给你添麻烦了。」语毕，她还发了个系统预设的道歉表符，小小的毛球不断鞠躬，十分可爱。 韶光易逝给邱枫的印象一直是寡言但实力坚强的，两人组过几次队，对话从不超过五句，今天韶光易逝突然卖萌了一下，她稍微有点不适应。 「所以你才叫住我？」看到「做个样子」四个字，邱枫嘴角不禁勾了勾，「我要是一怒之下，把你们俩一起劈了怎办？」 杀一名祭祀加一名法师，对她而言并不难，韶光易逝的操作虽好，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实力榜上的排名，我笑悠然在韶光易逝之上。 「在我印象中，你修养很好，从来都动口不动手。」韶光易逝回话的语气不咸不淡，竟跟我笑悠然戏弄人的口吻出奇相似。 这句似是而非的恭维让邱枫啼笑皆非了。动口不动手是怎么回事？ 她索性无视。 「无风无晴是你的亲友吧？」邱枫想确认自己的猜测。 韶光易逝那头停顿了会，才回应：「嗯，亲妹妹。她平常上课没什么时间练功，还在九十等徘徊。」 「难怪。」邱枫打出这两个字时，我笑悠然已经跑入仙界宫殿。交给上仙和平信物后，调头转往另一极端的魔界。 原以为和韶光易逝之间的话题已经打住了，但紧接着，一行密语再度传来：「悠然，天山之巔的副本，你去过了吗？」 邱枫原本要点到文学网的右手顿了顿，又移回键盘上。 好像在她没察觉到的时候，韶光易逝对她的称呼就减省成了「悠然」？ 「还没。刚刚不是说我在跑任务吗？就是主线最后送信物那个。」语毕，邱枫望着萤幕上不停奔跑的妖狐……感觉牠似乎很累。 「原来你也现在才跑？」韶光易逝微讶。 「嗯，所以不能去天山本。」此句送出，邱枫琢磨了下韶光易逝的问句，又不确定地问：「你说『也』……？」 「封顶之后就忘了还有主线任务，早上刚跑完。」韶光易逝乾脆地承认。 毕竟云游这个游戏分人、仙、魔三界，地图多、npc多、副本多、日常任务多，一不小心就会忘了有主线这一回事。 而且一年四季各种节日，云游的活动是一个接一个，奖励丰厚，到了后期，谁还管那穷得要命的主线任务呢？ 于是，就出现了这主线任务今天才跑的满级二人组…… 「那之后一起去天山吧？」邱枫邀约得很自然。毕竟恣意行里就玄铃一个满级武士，我笑悠然一个满级剑客，再加一个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人如其名的满级女法师「虔水」，然而，却没有满级祭祀。 偏偏，最后的主线任务要满级才能跑，跑完才可以去天山之巔的副本，所以没满级的祭祀也跟不了。 「可以吗？」韶光易逝回得很快，邱枫想，她应该不是不经意问起天山副本的，而是早就在寻求队友。 韶光易逝没有帮会，恣意行没有满级祭祀，如果可以把韶光易逝拉进恣意行……邱枫忍不住沉吟盘算。 技术好，人品好，又还没被捞走的满级祭祀上哪找？正在跟她间聊这位，绝对是不二人选！重点是，该如何拉拢？ 韶光易逝长久不入帮会，除去无风无晴的因素外，也可能是习惯了自由自在，不喜欢被束缚。 但恣意行的风格就是自由啊。 这是个机会。边想，邱枫不忘回话。 「嗯，我会组的人你也差不多都认识，恣意行的玄铃、虔水，还缺一个到时候再说。」反正绝对不会是傻爱贝比。那次因为队伍缺人随便喊人组，邱枫后悔万分。 ……嗯，其实还好，虽然组到傻爱贝比那天兵，却也组到韶光易逝这能人。 不过，邱枫没想到韶光易逝接着传来的回覆会这么雷人。 「恣意行真的是你的后宫啊。」她语气隐约有丝取笑意味。 邱枫相信，韶光易逝既然猜得到她不会跟无风无晴的小孩脾气计较，定然也清楚后宫什么的是外人渲染出来的，我笑悠然可是清白之身。 所以她乾脆顺水推舟说：「……寧滥勿缺，三千佳丽很难凑足的……你要不要来充个数？」 事实上，用个男角这么对女玩家邀约，很像在调戏人家，不过，韶光易逝是个聪明人，应该分得出那究竟是不是调戏吧。 密语频道安静了好半晌，韶光易逝才缓缓说道：「我跟小晴同进退。」 意思是，收了韶光易逝，也要一併收无风无晴吧？ 「唔。」发了个语助词，邱枫接着问：「你觉得她愿意来吗？」 「目前有难度。」韶光易逝说的算婉转了，不过邱枫脑袋里直接将那话转译成「目前不可能」。 她偏头皱眉，馀光忽然瞥见在她邻座上咬着苹果的叶子。 邱枫的性格算是慢熟，一开始搬进宿舍时，实在不知道怎么融入其他三名陌生的室友，直到她收到家里寄来的……满满的惊人的一大袋水果，愣怔下才对寝室里问了句：「你们要吃水果吗？」 几秒后，三名室友竟像终于找到和她搭话的契机般扑向她。 原来，她的安静沉默让三名室友觉得她刚上大学适应不良、心情不佳，所以不敢冒昧打扰，她们都在等她沉淀忧鬱后率先开口。 有时候，主动出击远比起埋伏等待更有效。 下一刻，邱枫想起自己练的另一个分身帐号，那恰好是名法师，而她将许多预备给分身用的好装都囤在那法师的仓库里。 想获得偶尔得先牺牲。她眨眼间有了主意。 「她对贿赂的接受度如何？」邱枫开始思考她的分身上有哪些装可以拿来诱拐无风无晴小妹妹了。 而韶光易逝居然送来一个大笑的表情，「你可以试试。」 意思就是她不反对囉？看着正好跑到魔王面前的我笑悠然，邱枫点击几下滑鼠送出信物，而后打开包裹按下传送符，选择人界主城安平，再寻路过去找人界帝君。 向帝君回报后，主线任务就算完成，天山之巔副本的限制也解除了。 然后，隔壁的叶子突然起身号召：「走吧！姑娘们，整容了。」 邱枫一头雾水地抬眸，就见三名室友纷纷开衣柜换装了，她赶紧低头敲字。 「那我不客气了。」掛机前，她对韶光易逝说道，并补了声「有事离座」，也顺道在帮频交代。 四 两个小时后，坐在发廊里的邱枫放下手中的杂志，看了看三位还在做造型的室友，又从旁边翻出另外一本杂志。这一本比较有趣，竟然还有心理测验跟占卜，足够她消磨一段时间。 「小枫，你真的这样就好吗？」坐离她最近的小安怕她无聊，啟口询问。 邱枫只是抬头耸耸肩，轻笑，「我现在弄也来不及了。」 她没有在自己头发上面变花样的习惯，一方面是觉得染了、烫了之后要时常整理、护发，十分麻烦，另一方面是怕自己发质坏了，看起来会毛毛躁躁的，她不喜欢。 随后，邱枫瞥见叶子忽然对小安使了个眼色，细声打趣道：「她这样也没关係啦，反正都已经安排好了啊。」 闻言，小安竟也转过头来，对她曖昧地笑笑。 嗯？邱枫不明所以地偏头，但小安跟叶子都不回答她，回过头让设计师摆弄发型，她也就沉默下来，继续看手上的杂志。 又等待半个小时，三个人完成的造型各自不同，叶子原本略嫌凌乱的短发染了酒红色，经过修剪打薄，变得俐落干练，让她整个人显得聪颖开朗；小安一头过肩长发则变成梨花捲发，蓬松可爱，相当适合她略显圆润的脸型；雨杨原本是长直发，烫成大波浪造型，美丽中带点成熟的嫵媚。 站在三个「焕然一新」的室友身边，邱枫莫名有种感慨。 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如年龄青春，当大一许多人都热血衝活动的时候，她通常躲在静謐的图书馆或寝室里，不玩社团，也很少参与团体集会，只有三个室友可以偶尔把她拐带出校外。 并非孤僻，而是单纯喜爱安静的氛围，一个人的空间对她而言是种享受。 但或许，抽些时间跟着热闹一回，证明自己还年轻，也不坏吧？邱枫心想。 三名室友跟发廊借了个位置，就翻出化妆包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看来这三位这次是势在必得了……邱枫看了觉得有趣，又低头将手中的杂志翻过一页。 本月，天蝎座恋爱运，五颗星。 邱枫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看内容，雨杨就开口唤她。一手将杂志闔上，她走到三个人化妆的位置旁边，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救命啊，这三人平常完全不化妆，就素面朝天地四处走，今天忽然心血来潮尝试了，才晓得他们的技术有多惊人，惊吓的那个惊。 尤其小安，根本化成舞台妆了吧！邱枫瞥了眼桌上才刚拆封的化妆品，脸上笑意更深了。 「怎么样，很奇怪吧？我就觉得怪！却又不知道怎么改。」雨杨苦着脸看她。 邱枫掩着嘴，什么批评也没说，只是拿过雨杨手中的眼影，淡淡道：「我试试看吧。」 「小枫，你会？」小安拋来诧异的目光。 邱枫将眼影放下，一边往化妆包里翻找，一边说：「嗯，我妹妹学这方面的专业，我会陪她练习。」 她打算先帮三个人处理太过夸张的眼妆跟腮红。 馀光瞥见小安的眸中放射出精光，邱枫赶紧强调：「难的就不会了。」 她怕小安抓她去帮话剧社上舞台妆，她没那么厉害啊！先前话剧社上台都是请有这方面专业的高职学生来打工的，成果也都不错，她不想抢人家贴补生活费的机会。 因为不算非常熟悉，邱枫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先用乳液把糊成一团的眼影、眼线都处理好、修饰好，再刷淡色彩过重的腮红，还顺道帮忙夹了睫毛。 好在，她三个对化妆无能的室友还是有点基本常识的，可以利用的东西都没漏带。将棉花棒等东西收好，邱枫很贴心地没打扰三名正捧脸望着镜子，陷入自恋状态的友人。 拉上化妆包拉鍊，甫抬头，她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发廊落地窗外，正巧与她目光碰上。对方一怔，止住了步伐。 「顾思函？」她只用唇语唤道，毕竟隔着窗，说话也听不见。 窗外微微瞇着双眼，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相貌却乾净清秀的男生朝她頷首打招呼，伸手指指邱枫旁边陶醉中的三个人，又指指自己的头发。她会意过来，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顾思函是话剧社的幕后人员，通常负责灯光跟音控。因为邱枫先前答应小安过去支援旁白，也包括部分配音唱歌的片段，跟他讨论配合了一段时间，所以两人算有一定程度的熟识。 收到邱枫的回应，顾思函抿唇笑了笑，比了个离开的手势，朝她挥挥手。 而收拾好东西的邱枫低头看了下錶，赶紧到镜子前面把三名室友摇醒，免得再拖下去，她们一行人就要迟到了。出了发廊，因为早有准备先换好了衣服，四个人也不回宿舍了，直接走往集合的西侧停车场。 离约定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鐘，而且照一般大学生活动集合的效率来推断，所有参加者全部到齐起码要再半个小时。 不过，男生方面的召集人倒是早早就到了。而身为女生方面负责人的叶子简单点了下名，两名负责人就走到一旁确认活动细节。 小安已经拉着雨杨兴高采烈地打量起在场的男生，邱枫陪着聊了一会便拿出手机，坐到停车场旁边的矮花台上，开始玩切水果…… 但切了没多久，她就察觉有个人影坐到她身边。起初以为是小安或雨杨，她没太过在意，可等切完一回后抬眸，她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不加思索，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稍早在发廊外经过的顾思函，他同样拿着手机，虽然关掉了音效，却跟她在玩同一款游戏，看来同样无聊得发慌。 在邱枫的认知里，顾思函即使面对熟悉的人时表现很自然随和，然而在不太认识的人眼前，他就是个光会陪笑的哑巴，半句话也不说的。这种人去参加联谊，恐怕就是当边缘人的份，除了自我介绍外其他时间一概沉默。 而且联谊应该不是他感兴趣的活动啊。 「我来当司机。」见邱枫不玩了，顾思函也放下手机，「女生好像临时多了两个人，车不够了，我被紧急徵召。去吃东西就好，活动可以不用参加。」 邱枫还在思索，就被这句话拉回思绪，认真又直白地说：「可以不用参加活动吗？其实我只想吃东西。」 顾思函一脸笑意地望向她，「原来是这样啊。我才想，你出现在这种场合满突兀的，平常应该都关寝室里吧。」 邱枫虽有自知之明，可是被一针见血地评论后仍沉默了半晌。反正就是暗示她宅嘛，在话剧社支援过几个月，她早就对顾思函隐性、丝毫没自觉的毒舌有抗体了。 能用温柔的口吻说着揶揄的话，这人真的奇葩，非常奇葩。 所以邱枫很镇定地摆了摆手，回覆一句：「还好，不如这位居士。」 居即宅，士为男，所以她所谓的居士就是……宅男…… 明显不懂这句调侃的顾思函歪着头，似乎想求解，但邱枫逕自别过脸无视。 可以让邱枫说出这种话的人，现实中大概没第二个了，也幸好没第二个，加上顾思函是个对自己牙有多毒没意识的人，还常听不懂邱枫的讽喻，否则她的形象应该早就被颠覆了吧。 五 之后，跟邱枫的估计差距不大，参加联谊的近二十人在半小时后才集合完毕。身为女方代表人的叶子四处蒐集男生们的车钥匙，很好笑地扔在一顶全罩式安全帽里，再让女生们抽取。 而坐在花台上的邱枫和顾思函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叶子将安全帽递到邱枫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来吧来吧，抽一串，不可以偷看！」叶子笑嘻嘻地说。 邱枫很随意地伸出手，往全罩式安全帽里捞了捞，而后轻轻蹙起眉，又摸索片刻，才狐疑地说：「好像只剩一串了。」 「欸？这样吗？」叶子往安全帽里瞄了一眼，眉头挑起，接着伸手往安全帽里一抓，「真的只剩一串。这是命运的安排啊！来吧给你。我们五分鐘后出发喔！」 于是，将钥匙塞给邱枫的叶子拎着安全帽风风火火地跑了。 而邱枫拿着那串式样简单，没什么多馀装饰，只掛了个附有锁匠电话塑胶牌的钥匙，毫无选择权，只得坐在原位等人家来认。 没想到紧接着，顾思函却拿过她手中的钥匙，拋出一句「走吧」便站起身来。 「嗯？」邱枫一愣，几秒后才有丝了悟。 「这串是我的啊。」顾思函轻拋了下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他轻轻偏头，笑道：「得救了，我原本还在担心一路上要找什么话题跟载的人聊天。」 ……他大概天生就没有这种能耐吧？邱枫腹诽。 不过，的确得救了，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同样的能耐，给个陌生人载，说不准会一路缄默到目的地。 施施然跟在顾思函身后走到停车场，等看到他的车后，邱枫方才的庆幸顿时有点崩落的跡象。 顾思函的车是很内敛的全黑色，看起来稳重，缺点是，这台车比较适合腿长、身形高挑的人，因为它比普通机车还要来得宽、高一些。这对鹤立鸡群的顾思函来说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对身高只有一五七的邱枫来说就有很大障碍了。 这车，看起来就很难爬上去啊……她忍不住瘪嘴。 等顾思函跨上机车，将车倒出车位后想把安全帽递给邱枫，才瞧见她一脸阴影。 「怎么了？」看邱枫边戴安全帽，边盯着他的车若有所思，顾思函回头望了一眼，才理解般将车身稍稍倾下，同时取笑：「小矮人。」 顏面神经一跳，忍住想搥人的衝动，邱枫走了过去，按着坐垫想攀上车又觉得姿势很不雅观。随后，顾思函的手臂适时伸过来，横陈在她眼前。犹豫了会，邱枫便搭着那隻手臂顺利上了坐垫，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目前处于弱势，绝对不能虚张声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道理她懂的。 车队重新在原本集合的地方集合后，领队车便带头骑出了校园。上了路后，邱枫很轻易就能判断出各台车的气氛热络不热络，所幸，绝大部分男生还是会跟女生攀谈的，就算只有一、两句。 到了餐厅后，一行人被引领到一张併好的长桌，放好东西、点完主餐后便可去取用沙拉吧。由于男生的数量比女生少两名，两位召集人商量后决定採穿插式坐法，邱枫刚好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临座和对座都是男生。 至于顾思函和另一名只是友情帮忙担任司机的男生，则坐在相隔一条小走道的双人座，两人交情似乎不错，稍早拆队时，邱枫看见那男生是直接揽着顾思函的肩将他拖走的。 将随身包包放下，翻翻菜单点好主餐后，邱枫没多打量座位旁的人，就直奔沙拉吧区了。 接着便是一连串吃东西、发言、吃东西、发言的循环。邱枫顾着吃，每次说话都很简短，好在主持之一的叶子很会带气氛，让餐桌上几乎没有冷场。 邱枫原本意图藉着寡言的表现来隐形，让眾人忽略她，无奈每次问题都是轮流回答的，她没几分鐘就得固定要从美食里脱离一次。有回她抬头，正好跟斜对面的顾思函对上目光，对方的神情一整个愜意逍遥，看得邱枫想叹气。 但平心而论，这间餐厅的食物的确很好吃，中途被打扰倒也可以接受。 隔壁座男生找邱枫攀谈过几次，可能看她回话的态度心不在焉，起初表情虽然有些可惜的意味，但之后便自讨没趣转向另一边了。其实也不能怪邱枫，男生开口的时候她正在切牛排，切了老半天切不开，偏偏她又是个对某些事很执着的人，当时几乎所有精神都放在切牛排上。 于是可怜的临座男生就被她选择性屏蔽了。 然而试了很久，她终究拿那块带筋的牛肉没輒。都快放弃的时候，却听见靠走道方向响起熟悉的嗓音。 「我帮你吧，不然你到宇宙毁灭都还切不开。」依旧是轻和的语气，但邱枫总觉得她又被暗戳了一记。 也实在不能说主动过来帮忙的顾思函多事。如果有个人在视线可及之处不断重复同个切肉动作，久了任谁都会明白那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就好像那人切的不是肉，而是自己一样。 至于刽子手邱枫则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抬眸，用若有似无的哀怨眼神瞅着顾思函。 然后她低声咕噥：「我才没有切不开。」 闻言，顾思函差点笑出声。他一直都知道邱枫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话剧排练时只要说错一句旁白、唱偏一个音，拖慢了排演进度，她就会默默沉闷很久。其他人或许不晓得，但一同坐镇幕后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邱枫忧鬱的时候，音控室完全是呈现低气压笼罩啊。 于是顾思函摊了摊手，没跟邱枫唱反调。「好吧，我忽然很想切牛排，这个说法可以吗？」 然后不等她回话，他便拿过她手中的刀叉，俐落地将困扰邱枫很久的带筋肉块切开。脑子里有点茫，邱枫的手还搁在桌面上，回神后才收到腿上放着。 有人替自己服务，这种便宜不佔白不佔。她心想。 途中，邱枫听见顾思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次，等将刀叉还给她后，手机又震动了一次。大概是简讯或line吧！不过……这么频繁？邱枫不自觉往顾思函的牛仔裤口袋瞥了一眼，由于没特别掩饰，当然也被他察觉了。 「应该是我妹。」顾思函没有走开，直接拿出了手机解锁看新讯息，「下午在游戏里没抢到boss，被个剑客打走了，她找对方吵反而被笑，之后就一直闹脾气……嗯，网游术语你懂吗？」 邱枫点头，毕竟她从高中就开始玩网游，只要不是自创词汇，普遍术语她都了解。 「你玩网游啊？」趁顾思函在按讯息，她又多问了句。 「嗯，我玩『云游』，满有趣的一款线上。」边回话，边瀏览讯息内容的顾思函蹙了蹙眉，表情略显无奈。 云游！顾思函居然也玩云游？邱枫稍感惊奇。可是再想想，云游是目前国内最风行的线上游戏之一，顾思函玩的是云游也不奇怪。 思及此，邱枫便迅速压下胸口原本窜升的讶异情绪。 不过，刚刚顾思函说的……「妹妹没抢到boss，boss被剑客打走，妹妹找剑客吵反而被笑」，怎么让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邱枫沉吟几秒，脑海中忽然「喀登」一声──这跟下午她不经意打到黄沙玄武的情形，怎么那么雷同？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无风无晴是韶光易逝的妹妹，而下午的时候，身为剑客的我笑悠然则剿灭了无风无晴想打的黄沙玄武，无风无晴便去找韶光易逝为她讨公道。 难不成，顾思函是韶光易逝？可是，韶光易逝是名女祭祀呀。 随后，邱枫又想到，我笑悠然是名男剑客。 网游里，处处有妖人，处处有人妖。除了她之外，说不定顾思函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还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肯定。况且云游有六个伺服器，天下、四海、寰宇、盛世、无涯、苍生，她所在的伺服器为「天下」。顾思函也许不在天下，而是另外五个伺服器的玩家。 六 为了确认，即便有些唐突，邱枫仍试探性地问：「你在哪个伺服器？玩什么职业？」 「我在天下，玩祭祀……」语落，顾思函的滑手机动作顿了顿，敏锐地转头看她，「你也玩云游吗？」 所幸，邱枫早有准备，很快回应：「嗯，不过我在四海，不常玩，等级很低。」 方才问得太多，若否认自己有玩云游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因此邱枫乾脆承认了，却捏造了一个假身分，想唬弄过去。其实也不算假身分，她的确在四海伺服器有个小人物，才十几等，创了溜进四海逛逛罢了。 顾思函果然没有怀疑，只是笑了笑，「你来天下的话，可以找我。」 闻言，邱枫的眸中掠过一丝奇异光彩，顺势问：「你叫什么名字？」 边回讯息，顾思函边啟口说：「叫韶光易逝。」 熟悉的id窜入耳里，让邱枫忍不住抿起双唇，掩饰她波动的情绪。 接着，顾思函似乎想到什么般，补充了句：「对了，我的角色是女祭祀……原因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 这下，邱枫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下午才跟她在游戏中聊过的女祭祀。 韶光易逝，居然真的是韶光易逝。她曾在脑海中描绘过几次韶光易逝现实中的模样，就是没想过「她」竟然是个「他」；毕竟韶光易逝发言的次数少，且口吻一向平和清淡，也从来没听说过她发脾气或做衝动事。即使部分玩家猜测──操作良好的韶光易逝极有可能是人妖，可邱枫私下却是站在对立派的。 而今，事实摆在眼前，教她怎么淡定？ 下一秒，邱枫发现旁边热络的说话声突然间安静下来。狐疑地转头，却接受到一桌子人的注目礼……嗯，不对，其中几个人看的不是她，而是站在桌边刚收起手机的顾思函。 而顾思函显然也察觉不对劲，视线扫过在场眾人，不再接着说话。 然后，男生方的负责人突然戏謔一笑，将右拳抡起放在下巴前当麦克风，用凉凉的嗓音问道：「这位司机，这位司机，请问你怎么跑这桌来了？」 说罢，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往邱枫身上飘来。 几个彼此认识的男生们立刻跟着起鬨。联谊嘛，终极目标就是寻求好对象，虽说顾思函并非当初报名的其中一员，但既然因缘际会来到了现场，又貌似跟抽他钥匙的邱枫言谈甚欢，在场的人自然很乐意推波助澜。 只是，两位男、女主角似乎并不领情。 邱枫露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明白」的茫然表情，没有一丝害羞的模样，直接明示眾人她处在状况外，没跟八卦电波连接上。 至于顾思函，笑着扔下很雷人的「随便逛逛」四个字，直接坐回他的桌位去了，同时，与他同桌的另一位男生正好端了几盘食物回座，让人乍看之下，彷彿真的是因为同桌的人刚刚不在，他才随便逛到隔壁桌来的。 于是，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换到另一个话题上。 唯有邱枫，收起佯装单纯迷惑的神情，心中却仍盘桓着「韶光易逝就是顾思函」这件事。 饭饱之后，眾人休息了一会，便有人提议要到附近逛逛。因为在安排的计画之内，两位负责人都没有反对，领着付完帐、收拾好东西的一行人往餐厅外头走，来到闹区的商店街。 「小枫，怎么样，东西真的好吃吧？」除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叶子外，小安跟雨杨都一前一后凑到邱枫身边。 「嗯，我好饱。」邱枫唇边漾开一抹满足的笑，摸摸肚子。因为对聊天没兴趣，她大概是同桌人里吃下最多东西的吧。 两人马上一人一句「吃货」地取笑她。 原本三个女生谈笑着走在一块，但不久后，小安和雨杨就分别被喊走，邱枫很习惯地走在人群最外围，偶尔瞥一眼周遭川流不息的人潮。忽然，一间商店外的海报吸引了她的目光，使她停下脚步驻足。 那是云游的海报，海报上刚好是云游的代言明星cos男剑客和女祭祀职业。不过，剑客造型被塑造成黑发黑袍，看起来是较为英雄式的刚毅外型，与我笑悠然秀逸阴柔的形象差距甚大；女祭祀倒与韶光易逝的模样有些相像，紫衣黑发，半歛目唇含笑，柔美婉约。 不自觉出了神，邱枫丝毫没留意到其他人已经走远。 「你脱队了。」直到一个嗓音在她耳边提醒，她才惊觉并回过神来。 反射性摸摸耳朵，她罕有地面露尷尬，注视方才倾身提醒她的顾思函直起腰桿，还用下巴点点前方。邱枫赶紧迈出步伐，想追上队伍，但总是掌握不到步调和时机，被人的背影挡下来，无法接近。 尝试几回后，她放弃了。联谊的几人并没有跑出她视线之外，所以她不担心走丢，索性等他们止步看摊位，她再顺势跟上吧。 况且，她旁边还有个一起落队的高个子，不怕。 「你不习惯这种地方吧。」各种人声交错中，顾思函带着暖意的话语传来。邱枫一抬眸，就将他轻蹙着眉的侧脸纳入眼帘。 「稍微。」她不反对顾思函的说法。除了吵杂，她更排斥的是与人不自在的近身接触，错身而过时会有的肢体摩擦，人群身上混杂交融的气味，她能够习惯，却无法做到不去在意。 这可能是洁癖的一种，不过与生俱来，邱枫也没辙。 「反正活动可以不用参加，我也想走了，要是你不喜欢逛，不如我们先回学校吧。」这时，顾思函偏过头来，天外飞来一笔地提议。邱枫眨眨眼，短时间内反应迟滞了。 几秒后，会意过来的她才扬起眉，也扬起语调问道：「真的？」 其实当一行人决定来逛街的当下，邱枫就有先离开的念头，但她不是自己骑车，也没好意思提出来。现在顾思函主动说了要走，让她瞬间有种「运气真好」的感觉。 「我看起来像开玩笑吗？」反问了句，顾思函伸出手，按住邱枫的肩将她往后带到一个摊位间的空地，而后说：「你在这里等我。」 邱枫点头，翘首望着顾思函鑽入人潮中，五分鐘后，又挤回到她身边，重吐了口气，衬衫上多出不少皱褶，就像刚从什么艰难任务中归来一般；然而，与她目光相触之时，他却绽开明朗的笑，被周遭的灯火一衬，竟万分耀眼。 见此，邱枫心里突然微微一动。异样的感觉来得很莫名，稍纵即逝，她来不及捕捉，只能下意识地握住双手。 「我和他们说了，走吧。」顾思函退后一小步，示意让她先行。 邱枫从空地中走出来，转了个身，才察觉顾思函不经意的动作帮她隔出了一点空间，她正好靠着摊位前进，另一侧就是他，只要掌握好步伐，就不会和多馀的人擦身或碰撞。 不得不说，虽然顾思函偶尔说话很毒，但体贴别人的举动却也做得自然而然。 将嘴唇抿成弯月的弧度，身在车水马龙之中的邱枫，心情难得很好。 不过，再次爬上顾思函那台高头大马的车之前，她还是默默诅咒了一番。 七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后，机车骑入学校附近的马路，快到门口的时候，顾思函突然拐了个弯，转进便当街。便当街顾名思义，聚集了可供早、午、晚餐选择的各式店家，在觅食尖峰时段总挤满学生，不过现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便当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 邱枫困惑片刻，就猜到顾思函大概想买什么吃的回寝室，便没有开口多问。 果然不久后，顾思函就在一间卖滷味的摊子旁边停车，邱枫很快跳下车，紧接着，顾思函也回头对她说：「我帮室友买点宵夜，不然空手回去会被制裁。」 「嗯。」邱枫頷首。制裁两个字让她想笑。 等待的期间，她靠在机车上发呆，一不小心便想起稍早才得知的祕辛。朝顾思函的背影投去一眼，她微微挑眉，又迅速收回视线。 不晓得为什么，等邱枫心里的诧异消退，随之而来的却是──兴味！ 游戏内，玩家们隔着萤幕看不见彼此，但多多少少都会猜测其他人在现实中的相貌及身分，尤其有名的或熟识的人，更让人对其真面目感兴趣。而今，一个原本以为只在游戏中有交集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怎能说不有趣？ 重点是，对方不知道她是谁！可是韶光易逝的一举一动，邱枫却都能跟现实中的顾思函作联想、比较。光是想她就觉得趣味横生啊！ 给自己找了个新乐子的邱枫显然很享受这种尔在明我在暗的快感。 而站在滷味摊前的顾思函却觉得背脊一凉，忍不住搓搓脖子。往后方一望，就见邱枫对他笑得好像中了大乐透，小巧的五官本该让这笑显得天真无邪，但顾思函只感到分外诡异。 发生什么事？他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是怎么回事？飞快收回目光，他安慰自己，一切都是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十几分鐘后，邱枫就见顾思函提了几个塑胶袋回来，到了机车旁，还将一个袋子举到她眼前。 邱枫不明所以地接过，神情疑惑。 「你的。」将剩下几个袋子往座位前一掛，顾思函跨上车，边戴安全帽边说：「你不是说过自己很容易饿吗？之前晚上排演吃了碗麵，又吃掉小安剩下的半个便当，排演结束后还跑出来买宵夜。」 也才那么一次，居然被他记下来了。邱枫摸摸鼻子。 「谢谢……这多少？」邱枫低头就想往包包里找钱包。 「不用了。下次让你请回来。」顾思函一手扶在机车把手上，一手比了比后座，「上车吧。」 闻言，邱枫也不矫情推託，直接点头答应了。 回到宿舍门口，她将安全帽还给顾思函、道了谢之后，彼此便分道扬鑣。 只有邱枫自己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两人又会在游戏里头碰面了。 进了寝室，邱枫放下东西，先依顾思函离开前转述的话，拨了通电话给还在逛街的叶子，告知已经平安回到房间后，才拿了衣物进浴室洗澡。 邱枫回到电脑前时，我笑悠然还在帮会据点里挖矿。 云游这款游戏里，总共有锻造、炼金、製药、缝纫四种生活技能，锻造可以挖取矿类打武器，炼金可以採集晶石做饰品，製药可以摘拔花草熬药水，缝纫可以裁剪布革缝装备。每位玩家初始只能选择一种生活技能，五十等后可学第二种，一百等后学第三种，一百五十等时便可以全部学会；不过，学习一种以上的生活技能得花费大量经验、钱币，练技能也很花时间，所以一般玩家都只学习一、两种，再与其他玩家以物易物或建立互惠的金钱往来。 至于各种生活技能的原料，都只能在帮会据点里取得，矿有矿坑，晶石有魔力池，药草有园圃，布革则要在据点召唤阵里召唤妖魔后猎杀来取得。所以说在云游中，加入帮会是很重要的！喜欢独善其身的玩家，就得多花钱跟人买原料或成品，且品质还不一定最好。 等视窗里挖一块矿的读条跑完，邱枫点击停止挖矿，人物马上回復系统预设的站立姿势，拿在手上的挖矿器具也变回长剑。 「笑，回来了？」画面里，同样在矿坑敲矿的玄铃大概看见我笑悠然的人物动了，便在帮会频道出声问道。 跟其他人唤「老大」、「帮主」不同，玄铃总是以单个字「笑」称呼我笑悠然。 「嗯。」边点开包裹确认总共採了哪些矿，邱枫边随口问：「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吗？」 等几个小帮眾冒头出来打过招呼后，玄铃才回道：「守护者放出来的消息，下次更新，好像等级上限会升到两百，不过官网还没公告。」 但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吧？守护者能放消息，就是跟官方接触听来的。 邱枫瀏览了下世界频道，果然不少人正在讨论这件事情。除了等级上限提升外，似乎还会开放不少新活动，但因为只是守护者放出的风声，有吊人胃口顺便吸引更多玩家投入游戏的目的，所以消息很零碎，仅能知道个大概，细节完全不清楚。 「而且，听说听说，要开放专属夫妻的夫妻任务了哦！」柳橙汁跟排名第五的守护者「琴音远」感情不错，一听玄铃说起更新的事，便絮絮叨叨起来。 不过，邱枫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当下即问：「直接跳重点吧，你跟老闆什么时候结婚？」 「无心插柳柳橙汁」跟「老闆快加薪」是恣意行里非常资深的情侣了，两人皆为二十多岁的上班族，但由于老闆常加班的关係，上线时间不稳定，等级也升得慢，跟柳橙汁已经有二十多等的差距，不过两人关係始终维持得很稳定，前阵子也在现实世界里交往了。 邱枫的问句命中红心，柳橙汁发了个对手指的脸红表情，十分小女人地埋怨：「老大，你让人家多羞涩一下嘛，直接拆穿很不好意思的。」 邱枫汗顏，只回了串删节号。倒是不少人跳出来恭喜柳橙汁跟老闆，但老闆不在线，柳橙汁便乐呵呵地一个人接受祝福。 「老闆说，他下礼拜五发薪水，好日子，就那天晚上八点结囉！」不久后，柳橙汁敲出婚礼时间，「有空的人都记得来啊，没参加到不补办的！」 邱枫瞥了眼桌历。很好，那天晚上没什么事，应该可以顺利参加。接着她操控我笑悠然跑出据点，到仓库去算了算攒积起来的矿石，决定各造件武器给柳橙汁跟老闆；这两人一直都是拿副本武器，品质也算不错了，缺点就在没有额外的附加属性和被动技能，耐久度也比较低。 等把身上的矿石也堆进仓库后，邱枫看向帮会频道，却发觉对话居然超展开了，许多人纷纷提问恣意行怎么没有帮主夫人。 「我一直以为帮主跟玄铃副帮主是一对的说。」一个前阵子才刚加入的弓手妹妹说。 「老实说，我刚开始也这么认为！」然后，有人附和了。 「惊！原来老大跟铃姊不是情侣吗？求真相……」 「不是啊，老大跟铃姊都说过不是的。」 「呜呜，老大果断抱走铃姊吧！人美心也美啊，娶来当老婆多滋补！」 「赞成老大娶铃姊！」 「娶铃姊！娶铃姊！娶铃姊！娶铃姊！娶铃姊！」 …… 此说法简直一呼千应，让邱枫十指搁在键盘上，却迟迟按不出半句话，而玄铃也半声不吭，依邱枫对她的了解，玄铃这时候绝对在想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来整这群瞎闹的小兔崽子们。 因此，邱枫决定让眾人见识老大跟铃姊之间的友好关係…… 所以她问：「玄铃，如何，你要嫁我吗？」 「滚！」玄铃如是回应，还特地将这个字註解为「怒吼」。 看吧，多友爱的帮主跟副帮主之情啊。邱枫莞尔。 于是，吵轰轰的帮会频道安静下来了。 几分鐘后，恣意行多了个新的帮眾组别，名为「米虫」，而玄铃将所有起鬨的帮眾都拖入了这个组。之后，只要点开这些人的个人资讯，就会看见他们的帮会栏里写着……「恣意行的米虫」…… 真是好手段啊！好手段。邱枫表示相当佩服。 八 站在仓库前点开好友介面，韶光易逝映入邱枫眼帘的状态却是灰色的──表示并没有上线。见状，邱枫也不以为意，往帮会频道告知一声，就下线转登入另外一个分身帐号「秋风清」，查看自己究竟囤了多少装备。 整理了下，把可以淘汰的装用「装备拆解槌」敲成少少的原料，她估计剩馀装备能够用到法师一百三十等左右，其中还有几件相当不错的装备，有副本出的，也有打王留下来的，甚至有几件是逛街掏便宜顺手买的。 先取出几件一百多级角色适用的装备，邱枫决定试试自己的运气，跑到安平城的工匠处强化。首先将一柄法杖丢上，直接强化到不会爆装的五等，她牙一咬，又连按了三次强化。 ──结果居然让她成功了！八阶闪亮亮的赤色法杖啊！可惜是她要拿来贿赂人的，不能自个儿用。邱枫多看了法杖数值几眼，才移开游标，又接着连丢好几件装备跟饰品上去强化。 最终，她居然只失败爆废了一枚戒指跟一双鞋子，剩下的装备都起码强化到了六等，让她暗自开心了一把，觉得今晚鸿运当头，只是钱也花得不少……罢了，钱再赚就有。 将东西收进仓库，她心满意足地下了线。将期末整理书面报告的档案打开，再开啟另一个蒐集好资料的文件，便开始劈劈啪啪流畅地打字；大二快要结束，报告和各种作业也多了起来，但对于习惯事先规划好各种事务的邱枫而言，那些繁忙都不是问题。 专心归纳、组织好组员寄给她的资料，等邱枫整理到一个阶段，一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她伸了个懒腰、动动手指，转头就看见被搁在书桌旁边那袋宵夜。 嘴角轻扬，她拉过袋子解开，一阵犹然温热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真好，耗脑饿了之后还有东西补充体力！从柜子上拿下筷子，邱枫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就在这时，她三个室友也嘻嘻哈哈地回来了，看来玩得相当尽兴，手上还提了不少东西。 率先打开门的小安一望见邱枫在吃宵夜，便大惊小怪地说：「你竟然还吃得下！你的胃该不会是无底洞吧？」 邱枫嚥下口中的食物，一本正经地说：「是异次元百宝袋。」 于是她被吐槽了，说她的百宝袋只进不出。 「话说，你们两个就直接回来了？中途都没有再去哪里吗？」接着，叶子突然偎到邱枫椅子后方，话中有话地问道，就连雨杨和小安也将充满期待的眼神投向她。 果然，不能小看女生的八卦细胞啊！纵使邱枫并非话剧社成员，仍练就了一身装傻装不懂装单纯的好演技，当下即微微拢起眉，做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不直接回来要去哪里？」为了加强效果，她还故意偏头问：「还有什么地方该去吗？」 此话一出，她三名室友有志一同露出被打败的神情，叶子甚至抱住小安拭泪表示她的用心良苦都白费了，小安也拍拍她叹息说没想到某人如此正人君子。 「小枫，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恋爱雷达很迟钝？」雨杨问话的语气明显透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对此，邱枫使出对高等级技能──装无辜，大败三名室友后，再度一头栽进报告的世界中。 之后两天平常日，邱枫白天掛网让我笑悠然挖矿，自己去上课或到图书馆自修，晚上则回寝室继续打报告。顾思函或许也因为期末忙着，接连两天都不见韶光易逝上线，但还是能看见无风无晴上世界频道跟人叫嚣。 週三晚上，邱枫结束整天的满堂课程，提着晚餐跟三名室友回寝室，一开机登入游戏，就发现帮会频道热闹非凡，似乎正讨论着什么。 除了帮会频道，世频貌似也刷得极快。邱枫懒得细看，乾脆先屏蔽。 「师父好！」率先发现邱枫上线的，是她上个月收的剑客徒弟织雪羽璐，国中生课业的关係让她不能常待在电脑前；但她是个自立自强的好孩子，从不缠着邱枫撒娇讨装备，也不会在游戏里遇到点小挫折就抱怨，连带副本等事都是邱枫主动提出来的。 「乖。今天什么事这么热闹？」难得七点多就如此多人上帮频聊天，她不解地询问。 「老大！你回来得正好，刚好赶上看好戏。」苹果兔语气兴奋，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 「好戏？」邱枫追问。 帮会频道顷刻间涌出各式各样、或长或短的回应，让邱枫觉得眼花撩乱，不过整排看下来，她也大致明白了究竟发生什么事。取消掉世界频道的屏蔽后，果然，一连串谩骂便映入眼底，邱枫瀏览了会，大多都是出自同一帮会「缘结神社」的帮眾。 缘结神社的帮主「纵情欢歌」跟副帮主之一的「展顏乐舞」是对夫妻，因为性格豪爽大方，在天下伺服器里名声相当不错。两人都是一百三十多等的台币战士，属于用钱砸装备的玩家，操作虽然不算顶尖，可是两人一身闪亮亮的装备也让普通人不敢招惹。 而让缘结神社帮眾目前一致抨击的，就是韶光易逝的妹妹：无风无晴，至于她招惹的人，正是纵情欢歌跟展顏乐舞夫妻党。 这回又怎么了？邱枫不禁扶额。她都还没等到韶光易逝上线，说明自己的贿赂计画已经准备好了，怎么无风无晴又惹事了？ 「报告报告，据可靠消息表示，无风无晴已经从原本的九十五等降到九十一等了！」下一秒，便有帮眾在频道上嚷嚷。 轮白吗？怪了，据她对欢歌、乐舞两人的了解，他们不曾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而且是针对个人的，看来事情有一定严重性。邱枫蹙眉。 「苹果，说说事情经过。」不想再看到一堆混乱的回答，邱枫直接点人问。 「……呃，据说是无风无晴捡了人家的任务物品不还。」苹果兔说得有些含糊，似乎也不完全了解状况。最后，还是方才在做实况报导的声花跳出来详细解释了。 「原本是展顏乐舞一个人去打任务怪，没想到怪死前出大反，把她打到剩血皮，任务怪死的同时她也被附近小怪一口咬死了，没办法捡东西。」声花滔滔不绝，偶尔邱枫实在很疑惑她哪来的情报……说不定开了n隻小号在n个帮会里潜伏。「最惨的还不是这样，是她不小心按到回城復活，结果跑回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任务物品被无风无晴捡走。她私下密无风无晴归还，也愿意拿其他东西补偿，可是无风无晴不肯，打她还上世界骂她想抢东西不要脸之类的，把乐舞惹火了。乐舞火了，欢歌当然也火啦！说要砍无风无晴砍到任务物品掉落为止，不接受道歉。」 「砍无风无晴砍到任务物品掉落为止」？那么看来不是轮白。可无风无晴的运气也太差了吧！照云游死一次就得降一级的可怕设定来算，无风无晴居然死了四次还没把任务物品爆出来。 邱枫打开好友介面，韶光易逝的id依然暗着，她便按到仇人那栏。因为无风无晴曾出手攻击过她，除非主动解除，否则系统会将她默认为仇敌，并且在该栏显示出仇人目前的所在地。 「烈焰谷地吗？」确定了无风无晴当前所在位置，邱枫出了帮会据点后，便打算按下传送符飞到该地图。 先去救人再说，之后拉拢也许会顺利些，而且，以她跟欢歌、乐舞夫妻党的交情，两人应该愿意卖她个面子。 不过，正想动作，邱枫就看到对话框闪现了句系统提示。 ──好友「韶光易逝」上线了。 九 看见提示，邱枫的动作停顿，以至于原本的当机立断都因迟滞而散去。她立马望到世界频道，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新发展，然而，除了缘结神社的人谩骂声消停了些外，并无法看出其他端倪。 料想韶光易逝大概会先赶到无风无晴身边去，邱枫索性密了副帮主玄铃，语带保留地道：「玄铃，我找到下天山副本的祭祀了。」 方才帮会频道吵闹时，玄铃没有出声，不过邱枫出据点前，却看到一名女武士在据点前广场，不喊人就单挑系统每天安排来捣乱的一百三十五等花妖，红、橙、金三色交织的戎装套在她身上，为了满足多数视觉系玩家的美感，那戎装设计得刚中带柔、绝代风华，配上朱光晕染的满级八阶赤刀「喋血刃」，除了玄铃，帮会里没人能穿那身装备了。 果然，玄铃的回应不到几秒便传送回来。 「谁？你要是再组傻爱贝比，姊会让你死得很有节奏。」玄铃就是那次跟我笑悠然一起被傻爱贝比放生的副本成员之一，现在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放心，会让你很满意。」邱枫先扔了一颗糖过去，才接着说：「我还打算拉人进帮，但对方目前可能有点麻烦。」 「……说吧！你到底找了谁？要我帮什么忙？」不愧是跟她默契了一整年的玄铃，马上推敲出话里更深层的涵义。 「韶光易逝。」邱枫飞快发过去四个字，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无风无晴是她妹妹。她提的入帮条件是，妹妹也要一起。」 闻言，玄铃很久都没有说话。 虽然年轻，但玄铃却是个心思縝密，懂得权衡轻重的人，一如她的气质慵懒中暗藏着干练。 就算恣意行是个中立帮，也免不了跟其他帮会有些摩擦，其中，几次衝突是邱枫靠动脑技巧性化解，但有几次却是玄铃靠着她的人脉和声望来磋商；虽说我笑悠然在这方面并不输玄铃，可是，邱枫在运用个人名声上却不及玄铃。 所以说，在做出可能得罪他帮的事情之前，邱枫必须跟玄铃讨论，徵得她同意──没错，是「必须」！这出自她对玄铃的敬佩，也是尊重。反过来说，玄铃对我笑悠然也是一样的。 他们俩从不是别人八卦的那种情侣关係，而是伙伴，捍卫恣意行的伙伴。 这恐怕只有帮会中的少数人能够明白。 「确定吗？那种人收进来，可能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哦，而且还是天天炸的类型。」玄铃的问话多少有劝退意味，她说的也是实话，无风无晴或许可以一天不升等，但就是不能一天不骂人。 「欠缺调教而已，我来。」邱枫打出微笑表情，用在这话后头感觉十分违和。 接着，玄铃前前后后总共打了十串删节号给她。 「知道了。那我去跟缘结神社那帮人说说吧！」玄铃到底是玄铃，被雷之后吐出十串删节号就淡定了，立刻回归正题。 「嗯，谢了。」话刚送出，邱枫就点击传送符，飞到烈焰谷地。 「客气什么。快把第一女祭拐回来，我也覬覦她很久了，操作好又奶水多的祭祀无价啊无价！」语毕，玄铃竟发了个一手掩嘴「嘿嘿嘿」奸笑着的毛球表符。 若在平常，邱枫可能会一笑置之。但一想到韶光易逝的真面目是顾思函，她就想二笑三笑四笑哈哈大笑啊── 顾思函，你知道有个大美女在覬覦你吗？你不知道！邱枫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但也没忘记她是赶来烈焰谷地救人的，连忙查询了下无风无晴当前的座标，操控我笑悠然骑着九尾妖狐往她所在的位置奔去。 果然，远远地，邱枫便看见无风无晴被扫倒在地，已是躺尸状态，而韶光易逝护在前方，正与纵情欢歌带队的六个人使用当前频道交涉。据邱枫猜测，方才欢歌应该是砍死无风无晴后，发现没爆任务道具，再用商城出售的元宝道具「復活神符」强制復活她，如此周而復始。 只要掌握好时间，用这方法就可以轮白一个人。 邱枫没有靠得太近，而是先远远观望。点击无风无晴的人物查看，等级已经降到八十九……怪了，趁这空档她分明可以飞回城復活或下线，怎么还躺在原地？该不会为赌一口气不肯跑？照无风无晴的性格来看，的确有可能。邱枫拧眉。 云游就跟普通线上游戏一样，有两种货币：一是银元，即是游戏内打怪、做任务可获得的游戏币；二则是元宝，以台币转值来取得，兑换比率是一比五，台币一元可兑换五元宝。而復活神符这种强制道具只能用元宝购买，买下即绑定。 「韶光，前几次衝突我都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也是觉得跟她计较太降低格调。」纵情欢歌身为一帮之主，虽在气头上，发言依然冷静，「这回我老婆先说了，她把东西还了就没事。你看她领情了吗？」 「唷，怕就是没文化的人才听不懂人话。」倒是展顏乐舞，被世频上无风无晴挑衅的发言气得不轻，语气酸溜溜的，像吃了柠檬。 无风无晴打出一个字，直接被消音，恐怕是脏话。 「抱歉，她误捡了什么，我会让她还给你们。」韶光易逝道着歉，或许也边用密语在劝妹妹吧，半晌后，就见无风无晴劈哩啪啦打出一串拒绝的回应。 「不要！那是我捡到的，为什么要还？他们只是想抢东西！还说那么好听，拿烂的换好的，谁都会！」她像隻张牙舞爪的狮子，不肯妥协。 邱枫忍不住怀疑，无风无晴该不会有被害妄想症吧？再怎么骄纵，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啊，尤其，她对认为别人抢了或想抢她东西这件事，相当执着。 「我的天哦！做贼的喊抓贼，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抢你东西？老娘才不屑！」语毕，乐舞又是一张復活神符拍到无风无晴身上，身后的几个人集火过去，无风无晴再次倒下。 眼睁睁看着妹妹又被杀掉一级，反应不及的韶光易逝肯定也吃了一惊，只打出两个字：「乐舞！」 「我怎么了？韶光，你就事论事，今天错的是谁？」展顏乐舞咄咄逼人。 真要说，乐舞是运气不好，该自认倒楣，可她有挽回的本钱，偏偏对象是无风无晴。而无风无晴也不厚道，既然是任务物品，她拿在身上就没半点用处，只会占空间……邱枫强烈怀疑无风无晴根本没搞清楚她捡到什么，乐舞应该也没向她解释清楚。 韶光易逝的祭祀人物动了动，直接踩在自家妹妹尸体上方，这并非故意，而是要让乐舞点不到人復活。「我保证我会处理。但你们现在若要继续杀，我不会坐视不管。」 好吧，看来韶光易逝对妹妹是护定了。邱枫叹了口气，脑海中倏地窜出顾思函的脸孔，她随即将撑在颊边的左手也摆上键盘。 「那就抱歉了，韶光。」扔出这句话后，纵情欢歌立刻甩出一道魔法砸在韶光易逝身上，他带队的其他人也迅速跟进。 欢歌一行人的装备虽好，一百三十多等跟满级之间毕竟仍有差距，且韶光易逝还是个能自补血、自清负面状态的祭祀，不是简单就能撂倒的，一时间，双方形成拉锯。 察此形势，邱枫也不再隔岸观火，眼见欢歌那方玩家的人物身上冒出黑色流光，表示中了韶光易逝施放的「遮天蔽日」，屏幕被黑短暂障蔽了视线，也让他们无法锁定自身以外的攻击目标，她连忙让我笑悠然发动一个瞬移技能「踏雪无痕」，介入两方人马中间，再一个「漫天花雨」群晕，让中技能的人五秒内皆无法动弹。 虽然有个法师将晕眩闪躲掉了，但他对我笑悠然的突兀现身反应不过来，竟没发动攻击。紧接着，邱枫飞快敲出一行字送出，率先堵住所有人的话。 「欢歌、乐舞，听我说几句。」目的达到了，邱枫没再攻击，我笑悠然的人物就那样持剑而立，成了两方的分隔点。 纵情欢歌和展顏乐舞两人约莫也对我笑悠然的到来感到意外，脱离晕眩状态之后，纵使人物都仍在战斗状态中，却半个技能也没发出。 十 「怎么回事，悠然？连你也来了？」或许是觉得莫名其妙吧，原本激昂的情绪也被打断，纵情欢歌打出个头冒斜线的表情，「你不是不插手帮外争执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这两人，我要收。」用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邱枫回了个笑脸，「准帮眾出了事，帮主当然要出来处理一下了。」 又是一阵静默，这回，连频频吵嚷的无风无晴都没有出声，貌似傻住了。 就在邱枫想继续发言的同时，韶光易逝的密语捎了过来：「悠然，你没有必要淌浑水。」 「晚了，而且我不认为这是淌浑水。」邱枫立即回应，并道：「你妹妹捡的应该是任务物品，对她没用。让她发给你看就知道了。」 闻言，韶光易逝果然没了声音，大概是去确认了。邱枫猜测。 「悠然你……真的假的啊！」随后，是展顏乐舞的惊呼；被我笑悠然一搅和，她的火气似乎被转移不少，「韶光我倒是没意见啦！可另一个……」 表示无风无晴她有意见就是了？邱枫暗暗叹息。边思考着该如何让无风无晴把任务物品还给乐舞，她一边搭搭搭地敲着按键。 「没关係，我对驯服野马很感兴趣。」只要用对方法，连《驯悍记》里泼辣无双的凯萨琳，最后在老公面前还不是乖得像隻猫？ 「……」纵情欢歌和展顏乐舞齐齐无言，有志一同发了六个点，不愧是夫妻。 下一秒，无风无晴便怒道：「你说谁是野马！」 看到这句，镇定如邱枫也忍不住嘴角失守。聪明人都知道要沉默，只有太过敏感跟心虚的人才会傻傻往挖好的坑洞里跳。邱枫确实挖了坑，却没料想到无风无晴居然自个儿对号入座，她半个名字都没说呢！ 「谁出的声就是谁囉。」凉凉地应了句，邱枫脑筋一转，索性密了无风无晴：「一百等八阶的赤色法杖，免费的，想不想要？」 发完私语，她又转到当前频道说：「欢歌、乐舞，给点时间，任务物品我会让无风无晴还。往后，她都归我管，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她就任你们处置，除此之外，我自杀降回一百等。」 「悠然，你疯了啊！」乐舞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从一百等到一百五十等，那经验值可不是吃个饭、洗个澡就能累积起来的。「为了那种人值得？」 「我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但绝对不是为了她。」邱枫这话非常机车，却是事实。 她目的是让恣意行有满级祭祀……当然，邱枫也是有私心要把韶光易逝揽进恣意行的。毕竟，对于她的恶趣味而言，就近观察顾思函的虚拟人物很有趣啊！ 不过，这番话却让面前的夫妻党曲解了，先拋来删节号，再来就是曖昧地前后各一句「哦！难不成是为了韶光？」、「想不到啊，你们俩还真是低调。不错！挺速配的。」看得邱枫啼笑皆非。 还来不及回覆，邱枫就见韶光易逝竟跟了她的保证：「身为师父，是我管教不周。再有类似情形，我同样会自杀降回一百等。」 邱枫有些诧异。她许下那么重、就像自掘坟墓般的诺言是她的事，甚至，她还打算藉此收买人心，增加韶光易逝跟无风无晴入帮的可能，根本没想到韶光易逝会选择同进退。 所以，就连无风无晴给她发了密语，问她：「你想干什么？」她都一时间忘了去回。 半晌后，乐舞爽快地道：「行！有诚意，但自杀就免了，牵连无辜算什么。我回安平城仓库前摆摊，再等一个小时，要还东西自己找来。」 语毕，她的身影便在现场消失，而其他缘结神社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欢歌还在。邱枫本来困惑着他怎还留在现场，随后，就见欢歌送出了几行字，身影才消失无踪。 「无风无晴，韶光跟悠然这样帮你，别认为是理所当然。再惹事，他们都会被波及，思想举止成熟点或者给他们添麻烦，你好自为之。」 纵情欢歌跟展顏乐舞两人在伺服器里很吃得开的原因，或许没有表面那么肤浅。看着乐舞的宽容和欢歌很大人式的劝导话语，邱枫不禁感到胸口有丝暖意。 网游里构筑出另一种形式的社会，可以碰上各式各样的人，值得交心者有，适合君子之交者有，恐为仇敌或只是遥远平行线者有。不能否认的是，每个玩家也都在这个虚拟社会中，学习与人交游的态度和处事之道。 因此，有人被游戏驾驭而沉迷，亦有人驾驭游戏而成长。 是当前者或后者，端看个人。 「组我。」确定周遭都没人了，邱枫用当前频道说道。 世频上的混乱在这时也已经收敛起来，恢復平时的状态，看来玄铃的介入也起作用了。邱枫心想。 韶光易逝很快将我笑悠然组进队伍中，果然，无风无晴也在，且等邱枫进组后，她还敌意地问了句：「干么组他啊？」 「小晴，说话客气一点，悠然才刚帮过你。」韶光随即训斥。 「他上次还抢我的怪！」无风无晴先是反驳，才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喂，你说有一百等八阶的免费法杖，是真的吗？」 邱枫轻笑。看看，面对好东西的诱惑，就算是无风无晴这种烂脾气的小女生，也要乖乖投降。 「真的。除了法杖外，还有其他不错的赤色装备，全都免费提供，够你用到一百三十等。怕我说谎，你可以截图为证，之后我也可以将装备属性发给你看。」深諳沟通技巧，邱枫先是提出好处，最末才说：「不过，我有三个条件。放心，你绝对做得到。」 至于韶光易逝，约莫明白了邱枫正在「试试」她的贿赂计画，便保持缄默。 片刻后，无风无晴接着询问：「什么条件？要我还展顏乐舞东西？」 「那是当然，你拿着乐舞的任务物品也没用。除此之外，加入恣意行吧！加入后若非必要不能再上世频吵闹，耍无用的嘴皮子就是给帮会添麻烦。」牵涉到帮会，邱枫的语气也不自觉严肃起来。 「为什么！人家骂我，我不能还口吗？」无风无晴不平。 这么看来，无风无晴并没有反对加入帮会的事。邱枫暗暗思忖。说不定是名声太臭了，导致在今天之前没有帮会愿意收她吧？ 「我记得，每回起头的都是姑娘你哦。」邱枫不慌不忙回应。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每回你骂人前，都先在帮会频道发一回我瞧瞧，通过就随你了。」 「……」结果，回话的不是无风无晴，却是韶光易逝。但有回跟没回一样。 邱枫很认真研究了下这删节号代表什么意思。不过又想，顾思函这奇葩的脑袋结构应该跟一般人不同，她乾脆不研究了。 「如果我不发呢，你能拿我怎么办？」不甘示弱，无风无晴还想在嘴上逞威风，可惜，邱枫见此一派从容。 「不怎么办，把要给你的装报废了而已。」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到底会不会把好装报废，唯有邱枫自己知道。 「哼。」无风无晴的回话相当简洁，简洁到让邱枫瞇起眼。 无风无晴果真也是个奇葩……「哼」是什么意思？进了，或者不进？ 「加她吧，她这是答应了。」下一秒，韶光易逝对她发来密语。 于是邱枫领悟了。原来奇葩跟奇葩才能互相了解啊！邱枫自顾自点着头，又接着在队伍频道发言。 「刚刚我只提了两个条件，再来是第三个，最后这一个不是针对你的。」像个想恶作剧的小孩般，邱枫唇角微微一勾，慢条斯理地将下一行字打好、送出：「韶光，嫁给我吧！」 队伍频道有十几秒没人说话，连无风无晴都诡异地静默。 最后，韶光易逝终于开口了，却貌似搞不清楚状况，「……欸？我？」 不然队伍里还有谁叫韶光吗？想像着现实中顾思函愣在萤幕前的模样，邱枫很没有良心地笑了。 「嗯。」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她可以解释，却偏偏不解释。 十一 我笑悠然确认了之后，队伍频道更是像世界末日般死寂，韶光易逝的角色也动都不动，彷彿一根桩子定在原地，只有系统设定人物不动时的衣袂飘飞。 见此，邱枫也耐心地不催促，虽说韶光易逝本尊是男生，而且还是顾思函，绝对不会有暗自开心或娇羞一类的问题，但忽然被求婚同样需要时间消化，她能够理解。 她没想到的是，等待许久，等来的却是韶光的密语，内容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而是── 「呵……悠然，其实……我是男的。」是自爆性别，实话实说。 邱枫不自觉在对话框输入一个「冏」字，没有发送，只是纯粹想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顾思函，你太不按牌理出牌了！呵什么呵。邱枫揉了揉太阳穴，绞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才能不失从容，又能维持我笑悠然一贯的风格。 几秒后，她灵机一动，又笑了开来。 「哦，这样？那更好，我不介意的。」这句话简直教人浮想连篇，说不定这当下，顾思函的脑神经已经开始惊恐地打中国结了。邱枫简直得意呀。 「更好」是什么意思？「不介意」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娶个男的让我笑悠然更开心吗？ 此时此刻，邱枫脑内模拟顾思函的想法，模拟得相当自得其乐。 不料，韶光易逝似乎只以为我笑悠然不相信她的话，又重复强调了一次：「悠然……我真的是男的……」 用这说词来拒绝是没有用的，她早就知道了。邱枫一边憋笑，一边决定儘快阻止韶光易逝的鬼打墙。她的确有整人的念头没错，但点到为止就好，要让韶光易逝嫁给我笑悠然，是另有打算的。 「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你不用一直强调，真的。」她还特地打了个微笑表符，缓和气氛。 又无言了好一会，然后韶光易逝忽然琼瑶了。 「你不知道，你不清楚，你不明白……」这话让邱枫联想到那句「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顿时自己雷得乱七八糟。 这该怎么回应？邱枫十指在键盘上虚敲了几下，觉得还是把理由说清楚，免得韶光易逝自个儿在那纠结。 真想不到，顾思函原来有这种隐藏性格，这也算是她的收穫吧？ 「好吧，我告诉你们为什么。」没再用密语，邱枫转回队伍频道。毕竟她要说的也与无风无晴有关。 「为什么？」韶光易逝随即追问，无风无晴也跟着发了个问号。 「你们俩是同进退的，一个加入，另一个就跟。假如哪天一个退出了，另一个是不是也要跟着退出？」邱枫尽量简洁扼要说明：「所以，我要把其中一个绑在身边。否则若有天你们背信弃义，莫名其妙跑了，我损失不就大了吗？」 而且，绑的还要是绝对不能跑的那一个。这句，邱枫只在心里说。 故意把话说得夸张，甚至有点搞笑，一方面也是想让队里的其他两人放松戒心，接受她的提议。 在「云游」中，玩家们是不会轻易结婚的，即使夫妻技能好处多多，大多还是寧愿维持单纯情侣关係，那是因为强制离婚的话，惩罚非常重──不仅会获得永久负面称号，降等级三十等，且在线时间一週内属性全减半，还可被任意pk。 这是系统惩罚，如果要算上其他玩家之后的落井下石，就不只这样了。 所以，想把韶光易逝就此跟我笑悠然綑在一起，结婚是最好的选择。强制离婚的后果严重，可能让韶光易逝实力跟名声不再，无法护无风无晴周全；既然如此，两人就不会轻易离开、退公会。 不得不说，邱枫这如意算盘打得很精。 「我才不会！」谁晓得，率先许下承诺的竟是无风无晴小妹妹，「加入了我就不会无缘无故退出！」 「嗯，这话很中听，不过口说无凭。」邱枫直接讲到重点上。 无风无晴也被她的回答堵得噤声，无可反驳，只能不停按出生气的表情符号。 「那你怎么不娶小晴？」半晌后，韶光易逝狐疑地问道，而邱枫正好等回应等得久了，便拿起水来喝。 往萤幕一瞄，她就悲剧了，整个人呛咳不停，幸好没戏剧性地把水喷到萤幕上，只是吐回杯子里。 「小枫你还好吧？」三名室友都转过头看向邱枫的床位。 「咳咳……没事。」抚着胸口，邱枫摇了摇头，无奈地再度望向萤幕。 然后就见无风无晴也骂了韶光易逝一句：「哥！你神经病啊！」 大概是在邱枫不知道的时间密语过，知道韶光易逝的性别已经暴露了，无风无晴也乾脆直接在我笑悠然面前喊「哥」。 但骂的这句邱枫倒是颇认同。在韶光易逝跟无风无晴之间做选择，三岁小孩都明白要选哪一个。 于是，冷静下来的邱枫回应道：「我不想娶野马。」 「你说谁是野马！」无风无晴还学不会教训。 「刚说过了，谁应声谁就是囉。」语毕，邱枫转至帮会频道，「我有一个震撼的消息跟一个振奋的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在线帮眾们一阵狐疑，没人猜得到邱枫究竟要说什么。 「震撼的消息先吧，喜欢先苦后甘。」最后，玄铃代表眾人出来说道。 震撼的消息先是吧？闻言，邱枫先对无风无晴发出了帮会邀请。很快地，帮会频道就刷出一句：「无风无晴」已被帮主「我笑悠然」收入帮会，请帮眾竭诚欢迎！ 瞬间，频道变得鸦雀无声，不久后才有人扔出几串删节号，不过，玄铃这位副帮主倒很礼貌地带头说了声「欢迎啊！」，并随即有人跟进。而邱枫则密了无风无晴，要她儘快回安平城，将任务物品还给乐舞。 「振奋的消息呢？老大！让我平衡一下啊！」苹果兔激动地嚷嚷。 「好，别急。」邱枫又对韶光易逝送出了邀请。 同样的，帮会频道公告：「韶光易逝」已被帮主「我笑悠然」收入帮会，请帮眾竭诚欢迎！ 后面这则公告引起的效果显然与之前那则形成极大反差，帮会频道里欢声雷动，许多人纷纷冒出头来打招呼，韶光易逝也客气地在频道上说了声「大家好」，引得更多人出现求合照、求拜师、求pk，各种求，让邱枫看了哭笑不得。 差别待遇也别太明显啊！不过，看帮会频道一片闹腾，邱枫的恶作剧细胞再度蠢蠢欲动了。 于是趁着眾人发话的小空档，她眼明手快地扔上一句：「叫帮主夫人。」 除了近乎同时出现的几则新发言外，五秒鐘过去、十秒鐘过去……帮会频道都不再有人开口，好似被我笑悠然那五个字惊呆了般，回不过神。 「看吧！我就说我跟他没有姦情，你们都不信。」终于，玄铃跳出来为之前的误会澄清，也顺带祝福道：「恭喜啊，笑，你终于死会了！」 玄铃，就算以后不用再被贴上「我笑悠然专属」的标籤，也没必要一副终于解脱的口吻吧？邱枫禁不住莞尔。 「惊！原来是帮主夫人！」大多数人的反应是这样。 「师娘！」自然只有织雪羽璐可以如此称呼韶光易逝。 「虾密！韶光易逝是帮主夫人？世界彷彿梦幻了……」也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帮主夫人好！」普通打招呼。 「帮主夫人妙！」莫名其妙有人接了。 「总算！再单身下去我都要怀疑老大的性向了！虽然老大是弯的我也会很开心……」等等，说这句话的是谁？她怎么没印象？邱枫狐疑地蹙了蹙眉。 「帮主夫人呱呱叫！哭，楼上腐女你断我！」这又是谁？邱枫开始检讨自己是否疏忽了帮眾，但其实，某些人平常的确不常在帮频出现，只是看到有帮主夫人的消息才兴奋地蹦出来喊几声。 「拜见帮主夫人！老大啥时婚礼啊？」苹果兔兴致勃勃。 「呜……我失恋了，我暗恋老大已久……老大你怎么忍心不回头看我……」浪跡天涯分明是出来捣乱的，这句看得邱枫顏面神经不断抽搐。 「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夺人所爱。阿浪你可以当小人，前提是老大不会把你捏死。」同为帮里稀有的男玩家之一，而跟浪跡天涯很铁的暗夜飞雪跳出来损他。 「够了，阿浪、暗夜，给我速度进队！再拖拖拉拉等等都上去餵boss喔！」两人大概正要跟寧紫儿去打副本，却只顾笑闹，害她等不到人上帮频吼。「还有，老大恭喜啊！」 面对一连串的惊讶、恭贺、调侃，韶光易逝始终没有在帮会频道现身说法，却暗地里捎了密语给我笑悠然。 「悠然……你是故意的吧？」他幽幽地问。 「呵，你的错觉。」邱枫打趣着反问道：「韶光不会是害羞了？」 正以为又可以调戏到人，不料韶光易逝却回覆道：「你知道，面对睁眼说瞎话的人，很难害羞啊。」 好吧，顾思函，算你有两把刷子。来日方长，还怕整不到你吗？邱枫回了个无关情绪的微笑，但事实上，她唇边也真的勾起了笑容。 番外一：传说中的入帮传统 收了无风无晴和韶光易逝为帮眾的当天晚上，恣意行里格外热闹。先是在线的人集合在帮会据点前拍了张纪念照，接着就是韶光被帮里几个级高的人抓去pk了几场。 掛在实力榜前十名，除了等级高，装备好，攻击力强大外，当然也要很会打架。只不过，大多数人熟知的都是韶光易逝作为一名奶妈的强悍，而不晓得他在pvp方面的功力。 其实跟祭祀打，偶尔会让人很火大，尤其操作好的祭祀，除了能自补血这点很麻烦之外，他们还相当擅长放人风箏，一点一滴把对手的血磨光。韶光易逝就是採类似的打法，先开护盾并以「遮天蔽日」黑对手屏，再趁机用大招降对方血量，当对手恢復行动时，便开始远远绕着他兜圈子，又是扔毒，又是放电。 邱枫一边看着，一边思索各职业该如何应对。 对于pk，韶光来者不拒，想来也是喜欢切磋的人；只是邀请多了，一时之间应付不完，后来为了谁先谁后还吵成一团。见状，玄铃乾脆懒懒地说了一句：「本宫目前间着没事，你们倒很有事。让本宫瞧瞧还有几个也想当米虫的。」 帮会频道瞬间安静了。 谁想当米虫啊…… 见玄铃处理了，邱枫便不出声，继续在据点门边打坐，替自己攒「功德值」。功德值会影响玩家的「修为星等」，修为星等又跟徒弟的经验、攻击加成有关，星等愈高，分给徒弟的经验跟攻击加成就愈多。 下一秒，邱枫突然见到名蓝衣法师骑着羊驼屁颠屁颠地跑来，光看形象，邱枫就猜到了那是帮里唯一的满级法师──虔水。她属于帮里较年长的人，曾自爆年龄将近三十五岁，据说从事服务业，白天得说一堆话，微笑到嘴角僵化，所以下了班若非必要尽量不笑不说话，上了游戏就把怪疯狂当奥客砍。 于是帮里一些小朋友都称呼她「沉默的打怪狂」或「潜水姊」，上、下线不太会打招呼，也很少主动跟人笑闹。但说实话，帮里有需要召唤她的话，她都会立即赶到，是个性格不错的人。 「潜水姊，换气了。」邱枫提醒了声，算是叫她记得浮出水面，让新人们认一认，免得存在被遗忘。 虔水的人物动作顿了顿，然后打出个瞇眼流口水的表情符号。帮里只有她会打这符号，可视作她的标志。 然后破天荒地，她居然问了句：「新人传统呢？」 新人传统？邱枫微愣了下，才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但并不是她设下的，所以她一向不会去要求…… 而玄铃跟虔水却好像颇爱这项传统。 「啊对！不说我都忘了。」玄铃打出奸笑表符，「来吧来吧，两位新人出来面对，依据恣意行的传统，新进帮眾都先要有个贡献。」 「嗯？」正好跟帮里另一名剑客pk完的韶光哼了声。 「……什么贡献？」入帮后没说几句话的无风无晴，这时候也冒头问道。 邱枫心里其实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要改变无风无晴的态度起码还需要一段时间，然而，她入帮之后却很沉静，甚至方才有人喊打副本缺人，她还主动礼貌地询问能不能跟。 这让邱枫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脑海中隐约浮现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貌似，无风无晴很在意一个「归宿」，一个对她愿意「给予」的归宿，一旦条件达到，她的戾气也就安心收敛了。 然而，这只是她的猜测，无风无晴到底是不是装模作样，还得看她之后的表现。 下一秒，邱枫就见玄铃在帮会频道宣佈：「非常简单，刚入帮的新人要说个笑话，或分享一件糗事，通过标准就是让潜水姊满意。」 邱枫搓了搓额头。话说她从以前就很想问……这到底算哪门子标准…… 韶光易逝跟无风无晴都没了声音，估计正在发冏，或者思索要什么糗事或笑话才可以让虔水高兴。 「潜水姊的笑点超怪！」随后，浪跡天涯突然抱怨。 「怎么怪？」邱枫难得好奇了。 「我入会的时候，讲了一堆很好笑的笑话她都不满意，后来我问了个脑筋急转弯，知道答案后她就笑了。」就像找到了能发洩的时间点般，浪跡天涯一股脑儿把话说完了，却没提到谜题内容。 「什么？」邱枫追问。 浪跡天涯可能认为邱枫对脑筋急转弯感兴趣这件事太稀罕，过了一阵子才回应：「我问她史上最美的皇帝是谁。」 邱枫蹙了蹙眉。脑筋急转弯肯定不能从正常的方向去思考，可她还真想不到哪位皇帝跟美这个字有关，后来索性直接问：「嗯，谁？」 浪跡天涯先打出两个等号，才回答：「秦始皇。因为暴政……爆正。」 于是邱枫被冷到了，打出删节号。虔水的点果然很怪，但帮会里的人看到答案，还是有几位表示自己笑到东倒西歪。 「咳！既然两位新人都还没想到，不如笑，你先讲一个来解围吧！毕竟人是你拉进来的，当中还有你夫人。」玄铃点名了我笑悠然，故意打趣。 躺着也中枪，邱枫非常无奈。 「我也要讲？」她实在很不会说笑话，也没什么糗事好爆料。 「挡一下囉。」玄铃敷衍着说。 邱枫在电脑前捧着脸，半瞇起眼绞尽脑汁想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好点子。她能讲的都是很平常、大多数人绝对听过的笑话，因为太长、复杂的她也没心思去记。 沉吟了好半晌，她重新将手指搁上键盘，很随意地打了两个字送出。 「啾咪。」 反正只是挡一下。 孰料，这两个字居然再次让帮会频道陷入沉寂，连方才无聊也pk起来的浪跡天涯跟暗夜飞雪都停下动作。 忘记多久之后，频道上才蹦出虔水的发言，一个「噗」字。 再来是玄铃气质尽失的刷频，连刷三次：「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刚刚笑到没办法打字……」 邱枫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其实对啾咪这两字无感，不，应该说是稍嫌反感，刚打出来也只是想应付应付玄铃而已，没想到这么有「笑果」？ 「怎么办？我刚才一瞬间觉得老大萌了！」苹果兔按出害羞的图示。 「反差萌？」寧紫儿也跟着回个脸红表符。 接着，下面全是一排女帮眾的脸红跟风。看着看着，邱枫好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双颊一热，后悔地想把脸埋进键盘里。 我笑悠然的形象啊！ 邱枫用双手捂住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两个字而已，她不过用那两个字达成了说笑话的效果而已，没什么好难为情。 谁知道，将手放下的时候，她却瞥见密语频道有韶光易逝送来的密语。 两个字：「啾咪。」 顾思函，你吃饱太间吗？邱枫将键盘敲得脆响。 「……你闭嘴。」但送出的回覆，气势很弱。 一向镇定的邱帮主，恼羞了。 十二 几天后，官网果然发佈了下次维护会提升等级上限到两百等的公告。不过，却不是更新后统一提升，官方只透漏，提升等级上限的方法隐藏在更新后的天山副本里，要玩家自行探索，以期在游戏中获得更多的体验跟乐趣。 这公告让部分玩家骂得要死，理由是缺乏公平性，毕竟要是先找到方法提升等级的玩家不愿意透露祕诀，只顾自己疯狂练等，很容易就能成为在游戏中高人一等、叱吒风云的人物。 但邱枫却没有很担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因为是较重大的维护和更新，週四停机的时间会提早开始，延后结束。偏偏週四这一天，邱枫的课是最少的，就只有上午八点到十点、以及四点到六点的四堂课，她又不想待在闷热、为省电不开冷气的寝室里，索性起个大早到图书馆佔了位置，十点一下课就提着笔电奔过去了。 赶了几天，小组的书面报告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须要查资料补足。想到这个，邱枫就满肚子牢骚想发洩，大学生做报告，现在已经很盛行查网路资料，查网路资料就算了，好歹整理一下，别只是复製贴上，很阳春地呈现原网页的各色字体还不附来源……偏偏她的组员里就有这种天兵。 邱枫不是个脾气大的人，只客气地发讯息告诉那几个组员，他们送来的资料可能有点问题，希望他们重新「整理」一遍后再传给她。 然后晚上，她收到其中一人的讯息，写道：「我检查过了，没问题啊！」 邱枫简直无话可说。偶尔她认为与其花时间跟几个宇宙外星人沟通，还不如自己努力些比较实在，只是累一点，总比成果烂掉好。 幸好同寝室的其他三人也和她同组，听了邱枫说明的状况后，很义气地帮忙分担工作，现在只剩下一些细微的部分须要调整。 预先查出几本可以当作参考书籍的书本背号，邱枫就开始沿着书架一格一格寻找；然而，不晓得是学生们借完了书都乱放，还是书本很猎奇地跟她玩了神隐，找了十几分鐘，她居然一本都没寻到。 邱枫很鬱闷。这时，目光不经意往旁边书柜上一扫，却发现有本她书单上的参考书籍，就放在最高的那格书架上！ 这也摆得跟书码位置差太多了吧？邱枫嘴上嘀咕，但脚下仍很快走近书柜，伸长了手想去抽那本书。 矮个子的坏处就在这里！就算中指指尖已经触到了书背，但也仅止于中指指尖了，手掌的其他部份根本完全搆不到。邱枫将左手按在身前的书架上，努力踮起脚尖试了又试，依然没办法将书取下。 下一秒，她注意到旁边似乎有跫音靠近，收手后还没来得及转头，便听到耳熟的嗓音问道：「是这本吗？」 邱枫反射性点了点头，视线一直跟着那本书，直到它被一隻拥有修长十指的手从架上抽出来，递到自己面前，才总算想到要抬头正视帮她拿书的人。 老实说，一个在游戏里逗着玩的人忽然就跑到眼前，重点是，还要将面对他们的态度区别开来……邱枫很需要缓衝时间。 而在邱枫发愣的当下，拿着书的顾思函已经划开一抹笑，略晃了晃那本书。 「怎么了，不要了吗？」他作势要把手举高，将书放回架上。 「要！」邱枫猛地回神，迅速跨向前伸出双手去抢书。这举动在顾思函意料之外，他微讶，掌上的力道不自觉紧了紧，结果自然是邱枫吃亏，她原本力气就没多大，抢了一会，仍跟顾思函僵持不下。 以为顾思函又故意用身高差开玩笑，邱枫难得有些恼。说真话，她也很希望能再长高，最好是一般女生无法企及的高度，让自己多少有气势点，否则脸已经长得没威胁性了，还一副小萝莉身材，跟她的希望完全是两极啊两极！ 但恼归恼，邱枫不会把太强烈的负面情绪表现在脸上，反而，迟迟拿不到书的她，还用一种柔软困惑的眼神望着顾思函，彷彿在无声询问：「怎么了，为什么不把书给我？」 双方正眼持续对看，邱枫做好了心理准备，表情能够维持完全不变，可是顾思函就尷尬了，耳根子一热，忍不住就把脸别开，急忙放开了手。 gotit！得手的邱枫很得意，还不忘说声：「谢谢。」 「……不会。」顾思函回应的声音有些乾，淡淡的，像在掩饰什么，可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邱枫并未察觉。 抱着书，她正要转身，却又像想到什么似地回头，朝顾思函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来自习吗？」 他背着一个斜肩背包，看起来有点鼓，拉鍊只拉了一半，从缝隙可以望见里面塞了两本厚厚的书，以及一个装满了纸张的文件夹。这个时间点，他不是来查资料，就是来念书的吧？邱枫直接挑一个猜了。 「嗯，正在找位置，就看见你在做拉高训练。」重新将目光移到邱枫脸上，顾思函的神情还稍嫌不自然，不过，毒牙的功夫却没受到影响。 又被一箭命中红心，邱枫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害她很想把顾思函塞到架子上，让他被书夹一夹。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邱枫这么告诉自己，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里面的位子都满了喔，你太晚来了。」 近期中或期末考週，一定要在图书馆开馆前先到门口排队，才抢得到位置。偶尔人多了，远远看过去，那队伍就好像万里长城一样，有人起太早，还乾脆坐在地上靠着背包补眠。这在考前是相当平常的光景。 顾思函点点头，感觉好似不怎么意外。 见此，邱枫也頷了个首回应，刚示意自己想回位置上了，顾思函就突兀地冒出一句：「你旁边有人吗？」 图书馆的自习桌一般是双人座，两座位是紧靠在一起的，所以说，只要有人佔了其中一张椅子，旁边几乎不会有人再去坐，除非是熟人。当然，自习的人很多时也会有例外。 不过，今天邱枫身旁的位子倒真的没坐人。 「没有。」她微微瞇起眼，那模样像是在笑，「你要紆尊降贵一下吗？」 这话多少有调侃的意思，邱枫相信这次顾思函应该听出来了，因为他的眼神透出无奈，没有说话，却让邱枫莫名联想到韶光易逝。 不晓得为什么，想着要藉机反击一下的她，忽然间心软了。 她悄然叹出一口气，轻轻偏了下头，「开玩笑的。过来吧。」 旋过身时，她脑中窜入了一个想法，顿时欲哭无泪。 ──她这是传说中的傲娇吗？ 回位置的途中，邱枫不断腹诽自己转折的心境，始终没有开口，而顾思函就走在她的后方，两人的鞋踏在铺了薄毯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久了之后，竟出奇地一致，不晓得是谁无意识去配合对方了。 正思考，邱枫就听见顾思函喊了她的名字，行进间转头，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走到她身侧。 「我印象中，你不是英文系吗？」他的语气狐疑，「小安也是英文系，你们同系对吧？」 「嗯，是呀。」说这话的时候，桌位已经到了。邱枫放下手中的书，顺手拉起搁在外侧座位椅子上的包包，掛到内侧那张的椅背上。 「那为什么要借医药相关书籍？」顾思函将斜肩背包放下，伸手指了指他稍早为邱枫从架上取下的书。 闻言，邱枫「哦」了声。 「通识课，我们系要修两门人文、三门社会、三门自然。」她应道。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通通选人文跟社会……自然科学开出来的通识课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啊。「我拿理科很没辙，听说『药物与生活』这门的作业、考试跟文科比较类似，也满好过的，就去选了。」 「专业之外的，任谁都很没辙吧！」听了她的理由，顾思函苦笑。 「对！」想法不谋而合，邱枫不禁用气音附和。 顾思函学的是諮商辅导，就邱枫的印象，他确实很有耐心、脾气很好，即使面对幕后繁复的灯光和音控按键，以及改来改去的佈景指示，也不曾见他动气。唯一让邱枫搞不懂的就是──顾思函那常对外发射暗器的毒舌到底怎么回事。 ……算了，不科学的事情就让脑筋不科学的人去解释吧！ 十三 各自在左右两边的位置坐下后，两个性格本就偏向沉静的人很快进入了旁若无人的状态，一个安静自习、整理笔记，另一个飞快翻查书籍资料敲字。 一个多小时后，看完一章节书的顾思函抬起头，这才留意到旁边不断传来的脆响。他忍不住用馀光去瞄邱枫脸上的专注神情，以及那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白皙的肤色和笔电键盘的黑对比起来，煞是好看。 此外，她的手速很快，而且眼睛完全不看键盘，使用的输入法还不是普通人惯用的「注音输入法」，而是一开始得先熟悉许多部首的「仓頡」。他以前曾经看过仓頡的符号表，老实说，要跟它们混熟真的要有点耐性。 很少看到女生按键盘的动作能这么行云流水，没有多馀的停顿……至少他家妹妹就没有这种才能。 他略微偏头的动作保持了太久，久到打完一个段落后伸手翻书的邱枫立刻就注意到了，她抬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随后，又有些恍然地补上一句：「敲键盘声音吵到你了吗？」 「没有。」顾思函摇摇头，「只是意外你打字速度很快，而且用的是仓頡。」 「可能练久的关係吧。」邱枫耸了耸肩，随手先将文件存档，「小学时电脑课教仓頡，我觉得拆字很有趣，回家就常练。」 也因为用的是仓頡，让她平常不容易有忘记字形的情况，而且不常打错字，或者还要浪费时间选字。 或许她玩游戏时手速不错，跟长期双手打仓頡也有点关係吧。 「原来如此。」边回应，顾思函边收集起桌上散落的纸张，刚想往桌上整平，其中一张就脱离了团体，飞落到邱枫脚边。没等顾思函伸手，邱枫已经弯身将之捡起。 那是张通知单，似乎跟篮球赛有关。邱枫依稀记得，班代在某次课前向班上宣导过，说三上开学初会有场联合校际篮球赛，因为学校是这次的主办单位，须要徵求百来名学生志工帮忙维持现场秩序、场地清洁、计时跟做记录等等，参与学生可拿到二十四小时的志工时数，刚好达到毕业门槛。 「你要当志工？」邱枫将纸递给顾思函，顺口询问。 「嗯？」先是有些不解，接过纸张发现是跟篮球赛相关的通知单后，顾思函才明白地道：「啊，对啊。我还有十小时时数没拿到。你呢？达到毕业门槛了吗？」 「也还没有，欠得比你多。」邱枫笑了笑。她没说的是，其实她有其他熟悉的管道可以取得志工时数，那就是去科工馆发dm。 事实上，她高中就去过了，一天可拿八小时志工时数。发dm并不是向游客发，而是推着装dm的推车，将馆内各处的dm架补满。除此之外，偶尔也有广播、接电话、盖纪念章一类的杂事，不过，都是可以很快上手的，并不难。 瞄了眼錶，察觉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邱枫先让笔电休眠，便回头捞起包包，朝同样在收东西的顾思函问道：「你下午也要在这里？」 「嗯，我今天就两堂，下午教授有事，把课调开了。」将一叠纸张收进文件夹后，他背起斜肩包，很自然地问：「要去吃饭吗？」 邱枫短暂愣了下，待回神，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理由，便点点头，半秒后又补上一句：「去学餐？」 学餐指的是学生餐厅，从图书馆步行过去大约要十分鐘，可是比起出校门去便当街，已经算快了。况且，便当街现在肯定人挤人，而学餐里面……虽然人满为患是一定的，但至少空间大得多，位置也多。 顾思函直接同意了，从椅子上起身率先出去，好让邱枫可以从内侧位置出来。 两人从自习的地方下楼到图书馆大厅，一路都走在一块，快到门口的时候，邱枫却依稀听见淅沥沥的水声。不会吧！难道下雨了？她有些意外，连忙往窗户看去。因为她跟顾思函坐在靠近书库的自习桌位，旁边是没有窗户的，隔音又好，所以始终没听到水声；现在走离了书库，雨声便自然而然地窜入耳里。 早上还是大太阳的好天气呢，热度甚至烤得人全身出汗，大概热对流太旺盛了吧，这会儿就下雨了，外头的天空变成阴沉的顏色。 「下雨了耶。」邱枫望着蜿蜒在玻璃窗上的水痕，脚步未停，还是持续往门口的方向走，片刻后，才察觉自己超前了顾思函一段距离。 困惑回头，就见顾思函对她露出苦恼的神情，什么话都还没说，邱枫就猜到了他没带伞。 于是她低下头，往自己包包底部一掏，就抓了把暗紫色底，有着黑色藤蔓花纹的折叠伞出来。虽然是把女式的伞，不过这种时候，就将就一下吧。 「我有伞。要不一起撑吧？虽然有点小。」邱枫将折叠伞抓在手里，晃了晃。 顾思函松了口气，举步走上前来，邱枫见此正要转身，下一秒，手中的伞就被他接了过去。 邱枫放下已经空了的左手，抬头对上顾思函的目光，然后听见他轻轻说：「我来撑。」 这时候的顾思函只是想着，要小不点的邱枫来撑伞的话，那画面会有多滑稽，而且他恐怕会被路人吐口水鄙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帮忙撑伞的人往往会有种不能让旁边的人淋到雨的心态，不自觉就把伞往别人头上罩了，结果自己反而被雨打得半身溼。 ……那还是他来撑伞吧。 至于另一边的邱枫，当下却正处于一种短暂失魂的状态──不知怎么地，顾思函说「我来撑」三个字时，温软的嗓音好似犹在她耳边回盪，邱枫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失了频率，连呼吸都有点凌乱。 她从小就不乏被人表白的经验，各式各样想讨她欢心的话都听过，然而，就是无感，任何讨好的话在她心里都起不了半点涟漪。偶尔连邱枫都自我怀疑，是不是谈感情方面真的有缺陷，天生缺少浪漫细胞，理性过了头。 事实证明，其他人只是开关按错了而已，错了的开关，按再多次灯都不会亮。 连邱枫也没想过这种不着痕跡的体贴是她的罩门，是正确的那个开关，而又正好被顾思函三番两次触碰到了；前几次还能平常心面对，甚至感到开心，但这天，在图书馆静謐的环境中，没有其他声音分散注意力，她居然不知所措了。 她开始后悔，认为提议两人共撑一把伞不是个好主意。 走出图书馆，邱枫依然沉默着，但这回的沉默并不愜意，反而带了点不自在的仓皇。 「你怎么了？」留意到邱枫的不对劲，顾思函边开伞，边低声问道。 彷彿惊弓之鸟般，邱枫拉回思绪，迅速摇头，摇完后才感觉这举动根本欲盖弥彰。幸好，顾思函也不是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断追究的人，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便俐落地把伞撑开，挪到两人头上。 没等顾思函开口，邱枫就抢先迈出步伐，见状，他也赶紧跟上，让的确嫌小的伞面阴影能够遮住走出建筑物屏障的邱枫。 步入雨中，两人的鞋子踩在水漥上，啪答声不断。邱枫的情绪还没平復下来，不自觉越走离顾思函的距离越远。双眼直视着前方，她正想呼出一口气息来舒缓胸口累积的慌张，一阵温暖就忽然靠近她，让她下意识转过头昂起下巴，正好看见顾思函轻轻抿起的双唇。 脑海里空白了半晌，回神后，她反射性想往后退。 见状，顾思函立刻开口道：「你离我太远，会被淋溼。」 邱枫本来还走在伞的阴影边缘，后来却逐渐脱离出去，右边衣袖已经有些被雨水打湿的痕跡。他看到了，才赶紧往她靠近一点，哪知邱枫却像被吓到一样，反应大得不寻常。 她怎么了？在图书馆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顾思函一阵茫然。他完全没想到，邱枫这当下的心情就跟稍早两人在书库对望时，他產生的尷尬大同小异。 不过，收到顾思函提醒，邱枫果然不退了，继续安静和他并肩走着……好吧，因为身高差的关係，他们根本无法并肩，同个高度水平上，一边是顾思函的肩，另一边却是邱枫的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学餐门口，邱枫跑入遮雨棚下，伸手拍了拍薄外套上沾染的小水珠，藉机深呼吸几次。而顾思函则拉下伞骨，将折叠伞收起，由于等等还得走回图书馆，所以他并没有把伞还给邱枫，而是握在手里。 为缓解气氛，也或许是为了掩饰紧张，邱枫主动询问：「好了吗？」 「嗯。」顾思函頷首。仍旧等邱枫起步了，他才接着跟上。 十四 学餐里头果然挤了不少人，且貌似因为下雨的关係，数量比平常更多了。顾思函主动表示他先去佔位置，邱枫则去点餐，等她拿了号码牌回座位，两人再交换。邱枫没反对，旋过身便往熟悉的柜檯走去。 不过，几分鐘后，她拿回来的却是两张号码牌，还将其中一张递给顾思函。 「你帮我点了？」接过号码牌的顾思函心里有丝瞭然，却仍忍不住问。 「嗯，上次说好了啊，这次换我请客。」排队点餐的期间，邱枫已经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復平常的神色。「你应该不挑食吧？」 「嗯，我很好养的。」语毕，顾思函还笑了两声。对于邱枫太过突然的回请客也没意见，这让她感觉不错。 不过……很好养？他是把自己比喻成狗吗？她不禁莞尔。 随后，顾思函对她伸出手，邱枫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啟口道：「你的号码牌也给我吧，等等我去端就好。」 邱枫盯着他的掌心，表情略显犹豫，「但那两个托盘不算小。」 因为学餐里的餐点大多附汤，所以一餐有至少两个碗要端，各个点餐柜檯会提供附长方形的大托盘，让学生们直接把碗放在上面端走。 她确实不想再挤进抢食的人潮一次，可是，若为了这原因让顾思函独自去领两个人的午餐，未免让她觉得自己有公主病。被人照顾是会习惯的，习惯了就很难戒掉，在还没确定要依赖某个人前，最好还是自己照顾自己。 等等，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她在考虑依赖不依赖的事情？顾思函只是个跟她还算熟的朋友啊，除此之外人家没有任何表示。惊觉思路似乎走错了方向，邱枫下意识地抡起手掌想敲头，但捏在手里的号码牌却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抽走。 「放心，我会看情况。大不了就是走两趟，走路当运动啊。」边说，顾思函边将两张连号的号码牌叠在一起。邱枫见此，自知没能力把牌子拿回来，于是悉听尊便了。 总之，顾思函只是好心帮忙，她没必要刻意曲解吧？与其自个儿心神不寧，还不如表现大方点，别自寻烦恼。 「嗯，拿不动欢迎向我招手囉。」她从包包里抽出纸巾，递了一张给顾思函，然后又抽了一张，擦拭起眼前的桌面。 快十分鐘后，柜台叫了他们的号码。顾思函走去领餐的时候，邱枫也翘首关注着柜台那边的情况，准备顾思函若拿不动时她就要过去帮忙；谁晓得，她根本太小看对方了，顾思函一手托起一个餐盘后，穿过人潮很轻松地回座了，完全流畅无障碍。 「你去餐厅打工过？」当托盘放到她面前时，邱枫打趣道。 顾思函彷彿理解她这么问的原因，轻笑着说：「想学端盘子不用去打工啊，我家就开餐厅的。在家时我除了端盘子，还要洗碗拖地擦桌子。」 「很好啊，那表示你是乖孩子。」邱枫不自觉随他的话押了韵，还顺口问：「你妹妹呢，也会帮忙？」 她低头用筷子翻动碗里的泡菜冬粉，让配料能均匀地混在一块，直到发现顾思函过了很久还不回话，邱枫才抬眸看他──他的表情稍嫌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让她感到狐疑。 片刻后，顾思函才缓缓地、迂回地说：「我跟我妹没有住一起，她跟的是爸爸，我跟妈妈，餐厅也是我妈这边的。因为彼此住得远，不太见得到面。」 闻言，邱枫的动作停滞了下，脑筋一时间转不过来，等会意之后，也只能轻轻点了点头。毕竟这个时候，说「抱歉，我不该问」什么的，从她的观点来看反而太矫情了，像是在彰显对方的介意。 「虽然不住一起，但我跟我妹感情不错啊！平常都会联络，还一起玩网游。」见现场气氛稍微凝结，顾思函赶紧出声，用轻松的语调和话语来化解尷尬；邱枫也扯动嘴角，扬起一抹笑。 看得出来，毕竟韶光易逝在游戏里那么维护无风无晴，不晓得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分开住的？原本有兄弟姊妹，忽然就变成一个人……初期应该很难适应吧。 边想着，邱枫边咬了口冬粉，在口中咀嚼。 「对了，既然你志工时数不够，球赛要不要来帮忙？」紧接着，顾思函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邱枫将口中食物嚥下，还愣了愣，几秒后才明白他指的球赛是什么。 既然是三上开学初就会举办的比赛，那么志工的训练、场地的筹备等等肯定要在暑假进行了，若她没猜错，参与志工服务的同学必须要提早返校，毕竟绝大多数的志工应该都不清楚篮球规则，主办单位得事先对志工们进行相关教学。 要参加吗？她其实已经习惯去科工馆了，而且那里的志工工作她都能轻松上手，各个展场的位置也都熟门熟路。 不过，当球赛志工的话，也算累积点另类经验吧……即使这种经验有或没有，好像都不会对人生造成影响。邱枫含着筷子思索。 「我回去想想。」然后她说，并没有立刻推却。 「那待会我拿张通知单给你吧，我有很多。」话音甫落，邱枫便瞥见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采。 同时，她脑中也窜出一个念头，让她有些不确定地试探：「……该不会，你掉通知单是故意的？」 「什么？」顾思函一脸不明白地反问。邱枫拢了拢眉，心想某人大概没这么心机吧。 但实际上，顾思函身为志工召集人的室友之一，的确被塞了不少通知单，要他见人就发。不过，这种事委託给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那叠通知单现在还跟他的讲义躺在一起，半张都没发出去。 「没事。吃饭吧。」邱枫摆了摆手，随即又开始动筷。 两人安静吃了一会儿饭，也忘记是谁先开啟另外的话题，总之，邱枫难得话多了起来，跟平常惜字如金的形象很不一样。只能说磁场相近的人聚在一起，如鱼得水，就连邱枫这样话匣子难开的人，都会觉得说起话来没有任何彆扭。 不过，午餐期间，邱枫时不时有种被人关注着的压力，可环顾四周，又没发现什么人在注意自己，违和的顾盼举动重复了数回，让顾思函也感到好奇。 「你在找什么人吗？」他跟着往四面八方看。 「不是……」邱枫转了转脖子，神情中仍透着一丝丝不自在，「可能神经紧张吧！一直有别人在偷看我的感觉。」 「爱慕者？」顾思函凉凉地吐出三个字，让邱枫啼笑皆非。 「别嫉妒。」于是她也故作无奈回了三个字，害顾思函呛咳一声。 这让邱枫很得意，又开始计划想几个点子，回去整整韶光易逝。 不久后，饭饱的两人起身收拾好东西，将垃圾处理掉，托盘和碗则叠放至回收处。踏出学餐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一派日光自云层中穿透出来，但空气中犹然瀰漫着潮溼的气味。旁边传来几声啪哗的踩水声响，邱枫转头望去，原来是个女生牵着男朋友在踏水花，女生穿着短裤马靴估计没事，但穿布鞋牛仔裤的男生大概就很有事了。然而，男生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裤管被水溅溼了也由它溼。 目睹此景的邱枫心里忍不住想：重点不在那男生脾气真好，而是她以后绝不做跟那女生一样的事情……都几岁了，冏。 然后她转过头，却发觉顾思函的视线也正盯着那对情侣，神色相当耐人寻味。邱枫很想继续打量，却不想站在学餐门口当路障。 「趁现在雨停了，你要不要乾脆去收东西回宿舍？」