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天》 第七年夏天 第1节 ?　　第七年夏天 作者: 惟兮 简介: 林漾十六岁那年母亲改嫁，带着她住进沈家，认识沈妄，寄人篱下，与这位十七岁的沈大少爷斗智斗勇。 某日，林漾因“早恋”问题被叫家长。 灯光明亮的办公室内，班主任看着资料档上登记关系那一栏，语气惊讶：“你俩是兄妹？” 沈妄瞳眸漆黑，深深看她一眼，嘲弄道：“老师，你看我像她哥吗？” 静默两秒。 林漾面无表情：“爸爸” 沈妄：“……” 二人的梁子从此结下。 沈妄喜欢吸烟，林漾不喜欢烟味。 她试图劝人迷途知返：“有数据表明，香烟燃烧时会释放38种有毒化学物质，每年肺癌患者中吸烟人群占80%以上，重度吸烟的人得肺癌的发病率高达30%。” 沈妄扯唇，干净的手指熟练地弹了弹烟灰，轻倦着嗓音：“这玩意没告诉你，进入呼吸道的有害物质顶多10%，剩下的全留在空气中？” 林漾默默看了眼弥漫在空气中的白色烟雾，微笑道：“原来哥哥你也知道吸二手烟的危害要比一手烟大啊。” 沈妄叼着烟瞥她，眉眼桀骜不驯：“知道危害大，那你还跟着凑过来？” 一语双关。 “……” 高三毕业后，林漾母亲与沈妄父亲感情不合，婚姻破裂，和平分开。 兄弟调侃一向狂傲不羁的沈大少爷为了人把心头烟都给戒了，结果人家说走就走，干脆利落。 沈妄听后，手中把玩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眼眸半眯，若有所思道：“也挺好。” 多年后，沈妄出差收到大学同学邀请——舍妹生日，闲来小聚。 不知想到什么，沈妄垂眸轻笑：“又不是亲的，你倒是挺上心。” 朋友挑眉：“这么懂事一丫头，换你，你也得上心。” 沈妄眯眼，没再说话。 隔日，沈妄应邀出席聚会。 门一推开，光线昏昧的包厢内，明媚娇艳的女生坐在沙发中心，身上披着一件男人外套，嫣然的红唇间咬着一根女士香烟，正仰着头朝她面前的男人伸手：“棋哥，你打火机呢，给我点烟。” 沈妄眉心直跳，从门边三两步走过去夺过她口中的烟，扔进自己嘴里。 他斜着眼睨视正要递打火机的朋友，低沉的嗓音里夹着几分火：“老子这么多年都没让她吸过二手烟，你这个哥倒是舍得。” 阅读指南： 1、双c/he 2、每个人的看文感受都不一样，作者不能兼顾到每一个人喜欢，不喜欢可以直接跳过，不用文下告知，望互相理解 3、开心看文，拒绝ky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妄，林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对你的喜欢，正大光明 立意：总有一个人会一如既往、纯一无杂的爱你 第1章 夏日的蝉鸣在校园内此起彼伏，间歇不断，规律的啼鸣声似在抱怨着12年夏日匆匆的躁意。 林漾打了把太阳伞，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她抬头。 白皙细净的皮肤在这会已经微微发红，一双干净的杏眼黑白分明，清澈的眼底染上了几分暑日的燥热。 离开学还有几天，校园里除了正在上课的高三生便是今天刚开学的高二年级，只不过这会正是上课时间，整个校园大道上也见不到几个学生人影。 问了旁边的保安亭，保安只能大致给她指出个方向，说是教导处在哪哪栋楼后面，要拐两三个弯。 长川三中的建筑本就偏向于古典风格，其校园内有许多处中西合璧的建筑，里面将近十多处的青灰色瓦楼也被省厅划分为重点保护景点。 也因此，刚第一次来的林漾，在这错落有致的建筑内，多走了不少路。 她之前在三中下的初中部就读，但长川三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相隔较远，为的是扩大周边招生量。林漾之前没来过这处，高中本打算留在家附近的二中就读，但因为她父母离婚，她也跟着母亲从城北搬到了城南。 因为户籍迁离的原因，三中打电话通知她的一些档案也需要重新递交。 后天报名，明天要搬家，林漾只能赶在今天下午学校上课期间送过来。 穿过一座石桥，总算到了林荫大道，林漾抬头看着面前的“怀德楼”三个大字，回忆刚才保安说的是思学楼。 正想着，大楼门口跑出来个男生，跟林漾迎面碰上，带起一阵风。 那男生脚步停下，打量了她几眼，在视线移到她伞下的脸上时明显多看了几秒，笑着问道：“你是高一的学生啊？” 林漾点头：“对。” “来交档案？” 男生自来熟，极热情的帮忙：“不认识教导处是吧，我带你去，就在我们高二楼的后面，你现在来的这块是高一教学楼，走错了。” 林漾也不想再东拐八绕的折腾，说了声“谢谢”跟在男生后面。 一路上男生都在详细的介绍着三中内的各场地位置，怀德楼是高一年级的大楼，高二在思学楼，高三在逸夫楼，相比于高一高二离得更远，高一高二中间有一段走廊可以互通，也因此，男生刚刚就是从思学楼跑到了怀德楼再出来。 林漾疑惑：“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男生沾沾自喜的说自己逃了自习课，出去吃个冰再回去。 林漾没再说话。 男生说他叫杨瀚，想问她名字，说她长得挺漂亮的，脸型和五官都很标致，比他们高二年级的班花还好看，他前段时间见到的高一女生就没几个能有她皮肤这么又白又亮的。 前段时间三中进行了军训，林漾那段时间因为家庭原因没参加，也因此逃过了那几天的高温暴晒。 刚到思学楼门口，杨瀚正要说话，不知从哪又出来个男生，他看了两眼林漾，径直到杨瀚面前：“沈哥让你过去一趟，你搞快点，别墨迹。” 男生说完话就走，似乎笃定了他不敢不过去。 而杨瀚的脸色也明显僵了下来，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个男生的方向结巴的说了句：“你，你在这等我下，我马上，就回来。” 林漾还没张口，他就下意识的跟着男生进了思学楼的侧后方。 她拿着伞站在树下，抬头张望了会，想着要不自己去摸索转转，只是脚步刚动，那侧后方就传出了痛喊声。 持续了大概十多秒，断断续续的，但足够林漾辨出，是刚才杨瀚的声音。 意识到那处正发生着什么，她一时之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是觉得，这还在校园里又正在上课，这帮人都如此明目张胆吗？ 想起刚刚杨瀚说的时间表，她抬手看了下时间，估摸着还有十多分钟下课，林漾收了伞，往那处去。 她倒不是想逞能，只是杨瀚毕竟刚帮了她，她没法做到视而不见，十多分钟，能让那帮人收敛下就行。 思学楼的侧后方对着一方破旧的篮球场，这边是三中的南门，不知是谁在墙角处种了一片紫红色的杜鹃花，即便只有几株，也仍在烈日下开的极为茂盛。 从这个门出去后对着的是一条大坝路，因为没有住家邻居，较为偏僻。所以平常这处的门一般不开，最近因为正是暑假，开了扇小门，倒是方便了此处的几人。 走的近了，林漾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 那处有个篮球框架，周围站了两个人，而被压在框架上的杨瀚身后还站着一个黑t男生，男生身影挺拔，短发利落干脆，后背宽阔。 微睨过来的侧脸线条冷峻锋利，压迫感很足。 从林漾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那男生单手钳住了杨瀚的两条胳膊，反手压在背后，一条长腿踹在杨瀚的腿弯，使得杨瀚半张脸紧抵在掉了漆的篮球铁杆上，模样十分屈辱。 有人看见她，朝着她的方向叫了声：“沈哥。” 黑t男生缓缓侧头。 林漾不由呼吸一滞。 男生肤色偏白，黑眉不耐的拧着，他眼尾很长，此刻看过来的眼底里充斥着浓浓的烦躁和戾意，连带着高挺的鼻梁也深刻到添了几分凌厉。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眉眼如此有攻击性的男生，刀刻的优越五官都染着凛冽不悦的气息。 但这张脸，确实让人挪不开眼。 可能因为她失神的注视，沈妄薄唇的弧度又绷直了些，看过来的眼神锋锐直白，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着股张狂不驯。 是真的，很有冲击力的深邃五官。 林漾倏然间回了神，她没再多看，转而指了指手臂已经摩擦破皮的杨瀚：“我找他。” “找他？”他一开口，清朗的声线略显沉凉。 手下只是又多用了一分力，杨瀚“嗷嗷”直叫：“沈哥，我真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话听得多了，已经没人信了。 沈妄冷然一笑，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捻着杨瀚那处破了皮的皮肤，杨瀚疼的冷汗直冒，痛喊声不断。 “你倒是找了个帮手过来，不过，”他停顿，又侧目瞧了眼蹙眉的林漾，一字一句道，“找个女生来算什么出息？你就这点能耐？” 话音刚落，他松了手，脚下一用力，像丢垃圾一样把人往墙边一扔，神情桀骜：“来，今天这账老子跟你一起算了。” 杨瀚疼的脸色发白，他蜷在地上：“沈哥，我真错了，我真不敢了。” 林漾秀眉皱的更深，她长相本就清冷明艳，不笑时那股子疏离和淡然倒还真有几分贴合此刻的风景意境。 但心情，却没面上的如此冷静。 沈妄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纸，斜靠在那根铁杆上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一直站旁边的两个男生径直走到杨瀚身边。 第七年夏天 第2节 他们蹲下，然后在杨瀚口袋里摸索，有人掏出一个黑色钱包夹子，翻开时骂了句：“艹，就他妈这点钱，这小子早就花了。” 杨瀚是真被吓着了，扶着胳膊窝在那处：“沈哥，我保证，我今天是真没干，你都警告过我了，我哪敢啊。” “你他妈闭嘴吧你。”一开始去叫杨瀚的那男生直接往他腿上踢了脚，越想越来火，正要再发泄两下，眼前略过一道身影—— 沈妄脸上寒意很重，他三两步过来，直接蹲下抓着杨瀚头发拽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该拿的钱你他妈给我离远点，你这一次次的，真当我不敢废你是吧？” “沈哥，沈哥，我，我真……”杨瀚疼的龇牙咧嘴，那力道似要把他头发都扯下来，他没敢再说慌，忙承认，“我，我今天没拿多少，沈哥，我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 “这次你放了我，我回家肯定给你拿钱补上，一定给你。” “呵。” 林漾听见男生的嗤笑，他嗓音又低又沉，这声笑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性感磁音，她一时间懵了下，又很快缓过来。 虽然早见过这种打架，但眼前男生的凶狠煞意让她毫不怀疑，杨瀚在他手里不被打残也得挂点重彩。 她不是多管闲事，但如果真是威胁人拿钱的戏码却更令人鄙夷不耻。 所以林漾也没再看戏，她开口：“杨瀚，你们谈完了吗？” “怎么？”黑t男生松了手，站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正要倒出来时似想起来自己这只手刚拽了人头发，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而后换成另一只手，指尖夹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两下，低头，抬眉，咬着烟头单手点燃。 青白色烟雾在他眼前扩散，沈妄微微眯眼，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拿下烟吐了口虚渺的烟雾继续问：“你来替他还钱？” 如此颓靡的动作却被他做的潇洒随性，连带着问出口的话都带了点不容忽视的痞性。 林漾自知不能再跟这人打交道，摇了摇头：“不是。” 众人：“？” 杨瀚也懵住，紧跟着看过来。 林漾深吸一口气：“我来找他要钱。” 她不慌不忙的说道。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不是在“打劫”，是这个配角的原因，不要误会！后面很快就解释了，评论随机发红包。另外下一本打算写沈哥小舅舅的养成系文啦，专栏开了《娇色正浓》（暂定）欢迎去收藏啦：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喜欢，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 第2章 众人都怔住，被她这话弄的莫名。 只有沈妄，他视线紧攫住她，慢条斯理的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睛又吸了口，问她：“他欠你多少钱？” 林漾镇定的回望：“很多。” “所以，可以让他先跟我谈下吗？” 后面看着杨瀚的两男生无语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可以啊，这是要在整个学校扩展你挣钱业务啊？” 杨瀚怔住，反应有些慢的张了张口，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极诡异的气氛中，学校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林漾也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她总感觉那黑t男生看破了她的借口和伪装，再周旋下去，她真没把握。 校园内的欢呼声逐渐响起，另外两个跟着沈妄身后的男生见状没再停留，提醒他：“沈哥，先回去吧，时间长着，总有机会再收拾。” 这会人多，真被看见不好交待。 他们两个无所谓，但沈哥那家庭，情况特殊，他爸身份在那摆着，不能出错。 沈妄低低应了一声，他最后又吸了两口烟，随意的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林漾，开口：“你在帮他？” 疑问句，但是陈述语气。 林漾选择否认：“没有。” 男生显然不信。 他勾唇嘲讽的笑了下，而后像望垃圾一般望着地上的人：“别让我说第二遍，自己把那些补上，要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沈哥你放心。”不等他说完，杨瀚忙截了话。 等人一走，杨瀚忙扶着墙站起。 “刚才谢谢你了。” 他看出林漾的好心，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刚才就是个误会，你别在意，他们那帮人经常这样，我都……” “没事。”