邱枫起了个头，拉回顾思函的注意力，「而且你下午没课。」 「不。」出乎意料地，顾思函回应迅速，但间隔数秒，才又摸摸鼻子接了句：「图书馆冷气很凉。」 邱枫笑了笑，没多说话，逕自迈开腿朝图书馆走。很快地，另一阵跫音跟了上来。 回到图书馆时，两人对面的另一双人座已经空下，不过，顾思函却没有换位置，依然坐在邱枫的左侧。邱枫对此也没发表意见，只是埋头继续完成自己的小组书面报告。 直到三点四十分左右，邱枫要离开图书馆去上週四最后的两节课时，顾思函依然坐在原位，并未变动。 十五 六点多下课，邱枫直接到便当街上随便找间店吃了饭，就迫不及待奔回宿舍查看游戏更新后的情形了。边打开视窗让云游更新，她边连上云游的官方网站，点击首页更新那一栏的公告。 天山副本更新，加上了可让等级上限提升的锁，至于钥匙……同样那句话，玩家们请自行摸索。而柳橙汁所说的夫妻任务果然也推出来了，原本男、女玩家结婚后，可以获得「心心相印」、「千里情缘」两个夫妻技能，前者施放后，血量厚的一方可代替另一方承伤，后者则可以无视自身战斗状态，将另一半传送到身边。 而今天更新后，透过做夫妻任务或在元宝商城购买宝箱开啟，可机率性获得情人果，以一定数量的情人果能再学习另外三项技能「一往情深」、「执子之手」、「黯然销魂」。「一往情深」施放之后，夫妻双方皆会罩上一防护盾，护盾承伤值为双方血量加总的一半；「执子之手」是一夫妻联合技，以夫妻双方攻击力相加来攻击共同目标；「黯然销魂」则是一牺牲技能，其中一方自爆，瞬间补满另一方的红蓝量。 除此之外，情人果还可以用来换双人座骑，不过需求数量非常惊人，而且该坐骑仅有观赏功能……完全不经济实惠，骗纯情少女们用的。 待更新完成，邱枫登入游戏，先迎接她的不是帮眾们的欢迎，而是可怕的世界频道刷频。对这情形，邱枫其实已经见怪不怪，每次商城一有新宝箱推出，世频上肯定一连几天都是好野人们在开宝箱的消息。 系统：玩家「冬天烧钱取暖」开啟了「甜蜜蜜宝箱」，获得两颗情人果！ 系统：玩家「傻爱贝比」开啟了「甜蜜蜜宝箱」，获得双份红心巧克力！ 系统：玩家「老子不会取名字」开啟了「甜蜜蜜宝箱」，唉呀！什么都没有。 系统：玩家「六翼路西法」开啟了「甜蜜蜜宝箱」，获得一颗情人果！ …… 看到「唉呀！什么都没有。」那条公告，邱枫不禁感叹，这游戏公司也太有才，敛财的同时还把人气得牙痒痒。估计这位「老子不会取名字」目前应该在问候策画人员的列祖列宗。 唤出九尾妖狐，邱枫让我笑悠然往仓库的方向跑。明日就是柳橙汁跟老闆的婚礼，她得在今天晚上把要送两人的武器打出来。 就在这时，画面中忽然「噗啦啦」飞来了隻鸽子，因为遭到干扰，我笑悠然在系统的设定中停下脚步，伸手接下那隻头顶冒着粉红小爱心的鸽子扔下的信件，然后才继续寻路。 邱枫想起方才看系统更新时，似乎提到这信鸽是新宝箱会开出的一种礼物，不过具体功能是什么，因为不感兴趣，邱枫也没去记。 但刚刚那样，是有人用信鸽寄信给我笑悠然的意思吗？谁？她狐疑了。 下一秒，世界就蹦出一句──将真挚的心意传达给你！「韶光易逝」以情人信鸽捎给「我笑悠然」飞鸽传书：「听说这是送信给情侣的，借我测试。」 见此，邱枫微愣，回过神后，整个人马上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天！顾思函根本比游戏公司还有才，宝箱开出来的信鸽，居然拿来测试功能！ 昨天闹腾之后，她就雷厉风行地让悠然跟韶光绑上情侣关係了，之后等亲密值练满，才能去结婚。 认识韶光的人纷纷开始刷频笑他，得到一隻开出机率算少的情人信鸽，竟然就这么浪费掉了，而且毫无情调的内容还被在线玩家看个精光。另外，也有些人惊讶原来韶光易逝跟我笑悠然是对情侣。 ──因为一封乌龙的传信，本来想低调的关係就这么在第二天被曝光了。 不过邱枫知道，困窘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她。 即使韶光向她坦承了性别，也没要求她保密，然而，就邱枫所知并没有其他人清楚这件事，表示韶光仍不想公开，所以现在强悍的第一女祭只能偽装羞涩、难为情地潜入水底吧。 至于邱枫，面对世频跟密频上的八卦询问，她想了想，索性上世界针对飞鸽传书的内容回了句话：「随意取用。」 借我测试。随意取用。 这根本是变相的公然调情啊！世界频道上沸腾了。情侣关係一向一清二白的两个人，还是实力榜上分列第六跟第九的高等玩家，今天突然得知他们有曖昧，能不让人兴奋吗？ 「可不是吗？上回悠然还英雄救美了！多浪漫，让我早已逝去的少女心都重生了。」纷杂的发言中，邱枫突然瞥见展顏乐舞的揶揄。 是说，乐舞自己就是迫害「美」那群人的其中之一吧？邱枫无语了。还有，她究竟几岁了……早已逝去的少女心…… 「那个，我不知道会全服公告。」一阵子后，韶光才很窘地在帮会频道控诉，而后斩钉截铁地道：「请给我一把武士刀。」 要做什么，切腹？这算是顾思函的幽默吗？看着帮会频道上陆陆续续刷出的取笑，邱枫忍笑忍得胃疼。她一直很喜欢自己培养出的帮会氛围，无论等级高低，无论是他人眼中的大神或小朋友，在帮会里彼此都能像一家人般毫无隔阂、相互调笑。 不过，放着自己「未婚妻」在频道上任人逗弄，好像似乎彷彿有点没尽到本分？这当下，邱枫总算良心发现，上去挡驾了。 「听说，你们正在嘲笑的是帮里唯一满级的奶妈。」她砸下一句让眾人惊醒过来的话，便从仓库里取出矿石、武器图纸跟顶级打造药水，跑到城里的打铁舖打武器去了。 然后，帮眾们迅速改调侃为狗腿，将韶光捧得像神。什么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恣意行这群帮眾就知道了。 把图纸、矿石放上打造介面，并在特殊道具栏置入了打造药水，小小人刚开始在打铁舖里敲敲打打，邱枫就收到韶光扔来的组队邀请。 点了接受，队里含我笑悠然在内只有三人，但无风无晴不在线，所以头像暗着。 邱枫还没打招呼，韶光就先懺悔道：「我衝动了。」 「嗯，你是男的，不意外。」邱枫又故意歪人家的话。 韶光扔给她一串删节号，然后没了声音，大概正在云游某个角落种蘑菇吧。 不再继续打趣她，邱枫转而问道：「你去开新宝箱了？」 其实高等玩家大多都有开宝箱的习惯，邱枫自己也有……不过，那得看宝箱的类型。像这次这种娱乐性大于实质性用处的宝箱，她就没什么兴趣了，虽说会开出情人果，可以用来学夫妻技能，但……总要先结婚吧。 在这同时，要给柳橙汁的法杖已经打出来了，她赶紧查看了下数值。嗯，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惊艳的地方，等等砸神石洗洗看会不会出好数值吧。 接着，她瞥见韶光传来回应：「宝箱是送的，更新公告有说，每个人都有，要去元宝商城领。」 哦？原来是送的。她就想，这宝箱应该不值得浪费那些辛苦打怪打王、做任务、卖武器卖装备卖杂货赚来的钱吧！ 不过，官方送宝箱的举动也算高招，若有人开出喜欢的东西，他就会再花钱买来开。官方送礼不亏，但玩家买箱可是要掏钱的啊！ 邱枫立刻打开了元宝商城介面，果然发现自己有礼品未领，她便把系统赠送的宝箱领出来，右键点击打开了。 系统：玩家「我笑悠然」开啟了「甜蜜蜜宝箱」，获得同心指环一对！ 邱枫顿时乐了。同心指环是新宝箱能开出的最好礼物之一，作为运气时好时坏的人，她完全不期待能开到，结果竟然让她开出来了！ 同心指环是特殊装备，只有结了婚的玩家才能穿戴，是使用夫妻技能的媒介，戒指属性栏还会刻上另一半的名字。因为它本身就是指环，也常常被拿来作求婚用。 这下好，悠然跟韶光结婚连戒指都不用买了。 世界上几个熟人又开始闹，说女主角才刚爱的飞鸽传书，男主角就开出了同心指环，不用怀疑，连系统都赞成两位结婚。 而经过方才的糊涂事，韶光也许屏蔽了世界频道吧，只看到系统公告，看不见那些揶揄。邱枫查询了下队友所在地，发现韶光也在安平城，她打开地图，代表情侣所在地的爱心符号显现在仓库的位置。 「韶光，有空来趟打铁铺。」邱枫唤了声。 「嗯，我现在过去。」应了句，韶光又问：「怎么了吗？」 邱枫复製了同心指环的讯息过去，打出个笑脸道：「系统作媒，在催你嫁了。」 韶光没有回答，地图上的小爱心图示正缓缓朝打铁铺移动。等紫衣祭祀骑着血凤凰来到打铁铺前方时，队伍频道才跳出新发言。 「悠然，你现实中没女朋友吧？」韶光问道，语气貌似小心翼翼。 ……为什么这么问？邱枫边推敲着理由，边点人交易。 「我不想变成悲剧小三。如果你有女朋友，请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没等邱枫开口，韶光就义正辞严地说道。 沉默好半晌。这回，换邱枫丢串删节号送回去了。 而后，她难得表面正经，实则冏冏地说了：「我不交女朋友。」 这句话其实很有被歪的空间──不交女朋友，难不成交男朋友吗？而邱枫是在把话送出后，才察觉不太妥当。 孰料，收到回覆后，韶光并没有胡思乱想，反而还按出微笑的表情符号，收下其中一枚同心指环。 然后紫衣祭祀似乎抱着欢快满意的心情，骑血凤凰飞走了。 好吧，顾思函以后大概会是个尊重女朋友的人，而且脑袋中似乎没有腐细胞，鑑定完成，盖章。邱枫抚了抚额，忽然觉得心里又是无奈，又想发笑。 十六 在打铁舖逗留了好一阵子，邱枫总算把要给老闆的弓也打出来。打造弓箭就没像打造法杖一样一次成功了，前前后后爆掉四次，可谓成就了我笑悠然在打造史上最高的爆率，幸好打造失败时图纸并不会消失，只会消耗矿石。 不过最终成品却是个极品！「鹰隼迅疾之弓」，赤色品质弓箭，弓箭手一百等可装备，攻击破一万，属性为高命中、敏捷、力量，并额外附加物爆值、攻速值，武器被动技能是「嗜血之牙」，攻击时有一定机率吸取攻击目标的hp。邱枫开心地将弓箭属性贴上队伍频道给韶光看，同时让人物从打铁铺出来，直奔仓库。 「数值真好！」韶光惊叹，接着似乎发现下面的製造者标籤是我笑悠然的名字，又说：「原来是你做的。」 「我生活技能练锻造、缝纫，锻造满级了。」邱枫翻了翻仓库，挖出一颗「洗髓神石」，对法杖点击使用后查看了下，属性仍不太满意。「有没有洗髓神石？一颗五万银收。」 洗髓神石可以随机重置装备数值、技能，但变好或变坏就得碰运气了，而且洗完后若有衝过阶级的装备会回归一等，上头镶的宝石也会通通消失。一颗洗髓神石的市价大概在四到六万银左右，邱枫索性折中出价。 「你还要洗？」韶光的语气隐约透出讶异。 「要洗的是这法杖。」邱枫将那把名为「踏云逐月」的法杖属性也贴给韶光看，「这已经洗过一次。智慧还是太低，虽然魔爆加得还算可以但……嗯，我不满意，毕竟是要送人的结婚贺礼。」 「结婚贺礼？」他困惑。 邱枫这才想到韶光易逝跟无风无晴刚加入，并不晓得明日婚礼的事情。「对，忘记告诉你了。明天帮里的『无心插柳柳橙汁』跟『老闆快加薪』要结婚，有空就来吃糖放烟火。」 云游里的结婚系统没有太过繁杂的程序，男女双方要先到npc红娘处结为情侣，并等亲密度到顶后，再组队找月老提出结婚申请；申请后会开啟一个小时的婚礼场地，双方再找场地内的月老谈话，同意嫁娶后便成为夫妻。那剩下来的时间呢？新郎、新娘跟亲朋好友们可以很自由地在场内活动，大多是拍照纪念，不过先前有人发现婚礼场地内可pk，而且能原地復活，不花钱、不掉经验跟装备，于是那阵子就很流行在里面打群架…… 邱枫个人很喜欢云游里面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结婚系统，对她而言过程不重要，结果能得到什么才是王道。 「我手边有八颗，晚点拿给你。」韶光说的是「给」，不是「卖」。 邱枫尚在思索，韶光便又补上一句：「不过，想麻烦你帮我打把武器，图纸我出，有须要洗的话，石头也我出。」 「没问题。」邱枫一口应下，随后问道：「要换掉你现在那把？属性要求高攻高补？」 邱枫先前就注意到了，韶光目前带的杖是满级才可装备的十阶赤色法杖「苍天明心」，还打孔镶了十颗增加祭祀本身属性的高级祭祀宝石，攻击在一万八左右，属性以精神数值最高，再来是运气，智慧则略逊一些。是一把适合补血，但攻击起来较无威力的法杖。她猜韶光应该有另一把优于攻击的法杖，但就是没有两全其美的。 「对啊，否则老是要换杖，不方便。」果然，韶光的回答肯定了她的猜测。 「那，法杖等级你要自己衝，或者我帮忙？」邱枫一面整理仓库一面问道。 越高等级才能装备的武器，製装费用高，衝装费用当然也高，有人甚至会衝到破產，因为衝装有失败率。运气好的可能只是爆个一、两阶，运气背还没放防爆神石的，恐怕就直接打回原形或报销了。 「你运气好吗？」韶光反问。 「时好时坏。」邱枫很诚实地回答。她不算运气特好的人，偶尔才有小幸运。「我可以帮你衝上安全阶级。」 衝装有所谓「安全阶级」，例如人物满级才能装备的某武器，可以衝上三阶保证不爆装，故此武器的衝装安全阶级就是三阶。 「没关係，我自己来就好，我衝装运不错。你之后要衝装的话可以拿来给我。」韶光还真的不贪她便宜，除此之外，竟主动提出之后可以帮忙衝装备。邱枫心里一暖，不自觉扬起笑。 体贴热心这点，网路中的韶光易逝跟现实中的顾思函如出一辙。 十指敲击键盘，邱枫刚在键入回应，一句密语就映入眼帘，发送者是她的小徒弟织雪羽璐。 「师父，请问现在有空吗？」见到这问题，邱枫就猜到小徒弟有事要请她帮忙了。 她删掉原本输入的几个字，转而回密道：「有。什么事？」 织雪羽璐发来个高兴的笑嘻嘻表情，「主线要过一个副本，叫『冤孽谷地』。师父可以帮忙吗？」 哦！九十等副本，而且是个场景颇不讨喜的副本，要过主线得通过普通五人版本。从脑海中找到记忆，邱枫仔细想了想这副本有无须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而后才道：「你在帮里喊喊，看还有谁要过任务或要跟。那副本会持续掉血，所以至少要带一个祭祀，组了队后去入口等我。」 「好！」回应之后，织雪羽璐便开始在帮会频道喊人。 云游里每个副本都分三个等级：五人普通、十人困难、二十五人英雄，越后者越难打。五人普通版本只要组了队去打就行，但困难跟英雄得队长先到特定npc处报名登记，接着才可组大队跟大团。 而我笑悠然首次跟韶光易逝同队合作时，打的就是十人困难的版本，当时队伍里仅两位祭祀，但傻爱贝比是装饰用的，所以韶光等于以一己之力补了十个人，还让队伍能零死亡通过副本。 「我先退，等会要带徒弟过『冤孽谷地』。」边关注着帮会里组人的情形，邱枫边在队频说。 「九十本？」韶光随即出声，「还有没有位置？」 邱枫猜，韶光是想登无风无晴的帐号，让她跟去赚个经验。 「不确定，我先组过去看看。」语毕，邱枫便退了队，朝织雪羽璐拋出组队申请。 接受申请后，织雪羽璐立刻将队长位置转给邱枫。除了他们两人外，队里还来了一名祭祀「爱作梦的鱼」跟一名弓手「小楼东风」。 「小鱼现在团补多少了？」邱枫先在队频询问，然后才密语韶光告知还有一空位。 云游的祭祀团补技能「佛手丹心」，施放后五秒持续补血，补血量视祭祀本身的精神值而定。 「每秒四百多，累积起来两千三左右哦！」爱作梦的鱼很快回答。 还可以，至少团补四位九十等左右的队友应该没问题。邱枫评估了下，便让几个人都先到冤孽谷地的入口去。 一会儿后，韶光也改登上了无风无晴的帐号，邱枫将她拉入队伍。等韶光操控无风无晴的人物跑地图的空档，她也在队伍里简单解说了一下这副本的打法。 「这副本有几点要注意：第一，所有队员会持续降血，祭祀得固定频率团补，所有人都要多带血瓶，祭祀分身乏术时就自救；第二，总共有五条路线要跑，其中一条的怪没打boss就不出，你们要记好我等等跑本的路线顺序。小怪喜欢一群出现，而且有潜伏怪，打法跟刷怪差不多，血多的负责拉怪，有范围技的放范围技解决，祭祀别乱打，负责看好所有人的血；第三，打boss很容易中负面状态，远攻要站在可攻击的最远距离，避免无谓掉血，之后慢慢磨死它就行了。」 差不多在邱枫讲解完的同时，一身红衣的法师也出现在入口处。 「我忽然觉得压力好大。」同样是第一次下冤孽谷地，爱作梦的鱼相当紧张。 「放轻松点，你记得看好大家的血，留意解状态就行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知道怎么过。」简单安抚了下她的情绪，邱枫想了想，又道：「韶光，等等有馀力帮忙指点一下，你对祭祀比较熟。」 「好。」韶光回了个笑脸。 「咦？」小楼东风困惑地问：「无风无晴不是本人吗？」 「不是，那人物是你们帮主夫人帮忙开的。」没等韶光说话，邱枫就抢先回应。「都准备好了吧？进本了。」 眾人皆表示已就绪。邱枫即刻点击入口进入副本。 十七 冤孽谷地是个充满凝重气息的副本。据说，上古仙界与魔界交战时，魔界军队由王族公主晶媚领军，在此形势奇险之地以游击战方式大挫仙界军队，仙军节节败退；然而，也许是连日告捷的骄傲助长了晶媚的鲁莽与衝动，当她意图在夜里率领精兵偷袭仙界将军营，杀害主将时，却被识破计谋而遭受俘虏，手下精兵则尽受屠戮。 最后，魔界军队为了拯救公主，被仙界军队以请君入瓮之计围困在谷地之中。而面对一切局势早已无力回天的晶媚，则被粗暴地綑绑在山顶的木柱上，眼睁睁目睹曾经无比威武的魔界军队，全数覆灭。 注视最后一名魔界兵卒倒下时，不甘屈辱的晶媚口中呕出黑血，含恨而终，带有剧毒和恶咒的血液侵蚀了土地，让魔界军埋骨的这方谷地成了会让任何生命凋零的恶地。在此之后，魔界和仙界原本就不和的关係也降到冰点，若非有人界在中间作缓衝，恐怕战争会再延续十年百年。 此即冤孽谷地，一个，被魔界军队的怨念缠绕的副本──邱枫始终这么认为。而发送这个主线任务的npc，则是仙魔之战当时仙界的大将军：独琅，任务要求是清除仍在冤孽谷地徘徊的魔军怨灵，以及消灭兇恶的晶媚之魂。 从闪烁着血色红光的入口进入副本，所有人都开始掉血，爱作梦的鱼非常尽职，没忘记一段时间就施放一次佛手丹心，帮所有人将失去的血量拉回来。 因为有我笑悠然这满级剑客带头，除了祭祀之外的几个小朋友毫不费劲，顶多就是给从我笑悠然的分身范围技「瞬息千影」下逃脱的小怪补刀而已。 「碰到第一个叉路，别急着换路线，直走。」在每个路口，邱枫都会停一停，指示几句才继续往前走。 冤孽谷地的路线看似复杂，其实条条相通，不过，只有按特定的路线走，才能用最快速度清完所有小怪，并遇到副本内一名须要对话的仙人npc，不跟他对话，最后获得的经验值就会少一半。 其实邱枫觉得那仙人说的也没什么，口吻相当自悲自怜，描述自己为何出现在冤孽谷地，碰到了什么状况，仅此而已。 「其实……晶媚满可怜的耶，亲眼看着自己带的兵被灭。」又清掉一团魔界士兵的怨灵时，织雪羽璐突然出声道。 「是她先偷袭仙界的将军营，才被逮住啊！算是活该。」小楼东风反驳。 闻言，邱枫的眉心微蹙了下，但也没忘记领着眾人继续推进。 老实说，这副本的背景故事唯一让她觉得违和之处，就是她觉得晶媚不会去偷袭仙界军队的将军营──即使不搞偷袭，魔界也快赢了，像晶媚这样懂得利用地形打游击战的领导者，怎会莫名其妙来个无脑暗杀？无法理解。 「你们认为晶媚真的偷袭了将军营吗？」下一秒，队伍频道里蹦出这问句，邱枫瞥了眼，发觉提问的竟是韶光。 难道顾思函也感觉晶媚去偷袭将军营很怪异？邱枫的动作不自觉迟疑了下，回神后见到怪来了，连忙施放瞬息千影，一团小怪立马在我笑悠然身边倒成一片。 爱作梦的鱼又为队友拉了次血，抽空问道：「难道没有吗？」 「独琅是这样说的。」织雪羽璐发了个困惑的表情，「师娘觉得有问题吗？」 不晓得是否「师娘」这称呼让顾思函在萤幕那头冏掉了，邱枫好一阵子后才看见韶光易逝回话：「嗯，我认为有隐情。」几秒后，又补了句：「悠然，你认为？」 「同感。」一面操控人物跑步，邱枫一面敲字，「但到目前为止，没人找到副本有另一种解法。」 「嗯，不过也一直留着个『悬案』吧？」韶光很快回应。 「你说『残存的晶媚之魂』？」因为九十到一百等那段时间也跑了数次冤孽谷地，邱枫立刻理解了韶光所指为何。 「对。」 「残存的晶媚之魂」，这是玩家首次打完冤孽谷地boss后一定会得到的物品，系统会直接放入玩家背包，看起来像是一簇鬼火的形状。原本以为是回报任务的物品，然而，交了独琅的任务之后，「残存的晶媚之魂」并不会消失，而按右键又无法开啟或使用，更无法丢弃，所以只好将它塞进仓库积灰尘了。 「或许那是触发某个任务的关键……只是幸运的人还没出现。」韶光接着推测。 「也许。」诚如他所言，幸运的人还未出现。邱枫简单回应，又让我笑悠然朝副本内推进。 进入第三条路后，走了不久，一行人便看到蜷缩在路旁的仙人npc。这npc之所以出现冤孽谷地，是因为不愿这地方沦为永久的恶地，于是主动前来想要祛除怨灵，没想到本身能力不够，反被困在谷地里走不出去了。 ──这说明一件事，人别自不量力，即使是仙人也一样。 照例，仙人向眾人说明他来到此地的原因，感叹几句自己修行不足，本想往不祥气息最浓厚的地方去，无奈走到一半便无法抵御恶气而气脱委顿，只能用剩馀灵力努力保住脆弱的意识，试图离开谷地。 仙人npc将心愿委託给我笑悠然等人后，对话结束，他倚靠着山壁苟延残喘，我笑悠然则带领一群小朋友继续前行。 陆续清除五条路上的所有小怪，等最后一批小怪，也就是魔界军队的怨灵们倒下的同时，冤孽谷地的大boss晶媚之魂也刷出来了。 「来消灭我的人类？哼，想必是独琅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的爪牙！」当前频道跳出了句晶媚充满鄙夷意味的话语，「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欺骗我、耍弄我的代价！那是他应得的！」 「最后一批小怪死了，晶媚就会出现。记得这时候不要往前走，要回头跑，会很快到达晶媚刷出来的地点。」我笑悠然说着，然后引导队员调头，往来路直奔，不一会儿后，一处地势较低的平坦谷地出现在视窗里。 而身着一身黑色饰羽、上有暗红纹路交错的戎装，浑身被黑气笼罩的晶媚之魂便飘浮在谷地中央。说真的，邱枫很喜欢晶媚这隻boss的外型，晶媚虽是魔界公主，容貌却不属于妖艳一类，反而相当清丽，甚至颊上两道蜿蜒的血色泪痕还为她增添了哀戚的气质。 乍看之下，彷彿她只是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而非怨毒记仇的可怕幽魂。 邱枫确认几名远程攻击手退远之后，又交代了句：「羽，你等会绕到晶媚背后攻击，才不会受到无谓伤害；小鱼，要随时清掉我跟羽的负面状态。其他人，站在可攻击到的最远距离打，别乱靠近。」 闻言，无风无晴和小楼东风的人物都后退了一些，爱作梦的鱼原本就站得远，此时位置恰好在两人中间。邱枫眼看除了我笑悠然之外的四名队员血量都降得过低了，爱作梦的鱼却还傻傻地没有动作，正想啟口，就看见韶光的提醒。 「小鱼，佛手。」四个字，简单扼要。 两秒后，邱枫才看见那小小的祭祀人物挥动法杖，施展出泛着青翠光芒的佛手丹心。而后，爱作梦的鱼自责道：「对不起！晶媚太漂亮了，我一直看她，忘记补血了……」 看来，这boss果然有不小的魅力。因为不算什么太大失误，韶光也适时提点了，邱枫便安抚着说：「没关係。顺便补个增益吧。」 在入口时，爱作梦的鱼帮所有人上的增益状态已经差不多消失了，打晶媚前正好可以加上。 等确认小朋友们都准备好，邱枫喊声「开了」便操控我笑悠然上前攻击，长剑挥下，晶媚的血量下降一格，登时怒了。 「愚蠢的人类！总听取片面之词，毫无自主。与其如此，你们还不如死在我手中！」她美丽的曈眸中透出血色的光芒，让秀美的面容顿时变得诡异可怖。 然而，早已经超越晶媚等级许多的我笑悠然，即使普攻都能刺得她血量骤降。邱枫让白衣剑客拉着愤怒的魔界公主逆时针转九十度，如此，站boss后方攻击的织雪羽璐才不会处于团补范围外，掉血掉得太过厉害。 不到几分鐘，晶媚之魂就在几人的暴力殴打下香消玉殞……呃，总之是倒下了，倒下前还哀伤地喊了句：「若能回到过去，我愿用任何代价挽回那错误的决定……」 然后，逐渐透明的灵体化为一缕轻烟，消逝无踪。 十八 任务完成，分配好掉落的装备和物品，几个小朋友率先出了副本去交任务。邱枫原本也要离开，却看见无风无晴的人物往旁边的岩壁走去，她转动视角，我笑悠然的人物也因此转身过去面对无风无晴所在的方向。 ……然后她看见红衣法师开始跳跃撞山壁，这是一直按住空白键配合方向键上键会產生的人物动作。 沉默旁观了一阵子，邱枫终于忍不住密语问：「韶光，你帮你妹练铁头功？」 小法师的跳跃动作因这问句停了下来，而后韶光回应：「我一直觉得这山应该能上去，每次看到山壁这边突出一块，我就想试。」 邱枫将视角往上拉。的确，山壁上有很多突起和凹陷处，若在现实生活中，应该都能成为攀岩者踩踏的点。无奈，这是游戏，游戏中能做很多现实中无法做到的事，但现实中也有很多乐趣是游戏中无法享受的。 就像吃，就像睡。 「如果你想上山顶，我有另一条路线，但要绕一下，我有点忘了。」邱枫稍微回想了下以前跑副本的经验，因为太久没跑，那次歪打正着找到上山路线的记忆也模糊了。 「真的能上山顶？」不知是不是错觉，邱枫似乎能从韶光这句话里感觉到期待。 「可以。」边回应，邱枫边让我笑悠然转身走进一条岔路。 记得是在某两条岔路的交界处有个陡坡，某次她和队友碰巧爬了上去，以为上头有怪，结果绕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将boss灭掉后再上山检查一次，仍旧没什么不同。之后，与他人组队时她又不死心跑了几次，却毫无收穫，久而久之，也就无视那斜坡的存在了，今日韶光一说，才想起来。 白衣剑客起步后，红衣小法师立即跟随，两人在窄窄的路上跑着，寻找邱枫印象中那个陡坡。 「上面有什么？」在邱枫四处摸索的时候，韶光问道。 「什么也没有。所以我不晓得开发组特地闢条上山的路有何意义。」在一个路口暂停一会，思绪往记忆里搜寻了会，邱枫才让我笑悠然继续前进。 「我猜，应该不会没意义。」按空白键大概暂时变成顾思函的惯性动作了，小法师走路时依然一蹦一跳，看久了颇俏皮。 邱枫顾着找路，没有开口发表意见，不过，她心底也认为游戏策画们不会如此无聊，设计出一条能上山的路，又让它当装饰用的。 肯定有某个关键，被所有来过这副本的玩家忽略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岔路口出现在道路前方，而邱枫所说的那上坡正好就在两条路中间的山壁上。 「找到了！」白衣剑客跑上前，站定在斜坡前方，红衣法师也紧接着站到他身边。 其实，这道坡还有个诡异之处，那就是正着跑绝对上不去，如果转动视角从侧边看，可以发现距斜坡起点几公分处，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丘，会将人物卡住。所以，邱枫让我笑悠然走到陡坡的右侧，斜斜地走了上去，正好绕过那个土丘。 「从旁边走上来，才不会被卡。」邱枫出声提醒，然后又让人物往上走了一点。 韶光毕竟是头一次爬坡，一开始没抓好角度，还是被卡了好半晌，最后才总算通过阻碍，顺利使无风无晴的人物走到我笑悠然身后。 「难怪没什么人知道可以从这里上山。」韶光感叹，「这很需要技术。」 刚尝试时会有难度，抓到诀窍后就熟能生巧了。邱枫打出个笑脸，让我笑悠然领着无风无晴转头往山上跑，约莫半分鐘，就到了一处略宽的平台。平台内侧连着山壁，山势又继续往更高的地方延伸，但就邱枫所知，已经没有路能继续往上。 我笑悠然的脚步驻足在平台靠近陡坡之处，而无风无晴的人物则掠过他走向山壁，然后再沿着山壁慢慢移动。见状，邱枫也好奇地跟了上去，同时猜测着韶光这当下的想法。 就这样绕着，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一处视线较不清晰的地方，瀰漫着黑气，隐隐约约地，邱枫看见不远处的崖边地上斜插了根木桩，粗细大概可被游戏人物用单手圈住，上头似乎还有一点一点不明的黑褐色痕跡。 邱枫脑子里瞬间窜过一个想法，正想说话，韶光却先她一步啟口。 「悠然，根据独琅的说法……晶媚最后是被綑绑在柱子上，亲眼看着魔界军队覆灭的。」他道，又走得更靠近崖边那根木桩。 「嗯。看来就是这地方了。」邱枫也让我笑悠然迈出步伐，站定后转动视角，从木桩周边位置，往下恰好可看见方才晶媚之魂刷出的那片谷地。「路倒那仙人说的『不详气息最浓厚的地方』，说不定也是这。」 晶媚在失去军队之后，口吐黑血而亡，血中怨毒的恶意侵蚀了谷地。邱枫猜，说不定最初黑血沾染到土地的这位置，便是谷地里黑气的发源地，而有句话说──「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也许，boss打完之后，晶媚之魂并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出现在他们背包里的原因，就是事情没有真正结束。 问题是，怎么结束？邱枫暗暗思忖。 等等！会不会── 双眸微微睁大，她的心里有个假设萌生。就在这时，她却忽然看见无风无晴的小法师人物往崖边移动，然后……直接跳下去了！ 冏！顾思函，想不开也别用这种方式，重点是，你现在用的是你妹的人物啊！邱枫口中不自觉溢出一声惊呼，往视窗旁边看，只见法师的血量已经见底归零，状态等于死亡。 云游这款游戏的设计，从山上或其他高处摔下去是可能致死的，若一百等以上血厚大概不用担心，不过，无风无晴这人物才刚九十等，又是血薄法师，跳崖加上副本持续掉血的结果可想而知。 韶光自己可能也傻了，死在谷地上，好半晌还说不出话来。 跟着沉默片刻，邱枫乾脆也让我笑悠然抄了近路，从悬崖上跳下，落地瞬间，血条硬生生被摔掉一半，但毕竟是一百五十等剑客，死不了。她想，该不会韶光刚也是想抄近路直接回谷地，又忘了目前操控的人物是九十等法师，才会就这么摔死了吧？ 「咦，无晴的人物怎么死了？」下一秒，爱作梦的鱼也发现了状况，困惑地在队伍频道询问。 这该怎么回答才好？邱枫想了又想，还没得出结果，就见韶光自己应了句：「……佛曰不可说。」 咳，邱枫承认她没良心地笑了。 瞥了眼我笑悠然头上那继续掉下去，也终将见底的血条，不想灌血瓶的邱枫直接密韶光道：「我救你，然后先出副本吧。」 邱枫很庆幸自己总会随身携带復活神符。有祭祀救或以復活神符復活的话，人物身上的装备不会掉耐久，差别是前者救人须要经过对方同意，后者则不用。而当两管道都无法作用时，玩家只能选择去地府復活，出来后除了装备会掉耐久，还可能随机获得时长不一定的负面状态，运气好的三十秒，运气不好会持续上几小时，而且地府带出来的状态，祭祀解不掉。 待韶光哼了声回应，邱枫便将一张復活神符拍到无风无晴趴倒的人物上，让她復活。復活后因为血条只有原本的五分之一，韶光很快让无风无晴出了副本，邱枫也随即跳出。 场景转换，当外头的地图景色映入眼帘，邱枫就见无风无晴坐在地上回血回蓝。她让我笑悠然稍微往旁边走远一些，接着也坐下来。 「刚刚跳得太自然，忘了是用小晴的人物。」很快，韶光就传密语过来了，「直接掉一级，副本经验都不够补……」 「继续刷，刷个几趟就回来了。」感觉韶光的语气透出浓浓哀怨，邱枫也不好意思取笑了。说完，她又转到队伍频道：「你们还想不想继续？」 邱枫猜，除织雪羽璐外其他两人也都没离队，应该是有再下副本的打算，想碰碰运气看我笑悠然会不会继续带刷，只是不敢问。 「可以吗？」果然，我笑悠然一问，小楼东风就先回话了。 「当然。还想刷的就再回入口等我吧。」邱枫道，随后又密语给韶光，「等把你妹等级刷回来，你回本尊，我们再来过一次，有个猜测想验证一下。」 「什么猜测？」韶光反问。 「下本的时候，我再细说。」邱枫故意卖关子，不说清楚。 而织雪羽璐和爱作梦的鱼也在队伍频道表示还想再刷，于是没有离开的我笑悠然和无风无晴两人物便坐在原地，等待所有人集合。 十九 因为已经有了第一次经验，原班人马刷第二次、第三次冤孽谷地副本时，已经能够上手，再加上我笑悠然驾轻就熟地开路，所有人都已经没有死亡的疑虑。等跑完第四次，无风无晴便升回原本的九十等，其他小朋友也多少升了一等或快要升等了。 「师父，我想再去念一下书，先下线囉！」当眾人出了本正在整理背包的空档，织雪羽璐在队伍频道出声说。邱枫瞄了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十点了。 「去吧。」待邱枫回应之后，织雪羽璐便退队下了线。 接着，爱作梦的鱼也道：「我只能再跑一次耶！该关电脑了。」 「嗯，那就跑最后一次吧，结束后就解散。」语毕，邱枫移动游标，正要点击进本，就见密语频道冒出了一行字，传送者是个陌生id「芳菲凝语」。 「请问你要带人过副本吗？」对方如是询问。 邱枫将视窗拉远，转动视角往周边看了看，发现那名叫芳菲凝语的小法师就站在他们附近，身边没有其他人。邱枫猜可能又是个接到「冤孽谷地」主线任务的玩家，自己没能力过，只好在附近徘徊，看能不能跟到野队。 邱枫在队频拋了「等等」两字，然后回密对方，「是。我们队里还有个位置，但只跑最后一次而已，你若要跟就点我进队吧！」 一收到回覆，芳菲凝语立刻连连道谢，说她只是要解任务，过一次副本就行。见此，邱枫也不等申请了，直接邀请她入队。 「芳菲是要过任务的，大家帮忙掩护一下。」邱枫用带点幽默的口吻简单介绍，想让跟其他人不熟的小法师能够自在些。 但小法师显然不用人担心，她拥有很外向的个性，开朗地跟队里其他人相互打招呼，连名声很坏的无风无晴也没漏掉……虽说目前操纵者非本人就是了。 「芳菲在这之前来过冤孽谷地？」进副本前，邱枫不忘确认。 「没有耶！今天第一次。」芳菲凝语按出微笑表情。 「我知道了，你等等跟着跑就是，该注意的我会特别提醒。」送出这句话后，邱枫随即让队伍进本。 这时候的她，考虑的只是一般玩家对于副本的经验问题，对于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几分鐘后的她，开始考虑部分玩家的极度手残问题了…… 提醒过法师要站远一些，但芳菲凝语总会气势兇猛地衝进怪堆里，原因是一不小心按到滑鼠，让爱作梦的鱼补血补得手忙脚乱；偶尔，她还会不明原因脱队，等眾人回头时才发现她被卡在一个岩石缝隙或狭窄的拐弯处，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了打晶媚boss，芳菲凝语又再一次杀到了晶媚眼前，正好，boss放出范围大招，进入范围内的脆皮法师顿时被扫到剩一小格血，注意到的韶光赶紧开口让爱作梦的鱼给芳菲凝语扔瞬补。 补是补了，邱枫也儘快拉开晶媚，奈何芳菲凝语并没能快速离开，反而又手滑逼近boss，于是片刻后，她光荣躺地板了。 见状，邱枫只能叹口气，操控我笑悠然将已经濒死的boss再度拉开，让爱作梦的鱼先把人救活，才动手将晶媚戳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芳菲凝语在副本内第八次说这句话了，邱枫默默计数。 大概是操作差到不可思议，她才找不到队友下本而在入口徘徊吧。假如早点知道芳菲凝语双手的不灵活程度，邱枫恐怕也会让她躲远，不必练习帮打了。 「嗯，没关係……只是你掉级了。」邱枫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她带的队。 「哈哈，常有的事啦！死一次还算少的呢！任务完成就好了。」芳菲凝语相当乐观，心情貌似完全不受影响。「而且，可以帮忙打boss我很开心耶！帮会里的人都只会叫我躲远一点。」 但任务完成却掉等了，实在不划算，而且，帮会里的人要她躲远，也是考虑到她常手误横衝直撞吧。邱枫很好心地没说出这些事实。 不过，芳菲凝语这操作能熬到九十多等，邱枫已经觉得很不简单。 等队伍出了副本、解散之后，邱枫收到芳菲凝语给我笑悠然的好友邀请。斟酌了会，碍于没理由拒绝，她最后还是接受了。 「说真的，我刚才有种看到小晴的既视感。」与登回本尊的韶光重新组队后，他悄悄在队伍频道说，还加上个冒汗的表符。 「你在暗示她的操作也很糟糕吗？」邱枫故意反问，还道：「我截图了，改天丢给你妹。」 「糟糕是你说的！我没说。」从韶光回话的口吻中看出惊慌，邱枫的恶趣味获得了满足。 两人回城，韶光先到仓库挖出洗髓神石跟图纸交易给邱枫，让她去洗杖；才刚砸下一颗神石，要给柳橙汁的杖就出了不错的数值，技能还跟老闆的弓同样是「嗜血之牙」，配成一对。邱枫心想，大概是沾了韶光衝装的好运也说不定。 「有了。」她把法杖数值再次丢上队伍频道，「石头还剩七颗，我先留着，怕帮你做的杖也要洗。」 「ok。」韶光应了声，接着问：「现在就要过去再跑一次吗？」 闻言，邱枫偏头确认时间。如果她的猜想没错，那他们接下来不晓得还要在副本里费时多久，与其因此拖太晚不休息，还不如隔天再跑，况且她也想掛网去复习一点考科，快期末了，不用心面对课本，成绩就会不用心面对她。 考量过后，正要开口的邱枫却见韶光在队频先行说道：「我可能要做点正事，得先下了。」 「好，我刚想说今天先暂停。」邱枫连忙说，「我也必须去念点书。」 「原来你是学生？」韶光的语气似乎透着新奇，「我以为你已经在工作了。」 意思是她给人很老成的感觉吗？邱枫不禁莞尔。「我大学生。」 没想到韶光竟回她一句：「很有奸商气质的大学生，是商学院的吗？」 邱枫唇边的笑意顿时消逝无踪，「……文学院。」 本以为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孰料韶光还多扔给她「不太像」三个字，才想到要办正事而飞快溜下线。邱枫定格在电脑前，很想打点什么发洩情绪，却偏偏想不到任何适合的词，最后只得憋着一口气让我笑悠然移到帮会去挖矿。 当我笑悠然的小人物拿着矿锄开始往矿坑壁上敲时，不久前刚分开的芳菲凝语又捎了密语过来，邱枫瞄了一眼，有些讶异，因为对方居然是询问能不能拜师。 在云游的游戏设定中，每位玩家可以收三位徒弟，邱枫原本有收满，无奈三个徒弟里，只有织雪羽璐持之以恆地玩下来了，其他两名徒弟大概都在五十等后就逐渐不再上线。 不过，邱枫一直懒得踢人，所以我笑悠然的徒弟栏位目前仍是满的，而且，她也不想收个认识不久的半陌生人。 对于那种活泼又自来熟，对谁都态度亲热的人，邱枫心里总会怀抱疑虑，毕竟不晓得对方是真没心机，又或者太过深沉。她并非一个会盲目对人好的善心人士，光看电视就知道了，善良的人往往最快被捅死，能活到最后的……除非是主角吧，简直像超强大的不死族。 于是她委婉地道：「你找个法师当师父比较有利，能给的指点比较多。」 但在攻击加成上，同职业并不会分比较多就是了。 「……其实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收满了。」停顿了会芳菲凝语又道：「前一个师父带我不久，很快就把我踢掉。」 回忆起芳菲凝语手残级的操作，加上她还是个很有尝试跟冒险精神的手残，邱枫想她会被踢不是没道理。 没办法，她只得半欺骗地说：「我徒弟也满了。」 「是喔……」芳菲凝语的语气略显失望，可也没有失落太久，很快又问：「那我可以加你们帮会吗？」 邱枫狐疑，「你不是有帮会了？」 「刚刚退了，因为我也想跟别人一起打副本，可是在原本的帮会都不行。」她像哀求又像撒娇地道：「拜託你嘛！我一定会好好跑帮会任务的，也会定期捐钱，绝对不会让贡献少。」 骨子里完全是女生的邱枫对这口吻很无感，不，应该说稍嫌过敏，因此身体还不自觉轻颤了颤。 芳菲凝语说的跑帮会贡献并不是问题，恣意行本来就不在乎这个。邱枫搓了搓额前的瀏海。说实话，她是有点同情芳菲凝语的处境，如果可以选择，谁想当个在游戏里很难生存的手残？况且，恣意行也并不排拒操作差的人。 想了想，她同意了。「好吧，三天后再密我收你。」 刚退帮的话，要等三天才能再加入帮会。 闻言，芳菲凝语开心地发来几声道谢，而后貌似还想聊天；见状，邱枫赶紧藉口有事先行掛网，放着她发来的最后一句密语就不理了。 二十 这时候，寝室外头由远而近传来笑闹，邱枫就猜是三个跑去看热舞社期末成发的室友回来了；果然很快，靠近门边响起开鞋柜的声响，以及叶子中气十足的嗓音。 等室友们开了寝室门，邱枫的视线也顺势望过去。走在最前方的小安蹦蹦跳跳，一跟邱枫的目光对上，便像想到什么般突兀地露出诡笑，瞬间贴到她身边亲暱喊了声「小枫枫」，还将双掌贴到邱枫脸颊上搓揉。 「怎么了？」邱枫失笑，因为脸皮正在被玩弄，说起话来语焉不详。 怪了，小安不是去看舞展吗？怎么会有发酒疯的倾向？ 紧接着，其他两名室友也凑了过来，挨在她座位边，活像在包夹她。等等，她手上应该没抓着篮球或是橄欖球吧？邱枫下意识看了看双手。 「小枫，你中午在哪边吃饭啊？跟谁一起？」雨杨对着她狂眨眼，邱枫实在很怕她眼皮抽筋。 但邱枫并不是个迟钝的人，听到这问题，她马上联想到中午吃饭时，有种一直被人关注的感觉──看来那并不是错觉啊！说不定她的室友们当时也在餐厅里，贯彻狗仔队精神呢。 「我跟个朋友在学餐。」于是邱枫也不隐瞒了，乾脆实话实说，只是口气轻描淡写。 「朋友？」小安的声音微微拔尖，「确定是朋友吗？前面没有缺字吗？」 少来了，小安很明显知道跟她吃饭的人是谁吧？邱枫无奈地叹口气。 「我们在图书馆遇到，所以中午才一起吃饭。」这句话，邱枫直接看着小安的眼睛说，而后者竟有些訕訕然。「你们好八卦啊！」 语末，邱枫还加上一句评语。 「八卦是女人的食粮啊！」叶子亢奋地握拳，很理所当然地道：「这世界没八卦，人们是活不下去的。」 好吧，这倒是事实，否则一堆关于明星的花边新闻也不会老被抨击，却依然有人争先恐后想去挖掘。 「真、好，我也想要谈恋爱啊，好羡慕啊！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下一秒，雨杨莫名其妙靠到墙壁上，发出老头似的感叹，最后还唱起声调诡异的歌。 她真的没有谈恋爱啊……嗯，没有吧？此外，她记得雨杨应该跟她同年？如果雨杨的青春小鸟飞了，那她的可能更早就闹失踪了。邱枫搔搔脸颊，决定放弃解释跟安慰，让室友们自得其乐，她则继续詮释一贯淡定一姐的形象。 隔天晚上，恣意行的帮会频道上相当热闹，除了常在线的帮眾之外，认识的人透过各种管道口耳相传，知道副帮主之一的柳橙汁要跟老闆结婚，许多不常上线的帮眾都很捧场地涌上线来，再加上新人双方的亲朋好友，简直快把婚礼会场塞爆。 ……于是在婚礼现场打群架的传统又重出江湖了……几名皮痒的帮眾还趁机围殴我笑悠然，让邱枫啼笑皆非。 将礼物交给柳橙汁跟老闆后，邱枫让几乎已经形象全无的我笑悠然从人潮中窜逃出来，传送出婚礼会场。站在拥有一头白发，频频捋着长长白鬍鬚的月老npc旁，邱枫慎重决定，之后跟韶光结婚还是偷偷来吧！反正玩人妖角的顾思函应该不会在意。 思及此，她扔了个组队邀请过去给韶光，对方也很快组进队伍。 「这两天似乎没看见你妹上线？」邱枫随口询问。老实说，几天没看到无风无晴小妹妹在世频上叫嚣，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吧，这想法太糟糕了，让无风无晴进恣意行，就是想削减她的锐气，结果自己现在居然在怀念她的锐气？邱枫打了个寒颤。 「她也要期末考啦。我爸满重视课业成绩，这几天开始盯她不能碰电脑了。」像在间话家常般，韶光丝毫没有隔阂地说道，让邱枫有种她正跟顾思函面对面聊天的错觉。 「原来如此。」边回话，邱枫边让我笑悠然往仓库跑，「你还在会场里吗？」 韶光方才也是被眾人群殴的对象之一，毕竟平常能够随心所欲打高手的机会不多，更遑论是排行榜上的高手。一逮到机会，帮眾们根本没大没小了。 但韶光貌似也落跑得很开心就是，一面跑还能一面打兼补，邱枫甚至无故挨了他一记范围技的落雷。没想到原本不入帮会的人，玩起来却比她还疯。 「还在。」送出这两字后，韶光察觉到邱枫问话的用意，又连忙问：「你要去冤孽谷地了吗？」 「嗯，不过韶光若对打群架乐此不疲，我可以等。」邱枫很绅士地打出个笑脸。 韶光先是回她一串删节号，然后才说：「……我出会场了，会直接去谷地。」 「记得先去仓库拿残存的晶媚之魂。」邱枫连忙提醒。 韶光简单应了声，居然也没问原因，就这样沉默了。 这种略显窘迫的表现实在深得她的心啊！邱枫悄然笑着，让我笑悠然骑上九尾妖狐，先往冤孽谷地跑去，途中，她又抽空查看了下帮会名单。印象中，帮会里有两、三个高等玩家都维持在一百四十多等大半个月了，但最后阶段升等就是闷死人地慢，升一等的速度是以「週」而非「天」来计算的。 恣意行一百四十多等玩家中，最高的是一百四十六等弓手陌顏，但看来要达到一百五十等还得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去天山副本只好真的往帮外找人了，怕就怕……近期想组队找出提升等级上限方法的玩家会很多，而满级玩家大多会跟帮会成员一起行动，找不出落单的人。 或许有一个，长期佔据在实力榜第一的剑客「报丧者」，他也是位出了名的独行侠；不过据说此人性格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速度还快，完全没高等玩家的节操，而且最重要的是，邱枫跟他不熟。 还是跳过吧。顶多就是晚点再下天山本，她没那么急性子，凡事都想抢头香。 两人在副本入口会合，邱枫正要点击进本，就见韶光后知后觉地问：「对了，为什么要拿残存的晶媚之魂？」 邱枫故意模糊地反问：「嗯，不是有句话说兇手都会重回案发现场吗？」 虽说用在这里意思完全被扭曲了，但反正是个比喻而已，不精准也无所谓。 韶光似懂非懂地反问：「你的意思是，要把残存的晶媚之魂带到有木桩的那个地方？」 到底是韶光，一点就通。 「至少在我庞大的情报网中，查不到曾有人这么做过。」邱枫半开玩笑地说，浑然不知萤幕另一头的人正将她脑补成情报专家推眼镜的腹黑样。 「既然如此，多组些人会不会比较保险？」韶光问道。 邱枫思索片刻，觉得这话有道理，本打算问几个熟人要不要来凑热闹，可是下一秒，又有个念头窜入她脑海。 于是她继续凉凉地开玩笑，「没关係，死了就当殉情。」 不料这次，韶光竟回过神反击了，「如果可以，我想看着你死就好。」 他还不忘附上微笑一枚。 唉呀，真直接。憋着笑，邱枫不慌不忙地感叹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我是男的！」韶光郑重强调。 很恶劣地不予回应，邱枫迅速让队伍进入副本。因为这次不用顾及小孩，她乾脆火力全开一路辗怪，至于乐得清间甚至没有怪物残渣好打的韶光，只须要偶尔给彼此扔个治疗就行。 「是说，你当初为什么练女角？」等到打boss时，一路很无聊的邱枫乾脆放着让我笑悠然普攻戳怪，在队伍频道询问。送出后基于尊重人家隐私权，又多补了句：「如果是不可告人的祕密，当我没问。」 男玩家练女角的普通原因也就那几个：选错懒得改，觉得女角比较漂亮可爱，或者是想藉女角的人皮获得其他男玩家青睞，以取得较多游戏资源等等。邱枫记得，顾思函在餐厅里提到他练女角时，是用「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来带过原因，但邱枫实在好奇。 难道顾思函虽然身高很大棵松，却拥有一颗女人心吗？邱枫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二一 而萤幕另一边的韶光并没有立即回答，邱枫正猜他是否偷间去做其他事时，队伍频道上就跳出了回应──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出乎她意料之外。 「其实，一切都是点数分配惹的祸。」隐隐约约地，邱枫感觉韶光这句话透出颇浓厚的怨念。 云游这款游戏创角完成的时候，会随机配给人物各属性高低不同的数值点，最低为一，最高为十；运气好的话，就可以在偏好职业须要加强的几项属性上取得高数值，不过机会可遇不可求。邱枫就属于起跑点不错的人，我笑悠然的力量点数当初可是随机配到了十，让她沾沾自喜了好阵子。 由于这随机分配点数的机制，很多人为得到属性数值高的人物好跟职业配合，总是一再创角，不满意就删掉重创。但运气就爱折磨人，有人创了几十次都没能成功。 但这跟顾思函玩人妖角有什么关係？邱枫不解。 「我喜欢能打又能补的补师职业，所以一开始就决定玩祭祀。但用男生创角每次配到的精神点数都不超过五。」还没发问，韶光就自行解释道。「初创智力达到九的人物倒是碰到过，但精神只有二……我的理想不是暴力祭祀啊。」 精神属性会影响人物的法防，以及祭祀的补血量，精神值愈高，补得就愈多；智力影响的则是法攻，一般而言，讲究智力的为法师职业。但据某些玩家的研究，精神值似乎多少会影响到祭祀的法攻，此说法正确性不得而知。 已经斩杀晶媚的邱枫看了下掉落物品，确定没什么可捡的之后，就让我笑悠然往上山的那道斜坡跑去了，边跑还边问：「该不会，因为男角拿不到满意数值，你乾脆创女角试试？」 问完，邱枫就下意识看向韶光易逝的人物。如果真像她所猜的，那也太造化弄人了吧！这算是机率之神的恶趣味吗？ 「哈！当时有点自暴自弃的倾向，就改了女角试试，没想到一出来数值就是精神十、智力九，我看到后整个啼笑皆非。」韶光颇无奈地回应，「可能天注定要我练女祭祀吧。」 根本整人。邱枫相当没良心地在电脑前笑得很欢，连肩膀都在颤动，难得将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 寝室里正聚在一起看杂志的其他三名室友，彼此交换了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那款游戏有这么好玩吗？」率先低声发言的是小安。 「听说现在很红……我是没兴趣啦，高中的时候玩过一阵子网游，我老是跟怪同归于尽。」叶子悲戚地掩面。 「是说，小枫以前就算玩游戏也不会笑得那么开心吧？好像是最近几天才开始的。」雨杨偏了偏头，「该不会真的在搞bl？」 「什么！那也不是正统的啊！」小安不自觉加大了音量，引得邱枫好奇而回头打量。围着杂志的三人赶紧露出极其相似的装傻笑脸。 见此，邱枫也没太过在意，只让视线停驻几秒就转回头。 然后她在队伍频道说：「我室友们貌似在讨论bl的正统性问题。」 「……那是什么？」韶光按出个黑线表情，「原来男生也有对这感兴趣的吗？」 始终认为我笑悠然性别是「男」的韶光，自然认为我笑悠然的室友也通通是男的，而迷bl的腐女很多，腐男倒是比较少听说。 看见那问句，邱枫吐了吐小舌。她居然差点自己挖坑了，幸好腐男虽少，却也不是没有，且顾思函没想太多。 「那些太专业了，留给专业的人探讨就好。」邱枫四两拨千金地敷衍过去，而后操控白衣剑客从斜坡底部往上爬。 这次韶光没有在起点卡太久，很快地，两人就沿着山势往上，来到斜立着木桩、黑气聚集的地方。邱枫让带着晶媚之魂的我笑悠然在木桩周边绕了一圈，想看看是否会触发什么任务，不过一绕再绕，仍无丝毫动静。 「难道是我想错了吗？」邱枫有些茫然地说：「我以为，带着残存的晶媚之魂来这踩点，应该就能找到它的用途。」 韶光没有回答。邱枫看着静立的紫衣祭祀裙裾飘飘，猜想在背后操纵她的人是否正在思考。 说时迟、那时快，邱枫瞧见韶光的人物身上紫黑色光芒一闪，而后，游戏视窗突然变得十分昏暗，此外还剧烈地震动起来，猛烈的狂风捲起砂土，无节制地肆虐，每回世界boss要降临之前，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形。 她知道，是韶光找到触发任务的方法了！ 「你怎么做到的？」邱枫兴奋地敲字问道。 韶光那边似乎也愣了半晌，才慢悠悠地回道：「我只是对残存的晶媚之魂按右键使用而已。」 原来如此！邱枫恍然。她以为只要带着残存的晶媚之魂在木桩附近乱晃，就可触发相关后续任务，倒没想到必须使用它。 邱枫打开自己的背包察看，或许是由于组队的关係，在韶光使用了残存的晶媚之魂后，我笑悠然包里的那份也消失无踪。这让邱枫不禁有些担忧，若等会的任务很艰难，他们失败的话，不知道残存的晶媚之魂能否再次取得？ 「好像有什么东西。」韶光接着发言，「你看画面中间的地方。」 画面中间吗？邱枫将注意力从对话框移到视窗中央。一片飞沙走石之中，似乎的确有什么正缓慢显露出来，起初只是相当模糊的残影，后来变成电视跳针般的杂讯画面，一点一滴，逐渐从紊乱转为清晰。 山崖边的副本场景被个类似军营的地方取代，画面拉近，而后进入某顶营帐之中。营帐内，一人侧坐在桌旁，还有另外五个人立在木桌另一端。 当下，邱枫脑海中随即浮现推测。「该不会要让我们看晶媚的过去？」 「有可能喔！」韶光也回覆得很快，「那个坐着的人，应该就是晶媚吧？发型跟服装都很像……脸有点差异就是了，但可以看出是同个人。」 营帐内坐着的晶媚，面部五官是无任何妆点的模样，晶媚boss脸上除了血色泪痕之外，还拥有特殊的花纹，大概是想让人区别生前跟死后吧。邱枫心想。 将双手放上键盘，还没来得及敲字，邱枫就见画面中的人物竟然开始对话了。 「这是仙界军送来的求和书。」晶媚率先开口，扬了扬手中的一纸书信，而后递给站立的其中一名下属，「你们觉得如何？」 几名下属凑在一块，瀏览着书信的内容，人物的头上也跑出「……」表示阅读中的符号。 「说不定是陷阱。」终于，其中一名属下啟口报告看法，「信中居然要公主到他们将军营去商谈，未免太没诚意。」 「况且太危险了！进入敌营的话，我们将无法确保公主的安危。」另一名属下附和道。 过去的影像才刚开始呈现，就爆出仙界将军独琅完全没有提及的部分。果然，真相是被仙界军一方刻意掩盖了吧？而独琅为确保当年的黑歷史滴水不漏，才会发任务给玩家，到冤孽谷地来剿灭作怪的魔界兵士与晶媚之魂。 所以，晶媚才会说他们听取片面之词，毫无自主。邱枫用右手支着脸颊，唇边不自觉勾出一抹笑。 原来，当年是仙界军先提出求和。那么，魔界军答应了吗？ 「难不成上了战场，你们就能真正确保我的安危吗？有办法取得两方共识，不再争战导致伤亡，你们反而觉得该继续打仗吗？」下一秒，晶媚又再一次啟口，这番话像是揶揄，又像只是轻松地与部属们开玩笑。 木桌对面，站立的五名属下都做出了低头动作，貌似非常惭愧。 照这情况看来，晶媚是打算答应仙界军的求和，否则她不会如此反问下属。没想到，身为魔界公主的晶媚却有这般宽厚、体恤的性格，颠覆了一般魔界兇残嗜杀的设定，让邱枫大开眼界。 「派出使者告知独琅将军──今夜戌时，我必定亲自前往。」晶媚一声令下，五名下属立刻恭敬听旨。 一心祈求着儘快结束战争的晶媚，答应了仙界军队的条件。 她完全没料到，信里独琅将军诚恳的语句，竟是为她设下的狡诈陷阱。 二二 按独琅信中的要求，只带数名亲信前往仙界军营谈和的晶媚，被仙界军轻而易举俘虏，亲信全遭到杀害灭口。她未曾想过象徵着良善与光明的仙界，为了胜利，竟能做出如此卑劣教人鄙夷的算计。 接下来的发展，则与独琅口述相差无几，只差在立场不同而已。想早些结束战争，不愿再牺牲更多下属的晶媚，最终以急转直下、不可思议的方式惨败，目睹下属全遭到杀害，只剩被绑在木桩上的她，独自存活。 看回忆剧情看到这里，邱枫忽然觉得当时的晶媚有种很项羽的凄凉感，即使能获得一条生路，她也回不去了，没有脸面回去见那些对她寄予厚望的魔界子民，更不知该如何向失去亲属的子民解释，一切都错在她太过天真的决断。 怒极攻心、忧愤难耐之下，她猛烈咳嗽起来，喉咙内涌出带着毒液与仇恨的黑色鲜血，滑落唇角，落到地面，深入土壤。 最后的最后，她瞠目瞪着独琅，瞪着他那张笑得温和，她却只想将之撕碎的脸孔，用嘶哑的嗓音吼道：「卑鄙无耻的傢伙，我诅咒你！诅咒仙界！你们将永远不得安寧！」 这句狠利的讖语，让独琅歛起了笑，蹙起双眉。而后，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拔出配剑，刺入了晶媚的胸口。 ……原来晶媚竟是被独琅亲手杀害的？即使明白那不过是游戏剧情，邱枫依然受到影响，不自觉轻握起双手。 而萤幕中的晶媚，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仅是翘起嘴角，对独琅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彷彿所受的剑伤丝毫不痛不痒一般。 直到呼吸停止，她的双眸仍未闔上，固执保持着相同的表情。 回忆剧情便到此为止。风沙再起，又一次将游戏视窗障蔽得模糊不清，待风沙散去之后，场景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山崖之上，木桩仍斜斜地插入地面，四周一片荒凉，唯一不同的是，木桩旁边竟出现了一名新的npc，名字就叫「残存的晶媚之魂」，外表并不是晶媚boss的模样，而是回忆剧情中那张清秀的面孔。 然而，邱枫却忽然不太想动作，有股鬱结的气鯁在她咽喉，不上不下地，令人难受。 不只她，韶光也迟迟没有开口，看完了沉重的过往，两人似乎一时间没办法从得知真相的苦闷中抽离，双双静默。 这不是个游戏吗？在虐什么的……邱枫扁了扁嘴。 她一直是个快乐主义者，喜欢做会让自己开心的事。毕竟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已经够多了，进入虚拟世界里，无论是看书、或者玩游戏，她都喜欢寻求能够娱乐的类型，所以她搞不懂为何有人喜欢看会让心情无比纠结，甚至掉眼泪的书，或者玩游戏玩到将仇怨扯入现实。 可是，她也明白每个人喜好不同，她不能因此过分批评，或逼迫他人改变。 ……扯远了。总之，目前邱枫正在感叹内心多少被虐到了的事实。 下一秒，她就见韶光突然蹦出一句：「唔，这剧情简直在帮魔界平反。」 嗯？邱枫一愣。虽然她没想过若韶光先出声，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但方才那句却让她感到违和。 正经想，她认为韶光就该毒舌一下晶媚缺心眼、少根筋之类的嘛，要不吐槽一下独琅也行，因为韶光的内容物是顾思函啊！ 可他那结论怎么回事？好平淡啊。 「悠然，你还在？」大概是等久了没回应，韶光在队频困惑地问道。 见此，邱枫赶紧发言附和：「的确，一般人都会以为作恶的是魔界，这里的设定却反过来了。」 不过，就是这种出人意料的设定，才显得游戏有趣吧！邱枫被虐到的心灵算是获得一点安慰了。 「这让我学到一件事。」韶光的口吻正经八百。 还能学到什么事？不就是独琅扭曲事实说了谎吗？邱枫莫名其妙地回了个问号。 「不可单独听信一方说词，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这一整句，韶光是分成三小句传送的，但间隔时间并不长。 不晓得为何，末句映入眼帘后，邱枫竟有种「躺着也中枪」的错觉。咳！绝对是错觉，顾思函并没有认出她是个妖人，当然更不可能猜到我笑悠然是邱枫。 所以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回了这句话：「你的感想好有『老师快加我分』的感觉啊。」 韶光貌似冏了一阵子，才反问：「……什么是『老师快加我分』的感觉？」 「回答问题故意说得很文青很有道理很成熟，很容易搏得老师青睞，获得加分的那种感觉。」邱枫应道。 其实，这也算她的专长之一，对于说话能对中各个老师的胃口，她一向很有一套。而顾思函不愧是辅諮系的啊！这方面肯定也不输她。邱枫自顾自点头。 韶光过了好半晌还不回话，邱枫正想她该不会堵得对方没话讲了吧，就见韶光直接忽视她刚刚的回答，另外发问道：「现在要跟npc对话吗？」 这就叫逃避现实、鸵鸟心态吧？邱枫闷笑。 此时的队长是她，思考了会后，她暂将队长一职丢给了韶光。 「一开始是你触发的，我认为你去对话比较好。」邱枫简单说明，随后又补充，「小心突发状况。」 因为以前曾遇过普通npc名字突然红化，接着攻击玩家的经验，所以邱枫对这方面总会特别留心。 「好。」韶光先施法罩了个防护泡泡在祭祀人物身上，才趋前与晶媚对话。 系统的设计还挺人道的，虽说对话的是韶光，对话框应该也只有他能看见，不过，系统却让预设对话也同时呈现在当前频道上。 「你们是什么人？」此为晶媚开口的头一句话，非常普通的开头。 接着，韶光回了一串点点点。邱枫不晓得这是系统预设的回应，又或者是韶光自行打出来回覆的。 「当前频道锁住了，那不是我说的。」韶光可能也明白她的疑虑，主动说明，「我跟晶媚对话，点下一页它就自己跑出来了。」 闻言，邱枫便在队频应了句：「了解，请继续。」 紧接着，防护泡泡时限到了，而韶光似乎也凑巧点击了对话的下一页，只见晶媚说话的口吻陡然一变，怒喝：「身上有仙界的气息！哼，竟然又是仙界的走狗，胆敢来到此地，本公主就让你们进得来出不去！」 一看到这晶媚小宇宙爆发前奏般的警语，邱枫赶紧想提醒韶光注意，但打字速度比不上晶媚红化的速度，她瞬间就对韶光发动了攻击。 血量减四十……邱枫望着韶光头上冒出的红字，无言地停下了打字动作。 韶光就算坐着给她打，不补血只让系统自动回血回蓝，恐怕晶媚都打不死她。可能游戏策画们本以为会是来闯副本的九十多级玩家触发这个任务吧，所以攻击力度也是针对那等级设计的……不，不对，应该还要更低。 那力道用来打一百五十等的韶光，怎么会痛？ 「这个好像也是系统设定。我的当前频道还是锁的，而且没办法反击。」下一秒，韶光就在队频发言了。 紧跟在后的，是系统为韶光这女祭祀人物设定的澄清语句，「请等等！晶媚公主，小女子确实曾与仙界接触，并收到委託；可是今日来此，是为了调查上古仙魔大战被隐藏的真相。」 噗！小女子？邱枫脑海中冒出了顾思函的脸孔，试图脑补帮他戴副长假发上个妆，弄成接近女孩子的形象。 然而，救命啊！一点都对不上啊！ 「小女子……哦。」她不自觉在队伍频道消遣。 「那不是我啦。」韶光立刻反驳，还按出个瀑布汗的表情。 「嗯，小女子哦。」可邱枫还没玩够。 「都说了那不是我！」韶光可能已经欲哭无泪了。 两人在队伍频道上你一句我一句，而当前频道上晶媚和韶光的设定对话也并未中止。晶媚在听了韶光的解释后，攻击行动果然缓下了，名字又变回普通npc的黄字。 二三 「呵，真相？」收手，晶媚先是半信半疑地笑了声，才意味深长地反问：「从仙界流传出去的说法，不就是真相吗？还有什么好调查？」 「不！那并非真相。晶媚公主，您被独琅将军所陷害，进而导致魔界军的覆灭，最后又死在他的手中，这才是史实。」韶光一股脑儿将回忆剧情所呈现的情节道出。 听了韶光的话后，晶媚沉默下来，何以说她沉默了呢？因为当前频道出现了一整排删节号，中间还夹着韶光在队频的抱怨：「我按下一页按得好累。」 邱枫只好啼笑皆非地扔出「能者多劳」四个字。 当删节号已经多到邱枫开始怀疑游戏策画们吃饱没事太无聊时，视窗上总算出现了晶媚的新回应，韶光也在同时按出个松口气的表情符号。邱枫顿时感到她将队长让出去的决定真是明智，否则现在按对话按到很冏的人恐怕是她了。 「不错。总算还是有未被虚假蒙蔽之人。」撤除敌意，晶媚讚赏了他们一句，而后慨叹地说道：「已经多少年了，才有人愿意查清事实，我已经等待了多少年了，等得我好苦……」 这下，晶媚转瞬间从悲剧英雄的项羽变成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釧。以上对话到底谁写的？气氛整个化悲戚为搞笑了啊！邱枫忍不住吐槽。 「你不觉得，她如果回魔界去找人随便託个梦的话，就不用在这里苦等了吗？」片刻后，看到韶光拋来的问话，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喝了点水减缓喉咙内的搔痒感，邱枫思索了会，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评论韶光这异想天开的念头。该说什么？好有想像力、好棒棒吗？ 不过，从表面上真看不出顾思函是信这种事的人啊。 间隔了会，怕韶光以为她偷懒，邱枫只得没话找话说地回问：「呃，託梦啊？」 「嗯啊，满有效率的，电视上不都这样演吗？」韶光的语气很理所当然，完全不认为有哪里不对。 有、有吗？邱枫不禁疑惑顾思函平常都看哪类电视。 「这问题相当深奥，我们留着之后细细讨论。」没辙的邱枫再次使出敷衍大法，无奈地催促：「现在先把这任务结束吧！不晓得还要按多久。」 虽然按的人也不是她，但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韶光「嗯」了声，便又继续点击对话。之后的任务并没有邱枫想像中复杂：晶媚拜託他们将她残存的灵魂护送回魔界，因为灵体相当脆弱，一出冤孽谷地就没有瘴气能庇护她，唯恐会被仙界人攻击。 看到这，邱枫马上在队频打出微笑道：「游戏贴心告诉你不能出去託梦的原因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啦。」停顿了下，韶光又问：「欸？悠然，我随便说说你随便信了吗？」 ……信得很认真！ 邱枫在脑海里扎了顾思函的小草人千百支针，赶紧从她刚跳下的坑里爬起来。 然后，换她琼瑶了，「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忍心唬弄我？」 果然受不了这种调调的韶光立刻弃械投降，开始神速按对话，不再拖泥带水地将任务接了，还很谦恭有礼地问邱枫是否要离开谷地。 哼呵呵，看你之后还敢不敢取笑我？邱枫在队频应了声表示同意，想想后又道：「队长不用给我。你等等照顾晶媚就好了，跑地图时也不用帮忙清怪，我来打就好。」 「好。」待韶光回答，两人随即领着要护送的晶媚魂魄跑下山，回到副本出口往外传送。 带晶媚跑地图的过程其实没什么大难关，除了一开始忽然凭空冒出高等仙界怪物攻击她，还打得很痛导致晶媚血量直降，让两人捏了把冷汗外，其馀时间大都游刃有馀──因为第一次被偷袭之后，韶光就发现他居然可以帮晶媚补血。 比较好笑的是，虽然他们是在通往魔界的地图上跑，遭遇到的怪物也属于魔界怪，但晶媚不小心被碰到仍会掉血。 对此，邱枫感慨地说：「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吧！曾经的魔界公主变成亡魂后，连魔界小怪都可以上来围殴了。」 韶光好半晌没说话。邱枫以为他顾着跑路，也没太过在意，可是约莫半分鐘后，他却突兀地冒出一句：「我现在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乍看之下邱枫一头雾水，琢磨了下才恍然大悟。 「哦，你的意思是──你是虎，我是犬囉？」懂归懂，邱枫硬是要把焦点放在可以扭曲意思的地方。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于是有人鸵鸟了。 两人一路朝魔界最底那张地图的宫殿闯去，途中还碰到几个认识的人，但邱枫对于他们好奇的密语探问，都仅简略地回以「商业机密」四个字，推论韶光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处理方式。 等衝到魔王跟前，两人便发现这个到一百五十等之前，玩家只须与之对话一次的帅气npc，头上终于又冒出了可呈交任务的问号标记。 对我笑悠然和韶光易逝两个高等游戏人物而言，这护送任务并不难驾驭，不过对九十等玩家或队伍而言，恐怕就有一定难度在了，毕竟路程后段得通过几张超过一百等的怪物地图，兼之得护移动速度不快的晶媚之魂周全，一不注意恐怕就灭队了。 好在，他们目前已经不须考虑攻击跟防御强度太弱的问题。 韶光与魔王对话之后，原本跟随在紫衣祭祀人物身边的晶媚之魂便消失了。魔王得知了仙魔大战当年的真相后，大为震怒，尤其对女儿被奸计所骗，遭受杀害一事完全无法接受，决意再次对仙界出兵，从此势不两立。 「我们这是挑起了现代仙魔之战吗？」韶光语气迟疑。 「玩游戏，唯恐天下不乱。」邱枫乐呵呵地说：「我们当渔翁就好了。」 先前云游也在特殊节日出过各类活动，什么打年兽，替屈原回收拾取后会限时爆炸的粽子，捕捉从月宫中逃走的巨大玉兔等等……官方说法都是会造成危害，但实际上参与活动的玩家都将赚到不少奖励跟经验。 「为答谢你们护送公主的魂魄回到魔界，让她能在故乡获得安息，本王将致赠珍藏的魔界宝物。」一阵囉嗦以后，魔王道出了邱枫期待已久的关键句。 果然有奖励啊！认真跑隐藏任务不就是为这最后的惊喜吗？邱枫整个迫不及待。 正兴奋，她就见韶光在队频打出几行字：「『魔王将致赠稀有宝物予你的队伍，你愿意接受吗？』系统这么问我。选项有两个，一个是接受，一个是谢绝。」 npc送礼物还问人接不接受？高昂的情绪稍微消退了一点，邱枫轻蹙起眉，忍不住觉得有些蹊蹺。 她想，韶光必定也认为这多出来的询问不寻常，才会特地手动复製到队频上给她看。 「一般是直接接受了，可是，我突然想试试按谢绝会怎么样耶。」这话映入邱枫眼帘，证实了韶光跟她有同样疑虑。 「嗯，最糟就是什么都拿不到吧。」邱枫沉吟了会，应道。「除了时间成本外，我们这趟也没什么损失，你想试就试吧！」 「时间成本……你真的很奸商啊。」韶光讚叹。 闻言，邱枫一面又在脑海里草人插针，一面额冒黑线地反问：「谬讚了，改天让你变成商品如何？」 「这好意我心领了。」韶光连忙拒绝，专心回覆魔王去。 不出所料，这个小小的环节竟关係到了奖励品的多寡！当韶光谢绝餽赠，说明「只是为了探明真相」之后，魔王的npc人物就仰头做出哈哈大笑的姿势，不仅感动表示晶媚这回总算没再看错人，还慷慨将奖励叠加了。 「本王对你们的感激无以言表，只能用区区薄礼聊表心意，你们就别客气了！」魔王语落，任务完成的提示视窗便跳了出来，同一时间，系统也刷出几句让邱枫无比诧异的公告。 系统：恭喜「韶光易逝」带领的队伍完成唯一任务「谷地之冤」，获得面部装备「真实之眼」、「魔界召唤令」、以及「稀有宠物蛋」。 系统：恭喜「韶光易逝」、「我笑悠然」触发并完成唯一任务「谷地之冤」，仙魔大战磅礡再起！云游之战场系统即将开放，敬请期待！ 居然，这居然是云游战场系统的触发任务，是只能完成一次的唯一任务！ 面对在各个频道如雨后春笋般窜出的询问、祝贺及欢呼，邱枫有将近十秒的时间定格在萤幕前方，说不出话来。 二四 从解决了唯一任务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邱枫扫了眼密频，问奖励的一律回覆「还未查看」，道贺的回「谢谢，运气好」，问任务细节的……实在太懒惰，她乾脆用「说来话长」搪塞对方。至于还在闹腾的世界跟帮会频道，就等他们闹到一个段落后再来回应吧！ 「魔界召唤令跟宠物蛋跑到我这里来了。」刚切换到队伍频道，邱枫就看见韶光送来的讯息。 邱枫赶紧打开置物空间。果然，由于队伍拾取物品分配採随机制，所以除了魔界召唤令跟宠物蛋之外的真实之眼跑到我笑悠然包里了；虽名为「真实之眼」，但那其实是副银色的面具，在眼部周围绘有特殊的花纹。 「真实之眼在我这里……贴给你看。」邱枫直接将属性贴到队频上。 真实之眼的功能是侦查隐形怪、潜伏怪、以及附身怪。看到「附身怪」三个字时邱枫有些疑惑，据她过往的记忆，云游里面并没有任何一种怪属于「附身怪」。 难不成是战场开放后会同时出现的新品种？ 「魔界召唤令好像可以召唤魔界怪中的boss，一天只能用一次。然后宠物蛋内容物不明。」韶光也在片刻后将他拿到的奖励属性po给邱枫看。 邱枫评估了会后，还是不晓得奖励怎么分，索性说：「奖励分配就暂时保持原样吧？宠物蛋怎么处理你就自便了。」 「当然是孵出来！」韶光貌似很兴奋，「走，去找宠物大师！」 语落，他便唤出血凤凰，按下回城符转瞬间消失在邱枫视线内。 跑这么快是赶投胎吗？邱枫慢条斯理地叫出妖狐，同样回城后才按地图上的寻找npc功能，朝宠物大师所在的方向跑。等她到的时候，韶光大概已经在孵宠物蛋了，紫衣祭祀骑着血凤凰飞在宠物大师前方，点点细微的火光不断自血凤凰身上飘散而下，远远望着相当好看。 「要多久？」让我笑悠然站到韶光易逝身边后，邱枫敲了个问句送出。 云游里，孵化宠物蛋的时间会根据其稀有度而定，越稀有的越久。不过让人最呕的是，稀有宠物蛋孵出来的宠物基本数值不见得比较好，宠物资质良劣全碰运气。 像邱枫的勾喙苍鹰，虽然罕见度只是普通，但孵出来后却是资质很好的物攻宠，邱枫从一百等得到牠后便不再换宠物了。 然后，邱枫就见韶光打出一句略显哀怨的回应：「……要半小时……」 好久！当初，她的勾喙苍鹰孵化可是只要五分鐘啊！想到韶光的人物要动都不能动半个小时，邱枫就觉得又同情又想笑。 「政府提倡333运动法则，刚好你有30分鐘可以利用。」邱枫难得很佛心地建议。 「现在突然起来运动的话，室友应该会当我是神经病。」韶光回道。 思考了会，邱枫突然扬起唇角，十指快速地按键盘，「那你趴下去睡半小时，时间到了我叫你。」 「……你要怎么叫我？」到底是韶光，没被唬弄，立刻就察觉怪异。 「『韶光，天亮了，起床』，大概就这样叫。」邱枫的口吻理所当然，不到两秒再补上：「但醒不醒就是你的问题了。」 闻言，韶光直接扔给她个爆汗的表情。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自两人身后跑过，隔一段距离后猛地剎车，紧接着便跑回来，在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的人物周围绕着圈圈。 方才怕吵，只看队伍频道的邱枫这才转回所有频道。而正绕着他们跑的苹果兔果然在帮会频道发言了，「有闪光！快来当电灯泡！」 「哪里哪里？」、「谁？哪对闪光？」帮会频道马上有人追问。 「当然是老大跟第一夫人啊！在宠物大师这边。」苹果兔语气开朗地回覆，通风报信得光明正大。 下一秒，韶光就在帮会频送出点点点。 邱枫乾脆更火上加油地打趣：「夫人，不要慌，当心动到胎气。」 当然，她还有所节制，用的不是帮会频，而是队频。 不知如何反抗、无话可说的韶光乾脆把系统预设的表情符号通通按过一轮，一下笑、一下哭、一下生气，反应非常滑稽。 在一旁的苹果兔看了，还不解地问：「帮主夫人，你精神错乱了吗？」 「她害羞。」邱枫无良地抢答。 打字不如邱枫快的韶光直接放弃了反驳，这次不再频频换表情了，而是不断按着喷泪的表符，来表示他无法反击的深沉哀怨。 一阵子之后，恣意行的不少帮眾果然都跑来宠物大师的附近围观，让邱枫最意外的是，居然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虔水都来了！而才刚结完婚的那对夫妻党也没事找事地跑来凑一脚。 「呜呜，老大，你们怎可以比我们还闪！」柳橙汁出言控诉。 「……冤枉，我们很低调。请怪苹果。」邱枫不慌不忙地说。 若苹果兔直接当个路人甲跑过去，无视他们，恣意行里还有谁会注意到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在宠物大师这里？ 「欸？怎么能这样！」苹果状似无辜地按出对手指表符，「人家只是兴奋嘛！天下是六个伺服器里第一个破战场任务的耶！而且破解的还是我们老大跟帮主夫人，想到就觉得超威风啊！」 与有荣焉吗？邱枫不自觉莞尔。 「说到这个……笑，你见色忘友啊！破任务也不揪。」玄铃凉凉地调侃。 「只是凑巧。」她也没想过会一次解决了这任务。邱枫回完话，不经意往旁边瞄了玄铃人物所在的位置一眼，登时愣住。 玄铃的武士人物背后有个连体婴！ 一身黑衣的剑客连体婴！ 那连体婴的id叫「报丧者」！ 「……玄铃，你认识报丧者？」邱枫现在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绝对不认识！」玄铃火速俐落、斩钉截铁地撇清，这态度反而让邱枫感觉有什么玄机。 「吼──老大，你刚才一定屏蔽世界跟帮频了！才会什么都不晓得。」身为八卦情报放送机的声花立马跳了出来，「铃姊跟报丧者在婚礼会场不打不相识，对方正对她死缠烂打求爱中！」 而老闆则接了一句，「报丧者是我师父啊，我邀他来的。」 居、然！邱枫未曾深入询问过帮眾们的交友圈及师徒关係，所以也从来没想过恣意行里会有人是报丧者的徒弟。 但报丧者在对玄铃死缠烂打求爱中又是怎么回事？玄铃因为真人露过脸，所以桃花一直都不少，这回竟牵扯到实力榜第一的玩家身上了吗？邱枫的隐性八卦魂突然也沸腾了起来。 「悠然，之前你好像说下天山本的人还缺一个？」这时，沉默很久的韶光在队频冒出一句。 「你跟我在想同一件事。」邱枫本打算再加上「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这类字眼，不过想想，还是别整得太过头，适可而止吧！于是作罢。 边思考，邱枫边跳到帮会频道将对话记录往上翻，不久后果然翻到一串帮眾们在起鬨，消遣玄铃的玩笑话。起先似乎是玄铃被打群架的人流弹波及，当下报丧者正好站在她旁边，她便自然而然以为是对方出的手，也没去看系统提示。 于是玄铃还手了。 玄铃还手后，报丧者的宠物衝上去咬她了。 之后一连串错综复杂的过程，邱枫懒得细看了，总而言之，玄铃的性格好像对中了报丧者的胃口，后者莫名其妙煞到她了，据说很难亲近的实力榜榜首顿时像黏皮糖般死赖着玄铃不放。 而这时候的报丧者，正在当前频道老婆、老婆地叫个不停，然而，玄铃半句话都没有回。原本她还会不断移动位置，不让报丧者的人物如影随形贴着她，可是后来乾脆放弃了，一动也不动，装不在。 「我输了。」看了一阵子后，邱枫有感而发地在队频说道。 「什么输了？」韶光不明所以，「你指实力榜吗？」 「不，我说的是厚脸皮程度。」邱枫道。至少，她是无法用那种方式纠缠一个人的，若韶光对她的恶作剧没反应，她绝对很快就自讨没趣了。 所以说，谁教韶光每次的反应都那么有趣呢？根本就在鼓励她继续捉弄他嘛！邱枫轻笑。 紧接着，韶光无奈的话语就浮现在队频上：「……原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啊。」 邱枫眉毛微挑，没有正面回覆，而是说：「夫人，请专心生你的小孩。」 再度认输的韶光丢出一串删节号，没话了。 二五 半个小时后，韶光的宠物蛋孵化出来，他憋屈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因为他孵出了隻晶媚boss宝宝！还是法攻潜质特好的宝宝。唤出来时，连报丧者都短暂转移了目标，直接在当前频道问韶光「宝宝卖不卖」。 邱枫以为韶光会直接拒绝，没想到他却在队频先徵询了她的意见。 「你想卖吗？」邱枫正想交代一声，先回帮会据点去採矿，早日蒐集到足够的矿量帮韶光製作法杖时，就见队频跳出这句。 愣了愣，邱枫随即反问：「你要卖？」 好的宠物宝宝可遇不可求，况且身为补职的韶光若能带隻好宠在身边，对他相当有帮助，所以邱枫原先以为，韶光会想把这宝宝留着带大的……而且拿到蛋的时候，他感觉很兴奋不是吗？难道她误会了？ 「不，只是宠物蛋是我们一起拿到的，虽然你说要让我处理，但既然牵扯到利益，我认为就该问你一声。」回覆时，韶光拖了有十几秒，而邱枫看到这番话后也大致明白理由了。 纵使目前关係匪浅，那也是最近才开始的，韶光易逝跟我笑悠然在一个星期前，其实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流，因此韶光现在大概很不清楚两人间的交情到何种程度，以及什么事情该商量讨论、什么事情不须要吧！ 「以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猜测到韶光内心的纠结后，邱枫乾脆明确说了：「就当自己人吧。说给你的就是给你了，你做决定就好。」 闻言，韶光再度陷入沉默良久。快一分鐘了，才打出一个「嗯」字，不过，句末却附上了个笑脸符号。 邱枫知道，韶光这是听懂她的意思了。 果然下一秒，韶光便在当前频道表示要将宝宝留下，而报丧者可能也不欠这么隻宠物吧！马上又回去绕着玄铃团团转了。 见状，邱枫忍不住凉凉地说：「玄铃，我们下天山本的最后一人就靠你拐了，报丧者不错。」 她想，这句话肯定会把玄铃气歪吧！ 「笑，你活腻了？」不出所料，玄铃眨眼间就回话威胁。 邱枫很庆幸她是恣意行的帮主，不用担心变成恣意行的米虫，否则依照玄铃的性格，绝对不只让她变成米虫这么简单而已……恐怕会是老鼠屎一类。 「韶光，这里太危险，我回据点挖矿。」语落，我笑悠然的人物便骑着妖狐跑离了宠物大师，朝帮会总管奔去。 之后，接连几天，邱枫在帮会频告知要专心准备期末考后，都将我笑悠然掛着挖矿，天天与室友们跑图书馆自习，普遍十点多了才回到寝室洗澡休息。至于本来就报告过会不上线的韶光，也真的连续一週不上线──邱枫想，顾思函应该整个人埋进书堆里了吧！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不过，他却比邱枫还早一天结束所有考试，等邱枫考完最后一科登入游戏时，就发现韶光已经将晶媚宝宝练到了九十多等，速度不可谓不快，可见他很看重这隻宠。 与韶光互相打过了招呼，当邱枫还站在帮会总管旁边研究晶媚宝宝的数值时，前一秒还跟我笑悠然站在一块的韶光易逝，紫色身影已然消失，看来是传进帮会据点了，只留下晶媚宝宝在原地飘浮，等待身为主人的韶光将它召唤过去。 瀏览完晶媚宝宝的状态，邱枫点击总管npc，刚要传回帮会据点，摆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促使她放下滑鼠。伸长手拿过手机，邱枫原本不以为意的心情在看过来电显示后起了波澜。 ──竟然是顾思函。 因为没有必要，两人即使有彼此的号码也不会常通电话，所以邱枫完全没想到打来的人会是顾思函。 尤其他们俩的虚拟人物就相隔不远，更让她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怔忡片刻，等邱枫回过神来时，手机已经震动好一阵子了。她急忙按下接听键。 「抱歉，我手机放包里，稍微找了一下。」为掩饰，邱枫撒了个小谎，幸好室友们考完试全出去疯了，没人拆穿她的谎言。 「没关係。」温润的嗓音从另一头传来，语调轻和将邱枫的一丝紧张感也抚平了。 「有什么事吗？」因为现实生活中不太有交集，邱枫一时想不到顾思函打电话找她的理由。 「嗯……之前我不是有给你一张志工服务的通知单吗？上面写今晚七点会先开一场会，有意愿当志工的人可以与会，顺便填资料。」顾思函清了清喉咙，试探性地问：「只是想问问，你会过去吗？」 啊，她差点忘了这件事！邱枫敲敲脑袋，赶紧侧身在桌旁的文件夹找寻顾思函给过她的那张通知单。 「你会去吧？」趁着空档，邱枫先随便找了句话来问。 「当然。」回覆这两字时，顾思函的声调轻扬，邱枫注意到了。有些疑惑，但她手边的动作尚未完成，所以也无心细想。 「晚上七点是吧？」抽出通知单，邱枫快速扫了遍上头的资讯，「嗯，我应该会过去。」 就当帮自己增加一些特别的经验吧！像篮球这种须要花费大量精力跑跑跳跳的热血运动，除了体育课外，邱枫基本上是不碰的。不过，让自己对很多人都热衷的运动多一些认识，似乎有益无害？ 边讲电话边思考的邱枫，丝毫没发觉……她正不断帮自己不同于以往的决定、举动找藉口。 「那要不要约个地方碰面？」语毕，可能觉得问话太过突兀，顾思函又补充了句：「还是说，你有认识的人也会过去？我是担心你只有一个人的话，会尷尬。」 原来是这样！邱枫恍然。若顾思函不说，她还真没想到到了集合现场，半个熟人都没有，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基本上，这种志工活动绝对会分小组，虽说每次都必定有人落单，最后不得已凑组，可比起凑组，邱枫更倾向能有个熟人在组里，跟她互相照应。 不过，邱枫也没忘记要顾虑对方。 「这样你会不会很麻烦？」说不定顾思函早就找好组员，却因为想到她落单而拆队出来，这样她多少会感到过意不去。 「不会啊，我认识的人除了你之外，剩下的都担任核心工作人员，比赛那几天不会和其他志工一起行动。」彷彿察觉到邱枫的迟疑般，顾思函停顿片刻，又多添了句：「你别想太多。」 邱枫抿唇垂下头。的确，依他们俩在现实中的交情，应该还没能让顾思函为了她跟其他人拆队。下意识抬眸望了游戏视窗一眼，稍早还飘浮在帮会总管旁边的晶媚宝宝也已经不见，不知怎么地，邱枫突然觉得喉咙底有种乾涩感。 明明是她一直耍着对方玩，不老实告诉对方她的真实身分，然而，怎么这当下，她竟然莫名羡慕起游戏里悠然与韶光的相处模式，有股衝动想向顾思函透露她就是那名常整得他无话可说的白衣剑客。 但坦白了以后，会不会，一切就都变调了？ 心里一惊，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邱枫自嘲地笑了笑。她的思绪怎跑到无关紧要的地方来了？真不像她。 「邱枫……？」太久没收到回应，话筒另一端的顾思函语带狐疑唤了声，也将邱枫的注意力拉回。 「啊，我太专心在看通知单，不好意思。」又撒了个谎，邱枫忍不住无奈。「提早十分鐘，六点五十分在综合中心门口碰面好吗？」 「ok，那到时候见。」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说这句话前，邱枫隐约听见顾思函松了一口气。 不解地蹙起眉，邱枫的脑袋仍在运转，嘴上就自然而然地道：「好，拜拜。」 「拜。」略带笑意的嗓音，等通话结束之后，还悬在邱枫耳边许久。 她发现，她似乎、好像，已经无法不在乎这个人了。 二六 怀着有些啼笑皆非的心理，邱枫放下手机，当她点击总管回帮会据点后，发现韶光易逝已经蹲在药草园里拔草，被主人唤回的晶媚宝宝则飘浮在身侧。 韶光是名祭祀，而邱枫在他入帮当天询问过，他生活技能学的正好是製药，不入帮会时没有源源不绝的药草原料，所以始终没机会练高；入了恣意行后，几次邱枫看见他，他都在拔草练技能，这要在现实世界，两、三天药草就被他拔没了。 在萤幕后注视，邱枫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参与话剧社演出，与她同在幕后的顾思函摆弄灯控、音控按键时专注的神情。 思及此，她莞尔一笑，操控俊秀尔朗的白衣剑客跳下妖狐，慢悠悠地走到紫衣祭祀身边蹲下，两个小人蹲在一块，像在分享什么小祕密一般。 「悠然？」韶光扔出个困惑表情，邱枫猜他讲手机时应该也没离开电脑前。 「唉！」邱枫玩心大起，「韶光，每次看到你的id我就伤春悲秋了。」 韶光易逝，美好的时光容易消逝，人愈长大，似乎愈容易有这种感慨。 药草园里沉默了好半晌，让邱枫感到狐疑。该不会韶光不懂她的意思吧？这id难道不是他自己取的吗？ 但下一秒，邱枫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呃，至少还有半年是开心的？」因为，韶光易逝头上飘出了神回应。 邱枫还多想了几秒才理解。 伤春悲秋，所以夏天跟冬天算开心的，是吧？不同凡响的解释啊！幸好她是英文系的，若换成中文系，现在也许就为顾思函的国文造诣趴在桌上哭泣了吧！揉揉眉心，邱枫一整个无语，另方面却又觉得好笑。 能简简单单就取悦到她的人，真的很少。 那么，假如刚好，她喜欢上了这个人呢？ 六点多吃过晚餐，前往综合中心的路上，邱枫始终在想这件事情。 她一向很能正视内心的感觉，一旦确定，就不会刻意忽视；然而这次她却犹豫了──面对想要的、想追求的事物，她总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成功或获得的把握，可是面对人，变数就大得多。 尤其顾思函还是个奇葩，奇葩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常人根本无法完全捉摸啊！就像她实在不懂为何韶光再怎么被戏弄，几分鐘后都还是能言语如常地与悠然相处一样，字里行间没有任何不愉快和芥蒂。 这是心无城府，胸襟开阔包容力极高？还是说他抱着国父革命十一次的心态，一直在等待反击时机？ 等等，或者只是单纯被虐狂？好问题，她怎么以前都没想过。 无论如何，就算面对她只在网路上表现出来的……属于性格中较恶劣的一面，韶光貌似也没有排斥。这是不是表示，即使现实中的邱枫表现再稍微「真性情」点，顾思函也能够接受？ ……不，我笑悠然是男的，或许光这一点就影响很大了。韶光毫无疑问把悠然当男生看待，套用的标准跟眼光自然也是针对男生的。 这么想起来，她好像不小心自作孽了？ 但引句叶子说过的话：「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啊！」谁教天意让她发现韶光易逝就是顾思函？ 思索中微微出神，当略低着头的邱枫发现正前方有人影，下意识就侧身闪过，完全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注意到人影在与她错身而过时，动作微微一僵。停顿片刻后，人影随即转身追赶，再次拦到邱枫前方，并跟随她的步伐左右移动，没让她再轻易躲避。 这人的动作简直像在防守她啊！很快猜到对方是谁的邱枫迅速抬头，将一张无奈的笑脸纳入眼底。 「你好进入状况，已经在练习怎么带球过人了吗？」轻叹了口气，顾思函一开口便是调侃，几乎瞬间把邱枫方才的思绪打散。 她怎么就被这样一个嘴上不饶人，还完全没知觉的傢伙吸引了呢？当下，邱枫很鬱闷。 ……不过在网路上，两人的角色就调换过来，算是彼此彼此吧。 「没出声，我不晓得是你啊。」说话时，邱枫一脸似笑非笑。 「有！我还喊了你不只一次。」顾思函立刻为自己平反，无辜道：「是你看不到我就无视我。」 「看不到就无视」？这句话似乎有语病？邱枫偏了偏头，正想反问，就突然理解了顾思函的话中有话。 可恶的身高差！那绝对超过二十公分的差距还让她无可辩驳。 于是邱枫当机立断，决定转移话题。 「不是说在门口碰面吗？」虽说离门口也不远了，但顾思函好像是特地过来找她的。 「门口聚集了一堆人，我怕等在那不方便，想说走到人群外面看看你到了没。」顾思函伸手指了指综合中心门口，那儿的确有不少人群聚聊天。然后他收手转回头，笑道：「结果，一眼就看到你了哦！」 这句话窜入耳里，让邱枫的心脏一悸，突如其来的紧张感亦使她浑身发热，忍不住伸手捂住脸颊。 她听说过。 听说过关于那种「不可思议直觉」的描述。假如很期盼、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即使身处茫茫人海中，还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 「……你那么急着想看到我？」脑袋里仍在运转，这句话便脱口而出。邱枫发觉顾思函的表情稍稍一怔，回神后目光流转，露出被人抓包般的尷尬神色。 不会吧，是她太敏感吗？还是说，真的准确命中红心了？ 原本对自己的衝动略感后悔的邱枫，在将顾思函的反应尽收眼底后，脑中随即浮现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臆测。 如果，目前在她心底蕴酿的情感，并不是她单方面拥有，而是双方面的呢？ 可不可能？ 邱枫故作好奇地直盯着顾思函的脸孔，想再从上头获取些蛛丝马跡，好判断后者对她的看法。不过，稍早那丝仓皇却倏忽即逝，不消几秒就被顾思函收敛得一乾二净，没多让邱枫看出什么端倪。 然后他出声，语气仍略显不自然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居然假装没听清楚？她大概模拟了几句顾思函开口后会说的话，就是没猜到这一句。 放下按在脸上的手，邱枫不自觉笑了──顾思函这种鸵鸟作风，间接证明了韶光易逝跟他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啊！ 不过，那回覆也代表了，现在并非坦白跟确认的好时机吧。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抿唇，邱枫轻耸了耸肩，视线转而投向综合中心，「能进去了吗？」 「可以吧！」像找到台阶下似地，顾思函率先迈出步伐，「门口那些人应该跟篮球比赛志工无关，是参加另一个活动的。」 「嗯，这时间还有活动？」邱枫从后方跟上，「我以为很多人都在整理行李，准备回家了。」 「……对了，说到这个，」顾思函半转过头，「你什么时候回家？」 「没意外的话，明天吧。我东西不多，考完试很快就整理好了，明早拿去寄，中午或下午就能回家。」边回答，邱枫边在脑海里估算着时间。 其实，她也没那么急着离开，只是相较于待在学校，回家的话做什么都比较方便，也没有限制，更不用担心节省冷气卡额度的问题，所以她才觉得既然学校没事，就可以回家了，顺便还能找个短期打工什么的。 语落，邱枫便瞥见顾思函欲言又止的神情，困惑了会，她索性主动问道：「怎么了？」 「不，我只是想，」话语停滞片刻，顾思函才缓缓开口，用带着小心翼翼的嗓音询问：「你须要人载你去车站吗？」 脚步凝顿，邱枫微睁大眼，算是听明白那句话了。 往返于学校跟车站，邱枫习惯乘客运，她不喜欢为这种小事麻烦别人，尤其平常根本没联络，纯粹把人家当司机用的话，未免太任性。 但，倒没人主动跟她提过。 眨了眨眼，邱枫刻意不正面应答，而是再次反问：「如果有需要呢？」 然而，顾思函却移开了目光。邱枫刚在猜想，他是否又要说出「我随便问问」之类的话时，就听见从前方飘来的，如低声倾诉般的细语。 「那我当然是……当仁不让。」他这么说。 闻言，邱枫弯了弯唇角，禁不住加快步行的速度，不着痕跡地走到顾思函身侧。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此刻并行的身影，无比和谐。 二七 进了集合的大教室后，邱枫很意外现场看到的人并不多，大概才五十个左右，而且男生佔多数，若要应付全国性的大型篮球赛，数量恐怕不太够。她记得大一刚入学不久，学校也承办过大型运动比赛，听说当时招募了近一百五十名学生，还有其中一部分是各系强制的名额。 和顾思函两人随意找了位置坐下，邱枫往教室内环顾一圈，并在心里默数，最后确定包含她和顾思函在内，教室里总共五十七个人。 「应该很多人会迟到。」或许是瞥见邱枫眉心微蹙，又频频左顾右盼，明白原因的顾思函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也知道大学生的集合效率。」 噗，这件事她在之前联谊时也想过。 「你晓得预计要召多少人吗？」拉回目光，邱枫跟着压低音量，「人少的话，相对的工作量也会分配比较多。」 「听我室友说是一百多个。比赛有三天，每个人大概会排六到八个小时的值班，其他时间就机动帮忙。」话音甫落，顾思函就突兀地站起身来，拋下一句：「等我一下。」 邱枫点点头，注视他走到大教室前方摆放的一张长桌，那里有个挑染着棕发的男生正在放置几份印好的文件。顾思函走过去与对方交谈，对方就伸手拍到他肩上，两人互动相当自然热络，看来应该有一定程度的熟识。 邱枫观察一阵子，就见棕发男生与顾思函对话途中忽然睁圆双眼，笑容变得有点诡异，并旋过身往教室里有坐人的地方打量；邱枫正觉狐疑，就发现男生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又状似兴奋地说了段话，邱枫依稀靠唇形辨识出「开」还是「可爱」什么的，紧接着，棕发男生的头就被顾思函硬扳回去。 约略猜到他们话题的邱枫不自觉失笑，遥望隐约红了耳根的顾思函对棕发男生训话，两、三分鐘后才拎着几张单子走回来。 「那是我室友，这次活动的副召，也是我们寝室里最多话的人。」没等邱枫啟口询问，他便自动自发地解释，停顿了下又补充道：「他等等如果跑来，你视而不见就行。」 邱枫凝望他脸上还未完全退去的暖色，觉得笑意好像也短时间无法从她唇边消失了。 「这是什么？」望着顾思函递来的几张纸，邱枫一脸不解。 「今天的开会流程，之后的开会时间表，以及大致规划好的分组清单。」顾思函一张张展示给邱枫看，而后再次将资料送到她眼前。 轻哼了声表示了解，邱枫接过单子，先确认了下两张时间表，才将目光移到分组清单上。最让邱枫意外的是，分组竟恰好是以双人为单位，值班项目有检录台、记录台、纪念品区、场外巡逻清洁与临时事件支援等等，场地则分室内与室外球场。 此时此刻，她真起了怀疑的念头──也许顾思函很清楚这次活动的分组，是两人一组？而且副召又是他的室友，要提前打听到消息并不难吧。 可是一想到他平常和在网路上的无心机言行举止，邱枫不免认为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罢，那些非重点，反正结果都是他们俩会成为一组。 ……不过，一看到场地须要抽籤决定，邱枫就感到头晕。篮球赛的预定时间是九月初，邱枫当初以为是在开学第二、三週，没想到正确时间为开学第一週。无论前后者，都在天气肯定很炎热的时节，伤害皮肤倒是其次，要她在室外场地曝晒六到八个小时，她绝对会被晒成脱水人乾啊！ 正思考，坐在邱枫邻座的顾思函就出声了。 「等等我们争取室内场地吧？」边说，顾思函边伸手指了指分组清单附上的场地简图，「尤其是室内三号这个场地，离门口远，离冷气近，离饮水机跟洗手间也近。」 