林漾打断他的话，从包里拿出一包纸递过去，“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先擦擦吧。” 杨瀚手臂擦破，渗出了不少的血丝。 他忙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还要继续带着她去教导处，林漾撑开伞：“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好好歇一会吧，马上也上课了。” 她临走前还是告诫了一句：“你如果真是被威胁没做什么的话，应该把这事告诉老师，总不能这么一直被威胁下去。” 林漾说完就离开，自然没注意到她转身时杨瀚眼底的闪躲。 从思学楼再到教导处就方便了许多，林漾进去交了文件，拿到了班级校服再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卓季芳的电话也在这会打进来。 “怎么还没好？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林漾往回走着，没什么反应的应道：“已经回去了，一会就到家。” 可能是话语中的某个字眼刺激到了对面的人，卓季芳静了一瞬。 “哪还算什么家，你看看你爸，从上个月跟我办完离婚到现在也就回了两次家，他跟那女人倒是自在了，留我们娘两在家是什么意思？” “明天我们就搬走了，他今天倒好，都没说回来看看你这个女儿，我看他怕是跟我前脚离婚后脚就跟那女人扯证了。” 卓季芳一提到林贺抱怨的话语就不断。 林漾听得心累，但也没挂电话，说到底，她妈也是受害人。 一直到她上了出租车，卓季芳的电话才挂断。 林漾看着窗外阳光下不断略过的景物，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她妈卓季芳和她爸林贺这段将近二十年的婚姻在上个月，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原因是她爸林贺出轨，和公司里的财政总监睡到了一起，被发现后林贺说是酒精误事，那段时间公司有个核心项目出了问题，面临危机，卓季芳本就和林贺因为公司的事天天吵架，这段出轨更是将两人仅有的夫妻情分斩的一丝不剩。 卓季芳一不哭二不闹，只要求和他离婚，林贺本就烦躁，两个条件都答应了她，一个是补偿费，一个是林漾的抚养权。 其实林漾刚刚没说。 他们签完离婚后，林贺私下来曾找过她一次，谈话内容很简单： “爸爸不是不要你，只是公司出了事，资金链也不够，你妈要跟我闹上法庭我也耗不起，再加上爸要真跟葛阿姨在一起，你就相当于有了后妈，没几个后妈是会真心对待不是自己的孩子，以后我再跟你葛阿姨有孩子，你更难处，希望漾漾你能理解爸的难处。” 理解啊。 怎么会不理解呢。 林贺不知是看出来她的敷衍还是没看出来，继续说：“你妈总归以后是当别人后妈，对你肯定还是真心，不会让你吃苦，跟着她总比跟着我好，再说了，你妈现在也不会那么快就给你找后爸。” 只是这句话一语成谶，离婚后没多久卓季芳就给她找了个后爸。 卓季芳年轻时就曾是她们那小镇出了名的漂亮女子，她家庭条件不算好，但外貌大气美丽，十七八岁时就已是尽态极妍，袅袅娉娉。 也因此，即便如今将近四十的年纪，因为保养极好，容颜依盛，曲眉丰颊，那眼底的高洁傲气不减反增。 所以刚离婚没多久，就有人给她介绍了不少条件好的优质男性，卓季芳从中挑选了最好的那位，林漾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那人住在和城北完全相对的城南，男人好像是政府的机关人员，离婚一两年了，感不感情的无所谓，只要一个能撑得起门面的背后夫人。 第七年夏天 第3节 那人的身份位置，好像也挺高。 低的，卓季芳也不会看上眼。 别人不了解，林漾可全知道。卓季芳和林贺的这段婚姻本就是名存实亡，当年两人的结婚除却二十多岁荷尔蒙的冲动，更多的是林贺背后的家庭条件。 他那会的公司已经崭露头角，卓季芳父母年纪较大，家中就她一个孩子，过惯了苦日子，深知现在抓到一个有钱男人要紧紧靠住的道理，所以两人迅速扯了证，结了婚。 婚后的家庭琐事、柴米油盐早已磨灭了当初两人初遇时的青春悸动，剩下的，只是这个家庭里靠着演技、维持的、衣食无忧的表面生活。 所以林贺和葛青的出轨只是这枚炮、弹的导火索，如不是这么多年每一日享受着不用考虑花费的富太太生活，卓季芳跟林贺根本维持不了表面的和谐，而此时公司又出了事，严重点甚至破产，卓季芳早有意发作，所以离婚的补偿费和抚养费，也只是卓季芳为避开可能面对的贫苦生活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而林贺，同样只是为自己的软弱逃避找了一个很好的犯错理由。 人性的本质，好像本就是丑陋的。 父母都说爱她，她也相信是爱的，只是这份爱夹杂了很多其他东西，并不纯粹罢了。 出租车司机的报价声将她拉回现实，林漾付了钱下车。 家中卓季芳已经收拾好了几个大小包裹，只能明天搬家公司一起来拉过去。 和城南那位的婚姻结合的很迅速，可能也因为对方足够优秀，卓季芳见完面回来的那天唇边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对方家庭简单，也不用考虑以后的婆媳问题，家中只有一个儿子。 说直白点，卓季芳这几日在不停练习贤妻良母的角色。 “你看看你那屋子那些小东西还有没有落下的，赶紧收拾了，以后我们去那边离的就远了，估计不会再回来。” 这也是卓季芳选择这位的原因，地理位置离的远，省的她碰见林贺眼见心烦。 林漾进去看了看，桌子上基本上收拾了干净了，只有床上还放着林贺在她十岁那年给她买的人偶大熊，旁边的书架上是林贺那几年送给她的生日小玩具。 她视线停留了一会，无波无澜的抬起头扫视了屋内一圈，重新关上了门。 隔日。 林漾跟着卓季芳坐上预约的出租车领着搬家公司去了隔着一条河的城南——长川市最繁华的地界。 对方似乎一直在家里等着，临下车前，卓季芳替她理了理白色连衣裙的衣领，又看看自己的妆容，这才满意的下车。 “记得一会见到人要叫人，嘴要甜一点。”她叮嘱。 来的路上卓季芳已经跟她介绍了这位“沈叔叔”，全名叫沈柏裕，目前在长川市政府出任重要的机关人员，跟着他的人都尊敬的喊一声：“沈部” 但听卓季芳的意思，他还兼任其他重要位置，不过并未多跟林漾提起，林漾就记得这人有个儿子比她大一岁，所以，她要跟着喊一声“哥哥”。 从车上到门口的几步路，林漾试验了一下。 意料之内的，她嘴角抽了抽。 沈柏裕确实让林漾小小惊叹了一下，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值壮年，身材锻炼的很好，不像林贺腰腹间的累累赘肉，他身形瘦削高挑，面相清俊，气质斐然。 也难怪，卓季芳会立马同意。 只是林漾在他那张颇有辨识度的脸上看到了另一张脸。 “漾漾，干嘛呢，赶紧叫人啊。”林漾被卓季芳拍了下，忙乖巧的低头笑了下：“沈叔叔好，我叫林漾。” 偌大宽阔的客厅中响起小姑娘干净清脆的声音，沈柏裕怕把人吓着，说的和蔼：“渴了吧，要不要先喝杯水？” 他说着，让保姆倒了饮料出来。 “沈妄今天还没回来？”他收了笑，问保姆。 “应该快了，这会差不多该到家了。”保姆刚说完，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 卓季芳忙拉着林漾又站起。 林漾叹气。 她这个妈妈，未免太小心翼翼了一些。 只是下一秒，看清走过来的人，林漾瞳眸睁大。 沈柏裕的说话声在耳边炸开：“这是我儿子，叫沈妄，比漾漾大一岁，以后也就是漾漾的哥哥了。” “沈妄，这是林漾，你妹妹。” 少年肩上挂着校服，两条长臂劲瘦分明，黑色的书包被他歪斜着扯在另一边的肩上，他步伐懒散，原本不耐的眉眼在瞥清对面站的人时意外的挑了下眉，却在听到“哥哥”“妹妹”的字眼时，如锋的薄唇勾了个挑衅的弧度。 卓季芳让她喊人。 林漾眨眨眼，缓过一时的无措茫然后还是无奈的低了头：“哥哥好。” 她用跟刚才同样乖巧好听的语气开口。 回应她的。 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嗤。 “哥哥好？” 她抬头。 对面的男生扯下书包，似有意提醒，半眯着眼眸斜睨着她：“来，你跟我说说有多好？” “……” 作者有话说： 看到了很多熟悉的id，感谢你们的支持！！ 明天更新换成晚上九点，以后都暂定九点。 第3章 气氛瞬时尴尬下来。 沈柏裕威严的喊了声：“沈妄。” 沈妄不疾不徐的和他对视，漆黑的眼底夹杂了几分若有若无的不悦。 “怎么？”他问，“我在我自己家连句话还不能说？” 沈柏裕的脸色瞬间变了，正要呵斥，卓季芳立马上前打圆场：“小孩子之间认生都很正常，这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她一开口沈妄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后妈，他嘴角的弧度略显薄凉，偏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倚在沙发旁甩了甩校服，嗓音冷淡。 “人我都按照你说的接受了，你难不成还想我跟她们演什么母子情深、兄妹和顺的戏码？” 他轻飘飘的斥了眼站在一旁的女生，女生见他看过来立马掀了个笑容回致，乌发红唇，眼眸清澈，模样清丽。 就他妈那笑容——假。 太假。 演的丝毫不走心。 “沈妄，你给我注意点分寸！”沈柏裕脸色难看。 沈妄懒得再搭腔，不疾不徐地抵着腮边笑了下。 更像嘲讽。 “李姨，我先上去睡一觉，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唤“李姨”的保姆在他家做了多年，自然更偏向于沈妄，对着他上楼的背影大声应了声好。 卓季芳尴尬的笑了笑，让沈柏裕先坐下消消火。 “漾漾，我替他跟你道歉，是我没管好。” 林漾倒是真的不在意，毕竟突然闯入人家家庭，正大光明了住了他的房子，抢了他的爸爸，任谁也不会违心的说欢迎。 她连更坏的情况都想到过，自然不会在意这个。 所以林漾三言两语极懂事的替沈妄说话，让沈柏裕不用担心，表示自己以后会和哥哥和平相处。 不止沈柏裕，卓季芳也满意的朝她点了点头。 幸好这丫头明白她的难处。 又坐了会，沈柏裕让李姨带她上楼看看房间。 二楼的空间由楼梯分成了两个部分，中间是个方形走廊，走廊左边有三个房间，右边有两个房间。 三个房间的那处最靠里的那间是沈柏裕的书房，中间是沈柏裕和卓季芳的卧室，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原本是沈妄母亲的卧室，一般不住人。 而另一边的两个房间靠楼梯口的是沈妄的，最靠里的那间则是给林漾收拾出来的卧室。 也就是，两人的房间相邻。 林漾要进自己的卧室还得经过沈妄的门口。 “……” 她不由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开始唏嘘。 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昨天刚见的那人成了她哥。 她偏昨天还跟她这“哥哥”对着干，坏了他当时的那事。 不过想想，林漾还挺不后悔。 沈叔叔知道沈妄在学校干了这些……事吗？ 李姨跟她介绍着布局，见她听的不认真，脸色不太好看的问：“林小姐，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林漾颔首，态度周全的叫了声：“李姨，我在听。” 话音刚落，门“啪”的一下被打开。 沈妄站在门口，他已经洗完澡换了身灰色的短袖家居服，身形高大，小臂的肌肉线条轮廓分明，上面还沾染着莹润的水珠。 他拿毛巾漫不经意的擦着湿润的黑发，有几根落在额头上，又被他很快用毛巾拂开。 动作桀骜不驯。 “叫林漾？”他问。 林漾不避不让的和他对视：“是。” 盯着她看了几秒，沈妄垂了眼收回视线。他停下正在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随意的挂在肩上，一手插兜，敛了眼底似有似无的嘲意。 第七年夏天 第4节 “我不管你跟你妈打的什么主意，但在这，你们最好把心思给我收了，别跟我玩那些花的，我不是我爸，也没那么好说话。” 林漾早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当下并未多气愤，还笑意盈盈的应了声：“好的，哥哥。” 沈妄“啧”了声。 他总觉得那笑容太过刺眼。 “还有你妈，”他皱眉，眉眼烦躁，“跟你妈说清楚，少把那虚情假意的关心用在我身上，她要想照顾什么儿子让她自己生个去，别真把自己太当回事。” 林漾深吸一口气，还算友好的回了句：“哥哥，我知道了，我现在能回房了吗？” 沈妄挑眉，偏头眼神询问了下站在她旁边的李姨，两秒过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拽下毛巾，“嘭”的一声，利落的关上了门。 “……”林漾闭眼，再一次提醒自己这很正常。 房间的布置采用的是女孩子大都会喜欢的粉色色调，床单，衣柜，就连窗帘都是粉色的。 她看了两眼，没了观赏的心思，有些惆怅的往床边一坐。 她偏就不是大都数女孩子的其中一个，她喜欢白色，对这些粉色，甚至有些反感。 不过当下，林漾并不想给人添乱。 寄人篱下的生活本就要小心翼翼。 晚饭的时候自然吃的又更是压抑。沈柏裕原本说这是他们过来的第一顿，要请他们去外面吃饭，沈妄直接丢下一句“要去你去，我没空”。 卓季芳自然又是那个打圆场的人，她说在家里吃也挺好，又是第一顿，才更应该在家里吃。 这顿饭注定了不太平。 整个过程连李姨都感觉到压抑。 沈妄吃的快，他和沈柏裕似乎是多年的习惯使然，饭桌上都不爱说话，一直到他吃完放下碗筷时沈柏裕才开口： “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和漾漾一起去上学，你高二了，林漾刚进三中，你在学校多照顾着点。” 沈妄意味深长的看过来，林漾心领神会：“不用的叔叔，我认识三中的路，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倒不急着走了，缓缓瞧了眼主位上的沈柏裕，似在说：你看到了？人家自个不愿意关我什么事？ 沈柏裕身在高位，习惯了开会时的领导训话模式，因此冷着脸觑了沈妄几秒，复又开口：“送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跟你哥一块坐车去吧。” 察觉到那道锐利的视线，林漾自是不想答应，正思索找合适的借口，对面的卓季芳朝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默默在心底叹了声，她佯装开心的应下：“那麻烦哥哥了。” 一直注意着她的沈妄黑眸轻眯，眼神薄凉。 