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邱枫内心惊喜，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简单頷首。 「等等你来抽籤吧。」这回，邱枫主动建议。 「什么，我吗？」顾思函貌似有些讶异，身体还反射性地往后倾。 「嗯，你抽。」用手支着头，邱枫偏过脸浅笑，「就当我相信你的运气。」 记得韶光提过他在游戏里的运气不错，虽说等会是在现实抽籤，但，说不定那好运会延续到现实中呀！邱枫难得对自己毫无根据的直觉很有信心。 「这样我很有压力。」顾思函摸摸鼻子。 「不然，要我来扛这压力吗？也是可以啊。」邱枫装模作样地搓了搓手，「想想，联谊那次你的钥匙正好留给我抽，也算运气不错。」 这句话后，顾思函久久没有回应。邱枫转头拋出纳闷的眼神，才察觉他维持原姿势愣住了，双眼看似盯着她，实际上却陷入了呆滞。 「顾思函？」邱枫抬手在他眼前挥动两下，效果不彰。正想乾脆动手推他，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人就用力从他头顶一掌拍下。 邱枫被吓了一跳。毕竟顾思函是性格温和的人，很难想像会有人以如此粗鲁的方式待他，让他两隻眼睛都痛瞇成了缝。 邱枫抬眸，才惊觉原来施暴的人是那棕发男生，顾思函的室友……咳，兼顾思函要她无视的人。 这么近距离实在没法忽视啊。邱枫一面扼腕，一面啼笑皆非望着正在咕噥的顾思函。 「喂，没事就帮我填个资料当示范组，系级、姓名、电话。」棕发男生丢给顾思函一份空白的通讯录，或许是他们坐在靠门口第一排的关係，当示范刚好，写完就能把单子往后传。 顾思函还在揉脑袋，迟迟不肯去接那份通讯录以示抗议，跟棕发男生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不下，再继续看下去，恐怕就要擦出火花了。 见状，邱枫只得大发慈悲拿过那份空白通讯录，自个儿动笔填写。 「还是正妹比较上道！」给他三分顏色就想开染坊的棕发男生直接拉张椅子，坐到邱枫旁边，「你叫邱枫啊？满好听的名字耶！」 刚在通讯录上写下名字的邱枫勾勾嘴角，没有回答，又继续动笔；倒是顾思函不满了，直接下逐客令，「你走开。」 「干么，这教室你家盖的吗？人家邱枫正妹都没说话了！」棕发男生双手一摊，完全没离开的意愿，忠实詮释出无良室友的模样。 这时，已经填好资料的邱枫将通讯录推到顾思函面前，然后落落大方地对棕发男生说：「不好意思，我怕生。」 言外之意，她在跟对方划清界线。 简单来说，她跟顾思函站同一阵线，赶人。 很有技巧的话语让棕发男生愣了愣，坐在邱枫另一侧的顾思函也是同样反应，回过神后，两人居然默契地同时笑出声，棕发男生还用力拍了几下桌子，用手频频指着顾思函，意义不明。 随后他站起身，对邱枫搞笑地拱手，「i服了you。」 理所当然般頷首，邱枫很自然地接受了。而棕发男生溜走前还不忘损顾思函一句：「你逊掉了！」 不愧是和奇葩住在一起的奇葩室友，邱枫默默下了结论。等她转过头时，顾思函已经差不多笑够了，但上扬的唇角还没收敛起来，此外，邱枫还留意到，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想什么？」邱枫狐疑。 「哦，没有……」咳了两声清清喉咙，顾思函才坦白道：「只是感觉你刚才说话的方式，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该不会是我笑悠然吧？心里一慌，邱枫不自觉抿了下嘴唇，幸好仍处于半思考状态的顾思函并无发现异样。 「像谁？」邱枫趁机追问。 「云游里认识的一个朋友，讲话满幽默的。」顾思函说得很模糊，提供的判断线索也有点少。 不死心，邱枫又鍥而不捨地问：「怎么个幽默法？」 「大概就是……很一针见血，常戳到人吧。」顾思函歪着头，像在揣摩该怎么形容，「但被戳到却不会生气，想一想反而觉得很好笑这样。」 还是有点模糊。邱枫很想继续问，却又怕失了分寸，只得暂且作罢。 「你来天下玩的话，我再介绍给你认识啊。」可能见邱枫依然有些好奇，顾思函于是提议。 听见这话，邱枫仅笑了笑，没有多作回应。 如果是她本人怎么办？她不就得跟人借电脑，再开分身跟本尊来个搞笑的相见欢？光想像那画面都觉得无限荒唐啊！ 按着额角，邱枫的心情非常复杂。 二八 时间流逝，待七点整过，有意愿担任志工的学生们总算成批陆续涌入。七点十五分后，邱枫又大致算了遍人数，已经有将近百人左右，算是达到了最低标准，但数量依然不算多，可能是因为暑假美好，大多数人都不想提前返校受训的缘故吧。 比较幸运的是，集训时间在九月学校宿舍开放入住之后，所以邱枫不用另外申请暑宿。而且，她和雨杨大三都抽到了宿舍，寝室中又有叶子申请担任楼长通过，能够邀一人同住，小安便成了这个幸运儿。 所以，寝室四个人大三时完全不须苦哈哈地搬家。 ……对了，那顾思函呢？她似乎没在线上听韶光提起关于这方面的事。 想到这，邱枫即刻问道：「你大三还住宿舍吗？」 顾思函頷首，笑容可掬的脸上明显写着「我很幸运」四个大字。「原本只帮同学抽，若他没中，而我中了，我的名额就给他，因为大三想试试外宿。结果两人都抽到了。」 他运气果然不是一般好，天意就是要替他省钱，让他住宿舍。 「怎么会想外宿？房租是很大的负担，电费又另外算，还可能遇到不良邻居。」邱枫不解。她记得班上有同学抱怨过外宿时，邻居常彻夜吵闹，有次还让他连续一星期无法闔眼。 住学校宿舍除了费用便宜，离各系馆距离近之外，还有夜间音量会被管制的优点。虽说有十二点的门禁，上网流量也会被限制，不过对邱枫来说，那每日流量已经很够用了，游戏整天掛网也没问题……就是看网路电视时须要特别注意，别超流量被锁网吧。 「原本只想让自己有个经验，但老实说，后来我犹豫了。」顾思函微瞇着眼，眼神中带点庆幸。 他还真有凡事都去试一试的好奇宝宝精神啊。邱枫脑海中突然浮现韶光上回为实验能否上山，而用无风无晴的人物不停撞岩壁的画面，这一想，害她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忍住不笑出声。 这时候，原本喧闹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邱枫和顾思函有志一同往教室前方瞧，就见一名戴眼镜的男生已经站在那里，旁边则跟着顾思函的无良室友……更正，志工活动的副召。 看起来非常瘦弱，没想到可能是总召的眼镜男拍了拍麦克风，先自我介绍以及介绍主要干部，接着才开始针对活动做说明。 到了抽籤的时候，最终仍决定由顾思函上战场，因为邱枫很装死地表示不愿过去人挤人。女生偶尔示弱一下，真真效果非凡，这次顾思函连有压力一类的话都不说了，直接出征。 后来，事实证明，邱军师的决策根本神，而顾大将的手根本神手──两人抽中的位置不偏不倚，就落在了室内场地三号！ 本来看顾思函拿着籤纸一脸恍惚往回走时，邱枫还以为结果很不如意，已经在思考怎么安慰自己跟对方了，谁晓得，让顾思函神情呆滞的理由竟是因为如愿以偿，觉得像作梦。 邱枫整个啼笑皆非。 「头彩耶。」好不容易回神后，顾思函晃了晃那张籤纸，「我有奖励吗？」 一开始没听明白，等接触到顾思函颇有深意的目光后，邱枫才恍然大悟。不小心胡思乱想了下，她訕訕然地垂下眼睫，几秒后才能镇定抬眸。 「三号场地，那不就是最好的奖励吗？」这回答，连邱枫自己也不甚满意，一点feel都没有啊！ 「三号场地是本金，其他奖励是利息。」而顾思函居然如此比喻。 还说我笑悠然像奸商！他现在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微微一笑，邱枫方才酝酿出的一丝羞赧立刻褪得无影无踪。她想，不只韶光，也该让现实中的顾思函见识一下，什么叫作关公面前耍大刀，以及一山还有一山高。 「那你可以跟室友说说看。毕竟本金跟利息，都不是我在支付呀。」双手一摊，邱枫轻轻松松就把责任推给活动干部。 怪就怪顾思函的譬喻太烂囉！想让她吃亏？没那么简单。将顾思函的懊恼表情尽收眼底，邱枫实在想比个v字宣告胜利，罕见地，她在现实中扳回一城。 等与会学生们的资料，以及抽籤场地都登记完成了，眼镜男总召推推眼镜，再次强调九月初首次集训的时间跟地点，又交代在座的人回家多看几场篮球赛后，就俐落放人。 走回宿舍的路上，顾思函还保持着略显纠结的模样，让邱枫不禁感叹在她面前，他的心思似乎越来越不会藏，也越来越好懂了。但这可说是「幼龄化」的发展真没问题吗？她很怀疑。 ……好吧，就当她在给闹彆扭的小孩糖吃吧。 「你等等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啟口，馀光瞄到顾思函的脚步略微停顿。 「没有。怎么了？」顾思函的语气透着困惑。 「哦。」点点头，邱枫轻描淡写地道：「那去散个步吧。」 闻言，顾思函的步伐完全停下。邱枫超前了些距离回头，便看到他抬手，不太确定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她。 邱枫失笑，「不然这里有第三个人吗？」 闻言，顾思函的双眼缓缓睁圆，然后再一次失去焦距，简直神似他抽到三号场地时的反应；半晌后，讶异、不敢置信等诸如此类的情绪陆续爬上他的面颊。 见状，邱枫直接放弃了把他从冥想世界里拉回来，旋过身继续走她的路。 反正有人迟早会跟上来的，不是吗？ 隔天早上，邱枫不到八点半就醒了，而三个前一晚到门禁时间还不见人影，大概今早才回寝室的室友都在各自的床位，睡得不省人事。坐在床垫上，意识还稍嫌迷糊的邱枫揉揉眼睛，意外浅眠的自己昨晚竟睡熟了，连室友们回来也没将她吵醒。 因为今早开始就能进行退宿，所以听见从寝室外传来搬东西、人们交谈嘻笑等杂音时，邱枫也不觉得奇怪。女舍退宿这段期间，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是开放学生家长、男宾能够进入帮忙搬行李的。 在床上坐了一会回神后，邱枫爬下床洗漱，而后才开始轻手轻脚地整理床铺，将棉被、枕头一类全收成行李，放到书桌旁边，那儿还摆着两个她前一天整理好的大箱子，其中一个尚未封起。 抬眼，发现摆在桌上的手机提示灯正在闪烁，邱枫才想起她关了静音还没调回来，赶紧滑开萤幕察看──原来是顾思函捎给她的简讯，可能因为时间早，他也不敢打电话，怕她还在睡。 简讯内容非常简单明瞭，八个字：「准备好了就打给我。」 邱枫瞄了下简讯的发送时间，在十分鐘前，她索性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而顾思函也很快就接起来。搞笑的是，他劈头就问：「这么快？」 「不是。」因为室友都在阵亡状态中，邱枫稍微压低了音量，「你早餐吃过了吗？」 「……还没。」回答时，顾思函的口吻略显迟疑，之后便试探性地问：「你呢？」 「一样。我们十五分鐘后在校门口碰面，好吗？等等想请你帮点小忙。」说话同时，邱枫看了看脚边的行李，原本她以为要寄回家的东西不多，没想到还是挺惊人的，光书、笔记跟纸本资料就佔了一个箱子。 这些重物，要她一个人从寝室所在的三楼搬到一楼恐怕很有难度，甚至会有连人带箱滚下楼梯的危险。没办法，她只能求助。 「好啊，你要搬东西对吧？」电话另一头，立刻猜到「小忙」是什么的顾思函笑了笑，「我室友也一大早就被女朋友喊去当搬运工了。」 「嗯……他那是甜蜜的负荷，应该甘之如飴吧。」邱枫话中有话地道。可惜没法看到顾思函的表情。 通话结束后，邱枫收拾完随身包包，正开衣柜在换衣服，便听见小安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 「小枫，你要回家了吗？」字里行间挟着浓浓睡意，邱枫一扬首，就看到小安从她的床位探出半颗头。 「还没有哦。」边釦上外衣胸口的釦子，邱枫边环顾了整个寝室一圈，确定没看到什么须要特别隐藏的女性物品，才啟口道：「等一下顾思函会来帮忙搬东西，我让他在门口就好，ok吗？」 「你说谁！」没想到，小安却像突然间灌饱了能量般，从床上坐起身来，满脸兴奋，音量之大还把雨杨跟叶子吵得咕噥几声。 邱枫很确定，小安绝对有听清楚是谁。 「就是……那个人啊。」她刻意不再说，而且，重覆也怪不好意思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会睡死，你们要干什么都没关係哦！」语毕，她真的迅速躺回被子里去，从邱枫的视角已经看不到人影。 ……不过，是能做什么？小安曖昧的话让邱枫也不禁赧然，为了不再继续想下去，她赶紧将包包上肩，几乎是逃窜出了寝室。 二九 由于稍微耽搁了点时间，邱枫本打算跑下楼后拨通电话给顾思函，表示会再晚五分鐘到，没想到才刚掏出手机、踏出宿舍门，就见一辆眼熟的机车停在外面──没错，正是顾思函那辆中看不中用的车。 好吧，中看不中用只有她这么认为。 与顾思函的目光对上，邱枫呆愣片刻，回神后，连忙朝他走去。 「怎么骑车来了？」邱枫困惑。而且这速度……难道顾思函一掛上电话，就衝出门骑车了？否则怎可能在五分鐘内赶到女生宿舍？ 似乎没料到邱枫会这么问，顾思函沉默半晌，才摸着后脑杓说：「不知道耶，想到就动作了。」 这是什么回答？邱枫刚想笑，一顶安全帽就落到她头上。 「走吧，吃饱再回来帮你搬东西。」说话同时，顾思函也发动了机车，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愉快。 邱枫忍不住觉得，她昨天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假如主动再进一步，她的喜欢说不定就能得到收穫。光就顾思函目前与她互动的反应来判断，她已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把握。 不过，她却想再观察，看看顾思函能为了她积极到什么程度，毕竟网路上的韶光一直处于被动，总被悠然牵着鼻子走，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乐意去牵。 然而，若在现实中都跟网路中模式差不多，那不就太无趣了吗？爬上对她来说依然很欠诅咒的难缠后座时，邱枫边在内心思索。 过高的机车依然相同，在她前方的背影也依然相同，但，她的感觉已然改变。 缘分真的很奇妙，明明几个月前，她和顾思函只能算是交情中等的朋友，而她对他除了基本的好感外，完全没抱特殊的感情。可是偏偏，缘分就让他们在网路上相遇了……不，该说，缘分就让她巧合知道了韶光的真实身分。 虽然有人批评相信天意很俗气，不过这当下，邱枫却认为偶尔让命运决定人生中某些际遇，也是种另类的浪漫。 当然，这要拥有类似经验的人，才能有较深刻的理解了。 那之后，两人怕时间太晚，宿舍搬迁的人会愈来愈多，所以并没有在早餐店耽搁太久，不到一小时便再度回到女宿门口。距女宿约五、六公尺处，有各邮局、宅急便及其他货运公司设立的小摊位，协助学生们处理行李寄送事宜。 美其名曰协助，但终究是在做生意嘛！只是针对学生，运送行李肯定有学生优惠价。邱枫昨日就已查好各家摊位寄行李的价格，最后决定还是寄邮局，除了便宜外，也因邮局人员对她说的推销话最少，报价简单扼要。 带顾思函上楼的时候，他似乎对周遭环境相当好奇，尤其是每间寝室贴在门上的留言板跟装饰品。 「那是之前清洁週比赛做的。」邱枫啟口道。「我们寝直接放弃，所以门上就是空的，只在鞋柜上摆一叠便利贴，让要留言的人使用。」 清洁週比赛，简言之就是让各间寝室比整洁，自由参加，第一名的寝室成员隔年可免费住宿，第二名半价，第三名八折。后来某年，女宿其中一寝的学生突发奇想，打扫外还在寝室内做装饰，据说在清洁週摘下首奖，结果这方法就一年一年流传下来，每次清洁週后，总能看到各寝室别出心裁的设计。 「女生好认真，我们根本随便扫扫，毕竟得奖太难了。」路过某间装上蕾丝门帘的寝室，顾思函叹为观止地道。 「呵，我跟小安她们当初讨论过，投资报酬率太低，乾脆不参加。」邱枫附和。 交谈期间，两人走上三楼。转进宿舍西侧通道时，一个高挑烫着卷发的漂亮女生迎面而来，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个搬大箱子的男生，因为脸有大半都被挡住了，邱枫一时之间没认出他是谁，但走在她身边的顾思函却「欸」了一声。 认识吗？邱枫不自觉偏头打量。 「哇，你也被叫来了啊？」等那男生暂时放下箱子开口，邱枫才发现，原来是顾思函那名棕发的无良室友啊！ 说一大早被叫来搬行李的男生，居然就是他。 邱枫转过头，本想再看一眼他女朋友的模样，却发觉她的身影早已消失，貌似直接下楼梯了，也不管男朋友跟上没有。 「嗯，来帮个小忙。」顾思函回覆的语气愜意，表情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室友的狼狈样。 「小忙？嘖嘖，等一下绝对有你忙的！不骗你。」棕发男抹掉额头上的汗珠，眼神中充满揶揄，丝毫不避讳邱枫就站在旁边。「而且我告诉你，什么女生寝室比男生寝室乾净很多，都唬人的！你知道吗？我刚刚──」 棕发男话还没说完，三人就听见从楼梯方向传来语气不佳的女音，「喂！你到底在干什么啦？拖拖拉拉！我等一下要赶车耶。」 「好啦！来了！」瘪嘴对顾思函耸了耸肩，棕发男赶紧搬起箱子，快步朝楼梯走去。 目送棕发男离开后，邱枫和顾思函同时转回头，拉回的视线碰在一起，心里却各自怀有不同的猜想。 「走吧！」随后，邱枫率先迈出步伐，故意不对方才棕发男的告诫和评价作任何澄清。 过了几秒，两人停在邱枫寝室门口。顾思函看了下门板，果然如邱枫所描述的，上头空空如也，忠实呈现木门本色。 「小安她们都还在睡。你在门口就好，不用特地进来，我床位很近。」邱枫语毕，见顾思函頷了首，便用钥匙转开锁，将门推到半敞。 脱下鞋，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室，却在这瞬间听到些细微的声响。动作停顿片刻，邱枫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 看来她三个室友……至少小安肯定醒着，而且守株待兔已久。 即便察觉，邱枫亦未出声戳破和抗议，依然安静地走到桌旁去推箱子，将之移动到靠近门口的地方。 而望见箱子的顾思函明显怔了下，约莫是受棕发男影响，以为女生的行李都跟他手上搬的一样大吧！ 「这箱是书，所以会比较重。另一箱就轻点了。」邱枫笑了笑，又走回寝室将装了衣服跟日用品的箱子也推出来，并在外头封上胶带。 「就这样吗？」等邱枫把最后两个装棉被和枕头等寝具的袋子提出寝室，将门重新上锁后，顾思函不甚确定地问道。 「嗯，就这样囉。」邱枫故意反问：「不然你希望更多？」 「也不是……」顾思函乾笑，接着顺口说了句：「对了，你们寝室看起来很乾净啊。」 「因为会轮流打扫呀。我们四个有做排班表，时间到就互相提醒。」一面解释，邱枫一面无奈想着：顾思函绝对被室友的话蛊惑了。 果然，他的神色略带尷尬，竟然拷贝了悠然的话题转移法，比比纸箱道：「咳，我们先把这搬下去吧。」 抿唇偷笑，邱枫点点头，自己拿起较轻、她还能负荷的寝具袋，便跟在顾思函身后走到楼下邮局摊位去填单寄送。 来回两趟，两人两手一个，邱枫所有要寄回家的行李就都处理完毕。 「我回房间拿笔电，就可以直接去车站了。」双手空空，邱枫说起话来语气也格外轻松。 「ok啊，那我去骑车过来。」顾思函指向停车的地方示意，而后便旋身走去。 邱枫上楼回寝室，一开门就见小安坐在床上，笑容可掬。 「咿嘻嘻嘻。」发觉邱枫盯着她瞧，小安还故意用手掩着嘴，发出巫婆般诡异的笑声。 邱枫心里好气又好笑，却仍淡定地走回床位收拾东西。而教她意外的是，小安居然什么也没多问，邱枫馀光只瞥见她持续用颇有深意的眼神关注自己。 「我要回家囉。帮我跟叶子还有雨杨说一声。我们暑假保持联络。」提上笔电，邱枫仰着脸对小安道，而后者则扬起最大幅度的微笑，无比优雅地对她挥了挥手。 脑中冒出一排又一排删节号，邱枫故作镇定回了个笑，便关上寝室门离开。 她忽然想起室友们在联谊前后那些令她不解的言行。该不会、说不定，现在她与顾思函的发展，都有她们的推波助澜？ 摇了摇头，她不疾不徐地步下阶梯。 无论如何，走向受到祝福、自己也期待的结果，那就是最好的回报吧。 估计半小时的路程后，邱枫和顾思函抵达了车站，并即将在门口分别。不过，邱枫深知……没意外的话，他们暑假会每天在云游里碰面。 「回家路上小心。」然而，不晓得邱枫就是悠然的顾思函，面上的失落感显而易见，道再见时，嗓音听起来有些涩哑。 勾了勾唇角，邱枫浅笑，「你也是，回学校的路上小心骑车。」 末句对话的馀音消失在空气中，两人还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后来，仍是邱枫先转头步入车站，让自己的身影被川流不息的人潮淹没。 或许是因为告别那刻，顾思函的神情还一直停留她脑海中吧！所以等回家开了电脑，连上云游后，邱枫看到帮会频道突然冒出一句「悠然没有告白，他直接求婚」，才会一时间调适不过来，定格在电脑前。 但隔几秒，她就笑了，发自肺腑笑得开心。 她实在好想亲眼目睹，趁悠然不在的韶光在爆料完那句话后，看到系统提示「好友我笑悠然上线了」时，整个人僵在萤幕前面的表情啊！ 肯定非、常、经、典。 三十 不出邱枫所料，在我笑悠然上线之后，韶光立马在帮会频道销声匿跡。邱枫看了眼视窗左侧的队伍成员，韶光头像还亮着，表示并没有逃下线，说不定本人正在萤幕后自欺欺人唸着：「我看错了，他还没上线，我一定看错了，他绝对还没上线」之类的。 「咦，帮主夫人呢？怎么停了，你还没说完嘛！」显然没发现被爆料的人已经上线的苹果兔，犹然滔滔不绝催促。 「对啊对啊，快说快说！老大平常超会敷衍的，问他这种事，他只会四两拨千金。」寧紫儿口吻兴奋。 哦，原来她常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这点早被识破啦？还以为她的帮眾们都单纯如张白纸呢。邱枫揉揉眉心，啼笑皆非。 「……苹果，小紫，看一下帮会界面。」接着，同样在线的玄铃终于看不过去，好意提醒。 啊呀，她本来还想看阵子好戏，可惜了。将双手摆上键盘，邱枫趁苹果兔和寧紫儿还在疑惑为何要看帮会界面时，喀啦喀啦按下一行字送出：「要韶光说什么？也让我听听如何？」 这句话送出的下一秒，苹果兔和寧紫儿有志一同「啊」了一声，一个马上尿遁，另一个居然乾脆道：「呜呜呜老大我自愿当米虫，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真该庆幸她还是有威严的，至少比当米虫可怕。 但是，都当米虫也太没创意了。邱枫唇边漾开一抹笑，恶劣地道：「玄铃，再开一个组，就叫三姑六婆吧。」 于是假尿遁的寧紫儿跟自愿当米虫的苹果兔再次惨叫。 然后，邱枫转到队伍频道喊了声「韶光」，光字之后还故意接几个波浪号，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若非游戏中打不出来，邱枫原本还想在波浪号后加个星号或心形，肯定更有惊吓效果。 「对不起！」韶光一开口就是道歉，不知怎么地，邱枫面前突然冒出顾思函满脸无辜的表情。 可恶，她对装可怜应该是免疫的啊！不想承认被动摇了，邱枫迅速伸手把那张假想脸给挥掉，而后点击情侣界面，往亲密度那栏位瞧了下──印象中，数值应该已经满了，这跟韶光那隻信鸽误打误撞涨了不少点数也有关。 确认无误，她满意地关掉界面，开始回话。 「说对不起有用，我就不叫我笑悠然。」邱枫深感自己有进讨债公司的潜能。 韶光扔了个五体投地的表符，语气弱弱地问：「不然呢？」 「一样，给你三个选择。」邱枫刻意要勾起他关于求婚那时的记忆。果然，韶光的回应就是个额冒黑线的表情。 「其实很简单，我不会为难你。」邱枫完全口是心非地说：「跟我去结婚，让我罚，将功赎罪，你挑一个吧。」 只是，这当中百分之百有陷阱而已。邱枫笑得很悠然。 不出所料，韶光收到讯息后果然没了回应，八成正陷入相当纠结的状态中。虽然很早就提过要结婚，还给了指环，但他大概一直抱着「或许悠然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的念头吧！ 的确，我笑悠然常开韶光易逝玩笑，可也不是每次都在开玩笑啊！ 「让你罚的话，要罚什么？」过半晌，韶光仍想挣扎地提问。 她早就猜到处罚是韶光的首选。邱枫不慌不忙，气定神间地键入文字，「罚什么，罚你进坟墓如何？你懂意思哦。」 嗯，不懂？俗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加句註解就明白了？ 邱枫望着韶光送她的两串删节号，心里相当欢快。顾思函脑子里，现下一定塞满n个「我不想懂」的字样吧，光想像她就充满快感啊。 就精神层面来说，邱枫无疑是s属性的。 「呃，将功赎罪该不会也一样？」愣归愣，韶光的思维终究没当机，还知道举一反三。 所以邱枫亦不卖关子地直接解答：「嗯，嫁我就算你将功赎罪了。」 随后，被打击到的韶光丢下「啊啊啊」意义不明的三连啊后就彻底无言。邱枫往头像瞄去，他依然没下线，可是超过十多分鐘了，队伍频道上仍没收到回音。 该不会玩过头，韶光又去当鸵鸟了？ 等待兼思考了会，邱枫难得决定放他一马，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呼出一口气，她刚想在队频上打些什么缓和气氛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是还在公司的爸妈吗？她昨晚就告知今天会回来，也许是想问问她到家没有。边想，邱枫边拿过手机，一瞧来电显示，双眸即刻睁圆。 ……这时候，顾思函怎会打来，他不是正和悠然对话中？ 难道悠然的真实身分暴露了吗？不可能啊。定了定心神，邱枫先安慰自己别瞎猜，才镇定地接起电话。 「嗨，你到家了吗？」没想到一开口，顾思函问的却是这句，让邱枫的脑筋短时间内转不过来。 「……到了，一个多小时前就到了。」思绪还有点茫，停顿两秒，邱枫才补上两字：「谢谢。」 「啊，不会。」语落，顾思函还乾乾地笑了两声。 隐约注意到顾思函说话的声音有些异状，若在平常，邱枫必然不会错过探问的机会，但今天的异状却可能是她──更精准来说是悠然──造成的，她反倒不好意思问了。 「邱枫……那个，嗯，我想问你个很严肃的问题。」说句话却连续中断数次，顾思函的问题貌似很难啟口，这让邱枫心中的警铃又响。 「嗯？」嚥了嚥乾涩的嗓眼，她轻哼一声，避免多馀的话语洩漏出情绪。 「之前，我跟你说过，在云游里面玩女角吧？」又拖沓片刻，顾思函才缓缓问道，且同样断句断得很明显，听得出他似乎很紧张。 不过这开头，表示顾思函想说的跟她担心的无关囉？邱枫悄然松了口气。 「嗯，联谊那时说的吧？我还有印象。」情绪平稳了，邱枫说起话来也自然许多。「怎么了吗？」 「那，假如，」三个字之后，邱枫隐约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细碎的拔尖气音，像绷紧喉咙时所发出的咽音，电视剧里角色极度慌张或兴奋时常听见，还会配合握住双拳等举动；正狐疑，那异声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刻意装出的正经嗓音，「咳，假如我那角色在游戏里，嗯，结婚，你会介意吗？」 听见问题，邱枫不禁眨眼、又眨眨眼。咦，韶光在游戏里结婚，顾思函怎会特地来电问她介不介意？照理来说，基于顾思函不晓得她是我笑悠然的前提下，「邱枫」跟韶光易逝结不结婚这件事完全扯不上关係啊。 一向聪明敏锐的邱枫，碰到这情况却脑神经打结。 沉默一阵子后，她索性单刀直入地问：「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要问我介不介意？」 孰料，这问题却堵得顾思函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咿咿呀呀老半天，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正狐疑，邱枫脑中便忽然浮现那次我笑悠然抽中指环，要韶光来领取时，两人对话的情形。 「悠然，你现实中没女朋友吧？」记得，韶光曾这么问悠然。 反过来想，他一定也将自己的现实生活纳入了考虑范围。韶光易逝这角色在游戏里和我笑悠然结婚，顾思函会担心悠然现实中有女朋友，害怕被误会成小三；当然，他也要关心自己这方，现实中会不会有人误解。 难不成这就是顾思函打电话来的理由？ 顺着思考下去的话，她在顾思函心里的地位不就相当于女── 思及此，恍然大悟的邱枫双颊驀地通红，伴随体温升高，心脏跳动的频率彷彿也逐渐增快，她完全无法控制这些不由自主的反应。 下一刻，顾思函的回覆也透过话筒传入她耳中。 「抱歉，很突兀对吧？但……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他轻轻地道，暂停片刻，又说：「因为……会在意……在意你怎么想。」 那瞬间，邱枫觉得周遭所有杂音都模糊起来，唯有贴近她耳边的这个声音特别清晰，即便已经逸散在空气中，却仍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像是令她忘怀不去的美妙旋律。 三一 深呼吸几次，努力让心情回復成平稳，邱枫沉吟半晌，才谨慎小心、不露出马脚地问：「简单来说，你的人物要跟另个玩家的人物结婚，而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待这件事吗？」 「嗯……大致上是这样。」邱枫问得顺口，然而，顾思函可能是尷尬的缘故，回话反而略显迟疑。 表示理解般发出一个长单音，随后，邱枫笑笑道：「关键在你跟另个玩家怎么想吧。」 「嗯？」貌似被邱枫的回答弄糊涂了，顾思函不解地轻轻哼声。 「你怎么打算、那名玩家又怎么打算，都清楚了吗？若是取得共识后才作的决定……」邱枫停了一停，才用轻扬的语气道：「那，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想法跟决定啊，不然呢？」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口吻，连邱枫都有点佩服自己。说真的，要把「悠然」跟「邱枫」区隔成完全不同的个体，还要从一方角度去探讨另一方的事，对她而言也颇有难度。 不过，邱枫自认很不错的回答，却让顾思函沉默了，久久没有发言。 说错什么了吗？面对他人延迟反应，亦难得担心紧张的邱枫很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又认为违背她一贯作风，容易让顾思函察觉怪异。所以，即便希望早些收到回应，邱枫依旧先按捺下急迫，跟着保持安静。 没想到隔一阵子，她却听见电话那端传来若有似无的笑声，对方刻意压抑了，但因为打破原本的寂静，导致邱枫很快就辨析出来。 在笑？顾思函在笑吗？ 邱枫一时间陷入愣怔，为她完全没猜到的发展。 下一秒，馀光瞥见游戏视窗出现了一行专属于密语的特殊粉色，由于讲电话时不自觉将椅子推远了，有轻微近视的邱枫没法远距离辨识出那行字的内容，但却能猜到不是韶光发来的──队伍里只有悠然跟韶光两人，他没必要刻意密语。 所以是谁？刚想将椅子推回电脑桌前，邱枫就听见顾思函止住笑声，认真对她说了谢谢。 正经八百地道谢……只能说，这举动很顾思函，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有什么好谢的？」邱枫呼了口气，「我只是说出看法而已啊。」 「不，你不晓得那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顾思函直接脱口而出，话音甫落，他自个儿就「呃」了声，而后很窘迫似地「呵呵」傻笑。 至于为同句话感到赧然的邱枫，为防止继续聊下去，她会因理性暂时罢工而开始言不及义，赶紧匆促询问：「那个，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有，没有了。」顾思函大概也自觉在电话里言语失控太多次，居然还赔罪：「抱歉，打扰你很久……」 「没关係！」丝毫不认为有被耽误，邱枫连忙打断他，「先这样囉？拜拜。」 确定另一头也道了再见后，邱枫才按下结束通话。抓着手机的手放回腿上，她整个人靠上椅背，不断吐纳气息，思绪难得全然杂乱无章，她亦无心去理清。 静静坐着一会儿后，忽然忆起方才有人发密语给她，邱枫立刻将椅子挪回电脑前，移动游标点击密语频道。 这一看，她又被吓了一大跳。 竟然是报丧者捎密语给我笑悠然！且内容还是简洁扼要九个字：「加我进帮，老婆不理我。」 还以为报丧者缠玄铃的事件早就告一段落，所谓高人也有间来无事发发蠢的一天，过去就过去了，结果他还在继续？邱枫在萤幕前支颊，心里登时有股玄铃恐怕会栽的预感。 食指在桌面上轻扣几下，邱枫最后依然选择扔密语给玄铃。关係到她，到底得问一问，并非凡事都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处理，而且报丧者人际关係不明，收进帮里，或许会造成跟他帮敌对的危机。 可惜老闆不在线上，不然就能打听打听他对报丧者的评价了。邱枫扼腕。 「玄铃，有个前阵子一直自称你老公的人要进帮，收不收？」这段话浮现在密频后，邱枫反覆审视数次，总觉得有些白目……也罢，都送出了，改不了。 等待玄铃答覆的期间，邱枫又切到队频，鸵鸟韶光果然回来了，并交代了假行踪：「刚刚临时有人外找，离开了一下。」 他扯谎了，顾思函扯谎了！邱枫倍感新奇。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还没准备好，去做心理建设了。」明白实情，且已抓住韶光小辫子的邱枫自然没轻易放过调侃机会。 不出所料，韶光又送了她永远不嫌多的六黑点，接着才问：「悠然，我确认一下……结婚只限网路，而且真的只是怕我跟小晴退帮吧？」 这话映入眼帘时，邱枫有种假如她在喝水，肯定瞬间喷茶的感觉。 原来顾思函脑子里还是有腐细胞的吗？天啊地啊，他想到哪里去了？悠然前后两次求婚都没提及现实吧！该不会真的逗过头，让韶光惊醒，怀疑起悠然的性向来了？ 啼笑皆非，邱枫思索片刻，仍不改悠然本色地发问：「难道韶光考虑到现实去了？」 「没有！绝对没有！」这次，韶光回得很快。 激动什么？见韶光连用两惊叹号，邱枫不禁嘴角失守。 就算神奇地发展到现实中好了，她和我笑悠然是同个人嘛，有什么好顾虑？然而，韶光一无所知，才自寻烦恼了。 「好吧，不闹了。讲正经的。」怕玄铃回了密语她没看到，邱枫先将瀏览频道调整至「所有」，才接着打字，「当初我怎么说，今天就怎么做。我不敢保证自己从没食过言，但至少在云游里，一向一言九鼎，这点不怕你打听。」 否则我笑悠然的名声早就跟报丧者一样糟糕了啊！毕竟他是以反覆无常出名的。不过糟归糟，报丧者倒没妨碍过恣意行的成员，邱枫甚至推测关于他作风嚣张的传闻，也是那些长期与他竞逐实力榜首位的玩家放出来的。 基本上，实力榜前几名都各自有各自的势力。排除荒野一匹狼的报丧者，单说其他人好了：第二跟第五名建立的帮会关係友好，可两人与第三、第四名的所属势力却是敌对，打王时常彼此干扰，刷怪也会互抢地盘。第六名是我笑悠然。七、八名则共组帮会，跟悠然一样算和平主义者。第九是韶光，现被收入恣意行。第十前阵子据说不玩了，应该隔不久就会被超越。 片刻后，消化完那番话的韶光才简单回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哈，是我想太多，请别介意。」 「不会。」她还被娱乐了呢！邱枫在萤幕这头耸耸肩，即使韶光看不见。「实际上，找你结婚也是我对夫妻技能有点兴趣，知道你是男的后更放心了，我没网恋的打算。」 她可没骗人哦！有机会学强大的夫妻技能，她怎会错过？至于后面那句，也不全是假的呀，唯一有落差的地方在，她是知道韶光的真实身分，才故意去求婚。 「原来我们很有共识啊。」韶光感叹道：「而且完全不用讨论。」 ……他打电话来，把一切都在现实中告诉她了，要在游戏里没共识也难啊。邱枫右手扶着头微笑，单用左手按着键盘。 「你早该跟我确认了。」早确认就不用纠结啦。 「咳咳，那我能有个要求吗？」随后，韶光再度追问。 邱枫双眉一挑，很快键入四个字：「说来听听。」 孰料，韶光却没了声音。邱枫等待好半晌，才见队频浮现一句最新发言：「就是那个，去月老那登记可以挑夜深人静的时间吗？」 噗！看来他还是很有心理障碍。邱枫偏头琢磨那行句子，总觉得字里行间透出的小尷尬很可爱，让她心里有种被小爪子挠着痒的舒服跟满足感。 所以说，怎能怪她有欺负人的恶趣味呢？上癮了嘛，不整整韶光就浑身不对劲啊。谁能理解她的不得已？不只偷懒可以找到一堆藉口，邱枫戏弄人同样可以找到很多自欺欺人的理由。 「哦，韶光喜欢偷偷来？可以，我尽量配合。」其实，邱枫本就那么打算，却刻意打趣。 而下一秒，韶光就送来了让邱枫整整笑上一分多鐘的神回覆：「悠然，愈深入认识你，我就愈能亲身领会『吐血三升』这四个字的涵义。」 没办法，笑完的邱枫只好回道：「罪过罪过。常常吐血三升，难怪你韶光易逝。」 三二 紧接着，一段密语闪入邱枫视线中──是玄铃的回应，直接的用字遣词反而洩漏出深意。「你爱加就加，关我什么事。」 嗯，玄铃这是傲娇了吧？是吧？邱枫认真分析后頷首。 换句话说，玄铃认为加了报丧者也无碍，又或者利益大于坏处吧？否则就会像上次讨论收无风无晴那样，提醒她三思了。邱枫揉了揉下頷，视线移到一边几秒，又聚焦回萤幕上。 她决定多听取些意见。 「韶光，你跟报丧者组过队吗？他申请入恣意行，理由十之八九是为了玄铃。」多问一个是一个。邱枫将问题拋给韶光后，便操纵白衣剑客到仓库领了图纸及矿石，然后往打铁舖跑。 攒了好些日子的矿石，终于能做韶光的法杖了！一百五十等的武器，材料就是难蒐集啊，每种矿石的数量都是以十为单位起跳的，而邱枫又固执地不愿收别人的矿石，只肯自己採。 到这时，她总算明白了少女漫画里那些小女生，为何都要亲自动手做礼物送心仪的男生了。 ……心意啊心意啊，一切都是心意啊。邱枫叹出一口无奈却很甘愿的气息。 接下来，韶光回传了讯息。 「真的吗？」对于报丧者要入恣意行，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讶和不敢置信，「我是跟他组过队啊，最后一次在上个月。对他的印象就是操作极好，但难融入群体吧！作风自我了些。」 「怎么说？」邱枫想听具体描述。 「举打副本来说，他行动按自己步调，不爱等人也不擅长配合，常从队伍里消失，但因为技巧好装也好，引的怪或惹的麻烦都能自行解决。真要我说的话……」间隔数秒沉吟时间，他又道：「很奇葩的一个人吧！」 咳，听一个奇葩说别人是奇葩，邱枫当下心情很复杂。不过，要是打副本不能配合，那之后天山本找他的构想，恐怕就得重新考虑。 欸，不一定……有玄铃在的话，报丧者说不定会合群点？邱枫心里又开始打如意算盘。 「听说他性格阴晴不定？」边问，邱枫边开啟锻造介面，把图纸和矿石通通摆上去，点击开始。 「这我不太清楚。可能是谣言？」看来，韶光也没百分之百相信在玩家间流传的评语。邱枫正这么想，韶光便补上一句：「比起阴晴不定，我反而认为更精准的形容是孩子气。」 「孩子气？」这三字跟阴晴不定也差太多了。 锻造读条还在跑，邱枫索性专心跟韶光聊起来。 「因为，有点任性跟固执吧……至少，对他绝对想获得的很执着？」韶光解释道。「嗯，我猜报丧者大概是国、高中左右年纪，家境不错的小孩。」 居然开始剖析对方的性格跟年龄了！这跟顾思函念諮商辅导有关係吗？邱枫不禁感到有趣。 随后，她又收到来自玄铃的密语，「天山本的事情我问过他，他答应了。」 居然！原来两人还是能对话交流的吗？玄铃并没有对报丧者不理不睬吗？思及此，邱枫骨子里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又窜出来了。 于是，邱枫迅速切换到帮会频道说：「欢迎重量级卡司。」 此话一出，帮眾们陆陆续续拋出疑惑，不过随着邱枫发出邀请，而报丧者加入恣意行的公告浮现，帮眾们的不解全化为了看到偶像明星的尖叫，跟韶光那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报丧者也很性格地半句话都没说。 邱枫原本还在斟酌该怎么要求报丧者至少出个声，别太爱摆架子，否则玄铃大概会将他踢出去，没想到，玄铃却先她一步。 「新来的，哑巴？打招呼不会？」没有任何冗词赘字，邱枫能想像得出玄铃敲字时的平板表情。 「老婆！」彷彿刺激反应的连结般，报丧者马上欢天喜地回应，接着便在帮频说：「各位好！」 冏，会不会太听话？邱枫一面腹诽，一面回了句「欢迎」。 「啊，对，有次组队他带了徒弟。」韶光貌似想到什么，又突然发言，「就我观察，他满照顾徒弟的。也可以说，把自己人跟外人区隔得很清楚，态度也不同。」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会出现「反覆无常」的评价。邱枫恍然地在萤幕前点点头，下一秒，锻造完成的提示音便清脆响起。 一定要出个好数值啊！在查看成品之前，邱枫难得忐忑。虽说数值差也能用洗髓神石洗洗看，不过邱枫仍喜欢一次就成的成就感。 而这次，随机之神并没有辜负她。 新製作出来的苍天明心法杖，攻击达到了两万三，重点是，三个她想要的属性值都出了！智慧、精神、运气，精神尤其高，还比韶光用来补血的那把法杖多出一点。而武器被动技能则是「生命护盾」，当持有者遭到致命一击时，有百分之十的机率获得五秒无敌状态──五秒无敌，无论对何种职业而言，在千钧一发之际，靠这五秒或许就能扭转劣势！ 邱枫差点就开心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努力镇定住兴奋的情绪，邱枫凝视萤幕右下方的小时鐘，思索一阵子，便试探性地在队伍频道询问：「韶光，明早四点半如何？爬得起来？」 「四点半什么？」韶光一时间没会意过来。 「就我所知，四点左右在线玩家人数最少。」打完两句，邱枫怕韶光仍摸不着头绪，便补上四字成语：「夜深人静。」 这下，韶光不懂也难。 虽说四点半已算清晨，但韶光的本意是不想张扬，所以当然要挑玩家几乎都掛机的时候去结婚。若挑的是半夜十二点到凌晨一点那段时间，恐怕线上还热闹得很，夜猫多嘛。 而韶光不意外地又沉寂片刻，才发来六个点点加一「好」字。 看到好字的同时，邱枫唇边也不自觉划开一抹笑，上扬弧度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她这当下的好心情。 「玄铃跟报丧者申请加入队伍，我允许了喔！」随后，韶光很突兀地蹦出这句，邱枫根本反应不及，就见队伍里瞬间又多出两个人。 百分之百，韶光尷尬了，才会这么俐落让两颗烟雾弹来掩护。已经差不多摸清顾思函行动模式的邱枫淡淡笑着……也罢，她反而相当期待顾思函在未来回顾这段黑歷史时，面上的精采表情。 「韶光，可以拉一下虔水姊吗？我们讨论一下天山本。」一入队，玄铃即刻出声。 「ok，等我一下。」韶光迅速回应。 而后，队伍频道再度没了声音。邱枫左手支着颊，右手食指曲起在电脑桌上叩叩敲着，既然这回是玄铃主动召集，她打算让玄铃来主导讨论，没想到，紧接着打破沉默的，却是报丧者。 「寰宇那边，等级上限任务被破了。半小时前的事，消息还没传开。」可能队里不只玄铃一人吧！他讲话依然挑重点，但拿捏得很好，没减省到让人看不懂的地步。 不过……真的假的？先前我笑悠然与韶光易逝解完战场任务后，两人多少放了点通关方法出去，邱枫猜，之后应该也有游戏官方隐藏人员在推波助澜；没几天后，其他伺服器的战场任务便陆陆续续破了。昨晚邱枫查看官网时，官方已确定本週四会开战场系统。 结果战场系统还没开，等级上限任务又被破啦？ 等待几秒没人接话，看报丧者那句话悬在队频怪寂寞的，邱枫索性自个儿发问：「你的消息来源是？」 她不期待报丧者会很快答覆，她又不是玄铃。 可出乎意料地，报丧者竟直截了当回道：「我每个伺服器都有分身。」 原来如此。 咦，等等！云游系统不能双开啊，而报丧者据说又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在线的人，刚才绝对也在，那他如何透过各分身精准掌握每个伺服器传出的情报？ 难不成……他载了外掛？还搭配多台电脑同时运行？邱枫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人长期卡位在实力榜第一不是没道理的。 至少，她就没为了要双开云游去载过外掛。 三三 约莫半分鐘后，因休假而下午在线的虔水也接受韶光邀请进入队伍，一来就发了个瞇眼流口水表情。说实话，邱枫始终认为她这表符很有笑点，忽然在对话框冒出来，总让人不自觉扬起嘴角。 于是先前帮里就发明了个语尾游戏，无论是谁说话都得在语尾加上那个符号，看得邱枫眼花撩乱，脑子里全被塞满了口水脸。 「人到齐了。你简单说说你蒐集到的资讯吧！」废话不多说，玄铃娘娘直接下令……呃不，指示。 明显为该指示接受对象的报丧者立刻装乖应好，好后面还连两个波浪号，让邱枫手上的鸡皮疙瘩全窜出来了。糟糕，这招数用来整别人时她很快活，然而现在身为旁观者，她实在很想把手伸进萤幕里，将那两条小蚯蚓扳直啊！ 「你们都没下过天山本，那，爬文没？」报丧者语气转换极其自然俐落，让邱枫深刻体会到何为「温度差」。 除报丧者外的邱枫等人纷纷表示爬过了。 即使没去过副本，但队伍中会提早做功课的几人的确都先行瀏览过论坛、各大游戏版、以及官方部落格瞭解副本内容；天山本在云游所有副本中，算是剧情较特别的一个──很罕见地加入了爱情元素。 背景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洛遥乃人界一名极有天赋的修仙者，仙界亦对他的资质相当看好。孰料，一次因缘际会下，洛遥结识了魔界少女莫嫣，并与之相恋，打算放弃修仙之路，对此感到无法接受的仙界隐密派人追击莫嫣，趁洛遥不备之际将她杀害，连魂魄都无情毁去。面对心爱之人消逝，哀慟而大受打击的洛遥直接堕入魔道，立誓折磨每位来到天山度劫的修仙者。 原本的设定，是打死大boss魔化洛遥，天山副本即能攻克。不过，在游戏策画将等级上限提升的关卡加入天山本后，该副本肯定多出了其他过法。 「寰宇那边由第一帮会『神临』首通关，这名字玩网游久的人应该都不陌生？」停顿了下，报丧者不知有意还无意地补充：「据说战场任务被天下玩家首破，他们的领导者很不爽。」 ……所以呢？邱枫忍不住嗤之以鼻。 确实，「神临」这个只存在于线上游戏内的菁英组织，在各大网游都极其出名。神临玩家一旦进入某游戏中的某伺服器，组成公会、帮会、部落，之后肯定无所不用其极，逐渐佔领各大排行榜前几名，特殊或隐密任务也常是由他们发掘出来。 因为战场任务是被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破解的，而不是神临，就要觉得不高兴？从她的观点无法理解啊！邱枫无奈。 「他们不爽与我们何干？」下一秒，玄铃丢出来的话更直接了。 「老婆说的都对！」报丧者再度狗腿。 然后，队伍里同时跑出两串删节号，一串邱枫发的，一串韶光发的，十分有默契。虔水还跟了个无所谓的流口水表情。 「不过，既然头个通过的是神临，破解方法恐怕不容易打听到。」邱枫正经叙述。 除了强大、团结外，「神临」这线上网游组织也是出了名地吝嗇，严密保护所有内部获取的情报，简直能用「滴水不漏」形容。神临很少接纳外部玩家，除非有好处或利益，所以部分玩家对神临始终抱持着非好感。 可是，盲目崇拜者亦有之。 「嗯，今天再等等看有无破解方法，如果没有，不如……明晚先去打一趟吧？毕竟人数齐了。」玄铃提议。 对玄铃的话只会连声称是的报丧者，邱枫就当他同意了，而她跟顾思函放暑假中，自然也没问题，须要确认的就只有得上班，时间较不稳定的虔水。 「可以哦。」等虔水回覆后，计画便敲定。 讨论以神奇的高效率结束，队伍该解散了。邱枫瞥了眼时间，将近五点，她中午略过没吃，肚子唱空城唱得正欢，打算先去买东西填肚子。父、母亲五天里有三天要加班，不会太早回来，妹妹放学回来的路上就会解决晚餐，所以她负责餵饱自己就行。 正想敲字，报丧者就在队伍频道兴奋地说：「老婆老婆，花妖出了！我们去打！」 没加过帮会的报丧者，似乎对定时来帮会据点捣乱的花妖非常好奇，但那隻花妖，玄铃可是打到不想再打，偶尔还会咒骂我笑悠然偷懒不处理，自从韶光加入之后，才终于又多了个人帮忙杀。 果然，玄铃没两秒就应道：「本宫乏了，你跪安吧。」随后果断退出队伍。 玄铃退了之后，报丧者毫无意外也退了，最后，队伍里只剩悠然、韶光及虔水三人。 「我去觅食了，不打扰两位啊。」很有电灯泡意识的虔水揶揄道。 「嗯，我一样要去觅食，饿了。」邱枫顺势说，并提醒：「韶光，你也去吃饭吧。」 韶光回了个微笑表情，让邱枫在萤幕这头不自觉跟着笑了笑。刚要从桌前起身，没想到，虔水在退队前又幽幽冒出两字：「学我。」 闻言，邱枫啼笑皆非，索性反问：「我去打猎。这样好吗，潜水姊？」 「呵。」语毕，她的头像和名字才在队伍里消失。 而邱枫拎了随身包包，便走出房间没再去看电脑萤幕。也因此，让她错过了韶光马后砲似的一句：「悠然，其实打猎真的比觅食更适合你。」 不过，回来再查看队频也不迟，对吧？ 出了门后，邱枫往商家聚集的街道走去，买晚餐前，她先绕进了附近的书局，想顺便买几本小说回家堆书柜，供间暇时打发时间。阅读一直都是她的兴趣，从小到大没改变过，但比起看一丝不苟的散文等作品，她更爱天马行空的小说。 转进大眾文学陈列的地方，邱枫在新书展示区待了一会，翻看几本封面及文案吸引她的书籍。绕着书架周边移动，接着，一本拥有以黑色为底，绘上简约白色花纹封面的书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好奇驱使下，她伸出手，打算将书本取下来观看；然而，同一时间，却有另一隻手与她齐齐触上那本书的书皮。微讶，邱枫偏过头往旁边注视，一名穿着高职制服的短发女孩身影映入眼帘，发觉邱枫转头，对方也跟着迎上她的视线。 有点眼熟的五官。邱枫内心感到疑惑，一时忘了出声，手也没收。 见状，女孩貌似不太开心，板起脸孔、唇角垂下，也固执将手指按在小说封面上，不肯退让，想等邱枫主动离开。 片刻后，回神的邱枫自然能从女孩神情中，读懂她举动的涵义。 换成别人，可能马上就让步了。但今天碰到这种事情的是谁？是邱枫，她若简简单单把书让出去，就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于是，趁对方还抱着与她僵持的念头时，邱枫右脚往前一迈，掌上力道略施，轻而易举就将书取到自己手中。还不等神色诧异的女孩说话，邱枫又将小说递到对方面前，勾勾唇角道：「拿去吧，后面还有很多本。」 邱枫可没胡扯。除了她手上被立起展示的这本外，后面还有很多平放着的同名、同封面书籍。既然女孩坚持要抢这一本，就给她囉，反正拿后面的也没损失呀，说不定还比较少人碰过呢，乾净卫生嘛。 至于没预料到邱枫举止的女孩，则完全愣住了，眸中透出无法理解的目光，在邱枫看来略显面善的脸上堆满迷惑。 接下来，又有另一名穿相同款式制服的女孩闯入邱枫视线中，不过后者，邱枫可就熟悉了，同住一屋簷下十几年的人啊。 「思弦，我挑好了哦！去结帐……」后到的女孩话才说到一半，便在望见邱枫的剎那瞪大双眼，蹦到她身边惊喜唤道：「姊！你回来囉？」 邱慕，她还在念高职美容科的妹妹。 「是呀，下午回来的。」揉揉自家妹妹的头发，邱枫抬眼，目光投向现下已经愣上加愣的短发女孩，「你的同学吗？」 「嗯！对呀，她叫思弦，汪思弦。」跟邱枫性格反差，一向活泼开朗的邱慕拉过短发女孩，为两方介绍，「思弦，她就是我常提到的大姊邱枫哦！」 礼貌性点点头，邱枫乾脆将书塞到邱慕手里，笑道：「你同学想看的书。」 三四 双手抓住邱枫给她的书籍，邱慕眨眨眼看向汪思弦，而后者好像因为得知稍早与她拉锯的是同学亲姊，面上浮现出尷尬的赧色，还扯扯邱慕的衣襬轻摇头。 见状，感到莫名其妙的邱慕只得将小说摆回书架上，而后兴致勃勃地问邱枫：「姊，你吃饭了吗？我跟思弦要去附近新开的一间麵店，听说他们的泡菜冬粉很好吃喔！你要不要一起来？」 闻言，邱枫本想一口答应，但馀光又瞥见站在邱慕身后的汪思弦一副受惊吓小动物的模样；难得佛心大发，邱枫用下巴点了点一旁书架，婉拒道：「我来买几本书看的，可能还要待一阵子，改天再和你去吧。」 「是哦……好吧！」邱慕嘟了嘟嘴，却又马上恢復笑容可掬的表情，天外飞来一笔地说：「晚上再给姊看我新画的纸妆！老师说我进步超多。」 「好啊。」邱枫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快去吃饭，不然跟我一样长不高。」 邱慕大概还矮邱枫几公分，比较起来，同年龄的汪思弦就高多了，邱枫猜测她约在一百六十七、八公分左右，这还是扣掉她脚下皮鞋鞋跟后的数字。 「又没关係！这样很可爱嘛。」邱慕倒完全不担心太矮的问题，「嘿嘿，我们班男生讨论过，他们的女朋友理想身高平均只有一百五十六公分耶！说这样熊抱比较方便。」 什么歪理？邱枫不自觉失笑，接着又赶紧催促面前的两人早点过去麵店卡位，否则再晚一点，肯定人满为患了。 在邱慕拉着汪思弦离去前，她又微转过头偷覷了邱枫一眼，或许以为不会被发现吧，可邱枫全看在眼里。怪了，她分明觉得汪思弦的五官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怎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呢？皱眉沉吟了半晌，邱枫脑海中依然得不到结论。 也罢，想不到就想不到，若该想到的话，也总会想到的，她不急。 将这件不甚在乎的小事拋开，邱枫又悠间在书店里晃了约半个小时，才抱起两本书结帐，并到书局隔壁的小店买了两份海苔饭卷回家。 嗯，为什么买两份？仔细想想就知道啦，一份怎够她吃呢，是不是？ 其实在回程途中，邱枫心里还隐约怀疑分量不太够。 不过回到住处，才刚进家门，邱枫就知道一路上白担心了。她亲爱的爸妈今天居然没有加班，不仅如此，两人还拎了三盒大披萨回家，加上炸鸡桶和鸡米花等附餐炸物及饮料，让邱枫站在门口便闻到香气四溢，等走入客厅，就见食物摆满桌，换别人看了，恐怕还以为多少客人要来。 「小枫！」尚盯着那堆惊人的食物发怔，邱枫便听见有些娃娃似的微嗔嗓音自背后传来，「还不过来领罚！你这坏小孩，三个月没回家！」 「……」旋过身，邱枫整个啼笑皆非。妈妈像小孩般的性格依旧，邱枫偶尔会认为，邱慕绝对潜移默化了妈妈的个性，而她自己则潜移默化了爸爸的。 然而，论外貌的话，邱枫却与妈妈的五官有九分神似，而邱慕则与爸爸长得较为相像。 下一秒，瞥见已换上家居服的爸爸从房里走出来，邱枫没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爸，有人说你女儿是坏小孩。」 「谁？」挑起半边眉毛，邱父一脸淡定地应道：「讲这话要拿出证据，否则就是诽谤，太不应该。」 「很不巧，人在这。」笑咪咪地说罢，邱枫将海苔饭卷也搁到桌上，任凭身后的妈妈去家暴爸爸。 据说，两人会结下情缘，归功于某年公司在秋季举办的员工赏枫之旅。旅程中，被路痴苦了大半辈子的妈妈跟人群走散了，又慌得忘记能问路，最后是爸爸发现队伍中有人不见，与其他人分头寻找，才终于将妈妈捡回来。 所以，她名为邱枫，而妹妹叫邱慕。缘由便是那在秋日赏枫之旅萌生的倾慕。 忆起曾听说的这段过往，邱枫胸口一暖，视线又移回堆满食物的客厅桌面。不用多猜，她也明白那些食物是爸妈为欢迎她回家，下班后特地去买的，之所以不透露，就是想给她个惊喜。即便她上了大学，妹妹也已进入高职就读，两人似乎仍把女儿们当年纪更小的孩子看待。 也许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吧？思及此，邱枫不禁扬起唇角。 「对了，小慕跟她同学说要去新开的麵店──」邱枫想起邱慕在书局里说的话。 「哦！我及时call她啦，同学也被她硬拉回来了，两个人现在去房里放东西，等等就出来。」话音甫落，邱枫就见妈妈推爸爸鑽进了厨房，约莫是要去拿些杯盘餐具。 可是……去房里放东西？她和邱慕睡同间房啊！邱枫的动作略一凝顿，仔细回想，确定自己回家后没製造什么脏乱，才放心地松口气。 紧接着，她就听见由远而近的奔跑跫音，没几秒，邱慕出现在她视线中，并直扑桌上的披萨盒。 「我好饿！可以先开动吗？」边问，邱慕已经边动手拆纸盒上的绑带。 看习惯了，邱枫没阻止她。往房间的方向望了眼，确定还未看到汪思弦的人影，邱枫才坐到邱慕身侧不着痕跡地问道：「你把同学拉回来，不怕人家尷尬？」 由于书局的抢书事件，邱枫认为汪思弦多少有些困窘，怕跟她面对面。 「嗯？不会呀，思弦住附近，常来我们家玩，爸妈都见过她了。这几天段考，我们还一起复习考科，她功课很好耶！」话音甫落，邱枫就见邱慕转转眼珠，然后对她比出个「嘘」的手势，悄声道：「她家是单亲，爸爸工作很忙，常不在家，却很重视她的成绩。思弦也满听话的，念书超认真喔！少少的休间活动就是看小说跟玩线上游戏吧。」 单亲？邱枫略感讶异。照汪思弦在书局的反应，还以为是在家里很受宠、被捧上天的独生女一类，没想到天差地远。 是她太刻板印象了吧？认知该改改。邱枫下意识地摸摸鼻子。 「奇怪，她好慢喔！不是说去洗个手就出来吗？」嘴里大半被披萨占满，邱慕说起话来语焉不详。 邱枫往房间方向望去，起身道：「我刚回来还没洗手，顺便去看看。」 不反对地点点头，邱慕伸手一捞，又是几颗鸡米花。 绕过桌子离开客厅，邱枫本以为汪思弦在与房间相邻的浴室里，不料经过房间时，馀光却透过半敞的门扉扫到她的背影。她就站在邱枫书桌前，面对桌上开啟的笔记型电脑，一动也不动。 内心疑惑，邱枫曲起手指，以指节轻敲了敲门；然而，汪思弦貌似仍被吓到了，浑身一颤，半秒后迅速回头对上她的目光。 「怎么了？小慕在等你哦。」邱枫稍稍偏头，视线越过汪思弦注视她的电脑萤幕，状态与她出门前无异，白衣剑客正掛机在云游里打坐。 汪思弦依然没啟口说话，只是仓皇地頷首。而已出言提醒的邱枫勾出一抹和善的笑，便打算转身走到浴室洗手。 出乎意料，汪思弦突兀地出声喊她：「那个！邱枫……姊姊。」 愣了下，邱枫才回头将不解的眼神拋向汪思弦。「嗯？有什么问题吗？」 汪思弦满脸欲言又止，双手十指交握着，迟迟下定不了决心开口。见此，邱枫也不催促，她原本就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且汪思弦是邱慕的朋友，更值得她耐心以待。 终于，像豁出去般，汪思弦用力捏紧交握的手掌，盯着邱枫的眼睛问道：「那个，你真的是云游里的我笑悠然吗？那个男剑客？」 未曾猜到会被如此询问，邱枫的思绪空白半晌，才终于又有画面。 邱慕好像说了，玩线上游戏是汪思弦少有的兴趣之一？回想之后不觉有异，邱枫很乾脆承认了。 「嗯，是我。被你发现个大祕密了，看在小慕的面子上，请别说出去。」邱枫竖起食指打趣道，顺势追问：「你也玩云游吧？该不会在天下伺服器，才认得我？」 缩缩脖子，汪思弦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才抿了抿唇，细声道：「其实我是……无风……无晴。」 三五 邱枫傻了。 当熟悉的四个字传入耳中时，她真的完全傻了。 难怪，难怪汪思弦的脸一直给她种莫名的亲切感，因为，她跟顾思函的相貌神韵很相似啊！思及此，邱枫原本失焦的视线再度凝聚，定在汪思弦的脸上，而对方坦白身分后，好像也一时间语塞了，于是便形成了两人面对面站着，无语凝噎似的诡异场景。 半分鐘后，咬着半片披萨来找人的邱慕，看到的就是这让她摸不着头绪的画面。 「姊，你不是来叫思弦吗？怎么两个一起卡在房里了？」困惑地搔搔脸颊后，邱慕伸手在邱枫面前挥挥，「唷呼！姊，有听到吗？」 「有。」邱枫无奈抓住在眼前晃的手，「她在问我网游的事情，有个关卡很难破。」 「啊！对喔，你们玩同款游戏对不对？之前听思弦说时我觉得很耳熟，原来姊也在玩嘛！」邱慕被邱枫简单一句话就唬过去，不玩线上游戏的她丝毫未察觉哪里违和。 「我们去洗手，你先回客厅吃东西。」推推邱慕的臂膀，让她退出门外，邱枫又转身朝汪思弦示意。 「那你们要快来喔，不来我就全部吃光了！」已把手中披萨啃光的邱慕打算再回去进攻。 「你敢？」邱枫作势要弹她额头，邱慕赶紧双手护头「嘻嘻」笑着跑了。 轻叹口气，邱枫没确认汪思弦是否跟上，便逕自往浴室走去。即使稍早愣住半晌，邱枫毕竟还是邱枫，不会因为点小事乱了方寸，情绪也很快收拾好了。她敢肯定，目前汪思弦绝对比她更惊讶。 刚打开水龙头，后方就传来细微的声响。邱枫嘴角轻扯，淡淡问道：「你说你是无风无晴，能证明吗？韶光易逝是你的谁？」 长得像归像，却也无法保证汪思弦就是顾思函的妹妹，谨慎点好。边搓着手中的泡沫，邱枫边透过镜子注视站在浴室门口的汪思弦。 多少明白邱枫问那话的涵义，汪思弦鼓了鼓双颊，才闷声应道：「他是我『哥哥』。」哥哥两字还下了重音。 正解。看来，汪思弦是正牌无风无晴……想想，应该也没人要假冒她吧？冲掉洗手乳的同时，邱枫在心里如是说。 随后，不待邱枫开口，汪思弦就像等不及般急切询问：「邱枫姊，我哥知道你是女生吗？」 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关水后邱枫才摇头，「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我谁都没说，包括恣意行的所有人。」 「为什么不说？这样很奇怪！你们的游戏人物不是要结婚吗？你该不会喜欢他才故意隐瞒性别吧？如果知道你是女生，我哥百分之百不会答应。」汪思弦的音调稍稍拔尖，语气中的不愉快显而易见。不愧是无风无晴，现实中质疑人也很有爆发力，讲话像机关枪一样答答答轰个没完。 然而，身为淡定一姐的邱枫继续气定神间。 「为什么？你好篤定他不会答应。」邱枫走到洗手台旁的毛巾架擦手，让出位置，但汪思弦迟迟没上前来。 双手抓住制服上衣的下襬，捏出皱褶，这小动作十足洩漏出汪思弦的紧张。邱枫仍在打量，她便昂起下巴道：「他有喜欢的人！他亲口告诉我的。」 果然，她的冷静对汪思弦而言是超级压力啊！邱枫暗自窃笑。不过，她倒没想过顾思函会将有心仪女生的事情跟妹妹分享；邱枫自己是个将感情事藏很深的人，从前收了多少情书、有被多少人追求过的经验，连邱慕都不全然知情。 「哦？」想归想，表面上邱枫仍满不在乎般，直接发出单音反问。 好似被邱枫的反应激怒了，汪思弦重踏两步逼近，盛气凌人地盯着她，彷彿遗忘了邱枫是好友的姊姊，更是名该尊重的长辈。 但邱枫也不以为意。在游戏里都被无风无晴呛过了，现实中汪思弦的气势反而不如游戏角色。况且──汪思弦目前可是踩在她的地盘上。 「邱枫姊，那女生是我哥的初恋！我哥不可能背叛她，跟其他女生在网路上结婚，就算你的人物是男的。」从鼻子里哼了声，汪思弦虽然动作紧绷，但嘴上依然不饶人。 邱枫此时略低着头，从特定角度看像受了极大委屈，面上的表情完全被长发遮掩。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现在有多想大笑，心又跳得多快。 原来，她跟顾思函是相同的，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而他尚未向她坦承的，竟在刚才被他妹连环爆出来了！糟糕，她不晓得以后能否装不知情，继续若无其事地面对顾思函跟韶光易逝啊。 邱枫的心情很复杂，很纠结。当然，是甜蜜的那种。 至于另一边，以为邱枫不出声是受到打击的汪思弦，正开心地打算乘胜追击。在我笑悠然身上吃过的闷亏，并非在她答应进恣意行后，就一笔勾销了啊！ 「还有，那女生跟我哥念同间学校，两人是在话剧社认识的，我哥说她唱歌超好听，而且、而且之后他们还有机会一起参加别的活动！反正，她肯定会变成我哥的女朋友。」汪思弦滔滔不绝，末了，才终于回到重点，「我要把你是女生的事情告诉我哥！」 她很得意，也认为总算替自己找回场子了。 孰料半秒后，邱枫重新抬眸，竟分毫未变的神色及浅浅优雅的微笑映入她的眼帘，让汪思弦的思绪整个懵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笑？她无法理解。 「为了报答你爆料这么多，我再说个祕密吧。」走出浴室前，邱枫故作慷慨地扔下几句：「你哥哥，顾思函，跟我在同间学校，我们透过话剧社认识，当时我担任旁白跟幕后配唱。另外，我跟他还一起接了下学期初篮球比赛的志工……你不认为，我跟你描述的人很像吗？」 语毕，邱枫便扬长而去，留汪思弦一个人傻愣在原地。 回客厅时，其他人都已经围在桌前大快朵颐了。邱枫家里并没有用餐得远离电视的规矩，连爸、妈都习惯吃饭配新闻，偶尔邱慕也会跟他们抢遥控器转动画频道，所以一家人在客厅里解决三餐是家常便饭。 「小枫啊，怎么只有你回来？思弦呢？」边递了个装好披萨的长方形盘子给邱枫，邱母边困惑询问。 「等等就来。」邱枫随口应道。天晓得汪思弦还得在浴室里待多久，才能从诧异中回神。 或许就这样不敢出来了吧，呵。 咬了口披萨，邱枫在心里想着。 当然，汪思弦最后并没有龟缩在浴室里，不愿出来面对，但再次出现在邱枫面前时，她的气势已溃不成形，整个人委靡不堪，还把邱慕吓了好大一跳，晚餐期间频频问她怎么了。 而原本要留下来，跟邱慕一同复习最后一科考科的汪思弦，吃完饭就表示想回家了……邱枫自动在脑海中将这行为解释为脚底抹油，打算开溜。 「真的这么快就要回去喔？」邱慕陪汪思弦回房里拿了书包等物品，当她在门口穿鞋时，还不停确认。 「反正只剩健康一科……很简单。我想说回去赶快念完，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说这话时，汪思弦目光游移不定，还偷偷覷了邱枫一眼。 「好吧！那我去拿点东西，让你带回去吃。」话音甫落，邱慕便跑离门口，让汪思弦连「不用」都来不及说。 邱枫方才假借要出来送人，此刻就立在门边，用饶富兴味的目光关注汪思弦，瞧得她浑身发毛。 「明天早上四点半，」忽然，邱枫打破沉默，天外飞来一笔地说：「起得来、能力可及的话，上游戏一趟，可以吃到糖哦。」 闻言，汪思弦又是一怔，完全没想到邱枫再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要她在四点半上游戏。 片刻后，拉回了思绪，汪思弦吶吶地问道：「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笑了笑，邱枫走到汪思弦面前，伸手替她拨开一綹落到额前的发丝，免得扎眼。「认真说起来，你除了为哥哥着想外，另一方面，不也是在替我着想吗？」 只是，她作梦也没想到指责的对象，正是她素未谋面却想维护的人吧。从另个角度来看，其实汪思弦挺可爱的啊！ 收回手，邱枫耸耸肩，又打趣地问了句：「如果，我说我并不小器，也不坏心，你相不相信？」 汪思弦眨了眨眼，原先表情还有丝尷尬，听见这问句后，竟「噗」一声笑了出来，下一秒，还赶紧捂住嘴巴。 唉，果然原形毕露之后，讲话都要先摸着良心啊，否则就是睁眼说瞎话，好好笑啊。邱枫注目现下正努力憋笑的汪思弦，一面感到无奈，一面又悄然松了口气。 「你哥哥，满讨人喜欢的。」竖起食指放在唇前，邱枫勾了勾唇角，「不过，我还想再观察一阵子，可以吗？」 察觉到邱枫语气中的诚恳，汪思弦不自觉放下了挡在下半脸的手掌。半晌后，她才轻轻頷首，也扬起和邱枫相仿的微笑。 紧接着，邱慕抱了个纸袋衝回来，明明只跑了短距离还夸张地气喘吁吁。等发现邱枫和汪思弦面上的神情，她呼吸一滞，不解地睁大眼。 「你们两个笑什么呀？」发生什么好事她不知道吗？邱慕狐疑。 「没什么啊。」接过邱慕递给她的纸袋，汪思弦即刻应道。 「嗯，没什么。」邱枫也很快附和。 这表示绝、对、有、什、么！居然故意隐瞒她！邱慕跺了跺脚，孩子气地撒娇，「欸──怎么这样？告诉我嘛，拜託！」 然而，邱枫和汪思弦仅互望一眼，便一人往内、一人往外分道扬鑣了，完全没意愿理会刻意卖萌的邱慕。 一片秋风扫落叶，邱慕感觉无限苍凉。 三六 当天晚上，邱枫将新锻造好的祭祀法杖打好孔，便忙碌地四处蒐集祭祀宝石。各职业宝石分为初、中、高三种等级，初等十颗才能合成一颗中等，又中等五颗才能合成一颗高等，而且，合成过程中还有一定失败机率。所以，想集满十颗高等祭祀宝石为法杖镶上，除了费时，也很烧钱！ 幸好邱枫就如韶光所形容的，拥有奸商潜质，可以保值的物品总往仓库里塞，塞不下了就开分身塞，所以很快，她手边就已经有六颗高等、三颗中等、再加八颗初等祭祀宝石。 为了不让韶光察觉她正在做的事，邱枫独自到仓库前的摆摊晃了一圈，不挑价将祭祀宝石收购一空后，就开始往各张地图跑，靠从安平城衙门那学来的侦查技能，遍地打野地怪物精英。 ──野地怪物精英有机率掉各类初等宝石，一张地图约有五隻精英能打。 除了镇定外，毅力一向也很惊人的邱枫，一路从最低的地图打上去，用非常原始的方法攒积宝石，中途还不小心跟展顏乐舞撞了地图，她刚打完一隻精英，就跟打走三隻的我笑悠然狭路相逢。 杀精英跟杀boss一样，都有功勋点数拿，只是后者明显多得多；通常打不到boss的玩家，都会选择从精英下手赚功勋。 「悠然你滚啦，这张地图老娘的！」齐齐朝最后一隻精英衝去，乐舞在当前频道按出个生气的表符，「吼，刚刚寻了一路精英都没了，你打光的对不对？」 「天机不可洩漏。」邱枫很机车地回应，心里已经打算退让，却仍继续朝精英跑去，打算最后一步再走。 没想到，乐舞居然直接上世界频道，大喊一句：「韶光！把你家这位带走啦！」 咳。邱枫的心脏漏跳一拍，，手指不小心一点，正在飞奔的骑宠妖狐立刻停下动作，让乐舞成功驾马超前，斩掉了最后一隻野地怪物精英。 看乐舞在当前频道发出欢呼，邱枫只得摸摸鼻子认输。不小心被戳到罩门了，她无奈发了个五体投地表符，调头往另张地图的传送点跑。 由于帮会频道又有帮眾出来调侃，邱枫简单敷衍几句后，本以为不出声的韶光大概又选择当鸵鸟了，结果不久后，却见队频上浮现一句：「……悠然，你在做什么？惹到乐舞？」 他居然没装傻？而且，还直觉认定乐舞话中的「你家这位」就是我笑悠然？ 心情愉悦度瞬间上升一个层次，邱枫乐得再度操控人物攻向下隻怪物，边打，还边在队频回覆道：「就，吃饱没事打精英，跟她互抢。」 这回答显然让韶光莫名其妙，也感觉情形不怎么严重，几秒后，只发了「原来如此」四个字。 对于不能让韶光晓得自己正为他奔波，又收到不有趣反应这点，邱枫感到很不满。想了想，她索性直接反问：「你呢，在做什么？」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韶光竟默契地说：「天机不可洩漏，会折寿。」 什么大事业不能让她知道？邱枫轻蹙了下眉，而后脑内突然灵光乍现，她顿时笑开，飞快往对话框键入：「好吧，为了让你长命百岁，我们可以百年好合，就不勉强你了。」 这次，被冏翻的韶光连删节号都不扔给她了。 很犀利地，他丢出了句点。 人果然是会进步的生物啊！笑出声来，邱枫的不满立刻获得了补偿。 之后，花费快四个小时，期间还被邱慕从电脑前拖走骚扰了好阵子，邱枫终于成功合出十颗高级祭祀宝石，全数镶到要赠与韶光的苍天明心法杖上。大功告成的同时，已过了午夜十二点。 邱枫查看了一下各频道，并没有再出现韶光的发言，但他依然在线上，血条法条都是满的。邱枫将游标移到祭祀的头像上，韶光人物位置在安平城内，持续移动中。 考虑到四点多得起床，邱枫打算下线去睡了。简单在帮会跟队伍频道说了晚安后，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再提醒一次，请韶光在四点半上线，不要落跑；然而，又怕讲得太多，将她的在乎表现得过于明显。 不过，接下来韶光说的话直接让她安了心。 「晚安，四点半见。」语末，他附上了微笑。 双手搁在键盘上，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涌现，邱枫就这样安静坐在电脑前方许久……又或者没有多久，才缓缓按出四个字。 「不见不散。」 然后，她飞快逃下线了，生平第一次这么紧张。 进浴室盥洗后，回房设下手机闹铃熄了灯，邱枫躺到因隔天还得上学，早早便就寝的邱慕身旁，闭上眼睛，却怎么样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有无数画面跑动，全是跟顾思函及韶光相关的，将她的思绪完全占满。 翻来覆去将近两个小时，等邱枫终于成功入睡，梦境却又来叨扰。结果，四点整闹铃响时，勉强睁开眼睛的她觉得身体就像石头一样沉重，想伸手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动不了。 嗯，这什么情形？脑子里一狐疑，邱枫马上就清醒了。她挪动视线往旁边望去，发现邱慕居然整个人巴到了她身上，把她当人型抱枕抱得死紧，嘴里还一面梦囈。 几个月来都住在宿舍里，这被窝里的热情待遇还真久违了，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挣扎了下，小心翼翼扒开邱慕的吸盘手吸盘脚，邱枫赶紧将手机闹铃按掉，免得吵醒她。 起床后，邱枫先开了电脑，才走去洗脸让自己的精神可以更好一些。 登入游戏时，韶光的人还没有出现；邱枫本想先去找点事情做等他上线，眼前就忽然弹出了个申请加入队伍的小框。 系统：「无风无晴」申请加入您的队伍，您同意吗？ 「差点忘了。」愣怔片刻，邱枫才回神点击同意。没想到无风无晴会比她更早在线……是爸爸不在家，所以偷偷提早上线也没关係吗？ 这问题，邱枫并没缺神经到问出口。 「邱枫姊？」下一秒，无风无晴便试探性在队频唤了声。 「嗯。」停了会，邱枫补上一句：「你哥还没上。」 「你跟他约四点半？那他大概会早三十分鐘醒，还要给他十分鐘赖床的缓衝时间哦。」语落，无风无晴按出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简单几句话，邱枫就察觉自己确实被无风无晴接纳了，她的态度变得亲近起来，口气也不尖锐了。 「他会赖床？」邱枫瞄了眼桌面右下角的小时鐘，才四点十三分。 「会啊！而且会用棉被把头包起来，不面对现实放闹鐘一直吵，吵到我从隔壁房间过去把他踢醒……高中以前啦，现在不清楚还会不会这样，没住一起了。」无风无晴的意识好像比她还清楚，邱枫从对话依稀能窥见对方生动叙述的模样。 猜到无风无晴应该在思考要不要多解释末三句话，邱枫索性先啟口道：「我听他说过。」 话语送出后，还不待无风无晴应答，系统便提示韶光上线了，队伍中的头像也在剎那间亮起。 「啊贺，迟到！」无风无晴很快数落。 「……没有啊！还不到四点半。」韶光随即辩驳。隔了半晌，貌似警觉哪里不太对，又诧异地问道：「小晴！你怎么这时间玩云游？」 「老爸不在家啊！偷上。然后看见我笑悠然在线，入队后听他说你们要结婚，就来凑热闹领糖吃咩，不可以？」无风无晴谎话扯得很自然。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还要上课啊。」某好哥哥开始劝说了。 「明天考完一科，中午就放假了啦！」于是，某叛逆妹妹立马反驳。 看着队频上不断刷出的文字，邱枫啼笑皆非了。 「好了，有话留到月老面前谈。」怕他们再吵下去没完没了，邱枫连忙插话阻止。「晴，要麻烦你先退个队，三人行不能登记。」 闻言，无风无晴迅速退出了队伍，然后又在帮频上笑了两声。 邱枫让我笑悠然坐上妖狐，寻路往npc月老处跑，到达的同时，便发觉韶光已经早一步等在那里。白衣剑客和紫衣祭祀正面相对，人物彷若彼此凝视，让邱枫的心又微微一动，随之而来的并非慌张，而是感动的暖意。 向月老申请结婚的程序果真非常简洁，简洁到邱枫仍处在一种茫茫然的状态下时，人物便已被传送进婚礼的场地。韶光的人物靠在悠然身边，悠然没动，韶光便也不动。 深呼吸了口气后，邱枫才率先操纵白衣剑客走进场地内部，点击婚礼场地中的月老谈话，而紫衣祭祀也在半秒后跟进。接着，邱枫看见无风无晴的法师人物传送进了会场之中，远远站着，像在无声见证一切。 待悠然对月老确认，韶光也确认了之后，系统便刷出了庆贺的公告，会场内更下起了花雨。这回，没人在花雨中打架闹事，也没人帮忙买道具烟火来放，只是很寧静的婚礼，邱枫却感到很温馨。 不过，对悠然真实身分不知情的韶光，恐怕很难跟她有共鸣吧……这是唯一较可惜的地方了。 三七 正当邱枫静望着游戏画面中，站在月老面前的两个小小人物微笑时，世界频道就突兀刷出了句气势如虹的大吼。 「我笑悠然！韶光易逝！你们这两个没义气的傢伙！结婚不通知！」竟然是还在线上的展顏乐舞。 「老婆别怒，这就是所谓朋友啊。」下一秒，纵情欢歌连忙出声规劝。但仔细一看，这字里行间不是酸味十足吗？ 奇怪，这两人明天不用上班？无奈了下，顾及到韶光的想法，邱枫正打算想点什么话来四两拨千金，改天再补偿他们夫妻俩之类的，就见韶光在世频上开了口。 「会场还在哦。」语气感觉相当自然，并没有任何尷尬与窘迫。 婚礼会场依系统设定会维持一小时，前提是新人双方都要在会场内，若其中一方跑了，会场就自动消失，所有在场内的人都会被传出场外。 「真的？太好了！」展顏乐舞立刻命令道：「你们都给老娘乖乖待在那里，不准动！听到没有？」 这次韶光没回应了，邱枫想，依顾思函的个性，肯定正在萤幕后乾乾地笑吧。 「是，谨遵太后懿旨。」于是，邱枫只得装模作样应了句，逗得乐舞「啊哈哈哈」大笑，还附和着说：「哀家立刻驾到。」 趁乐舞和欢歌到达前的空档，邱枫唤了韶光一声，然后点他交易，并将前晚刚出炉的极品法杖摆上。 「你做好了？」但韶光没有立即接受，而是转到队频询问。 「嗯，是杰作。」邱枫说得轻描淡写，也没提及她将祭祀宝石全镶满的事，只在韶光收下后迅速幽默地声明：「一经交货概不退还。没有鑑赏期，免补差价。」 不到几秒后，韶光就回了她一大片惊叹号，几乎把邱枫缩小的频道框完全佔满；洗了版后，他又发了个「你」字加六个点，诧异之情表露无遗，却又因为邱枫那番话，堵得他不晓得该作何表示。 这让邱枫脑中突然窜过一句前段时间很流行的话。 「干么都不出声？」紧接着，无法看见队频聊天情况的无风无晴在帮频发问，还故意用揶揄的口吻道：「哦──背着我在讲悄、悄、话！」 无风无晴小妹妹，你根本明知故问啊。邱枫啼笑皆非。 毕竟对方相当有义气，没洩漏她真实身分，邱枫只好先将无风无晴重新组进队伍里，才将打好的话enter发送。「别太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结果，很清楚邱枫是「姊」不是「哥」的无风无晴，直接用密频扔给她一串大笑，还说她笑到肚子都痛了。 活该你要笑。邱枫撇嘴。 而在悠然的天外飞来一笔后，韶光竟也回了句邱枫意料之外的话语。 「悠然，我忽然想在现实中，也交你这个朋友了。」不知怎么地，当这短短十六个字映入眼底时，邱枫脑海中突然冒出顾思函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她有片刻失神，仅能呆呆地盯着队频。 这或许是第一次，顾思函让她彻底说不出话来，并非像平时一样，被他的毒舌毒到懒得反驳，或者不想反驳的情形，而是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偏偏找不到任何适当的词汇和语句。 她真是拿诚恳的人诚恳的话没輒啊！完全没心思再开玩笑。深吸了口气后，邱枫直接趴伏在书桌上，将脸埋到臂弯之中，沉淀良久，才能再抬起头来。 「会有机会的。」然后，她也在队频上诚恳地键入回应，顺带附上一个笑脸。 韶光回了她一个相同的笑脸。邱枫想，说不定他们两人现在，唇边就勾着极其相似的笑容吧。 ……不过，温馨时间就到此为止了。 先是无风无晴又用密频敲她道：「可恶，邱枫姊，你们的互动害我超想爆料。」 见此，邱枫只好迂回警告：「可以哦，但你的一百等法杖会成为废铁。」成功让无风无晴屈服在利益之下。 再来，乐舞跟欢歌两人衝来了，除了夫妻党外，还号召了几位同样在线，曾和悠然或韶光有过交集的人，就开始在会场劈哩啪啦地放烟火，放的还是只有元宝商城卖的，除美观外没任何实用价值那种。 不愧是双台币战士啊！花钱完全不手软。看着游戏画面中绚烂的银火烟花，邱枫咋舌。但老实说──那一朵朵盛放的花火真的很漂亮，非常漂亮。 注视在会场内不亦乐乎四处跑的凑热闹群眾，邱枫不禁转当前频道打趣：「你们要放烟火，不如折合现金给我。」 闻言，乐舞毫不客气呛她：「老娘就是寧愿花钱放火也不包给你！」 至于本日化身酸民的欢歌，竟将人物移动到韶光的身侧，意味深长叹道：「韶光，我为你默哀啊，怎么嫁个钱鬼。」 总比挥金如土的傢伙好。邱枫眼一瞇，正打算酸回去，就见韶光一本正经说：「这样，以后比较不会缺钱用……吧？」 欢歌头顶的对话框中顿时冒出删节号，邱枫也瞬间笑出声，又马上捂住嘴，回头看看有没有吵醒邱慕，幸好她睡得很沉，动都不动。再转回头时，就发现韶光跟无风无晴已在队频上开始你来我往了。 「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可以嫁哥哥，非常开心！」无风无晴这句话也不知是戏弄或者纯粹高兴。 「……小晴，糖领到了吧，你该下线了。」而某哥哥也不知是困窘或者纯粹关心。 云游的设定中，一进入婚礼会场就可拿到五颗喜糖，喜糖吃了有随机的属性加成效果。乐舞跟欢歌他们一群人铁定也全拿到了。 接着，无风无晴更是不客气地吐槽，「不要！哥，你很婆妈欸，当初选女角果然再适合不过！」 勾起创角时的伤心事，韶光很悲情地在队频打出喷哭顏文字。 看见无风无晴直截了当的嘲笑，邱枫忽然有丝了悟──原来毒舌是家族遗传吗？ 随后，画面中央突然蹦出申请交易的小视窗。邱枫心里一突，正在猜测是不是韶光打算退法杖，或者塞钱给她，就见他送了密语给悠然。 「是别的东西。」简单五字，邱枫就懂了，立即同意申请。 然后，邱枫注目三乘三共九格的交易栏位，迅速满到剩下最后一排，其馀全被韶光放进了各式各样的高级药品；这些药品在云游中有价无市，只要一有人在世频招标，眨眼间便会有无数玩家争先恐后。 这是要给她？邱枫确认性地拋了个问号过去。 「哈，我入帮后都在练技能，昨晚做出来的。」彷彿觉得语意不够完整，他又补述：「製药满一百五，做出来的第一批。」 昨晚？邱枫回想了下，猛地忆起韶光那句「天机不可洩漏」。 难道他那时就在炼这些药，且早决定好要把第一批製作完成的药送给悠然？邱枫不自觉轻握起双手，神情专注地凝视韶光传来的答覆。 「恣意行是个很亲切的大家庭，即使才短短时间，但能跟小晴一起加入这帮会，我觉得很幸运。另外，常听人说，什么样的人就培养出什么样的帮会。」停顿了下，他送来下一句：「悠然，虽说偶尔你讲的话很让人……咳嗯，消音，但不可否认地，你的确是个好人，所以……谢谢。」 当文字浮现在对话框那一剎那，邱枫觉得，也似乎有道无形的暖流，透过萤幕流洩出来，逐渐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覆。 ──什么叫「被感动得乱七八糟」，她总算能够理解了。就因为太感动，所以思绪反而一团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而韶光也好似能预知到她的心情般，默契地不再发言，让邱枫可以一点一滴将那番话消化吸收。 时隔良久，邱枫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息，点击滑鼠将交易栏中的药品全数收下，又打趣着说道：「心意我收到了。不过韶光，婚礼当天发卡……很不道德啊。」 还有，用柔情攻势也超不道德啊！可偏偏韶光不晓得悠然就是邱枫，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种「附加效果」。 当邱枫仍陷在复杂情绪里时，就见韶光竟回密反问：「呃，依你的个性，不是会拒绝收卡吗？」 天，她被反将一军了！一愣后，回神的邱枫扬起最大幅度的笑容，继续敲动键盘，丝毫不顾有个叫无风无晴的小妹妹独自在队频嚷嚷「又没声音了」。 然而，无风无晴可以不理，会场中的其他人可不行啊！ 「喂喂，我们在这放烟火放得辛苦，你们倒好，就在那偷偷甜言蜜语你儂我儂吗？」控诉同时，展顏乐舞直接卡到白衣剑客和紫衣祭祀中间，不久后，妇唱夫随的欢歌也跟进了。 为防剩下的人通通都卡过来，邱枫赶紧操控悠然后退好一大步。瞄了下时间后，她切到当前频道问：「快五点了，去打个鸟如何？」 在往魔界的地图上，有隻像放大版黑乌鸦的一百四十等魔鸟boss，每天早上五点、下午一点、晚上九点会各出一次，趁早晨少人在线，他们正好可以去打下来。 「对喔，都这时间了欸！那走啊，不打白不打！」乐舞很快赞成，且人物迅速消失，八九不离十，先跑去佔位了。 「要打魔鸟？可以跟吗？」因为等低，大概还没有打鸟经验的无风无晴貌似很期待。 邱枫本有些担心欢歌等人会抗拒，然而，他却很乾脆地说：「来啊！但你等会要躲远点，不然就叫韶光罩你，你那等级被鸟扫到不是闹着玩的。」 「ok的，不会让她死。」被称为第一女祭的韶光很有信心。 于是，会场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韶光是倒数第二个。 而最末传送出场地的邱枫，在花瓣飘飞的美景被过场画面取代前，还依稀望见月老的npc人物捋着白鬚，轻轻点了点头。 三八 隔天晚上，约好下天山本的一行人在帮会据点集合后，便各自使用道具或驾着骑宠跑往天山副本。对于该怎么跑被更新后的天山副本，邱枫等人依然没有头绪，而神临也不愧是神临，硬是半点通关秘诀都不肯放出来，强如报丧者也打听不到。 邱枫本想问问一向无孔不入，视八卦传言、小道消息如命，且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情报放送机」声花，可惜她偏偏就今日不在线。 「听说有人今早偷跑去登记，想瞒天过海哦。」趁着跑地图的空档，玄铃忽然在队频上凉凉说道，威压比起乐舞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邱枫跟韶光都没说话，毕竟开口就等于不打自招嘛。 而当玄铃的话没人回时，自会有报丧者主动接下去。「老婆老婆，我们什么时候去登记？」 咳，原来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或根本是报丧者一厢情愿？邱枫忽然很期待玄铃的回答。 不消几秒，玄铃就完全不留情面地应道：「等我取代你，变成实力榜第一的那天再来考虑。」 然后报丧者哀怨了，邱枫笑了。玄铃虽然操作也算不错，却没有进入实力榜，即使报丧者、悠然和韶光都有意相让，她也不可能一下打败其他七个人挤到榜上第一去。 ……而且，到了第一时，她还只会「考虑」而已。 「对了，改版后据说有队友会被控制，还分身，是真的？」邱枫突然想到她爬文时，一篇描述改版后天山本的文章曾提及此事。 「真的。但不是每次，有些队伍没遇到这状况，我上回跟别人跑也没碰上。」报丧者语气又陡然一转，邱枫实在佩服自己适应良好。 「所以是随机的吗？」韶光也好奇询问。 「难说。可能有规则，时间短还没抓到。」报丧者的回应颇有道理；像先前的冤孽谷地，多数人都将独琅的话视为理所当然，不料他却说了谎。 天山副本就位在终年飘雪的天山上，地形比起复杂的冤孽谷地要简单许多。整个副本大致为一个圆形东方建筑式冰宫，怪堆则呈同心圆状散布；得打完一圈之后，才能再往内推进到第二圈，所以是费时费力，但还算不残害脑细胞型的副本。 而怪物分布，最外围是雪狐、雪兔等小型基本怪，再往内为雪熊、雪豹等物攻大型怪，继续往内则会开始遭遇在天山丧命、且遭洛遥魔化的渡劫修仙者遗骨化成的白骨怪，白骨怪为法攻型。另，各个怪物出没点都有隐身及潜伏怪，须格外留心。 副本外，等待韶光给所有人上增益的期间，邱枫斟酌了下，试探性问道：「队长有人想当？」 这问题主要是针对报丧者。目前队长令牌浮在悠然头上，可现场跟天山本最熟的却是报丧者，把队长给他的话，等会他来引导眾人也显得较正当。 ……虽然不晓得报丧者对给予指示热不热衷就是了，毕竟韶光形容他挺独来独往。 「你拿着就好了，没关係。」玄铃跟悠然组队多次，已经习惯让悠然当队长，不过，她貌似也猜到邱枫的顾虑，隔一会又道：「等等谁有意见或想法就说话囉，某帮主不独裁。」 这不须特别声明，好吗？邱枫扶额无奈。 「老婆说的我没意见哦！」报丧者的语气一整个冒花状态，后面不晓得连了多少虚幻的爱心。 一忍再忍，邱枫终于还是忍不住揶揄问道：「老婆有天叫你砍掉重练呢？」 闻言，玄铃立马打出两条等号，大概很想举刀劈了悠然，完全没察觉从刚才开始，她已经连连对号入座，不自觉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老婆」。 「那有天你老婆叫你砍掉重练，怎办？别说不会。」报丧者不愧是报丧者，回击很快，但邱枫倒完全没想过他会用反问的方式，还撇掉其中一个可能的回答。 可是，与其说韶光不会要悠然砍掉重练，还不如说……「她不敢吧。」 然后邱枫发现，正在施法的紫衣祭祀人物微微一动，很明显地，顾思函手滑了，让施法立刻被中断，只得整个重来。 悠然的答案把所有人的话都堵了，连报丧者也全然无言，邱枫不禁有些得意。 「大男人主义会被唾弃，男尊女卑的观念早就不流行了。」片刻后，玄铃才忿忿斥责。 没关係嘛，她又不是男的，对不？邱枫丝毫不在意。 「呵，韶光休掉他。」虔水甚至还打出个流口水表情，很无良地提议。 不知作何回应的韶光只好打出六个点，感觉非常违心但乾脆地说：「咳嗯，我真的不敢。」 邱枫正默默讚赏他这次很配合，让她龙心大悦，就见一句粉色的密语冒了出来，韶光竟然威胁：「我等等要放生你。」 来了，传说中祭祀的最强绝招，除了傻爱贝比之外，还真没人放生过悠然。邱枫笑了笑，脑筋也转得很快，不到半秒就开始敲字。 「这在刑法上是因不作为而构成杀人罪哦，更何况谋杀亲夫。」忘了是在哪本小说得到的知识，邱枫直接引用。 「……」见这回应，邱枫就猜到韶光八成前半句看不懂，而她也很坏心地不多解释。 至于队频上，玄铃正在苦口婆心劝导韶光别被悠然吃死，多给自己争取权益，但邱枫想，韶光听了这些心里只会更哭笑不得吧！再怎么样，他真实性别都是「男」啊。 「好没？」下一秒，报丧者便啟口询问，两个字的简洁语气不免让人觉得──他等得不耐烦了。 「可以了，不好意思。」韶光连忙在队频说道。在这之前还不小心发成给悠然的密语，可顾及当下状况，邱枫便没再故意取笑，同样键入扼要的「走了」二字，就点击进入副本。 由于天山本冰宫外圈并不难打，跟在普通地图刷怪差不多，所有人便听报丧者提议，兵分两路将怪剿灭。于是，很理所当然地，报丧者跟玄铃一组，悠然跟韶光一组；而虔水因为法师皮脆，为防万一，便跟在有祭祀的悠然、韶光这一组。 队伍里几乎全是破坏力强的职业，再加上有三个榜上好手，冰宫第一圈可说没有任何障碍，除了偶尔被潜伏怪、隐身怪咬掉几滴血外，基本上没有损失。 两组会合后，继续朝第二层推进，次层地形较有起伏，多了很多碍事的楼梯。头一次跑的关係，除报丧者外的人都常卡到，虔水中途还卡在某转角处一分鐘之久，再怎么转动视角，就是无法将人物移出来。 「快一点。」等待半晌，报丧者终于发话了，且明显语气不佳。 这回，没有任何人接话，连玄铃都静默不语。邱枫扫了那三字一眼，目光便重新回到萤幕中央，观察了会，她在队频上说道：「潜水姊，后一，右一，再前一试试。」 语落，虔水的法师人物立刻照邱枫的说法移动三步，而后成功脱离了窘境。 「终于出来了……没办法，屁股太大。」口吻虚弱地欢呼一声，虔水对方才报丧者的指令并无任何不满的表示，反而还自嘲了句。 「嘿，虔水姊该运动了！没关係，接下来还有得跑。」玄铃顺势取笑。 邱枫本打算也跟着开个玩笑，刚想打字时就见韶光扔了密语给她。 「可能有点小问题。」他并没有明指，不过邱枫却很清楚他想传达的。 「我知道，让我想想。」送出回覆私语后，邱枫偏头思考了会，韶光也暂时转到队频去，和玄铃还有虔水抬槓。 「要走没？」没隔几秒，并未加入聊天的报丧者就出声催促，突兀的话语让玄铃等人的发言都中断了。 「嗯，先让我讲句话。」邱枫趁机插频，尽量以不失幽默的方式隐晦道：「女生动作比较慢，实属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脚短体脂肪多，若行程上多有延误，请各位男士多体谅之。」 队频一片沉寂。 随后，韶光第一个按出满头黑线的表符，虔水打出流口水加黑线，而玄铃直接飆骂了。 「笑，跑完天山给我去据点等pk！你今天真的很欠揍。」而且还撂狠话。 冤枉，这是情势所逼。邱枫满腹无奈。 「……只有今天很欠揍吗？」紧接着，韶光弱弱地发问。 此话一出，玄铃即刻夸讚：「韶光，你突破盲点了！哈哈哈。」 邱枫的双眸迅速瞇起，自我说服了快半分鐘，才能压下反驳的念头。为了副本，她忍！来日方长，除了整韶光，开学后还可以整顾思函，双管齐下，她不怕没机会。 又过了一会儿后，邱枫才看见队频上冒出个小小的「嗯」字，虽说没为他的负面态度道歉，然而，报丧者到底是接受悠然的提醒了。 孺子可教也啊！邱枫自顾自点了点头，才又重新整队，继续往副本内部推进。 三九 打通了第二层后，就是冰宫的核心地带，这儿的怪物属性值相当于精英，而且还是小群连动式的，若进入其中一隻的感知范围，就会整群朝玩家衝过来；然而，对邱枫等人这支伤害输出高、破坏强的队伍来说，那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加上又有韶光这名超强奶妈当后盾，不仅是报丧者，连玄铃都带宠直管衝了，会乖乖跟在祭祀旁边的，就只有虔水；邱枫则唤出苍鹰，保持在队伍中间位置，提防一些忽然冒出来的潜伏怪。 「boss在前面。」也许是邱枫方才一番话让他多思虑了些，在踏入boss领域前，报丧者主动停下人物，在队频上说道。「数值看运气。」 邱枫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 天山副本，最大难度就在大boss洛遥处，与其说是难关，还不如说是游戏开发组的一种恶趣味吧──大boss洛遥的属性，是随机的。可能碰到数值就是普通boss般的洛遥，也可能碰到非常变态强大根本无法打败的洛遥，以至于必须放弃，重置副本后再跑一次。 但…… 「不会太难的。」毕竟有某个强运的人在队里嘛。邱枫心想。 「嗯？」或许是认为邱枫的语气太过篤定，报丧者难得扔出反问。 「掐指算的，不铁口不直断，不准不赔。」但邱枫回应得很敷衍，一方面她懒于解释，另一方面也是她认为韶光运气不错的事情无须张扬，她知道就好。 闻言，报丧者直接打出两等号加三条垂直线，貌似被雷到。 接着，极少开口说话的虔水突然发言问道：「其实老大今天心情不错吧？」 哪里来的推论？邱枫莫名其妙了下，才意识到今天似乎开了不少玩笑，可能是这原因才让虔水觉得她情绪特别好吧。仔细想了想，她的确整天都掛着笑容，也比平时多话，稍稍打破了点以往的形象。 随后，玄铃便语气悠间地扔出四个字：「他新婚咩。」 啊，原来如此！连邱枫自己都恍然大悟。大概理智上认为结婚这件事太理所当然了，所以丝毫没考虑过潜意识中，其实有所期待很久了吧？ 就某层面来说，邱枫其实也是一罕见的奇葩物种，只是本人浑然不觉。 「不是本来就这样吗？」韶光不解，还确认性地再次追问：「不是吗？」 队频再度安静下来，这回，连报丧者都没开口催。几秒之后，玄铃便话中有话地调侃道：「看来笑跟韶光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一直都很好啊。」 而虔水没有附和，却「呵」了一声，这声笑包含了太多深意。 「跟老婆在一起，我也一直都心情很好啊！」不满被忽视的报丧者硬插一句。 然后立刻被玄铃打脸，「本宫没要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当哑巴。」 于是，高掛实力榜第一的某剑客很哀伤地去面壁了。邱枫看着那滑稽的画面，着实感到好笑，若拍起来传上论坛的话，说不定会成为热门截图。 不过，现场最最哀伤的……应该非不远处的大boss洛遥莫属吧！他们都来好阵子了，魔化大boss也不晓得已作势对空吼叫了几次，但就是没人上去揍他。 