他倒是小看了。 装的还挺像回事。 入夜，长川市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 林漾早上起来的时候被透过窗户吹进的冷风颤了下，换了件长袖。 长川三中的课程压得较紧，从高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早晚自习，又是开学第一天，林漾起得更早，只是等她收拾好下楼时沈妄已经在门口换鞋。 饭桌上是李姨正在收拾的碗筷以及—— 另一份她还没来得及用的早餐。 沈妄一手拎着书包，眼神都没往她这处分过来，慢慢悠悠的坐在凳子上系鞋带，开口的声线沉凉微哑：“我们沈家不养废人，现在去学校和吃早饭自己选一样。” 坐车去学校就别吃早饭。 吃早饭就别坐车去学校。 林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是我不带你，是你自己睡懒觉起迟了。 才第一天，尤其昨晚又答应了沈叔今天要跟这位“哥哥”一块去上学，她不想等会坐在这吃早饭遇上下楼的沈叔，又平添误会。 于是她调整好面部表情，快速下楼。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学校，早饭我不吃了。” 回应她的是沈妄不满的开门、关门声。 林漾也烦到了极点。 她只希望这人等会在车上可千万别跟她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真跟人骂起来。 好在，这一路沈妄戴着耳机闭眼听歌，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在某个红绿灯路口时，他突然出声：“王叔，还在这处停吧。” 林漾疑惑，望了下窗外，还要拐个弯才能到长川三中门口啊。 “哎，不用，你们两个还要再多跑一段路，我就再给你们开过去吧，反正这会早，校门口人应该也不多，一会应该好调头。” “不用。”沈妄睁眼，他扯下耳机，“就在这吧，今天高一开学，人多。” 他说完就径直推开门下了车，没再管旁边的人。 只是在走了两步后又突然折回，沈妄打开车门，压住暴躁：“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让人给你送到班门口才肯下车？” 林漾正和司机问着从家到三中的小路，被他这莫名的火气冲了下，这次连笑容都懒得应对，绷着一张脸下了车略过他快速的往前走。 沈妄狭长的眼尾稍蹙了下，棱角分明的脸上染了几分戾意。 他盯着那道背影，语气煞凉：“提醒你，在学校不要说你认识我，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名字，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家庭关系。” 林漾脚步稍顿，似是明白他让司机提前停车的原因。 她攥紧了手，而后转身，微微一笑：“放心，我连哥哥名字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呢。” “……”沈妄越发不爽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开学第一天，林漾的心情却没那么美好。 见时间还早，她先去学校里的小超市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再回班的时候，班级的人已经到了大半。 长川三中是省重点高中，每年的重点大学录取率远超一中和二中，而从初中部选拔上来的学生大都是能在市中考榜上排的上名次的。 而进入三中后，三中也会优先挑选出一部分拔尖优秀的学生单独组成一个班，俗称实验班，一班就是这样的存在。 进来的大半学生都是市排名名列前茅的人，另外的十多个是在某个科目上极为擅长和突出，整体成绩不会太差的学生。 林漾没关注自己的市排名，只在那天报名时瞥过自己在进班的名次排到了本班的第八名。 不算多优异的成绩。 昨天晚上卓季芳进她房间跟她提过，她那位名义上的哥哥，进班成绩是市第一的名次。 想到这，林漾又烦躁的咬了口面包。 她知道卓季芳是什么意思，但要自己追上同样第一的成绩，确实有点难度。 早上老钱刚往他们班领了个第一名，她中考分和这位第一名的许纵差了将近四十分。 早自习下课的时候沈曼凡过来：“漾漾，你看看吴泽昊那样子，太丢人了。” 沈曼凡、吴泽昊都她初中同学，三人倒是意外又分到了一个班。 林漾顺着她的提醒转头看了下，吴泽昊正跟第一名套着热乎，她没什么反应的转回头，喝了口牛奶。 “说起来，你家现在搬到哪了？离学校远不远啊？”沈曼凡知道她爸和她妈离婚，一开始还顾忌着避开这个话题，后来见林漾没什么反应，也不刻意绕过了。 “不远，很近。”林漾早上刚问完司机，知道了一条小路，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又聊了会，上课铃响的时候沈曼凡叫她：“一会下课大课间我们去小超市买水喝吧，这天虽然阴，但总感觉闷热。” 林漾现在坐第一排，同桌马钰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听见两人的对话热情的加入：“一会帮我带一瓶吧，回来我给你钱。” 她随口应下，拿出这一节要上的英语书。 并不想过多交流。 大课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吴泽昊听说她们要去硬是加入：“一块啊，我请你们。” 他从在初中时就经常跟在两人身后，两人都习惯，沈曼凡常说他没皮没脸的。 从怀德楼到食堂的小超市只要穿过一个石桥就行，所以和他们差了一个走廊的高二年级大都会从思学楼走到怀德楼下去。 楼梯间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多，三人下的慢了些，吴泽昊在一旁骂骂咧咧和沈曼凡斗嘴。 林漾习惯性地叹气，一上午的烦闷让她一点不想开口。 刚上了石桥，迎面走来一群人。 校服颜色和他们高一年级的白色明显不同。 那是三中高二年级的青蓝色校服，林漾早上刚在某人身上见过。 此刻又见到了。 对面的沈妄自然也看见她了，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拿着瓶矿泉水，步子晃晃悠悠的，因为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走的缓慢。 两队人一左一右，即将擦肩而过。 两人倒是心照不宣的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对方。 倒是吴泽昊突然想起什么，没什么顾忌的问道：“对了，你不是刚进你那后爸家里吗？你那后爸跟继兄对你怎么样？” 林漾：“……” 她眼角的余光明显看见那人身影停了一瞬。 她违心的答：“挺好，很好。” 四个字极为清晰缓慢。 三人身影渐渐远去。 另一队中有人聊着聊着才突然发现沈妄落在了后面，最边上的展子鑫奇怪的往后看：“沈妄，走快点啊，你这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沈妄扬起手，径直把没开封的矿泉水扔过去，朝身后某个方向望了下，又回过头，漾着抹笑。 