下一刻，忽然闪现的粉色密语吸引了她的目光。 韶光又送了她无奈的六个点。欸，她刚才分明什么话都没说啊，不是他先挖坑再自个儿跳进去的吗？这不能怪她吧？ 邱枫抿唇思索片刻，而后依然机车地回覆：「对于她们的主观认定，我深表遗憾，可惜无法解释……除非你想看我愈描愈黑。」 这句话送出后，墙壁前方多出了第二个人，紫衣的祭祀。 「要开了？王看起来很寂寞，一直唱独角戏。」见状，邱枫只好出声将两个陷入低潮的人唤回来。 归队之后，报丧者随即使用了剑客本身的短暂增益技能，而邱枫也随之跟进。准备好后，他领头上前开怪，目标锁定，邱枫立刻确认了下魔化洛遥的血量──果然少到不能再少，简直要让人怀疑他不是boss本尊了。 首波攻击后，报丧者的动作也有片刻凝顿，像碰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形般，让他迟了会才将节奏重新接上。 除了血量少外，这boss更是没什么花招可言，韶光解状态跟吃饭一样轻松，也不用补什么血……最后索性测试起新法杖威力来了。魔化洛遥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光会吼而已，血量却被压着打到急降。 「注意了。」当洛遥血量降到三分之一左右时，报丧者提醒了句，邱枫才猛然想起──对了，在boss血条掉了三分之二左右时，据说就会出现队友分身并被控制的情形。 现在只能希望被控制的不是报丧者或悠然了，否则副本打不打得过很难说。 说时迟、那时快，邱枫的视线范围内忽然闪出另一个紫色的影子，而后几道范围技闪电轰然而下，顿时将法防较低的剑客打掉一小格血。心里一惊，邱枫马上连击键盘微调视角，让范围加广。 ……天啦，她看到了两名紫衣祭祀，一模一样的韶光易逝！ 「韶光分身被控制了！」玄铃迅速在队频提醒，而原本在紫衣祭祀身边的虔水连忙急退；幸好她身为法师，对法术有较高的抗性，又有防护罩保护自己，虽然装备没有悠然好，受到的伤害却不比悠然严重。 这下真的被放生了！我方祭祀直接变敌军，还有比这更令人啼笑皆非的吗？ 而韶光大概不只攻击被掌控，连频道都被锁了，从刚刚到现在没出半点声音，只是紫衣祭祀人物跟宠物仍不断朝队友发动攻击。 「喝药撑着，应该把洛遥杀了就会回復原状。」报丧者抽空打了两句话，同时叫回往韶光衝去的宠物赤角龙，指挥牠归返打王；于是很快，又是一连串攻击全砸到boss身上，招招连贯，时间点算得极准。 「所以队友不能打？」又被韶光砸了个「遮天蔽日」黑屏了，难以锁定boss，邱枫便先让悠然灌下一瓶大红，然后在队频问道。方才报丧者不让宠去咬韶光，邱枫脑中自然而然冒出这想法。 虽然当下情况不能怪顾思函，但帐依然可以算到他身上的，对吧？悠然没在游戏里打过韶光，但韶光可打过悠然不只一次啊！ 短时间的黑屏过去后，邱枫重新对洛遥boss发动攻击，将按键敲得脆响。 「……笑，你脑袋进水了吗？」玄铃毫不拐弯抹角地说。「打死韶光，没其他祭祀復活她，她就领不到经验，就算有神符救也会降级。」 正常来想是这样没错。邱枫也不晓得自己怎会冒出该打韶光的想法，可能是感觉被打了，无法反击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吧。 暂且将疑问放下，几个人边喝水边尽全力攻击洛遥，由于是数值差的王，不到几分鐘就在围剿中趴下了，散出一地宝物，而韶光的分身也随后消失，让顾思函恢復了人物操控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系统不让我动，宠不能收，也没法发言。」锁屏解除后，韶光马上在队频道歉。即使是不可抗力，但毕竟打了队友，心里总会怪怪的。 「没关係，君子报仇三年不晚。」面对韶光一向快言快语的邱枫迅速回应。 接着，被摧残到功力突飞猛进的韶光又神来一句：「咳，偽君子也算君子的一类吗？」 偽君子也算君子的……等等，他这是隐晦骂悠然偽君子？领会意涵的邱枫一冏，呆了半晌，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总不能说她其实是女子，连偽君子都算不上吧？盯着电脑萤幕，邱枫闷了。 「哈哈哈哈哈，我难得看到笑吃鱉啊！韶光再接再厉，恣意行以你为荣！」对比下，玄铃整个人high到不行。 「啪啪啪。」虔水还乾脆打出状声词还标註鼓掌。 ……好吧算了，今天是好日子，不跟人计较。在电脑前轻哼了声，邱枫让白衣剑客逕自走到正在检视宝物的报丧者身旁，开始归纳各种宝物的性质及数量，打算按照每个人的需求进行分配。 四十 「还打吗？」可能是察觉悠然靠近，又或者对已经看惯的宝物没什么兴致，报丧者只是晃了圈就走到玄铃身边坐下回血了。 「我ok，看其他人。」打完字，思索了会，邱枫便开始动手将宝物配到每个人包里。 「感觉好像没得到什么线索。」玄铃的语气隐含苦恼。邱枫视线往旁边扫了眼，然后诧异地看见──玄铃的人物就地坐下了！刚好跟黑衣的剑客靠在一块……不，因为女生人物的坐姿是半侧身的，所以根本像小鸟依人的姿势。 报丧者绝对也被吓了一跳，人物马上站起来，几秒后才重新坐下；大概本以为玄铃会送他个「滚」字，或远远绕开到其他地方去坐吧。 照理说，就算她一开始愿意坐在报丧者旁边，在他诧异到起身时，就应该会恼羞成怒才对。在邱枫的认知里，玄铃就是个傲娇啊。那这怎么回事？ 该不会…… 「玄铃，你把其他人屏掉了？」邱枫扔了句密语过去。 「哦，是啊，刚打王的时候屏的，才不会被干扰。」玄铃貌似不觉有异，口吻如常地回应；然而，过约三秒，女武士人物便弹了起来，飞快跑开。 「我屏蔽人物！」她激动地在队频上说，跑远了还莫名其妙补两字：「走开！」 报丧者没说话，而是按出瀑布泪的毛球表符。邱枫再次认真觉得该把图截上论坛，让眾玩家瞻仰一下天下服的实力榜第一在私底下是什么模样。 接着，悠然就收到了玄铃将气质拋到九霄云外的咆哮：「你明白点告诉我会掉级啊？浑蛋！」 错了错了，唯恐天下不乱如她，可没打算提醒哦！只是想确认猜测而已。邱枫边分宝边笑，结果一不小心手滑，把第二颗要分给自己的剑客宝石，误丢到韶光那边去了。由于队长分宝时，谁得到什么会显示在频道上，导致所有人都看见了这违和的配置。 「嗯？」不解悠然举动的韶光直接发出疑问单词。 没意愿承认失误，邱枫索性道：「我的就是你的，让你保管。」 似懂非懂地应了声后，他又说：「但放在我这边，其实也没什么作用啊。」 「呵，可以拿去卖掉。」虔水不知是何居心地建议。 腹诽了虔水n次，脑子动很快的邱枫顺势道：「好吧，那等等交易回来。」 这时，邱枫察觉有片紫色衣角进入了视窗范围，将视角拉广后，才发觉原来韶光已经走到她附近，约莫是方才那句话中的「等等」让人物止住了脚步。 「悠然，你该不会丢错了？」忽然间，他狐疑地询问，不是用密频，竟然用队频。 右手一紧，邱枫点住最后要分给韶光的精神加成图腾，迟迟没有送出去。 这下，比起被揭穿，不如大方承认了。不过，顾思函，你这么不按牌理出牌，是不是该受点惩罚？内心想着，邱枫挑起眉。 之后，她很乾脆地用行动报復，把祭祀吃了可获得两小时属性提升的精神图腾扔给悠然，还理所当然说道：「唉，又丢错了，我不是有心的。」 是故意的。 等地上宝物清洁溜溜了，邱枫让悠然随意席地而坐，任凭韶光不断用密频扔删节号给她，也置之不理。 「现在来整理一下吧。」半分鐘后，邱枫出声将眾人的注意力拉回，并询问：「关于刚才那一趟，有任何想法都提出来，脑力激盪一下。」 虽说才跑第一次，但每个人会注意到的副本细节不同，邱枫跑新副本担任队长时，很喜欢在最后来个意见交流，有助于增进副本通过的速度和流畅度。 「嗯……除了连动怪的侦测范围扩大了很讨厌之外，其他我没留意到什么特别的。」玄铃身为武士，和弓手同样是缺少范围技的职业，对一整群扑来的连动怪总是相当排斥。 「路很难走。」虔水的想法简单扼要，但这并不是天山本增加的新元素。 韶光还在纠结他的祭祀图腾，且看来亦无特殊发现，便没有开口。不过同时，邱枫又想起韶光被控制而攻击队友的情况，她不禁又开始思考让队友可脱离控制的假设。 随后，报丧者表示：「打被控制的队友，之前我试过。」 闻言，邱枫连忙追问：「结果如何？」 「可以打，而且会损血，怕掉级没打到最后……一样是队里的女祭祀，不能乱来。」报丧者简洁叙述。 的确不能乱来，这点邱枫同意。一百五十等祭祀并不多，若报丧者当时坚持打到最后，没任何收穫还害对方掉级了，可没法保证能快速找到替补，那等于找他组队的那群人，天山本也无法继续打了。 蹙眉支着颊，邱枫垂下眼帘思索了会，再抬眸时，察觉韶光依然站在离悠然不远的地方没动，便主动起身走了过去，在紫衣祭祀人物身侧坐下，跟稍早报丧者的举动如出一辙。 接下来，韶光也偎着悠然而坐，且邱枫确定，韶光肯定没有屏蔽人物，所以也不用担心他歇斯底里逃跑。笑了笑，她将十指按上键盘。 「问一下，韶光除了被控制、被锁频之外，系统有另外给你提示吗？」为防万一，她仍啟口确认。 「……完全没有。但现在想想，有件满奇怪的事情，我不确定是不是bug。」经提醒才回想起副本疑点的韶光，语气略显迟疑。 「没关係，说说看。」有数年网游经验的人都晓得，被以为是游戏bug的地方，经常都是打开某些「锁」的「钥匙」。 「嗯，记得我被控制的时候玄铃说过，我分身了对吧？」韶光拋出问题，而玄铃也立刻给予肯定回覆；停顿了下，他又接续道：「人物操控权被夺走那瞬间，我的视窗短暂黑屏，恢復正常后，视窗范围内还是只看到一个自己耶。」 欸？邱枫愣了愣。这意思是，从韶光的角度看，他的祭祀人物并没有分身吗？ 「说不定分身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玄铃提出个推测。 「也有可能，因为我无法调视角。不过，还有另个地方不太对劲。」韶光没有否定玄铃的臆测，只是又提出另一疑点。 「不对劲？」报丧者貌似也来了兴致，主动啟口。 「嗯，黑屏前跟黑屏后，我看到的景象变了。」韶光使用的文句并无迟疑感，透露出他的印象很深刻。 但，天山本冰宫的内部设计，其实装饰跟色调都非常一致，邱枫不太明白韶光为何对景色的变换如此敏感，没有被混淆。 「会不会是错觉啊？」玄铃也再度提出假设。 「不会，黑屏前悠然站在我的视窗正上方，黑屏后却变成左上方；而且我的人物应该在中间才对，却一起偏到左边。我以为是bug，就没说出来。」韶光的回答相当快速，但答案内容却让邱枫讶异了片刻──她没想到韶光是以他自己跟悠然站的点为基准来判断的。 于是，在有人发言猜测两人是否因打王移动了之前，邱枫先行解释：「我没动哦。从开始打王后，就一直站在同个定点。」 由于剑客攻击距离稍比武士长，算是中短程，再加上前面有玄铃这血牛武士跟报丧者顶着，所以基本上，她都让悠然持续进行无脑的站桩打怪，连韶光分身后也没什么移动，因为就她判断，花时间躲韶光攻击还不如快集火打死boss有效率。 「哦──原来是记你跟笑站的位置啊。」没问题可问了，玄铃不忘调侃。 「呃，哈哈。」不知怎么澄清的韶光笑得很乾。 随后，或许韶光的话让报丧者联想到什么吧，他提问道：「谁还记得那时韶光的本尊跟分身位置？」 「……应该两个都在我左后方，可是具体很难描述。」上句送出后，玄铃又迅速补充：「虔水姊距离最近，说不定比较清楚？」 「老大后面跟右后，好像吧。」然而，虔水的记忆好像不太清晰。 有些事，毕竟要被提出后才会受到关注吧！邱枫一面想着，一面提议：「不如，就再跑一次？」 闻言，眾人皆没有异议。于是出了副本休息几分鐘后，一行人又再度进入了冰宫之内。 四一 第二趟相较于第一趟，眾人已经算跑得相当流畅，毕竟队里成员的资质都是普通人以上，一回生，二回熟，在冰宫里也没什么耽误。等到打boss时，洛遥的属性又再度出了超低数值，甚至比前一次还要低，让报丧者不禁打出「神奇」二字，还保持普攻打得很慢……或许是想看看会不会出隐藏剧情吧。 结果没有。当洛遥boss的血降到三分之一时，异变随即出现。这一次，被掠夺了人物掌控权的是虔水，情况跟上次一比明显相当乐观，因为背后有韶光这名祭祀能补血，眾人也就无后顾之忧地专心打王。 紫衣祭祀站在离白衣剑客不远的地方吟诵咒语，伴随法阵形成，治疗的七彩萤光散了出去，一点一点与宫殿本身的冰蓝白光交相辉映，完全就是美景。目不转睛盯着，下一秒，邱枫的馀光突然扫到个违和之处，内心一动，她登时转移视线正眼确认。 ──没有影子！虔水的人物分身脚下，没有影子。 稍早讨论时，报丧者提到了本尊与分身的站位，所以这回邱枫特意将视窗容纳范围拉到最广，关注每名队友所处的点，并在虔水分身的第一时间，将本尊与分身的位置记在脑海之中。 也因此她很确定，脚下有影子的是虔水的本尊，没有影子的是分身。 动漫之中好像也常有类似的设定，以小小的差异让人辨别出两者间的不同：有无影子，会不会眨眼，身体是否因呼吸而起伏，头发和衣裳有没有被风拂动等等。 而这类小差别套在天山副本里，究竟只是个游戏开发组细心的设计，又或者暗藏了玄机？ 当邱枫正想进一步思考时，便听见耳机里传来洛遥boss的沉吼，眼神一聚焦，游戏视窗里的王已轰然倒下，当前频道上，还留有最新浮现的，洛遥死亡前呼唤着的「莫嫣」二字。 不知怎么地，邱枫胸口掠过一丝难受，彷若跟洛遥的情感有了共鸣。跑副本第一趟时，那种感觉仅是隐隐约约，短时间就过去了，但现在，望着那个迟迟未被洗掉的名字，难受感却像叠加了般，更深刻了。 洛遥始终没有忘记莫嫣，然而，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守护不了挚爱的事实，化为心魔，即使在他堕落后，仍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至于莫嫣…… 莫嫣真的就那样消逝了吗？从破冤孽谷地的经验来看，晶媚和她的军队即使被杀害，独琅所带领的仙界军都没能将他们的魂魄剷除得一乾二净，最终还得委託来自人界的玩家前往消灭。 倘若以此类推，身为顽强种族：魔族的莫嫣，存在有那么容易被抹杀吗？邱枫不免怀疑。 等她从沉思中抽神，就发现其他人早已在队频上开始对话了。 「我也只看到一个自己哦。」往频道下方看，虔水的最新发言映入眼帘，「而且，跟韶光说的一样，视角偏掉了。不过后来有恢復。」 「有恢復？」报丧者追问：「韶光刚才没？」 「有啊……欸，我漏掉这段了吗？控制权回我手上时，又黑屏一次，之后视角就正常了。」韶光略带歉意地道：「可能一边在思考的关係，我以为自己说过了，抱歉。」 安静片刻，报丧者才接话道：「嗯。没差，跑第二次是必然的。」 见此，邱枫微微讶异了下，之后又感觉庆幸。看来，报丧者的确没有传闻中的反覆无常跟难相处，也许性格急了些没错，可至少有人劝他的话，他是愿意去听、去改进的。 应该大多数和他组队的人都认为，报丧者是位独行玩家，实力又强大如斯，不去冒犯他，顺从他会比较好吧！于是，自顾自对他置入先入为主的成见，强行替对方塑造了个并不真实的形象。 强者寂寞，总被误解，问题其实并非全出在他们身上啊。 这当下，邱枫对于报丧者会对玄铃感兴趣的原因，顿时有些明白了。玄铃身上有种天生的傲气，这不是负面的形容，而是指她能散发一种自信独特的气质，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不会减损她这份气势。 所以，当初邱枫才与她成了游戏里的至交；所以，她才会得到报丧者的青睞。 正想到这，邱枫就见玄铃在队频天外飞来一笔地道：「话说，我刚才不经意瞄到，虔水姊的分身并不是消失了。」 「不然呢？」察觉自己沉默了太久，邱枫趁此出声发问。 「分身最后又变淡，移回本尊身上了。」停了下，她又更正：「不对，是先有白色的雾从本尊身上散开，分身才移回来的。」 「白色的雾吗？」对首次被提出来的事情，韶光似乎颇有兴趣。「听起来就像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跑掉一样。」 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跑掉？邱枫一怔，脑海在剎那间闪现一些联想，却因太突然而来不及捕捉，最终留下的仍是茫然。 后来，所有人一致通过，既然目前间着也是间着，就多闯几次观察吧！当赚经验赚宝物也好。而且一旦破解了等级提升的关卡，累积的经验多寡便关係到能在第一时间再升多少等，升得多本身就是优势。 结果第三趟的时候，分身的又是虔水，再来第四趟是玄铃，第五趟回到韶光。到第六趟打boss前，玄铃还故作幽默道：「这回该不会又轮到我了吧？」 没想到，第六趟分身的恰巧就是她。等洛遥阵亡之后，玄铃便在队频上打出无言的六个点，代表她啼笑皆非的心声。 「老婆别难过！」报丧者立马飞奔过去，还莫名其妙宣言：「玄铃，让我当你的李世民！」 ……玄铃跟李世民有什么……想了一会，邱枫就懂了，瞬间无法遏止地笑出声来，差点整个人趴到键盘上。 房玄龄，唐太宗时期的名相。这同音求爱也太高级。 印象中，房玄龄跟李世民之间引人遐想的曖昧故事较少，邱枫曾经看过李世民跟魏徵的bl短篇，却没看过跟房玄龄的。不过，让报丧者去当皇帝的话，他约莫会是那种将奏摺往案上一扔，冷冷对臣子说：「朕看不完，你们看」然后就跑去练武的人吧？ 呃，她是不是偏离重点了？好不容易止住笑，清清喉咙，邱枫就见玄铃嗔怒地丢出一句：「你滚！哪里凉快哪里去！」 报丧者只好去贴冰宫的墙壁了，超凉的。 于是，邱枫望着自动自发走到悠然身侧坐下回蓝的韶光，感叹地说：「我们家韶光真是温柔的好女人。」 这同时是炫耀无误。 受过多次辩驳无效教训的韶光，不再强调自己是男的了，他转而道：「下次我又分身的话，悠然，请站近一点。」句末还加个笑脸。 才可以让你劈个过癮是吧？邱枫挑了挑眉，又使出最擅长的歪话本领，「别担心，我当然不会弃你而去。」 于是，韶光再添一败绩，鸵鸟了。 「……冰宫反射已经太强，闪光禁止。」坐在不远处的虔水无奈道。 几秒后，紫衣祭祀又默默去站黑衣剑客旁边了，说不定之后可以帮他们建个小组，名字就叫「恣意行被将军双人组」。 分完宝，眾人又习惯性开始讨论副本细节。大致上，是将所有疑点通通确认，以及提出新的线索。 「我找到一个共通点。」邱枫率先发话。 「大概有猜到。」报丧者言。 「什么共通点，视角会偏？」玄铃不解：「这不是说过了？」 「不，分身的都是女角，我跟报丧者却没事，我指的是这件。」回答后，邱枫又追问报丧者：「你跟别队组时，有男角分身过？」 「没有，都是女角。但我跟野队跑本一般不会进行太多次，才没注意到。」略停了停，他又道：「有次队里只有个女法师，分身都她中，其他人笑她运气烂，我被影响就没多想。」 而这回，他们一共跑了天山本六趟，都是原班人马，分身者的重复性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接下来，戴着耳机的邱枫隐约听见房间外传来电铃声，拔下耳机后，「叮咚」的声响又再次传来。 晚上十点多了，还有谁会来访？ 「急事，我暂离一下。」飞快在队频敲字送出，邱枫便起身跑出房间。 四二 因为跟客户吃饭应酬的关係，爸妈都还没回家。她很快接了对讲机，透过监视影像，看见在门外的居然是考试结束后跟一块去逛街放松的邱慕跟汪思弦。 立刻按开外头铁门，接着开啟大门的邱枫一见两人关好铁门走进来，便困惑询问：「没带钥匙吗？」 邱慕一脸困窘，忸忸怩怩的，最后还是汪思弦憋着笑回道：「逛街的时候太兴奋，把钥匙跟钱包一起甩出去，掉进水沟里了……幸好钱包太大卡在盖子上。」 「呜，你干么讲啦！」邱慕两手遮住脸，一副想挖个地洞鑽进去的模样。「还好社团教室的钥匙我另外放，不然就糗大了。」 闻此，邱枫实在不晓得该不该取笑，只好尽力维持原本的表情。虽说邱慕平时呆呆傻傻的颇不拘小节，但毕竟还是个小女生，心思在特定方面相当敏感，尤其是犯了连自己都觉得蠢的错误时。 「有什么关係，邱枫姊又没有笑你。」推了邱慕一把，汪思弦抬头对邱枫眨了眨眼，「你刚不是很兴奋说已经暑假了，要一起来玩游戏吗？」 也要玩游戏？邱慕吗？明显一愣，拉回思绪后的邱枫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不能说反对，但也绝对没有欣然同意的意味，这反应自然也被汪思弦察觉了。 等邱慕将钥匙掉进水沟的搞笑事拋到九霄云外，衝进屋里开电脑时，汪思弦才悄悄询问：「邱枫姊，是不是我拐小慕来玩云游不太好？那个，我有告诉她，不能透漏你的名字跟性别──」 「不，不是，你误会了。」邱枫打断她，哭笑不得地微蹙着眉，连带轻扯唇角，「你知道小慕是连玩『小朋友下楼梯』，都会在十秒之内阵亡的人吗？」 「真的假的？」汪思弦面上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那是很基础的小游戏耶。」 「千真万确。」邱枫双手一摊，然后一齐拍到汪思弦肩上，「加油，我把培养她的重责大任交给你了。」 虽然听说无风无晴的操作也差不多菜就是了，正好，物以类聚，还可以作个伴。边想着，邱枫的目光边自汪思弦尷尬的神情上往下移，定在她提了个小旅行袋的左手上。 「你今天要住这里？」邱枫很快猜到了。 「啊，对……正确来说是住三天，因为爸爸要出差，小慕就拉我来了，来这里的路上顺便绕去拿了换洗衣物。」汪思弦说话的音量愈降愈小，貌似有些难为情，「会不会造成邱枫姊的困扰啊？」 「完全不会，你多虑了。」邱枫摇头，实话实说。在宿舍时，偶尔三名室友也会违规偷带友人回来住，她都适应得很好，多一、两名同性的话，对她而言没什么大碍。 不过带异性，或者带一个军队那般数量的人回来开派对，就绝对有问题了。 听言，汪思弦似乎松了口气，而后浅浅地笑开。 邱枫不自觉偏头，脱口而出：「说真的，你跟我当初知道『无风无晴』这号人物时，不太一样了。起初觉得你对外人敌意很深，给我一种好像外人都会迫害你的印象。」 汪思弦一愣，整个人噤了声，像被钉在原地，睁圆双眼说不出话来。 久之，邱枫感到些许过意不去，便佯装不在意地说道：「没关係，你当我自言自语吧。」 语落，她就打算回房去，几分鐘前还在跟人打副本，这件事她可没忘。 在邱枫意料之外的是，下一秒，汪思弦竟主动开口解释了。 「……我想，可能是爸妈离婚的关係吧……其实，是妈妈先喜欢上别人的。」她幽幽地说，语调比平时缓慢，还透着淡淡的忧鬱。「我到现在还是认为，那个陌生人把妈跟哥都抢走了；爸把房子给了妈，搬家的时候，不让我带走家里的任何东西。可是后来他们也搬走了，哥好像有帮我把重要物品整理好带走吧！他怕我难过，只是有次偶然提到而已。」 没想到汪思弦会自个儿提及这些，还坦承地彷彿与她毫无隔阂，邱枫内心颇为诧异，接着任由整个空间静默下来，却一时想不出该作何回应。 说实话，她虽然能理解汪思弦的想法，却很难跟对方的情感產生共鸣，因此也只能安静聆听。毕竟她家爸妈一直都处在像热恋未退烧的状态，偶尔连邱枫都不太受得了……嗯？等等，难道说，这就是汪思弦特别喜欢来拜访的理由吗？ 抬眸，汪思弦略显彆扭的神色就映入邱枫眼帘。或许是她迟迟未出声的缘故，汪思弦还仓皇地问：「邱枫姊，怎么不讲话了？」 该怎么说呢？摸清汪思弦的思路后，自己以后恐怕不忍心欺负她了。邱枫轻叹出一口不被察觉的气息，耸了耸肩。 「那你这次就不怕，我会把你哥抢走呀？」好像还意外地很支持？邱枫对此稍感困惑。 随即，汪思弦陷入了相当认真的沉思，还抬头看着天花板。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想通什么似地笑道：「状况不一样嘛。」 「是吗？」邱枫唇边也跟着划开一抹笑。汪思弦的情绪已然復原，那就好了。 「是啦……」汪思弦頷首，话来不及全部说完，就被邱慕远远喊的一句「思弦你还不来帮我」盖过。她赶紧转头往房间的方向跑去，邱枫也尾随在之后回到房里。 为了开分身方便的缘故，邱枫一回家，就把邱慕电脑里灌的云游也一併更新到最新版本，所以邱慕不须任何事前工作，就能够直接开视窗创角了。 「为什么一直说我名字重复？想叫小慕不可以吗？」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邱慕气鼓鼓地控诉。 「不能撞id嘛，你改一下啊！不然我帮你改。」汪思弦直接抢过键盘，开始答答答敲字。 紧接着，邱慕就拔高音调抗议：「我才不要叫这个名字！你太坏了！」 满腹好奇，邱枫不禁靠近瞄了一眼，这一看，连她都「噗」地笑出声来。 ──id栏上打了「小慕阿呆」四个字，而且还验证通过了。 让旁边正high的两人自行去摆弄角色，邱枫一回到电脑前，就见队频上冒出玄铃的一句：「不行，这样笑绝对会整死我们。」 她怎么了？邱枫狐疑地翻前面对话，才晓得韶光为了找出等级提升的关键，自愿当白老鼠，在下次分身时被打，即使掉等级也无所谓。报丧者考虑到恣意行里没有能替补的祭祀，并没有立即同意，玄铃和虔水则想等我笑悠然回来后再说，否则擅自决定了，把帮主夫人推入火坑，恐怕会遭到无良帮主的报復。 怪了，她哪时营造了这种腹黑形象？冏了半晌，邱枫才挪动十指键入文字。 「回来了。」报告完，她又补充：「不用多说明什么，对话我翻完了。」 「你的意思？」报丧者扼要地问。 现下，身为队长，她要为整队人的利益考量……不过，假如因而必须让其中一人作牺牲，这肯定不是她乐见的。若在平常，邱枫第一时间就会把这提案否决掉了，之所以还思考，不为别的，正因为提议的人是韶光。 顾思函不是个轻率的人，即使玩游戏，也不会随便拿自己等级来赌。 说不定，他脑海中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只是缺乏验证。 「嗯，听韶光的。」一阵子后，邱枫也简洁地说道。 「不会吧！」玄铃的口吻满是不可思议，大概认定悠然会把这种「玩命的」主意驳回吧，不料邱枫却没反对。 韶光随即发了个笑脸。邱枫看了，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实在不敢确定她的判断是对或者错。 「如果经验值累积不够真掉等的话，我们就准备陪他刷怪刷副本吧。」她说，之后打开置物空间检查了下，又道：「包满了，我回城清一下。」 语毕，她便点击离开副本，让队伍传送出冰宫之外。 骑着妖狐跑回安平城仓库前，邱枫将悠然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塞进了仓库，把空位清出来，又补了点药品。正想关掉仓库介面，馀光却扫到被她放在里头的一样装备。 ──「真实之眼」。可以侦查潜伏怪、隐身怪、附身怪的真实之眼。 因为悠然一直都戴着加防护的面部装备，邱枫便没打算换上真实之眼这功能算是可有可无的面具，不过这当下，她心里却微微一动，动手将真实之眼取出，放进了包里。 然后，白衣剑客再度转身往传送点跑去。 四三 等眾人又再一次在天山本门口集合，进入副本之前，报丧者终于啟口说了句打从认识以来，邱枫最为赞同的话：「boss血快到三分之一时，女生都把武器卸掉，宠收掉，之后没分身的再还原。」 一名角色攻击的力度取决于武器，当然，角色本身属性质与宠物资质也有影响，倘若质好宠好武器好，攻击力便会不容小覷。而报丧者要女角在可能分身前脱掉武器并收宠的原因，就是想削减分身的伤害输出，也可减轻其他队友的压力。 大概怕会有人忘了，他停顿了下，又说：「我会提醒。」 等了一会，确认眾人都瞭解了，韶光也将增益全数上好，邱枫便再次点击进入副本，一行人第七度从冰宫外围往内层推进。 一开始，邱枫就脱了原本的面具，换上真实之眼，好让自己适应防御下降后的情况。但打了一阵子后，就发现她根本不须担心这方面的问题……队伍的后盾可是韶光啊！悠然的血再怎么降，他都能及时拉回来，而且其实，换一副面具的影响并没有太过明显。 不过，防御下降造成伤害、损血加重的情形，果然瞒不住细心的补师。开打没多久，韶光便疑惑询问：「悠然，你有脱装吗？」 「我换了这个。」邱枫取下面具，复製了真实之眼的资料贴到队频上，才又将之戴上。 「这是冤孽出的？」报丧者随即问。对于目前每个伺服器只有一副的稀有面具，他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 「嗯，破它后续的战场任务拿到的，但其实很鸡肋。」邱枫轻描淡写地道，没坦白她之前都把这副面具丢在仓库里积灰尘。 「原来如此，难怪比较容易损血。」韶光恍然，而后又像察觉到什么般问：「你是为了打boss才换的？要利用特殊功能？」 还真是跟她有默契啊。邱枫笑了笑，拐弯抹角地回应：「总不能让你白白被打，是吧？」 「……呃，哈。」不知如何回应的韶光，乾脆傻笑带过，让邱枫一阵无奈。 虽然还不确定，等会分身的会不会是韶光。不管如何，她这次都要看看分身那里是在玩什么把戏，若她以过冤孽谷地的经验来推定的猜测无误，透过真实之眼，绝对能在打洛遥时看到她想看的一切。 为了刚才那句话，悠然又被玄铃跟虔水轮流吐槽放闪，全队才继续前进。 「寰宇的战场任务是神临破的，真实之眼他们应该也拿到了。」报丧者说道，语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走吧！」 这回，邱枫没有再阻止他要求速度，毕竟都打第七次了，理当不会再因生涩感拖延，而且，她自己也相当期待能破解等级提升的关卡。 一路上，因为有悠然提醒哪里有潜伏怪，副本推进的动作又更快了一些，三两下就来到大boss的面前。出人意料的是，boss竟没再是低数值，而是非常两极化地出了个超变态洛遥，血量几乎翻倍，打人也痛得要命。 「总算正常了。」结果，报丧者居然如是说。 看来，顾思函强运的作用还是有一定限度啊！遇到这数值的boss，等等分身的可千万不要是他，否则没补师很困扰。邱枫腾手揉了揉额角，搁在键盘上的左手五指则飞快按着快捷键。 「啊，这是哪个副本？我还没看过耶！感觉好冷，都是冰。」下一秒，汪思弦的嗓音突然在邱枫耳畔响起，带着些许惊艳。 「天山之巔，你要看到还很早。」邱枫微偏头望了她一眼，嗓音里透着笑意。「小慕创好角了？」 「好啦，她正在跑新手任──」话还没说完，汪思弦就像发现新大陆般叫道：「报丧者！是报丧者耶！他跟你们一起打副本吗？」 还以为汪思弦比起同龄人略少了点少女情怀，没想到她仍是有偶像情节的吗？邱枫查看了下洛遥的剩馀血量，确定和三分之一还有段距离，她便将视角拉近，转到能看见报丧者正面的角度，满足一下汪思弦的少女心。 「他现在是恣意行的成员，很喜欢玄铃，为了她进帮的。」一面说，邱枫一面在心里斟酌该爆料多少。 「副帮主玄铃吗？」汪思弦指了指萤幕上的红衣女武士。 「是啊，不过一直被嫌弃，他还有得努力。」邱枫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还满积极就是了，但偏偏选的是高难度目标，不会太容易得手。」 谁教玄铃是个傲娇型的女王呢？即便喜欢或心动了也不会轻易承认吧。 「好浪漫，超浪漫的！」汪思弦的口吻饱含欣羡，而后又陡然一变，批评道：「哪像我哥，就是个呆蠢！完全没有效率，慢吞吞的，都没想过邱枫姊可能会被别人追走。」 邱枫轻笑了声，没有多表示什么。假如哪天顾思函忽然开窍，她恐怕还会觉得适应不良……迟钝也是种萌点吧？邱枫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什么什么，什么被追走？」接着，听到关键字的邱慕直接忽视了游戏，转过头哀怨地问：「怎么你们讲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姊，你不可以偏心思弦啦！我跟你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耶。」 「让思弦说给你听，我授权，这样好吗？」还在打王的邱枫无法转移视线，却被邱慕的言论逗乐了；思索片刻，认为确实没有只让汪思弦知晓，却瞒着自家妹妹的必要，便答应了。 「在那之前，」汪思弦哈哈笑了两声，「小慕阿呆，你掛了。」 「啊！」邱慕立刻惊呼着回去救她的人物，汪思弦也走回去帮忙。 而邱枫则将方才调近的视角拉远，恰好，报丧者在同时扔出一句：「卸武器，收宠。」 队里三个女角迅速将宠物收掉，攻击也转为徒手。云游的设计很有趣，人物卸掉武器时，近距攻击会改成打拳的姿势，远距攻击则像在放气功波一样，相当逗趣。 不久后，洛遥的血条就降到了三分之一。 「等等如果是我分身，你们也不用顾虑，就打吧！」随后，玄铃忽然出声道。 这话浮现在队频的下一刻，她就乌鸦嘴地连续中奖了！形体一分为二，变成本尊与分两个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报丧者、韶光跟虔水三人都还是将攻击锁定在洛遥身上，没去打她，唯有悠然停下来了。 ──藉由真实之眼，让邱枫看见，与玄铃本尊重叠的另外一个影子！很明显是个女性身影，长长的黑发，一身白衣，而玄铃的人物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动，完全被她操纵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附身怪」，长见识了。 邱枫心中一喜，正想发言，就见报丧者彷彿豁出去般，不可思议地首先改变攻击目标，对玄铃的分身刺出一剑，她的血量也明显下降一格。 「老婆老婆，打是情骂是爱，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啊！」然后报丧者说，把邱枫雷得是里嫩外焦。 ……不用说，玄铃百分之百会火冒三丈。 「别打分身！」邱枫赶紧提醒：「打本尊！要打的是本尊。」 「本尊？」报丧者狐疑，攻击也紧急煞车。 「玄铃的本尊被附身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被没有完全消逝的莫嫣附身。」邱枫将打字速度发挥到极致，很快敲出一大串解释：「我们一直以为的分身也应该不是分身，是被莫嫣从本尊身体里挤出去的，玄铃本来的灵魂。」 也因此，分身才没有影子，人物掌控权被夺取的玩家所看到的视角也是分身，而非本尊的视角；而当洛遥被打败后，控制本尊的莫嫣变成白雾退去，分身会回归到本尊的身上，视角也转回原来角度。 接着，队频上一阵沉寂，一时之间无法取得共识，只剩韶光还尽力在为所有人刷血；于是，邱枫让悠然先出剑刺了玄铃本尊，确认本尊同样也会掉血，之后，其馀人逐渐才跟进，集起火来攻击被附身的本尊。 人物角色即使被附身，提升的血量依然完全不如洛遥大boss，三两下就被清个精光。在这关键之际，邱枫不自觉屏息，深怕自己下了错误的指令。 幸好，赌神不负期望！洛遥大boss停下了攻击，而白雾从玄铃本尊身上散了出去，重新在一旁凝结成一个少女的形体，至于玄铃的分身──正确来说是灵魂──也回归到原本的身体，取回了掌控权。 「我拿到道具！一对耳环，莫嫣的遗物！」一能开口说话，玄铃就激动地在队频宣告。「接下来该怎么做？」 「点击使用？」有破战场任务经验的韶光很快回应。 玄铃大约立刻照办了，游戏视窗中央过几秒便漾出一圈波光，而后再一圈、又一圈，像无止尽的涟漪不断扩散，直到将整个画面扰成模糊不清的水面。 四四 又是系统预设剧情吗？邱枫想起先前破解谷地之冤的经过，入神了，目光不自觉有些失焦。等拉回注意力后，便发觉视窗上逐渐有一点一点的水蓝色光粒子匯聚。 「对不起……」 波光粼粼中，三个行书体字缓缓浮现，紧接着，水波猛然散开，呈现出一片冰天雪地之景。而后，一抹红「啪」地染上了雪色的画面，彷彿无止尽般流淌出去，蛛网似地将游戏视窗割裂成数个大小不一的区块。 血色之中，身着白色长衫的少年拥住已无气息的魔界少女，痛哭失声。鲜红在他的衣裳上盛放出朵朵刺目的艳丽之花，慢慢取代了原本纤尘不染的洁净，将少年扯入不復光明的堕落深渊。 他修长的手指延伸出利爪，背脊展开残破的肉翼，额上长出扭曲丑陋的长角；他的皮肤转为青蓝交横的可怖色泽，眸中善良温和的光芒不再，完完全全被憎恨所蒙蔽，成为心魔的俘虏。 「莫嫣──！」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他保不了、忘不掉的名字。 当画面恢復成原本副本冰宫的场景时，邱枫似乎还陷在剧情深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洛遥boss名称的顏色已变成无法攻击的黄色，至于白雾所凝成的少女身影，头上则显现出莫嫣两个字，并显示了可对话的符号。 「该死的洛遥，该死的莫嫣，浪费我的面纸。」玄铃女王居然贡献了眼泪。 「老婆快到我怀里来哭！」报丧者立马奔了过去，没想到玄铃随即将自己卡进一个冰宫的装饰缝隙里。 以为这样报丧者就没辙了吗？错！脸皮大概连鑽石刀都划不穿的报丧者，马上把人物也塞入了同一个缝隙内。 结果玄铃自个儿出不来，只能吼着叫报丧者滚出去。 邱枫无奈扶额，注意到紫衣祭祀正站在距离缝隙不远的地方，便出声道：「韶光来，那里很危险，别被污染。」 「嗯？」貌似一头雾水地哼了声，韶光仍顺从地走到悠然身边站好。 不理会一旁玄铃的诅咒跟虔水的口水表情，邱枫主动走上前与莫嫣对话。 「……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们伤害他……」莫嫣的话语透着歉意和愁绪，幽幽说道：「虽然他堕落了，但仍是我深爱的人。」 跟闯谷地时一样，当邱枫将对话翻到下页，当前频道就主动浮现了系统设定的发言，由于进行对话的是悠然，发言前方就掛着悠然的id。「既然你一直在他身边，为何不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邱枫也觉得怪。既然莫嫣一直都在冰宫里，洛遥也始终记得她，为何却没发现莫嫣并未完全消逝，灵魂其实还在？ 「洛遥的心早已被復仇蒙蔽，将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视为恶敌，听不见我呼唤他的声音。」语落，莫嫣的小人物鞠了个躬，「请将我给你们的信物交予洛遥，告诉他，别再违背自己的本心，伤害他人了。」 以上，便是最末页的对话。按下确定键后，少女的身影再度化为白色烟雾，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连装备了真实之眼的悠然都再看不见了。而可对话的人物则变成了洛遥。 「信物是指玄铃拿到的耳环吗？」约莫明白对话结束了，韶光便在队频上询问。 「应该是。」邱枫瞄了眼自作孽，好不容易让红衣武士从缝隙鑽出来的玄铃，「玄铃，之后应该要你来对话。」 「我知道……」应付报丧者太费神，玄铃貌似回话回得有气无力，而后直接走去对话了。 邱枫呼出一口气息，整个人放松下来。甫抬眸，就见韶光拋来一句密语，语气跟玄铃差不多无力，似乎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意味。 「悠然……求救……」但这内容也太简短兼没头没尾了吧？邱枫困惑。 「你也哭了想被安慰？真是多愁善感啊，肩膀借你靠，别客气。」一面留意玄铃跟洛遥对话的情形，她一面回应道。 而韶光乾脆将那句话詮释为「为什么求救」，自动自发开始说明：「报丧者密语给我，问你是怎么让我接受你的，或许也可以让他追到玄铃……咳，我该怎么回应？」 在问题映入眼帘的剎那，邱枫差点反射性大笑出声，碍于邱慕和汪思弦在隔壁桌，只得强忍下来。 奇了怪了，想打听这种事，问悠然不是比较直接吗，报丧者为何密语给韶光？该不会是男性尊严作祟？愈想，邱枫愈觉得忍笑忍得很痛苦。 「你就回答他，用美男计跟领袖魅力。」邱枫打心底认为这是个好答案。 「这句只能骗到傻子吧？」接着，她立刻被韶光的毒牙咬到。该庆幸她性别是女，至少一半的毒可以过滤掉。 是啊，对啊，她就专门骗傻子的，就骗个叫顾思函的傻子啊！邱枫的脑内小草人又开始扎针，假如真有痛感连结，顾思函这当下肯定像在针山上翻滚吧。 一会儿后，稍微将怨气发洩掉的邱枫才扔去几句：「或者你考虑实话实说，坦白性别？我不反对，只是会难过空虚觉得挫折，不小心把要给你妹的法杖丢到地上。」 她这绝对不是威胁哦！只是一点点小暗示而已。 而韶光大概啼笑皆非了，按了个头冒黑线的表符后才说：「别，我再想想该怎么说吧。」 邱枫勉强算是满意了。但对于韶光不同意美男计跟领袖魅力这点，她还是很介怀！前者也就算了，至少后者还是有的吧？可别说他忘了婚礼时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下一秒，整个游戏画面忽然大放光明，也将邱枫的思绪打断。 嗯？她记得方才是玄铃把耳环交给了洛遥，并传达莫嫣盼他回归善良本心的愿望，在洛遥动摇之际，系统又设定她说：「即使杀害再多人，都无法挽救莫嫣的生命，只会徒增你自身的罪孽。看到这样的你，难道不会让莫嫣自我责怪，认为她的死亡害了你吗？」 然后呢？然后她不知道了。才一时不留神，邱枫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正想回去翻当前对话，就见白光中隐约浮现出一抹庞大黑影──是魔化洛遥！然而，在白光笼罩下，他的形体竟在缓慢转变，回復成原本白衫少年的模样。 不久，另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现，魔族少女的灵魂翩然而落，轻轻拥住了死后依然惦念的对象，露出美丽的微笑。 「……谢谢你们。」她说。 白光更盛，最终又覆盖了依偎的少年与少女。而邱枫想，洛遥总算能够听见莫嫣最深的祈愿了吧。 「可恶的洛遥，可恶的莫嫣。」队频上再度蹦出玄铃的埋怨，看来，她铁定又浪费面纸了。 待光芒散去，副本冰宫的场景重现在诸队员眼前，系统便接连刷出两串公告。 系统：恭喜玩家「我笑悠然」带领的队伍触发任务「天山试炼」！ 系统：恭喜玩家「我笑悠然」、「报丧者」、「韶光易逝」、「玄铃」、「虔水」成功完成任务「天山试炼」，获得灵魂提升！ 见此，邱枫心里一阵欢呼，玄铃跟虔水也迅速按出开心的系统表符。由于等级限制解禁，视窗里的五个小人物身上顿时白光连闪，一百五十等后累积的经验让他们不断升级，报丧者直接衝上一百五十六等，打怪狂虔水则跳到一百五十五等，悠然、韶光和玄铃并列在一百五十四等，而悠然的经验条只差不到半格就能晋升下一等。 但一百五十四等的半格，可是非常惊人的数字啊。 世界频道跟恣意行的频道在短时间沸腾到顶点，不少人询问所谓「灵魂提升」是否就是提高了升等上限，悠然的密语频道也被几名熟悉朋友的道贺跟问话佔据。秉持着「既然不重要也不须马上处理那就先放着」的心态，邱枫暂时无视了那些粉色文字。 「邱枫姊！你们过了？现在等级上限两百？」透过邱慕的游戏画面收到即时消息，汪思弦第一时间就靠到邱枫书桌旁。 「是啊。」邱枫笑着頷首，并没有多作说明。毕竟等级提升离目前的无风无晴而言，还太早，她根本接触不到。 即便如此，汪思弦仍兴奋到与有荣焉般，又叫又跳的只差没直接把邱枫拉起来转圈了。 而队频上，报丧者似乎也感到不可思议般说道：「我没想过太快破解的，结果只花一天。」 「运气好。」邱枫简单回应。这不是四两拨千金，而是对整个团队的称讚。 实在是运气好，他们才能被凑在一块，成为一支对关键的蛛丝马跡极为敏感的高效率队伍吧！能破解天山本的祕密，不是单一人的功劳，几乎每名队员都各有贡献。 不过……寰宇那边，假如神临收到在他们破解改版天山本的隔天，天下伺服器便也有人跟着将之攻略的情报，不知道这回又要气成什么样子？ 罢了，与她无关。 随后，邱枫瞧见韶光在队频上发言，好似还处在不敢置信的状态中。「我现在有种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成可能的感觉。」 「那思考一下怎么让报丧者追到玄铃吧。」邱枫直接密语过去，一句话将他打回现实。 半晌后，就见他捎来哀怨的回覆：「悠然……我今天的血快吐完了……」 想到他的「吐血三升」，邱枫憋笑憋得颤抖。 瞄了眼小时鐘，她极其悠哉地说：「别担心，韶光，就快要隔天了。」 于是韶光缄默了。也许去把他今天的额度吐个精光了吧？邱枫欢快地点击滑鼠，将队伍传送出天山副本之外。 四五 等一行人回到帮会据点，就见在线成员几乎全聚集在那里，看到队伍回来了，就涌上将他们团团包围。邱枫猜，如果游戏里可以拋人，这群帮眾肯定会将他们五个全扛起来拋吧！ 「昨天才听说寰宇那边神临先破了耶，老大，你们拿到情报囉？」寧紫儿率先问，其他人也喋喋不休地插嘴。 「小紫，你太低估我们了。」邱枫故意卖关子，只说了这么句话，然后开始懒惰地对密频上的每个人丢「晚了，明天再说」──真不是她敷衍啊！十几则留言，又问东问西，一时半刻怎回覆得完？ 至于报丧者貌似没兴趣成为被观光客观赏的动物，当玄铃走到角落去打坐时，他便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玄铃约莫累了，又或者暂离电脑前，这次竟没有赶人，任由报丧者靠着她坐下，一黑一红的两人物倚在一块，其实画面挺唯美的。 「邱枫姊，小慕已经十等了，你要收她进帮或收徒吗？」这时，汪思弦突然在隔壁桌问道，邱枫侧过脸，就见邱慕眨巴着眼睛看她，一副「快收我快收我快收我，我很乖哦」的表情，她不禁失笑。 「好，等我踢个人，踢完就收。」邱枫接受了邱慕扔给她的加友邀请，接着雷厉风行开了师徒介面，把除织雪羽璐外的徒弟通通踢了，再收邱慕为徒。 当她收了个名不见经传，不过才十等的小武士进恣意行时，帮会一阵譁然，因为邱慕一进帮就很活泼地打了招呼，明显不是悠然的分身；而且，纵使恣意行对入帮条件没什么限制，可是能十等就进，一般人都会想到是靠关係的。 而邱慕也的的确确是靠关係，血缘关係。 「老大，这该不会是小三？」不知道内情，口无遮拦的苹果兔直接打趣。 「才不是小三！」下一秒，立即有人反驳。邱枫正觉得欣慰，就见同一人接着说：「起码小一百多了！外面不是都说恣意行是老大的后宫吗？这样帮主夫人好辛苦哦，要跟一堆人争风吃醋。」 咳，敢情这位不是后宫中的一员吗？邱枫万般无奈。 「好羡慕啊！左拥右抱的生活！」最爱落井下石的浪跡天涯积极丢大石，让邱枫很想将他推入井里。 「姊，他们在说什么啊？我看不懂耶。」邱慕在电脑前搔了搔脸，看了眼正捧腹大笑的汪思弦，最终转过头望着邱枫。 邱枫叹了口气，伸长手摸摸邱慕的头，「乖，我处理就好。」然后她将手搁回键盘上，火速发言：「肃静，否则我们米虫的位置还有，欢迎补缺。」 帮频果然很快安静了，只馀几句跟邱枫差不多时间送出的话语。 「小慕是我亲妹妹，同爹娘，没你们移花接木的那些关係。」三言两语讲个清楚明白，邱枫瞄了眼在旁边像没事人般的紫衣祭祀，决定拖人下水。「况且，就算恣意行是我后宫，」她还故意停顿了下，才说：「韶光也永远是正宫，是专宠，后宫归她管，这样大家明白？」 此话一出，面对群眾压力，韶光果然无法再看好戏，一串删节号后，冏冏地说：「呃，圣恩浩荡。不过，后宫男女兼有……这样我有点难安排。」 闻言，邱枫愣了下，会意过来后直接笑趴在桌面上，不只邱枫，连从邱慕电脑里看到对话的汪思弦也「哈哈哈哈哈」笑到说不出话来。那段根本神回覆啊！让刚开口揶揄悠然的人通通噤了声，如果云游有语音连线的话，此时肯定能听见此起彼落、层出不穷的爆笑声吧。 别把悠然讲得很像飢不择食啊！给帮主留点形象啊！他好歹也是正宫夫人吧？邱枫腹诽。 正当她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抬起手想回话的同时，又见报丧者打出了两条等号，冷冷地说：「谁是后宫。」 这下，她不从今天笑到隔天，怕是停不下来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到週四时，战场系统如官方公告所言准时开放了！且规则、玩法比邱枫预想的还浅显易懂。既然是以仙魔大战作为背景，战场自当分为两大阵营：仙界阵营和魔界阵营；每回报名人数下限为十人，上限一百人，人数足的话遇时间整点即开战，人数不足则保留名单顺延至下次整点。 比较有趣的是，无论报名的玩家之间有什么关係，进了战场后全会被自动打散，随机编入两阵营中。所以，有可能遇到同帮打同帮的，妻子修理丈夫的，又或者姊姊欺负弟弟的，实可形容为「云游战场系统开放后目睹之怪现状」！ 至于战场地图，云游则是机率性挑选各大怪物以及副本地图，来取代重新设计，战场中，除了有人，还有各等级的怪物！且怪是不分阵营谁都打的。开战后，两阵营会被传入一张主地图中，头像前嵌以「仙」或「魔」徽章来提示玩家所属阵营，两阵营玩家可选择就地对决，或以破坏对方阵营旗帜的方式取胜，当然，最聪明的玩法是双管齐下、前后者同时进行。 主地图上有四传送点，会连接另外四张副地图，两阵营的旗帜就隐藏在这些副地图中，玩家们须寻得、保护己方旗帜，并找到、破坏对方旗帜。破坏旗帜就像打怪，将它的血条打没了，旗帜就算被完全破坏；而祭祀则可帮己方旗帜加血，防止它被打坏。 另外，战场系统中的玩家若死亡，只可被祭祀救援，不得使用復活神符，且死亡并不会掉等级、掉装备持久度。不过，将对方阵营玩家击毙则可累积pk值，但被人击毙却不会倒扣。 至于每回战争结束后，胜方可增加功勋，败方不扣功勋，且无论阵营胜败都可获得经验值，多或少视参战玩家数量、还有战争结束时人物是否存活而定。 云游推出的战场系统，算是个「相当亲民」的系统吧！邱枫如是认为。 于是战场系统开放后的大半个月，几乎所有人都泡在战场里，而且适逢暑假，稳定上线玩家数增加很多，从白天到凌晨期间整点开战，报名的参战者不是一百就是逼近一百，可见玩家们的热衷程度。 七月底的这天，邱枫同样又带几名帮眾跑去下了战场，当中也包含韶光、无风无晴跟小慕阿呆。 邱慕小阿呆其实是被打假的，不过邱枫想，让她赚赚经验也好，比刷怪多又快，而且她对大逃杀似乎挺有爱的，每回都玩得不亦乐乎，死了也不气馁，反而立志下次要撑更久。 「报告报告！找到对方旗帜了，瑯琊石林235，98，高等请来支援！」紧接着，邱枫望见在战场开放后增加的「阵营频道」有同阵营玩家的通报。 瑯琊石林？印象中是隔壁的第二副地图吧，还算近。正在绿茵平原追杀对方阵营玩家的邱枫，随即让妖狐停下了动作，调头往瑯琊石林的传送点跑。 但她没忘记把自家苍鹰留着啄人。 在传送点和对方阵营的暗夜飞雪狭路相逢时，也没忘记一剑放倒人，让他在帮会频道哇哇叫着控诉老大迫害他。 也好在暗夜飞雪先被她戳死了，因为一过传送点，邱枫便瞧见距离传送点不远处的角落，坐着同阵营的芳菲凝语，要是让暗夜飞雪过来，芳菲凝语必死无疑。 对于玩战场，芳菲凝语也曾积极参与，虽说操作烂打不过别人，可邱枫前几次在地图上捕捉到她还活着的身影时，她都很认命地在狂奔。 然而，这天却很反常，她不动了。邱枫很确定她没有掛网，因为帮会频道几个女生在聊天时，她也会偶尔应个一、两句。 既然战场系统很亲民，参加了无论胜败都有经验，自然就会有想进来坐着白赚经验的。对于这种佔位置，让真正想参与的人玩不到的玩家，只要在对方阵营，邱枫都会毫不犹豫收割掉，顺带削减他们最后能获得的经验。 ……但其实只要是对方阵营的人，她一併都会猎杀就是了，除非有事先跟她讲好。 怪了，据入帮后的观察，虽说性格让邱枫不是很适应，可是芳菲应该不算喜欢白赚经验的人啊？这是怎么了？ 犹豫了会，基于芳菲是恣意行的帮眾之一，身为帮主的邱枫仍旧操控白衣剑客，驾着妖狐朝小法师奔去。 四六 让妖狐停在小法师身前，邱枫还没说话，就见芳菲凝语按出个睁大眼的困惑表符，显然她人是在的，但就是坐着没动，还坐在这么显眼容易被砍的地方，根本就在向敌方昭告：「来哦来哦，快来杀我，我不会反抗」。 邱枫顿时无奈了。 「芳菲，不起来动一动？否则白让人赚pk值了。」她用当前频道催促。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人经过，如果是对方阵营的一两位高手她还有把握应付，但就怕遇上一队人或报丧者这种操作无敌强大的，他这场可是敌人！重点是──同样清除对方阵营成员绝不手软。 「今天不想动，心情不好。」可芳菲凝语的回答让邱枫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 不想动不如别进来，刚才苹果还在帮频上嚷着她挤不进来，这跟霸佔电话亭不打电话一样没道德啊。表情沉了沉，邱枫本打算稍微劝一下甚至唸一下，孰料邻座的邱慕却突然尖叫。 「哇啊啊啊啊！」声音之惨烈，让邱枫吓了一跳后立即偏头望向她的萤幕，果然，视窗已经黑白，这表示邱慕小阿呆又掛了。 「下次要尖叫前记得先逃跑。」邱枫的语气凉凉，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呜呜，各位祭祀大哥大姊们救命，晨露森林155，137……」哀怨地瞋了自家姊姊一眼，邱慕很快在阵营频道上求援。 因为小慕阿呆这人物实在太常死了，跟帮会甚至游戏里几个较佛心的祭祀都差不多认识，路过她尸体时就会顺手拉她起来。 「哦哦，不错哦！小呆这次有破记录，没秒死了。」频道上随即有祭祀出声揶揄。眾玩家几乎都很一致地唤她「阿呆」或「小呆」，极少数人才喊小慕，邱枫是其中一个。 「我近，我过去吧。」接着，韶光发言。这回悠然与韶光两人罕见地同被编在「魔」阵营，不然先前都是错开较多。 「感谢美丽的韶光大姊姊！」邱慕感激涕零地说，却不清楚这个邱枫教她使用的称呼，根本就是把专捅韶光易逝的刀。 「……不会……」之后，韶光语气貌似很冏地回应。 看见那句话，又跑来邱枫家串门子，将笔电直接搁在腿上用的无风无晴爆笑出声，「邱枫姊，你超坏！难怪每次都被编在魔！」 邱枫扬起嘴角耸耸肩。她真心不晓得系统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入了n次战场，我笑悠然竟没有一次被编在仙界阵营！次次落在魔，加之剁人无数，根本就是名符其实的大魔头，只差没直接投奔魔王了。 她本以为是破解「谷地之冤」这个任务，拿了魔王奖赏的关係，但事实证明她猜错了──因为韶光在「仙」阵营的次数比在「魔」阵营多出很多！系统很恶劣地对比出两人在本质上的差异。 欸，不对，在冤孽谷地跟天山之巔副本中，做坏事的可都是仙界啊！这么看来，她应该要觉得荣幸。 在心底自圆其说了一番后抬眼，芳菲凝语的身影又映入眼帘。邱枫想和她沟通的念头已经被冲淡许多，再想想，本来恣意行就不太管束这方面的自由，还是罢了。 「好，那你自己小心。」没再浪费时间，她留下这句话后就骑着妖狐往阵营频道提示的座标点跑去。 最终，这一战在魔界阵营比仙界阵营还快找到对方旗帜，并将之破坏的结果下告终。邱枫赚饱了pk值，心情不错，回帮会据点后她按出帮眾名单，想看看近期有没有增加什么生面孔，她得认一下。 不过，最后新面孔没记多少，却让她不经意瞄到无风无晴的等级就快一百等了。 「思弦，你到安平城仓库等我，我开分身找你。」语落，邱枫迅速下了本尊，登入她的小法师帐号「秋风清」；由于上回是在仓库附近下的线，所以邱枫一进游戏就在仓库前了。 「我就在仓库喔，怎么了吗？」坐靠在床边的汪思弦应了声，又好奇问道。 「拿新武器给你，让你提早衝阶加宝石。」取完装备回话同时，邱枫也找到了红衣法师的位置，很快跑了过去点人交易。 这时候，她才留意到原来仓库旁还有另外一个熟悉的人，紫衣的祭祀，距离无风无晴很近。当邱枫的小法师与无风无晴面对面交易时，他似乎还疑惑点了不认识的法师查看，因此人物转向过来，正对着小分身。 邱枫一时兴起，密人问道：「观察得还愉快吗，夫人？」 韶光那边沉默了好半晌，才不确定地捎来反问：「欸，悠然？」 「不然你还嫁了别人？太糟糕了，我眼里连奈米沙也容不下啊。」邱枫打趣说道，韶光立刻按出满头黑线的表情。 但下一秒，他随即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道：「id是出自〈秋风词〉吗？」 闻言，邱枫意外了下。的确，「秋风清」是李白〈秋风词〉的头三字，当初她懒得想分身名字，就直接搬老祖宗创作结晶来用了，可她没想过非文学院的顾思函竟然知道出处！太不可思议了。 「嗯。」邱枫哼了声回答后，猜测着问：「你去查的？」 「高中认识的同学邀我去听过中文系的诗词吟唱表演，曲目刚好有这首，所以有点印象。」韶光的回答在邱枫意料之外，却也没有让她太惊讶。 这时，收了装备的汪思弦在房间里开心地喊了句，「数值都超好的！谢谢邱枫姊！」 「之后有弄到更好的，我再拿给你。」邱枫转头回应。 她忽然觉得这样玩游戏挺方便的，邱慕喊她「姊」或汪思弦叫她「邱枫姊」时，都能在现实中进行，所以一次也没出过包；而汪思弦看似性格较为毛躁──从她以前上世频骂人的事情就能知晓──然而，偏偏与邱枫对话时都相当谨慎，说私事一定会确认是丢密语，有时乾脆用不会出错的好友介面来敲，算是相当机灵。 待邱枫将目光挪回时，便见韶光在密频上说：「是说，我朋友每次看到〈秋风词〉，心情应该都满复杂的。」 朋友，哪个朋友？刚才说的高中同学吗？邱枫一面臆测，一面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该不会说她吧？秋风词跟邱枫光就字音的话，的确很容易联想在一块。 果然紧接着，韶光便自顾自解释道：「因为她叫邱枫，正好同音……〈秋风词〉不是很悲吗？我印象中是思念旧情人的。」 听言，邱枫整个啼笑皆非。她是要思念谁？ 「女生？说不定不会，没旧情人的话。」不动声色地扔出回应，邱枫对这种跟别人讨论自己，还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就是本人的情况感到好笑。 「有吧……只听说现在……好像没有。」大概被触碰到心里比较敏感的部分，邱枫发现韶光这答案透着点迟疑。迟疑什么？她不太明白。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释放好感颇为明显，虽有所节制，但依然容易察觉，她不认为顾思函一丝半点暗示讯息都没接收到。 那他在犹豫什么？难道跟他假想的旧情人有关係吗，怕被比较？没有信心？ 沉吟半晌，邱枫决定借悠然的身分，试着套套他的话。 「哦，该不会是心仪的对象？」这话，她实在佩服自己可以用悠间的语气问出口，不过，却也无法做到现实中脸不红气不喘。幸好跟顾思函之间隔着网路，他看不见她现下的神情。 而顾思函好似被惊吓般，很快反问：「为什么？」 邱枫半瞇起眼。「为什么」这三个字该当何解？为什么这么问，或者，为什么知道？抹了把脸，她内心难得感到棘手。 最后，她很白目地挑了个模稜两可的词说：「男人的第六感。」 天晓得那是什么。既然女人能有第六感，男人也能有吧？邱枫很理所当然地自我认同，然后立刻把方才一瞬间的困窘拋到九霄云外。 只不过，也许回得太随便、简略，又也许顾思函不愿意多作说明吧！半分鐘后，韶光竟直接转移了话题，问她：「你不换本尊上线吗？」 邱枫推估他回避得很狼狈，甚至用词完全没有缓衝，可见真的急着想转移悠然的注意力。停顿半晌，她呼出一口气，终究妥协了，没再多问，也没开玩笑。不知不觉感情放多了，不考虑对方的情绪居然这么难。 一再心软，她快不是悠然了，等会再多下几次战场找feel吧！握了握手掌，她激励了下自己的精神。 「嗯，我换角。」打出这句话后，没等答覆，邱枫很快退出了分身。 四七 仙魔战场轰轰烈烈开放之后，八月初时，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七夕情人节，官方再度举办了一系列的相关活动，像是闯关任务、宝箱抽奖等等，除此之外，八月期间做夫妻任务的情人果还会加码赠送，让对夫妻技能颇有兴趣的邱枫，每天都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拐韶光去过任务，先将在她看来较实用的攻击技能「执子之手」学了，接着打算再学「一往情深」来开护盾。 结果导致，现在悠然随便说个什么开头，韶光都会问：「又要做任务了吗？」连无聊敲句歌词「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他都能问：「所以今天还要出任务？」因为随机夫妻任务的其中一环就是屠龙。 闻言，邱枫只好啼笑皆非地消遣：「原来韶光这么想跟我培养感情。」 做夫妻任务除了拿到情人果，更能增加亲密度，而使用夫妻技能消耗的就是亲密度，所以亲密度基本上多多益善。 韶光鯁了老半天的删节号鯁不出话来，最后勉强挤出一句：「嗯，培养坚定的友情。」 邱枫直接把这回答掐头去中间，然后忍笑忍到肚子痛。 至于所谓的情人节闯关任务，总共进行两週，从七夕前一週的週四起，一直延续到七夕结束后隔週的週四；闯关内容并没有在更新前提早透漏，或许是官方想给玩家们惊喜，又或者──根本还没准备好，但这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更新当天上午，原本窝在床上看小说的邱枫，被家里两个高中的小女孩硬拉出去逛街，虽然她严重怀疑，她们只是想多个人帮忙提战利品，而邱枫又是个物欲极低的人，出门永远只管吃，不管买奢侈品，两手空空正好方便。 情人节前夕，街道上的装饰已经满溢浪漫氛围，红粉色调为主，白紫色调为辅，唯美旖旎。景緻很漂亮，可走在大太阳底下的邱枫只觉得…… 很热，非常热。 再看看前面嘻嘻哈哈，散发着活力青春光芒的邱慕和汪思弦，邱枫深深感慨自己果然不年轻了。 「邱枫姊。」正出神时，汪思弦的叫唤便在她耳畔响起。邱枫回过神，就见汪思弦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她身边，而邱慕则趴在前方不远的橱窗上往里头看。 「怎么了？」邱枫看汪思弦的表情，约莫是有事情想问她，就主动缓下步伐。 「那个……就最近啊，我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等第一句话出口，邱枫立刻懂了，原来汪思弦是来八卦的。 「你说跟我，还是跟悠然？」扬起嘴角，邱枫故意吊人胃口地问。 「当然是跟你啊！跟悠然的话，两个男的可以有什么……」说到这里，汪思弦忽然噤了口，兀自陷入思索。邱枫再次严重怀疑，她想到歪的方面去了。 而邱枫也不管她还没拉回注意力，开口就说：「如果是跟我，除了一通很浪费的电话之外，没有了。」 但没想到，饶是分心，汪思弦依然把邱枫的回应听清楚了。她皱了皱眉头，困惑地问：「什么是很浪费的电话啊？」 「简言之，打来说了几句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至少我听不出什么重点，最后他呆笑几声就掛断了。」邱枫淡淡地说，淡到让汪思弦的顏面神经抽搐两下。 那是几天前发生的事。午睡的邱枫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翻身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顾思函。 猛地清醒过来，邱枫下意识望了电脑一眼，白衣剑客犹在仓库前摆摊卖东西，而且人物明显变了角度，可见方才有人将她摆的东西买走了──摆摊交易成功时，摆摊者的人物方向会自动转往买者人物的方向。 抓着手机，邱枫跳下床，到桌前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怕刚睡醒的声音会让顾思函听出异样。不过，接起电话后不久，她就认为她多虑了。 她「喂」了好几秒，他还不说话，若不是听得见另一头浅浅的呼吸声，邱枫恐怕就要以为通话出问题了。 又过了一会，邱枫在心里叹出一口气，正想出声唤人，顾思函才像大梦初醒般道了歉，又道：「……突然听到你说话，我恍神了。」 是受了什么天啟吗？邱枫不自觉失笑。 不过，那解释对她非常受用，让无奈感顿时消掉大半。 谁知道，顾思函接下来每句话都得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能说出来，更糟糕的是，就算话拼起来了，聪明如邱枫仍无法明白那些前后不连贯的话想表达什么。 就在她一头雾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时，顾思函语气困窘、乾笑着说了「拜拜」，然后把通话切断了。 手机离耳，邱枫瞪着已经返回主画面的萤幕，不禁开始狐疑刚才真有人打来吗，或者只是个打错电话的。 至于听邱枫叙述完完整经过的汪思弦，表情空白片刻，才搔搔脸吶吶地推测：「也许，我哥只是想听你说话吧！你们不是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吗？」 这猜想让邱枫着实一愣，下意识反问：「是吗？」 「是吧。」汪思弦的眼珠绕眼周转了半圈，忽然「噗」地笑出声来，「你们好好笑哦！在我看来，早就应该在一起了啊，结果还在这边打转，连通电话都讲不好。」 面对汪思弦，邱枫的气势难得有些弱，辩驳道：「不是每通都讲不好。」 至少悠然跟韶光结婚前，顾思函那通徵询电话的气氛就很不错呀……该不会真的太久没在现实中对话了？虽然她天天都在网上闹韶光，但韶光并不晓得天天在帮他放血的人就是邱枫啊。 唉，她苦恼非常，非常苦恼。 汪思弦笑了笑，露出颇有深意的神情，像是藏了什么祕密没说。而后，又一溜烟窜回邱慕身后，用力拍她的肩膀「哇」了一声，把她吓得在大街上尖叫起来，引得路人侧目。 邱枫将脸别向一边，只想假装不认识她们。 等下午回到家时，例行的维护更新已经结束，邱枫放下东西整理一下后，很快便登入了云游。当安平城的场景映入眼帘，她整个人登时一怔，呆呆盯着萤幕动也不动。 整座安平城的装饰都变了！居然到处都是少女情怀的粉色系，跟中国古典建筑搭配起来有种怪怪的不协调感，此外，连天空都飘着或白或粉的小碎花，比起婚礼花雨的别緻，邱枫只能以「繁杂」来形容。 这已经不能说是过节气氛浓厚，而是太浓厚了啊！ 「这花雨怎么回事？七夕的缘故？」她忍不住在帮会频道困惑问道。她还没看更新内容，之前三、四月情人节也并未出过花雨……难道说是类似先前的梅雨季活动，每四小时下一次雨，淋了就可以获得暂时性属性加成之类的吗？ 不得不说，邱枫这人在某些方面，还是实际过了头。 「好像是装饰而已哦，但我好喜欢啊！」大概在更新结束后，第一时间便上线的苹果兔兴致勃勃回道。「老大，你不觉得超美超浪漫吗？我刚刚一上线就截了好多张图！还拉很多人去拍照耶！」 闻此，邱枫蹙起眉观察了游戏画面良久，最后蹦出一句：「我觉得有点阻碍视线。」 该话一出，本陆续还有不少人在对话的帮会频道瞬间沉寂，邱枫依稀看到萤幕上有隻乌鸦飞过，后面拖了整排删节号。 「鄙视。」然后，玄铃率先甩出两个字，接着还明示「下方请保持队形」。于是，其他人纷纷跟进了。 「鄙视。」玄铃既然冒头了，还会少了报丧者吗？ 「鄙视。」她可爱的小徒儿织雪羽璐居然排第三个。 「鄙视。」貌似是ol的陌顏，上班日竟然在四点多现身，难道混水摸鱼中？ 「鼻屎。」浪跡天涯还鱼目混珠打出个谐音词。 「阿浪你很脏……果断一起鄙视！」苹果兔附加一个揍人的表符。 看了一整排洗屏的鄙视，邱枫扶额。她是「稍微」少了点浪漫细胞没错，毕竟浪漫不能当饭吃，她个人还是偏好实用。 ──最重要的是，浪漫的对象不对啊。 「鄙视。」下一秒，密频又蹦出个鄙视，邱枫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韶光发的！ 「韶光，跟风很有趣？」竟然鄙视亲夫？邱枫还不忘按出个微笑。 「此人已死，有事烧纸。」语毕，韶光也依样画葫芦地打出笑脸。 等等，他这是在模仿悠然说话吗？邱枫抿了抿唇，而后双眉一挑。 「嗯，那我赶去烈炎谷地。」她边让白衣剑客跑往仓库，边睁眼说瞎话。 「烈炎谷地？为什么要去哪里？」韶光即刻破了功，忘记他还在装死，不解地问道。 「借个火烧纸找娘子啊。」邱枫答得理所当然。 「……」半晌后，六黑点再次重现江湖。 由此可知，我笑悠然不是一天造成的，非经专业训练，切勿模仿，要不就等着被雷了。 四八 之后邱枫上网去看了更新，才晓得第一场七夕闯关活动就订在今天晚上八点，今日过后每天两场，上午场在十一点，採积分制，通过名次越前者积分越高，两週后积分前三还能拿到神祕礼物。 邱枫很希望那礼物别是中看不中用的双人座骑，悠然跟韶光一隻妖狐一隻凤凰并行都比那马拉的车威风啊…… 另外，闯关活动内容也同时公佈了，限制一男一女两玩家一组，共闯三关──首关是灭怪，因考虑闯关玩家等级不一，怪物等级全定为十等。所有参与者须在同一张地图中杀死五种特定怪物的指定数量，会分别计算怪的猎杀数和队伍得分，正确击杀则得分增加，误杀就扣分，且有限制时间，在时间内达成数量的便会先被传送到第二关，时间到没达成者则淘汰，有参赛积分。 邱枫想，这机制应该是为了不独厚有范围技能的职业，若打错不扣分的话，那有范围技的都用范围技一网打尽就好啦。 次关则是简易迷宫。在这一关队友间将被拆散，男玩家身边会出现一名女npc，可能是织女、白素贞、小乔、祝英台、小龙女其中一位，队友间除了要找到彼此、找到出口外，还要在迷宫中找到与该女npc配对的男npc──牛郎、许仙、周瑜、梁山伯或杨过。 这关同样有限制时间，时间内带npc情侣走出迷宫，就会被传送到第三关，否则淘汰，积分会比第一关淘汰者高一些。 末关倒是比前两关简单很多，翻牌对对碰。入场后会有翻开的红、蓝两组牌，一组九张共十八张，牌上印有着名的唐诗绝句，蓝牌为上两句，红牌下两句。入场后，系统会给十秒记忆时间，十秒后两组牌皆会盖上；接着，男玩家要在五秒内翻开一张蓝牌，再换女玩家翻红牌，顺序为蓝先红后，蓝牌翻了后，女玩家同样要在五秒内翻红牌，若翻对则牌配对消失，翻错盖回去重来，五秒限制继续沿用。 这一关同样有限制时间，在时限内将九组绝句配对完成就闯关通过，并得到完整过关积分；超过时间则淘汰，积分则比第二关就淘汰者更高一些。 邱枫一看就明白玩最后一关的诀窍是不管蓝牌，只记红牌上的诗词即可──翻蓝牌的时候，并不须要使用任何记忆。 之后她跟韶光讨论时，韶光也立刻指出这点，并问：「照平常状况来看，你打字应该满快的吧？」 闻言，邱枫脑海中闪过顾思函在图书馆称讚她打字迅速的画面。她抿出一抹笑，敲出两个字：「算快。」 「那我们把红牌的首字跟末字打到队频上吧！你打首字，我打末字，这样我选牌会比较快，也比较顺利。」然后，韶光提出个还不错的主意，但邱枫另有想法。 「截图呢？截完后马上开起来，放在游戏视窗旁边对照着看。」邱枫停了停，又问：「还是你游戏习惯开全萤幕？」 云游跟一般线上游戏一样，既可以视窗化也可以全萤幕进行游戏，邱枫个人习惯视窗化，因为能在玩游戏时同时进行其他事情，也不会太过沉迷。 「不，我也是视窗化。截图好像真的比较快耶，我刚才没考虑到。」韶光很快同意了邱枫的提议。不久后，又天外飞来一笔地说：「我碰上一点小麻烦。」 「怎么，被搭訕？被调戏？唉，谁教你不放夫妻称号，这么受欢迎真是让我又喜又急。」邱枫的语气带着点似笑非笑感。 韶光的称号目前仍放「灵魂救赎者」，为祭祀职业排名首位得到的称号，会提升人物各项属性百分之五。 「目前这个加成比较多。」韶光很快解释，并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记得，你也没有放吧？」 悠然的确也不是摆夫妻称号，而是一次剿灭怪物活动猎杀榜前三拿到的称号「破魘之星」，同样提升人物百分之五的属性。 好吧，这一项讲求实际效用，两人彼此彼此，所以邱枫也没再另想办法糗韶光，只是追问：「碰到什么麻烦？」 「老婆不跟我组队参加活动，怎么办？」韶光接着打出这句，让邱枫愣了愣，回神后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顾思函这是错频了吗？看起来不像，但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老婆」又是谁？接连而来的疑问，让邱枫的脑筋难得打了死结，无法好好猜测与思索。 片刻后，韶光才慢半拍地补充：「那是报丧者问我的。悠然，你说该怎么办？」 原来如此，他是把报丧者的问题复製贴上了啊？邱枫不自觉松了口气，意识到后，又自嘲般笑笑，不晓得方才短暂的仓皇是为了什么。 或许她是怕，那句话真的是韶光说的吧。 「他好爱找你出意见。」邱枫打趣道，同时又想，或许这件事情，她有一点点义务要帮忙处理，因为悠然若没跟韶光走近了，以往这类活动，跟悠然组队的必定是玄铃。 不过，之后有了报丧者加入，他又巴着玄铃不放，所以八月初听说有七夕庆祝活动时，邱枫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玄铃应该会跟报丧者组队去参加吧！完全没想过她会拒绝。 绝对是报丧者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说什么「老婆老婆，今天要参加闯关活动哦」之类的，让玄铃產生「凭什么认为本宫会跟你组队」的想法，才傲娇地不愿同意。 唉，玄铃就是哪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啊，倘若报丧者事先礼貌性询问，依她的性格就不好意思不赏脸了。 「报丧者好像觉得，我是女玩家，会跟玄铃交情比较好，能帮他说好话。」韶光无奈，「我曾经告诉他，找你说不定更有用，结果他回了我『不要』两个字。」 噗，顾思函这傻子！邱枫扶额。就算一开始不懂，看久了也就明白了──报丧者那种好胜心强、自尊心高的人，要他跟明显「情场得意」还是男玩家的悠然求助？下辈子看有无可能。 「我是有个想法，你可以提供给他参考，不保证有用，端看他愿不愿意试了。」语毕，邱枫便操控刚回到安平城的白衣剑客往帮会据点跑。 「嗯？」韶光轻哼了声，表示他在听。 「让他告诉玄铃，每次闯关开始前半小时都会在活动npc旁等她组队，等不到人他就不参加闯关。」送出这句话，邱枫又接着键入：「一开始铁定等不到她，这没差；每次活动结束了他就离开，活动前半小时再过去等。其他时间看他要打怪下副本做什么都无所谓，总之，别再靠近玄铃，别和她交谈。」 这个办法，会让报丧者没可能得到闯关活动积分最高的位置，因此邱枫才说，就看他自己肯不肯尝试了。 韶光那头似乎斟酌了好一会，才略显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用意？」 邱枫在电脑前轻笑了声，「你知道，人的习惯是种很恐怖的东西吗？」 不论玄铃自身意愿如何，像报丧者这种存在感特强，又围着她绕的人，早就在无形中成为她游戏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习惯」。假如哪天「习惯」突然被迫改变，是人都会感到不适应，进而去寻求让自己不适应的源头。 一旦玄铃察觉报丧者不再与她亲近，或许最初会觉得开心跟轻松，可是逐渐地，她会开始困惑，为什么对方的态度忽然间变了，是她做了什么让对方感到不愉快，或伤到对方的心了吗？ 至于玄铃不这么反应的那方面，邱枫就不作考量了。她敢确定，玄铃对报丧者不是毫不在意的，如果不在意，连话都会懒得回。 「我好像懂了。」没想到，邱枫还没多解释半句话，韶光便如是说。 怔忡片刻，邱枫拉回思绪后纳闷道：「懂什么，你有过体会吗？」 这问句刚在队频浮现，邱枫脑海中就窜出前几天汪思弦问她的问题。 ──「也许，我哥只是想听你说话吧！你们不是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吗？」 恍然大悟，邱枫微微睁大双眼的下一秒，就见韶光意味深长地送来了四个字的回应：「深有体会。」 就算不是天天见面，假如一个人已经被你埋入心底，那便成为了一种习惯吧。 韶光易逝，现在就是我笑悠然的习惯啊。 四九 没再开口，邱枫让韶光自个儿去琢磨如何将方法转告报丧者，自己则操纵悠然进入帮会据点。画面甫转换，她就望着出入口附近大批的女帮眾阵仗呆了呆……这是什么情形，一群人围在据点门口野餐吗？还是哪个韩星要在据点门口办见面会？ 邱枫将频道从「队伍」转回「所有」，随即发现帮频发言洗得很快，她随机瞄了几条，似乎全为安慰特定人的话语，狐疑了会，她望向隔壁桌的邱慕，小慕阿呆此时也正坐在女生堆里。 「小慕，你们在聊什么？」懒得往上细翻歷史对话了，邱枫乾脆直接口头问道。 「喔！就是那个叫芳菲凝语的女生啊，最近好像跟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大家都在帮她拍拍。」边回话，邱慕边搔了搔脸，「可是我没什么经验，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旁听而已啦。」 「跟男朋友吵架？」邱枫挑起眉。嗯，八卦果真是女人的食粮，尤其关于男女交往方面的，她好阵子没见女帮眾如此团结地聚在一起了，简直像在朝圣。 「嗯啊，好像也是玩游戏的问题吧！听说她一开始在别的地方，男朋友也在那边，可是对方嫌她不会玩，总是拖累队伍，两个人常因为这样吵架，之后她就跑来这边了。」邱慕叙述了下事情经过，用词像绕口令。邱枫猜，她说的「那边」、「这边」，前者应该指的是其他伺服器，后者则指天下伺服器吧。 这时，邱枫瞥见画面里有几名女帮眾发现悠然来了，便迅速跑到白衣剑客身边坐下，将她的人物困在中间，彷彿把悠然当成什么仪式的祭品。无论邱枫让人物怎么走，都一定会踩到人，她登时啼笑皆非。 「唷！老大！」始作俑者的苹果兔打了声招呼，还问：「怎么没看见帮主夫人？」 邱枫估计韶光这时应该正在与报丧者谈话，便道：「跟祕密情人幽会中。」 孰料，看见这几字的韶光马上扔出一串删节号，还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似地威胁：「那晚上我找祕密情人去闯关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邱枫马上转话：「蕙质兰心的她正在为某个朋友解决疑难杂症。」 但这答案显然仍让韶光不大满意，他按出个无奈的表情，邱枫只得装无辜地回以微笑。其实，偶尔这样让一让韶光，给她的感觉反而还不赖。 「老大，现在请避免闪光啦。」随后，芳菲凝语按出个哭泣的表符，爱作梦的鱼见状赶紧在帮频提醒，邱枫才想起有人正在情伤中。她跟韶光用的都是帮频，芳菲凝语看得见，于是两人配合地适时打住，韶光则在打出「抱歉」留言后神隐去了，看来是明白原因的。 不过实际上，邱枫并没有產生什么抱歉愧疚的情绪，要她说的话，跟男友口角那是芳菲凝语自己的事，与旁人基本无关，若不愿见他人放闪，自己不上游戏就行了。然而想归想，邱枫这人懒于说教，也不愿在帮眾们面前表现得太过严肃，乾脆不去在意了。 转移话题，邱枫打趣道：「你们一群娘子军聚在这，可以组团打英雄副本了。」 「很想打啊！我们刚才本来也打算找芳菲去打，但没人带怕灭团。」同样在围悠然圈圈中的寧紫儿兴致勃勃问：「老大老大，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带？」 「师父带团的话我也要去！等等我。」人不在现场的织雪羽璐透过帮频呼喊。 邱枫瞄了下时间，又以在场娘子军们的等级跟职业考虑，在八点前打完一场八五级英雄应该绰绰有馀。 「八五的图腾岩穴吧！我去登记，要去的帮频出声，小紫统整，看人数有没有超过。」语毕，邱枫很故意地从苹果兔和寧紫儿两人身上踏过去，跑到据点的公用仓库扔任务拿到、她却用不到的生活材料，并指定给特定有在练技能的帮眾领取。 「老大，踩死人了！」寧紫儿抱怨了声，才开始计算人数。 下一秒，邱慕也在电脑前嚷嚷：「要打什么要打什么？我可以去吗？」 小慕阿呆目前六十几等，算是升等升得颇快，一方面是邱枫已经摸熟了练功诀窍，将经验都教给邱慕的关係，另一方面则是她常被带着下副本的缘故……若不是很常阵亡，目前等级应该会更高吧。 六十打八五英雄本虽然很勉强，不过，邱枫挑的是眾玩家一致认为最难在当中死亡的图腾岩穴副本，倒是能让邱慕进去偷懒观光一下，等会提醒祭祀要罩罩低等的人便可。 「应该可以，你先报数让小紫统计，然后……去黏着小鱼吧。」回话同时，邱枫想到另一个人，又道：「你问问思弦，看她跟不跟，她应该没在看帮频。」 「她好像掛网耶！我问一下喔。」语落，邱慕便抓过手机开始用通讯软体召唤汪思弦。 出了据点，邱枫先跑到英雄副本npc处报名登记，才将悠然传送到副本所在地图，往图腾岩穴的入口跑。这副本相当适合不擅长打怪、没什么技巧、路痴……总之，适合操作不太好的人，除非站着让怪打，否则很难趴──第一，怪多却很弱，速度也慢，加上是成群出现，用范围技很好灭；第二，副本设计为地下塔型，总共十五层，可是每层的大路都只有两、三条，其馀皆为延伸分支，分支底有个小空间会藏怪，打完就循原路离开回到大路上，不太会迷路；第三，boss不会乱跑或狂暴，可以从头到尾站桩打怪，连祭祀都只要群疗，无须进行单体治疗。 之后，被召唤的无风无晴果然在帮频出现，加入闯副本行列。寧紫儿算完后，总共二十三人，于是她又在帮会频道多喊了几次，把人数凑齐，一票女玩家便浩浩荡荡地衝向副本所在地，路上正好被纵情欢歌看到，他还上世频揶揄：「今天是恣意行后宫出巡吗？怎么不见正宫在前面带头？」 邱枫只好不正经地回道：「我捨不得给别人看。」 结果，在被吐槽之前，韶光就先上世频拆了她的台。他说：「不，我土遁了。」 这回答不仅邱枫看到，连邱慕也看见了，两人有志一同地在电脑前笑出声来，愣了下，接着齐齐转头望向彼此。 「韶光姊姊好好笑！」邱慕拍了两下手，「尤其跟姊对话的时候，每次都超好笑。」 她到目前为止还不晓得韶光是男玩家。邱枫不清楚汪思弦当初是怎么跟邱慕说明的，让她很单纯地以为悠然跟韶光就是玩家之间为了方便玩游戏而结婚，也因为如此，不能透漏太多彼此现实中的资料。 若改天有机会让邱慕见到顾思函，她说不定会惊呆吧！「韶光姊姊」居然是个比她高上二十多公分的大男生。 邱枫勾了勾嘴角，又将目光移回游戏视窗上。 娘子军们在副本入口集合完成后，便由邱枫领军，传送进图腾岩穴。一路上，由于没什么危险性，她都尽量让队员们练打赚经验，悠然只是带队跟被动性帮忙；一队女生们轻松地一面聊天一面推进，倒也打得挺欢，而芳菲凝语的心情貌似恢復不少，又难得可以随心所欲欺负副本怪，所以非常活跃。 图腾岩穴每层都有一隻怪物小精英，地下五、十层则是大精英，精英打死了，往下一层的传送点才会开啟，而大boss则位在地下十五层。 有邱枫照看着，前面几层都打得相当顺利，甚至后来，她还把队员另外再分成五个小队，每队配一到两名祭祀，让她们各自散开去找精英，提高跑本效率。于是最终，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地下十五层的大boss面前，速度不可谓不快。 操控白衣剑客站到旁边，邱枫决定继续担任引导者的角色，让其他人尽情去享受打英雄副本的乐趣。 「boss一样让你们打，放心，这副本很难死，快死跑远就好。飞飞你是武士，等高血多，上去扛住，其他人注意别抢仇恨。」她叮嚀几句，id为「飞飞飞上天」的98等女武士很快出声表示了解；而后，邱枫再接续道：「璨玥跟糖蔻蔻，你们补得多，往前照顾近战。法师跟弓手往后，抱团把剩下的祭祀围中间，方便他们团补。这样明白？」 她暂停片刻，让所有人有足够时间表达疑问，以及将她的指示消化。等娘子军们全standby后，她才喊出「开怪」。 指令一出，飞飞飞上天迅速趋前，将boss的仇恨引到自己身上，将之拉稳。其他人也纷纷发动攻击，刀光剑影、各色魔法全往boss身上招呼过去。 五十 围殴大boss的行动进行得相当顺利，队伍里等级最低的小慕阿呆也乖乖巴在祭祀爱作梦的鱼身边，即使被打，下一秒也能马上被补到满血。眼见boss的血稳定下降，邱枫便安心下来。 然而，不过眨眼间，变故突生。 一个影子闯出了抱团的人群，直接衝到boss脚下，邱枫定睛一看，居然又是芳菲凝语，大概老毛病，手滑了。不过，她悬起的心又很快放下，boss已经快被打死，所有人维持集火的话，芳菲凝语有璨玥跟糖蔻蔻的治疗撑着，不至于会掛，他们依然可以将boss料理掉。 但邱枫当下却没考虑到，并非全部人的心理素质都跟她一般强大。 飞飞等几名近战职业看到芳菲介入，一慌，节奏就乱了，有人还不小心瞄准了队友，开始发动无效攻击。结果导致，远攻职业一下抢走了仇恨，boss马上被吸过去，抱团的远攻们见状溃散，四处奔逃，场面甚是壮观。 「哇！怎么办怎么办？姊，小鱼跑不见了，现在我要去黏谁啊？」邱慕紧张地大叫。 「嗯，你可以坐下纳凉了。」邱枫望着一片鸡飞狗跳跟兵荒马乱，好气又好笑地说，然后直接让悠然施展踏雪无痕，瞬移过去拦住boss，靠等级差距一剑削掉牠最后一点血。 boss轰然倒地，副本宣告通过，这瞬间，邱枫彷彿感觉到游戏视窗里，副本现场一阵寂静，眾人好似都没反应过来──在他们犹然不知所措时，boss就那样被悠然斩于剑下，不费吹灰之力。 「吓死我了……还以为会死掉！等级很难练啊，哭。」一会儿后，才有人心有馀悸地吐出这句。 此语一出，随即有人附和，逐渐地，娘子军们才像总算回过神来般，讨论起方才一团混乱的蠢样，糗着彼此分明可以不用乱跑，快点把boss打死就好了。 「多下几次就不怕了，英雄本讲求团结。老实说，比起只是稍微强一点的怪物，玩家数量有压倒性优势，临危不乱的话，踩都能踩死牠们。」邱枫故作轻松地说。幸好这群女孩子没被吓得说「以后再也不跑英雄本」，否则她就要头痛了。 下一秒，造就一群娘子军们兵败如山倒的罪魁祸首芳菲凝语弱弱地开口道：「对不起！我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没关係啦！意外常常有，我以前还引过怪让整队全军覆没咧，习惯就好。」苹果兔大剌剌地说，也陆续有其他队员表示不怪她。 这种谁都可能犯的失误，没人会严厉去苛责芳菲，更何况，面对主动认错道歉的人，即便心里有气也不好发作出来。 「你乖。没事，去旁边休息。」邱枫跟着安抚了句，然后走到boss喷的宝物旁边，「我分宝，看到自己要的就需求丢骰子。」 宝物虽多，可是队员也多，遇到好装人人想要，就只能赌运气了。 邱枫清理一地宝物时，眾队员们就坐着回血聊天。等地板清空，邱枫确认了下时间，离八点还有半小时，她先让队伍出了副本，才说：「抱歉，今天只能带你们一场，还想跑的就再找人凑数进去吧！」 语落，她将队长给了方才做召集的寧紫儿，便退出队伍，并扔了组队邀请过去给韶光，韶光也立刻同意。 「邱枫姊赶着去七夕闯关啊？」随后，无风无晴密语探问，句末还加了个促狭的笑脸。 「对呀。」毫不避讳地说，邱枫让人物传送回安平城，准备跟已经在活动npc附近等候的韶光会合。 紧接着，密语又来，邱枫本以为依旧是无风无晴，孰料目光扫过去，id显示却是芳菲凝语。 「请问，之前你说徒弟满了所以不收徒，现在还是满的吗？听说之前你好像收了妹妹，我在想，是不是有位置了？」邱枫更没料到，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惦记着拜师的事情。 悠然的徒弟栏位，目前确实还有一个位置，而且芳菲凝语知晓她之前收邱慕为徒的事情，就不好敷衍过去了。邱枫略蹙着眉，心底有些迟疑──不知怎么地，第六感总告诉她，她跟芳菲凝语这个人磁场并不合。 「这么久了，你还没拜其他人为师？」邱枫问。假如芳菲打算对别的玩家叛师，她倒有办法婉拒。 「没有，因为真的很担心又被踢掉……」芳菲凝语哀怨地说，接着语气一转，又期盼着问：「所以，你可以收徒吗？没有师父分享，攻击力真的少很多。」 来这么一句，邱枫顿时觉得心软了，她用馀光悄悄覷了正专注在游戏画面中的邱慕一眼。邱慕是个操作差的人，偶尔也会嚷着怪很难打之类的话，但她至少还有邱枫分的攻击加成，即使技巧烂，也可以凭藉高攻击将怪在短时间内砍翻。可是，缺少师父给予加成的芳菲就没这种倚仗了。 沉默片刻，邱枫终于还是扔了收徒的邀请给芳菲凝语，而另一头似乎呆了好半晌，才点下接受，完成拜师。 接着，又过几秒，她才慢半拍地开始欢呼：「耶，帮主人真的超好！跟大家说的一样！」这句之后，她又飞快补充：「喔不对，现在我要改叫师父了！」 心情没什么波动的邱枫只是简单回了个微笑表符，说句「好好加油，我先去闯关」便将频道转至队伍。 这时，她才发现韶光已经在队频叫过她两声，由于没收到回应，他还打了几个问号跟删节号，最后竟然问：「悠然，你在生气？」 邱枫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就敲字反问：「生什么气？我刚才转到密语频道，看不见你说话。」 「呃，要和祕密情人闯关那句，我以为你生气了。」韶光略显尷尬地解释。 邱枫愣了愣。 ……那么早的事，要生气早就气过了，而且，她怎会听不出来他在开玩笑？他们后续也有对话呀，亏他能联想到悠然生气这方面；再者，难道他认为悠然会做出这种……跟孩子气吃醋差不多的行为吗？邱枫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顾思函这种会胡思乱想的性格很好笑。 「你不是说过我修养好？哪那么容易生气。」兴致一来，邱枫乐地闹他，「嗯，该不会那句是场面话？事实伤人，原来在韶光认知里，我的eq如此之低。」 「停停……」韶光约莫困窘了，难得阻止悠然开玩笑。「我是想告知你一声，那方法我已经转告报丧者了，他说会试。」 闻言，邱枫又是一怔。 居然，真的愿意试吗？邱枫微讶。说实话，虽然她帮忙出了主意，却也对报丧者会不会接受怀抱着疑虑，她甚至想，报丧者这个长期待在实力榜顶端的人，也许无法放弃活动积分，会另外找人搭档吧。 也是这时候，邱枫才猛然忆起，当初，就算报丧者很清楚是悠然跟韶光破了战场任务，也说过寰宇那里神临很不满，但并没有表示他自身有任何不愉快啊。 报丧者并非一个放不下光环的人，反而，是她一不小心被成见影响了。 按着瀏海，邱枫笑了笑──她在看人方面果然还有待加强，不过幸好，就算她看错报丧者，也不会看错韶光易逝，或者说，看错顾思函。 「话说，你没提是我建议的吧？」邱枫追问。 「当然没有，我知道举一反三。」貌似隐约有被小瞧了的感受，韶光强调。 「嗯，夫人聪明，优良iq正好弥补我欠缺的eq。」邱枫语气凉凉。 「……墙在哪里让我磕一下……」透过萤幕，邱枫似乎能接收到韶光在这当下啼笑皆非的心情。之后，他转而问道：「你人呢？时间快到了。」 「在npc附近了，你看小地图可以看到心形标示。」边说，邱枫也边瞄了眼视窗右上角的小地图；因为他跟韶光距离很近，所以目前属于悠然的小图示正跟代表韶光的心形重叠在一起。 接近活动时间，npc附近已聚集了相当可观的人潮，让画面时不时產生停格。不过，就像顾思函能在综合中心外一眼瞧见她一样，她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卡在人群中的紫衣祭祀，无奈玩家太多，邱枫暂时找不到韶光人物周遭的空隙，可以让她点击走到他身边。 结果她只好先屏蔽人物，再凭记忆往空旷的地面一点，等悠然走到定位后再解除屏蔽。 邱枫完全没想到，她就那么随意点选，竟让悠然恰好走到韶光的前方，两人物正面相对，更精准而言，悠然的下半脸就贴着韶光的上半脸，简直像在亲吻她的眉心。 这一点，邱枫发现，韶光自然也察觉了，还立马打出个「冏」字。 「嗯，我不是有心的。」邱枫澄清归澄清，却故意不移动位置或角度。 片刻后，就见韶光应道：「咳，我懂，你是故意的。」 邱枫轻笑。她就知道会越描越黑。 可是……管他呢，这巧合让她正开心。 五一 因为七夕活动限定由一男一女玩家组队，所以在活动npc周遭，几乎所有邱枫叫得出名字的游戏情侣党都到齐了，当中也有特地为了玩闯关而结伙的，世频上甚至可以看到有人在徵男队友、女队友。 邱枫特意搜寻了一下，果然在距悠然和韶光不远处发现了报丧者的身影，然而，一找再找，就是没看见玄铃。 邱枫轻叹了口气。虽说玄铃第一场绝不会出现，她早就料到了，难免还是感到有点可惜。 除了世频之外，帮会频道同样热闹非凡。 「求求求，求一美女玩闯关！」都闯关开始前十分鐘了，浪跡天涯才在帮频广播。 「就找暗夜咩，他不是没跟人组？」结果马上被人消遣。 「靠，林北男的！而且林北有队友好不好？」下一秒，暗夜飞雪就跳出来忿忿不平道。 「吵死了，你再林北一句我就去跟阿浪组喔！」没想到，他的队友就是刚刚才从副本出来的寧紫儿。 「呜呜呜，阿夜……你怎么忍心放着你的哥儿们孤身一人……」浪跡天涯泣诉。 「是好基友。」有人故意纠正。 「呜呜呜，阿夜……你怎么忍心放着你的好基友孤身一人……」没想到浪跡天涯还很配合。 「阿浪你够了啦。」大概看不过去了，爱作梦的鱼罕见地跳出来制止。 「小鱼！小鱼有组了吗？」然后理所当然被盯上了。 不过在爱作梦的鱼回覆前，先前一同被邱枫带队跑过冤孽谷地的小楼东风就跳出来赶人，「阿浪你死开！小鱼是我队友。」 看浪跡天涯不断被排挤，帮频都是他刷出来的大哭表情，邱枫整个被娱乐到。基于帮主对帮眾的关爱，她翻出在线名单来看了看，本打算找几个女生私下问问有没有意愿闯关，就见一个让她意外的人冒出。 「我还没有找人欸，要组吗？」便是几分鐘前还在打趣她的无风无晴。 邱枫下意识望向邱慕的游戏画面，她还以为无风无晴正和小慕阿呆在一块，两人虽然等级之间有点差距，但毕竟在现实中是好朋友，常会一起行动，不是无风无晴到低等地图帮忙刷怪，就是两人跟帮里几个女生跑去下副本。 但这当下邱枫一瞧，小慕阿呆跟的队里却没有无风无晴。 「思弦想玩闯关活动吗？」邱枫随口问道。 「啊？对呀！可是她不好意思找人，我本来要拜託姊帮她找，她又说不用，叫我别吵你……刚才好像有看到帮会里面在徵人吧，她才说要问问看。」邱慕正在打怪，分心回话时夹杂奇怪的「嘿、嘿、喝、哈」自创配音，身体还会左摆右偏，玩个云游却像打wii，非常搞笑。 听言，邱枫连忙转回萤幕关注后续发展。 加入恣意行后，无风无晴其实很融入帮会，尤其在知道邱枫就是悠然后，好像连抗拒都没有了，得到了个容身之处，她便将戾气收敛起来，也不再上世频叫嚣，或莫名与人起争执。 不过，邱枫仍有些担心，即使无风无晴本身改变了，可周遭人对她的既有印象并不会简简单单改变。因此，邱枫总会不动声色拉她跟其他帮眾们──像是对她曾抱持负面观感的苹果兔等人──一起组队活动，希望消弭隔阂。就不晓得实质效果能好到什么程度。 应该还算不错吧！邱枫心想。方才过英雄本，大家都说说笑笑的，气氛良好，当中也不乏无风无晴的发言。 而今天，徵队友的浪跡天涯就是个不拘小节、少根筋的玩家，一听无风无晴开口，登时将马屁拍上了天。 「组啊！怎么不组！无晴美眉你今天是恣意行最漂亮的一朵花！」他按出好几个眼冒爱心的表符，惹得无风无晴乾笑，多人联手鄙夷，甚至，连韶光都转帮频咳了一声。 无风无晴是韶光易逝的妹妹，帮里几乎所有人都晓得。「姊姊」跳出来示威，浪跡天涯只得装乖，把他那些夸张的讚美吞回去了。 ……不对，倒也不算太夸张，汪思弦本人长得跟顾思函神韵相似，相貌清秀，有双慧黠的大眼睛，不说话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颇有气质，的确是个小美女。 但这些，邱枫当然不会让浪跡天涯知道。 「等等应该会很挤。」邱枫扫了眼密密麻麻、万头鑽动的人群，在队频啟口道。一想到这些人待会都要塞在同张地图里抢怪，她就很庆幸这只是玩游戏。 「挤还好，就怕动不了。」韶光忧虑地说：「我的电脑现在就卡了，若进去后所有人同时打怪，招式特效会让网路卡得更厉害。」 「慢慢来就好。有限制时间没错，但满长的。」画面也偶尔会定格不动的邱枫却没那么担心。 她想，闯关设有时间限制的淘汰机制，应该是想将各组玩家的积分拉开，才不会產生很多组的积分都差不多的结果，造成最后分发奖励有困难。不过，就算有设定，时间限制也不能太短，否则一堆人都没玩尽兴就被淘汰，肯定会怨声载道去骚扰客服跟守护者。 「我在想，所有人传进去不会都在地图的差不多位置吧？」闯关倒数前一分鐘时，韶光突然纳闷着猜测。「这样挤作一团，我们用tab挑怪打的时候，会不会一直误锁定到玩家？」 「……不会吧？」韶光一提，邱枫也不得不严肃怀疑。 tab是锁定玩家周遭人、物的快捷键，云游系统中可自行设定开不开放。在野外地图的时候，玩家们可靠此键锁定与自己距离较近的怪物，在怪物较稀少的点时便不用转视角、四处跑着慢慢点怪打了；然而，tab键依然有个缺点，它不只可以锁定怪物，也可以将npc跟玩家作为锁定目标，所以在高等地图用tab键要常注意，否则可能会误打别人。 还来不及和韶光说上下一句话，整个游戏画面就瞬间转换，是八点到了！ 由于参加活动的玩家眾多，过场时果然卡了好几秒，等终于被传进第一关的场地时，邱枫哭笑不得地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目光回到游戏画面上时，紫衣祭祀按出的额冒黑线表符也映入眼帘。 ──还真被韶光料中了，玩家们被传进地图时，并没有被一组一组分开，随机送到地图的任一点，而是通通集中在一块。 「跑远吧，也可以避免停格。」邱枫当机立断，让悠然偕着韶光往人少的地方跑。 如果坚持跟原地玩家抢怪，除了浪费时间、目标稀少外，得分也上不去。不如花少少的时间找到一处怪满无人的空旷地，尽情打他们的。 事实证明，两人的判断相当正确，当许多玩家仍在互相争夺的时候，悠然跟韶光这一队的得分已经遥遥领先，很快地，五种怪物的第三种数量就被他们打齐了。 没想到接着，有另一组人也跑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来……实力榜第五的弓手随风跟他祭祀老婆傻爱贝比。 基本上，发现跟人撞点了，后到、有道德的玩家就会自己摸摸鼻子换地方，可是邱枫对这组夫妻党的品行不抱什么期待，而事实上，她的不期待也命中红心。 随风跟傻爱贝比摆明了就是要跟他们抢点，傻爱贝比的人物靠近悠然时，甚至还按出个害羞脸红的表情符号，故意卖萌，但邱枫觉得那萌可比天雷，砸得她想放倒对方，然而礼貌上，她还是点出简单的微笑算是打招呼。 不晓得是否注意到悠然被骚扰，韶光的动作停顿片刻，在队频询问：「悠然，要换地方吗？」 见此，邱枫也勾了勾唇角抽空回应：「不必，我们瀟洒打完瀟洒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剩没几隻就达成指定数量了，目前附近的怪还够四个人打，在最后关头移动太麻烦，也没有效率。 「……好。」好字前虽连了个删节号，不过邱枫猜测，韶光这话的语气应当是带着笑意的。 两人继续动作后不到三分鐘，五种怪物的数量便陆续达成，得分也几乎是零失误的高分。 「走。」邱枫俐落地敲出个字，便跟韶光扬长而去，往下一关的传送点直奔。 达成了关卡通过的要求，两人过点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不过，当第二关的场景映入眼底，而画面中只馀白衣剑客和一陌生的女npc时，邱枫才忽而记起，第二关队友间是会被拆散的啊！ 看着同样身穿紫衣，却并非韶光的角色站在悠然身边，不知怎么地，邱枫胸口居然涌现一股奇怪的复杂情绪。 五二 习惯真的是种可怕的东西，谁都无法在它的侵蚀下倖免。 「悠然，女npc是？」下一秒，目前应是独自一人的韶光便在队频问道，也让邱枫拉回思绪。 「是织女。」确认了下npc头上的两个字，邱枫报出护送角色名称。 韶光那头很快就回覆：「ok，那我去找牛郎。」 猛一看见这句话，邱枫不知道要笑还是不笑，因为正在闯关中，打趣韶光就会拖延时间，可是不打趣，她心里又很痒。后来，倒是韶光先反应过来了，窘窘地开始解释，顺便替自己挖了个坑。 「……我是说……我去帮织女找牛郎……」坑继续越挖越大。 「哦，为夫还以为自己没有魅力了，委屈你得去找牛郎，真心过意不去。」于是，邱枫顺理成章地把他推下坑了。 韶光噤了声，让队伍频道安静好半晌。邱枫猜测他约莫又鸵鸟了，连消极抵抗都放弃，便操控白衣剑客携着跟在身边的织女跑起来，找韶光、找出口、顺便找跟织女配成一对的牛郎。 孰料过没几秒，她却见韶光在队频弱弱地威胁了句：「下次跑副本一定要放生你。」 相处这么久，邱枫也大致明白了，韶光只有在没辙又想反驳时，才会祭出「要放生你」这一句，就像牙还没长好的小狗想咬人，却又咬不痛，结果只好含着皮肉瞪人，但看在人的眼里依旧一脸无辜。 「好吧，那我们不跑下次副本了，直接跳下下次。」邱枫不慌不忙地回应，然后让悠然跟织女一同绕过个转角，随后，隐在角落里的男npc牛郎就像有所感应般跑了过来，黏在织女旁边，悠然顿时从带一个变成了带一双。 运气不错！现在只剩找韶光跟找出口了。 然而，不晓得是那之后韶光送的删节号太多太没新意，还是洗频了让系统不舒爽，无论邱枫再怎么走、再怎么记路线，就是找不到紫衣祭祀的身影。 该不会两个人都在寻路，结果不断错身而过吧？邱枫腾出左手按了按太阳穴，思索着该不该出声要韶光停下来等。 但还未开口，韶光便先打破沉默无奈地说：「我已经路过三次出口了，有种大禹的忧鬱感。」 原来他在出口附近。邱枫让悠然停下来，辨认了一下迷宫周边的构造跟景物，出口的传送点她方才经过一次，但记忆稍微有点模糊了。 「为什么会有忧鬱感？」边回想，她边顺着韶光的话问道。 「大禹不是三过家门而blue吗？」他回话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 邱枫一顿，觉得空气有点冷，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不清楚韶光是认真想讲冷笑话，或者只是偶然，但她忽然好想看看网路另一端，此时此刻顾思函脸上的表情。 真糟糕，隔着层薄薄的萤幕，她居然开始思念起一个人了。 「不错，挺好笑。」虽然情绪翻腾个没完，但透过指尖传达出来，就显得轻描淡写了；邱枫在这瞬间突然感觉，自己其实满闷骚的。评论完，她不等韶光回覆，便接着问：「你要不乾脆在出口等？牛郎织女都在我这，我去找你。」 「原来你已经找到了！好，那我去守出口。」韶光也不囉嗦，相当配合。 几分鐘后，当邱枫让白衣剑客领着牛郎织女九弯十八拐，终于来到紫衣祭祀的面前时，内心酝酿的情绪不减反增。她想也许，游戏策划们将其中一个关卡设计成迷宫，是有意义的──现实生活中，也总是要经歷曲曲折折，有缘分的两个人才得以相伴，执子之手，天长地久。 韶光给了她一个笑脸，邱枫则装模作样地帮悠然按出个挑眉的表符。 聚齐的四个人物齐齐往出口传送点上一站，关卡再次通过，他们终于来到最后的第三关。 由于事前商量好了作战策略，当红、蓝牌卡显现，倒数开始时，邱枫便立刻按了截图，并到游戏截图的资料夹里将图片开起来，调整成适当大小后摆在游戏视窗旁边。她猜韶光大概也是这么做。 第三关给的唐诗并没有特别刁难，光是看见〈登鸛雀楼〉跟〈春晓〉两首，邱枫就认为策划们简直佛心来的，若出现太冷僻的诗，恐怕玩家都会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上十八遍。 这当下，邱枫完全没想到……他们牌组里之所以会出现特简单的诗，实为队中某人强运所致；而邱枫是在七夕闯关活动全部结束之后，偶然听到世频上玩家在讨论，才晓得策划们的祖宗只被问候上十八遍，着实嫌少了。 此乃后话。 「我直接从左上开始翻。」邱枫看了下牌，几乎每首诗她都认得，相信读同所大学、同是社会组出身的顾思函，程度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虽说他之前曾经乱詮释「伤春悲秋」。 韶光没有回答，因为十秒倒数已经结束了，邱枫得在五秒内翻牌。 左上是张继的〈枫桥夜泊〉，邱枫翻蓝牌后对照了下红牌下半首诗句位置，在队频打出「右中」，韶光也迅速翻牌。 就这么一个主翻一个提醒，动作没有半点拖沓，九首诗不到两分鐘，就被两人通通配对组合完成，消失在画面中。通关条件达成，白衣剑客跟紫衣祭祀都飞也似地朝传送点跑，抢快抢名次抢积分。 画面一闪，当两人物身影重新回到活动npc旁边时，邱枫才发觉，外头竟然已经站了为数不少的玩家。不会吧，他们落后这么多？难道在迷宫那关花费太多时间，连第一跟第三关的省时都无法弥补吗？她不解地蹙了蹙眉。 不过，接着移动到悠然跟韶光前方的人影，就解除了她的疑惑。 「不会吧！老大，你们也被淘汰了？」来人是寧紫儿跟暗夜飞雪，暗夜飞雪在帮频问话的口吻似乎很诧异。 淘汰？听见问题，邱枫才恍然大悟。她方才一时忘了闯关活动有淘汰机制！所以说，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被淘汰，而不是闯关完成的囉？ 「我们是第二关被淘汰的，我找不到出口啊！」寧紫儿埋怨道：「迷宫根本为难路痴！其中一个人不会认路还有救，如果两个人方向感都差就死定了……老大，你们也是第二关被赶出来的吗？」 迟疑了下，邱枫还是坦白说了：「不，我们全通关了。」 「全通关！也太快了吧！我们才刚要翻牌啊！」闻言，小楼东风马上冒出来唉唉叫。 「翻牌要认真翻啊，五秒很短，韶光易逝。」韶光不知是不是通关了开心，居然还拿自己id来开玩笑。 「咦，老大，是不是有招夫妻技能可以把另一半拉到自己身边？你们是用那个吗？」寧紫儿似想打听通关诀窍，可惜第二关还真没有什么诀窍。 「不是，我们单纯认路，活动办法那里有附註，闯关时夫妻技会被锁。」邱枫回道，而寧紫儿大概是看活动办法时忽略了。 她指的那招是夫妻技中的「千里情缘」，确实能将伴侣拉到身边，不过冷却时间特长，另外……也无法连同npc一块拉走啊！若真能用，除非像邱枫碰到的情况，情侣npc都在她身边，她再将韶光拉过来，四个人物才能会合，否则npc被落掉了，会合后仍得去捡回来，用夫妻技等于多此一举。 「第一关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开始打，别跟其他组抢；第三关在一开始就要截图，之后对照着截图翻牌。」对帮里的人，邱枫一向不吝嗇，慷慨将跟韶光所用的方法分享出来后，她召唤出九尾妖狐。「我刷怪去了。韶光，来吗？」 「好。你先去，我回仓库补个卷轴，包里的快没了。」韶光亦叫出凤凰，骑乘着往仓库方向飞去。 在悠然骑着妖狐离开之前，邱枫的目光却扫到坐在活动npc附近的一个人──黑衣的孤独剑客，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邱枫抿了抿唇，不自觉让悠然多逗留了会，才往刷怪地图移动过去。 大约一刻鐘之后，闯关活动宣告结束，最后一组玩家从关卡内被传送出来。同一时间，系统也刷出了本次闯关的排名公告。 系统：恭喜「我笑悠然」和「韶光易逝」的队伍，在本次闯关活动以首名通关，获得额外积分50点！ 系统：恭喜「渚一刀」和「凉雪」的队伍，在本次闯关活动以次名通关，获得额外积分30点！ 系统：恭喜「抒灵」和「灵感大神」的队伍，在本次闯关活动以三名通关，获得额外积分10点！ 居然是首名？邱枫睁圆双眼，反倒有些意外了。 但是，看到韶光接着在队频送出的毛球蹦跳表情符号，好像在庆祝一般，她就觉得──心情大好啊！ 于是，她乾脆跟着按出个毛球，让队频上两颗毛球一块蹦蹦跳跳。 整个七夕闯关活动，算是有了好的开始。 五三 而后来，就如邱枫所提点的那般，报丧者每天早晚都各会在活动npc旁坐个一小时左右，活动结束便离开，除非必要，没再跟玄铃多说一句话；这情形让恣意行帮眾们惶恐了好几天，以为两人在冷战，但又不像这么一回事，硬是推派几个人出来向邱枫打听。 而邱枫只淡淡地回了句：「听说我们帮新开了个组叫八卦婶。」 摆明了是禁止打听的恐吓啊！ 久之，所有人都只敢默默关注，即便好奇心快撑破胸腔了，但碍于我笑悠然令人很有阴影的帮主淫威，都只敢私底下说几句，不会在帮频谈论。 这让邱枫大为感叹，她的儒雅剑客之路貌似走得愈来愈偏了，腹黑事业却大有所成…… 不过，事情走向总算没辜负她的期望，在七夕闯关开放后的第五天晚上，有个来势汹汹的新组合勇猛闯入了排名前三，而组里的两个人，在前四天完全没参加过任何一场闯关。 ──「报丧者」跟「玄铃」。 而且一出手就是第二名！邱枫想，说不定报丧者等待的这几天都在研究各伺服器玩家释出的通关影片吧！要不是她跟韶光多了前面几天经验，把迷宫内部摸熟，恐怕就会与第一名失之交臂；况且，他们也不是次次拿第一。随着闯关进行次数增加，玩家们对各关卡的熟悉度也会相对增长，她跟韶光能把迷宫路线背熟，其他人也可以。另外，邱枫还发现，第三关唐诗的重复次数逐日增加了，这定会缩减所有玩家的翻牌速度。 邱枫不清楚玄铃同意跟报丧者组队时，用的是什么样态度，可是这天后，报丧者只要兴高采烈地喊「老婆」，玄铃最少都会回他个「嗯」字，而不是要他滚或闭嘴了。 对此，韶光曾经很讶异地问她：「你早就猜到会有这种结果吗？」 「不是百分之百有信心，毕竟人心难料，就让报丧者赌一把吧。」语毕，邱枫还自夸了句：「但就是成功了……唉，果真料事如神，这也不是我愿意的。」 韶光也没吐槽或调侃她，仅颇有深意地说：「嗯，看来你很了解女生。」 邱枫哪里听不出他的话中有话。她就是个女生，女生在想什么，她能不了解吗？即使性格百百种，但只要抓到思考逻辑，就不难预测一个人的心理。 可她不能跟韶光讲这些。既然如此，就只有继续扯歪理了。「没办法，你看我都养了个后宫，能不了解吗？正宫夫人。」 孰料，这歪理竟让韶光默了好半晌还吐不出半个字，删节号也没丢。邱枫狐疑了会，甚至还认真审视自己上句话的雷人程度，依她看应该没那么强啊！ 随后，她就见队频浮出简单的两个字「电话」，前后没有任何标点符号，可以推测韶光是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腾出另一隻手来敲了两个字告知她。 原来是电话中啊。 邱枫打出个「嗯」字表示了解，正好这时候，芳菲凝语也密语给她，问她能不能帮忙带个副本过任务。邱枫想想没什么事，便答应了，终归是收了人家当徒弟，太过放牛吃草、不负责任也不太好。 「我带芳菲过个副本，暂时退队，你慢聊。」交代一声，邱枫便点击退出队伍，并扔出组队邀请给芳菲凝语。 「你今天想打？」芳菲进队后，邱枫随口问道。 就她观察，芳菲的确是个很自来熟的人，对谁都能表现得很亲热，以至于在帮里的人缘还不错。不提别的，单提她跟男友吵架时，一堆女帮眾们都愿意过去安慰她，就能知道她很得人疼。 不过，有优点自然也有缺点──芳菲是名轻微的公主病患者，简言之是小任性，打不打怪要看心情，偶尔也会做出召唤邱枫来帮忙闯副本，自己却不想动作这类行为，让邱枫啼笑皆非。 所以她想，在上个帮会，队友之所以不让芳菲参与活动，除了她操作差且容易犯懒之外，肯定也有忍受不了她的自我中心这因素在吧！ 而邱枫也没那个兴致去劝导或纠正，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整韶光上头了。 「我可以跟随就好吗？」已经让悠然带着下过几回副本，芳菲这次也很自然地直接询问。 嗯，公主今天不打怪。邱枫在心里如是说。她觉得自身修养真是越来越好，要是让以前的她听见这种话，八成会滑鼠一点将人踢出队伍，若没踢，那肯定是她想到了阴人的办法，天蝎基因不是假的啊。 但现在，她已经能够淡然处之，连嘴角都不抽一下。 「可以。我把队喊满，你先过去。」邱枫很乾脆地答应，习惯性又转帮频打算问有无小朋友想搭便车。 然而，在那之前，芳菲的要求就先堵了她的话。「可以两个人就好吗？对不起，我今天想要安静一点。」 嗯，那下线睡觉如何？邱枫的指尖在键盘上虚叩了片刻，最终仍没把这带着讽刺意味的问句敲出来。 也罢，反正韶光电话中，那她单独带芳菲快速过完那副本，就当消磨时间也不是不行。 她叹了口气，妥协地说：「好吧。你去入口等。」 「谢谢师父！最喜欢你了！」令邱枫讶异的是，芳菲传来的九个字回应不太正常，后方还连了个脸红表情。 她隐约捕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怔了下，回神后轻皱起眉。是她太敏感了吗？芳菲面对悠然的态度跟语气会不会太亲暱了点？同是徒弟，织雪羽璐就不曾说过类似的话，恭维时也较常使用「师父好帅」、「师父超威」这样的形容词。 女玩家或女帮眾对我笑悠然怀抱好感的经验，邱枫不是没碰过，也通常能很快察觉，并与对方保持距离甚至踢出帮……不过，像芳菲这样跟谁都很要好的个性相当棘手，邱枫实在难以捉摸她的情感有没有走偏。 也可能因为悠然是师父，她才特别爱撒娇一点？芳菲给邱枫的印象大约就是国中生，顶多刚升高中那年纪而已。况且，她不会不晓得悠然的夫人叫韶光易逝。 思考了会，脑海中得不出结论，邱枫索性不予回应，就当没看见那句话。 后来，过副本的一路上，为了防患未然，邱枫除了提醒芳菲凝语「跟紧」、「躲远」一类的指示，便尽量不主动与她攀谈，专心清怪。 但邱枫可以不开口，却没法阻止芳菲凝语不出声。 「师父……你们感情很好吗？」她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让邱枫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乍看之下，邱枫完全搞不懂她指的是谁，反问之后，才明白说的是悠然跟韶光。 她怎会好奇这个？该不会……跟男朋友还在吵？邱枫抚了抚额前的瀏海，感到无可奈何。既然这么能吵，不如分开会轻松很多吧，放过自己也放过对方。 「你们感情不好吗？」她半拷贝了芳菲的问题，将问句扔回去，然后继续打她的怪。 像找到发洩出口般，很快地，芳菲便语气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了。他都兇我，可是跟其他人讲话就和顏悦色，对其他人比对我还好。」 那，真亏她还能忍受。邱枫不禁淡笑，而笑里满是没辙的意味。 邱枫是个自尊心颇高的人，毫无疑问。就像她无法容忍自己去接受一个没感觉的对象般，她也无法容忍自己对于有感觉的对象来说，是地位低下、可有可无的。根本勉强凑合的感情她不会要，太过委曲求全的感情她会俐落地丢掉。 所以她很难理解芳菲在坚持、困扰什么，快刀斩乱麻不好吗？她还如此年轻，为何要把青春珍贵的生命，浪费蹉跎在跟一个男生吵架上？吵架是能磨合彼此性格没错，问题是，吵久了就只能磨光耐性了吧？ 「师父对师娘就很好，无论做什么都会找她一起，也不会跟她吵架。」突然，芳菲又转而说，语气里隐含欣羡，让邱枫短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又扯到她跟韶光身上了？ 此外，邱枫很想纠正，悠然是对韶光好没错，可天天被悠然整的也都是他。 真要说，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两人在网路上的关係，目前尚无法跟一般情侣作比较吧。 默了一会，邱枫四两拨千金地说：「我们比较特别一点。」 一个妖人加一个人妖的组合，能不特别吗？ 而且老实说，邱枫想像不到韶光跟她吵架会是什么样情形，她并没有见过顾思函跟人起口角或衝突，闹脾气的话……对室友板脸不算闹脾气吧？ 不料，邱枫的答案却被芳菲凝语完全误解了，以为她是在晒恩爱，表示悠然跟韶光相处融洽，她竟然感叹地说：「如果我能跟师娘一样就好了。」 邱枫手一滑，该按的范围技差点没按下去。 嗯，她绝对跟芳菲凝语的磁场不合，连思想都不合，就算两人是师徒，不合就是不合，很难解释。在结束这场双人行副本之后，邱枫心底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她没想到的是，再过不久，她对此还会有更深更深更深的体悟，深到她罕见地后悔了，在一时心软下让芳菲凝语有机会亲近悠然，造就了一连串的衝突。 五四 七夕这天，邱枫婉拒了邱慕拉她出门的邀请，坚持赖在电脑前。邱慕原本死缠烂打地硬要拖上她，说邱枫这年纪情人节单身在家太悲情了，但最后还是被汪思弦半哄半劝地带走。邱枫心里一阵阵无奈，真不是她愿意宅啊！光想像也能知道今天路上的闪光有多灿烂辉煌，她打算好好保养她的眼睛跟心，再加上……某人也不在外面，而是在游戏里啊。 不过，在她意料之外的是，韶光这天居然一直没有上线，也没提前交代，就不晓得跑哪去了，因而错过了上午场的闯关；守株待兔到下午还见不到人，邱枫心里有些仓皇，下意识就拿起放在桌边的手机，按出通讯录。 手指移到熟悉的人名上方，她思索了好半晌，仍想不到什么好理由拨出电话。待回神，她轻呼出一口气，原本要退出通讯录，指尖却一不小心碰上了触控萤幕，整个画面随即转换成拨号中的模样。 邱枫着实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将手机凑到耳边，脑海中的思绪全然糊成一团，让她没法整理出电话接通那刻，究竟该说些什么。 忆起顾思函上回打来的那通电话，这瞬间，邱枫忽然能体会他当时的心情了。名不正言不顺，连道句想念对方都缺乏立场……而网路上虽然有立场，说了却绝对会被视作开玩笑或故意调戏。 无知者果真幸福啊。邱枫撑着头，无限感慨。 然而，事实又证明，她多虑了──并非电话接通后两人相谈甚欢，而是顾思函始终没有接听，嘟声响了一阵子后便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邱枫自然没有留言。掛了电话，便将手机重新搁回桌上，盯着电脑萤幕发呆。 「去哪了，在忙什么？」她不禁喃喃问道。庆祝节日的花瓣雨依然纷飞在安平城中，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但该在的人却不在。 等了又等，都到接近晚场闯关开始的时间了，邱枫仍没看到韶光的人影；而同样在七夕这天没上线的，居然还有另一个人：报丧者的搭档，玄铃。 惊人的巧合啊。要不是可能性太低，邱枫都要怀疑这两人相约私奔了。 晚场闯关开始前的半小时，邱枫收到了来自报丧者的密语。毕竟韶光不在，报丧者再怎么不愿意，要打听消息也只能透过交情较好的我笑悠然跟虔水，而后者似乎还在苦命加班，尚未登入。 「老婆怎么没上？」他问得很直接。 「你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反问送出后，邱枫的目光转了转，难得佛心来着再补充一句：「如果知道，怎么会不通知你？」 闻言，报丧者果然不慍不火地轻哼了声当作回应，或许觉得有道理吧。 过了会，间着没事的邱枫凝望密语频道半晌，主动发言问道：「你们相处还好？」 再怎么说，玄铃都是我笑悠然自云游开服初期便一同打拼到现在的好伙伴，基于良好友谊，玄铃的事情，邱枫当然很关心。 「……嗯。」报丧者又哼了一声，只是这回带着删节号，语气略显犹豫。邱枫推测，报丧者对于跟悠然交流还是带点迟疑吧。 不过，他既然都跟玄铃组上队了，两人发展也ok，想必未来会慢慢释怀的。 而且说实话，报丧者没回一句「要你管」或「与你何干」之类的话，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那就好。」邱枫用简洁却也诚恳的三个字作为回答，算是让话题到此打住。 没想到片刻后，她的馀光又瞥见了粉色密语。定睛一看，她微微诧异，因为报丧者竟天外飞来一笔地道：「韶光说方法是你想的，谢了。」 欸？先前她问的时候，韶光不是斩钉截铁地表示他懂得举一反三，没让报丧者知道主意是悠然出的吗？怎么报丧者透露的却不一样。 不对！再仔细想想，韶光那句「当然没有」的回答，口吻明显太过强烈，不大像平常的他，隐约有种在遮掩什么的感觉；邱枫那时虽注意到了，却完全没猜到韶光撒了谎这方面来。 思及此，邱枫整个好气又好笑地对报丧者抗议：「她还说没告诉你。」 这难道是韶光不为人知的反击？也太弱了吧！骗到人还只能暗爽。邱枫揉了揉眉心，唇角难以控制地不断上扬，稍早的阴霾感彷彿被扫淡了一些。 「她说无功不受禄，真正该谢的人是你，才坦白告诉我，要我装不知情。」报丧者据实以告，停了下，又正经八百地要求：「你也装不知情吧！别拆她台，算我欠你一次。」 「这不太对，你怎么能代替韶光欠我？」邱枫拐弯抹脚地反驳。糟糕，结果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轻咳两声，她倒也很乾脆地说：「别担心，我对这种事情一向很健忘，不会找韶光麻烦。」 但会找顾思函的麻烦。邱枫在心中默默补述。 「……那就好。」孰料，报丧者却这么应她，害邱枫半瞇起了眼，一时间凑不出话来回。谁教这三字就是她方才用来为话题做结尾的？ 看着活动npc旁，玩家们越来越多，邱枫暗自叹息了声，视线再度扫到密语，才可惜地说：「如果闯关没限一男一女组队，我们俩同病相怜倒可以组队去闯关。」 但队伍怨念应该会满深的吧？邱枫又忍不住笑。 「什么病？谁跟你同病相怜。」报丧者简直过河拆桥，硬是要跟悠然划清界线，可是来不及了，他们同在恣意行这艘大船上。 「相思病啊。」邱枫凉凉地道，然后安静望着八点一到，周围组好队的玩家都被传入闯关场地，附近包含她的人物在内，只有一白衣一黑衣，两名剑客。 黑衣的正是报丧者。而他果然不像韶光那般好逗，扔给悠然两条等号三条直线后，便骑着他帅帅的饕餮消失无踪。 支着头，邱枫没什么兴致打怪，便直接将白衣剑客挪到仓库附近摆摊掛机。 还真被邱慕说中了，她现在，确实感觉头上有丝悲情笼罩。特地留在家里，便是希望跟韶光一块过节，即使顾思函不晓得悠然的庐山真面目，她也可以自我满足一下，至少情人节有人陪着过了。 孰料，现实跟她的希冀却背道而驰。唉，韶光肯定猜不到，他就用这么简单的办法整到她了吧！虽然明白韶光约莫临时有事要忙，然而，理智上懂，要控制情感却不容易，饶是邱枫自我开导能力再强，依旧免不了鬱闷。 将游戏视窗缩小，邱枫索性离开桌前窝到床上，顺手抓了本刚买来还没看过的小说，想就这样把无聊的时光消磨掉。 结果才翻没几页，她就眼皮发沉。前一天晚上睡得晚，今早却仍照生理时鐘的时间起床了，中午又为了等韶光一直盯着电脑没补眠，精神有点不堪负荷。 邱枫看了下时间，刚过八点半。 「躺一下好了。」反正韶光不在，也没什么事了。她自言自语道，将书本放到床头柜，靠到枕头上闭眼就睡。 不料这一休息，就休息到邱慕十一点多返家将她喊醒。 「姊，你怎么穿这样就睡了啊？」邱慕戳了戳邱枫侧躺着曲起的腿，她还穿着牛仔裤。 邱枫的意识仍有些迷糊，撑起身瞄了眼闹鐘，顿时清醒，「……这么晚了？我原本只是要睡半小时。」 「哈哈！一定是你今天太早起床了。」邱慕笑了笑，将一个装着小蛋糕的盒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点心，我放你桌上哦！」 「好，谢谢。」她边道谢边滑下被褥。 踏上拖鞋后，先走去浴室洗了脸，邱枫才回到书桌前。电脑萤幕由于待机过久，便自动暗了。她移动滑鼠让画面恢復，在黑幕亮起的同时，隔壁桌的邱慕又出声唤她。 「姊，思弦问你有没有接到电话。」虽在问问题，邱慕却一脸不解地狂眨眼睛，「但她不告诉我是什么电话，说你听了应该就懂了。」 「嗯？」可她有听没有懂啊。邱枫蹙了下眉，偏身拿过手机，一滑开萤幕，就发现的确有通未接来电。 她微讶，意外自己居然睡得那么熟，连手机的震动声都没听见。而接着查看了来电者后，她更懊恼了──电话是顾思函打给她的！大概是没接到下午那通电话，特地回电了吧。 怎么就错过了呢？邱枫很想敲自己头，碍于邱慕在，只好作罢。 抓着手机，她很犹豫该不该再回拨，等到萤幕暗下变黑，她才想到可以看看韶光易逝登入游戏没，若上了，就能逼问……呃不，打听他一整天跑哪去了。 紧接着，掌中传来的震动就害邱枫浑身一颤。她抬眸，对上邱慕打量的好奇眼神，登时有些尷尬，连忙装着镇定起身走出房间外。 关上门，她背倚着门板，一低头望向手机，便反射性地勾起嘴角。 果然！他又打来了，那个让她等了一天的顾傻子。 五五 接起电话，在出声的同时，邱枫又往浴室方向挪了几步，离开门边，并刻意压低嗓音，深怕邱慕听见了对话，等她回房就狂追问来电者是谁。 后来，她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思考，也许现实中的自己在谈感情方面特别低调的原因，是自私地不愿将幸福感与他人分享，想将所有美好的记忆通通珍藏起来。自己是个独佔欲有多强的人，在遇见顾思函之前，她大概从来都没评估过吧。 「抱歉，因为店里有两个工读生临时请假，我一整天都被喊去帮忙，所以下午没接到你的电话。」话筒另一端，顾思函说话的口吻听来挟带一丝紧张感，连说明理由都像背稿播新闻，幸好邱枫听明白了。 顾思函说过家里是开餐厅的，她还记得。看来七夕这天，连工读生也请假约会去了，是吧？ 「没关係，我只是心血来潮打个电……话。」脑海仍在运转中，这句话便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邱枫暗道糟糕，她不晓得如何解释她的心血来潮。 而电话那头，顾思函貌似也留意到邱枫刚才不正常的断句，短暂噤了声，片刻后，便语带笑意地反问：「心血来潮就打电话给我了啊？」 邱枫自然听得出顾思函很开心，但她一向不喜别人将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难过困窘慌乱之上，即使对方是顾思函。 于是她啟口，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嗯，下午无聊。今天农历七月七日嘛，七七四十九，我开了通讯录慢慢数，从头数到尾再数回去，到第四十九个正好是你。」 「原来是这样吗？」顾思函迟疑了半晌才回应，语气变得哭笑不得。 邱枫想笑，却又极力忍住，轻轻地问：「你说呢？」 但她没笑，顾思函反而笑了，笑两声后又咳两声来掩饰，欲盖弥彰。然后他说：「我不相信。」 闻言，邱枫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所以你觉得我在骗你囉？真伤心。」 等等，这语气会不会太像我笑悠然？意识到这点，邱枫莫名心虚，后来根本是屏气凝神捕捉通话中的各种动静，想藉由任何蛛丝马跡，在脑海中勾勒出顾思函这当下的神情跟反应。 至于顾思函，他当然不可能察觉这些，只是若有所思地道：「邱枫，我觉得我近几个月好像……常接触到你某些不为人知的性格。」停顿了下，他又补充一句：「应该不是错觉。」 咳！邱枫转过身，将额头顶在墙上，只差没撞两下。没办法，她的一切表现已经不由自主地从有所保留变成自然而然，而且，要将面对韶光跟顾思函的态度作区分，着实有难度啊！因为从她的角度看，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沉淀几秒后，她吶吶地问：「什么不为人知的性格？」 她尽量将语调放轻，这样即使嗓音有异，顾思函也听不太出来。 「嗯，我也很难描述清楚。就像吃整人糖那种感觉吧！看起来是甜的，但吃起来就──」揣摩一会，顾思函试着叙述，但最后又自动打住。「呃，这比喻是不是怪怪的？」 邱枫默默頷首，即便他看不到。 那形容何止怪，还很不唯美，甚至稍嫌诡异。他要是没自行喊卡，邱枫的顏面神经就要开始抽搐了。 不过，就某层面而言，或许他算詮释得十分贴切吧，也正好戳中邱枫最担心的问题──我笑悠然就是邱枫的事实纵使尚未曝光，可是总有一天顾思函会知道，她怕，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这事实，接受邱枫是一个在网路上玩男角，还时不时拿他找乐子的人。 思及此，邱枫忍不住问：「那，你讨厌吗？」 会讨厌她那些不为人知的性格吗？ 邱枫问得很认真，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可惜，顾思函却从根本上误会了，答非所问地回应：「不会啊，吃到最后还是甜的。」 邱枫呆愣几秒才会意过来，顿时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不是讲整人糖啊！若非顾思函的生日早在七月初就过完了，今天之后，她恐怕会再三考虑买一大袋整人糖当送他的礼物。 当邱枫仍在纠结时，却听到电话中传来梦话般的细语，由于音量过小，导致她无法辨析。以为是收讯不好，她还反射性将手机拿离耳边查看。 然而，显示却是满格。 皱了皱眉，她索性直接向顾思函问：「你刚才说什么？太小声了。」 语落，单纯的呼吸声便佔据了通话。又隔一阵子，感到狐疑的邱枫才再度听见：「我有件事想……」 话语后半段全糊成一团，好在，邱枫大约听明白了，他有话想说。 「嗯？」她哼了声表示正在聆听，安静下来，等待顾思函自行接话。 「就是……」他起了个头就卡住，彷彿还没把话组织好。邱枫也没催，仅再度转过身，靠着墙坐到地上。 然后，她忽然忆起在联谊之后，有天晚上她莫名地很想喝气泡饮料，拿着钱包要到宿舍楼下找贩卖机时，却见叶子蹲在寝室外的门边，偷偷摸摸在讲电话；发觉有人开门，叶子抬起头来那刻，脸上神情洋溢着掩不住的羞涩和喜悦，而周遭气氛彷若被一种香甜可人的气息所包覆。 大概，那就是恋爱的味道吧。 正出神，下一秒，顾思函的嗓音便拉回邱枫的思绪。他乾乾地笑了笑，问道：「九月底，你有什么安排吗？」 这句话后，隐隐约约地，邱枫貌似听到了吐气声，还有某种闷响，而且离话筒很近；如果她刚才真用头去撞墙的话，她想应该就是发出这种声音吧。 暗自狐疑了会，邱枫反问：「不是有篮球赛吗？」 「啊，我指的是篮球赛之后，更准确地说，是社团博览会那一週。」逐渐地，顾思函说话又变得流畅起来，「不久前我接到小安的通知，话剧社为了吸引新社员加入，干部们决定在社博当天表演。」 「所以呢？」不晓得为什么，邱枫总感觉顾思函原先要说的不是这些。 而且，这内容好像跟她关係不大？邱枫不自觉歪头。她是支援过话剧社表演没错，可仅只一次，其实并不算社员啊。 「就，小安要我问你，愿不愿意帮忙在幕后唱几首歌？他们这次的主题跟广播电台相关，要请你帮电台主持的那个角色配唱。」顾思函略停了停，又接着说：「因为时间比较急迫，就不跟吉他社合作创作新歌了。如果你愿意，会直接列现成歌单给你，估计三、四首左右。」 邱枫将那番话咀嚼了下，浓缩成简单问句：「意思就是，唱现在市面上有的歌曲吗？」 「对。」顾思函很快回应，话音甫落，又像想到什么似地补充：「你可以考虑几天，不用急着现在告诉我决定。剧本的话，我晚点寄到你信箱给你参考吧。」 「……好。那我想想，之后再打给……打给你吗？」邱枫忽而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对耶，怎么会由你来问我这件事？」 印象中，顾思函不是话剧社的干部啊，要问也是小安来问。 顾思函默了一下下，再啟口时居然说：「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们留待未来有机会细细讨论。」 慢着！这句好耳熟，若没记错，她曾用我笑悠然的人物说过类似的话吧？是吧？邱枫按着额角，顿时啼笑皆非。看来顾思函真的随时随地在找机会反击啊，连悠然说过的话都刻到脑海里了。 「嗯哼。」边佯装不在意，邱枫边私下将这笔帐跟对报丧者爆料那一笔记在一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很有耐心。「那还有其他事情吗？」 其实这么问好像不太对，邱枫心想。打电话的人是她，应该要顾思函问她有没有其他事情才是。 但那并不重要，所以，邱枫立刻就将这念头拋诸脑后。 「是还有一件……」顾思函出声，语调略低，像在斟酌用词。 「嗯？」邱枫的音调微扬。 然而，顾思函持续支支吾吾，就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简直跟上一通电话的情形没两样。邱枫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反覆搓着膝盖，藉此来舒缓等候的浮躁。 这时候，顾思函呼出了一口长气，致使通话產生些许杂音。实在憋不住了，邱枫轻笑了声，打趣地比喻：「你到底怎么了？一直欲言又止，根本像人家要告白的样子。」 话刚说完，她就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还伴随着细碎的惊呼，可能是顾思函打翻了什么东西。 邱枫抿了抿唇，心里一动，脸颊瞬间发烫。 该不会、该不会她开个玩笑就猜中了吧？不会吧！ 今天日子是很特别没错，但还是太突然了啊…… 可是接下来，她什么都来不及问，而顾思函也没有针对问题澄清，口气急匆匆地就说：「对不起，咳！我这边有点状况，先、呃，嗯，下次再跟你说吧！」 欸？邱枫瞪圆双眸，思绪登时变得空白，再回过神来时，耳畔就只剩下单调的「嘟、嘟」声。 这傢伙，竟然又掛她电话！邱枫挑起眉，瞪着回到主画面的手机萤幕。照理说，她该有点生气的，但这一刻却半点都气不起来，脑袋里还不断去想……究竟，顾思函究竟想说什么。 什么事，对他而言那么难开口？ 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啊！邱枫抱住头，不住地默念这句话。 不过，她也没不死心再拨过去逼供的打算。 静坐良久，好不容易原地收拾好情绪，邱枫才松了口气起身回房。放下手机后，她故意忽视掉邱慕一脸「我好想问问题」的表情，逕自打开游戏视窗。 她心里也有问题，困扰得她顾不及旁人啊。 游戏里，玄铃此刻已经上线了，在帮频上与几个小朋友聊天，至于韶光则依然不在线，队伍头像暗着。邱枫猜，顾思函忙碌一天肯定累了，可能没打算开游戏了吧。 心里有了结论后，她点开摆摊介面。一见我笑悠然贩售的物品已经通通卖光了，邱枫立刻让人物结束摆摊，唤出妖狐寻路跑回帮会据点，随后按到密语频道，检查有谁丢了密语给她。 结果，最上方就是玄铃稍来的道歉：「笑，不好意思，早上韶光有请我带话给你，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法上线。可是她下线没多久，我住的社区就出问题全区断网了，不久前才恢復。」 ……原来是这样，韶光还是记得留话给悠然的。 邱枫松了口气，意识到后，又认为自己好笑。其实韶光有没有留言给悠然，不应该是「邱枫」在意的，毕竟现下，她跟悠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彼此无关。 简单回应玄铃「没关係，别介意」后，她又看向下方的密语，那是无风无晴传的，跟她託邱慕回来询问的内容大同小异。 「邱枫姊邱枫姊，接到我哥的电话了吧？结果怎么样？」 果然，顾思函本来就计画打电话给她说些什么，且话题还是无风无晴在意的吧？到底是什么？邱枫偏了偏头，困惑地敲字。 「他只问我话剧表演愿不愿意支援。」邱枫如实陈述。 「……呃，话剧表演？就这样？」无风无晴过了一会儿才回覆，语气明显透着不敢置信，「没别的了吗？」 「嗯，是呀。貌似还有件事想说，但最后没说出来。」打完字送出，邱枫轻扯了扯唇角。 而无风无晴间隔老半天都没有出声。 当邱枫终于收到她的回应时，从字里行间就可感受到她满满的激动跟气恼，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慨然。 「啊啊啊！他果然是个蠢蛋！」这句抱怨，她连刷了好几次，几乎洗了邱枫的密频。 不过后来，无论邱枫怎么追问，她都不肯再透露隻字片语，坚持为自己哥哥守住了祕密，守住他那没说出口的另一件事。 一番努力后，邱枫终究放弃了逼问。她望向电脑上的小时鐘，数字正好跳到零点三十八分。 原来不知不觉间，七夕已经过了。 五六 情人节过后一週的週四，七夕活动正式宣告结束。令人高兴的是，悠然跟韶光的组合如愿取得了总积分第一，险胜积分第二紧咬在后的报丧者跟玄铃；但悲剧的是，最大奖励确实是让邱枫弃如鄙屣的双人座骑，这让她偷偷腹诽了那群阴险策划七七四十九遍，然后将坐骑神石丢到了仓库的最角落，让它长蜘蛛网。 好在韶光没觉得新奇，要她把那坐骑召出来共骑绕城两圈，不然她会更哀伤。 不过，大礼物不好，小礼物邱枫还是算可以接受的。她跟韶光各得到一隻人形宠，属性数值已经固定了，品质普通，外型就是牛郎跟织女的样子，白衣牛郎是物攻宠，紫衣织女是法攻宠，还带有一个很特殊的补血技能。 韶光因为有晶媚宝宝了，并不需要牛郎，而邱枫的勾喙苍鹰品质也比织女好。所以实际上，她觉得小礼物尚可的理由在于，这两隻宠的名字可以更改，而她得到织女宝宝后就直接将织女的名字改成了韶光易逝，时不时放出来带着逛大街。 第一天遛了几个小时，韶光就发现了，冏冏地密语给她 「悠然，你那个宝宝的名字……好像有点像我。」不得不说，邱枫觉得这开场白着实好笑。 「嗯？」邱枫打出个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吗！她猜韶光这当下肯定正在心里反问。 「也没有什么问题啦，只是你骑狐狸，顶着我名字的宝宝却要用跑的，感觉很累。」一句简单的话，愣是被韶光拐了好几个弯，邱枫「噗」地笑出声。 不就是要她宝宝别用他的id吗？她偏偏不买帐。 「既然这样，我想到个很平等的解决方法。」邱枫理所当然地建议：「你把牛郎的名字改成我笑悠然，不就成了？」 闻言，韶光的回答就是拋给她一串删节号，然后去云游某个角落长香菇了。 下一秒，隔壁桌的邱慕突然出声提醒：「姊，帮会有人在叫你哦！」 邱枫听了，连忙从队伍转回帮会频道。原来叫她的是情报放送机：声花，似乎祕密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回来，而且还不算是好的那方面，邱枫发现，帮会频道难得呈现一种诡譎的严肃，参与讨论的人发言都简短急促。 「怎么了？」邱枫简短询问，问完后往上翻了翻对话，发现似乎不断看见「神临」这个词。 「老大，你有听说吗？神临的人要转移来天下。」声花应答得迅速，语气不像太开心的模样，让邱枫的情绪沉了沉。 神临在寰宇不是玩得风生水起，过得好好的，为何要跑来天下？吃饱太间吗？可是等级上限已经开到两百了，他们应该正忙着衝等才对。 「我没听说。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係吗？」邱枫纳闷。 就算神临真的带团要来观光好了，也同样得从新手小嫩嫩练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想做就随他们去了，邱枫想不到声花怎会特地通知她。 「呃，老大，听说几天前神临带头的炽皇公开指名要来会会你跟帮主夫人耶，也有提到大神。」在帮频说完，声花又接着密语给悠然道：「还有件事我没在帮频讲，想直接跟老大说。神临好像扬言我们拐了他们的人……但没提到是谁。」 声花口中的「大神」指的自然是报丧者。 邱枫眉头一蹙，不甚理解「拐了他们的人」这几字的涵义。该不会是因为战场任务被她跟韶光抢先破解，之后天山本又在神临首通关的隔天就跟着通过，让神临少出了风头，他们才莫名其妙胡诌了个理由出来，打算过来找碴吧？姑且不论这有无意义，光谈可行性好了……神临即使强大，初转移过来也只能当群低等玩家，想给实力榜上的高等玩家添堵完全不可能啊。 若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来交流一下呢？下一刻，邱枫就推翻了这念头。举个例子想想就知道了，诚心诚意要去别人家拜访的人，难道会在自己家门前先跟对方呛声吗？ 所以，神临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想是这么想，但邱枫并不想製造多馀的紧张，表面上仍在帮频安抚道：「我瞭解了。都先别想太多，他们到底还没过来，说不定只是无聊说说而已。」语落，认为语意不足，她又加上一句：「真有什么问题，到时看着办，不用现在烦恼。」 然后她查看了下帮会介面，副帮主之一的柳橙汁还没下班，之二的玄铃从几个小时前就掛机出门了也不在，而韶光去长香菇，同样没说话，至于有个该说话的人，似乎也一直没说话。 有没有这么遗世而独立啊？邱枫斟酌了会，还是将介面往下拉找到报丧者的id。 「你看着帮频吗？」她扔了密语过去。 不到几秒，报丧者就回应道：「嗯，看着。之前就知道了。」 邱枫愣了下，随即恍然──报丧者每个伺服器都有分身，而且可能还有其他管道，消息灵通度绝不会比不上声花。既然如此，他应该要比声花更早提起这件事才对吧？ 「怎没听你说过？」邱枫狐疑。就算他不打算告诉悠然，也至少该通知玄铃，不过，邱枫却没从玄铃那收到消息，这表示她亦不知情。 这次隔了半晌，报丧者才貌似不甚理解地反问：「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须要在意？」 邱枫咳了一声，心想这果然是报丧者的思维。 言下之意就是，他认为神临要干么都不关他的事，反正撼动不了他。 「好吧，但我想至少在心里有个底，以防万一。你如果知道些别的什么，再请告诉我一声，麻烦了。」邱枫难得说起话来完全正经，还十分客气，没插科打諢。 报丧者加入恣意行的时间并不长，邱枫也没想要求他具备多高的团体意识，只希望他在身为团员的义务下多少帮点忙，而这忙也不会让他少块肉。 报丧者那头又有好一会儿没声音，邱枫不晓得他是游戏里正在忙，又或者分心在游戏外。约莫十分鐘后，他传来的回覆却让邱枫倍感讶异。 「我去寰宇查了下，神临近期是有个成员神隐，在不在我们帮……难说。」报丧者竟然换伺服器去打听消息了！ 有成员神隐，再加上神临刻意放话说恣意行拐了他们的人，难道是他们派了间谍还是卧底进来？这也太大费周章了，以为他们在拍电影吗？邱枫啼笑皆非。 「感谢。」拉回思绪后，她赶紧敲字道谢，再追问：「假如真的在，能查出是我们帮的谁吗？」 「没法保证，我会留意。」报丧者简洁地说。这答案在邱枫意料之内，应该说，报丧者能挖出神临有成员神隐，她就已经感到不可思议，毕竟神临内部的事一向封锁得滴水不漏。 邱枫仔细过滤了几名近期才入会的帮眾，似乎都没有哪个行跡可疑。不过老实讲，由她来看并不全面，她只是恣意行的帮主，又不是针孔摄影机，注意力根本无法时时刻刻关照到帮里所有的人。 「更准确说，其实神隐那人不算核心成员，也不太算普通成员。」下一秒，报丧者忽然蹦出一句。 不大理解，邱枫乾脆直接询问：「什么意思？」 据邱枫所知，神临的领导者是炽皇，男玩家；而实际负责动脑的则是落蝶，女玩家，算是幕僚或军师吧！另外，还有约十名主要、二十名左右的普通成员。 「大约半年前，炽皇声明收了个新人进神临，寰宇那里的id叫华綺语，据说是他的正牌女友，还据说，这个华綺语虽进神临，却并没有跟神临匹配的实力，始终被边缘化。目前神隐的就是她。」报丧者极罕见地长篇大论，当邱枫看到一大串字冒出来的瞬间，着实有些愣怔。 这倒是新鲜了……邱枫没听过。因为她并不特别关心神临，看见跟他们有关的文，也仅会意思意思瀏览一下，而八卦更是一眼扫过后就拋诸脑后。 这时，邱枫也明白了报丧者刚才有「在不在我们帮……难说」这发言的理由──说不定华綺语是实力太差，压力大，才自己搞失踪，而不是混到恣意行来了。 偏头思考片刻，邱枫正想继续敲字，馀光却扫到队伍里韶光的血条猛地一降，然后立刻被他加上来，可是加完不久，又掉下去了。邱枫盯着那血条，总觉得起伏的状况有点怪异。 他在打王吗？邱枫将游标移到韶光头像上，发现他所在的地图是烟霞道。 烟霞道，往仙界120至124等的地图，没出过王怪或稀有怪，156等的韶光大概只会去那里打怪物精英啊，打精英时，血条不至于这样吧？ 唯一可能的就是：韶光正受到其他玩家的攻击，而且是等级不算低的玩家！假设如此，他根本争取不到时间飞回城，而因处于战斗状态中，悠然也没法用夫妻技将他拉回来！ 这念头窜进脑海的同时，悠然却收到来自报丧者的组队邀请，然后队频浮现一个「组」字，不带标点，邱枫反射性就按了同意，接着开包裹找到定标移动符，直接传送往烟霞道。 五七 画面转换，当悠然一抵达，邱枫让便白衣剑客往韶光所在的座标奔去。接着她诧异地发现，队伍里报丧者的血条也在微量增减，且自他入队后，韶光的血量明显稳多了，不再有方才的大幅起落。 「该不会……」邱枫心里猜测。随着人物靠近战区，一队人同紫衣祭祀、黑衣剑客纠缠的画面也映入眼帘，而此时，对方人马的两个人，含祭祀在内已经躺倒在地上了，似乎没用復活神符的意思，但其他人配合良好，感觉训练有素，还能和报丧者、韶光两人僵持不下。 果然啊！报丧者大概碰巧路过之类的，直接就出手援护韶光了。 眼见这阵仗也不像跟韶光挑战或者纯粹闹着玩的，邱枫立刻操纵我笑悠然加入战局。两名技巧高竿的剑客轮番群晕、放范围技，再加上被护着的强力祭祀韶光帮忙补血、再趁机群施毒，虽说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可是等级有差距，还少了作为后盾的祭祀，仍不到两分鐘就被通通放倒，掉落几样装备；然而，人物还站着的三人都没什么心情捡……好吧，报丧者应该是不屑捡。 韶光没有说话。就邱枫对顾思函的了解，第一，他正在认真思索近几天是否得罪了人；第二，他正在认真思索前几个月是否得罪了人；第三，他正在认真思索游戏初期是否得罪了人。 总而言之，就是在担心得罪过人，人家寻仇来了──个性使然，他永远都是先检讨自己的那种人啊。邱枫扶了扶额。 下一秒，她在尸体中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邱枫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在当前频道敲字质问：「御战，这什么意思？能给个说明？」 御战，一百五十等武士，前实力榜排名第十的玩家，目前已被人取代。记得前阵子听说他要卖帐不玩了，不晓得怎么今天又出现，还带了一票操纵极佳的玩家围殴韶光。 「嗯，我跟他们应该没什么恩怨纠葛……吧！」这时，韶光也总算在队频出了声，不出邱枫所料，他确实在回顾韶光易逝一路走来的恩怨史。 邱枫扫了圈死亡玩家的名字，很意外还有两、三个名字是她挺熟悉，甚至组过队，后来才渐渐不再出现的高等玩家。至于其他人，虽说平时没有交集，但名字也多少有印象。 随后，寡言的报丧者竟突兀啟口，说的话让邱枫心里微凉。 「御战的帐卖掉了。你是谁？」消息灵通的他，居然帐号买卖的消息都掌握了。 也是，假如培养得不错的帐号卖掉了，买者的操作跟人品都可能对游戏秩序、排名造成些许变动，先前云游就发生过一次低等玩家买高等帐，专到八十多等地图欺负弱小玩家的事件，得罪不少人，最后那帐号就被几大帮会玩家连手轮白了，全身上下都被脱个精光。 至于报丧者劈头便问「你是谁」，邱枫明白他自然有他的把握。如果不是很有经验或背景的玩家，根本不可能在买帐之初就号召到不少人，来攻击身为实力榜上玩家的韶光，而且韶光处事一向温和低调，很明显地，他就是被对方当软柿子挑来捏了。 想得深入、严重点，这就是种挑衅──韶光既是恣意行的成员，又是我笑悠然的夫人，对方很可能不单纯只针对韶光来的。 而报丧者的问话并没有立刻收到回应。 邱枫正在想，该不该用她最拿手的激将法来激人，让躺在地上这群人吐点话出来，就见报丧者一张復活神符拍到御战身上，上前唰唰几下，不消几秒就砍掉那人物一等，而对方大概没料到报丧者这么铁血，竟没有反击。 然后，他冷冷地撂下一句：「符还有一组。你不说，我继续。」 闻言，邱枫下意识地伸手托住自己下巴，没让它掉下来。 像復活神符这种道具，一组可是九十九张，她实在想不到报丧者在包里塞九十九张符干么……他有那么容易死吗？实力榜第一啊。 还是说，他的符都用在拷问这方面了？思及此，她喧嚣的脑海顿时沉寂。 嗯，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 虽说邱枫一向不太认同用这种方式解决事情，可是只能她来调戏的正宫夫人被殴了，她很火，殴她的人不解释，她更火，所以也乾脆以沉默代替支持。 事实证明这办法有用。就在报丧者第二张符拍过去，将御战那仍未反击的武士人物砍到剩一百四十八等时，当前频道便冒出一句口吻森冷的话语。 「这只是开始。」最终仍没表明身分，顶着御战id的人物狂妄说道：「你们都给我等着。」 邱枫一怔，回神后眉心便深深地蹙起，而报丧者的回应更是乾净俐落，再将一张復活神符拍过去……可惜只杀掉对方半管血，他就先一步离线了。 在御战的人物离线后，现场同伙玩家的尸体自然也陆续消失，到最后，只剩下悠然、韶光和报丧者的人物还留在原地。三个人有默契地通通沉默，这时的邱枫依然搞不太清楚状况，只能抿唇思索。 然后，当前频道幽幽地冒出一句：「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叫我等着。」 邱枫不晓得该不该称讚报丧者这句话来得正是时候，至少打破了方才沉闷的氛围，还让邱枫觉得有些搞笑。 韶光默默送了个删节号出来，好像认为不太够，两秒后再送一个。 而邱枫摸摸鼻子，莞尔在队频键入：「嗯，以后我会请玄铃多让你等着。」 没办法，谁教大神碰到女王就完全没有神样了？她不趁机拿这件事调侃报丧者，简直对不起她的恶趣味啊。 之后，报丧者鯁了好半晌没说话，等终于啟口，竟直接跳回韶光被打的事情上，完全没缓衝，让气氛又一下紧绷起来。「没猜错的话，那群就是神临过来找碴的。」 「神临」两字映入邱枫眼底，彷彿形成什么连锁效应般，将邱枫脑海中纠结的思绪打通，一个臆测瞬间成形。 「他们买帐？」邱枫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的确，如果不从最低等开始练起，买帐是个速成的方法，甚至买到像御战那样加点、装备都很不错的好帐，就可以立刻超前别人一大截，但重点是：非常花钱！优秀的帐号掛到交易网去卖，动輒上千、上万起跳，邱枫实在很难想像神临为了过来「会会他们」，愿意花大钱特地去买帐。 「炽皇玩武士，御战正好也是武士，武士买武士，很好联想。」报丧者提出他如此推测的理由，邱枫一看，还颇有道理。 「话说……前几天也有个一等的新手密我，说要买韶光易逝这个帐号。」紧接着，韶光突然爆出惊人的一语。「该不会是我没答应，今天才被当成目标吧？」 相较于邱枫的微讶，报丧者就无比冷静，只道：「难说。」 「有人要买你的帐？」邱枫完全被弄糊涂了。既然神临放话时，也将韶光包含在名单内，怎么还会有人来要求买他帐号？ 或者只是巧合，问韶光买帐的人其实跟神临无关？ 太牵强了，邱枫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嗯。我有拐弯抹脚问他锁定我这帐号的原因，但对方的态度不算好，开价再高我也不肯卖帐，他就立刻下线了。」韶光描述时，字里行间透着无奈；随后，又像想到什么般询问：「对耶，就没人找你们吗？」 「大概判断过后，认定不好下手。」报丧者很直白地说，间接暗示了韶光比较好下手，冏得他扔出一个黑线表符。 「嗯，这不重要。」邱枫认真问：「重要的是，对方开价开到多少？」 「……」报丧者。 「……」韶光。 这是什么反应？她问得很正经啊！邱枫按住额角。从开价高低可以反推对方为了买帐，愿意付出什么程度的代价，代价愈高，表示对方的意念愈执着、强烈，因此，后续可能牵扯、发生的事情就会闹得愈大。 不过，她又想，既然有人已经买了御战的帐，还带了群人攻击韶光作为挑衅手段，最后更丢下「你们都给我等着」这种话，无论他是否来自神临，根据种种跡象都能猜出他早就拟好计画、做好准备，就等一步步施行了。 身为中立帮的帮主，也一向讨厌跟人起争端的邱枫难得头疼。 虽说天下实力榜前几名玩家的所属帮会、派系也时有衝突，不过，多数都仍然理性，不会没事牵扯到无关的、只想安心玩游戏的中立帮来，而中立帮也不会去干涉他们，算是彼此尊重。 现在就怕，会有不识相的外来者盘算着将天下……不，应该说将他们几个特定人的游戏生活搅得一团乱，并以此作为消遣，幸灾乐祸。 根本无聊，吃饱了撑着！一想到之后可能要陪这种人耗，邱枫就满腹厌恶。 「总之，最近除了安全地方，尽量别落单。」报丧者转性似地叮嘱道。 原来他对其他人，不是真那么冷淡嘛！稍早也没有丢着韶光不管，马上就要求组队去帮忙教训那几个流氓。思及此，邱枫笑了笑。 「嗯，天晓得他们想怎么找麻烦。」沉吟了会，邱枫试探性地提议：「不如我们组着？玄铃等等回来也将她拉进来。」 「不要。」报丧者一秒拒绝。邱枫的眉毛跳了两跳，扔出「为什么」三个字，而回应也被迅速简洁地丢了回来：「灯泡很碍眼。」 语落，他就瀟洒退队，扬长而去了。 ──好吧，你赢了！邱枫甘拜下风，还自圆其说地安慰自己：反正她的脸皮本来就不如人家厚。 「悠然。」隔几秒，韶光忽然唤他，邱枫的注意力被队频的蓝字拉回萤幕上。 「嗯？」她敲出个字。 片刻后，邱枫就见韶光慢半拍地问道：「他说什么灯泡？」 盯着那六个字加一问号，邱枫对于说明报丧者当他们是灯泡很有障碍。 抹了把脸，苦思良久，她总算堪堪挤出一句：「这问题很好，我们请专业的五楼来回答。」 幸好，韶光从不吝嗇给予的六黑点随即浮现，让她又将那些纠结拋得一乾二净了。 五八 不过后来，预料的混乱却一直没有出现，也没人再见过御战那人物登入游戏。而报丧者即使很强大，却查不到更多关于神临的深入机密了，只能说他们保密防谍实在做得很好！别的不说，单论这点值得按讚。 邱枫的安寧生活稳定持续到了九月初。因为篮球赛志工得在开学前集训的关係，她早早就得收拾行李返校了，这让邱慕非常不开心，和汪思弦一起帮忙提着包包去车站送行时，一张嘴翘得老高，旁人看了还以为有谁欺负她。 进火车站前，邱枫接过两人手上的小行李袋跟一些杂物，望着鬱闷的邱慕安抚道：「好啦，你乖，我这学期回家的频率会高一点，嗯？」 「你上次也这样说。」邱慕鼓着脸颊，说出的话像含在嘴里，但邱枫大抵听清楚了。 「这次是真的，骗你我就延毕。」邱枫捏捏她的鼻子。 「你延毕对我来说没有好处嘛……」邱慕往后一躲，捂着脸哼声，「中秋节……最晚国庆日要回来一次喔。」 邱枫想了想，点头答应，接着望向旁边的汪思弦，她心情倒是不错，眉眼笑得弯弯，几分鐘前还故意向邱枫透漏自家哥哥一早就整理好东西回学校去的消息。 这在暗示什么吗？邱枫忍不住跟着扬起唇角。 等搭上火车，坐在靠窗位置安静凝望着外头飞快闪过的风景时，她才察觉，她已经等不及要看到那个两个多月都无法碰面的人。即使游戏上能互动，电话里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可那都远远不及见上一面。想念如同独自欣赏着花团锦簇，美好却无人得以分享，最终，内心剩下的那种寂寞感难以言喻。 最初认识顾思函的情形，说实在，邱枫的记忆很模糊，毕竟刚被小安引荐到话剧社时，要记住的新面孔太多了，且顾思函又不是个多话或特别惹眼的人。后来，之所以对他印象加深，除了他没自觉的毒牙使然外，还因为工作分配关係，他们俩常变成唯二留在音控室的人。 那次帮忙配唱，唱的多是话剧跟吉他社联合创作的歌曲，旋律、歌词她全都陌生，得从头开始熟悉；饶是邱枫记忆力再强、歌声再好，也总有唱错的时候，而她犯错后的调适方法很简单，就是一个人沉默坐着，反覆在脑海中练习、矫正、练习、矫正。 偶尔她从自我隔离状态中抽神时，会留意到坐在不远处的顾思函用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她，明显就是想安慰她两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然而，当她主动转过头去，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时，他就只会呆呆地笑两声，呆呆地回去摸他那些音控按键。 当时邱枫觉得，这男生看起来高头大马，其实很含蓄啊。 微微笑着，邱枫放下撑在脸上的右手，低头往包里掏出手机，即刻拨了通电话给据说一早就返校了的顾思函。 响了两声，这次，熟悉的声音很快就从话筒另一端传来，同时，邱枫的心脏也跟着一悸，似乎全身血液都在短时间内往上窜了般，让她的双颊逐渐升温。 不过，她当然不会让这反应影响到她的嗓音。 「嗨，你回到学校了吗？」半歛起眼，她轻轻地问道。 「对啊，早上回来的。」顾思函的语气飞扬，情绪貌似也相当好。回完了话，他接着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总不能说他妹出卖他了吧！邱枫简单带过，停顿了下，直接进入重点：「你忙吗？不忙的话给你个任务。」 「啊？」发出个困惑的单音，回神后，顾思函立刻说：「不忙啊，完全不忙。什么任务？」 「那，一个小时后到车站接我吧。」第一次对人做这种要求，语毕，邱枫也不禁偷偷深呼吸了口气。 话筒另一端噤了声，邱枫猜，大概是任务内容出乎意料，让顾思函傻住了。 「意思是，你在回来的路上了吗？」等再度啟口时，顾思函不确定地反问，但口气隐约压抑着惊喜，还是被邱枫听出来了。 「嗯，正在火车上。你有听见杂音吗？」邱枫将电话拿离了几秒，又凑近耳边。 「有……我刚还在想那是什么声音，好耳熟。」顾思函轻笑两声，「好啊，我去接你，你票上写什么时候会到？」 「五点三十八分。」邱枫抽出票来，确认后说。 她当下心想，这张票买得真好，原本是打算回校途中就能顺便买晚餐带进宿舍，但现在，她既然抓了人载她，自然要顺理成章再抓人一起去吃饭。 「ok，我会提早过去。」顾思函的回话紧接在「分」字之后，邱枫甚至有些怀疑，他根本还没将五点三十八分这时间放进脑子里，就反射性开口了。 听那语气，简直像想要立刻赶来车站等人。 邱枫轻哼了声，又与顾思函简单地间聊几句，便暂时收线。将头靠到椅背上，她闭起双眸想小憩一会，光与影在眼皮上交织跳动，但邱枫却觉得她不断看见某个人微笑的面容。 太糟糕了啊，这怎么睡得着。 结果，她就这么一路半睡半醒地到了站。下了火车，由于假日的关係人潮汹涌，邱枫一度是被推着走的，到了出口朝外观望的时候，还被个提行李箱的人从身后撞得踉蹌了下，手中的行李袋也掉到地上。 ……所以说她真的很不爱小萝莉的身材。 「没事吧？」下一秒，带着关切的嗓音在她前方响起，来人顺手替她提起了行李，另一手又欲接过她手中装满杂物的纸袋。 邱枫没有放手，却飞快抬头，正好与顾思函的眼神碰在一块，而后者似乎愣了下，才打趣道：「怎么了？才过两个月，你认不得我了啊？」 「才不是。」语落，邱枫抿了抿唇；虽然又被消遣了，但很奇怪地，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被刺到的感觉，反而，完全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像这样面对面，就彷彿有什么心愿被实现了一般。 顾思函还是那副乾乾净净的打扮，头发剪短了些，为他增添了点俐落的气息。待邱枫松开手后，他一边提一个袋子，朝邱枫偏了偏头。 「走吧，我车停在那里。」他说。但其实他没出声，邱枫也马上就看到那台乌漆摸黑的车，毕竟size跟旁边的小绵羊比起来颇有差距，太显眼了。 邱枫点了点头，却并未迈开腿。顾思函走远几步后察觉，困惑地回头望着她，打量片刻，貌似发觉邱枫并未走神，才小心翼翼地叫道：「邱枫？」 邱枫想，也许父母亲也为她取了个好名字，而这名字从眼前的人口里唤出来时，语尾自然而然形成了气音，柔柔的，特别好听。 「嗯。」邱枫瞇起眼笑了笑，极其自然地啟口：「我只是想跟你说……好久不见。」 明明才两个多月，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然后，趁顾思函原地傻住时，邱枫逕自掠过他身侧走到机车旁。等了一会，顾思函才终于像被人踩到尾巴似地回神，整个人颤了下，才转身朝邱枫跑来。 瞥见他的脸颊到耳根处微微晕染出羞赧的顏色，想故作镇定嘴角又忍不住上扬，邱枫顿时得意地乐了。 顾思函将邱枫的随身行李放到前座或吊在掛鉤上，较大的那个则被他开了车箱塞进去。 「你带回来的就这些东西吗？」顾思函问。比起放假前寄回家的那几个箱子，邱枫返校携回的数个袋子着实太少。 「当然不是，这些是几天内须要用到的。我不确定大行李什么时候会寄来，只好都先带在身上。」边摇头，邱枫边解释道。 暑假时满麻烦的，学校的收发室没有开放，行李会先由学务处代收，然后统一送到各宿舍的大厅。因为学务处事务多，不会特地登记、公佈已代为保管行李的学生名字，让学生个别去领，而是只看託运单上的宿舍别来分配行李并送件，再加上行李送达宿舍的时间没有公佈，所以邱枫认为先做好准备比较妥当。 顾思函恍然頷首，随后递了安全帽给邱枫，并坐上前座，将机车倒出停车格。 似乎早已习惯般，在邱枫爬上后座前，完全不须要她来开口，顾思函就主动伸出手让她扶着。两、三次后，邱枫对于这台车的怨念也没那么深了，毕竟将来没意外的话，她还要跟它相处很久。 所谓爱屋及乌，不是吗？ 「对了，你吃过没？」上了后座，邱枫假装不经意问起，而这点小心思，顾思函丝毫没有察觉。 「还没。」他半转过头，摸摸鼻子稍稍压低了音量说：「等你啊。」 这三字好比一颗色彩毫不鲜艳的糖果，乍听之下平平淡淡，不过嚐久了后，却发现口感异常甜美。在朴实无华的外表之下，蕴藏着单纯而令人触动的心意。 邱枫注视着顾思函被安全帽半挡住的侧顏，片刻后，也用透着笑意的口吻答覆了三个字：「那走囉。」 不久，机车远离了喧嚣的车站，但车上两个人的心中，却仍为彼此而喧嚣着。 五九 饭饱回到宿舍之后，邱枫先到楼长处办理了入住，将一身行李提上楼，花了四十分鐘左右将整个环境打扫一遍后，才能够安好笔记型电脑登入游戏。由于尚未开学，宿舍里显得空荡荡的，她的三个室友都还没返校，不过，听说小安过几天也会为了准备话剧先回来，到时应该就热闹一些了。 登入了云游，过场画面结束，正当邱枫往对话框里键入几个字，准备开口打招呼时，就见小慕阿呆先发了个大大的笑脸。 「姊！」接着，她在帮频兴奋喊道，让邱枫心里一惊，霎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悠然上线后还未出声，注意到她上线的人大概不多，也一时之间没人弄懂小慕阿呆究竟在叫谁。 不过，看那个「姊」字之后迟迟没有回应也怪怪的……邱枫搔了搔脸，开始思索该不该说点什么，至少先让那个字被对话洗掉。 「干么？」然后，她就见无风无晴反应最快地先出了声，打哈哈说道：「被怪打了叫我没用，要自救啊！」 随着无风无晴出声，底下也浮出了几个帮眾开始调侃。 「哈哈，小呆又在以命跟怪相搏了吗？」 「其实我觉得小呆身为血最厚的武士还可以常死，也是一种才能欸。」 「我们要学习小呆愈挫愈勇、復活了再上的精神！」 望见这几句，啼笑皆非的邱枫顿时松了口气。真该感谢无风无晴在线！而且她还救援得及时。缓了缓情绪后，她密语给小慕阿呆，同时报平安。 「我到囉，记得跟爸妈说一声。」邱枫猜，邱慕在那声「姊」后没接着说话，应是被无风无晴阻止了的缘故。 果然，片刻后，邱慕就回密一个哭脸，再加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係，小事情，你别在意了，乖乖。」邱枫立即安抚道。她不会为这种事责怪妹妹，她喊「姊」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反倒邱枫玩妖人角隐瞒性别才不平常。 随后，她查看了下队伍里韶光的情况──他的座标在安平城内，没有移动，不是在摆摊就是单纯打坐掛机吧。顾思函送她回宿舍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邱枫猜他大概有别的事正在处理，才将人物放在安平城里。 「话说，今天各地图都有糟糕的傢伙在乱引怪攻击人喔！小呆如果一个人打怪要小心。」这时，帮里的祭祀璨玥忽然出声提醒。 「哦哦！我有跟同地图上面的人组队，不是一个人。」小慕阿呆很快回应。 「那种人真的很讨厌！我差点被害死掉等……超机车的。」下一秒，另一名帮眾荒野猫附和了璨玥的话，字里行间火药味浓厚：「莫名其妙欸！谁惹到他们了吗？为了有趣就这样，他们怎么不乾脆自己死看看？。」 乱引怪攻击人？又是谁这么无聊？邱枫扶额。 被其他玩家引怪攻击的状况，从前邱枫也曾遇到，她让悠然在某张地图打怪，中间须暂时离席又懒得回城，便将人物掛机在怪物较少接近的传送点附近，并放出宠物转主动攻击状态来保护自己；结果回到位置上后，她发现自己的人物跟宠物都死了，而数量眾多的怪物则聚集在传送点附近，这表示绝对有人蓄意拉怪群靠近传送点，袭击掛机的悠然。 虽然其他玩家在跑地图过程中，将怪引过来的情况也是有，但那种情形引的怪物基本上不会超过五隻，一般来说由宠物帮忙解决掉是没问题的。所以前后者很好分辨。 而前者，拉怪的人大多都是出于恶趣味，想不用pk方式弄死别人，自己也不会留下记录。不过，所谓夜路走多了，总有碰到鬼的一天，拉怪袭击人的玩家通常进行五、六次后就会被揪出来，毕竟并不是所有掛机玩家都不在电脑前；而后，该恶劣玩家就会受到联合抵制惩罚，在游戏里处处碰壁。 「小猫，有看到引怪人的id吗？」邱枫追问。 若有看到名字，她就可以上世界广这个人，有所属帮会就请帮主严加管教，至于没帮会的话……就看有没有朋友认识，有的话正好请人劝他改进，没的话由于id跟恶行被公佈，有正义感、想抵制他的人就会自行抵制他了。 「没有耶，那个人可能引怪过来就跑了，我正好在快死的时候回到电脑前，才赶快过传送点逃走。」荒野猫按出个流汗表符，看来也颇无奈跟可惜的。 「嗯，那今天大家注意点，打怪尽量别落单，要掛机就直接回城，别掛在野外。」之后，邱枫统一在帮频叮嚀道，在线的数名帮眾也马上表示了解。 刚嘱咐完而已，邱枫就见一句粉色的密语闪进眼里，传送者是玄铃。 「笑，你的组队怎么没反应？」她困惑地问。从话里可推断出刚才她对悠然扔过几次组队邀请。 「韶光是队长，她掛机。」邱枫先行解释，然后说：「有什么要事，我脱队过去跟你们组？」 云游系统的设计，组了队的玩家全数下线时，队伍是不会被解散的，后来上线的第一人就会被默认为队长。邱枫今天因为是晚上才上的线，队长自然是韶光，而他掛机前悠然还未登入，所以也没法留言后将队长位置移交。 「好哦！你暂时过来，某人有消息要说。」那头，玄铃很快回覆。 邱枫想，这个「某人」八九不离十是报丧者。说真的，玄铃公开喊报丧者名字的次数寥寥可数，且都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更常听见玄铃使用的称呼是「那个谁」、「那傢伙」，或乾脆只扔个「喂」字出来，反正不管玄铃说什么，报丧者都会自己跳出来中枪，乐颠颠地问：「老婆，你找我？」 收到玄铃回应后，邱枫在队频告知一声后便退了队，并点击玄铃的id请求组队。入了队后，她发现成员不只玄铃和报丧者，另个副帮主「无心插柳柳橙汁」也一併被拉进来了，此时正和玄铃间聊着。 先前韶光遇袭以及关于神临转移的事情，当然都有转知身为恣意行副帮主的两人。事后，柳橙汁透过相识的守护者「琴音远」向官方试探，打听他们是否会针对类似事件作处理，然而官方工作人员的答覆是：「玩家的行为若属于合法，也不违背游戏规则，我们就不会予以干涉」。 ──非常制式化的答案，理所当然，也完全在邱枫的预料之内。 待我笑悠然加入队伍后不久，玄铃和柳橙汁便主动停下话题，静默了一会，邱枫正感到狐疑，就见玄铃有些无奈地催促报丧者啟口，用的话是「可以出声了啦」。 ……看来他是打断过玄铃跟柳橙汁聊天，才会被玄铃罚以禁口不敢说话吧！邱枫抿唇偷笑。 报丧者先是用妻奴模式发了个双眼冒爱心的表符，接着立刻转换成大神模式，正儿八经说道：「神临的人这几天应该陆陆续续转移过来了。平常高等的都会组队刷怪或下战场，但近日人数少很多。」 这温度差的情形邱枫经歷过许多次，已经不觉违和了，倒是柳橙汁适应不能，打出一个爆汗脸。 至于当事人则呈现毫不在意的态度，继续报告他所知道的情报：「那位据说被拐来的人还是没查到，我目前想乾脆从帮里的人下手。」 「从帮里的人下手，什么意思啊？」柳橙汁不明所以地追问，这正好也是邱枫在意的。 「还在琢磨，方法先不提。」报丧者答得相当扼要。 思索片刻后，邱枫补问了句：「嗯……会影响到大家的游戏情绪？」 调查重要没错，可是，邱枫并不想因此坏了帮眾们的游戏兴致，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怀疑，进而对恣意行这个帮怀有芥蒂。 「华綺语这个名字，没暴露出去？」孰料，报丧者却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道。 邱枫回想，自报丧者跟她提起后，她只有与韶光讨论过，但不晓得报丧者会不会自动将韶光纳入「可以知道且已经知道」的名单内，她依然送出了句「韶光知道」的发言。 几秒后，就见报丧者说：「她没差，这队第五个位置不就是给她的？」 邱枫打出个微笑。也是，本来玄铃就是要拉着报丧者跟柳橙汁加入悠然和韶光的队伍，无奈身为队长的韶光不在，邱枫才会退队出来组的。 随后，柳橙汁也表示：「我谁都没说哦！平常跟老公八卦也不会讲到这个。」 柳橙汁的老公「老闆快加薪」也同时是报丧者的徒弟，近来似乎工作忙碌，上线极少，好在他与柳橙汁两人早就是现实中的情侣了。 间隔不久，邱枫就见报丧者以胸有成竹的口吻道：「那么，不心虚的就不会被影响。」 闻言，邱枫算是安心了。 「话说，今天的拖怪事件该不会也跟神临有关吧？找人扰乱我们这边的秩序什么的。」然后，柳橙汁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地猜测。虽说没有根据，但在这敏感时期，不免草木皆兵。 「听说各地图都有？」邱枫问了句：「既然如此，都没人看见引怪的人？」 「目前就我所知没有耶！」柳橙汁按出个流汗的无奈表符。 那么不是运气好，就是在引怪前已经试探过了。邱枫暗自沉吟。 六十 接下来，由于报丧者的消息似乎透漏得差不多了，一时间没有人接话，半晌后，一直安静听着的玄铃又再度开口。 「柳橙，你刚不是还想讲另一件事？」她提醒道。 「啊啊！差点忘了。」柳橙汁先送出了上句，然后才接续着说：「这是我听小琴说的啦……官方那边似乎打算推出一种元宝商品，叫『神灵宝珠』。」 「名字好俗！用途是什么？」玄铃立马批评，同时追问。 「貌似使用一次神灵宝珠，人物可以直接升一等，超噁心的喔！」柳橙汁的语气听来十分激动，「官方出这种东西根本不怀好意！」 一听到这「神灵宝珠」的功能，邱枫心里瞬间就「喀登」一声，泉涌而出的阴霾感顿时袭上心头。 柳橙汁带来的这个情报，对于猜测神临成员可能买帐过来的他们而言，无疑是颗可怕的震撼弹。 不过她随即又想──像「神灵宝珠」这种破坏游戏平衡的道具，不可能没有限制，否则光砸钱就能将人物砸上一百多等，肯定会引来眾多玩家的反弹；即使如邱枫这般心理素质良好的玩家，对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练上来的等级，却能靠扔台币就被超越这点，也会感到十分不愉快。 「价格？有限量？」报丧者的想法显然也跟邱枫大同小异，立即追问。 「这个我不清楚耶！官方也没有告诉小琴太多。」柳橙汁可惜地说。「不过，她有最新消息，都会立刻告诉我的。」 「你们说，这道具该不会是官方收到神临想转移的风声，特地做出来打算捞一把，顺便试探看看有没有市场的吧？」脑筋动得快的玄铃立刻有了联想。 「我就是这么猜！知道后才想马上告诉你们。」柳橙汁回答。 「这个说不准。」邱枫心里其实有些无奈，「无论是或不是，我们都拿官方没辙。暂时静观其变吧！等有进一步消息再说。」 其他三人纷纷出声回覆。随后，邱枫将队频往上拉，又将报丧者的情报，以及他接着想从帮里下手这段话重看一遍，正思索着，却见玄铃忽然退了队。邱枫按在滑鼠上的手指顿了顿，又迅速将队频滑到最底。 「那件事你来说，我先走了。」玄铃只留下了这句话。邱枫莫名其妙，不明白话里的「你」究竟是哪一位，如果是悠然就糗了，她根本不晓得玄铃要她说什么。 不过很快地，邱枫就确定这个「你」是报丧者，因为玄铃退队间隔好几秒后，他居然还奇蹟地待在队里！这只能说明──他是被玄铃安排留下来的。 「什么事情呀？」不出邱枫所料，柳橙汁同样一头雾水，明显不是玄铃吩咐的人。 下一秒，报丧者就打出个确切的时间：「明天晚上九点。」 柳橙汁回以一个问号，邱枫则没有开口，她看得出报丧者的话还没说完。 然而，报丧者接着扔出的一行字却在邱枫预期之外，让她愣怔好半晌，回神后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真没双眼昏花看错了。 他说：「婚礼，我跟老婆的。」 居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啊！邱枫顿时觉得世界梦幻了。报丧者虽然在檯面上叫老婆叫得很欢，但事实上他跟玄铃发展得如何、到哪一步了，他半句都不会主动跟其他人透漏，而玄铃更是绝口不提这类事。所以除非像上次一般，邱枫主动向报丧者问起，否则详细情况她一丝半点都不知情。 相较于邱枫的讶异，柳橙汁就完全跳过这步骤了，马上惊喜地问：「已经决定要结婚啦？太好啦！我还担心玄铃太爱面子了，有人求婚也会不想嫁呢。」 一针见血啊！而且玄铃还放过话，说要等取代报丧者变成实力榜第一后，再来考虑跟他登记结婚的事情……但现实证明，「女人心，海底针」！邱枫无限感慨。 这时的她，完全无视了自己也是女人这项事实。 那边柳橙汁还在兴奋，而邱枫只是简单问了句：「我须要帮忙在帮频上公告？」 至于祝贺那些，就等明日一块说了。 「随意。」半晌后，报丧者更简短地回应，应该是先徵求过玄铃同意了。 邱枫笑了笑，飞快转换了频道，十指敲着键盘键入：「明晚九点，有空的准时到婚礼会场集合。」 此话一发表，不消几秒就被洗掉，帮眾们全都情绪高昂，猜测着是哪两位要结婚，还有某一部分是严重的超展开。 「谁！谁要结婚？阿浪跟暗夜吗？」苹果兔按出个哈哈大笑表情。 「你跟你妹才要结婚！」暗夜飞雪回以双等号。 「该不会是东风跟小鱼？」寧紫儿则另外猜测。 小楼东风跟爱作梦的鱼貌似正偷偷发展中，此时被提出来，立时一前一后跳出来澄清，被眾人趁机调戏了一番。 「不会是老大跟帮主夫人要补办婚礼吧？可以补办吗？」接下来，竟有人狐疑问道，让邱枫一阵好笑。 「猪啊！没结婚的才要补办啦！老大已经结了好不好，补办是要他先离婚吗？」 「呜呜老大好过分，都没让我们吃到糖果！」 「老大跟帮主夫人在一起后，我心心念念期待你们的婚礼啊，结果静悄悄地就办完了……」 「唉唷你不懂啦，老大都说帮主夫人很害羞嘛。」 不知不觉间，话题已经扯到悠然跟韶光办婚礼太偷偷摸摸，没让帮眾参加这件往事上，许多人大喊可惜，但也有不少人说着体谅话。 至于邱枫，眼看楼已经要歪了，她连忙跳出来发了段话，阻止眾人越跑越远。「主角是大神跟女王，千万要去啊。没去就把天上跟人间最有权的都得罪了，大家明白不明白？」 帮眾们的应答洗了好大一排，眾口一致表示绝对会到，邱枫看了很满意。不过队频上，报丧者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说了声先退就落跑，邱枫强烈怀疑他害羞了。 看着唯一剩下的队友柳橙汁，邱枫忽然想到老闆身为报丧者徒弟，应该到个场的，便出声提醒：「明天记得抓老闆上线。」 「哈哈哈，要看他有没有加班耶！他最近蠢蠢的，下班还忘了打卡。」柳橙汁很坏心地爆料。 「忙昏头了吧？」邱枫莞尔。能像柳橙汁这样拿自己的另一半说笑，或许也是种幸福吧！ 脑海中才刚冒出这想法，邱枫便收到了韶光的入队申请。点击确认，他的头像立刻在游戏视窗左侧浮现。 「呦，韶光！」柳橙汁率先打了招呼。 「嗨！不好意思，刚在帮室友整理他的床位，游戏就掛着了。」韶光交代完自己方才的行踪，随即询问：「大家谈了什么事吗？」 「都跟神临有关。」邱枫简单归纳了下每个人告知的讯息，以及另外的臆测。 韶光花了点时间瀏览消化，邱枫则在此期间回覆帮会频道里帮眾们的疑问。平常这件事都由玄铃揽起来处理，让悠然偷了很多懒，但今天……玄铃大概怕一浮出水面就会被眾人消遣，所以乾脆神隐了。 之后，看完情报的韶光在帮频说道：「今天引怪的情形是不是有点不寻常？」 「数量比以往的案例多了些。」邱枫回应。 就过去经验，引怪大多是某些人一时兴起而为之，也因为心血来潮，每回都是出自单一玩家的行径，一天的数量都在三次以内；至于针对特定玩家，有人故意想害死他，而在他打怪时屡次引怪的，那就另当别论。 「就是这个『案例多』很奇怪……像柳橙说的一样，感觉有人想故意引起愤怒或恐慌。」停顿思考了一会，韶光继续解释：「数量多了，就会受到关注，当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情上的时候，背后操控的人就可以藉此再做点什么。」 隔几秒，他又补充：「当然，这是建立在真有人偷偷操纵的前提上啦。」 这番推论让邱枫诧异了。的确，「引怪捣乱」在网游里很稀松平常，所以她难免轻忽了严重性，用太一般、普遍的角度来看待，没像韶光想得如此深入。可能是研修科系的影响，让韶光习惯将不同时间点、地点发生的例子都先视为独立个案来分析吧！反而不容易落入成见。 等等，既然如此── 「你觉得，可不可能是栽赃？」问罢，邱枫感觉语意不够清楚，便又说明：「例如，栽赃给恣意行。」 「把拖怪的事栽赃到我们帮的人身上吗？」韶光反问。待邱枫确认后，他沉默半晌，给了否定的答案：「恣意行对外应该算是个名声好的公会吧？不容易被抹黑，成员间也会帮忙说话、互相作证之类的，我认为栽赃并不简单，不会是对方选择的第一办法……他们可能会更直接。」 「说不定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邱枫进一步追问。 「也难说，我目前只能猜到这里了。」韶光保留意见。见此，邱枫也适时停了下来，毕竟他们握有的线索太少，目前再猜也只是瞎猜。 两人沉默下来以后，邱枫注意到仍在队里的柳橙汁一直没啟口，正打算喊她一声，就见队频浮出了句最新发言。 约莫是被悠然跟韶光的正经态度搞得整个人仓皇了，柳橙汁吶吶地评论：「老大，你们夫妻俩平常私下对话都这样吗？好专业好深奥啊。」 在电脑前的邱枫咳了两声，觉得这真是美丽的误会。 于是，她很直白地说：「不，平常都是我讲一至数句，韶光只回个『……』了事。」 下一秒，韶光的「……」果然再度重现江湖。 「看吧。」邱枫语气悠间。 接着，柳橙汁也以一串哭笑不得的删节号，结束了本次讨论。 六一 次日，因为早上十点要进行篮球赛志工的首次集训，邱枫便将悠然掛在帮会据点里挖矿；她在暑假时得到了张一百五十五级长剑「锋星寒芒」的锻造图纸，所需矿石量多得令人咋舌，且锻造失败率高到让人头皮发麻，邱枫只得一边四处收购矿石一边努力挖。 前一天晚饭时，她就跟顾思函约好了直接在集合大教室里碰面，先到的人先佔位置，所以今早不必再联系；邱枫在九点四十左右直接出发，到达教室时才刚过九点五十分，原本她认为自己到得算早，然而等她进入教室，却看见顾思函已经在里头帮忙分发资料了，此时背对着门口，没留意到她来了。 见状，邱枫也没打算叫人，便暂时靠到墙边等顾思函转过身看到她。虽说在游戏里整韶光整得很光明正大，可是现实中，要她在人群面前喊一声「顾思函」，连带把眾人的目光匯聚到她身上……她实在没这脸皮啊。 孰料，她的背才刚倚上墙没多久，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就大声叫道：「哇哇哇，这不是邱枫邱正妹同学吗？」 听见那有些轻佻、不是很讨她喜欢的语气，邱枫瞇了瞇眼腹诽。来人正是顾思函那个无良的棕发室友。 朝对方简单点头，邱枫的眼角馀光瞥见顾思函已经转过头来，但同一时间，教室里大半人的目光也全集中到她身上，她登时成了观赏景物。 不甚习惯这种关注，邱枫索性缓缓地往旁边挪几步，再往后挪几步，移动到教室外。此举让棕发男感到狐疑，露出古怪的神情并想往她这方向靠近，然而走到门口就被顾思函从后方拎住衣领，阻止了动作。 「你不要骚扰她啦。」顾思函的口吻透着不满，还将手上没发完的一叠资料塞到棕发男手里，明摆着不帮忙了。 「哪有！我只是好奇她干么又走出去。」棕发男边抓住资料，边出声反驳。 「毫无疑问是被你吓的。」顾思函理所当然地道，还伸手搭上棕发男的肩，硬是将他转了个方向。「学长在找你。」 「有吗？」棕发男侧过脸，「我刚怎么没看到学长跟你说话？」 「不信你去问啊。」顾思函端出肯定的口吻，还推了他一把。 最后，棕发男咕噥着走了，而顾思函吐出一口气后旋过身，正好对上邱枫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表情定格了会，片刻后露出略显心虚的笑。 「学长真的有找他吗？」邱枫偏着头问。 「咳嗯，当然没有。」顾思函将双手一摊，无辜地说：「不想办法赶他走，他一定会留下来囉嗦。你想听他囉嗦吗？」 邱枫轻轻摇头，下一秒，就听见棕发男在教室内嚷着顾思函说谎骗人，鼻子会变长，以后会被割舌头什么的。 是说如果骗人鼻子就会变长，还要被割舌头……那她绝对在名单之中吧？邱枫暗自困窘。 之后，顾思函带着她找到佔好的座位，很快又被室友以「弥补他因被骗而受伤的心灵」为由抓回去帮忙了。邱枫想起棕发男那位强势的女朋友，心想他肯定时常被女朋友压榨，不得已只好从好脾气的顾思函身上找安慰。 唉，这就是食物链啊！她耸了耸肩。 等待志工集合完毕的期间，邱枫仔细翻阅手上的资料：一份是重要事项提醒，另一份则是讲义，内容为简单的篮球赛规则。邱枫这人不爱球类运动，尤其是得推来撞去、奔跑流汗的类型，当中更以躲避球为代表，至于没特别排斥的，大约就桌球、羽球一类了；所以说，她对篮球规则实在没什么涉猎，棒球的话她倒是懂一些，因为父亲喜欢，她偶尔会陪着看比赛。 不过，对于不懂的事情，她一向秉持「学就是了」的态度，因此一份关于陌生知识的讲义，也没让她苦恼或厌烦，反而很认真专注地去熟悉。 几分鐘后，回到位置上的顾思函，目睹的就是邱枫一脸把篮球规则当教科书啃的勤勉模样。 顾思函没吵她，放轻了动作在她身旁坐下，不过，邱枫仍马上察觉到他回座了，抬眸的同时，唇边也漾出一抹笑。 「忙完了吗？」放下讲义，她随口问道。 「差不多了，剩下是干部的工作。」顾思函瞄了眼邱枫面前那份篮球规则，发现上头居然还被她划了线，某几处标上问号，他忍不住说：「等等会有篮球赛的裁判过来讲解、举例子，你听了会比较能理解。」 「嗯，原来这不是要我们自己回去看完的？」邱枫听言愣怔，双眼微微睁圆。 「不是啊。」难得见邱枫这般出乎意料的神色，顾思函打趣：「你该不会以为下次要抽背之类的吧？」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被调侃了，邱枫无语地瞟了顾思函一眼，飞快将双手都按到讲义上，不让满脸兴味盎然的他继续打量了。 几分鐘后，头一天的集训正式开始。由于大教室内志工人数眾多，总共被分配成三个区块，每个区块前各站一位指导裁判，当正中央的裁判讲解各种犯规动作和手势时，旁边两位也会一同演示。 邱枫很擅长这方面的记忆，当初考机车驾照时，笔试还满分通过，而且目前现场有人示范，对加深她的印象更有加分效果。当上午时间的集训结束，几位裁判在询问有无问题时，陆陆续续有人举手，邱枫却气定神间地安静坐着，似乎没什么遗忘的，裁判在重覆强调某些动作时，她也只意思意思望了下。 坐在邻座的顾思函见状，狐疑地靠近她，压低音量问道：「你都会啦？」 因为身高优势，加上球技还行的缘故，他从国中开始就都是班际篮球赛的固定班底，大学后也在系队待过一阵子，对于裁判的教学内容算驾轻就熟；然而他没想到，与篮球规则毫不熟悉的邱枫，对那些手势却没什么疑问。 而接收到问题的邱枫则扬起眉，胸有成竹地说：「嗯，大致上吧。」语落，发现顾思函的神情里洩漏出怀疑，她又耸肩补了句：「你考考看就知道了。」 此话一出，顾思函果真兴致勃勃地开始丢考题。 然而，无论「带球撞人」、「走步」、「三分球」……甚至是各种球员背号，都没能将邱枫考倒，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过目不忘了。 「我现在好有游戏里的挫折感。」大叹一声，他搞笑地仆到桌面上。 听到关键字，邱枫敏感地反问：「嗯？什么游戏挫折感？」 「就……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云游里的角色有跟另个玩家结婚吗？」向邱枫提起这件事，顾思函好像仍有些尷尬，目光焦距仅停留在她脸上几秒，便转开了。 「嗯哼。」邱枫支着颊，故意用耐人寻味的语调轻哼了声。 「还有更之前，提过一个讲话很一针见血，满幽默的朋友，他们其实是同个人。」让脸离开桌面后，顾思函扶额，无奈地说：「我说话老是说不过他，偶尔赢了，下一秒又输回去了。嗯，挫折。」 这说的不就她吗？邱枫极力抑制想笑出来的衝动，咬着嘴唇忍耐许久，才能够将满腔笑意化为一口无声的气息呼出，不让正在鬱闷的顾思函发觉。 「看来你跟那男玩家感情挺好的啊。」曲起手指，邱枫用指节在桌面上轻扣。 「嗯？不错吧。」顾思函下意识回应了句，隔半秒，又火速转头对她声明：「不是你想的那方面。」 邱枫发誓，在听到这句话之前，她完完全全没有想歪。不过对于顾思函挖好的坑，她一向喜欢让他自己摔进去填。 于是乎，她顺势佯装不明白地反问：「你又知道我想的是哪方面？」 「咳，我大概知道女生很容易想到那个方面。」顾思函一副「我都晓得，你不要狡辩」的模样。 邱枫「哦」了一声，继续问：「那你说啊，哪方面？」 「……真的不是那方面啦。」某人开始跳针了。 邱枫抿着唇持续为新一波的憋笑努力。糟糕，这比拿逗猫棒逗猫还有趣啊！玩上癮了简直无法自拔。 幸好接下来，教学裁判回答完个别志工的疑问后，便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去，解除了顾思函的窘迫危机。 待裁判为课程做了结语，并换志工干部上台宣导完注意事项，上午的集训就算告一段落；之后的三个小时为志工工作服套量的时间，套量完让干部记录了尺寸就可以离开。 邱枫见干部一宣布解散，就有一大群人涌上去抢试穿的衣服，顿时打消了先套量工作服再去吃午餐的念头，将视线投向邻座；至于她旁边，顾思函翘首观望了一阵子后，彷彿也觉得现在上去卡位不是明智之举，偏过脸来望向邱枫。 两人的眼神默契地碰在一块，双方都呆了呆；邱枫率先回魂，就主动询问：「现在怎么办？坐在这里等吗？」 「买东西回来这里吃吧，等会有空档就可以立刻试衣服了。」顾思函提议。 「ok吗？」邱枫瞧了瞧教室前的干部群。虽说教室外没有贴着禁止饮食的公告，但她不确定干部是否会允许。 「可以，干部他们的早餐就是在这里解决的，吃完把垃圾带走就好。」语毕，他便先行起身，还对前面正看着他的室友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先离开一下再回来。 随后，邱枫也跟着绕出座位。两人一前一后朝教室外走去。 六二 到了便当街后，没有在吃食方面犹豫太久，选定了同一间店点完餐，两人不到十五分鐘就提着饭盒往回走了，完完全全的效率派。途中，两人还边聊着月底社团博览会的话剧表演。 「剧本是谁写的？点子好另类。」邱枫觉得，这次演出应该又是个话剧社的新尝试。 剧本内容是一名白领阶级和一名电台主持，藉由广播结下缘分的恋爱故事。不过一开始，两名角色虽同在台上，却分处舞台两边，背后是不同空间的佈景，彼此只有主持人和听眾这一层交集。 同样的时间点，一人在电台里分享与歌唱，另一人则专注而喜悦地聆听，之后再藉由各自独立却精妙的台词，将两人的感动与期望串连在一块。 邱枫觉得，这几届话剧社似乎一直在玩创新，不单单侷限于既有剧本的演出。他们除了自行创作具有现代感、活泼幽默的故事外，还常与其他社团如吉他、热舞、电音社等合作，将表演结合歌舞，变得像繽纷的音乐剧般。邱枫上次参与的，还只算当中较简单的一个故事。 「草稿是去年毕业的学姊留下来的半成品，我们觉得很可惜，之后就一起构思后续将它完成。」顾思函半瞇起眼解释道。正午阳光穿过树木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印出疏疏落落的金黄。「完成后寄给学姊看过，她满开心的，还说演出当天一定会到。」 闻言，邱枫安静了一会，才轻轻地说：「因为，你们帮她弥补了一个缺憾啊。」 未能在大学时代完成的剧本，在那位学姊毕业出了社会后，恐怕就很难将之以话剧表演方式呈现出来，除非她走的路和这方面相关。所以，看见社团里的学弟妹们愿意帮忙将剧本完成，还愿意演出，她的内心肯定相当感激和欣喜吧！ 顾思函低头和邱枫的目光对上，眸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其实我很好奇，你当初怎么会进话剧社？」这疑问已经搁在邱枫心里好段时日了。顾思函面对不熟的人话不多，更别说要他在观眾面前演戏了……他总不会一开始，就是衝着灯控、音控手这位置进话剧社的吧？ 「其实我本来是学生会的新人，都在里面打杂。」顾思函搔了搔脸颊，当初加入话剧社的过程似乎让他有些困窘。「学生会办公室就在大礼堂外，很近。有次话剧社灯控手没来，跑来学生会借人，学长说日行一善，就把我推出去帮忙，我当然就去啦。」 「那怎么就待到现在了？」邱枫疑惑更甚。既然是帮忙，应该参与一次后就结束啦。 「因为灯控手之后一样常旷职，都是我代班，最后就被……扶正了。」讲出扶正这个词前，顾思函还停顿片刻，貌似在思考更贴切的用语，但最后还是说了。 邱枫「噗」地笑出声，「扶正？你是小三吗？哦不对，男生好像不叫小三。」 「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一连串阴错阳差带来的结果，起先我很无奈……后来满庆幸就是了。」说到末句时，顾思函的音量放得有点轻，不过邱枫仍听清楚了。 「庆幸？」她侧过脸，不解地反问。 顾思函没有回答，又或者想说的难以啟齿。他只是盯着邱枫看了几秒，便将视线挪开。凭这简单的小动作，邱枫略一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顿时很想掩面，因为她居然一不小心，就问出答案会让自己很害羞的问题。 理由不是明摆着吗？假如顾思函没跑话剧社，哪来的机会跟她认识？就算之前那场联谊是必然发生的，依邱枫个性，也不可能将初次见面的他当一回事，顾思函这慢熟的人更不会和她聊到云游；说不定吃过饭回寝室后，邱枫就会迅速将他这号人物遗忘。 为了不陷入娇羞小女人的可怕境地，邱枫连忙转移话题自救，没话找话地另外提问：「学生会那边怎么办？后来就退出了吗？」 「啊？没有，就很像幽灵人口那样，学生会忙到不可开交时我才去支援，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人手都足够。」顾思函一开始怔了下，但注意力马上就被引开，下意识开口回答了邱枫。 一个问题解决，邱枫又会立刻丢上另一个问题，彻底佔领顾思函的思绪。就这样一问一答之下，两人已经回到了集训的大教室，邱枫率先走了进去，而顾思函在门口滞留了会，心里隐约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望着前方邱枫的背影，觉得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是错觉吗？他皱眉。 随后，见到邱枫止步，回过头来困惑地朝他打量，他又瞬间舒展了眉头，举步迈入教室。至于那点小小的疑惑，立时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下来，行程并没有什么拖沓。等两人用完午餐后，教室前方套量工作服的志工人潮已散得差不多；很快找到适合的工作服size套量完成后，顾思函又被室友很顺手地抓去做苦力，搬一堆有的没的器材，无奈下，邱枫只得自己先回寝室。 由于是平日，再加上高中以下学生们都已经开学，下午两点时分掛网的人比活动的人多很多。邱枫看了下帮会里亮着灯的名单，几乎全是大学生，除此之外，总是全天候在线的报丧者也是登入状态……据邱枫观察，报丧者的活动时间大多在傍晚过后，假日才是整天，而且很规律，所以大概跟韶光猜的一样，是国、高中生吧。 让我笑悠然收掉矿锄，邱枫开了包裹清点挖到的矿石数量，随后唤出妖狐，打算先出帮会据点将累积了一组的矿石拿到仓库放。 踏进传送点那瞬间，邱枫突然望见有句话在帮频浮现，她依稀瞄到「老大」两字，不过来不及看清楚，视窗就被过场画面覆盖，她只得耐心等候缓衝。 待人物进入安平城，邱枫先按了寻路，才将对话框往上拉寻找被洗掉的那句话。 结果，原来是声花喊了一句：「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嗯，怎么加了个「终于」？难道有什么事急着找她？邱枫敏锐察觉话中的异样，赶紧敲字询问：「怎么了？这么激动？」 问句才刚送出，下一秒，玄铃的密语便传了过来，直接指示：「拉上去看世界频，因为洗了一整排，现在应该还看得见。」 紧接着，声花也道：「看世频歷史！」 ……世频吗？邱枫满腹疑问地将对话框再往上拉，约莫间隔十个人的发言后，一整排出自同一个人，且同样内容的洗频就映入眼帘，清一色用的是邱枫觉得很刺眼的桃红色字体，相当醒目，发话id是「074074」，谐音「你去死你去死」，百分之百是个专註册来骂人的角色。 令她匪夷所思的是，洗频内容居然是这样── 「恣意行的帮主我笑悠然，下流无耻！抢别人女友！」 单看这句话，邱枫能联想到的「别人女友」只有韶光，恐怕其他玩家也是。倘若不知道韶光的真实身分，或许她真的会动摇，但现实是：韶光的本尊在整个云游里，恐怕只有无风无晴比她更熟了。 