第七年夏天 第5节 “我在想，人在说谎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脸不红心不跳。” 展子鑫：“……” 什么玩意？？？ …… 刚下了石桥，沈曼凡就拽着林漾惊呼：“刚刚，刚刚那男生你看见没，他妈的，好帅，五官真的好有侵略性，我好吃这张脸！” “什么？”吴泽昊咋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看见个男生就说帅，你眼白长了？” 沈曼凡骂了他一句，又继续跟林漾说话：“他就是我之前看到的三中宣传片中出现的那人，好像叫什么沈妄，还是去年的市中考状元，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遇见，太幸运了。” 她激动的止不住欢呼。 一个本班的许纵已经够饱眼福了，没想到又来个沈妄，这长川三中到底是什么神仙宝藏学校。 林漾一直听她说着，没什么反应的先拿了马钰要喝的那瓶水，又给自己拿了瓶顺手的橙汁，见沈曼凡一直等她回应，才淡淡应了声：“嗯。” “你怎么了，漾漾？”沈曼凡这才察觉不对，“你今天一上午好像都不怎么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吗？” 吴泽昊也紧跟着看过来。 “你是不是受谁欺负了？老子去给你教训！” “没有，”林漾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是昨晚没睡好，没什么精神。” 她又叮嘱吴泽昊：“早上班主任才刚批评过你，你后面注意点，别真跟人打架。” 吴泽昊自发的把这话认为是在关心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放心放心，不会了。” 付完钱，几人一起出去的时候林漾突然想起什么，慢吞吞的喝了口橙汁，拧上盖子，问他：“你打架受过最严重的处分是什么？” 吴泽昊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们那没怎么真动手，就是唬唬人，顶多就是通报批评，留校察看，再严重点停课，让家长带回家教育，不过要真把人打废了，就直接开除了。” 想起昨天那一幕，林漾杏眼微眯。 沈妄说要废了杨瀚，应该不是真的吧。 中午的时候，家里就她跟卓季芳两个人吃饭，沈柏裕中午一般很少回来，沈妄自然不会回来给自己眼睛添堵，所以也选择了在食堂吃饭。 饭桌上卓季芳问她早上和沈妄相处的怎么样。 “就那样。” 卓季芳蹙眉：“漾漾，我们刚到这个家，一切都要小心翼翼，沈妄虽然不是你亲哥，但以后他都是你哥哥，你要快速和他建立好关系，这样妈妈也不会难做。” “就当是体谅妈妈，有些事忍一忍好吗？” 她盛了一碗汤放在林漾手边。 林漾沉默片刻，才低头抿了一口。 “妈，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卓季芳笑了，催促她赶紧喝汤。 因为是第一天开学，学校里没怎么上课，晚上布置的作业也并不多。林漾晚上回家的时候沈柏裕还没到家。 她和沈妄的晚自习放学时间也不一样，所以回来碰不上也乐得自在。 这几日林漾没再乘坐司机的车子，她和同路的同学走了那条小路，互相也能有个伴。 是以，除了早上吃早饭两人碰见，一天下来倒也见不了几次。 除了开学那天，沈妄每日也是走路或者公交车上学。 周五那天，林漾下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吃好早饭，失神的间隙沈妄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对望了一瞬，她不好再装没看见，主动打招呼： “哥哥早。” 沈妄看出她的犹豫，胳膊肘搭在玄关的鞋柜处，毫不避讳的抽了根烟出来，恣意的点燃、吞吐。 烟雾缭绕间他眼尾半勾，林漾听见一声很低的笑声。 “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还要违心的跟我打招呼？” 淡淡的烟草气味在周围的空气中扩散。 家中沈柏裕也吸烟，林漾不喜欢那种烟味，但沈妄的这支烟好像闻起来并没有那么讨厌。 但也不喜欢。 她面上并没表现出来，只是牵起了唇角：“哥哥是让我以后在家里也装作不认识你吗？” 如果可以，林漾倒是求之不得。 但沈柏裕和卓季芳的关系摆在那，她就算再装，也不能和沈妄撕破脸。 沈妄笑了。 笑意很淡。 他摘下烟，喉结轻滚，凛冽的眼角漾开半分不甚遮掩的弧度。 他说：“林漾，你就这点能耐？”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林漾倏然回神。 沈妄刚刚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了你妈，你倒是挺会委屈求全的。” 她靠在楼梯拐角处，指尖攥紧了旁边的扶手杆，空气中还散发着香烟的点点气息，有一瞬间，她被刺激的有些窒息。 沈妄的话直白又锋利。 却也是准确无误的揭开了她努力掩藏的难堪。 从那天后，两人一个周末都没再见到。 周六的时候沈妄要上课不会在家，顶多周日中午在家吃顿饭晚上继续上晚自习，林漾特地在周日那天约了沈曼凡出去玩，避开了尴尬。 周一开学那天沈柏裕吃早饭时倒是提起：“明天我和你妈要出去参加个活动，晚上回的迟一些，李姨明天也有事，你在学校买点吃。” 他说着要给林漾拿钱，林漾不想让他觉得见外，也不多说，接了钱应了句“好。” “对了，沈妄最近跟你相处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卓季芳看过来。 “没有，沈叔。”林漾说，“哥哥对我挺好的。” 沈柏裕满意的点头：“漾漾，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不舒服和不开心的可以直接跟叔叔说，叔叔会替你做主。” “好，谢谢沈叔。”林漾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临出门拿钥匙时卓季芳才想起来：“家里钥匙还少一把，明天再去配。今天晚上李姨不在，你回来时去高二找一下你哥，问他要钥匙先回来。” 本来4把钥匙，沈柏裕拿一把，林漾和沈妄各拿一把，还剩一把放在门口，卓季芳和保姆出门随意拿用，但因为昨天沈柏裕在单位换衣服弄丢了一把，李姨这次回家明天下午再来必须要带一把开门，沈妄的早上又拿走，还剩一把沈柏裕今天也要带走。 也就没多余的给林漾了。 她跟沈妄在一个学校，和沈妄暂时共用一把倒也合理。 只是想起那人对自己的态度，她心累的呼出一口气。 晚间放学的时候林漾故意磨蹭的迟了一些，同桌问她怎么不走，她谎称还有点作业要写，不急。 平常和她在一个路上的周弦思过来找她，她又用了同样的借口。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林漾才收拾书包。 高二的第一节 下课铃声也在这会响起。 她无可奈何的朝中间的走廊走去。 没办法，沈妄比她迟了一个半小时放学，她总不能一直在学校干等着。 整个高二年级灯火通明，这会刚下课，班级里的学生基本全都出来，在走廊聊天、打闹、接水。 好在她跟沈妄都是一班，连楼层都是一个。 所以刚穿过走廊，林漾就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彼时那人正和其他三两个男生站在走廊与楼梯口的衔接拐角处，几人围成了一个圈遮住了朝向办公室的方向，远远看着就跟几人站在一块聊天的模样。 