而那句谣言让韶光来看，他铁定会瞬间傻掉吧。 于是，在声花和玄铃一个担忧一个严肃的询问下，邱枫竟用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语气，突兀道：「哦，那女友指的是韶光吗？这人天花乱坠的功夫简直神乎其技啊。」 闻言，沉默半晌，声花打出双等号，而玄铃则追问了句：「怎么回事？」 「没办法，大概是人红遭妒，树大招风吧。」邱枫厚着脸皮，状似无奈地回覆。天知道她有多嗤之以鼻。 「所以是故意泼你脏水？」碰上正经的事要处理，玄铃独有的理性和气势便显露出来了。「先说，我没有怀疑你的人品，只是网路上……难免有这种纠纷，其中一方被蒙在鼓里的例子很多。而且之前神临放过什么话，你不会不晓得。」 神临放的话……恣意行拐了他们的人那句吗？难道，玄铃误以为韶光是神临的人？邱枫怔了怔。 等几秒后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其他人与她的相异之处。因为她认识顾思函，所以能够很篤定世频上那串刷频是造谣抹黑，不可能有抢女友这回事；然而，玄铃等人却是全然无知的状态，自然会忍不住质疑。而且，韶光的确是近几个月才加入了恣意行，在此之前都是独行玩家。 邱枫揉了揉太阳穴，难得有些焦躁。 或许吧，这时候还顾着自己不曝光，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良久沉吟之后，邱枫呼出一口长气，抿起双唇。想法已定，她十指飞快地往频道上键入文字，当然，不是发在帮频，而是透过密频回给玄铃。 「玄铃，凭我们的交情，如果你真的有疑虑，我可以把祕密告诉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换了语气，邱枫同样予以认真的回应。 密频另一端静默了好一阵子，约莫是她的话也让玄铃感到错愕吧！邱枫心想。等玄铃再度开口前，她先转回帮频，将声花等帮眾的情绪安抚下来。 「那人吃撑了，只好吐些秽物污染你们眼睛，快扔黑名单处理吧。」她故意使用很悠间幽默的口吻，一方面是想让帮眾明白她的情绪完全不受影响，另方面也明示洗频的人一派胡言。 随后，玄铃的反问便捎了过来。「什么祕密？」 心里已经做好决定，邱枫敲字时并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回传道：「现实中，我跟韶光是朋友，但我没跟他透漏我是悠然。」 邱枫无法估计这事实对玄铃的震撼度如何，但她依然噤声半晌，才讶异地问：「什么？那你怎确定你朋友就是韶光？」 邱枫实话实说：「很简单，他偶然下亲口说出来的。」这回答发送出去后，邱枫深吸了口气，又迅速补上一句：「而且实际上，韶光是男生，我是女生。我可以很肯定地对你说，我不可能抢别人的女朋友。」 一鼓作气全盘托出，邱枫握起了搁在键盘上的双手。 玄铃的反应将会如何，她无法预料，可是无论如何，坦白都是她考虑过后所做的选择。 云游中最要好的友人，现在的邱枫，想获得对方彻底的信任。 六三 结果，玄铃的反应完完全全在邱枫意料之外。 她没有发怒、没有拒绝相信、没有震惊到无以復加，更没有以沉默作为无声的谴责；反而，她的态度直朝向另个极端发展，正向的那个极端。 「我的天啊！真的假的？你们两个会不会太搞笑？」玄铃似乎把这件事当趣谭看了，笑得无比欢乐。「那位意图破坏你形象的，绝对想不到你的真实性别，居然用抢人女友这理由栽赃……哈哈哈哈哈！糟糕，害我笑到肚子好痛。」 邱枫有些啼笑皆非。玄铃这般泰然，倒让她不知所措了。 隔半晌，她试探性地问：「玄铃，你还正常？」 不消几秒，她便收到玄铃语气不满的回应，字里行间似乎还透着些许哭笑不得。 「什么话？当然正常了，怎么不正常？别以为是女生，本宫就不敢找你pk了啊！」她半威胁地说，但在邱枫心里实在没產生什么波动。毕竟，玄铃和她pk从来就没赢过啊，武士和剑客单挑从来都是后者占优势。 「你不怪我一直瞒你这些？」邱枫有点担心玄铃在刻意掩饰仓皇。彼此虽只隔着薄薄一层萤幕，实际距离却得以公里计算。 「怪你干么？又不是扮成男的去偷拐抢骗。线上游戏里玩人妖或妖人角色的应该很多吧，没说而已。」玄铃理所当然地道。「我以前也练过男角。怕别人观感不好，同样没公开过真实性别……所以其实吧，我可以理解你的顾虑跟感受。」 邱枫随时准备好敲字的双手顿了顿。当玄铃回覆的文字映入眼帘时，有瞬间让她回想起从前的经歷。 的确，邱枫并非在接触网游初期就决定玩男角，而是很自然地选择了女性近战人物，选近战职业的原因纯粹是喜好，一如她因为心血来潮而投入网游。 可是随着操作慢慢进步，与他人切磋的获胜机率逐渐增加，总会开始出现她是名人妖，故意玩女角想骗钱骗装备的传言。说真的，起先邱枫并不在意，她一向懒得关心那些街头巷议，不过随着谣言扩散，着实给她带来不少麻烦，甚至还有熟悉的朋友密语给她，唐突要求：「就老实告诉我嘛，你真的是男生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所以后来她感到无奈，趁云游推出而转移游戏，註册帐号时，就毅然决然开了个男剑客人物，将真实性别隐藏。 结果确实好多了，至少不会再因操作良好而被质疑。 虽说谣言莫名其妙变成了养后宫，可是养后宫至少跟骗钱骗装备无关了吧！此外后宫一说开玩笑成分居多，大多数玩家都很清楚，我笑悠然这人并没有什么八卦能挖，从前闹过緋闻的女玩家顶多就玄铃吧，可是两人的公开互动完全没有甜蜜点啊！ 而且几个月前，韶光易逝在世界频道上送了信鸽，我笑悠然居然大方回应后，配对就完全确定了，契合度更是没有能让人詬病的地方。 接着，玄铃忽然蹦出几句让邱枫无比诧异的话。 「说真的，我很早就怀疑过你是个女生，可是认为没必要就没问。」她语带幽默地坦言。邱枫觉得，玄铃照片中那双慧黠的眼彷彿正在前方一眨一眨的。「后来你跟韶光结婚，我一度以为是我感觉错误……看来本宫还是挺敏锐的嘛。」 邱枫忍不住「欸」了一声，语尾还拉长。 这下，玄铃没被她吓到，反而是她被玄铃吓到了。她不记得自己曾表现出任何会被认出是女生的举动啊，连每个月固定烦躁难过那几天，她也没将身体不适的状况说出来。 那玄铃是怎么察觉的？ 悠然的人物停在仓库前。邱枫边将包裹中的矿石扔进去，边默默思索，最后仍百思不得其解，她索性直接发问：「我哪里露馅了？」 「也不能说你露馅。我觉得是种根深蒂固的气质吧！女生跟男生在待人接物、处事态度上有很微妙的差别，考虑的点也不太一样。我没偏见，只是实话实说。」玄铃回覆得也很迅速。邱枫到这时才真正相信，她和玄铃的关係没因坦白生出隔阂。 她约略能理解玄铃话中的涵义，却故意说：「太抽象了，我不懂。举个例子吧！」 「还举例子啊？」玄铃按出个黑线表符，这回总算沉吟了片刻，才道：「最初注意到，应该是你问我会不会在意被八卦的时候。第一次有男玩家仔细顾及我的心情，而不是纵容、撇清谣言或光会问『该怎么办』，让我感觉满奇妙的，后来就渐渐发现一些蛛丝马跡……真要说你的败笔在哪，大概是心思太细腻吧。」 闻此，邱枫啼笑皆非，不晓得该将这番话归类在褒还是贬。 「话说，我满好奇你怎么唬弄韶光的。」话题一转，玄铃忽然打出个大大的笑脸。「难道他知道你是女生，只是不清楚你是他朋友？」 对此，邱枫直言：「当初我求婚时，他有承认他玩人妖角。但我什么都没说，他以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男玩家。」 除非韶光也跟玄铃一样偷将猜疑搁在心底。不过，若依顾思函跟她本人提及游戏时，所讲述的内容来判断，邱枫敢篤定他绝对没发觉悠然的本尊是女生。 「那你怎么不说？」玄铃送出这问题后，又像捕捉到什么曖昧信息般，兴奋地问：「等等！你在发现韶光的本尊是你朋友前跟他求的婚，还是之后？」 「之后。」邱枫大致猜得到玄铃的推想，于是很机车地说：「玄铃，你继续问下去就要付钱了，我行情很高的。」 「怎么，你欺瞒本宫这么久，却连替本宫解答个疑惑也不愿意？」玄铃使出激将法。 摸摸瀏海，邱枫叹了口气。此时面对玄铃，她很难理直气壮。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她不叫俊杰，但会唱一点歌，也算跟俊杰有相似之处吧？咳。 「……好吧，你不必问，我自己说。」既然要爆料，邱枫乾脆一股脑儿全爆料了：「我喜欢韶光，对他是认真的，想在现实中把他追到手，这样你满意？」 玄铃隔了好阵子没出声。以邱枫的经验，她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肯定，玄铃正在专注、无法克制地做一件事情。 ──大笑。 「我就知道！」将近三分鐘后，大概玄铃终于冷静下来了，邱枫才见密频上又浮现新的发言。「你告诉我这么多祕辛，我今晚怎睡得着？」 邱枫悠悠哉哉地消遣道：「请别在睡前想我，我怕遭到嫉妒。都快结婚的人了……我操作再好，也打不过实力榜第一的大神。」 几秒后，玄铃罕见地回了她双等号，旁边还附带很像中指的某个字。 「请期待我的礼物哦。」边敲字，邱枫便暗笑着望了悠然包里的特殊道具「綑仙锁」一眼。 綑仙锁的功能其实很简单，对指定玩家使用的话，有百分之三十机率能让对方动弹不得十秒，是非常昂贵稀有的阴人道具，在单p中若使用成功，基本上被定住那人会输得毫无悬念。所以说，使用了綑仙锁成功而得到的pk胜利，虽系统会计算在内，但玩家间却是约定俗成地不予承认。 邱枫去年参加活动时偶然得到一些，始终搁在仓库中没用过，如今拿来送玄铃正好！「綑仙锁」嘛，让她拿去綑报丧者这名大神多名符其实啊，而且邱枫先前也说了，会请玄铃多让报丧者「等着」。 「我怎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玄铃再度打出等号，这次没中指了，却多了个加号。 「品质保证。」邱枫淡定地回以四字。反正品质不是她设计的，不关她的事。「还有，我刚才说的一切依然是祕密。」 「瞭解瞭解。你当本宫是谁？」玄铃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听言，邱枫轻哂。 就如同玄铃那句毫无犹豫的「我没有怀疑你的人品」，邱枫也始终抱以同样的信任。她晓得玄铃会分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至于之后，韶光一直到傍晚五点多才登入云游。关于世频有人诽谤悠然的事情，邱枫和玄铃没主动告诉他，但有些八卦的人却透过好友私讯，偷偷向韶光打听那段抹黑文字的缘由……结果导致韶光也全都知道了。 队频上，他的语气透着微微仓皇；此外，他并没有直接切入重点，也没有丢出语无伦次的解释，反倒先询问了句：「你还好吧？」 而萤幕前，邱枫的嘴唇则抿出上扬弧线。 她想，难怪玄铃没对韶光的性别存疑过，因为玄铃的判断标准，那种属于女生的心思细腻，身为男生的顾思函并不缺啊。 「你指的是？」没直接回应，邱枫佯装不解地反问。 顾思函沉默半晌，才简单叙述，但没详细提及内容。「我听说，早上有人讲了些难听话洗频。」 「哦！那个。」邱枫偏头想了一会，驀地一笑，「我回了几句话，让所有人都闭嘴了。」 「什么？」他疑惑。 邱枫不疾不徐地敲字，敲完以后果断送出。「我说，为了你，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使对不起千千万万人，遗臭万年，也不后悔。所以随便人家怎么说。」 很明显地，韶光明白她又在胡说八道，几乎眨眼间就拋了个「……」。 删节号来得太快，也会让人受伤害。邱枫不屈不挠，希望能引他再说几句。「韶光，我开玩笑也得耗脑，你好歹多回一个字。」 「……嗯！」而韶光也确实多回了一个字，并意思意思地加一个惊叹号作结。 这次，难得换邱枫打出删节号了。 六四 透过邱枫那句瞎扯，韶光大概明白她完全不将早上的抹黑当一回事，便转而问道：「不过，那个『女友』说的是谁？不会是我吧？」 关于这点，其实跟玄铃聊过之后，邱枫也分析许久。 首先要考虑的是，那位「去死团成员」发言中的「女朋友」，究竟有无预设人物──如果没有，就是纯粹散播谣言，想拉低眾人对我笑悠然的观感；如果有，那除了韶光之外就是……哪来的杂草啊？ 排除韶光后，邱枫真想不到还有哪个女玩家跟悠然特别亲近了。不可能是玄铃，她都要跟报丧者结婚了，婚礼消息也早被帮眾们传出去，连欢歌、乐舞都知道了；那，难不成是虔水吗？虽说认识得久，下副本常组队，但平时虔水基本上神龙见首不见尾呀！ 所以说，完全不能怪邱枫以杂草称呼那位她想不到的人啊！想不到还能跟悠然扯上关係，她感到十分神奇。 「从不同人的角度看会不一样。不过，绝大部分玩家应该都认为是你，因为他们联想不到其他人。」邱枫实话实说。就连玄铃这么聪明的人，一开始都被混淆，以为韶光就是那个从神临脱离过来的人，忽视了他其实有很多条件都不符的事实。 闻言，韶光那头沉默了。约莫在思索如何让悠然摆脱「抢人女友」的罪名吧！邱枫支着颊，暗暗思忖。 半分鐘后，仍是她先主动说道：「那种洗频不用理会，十之八九是神临搞的把戏吧。不过，想用这种手法打击我们，那我还真是高估神临了。」 「嗯？怎么说？」韶光不解地反问。 「无论如何，总是被盯上了……我近来看了不少跟神临有关的资料。」敲出这段话时，邱枫心里着实无奈。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在网游里怕被设计而去瞭解对手，且完全没有值得她这么做的利益掺杂其中。 如果这是个官方举办的，叫「扑杀神临」的活动，成功后有优质的奖励跟高额奖金，那她倒是很乐意参与。 ──本来就是嘛！单纯玩个游戏，也不是为了定期举办的组队对抗赛或武林大赛什么的，还得自作孽、伤脑伤神地在那尔虞我诈，何必呢？ 给她一个理由，为何她得接受由神临那帮脑袋有洞且吃饱太间的人主动挑起的纷争？若不是会干扰到她以及恣意行的帮眾们玩游戏，邱枫根本懒得关注。 「所以呢？」似乎认为邱枫依然没讲到重点，韶光又多问了次。 邱枫隐约感觉韶光有些心急，可能跟他暂时想不到办法有关吧。 「以往，神临在各种团体活动中取胜的方法都很有技巧，但要说把脑筋动到对手名誉、声望上的例子……没有。」邱枫一面回忆她查阅的资讯，一面流畅地将结论转为文字：「神临中负责思索各种攻略、战略的是落蝶，从过去记录能看出她的头脑相当好，同时是个光明正大、不屑玩阴招的人，往往会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自叹不如。」 按下送出键后，邱枫停下动作，耐心等待韶光将她所说的完全消化。她想，如果顾思函跟她有足够的默契，那他应该会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果然，隔半晌，韶光就语带讶异地问：「难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不是落蝶策划的？」 邱枫唇边划开一抹笑，「除非她忽然转性或改变原则，否则我觉得，不是。」 从落蝶的行事风格判断，她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此原则不会被轻易破坏。 约莫连炽皇提出要求都不可能。 思及此，邱枫脑海中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推测。她很快看了眼时间，而后给报丧者扔去一句密语，问他在没。 然而，十几秒过了仍没有回覆传来，也许尚未回到电脑前吧！晚点就会回了。邱枫不以为意。 「既然如此……假如站在落蝶的立场思考，会无法容忍那种小手段吧。」接着，她见韶光也顺着她的话推敲下来：「最引以为傲的本钱被弃置不用，一定很难堪，心理上恐怕不容易平衡。」 闻言，邱枫其实有些惊喜。她预知顾思函会產生与她同样的猜测，却没料到他也会依循跟她相仿的思路不断想下去。 「所以炽皇跟落蝶极有可能因此起争执。」在这种非常时期，邱枫唯恐神临不乱啊！「神临对我们放话是接近八月中左右的事，这代表他们更早就有计画转移；但昨天报丧者却说，他们最近才陆续行动，步调似乎稍嫌慢了。中间大概出了什么问题。」 「呃，内鬨吗？」由于是私下讨论，韶光毫不拐歪抹角。 「虽然这么想颇没良心，但他们能内鬨最好，省下我们的麻烦。」邱枫悠哉悠哉地回应。 神临的名气从几年前累积起来，到目前差不多呈现巔峰状态，可是，燃烧再旺盛，气焰再张狂，也摆脱不了走下坡的可能。 过一会，韶光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说：「悠然，相信我，你已经不用考虑良心问题了。」 这话让邱枫笑出声来，捂着脸颊无奈。 嗯，韶光久违的反击啊！这当下，她忆起顾思函在大教室里，埋怨斗不过悠然时的挫折表情，愉悦度登时上升一个层次。 可惜啊可惜，她脑筋正活络呢！韶光的时机挑得太差了。 邱枫慢条斯理地敲输入一行字，完毕后按下enter。「嗯，别担心，就算我没良心，也能对你很真心。」 神雷的回应，让韶光噤声老半天，装着哑巴。 估计他会一直鸵鸟下去。邱枫刚交代了声要先去吃饭，却见队频上紧接在悠然的发言下方，幽幽地浮现一句话。 「不……我心领了……」 见此，邱枫是憋着一肚子笑意出宿舍的。等拎着晚餐回到电脑前时，报丧者已经回传了密语──相当简单扼要的一个「怎」字加上问号。 「神临还未转移过来的人之中，是不是包含落蝶？」邱枫直接进入重点，反正跟报丧者沟通，冗词赘字丝毫派不上用场。 「是，还有几名核心成员。」语落，报丧者似乎也察觉邱枫的问话别有用意，立刻追问：「打听这做什么？」 没必要卖关子，邱枫直言：「我猜，剩下那些人约莫不会过来了。」 一会后，报丧者回了双等号加一问号，真是非常浅显易懂的顏文字。 「这次神临从寰宇转移到天下，会不会是炽皇个人私心的独断行为？转移说起来简单，要耗费的金钱、心力却不少，不可能全无反对声浪。」送出这段话后，邱枫又将稍早告诉韶光的理由一股脑儿打出来。 间隔半晌，报丧者也传来怀有同感的回应。 「神临的组成是为利益，就这基础而言，的确会避免吃力不讨好的事。」 又多了项理由支持推测，邱枫更有信心地说：「也许炽皇带着一部份愿意跟随的人过来了，但抱持对立想法的人，却跟落蝶留在了寰宇。」 「听起来，很有趣。」报丧者果真也是一爱好隔岸观火的人士，「我会就这假设继续观察。」 「那，我拭目以待。」邱枫还补了个微笑表情。 闻言，报丧者再度送她两条等号。邱枫顿时恍然──怪不得玄铃最近很爱用双等号，这就是传说中的潜移默化跟夫唱妇随吗？ 邱枫陷入沉思。 ……嗯，还是算了，悠然要是学韶光常用六黑点，对话铁定会变得有如摩斯密码般深奥，不仅旁人无法解读，她自己也会產生理解障碍。 晚上九点多时，天下伺服器的婚礼会场外万人空巷，会场内却万头鑽动，熟人来了，纯粹衝着新人名气而凑热闹的也来了。邱枫看着画面中满满神似跨年演唱会的人潮，忽然间觉得当初跟韶光选在清晨办婚礼，根本明智之举！ 「我的画面迟滞非常严重啊。」韶光这句发言像惊叹又像哀怨。 「呜呜呜，都看不到新郎跟新娘了！」苹果兔在帮频上哭，「这样根本没办法截图嘛！」 「没法截图还好，就怕点不到月老，结不了婚。」邱枫打趣。 「屏蔽。」想不到，接着报丧者却淡定回以二字。 咦，看来他心情相当不错嘛！居然连平时完全不管不顾的帮频对话也肯理。邱枫撑着头，暗自在心中消遣。 「那不就连铃姊都屏掉了啊？大神怎么带她去找月老啊？」某帮眾很担心。 「我组队跟随就好……」玄铃这时也啼笑皆非地出声了。邱枫肯定，玄铃事前压根儿没料到现场会挤成这副沙丁鱼罐头的模样。 好在，靠系统很有用的遮罩人物功能，不晓得究竟身处婚礼会场还是百货公司週年庆的新郎新娘，总算顺利走到了月老面前，完成最后的登记程序。 花雨飘散，烟火齐放。 系统打出结婚公告时，照例引来一排惊人的洗频祝福。这天，两人选在尖峰时段结的婚，报丧者是实力榜第一的大神，而玄铃人脉广又是出名的天下服美女，使得祝福刷频居然过了一分多鐘都还没结束，最后还是玄铃怕打扰其他玩家跳出来阻止的。 见状，难得上世界的邱枫恶作剧般丢出五个字：「女王害羞了。」 这话当然促使眾人又将玄铃取笑了一番。最后，玄铃冏冏地丢了个黑线表符作结，还密语给我笑悠然威胁道：「你是想本宫把你送的礼物用在你身上，还是现场来个大爆料？」 两个都不想选，邱枫很乾脆地认输道歉。 婚礼会场依旧是人山人海，卡得厉害，连打群架跟拍照都没办法了。邱枫在帮频上告知了声，便打算先离开去做点事情，等人少了、玄铃召唤的时候，再返回会场跟新人及帮眾们截图留念。 暂时屏蔽周遭人物，邱枫操控白衣剑客走到会场传送点，方要离开，却见世频上又刷出了串刺眼的文字。 ──内容是与下午完全一模一样，针对了我笑悠然，只不过换了个id发的泼脏水洗频。 停下手上的动作，邱枫盯着那篇幅颇长的桃红色字串，深深蹙起了眉。 六五 由于给结婚新人的祝福洗频才刚结束，眾人的注意力大多还集中在世频上，这时候抹黑刷频一出来，玩家们都逐渐没了声音，只剩几个正在拍卖装备的人对那串刷频视若无睹，继续吆喝着。 世频还冷清呢，帮频就先炸锅了，一个个都在问那是怎么一回事。邱枫很想霸气地来声「通通安静」，不过在恣意行这个言论自由的帮会，要求帮眾们噤声实在太过残忍，她索性暂时不予回应。 至于世界频道，让邱枫吃惊的是──归隐帮会、养精蓄锐已久的无风无晴居然第一个衝上去骂人了。 「哪个嘴臭的王八！抢女友？抢你的香蕉芭乐烂西瓜啦！欠砍是不是？」不得不说，临阵磨鎗的这几句依然很有魄力。 不过，邱枫实在很想吐槽，思弦啊，你是个法师啊！怎么砍…… 结果无风无晴才刚在世频撂完话，就乖乖回帮频懺悔了。「对不起，我太衝动了，没有先发在帮频。」 「说得好！」下一秒，从前对无风无晴不太待见的苹果兔竟然力表支持。 「靠，那帐号就一新手帐啊！特地办来骂老大的吧？本尊都不敢出来，真的是王八乌龟。」 「那都不重要啦，有没有谁知道这傢伙在哪啊？」 「知道他在哪干么？」 「衝去戳他眼，捅他鼻孔，爆他小菊花啊！」 「……」 「你白痴啊？对方十等以下不能发pk挑战啦！」 除了苹果兔外，其他帮眾也纷纷表示对无风无晴行动的支持，虽然邱枫觉得无厘头的对话占大多数。 此外，她忽然有些庆幸邱慕今天没有上线，否则依邱慕容易搞不清楚状况的程度，恐怕一时气愤就会将悠然是「姊姊」不是「哥哥」的事实全盘托出，好反驳洗频的内容。 在无风无晴之后，与我笑悠然交好的人也陆续上了世频呛声，乐舞甚至飆出「老娘剁了你」这种话。不过，逮到时机酸人的也不少，邱枫甚至看到个完全不认识的玩家莫名其妙发言「我早就知道他是这种人」。 落井下石啊！邱枫无奈。 紧接着，邱枫就见游戏画面中有个紫色的身影走到白衣剑客身边，同时，韶光的询问也在队频浮现：「悠然，你现在的打算是？」 若依邱枫的个性当然是放着烂，一个巴掌又拍不响，对方无趣也就自己闭嘴了。但现在，一堆人都在等着悠然说明解释表态，她什么都不说、不做，似乎太过辜负群眾。 于是邱枫简洁表示：「先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省点力气。」 之后玄铃密语过来问，她也是同样的回应法。 而面对眾多玩家的围剿，抹黑者果然也没有默不作声，更加犀利地道：「抢人女友就是抢人女友！我笑悠然不出声，是心虚了吧？」 心虚的到底是谁哦？理不直气不壮的。邱枫撑着头，嗤之以鼻。 不过，那句话的确有效促使一些人开了口，要始终不言不语的我笑悠然给个说法，也可免去妄加之罪。 「就没这人啊！是要说什么？」气不过，无风无晴再度上了世频。 「关你鸟事？没脑子的别在那吠，叫我笑悠然出来！」然而，对方用词粗俗，完全没将无风无晴当一回事。 邱枫平时虽常以整人为乐，但实际上，却是极为护短的人。开玩笑时怎么互相调侃、打趣都无所谓，但恶意与被她划入己方圈子里的人针锋相对的话，她绝不可能作壁上观，任凭自己人被欺负。 所以，看到无风无晴被反戳一记，她当下就火了。 「无风无晴的回应就是我的回应。」无比迅速地扔出这句话后，邱枫又飞快补充：「口口声声指控我，证据呢？或者，你说谎就习惯不打草稿？」 拿不出证据却想诽谤，蠢人才用这种蠢手法。连法律上都言「举证之所在，败诉之所在」，该提出证据的举证方居然两手空空？那註定了要吞败。 果然，接了这么个要求，那设法抹黑人的傢伙顿时没了声息。一会儿后，世频上的声浪就一面倒了，不少人更直言将那傢伙丢进了黑名单，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隔半晌，眾人以为早溜下线去打草稿的抹黑人士又挤出一句：「你自己心知肚明！」 还来呀？邱枫莞尔，笑里却带着一丝凉意。 「高估我了，我一头雾水。」此句敲毕送出，邱枫果断打开系统设置屏蔽了世界频道。即使世频再吵，这下也吵不到她了。 面对这种事情，她并不难过，也不沮丧，只是……烦！ 而且她还不得不处理，因为放着不管的话，她玩游戏的乐趣就会受到影响，大打折扣。 埋头稍微平静了下情绪，当邱枫再度抬眸时，粉色的密语便闪进眼底。原本以为又是玄铃要与她讨论，结果发讯者却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芳菲凝语。 这瞬间，邱枫的脑海掠过一丝猜疑，因为她突然想起这位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徒弟，前段时间似乎跟男朋友吵得很兇，好一阵子都让悠然带着下副本，偶尔是一个队伍，但偶尔就只有悠然跟她两个人。 而且重点是，邱慕提过，芳菲一开始是从别的伺服器转移过来的！ 邱枫瞇起眼，用带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四字竟被她忽视许久的id。 「师父，我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哦！」这是芳菲凝语送来的密语内容，字里行间隐约透着想邀功的意味。 隔着萤幕，即使邱枫现下表情相当复杂，打出来的文字却不会洩漏这件事。她一如以往，四两拨千金地说：「没事，别理了。」 「真的吗？我以为你会想杀杀他出气耶！」芳菲回得很快，貌似感到有些可惜。 结果，见到对方连十等以下无法pk的规则也能忽略，邱枫更敷衍了，这次只回了再简单不过的笑脸。 打发掉芳菲凝语后，邱枫将游戏视角拉广。婚礼会场中，报丧者和玄铃依旧被人群簇拥着，而韶光也依旧靠在悠然的身边。 斟酌了下，邱枫还是决定暂时不打扰报丧者，今天可是人家的大日子啊！ 最终，她只是操纵着白衣剑客再往紫衣祭祀靠近一步，让两个小人物依偎在一块。就这样看着，她也能感觉到有丝暖意，在胸口蔓延开来。 「悠然？」发现白衣剑客的小移动，韶光在队频唤了一声。 「就这样，静一下吧。」邱枫键入了七个字送出，便直接在键盘后方趴下。 「嗯。」韶光同意了，也很体恤地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几天集训，除了学习志工们在两个主要驻点：检录台与记录台的工作外，便是进行各种器材的整理与各个场地的清理，说忙不算忙，但要说轻松也绝对不轻松，对邱枫而言还算能应付就是了。 这期间，她现实中没间着，上游戏也没间着。将对芳菲凝语的怀疑告诉报丧者后，她便意外得到了「芳菲凝语」这帐号似乎也在网站上掛过拍卖的情报，当下，报丧者只说他对id隐约有点印象，去查过后才完全证实。 「芳菲凝语」这帐号在拍卖网站记录上是108等，卖掉的时间为五月中旬。人物等级练得不是太高，但装备还算可以，原始玩家很有自知之明，也可能现实中有急用吧，就掛了个偏便宜的价格拍卖，并顺利卖掉了。 「但这样，还是没有一定把握确定她是华綺语。」邱枫敲字的同时也轻蹙起眉。 说真的，如果是的话……那邱枫还挺佩服华綺语。「芳菲凝语」这个帐号也许是她看名字同样有个「语」字，很顺眼，加上价格便宜才买下的，但邱枫记得初次遇见她时，芳菲凝语的人物才九十多等，表示她在短短时间内就让108等掉到剩九十多等。 何其强大的操作啊…… 「我再试她。」报丧者的口吻胸有成竹。 「嗯，麻烦了。」邱枫慎重地说。 报丧者也哼了声回应，紧接着又说：「老婆要我问问，确认之后，你怎么处理？踢出帮？」 闻言，邱枫轻咳。原来她跟报丧者讨论时，他都给玄铃作实况报导了吗？ 玄铃已经知道她跟韶光的真实性别，这些谈论细节，邱枫自然不介意让玄铃瞭解，只是起码跟她提一下嘛，直接让玄铃参与也行啊。 「不，直接踢出帮容易引来更多问题，最好可以让她跟神临那边公开对质，具体怎么做得见机行事。」邱枫考虑了一会儿后道。 假如直接踢人出帮，那么，对方就更有理由指称悠然作贼心虚、过河拆桥，为了瞒天过海想和芳菲凝语撇清关係，打死不承认两人有过深刻交流，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邱枫可不想让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算不怕被花花肠子性格的人设计，但重点是她讨厌麻烦，与其作事后处理，不如一开始就避免。 「……行吗？」报丧者的语气竟罕见地迟疑了。 「不问行不行，只问做不做。」这一向是邱枫抱持的处事态度。 而报丧者没有多说，约莫又去跟玄铃实况了。邱枫不以为意，反正他主动开口讲话的频率从来就少，个性使然吧。 六六 之后又过了两天，隔週的週一，小安也提前回到了宿舍。多个人拖她往外跑，再加上志工集训、话剧练习，邱枫突然觉得生活变得非常忙碌，她已经许久没将每日行程排得这么满了；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半数以上的活动，顾思函都是参与者之一，所以两人基本上没少见到面。 而游戏里，邱枫自然也把对芳菲凝语身分的猜疑告诉韶光了，这一提，连他都表现得相当诧异。 「确定是她吗？」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话后，他才切入重点问题。 邱枫对韶光的反应感到有些困惑，但仍边思索边回答：「当然还没，目前约八成肯定。暂且装不知道吧。」 没想到，韶光又连发几个意义不明的表情符号，让邱枫更加一头雾水。 不过，她也明白要如何才能让韶光松口交代。 「夫人，你有话直说吧！为夫愚钝啊。」嗯，让他雷一雷转移情绪就好了嘛。邱枫很有心得。 「……」一会儿后，韶光果然冏冏地发了串删节号，但接着，便将他欲言又止的话说出来了：「芳菲私下找我聊过好几次。仔细想想，谈到你的次数好像不少……」 文字映入眼帘，邱枫不免错愕。居然有这种事？韶光从来都没跟他提过啊！可是再深入想，韶光大概认为那不过是两玩家，或者是「两女生」的私下交流，完全不须要，也不方便告诉她吧。 「哦？」定了定心神，邱枫最终只打出个疑问词，示意韶光继续说下去。 「……我以为她只是对师父好奇啊！」韶光坦言不讳，「大致上，她问过我跟你怎么认识、走近，也问过跟结婚有关的一些情形。」 邱枫一惊，连忙问：「你没将真实性别跟她说吧？」 「没有。我想她是把我当女玩家，才敢不避讳地问那些问题，而且彼此不算认识太久，就没说。」幸好，韶光在这方面总会多想一些，因此有所保留。 邱枫怀着谨慎心态，又问了点细节问题，暂且确认芳菲跟韶光的对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然而，芳菲曾悄悄找过韶光的事实，也让现有的谜团更加扑朔迷离。邱枫叹了口气……真是李组长眉头一皱，觉得案情并不单纯啊！ 另方面，去死团成员上世频诽谤悠然的情况则暂歇了，取而代之的，是80到100等左右的玩家练功时频频遭受恶意pk的事件。攻击者被目睹过几次，但居然都狡猾地使用了商城元宝道具「潜行符」抹去人物资讯，被pk的玩家仅能从对方人物的服装、武器大致猜出职业跟等级。 这种砸钱隐姓埋名来干扰人练功、升级的作法简直有病，可是，却成功引起了各大帮会的警觉和重视。偷袭事件中，针对的并不只恣意行帮眾，但有了先前韶光的分析，邱枫心里强烈怀疑这也是神临搞出来的把戏。可惜，她依然未能参透对方的目的。 而柳橙汁所提的「神灵宝珠」果真在元宝商城上架了。跟邱枫最初猜测的大同小异──神灵宝珠一颗要价元宝499，限制120等以下使用，且使用后并非直接升一等，而是能获得庞大经验值，对等低的人而言的确能直接升等没错，但90等以上大约就没办法了。 到週五时，报丧者的试探行动终于有了成果。据他所述，他竟然开了n个分身帐号，假装成神临成员轮番去骚扰、试探芳菲凝语。 无奈，芳菲凝语在操作上虽然不怎么样，可基本的防备心是有的，所以一开始，行动并不顺利。 「她戒心很强，一察觉不对劲就直接闭嘴不理人了。」讨论时，报丧者提出了困难所在。 「因为是她陌生的帐号吧！」玄铃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 邱枫沉吟了半晌，不经意想起上回悠然被人挑衅时，芳菲曾密语说过她知道那人在哪，这说不定表示她与那人物先行有过接触。 去死团成员，第一次出现的id叫「074074」，第二次叫「7474074」，邱枫记得相当清楚，多亏了滑稽的谐音。 「取个跟『7474074』类似的id试试？」她于是提议。 「嗯，不错。」报丧者没有反对。 「加个小小的点吧！乍看之下完全一模一样，不容易被发现。」韶光的建议又更加可行。 这手法被直接採纳。报丧者创角后，就用那加了点的分身id密语给芳菲凝语，不到几分鐘光景，就成功将她的真实身分套出来了。 芳菲凝语，确确实实就是神临的华綺语，炽皇传说中的正牌女友。 但成功不久，芳菲也识破报丧者的分身并非神临的人，飞快将他拉黑了。 即使有些打草惊蛇，不过刚好，他们可以藉这机会观察芳菲凝语的反应，推测她目前的立场──她究竟是在帮神临，或者扯神临的后腿。照理说，若是前者，她不会故意密语给悠然，想透露抹黑者的座标……当然，假如她是想引悠然被恶意pk那就另当别论，但就算忽略了pk规则，她应该也很清楚新手帐不会无故跑到高等地图，所以不会设下那么粗劣的圈套。 「不过，她五月买了帐号，六月进入恣意行，再变成悠然的徒弟……时间似乎对不太上。」讨论的队伍频道上，韶光的语气有些纳闷，「神临如果是因为战场任务，才对我们特别注意，安排华綺语过来，那也是六月底接近七月的事啊。」 「所以她当初买芳菲凝语的帐号，应该是和神临无关的个人行为？」邱枫丢上一个基本还算合理的解释。 「不见得。」报丧者提醒了句：「华綺语半年前进神临，或许一开始就跟其他人互看不顺眼，才买个在寰宇外且不必从头练起的帐来玩。」 颇有可能！邱枫捏住下巴沉吟。就芳菲表现出的公主性格，大概受不了老待在寰宇被人嫌弃，再加上练等又随兴，乾脆直接买帐了吧。 「还有，之前她说跟男朋友吵架，会不会不只八月那次，而是陆陆续续都有争执？」可能愈谈愈觉得难以接受，玄铃按出个无奈脸后才又说：「等于把我们这当避风港或者防空洞了……便于讨拍讨安慰。」 「我绝对不会跟老婆吵架！」报丧者一副「求表扬」的口吻。 然后又被玄铃毫不客气地打脸：「当然不会吵架，你都是找骂的那一个。」 报丧者没有回话，邱枫不确定他是否又受到打击，将人物送去面壁了。 「话说，既然她是自己来的，为什么后来又会发展成恣意行抢了神临的人，还栽赃老大抢人家女朋友啊？这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柳橙汁非常不明白。 「恣意行对她太好，她不想回去了？」玄铃这句话竟有些自嘲意味。「在我们帮常有练功、下本的队伍可以跟啊，笑不是也常带她？」 这句刚发送出来，玄铃又立马补上：「该不会就是这原因吧？」 邱枫顿时冏了，感到莫名其妙地回应：「毕竟是徒弟……对织雪羽璐我也这么带。有几次单独带芳菲，是她要求想安静，而且我直接打过本快，才答应。」 「老大，你以后打本都要配备韶光啦！」柳橙汁凉凉地消遣。 「……」被当成配备的韶光鬱闷了。 邱枫捂着额，实在无言以对。随后看见玄铃密语过来「呵呵呵呵」四声呵，就更无言了。 「哈哈！我刚简单跟旁边的老闆提几句，结果他说：『那女生该不会想勾引有妇之夫，再去跟常吵架的男朋友炫耀她的价值吧？』害我笑翻了。」下一秒，柳橙汁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道。 老闆，您的想像力真是太丰富了。邱枫发了个黑线表符，啼笑皆非。 而玄铃很敏锐地抓到另个重点，「嗯？老闆在你家啊？」 闻言，柳橙汁顿时语塞。邱枫「噗」地笑出声，瞄了眼她的发言──柳橙汁的确一不小心，就将老闆在她隔壁这件事情透露出来了。 几秒后，就见她吶吶地说：「……我在他家啦……」 原来是霸佔了人家的电脑上游戏？邱枫很坏心地打出个害羞脸，马上被骂柳橙汁骂机车，骂完还搬救兵说：「韶光你看他啦！」 这句再度让玄铃笑得乱七八糟。 嗯，为什么邱枫知道？因为玄铃忙着笑时，就不会出声呀…… 紧接着，队频上便浮现出韶光的发言。邱枫本以为是对柳橙汁埋怨悠然的回应，结果却出乎她意料之外。 他说：「其实我觉得，老闆说的不无可能啊。每个人寻求认可的方式不同，也许华綺语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虽然有点偏激。」 「同感。」隔半晌，报丧者居然也附和了。 邱枫怔怔然望着那段推测，待回神后，胸口有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用力抿紧了双唇。 六七 室内篮球场的三号场地中，邱枫正低头将纸箱内的各种器具一一取出，码表、桌上型记分板、塑胶夹板等等，分别被她摆到顾思函已经立好的折叠桌上，并挪到合适的位置。 三天前学校就已经开学，这天则是联合篮球赛的第一日。邱枫起了个大早，跟顾思函在宿舍门口会合后，便一块去吃了早餐，再回到比赛场地做场佈和准备。 忙碌的过程中，她有些漫不经心，几度停下动作原地出神，隔几秒才自个儿反应过来，继续手上的工作；然而，不对劲的模样重复几次后，连顾思函都注意到了，转头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其实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说，之后又意识到什么般，低声问她：「还是你坐着休息吧？」 邱枫很快反应过来，顾思函误会了，以为她刚好碰到每个月的女生病。 「不是那个问题。」邱枫摇摇头。语落，又感觉这么回答不是很好，因为那等于间接承认了她的确不太舒服。 她连续几天没有睡好。且开学第一週，邱枫的习惯并不是把课全翘掉，而是乖乖到教室去聆听教授们宣佈课程注意事项，以及如何打成绩，顺便对上课方式有番初步了解，所以她每天都起得很早，今天为协助球赛前布置，就更早了，因此精神稍嫌不济。 至于让她思绪纷乱、难以入眠的原因，邱枫左思右想，实在无法否认自己把面对游戏的烦恼带到现实中来了，即使神临在近几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行动。 以前，邱枫并不曾有过这种失眠的情形，只能说，她太想维持住原本的游戏生活，私心地想让悠然跟韶光能毫无顾虑，继续在云游中闯荡。 一切问题的源头，也许就出在她答应芳菲凝语入队、进帮，甚至最后还收了对方当徒弟吧。 怎么当初就看在芳菲操作差的份上心软了呢？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跟芳菲的磁场完全不合啊……假如老闆开玩笑却被韶光、报丧者认同的推测没有错误，芳菲真的有以接近悠然的方式，引发男友吃醋的目的，那她等于是被利用了！ 至于芳菲为何偏偏找上悠然，而不是其他实力榜上的男玩家，这点邱枫略一想就明白了──比起其他人，建了个愿意接纳新人、操作差的人的帮会，也跟帮眾们相处都不错的我笑悠然显然最好下手，也最容易混熟，芳菲当初大概是这么认为的。 她甚至想，也许芳菲在冤孽谷地外密她，寻求组队时，就是在对悠然进行试探，而她竟然当作是举手之劳，没细想便答应。 开头可疑，接下来一连串与芳菲有关的经歷，邱枫都怎么想怎么可疑。芳菲在要求与悠然单独下本时，说不定就趁机截了图，打算着要将只有两人组队的画面丢给男友看…… 表现得大方率直，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还很懂得利用他人的惻隐之心……怎么她现在才领悟过来，芳菲凝语根本是个心机很深的人呢？ 下一秒，忽然见眼前一片黑影晃过，邱枫微微惊吓，迅速拉回思绪。原来是她不知不觉间又站着神游了，顾思函喊她几遍没收到回应，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确定没事吗？如果精神差的话，等会就换我来记录吧？」顾思函望着她，神情中透着担忧。 今天上午时间，两人必须待在记录台，中午时段在纪念品区，下午才换到检录台。而记录台的工作，邱枫负责单纯的记录，顾思函则包办了计时、翻记分板、吹哨等较繁杂的事项。 「睡眠不足而已，下午坐检录台的空间时段再偷瞇一下就好，你要掩护我。」邱枫乾脆坦言说道。坐检录台不似记录台般忙碌，各间学校的队伍来检录有时段性，其他时间值班志工就是坐着发呆。 顾思函笑了两声，而后似乎还想多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这时，负责做各个场地准备工作确认的志工干部走来，向他们两人询问：「这个场地可以了吗？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都ok了，没问题。」顾思函回应。 「好，辛苦了。还有点时间，你们休息一下，前面那边可以领饮料，有红茶跟绿茶，都是附近店家赞助的，自己去拿吧！」在手中的表单上打勾确认完毕，干部学长指了指场地某处说道。 「谢谢学长。」邱枫和顾思函异口同声，话音甫落，还略显讶异地互望一眼。 由于他们默契的应答，拿着表单的干部学长也短暂怔了下，才扬起笑頷首后离去。 「你要喝什么？我去拿吧，你刚好能去睡一下。」顾思函看了眼腕錶，对邱枫说道。 「绿茶，谢谢。」邱枫没有跟他客气，因为顾思函整个人的精神状况明显比她好太多。 这点其实也让邱枫有些鬱闷。顾思函全然不受游戏里的状况影响，他不晓得她就是悠然，所以并不会像她一样，烦恼时也想着韶光的真实身份。 注视着顾思函的背影往场地前方步去，半晌后，邱枫才走到记录台后的椅子坐下。轻呼出一口气，她没等顾思函回到记录台，便先趴到桌面上将脸埋入臂弯中，闭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中，她依稀听见了身侧铁椅上有人落坐，以及有东西被轻放到桌面上的细碎声响。知道是谁，她心里感觉安心了，很快就陷入睡眠。 睡了一阵子之后，因手臂痠麻而自动醒来的邱枫听见了旁边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是顾思函，另外两个则是她所陌生的。 抬起头，邱枫先用手掌掩住双眼，待头脑稍微清醒了，才放下双手眨眨眼睛。 聊天的声音停下，顾思函转过头望着她问：「吵醒你了吗？」 「不是……我手麻了。」邱枫捏捏从麻逐渐转为刺痒的右手，刚睡醒的嗓音细细软软的，话语像被她含在嘴里。 随后，馀光瞥见顾思函抬起手来，邱枫困惑的目光顿时投向他，有瞬间她以为顾思函想摸她的头发，但这个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某人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自觉唐突，像指尖触电似地缩了回去，露出窘迫的表情。 本来她该羞涩紧张的，可是眼见对方自然而然起始的动作，却以虎头蛇尾的方式作结，她就非常不开心啊！当她是猫吗，怕摸个头就会被抓伤啊？ 「嗯？」邱枫故意轻哼了声，想逼眼前的人说点什么。 结果顾思函把饮料和吸管推到她手边，说：「你的绿茶，喝点应该可以提神。」 邱枫简直哭笑不得，满腹牢骚。不过，碍于有旁人在场，她没打算再捉弄顾思函，便顺从地接过饮料杯插了吸管。冰冰凉凉的茶液滑入喉咙，果真让她更加清醒了些，方才还存在的一丝倦意也被冲淡了。 放下绿茶，邱枫往桌边瞧，顾思函此时又和另外两人回復了谈话。邱枫注意到那两位面生的人都穿着一致的灰色运动衫和运动长裤，左胸处印有篮球赛的指定图样，脖颈上则掛着哨子──这让邱枫很快猜到，两人应该是三号场地比赛的裁判。 两位裁判大叔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左右年纪了，和顾思函聊的居然是现在的大学生都在干么，而他挑了几个系上活动说明，裁判大叔们居然也听得很是认真。 「你们两个是同个系的吗？」后来，其中一位裁判留意到始终沉默听他们说话的邱枫，好奇询问。 「不是，她是英文系。」顾思函回头看了看邱枫，眼神彷彿透着点歉意。邱枫大概懂他是介意她被晾在一边会很尷尬，所以便勾起嘴角笑了笑。 其实顾思函过于操心了，这样三、四个人坐着间聊，邱枫只担任听眾的角色，反而很合乎她的习惯。 「差不多该准备了啊！」下一秒，另个裁判大叔起身喊了句，还坐在椅子上那位也连忙起身。 在集训时看过一些篮球比赛的片段，所以邱枫知道裁判们都要跟着跑全场，也十分累人。两位裁判大叔已经在场地边开始做暖身运动了，一会拉筋一会起蹲，边动作还能边跟彼此谈话。 邱枫的视线转向检录台，这时，台边已聚集了不少学校的选手，而检录完成的队伍，则直接带到场地上作热身和练习。 今天，三号场地的场次都是配给女篮，在记录方面会较容易一些，跟男篮相比的话，女篮的步调通常会慢个几拍。 开赛前的空档，邱枫又和顾思函复习了几遍裁判的手势，以确定记忆没有任何错误。毕竟等等的记录除了主办方看之外，听说各球队的经理也会在中场休息时间凑过来确认记录有无问题，既然如此，邱枫这位记录者就得更小心专注。 开赛前几分鐘，选手各自就位，场边也围了不少观赛的学生，一度还挡住邱枫的视线。无奈下，顾思函只得出去帮忙驱散人群，让他们坐到不会干扰记录台的位置。 整点，双方队伍准备就绪，两队各一名选手上前跳球。当篮球被裁判拋起之际，跳球选手几乎同时跃起，清脆的「啪」一声后，篮球笔直射向某个方向，被一名球员飞快掌握到手里。 欢呼声起，球员们动起。第一场球赛开始了。 六八 在亲眼见识过后，邱枫总算明白何为女篮的节奏比男篮缓慢了，但即使如此，也没法打混摸鱼，得全神贯注在比赛场地中，才不至于一恍神就漏看了球员的动作或裁判的手势。 第一场比赛两队的实力差距相当明显，没几分鐘比数就拉开了十分以上，落后队伍仅有一名投篮准度较高的球员，且团队配合度不熟练，感觉有点像「志在参加」罢了。 不过接下来，后面两场就精彩许多，队伍势均力敌，让旁观的人看得相当过癮，幸好邱枫也没忘了要即时更新记录。相较于负责看比赛、偏于耗神的邱枫，顾思函就忙碌很多，除了得不断关注时间、翻记分板外，还得应付球队经理不时过来打扰、提问。 虽说志工训练时，干部们有特别提及若球经的行为过分影响记录台，可以板起脸孔要她们中场休息再过来，可是顾思函显然不擅长对女生摆脸色，只好不断转头回答问题。 终于，上午最后一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邱枫松了口气，连忙填写完记录表上最后几个需要补充的地方，并将记录表缴交给干部。 回到纪录台时，顾思函已经将桌面上该收的器具整理完毕，收到纸箱里放到桌面下。各纪录台的中午时段不会有志工在，因为怕外来者未经允许乱碰器材，干部们索性交代上午值班的志工，在离开前得先收拾好器具。 「直接去纪念品桌吗？」见邱枫走回来了，顾思函望着她问。 「好。」邱枫随口应道，目光往铁椅上搜寻自己的包包，却没有找到。她愣了下，止住脚步，随后才注意到原来顾思函帮她提了侧肩包。 「那走吧。」顾思函扬起笑，边说边朝邱枫走来，并没有将包包还给她，而是直接提着了。 见状，邱枫当然也没傻到伸手去抢包。对她而言，这种行为已经能够默许……问题就是，他们之间差的那临门一脚，顾思函究竟什么时候要跨过去。 有时邱枫想，还不如她主动了，反正游戏里也是这样的。 不过，她骨子里仍是个女生，期待被追求的虚荣心多少有一点，因此仍在等着；然而耐心等到现在，对方似乎还没有更进一步的跡象，让她甚至开始怀疑顾思函是不是走自然而然路线的…… 「在想什么？」紧接着，顾思函的嗓音促使她拉回思绪。 发现自己走着走着又陷入沉思，邱枫抬眸笑了笑，然后刻意开玩笑般回答：「一个人啊。」 闻言，顾思函的神情呆滞几秒，就转为一头雾水。这反应让无奈的邱枫叹了口气，只拍拍他的手臂，就推开体育馆的前门走出去了。 纪念品桌摆在体育馆的前门旁边，功用是贩售一些与篮球赛有关的纪念商品，像是t恤、徽章、毛巾、护腕等等。至于各种商品的价格，在集训时干部便要求有值班的志工们都背下来了，如果忘了，桌垫下方也有表格可以参考。 邱枫和顾思函走出体育馆时，看到两名男志工倚在桌边，看样子是准备等人换班去吃饭了，于是赶紧跑过去与两人交接。 或许是正逢午餐时段，纪念品桌目前没有学生过来参观；不过，桌上商品摆放得相当凌乱，大概是被稍早来逛的学生碰乱的吧。 两人一到位便开始着手收拾桌面，整理的同时顾思函也啟口问邱枫：「你会饿吗？中午班的会有人帮忙送便当过来，但我想他们到处跑，送来应该还要一阵子。我室友说饿了的话，可以先到之前集训的大教室领。」 邱枫手上的动作略停了停，「还好耶。可能刚才在记录台比较精神紧绷的关係，现在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不觉得饿。」 这句只有一半是实话。 不饿是真的，但主因是她昨晚失眠，导致胃口也不太好……可为了维持体力，她早餐依然吃了不少，跟平时的量不相上下。 顾思函侧过脸看了看她，刚开口想说什么时，后面突然有声叫喊盖过了他的声音。 「学弟！来帮个忙好吗？」喊声来自于他们背后。邱枫与顾思函双双回头望去，就见一名干部学长站在一台推车旁正朝他们招手，而推车上堆着几个大箱子。 「我过去一下，你自己在这里ok吗？」明白那句话中的「学弟」是指他，顾思函放下手中的物品，打算过去协助。 「嗯，现在没什么人。」邱枫一面頷首，一面将散落的徽章重新收回纸盒中。 等顾思函偕同干部学长推着纸箱离开后，邱枫也大致将商品都分类摆好了。她拉开椅子坐下，馀光却瞥见被搁在桌面上的一支手机……顾思函居然忘记把手机随身携带了。 嗯，应该没关係吧，估计他不会离开太久。 邱枫拿起手机前后翻看了下，又放回原处。 靠到椅子上，她间着无聊，就开始观察打量前方走动的各校学生，以及他们身上穿着的各色球衣。在到处都成群结队的整个环境中，唯有独自坐在纪念品桌后的邱枫十分突兀，尤其纪念品桌在体育馆前，比平地高约半公尺处，因此其实很容易成为经过的人注目的焦点。 不久后，邱枫就注意到有几名穿着同款球衣的外校男生，站在离纪念品桌不远的地方，不晓得讨论什么，视线偶尔还朝她飘来。大略猜到了他们商量的内容，邱枫实在没多馀的兴致应付，无奈顾思函不在，她哪里都去不了。 一会儿后，那群男生们果然往纪念品桌靠过来了。邱枫在心里咕噥几句，还是很敬业地起身打招呼，并简单介绍了下他们正在翻看的商品。 然而，才不到一分鐘，男生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态就全显现出来了，对商品不甚关注，反而开始向邱枫打听志工的工作、行程，之后又慢慢进一步向她打听私人问题，像是年级、系所一类的资料。 邱枫敷衍地笑着应付，只答了几个不算太超过的提问，剩下的全被她技巧性回避掉了。 ……顾思函怎么还不回来？她忽然好希望现实中也有队友频道可以呼叫。 孰料这时，可能发现邱枫的态度有些许改变，男生们貌似也意识到他们佔着纪念品桌，却又不买东西光搭訕的行为非常糟糕，其中一个胆大的男生乾脆指了指桌上的毛巾组问：「我们买一组毛巾可以跟你要电话吗？」 但邱枫闻言，着实哭笑不得，她完全无法理解消费了就能要电话，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物化交易心理，还有，原来她电话号码的价值跟一组毛巾差不多？ 自尊受损，邱枫彷彿听见自己脑内「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轻抿着唇，不动声色收回搁在桌面上的手，顺带瞄了下顾思函的手机以及被透明桌垫压着的的志工紧急联络表，上头所有工作人员的名字跟手机号码经表格排列，一目了然，自然也包括……顾思函的。 脑海中灵光乍现，邱枫顿时笑靨如花，突然展现的灿烂让几名外校男生看了一阵呆愣。 「买不买毛巾都可以呀。」她故作无所谓地说，并迅速俐落地唸出一组号码。片刻后，桌前的男生们才总算回过神来，也同时明白她在唸什么，赶紧掏出手机将她口中那串号码输入进去，没听清楚的还急忙跟身旁的人确认。 吵闹之际，被顾思函遗留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邱枫很自然地伸手拿过，上头只显示号码，表示为陌生人来电。 她悄然勾起嘴角。 「还真的是你手机号码耶！谢啦。」然后，方才想以买毛巾换号码的那位男生笑了笑，在他的手机上一按，电话便被切断。他接着又问：「那你的名字呢？」 抬眸，邱枫将手机摆回桌上，表情分毫未变。 「顾思函。」停顿了下，她又特地补充：「思考的思，信函的函。」 外校男生们没有怀疑，完全就把这三个字当成是个女生的名字了。 邱枫暗中偷笑。当她刚知道顾思函的名字时，也困惑了几秒，觉得跟他的外表对不上，有点反差；此外，还听说……从小到大以为「顾思函」是气质美女的人还比以为是男生的多，所以看到本人往往会幻灭，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幻灭程度亦成正比。 这是邱枫参演的那次话剧社庆功宴，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顾思函亲口告诉大家的。 稍后，一阵尖锐的哨声引走了邱枫和外校男生们的注意力。在目光与吹哨的人接触的下一刻，男生们就接连发出抱怨声，朝邱枫挥挥手后快步跑走，看样子是队伍在叫集合了。 呼出一口长气，邱枫顺手将被弄乱的商品叠好，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回想起刚刚一箭双鵰，兼整了外校男生跟顾思函的恶作剧，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可是周围人多，得收敛点不能让表情太夸张，于是她又咳嗽几声，努力压下满腔笑意。 六九 但一阵子后，回到纪念品桌的顾思函仍察觉了不对劲──邱枫瞧他的表情就像发生了什么好事；然而，他实在很难忽视她眼神中洩漏出的一丝诡异讯息啊！让他的头皮居然发麻了。 「……怎么了？」拉开椅子坐下的同时，他忍不住问。 「嗯，什么怎么了？」邱枫不愧是装傻界第一把交椅，就这样把问题扔回去。 见状，顾思函也知道问不下去了，只得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查看。当然，他发现有通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他不在位置上的那段时间。 「有人打给我啊？」滑开萤幕锁，他随口询问身旁的邱枫。 「嗯，不过响一声就停了。」涉案人邱枫故作困惑。 「好像偶尔会有这种电话，听说是诈骗吧，回拨就必须付费。」顾思函在萤幕上点了几下，「所以未接来电是不认识的号码，我通常就不回了。」 邱枫表面上简单頷首，暗中却松了口气。好在她临机一动又撒了个小谎，不着痕跡引导了顾思函的思路，否则他要是立即回电的话，「顾思函」是个男生的事实不就马上露馅了吗？ 不久后，午餐送来。跟原本猜测的不同，主办方准备的是麵包餐盒，也许是因为方便处理跟携带的缘故吧！邱枫心想。而且，比起在来来去去的人群面前大啖便当，自然是小口吃麵包比较有形象点……尤其像她和顾思函这种坐纪念品桌的志工，顾及门面很重要啊！ 「没想到干部们考虑满周详的。」顾思函貌似也跟她抱持同样的想法，看着餐盒喃喃说道。 「干部嘛。」邱枫以扼要的三个字表示同感。 用过午餐后，两人在纪念品桌继续值了两个多小时的班，中途那些搭訕邱枫的外校男生都没再路过，也可能是看顾思函在，就不靠过来了。待完纪念品桌后，两人又休息了一小时，才换到室内的检录台去，帮忙赛前检录的工作。 中午后第一场比赛可能碰到的检录拖延，正好不在邱枫和顾思函的负责时间内，等他们值班这时，去吃午餐的各校球员基本上都已经回来了，队长很配合地在检录时间携学生证来到检录台，几名例外的，用扩音器呼叫几次后也急急忙忙衝过来了。 一波检录完成后，两人就坐在检录台看最近场地的比赛。这时间下来，邱枫的睏意又来了，靠在椅背上，一双眼睛已经呈现半闔状态，意识也有些朦朦胧胧的。 在体育场的喧闹声中，邱枫依稀听见顾思函说了句话，可她的注意力正处于涣散状态，完全没听清话语的内容。 「你说了什么吗？」邱枫揉了揉眼睛后转头，才发觉顾思函也一副半出了神的模样，难怪没留意到她在打瞌睡。 孰料，顾思函大概是不自觉开口问了问题，反应过来后，顿时面露尷尬。 邱枫见状，微微勾了勾嘴角，让顾思函一时无法分辨她是在给他台阶下，又或者根本还在耐心等他说话。依他对邱枫的认识──前后者都有可能啊！ 既然如此，他索性顺水推舟了。 「就……最近碰到一些事，觉得很复杂，想问问你。」 「嗯哼，让你问。」邱枫也很乾脆。不得不说，顾思函把她想得太善良了，如果可以将邱枫的思考过程倒带回转，就可以知道从来没有「给台阶下」这一回事。 顾思函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脑内组织如何表达，邱枫看出来后也没催促，反而开始好奇他究竟想问些什么。 然而半分鐘后，顾思函却问了个让邱枫相当讶异的问题：「呃，照你的观点来看，假如有个女生跟男朋友吵架了，却又去亲近另一个不熟的男生，是为什么？」 乍听之下，他像在分析八卦，但再深入琢磨的话，身为我笑悠然背后玩家的邱枫不难想到，顾思函这是在研究芳菲凝语的心理啊！ 她以为只有她将游戏问题挪到现实中烦恼……原来，不是只有她啊。 邱枫难得不淡定了，惊讶摆在脸上，明明白白的，且随即陷入思索来不及收拾，此时全清清楚楚地映入顾思函眼底，让他一阵仓皇，以为邱枫误会了。 「不是我！」他脱口而出。 这句澄清的音量略大，很轻易就将临座邱枫的思绪拉回。值得庆幸的是，周遭学生们的关注都在球场上，被这三字吸引的人不多，回头看一眼后视线就各自转开了。 邱枫当然不会是转开视线的其中一人。 「不是你？」她刚回神，且上一秒还在想芳菲凝语跟我笑悠然的事情，顾思函的解释她完全没会意过来。 结果顾思函一听也愣了，人家邱枫根本没有多想啊！是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无奈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乾笑，然后频频摇头。 至于已经将游戏内事件代入问题的邱枫，此刻也暂时无法俐落地跳脱出来，若思维能够跳转自如，那她就不会玩网游，而是去写网游程式了；所以对顾思函的反应，邱枫也很纳闷，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让调侃对方的好机会就这么溜掉了。 不过，顾思函直接用概括和代称方式叙述了芳菲凝语的行为，反而使邱枫可以用第三者的角度看待整件事，而非就悠然的观点作思考，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大突破。 即便如此，让她归纳出结论也需要点时间，毕竟是个过去恋爱经验一片空白的人，能否有准确的同理心便是问题，再者，现在整个环境太过吵闹，对她的专注力也非常干扰。 于是，邱枫两手一摊，诚实地道：「真的满复杂的。说实话，我没经验，让我来判断或许不会太准确喔。」 「什么……没经验？」顾思函再度怔住。 另一边，邱枫却很快就恍然了。有次在游戏里间聊谈到〈秋风词〉，邱枫不经意套出顾思函以为她有旧情人的事，还害她啼笑皆非了好阵子，所以方才她说「没经验」，顾思函的脑筋竟转不过来了。 「你不是问跟男女交往有关的问题吗？这方面我没经歷过，难以从旧经验做推测啊。」趁这机会，邱枫恰好说个清楚。「而且，个别差异太大了，没有一定的通则吧。」 否则，世上写爱情戏码的编剧，和写爱情小说的作者们要如何活下去呢？发展都一样的话，就没人感兴趣了呀。 听完邱枫这番说明，顾思函的神情却呈现茫然，过一下才甩甩头略显意外地问：「欸？没有吗？」 邱枫前后一共说了两段话，面对顾思函的提问，她一时也不晓得针对的是前段或后段；不过再想想，无论前后，她给的答案都会相同，在结果上也没差别了。 于是她道：「嗯，没有啊。」 话音甫落，她就见顾思函的神色瞬间变了，惊讶、开心那些都是很明显的，眨眼间的反射性情绪转换，他本人也顾不及掩饰──邱枫如果猜不到理由，她就太迟钝了。 她兴味盎然地望着顾思函，还不忘问：「在高兴什么？」 顾思函回过神来，接触到邱枫的目光，顿时感到无比困窘，视线左挪右移却决定不了该定在哪里，最后只好又重新注视邱枫。 「咳，没有高兴……」不料一啟口就出错了，什么叫「没有高兴」啊？顾思函紧急噤声，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能借镜也没关係，我想多听点意见，说不定没往事影响，你会想得更全面吧？」 唔，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人很容易被旧事牵引，自己给自己设了框架，当局者迷。支着脸颊，邱枫沉吟了一会儿，另一手的指尖则轮番在桌面上敲击着。 「是我的话……这个假设怪怪的，换一个好了。」邱枫摸摸鼻子，深深觉得她做不出跟芳菲同样的行径。「有女生跟男朋友吵架后，去亲近另一个不熟的男生……或许是想有人安慰，顺便引男朋友吃醋，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多个选择吧？」 「多个选择？」顾思函偏了偏头，不甚理解。 「嗯，找备胎的意思。」邱枫叹了口气，「有点残酷。」 此外，就是她站在局外人角度一想，居然真的跟老闆的说法差不多，她难免被打击到了。但备胎这点是她就一般情形来猜的，倘若分毫不差照游戏里的状况作推想，她怕被顾思函抓到小辫子。 语毕抬头，邱枫就注意到顾思函的脸色稍沉，然后她才慢半拍地忆起，汪思弦跟她提过父母离异的原因，而顾思函跟汪思弦两人正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啊。 罕见地，邱枫诚心诚意检讨了下她讲话太不拐弯抹角。 幸好，顾思函的自我调适也很优秀，并没有多说什么，还镇定地追问：「可是，为什么不找熟人，却选个不熟悉的人？」 邱枫斟酌了下，最终仍放缓语速说：「熟人啊，除非心里对她有意思，不然交情好应该也很瞭解她，就不容易下手啦。」顿了顿，她半打趣地接续道：「再者，她可能考虑了其他条件，例如外表、性格之类的。说不定她眼光很高呀，忘了考虑自己配不配得上。」 听言，顾思函点点头表示懂了；然而下一秒，他又蹙起眉心，带点迟疑地望向邱枫，「假如实际上，那个男生也有女朋友了呢？」 噗，他说的是韶光呢！邱枫很想笑，可是话题严肃，她不想破坏气氛，便先端出不解、诧异的神色，之后才垂眸细想。 「……可能，这一点根本不在女生的考虑范围内？」过片刻，她才故意语带迟疑地反问。 顾思函的双眸微微睁大，当中盈满了不可思议。 而邱枫，跟顾思函边谈边想到这，她已经腹诽了芳菲凝语无数次。 彻底从旁观者立场将一切审视过一遍，芳菲凝语的所想所为又在脑海中更具体、清晰了：她挑中悠然，故意增加两人接近、独处的机会，却根本没把悠然身边的韶光当一回事；又或许该说，韶光丝毫不会成为她计画的阻碍，因为跟个有妇之夫闹上緋闻，这成就更高吧！ 当下，邱枫对于炽皇醋了后的暴怒跟不择手段，忽然能够领略了。 七十 晚上八点多，等邱枫上线之后，发现所在队伍解散了，随即，她被玄铃邀入另一个队伍中──原来是「对神临决策团队」又再次聚伙了。 队里的人陆续和悠然打过招呼后，韶光又继续他未完的发言；才看一会，邱枫就不禁失笑，因为他讲的根本是一下午和她聊的那些内容啊！ 这时，玄铃忽然密她问道：「韶光说问了一个朋友的意见，该不会就是你吧？」 邱枫也回应得乾脆：「嗯，女王英明。」 接着，玄铃去笑了，老半天没出声，等再啟口时便问：「那你是认同老闆的说法囉？我一开始还当笑话看。」 「实际上，我也是。」邱枫并不意外。玄铃既然跟她合得来，就代表两人价值观也有某个程度上的相似，芳菲凝语那种作法，两人想都不会想。 下一秒，报丧者忽然插了句密语进来，让邱枫愣了愣，而密语内容更是让她匪夷所思，只有简单的两个等号。虽然邱枫知道报丧者很爱用等号，可是他不会莫名其妙拿等号丢人啊。 但邱枫很快就察觉到，队伍频道已经没人说话了，韶光留了个问题，却只有柳橙汁跟报丧者回答，悠然跟玄铃都没发表意见。 邱枫立刻恍然大悟。想必报丧者是猜到她跟玄铃在密语，或者玄铃跟他提过了，他又没法跟玄铃抗议，只好刻意放个表情符号威胁悠然，似有那种「我在盯着你，你给我节制点」的意味。 啼笑皆非啊！邱枫抹了把额头。 韶光在队频询问大家听完他叙述后的感想。因为那些话完全就是她说过的，邱枫很厚脸皮地回了「颇有道理，按个讚」七字，换来一串删节号，然后又转到密频跟玄铃告状：「你家大神吃醋，恐吓我。」 玄铃隔半晌才回覆：「他说他没恐吓你。」 果然嫁出去的玄铃就是泼出去的水啊！都不帮腔了。邱枫先是感叹一番，然后很无赖地说：「他的气势压迫到我了。娘娘，您可要为我作主啊！」 玄铃无话可说，直接扔给她一个满头黑线的毛球。 就在累了一天的邱枫感觉稍微放松下来的同时，系统刷出一条公告，让她的双眸在剎那间睁圆，嘴唇也紧紧抿起。 天下伺服器的新帮会「神临」成立了，帮主就是先前曾经偷击过韶光的御战，或者该说……买了御战帐号的炽皇。 即使已经有过风声，面对这条公告出现，世界频道仍一阵譁然，帮会频道亦是。不少人在世频对神临公开讚美或谩骂，也有人猜测着神临进驻将会带来的影响，更有没搞清楚状况的傢伙，质疑御战怎可能变成神临的帮主。 当然，被提及最多的，还是关于神临曾经针对恣意行的喊话。 不少人拱着要恣意行的人出声，邱枫很乾脆地无视，而玄铃则在帮频叮嚀了声，要帮眾们看见什么都别上世频闹，引起争端。 目前，还没有人将神临到来跟先前我笑悠然被抹黑的事件连结在一块，可是久了之后呢？邱枫半瞇眼勾起笑，像慵懒好似不具攻击性的猫咪，却教人参不透她的心思。 神临终究从暗处中现身了。 那就表示，机会来了。 闹腾的世界频道上，御战只甩出两个字：「久等！」 简洁扼要的两字，却让邱枫轻而易举联想到先前袭击韶光失败后，御战撂下的那句「你们都给我等着」。那么，「久等」的传达对象可想而知也会相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她对被人利用，以及那些耍心机行为感到厌烦，不过，她并不害怕对方出招。接就是了，事情总要解决。 支着颊，邱枫面上的笑容又越发深刻了。 然而，整个晚上左思右想的，又造就了个失眠的日子，就算浅浅睡着，梦境也不断在脑海里反覆。到早上时，闹铃唱了快十秒邱枫才醒来，听见隔壁床小安黏呼呼的嘀咕，她赶紧将手机闹铃按掉，坐起身。幸好，小安抓着棉被翻了个身后又睡过去了。 邱枫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进浴室，开了灯往镜子里一瞧……黑眼圈无所遁形啊！加上她的皮肤又偏白，反衬之下更明显了。 徒劳地往下眼皮上揉几下，邱枫迅速俐落地盥洗后，就回房换了衣服赶紧出门。 第二天的行程较第一天紧凑，比赛也排得较多。上午时段，她和顾思函被安排在检录台，中午因纪念品桌每组只须轮一次所以排空，下午则回到三号场地坐记录台。 在宿舍外会合时，顾思函一看到邱枫就露出古怪的表情，让她也难得困窘地抬手遮了遮脸。 「别说了，我知道我看起来很糟糕。」她的声音很鬱闷。 闻言，顾思函抿起唇，犹豫半晌后仍啟口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邱枫愣怔，随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这类问题顾思函很少探询，邱枫曾想过可能是他觉得两人还不够亲近，才不好意思问吧！但今天怎么反常了？ ……还是说，他认为现在可以了？ 思及此，邱枫心里忽然有丝了悟，忍不住笑。 见她忽然扬起嘴角，顾思函原本忐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他很怕邱枫感觉他唐突，但她接受了。 「心里面藏着事情才会失眠啊。」顾思函停了停，又打趣地补充：「还有常常发呆神游。」 邱枫轻咳一声，视线不自觉往旁边飘了飘。没睡好精神不集中，的确很容易露出矬样，矬样被看到是她自己的问题，但被拿来取笑就另当别论了；她没睡饱可不代表战斗值降低了啊！有人藉机调侃，那是一定要反击的，更遑论对方是顾思函，不欺负一下怎么行。 「我一直都有很多心事。」邱枫的神情眨眼间转为哀怨，「唉，可惜都没人看出来，你也是。」 语毕，她还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就走，直接把傻住的顾思函遗留在原地。 结果就是，某人接下来都用「我错了」的反省眼神看着她，让邱枫反而乐得一整天都没有打瞌睡，到下午都还笑盈盈的。 五点多，最后一场比赛开始前的空档，邱枫正将新的记录表重新摆到塑胶夹板上，却听见旁边的顾思函突然出声，音量稍嫌飘忽，像边说话还边想着什么，不过，话语内容却让邱枫的双手轻轻一颤。 他说：「昨晚，我接到一通很奇怪的电话。」 「嗯？」哼了声回应。邱枫拿起笔，貌似专注在写记录表上可事先填好的项目，只分了点心神听顾思函说话，但其实，她绝大部分关注都集中在邻座。 「感觉像一群人打来的……虽然都是同个人跟我对话，但旁边起鬨的人不少。」顾思函乾笑两声，「他们好像误以为我是女生，听到声音后吓了一跳，不断跟我确认身分，最后莫名其妙就掛掉了。」 听到这，邱枫忍不住勾起唇角，但又迅速收敛，装作漫不经心地猜测道：「会不会你填了什么怪问卷，个人资料流出去了？」 「嗯……不清楚……」顾思函的音量更低了下去，对那通电话一头雾水。 邱枫却憋笑憋得相当痛苦，记录表上的字也对应似地，写得有点歪斜。 不久之后，最后一场比赛开打了，三号场地今天排了男篮，节奏比昨天快上许多，邱枫得更加全神贯注；除此之外，男篮的观眾群情激昂，亢奋程度很可怕，对于要他们冷静点、别挡到记录台的劝告，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好不容易熬到快结束了，其中一队进了颗两分球后，邱枫即刻低头记录，大概有点匆忙的关係，她不小心填错了格子，又连忙作修正。就在这时，她听见周遭响起突兀的惊呼声，不像开心兴奋那种，促使她下意识地抬头张望。 几乎同时，邱枫馀光瞥见旁边的顾思函倾过身来，带得铁椅「喀答」作响；他飞快地一手按在她额头上，另隻手往前方一挡，疾射过来的篮球撞上他的手指，仍继续往后斜飞，最后才被分隔场地的网子挡下。 邱枫的思绪跟专注力在转瞬间混乱了，四面八方喧闹的嘈杂声也糊成一团。好一会儿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传偏的篮球砸到。 不愧是男篮呀，传个球也如此暴力…… 「没事吧？」下一秒，顾思函的嗓音传来，十分靠近她耳畔。 邱枫转头看他。他已经收回了手，眼神中透着少许惊慌。 「怎么会问我？被打到的是你啊……」邱枫啟口，意外着自己的嗓音竟有些囁嚅。 顾思函摇摇头，表示无碍，还轻扯出一抹笑。 然而，邱枫却留意到他将左手往背后挪了挪，眉心也微微蹙起。 记录台发生状况，就在附近机动协助、顺便巡看场地的两名女干部正巧目睹，便赶过来关心；顾思函侧过身去回话，邱枫趁机抓出他刻意隐藏的左掌，令他措手不及。 当她碰到他明显受伤的左手中指时，顾思函反射动作般一缩手臂，略显仓皇地对上她的目光。 不仅左手的中指指甲折断、流血，恐怕还有更严重的。 「都这样了！」她脱口而出，责备的微嗔语气里挟着难受和担心。 定定地注视着她，顾思函默不作声，面上却堆着显而易见的讶异。 至于另一头，过来询问的干部学姊当然明白了情况，立刻沉声指示道：「快点，伤口去处理一下！这桌我们来接替。」 「谢谢学姊！」不等顾思函发言，邱枫就先开口道谢，接着拍拍在位置上愣住的他，催促他起身。 两人快步离开，一人拉着另一个，走在前方的邱枫丝毫没发觉，顾思函的眉眼间逐渐漾出了很含蓄的笑意。 七一 结果，手指受伤的顾思函被邱枫抓到医护区检查后，又马上受指示转移出校外照手部x光；因x光显示有轻微骨折的现象，最后他的左手中指夸张地上了夹板，见此，本人还瞪大眼睛露出一脸「原来有这么严重吗」的表情。 而邱枫本憋着一肚子闷气，却在望见那让某人短时间内，肯定无法弯曲受伤手指的包扎后，再也气不下去了。 毕竟……一直竖着中指的话……嗯，自行意会。 「还想说没事吗？」但搭客运返校途中，她实在忍不住扬起语调挖苦。「再拖晚一点，可能就不只这样了。」 顾思函乾乾地陪笑，心里却有种放下大石的感觉。邱枫从出校门后就持续绷着脸，一路上都没见她放松过，等看他的手伤包扎完毕了，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你不生气了？」顾思函试探性地问。 邱枫偷覷了他一眼，又随即收回目光辩驳：「才没有生气。」 对于质疑自己傲娇了这点，邱枫予以郑重否认。 另一边，顾思函闻言也没正面回应或调侃，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摸摸鼻子转而说道：「还好是左手，不幸中的大幸吧。」 邱枫又偏头看看他，半晌后轻哼一声，算是同意了。 不过内心深处，她却又暗自叹了口气。顾思函不是左撇子，写字吃饭用的都是右手，所以完全没问题，可他面对电脑键盘就非常有问题了；没法好好使用左手，铁定会影响游戏操作的流畅度，邱枫甚至猜想，顾思函在养伤这段日子恐怕不太会登入云游了。 这会有多无聊啊！她很忧鬱。而且神临的事尚未解决，没韶光在她就彷彿少了点动力。 然而，忧鬱归忧鬱，邱枫表面上仍拍拍脸颊，努力振作起精神。眼看学校站牌快到了，她主动伸手按了下车铃。 回校路上，因为时间将近七点了，两人顺路买了晚餐。当快走到宿舍时，顾思函才望向体育馆方向，慢半拍地问了句：「我们应该不必回去签退了……吧？」 球赛志工们早上八点要签到，傍晚六点要签退，这是干部们交代的。不过两人从校外回来，早就错过了签退时间，况且现在绕到体育馆去也太麻烦。 「撤场应该撤得差不多了，明天签到时再解释吧，反正有学姊知道你的状况。或者……你不能跟室友说一声吗？」邱枫反问。 「对哦！」顾思函经提醒才想起他有个干部室友。「我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邱枫鬼使神差地接话道：「不错啊。」 会动手动脚欺负顾思函，还跟她抢培养感情时间的浑蛋室友，哼哼，忘掉最好。邱枫对于排斥这人完全没有心理障碍，却也没打算明说。 「啊？」顾思函的脚步顿住，对邱枫那三字丝毫没会意过来。 「我是说，」邱枫面不改色地瞎掰胡扯，「贵人多忘事，你是贵人。」 顾思函貌似面色一冏，分不出那句话是褒是贬。一会儿后才卡卡地说：「呃，你也是。」 邱枫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地问：「什么？我忘记什么了吗？」 「……」顾思函很鸵鸟地看地上数蚂蚁，根本没注意天色黑了看不见蚂蚁。 然后邱枫发现，在现实中将顾思函堵到没话，原来也满好玩的。 沿着小路，两人跟前几次相同，一起走到了女生宿舍门口，顾思函才折返回男生宿舍。即将分开的时候，邱枫意识到自己好像有句话一直没说。 走上一格阶梯，她半回头正想开口，但两个人目光对上，她的话一下子又鯁在喉咙里了，仅能吐出一口气后再度闔上嘴唇。 「那我先回去了，拜。」顾思函扬起嘴角，没有察觉异样，微抬手挥了挥便要旋过身。 「等等！」邱枫不自觉往前一步，跳回到平地上。 孰料，顾思函竟没真的转身，邱枫这一跳险些跟他撞上。慌忙之际，她连忙后退，右腿却被阶角绊到，重心不稳差点直接坐到楼梯上，幸亏顾思函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 抓到平衡重新站好后，邱枫难得无法掩饰她的困窘，脸颊上也热烘烘的。 「哈，我知道你忘记什么了。」适时放开了手，顾思函的眸中也掠过一丝訕然，但此刻俯着脸的邱枫并没有留意到。 「……嗯？」她等问题出口才意识到，对方约莫又要损人了。 「忘记注意人身安全。」果然，顾思函接话接得一整个流畅，想必这八个字上一秒就准备好了。 也罢，今天她的确差些被篮球k中脑袋，又差些让屁股跟地板作亲密接触，且两次都是眼前的人解的危，一点小小的揶揄她可以不计较。邱枫扁了扁嘴，很快就将彆扭的神情收敛起来。 至于原本噎住的那句话，似乎因为方才的意外，变得容易开口了。 「今天……谢谢。」说话同时，邱枫还垂眸看了眼顾思函的左手。 对于这句感谢，顾思函似乎感到很意外，也循邱枫视线望向自己的左手，才露出会意的模样；几秒后，他吶吶地挤出「不会」两个字，害邱枫不禁莞尔。 再次道了别，邱枫踏上宿舍台阶，停在门口；回首观望时，顾思函还没有走远，且像心有灵犀般，下一秒也止住步伐转头，一眼望见邱枫正注视着他，还微怔了怔。 没说什么或做什么，邱枫只静静地站着，毕竟宿舍前有其他人在，是情侣党的也不少，打扰到他们就会拉来仇恨。 接着，顾思函将右手高举过头挥了挥，边挥还边倒退着走，那举动十足孩子气。邱枫暗暗取笑着，心跳却不自觉加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斥在胸口，让她踱回寝室的一路上都脚步轻盈。 开学第一週事情少，房里可想而知又剩她一人，雨杨和叶子各自玩去了，小安则和话剧社的社员约了在司令台练习排演，所以同样不在。 饭饱后洗了个舒服的澡，坐在桌前的邱枫顺手打开电脑，正擦头发时盯着桌面上的云游图示，她一阵犹豫，最后决定暂停一天不登入游戏，晚上早点休息，不去碰那些烦恼事，也给自己的脑细胞好好放个假。 养精蓄锐嘛！精神耗弱的话，还怎么好好打仗呢？邱枫对自己如是说道。 于是，等小安回来后，邱枫告知一声，在十点半就爬上了床；或许是心情不错的关係，又或者没上游戏确实有影响，邱枫这晚一夜好眠，连梦境都没来叨扰，隔天醒来时神清气爽，与前两天的状态是天壤之别。 比赛第三天的时程早开始早结束。由于之前都待检录台和记录台，邱枫这组在最后一天只剩下机动巡场的工作，工作内容很简单，有事协助，没事就到处走走纳凉，提个垃圾袋帮忙捡拾垃圾，以及提醒来观赛的学生们别穿高跟鞋踩踏木质地板之类的。 所有赛程基本上中午之前就结束了。下午三点多闭幕式后，志工们便开始着手进行撤场与清洁，将各个比赛场地恢復成比赛前的样子──这是个大工程，不过志工总数足够，加上也有人拉着亲朋好友帮忙，整理工作倒完成得很快，五点左右就收工了。 之后，几个干部心血来潮地揪临时庆功宴，顾思函理所当然被室友抓走了；至于邱枫，碍于人太多且几乎都不认识，她很乾脆地作罢不跟，想了想后便跑到司令台去探班话剧社排演。 这次演出收到的歌单，曲子都是邱枫会唱的。即使如此，排练她仍次次到场，只这几天因为担任球赛志工而请假。 「咦，怎么你一个人来？」邱枫走上司令台时，小安第一时间就瞧见了，非常开心地跑来，还不忘八卦地问：「他咧？」 邱枫自然明白「他」是指谁，毫不迟疑就说：「被室友绑架了。」 闻言，小安面有不满地嘖嘖两声，拉着她坐到司令台边边。场地的中央，男主角跟女主角正藏着剧本在对台词，偶尔唸错、忘词或吃螺丝，就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目前在第三幕。你要练习吗？要的话我去跟他们说一声。」瞥见邱枫唇边跟着浮起淡淡笑意，小安提议着说。 「没关係，让他们先排完吧！气氛正好啊。」邱枫摇头。她半小时前还拿着扫把畚箕四处跑呢，想多坐一下。 小安頷首，随后指指演员们说要去修正一下他们的走位，便起身上前。 邱枫支着头，凝视夕阳将整个司令台笼在一片橙红色光晕中。演员们的动作跟台词都还不是太嫻熟，但眾人投入的身影在别緻的光影渲染下，却显得十分美好，足以在她脑海中成为一幅不朽的画面。 过不久，邱枫突然发现小安正努力对她挤眉弄眼，还不停重复绕圈的手势。邱枫先是摸不着头绪，等恍然大悟后，才纳闷地将目光拋向斜后方，朝操场入口的地方望去。 然后她诧异了。 这时间点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正踏过跑道缓步走来。本略低着头的他一抬眸，便将邱枫的身影完全纳入眼底，也包含她讶异的表情。 七二 「你不是去庆功宴了？」等对方走近，邱枫将双手扶在司令台边缘，俯视着下方问道。 顾思函没上司令台，就站在跑道边的水泥地上仰头望着她，且似乎觉得这种跟平时反过来的视角很有趣般，展露出明显笑意。 心思灵敏如邱枫，下一秒也会意过来了，似笑非笑地横了他一眼，索性背过身去不给看。见状，顾思函只好乖乖绕到另一边爬楼梯。 等在邱枫身侧的空位坐下后，他故作没事，自动自发把刚才的问题再捡来回答：「餐厅位置不太够，又有点远，我说现在不方便骑车就推掉了。」 「你室友肯放人吗？」邱枫拢着眉狐疑。 「不放也得放。」顾思函将手一摊，状似无奈语气却暗藏得意地说：「现场很乱，他自己抓不住我的。」 邱枫感觉这几句话很有被歪的空间，脑中瞬间就跑过一些诡异的画面，两个大男生正在你追我跑之类的。她连忙甩甩头。 「怎么了？」顾思函对她的举动莫名其妙。 「……有小虫，还是蚊子什么的。」邱枫的解释根本顺手拈来。操场中央因为是草皮，从来都不乏昆虫出没，邱枫这小谎撒得还算合理。 闻言，顾思函往她脸周边打量几眼，没发现什么异物，正想出声，却被另一道清亮的女音抢先了。 「哇，你手指头怎么啦？断啦？」小安性格总是大剌剌的，相当直率，这点也充分展现在她的说话方式中。 邱枫一偏头，就见社员们都结束练习靠过来了，大概是时间晚，肚子饿准备去吃饭了吧！ 「轻微而已。」顾思函简单带过，转而问道：「你们练完了？」 「嗯！今天先练到这里。明晚七点借了表演场地，你们记得都来啊！」像手上的大工程终于完工似地，小安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热情地招呼眾人：「走走走，吃饭！大家一起去吃饭！」 邱枫被小安伸手拉离地面，顾思函也跟着起身。一队人相互簇拥走下司令台，兴高采烈讨论着这天练习的内容，以及等会吃些什么。 后来，他们全挤进了一间新开的速食餐厅，因店内人多的缘故还候了一下位，入座时桌位也各自分散了。 邱枫、小安和另外两个女生围着一张四人桌，趁两人热心去帮忙装饮料的时候，小安抓着她劈头就问：「你们两个到底在一起了没有啊？」 「在一起？」邱枫刻意装迷糊。 「交往啊，交往！不然还有哪个在一起？」小安努了努鼻子。 「哦……」邱枫点点头，拖了个长音吊小安胃口，最后才说：「没有。」 小安一愣，回神后满脸不可思议地道：「被你们打败了欸！我看除了像我这种敢亲口问的之外，大家都把你们当情侣看了吧！」 邱枫轻笑了笑，没多说话。毕竟对她而言，这种旁人的看法有加分跟催化效果，既然是加分跟催化效果，那就没什么不好呀。 「喜欢就要快点抓住啊！快抓住。」小安的态度貌似比邱枫还紧张，拚命鼓吹。 邱枫差点忘了，大二时她在表演完便离开了话剧社，假如不是三个室友又拉她去联谊，她就不会意外得知顾思函是韶光易逝吧。 她甚至怀疑，当初抽钥匙也是叶子收了什么指示，特地把顾思函的钥匙留到最后，直接给她抽的。 思及此，她顿时笑容可掬地望向小安，「你们联谊时，动了什么手脚呀？」 小安的表情一僵，隔几秒才「哈哈」乾笑了两声，排解尷尬般摇了下手说：「哪、哪有做什么手脚啊？就偷约了你去还有那个钥匙……」 不小心露了口风，小安倏地噤声，双手掩嘴，对着邱枫猛眨眼。 「嗯哼，我懂了。」邱枫拍拍她，又做了个握住东西的手势，「放心。」 小安没看懂邱枫的动作，本来想问，但这时两个去拿饮料的女生正巧回了桌，还帮忙拿了餐具跟酱料；见状，邱枫连忙起身接过两人手上多馀的碗碟，摆到合适的位置上。 见此，小安只得自个儿琢磨那个手势，不断将手掌握住松开握住松开。 ……咦，这难不成是「手到擒来」的意思吗？脑海中灵光乍现，小安不自觉抬头往邱枫那瞅了一眼，实在很难想像她是趋于主动的那种人。 殊不知，邱枫这人的成就感之一就来自于「扮猪吃老虎」。 至于邱枫这边，坐定之后她往旁边搜寻了下，很轻易就找到顾思函所坐的桌位，跟她相距不远，在斜前方；此时，一桌男生聊得正开心，肢体语言又夸张，吵哄哄的，但速食店里原本就吵闹，所以他们那区块并不显得突兀。 混乱中，顾思函似乎朝她投来一眼，可邱枫来不及确认，他的身影便被送餐的服务生遮挡。 晚饭之后，回到寝室登入游戏，都还没打招呼呢，大串洗频就映入邱枫眼帘，她一句话没来得及看完，立刻就被挤不见了。坐在萤幕前沉默了会，邱枫乾脆一目十行地捕捉关键字句，等大致明白帮眾们在跟她告什么状后，她在帮会里丢下一句「都乖，我处理」，便转到密频扔私讯给玄铃。 「神临说我们再不交人，他们就继续欺负小朋友？」邱枫简直想大翻白眼。 不出所料，先前那些悄悄引怪袭击玩家，抑或恶意pk等低玩家的行径，果然都是神临那伙人做的，而稍早，顶着御战人物id的炽皇还大言不惭地在世频放话，警告恣意行要是再不把从神临拐走的人还回来，骚扰行动仍会持续。 神临的作法宇宙霹靂超级不厚道，他们针对恣意行，但攻击的却不光是恣意行帮眾，他们抓准了玩家的一种心理：游戏玩家，并非人人都拥有足够的理性和判断力。 行动初期，玩家们责怪的会是袭击者，会是神临；然而，随着神临宣告了他们的目的，逐渐有些玩家的仇恨与怒气，会开始转嫁到恣意行的身上。 ──为什么恣意行还不放人、不道歉？为什么恣意行要惹火神临？为什么他们要因为恣意行得罪了神临而被波及？ 那些人会遗忘该追究真相，一味地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然后，恣意行就会变成砲火中心，受到敌视。 「嗯，而且对象随机。」玄铃隔约十分鐘左右才传来回覆，「连两大帮的都被闹了，但小玩家居多，所以目前还没见到什么反击。」 这就是帮会现实的地方了。邱枫暗自思忖。 帮会对等低或人脉少的帮眾总比较照顾不到，尤其在大帮之中，不是大咖分身的小玩家普遍不受重视，或者处于孤立状态，被作弄了帮会也不太可能帮忙出头，只会让他们忍气吞声。此外，与其他帮有竞争意识的帮会，往往以整个团体的利益作为考量，有害无益的事不会去做，权衡轻重下，帮会行动就被高等玩家完全掌控了。 接着，玄铃和柳橙汁一前一后申请入队，邱枫很快允许。 「还有，某人昨天说的，神临成员估计只转来半数左右，其他都留在寰宇。」进队后，玄铃也转知了报丧者提供的情报。 「在预料之内啊，跟随落蝶的人没过来吧。」邱枫大略算了下，半数的话，至多二十几人……二十几名菁英。 「最后，声花收到的小道消息：目前天下服神临的人，除原本就买帐在120以上的之外，其他也全在短时间内升到120等了。等于，他们随便一个人出来，起码都有这等级，再加上良好的操作意识，团体出击……想围殴人的话，还真拿他们没辙。」玄铃又道。 都用了神灵宝珠吧！不知道这花的是私款还是公款啊？真大手笔！邱枫撑着头，无限感慨。 「不过，就算他们的帮眾倾巢而出，人也不算多吧？跟其他帮联合，应该满容易压制的。」柳橙汁的态度偏向乐观。 「他们化整为零的功力也很强，肇事逃逸技术一流，几乎全逮不到，快被逮到就下线遁，真掉级也会吃珠升回来，无所不用其极，应该是早就商量好的。」玄铃补充，害柳橙汁立刻丢了个冏脸出来。 但下一秒，她又激动地叫道：「老大！世频！」 又是世频？揉揉眉心，邱枫都有些麻痺了。转到世频一看，仍在她料想之内，御战……不，炽皇终于憋不住直接对悠然喊话了。 「听说恣意行帮主终于上线了？昨天没见到人，还以为夹着尾巴逃跑了。」炽皇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从前的无风无晴，邱枫还有兴趣去逗一逗，可面对炽皇，她只想开大绝无视。 轻扯唇角，邱枫打开帮会介面扫了眼帮眾名单，确认某个该在的人也在线上后，她迅速将双手搁上键盘打字。 「忙啊。」先丢了两字暗讽对方很间，邱枫接下来刻意询问：「你哪位，御战这号买来的吧？找我有事？」 此句一出，马上就有玩家惊讶了，显然很多人不晓得前实力榜第十的帐号已经拍卖出去，还以为御战自己建了个叫「神临」的帮找人碴呢！据传，甚至有人以为御战本就是炽皇的分身帐号，凭着和御战的交情去套近乎，结果当然很惨。 「……」邱枫的装傻充愣让对方无言了，过半晌才直言：「我是神临的炽皇！」 神临的超高端玩家！这认识的人可多了。立时，一大群人涌上世频，各种五花八门的问题都拋出来了，也有人竟只是想争取一个「同台」的机会，看得邱枫啼笑皆非，但炽皇那边约莫很得意吧。 而邱枫手上的冷水桶一向不嫌多。 「哦……听过，不熟。」对于炽皇的大名，她仅轻描淡写地表示有印象，简单带过后就问：「确定要在世频聊？」 炽皇再度无语了一阵子，倒是许多热心、八卦的玩家自动自发开始跟我笑悠然讲述神临的事蹟了，这发展连邱枫都没料到。 接续发言时，炽皇自以为是地使出激将法道：「在世频聊怎么了，难道你有什么不能公开说的？」 然而，对内心坦荡荡的邱枫而言，这句质问毫无杀伤力。 不如说，在眾目睽睽下把始作俑者捅出来，她求之不得！ 「误会，我是担心干扰买卖。既然你要在这说，那我就请个神秘嘉宾，一起谈。」邱枫飞快敲字送出。没等眾人会意过来，又随即出声召唤：「芳菲凝语，看着吧？就是说你，出来。」 七三 由于先前一直是私底下组队讨论，芳菲凝语的id始终没暴露，如今一见光死，帮会频道群起譁然，难以相信芳菲就是传说中那个被拐来的人，却又明白悠然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一时之间，帮眾们无所适从了。 「哼，终于肯承认了？」炽皇的口吻隐约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承认？我记得没说过这两个字，你可以往上翻。」邱枫加上一个会气死人的微笑表符，又说：「若没猜错，之前妄言说我抢女友的也是你吧？对象同样是芳菲凝语。」 炽皇没正面回覆，但默认跟口头承认也没什么差别了，这让世频跟帮频上又是一阵喧闹。 「芳菲，是真的吗？」帮会里，以爱作梦的鱼为主的几个女生跟芳菲向来亲近，这时也难以置信地在帮频询问。 芳菲凝语虽然操作不良，可到底是个有小聪明的人，当然不可能在帮频回覆，邱枫估摸她不是一律不回，就是採私下一一密语澄清的方式吧！ 邱枫不急着给几个女生们打预防针，毕竟现在说了，她们也是半信半疑，那还不如先专心应付炽皇，等有了结果，芳菲凝语的谎话就会不攻自破。 「这个芳菲什么的是谁啊……我笑悠然不是跟韶光易逝的吗？」世频眾多发言中，邱枫望见有人如是问道。 感到有趣，邱枫特别针对那句回应：「唉，我也记得我是跟韶光易逝的啊！」 一副「就是嘛就是嘛」的语气，也钓出欢歌、乐舞等几位熟识的人出声调侃，将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玄铃跟柳橙汁两个在队频狂笑。搞不清楚状况的帮眾们频频发问，可玄铃只抽空转帮频说了句「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然后回队频继续笑她的。 随后，一串粉色密语闪进邱枫眼底。关注着一切事态的芳菲凝语不愿上世频，居然直接私讯给悠然，而且都发展到这地步了，她仍试图卖萌装可爱。 「师父……我知道你早就查到我是谁。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我不想理炽皇，你帮我跟他说好不好？拜託拜託。」将密语扫过一遍，邱枫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嗯哼，要她跟炽皇说？好呀，她就帮忙说。 「怎办，芳菲凝语密我，表示不想理你。要我截图丢论坛吗？太莫名其妙了，你劝一劝吧。」没回密语，邱枫依然在世频出声，并很熟练地按下截图键。「顺带一提，我上次还截了张她意图出卖你分身位置的对话图，想看吗？」 一对芳菲凝语有了怀疑，邱枫几次与她私下密语几乎全截了图。 实际上，芳菲在被报丧者识破身分后，竟还大胆地来请悠然带刷副本；邱枫如往常般答应了，却不动声色地全程拍照，捕捉到不少芳菲试探悠然态度的对话。 她猜，芳菲很清楚自己的本尊瞒不住，也预测消息绝对会传到悠然耳里，才故意不退反进，意图洞悉悠然的打算──而副本行后，她大概认为还肯带她、没踢她走的悠然会放她一马，甚至帮忙庇护吧！于是，她安然在恣意行里躲着，对那些麻烦不闻不问。 「喂，干么不说话了？那个芳菲凝语人咧？怎么不出面？」世频上继续有看热闹的人嚷嚷。 「所以我笑悠然到底有没有抢人家女友啊？」八卦者也始终都在。 「你眼瞎了啊？悠然都明说他跟韶光是一起的了，还抢谁女友？」受不了的乐舞骂了一句，还丢出个火冒三丈的毛球表符。 「就说人红是非多啊！谁教他们先前破了两个副本？悠然，快带你家韶光隐居去吧，地球危险啊。」欢歌给了很搞笑的提议。 台币战士夫妻党毫不迟疑地情义相挺，让邱枫轻笑，内心相当感激，而欢歌的话也让她想起，神临一开始注意到悠然跟韶光，正是因为他们破了战场任务。 看来，炽皇借题发挥的技巧不错啊！把风头被抢的怨气也併到女友被拐的怒气里了吧？ 「哈哈，说不定他趁韶光易逝不在偷偷来咩……」世频上，有人接着反驳。 「唷，既然这样，那女的就该出来替自己说话啊！证明是悠然去招惹她的啊，怎么不敢出来？」乐舞的揶揄指数瞬间飆升。 「纵容他人乱造谣，心虚当然不敢说话囉。」这时，玄铃居然也出来喊话。美女效应，一呼千应，即使名花有主的美女亦不例外。顿时，世频上对玄铃的恭维话满天飞，纷纷讚她说的是。 幸好报丧者此刻不在啊！邱枫庆幸。否则见这声浪，他不拋双等号出来才怪。 孰料下一秒，报丧者没忽然冒出来，系统却提示韶光易逝上线了。邱枫微微愣怔，没想到顾思函手指受伤了还会上游戏。 除了邱枫之外，有韶光好友的人注意到系统讯息，也马上在世频广播。 「发生什么事？」刚登入的韶光浑然状况外，面对眾人的热烈招呼，只能在队频探问。 「老大把芳菲凝语捅出来了！你正好赶上精采部分唷，恭喜恭喜。」柳橙汁兴致高昂地说。 「欸？」韶光先是疑惑，沉默了会，再啟口时却略带犹豫地说：「咳……悠然，我刚收到芳菲的密语，她请我跟你解释。」 「居然找正宫帮忙说话？好个没尊严的小三啊。」玄铃话里的嘲讽满点。 敢做不敢当呀！发觉事情大条了才到处请求援助，找的还都是被自己算计过的人，会不会太可笑？光就芳菲找上韶光寻求协助这举动，就足以断定她跟悠然根本没有曖昧，否则哪敢堂而皇之地与韶光接触。 「截图。」邱枫在队频提醒了声，切换世频道：「芳菲凝语，别再搞小动作。你密语请韶光跟我解释什么？公开说，我看着。」 此话一出，韶光那果真没再收到芳菲的私讯，但她依然不在世频出现。 对她而言，不上世频就不会被攻訐逼问，确为明智之举，这也让邱枫稍稍感到棘手。 至于炽皇则过了良久还不回话，大概密芳菲凝语私下审问去了。 这晚最辛苦的，非芳菲凝语莫属。她够心机，所以给双方的说词肯定完全迥异，对邱枫是装可怜，然而面对炽皇，她大约会一口咬定自己受委屈，被陷害了，掰出悠然想把责任都推给她的说法。 不出邱枫所料，炽皇再开口时语气犀利，发语词更是个被消音的脏字，且后面的内容相当偏离事实。 「你敢说没约她单独下本？没常常私下骚扰她？没说要跟现在的老婆离婚之后娶她？」他连珠炮似地问。 ……呃，芳菲凝语难不成有妄想症吗？邱枫揉揉太阳穴，着实想大呼冤枉。 「这位兄台，你确定你指的是我？」敲字时，邱枫的顏面神经跳了几跳。 「不是你还有谁？」炽皇火气很旺。 「好吧，针对你说的三件事──第一，下副本那是带徒弟，每位徒弟我都这么带过，相信整个云游也不只我这么做。而且，单独下本那是芳菲主动要求的，否则我习惯将整个队喊满……信不信由你。」邱枫索性实话实说。 「是真的喔！师父很少单独带人的，一次都打包一整队走。」见到跟自己有关的内容，身为我笑悠然徒弟的织雪羽璐赶紧跳出来作证。 「带徒弟」在网游中是很普遍的概念，悠然的回答因此获得一连串附和，至于最后几句，悠然也对炽皇说了「信不信由你」，评论的人便语带保留了。 「第二，私底下骚扰？我们没熟到那种程度，主动密她仅只一次，在战场里同阵营，我问她为何坐着不跑。这也是信不信由你。再来第三……我疯了吗？就算疯子都知道要选韶光。」懒得多说，邱枫逕自按了发送键。 「……啊？选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韶光茫然回了一句，而且不在队频，是在世频。 前后反差让世频上笑成一团，队频上的玄铃跟柳橙汁更是夸张，用哈字不断洗频，中间还不忘穿插几个符号以免发言雷同被系统禁言。 相较于闹腾的旁人，炽皇则被堵到没话，鯁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句：「都让你说就好了！」 「嗯，不是你让我说的吗？」邱枫顺势回应，又惹来一阵笑闹。 没有头脑派的落蝶支援，炽皇就靠着名气来壮大他的气势罢了，即使操作好，目前也敌不过已超越155等的悠然等人。在天下伺服器，终究是实力榜上的玩家比较说得上话。 正等着炽皇再出招，不料邱枫先迎来的，却是芳菲凝语变了调的密语指控：「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一个女生有意思吗？」 见此，邱枫撑着脸颊的手差点滑掉。 她也是女生啊……好吧，悠然不是。 「现在是恶人先告状？」萤幕前的邱枫淡淡一笑，不想再拖沓，直截了当要求：「给你个机会，到此为止！退出恣意行，向所有被你连累的人道歉。」 然而，邱枫很清楚，想让芳菲凝语应允末项是不可能的，她不像无风无晴那般嘴硬心软，所以提出要她赔罪的理由，不过是想增加芳菲凝语的去意。 另一头没有答覆，连句骂声都没有。邱枫等了又等，芳菲凝语不出声在她意料之外，但问题不大，顶多只能说对方比她估计的更聪明一些，此刻没忙着向她叫板，而是陷入沉吟了。 邱枫一度这么认为。 直到不久后，芳菲凝语跑上世界频道，将她的脑内猜测推翻为止。 「少假装！你只是为了把韶光易逝绑在恣意行，再加上夫妻技有好处，才跟她结婚的吧？」刚浮出水面，芳菲凝语就扔下一颗威力十足的震撼弹，「这可是韶光易逝亲口告诉我的！要截图我也有。」 邱枫的双手僵在键盘上。 ……韶光把这件事告诉了芳菲凝语？不对，他不会主动去说！那么绝对是之前被芳菲凝语套话套出来的。虽说为了夫妻技能等目的而结婚的网游情侣很普遍，可是现在，若悠然跟韶光被归为这类情侣的话，不太妙。 果然，世频上的八卦人士们又开始自顾自地随意瞎猜，炽皇也趁机落井下石、冷言冷语，原本偏向悠然的声浪再次摇摆不定了，连欢歌、乐舞等人都压不下来。 「什么情形？」玄铃意识到气氛不对，没在帮频发问，而是直接丢了密语给悠然。 「唉呀，被抓到小辫子了。」邱枫用词轻松，内心可一点都不轻松，她甚至感到鬱闷。 「韶光，她在讲什么啊？」柳橙汁一头雾水地在队频发问。 但隔几秒，韶光依然没有开口。邱枫知道，按照顾思函的个性，他现下第一个考虑的是如何向悠然说明，而非解除旁人的疑惑；他迟迟未出声，想必是还未将「供词」组织好…… 她可以等韶光，不过，对芳菲凝语，她半点时间都不愿再浪费了。 握了握发颤的指尖，镇定下来后，邱枫劈哩啪啦地将键盘敲得脆响，还惊动了三名室友偏头看她，碍于邱枫表情阴沉，愣是没一个敢啟口关心，仅能互相眼神交流。 「这代表，你跟韶光很不熟，不了解她。她一旦害羞起来就语无伦次，只想让自己快点摆脱害羞的窘境，你懂吗？」左右舆论，其实没什么难度，迎合眾人胃口就行。所以邱枫想了想，果断放闪！「我对韶光是认真的，一直都是认真的。」 语毕，邱枫再也不管什么圈套、计画，有的没有的了，帮会介面一开，迅速俐落地就使用帮主权限，将芳菲凝语踢出了恣意行，随后也解除了师徒关係。 七四 出过气后，邱枫觉得世界很安静、很乾净。 因为除了踢芳菲凝语出帮之外，她还将芳菲与炽皇，外加几名世界频吵闹人士统统拉黑了；看不到讨厌的发言，心情自然平静许多。 久违见到悠然踢走女帮眾的公告，帮频以该公告为分隔线，公告之下的发言眨眼间锐减，没什么人敢说话，就怕摸到难得动怒的腹黑帮主的逆鳞。 不过，仍有几位跟芳菲凝语交情好的女生受到极大打击，断断续续地扔忧鬱或喷哭的表情符号出来，再被其他人轮流拍拍。虽说问题算是勉强解决了，恣意行的气氛却免不了一阵低迷。 「早该这样踢了。」玄铃是第一个密来喝采的，喝采毕还问：「憋了这么久，解放后有没有觉得现在浑身畅快？」 「神清气爽。」邱枫的回答毫不拐弯抹角。 「是说你最后那句，颇帅。」随后，玄铃又自顾自评论起邱枫在世频留下的那句闪光告白。 「应该的。」邱枫在萤幕前轻笑了几声。 「但韶光一直都没说话……你们也在密语？」玄铃好奇。 闻言，邱枫查看了下队频，果然韶光还是没有出声，频道上仅剩玄铃在转移柳橙汁的注意力，以免她坚持对「悠然和韶光结婚，是为了把人绑在恣意行」这件事情上打破砂锅问到底。实际上，邱枫不过是想将韶光名正言顺留在身边，当初才信手拈来一个能被接受的理由。 「没有。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吧！我不吵他。毕竟芳菲凝语威胁我的那件事情，是从他身上套到的，他难免会自责。」邱枫体恤地说。韶光这人开得起玩笑，但面对某些问题，却会异常严肃，自个儿纠结良久。 「你说，他会不会感觉不对劲？」玄铃忽然话中有话地问。 「嗯？」邱枫不明所以地反问：「什么不对劲？」 「把你那句话当成是认真的，之类的。」貌似斟酌了片刻，玄铃才进一步说道。 「我是认真的啊，话里不是也叠了两次『认真的』吗？」邱枫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她当时可没想过要用放闪这招来捉弄韶光。 邱枫的回应送出后，玄铃那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等望见新的密语再度浮现出来时，邱枫的心脏却彷彿被人扯了一把。 「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没向他坦白性别跟身分？那他如果感受到你是认真的，不就等于一个男生对他是认真的……吗？」玄铃的说明已经足够浅显易懂，邱枫若再不明白，就是故意耍笨了。 对呀，她怎么会忽略了这件事？她在云游里并非身为女生的「邱枫」，而是身为男生的「我笑悠然」啊！顾思函根本不可能会联想到，说出那句话的悠然，背后操纵者居然是她…… 方才，脑海中的思绪一时被怒意所佔据，此外，近来跟顾思函的互动也逐渐变得自然而然，让她一不小心就忘了将本人与角色区隔开来了。 那么这当下，顾思函是怎么想的呢？揉了揉太阳穴，邱枫发现她竟然没有半点头绪。 没等邱枫思索完，属于队频的蓝色字体便映入她的眼帘，邱枫定睛一看，却立刻失望──说话的是刚回到电脑前的报丧者，正諂媚地喊着老婆，「顺便」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玄铃过了一阵子还不理人，邱枫猜测是在等她的回覆。 结果，玄铃不说话，柳橙汁只好冏冏地先帮忙应付了句：「大神，你错过的太多！我已无法完整说明。」 报丧者丢出两条等号，继续喊老婆。 这下，玄铃总算是受不了了，在队频上吼道：「闭嘴！自己洗乾净了去砧板上等我。」 ……这是……要杀鱼吗……邱枫露出一脸「你们的相处模式令人匪夷所思啊」的表情，可惜两个人都无法实际目睹。 报丧者回了个害羞脸。邱枫都无力吐槽了。 紧接在队频的蓝字之后，又一串密语跑出。邱枫本以为是玄铃，孰料视线往下挪，看见的赫然是韶光易逝的id。 「……抱歉。」沉吟许久，他只挤出简短、最有代表性的的两个字。 「抱歉什么？」邱枫很快就敲出反问，可是担心回太快像在逼人，便缓了几秒才送出。 「嗯，你懂的。」韶光大概不好意思明讲，又拋出了这种答案，似乎完全将悠然当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认为他想什么，悠然都推测得到。 于是，邱枫顺势说道：「既然我懂，那就是没什么好道歉的了。」 间隔半晌，韶光才打出一个笑脸，不知怎么地，邱枫隐约感觉这笑容略带勉强，再怎么鲜明正面的符号也掩饰不了背后的心事。 难道真被玄铃料到了？那她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乾脆就说世频那句是斟酌情况开的玩笑？或者直接出杀手鐧将真实身分摊明了？ 此时此刻，邱枫依然下不了决定。即使想过悠然的祕密不可能瞒太久，但她现在确实还没准备好要昭告出庐山真面目。 「对了……我的手出了点问题，操作不太方便，最近应该会少上游戏。本来昨天要报备的，可是你不在。」下一秒，韶光突然天外飞来一笔。 怎么像在逃避的样子？邱枫登时警觉。报备跟团里的任何人都能提，玄铃跟柳橙汁两位副帮主平时也都在，他不会找不到人呀。 除非，他临时起了要少登入云游的念头。 边思考，邱枫边自然地关心了下：「受伤了？」 「嗯，碰到一点小意外。」韶光简单带过，并没有详细叙述原因。 邱枫抿了抿唇，脑神经犹处在微打结的状态，仅能制式化地叮嚀道：「那保重啊。」 「好。」韶光传来简洁的应允。停了下，很突兀地说：「那……我先下了。」 闻言，邱枫一个心慌，双手十指在键盘上反覆敲打了数次，对话框里的文字输入后又删除，删除后又输入，却始终言不及义。该说什么好？她甚至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有意闪躲，才提出近几天不会常上线的事情。 说不定是听了玄铃的说法，她先入为主，才影响了判断呢。 叹出一口长气，邱枫盯着一片空白的对话框，非常无力；该庆幸的是，韶光仍耐心地等着，并没有因为她长时间没出声，就自顾自下线了。 没办法把话组织好，邱枫只得按出一个挥挥手的毛球。不久后，韶光下线的系统提示便浮现出来。 这一下线，帮频立马有人开始吵嚷。韶光没声交代就遁走了，这在恣意行是相当罕见的，尤其某些人还在打听帮主夫人对帮主公开放闪的反应呢。 「她这几天有火烧眉毛的急事处理，刚刚是偷间上线。」但邱枫一句话就堵了所有人的问题。除迭声抱怨之外，帮眾们也别无他法了。 忽悠得过帮眾们，然而，忽悠不了玄铃。韶光离线后，她就迅速捎私讯给邱枫探问了。 「说实话，我也懵了啊！」邱枫哀怨。 啼笑皆非，玄铃只得安慰着帮她秀秀拍拍了。 隔天傍晚，邱枫上完通识课，就赶紧跑便当街解决了晚餐，然后衝往综合中心。她到的时候，只有小安和其他几个社员坐在演艺厅外头的椅子上吃饭聊天，没见到顾思函的人影。 演艺厅里禁止饮食，所以来借场地的学生们，食物都必须待在门外的一方小空地上吃掉。不过表演忙的时候，谁还管这个规矩呢？而老师们顾虑学生们的活动，也大多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反正离开时脏乱要处理乾净、垃圾记得带走就好。 而目前时间还不紧迫，小安等人当然是乖乖在演艺厅外吃东西了。 「哇，你好早到！其他正式社员要吊起来打了！」瞧见邱枫的小安放下筷子，腾出一隻手臂朝她挥挥。 「别吧，集合时间还早呀。」邱枫笑了笑，动手搬了张椅子坐到小安身边。 几个人坐在空地上一面吃一面聊，没到的几个社员也陆陆续续过来了。顾思函则在六点五十七分左右才姍姍来迟，邱枫发现他多提了几袋黑色包包，略一想，就猜到他是去学务处负责社团事务的课指组借器材了。 七点五分，社员们集合完毕，已经算是十分高的效率。眾人一起将小空地上的桌椅整理好，就进演艺厅开始准备排演；邱枫和顾思函照往例去了后台，跑上二楼的音控室就位。 顾思函放下包，取出一台笔电和延长线等等，之后先将电脑开了机放在旁边，就开始测试各个灯控和音控按键有无问题。这一连串动作邱枫看过好几次，顾思函基本上驾轻就熟，她也学了不少，没事做时就会帮忙处理些还算容易的工作。 进音控室后，邱枫没多久便察觉到顾思函今天的异常。两人碰了面，顾思函打过招呼后就没再说过一句多馀的话，且整个人稍嫌心不在焉，同个灯键竟重复按了两、三次，楼下社员甚至以为他在故意干扰他们对台词，笑骂着叫他别闹。 「你还好吧？」顾思函尷尬的神情尽入眼底，邱枫忍不住啟口，同时忆起顾思函在球赛期间说过的话，她又打趣般补了句：「有心事啊？」 她几乎瞬间就联想到前一晚线上的情况。 会是游戏的缘故吗？邱枫不敢随便下定论。 紧接着，顾思函转头望向她，面上掠过一丝犹豫，邱枫留意到他的眉头也轻蹙了蹙，但依旧没有立即开口。见此，她不急，还将目光暂时移开了……被太过关注的话，反而难以开口吧！她想。 七五 邱枫没想到，这回却是她被反问了。 「你呢？前几天不是也失眠吗？」说话的时候，顾思函手上的工作并没有停下来，左手由于受伤的缘故，包扎会稍微阻碍到他的动作，但只是缓了些而已，没有太过严重。 邱枫很想帮把手，无奈音控键的操作她实在不懂，唯有坐在一旁看着。 「好多了，失眠也有改善。」邱枫应道。网上跟神临的纠缠，应该能告一段落了吧？都把芳菲凝语扔回去了，他们假如还不满，就到时再解决吧！不然怎么办呢？ 目前最须要担心的，是韶光的心态问题。邱枫不敢想得太乐观，虽说顾思函偶尔会反应慢半拍或搞不清楚状况，但大部分时间，他是思绪很清晰，凡事会多想一些的那种人。 果然，顾思函听完她的回答，仅頷首笑了笑，却没有将话题绕回自己身上的意思──很明显，他方才也刻意转移了邱枫的关注焦点。 然而，邱枫到底不是个省油的灯，那种小心思还逃不过她的观察。 「不能说吗？」邱枫的语气小心翼翼，要说是她装的又不尽然，因为她心里真有一丝丝紧张。 「什么？」顾思函下意识反问，语落便露出恍然的表情，接着恍然又被困窘所取代──他的小伎俩完全被识破了。 邱枫微侧着脸覷他，没有错过任何顾思函神情上的变化。 调整好音控后，顾思函拉了张铁椅坐下，从他的背包里找出随身碟插上电脑，将表演用的影音档先行复製到笔电桌面上，除了邱枫所要詮释的几首歌的配乐外，还有各幕需要的背景音乐。 邱枫凝视着档案正在传输的小视窗，才稍稍出神，顾思函的嗓音便在旁边响起。「我的话，算是碰到一些……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情况吧。」 「嗯？」邱枫轻哼了声，等他继续说。 可惜，没有继续了。顾思函貌似只愿意透露到这里，光就这短短一句话，邱枫实在无法准确判断他在为哪件事情苦恼。 不过，照先前顾思函肯将与神临的衝突和她商量这点来看，他闭口不谈，或不晓得如何表达的，应该不属于类似事情。 那么，就是悠然在世频说出那句话的缘故了。 怎么推测都跟她有关啊！若非身处音控室内，顾思函还坐在她身侧，邱枫恐怕就伸手揉脑袋瓜了。 不过，最终她仍镇定下来，边望着顾思函检查每一个档案有无问题，边琢磨该说些什么紓解他的忧虑才好。 无奈，她竟罕有地想不出好主意，只有一点是她绝对能确定的。 邱枫抿出一抹笑，「说不定，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还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笑悠然就是邱枫啊，哪里有什么严重的呢？ 而确认档案结束的顾思函，这时也放下滑鼠偏头看她，跟着笑笑，邱枫多多少少感觉到他的心情明亮了些，至少不是刚才那副恍惚的模样了。 再然后，像附和邱枫的意见般，他啟口道：「应该会吧。」 话语传来，邱枫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楼的小安就在舞台上朝音控室挥了挥手，示意正式的排演可以开始了，问他们准备好了没。 顾思函的目光投向邱枫，在她点点头后便抬手比出个「ok」的手势。 这次是简单排演的关係，顾思函没有在一开始降幕，而是等第一幕演员上台后就直接亮灯。邻座的邱枫戴上早就已经放在桌上的麦克风，很快站起身来，方便她注意底下的排演和唱歌。 大约三个小时的排练过去，演员们大致已经掌握好了台词和走位，但依然有点小瑕疵尚待改进；灯控跟音控部分，顾思函也得依据指示跟建议做出调整；邱枫的部分则没有大问题，保持良好状态即可。 十点多收工，一行人在综合中心门口分开后，各自走向校门和校内宿舍区。 回到寝室后，邱枫先让小安用了浴室，自己则趁这段时间查看她掛网挖矿的云游。等于是半请假状态的韶光自然没掛在线上，即便在预料之内，邱枫仍不免感到失落，叹了口气，她还盯着队伍里韶光的头像发呆许久。 回过神，还没细看各频道讯息的邱枫先调到帮频招呼了声，便操控最近有些怠于练等的悠然收掉矿锄，打算移动到高等地图打打怪。倘若不是稍嫌晚了，她原本还想揪团下副本呢。 但还未踏出据点，邱枫就见帮会频道有新发言连刷出来，正疑惑，视线范围内又捕捉到有个全身乌漆摸黑的剑客，坐在据点守护兽的脚边纳凉。愣了下，她打开好友介面……玄铃不在线，怪不得报丧者会寂寞地跑来找守护兽取暖啊。 至于刷很快的文字，邱枫刚要拉回去细看，就见队频上有人唤了一声。 「喂。」真的就只是一声，十足十报丧者风格。 目前队伍上没其他人在线，邱枫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喂」叫的是悠然。 不过……「喂」？邱枫实在不喜欢被如此称呼啊。 所以她很机车地回了四个字：「在肚子里。」 她还怕报丧者不懂这个谐音笑话呢！这傢伙就是一个没幽默感的代表，甚至自己不小心讲了个笑话，他也不会认为那很好笑，还会鄙夷眾人笑点太低。 但邱枫显然多虑了，报丧者缺的是幽默感不是慧根，冷冷地批评了句「无聊」后，便直奔正题：「找碴的还在找碴。」 邱枫没问「找碴的」是谁，因为近来跟恣意行有纠纷的除了神临外，别无其他，而神临会继续纠缠一阵子的发展，也算是在她意料之内──看来，方才帮眾们刷频，就是在向悠然告状了。 邱枫跳到密频看了看，前面几句都是玄铃问她「在不在」的私语。因为一直没等到她回来，玄铃大概又得提早下线，最后就託给报丧者帮忙转达了吧。 「他们换了要求。」这时，报丧者突然补上一句，让邱枫的脑筋短时间内转不太过来，隔半晌才明白何谓「要求」。 「换要求？之前的要求不就是要芳菲凝语回去？我人都踢了，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根本无理取闹。」邱枫一股火气涌上，话语中也难得透出烟硝味，她发送了之后才察觉。 幸好报丧者丝毫不在意，或者该说，他认为那不重要。 「认真讲道理，你就输了。他们要的是面子，你没给，他们不爽，就这么简单而已。」一句理性冷静的分析，使邱枫也跟着镇定下来。 深呼吸几口气后，邱枫敲字问道：「要求是什么？」 她已经做好要求会超雷人的心理准备了，姑且不论神临其他人的态度，光就炽皇而言，就让邱枫觉得「耻力无限」啊！此外，他的想法还相当容易被人左右、蒙蔽。邱枫不禁怀疑，如果炽皇最初缺了落蝶辅佐，神临还组得成吗？ 坐在守护兽侧边的报丧者没马上出声，邱枫并未感到奇怪，报丧者不只玩一名角色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这时他约莫摆弄分身去了吧！ 孰料，报丧者不说话，却是因为那要求太瞎了，令他难以啟齿。间隔良久，他才直截了当地说：「要你跟韶光易逝离婚。」 邱枫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能有要求夸张成这样的吗？这不能用普通的雷形容了，是天雷啊！没有不荒唐，只有更荒唐！ 邱枫无法克制地冷笑了声，心情难以言喻。 「肯定是芳菲凝语提的。」邱枫略一想就猜到了当中的蹊蹺。炽皇的手段虽差，但心思却没曲折到能想出这种噁心到她的要求。 错不了，出主意的就是芳菲凝语了。接近不成就破坏，她想必花了好一番功夫说服炽皇听她的，把所有过错都推来给恣意行扛了吧！ 阴险阴险真阴险，邱枫的脑海里全被这个词占满了。 「老婆有点担心，但我认为可以乐观点。」下一秒，报丧者居然罕见地说出略带安抚的话。 「哦？」邱枫讶异的同时，仍不忘发出疑问。 「神临跟来的人总不会各个都白痴，成天跟着炽皇瞎闹。有收穫就罢了，他们现在却是损人不利己。」报丧者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 ……有道理啊！神临的组成是为了什么？首重当然是利益！当初或许有人看在交情的份上，单纯响应炽皇的号召来了，然而无意义地折腾一段日子后，思绪都会逐渐清明起来，开始衡量他们的行动有无价值。 也许炽皇个人损耗得起，可那不代表神临之中人人皆如此！「该回去了」，目前神临转移到天下的成员中，或许就有人这么想──重心移回寰宇去的话，落蝶在那里，整个团队有所维系；不过，跟着炽皇待在天下，就只是浪费时间。 随后，邱枫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连忙问：「神临找碴的对象仍旧随机吗？」 「没，缩小到剩恣意行的人了。」报丧者的回应非常迅速。 范围缩小了！这可以说明，炽皇能用的人减少了，没法再同之前那般无差别偷袭；更何况人少了，就等于战力下降，整个天下的玩家，他已经得罪不起了！ 报丧者说的对，神临不是人人都蠢。炽皇听信芳菲凝语的话，其他人却不见得，而且，芳菲凝语起初不就是由于被神临其他人边缘化，才跑来天下的吗？ 终究，他们自己走向失败了啊。 七六 从报丧者口中瞭解过最新情况后，邱枫也没心情练等了，边将白衣剑客掛回矿坑里，她边切到帮频询问：「今天有谁被欺负的？」 帮频在五秒内就刷了好长一排「我」，而且仍在持续。当然，其中也有像浪跡天涯这种无聊求曝光的，白目地插了句「妈我在这」，换来其他人轮流鄙视。 「有谁掉等了？」邱枫接着问：「没有被轮的吧？」 「有掉等的应该都下线了，掉一等而已，大家最近逃跑技能练得超好！」帮眾们一番嘰哩咕嚕后，苹果兔作为代表跳出来总结，看似自嘲的话由她来说却不带自嘲的味道。 邱枫松了口气。好在，恣意行一向和平，一个名单内女生佔大多数的帮会，哪能营造出什么逞兇斗狠的氛围呢？也因此碰到被追杀这种破事时，恣意行的人都会以保命为第一优先，不会跟对手硬碰硬，反正碰不赢，想以卵击石的往往死最快。 「缘结神社的人有帮我们，好像也死了几个人……」随后，一名帮眾小心翼翼地补充。 见此，邱枫的双眉又轻轻一拧，但即刻舒展开来。缘结神社的帮主是欢歌，副帮主是乐舞，两人和恣意行几名主要干部的私交都好，所以帮眾们也很受影响，对于缘结神社两肋插刀、出手相助的举动，邱枫并不觉得意外，但对于他们被拖累却十分过意不去。 积欠人情的感觉说真的，有点彆扭啊！但是……这种彆扭却不破坏情绪，反而让人的心暖暖的。 思索了会，邱枫望着陆续还有人冒头出声的帮频，难得严肃正经地道：「抱歉，没能及时收到消息。整件事追根究柢，或许我得负一点责任吧。」 面对「异常的我笑悠然」，帮眾们全然惶恐了，比起被神临针对，貌似悠然道歉要更恐怖千倍万倍。 「老大你你你你你你还好吧？不要放弃治疗啊！」苹果兔夸张地嚷嚷。 「这不是老大啊，绝对是被外星人绑架了！」其他人各种科幻脑补。 邱枫的顏面神经抽了抽，完全没料到她难得感性一回，却造成恣意行被原子弹轰炸般的效果。甚至还有帮眾联想到更负面的发展── 「老大居然道歉了！好可怕！恣意行会不会是要解散了？」 闻言，一位拥有玻璃心的妹子马上就哭了，「呜呜呜，我要跟恣意行共存亡！恣意行没了我也不玩了……」 邱枫啼笑皆非，她记得自己根本没提到任何跟「恣意行解散」相关的字句啊！不过老实说，经过了一连串风波，恣意行却没有人因而退帮出走，或对悠然有一丝半点责怪，反而，帮眾们都是力挺恣意行到底，说她内心没有感动，那是骗人的。 悠然久久没说话，帮眾们持续紧张中。然而下一秒，总习惯沉默的报丧者忽然在帮频丢出一句：「想什么？一群白痴。」 帮频瞬间呈现死寂。 邱枫一整个无奈，却又忍不住笑。大神，你想说的是「想什么？一群白痴。恣意行怎可能会解散」吧？话可以不用这么减省啊！ 于是，她很佛心地把话补完了：「嗯，大神说的是。你们想什么呢？恣意行能随随便便解散吗？」 有了这番变相的清楚解释，帮眾们纷纷会意过来，庆幸的庆幸，欢呼的欢呼，好像已经没人注意方才浮出水面的报丧者了。 邱枫才正这么想，就见帮频蹦出一句：「呃，所以大神刚刚是在开导我们咩？」 见帮眾们恍然兴奋，而报丧者却缩着装不在，邱枫不禁莞尔。为此，她特地给帮眾们指了路：「大神目前在据点里和守护兽相亲相爱，欢迎大家前往围观。」 有了明确目的地，帮眾们争相揪团，一股脑儿全衝据点去拜大神了；奈何，大神知道自己曝光了，短时间就跑得不见人影，让涌到据点拜大神的帮眾们扑了个空，抱怨连连。 不久后，邱枫收到了报丧者的密语，简单四个字：「去pk场！」 唉呀，这怎么打得过呢？太糟糕了，报丧者竟然也学会了玄铃要悠然去pk场「钉孤支」这一招，果然学坏就是比向善容易啊！邱枫暗自感叹，毫无反省之意，紧接着还厚脸皮地说：「我不认得路。」 报丧者那头没话了。跟个光有「礼义廉」的人计较，连大神也没辙。 之后，接连几天，帮眾们依旧没少跟神临的人碰撞，因故掉等的也有几位，但久而久之都习惯成自然了，反正受到攻击就跑，没法刷怪时就下下副本或练生活技能，大家都调适得很好。此外，较出人意料的状况是，除了缘结神社外，亦开始有其他帮会的玩家看不过去，会主动出手援助，人多时还能联合起来将神临反打回去，让他们也掉掉等。 观察几天，确定被骚扰的现象没有恶化，神临打游击的人数也有日渐减少的趋势后，邱枫安下了心，而原本相当忧虑的玄铃更是乐观起来，认为再过不久，神临就会在天下服彻底绝跡。 至于韶光，从上一次离线后就没再登入，期间无风无晴倒是有抽空溜上线一次，还很不解地向邱枫打听她哥怎么不在。 邱枫以话剧社最近很忙为由搪塞过去，无风无晴没怀疑，便简单跟邱枫聊了聊近况，以及邱慕这几天又做了什么蠢事云云。从对话中，邱枫基本瞭解了顾思函并未将烦恼透露给无风无晴知晓，连一向亲近的妹妹都不清楚，看来他是打算自己考虑跟下决定了。 掛记着这件事情，邱枫老有些漫不经心，连话剧排演时都是，站着站着就出了神，导致失误连连，忘词的有，忘记该她唱歌的也有。最后，邱枫索性提议排演先跳过她，让她将状态调整回来再融入。小安欣然同意。 回到音控室，坐下的同时邱枫还叹了口气。她本该是最容易进入状况的人，现在却成了准备欠佳的ng者，挫折简直非同小可。 「别太介意。」打开舞台灯，顾思函转过头鼓励道：「你的表现一直很稳，今天是小失误，把熟悉感找回来就好。」 邱枫抬眸望向他，面上堆着显而易见的惊讶。见状，顾思函也不明所以地回望，直到邱枫打破沉默。 「你以前都不说话的。」她抿出一抹笑。 「什么以前不说话？」顾思函愣了愣，不明白邱枫的意思。 「我出了错，在自我反省的时候呀，你都不说话的。」邱枫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回应。 顾思函立刻就懂了，訕訕然笑了笑，双手还不忘随着底下的排演摆弄各种按键。邱枫以为他又要仿效鸵鸟了，孰料下一秒，他却主动开了口。 「一开始不了解你……我怕说错话，让你状态更差。」这话像是澄清，语气里透着点赔罪的意味。 邱枫轻哼，倾身趴到笔电旁边的小空位上，细声问道：「所以，你现在比较了解我了吗？」 顾思函再度切换了次灯光。收回手后静默半晌，才頷首说：「是吧。」 「吧」？表示并不篤定啊。邱枫悄然腹诽几句，但忽然想到游戏里的悠然，顿时又觉得顾思函的「吧」用得简直精准──作为我笑悠然时的邱枫，恐怕就是顾思函所不了解的。 「还不够。」挑起眉，邱枫靠在手臂上偏头看他，「你还不够了解我。」 两人的目光对上，顾思函的表情略显僵硬仓皇。没能坦率说出来的事，却被邱枫直接挑明了，换成任何人都会手足无措吧。 看着一脸笑吟吟的邱枫，顾思函迟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能呆呆地傻在那里。 然后，他就遗忘该换幕关灯了。 这天的排演结束后，邱枫被小安拉出校外吃宵夜，一方面也是想帮她转换转换心情。等吃了个饱，两人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邱枫照惯例登入查看游戏，却诧异地发现韶光竟然在线！而且正在跟玄铃谈论神临最近的举动，见悠然上线还打了声招呼。 邱枫很快让悠然送出回覆，胸口彷彿有个重担终于落下了。 她一度担心，韶光会再也不上线了，幸好看样子，他真的只是因为手伤，而减少玩游戏的时间。 听玄铃叙述完概况，韶光隔了会才道：「大家这样掉等，表面上没说，私底下还是会难过吧。」 玄铃不置可否，不过邱枫却持相同意见。等级愈高，损失一等的代价就愈重，绝大部分掉等的帮眾们没表现得很惋惜，是基于体恤心理，并非全然不在乎。 队频又空白了好阵子。 邱枫刚上线，自然还没想到什么话好说，便先操纵白衣剑客从昨晚下线的地方离开，朝仓库跑去；载着剑客的九尾妖狐正起步，有串新的蓝色文字就在队频浮现，邱枫瞧了一眼，登时攫紧手中的滑鼠，感觉浑身都涌出凉意。 来自韶光的发言，居然问着：「我在想，不如就接受神临的要求？至少让其他人别再被打扰。」 好似被人泼了桶冷水，邱枫的头皮整片发麻，对韶光的说法难以置信。或许于他而言，那是理性斟酌下做出的结论，以妥协来换取平静，但对邱枫来说，却无疑是一大打击。 感到错愕的不只邱枫，知道邱枫真实身分的玄铃也无法理解。 「接受要求？」她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你是说答应离婚？开玩笑的吧！」 过几秒，韶光简洁答道：「不是玩笑。」 肯定的话语映入眼帘，使邱枫陷入愣怔，而玄铃则不知该怎么接话，便发了个瞪大眼睛的表符。 好不容易回过神，邱枫颤巍巍地敲出三个字：「为什么？」 求和很简单，可是接下来呢？会不会引来神临更加过分的要求？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邱枫晓得韶光不会没猜到这些，可他依然提出了求和，为什么？ 邱枫只想到一个答案：他要藉这机会，跟悠然划清界线。 光想她就全身发冷。 「为了大家着想。」韶光的答案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邱枫感觉双颊滚烫，眼眶也热热的。多久没这么生气过了？脑袋不能思考的混乱很陌生，喉咙底灼灼涩涩的，像被火烧过一般，而且这把火还未止息，正在持续不断地往里烧。 为什么？明明话剧排演时都好好的，游戏里却一下子全变样了？邱枫一时之间，竟难以将两者的空间作出区别。 她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动的手指，等反应过来，由我笑悠然送出的一段文字已经跳出来了。 「那你顾虑过我怎么想的吗？顾思函，所以我说，你还不够了解我！」 那句话后，韶光噤了声，玄铃也噤了声。邱枫的思绪再次糊成一团──她曾想像过各种跟韶光坦白的情况，却绝对不包含目前这一种。 网路另一端的人，在这当下是什么神情？想的又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后，粉色的密语才闪进她眼底。 「……邱枫？」略带迟疑地，韶光如是唤道。 「啪」的一声，邱枫直接闔上了笔电。 七七 没了笔电运作时会有的杂音，整个空间彷若沉寂了好一会儿，房间内的其馀声响才逐渐传进邱枫耳里，然而，却缺乏了惯有的滑鼠点击声与敲字声。意识到这点，邱枫转头朝寝室里张望，却发觉三名室友都满脸讶异地盯着她，可能她製造了不小的噪音吧。 「小枫，怎么了？」最像个大姊的叶子率先啟口喊她，语调中带着浓浓困惑。 邱枫的胸口顿时有股失落感一拥而上。若把寝室里的四个人以四姊妹来比喻，她给人的观感约莫最像老么，但事实上，最少埋怨示弱讨拍的人却也是她；不过现在，她实在很须要被安慰一下，即使那对解决她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站起身来，邱枫跟隻小猫一样蹭到了叶子的身边，环着她的腰还将头枕在她肩上，一副显而易见巴着人撒娇的姿态。 大姊性格的叶子立马就脑内开花了，揉着邱枫的头发边问边哄。小安和雨杨也迅速从椅子上跳起来，围到叶子的座位旁边。 「谁欺负你了？我们去揍他给你出气！」小安挥舞着拳头，大概完全没想到她话里的这个「他」就是顾思函。 三个女生都在紧张，可邱枫却还将脸埋在叶子的颈窝。她们知道邱枫也是有负面情绪的，不过一向能自己消化掉，极少有她无法处理，甚至得从她人身上寻求支持的例子。 下一秒，邱枫淡淡啟口，却出人意料地说了句：「……我错了。」 室友们齐齐一愣，最后仍是叶子率先回神，困惑地哼了声：「嗯？」 但邱枫只是叹了口气，再度喃喃道：「我错了。」 早点说出口就好了，别那么犹豫就好了！邱枫心想。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乾脆的人，老是偷取笑顾思函不肯跨出最后一步，可她不也是吗？偏执地死守我笑悠然的玩家身分，却被炽皇跟芳菲凝语刺激得发言上忘了谨慎，害顾思函產生疑虑，这不是她自作自受吗？ 然而，这却是三名室友们无法理解的，她们纷纷抬头，面面相覷。本以为邱枫是跟人起摩擦了，而依邱枫的性格，肯定是对方引起的争端，结果居然是邱枫犯错了吗？ ……不过，再想想，这样反而挺合理的，假如癥结出在别人身上，邱枫就不可能是这副模样了吧。 「乖啦，有什么问题，解决就好了嘛！」拍拍邱枫的头，叶子很实际地说。 「多沟通，多沟通。」雨杨这边也提了点意见。 几个人嘰哩咕嚕了老半天，也的确哄得邱枫心情好了一些，这时已经抬起头来，虽然没有出声，嘴边却已经勾起浅浅的微笑。 「是不是有谁的电话在响？」接着，小安咕噥了句，边说话还边看向放在自己桌面上的手机。 闻言，其他人齐齐安静下来，巧合的是，所谓的手机铃响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寝室内一片寧静，静到连浴室内的滴水声都听得见。 「听错了吧？还是外面的？」几秒后，叶子开口。 宿舍的隔音，老实说并不算太好，一间寝室发出的声音若大一点，绝对会吵到隔壁，而走廊上的杂音就更不用说了，木门只能达到一点阻隔效果，否则杂音基本上用长驱直入来形容都不为过。 小安「唔」了声，搔搔脸，对那阵她隐约听见的铃声也没太过计较。 一点多，邱枫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一手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另一手正想抓手机关掉每日闹铃，却发现手机没搁在桌上，看来是放包里忘记拿出来了。 隔天是週末，没课的日子三个室友铁定会晚睡晚起，再加上她今天难得熬夜……还是别设闹鐘吵大家了吧。一面想，邱枫一面倾身从掛在椅背上的侧肩包中掏出手机，孰料一滑开萤幕，却见自己有通未接来电──来自顾思函的未接来电。 邱枫呆住，右手的吹风机忘了移动，固定在同一位置吹得她头皮发烫，但也促使她找回反应能力，连忙继续右手的动作。 顾思函的电话就打了那么一通，仅仅一通，这或许能作两种解释：其一，他知道不能再打了，邱枫在气头上根本不会接；其二，他不敢再打了，他怕邱枫真接起来，两人却各自无言，那很尷尬，还不如不打。 邱枫很快就将顾思函的想法猜了个透，没再多思考什么，便将手机放回桌上。 这通电话，错过了也好，正好给她一点空间。如果在脑筋都还纠结成一团的时候，硬要处理这件事情，顾思函恐怕会变成她的出气包吧！ ……不过，邱枫有种预感，即使等她思绪釐清了，状况估计也差不了多少，除非顾思函破天荒来个大爆发，那就另当别论。 吹完了头发，邱枫收起吹风机。爬上床铺前她又回头看了桌上的手机一眼，最终仍将手机留在原处，没再去动它。 当晚，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也许是发过脾气，气累了，再加上有室友们安抚的缘故，邱枫竟一觉睡到了将近九点才醒，醒来时一室明亮，让她还狐疑片刻，看了眼手錶后才恍然大悟。 撑起身，邱枫下意识朝其他三个床位看了看，哪知比她晚睡的三人，只有雨杨一个在深眠中，叶子跟小安却都各自躺着滑手机，不晓得是睡醒了，又或者还没睡，室友们的作息乱，她已经不是头一天见识了。 「小枫你醒啦？」见邱枫起身，小安举着的手放下朝她问了句。 「嗯……你还没睡吗？」邱枫的嗓音里犹带着点迷糊。 「本来要睡了。」小安这句话看似还没说完，却被她就此截断，转而道：「你桌上有早餐哦！可是过两个小时应该冷掉了吧……」 字里行间的可惜意味令邱枫有些茫然。两个小时前？那不就是近七点的时候吗？小安为何要在那时间出去买早餐回来？ 等等！不对，小安既然熬到早上才睡，早餐势必会跳过不吃；自己不吃，却帮她买早餐？这就有点太特地了！邱枫的思绪一清明起来，登时有了结论。 ──早餐不是小安买的，而是别人託她帮忙拿进来的。 「谁？」心里微微紧张，邱枫问起话来直接节省成了一个字。 当了两年多室友，就算邱枫平时矜持，但这当下可说是「原形毕露」，小安不至于察觉不出她情绪的变化，立刻俏皮地咧嘴一笑。 「嘿嘿。」将手机放到枕头边，小安刻意慢条斯理地道：「人可能还在交谊厅哦！」 女生宿舍内部虽不准男宾进入，外边的交谊厅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一点半却是开放的，所以常能见到来讨论报告、活动等，或接女朋友的男生逗留；接近晚上十一点半时，交谊厅更可摇身一变成为放闪区，即将被迫分开的情侣各种依依不捨、你儂我儂，害得那时段回宿舍的女生，经过交谊厅时都各种害羞彆扭。 闻言，邱枫也不再傻窝被褥中了，匆匆忙忙爬下了床，一眼就看到桌面上那袋早餐；她伸手摸了摸，果然已经凉了，可见真的放了一段时间。 邱枫又查看了下手机，没有新的未接来电。假如她没猜错买早餐的人，那么，他就是在昨晚到今早这段期间，以电脑或手机通讯软体跟小安取得联系，请她帮忙拿早餐的吧。 可惜，对方估的时间过早，而邱枫实在起得稍晚了。 飞快整顿好自己，邱枫没能顾上吃完那袋早餐，便抓了手机跟门卡跑出寝室。 九点的交谊厅人很少，以女生居多，且通常不会停留太久。在这种环境下，一个男生的存在就显得很突兀，尤其还是个单独待着的男生。 邱枫走进交谊厅，连找都不用找，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看报区……更准确而言，他是趴着，趴在看报区的桌上睡着了。 站在不远处注视着，邱枫略感无奈。她不清楚顾思函昨晚几点睡，今天多早醒，又或者根本没有睡，总而言之，一早跑来给她送了早餐的确实是他。 邱枫缓缓走近，最后止步在桌边，顾思函貌似睡熟了，完全没有醒来的跡象。佇立快一分鐘后，邱枫觉得她再傻站下去，就跟个偷窥狂差不多了，便伸出手来，又迟疑片刻，才在顾思函的肩上拍了拍。 两下，没醒。邱枫抿了抿唇，又重新拍两下，这次，顾思函总算是醒了，睁开眼睛时的神情十分恍惚，像还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随后一抬眸，视线与邱枫的目光碰在一块，他才倏地清醒，睁大了双眼。 「邱枫──」孰料，他才刚开口，邱枫却彷彿没听见似地调头往外走。 顾思函坐着，原地愣怔，直到宿舍门开啟的声响传来，他才霍地站起身追赶上去。所幸邱枫个子不高，步伐跟顾思函比起来实在不快，不消几秒他就追上了；然而，追上是一回事，能将人拦下又是另一回事，邱枫摆明了不愿止步，任他怎么喊她的名字，她依然故我地向前直行。 带着疑惑，顾思函缓下了脚步，但下一秒，有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 他往前迈了一步，同时出声，喊的却不是邱枫。 「悠然！」而是另一个对两人来说，都相当熟悉的名字。 距离大约五公尺远处，邱枫的动作果真一顿，而后完全停了下来。 七八 女生宿舍外，邱枫背对着顾思函而立，天不冷却藏在薄外套口袋里的两隻手掌轻轻握起。她虽停下了步伐，却也没立刻回头。 说她在赌气嘛，也不尽然是。只不过方才与顾思函眼神接触的瞬间，她突然不晓得如何应对了，一时心慌下，就採用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逃避方式。才一觉醒来，她根本来不及整理思绪，归纳该怎么向顾思函解释，该怎么让对方能毫无芥蒂接受她就是我笑悠然的的事实──她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或许没有准备反而好。她就是认为自己尚未做好坦白的心理建设，昨天以前才会一直开不了口。 人都需要一点衝动吧？这当下也是，不去思索那么多琐碎细节，应该诚实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所要面对的并不是什么路人甲，而是认定之后想携手走下去的人啊。 转过身，邱枫呼出一口长气，像一下子倾卸掉了所有压力。 「嗯，被你抓到了。」随后，她双手一摊，语气轻松地说，面上不见冷漠或丝毫怒意，让正打算继续说话的顾思函噤了声，怔住。 见状，邱枫也不意外，即刻转头朝四周顾盼了几眼。步出宿舍后，她走的这条路径会通往美术系的作品展场，目前因为没有展览的缘故，相较起来人烟稀少，平时极少学生会经过。 确认过周遭无人，邱枫施施然抬手招了招。等顾思函拉回思绪，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般从容不迫的举动。 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困惑，但他几乎是反射性地迈开脚步走到邱枫面前；然而，邱枫偏了偏头，貌似觉得不太满意，又勾了两下食指。 第一时间不太懂那手势的意思，顾思函的动作停格一阵，接着才露出明白的神情，微倾身去听邱枫想说些什么。孰料，等距离够接近时，邱枫竟迅速伸手掐住他两边脸皮往外拉，害他的下半脸顿时变形。 这毫无预警的动作，兼之面上传来的疼痛感让顾思函半瞇起眼，整体五官看起来相当滑稽。但邱枫却没有扯一下就放开，而是持续揪着他的双颊。 反应过来的顾思函啼笑皆非，注视着邱枫十分靠近的面孔，很纠结究竟该不该现在把自己的脸皮抢回来。 正在考虑，他却听见邱枫用略略压低的语调道：「说对不起。」 这要求一点困难度都没有，毕竟在顾思函傻住前，想说的就是这三个字。不假思索地，他啟口便道：「对不起！」 但话音甫落，他就冏了。由于嘴唇的弧度被强硬拉平，他这句「对不起」听起来异常搞笑，连邱枫都忍不住莞尔。 「对不起什么？」稍微放松了双手的力道，邱枫直接承上题再问。 闻言，顾思函的脑海產生了一小段空白。对不起什么？实际上，他也说不清楚。他不曾有心要伤害邱枫……更准确而言，让她感到难受的事，他根本不会去做，如果做了，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压根儿没想过邱枫会是我笑悠然。在他的认知里，我笑悠然的性别彻头彻尾都是「男」，一个平时慵懒散漫、爱打趣人，碰上正经事却又思路清晰、应对自如的男生，另方面，更是个值得诚心以待的玩家。 因此，在看到我笑悠然以不容质疑的认真口吻说出那句「我对韶光是认真的」时，顾思函真的混乱了。对他来说，我笑悠然就是个单纯的朋友而已。 不能给予机会，却又不愿让对方太难堪。最后，顾思函想到的合适方法，就是保持距离，逐渐让对方认清、明白两人的定位。 我笑悠然是个聪明人。他相信，我笑悠然会明白他迂回表达的想法。 他真的不知道我笑悠然背后的玩家就是邱枫……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害她挫折了。 他很自责。比起获知祕密后的诧异和其他情绪，自责的成分要多得多了。 「你现在很希望能丢个删节号混过去吧？」下一秒，邱枫忽然出声问道，并顺势收回了双手。 顾思函隔半晌才意识到，邱枫是在取笑他啊！他在游戏里遇上尷尬想鸵鸟的情况，总会扔出个删节号传达他无语问苍天的心情。 直起身，他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面颊，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再上扬。 「其实，你不必道歉。」没等顾思函回话，邱枫又轻轻地说：「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是我该说的。」 「没有！」顾思函连忙出言阻止，「是我提了很过分的要求。」 光就表面，理性分析的话，对他隐瞒了身分的邱枫确实有错；但若是看细节，邱枫以我笑悠然的身分所做的每一件事，包括和韶光易逝结婚，事实上……都在增加两人之间的连系啊。 思及此，顾思函登时无法直视邱枫的目光，訕訕然地别开了脸。 见状，邱枫环起双臂，一副看似要兴师问罪的模样。然而接着，她却满脸笑意，促狭地问：「你也晓得那要求很过分呀？过分在哪，嗯？」 顾思函无比尷尬。要他怎么明说，「想离婚很过分」吗？他敢想不敢说啊！ 欲言又止下，他只能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很生气吗？」 「当然生气了，怎么能不生气？」邱枫乾脆地反问，收敛了揶揄口吻，轻描淡写却拋出了一颗重磅炸弹，「我那么喜欢你，不想让我们的关係被神临破坏，可是你却打算顺他们的意思做，甚至完全没和我商量。你说，我不该生气吗？」 整段话，邱枫没有作多馀的停顿，就好像那不是句告白，而是简单的间话家常。语落，她的表情也没有多大改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面颊早已渲染成一片緋色，洩漏了她的心情。 至于站在邱枫面前的顾思函，现下除了跟她竞争脸红之外，也别无选择。 邱枫对他有没有好感，他当然猜测过，甚至猜过无数次，可是猜归猜，终究无法得到确定的答案；而今，邱枫就这样毫不拐弯抹角地将正解告诉他，除了喜出望外，他也非常不知所措。 好笑的是，他居然很有被我笑悠然消遣后的既视感。 怪不得，愈深入了解邱枫之后，他就常感觉邱枫的某些里性格跟我笑悠然很相像，原来，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个体。 原来，就算见不到面时，邱枫也始终都和他在一起啊。 当这个念头窜入脑海时，盘踞在他胸口的紧张感很快就被感动取代。凝望难得显露出忸怩模样的邱枫，他伸出手来，这回总算没再迟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抱歉。」在邱枫为他的举止感到讶异，睁圆双眸的同时，顾思函脱口而出：「抱歉，差点就在游戏里和你分开了。」 差点，就让她偷偷做的一切努力付诸流水了。 如果他再迟钝些，没有猜出邱枫的身分，或者邱枫一气之下同意了他的提议，结果将会如何？他无法想像。幸好，没有那些如果；幸好，邱枫选择了用破釜沉舟的方式留住韶光，留住他。 在半年前，当他察觉自己对邱枫怀抱的情感，似乎和对其他女生不太一样时，他完全不敢期待两人间会有任何发展，只能把握住每次相处的时间，多熟悉她一点。 然而，等邱枫参与的那场表演结束，不再出现在话剧社的社课跟练习时间后，他真的很不习惯啊！一向追随的目光焦点，就那样不见了。 幸好，他们的缘分始终没有消失，从联谊，到图书馆的巧遇，再到志工活动……以及，最重要的云游。一点一滴地，他们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然后，就在刚才，邱枫竟抢先说了喜欢他。 「就这样吗？」下一秒，邱枫的嗓音响起。顾思函将视线投向她，发现她唇边正噙着浅浅的笑意。 就这样吗？顾思函跟着抿出一抹笑，摇摇头。右手移到了邱枫的侧边长发上，轻轻抚着，留恋似地不肯收回。 「当然不只。」他缓了缓自己的语速，唯恐邱枫听得不够清楚，「我们……现实中也不要分开了吧。」 等了太久，才等到这么一句话。邱枫的内心五味杂陈，但情绪最终沉淀，却酝酿出芬芳清甜的香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幸福的氛围中。 不过，她仍戏謔性地多问了句：「还没在一起，怎么分开？」 出人意料的是，顾思函的表情却没显露出慌张，极其罕有地，他用透着强硬的语气说：「那就在一起。」 眨了眨眼，邱枫不厌其烦地再度发问：「为什么？」 这时，顾思函才意识到，邱枫不断诱导着他，一步一步地，以简单的问题为引，让他说出了那些迟迟未能道出口的话语。 为什么要在一起？邱枫不会不知道原因，只是，她想听他亲口说罢了。 「因为……」停顿了下，可惜，强撑镇定许久的顾思函还是靦腆了，重新啟口时声音显得飘忽，「我也早就……喜欢你了啊。」 两人相距仅仅半步，即使顾思函的回应音量偏小，邱枫的听力依然无所遗漏，将那十一个字明明白白地纳入了耳中，再纳入心底。 得到确定的答覆，邱枫半瞇起双眸，终于绽开了灿烂的笑。 七九 「然后？」队伍频道上，玄铃简洁地问着，后面还连了个好奇的毛球表符。 「跟你想的差不多吧。」邱枫亦回答得相当扼要。 週末中午吃过饭后，邱枫把基本上没睡的顾思函赶回宿舍补眠，她自己则回寝室，开了电脑登入云游。事实上，她本打算先跟室友们道个谢的，无奈三人全处于不睡到下午不会醒的状态，邱枫只得暂时作罢。 笔电萤幕上，游戏画面才刚转换，邱枫就见队频出自玄铃的发言来势汹汹，彷彿连珠炮似的，蓝字一下就把空白的方框洗满。邱枫啼笑皆非，想到昨天自己没说一声就下线，直接把玄铃扔在了线上跟韶光作伴……或许她还主动向韶光说明了些她知道的事情吧？所以，会急于打听之后发展也是理所当然。 邱枫慢条斯理地解释，但细节大多跳过，只讲了重点。没几分鐘后，队伍里韶光的头像居然也亮了，系统随即刷出好友上线的提示。 邱枫微愣。正好和玄铃的说明告一段落了，她便出声问：「不是要睡吗？」 玄铃晓得这问题不是给她的，没答腔，只是跟韶光打了声招呼。 「寝室里太热闹……室友、楼友，还有他们各自的朋友。」片刻后，韶光头痛地回应，接着还埋怨一句：「应该留在你那的，女舍交谊厅比这安静多了。」 邱枫轻笑。顾思函那间寝室常有人大群人串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你可以搬着电脑来啊。」她半开玩笑道：「这时段，交谊厅都没什么人。」 「那你出来吗？」于是，某人顺理成章地问。 「不要。」邱枫还附个微笑的表情。她才不当召唤兽。 依韶光的性格当然不会在队频上吵闹，再加上删节号刚被邱枫调侃过，最后他只点出一个看起来很委屈的毛球，过两秒又点出一个，一颗毛球可抵三行字，顿时，方框就被占掉一半。 「咳。」这时，玄铃总算受不了咳了声。「你们俩，害本宫昨晚担心得夜不能寐，结果现在跟没事人一样，还晒恩爱？你们将本宫置于何地？」 邱枫气定神间地说：「大神的心里。」 玄铃霎时被堵得出不了声。既然邱枫的身分暴露了，那玄铃原来掌握的祕密也就不能再拿来威胁她，剩下的，顶多就是撂话说要公佈她的性别，但这对邱枫完全没震慑力──女生玩男角，那有什么嘛？嗯，玩男角还娶了个女生？邱枫就不信她露馅了，顾思函会独善其身。 下一秒，队频上忽然又有另个人咳了咳。 邱枫定睛一看，竟然是报丧者！这大神平时都掛在线上，不说话就没存在感，邱枫登入时很少注意他在不在，而且，之前几个月她一向只跟韶光组队呀！含柳橙汁在内的五人组队，是近期玄铃为了讨论方便才提议定下，而老婆说的，报丧者无权反对，否则这建议邱枫早就提过了，当时却被报丧者立刻拒绝，还嫌弃她跟韶光是灯泡。 就因为没习惯报丧者也是队里的一员，邱枫才会忽略了他也在线上。糟糕，她自上线后好像一直都在队频说话的？不过……玄铃貌似也是？ 「不错。」咳完，报丧者补了两个字。邱枫思考将近十秒，才会意过来报丧者评论的是「把玄铃放大神的心里」那句回答。 「大神在啊。」惊讶很快平静下来，邱枫的语气稀松平常，跟路上碰到熟人时客套一句「真是巧啊」差不多。 「嗯。」出乎意料地，报丧者不仅回覆了，还追问：「女的？」 真是直接！邱枫摸了摸鼻子，也很痛快地承认：「嗯，我是女生，玩男角。韶光正好跟我相反。」 她很顺便地把顾思函拖下水，然后，得到报丧者的双等号作回礼。 「我那是意外，真的！」韶光强调。虽说他没像我笑悠然一样，常跟报丧者用语刀互戳，但报丧者追求玄铃那段期间，可是把他当求助的女军师……现在真实性别见光死了，能不尷尬吗？ 见状，玄铃幸灾乐祸地消遣邱枫道：「谁教你昨天在队频爆发呢？他又不是死人，当然全都看见了。」 「但光凭昨晚几句话，应该判断不出我的性别吧？」邱枫极敏锐捕捉到玄铃话中的漏洞。 玄铃再度无言。她能反驳什么呢？因为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的真实性别，的的确确就是昨晚两人下线后，她亲口告诉报丧者的。 「韶光来星雾云海，龙王。195，180。」还没想到怎么开脱罪名，玄铃就见我笑悠然天外飞来一笔地在队频召唤，还丢出座标。 ……嘖！这妖人根本没在意啊！玄铃腹诽。 确实，邱枫完全没想跟玄铃计较这个，她的我笑悠然骑着妖狐跑到星雾云海，刚想打怪，眼前却忽然刷新了隻稀有怪出来，追着白衣剑客就咬！位置巧到让她哭笑不得。不过，光靠悠然打这隻高四等，血还很厚的稀有怪实在稍嫌吃力。 「星海龙王？」韶光问。同时，邱枫发现右上角小地图冒出了代表情侣的爱心符号，韶光大概直接用定标符飞过来了。 「嗯哼。」邱枫抽空敲字，按下送出后又连击数个快捷键，不停发出攻击指令。 「只喊了韶光？你太不够意思了。」玄铃抱怨。 邱枫明白她只是随口消遣，于是也反消遣道：「不敢劳烦女王啊。」 星海龙王会机率性掉落「星海龙鳞」，为头部饰品，增加精神属性，是很适合祭祀的装备，所以邱枫才第一顺位叫上韶光。至于玄铃，有空帮打的话她往往看了座标就会自己到位，不须要特别喊。 隔几秒，紫衣祭祀驾着凤凰而来，停在可施法距离后便麻利地帮悠然拍了增益，再给龙王上负面，最后很悠间地站桩帮打兼治疗…… 远距离的好处啊！邱枫大叹。她这边还得注意角度，不让龙王范围攻击的馀波扫到韶光呢，但后者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相信她的技术了。 「打扰了，请问是恣意行的帮主吗？」 这时候，一行粉色密语映入邱枫眼帘，显得突兀；邱枫本以为是韶光怕被玄铃调侃，所以转了密频和她说话，但目光扫了一眼才发现不是。 手上动作不停，邱枫眉心轻蹙，在脑中回忆了下发送密语的这个id。 「蝶舞翩翩」？似乎没有印象啊……看内容也不像针对我笑悠然个人的，毕竟对方称呼的是「恣意行帮主」，表示她想谈的事应该与帮会有关。 思索了番后，邱枫没立刻回密语，而是先在队频询问：「谁认识蝶舞翩翩？」 由于神临捣乱的缘故，她最近对不认识的玩家id很过敏，就怕是神临成员的分身，甚至恣意行也公告暂时不收人了，以免那些分身混进来。 「没听过。怎么了吗？」目前处于无脑输出状态，很有馀裕的韶光第一个说。 「我也没有。不是高等玩家吧？」玄铃第二个回。 「三十等，弓手。应该是分身。」老婆有疑问，报丧者很快便查出id资讯。 云游这款游戏，若透过id查看某个玩家的资讯，系统会将查看者的名字直接告知被查看者，所以邱枫才没有贸然动作。至于报丧者查得很顺手的原因……十之八九用了分身吧！ 不过，对方密了悠然后马上被查看，是聪明人就会猜到查看者是悠然的分身或友人。 果然，几乎在邱枫这么想的瞬间，第二句密语便闪现出来。 「呵呵，你想知道我是谁吧？」 看吧！被拆穿了。邱枫在心里苦笑两声，却依然没回密语──这个蝶舞翩翩如果真有事情找她，接着就会自我介绍的。 又不出邱枫所料，接下来的第三句密语，蝶舞翩翩就直截了当表明了身分。 她说：「我是落蝶。」 在四个字浮现后，可能考虑到id多有相似，她又补述：「神临的落蝶。」 嗯？神临的……落蝶！居然是落蝶！邱枫操作的手指一顿，该放的攻击技能愣是没放出去。回过神后，她连忙继续敲打键盘，将一套完整的攻击扔到龙王身上，边打，她边分心在脑中推想落蝶找上她的理由。 照报丧者的消息反馈，以及讨论小组的整体推论，炽皇跟落蝶目前应是处于分裂活动状态，各带着一部份神临的人游戏；先前，分别跟随两人的人数大致是一半一半，可现在炽皇手下的人纷纷回归，差距就很明显了。 落蝶，难不成是来为炽皇出头的？不，不对！邱枫很快就推翻了这个念头。落蝶传来的三段密语，口吻都还算礼貌，而且，她既然是个脑筋灵活、心思縝密的人，就会清楚神临这时不该继续耗下去；此外，替炽皇出头，也不符追随落蝶的那群成员的想法吧。 那么，落蝶密语给悠然的目的，就不会是想进行精神施压。 思及此，邱枫苦恼地偏了偏头。敏锐如她，这当下竟无法参透落蝶的意图了。 八十 脑筋转了又转，转不出一个说得通的结论，邱枫决定拖延一下时间。 「稍等，目前有点忙。」回密时，她故意没说明在忙什么，这也是对落蝶态度的一点小试探。 隔约三秒，落蝶再度回覆：「好，你先忙。」 这口吻跟应答，感觉……挺正常的。咕噥了句，稍微分神的邱枫双手又差点慢拍，幸好龙王也暂时没出什么大招，她拉回思绪后，现场状况还很稳定。 「笑，你问那个人做什么？」见邱枫久久没说话，玄铃纳闷地追问。 星海龙王的血量即将见底。担心怪物死前变招，邱枫没马上回应，而是先加快节奏将龙王解决，确认过掉落的物品中有星海龙鳞后，才勾起嘴角切换到队频敲字。 「惊喜了，她说她是落蝶，该信吗？」没卖关子，邱枫直接明说了蝶舞翩翩的身分，句末却又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来了个女玩家自称落蝶，那她就是真的落蝶吗？邱枫的警戒不低，在她内心还存有疑虑。 「落蝶？难道是神临的那位落蝶？」闻言，韶光也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惊讶，连地上的龙鳞都忽视了，没进行拾取。 「纯属自称，尚待考证。」语毕，邱枫捞起一地的东西，对韶光点击交易。 另一头很快同意。等邱枫将星海龙鳞扔上了交易栏位，韶光才后知后觉地在密频问道：「嗯？星海龙鳞是要给我的吗？」 「不给你给谁？」邱枫觉得自己莫名有男子气概，忍不住莞尔。 韶光发了个笑脸。邱枫想，顾思函本人大概也正傻笑中吧。 星海龙鳞装备上后，像个泛着七彩淡光的银色月轮镶在紫衣祭祀侧边发际，取代了之前的步摇。韶光原本挽起的长发披洒而下，小小的纤瘦人物又更漂亮了几分，可惜背后的玩家是顾思函，对这变化，应该没什么虚荣心被满足的感受，倒是邱枫爱屋及乌地有份成就感。 接着，玄铃在队频异想天开地嚷嚷：「叫她把炽皇的势力搞垮！我们就信她。」 「那不如叫她带手下来投靠恣意行吧？」邱枫配合着打哈哈。 转到密频，邱枫对蝶舞翩翩发送了私讯：「ok。」 彷彿守在电脑前般，对方几乎在下一秒就回传了个微笑符号。 同时，报丧者简洁的发言也在队频浮现：「试试她。」 试是一定要试的，但要怎么试呢？邱枫撑着脸颊思忖，半晌后，脑中却又有另个想法窜出──也许，先搞清楚蝶舞翩翩的打算，以此来分辨她是正牌或冒牌，才是较容易且正确的顺序。 让邱枫比较困惑的是，在她沉吟这段期间，蝶舞翩翩并没有再发密语来。可以想见，双方都处在一个相互研究的状态中，当邱枫推想落蝶的目的时，落蝶也同样在摸索她的性格与思维。像在决斗场对峙似地，两人都紧盯着彼此，不停审视，预测着眼前的人何时会出招、又会出什么招。 一分多鐘后，偏好主动出击的邱枫率先啟口，说的话却是：「假如你是神临的落蝶，那我可以告个状？」 被炽皇跟芳菲凝语找了好一段日子的麻烦，邱枫满腹牢骚想发洩啊！她天天盼望着有人可以将那对脑洞情侣拎回去……咦，等等，该不会落蝶就是来道歉，顺便将炽皇情侣党拎回去的？ 可能吗？邱枫挑起一边眉毛，落蝶以往的处事模式让她不由得萌生一丝期待。 然而，期待终究只是期待。 「能听你说。可是很遗憾，我恐怕处理不了。」蝶舞翩翩莫可奈何地解释：「说真的，如果我能处理，当初就不会让炽皇带人转移，今天也不会亲自过来了。」 邱枫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地转贴到队频，让其他三人也能够帮忙看看。 「不像作假。」报丧者第一个说。 又相隔片刻，换最近打字稍慢了些的韶光送出另一段发言：「我也这么认为。从那段话可以分析出她面临的状况：她没办法掌握炽皇的行动，又或者炽皇不肯听她的意见，这跟我们之前猜的还算符合。」 没报丧者那么敷衍，他仔细交代了他的判断依据。 的确，最开始邱枫跟报丧者讨论时，就断定炽皇的一连串手段皆非出自落蝶的构思，并归纳出炽皇与落蝶会因此產生争执的结论；后来，报丧者持续追踪下提供的消息也显示，自从炽皇带团转移，他与落蝶就各自分立了。 关于这两人，还有另一件事也让邱枫挺好奇的──身为团队的两个领头，炽皇和落蝶当然没少被人传过八卦，然而，却无任何支持两人交往中的证据；结果今年，炽皇的正牌女友华綺语曝光了，跌破眾人眼镜，这消息也使得炽皇与落蝶的关係更为人津津乐道。 「她的语气，满温和的啊？」这时，玄铃忽然出声。「跟我想像中很不一样，我以为她会是个更强势的人。」 邱枫与玄铃的看法一致。对于玄铃和她相同，都留意到蝶舞翩翩的说话口吻这点，她也不怎么意外。 「难说，如果她不是本尊，目的又是欺骗，就会偽装态度博取好感吧？只看态度很容易上当。」正微微点头，邱枫就见韶光一针见血地说。 ……咳咳，许久不见的顾思函毒牙啊！邱枫半瞇起眼。跟玄铃抱有一样想法的她又默默被损了，而顾思函居然不知者无罪，这能允许吗？ 她信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邱枫迅速扔了密语给韶光，简要表示：「不吃晚餐了。」 「嗯，不饿吗？这时间说不吃晚餐会不会太早？」韶光显然一头雾水，而且完全误会她的意思了。 「补正，不跟你吃晚餐了。」邱枫不介意直接捅刀。 「欸？为什么？」顾思函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反问都慢半拍。「为什么为什么？我又说错什么了？」 昨晚说错了话，邱枫才对他生气，顾思函很自然地就联想到自己说错话。 邱枫没理，再度点选蝶舞翩翩的id递了密语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别拐弯抹角了。」既然蝶舞翩翩的身分具有可信度，邱枫的询问也变得单刀直入。 闻此，蝶舞翩翩乾脆不含糊了，回覆来得极快。 「其实，就跟我刚才说的有关。」这一句之后，几乎没有停顿，蝶舞翩翩随即敲出第二段文字：「我笑悠然，我想找你合作。」 邱枫整个人定格三秒，而后眨眼，偏了偏头后又将那十个字来回默唸三遍。 合作？她没看错也没误解吧？蝶舞翩翩竟打算找悠然合作？邱枫从来没将这两个字跟神临划上等号过。据她所知，神临就是个封闭的团体，对内部要求相当严格，很讲求情报保密。至于神临跟外人合作？那是听都没听过的！ 「合作？」此时此刻，邱枫的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 「简言之，我想取得神临的主导权，我想当家做主，而我的计画需要你的协助。」蝶舞翩翩的说明更进一步，衝击得邱枫无法淡定。 毫无疑问，落蝶跟炽皇绝对内鬨了吧！在今天以前，邱枫仅能凭一点线索猜测，可蝶舞翩翩方才一席话，让她确定了「神临内鬨」的事实。 然而，邱枫认为蝶舞翩翩会有这样的选择并不难理解。她也许是个常年居于幕后的头脑派，不过，这不代表她没有野心，当她情愿辅助的炽皇再不符合她的期望，那么，她能让他爬上高位，同样也能在背后推他一把，让他坠入谷底。 有一句较粗俗的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该当心的是沉默者，约莫是同样道理吧。 兴致被勾起，邱枫抿弯了双唇的弧度，移动十指键入相仿的问句。 「更简单而言，你想打击、推翻炽皇吗？」问句送出，她波动的情绪也早已稳定下来。 八一 缩小游戏视窗，邱枫打开瀏览器进入书籤，点出几个游戏论坛中评论神临的帖子。 神临并非从一开始，成员们就个个都是神人。起初，他们只是支刷怪、下本的固定队伍，由于志同道合、欣赏彼此的操作能力而聚在一起，身为坦职的炽皇与远距攻击手落蝶，据说也因此结识；他们在抢王的混乱中狼狈衝杀过，也在困难的副本中团灭过，不过，他们从没有放弃对游戏怀抱的热忱。 于是，队伍日渐茁壮，从数人扩大成小型的菁英团体。即使团员不多，但拥有绝对的资质和技巧，加上领者强势，幕僚优秀，他们跃上了一般人无法企及的高度，「神临」之名由此而生。 身为领者的炽皇撑起了神临的天空，作为幕僚的落蝶则守护神临的基底；然而，天空愈来愈高……与基底的距离也慢慢变得遥远了吧？ 望着那些天花乱坠两人关係的帖子，邱枫禁不住叹了口气。 炽皇掌握了神临的控制权。有句话说：「权力使人腐化，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腐化」，而炽皇也完全不愧对他id里的那个皇字，如同歷史上诸多握有大权的帝王那般，腐化了。 邱枫想，假如她的脑补跟真实差异不大，神临发展至此，很可惜啊…… 「怎么样，她说什么？」切回游戏视窗时，邱枫就见玄铃正巧问道。她将滚轮上拉确认了下密语，蝶舞翩翩并未再捎新的讯息过来。 「她想找我合作，详细还不清楚。」思考半晌，邱枫一言以蔽之地说：「她想篡位吧。」 「什么，篡位？她真的要把炽皇搞垮？」玄铃刷出一整排惊叹号，邱枫判别不出她是惊讶抑或兴奋。 「落蝶有篡位的打算吗？」诧异的韶光忘了调频道，也同时在密频问，随后又回队频发了个流汗的毛球。 邱枫笑了笑，先对韶光丢了个捏脸的顏文字，才转队频回应：「她明白说了她想夺权，至于原因嘛，她没告诉我。」 才刚这么说，蝶舞翩翩就传了新的密语给悠然：「恣意行登记的地区，是你的居住地区吗？」 邱枫一愣。 玩家创立帮会时，系统会让创立者选择一个註册地区，註册地区将显示在帮会资讯栏。邱枫猜想，这是为了让某些有地缘关係的玩家更容易聚集加入，对帮会形成一种特殊归属感，当然，也不一定所有玩家都会选择註册地跟自己居住地相同的帮会加入就是了。 邱枫当初是在家玩云游创的帮会，所以註册地直接默认，之后也没再更改，毕竟帮会建久了之后，也没什么人会太关心註册地区。 但蝶舞翩翩问这做什么？能促进合作吗？邱枫狐疑。 「怎么？」实在想不到关联性，她索性反问。 「呵，我在同一区。可以的话，见个面谈吧？」孰料，蝶舞翩翩拋来的理由却让她瞬间睁圆了双眸。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单纯啊！难道蝶舞翩翩认为悠然是会傻傻答应的人？还是说，就因为觉得悠然不傻，才会尝试提出会面的要求？ 邱枫满脑的神经都揪成一团了。她知道落蝶聪明，却不知道她这么不按牌理出牌……这就是神临总出奇制胜的诀窍吗？ 「她约我见面谈，现实中。」独烦恼不如眾烦恼，邱枫乾脆让队里的所有人一起烦恼。 话音甫落，韶光就删节号了，估计也跟邱枫有同样想法。 「美人计？韶光，你有受到威胁的感觉吗？」玄铃抓准了时机调侃。 「那他应该第一个敌视你。」邱枫语气凉凉。 丢了个大笑的表符，韶光十分配合地道：「嗯，压力很大。」 「本宫对你才没兴趣！」玄铃怒澄清，连丢了好几个头顶喷气的毛球。 报丧者甩出两等号一加号，邱枫很给面子地住了嘴。调戏大神的老婆这种事情绝对要适可而止，否则哪天轮到自己被大神暴力调戏，那可一点都不有趣。 使用了张打怪的任务卷轴，邱枫操纵白衣剑客一剑剑戳起附近的怪，不久后韶光也跟进了。比起悠然，韶光最近上线次数少，经验落后了一大截，趁着情侣在同一地图打怪有攻击跟经验加成，正好让悠然跟韶光一起刷任务卷轴赚经验。 一会儿后，见悠然没回话，蝶舞翩翩约莫也晓得自己太唐突，便又拋来一句：「不必独自赴约，我也会请夜色陪同的。这个计画，我认为当面说比较清楚，请你考虑一下吧。」 咦，夜色？该不会是「无边夜色」吧？邱枫脑海中浮现另一个男玩家的id。 虽说名气稍逊于炽皇和落蝶，但那跟职业有很大的关係──无边夜色是神临当之无愧的首席补师，曾有玩家讚誉他是神临最坚实的后盾。若要形容得更具体些，无边夜色的操作绝对不比在云游小有名气的韶光差，只是他的光芒隐在团队中，就显得没那么耀眼。 对了……这回炽皇带人转移，无边夜色似乎也没跟着一起行动？看来，他是选择了与落蝶站同一边，而这决定无疑是明智的。 不过，对于和以往毫无交集，只今天才在网上谈话几分鐘的人约见面，邱枫仍感觉太疯狂了。她得再想想，既不能衝动答应，却也无法不留馀地马上拒绝，毕竟很多夸张、难以接受的事，都属于一种另类的机缘。 「给我一天时间。」三思后，她给蝶舞翩翩发了密语。 「当然。等你有结论了，请随时联系我，我这几天会一直开着分身。」蝶舞翩翩飞快回应，字里行间隐约透着欣喜。 随后，悠然收到了蝶舞翩翩递来的好友邀请。邱枫斟酌片刻，移动游标点击了同意。 「话说，她不清楚你的真实性别啊！」下一秒，玄铃突然说，但邱枫不太懂她这句话的涵义。 「你是想说就算悠然和落蝶约了见面，到现场，落蝶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认出她吧？」韶光倒是理解得很快。 「可以暗中观察情况？」报丧者貌似颇有feel。 邱枫抹了把脸。那如果她发现情况不对，难不成要放对方鸽子吗？ 她得好好思考，真的得好好思考。 下午三点过后，室友们陆续醒来，而邱枫自然没逃过小安的逼供，将早上发生的一切全都招了。可是，招归招，重点她依旧三言两语带过，小安想再深入问下去，她就傻笑以对，室友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只好放她一马。 到五点多时，顾思函来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谈谈落蝶约会面的事。 藉口找得多好！实际上，不就是约晚餐吗？邱枫很佛心地没戳破他。 碰面后，两人到便当街随意找了间简餐店坐，邱枫边瀏览桌垫下压的menu，边开门见山说了她在游戏队频中没提到的细节。 「落蝶和我住在同一区。想和她见面的话，我得回家一趟才行。」 闻言，顾思函的表情怔了怔，回神后不大确定地啟口：「所以说，其实你并不排斥落蝶的提议？」 「何止不排斥，如果可以永绝后患的话，我会很积极地跟她合作。」左手支着颊，邱枫的语气中带了丝犹豫。 语落，她用食指在桌面上点两下，示意了menu上的某张图片，会意过来的顾思函立刻伸手拿过点菜单划记。 「那么你现在困扰的，就是落蝶会不会在这当中设圈套囉？无论是会面，或她特地提出来吸引你注意的『计画』。」将点菜单送出后，回座的顾思函望着邱枫，一语道破她的迟疑。 「……没错。但我后来又想，假如落蝶转了性要阴我们，也不用大费周章，直接带人过来和炽皇联手就好了。」邱枫放下左手，神情中的认真显而易见，「我个人主观判断，落蝶依然是那个落蝶，想合作，不是骗人的。」 顾思函笑了笑，直问：「你打算见见她？」 跟着轻扯唇角，邱枫頷了頷首，目光流转片刻，又道：「她说我可以多带人，她也会请人陪同，神临的无边夜色，你听说过吧？」 「无边夜色！」顾思函竟然倒抽了口气，两眼发直。 这反应出乎邱枫意料之外，她扬起声调哼了两个意义不明的单音。「是呀，我一直没想到他，原来他是落蝶派的。」 顾思函犹在愣神。一阵子后拉回思绪，才面色訕然地说：「对玩补职的人来说，他大概是站在顶端那种玩家吧。」 「你的偶像吗？」邱枫打趣。 「怎么说呢，听过关于他操作技巧的描述，多多少少会有嚮往。」顾思函摆了摆手，没有否认，应对得很自然。 注视着他，邱枫沉默了会，突然轻笑出声，语带双关地说：「你已经很好了，至少对我来说。」 此话一出，顾思函就像被拍了心情加n的增益状态一样，摸摸鼻子，视线忍不住往右上方挪，过没几秒又重新移回邱枫脸上，开心又不敢太过张扬的表情着实滑稽。 接着，邱枫双手一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如，你陪我跑一趟吧？」 八二 她记得，顾思函跟汪思弦很少见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住得远，但几次与两人对话时，邱枫都不难感觉到他们对彼此的关心跟掛念。倘若可以藉这次机会，跟落蝶达成良好共识，又让兄妹俩见个面的话，算是一举两得吧！ 「咳，跟你去见落蝶吗？」顾思函的神色略显古怪，似乎有什么奇怪的联想。 邱枫偏了偏头，忆起玄铃那句「她不清楚你的真实性别」，顿时恍然，无奈地挥两下手说：「放心，不会要你扮成我。如果落蝶没有耍什么花招，那我本人见她也无所谓呀。」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她会指定公共场合作为碰面地点；此外，还得儘可能利用自己是女生而非男生这一点，来确保能率先认出落蝶和无边夜色。 听见邱枫的话，顾思函松了口气，随即又拢起眉心，「有花招怎么办？」 「那就是你护驾的时候了。加油吧！少年。」邱枫理所当然地回应，附带微笑一枚。 顾思函的手正好握上水杯，此言一出，他差点手滑，虽然没翻倒杯子，水珠仍被溅出了一些。见状，邱枫顺手抽取几张纸巾帮忙擦拭，但顾思函却迟迟没有动作；把被浸湿的纸巾推到一边后，邱枫困惑抬眸，顾思函若有所思的模样被她纳入眼底。 「怎么了？」用食指点了点顾思函的手背，邱枫同时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摇摇头，顾思函啟口后略作停顿，才感慨地道：「我只是想，你果真是我笑悠然啊！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是不是太迟钝了？」 「不，不会。」邱枫的语气十分肯定，「你没发现，不算迟钝；你要是发现了……那叫超能力。」 假设今天角色反过来，邱枫也不认为她能在对方不露马脚的情况下，认出顾思函就是韶光易逝。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神通人士？至少，她自认不具备神通，没办法拥有超现实的感应能力──用自己都达不到的标准要求顾思函，未免太苛责了。 孰料紧接着，顾思函竟自顾自地点点头说：「也许跟你玩了同款游戏，还选到同一个伺服器，这就是超能力吧？」 胸口一暖，邱枫的心跳不自觉快了几拍，但表面上却不以为然地咕噥：「那单纯是巧合吧。」 「也很好啊，不是吗？感谢巧合。」或许是察觉了邱枫的困窘，顾思函的眉眼间流露出微微笑意。 ……这就叫「没给他阳光，他也灿烂」啊！损不到人的邱枫难得没有鬱闷，相反地，还感觉心情相当好。 「其实，你最该感谢的是思弦没抢到boss，发讯息跟你抱怨吧？」邱枫提醒道。若没有无风无晴作连结，悠然跟韶光约莫始终都是君子之交。 「说的也是，我差点忘──」话才说一半，顾思函忽然噤声，半秒后不解地问：「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我妹的本名？我说过吗？」 邱枫这才意识到，她方才一时疏忽没用代称，就直接喊了汪思弦的名字。但也没关係了，反正她迟早都会把一些内幕告诉顾思函，现在不如将错就错，还能稍微整整他，挫挫他的灿烂。 「没有。」邱枫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解释：「因为思弦是小慕的同学啊，两个人感情很好，她暑假还来我家住过……对了，她比你更早知道我是我笑悠然哦！惊讶吗？」 被邱枫简单的几句话衝击，顾思函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当晚排练完话剧，回到寝室又与玄铃等人讨论一番后，邱枫便在隔日与落蝶敲下了见面的日期和地点。两人之间协调的速度很快，应该说，邱枫的提议，落蝶基本上照单全收了，没做什么更改。 让她比较意外的是，玄铃在确认过位置后，竟然二话不说拋来一句：「很近耶，我也跟你们去吧！顺便见个面。」 结果，四人会面一下子就增加到了五人。邱枫没反对，她一开始就没对落蝶明说会请多少人陪同，而且，能跟玄铃聚一聚还不错，毕竟认识一年多了，两人又合得来，她颇早就有将友谊延续到现实中的想法。 但恣意行这边三个人一定得先会合的，邱枫乾脆另外约时间了。除此之外，她还提早联络了邱慕，让她带着汪思弦来车站接人；当然，邱枫并没有将顾思函会同行的事透露出去，打算给两个小朋友一个惊喜。 由于社团博览会将近，隔週话剧社基本上是天天排演，週六则因大多数演员都有事而暂停一天，週日晚上继续练习。 邱枫跟顾思函早早向小安报备了週五晚上会缺席，傍晚一结束课程，便直接前往火车站搭车。 「你和思弦多久没见了？」在车上时，邱枫心血来潮地问。她刚跟邱慕讲完手机，途中汪思弦也插了几句话，邱枫想，汪思弦肯定猜不到自己会带着她哥哥一块回来。 「一年多了……上次见面是去年暑假，在我爸那住了一个礼拜左右，然后换思弦过来住一个礼拜。」顾思函折起手指算了算。 对亲人来说，一年就很长了吧！邱枫暗自沉吟。相较起来，邱慕一个月见不到她就会抱怨了，而母亲更是受不了她动輒两、三个月不回家。她不是个特别恋家的人，但却明白那种想念却见不到家人时，特别难受的心情。 随后，听见广播提示即将到站，邱枫收起手机，边确认随身物品边问：「话说，你应该没有对思弦说溜嘴吧？」 「不敢。」顾思函半开玩笑地道，率先起身到走道上，让邱枫能从靠窗的座位出来。 下了车，车站人潮汹涌。有过前车之鑑，走在前方的邱枫自发性退了一步，伸手拉住顾思函的手臂往他身边靠；孰料紧接着，顾思函却古怪地抽了手，邱枫疑惑抬眸，几乎同一时间，她搁浅在半空的右手被一阵温暖包覆。 身体反射性一颤，回过神后，没心理准备的邱枫双颊瞬间染成了緋色。 「怕你不见，不见就亏大了。」顾思函啟口，周遭人声嘈杂，但邱枫仍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嗓音。 穿过来来往往的群眾踏上楼梯后，邱枫望向被牵在身侧的左手，忽然脱口而出：「不见的话，我会自己找到你的。」 「嗯？」正好在确认时间，分了心的顾思函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说，」邱枫清了清喉咙，「被你扳回一城了，继续努力。」 总不能一直都她来主动，是不是？ 然而，顾思函听了却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邱枫着实无奈，但也没想多作解释，毕竟顾思函的性格就是这样，若哪天开窍了，她恐怕还会难以适应。 两人通过匣门步出车站，邱枫远远就望见靠在一根粗柱子上的邱慕和汪思弦，两人正凑一起看着同台手机，不晓得上头有什么有趣内容，让两人有默契地一齐笑了出来，邱慕甚至夸张地笑弯了腰。 「思弦旁边的就是小慕吗？」顾思函显然也找到了两妹妹在哪，好奇地问。 「对呀，我们不太像吧？我比较像妈妈，小慕比较像爸爸。」邱枫的嗓音透着愉悦。 顾思函打量了一会，很诚实地说：「身高……挺像的。」 闻言，邱枫嘴唇一瘪，飞快抽了手就朝两妹妹的方向走去，完全不管顾思函在后方频频叫唤。然后，站在柱子外侧的汪思弦像发现了什么般抬头，望见邱枫时随即绽放出明朗的笑容。 「邱枫姊──」但下一秒，将邱枫身后的人影也一併纳入眼帘时，她的神情停格半秒，随即撑大了双眸。 「什么？哪里！」邱慕闻声抬头，瞧见快步走来的邱枫，也一个箭步扑了过去。「姊！」 邱枫揉了揉邱慕的头发，又用同一隻手在出神的汪思弦眼前挥了挥。 反应过来后，汪思弦抬手虚掩住下半脸，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喊了声：「哥？」 而黏着邱枫的邱慕，这时也注意到了站在自家姊姊身后的陌生人，眨了眨眼，刚想开口问「你是谁」，却在听见汪思弦口里冒出的称呼后，陷入了呆滞。 咦，姊姊怎么会跟思弦的哥哥一块出现在这里？她不懂啊！ 「姊，他是谁？」最终，邱慕依旧只能傻傻地问。 「他？」邱枫转头望了望，而后勾起嘴角，报復似地回答道：「恣意行里美丽的韶光大姊姊啊！」 邱枫的介绍词让顾思函啼笑皆非，而汪思弦则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至于邱慕……则落入了更庞大的疑问当中，无法自拔。 八三 放开了邱枫，邱慕一点也不避讳地凑到顾思函身边，睁大眼前前后后观察他，愈看愈狐疑，到最后整张小脸以鼻子为中心皱在一起，五官都变形了。 「思弦，你有一个哥哥一个姊姊吗？」偏头，她不太确定地问。 「没有啊，我只有一个哥哥。」汪思弦一本正经地回应，但注意看的话不难发现她的嘴角正微微翘起。 邱慕怔了怔，「可是韶光姊姊不是你的姊──」 「哦，韶光姊姊是我哥啊！」汪思弦没等她说完便把话打断，还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的确，自己当初虽然只叮嚀邱慕别曝光邱枫的性别，却也相当留意地没在邱慕面前喊过韶光易逝一声「哥」。 邱慕夸张地倒抽了口气，接着又像是终于领悟了般，大叫一句：「所以韶光姊姊本来就是男生啊？」 顾思函笑着点头，邱枫也不禁莞尔。自家妹妹脑袋里的无数个中国结，这下总算全解开了。 「不过刚刚真的吓到我了！还以为看错人。」汪思弦的目光在邱枫和顾思函之间来回游移，而后打算推波助澜一下，便一脸促狭地开玩笑道：「哥跟邱枫姊是特地来这里约会的吗？」 这话让邱慕又变了表情，看来才刚贯通的脑袋中又多了个新的结。 但邱枫这次没吊人胃口了，很直白地回应：「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呀。」 结果此言一出，傻住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汪思弦恍神好半晌，才总算懂了邱枫那句回答的深意，顿时形象全无地欢呼一声，然后又跳上前敲打顾思函，不断嚷着「为什么没有把在一起的事告诉我」。 顾思函极其冤枉地边躲边澄清：「小枫让我保密的啊……」 这对亲兄妹的明算帐，邱枫没有插手，也不帮忙解释，视线挪到旁边彷彿已经灵魂出窍的邱慕身上，邱枫伸手在她脸上轻捏了捏。 邱慕回过神来，眼神竟然有些复杂。 「不是一直担心我孤家寡人吗？现在不用担心了。」邱枫打趣道。 邱慕鼓了鼓脸颊，看了旁边的兄妹党一眼，稍微压低了音量说：「好奇怪喔，我现在有一点点难过欸！以前都没想过会这样。」 邱枫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却露出理解的神情，摸了摸邱慕的头发。妹妹看似少根筋，无忧无虑，可毕竟挺依赖她的，现在她交了男朋友，生活中的一部分重心肯定有所转移，分配给邱慕的时间就相对减少了，那么，邱慕会感到悵然若失也很正常。 没讲出什么深奥的言论，邱枫仅简单安慰：「未来，你也会的。」 一定有天，邱慕会找到个适合她的人，到那时候，她就能明白即使表面上改变了，但其实，她们姊妹间的感情与联系并未因此减少或失去。 听见邱枫的话，邱慕会意地頷首，重新扬起了嘴角。 过不久，汪思弦又拉着哥哥靠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小慕，那间新开的餐厅是不是在附近？」 「喔喔，对啊！我们晚餐去那里吃好不好？前几天我跟思弦原本要去的，可是姊正好说要回来，就等你了。」邱慕眨眨盈满期待的大眼睛望着邱枫，半秒后想起不该忽略了另一个人，又转过头将求赞同的眼神朝顾思函投射过去。 「去吧去吧。」邱枫很乾脆地拍板定案。 语落，妹妹们就十分有默契地走到前方去带路，两人不时悄声交头接耳，途中还会回头朝邱枫和顾思函扫个几眼，满脸笑意；饶是邱枫再淡定自如，被看几次后也不禁有点小尷尬，而顾思函更甭说了，连邱枫的手都不敢去牵，就怕两妹妹亢奋过头。 不过接下来的晚餐时间，四个人倒是吃得很热闹。大部分时间都是邱慕和汪思弦起鬨发问，顾思函回答，邱枫则意思意思帮忙挡一下，算是很有诚意地餵饱了两个好奇宝宝的好奇心。 晚饭之后，一行人在餐厅附近的闹区逛了逛，九点左右才搭上客运返家。因为住得近，客运自然也是搭乘同一路线，只不过顾思函和汪思弦要早个两站下车。 「玄铃明天十点多会到吧？」下车前，顾思函向邱枫确认了下。 「对。她会搭区间车，我昨天有把手机号码给她，请她到了之后联络我。」邱枫回应，像想到什么般停顿数秒，又接续道：「报丧者前几天似乎也说要跟，之后不晓得怎么样了。」 「……真的？看不出来，他不像会主动参加这种会面的人。」顾思函微讶。 「也许他想见见玄铃吧。」邱枫提出一个可信度相当高的猜测。 「什么？大神跟副帮主都要来吗？」前座的汪思弦从椅背上探头。 「玄铃会来，大神不确定。」邱枫没有扫她的兴，先行说明：「我们明天要处理一点事，等处理完了，我再问她要不要跟你们见个面。」 汪思弦频频点头，在她邻座的邱慕受到情绪感染，也跟着探头出来頷首。 几分鐘后，站牌到了，顾思函和汪思弦先下了车，客运开动前，邱枫往窗外望去，顾思函朝她挥手的画面恰好映入眼帘，她扬起笑，也跟着抬手挥了挥。 「姊。」客运啟动时，邱慕忽然出声唤她。 「嗯？」邱枫轻哼了声，同时拉回目光。 「很幸福哦？」邱慕笑嘻嘻的，眼神中传达出的并非调侃，而是真诚的祝福。 呼出一口长气，邱枫愜意地反问：「你说呢？」 邱慕没有发言，因为她很清楚，这个问题不该由她来评论。至于真正的答案，光从自家姊姊脸上的表情来判断，邱慕就知道绝对是正面的。 她很幸福，那再好不过了。 隔日，邱枫和顾思函以手机联络，一前一后搭上同班客运后，便直接前往火车站。到达没多久，玄铃的电话也跟着打来了，这是邱枫第一次听见她的嗓音，声线十分清亮，感觉颇有朝气。 「唷！我快到出口了，你们俩在哪？」她问道。 邱枫和顾思函站在昨天妹妹们卡位的柱子旁，两人抬起头，就见大批的乘客从匣门内涌出，朝四面八方走去，不过，当中却有个靚丽的身影停驻在离匣门不远处，不断往周遭顾盼，拿着手机的右手则搭在耳边。 邱枫马上就认出了那身影是玄铃。她的容貌与网上照片相差无几，身材高挑修长，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搭牛仔外套和短裤，再配一双黑色长统靴，帅气又不失青春气息。 「我看到你了。」邱枫笑笑，随即结束通话，并在玄铃的视线扫过来时抬手轻挥。 玄铃一眼瞧见，但表情似乎呆滞两秒才回復正常。她起步走来，步伐飞快，停在邱枫面前时，眼神中仍带着些许惊讶和狐疑；沉默半晌，她又抬眸望了望一旁的顾思函，似在无声发问，但顾思函显然不懂她的意思。 这是……什么反应？邱枫下意识抓了抓颊边的头发，正想说话，却被抢先一步。 「笑？」玄铃的声调扬起，像目睹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 邱枫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点点头。孰料下一秒，玄铃竟然毫不客气地将双掌贴到她脸颊搓揉，面上明白写着「我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完全没被如此对待过的邱枫登时傻了，整个人僵住。 「怎么这么可爱？为什么会这么可爱！跟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啊！而且好小一隻啊！」玄铃的口中不住嚷嚷。 邱枫内心着实哭笑不得。玄铃是将她描绘成什么牛鬼蛇神的模样了吗？ 幸好接下来，顾思函总算派上了用场，七手八脚地将邱枫从魔爪下救出，以免继续被蹂躪。 邱枫蹙眉揉着脸皮，无奈道：「玄铃，我还长你一岁啊……」 闻言，玄铃却语气凉凉地应道：「说真的，网上相处了这么久，我早就无视这个差距了。」停顿片刻，她又补充：「现在见到你，我认为更应该无视。」 邱枫无语，很有扔删节号的欲望。这是怎么了，玄铃跑到现实中，嘴也开始跟顾思函拚毒了吗？她无限哀怨啊。 「韶光嘛……嗯，就挺符合我的脑补。」玄铃评论罢，还给顾思函比了个拇指，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冏冏地跟着比出同样手势。 捂着额头，邱枫已经不打算回应了。 「话说那傢伙呢？」正当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时，玄铃忽然啟口，突兀地问。 「谁？」邱枫和顾思函几乎异口同声。 「还有谁？」玄铃的目光刻意闪躲，往旁边挪了挪，神情有些窘迫，「我大概二十分鐘前接到他电话，说快到了，我就给了他你的手机号码，叫他先联络你……结果他没打啊？那路痴！」 光就这几句，邱枫立刻就猜出玄铃指的是报丧者。 记得报丧者刚入恣意行时，也被逼着要通过入帮传统。为此他思考好一阵子，才艰难地憋出六个字：「我很不会认路。」 该话一出，恣意行帮频无声了十几秒，彷彿被什么魔咒静音了，魔咒解除之后才有人回神问：「呃，大神，你这是笑话还是糗事啊？」 报丧者冷冷地回道：「随便。」 ……所以，被玄铃抱怨的这个「路痴」，八九不离十，绝对是报丧者！ 八四 邱枫低头滑了几下手机，确定没有遗漏任何来电和讯息。疑惑地偏了偏头后，她抬眸往附近搜寻，想找找有没有哪个落单的人也看起来像在认人的。 「他也搭火车吗？如果是二十分鐘前打的电话，应该比你早出匣门吧。」顾思函望向玄铃。 「按常理来说是啊，除非他搞错时间了……或者，走错方向。」一向强势的玄铃，此时居然笑得有点乾。 果然网路跟现实就是不一样啊！能实际看见人的反应，对人情绪的接收也较为立体。就像玄铃，网路上让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女王兼傲娇性格，但在现实中，却能近距离将她千变万化的各种表情纳入眼底，生动多了。 「不如你再打通电话给他？」邱枫提议道。毕竟他们连报丧者的名字跟长相都不知道，也没那个脸在火车站里大声召唤人。 「也只能这样了。」边咕噥，玄铃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 随后，邱枫视线的馀角捕捉到一个刚从匣门内走出来的人影。那是个高瘦的男生，目测比顾思函略矮一些，整身服装以黑白为主色，他的侧脸被稍长的黑发挡住了大半，所以看不清楚；邱枫转过头，正眼打量着他，远远地，似乎见他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是不是那一个？」邱枫伸手指去，心里有种直觉。 「嗯？」顾思函循着邱枫示意的方向望，那男生正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 同一时间，玄铃的电话也已经拨通出去。果不其然，那男生的手迅速在手机萤幕上滑了下，便将之凑到耳边，然后，邱枫听见玄铃说了句：「喂，三点鐘方向。」 语落，邱枫就见应该往右方看的男生，竟把头转到了左方。 邱枫忍不住「噗」地笑出声，这是多严重的左右不分啊！ 「反了……还是我认知的三点鐘跟你不一样？」玄铃好气又好笑地问。 闻言，那基本上已能肯定是报丧者的男生总算将目光投射过来，这回则换顾思函扬了扬手，让对方能更快确认他们三人的位置。 当完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邱枫瞬间就明白了玄铃稍早那种不敢置信的心情，而她身侧的顾思函更是「哇」了一声。 ──是美少年啊！还是个相当年轻，气质略显清冷的美少年，乍看之下毫无杀伤力……这人是报丧者吗？邱枫猜，如果把他的照片分享到恣意行，铁定有一半以上的帮眾会大喊「这不是大神」！ 邱枫瞥了玄铃一眼，她明显受到衝击，化成了一尊美丽的石雕像。比起我笑悠然有张可爱的娃娃脸，报丧者煞气匱乏这点看样子更令她震惊。 不过，报丧者本人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神情波动，将左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他步伐稳健地走来，特有一种独行者的风格。邱枫到这时才真的相信，他就是报丧者没错。 站定之后，报丧者简单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邱枫没漏看他还偷瞄玄铃一眼；玄铃犹在恍神状态，顾思函不善交际，身为帮主的邱枫只得认命跳出来。 不过该说什么好呢？邱枫左思右想，深入骨髓的恶作剧喜好又发芽了。 「大神，能问你刚才的二十分鐘消失去哪了？」她摆明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低头看她，报丧者轻扯唇角，笑容极淡，「我笑悠然？」 「嗯哼。」应了声，邱枫顺带拉过顾思函介绍：「玄铃你知道了，他是韶光。」 顾思函傻笑，报丧者没说话，却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好几遍，眸中洩漏出一些窘迫的讯息，大概仍很介意把韶光当成女军师的事情……且这军师还高了他五公分左右。 邱枫跟报丧者间扯了几句，他始终四两拨千金，不愿交代自己几分鐘前迷路到哪了；等邱枫差不多没话，一直未开口的玄铃才天外飞来一笔地问道：「你们俩是失散多年的姊弟吗？怎么都长这样！」 「没半毛钱关係。」报丧者立即撇清。好像很高兴玄铃终于开口了，他给人的疏离感也减少了些，连眼神都亮了，只是少许转变，个人魅力就上升一个层次。 见到这一幕，邱枫脑中浮现几个字：这就是所谓的人正真好…… 「姊弟？」顾思函好奇了，难得主动问报丧者：「你是高中生吗？」 「刚升高三。」报丧者简洁回答，也算是验证了邱枫和顾思函当初的推测。 这么说，报丧者小她和顾思函三岁，跟玄铃则差距两岁，但这点小单位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从报丧者的表现来看，也没什么在意几人的年纪。邱枫刻意将玄铃拉近一把，让她跟报丧者站在一块，而后抬手看了眼錶上的时间。 「集合完毕，该去会会落蝶了。」邱枫的口吻轻松，似无压力，不过在场除报丧者外都晓得，邱枫只是不愿让仓皇显露在外。 「我记得你说约在一间书店？」玄铃回忆了下。 「嗯，在书店的外国文学区。等等我会直接坐在那里看书，你们几个就随意吧，但别离太远让我找不到人。」邱枫叮嚀道。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落蝶和无边夜色并不知道悠然是女生，那她大可心安理得坐在现场等，说不定两人来了，她还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其馀三人纷纷露出会意的模样，他们一个个都是聪明人，很容易就能猜到邱枫的打算。 为求谨慎，怕有人盯在书店门口，邱枫在进书店前就先独自脱离了队伍。步入店内后，她一路缓慢四处晃四处摸书，最终才走到外国文学区，挑了本翻译小说坐在附近的小沙发上假装阅读。 书籍陈列区走动的人不少，一男一女搭配的组合却不多，且都只是经过，未曾逗留。邱枫耐心坐着，到接近集合时间的前五分鐘，终于有对男女在外国书籍区停驻，邱枫故作随意地抬眸望去，和女生的视线对个正着，就看一眼，她便从容地将视线收回，移回书籍上头。 女生长相清秀，偏嫻静秀雅的类型，但肤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除此之外，她还留着头相当长的黑发，两相对比起来，竟使人对她的容貌印象模糊了。 至于男生，由于被女生挡住的缘故，邱枫无法观察；然而，他的嘴巴却像机关枪一样，几乎片刻不停地说着话，都不嫌口乾舌燥的。 「落落，你们约几点？他们该不会迟到吧？所以我才跟你说别这么早来，而且居然指定这种奇怪的地点？外国文学区？看到书我就头痛，各种头痛！那个我什么笑什么的绝对有毛病，你怎会想找他合作……呃，落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男生劈哩啪啦讲出一串话，女生却全无回应，他语带委屈地问。 