而身高最突出的沈妄，站在人群中心，他双臂松散的环着，那张隽刻的脸上透着几分薄凉的笑意，狭长的眼尾似轻蔑的睨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人。 林漾看清那人的脸——又是杨瀚。 她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过节，但像这样下课期间就在楼梯口如此明目张胆，应该不是什么小仇。 威胁人拿钱倒也不至于。 林漾望了一圈，发现虽然有人注意但大家都统一的视而不见，恨不得离这几人八丈远。 沈妄说过让她在学校装作不认识他，林漾想着还是等人群散了再上前跟他说话吧。只是那处有人先发现她：“沈哥。” 是那天打架时她见过的男生。 沈妄侧目。 他黑眉还是拧着的，灯影下棱角分明的五官多了些不耐和冷冽。 一秒后，他极富侵略性的眸子在她和杨瀚的身上梭巡，懒懒挑眉：“怎么，又来找他要钱？” 林漾：“……” 这哥，可真是他妈难伺候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林漾摇头：“我找……你。” 众人都跟着看过来，有意外，有惊讶，也有看戏时的淡然。 沈妄沉思几秒，没什么反应的松开手臂，抬了抬下巴：“先让他回去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散了。 没等展子鑫和纪磊疑惑，就见沈妄径直抬起脚朝那女生走去，并且主动跟人搭话：“走吧。” 第七年夏天 第6节 “什么情况？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你见过哪个女生喊动过他？”展子鑫睁大眼，“这他妈不但喊动了，还是沈妄主动跟她说走吧？” 纪磊上次就见过这女生，没多少惊讶，只是分析着：“你说，沈哥是不是看上人家的颜值了？” 别说他第一次见多看了两眼，就是刚才他周围那几个男生在她过来时两眼都发直。 展子鑫总觉得不对劲，想起上次沈妄提起的家里来了个拖油瓶，不由多想了些可能。 旁边传来窸窣的动静，两人这才想起那混账小子。 纪磊手臂搭上他肩膀：“杨瀚，你他妈但凡有点良心都干不出来这畜生事，偷老人的东西，骗老人的钱，你是真的禽兽不如。” 杨瀚哆嗦着说不出话，他刚刚膝盖被踹了一脚，这会还发软。 展子鑫是真想再把人打一顿，拍了拍他的脸：“滚吧，最近两天别让我看到你，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另一边。 林漾跟着沈妄来到了走廊中间的高一洗手池旁，这处掩住了高二的视线，只偶尔有高一的值日生过来接水，又很快恢复安静。 沈妄站在第一个水龙头那，撸袖子的动作虽然恣意潇洒，但洗手时却很细致耐心。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洗着，指节的皮肤在月色和灯色下越发白皙干净，半月牙的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在水流的冲洗下微泛着冷意。 纯净的不染一丝杂质。 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骨节分明，骨腕有力，十指修长。 他不带温度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找我什么事？” 林漾移开眼：“拿钥匙。” 水流声停止，沈妄关上水龙头，抬眸看过来。 林漾把原因跟他说了。 沈妄审视般地盯了她几秒，蓦地移开视线，倒也没为难。 “等着。”他抬脚走回去。 钥匙被沈妄放在了桌屉里，他回去翻了两下才找到，展子鑫一直在他身边好整以暇的打量，末了，见他掏出钥匙，跟着出去。 沈妄觑他。 展子鑫：“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这人是不是你那名义上的妹妹，最近刚到你家？” 两人快走到水池台边，沈妄也不避讳，意味深长的朝某处凝了下，不轻不重地重复：“妹妹？” “不过是我爸从别人家捡的罢了。” 话音刚落，他看了下展子鑫。 展子鑫明白，站在那处候着，没再上前。 几米远的林漾正趴在最边上的护墙上，她发尾被风吹起，侧脸弧度线条很标准，站姿很端庄，只是此刻沐在月色下安静的有些不真实。 展子鑫不由咋舌，这妹妹，藏着勾人的婉约娴静。 沈妄把钥匙丢给林漾，见她踌蹴着没走，意有所指的问她：“还有事？” 他以为她会提刚才自己说的那话。 “哥哥，你以后还是少打架吧。”林漾纠结了好久觉得还是说一下，“沈叔应该也不希望你在学校跟人打架。” 沈妄觉得可笑，一瞬间眸底戾意翻涌：“你管我？” 虽然意识到自己会被怼，但这带刺的反讽还是让林漾窝火了下。 她强压住，勉强撑住一副好脾气：“那哥哥当我刚刚没说就好，哥哥再见。” 她转身就走，笑容也在顷刻间消失，只是走了没两步，察觉到身后如刺的目光林漾还是气不过，转过身眨眨眼，唇角一扬： “那我就祝哥哥打架时永远不会受伤。” 一分钟后，展子鑫实在忍不住大笑，他走出来，朝着那处已经没人的空旷地指了指：“你这妹妹是在祝你还是咒你，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被怼的说不出话。” “我说，你这妹妹脾气挺大啊，” 沈妄垂眼，并未搭腔。 他眼眸微转，看向她刚刚趴过的那处护墙。 沈妄确定，他说她是他爸捡的那句话林漾绝对听到了。 就这样，她都没发作。 反倒是一句“你管我？”勾起了人怒火。 倒还真是挺为她妈着想。 再回班的时候坐在最后一位、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叶炜正站着等他。 见沈妄过来，他上前，身形瘦弱的不像个男生，因为病情脸色苍白，有些胆小的攥着衣角，垂着头不敢看沈妄：“纪磊都跟我说了，谢谢你帮我教训杨瀚。” 沈妄冷冷抬眼看到了班级内努力减少存在感的纪磊，展子鑫倒赞同纪磊的做法，他可看不过沈妄做好事不留名。 “叶炜，沈妄为你这事没少动手打过杨瀚，以后如果真出什么事，你到时能记着替沈哥说句话就行。” 一听说动手，叶炜表情立马急了：“你别为我跟他打架了，他那样是活该，你别跟他动手。” 沈妄收了点戾气，淡淡接道：“没事，也不全是为了你，老子看他不爽。” 饶是叶炜再不聪明也知道这是沈妄让他减少愧疚感的安慰借口，他固执地又补充了句：“谢谢，沈妄。” “不用。”沈妄视线从他紧绷的身上略过，没再多停留，“先进去上课吧。” 展子鑫叹气。 拍了拍叶炜的肩膀，也跟着进去。 都说沈妄凶戾狠痞，可谁又知道他连班里没什么交集的同学都能不留余力的帮助，却从未多为自己解释过一句。 - 沈妄结束晚自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想到自己晚上刚把人气了，他都做好了翻墙进去的准备，却没想那丫头径直给他留了门，大门和小门就这么明晃晃的开了一道缝隙，被夏日的晚风吹开了一大半。 他站在门口朝楼上某个亮着灯的房间定定的瞧了会，轻哂了声。 这人，心可真够大的。 沈妄进去关了门，动作倒没刻意放轻，反正知道林漾也没睡。 经过自己房间时，他倒是没停。 直接往林漾那个房间走。 而后，抬手，敲门。 过了十多秒，门打开。 她应该刚吹完头发，飘散的黑发蓬松的落在她漂亮的颈肩，一张脸白净细腻，毫无瑕疵。