「都听见了。阿夜，你小声点，别打扰到别人，他们应该再过一会就到了。」女生啟口安抚。她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极易搏得他人好感。 不过这时候，邱枫的头顶上正有隐形乌鸦飞过。没意外的话，这位暱称「落落」的女生想必就是落蝶了，至于聒噪的男生……是无边夜色吧？简直形象破灭啊，而且他还评论我笑悠然有毛病，若不是距离稍嫌远，邱枫都想抄起手上的书朝他扔过去了。 按捺下衝动，邱枫继续不动声色坐着，相隔约五步远的落蝶取了本书翻阅，无边夜色则依然吱吱喳喳讲个不停，落蝶偶尔才回应。邱枫竖起耳朵听着那些对话的内容，不久后就肯定了──看来，今天的确只有落蝶和无边夜色两人过来赴约，那些该提防的花招，皆子虚乌有。 时间一到，邱枫拎着书站起身来，并朝顾思函等三人所在的方向頷了頷首，表示他们可以过来了。接着，她将书放回书柜上，逕自往落蝶和无边夜色走去，并适时停在相距一步之处。 无边夜色率先注意到她，顿时噤声。就外貌而言，他挺不像个话癆，反而长着张可形容为严肃、正经的脸，甚至带点兇相；可惜，邱枫见识过他很囉唆的孩子气后，丝毫不觉得他可怕。 发现无边夜色沉默下来后，落蝶感到奇怪，也跟着抬起头，并同时留意到站在旁边的邱枫。眸中释出些许困惑，但她仍微微一笑，礼貌性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邱枫跟着勾起嘴角，单刀直入，「你是落蝶吧？」 话音甫落，邱枫就见落蝶怔了怔，后方的无边夜色面上则堆满讶异。 半晌后，落蝶回神。她收起书本，用迟疑的语气说：「是……你是？」 「你好。」邱枫伸出手来，态度自然大方，「忘记先自我介绍了，我是我笑悠然，恣意行的帮主。」 此话一出，落蝶便迅速睁圆了双眼，不自觉「咦」了一声。 八五 落蝶的反应全在邱枫意料之内。除了惊讶外，她的神情中并没有掺杂什么异样、多馀的情绪，让邱枫稍稍放松的心理状态再度卸去不少压力。 隔几秒，落蝶终于摆脱愣怔，发觉邱枫的手还摆在前方，她连忙伸手握了握，仍有些发懵地说：「你好……」 这就是掌握主动权的好处啊！邱枫在内心大叹。看看，就连被评论为冰雪聪明的落蝶，这当下脑袋也一时之间运转不过来了。 从容地收回手，邱枫略作思索后，先行告知了人数：「恣意行还有三个人在附近，很快就过来。我们今天趁机小聚了下，所以人数比较多，请不要介意。」 「不会，其实我本来预计会有五个人以上的。」落蝶摇摇头，正想接着说，却被无边夜色强势地插了嘴。 「为什么你是女的，恣意行的帮主不是男的吗？还被炽皇诬赖拐了华綺语那个三八阿花……等等，所以你玩妖人角啊？可你不是还娶了另一个女的吗？一样是祭祀听说补血技术也很好的那个啊！糟糕，她叫什么名字？落落你记得吗？之前我还看过那个祭祀过英雄副本的视频，现在忽然忘了。」 无边夜色一开口就无法中止，邱枫强烈怀疑他说话时根本没换气。 「呃，阿夜话多了一点，别见怪。」落蝶摸摸鼻子，貌似不太好意思。 「习惯就好。」邱枫语带幽默。等馀光瞥见三人走近后，她拉过顾思函转向无边夜色道：「你指韶光易逝？他是我男朋友，本人就在这里呀。」 此话一出，落蝶的表情又是一阵停格，而无边夜色当即形象崩坏，激动地脱口而出：「我靠！妖人跟人妖的组合啊！」 邱枫抬头望向顾思函，满脸认真地问：「有没有一种偶像幻灭的感觉？」 明白邱枫又在揶揄他，顾思函故作无奈地强调：「比起那个，被叫人妖比较受伤一点，我等于是系统半强迫的啊……」 「别难过，玩女角才能嫁我对吧？」邱枫拍拍他，低声打趣兼安抚。她个人主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顾思函想了下，觉得言之有理，还回了句：「也对，幸好被你娶走了。」 听言，邱枫刚想笑，玄铃就在两人背后淡淡地道：「你们俩闪够了哦，以为本宫听不见气音吗？」 邱枫识相地将笑意嚥回肚子里，孰料下一秒，前方却传来另一个笑声。 几个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掩着下半脸笑的落蝶身上，满腹狐疑；然而，落蝶这一笑却像一发不可收拾了般，迟迟未能停歇。结果，这回却换方才太嘮叨，还让落蝶很尷尬的无边夜色跳出来了。 「呃，落落的笑点诡异，别见怪。」语毕，他亦訕訕然地搓了搓脖子。 邱枫注视着笑不停的落蝶，顿时有种既视感涌生。「笑到没法讲话这点，倒是跟玄铃挺像的哦？」 「嗯，同感。」报丧者稀奇地附和了她。 「滚！」玄铃恼羞成怒却得抑制音量，相当鬱闷，索性拿报丧者出气，将他推远；但各人的脚毕竟长在各人身上，报丧者一秒就挪回原位，还衝她笑了笑，害玄铃的目光登时不晓得摆哪才好。 大约两、三分鐘后，落蝶的笑意总算缓过来了。她轻咳几声，眨眨一双隐约泛出水光的眼睛，看着邱枫道：「抱歉，我一想到炽皇栽赃你抢他的女朋友，以为可以破坏你的名声，连带分化你跟『女朋友』的感情，再把你们逼出云游，我就觉得……太乌龙、太好笑了。」 这番话让邱枫心里一惊。 原来，炽皇当初的目的居然是将她跟顾思函赶出游戏？这大概跟他们前后破解了战场跟提升等级上限的任务有很大关係，炽皇不满一直以来都跑在最前方的神临被他们抢走风头，再加上刚好碰上华綺语捣乱，搬弄是非、混淆视听，才促使他出此下策。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我当初听见谣言时，有多啼笑皆非了。」邱枫耸了耸肩，没把她跟顾思函之间的波折透露出来，反正早就解决了。「我们别光站着说。中午了，到附近找间店坐下来聊，顺便吃饭吧！」 「也好，我有些东西想让你们看。」落蝶同意。站她身侧的无边夜色不置可否，邱枫就当他没意见。 出了书店，接近正午的烈日当空而照，空气中的水份都被烤得蒸腾消散。邱枫伸手在眉骨上搭了个棚子，以遮挡过强的光线。随后，走在最前方的无边夜色打起了一把阳伞，还用拿伞的手将落蝶揽到身边，举动一气呵成，彷彿演练过几百次；而落蝶则抬眸、抿弯唇角，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好似已然习惯。 邱枫的脚步微微迟滞，胸口有股意外的感觉窜升。 原来落蝶和无边夜色竟是对情侣吗？怪不得关于炽皇和落蝶的花边消息从未被证实过，因为两人都各有对象啊。 「……只有我被吓到吗？」玄铃细声询问。 「不，我也没有想到。」邱枫喃喃道，一个猜测自她脑海掠过。 落蝶打算把炽皇推翻，会是为了扶植无边夜色吗？然而，比起在网路上颇高调，又是个坦职的炽皇，身为补师且低调的无边夜色显然不适合取而代之。 「小枫，」在她犹然思考之际，顾思函出声提醒：「该跟上了，听完他们的计画再想也不迟。」 「嗯，也对，现在猜什么都是瞎猜。」邱枫勾住他的手臂，「走吧。」 带头的四人陆续出发，落在最后排的玄铃瞪着前方成双成对，忍不住叹了口气嘀咕：「这什么情形啊？」 一偏头，就注意到报丧者兴味盎然地盯着她，还用下巴暗示性地点了点那些双人组。 「……你想都别想。」玄铃冷哼，迈开腿大步向前，但才走出一段距离，却又止步回头道：「跟好！大路痴。」 闻言，报丧者将双手一摊，顺从地跟了上去。 由于是假日的缘故，车站附近几乎人满为患，但很幸运，选定了餐厅的邱枫等人正好候到位，也不用跟其他人併桌。 各自点好餐，让服务生收走了菜单后，落蝶从随身包包内取出一份用电脑打印的文件递给邱枫，邱枫接过细细阅读，愈看双眸张得愈大──这份文件，竟然是一个庞大任务的攻略，上头记录了任务的细节、攻略失败以及最终攻略成功的方法。 「这是……云游里的隐藏任务？以前从没听说过。」边说，邱枫边将手上的纸本传给顾思函、玄铃和报丧者，三人看了神情各异。 「任务新旧我不确定，不过，这连环任务是我先触发的，非常困难和复杂，花了快三个月时间才破解完成。」落蝶双臂交叠，靠在桌面上，口吻神秘地说：「让你们猜猜，奖励是什么？」 邱枫回想了下她翻过的资料。任务总共有九十九个环结，足跡得遍佈人、仙、魔三界，且熟知各地图怪物、npc、掉宝甚至区域小故事，才能将所有环节破解，连邱枫自己，都不自认触发了任务后就能顺利完成。 可以通过这个任务的，无非是要脑筋清晰，且须兼有操作技巧的强者，简言之，要是站在玩家顶端的人或者……队伍、帮会。 「跟之后『城战』有关的道具。」报丧者忽然啟口，字里行间透着八成自信。 落蝶的双眸一亮，眼神朝他投射过去，然后又望了望邻座同样不认识的玄铃。 「这两位是恣意行的报丧者跟副帮主玄铃。」邱枫意识到她疏忽了，赶紧补介绍。 听见报丧者的id后，落蝶半瞇起眼对他说：「我知道你。」 「彼此彼此。」大神淡然以对，邱枫强烈怀疑他其实想回「我查过你」之类的。 对于报丧者所说的「城战」，邱枫所知不多，原因是官方放出的消息有限，可是，邱枫大致能据她玩游戏的经验猜到城战的雏形。基本上，就是开放原本属于npc的一至数个城、要塞等等，来让玩家或公会争夺所有权，以公会战居多，胜利者就可以入驻该城为主、为王，并对该城的收益抽成。 「没错。我做完任务后所拿到的，是人界的『帝君权杖』，在城战开啟后，能强制取得人界最大主城『安平城』的所有权，安平城不得再被攻取。等于玩家们能打其他城池，却无法攻击安平城。」落蝶放缓语速，尽量详细地说明。「寰宇伺服器的帝君权杖，目前就在神临手里……至于天下伺服器的，炽皇拿走我的攻略后，已经触发了任务，私下在进行环节破解了。」 什么！邱枫心里一凉，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八六 假如城战开放后炽皇取得了安平城，或许城里大半的收益都会被他掌控，包括各种交易买卖，也包括对帮会的税收，而绝大多数帮会由于便利之故，都将帮会据点建在安平城内，此后每个月大笔资金流入，绝对能让目前趋于不稳定的天下服神临变得强健。 「不过，就算拥有一座城，神临在天下这里的规模也恐怕不够庞大吧？人数记得才十多个。」玄铃支着头沉吟。 的确，神临若想在天下伺服器立威，那得有钱有势才行，虽说神临始终都走菁英路线，人数却也不能稀缺到这种地步；况且，在天下伺服器，神临大部分成员的等级都还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等之间徘徊，唯有买帐的炽皇一人将近一百五十等。 「这就关係到我想告诉你们的另一件事了。」落蝶正色道，眼神中又隐含着一丝莫可奈何，「炽皇有意愿在天下服公开招收帮眾，拉低资格下限，当然，还是以神临的名义。」 邱枫蹙起眉心，「跟你们现在算是半拆伙状态有关？」 落蝶的神情略一凝顿，又很快绽开了抹俏皮的笑，「看来，恣意行的情报工作也做得不错呀。」 闻言，邱枫瞅了边角神情自若喝水的报丧者一眼，「从你说要取得神临的主导权这点，我们还会猜不到吗？」 语落，原本努力忍耐没插嘴的无边夜色终于憋不住了，竟然激动地拍桌道：「是禹煌……不，是炽皇那傢伙不好！居然怀疑我跟落落会联合起来推翻他，神临都成立这么久了，我们要想阴他的话，哪会等到现在？也不知道脑袋出了什么毛病，多疑个屁！带头胡搞瞎搞，把落落也惹火了。反正他一直顾忌我们会害他，那好啊！我们就如他的意，省得他在那边……自寻烦恼！」 邱枫注意到落蝶面上愀然变色，本想阻止无边夜色开口，孰料他讲话速度实在太快了，没几秒就把能爆料的全爆料完，甚至不小心嚷出炽皇的本名，让落蝶应对不及。 邱枫这方四人面面相覷。想不到神临内部分裂，竟还有更深入的隐情吗？ 这时，服务生正好送来餐前的饮料和沙拉，适时冲淡了瀰漫的尷尬气氛。坐在靠走道的顾思函起身，取了几张纸巾帮忙垫在杯子下方，好吸收杯壁上凝结滴落的水珠，以免弄溼桌面。 等服务生离开，隔一会，落蝶才吁了口气，幽幽地打破沉默：「实际上，我跟阿夜还有炽皇认识很久了，不像网路上说的那样……我们是青梅竹马，三个人一起长大，至于线上游戏这一块，是我先涉足的。」 此话一出，邱枫暗自错愕。这何止和网路上所说的不合？根本南辕北辙啊！她不自觉伸手抚了抚额前的瀏海，那些传言她到底也读了不少。 「也许你们看得出来吧？我身体不好，治疗的关係必须经常出入大医院，高二时乾脆就搬家了，但跟阿夜、炽皇还是有持续联络。」落蝶将双手十指交错，紧握在一起，「神临是在我们升高中那年暑假成立的。当时年轻气盛，把组一个菁英团体当成目标，谁知道呢，后来居然一点一滴慢慢实现了，也有一半得归功于运气和缘分吧。」 落蝶娓娓道来，叙述的口吻满是怀念。神临刚刚创立的那段时间，他们仍青涩，可以怀抱很单纯的信念去努力，不用担心未来会变质。 「神临的发展算是顺利，逐渐攀到顶峰，然而，有好也有坏──炽皇的野心和企图愈来愈夸张了，他开始不太能容许其他玩家的成就超越神临；原本我和阿夜还劝得住，炽皇也因为领导者的地位很稳，还能沉住气……直到升大学，阿夜跟我考上同所学校为止。」说到这里，落蝶抿了抿唇，端起饮料杯喝了一口，似乎想舒缓心情。 「我冒昧问一句，」邱枫的目光在落蝶和无边夜色两人之间游移，「你们两个现在，依然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吗？」 落蝶的脸颊红了红，没有回答，无边夜色的态度则截然不同，非常骄傲地炫耀：「我从小就喜欢落落！幼稚园、小学、国中、高中每阶段都告白过，她老是以为我在开玩笑。等升大学后，我约她来学校圣诞晚会，借麦克风上台唱歌给她听她才相信的！交往到现在三年多了。」 邱枫莞尔，对无边夜色的好感度莫名增加不少。 「所以，这件事情带来了什么影响？」见落蝶的模样有些羞赧，邱枫没让无边夜色继续说下去，而是将话题导回重点。 「……炽皇觉得，我跟阿夜在一起就等于将他孤立。他害怕自己从上位被拉下来，所以越来越常找理由跟我们吵架，只要反对他的任何意见，便认定我们想背叛。」落蝶露出苦笑，「后来他认识高中母校的学妹语华……也就是华綺语，在天下是用个叫芳菲凝语的帐号吧？刚开始，炽皇可能从她那里获得了安慰，我和阿夜过不久就得知两人交往的消息。炽皇私人的感情事，我们当然不会去管，可是后来他却意气用事，硬是让华綺语加入了神临。」 原来华綺语是炽皇现实中的学妹！怪不得她怎么说，他就怎么信。相信一位现实中可以接触到的人，总是比相信一个网路上极少互动的玩家容易多了。 发觉落蝶停下来了，邱枫试探性地引导了句：「就我对华綺语的瞭解，她的操作要加入神临稍嫌勉强？」 落蝶顰了下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说：「说真的，大家起初也没那么抗拒──」 才说到这，无边夜色就哼了声插话道：「但她自以为身分特殊！态度傲慢到不行，又爱命令别人带她跑本、打装备之类的，才开始遭到排斥。这就算了，她还有脸跟炽皇抱怨，害其他人被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一顿，我跟落落跳出来说话，却被贴上要违抗的标籤……不过后来，华綺语跟炽皇也常起争执，最常嫌弃华綺语操作烂的根本是炽皇自己！再后来，就莫名其妙蹦出炽皇要转移到天下服的事了！」 这真是一个昏庸君主跟倾国妖孽的故事！邱枫默默评语。而且根据无边夜色的说法，芳菲凝语在天下服这边的抱怨有大半是假的；当然，无边夜色胡说八道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邱枫对自己的观察能力还算有信心，无边夜色发言时，眼神并没有飘移、闪烁不定，这表示他没有心虚。 「那你们的计画是？」玄铃仍在翻看那份文件，边读边问：「跟这个任务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落蝶半转过身，又从包包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取得帝君权杖的任务十分特殊，在做这个任务的过程中，触发者不能死亡，一死任务就宣告失败，如果被人杀死，任务则会转移到对方身上。」 听到这，邱枫的双眸倏地睁圆，她似乎依稀明白了落蝶想让他们帮什么忙。 「难怪听说出来杀人的都是神临的其他成员，炽皇本人根本没个影子。」玄铃双手一拍，恍然大悟。 「他做这个任务必须很小心，碰到争端会马上避开或下线。」落蝶将她的笔记本摊开，上头以蓝笔手绘了张简单的图。「你们想杀他抢到任务，一定得让他猝不及防，一群人集火瞬间放倒他……这就须要我们两边互相配合了，等于集火的时候，神临的人也得出手。」 邱枫讶然又纳闷地问：「还留在炽皇身边的那些人肯这么做？」 目不转睛地望着邱枫，落蝶极为确定地回应：「那些人，基本上都是我让他们留下的，这也是计画的一部分。」 闻言，邱枫内心的诧异更甚。想不到，炽皇的影响地位早就名存实亡了，搞了转移到天下伺服器这一齣，让其他人彻底背离了他，表面上留下的人也已经是落蝶的棋子。 落蝶不是不会玩心计，她只是不屑玩，否则，她也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你们是认真的吗？假如帮恣意行抢下了任务，或许你们跟炽皇就完全决裂了。」顾思函终于忍不住啟口，恣意行这方四个人中，最容易心软的大概就属他了。 落蝶淡淡一笑，「现在的关係，比起决裂又好到哪里去呢？与其继续消极面对，不如狠狠敲他一记，看他能不能醒来。」 ……身为朋友，却要狠狠敲他一记吗？邱枫也不禁有些动容。 「既然如此，单靠你们自己也能挫败他呀。」彷彿意识到什么，她勾了勾嘴角，「为什么选择把任务让给恣意行？」 落蝶眨了眨眼，竟对邱枫露出一脸「这也瞒不过你」的表情。 「跟炽皇，毕竟还是朋友一场，就当我用这种方式，代他向你们赔罪吧。」她轻轻地说。 话音落下，归于沉寂。 半晌后，邱枫抬起头，视线一一扫过报丧者、玄铃和顾思函，算是徵询他们的意见。 等确认了三人都没露出反对的神色后，她转向落蝶，点了点头。 「具体方法是什么？」 八七 恣意行四人组与落蝶、无边夜色的会面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当中也包含了吃饭的时间。 落蝶的计画并不复杂。据悉，连环任务的第五十二环得护送一名修仙者，途中会经过一段只容一个队伍通行的百等地图山路，所以炽皇身边只能跟随少数人，计画将针对这个环节进行，至于顺利与否，就看到时候双方的配合了。 除此之外，为了取信于邱枫等人，落蝶自行提议赠送连环任务攻略的影本，附加条件是不能将攻略外流；而邱枫则答应会收五名神临成员的分身进恣意行，达成资讯互通的共识，id名单已从落蝶手上取得，当中也包含了「蝶舞翩翩」。 「既然我们住得近，不如认识一下吧。」临别前，落蝶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道；邱枫犹怔，她便浅浅一笑说：「我姓骆，骆蝶，把id的第一个字改掉就是了。」 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她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取出一支原子笔写下名字。停顿了下，她又再度动笔，写下「叶仲祈」这个名字，并用笔头示意了下无边夜色。 邱枫这才明白落蝶口中「认识」两字的涵义，顺势接过她递来的笔。 「邱枫，枫叶的枫。」邱枫边写边说，完毕后也将笔记本和笔往旁边传。 不久后，「顾思函」、「方璿琳」、「张子桓」三个姓名陆续出现在笔记本上。邱枫在望见玄铃的本名时还「噗哧」了声，没想到音确实很近似「房玄龄」，结果被她斜睨了一眼。 「那么……邱枫，合作愉快。」将随身物品都收入包包后，落蝶偕同无边夜色站起身来，頷了頷首。 「合作愉快。」邱枫报以一抹微笑。 等落蝶和无边夜色相继离去后，邱枫翻阅着攻略文件，低头沉吟。 「还有什么问题吗？」顾思函发觉邱枫的神情中，并无找到解决方法的轻松感，他小心翼翼问道。 邱枫抬眸，斟酌了会，才用带丝迟疑的语气说：「我只是想，落蝶这边应该没有问题了，但炽皇那边呢？就算他没法再调动神临的人，他自己也能捣乱。」 「怎么说？他就剩自己一个了，顶多再加华綺语一个，两个人能玩什么花样？」玄铃偏头纳闷。 这时，报丧者忽然「哦」了声，看样子已然会意。「你怕他丢了任务后，一气之下反而公告任务？」 「bingo。」邱枫端起饮料杯，摇了摇，沉淀在杯底的果粒随之飘浮起来。 依炽皇那种怒了就疯癲的个性，邱枫认为他很可能来个鱼死网破，乾脆把帝君权杖的任务公诸于世，甚至透露攻略，让覬覦帝君权杖的其他帮会攻击恣意行、抢夺任务。 听报丧者这么一提，玄铃的脸色也变得略沉，顾思函则若有所思。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见状，邱枫连忙凑过去，睁大眼仰着脸看他。 拉回思绪，注视邱枫「求解」的表情，顾思函勾起嘴角，「或许，不是非得由恣意行来完成这个任务吧？这要问问你们的意见，也得和落蝶再商量。」 乍听之下，邱枫不太明白，但略一思索后立刻就懂了，拍了下手乐呵呵道：「我回去就和她连络。」 报丧者理解得也颇快，还建议：「缘结神社，不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缘结神社势力大，实力榜上的其他人也不敢得罪，除非想被断货──论稀有的元宝商品，没人比欢歌跟乐舞囤得多了。」邱枫将目光投向报丧者，「最重要的是，他们俩我信得过。」 其他三人沟通无障碍，被夹在中间的玄铃却一头雾水，她禁不住出声：「你们谁要跟本宫说明一下？」 邱枫直接指定：「大神。」 玄铃的顏面神经抽了抽，抬手作势要蹂躪她的脸皮，邱枫赶紧阻止，「停！我打个电话，有两位小妹妹想见你们，不反对吧？」 「什么两个小妹妹？哪两个小妹妹？」玄铃简单就被邱枫转移了注意力。 「无风无晴跟小慕阿呆。」 「原来是她们两个？叫来啊，都叫来。」玄铃十分乾脆，除了面对报丧者外，她似乎完全没有初见网友的彆扭。 有玄铃这句话，邱枫自然毫不犹豫地将妹妹们call来了。 不久后，到场的两小孩将兴奋之情表露无遗，邱慕的反应不令人意外，倒是汪思弦，看见实力榜第一的偶像竟也难得失态，结结巴巴问了报丧者一句：「大、大神，我可以跟你要签名吗？」 这话让正喝水的顾思函呛咳两声，邱枫还伸手帮他拍背。 报丧者轻蹙眉，不知是狐疑或者不愿意，让汪思弦有些失望。玄铃看了，飞快用手肘顶他一下，报丧者转头，眉眼间隐约有种促狭的意味，盯得玄铃头皮发麻，只得啟口请汪思弦拿纸笔出来，再哼声催报丧者签名。 报丧者拿起笔，定格几秒后淡淡问道：「签什么？」 当然是id啊！难不成签本名吗？邱枫在心里暗暗调侃，然后提议：「就签『大神』吧，满有魄力的。」 玄铃打了个响指，跟着落井下石，「先签报丧者，旁边补上大神，还要加个惊叹号。」 报丧者半瞇起眼，神似他最常丢上对话框的两个等号。最后，还真提笔按玄铃所说的签了，逗得她大笑，夺过笔在惊叹号后面画出好几颗星星、加上其他插图。 结果报丧者比了比那张纸，对汪思弦说：「这张我要。你还有别的纸？」 汪思弦一阵呆愣，回神后才低头抽出另张纸递过去。 「干么，我再画给你不就好了？」玄铃啼笑皆非，逕自将那张签名给了汪思弦。 「真的？」报丧者按着新的空白纸，将之挪到玄铃面前。 「有必要骗你吗？」玄铃哼声，又埋头画了起来。 就坐旁边的邱枫将这过程尽收眼底，憋了满肚子笑意，将脸别到反方向。一抬头，就和顾思函的目光对个正着，两人极有默契地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聚会的隔天下午，邱枫和顾思函依原定计画返回了学校，接下来连两天都在进行话剧的最后排练。表演的日期在週二晚上，而他们所负责的部分都已经转换成记忆刻在脑海中，基本上不会再出错，剩下的就是滚瓜烂熟而已。 週二当晚，所有话剧社的演员跟工作人员都提早来到场地外集合，吃完晚餐后，便各自就位培养情绪。 邱枫和顾思函轻车熟路地来到音控室，一个检查设备，另一个站在玻璃窗后细声哼歌。 「我说过吗？」等邱枫一曲唱罢，顾思函忽然突兀地开口问。 「嗯？」邱枫将俯瞰下方舞台的视线收回，神情不解。 不晓得何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顾思函倚在桌边看她，貌似想走近，又怕打扰，等她哼完整首歌才敢说话，并起步走来。 「从第一次听到时就觉得，你唱歌很好听。」他的嗓音很轻，像在刻意掩饰生涩。 心彷彿微微颤动了下，邱枫抬眸按住胸口，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接近了，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讚美我，你有什么企图？零用钱不够了吗？」想分散紧张，她故意打趣道。 「哪有？」顾思函反驳，慢好几拍才会意过来，鬼使神差地回答：「之前在世频上收了条数值不错的项鍊给思弦，最近的确有点拮据。」 「没关係，为夫养你。」邱枫强忍住笑，继续打哈哈。 拿她没辙，顾思函也走到玻璃窗后，与她并立。邱枫主动朝他靠了靠，两人的手臂贴在一块，温度和脉搏的律动都出奇相近；呼出一口气息，邱枫稍早那丝慌张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镇定的心安。 下一秒，顾思函牵住她的手，依然轻声鼓励道：「等会加油啊。」 「嗯。」邱枫点点头，胸口有股甜意蔓延。「彼此彼此。」 音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声响，和下方舞台传来的笑闹声。 邱枫微侧过头，刚打算啟口再说些什么，沉默就被突如其来的另个嗓音强势打破。 「欸欸，我来问一下，你们俩谢幕时确定都不上台……你们干么？」闯入音控室的小安满脸莫名其妙，「我有那么可怕，可怕到你们一看见我就跳起来啊？哦──还是你们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 「不是！确定不上台！」顾思函忙打断她。 小安显然不相信地挑起眉毛，丢下一句：「不打扰嚕，你们继续！」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了。 这叫人怎么继续？邱枫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摸摸鼻子，乾脆溜到音控桌的笔电旁边开音乐练唱了。 八八 六点半，演艺厅准时开放进场，除了大一新生之外，当然也有许多大二以上的学生来观赏表演。话剧社将负责开场，后面则是各个与音乐、舞蹈相关社团的表演，并由热音社的其中一个乐团压轴。 六点四十五分，表演预备。邱枫收起了歌词，不再复习，规律地深呼吸冷静。虽说她是在音控室里唱歌，观眾们根本看不到她，但邱枫是不允许自己看小抄的，唯有将歌词背起来，歌唱时才能完全将情感投入旋律之中。 随后，顾思函拿了麦克风来，邱枫正打算接过，他却反过手掌阻止，亲自帮邱枫掛上耳麦，并调整好麦克风的位置。 「紧张吗？想说什么现在说，等会开麦就不能出声了。」边问，顾思函边顺了顺她略显凌乱的瀏海。 邱枫半瞇起眼，勾了勾嘴角，「……我如果说这是小意思，你相信吗？」 顾思函的动作顿了下，而后将双手按到她肩膀上，微笑道：「嗯，相信。」 毕竟，邱枫跟我笑悠然可是同一个人啊。而且邱枫胆子不小──至少跟小安比起来绝对胜出──这点，在邱枫参与上一场表演期间他就知道了。 他记得有回，几个社员聚在后台讨论剧本，邱枫当时也在场，结果不晓得从哪里窜出一隻通体油亮的大蟑螂，把包括小安在内的眾女生们吓得花容失色、四处奔逃，唯有邱枫，在大蟑螂靠近她那刻不疾不徐地抬起脚，从容踩了上去，再淡定地走到墙边拿了扫把跟畚箕来处理尸体。 然后邱枫成了巾幗英雄，男生们则被以「没有伸出援手」的名义围剿。 开麦前半分鐘，邱枫站到靠近玻璃窗的位置，忽然转过头皱了皱眉。顾思函停下手边的动作，以为有什么问题，连忙询问一声「怎么了」。 但邱枫却摸了摸肚子说：「我觉得，晚点我一定又饿了。」 闻言，顾思函先是愣住，待回神才忍俊不禁道：「那结束后带你去吃东西吧。」 邱枫比了个ok手势，转回身子后暗自得意。呵，她约人吃饭的技巧比顾思函要高竿太多了，是不是？ 几秒后，麦开了，会场内的大灯光也悉数被顾思函按熄。 等台上佈置完成、演员就位，收到下方传来指示的顾思函放了开场音乐、升幕，最后点亮几排灯光。第一幕开始，这边暂没有邱枫的事，全为演员们的发挥，而且还是相当引人注目的争吵剧码；等第二幕灯亮，男主角出场不久，才轮到邱枫这个幕后配唱加入。 男主角是名白领族，开场即在工作上遭遇波折，又与女友吵架分手，生活陷入愁云惨雾之中。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岁月，做任何事都无法如意，仅能藉酒精麻痺自己，但也让自己变得相当颓废。 后来，终于有天，半醉半醒之际他从广播中听见了女主角的嗓音，她说了个结局出乎意料、十分激励人心的哲理故事，并以温柔歌声唱出一首疗癒人心的曲子，勉人别轻言放弃理想，适时在男主角彻底坠入低谷前拉了他一把。 这首关键性的曲子，就是邱枫今天的第一首歌。 当她开口不久，站在斜后方的顾思函就注意到底下的观眾起了骚动，甚至有人低声惊呼，从前没看过话剧社表演的人，约莫都想不到会有真人演唱。 邱枫的歌声无疑是很吸引人的，只不过在现场，应该绝大多数观眾都会以为歌真的是台上女主角唱的，只有仔细翻看表演介绍本的人，才会注意到女主角跟配唱的名字并不相同。 回归舞台，重新振作的男主角就这样成为女主角的铁粉，开始固定收听她的广播节目，并偶尔会投信到电台分享自己的心得，也诚心讚赏女主角在工作上的努力和出色表现。 而男主角所不知道的是，虽然女主角在主持时总表现得开朗乐观，一向喜爱以小故事和歌曲散播正面能量，可她也会在生活上遭遇低潮、对自己失去信心。 每当女主角难过时，能让她打起精神的，便是男主角不断寄送的那些回馈信件。 有次，电台打算让女主角在广播节目中与一位听眾来宾进行特别访谈，她指定邀请的听眾，就是男主角。因为本次特别访谈的机会，让男、女主角正式结识，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表演进行得非常顺利。至倒数第三幕时，男主角发现自己似乎爱上了女主角，却害怕伤到彼此的友谊，也害怕女主角心里对他并未怀抱特殊的感情而躑躅不前。这件事被拥有同样想法的女主角察觉，使她亦陷入纠结之中。 对倒数第三幕，邱枫的感受最为深刻，唱起婉转的歌也更投入几分。女主角复杂的心情，就跟当初频频迟疑，无法下定决心向顾思函坦白身分的她相差无几。 灯暗、灯亮，进入倒数第二幕。女主角决心突破现状，在广播节目上告诉听眾们……她有个特别想感谢的人，希望未来能够与他携手走下去，除明白说出男主角的名字之外，还将练习已久的一首歌曲献给了他。 由女主角告白，这点也和邱枫一模一样。 当歌曲前奏被播放出来时，邱枫忽然在玻璃窗后旋过了身，不再关注下方舞台和观眾席，而是望向面露微讶的顾思函，轻轻地啟口哼唱。 ifihadtolivemylifewithoutyounearme 若我必须面对没有你相伴的生活 thedayswouldallbeempty 那么白昼都将变得空虚 thenightswouldseemsolong 更遑论漫漫长夜 withyouiseeforeverohsoclearly 与你相依时看见的永恆多么清晰 imighthavebeeninlovebefore 也许我也曾感到心动 butitneverfeltthisstrong 但却远不如现今这般强烈 ourdreamsareyoungandwebothknow 我们都知道彼此的梦想多么青涩 they’lltakeuswherewewanttogo 但它总会引领我们追逐嚮往 holdmenow,touchmenow 请立刻抱紧我、感受我 idon'twanttolivewithoutyou 你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什么都无法撼动我对你坚定不移 yououghtaknowbynowhowmuchiloveyou 如今，你应当明白了我的眷恋深情 onethingyoucanbesureof 有件事毫无疑问 i’llneveraskformorethanyourlove 除了你的爱，我别无所求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什么都无法撼动我对你坚定不移 yououghtaknowbynowhowmuchiloveyou 如今，你应当明白了我的眷恋深情 theworldmaychangemywholelifethrough 也许我将随着世界的物换星移而改变 but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然而，对你的真心却会始终如一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词、曲：gerrygoffin、michaelmasser） 由于剧情安排的关係，歌曲被截到这里，音乐渐弱结束。 邱枫的任务到此为止，她松了口气。之后，注意到顾思函居然还傻愣愣望着她，她连忙比了几个手势，提醒顾思函切换灯光；而后者拉回思绪，再动作时几乎是手忙脚乱的状态，但幸好很熟练了，只是加快速度而已，尚不至于出错。 倒数第二幕顺利结束，整齣话剧终于来到结局。 继女主角在广播中告白之后，男主角也总算鼓起勇气，约女主角见面提出交往的请求，而女主角自是欣然答应。 喜剧作结，现场观眾欢声雷动。顾思函按键升起大幕，眾演员们重新出现在台上，手拉着手向观眾们致谢。此后，社长小安接过主持的麦克风，向学生们宣传话剧社的活动与特色，并鼓励喜爱表演的同学们加入。 宣传表演正式完成后，布幕再次放下。未参与表演的社员们将帮忙收拾舞台，以利下一个社团上台表演。 邱枫站在玻璃窗后往下方看，目前中场休息，所以底下观眾席相当热闹，也有其他社团的人趁机进来会场，手持宣传单到处发送兼拉人。 当邱枫收回目光时，顾思函却没有在收拾东西，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邱枫偏头困惑，刚要出声，顾思函就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邱枫会意过来，原来她忘记拿下耳麦了，连忙伸手去摘。 取下麦克风，邱枫还未抬头，就发觉自己被个阴影笼罩，一双鞋闯入她的视线中，是顾思函正站在她前方。 「怎么──」邱枫望向他，话才出口，整个人就被纳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她的心跳彷彿暂停了半秒，才又持续鼓动。 嗯，她明白邱慕先前说「熊抱比较方便」是什么意思了，的确挺方便的。 方便到她都不好意思了…… 邱枫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有把火在烧，让她全然慌张无措，一手抓着耳麦，另一手不知道该摆哪里，最后只好拉住顾思函的衬衫衣襬，再慢慢移到他腰际。 「这真的是真的吗？」顾思函喃喃道，像在对邱枫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我好开心，开心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言，邱枫不禁闷笑。手在他后腰上拍了拍，她缓下呼吸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顾思函没有放手，只是哼了声问。 而邱枫压低音量，试图掩饰紧张。「我最后唱的那首歌，歌名是什么？」 话音甫落，邱枫就感觉拥住自己的双臂一紧，接着，顾思函也轻轻地笑起来。 「〈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 ＝＝＝＝＝＝＝＝＝＝＝＝＝＝＝＝＝＝＝＝＝＝＝ 关于〈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这首歌，有很多翻唱， 我参考的是韩国女歌手「leeds」的版本，有兴趣的人可以去youtube搜寻哦。 还有还有，方大同的版本，mv我非常喜欢，大家也可以搜寻来看看。^__^ 另外，翻译我是照大意去写的，没有逐字，大家觉得跟英文有点差异的话别见怪囉。 八九 话剧表演顺利落幕之后，隔週，邱枫与落蝶达成新的协议，并在游戏里将蝶舞翩翩等五名分身收入恣意行；由于是特意挑过时间收的，没有引起帮眾们太多注意，若有人问起，邱枫便简单介绍是其他伺服器的朋友过来开分身，大家打过招呼也就带过了。 知情的人都在等，等神临的内线将炽皇的任务消息回传。 「缘结神社那边我已经连络好了，目前暂时只有欢歌、乐舞，还有几个他们现实中认识的玩家知道这件事。」skype群组上，玄铃打开语音说道，接着还忍不住调侃：「你还真打算做个甩手掌柜啊！连这办法都想得出来。」 趁假日三名室友不在寝室，队伍又在闯新开的中秋节副本，邱枫手上得放技能，索性跟着开麦辩驳：「办法可不是我想的哦！是韶光哦。」 「……对不起是我。」某名姓顾的人乖乖认错，无奈他寝室里有人在，只能敲字。 「晕眩。」报丧者忽然出声，邱枫往视窗边缘黑衣剑客的人物看去，就发觉他正在原地转圈，头上还冒出了星星，明显中了负面状态，而没被及时解除。 短暂转到skype说话的韶光听见提醒，连忙切回游戏视窗，对远处转角的报丧者丢了个「净心祷言」，将他的晕眩状态给解掉，并在队频说了句「抱歉」。 「大神，你跑得有点远了，当心迷路。」邱枫语气凉凉。她现在总算明白报丧者跑本时，为何常游离于队伍之外了……因为他爱衝第一，又常跑错路线啊！之前天山本跟活动迷宫之所以跑得顺，前者是下过很多次的缘故，后者则归功于论坛的影片分享，可惜之后跑新副本，他的弱项就完全暴露了。 报丧者没回话，只在队频送上双等号。 「是说丢月饼就会砸得人晕眩，这不科学啊！」玄铃忽然怪叫，她的武士也被晕了，但这次韶光解得颇快，没让她停滞很久。 今年出的中秋节副本偏向可爱型，总共有两个boss，分别是吴刚跟嫦娥，第一层的小怪是柚子跟桂树妖，第二层则是很浪费粮食会乱扔月饼的狂暴玉兔，基本上小怪全物攻，数量多但不难对付，唯一比较烦的就是兔子常砸晕人这点。 「你跟游戏讲科学？」邱枫操控白衣剑客靠跑位将丢月饼的兔子全聚在一起，由玄铃群嘲吸住，报丧者再一个漫天花雨丢上去，接着便是眾人范围技随便砸的时候了，队中身为法师的虔水尤其兇猛，不必刻意对准的三个魔法阵扔下去，兔子瞬间全倒。 由于中秋节副本限定组队的等级差须在五等之内，怪物难度也将根据队伍平均等级作调整，所以柳橙汁只能满口埋怨地去找别人组队，换狂练功所以等级相对高的虔水递补上来。 「虔水姊帅哦。」见虔水一下放倒一片兔子，邱枫不忘给讚。 孰料，虔水回了个口水表情后却说：「你们今天好安静……而且讲话常天外飞来一笔。」 此话一出，邱枫先是愣了下，恍然后不禁莞尔。没办法，队里其他四人都用skype语音，偶尔才打字，像刚刚韶光忽然在队频上道歉，就会让没语聊的虔水一头雾水。 「哈哈，糟糕了，虔水姊搞不清楚状况。」笑罢，玄铃心血来潮地问：「乾脆把她也拉进来如何？」 「但虔水姊不是懒得说话吗？」邱枫还记得虔水那个下班后尽量不笑不说话，养精蓄锐的原则。 说真的，虔水跟柳橙汁都是恣意行的元老玩家，邱枫其实也不排斥让她们俩知道她的真实性别。 「嗯……我问问她，你们先打。」下一秒，玄铃不顾远处又有堆兔子奔来，就逕自将人物拋下，跟虔水密语去了。 反正不急着过本，邱枫便让报丧者顾好老婆跟虔水，自己带着韶光这名超级奶妈，将那群兔子的仇恨引走拉远，准备慢慢解决。 约一分鐘后，skype上突然传来新提示。这时悠然刚好在打完兔子往回跑的途中，邱枫就打算先将视窗切换过去瞧瞧。 「虔水姊，我玄铃哦！」才刚转换，她便听见玄铃说道。 「嗨。」接着，一个十分陌生却悦耳甜美的嗓音响起，让邱枫瞬间联想到电话客服人员和播音员。 「这……好好听的声音啊。」邱枫完全惊艳。 虔水轻笑了两声，「谢谢夸奖。你是韶光吗？」 于是邱枫咳了两声，「不，虔水姊，我是悠然。」 隔几秒，偷开麦讲话的顾思函也压低音量说道：「那个，我才是韶光，虔水姊好。」 skype上顿时陷入沉寂。半晌后，虔水那边传来惊呼，并伴随着乒乒乓乓有什么东西翻倒的声响──明显是被吓到了。 对此，邱枫发出一句感叹：「我觉得直至目前为止，就虔水姊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最正常。」 「你等会给本宫去pk场！」被归为不正常的玄铃放话道。 「打兔子囉，都回来打兔子，否则大神多寂寞啊。」邱枫一切回游戏视窗，就发觉新一波玉兔已经攻过来，被报丧者抢先拦截全晕了一通暴打，大概是报刚刚被晕的仇。 所有人重新动起手来，剎那间整个游戏视窗光影窜动，再加上剑客们的分身飞来跃去，好不热闹。 「老大，你瞒得我好苦啊……」等这一波兔子被全数解决后，虔水幽幽地透过语音说道，但语气中却隐约有丝笑意。 「是吧？」玄铃居然还帮腔。 「玄铃，你等会结束后去pk场。」邱枫也不甘示弱了。结果话音甫落，报丧者就有意无意地清嗓子威胁，这促使她又多补一句：「韶光，想不想试试放生大神？」 韶光立马打出一串删节号，约莫觉得不太妥当，可碍于某人淫威又不敢不从。 结果报丧者很淡定地转移了焦点，他说：「最后一波兔子了。」 ……好吧，恩怨情仇放一边，痛扁兔子先。 扫平最后一波狂暴玉兔之后，游戏视窗一阵剧烈摇晃，系统刷出了句提示：「广寒宫之主嫦娥现身在宫殿的一角，请去将她找出来吧！」 眾人一阵头晕。成堆成堆的兔子打完，居然还要在庞大的副本地图里，将boss嫦娥给挖出来？游戏策画们有没有这么恶趣味！ 「分头找吧。」邱枫一声令下，自己先挑了个宫殿走廊让白衣剑客鑽进去了。 过不久，她便听见玄铃用微微压抑的嗓音嗔道：「那个谁你跟随我！别乱跑。」 「嗯哼。」报丧者答得理所当然，丝毫不在意玄铃用「那个谁」称呼他，邱枫依稀感觉那语尾后面还连了条小蚯蚓和一颗星星。 若玄铃没出口叮嚀，邱枫还真没想到，假设等会找到嫦娥的不是报丧者，那他靠座标寻路的时候会不会走丢。 五人分四组找了约三分鐘左右，终于虔水喊了声：「找到了！开小地图，正中央有个圆环，在那圆环正右边的位置。」 虔水没报座标，却指示得简单易懂，其馀四人迅速赶到。 待韶光上好增益后，玄铃操控红衣武士朝嫦娥衝撞，拉稳仇恨。嫦娥是名外型嫵媚的法攻boss，一身粉红与浅紫相间的古装，双臂上缠绕着条白色飘带，发动范围攻击时飘带上便会浮现艳红色的符文字。 作为一名boss，还是法攻boss，嫦娥的攻击自然非常噁心，让人避无可避，而且血量每降百分之十，就会无视仇恨，瞬间移动到玄铃之外的某个人身边进行攻击，让她得重拉仇恨；不过，队里有韶光这名祭祀，大家都不担心会掛，儘管嫦娥刚变招时有些手忙脚乱，但几个人意识都不错，很快便适应了。 然而，更噁心的还在后头，当嫦娥的血量剩下百分之五时，忽然浮空吟唱，眨眼间召唤出一大群柚子、桂树妖和狂暴玉兔。邱枫一惊，下意识就放了群攻技能，报丧者也是同样动作，往外跑的小怪们在第一时间被引了回来，并未伤到远处的虔水和韶光。 武士跟剑客的血量一下急降，韶光的反应也不差，没放读条慢、治疗多的妙手回春，而是连朝三人施展了瞬补稳住血量，再一一将血条刷上去。 又一分多鐘后，嫦娥总算瘫软倒地，爆出一地的宝物，没被灭掉的小怪也全消失了。 「宝石不少耶！」玄铃检视了下地面后道。 「有需求的自取，剩下再分配。」邱枫调整了下拾取模式，她实在懒得一个个分宝了。队里职业重叠的就只有她和报丧者，而她并不担心对方多拿装备。 放下键盘滑鼠，邱枫伸了个懒腰动动脖子，免得身体过于僵硬。当视线重新回到萤幕上时，她发现对话框跳出了句粉色密语，来自于她近期相当常联系的那个id──蝶舞翩翩。 「炽皇接到五十一环任务了，估计明天或后天就会做到第五十二环。」 终于要来了！邱枫抿弯唇角，将双手搁上键盘，飞快给蝶舞翩翩捎去了回应：「知道了，缘结神社那边我也会请他们准备。」 这回，绝对要打他个出其不意！ 邱枫瞇起双眸，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九十 两天之后，朔风崖。座标751，981。 这一趟堵截，邱枫原本没想让任何人跟，除了较不引人注目外，亦有即使碰到什么意外，也就掉我悠然一个人的等级这想法；然而，韶光却执意要跟，在她犹豫时理直气壮问出「我不是你夫人吗」这种话，让她不答应都不行。 连环任务第五十二环，炽皇须护送一名修仙者，途中将经过朔风崖上的一条小路，这条路在绝壁之上，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就是烟雾瀰漫的万丈深渊，要是没操控好人物摔下去了，必死无疑，而且没有原地復活这一回事，死后直接传回最近的重生点。 此外，据落蝶的说法，这一环护送npc，任务指示护送过程中不可下线，否则就算失败──等于，炽皇连下线遁的可能性都被抹杀了。在窄路上还带个npc的他即便技巧再好，也不可能逃跑顺利，于是，被集火一波带走的结果可说无庸置疑。 「注意，他们快到了。」让白衣剑客移动到山路的出口处，站定时邱枫便收到了蝶舞翩翩的通知密语。 「乐舞，你们就位了吗？」收到私讯，邱枫也在第一时间联系展顏乐舞。 「当然！老娘十分鐘前就在这等，任务npc旁边什么人都没有，真够隐密的，会来送这npc东西的人简直奇葩。」说到最后，乐舞一副无奈又钦佩的口吻。 邱枫笑了笑，深深认同乐舞所言。 连环任务的发佈npc是个衣衫襤褸的老朽，位置在安平城最偏僻的角落，那儿人烟稀少，又不是什么重点npc的地盘，普通玩家平常根本不会跑到那里去；连邱枫对那老朽最深的印象，也只是他会不断喊着「好疼、痛苦、不舒服」一类的话，就像在求人帮助他。 这个npc，即便点击他也不会出现任何对话或反应，大家普遍觉得老朽就是个npc中的冗员，摆那观赏用的。不过，游戏中就是存在落蝶这般思维跳脱，无时无刻在尝试触发隐藏任务的玩家，她试着直接以快捷键「g」赠送老朽疗伤药水，而后发现──居然成功了！该npc变成了只有落蝶能够对话。 然后老朽开始要求落蝶提供各式各样的疗伤药剂，等她差不多将云游现有的所有疗伤药剂送过一轮后，npc老朽总算表示：「即使对落魄、不起眼的吾人亦能施予如此恩惠，怀有宽厚的善心，吾人认为你具备了人界帝君的潜质。你是否愿意接受吾人的考验，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于是，落蝶接到了连环任务的第一环──狩猎堕落的魔物。 全部九十九环的任务，有的简单，有的难；而第五十二环的护送任务，相较于其他环而言则是较容易的，只要将修仙者安全带到目的地就行了……前提是没人干扰的话。 蝶舞翩翩的通报无误，很快地，炽皇一行人就出现在邱枫的视窗范围内，总共五个人，除去炽皇外，等级均为一百二十多等；令邱枫有些意外的是，芳菲凝语赫然在列，等级也已经提升上去了。 邱枫转动视角，从原本的俯瞰转为平视。 而炽皇，似乎对于我笑悠然出现在朔风崖这件事很是吃惊，他所操纵的御战人物止住脚步，不但不继续前进，还退入队伍中以求安全，至于他护送的那名修仙者，则完全被神临的其他人包围。 「我笑悠然！」邱枫已经先行解除了黑名单，所以炽皇在当前频道喊悠然时，她看得一清二楚。 为了任务，炽皇也算相当沉得住气，并没有立刻出手攻击悠然，因为此时的他害怕被反击而死亡，再加上悠然背后还站着韶光这名祭司，绝对不可能被轻易干掉，恐怕战斗时会活得比他更久。 邱枫让白衣剑客往前逼近两步，故意要让炽皇有压迫感。 「嗯，这叫狭路相逢？」邱枫的语气不咸不淡，教人听不出情绪。「感谢炽皇帮主一直以来对恣意行的关照……哦，还有前徒弟，久违，我很怀念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 最后这几句明显酸得要命，连顾思函都忍不住往队频上丢删节号了。 「你什么意思？」芳菲凝语自从身分曝光后，成天就会耍嘴皮子，当即回呛：「没事就别在那里挡路，不然就算你带了祭祀，我们人多也可以杀掉你！」 「人多？」邱枫故意转了转视角，萤幕中的白衣剑客也跟着左右张望，「我倒不这么觉得。真打起来的话，谁赢谁输，很难说。」 就算神临的人没有倒戈，邱枫也对带祭祀解决对面五个人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如果今天是报丧者在场，获胜可能性大概可以达到九成，甚至十成。 「我顺便掛了芳菲凝语，你们的人应该无所谓吧？」为求谨慎，邱枫决定剁人前仍先给蝶舞翩翩去了密语。 主动攻击杀了芳菲凝语，红名是必然的，但邱枫总觉得不劈芳菲凝语一次，她心里就很不痛快；添了那么多麻烦，只把芳菲凝语踢除帮会和徒弟，这也太便宜了！ 片刻后，蝶舞翩翩传来了回覆。邱枫一看，顿时笑出声来。 「说好听一点，他们无所谓。说难听一点，他们很兴奋。」她极幽默地道。 「瞭解。」邱枫拋了两字回去。 下一秒，炽皇十分忌惮地质问：「你们到底动不动手？挡在那有什么目的？」 「记得之前都是你先动手的吧？真奇怪，今天好和平啊。」邱枫意有所指道，又古怪地问：「你要走就走。难道我挡在这，这条路你就走不过去了？」 线上游戏又不是现实，各个人物之间彼此是可以穿透的。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挡在出口又怎么样呢？穿过他们不就好了？ 不过，既然是要执行计画，邱枫哪有这么好心去提醒炽皇……所以，那问句可是引诱炽皇脱离队伍的陷阱！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默不作声的炽皇让御战人物迈开步伐，先一步往出口移动，芳菲凝语则紧跟在后，两人丝毫没留意到，队伍里的其他人完全没有动作。 然后，邱枫忽然在当前频道出声说：「嗯，还差一点。」 炽皇停顿了下，邱枫则按出个微笑的表情。一会儿后，现场仍旧风平浪静，炽皇大概认定悠然在故弄玄虚，才又继续往前。 然而，接下来，邱枫没再给他迟疑的时间了。 「动手！」教人措手不及之际，双字敲出，炽皇和芳菲凝语正好到达两个队伍相距的中间点，各离两队数步，正好处在能被轻易瞄准的空旷位置。 神临那方，几发箭矢率先飞至，嗤嗤嗤全戳到炽皇身上，随之而来的是法术的璀璨光效，包括邱枫在内的几名近战职业亦在最短时间内欺到炽皇前后，刀剑一阵劈砍，整个过程可说不超过一秒，御战这武士角色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炽皇这名站在组织巔峰的人物，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地。 解决了炽皇，由他所护送的修仙者也随之消失。邱枫的白衣剑客提剑，转移目标，正要朝一动也不动、显然稍纵者已经吓傻的芳菲凝语角色劈去，孰料有道落雷却抢先一步，气势汹汹地劈下，属于祭祀最强的技能还触发暴击，一招将芳菲凝语秒杀当场。 握住滑鼠，邱枫的诧异之情难以言喻。她转动了下视角，白衣剑客也随之转身面对着紫衣的祭祀，以及他头上顶着的红名。 要杀芳菲凝语的事情，邱枫并没有告诉顾思函，等于，刚才那一击，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杀炽皇的最后一刀并非悠然下的手，所以悠然依旧没仇恨值；然而，芳菲凝语确确实实是被韶光一下放倒的，根本轮不到别人出手。 邱枫一直觉得，顾思函这人太温和了，但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 看着韶光的红名，邱枫眼睛有些发热。顾思函这是为了她在生气呢……可惜不在身边，不然就能好好口头褒奖一番了。 邱枫刻意在队频上发了个害羞对手指的毛球，接着才切到密频，先是向玄铃等人通知了声「计画顺利」，而后又转发私讯给展顏乐舞。 「乐舞，你们那边可以开始了。」她简单扼要地说。 「好哟！」乐舞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这事情如果成功了，缘结神社肯定要送份大礼给你们的，到时别拒绝啊！」 台币战士就是钱多宝物多，况且欢歌跟乐舞本就性格豪爽，他们既然主动开口了，邱枫哪会拒绝？有时，拒绝别人反正太过见外，会伤了双方的交情。 「记得挑贵的送。」不仅不会推託，邱枫还会很厚脸皮。 「好！就送最贵，但你用不上的！」乐舞很乾脆地拍板定案。 闻言，邱枫啼笑皆非，片刻后，又认真提醒：「你们要加快速度，尽量在十分鐘内领到第一环任务，然后离开那里。」 「知道了！」乐舞胸有成竹。 见此，邱枫也就放心了，重新将视线转回躺倒在地的两名角色身上。 这时候，炽皇正在发作呢。 九一 虽然说炽皇骂了一长串，但邱枫简直难以看出他到底骂了什么……十个字里起码七个字被消音，这要看出来很有挑战性吧？至于芳菲凝语，也不知是嗓子突然哑了，还是察觉大势已去，总之她半句话都不敢吭。 神临队伍中红名的弓手走了出来，把全身装备脱掉后在当前频说道：「在我这，拿走吧。」 「嗯，抱歉了。」回了句话后，邱枫将攻击目标锁定那名弓手。 「不会，打吧！」因为是早就商量好的计画，弓手十分爽快。 邱枫两三下将那弓手放倒，然后又扔了张符将他復活起来。 因为弓手是红名的关係，被击杀后身上装备有可能掉落跟损坏，所以他才乾脆先卸掉了；而悠然则因为击杀红名，同样不会得到任何仇恨值。 完成一切计画中该完成的动作，邱枫终于见炽皇趴地的角色上方浮现一串没被消音的文字：「原来你们串通好了！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外人！」 这段话，炽皇问的明显是他那些曾经的队友。 邱枫不清楚落蝶是否有另外指示，不过神临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开口，被復活的弓手也是很快将装备都穿上，又走回了队伍中。 「你先回据点掛红吧，杀一个人而已很快就能消掉了。」邱枫切换队频催促道。虽然韶光出手让她颇开心，但她却不希望韶光的红名状态被更多人看见。 「你呢？也回去吗？」韶光没立刻回城，反而先问。 「你回去我就回去了。」邱枫还打趣道：「你可以默数一百，我晚到就罚我……可是你现在不走，那就我罚你了？」 韶光按出个冒汗的表符，总算是点下回城符先走了。 炽皇操控的角色还躺在地上吼。邱枫淡淡瞟了那人物一眼，意有所指地拋下一句：「接下来还有得忙，就不听你囉嗦了。」 孰料，刚点下回城符，炽皇就自己用道具復活起身，衝着悠然便是一刀，打断了读条，悠然也被强制进入战斗状态。 邱枫满头黑线，心想炽皇大概就是凭藉这股猛劲，才能站在神临顶端这么久吧！可惜，他怀疑了最不该怀疑的两个人，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的心，这是他所犯的最大错误。 操纵白衣剑客后退，将炽皇引到崖边，邱枫只一招踏雪无痕就让悠然闪身到炽皇身后，而后点下浮云惊龙，属于剑客的震退技能，将炽皇的武士直接打下朔风崖，消失无踪。 平地pk，邱枫也许比不过排行榜上的前几位高手，可谈到利用地形pk，她就有小聪明了，更何况炽皇正在气头上，攻击节奏什么的完全没掌握好，破绽百出，让悠然硬挨几下后将炽皇打下山，实在简单。 「嗯，这是意外，你们都看到了。」邱枫极为淡定地说。 接着，神临其他几人头顶上都冒出了删节号，而芳菲凝语的尸体很乾脆地消失了，不是下线就是选了回城復活，邱枫认为后者可能性较大。 邱枫再度使用回城符，这回不再有人干扰，白衣剑客人物顺利被传回了安平城。 「取得第一环任务了！」在此同时，乐舞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自此，计画的第一阶段算是一切顺利。 邱枫方才在炽皇眼前所做的，大半都是障眼法。表面上，红名弓手先打死了炽皇夺取任务，而后，换悠然打死弓手，任务转移；然而实际上，红名弓手在获得任务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暗中选择了放弃任务，如此一来，任务便会重新回到老朽npc身上，所以即使悠然杀了红名弓手，也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连环任务。 这便是展顏乐舞在老朽npc身旁待命的理由。当红名弓手一放弃任务，乐舞就能马上透过送npc疗伤药水触发任务，趁炽皇以为任务转到悠然身上时，偷偷将那隐藏任务接走。 ──没错！恣意行决定将连环任务和帝君权杖通通转让给缘结神社，此即顾思函当初说「不是非得由恣意行来完成这个任务」的涵义。只要将来城战开放后，缘结神社选择与恣意行结盟，安平城的福利就同时会对恣意行开放，毋须担心遭到打压。 至于邱枫，安心当她的甩手掌柜就行了。 于是，这当下邱枫得将炽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悠然身上，让他不去怀疑任务早就转移了。假设炽皇真将连环任务的情报公诸于世，那么，计画就会正式进入第二阶段……当然，邱枫真心希望别有第二阶段。 回到安平城，白衣剑客轻车熟路地抵达帮会据点，而韶光的紫衣祭祀就坐在门边掛红，当悠然一进据点，邱枫立刻就看见他了。 然后，队频上跳出三个字：「九十五。」 邱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将队频往上翻后才回想起她刚才说了「默数一百，我晚到就罚我」这种话。 ……咳，韶光居然很认真在数吗？ 「你有这么想罚我呀？」邱枫让白衣剑客挨着紫衣祭祀坐下，开玩笑道：「可惜老天有眼，眷顾好人，不能如你的愿。」 显然韶光拿她的自圆其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又按出个委屈的毛球。 邱枫很想知道，如果他真数到一百会有什么打算。 「缘结神社那里预计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一会儿后，恢復正常的韶光又开始关心起计画。 「会先避一阵子吧！根据柳橙汁向守护者打听的消息，官方还得测试一段时间才开放城战。缘结神社势力大、人多，做连环任务比起神临容易多了，再加上有攻略，大概用不上一个月。」邱枫琢磨片刻后说：「这段时间，主要先观察炽皇跟芳菲凝语有没有其他后续行动。」 刚说完这句，邱枫就见玄铃扔了密语过来。 「笑，你看世频。」 邱枫立刻切换频道。果然！摔下山崖的炽皇已经上了世频，此时正在大肆指责悠然抢夺他的任务，还买通神临其他人联手对付他；然而这回，眾玩家普遍不相信──云游里能用杀人来抢任务？听都没听过，而且神临的人是那么容易被买通的吗？更何况炽皇还是神临的领导者，根本睁眼说瞎话。 不过邱枫想，炽皇如此不得人心，也很少人替他声援的理由，实在是因为他仗着神临的名声自视甚高已久，再加上追杀过许多小朋友，又爱在世频上找碴兼兴风作浪，让人们对他观感不佳。 「你老是拿我的帮眾们开刀，我杀你一回，刚好而已吧？」邱枫爬上世频。这次，她也果断不退让了。「第二回可不能算我的啊，你太靠近崖边才摔下山的，如果这都要算我的，那多冤。」 语落，世频上就笑成一片。 这当然不是代表不久前，悠然被炽皇指责抢女友的嫌疑，以及和韶光只为了利益而结婚的谣言解除了；但我笑悠然跟韶光易逝目前仍是夫妻，而且总是一起行动，视那些八卦于无物，久而久之，玩家们反而会逐渐将矛头转到炽皇和芳菲凝语身上，认为他们一派胡言。 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概就是这道理吧。 让邱枫比较意外的是，炽皇只说悠然抢了他的任务，并没有提及任务的内容和细节，这难道代表了，他不打算把任务公开，还试图将它抢回去吗？ 「而且也没有买通啊……」这时，韶光忽然跳出来补述，刻意将话说得模稜两可，不算对也不算错。 我笑悠然确实不可能买通神临的其他人，不过，却能和他们合作。 「是韶光易逝！快截图！」 「难得看见夫妻党一起出现，而且韶光易逝这是出来帮忙说话吗？」 「主角群现身说法！到底哪一方是真正的邪恶势力？」 「……你才邪恶势力。」 韶光这鲜少在世频露面的人一出声，马上就有路人出来起鬨凑热闹，让邱枫一阵无奈。虽然她早就明白，玩家们全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在看跟自己有关的八卦，可是明白归明白，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不会减少。 「抢任务你就没话说了？」炽皇无视其他玩家，逕自向悠然质问。 「目前，我任务栏上就只接了主线任务跟副本任务。」邱枫回话时还打开任务栏确认了下，以防漏打。说实话她最理直气壮了。 「再骗啊！」炽皇受到误导，认定了任务在悠然身上。 「本来就没有骗，何来『再』？」邱枫不慌不忙地回覆。「至于你跟神临其他人的事情，是你们该解决的，就算硬要牵扯到我身上，我也无能为力。你何必？」 落蝶想利用这计画让炽皇醒一醒脑，奈何看来，第一时间并没有收到成效啊！炽皇仍选择归咎于别人，而非反省自己。也许落蝶将他想得太聪明了，觉得炽皇在受到打击后，会晓得该回寰宇寻求真相，而不是留在天下大吵大闹。 「肯定是你耍了什么花招！」炽皇还在坚持。 邱枫抓了抓瀏海，很不愿意再听炽皇囉嗦下去。她是想让炽皇把关注力都放在悠然身上没错，否则根本不可能忍到现在，早就二度将他拉黑了。 随后，邱枫忽然在世频上见到一个眼熟的id，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着：「他没有耍花招，我们是自愿的，你还不懂吗？」 邱枫略一想就记起来了，这id，是那位红名的弓手啊！ 九二 老实说，她并没有想过让神临的其他人与炽皇摊牌，抑或在眾人面前公开对话，这对炽皇本人很难堪，能让他点顏色瞧瞧没错，可是，另一方也会同样难堪……在与落蝶谈过后，邱枫已经不怪其他人了，毕竟炽皇对他们而言，不光是领导者也是友人，要跳出来反抗朋友，这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做到的。 或许，有谁真的可以在朋友做错的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责，但邱枫就不敢保证自己是那种人。身为非当事者，谁都很会说，把「如果怎样怎样，我一定会怎样怎样」掛在嘴边，孰料真正面对事情的时候，就把说过的话全忘了。 继红名弓手后，也陆续有几名神临的人爬上世频，像终于爆发了般，一股脑儿将他们的不满宣洩出来。 「我们跟过来天下，是相信你，为了帮你出一口气，谁晓得你根本连事实都不清不楚，就只听华綺语那个疯婆子瞎说！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盲目啊？」 「马的，老子不想多说了！浪费时间！」 「来这里闹了这么久，一点意义也没有，大家都累了，也向你反应过，可你的答案是什么？『谁走了，谁就不是你的朋友』。因为这句话，大家基本都对你死心了。」 「蝶姊说的没错，神临有神临的骄傲跟原则，被你这样一搞，呛声、偷袭人、杀低等玩家……这还算哪门子神临？我都不好意思了。」 除了神临的成员之外，其他玩家有志一同地静默，甚至连无论何时都会出现的叫卖声也消失了，彷彿被「神临起内鬨」这件事惊呆了般，挤不出话来。 邱枫将瀏览频道调整成「共同」，发言频道则转到「队伍」，这样她就能边和韶光说话，边关注事情的发展了。 「说真的，有点看不下去。」韶光本来就不是酷爱隔岸观火的人，见到联合责备的场面，只感到无奈。 「没意外的话，不会持续太久的，蝶舞翩翩目前在线，是她应该会阻止。」而且，邱枫也另外给她发了私讯，因为怕蝶舞翩翩只看密频，不晓得世频出了什么事。 一会儿后，玄铃拖着报丧者加入队伍。 「炽皇居然没出声了。可怜的孩子，肯定吓傻了吧！」玄铃倒一整个幸灾乐祸。 「孩子？」邱枫一阵冷颤，「我忽然感觉，国家的栋樑岌岌可危。」 玄铃按出个哈哈大笑的毛球。「不觉得他很像叛逆期还没过吗？」 「说到叛逆期这东西，我好像没有过。」每回提到这件事，邱枫便有些自豪。她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好孩子，物欲极低，随便拿本书就能塘塞，无论新旧、种类，而且很少跟人闹彆扭、使性子，唯一会被说不乖的，约莫就是上大学后不常回家这点。 「我好像可以想像出你小时候的样子！别人吵架时一脸笑笑地站在旁边，等人家吵到一个段落就扔出一句『你们好幼稚啊』之类的鄙视。」玄铃毫不客气地揶揄。 「并不会，好吗？」邱枫满头隐形的黑线。只是看好戏或看不相干的人争执，她根本不会出声。 「我觉得是悠然的话，应该会问『你们渴不渴』，拿水来等双方喝完后，再笑笑地说『你们继续』吧……这样架就吵不下去了。」接着，韶光竟然也回了段话。 邱枫一看，顿时「欸」了声。 「不错哦，我的确这么做过。」记得是国中的时候吧！两个朋友为了件小事吵到不可开交，她就是这样让两人尷尬地停止争吵的。 在这之后，玄铃回覆了双等号，报丧者也很莫名其妙地敲了同样符号刷存在感。 然而隔几秒，玄铃又迅速打出一行文字：「哇哇，我错了，这孩子不是吓傻，而是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吧？」 邱枫也支着脸颊叹出一口气。果然人的想法无法被轻易改变啊，需要时间，或许还有其他因素影响。 面对神临其馀成员的谴责，炽皇打破沉默后，仅冷淡地问：「这些就是你们的解释？」 这会，换原本说话的人全没话了，彻彻底底地无言。倒是有局外人玩家冒出头嘲笑炽皇，讽刺地说：「看过脑残的，没看过这么脑残的啊。」 炽皇听了，当然免不了一顿炸毛，还威胁要将那玩家洗白。 邱枫忍不住笑了。这个被威胁洗白的id，天下服的老玩家都能认出是实力榜上排名第二的法师「青门引」的分身，他与排名第五的「随风」交情很好，还是天下伺服器第一大帮「开天闢地」的帮主，实力能与之抗衡的大概只有缘结神社。 青门引本尊的id很文青，可本人完全不文青，绝对的笑面虎一隻，脾气很难捉摸，不是懒得处理事情，就是会用暴力处理事情，一切随性。 不过，这并非邱枫所受不了的，她最讨厌、也是青门引最为人詬病的一点，就是他偶尔太过三八的说话方式。 「唉唷！怕怕，你坏坏，人家要快去躲起来了。」上一句刚说完，青门引下一句就接：「亲爱的瀟瀟，有坏蛋要轮你老公，记得带人替老公轮回去哦！嗯嘛。」 ……够欠揍吧？邱枫好几次都想把他塞进黑名单，最后打消念头有两个原因，其一，青门引是买装备的大客户，拒绝来往太可惜了。 「下世界，不然我先带人轮你。」其二，就是因为他老婆「瀟湘夜雨」很得邱枫的心，不管青门引怎么起鬨，她都能始终如一地泼他冷水。 于是青门引一阵号哭后下世界了。 像观赏了场闹剧般。邱枫不断按摩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她终于瞧见自己期待的人浮出水面，极为冷静地啟口。 「还要其他解释的话，回寰宇，我有很多时间慢慢跟你解释。」停顿了下，蝶舞翩翩又接着指示：「其他人，都到此为止吧，有话回家说。」 「你谁？」孰料，炽皇居然不晓得，或说看不出落蝶的分身id。 「你知道我是谁。」对于炽皇的询问，蝶舞翩翩淡淡揭过，没有多说。 这样再猜不出她是谁，邱枫想，炽皇就真的该撞墙了。 「差不多了吧。」邱枫望着落蝶捎来的「谢谢」二字，喃喃说道。 世频的叫卖声又重新出现，喜欢用世频聊天的人也上去继续聊了，平时的常态恢復，让邱枫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看样子，炽皇这回终于肯回寰宇了，再留下的话，也只是沦为棒打落水狗的那隻狗而已。 邱枫移动游标，正要把瀏览频道切换到队伍，就发觉在叫卖声中，炽皇居然又插进两句话。 「送你们一个情报吧！在我笑悠然手里那个任务，可是跟城战大大相关，一完成就能确定拿下安平城。」前句不够，他又多补充一句：「另外，杀了他就可以拿到任务……有意思吧？」 此话一出，世频眨眼间一片譁然，有直接向炽皇和悠然追问的，也有要守护者跟官方出来解释的。邱枫扶额苦笑，这个炽皇，连临走都要甩她一记回马枪啊！ 不能不说话，邱枫只得鬱闷地再上世频，澄清道：「我没那任务，刚才就说过了。想看截图？」 语落，没去关注眾人如何回应，邱枫很快将任务栏打开，连同我笑悠然的头像及桌面小时鐘全萤幕拍照截图，上传到网路空间，再将网址贴到世频，让大家自行查阅。 见到截图，果然有不少人噤了声，但也有机车的人硬拗那截图是假的、ps过的。 「ps过，这表示我在三分鐘之内修好了那张截图？」从邱枫说要丢截图到她把网址贴出，才两分多鐘，能修出来那就神了吧。「还是说我可以未卜先知，早预测到会在图上的这个时间扔网址？」 简单几个问题，说截图ps过的人就被堵到说不出话来。 至于口口声声说任务在我笑悠然身上的炽皇，则未再开口。 截图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应对方法而已，邱枫也无法确定能否混过去。目前绝大部分玩家应该都认为炽皇在胡说八道，但也难保不会有一、两个聪明人猜到她将任务转移了。 不久后，邱枫意外收到青门引的密语，对方单刀直入表示假如任务在邱枫身上，他愿意花钱买过去，对我笑悠然这角色的损失也会负责。 「不是不卖，我身上真的没那任务。」邱枫用相同的说词应付。 「别这样嘛，帅哥，卖个人情，以后我卖你东西也打折唷。」青门引还在撒娇，邱枫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掉满地了。 好可怕！她等等一定要将这些密语贴到队频去雷雷韶光等人。 「真没有，你相信我吧……以后卖东西我给你打折。」邱枫很冏，非常冏，要说云游里谁是她剋星，非青门引莫属。她完全搞不懂瀟湘夜雨跟开天闢地那群帮眾每天面对这帮主，是怎么撑过来的。 任务早就被乐舞接走了，找她没用啊，三八帮主。 「唉呀，把这种大任务背在自己身上很危险的哦！」交易谈不成，青门引打出了个笑脸，话中有话地说。 「嗯哼，所以在下不敢背啊。」邱枫顺势回应，以悠然一贯的悠间调调。 ……这下有得说了。她暗自叹了口长气。 九三 怪不得在把炽皇可能搞鬼的消息告诉落蝶后，落蝶会那么迅速和她商量拟出第二阶段计画。幸好早有准备，否则邱枫现在肯定焦头烂额。 「虽然任务不在我身上，但关于怎么接到那任务，我倒是知道一些诀窍。」语气一转，邱枫神秘兮兮地说。 「开价吧！」青门引也很乾脆。 「不，我觉得太不保险了，目前应该有不少人在考虑怎么弄死我，所以独乐乐不如眾乐乐，大家自己碰运气拚速度吧。」邱枫不给青门引废话的机会，回覆密语后，很快又爬上了世频。 「安平城的npc张三，送他疗伤药剂。这是那个任务的情报，不才在下本人我绝对没有接，大家敬请触发，慢了就来不及了啊。」直接喊了段话后，邱枫收到不下十个人的密语，全是各帮会的正副帮主或重要干部稍来询问任务细节的。 邱枫勾了勾唇角，把所有人的id看过一遍，重新排列组合。 炽皇想让情况变得混乱？很好，那就将计就计，这是邱枫与落蝶讨论过后得出的结论。 她开始逐一回传密语，内容很简单，只有「和某某某私聊，忙碌中」几个字。假设是随风密来问的，她就回「和卖女孩的小火柴私聊中」，是卖女孩的小火柴问的，她就回「和灵感大神私聊中」，是灵感大神问的，她就回「和随风私聊中」……透过这种方式，把所有帮会都牵扯进来，形成庞大的竞争关係，进而将威胁分散。 「老大，既然你知道任务怎么触发，为什么不接啊？」帮频上，苹果兔和寧紫儿等几名帮眾纳闷道。 「如果是从神临手上弄到手的，更应该接嘛！气死他们。」接着，更有人如是说。邱枫想，帮会里几名神临分身应该挺尷尬的吧。 「你们老大我爱好和平而且心胸宽大啊。」邱枫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应。 「脸皮也很厚。」玄铃就爱在邱枫吹嘘时捅刀。 「可是我怎么觉得，把触发条件公开之后，反而所有帮会都会乱成一团啊？」声花不愧是搞徵信……不，搞情报蒐集的，对事件发展的推敲相当准确。 「嗯，你知道得太多了，当心暗杀。」邱枫半开玩笑地提醒，声花会意过来，立刻停止公开猜测，还密语发给悠然一个嘻嘻笑的表符。 恣意行的整体实力虽然不强，以休间女玩家居多，但论规模并不输其他大帮，难保不会有其他帮会的人将分身放在恣意行，所以近期还是谨言慎行些比较好。 各帮会人马现在大概都衝去抢任务了，不过，任务在展顏乐舞身上，且一环完成就会主动跳下一环，在九十九环任务全部解决前，她都不必再与老朽npc交谈；想当然尔，那些慢了好几步的帮会通通不可能抢到任务，这就是计画第二阶段的巧妙之处了。 拿青门引来举例吧！开天闢地派去的帮眾无人触发任务，那么，他会怎么想？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机率，青门引会认为任务被在场另一个帮会领走了，至于另外百分之二十，则是猜测我笑悠然说了谎。 前者机率大的理由很简单，基于玩家自私的心态，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务，谁都想偷偷私吞，聪明人绝不会大肆宣传接到任务的事情，否则不就是在欢迎别人干掉自己并夺取任务吗？ 而后者机率小的理由，那就更简单了。身为中立帮会帮主的我笑悠然，有必要瞎掰骗所有人吗？那是在给自己树敌，跟中立帮会的理念不符啊。 于是，前去尝试触发任务的各帮玩家，会开始相互怀疑和试探，却不会牵连到不在场的缘结神社身上；再者，其他帮的人根本不清楚任务细节，包括任务有九十九环的事实，所以即使撞见乐舞在做任务，也只会以为是普通任务，除非她运气太差被盯上……这就不是邱枫和落蝶能掌控的了。 「最近大家出门在外要注意人身安全，遇到其他帮像在做任务就闪远，免得被波及。」邱枫在帮频以一句涵义颇深的话作结，便转回队频。 「现在呢，你还要继续回密语吗？」韶光的话语中依稀带着笑意，「那些人接不到任务，应该会继续骚扰你吧？」 「没关係，我把『被别的帮会接走了吧』这一句全复製贴上了。」邱枫悠哉悠哉地说：「准备开大绝。」 「什么大绝？」玄铃一头雾水。 「那当然是，下线。」邱枫敲出个笑脸，然后招呼了声：「韶光走，散步。」 似乎愣了一会，韶光才意识到邱枫要揪他出门，连应两声好。 随后，玄铃刻意揶揄：「你不觉得你很像在喊狗吗？」 邱枫看了那句话近半分鐘，期间深刻反省她喊人的口吻是否太过随便。 「不会啦。」结果韶光三个字就让她的检讨之意烟消云散。 对嘛，她又没把人家当狗，怎会像在喊狗呢？邱枫自顾自頷首，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你平常对大神说『回来，不要乱跑』之类的比较像吧。」 这回，报丧者难得没打双等号，而是扔了串删节号。 在玄铃开口要她去pk场前，邱枫飞也似地奔下线，跟室友交代一声后，捞了外套跟门卡就往外跑。 几乎已经成了默契，有约的时候，她从女生宿舍出发，顾思函从男生宿舍出发，两人会在途中相遇，然后一起前往目的地。 不过今天，邱枫才走没几步就见到顾思函的人影了，对方显然比她更早出发，也许回完「不会啦」三个字后就掛网出门了吧，她坚持这跟双方腿长的差异没有关係。 「想去哪？」顾思函朝她伸手，极其自然地。 笑了笑，邱枫也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随便走走，我只是在游戏里周旋太久了，精神疲劳。」 虽说跟落蝶都商量好了，应对方法也早就想好，但实际执行仍有一定难度，邱枫得确保自己没说错任何话，还要从各句密语的字里行间，推测发讯玩家的想法，这着实相当费神。 既然没特定目的地，两人索性绕着校园走，一面走一面间聊。 「要是累的话，休息几天也没关係，还有玄铃他们在啊，我也在。」类似的话，邱枫听顾思函说了超过五次。 「会休息的，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事情有个结束，否则就算不上线，心里也会一直掛记。」邱枫轻呼出一口气，「落蝶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呢。」 「有争执是一定的吧。炽皇表面逞强，可是依他最后并没有留下来给你找更多麻烦这点来看……他应该被动摇了。」顾思函分析道。 邱枫点点头，没有否认他的说法。的确，炽皇还可以做得更绝一些，告诉天下玩家那个被他丢失的任务是连环任务，或者洩漏攻略等等；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就像长满锐刺的刺蝟，却拥有柔软的腹部一般。他成天担心被背叛、被疏远，便抢先一步对别人造成伤害，孰料却催化了前者成真。 炽皇甩的那记回马枪，只不过是颓败之际所做的挣扎。他还想证明他的强势，却已在不知不觉间软弱了。 「也罢。」邱枫勾起嘴角，淡淡地说：「这些，都不是我们该处理的了。」 顾思函转头望了她一眼，半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啊对了，我差点忘记你刚才劈掉了芳菲凝语。」突然忆起这插曲，邱枫抬眸，竖起拇指夸奖：「夫人威武，那一下太解气了。」 「哦……我只是看她站着不太协调，顺手……」隔片刻，顾思函才反应过来訕訕然地解释，殊不知他这番话听在邱枫耳里又是另一个意思。 「看着不太协调就顺手劈了啊？」邱枫刻意扬起音调，「夫人果然威武，越来越有为夫的风范了，连劈人都是顺手。」 闻言，顾思函不说话了，按住脸，头上一整排隐形的删节号。 接下来几週，邱枫和恣意行帮眾们的游戏生活几乎全在下战场中度过，毕竟野外地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且认定任务还在悠然身上的玩家也不少，她怕一到高等地图就被围殴──既然无法刷怪练等，那就只能下战场赚经验了。 欢歌和乐舞做任务时也碰到几次麻烦，幸亏敢找他们麻烦的人不多，两人身上的保命元宝道具又多，身为法师的欢歌死了一次，武士乐舞倒是次次都有惊无险地逃掉了，这也是当初邱枫让乐舞接任务的理由，因为她血多又不是帮主，和欢歌一道时较不容易被当成第一攻击目标。 更好笑的是，欢歌死了一次证明任务不在他身上后，索性藉故发了一顿火，将所有稀有的元宝商品通通断货，自此没人敢再找他们夫妻俩的碴。 一个月不到，乐舞就拚速度将连环任务全数解决，取得了绑定的帝君权杖。之后城战时，安平城的所有权已能确定落入缘结神社手中，盟友恣意行的利益也得到了保障，不过这件事，目前依然是个祕密。 较出乎邱枫意料之外的是，落蝶的攻略最终还是被流出来了，但根据落蝶所言，那并非炽皇所为，而是不知悔改的华綺语。幸好乐舞提早了两、三天便将任务完成。 炽皇在回寰宇不久后便退出了云游，说是想冷静一阵子，而神临的主导权则被落蝶接管；除此之外，落蝶和无边夜色后来在寰宇伺服器结婚的事，也被眾玩家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 至此，所有波折总算是尘埃落定。 到了十一月中，在官方隆重的宣告下，城战的鼓声在万眾瞩目下敲响了…… 九四（END） 「大神，你要留守还是去别处？」左手几乎不停歇地按键操作，邱枫抽空问道。虽说萤幕中的白衣剑客处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但她已将系统音效静音，所以耳机内目前只听得见skype的语音。 「随便。」不只应得随便，报丧者的行动也很随便，明明说的是「随便」，却已经操控着人物往外跑了。 邱枫犹豫了下，最后仍没阻止。属于人界势力五个主城之一的伏龙城，内城地图才因为城战刚开放，但报丧者只要顺原路出去就行了，应该不会掉鍊子迷路吧？ 应该…… 邱枫乾笑了声，回头和韶光会合，驻守伏龙城西方水晶塔。 回溯到十一月中，攻城战宣告开放，欢歌跟乐舞自然也挑了个好时间公告已拿到帝君权杖的事，多少算是好意吧，让其他帮有个心理准备，甭打安平城的主意了，赶紧计画夺取其他主城比较实在。 帝君权杖被缘结神社得到手，小帮普遍不敢有意见，所谓「西瓜偎大边」，与其得罪缘结神社，还不如巴结呢！至于大帮则颇识时务，台币战士只要家底够厚，实力跟势力也够格，那就是惹不起的，更何况最大主城握在人家手上，傻子才去挑衅。 于是在欢歌、乐舞将消息公诸于世后不久，青门引就找上了我笑悠然。若单纯作为一名帮主，邱枫算是挺佩服他的──缘结神社能拿到权杖，邱枫相信青门引绝对能猜到跟恣意行脱不了关係，可至少他懂得衡量局势，不会意气用事，徒劳地浪费时间、精力找恣意行麻烦。 「唷，美男，咱们再来打个商量行吗？」青门引依然是那种三八的说话调子，对男玩家就是左一句美男，右一句帅哥地喊。 「改改你的口吻，一切都好说啊。」邱枫也很乾脆。她正在试着单刷五人副本，处在封闭地图内不会有外来的危险，因此也很放心地跟青门引你来我往。 「唉唷，人家就是这种口吻，还改什么改？你真死相。」青门引发了个害羞对手指的表符。 邱枫浑身抖了两抖，再也受不了地说：「叫你老婆来跟我谈吧。」 「你……人家好心碎啊，朋友妻不可戏啊！」青门引又故意歪了句话，而后总算进入正题：「你想想，第一大城现在没有了嘛，那大家的目标会是什么？」 「伏龙。」邱枫连想都不想就知道答案。 伏龙城，人界势力第二大城，连接着各张官方活动地图的入口，还有一些特殊npc进驻，因此成了安平城之外第二繁荣的城市。既然安平城已无法争取，那么，诸多帮会肯定转而盯上了伏龙城，最菁英的玩家们都将聚集于此。 邱枫没打算去跟人抢伏龙城，但基于帮会手上有座城就有固定税收，聊胜于无的心理，她打算带着娘子军们去抢最东方、靠近仙界的曙光城，反正参加城战死了不掉等不掉装，也不用担心丢掉辛苦练来的经验。 「所以，你想跟我打什么商量？」邱枫暂时停止推进副本内部。 「反正缘结神社有大城了嘛，应该间着没事干吧？你们联合来帮帮我们怎么样？」青门引已经在摇他的狐狸尾巴了。 邱枫想了想，城战那种混乱场面，刚打起来的确难以看出什么敌对同盟，除非有卧底；假如缘结神社与恣意行私下和开天闢地联手，手法高明些的话，其他帮在城战之初不容易察觉，即使后来察觉了……能怎么样吗？三个大帮……不，正确来说还要加上随风建立的「年少轻狂」，四帮为利益而联手，若跳出来反抗，岂不是不想在天下伺服器生存了？ 「不过，恣意行是中立帮，而且我对曙光城挺有兴趣的。」邱枫说个话还要绕圈子。即使明白被发现联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她故意要从青门引身上揩油。 「唉呀！这不算你们义务帮忙，事后该给的报酬我当然半点都不会少。」青门引也颇识相，没戳破邱枫的话，还道：「曙光城好说，我调一些人过去帮忙，包你们拿下。」 邱枫没说话，只发了个笑脸。另一头随即也捎了个一模一样的笑脸回来。 总而言之，在与帮里几名干部，以及缘结神社那边商量过后，邱枫同意了青门引的提议。在城战这天，与缘结神社一块带菁英团帮忙开天闢地夺取伏龙城，至于三帮剩下的帮眾则在无心插柳柳橙汁带队下，联军前往曙光城进行攻打。 城战开始后一个多小时，曙光城那里就传来了捷报，联军几乎无压力地辗平了敌人，打掉四座水晶塔的护城水晶，插旗佔领城池，接下来只要固守即可。对这结果，邱枫并不意外，曙光城远，重要度低，本来就没多少人要，联军只是刚好捡了便宜。 相较之下，伏龙城的战况就非常吃紧，人潮密密麻麻的，水晶塔周遭更是水泄不通，法师一个高等范围技扔下去，玩家就成打成打地仆街。自城战开始，各水晶塔的占领者便不停换人，直到两个半小时后，有些帮会热情消了退出城战，才逐渐稳定下来。 邱枫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到处追杀敌对玩家，帮忙守住西方水晶塔让占领者不换帮。开天闢地目前还有东方和北方水晶塔没打下来，因为敌对帮居然也私下联盟了，将高等祭祀跟法师都堆过去，祭祀拚了命帮护城水晶补血，被杀死还能互相復活，法师则猛丢范围法术杀人，相当难缠。 「奇怪，我觉得不太对劲欸！东水晶塔这里人变少了！」玄铃忽然在skype喊道，她在东水晶塔帮忙，也许正因为如此，报丧者打完西水晶塔后才会跑走。 「确定吗？」邱枫连忙问。 「确定！我眼力很好，几个本来守塔的敌帮高等玩家都消失一阵子了。」玄铃语气肯定。 拧眉，邱枫脑中忽然有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是不是想捨弃东水晶塔了？」此时，韶光也不太确定地道：「分兵吗？」 城战时间已近三个小时半，再半小时城战就要结束了，现在伏龙城水晶塔两座在开天闢地手上，两座在另一个帮会「寻梦园」手上，若佔领的水晶塔数平手，系统就会根据两帮会的伤亡选出最后胜者。 寻梦园该不会真想牺牲东水晶塔，转来打西水晶塔跟南水晶塔吧？这无疑是豪赌的作法，但要是成功了，他们就会持有三座水晶塔！开天闢地就输了！ 邱枫暗道了声糟，在skype上问：「大神，你到东水晶塔了？」 「没，在南水晶塔附近。」报丧者的嗓音很平淡。 ……居然跑到南水晶塔了。邱枫那个无奈啊，不过歪打正着了！ 「很好很好，我怕不见的那些玩家会组两个团绕过来打西塔和南塔，请你就守在南塔吧！」邱枫很诚恳地说，同时也在用密语告诉青门引她的推测。 隔一会，报丧者「嗯」了声，又隔一会，玄铃道：「我在往南水晶塔的路上了。」 邱枫想，报丧者虽没说话，但这时候铁定满脑袋都开了花。 果然，没多久之后，邱枫就见到有大批寻梦园联军玩家往西塔的方向过来，过几秒，南塔的报丧者也用语音说：「有群敌帮的来了。」 援兵尚在调度，邱枫只能带韶光和在场的同盟联军拦在水晶塔出入口抵挡，不让对方接近水晶塔，现场一片混乱，连锁定正确目标都不容易。除了韶光帮补，邱枫也让悠然将高级红水像不用钱似地狂喝──她这名有等级优势的主要攻击手只要一死，就是给敌方空档，所以绝对不能倒下！ 指挥盟友看见法师读条就打断，中了状态要冷静等祭祀解，武士或剑客逼近立刻击退，还得左右闪躲箭枝和法术，并防止有玩家骚扰后方祭祀！邱枫觉得，城战真是个考验跟磨练玩家操作的活动，结束之后她大概会精神耗弱。 努力抵御了十几分鐘，悠然身上的红水所剩不多，邱枫忍不住在skype抱怨，孰料报丧者竟回了句：「我剩五瓶。」而玄铃也道：「我三瓶。」 邱枫一怔。队伍头像上，三个人的血条都在三分之一左右起起伏伏，状态差不多糟糕，报丧者和玄铃都是近战，南塔的祭祀不晓得顶不顶得住，而悠然虽配备了韶光这名优良祭祀没错，可邱枫得保护韶光在人多的环境中不被杀掉，便无法让悠然跑得太远。 在苦苦支撑的情况下，玄铃和报丧者的红水几乎同时用完了，邱枫手上仅剩两瓶，更惨的是，片刻后，韶光居然说他空蓝了，而其馀祭祀亦伤亡大半，根本补不过来。 白衣剑客和紫衣祭祀就卡在西水晶塔入口处，倒下的话，水晶塔门户洞开，便难以守住。南水晶塔那边也差不多。 唉，守不住的话不是我的问题啊！三八帮主。邱枫很想揉太阳穴，奈何手没空啊。 「韶光，还有那招可以用。」随后，玄铃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说，还笑了笑。「我离开一下啊。」 什么离开一下？邱枫犹然狐疑，没搞清楚状况，就见玄铃的血条、法条瞬间清空了，而报丧者的血蓝则一下全部灌满。 夫妻技中的牺牲技，黯然销魂！ 邱枫才刚反应过来，白衣剑客身后的紫衣祭祀就自爆倒下去了，尸体很快消失，此举也让悠然的血蓝回到满值。 然后，邱枫听见顾思函轻声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耳朵有些麻，邱枫的脑袋中跑过一串又一串的删节号，可手上动作却没慢下来──既然韶光给她争取了时间，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尽可能清除接近西水晶塔入口的敌方玩家，不让漏网之鱼去破坏护城水晶，等邱枫终于把背包里的两瓶高级红水喝完时，系统总算宣布东水晶塔落入了开天闢地手中。 紧接在公告之后，援军才姍姍来迟，可是邱枫已经没力气腹诽了。数名同阵营的祭祀接近，韶光也从復活点跑回来了，纷纷替我笑悠然拉好血量，让邱枫不用再担心死亡。 至于南水晶塔的援军，则比西塔这边更快赶到，也立刻与报丧者一起将场面控制下来，没让寻梦园的计画得逞。 四个小时一到，系统即刻宣布城战结束，所有玩家全被强制传送出了五大主城的内城，在外城挤成一团。很多人短时间内都没有动作，约莫是累坏了，邱枫自己也累得够呛，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完全不想动弹。 半晌之后，邱枫听见耳机另一头顾思函熟悉的嗓音传来，透着笑意徐缓说道：「辛苦了。」 睁开双眸，邱枫静静扬起了嘴角，注视着游戏视窗上浮现出的跑马灯文字。 ──恭贺「恣意行」帮会取得晨露草原主城「曙光城」！ 一个多月后，元旦连假到来。 週六，邱枫与顾思函搭上火车南下，途中接了邱慕和汪思弦后，又转乘上另一班区间车，继续下行。 这天是恣意行现实中帮聚的日子。最初苹果兔和寧紫儿等人在帮频起鬨提议时，邱枫原本没当一回事，纯粹觉得小女生太间嘛，说说而已，没想到后来还真订下了日期！且由玄铃来作总召集人，聚会地点之类也都交给她安排。 所以邱枫等人今天过去，负责看人和被看就行了。 抵达目的地，刚过车站匣门，邱枫就见有群人聚在出口正前方不远处，当中有些人的表现较害羞生涩，但多数人倒聊得挺开了。其中最好认的大概就是报丧者吧，被几个小女生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和提问，淡定的表情都產生裂痕了，时不时就转头去瞅正在讲电话的玄铃，竟从眼里放射出微弱的求救光线。 邱枫不禁抿唇偷笑。下一秒，玄铃结束通话，收起手机抬头时正巧将他们这边四人的身影纳入眼底。 「孩子们，你们老大跟帮主夫人来了哦！」玄铃出声提醒，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表情，看来她还没透露出悠然和韶光的真实性别。 语落，她身边一群人立刻齐唰唰朝出口匣门望过来，频频问着「哪里」、「哪一个」，看起来十分兴奋和激动，就差知道是谁后集体扑过来了。 玄铃很随意地抬手一指，方向无误，但根本看不出她在指谁。 然后那群人就真的涌过来了！以女生居多。邱枫往后一步，直接退到了顾思函左后方，后者还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一眼，似乎对她的举动很困惑。 但隔半秒他就明白了！ 一群恣意行的小朋友全挤到他面前迭声喊「老大」，更活泼点的甚至直接喊「老大好帅」、「老大威武」，声势惊人，让他一时之间愣在当场，直到感觉邱枫拉着他的手正微微颤抖，明显是在努力忍笑，而旁边的邱慕和汪思弦也笑个没完，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做了个很直接的动作──搭着邱枫的肩将她移动到自己正前方。 正当小朋友们张嘴又准备喊帮主夫人的时候，邱枫抢先问了句：「干么？」 小朋友们的眼神有些迷惑，像是脑袋运转不过来的模样。几秒后，其中一位才用迟疑的口气啟口唤道：「帮主夫人？」 这回没等邱枫表示，顾思函就轻哼了句：「嗯？」 小朋友们抬头看看顾思函，又挪回目光看看邱枫，最后有志一同变成了瞠目结舌的雕像，让邱枫都想喊一二三木头人了。 逐渐会意过来的小朋友们陆续爆出惊呼声，对邱枫和顾思函因初会面而生的一丝距离感彷彿瞬间消弭了，全被「老大是女的，帮主夫人是男的」这事实的惊天动地取代，连呼口号都当机立断改成了「老大好正点」、「帮主夫人好帅气」。 邱枫对这种热情待遇实在消受不了，赶紧将邱慕和汪思弦推出去介绍给其他人认识，小朋友们很快又闹成一团。 随后，玄铃拉着垮脸的报丧者走过来招呼道：「剩下一批人会晚点到，我先带大家过去餐厅坐吧！很近，等会再过来接人。」 环视了周遭一圈，邱枫点点头同意。他们一伙人挤在这儿也不太方便，而且太引人注目了，还不如先到餐厅把大家塞进去，据说人数多所以玄铃直接订了个独立包厢，到时随便小朋友怎么吵。 由玄铃在前方带领，所有人跟在后头步行过去，邱枫和顾思函自动自发走在最后方看着，以免有人聊得太忘我落队了。等到达餐厅，玄铃正在跟服务生确认订位的时候，邱枫随意往马路对面望了眼，一间网咖便映入眼帘。 网咖的落地窗上同样贴着那张云游的海报，剑客和祭祀的海报。 邱枫忽然想起，在两人交往后某天，顾思函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我当初选的不是女角，或乾脆换职业了，现在不晓得会如何？」 闻言，邱枫只是简单思索了下，便答道：「要我来说，结局不会变的吧。」 「怎么说？」顾思函不解，但眉眼间却酝酿出笑意。 「用小说来比喻，那就好比是改写了其中一个元素，而故事可能从正常向变成耽美向……更准确来说是偽耽美。可是终究，被改写的只是故事本身，而不是角色们背后的缘分。」邱枫极认真地解释，然而，顾思函仍是那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不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 「无论如何，悠然还是会喜欢上韶光啊。」当时握紧了对方的手，这是邱枫的结论。 而顾思函沉默了会，却微红着脸摇摇头，眸中的笑意犹然不减。见状，邱枫只是疑惑片刻，就彷彿听见他内心的话语一般恍然大悟，勾起微笑。 无论如何，在悠然意外得知韶光的真面目前，或在悠然和韶光闹出緋闻之前…… 现实中的邱枫，都早就在顾思函心里了。 眨了眨眼，邱枫心中泛出暖意，将视线从远处拉回，却发觉顾思函也正注视着那张网咖玻璃窗上的海报。 紧接着，玄铃在队伍前方喊了声，提醒大家可以进餐厅了。 顾思函收回眼神低头，与邱枫四目相交，阳光洒在两人脸上，打成一片明亮。 安静地，极有默契地，他们相视而笑。 【全文完】 番外二（极短篇） 顾思函觉得压力很大，非常大。 话说这天中午跟邱枫碰面吃饭时，她原本还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说几句话就要专心地盯住他数秒，两、三次还好，次数多了他就觉得不太对劲，而且后来，她甚至连笑容都稍稍歛回去了，脸色也有些沉。 实在忍不住，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想说啊？」 邱枫抬眸，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无奈地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思函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他自认把很多重要日期都记得很牢，生日、情人节什么的更是绝对不可能忘……但今天究竟是什么跟邱枫相关的日子啊？他竟然完全没有头绪。 久久想不出个所以然，可是看邱枫勉强维持镇定的表情，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更不好意思道歉，因为那跟忘了的意思也差不多，只好更绞尽脑汁思考。 然而，邱枫见他一副快想破头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又对他勾手指，这是邱枫的习惯动作。 知道凑过去会被掐脸，但顾思函还是硬着头皮乖乖凑过去了。 出乎意料地，他这次却没被惩罚。邱枫莫名其妙伸出食指，往他脸上戳了两下，忽而再度绽开灿烂的笑。 然后她说：「夫人，愚人节快乐啊！」 ＝＝＝＝＝＝＝＝＝＝＝＝＝＝＝＝＝＝＝＝＝＝＝＝＝ 两天前的愚人节应景，大家笑一笑囉。^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