她半抵着门，穿着夏日的睡衣睡裤，这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上又披了间外衫。 不知是防着谁呢。 两人谁都没开口。 须臾。 沈妄倚在她门口的墙上，薄唇扯了个似有似无的弧度，目光落在她防备的脸上：“这气是还没消？” “什么？”林漾一瞬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妄也懒得再提。 “号码给我。”他把手机掏出来，没什么耐心，“我家虽然不是家财万贯，但也经不起你这么祸败，门开的这么大是留门呢还是招贼呢？” 见林漾还是没动静，沈妄深深皱眉，目光烦躁。 “给我号码，下次回来提前给你打电话。” 林漾立马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几秒后，自己放在卧室的手机也响起铃声。 沈妄可没心思跟这什么“妹妹”交流感情，只把他爸最重要的核心命令传达：“明天早上下来早点，王叔开车去学校。” “不用的，哥哥。”见这人好好说话，林漾也懂事的接道，“明天我走小路去就好。” 沈妄深深看她一眼，觉得她事真多。 要不是懒得听他爸那打官腔的没完没了的大道理，他能浪费时间在这跟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周旋？ “你要不坐就自己打电话跟你沈叔说，少跟我讨价还价。” 林漾：“？？？” 这人会玩变脸吧？？？？ 司机王叔第二日依然来的很早，因为要照顾沈妄的上课时间，林漾为此也早起了十五分钟。 本打算沈妄要像上次一样不等她的话，她就先出门买个早饭，再慢悠悠的走小路去上学。 不过下楼的时候那人倒还在客厅坐着。 林漾跟往常一样说了声：“哥哥早。” 沈妄起身，看过来的笑容有些寒凉：“王叔在外面等了半小时，我等了你十五分钟。” 他本来都准备自己走了，王叔拦着，又非说得了他爸的指令要送两人一块去学校，王叔吃准了他，故意打感情牌说自己没法交差，会被扣工资，让沈妄理解些。 要不是考虑到王叔，沈妄也不至于在这等她磨磨唧唧这么久。 林漾忘了。 今天李姨早上回不来，不用在家吃早饭，她把沈妄吃早饭的时间算进去了，才耽误了一些。 “抱歉，哥哥。” 沈妄没理，长腿迈得很快，全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字—— 我很不爽。 上了车，林漾又跟王叔道了个歉。 王叔早在来的时候就给两人带了早点，他常年跟着沈柏裕接送这些政府人员，惯是会看脸色的。 第七年夏天 第7节 所以在意识到这两人今早气氛不对时一路上也没敢开口说一句话，直到快下车的某个红路灯路口时才把早点递过去。 林漾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又把其中的一份递给旁边的人：“哥哥。” 沈妄有几秒的沉默，一路上都在抿着唇闭眼休息，听到声音他才睁眼，墨色的眼底缓缓恢复清明。 他把饭拿了过来，对上她那干净的毫无杂质的清水眼眸时顿了顿，而后，转了脸，低沉着嗓音问她： “你跟杨瀚很熟？” 纪磊说，杨瀚昨晚打听过她。 “不熟。”林漾没隐瞒，“就只是那天交文件见过一面，再后来就是昨晚。” “见过一面你就帮他？你倒是挺心善。”沈妄嘲讽。 “……” 林漾觉得自己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她干脆不说话了。 车子很快到下车的那个路口。 她先一步开了车门。 沈妄的声音在侧边响起：“杨瀚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一点，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关门声传来。 还是他先下了车。 作者有话说： 林漾：来，到底收不收拾你再说一遍！ 第6章 周四的课程有些繁重，上午语文课多，下午又是一连串的理科轰炸。 林漾困的不行，但因为坐在第一排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睡觉，旁边的马钰精神倒是极好，跟使不完的精力似的。 见她困得很，马钰提醒她放学去买瓶冰水喝，能提神。 于是林漾和周弦思、沈曼凡三人在下午放学后的吃饭时间里去了小超市，除了买冰水她还买了几条速冲咖啡。 沈曼凡饿的不行，买完东西问她去不去吃饭，林漾坐在那处昏昏欲睡：“你们去吧，我一会买个饭团回班吃。” 周弦思和沈曼凡两人也就先去了食堂吃饭，她自己坐在小超市里的开放休息区，打算把这杯咖啡喝完就走。 冰水的确刺激。 只是林漾有意识清醒，眼皮却重的跟抬不起来似的。 昨晚被某人气着，写完作业都已经快一点，又加上早起，她今天精神能好就是怪事了。 小超市里有人进有人出。 几分钟后，有人在她对面落座。 林漾上一秒还在半睡半醒间，下一秒瞬间就清醒了。 “怎么，看见我这么惊讶？”陶文霜笑的开心，“你这不就是跟着你妈重新换了个家庭，认了个新爸吗？这脸不至于这么难看吧？” “这才几天，就这么吃不消啊？” 林漾熬夜又加上没睡醒，状态自然不好，整张脸透着恹恹的白色，比平常的清艳里又多了份颓靡。 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底子好，自然也用不上难看这个词。 她知道陶文霜在故意找茬。 也不想搭理，只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林漾打了个哈欠，拿起咖啡准备走人。 刚从门口进来的男生不经意间看向这处，饶有兴致的多看了会，然后又赶忙掏出手机来个现场播报。 陶文霜自然不会轻易让人走，她跟林漾之间那可是从出生起就结下的梁子，逮到机会就羞辱。 “听说你妈找的那家还有个儿子？你是不是多了个哥啊？” 林漾回头，她不喜欢被人注视，陶文霜却跟怕没人知道一样，声音也不避着。 “怎么样，有哥的感觉好吗？也不知道你这哥哥对你是不是真心啊，我听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挺看不起像你这样的拖油瓶的，也不知道你这个哥哥是不是会好一点。” 咖啡压根没解多少困意，林漾利落的一口喝完，冰和苦的双重刺激让她眼眸半眯，冒到嗓子口的火总算是被压了大半。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 “对，我就是多了个哥，有哥的感觉还挺好的，你没吧？要不我现在把我哥喊过来让你也认认人喊声哥？” “你……”陶文霜一时间被气的接不上话。 “陶文霜，别惹我。”林漾把杯子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看也没看她直接走人。 展子鑫看热闹不嫌大的把最后一条消息发送，而手机另一端的男生却没一丝闲情逸致，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羽睫下似浸了冰一般的瞳眸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 她让别的女生认你当哥。 沈妄瞬间黑脸。 当他是商品吗？ 还想着推销给别人？ - 晚上放学的时候沈曼凡拉着林漾到侧边的巷子小吃摊上买了点小吃，周弦思她妈过来接她，没跟两人耽搁，跟着她妈回了家。 王叔上午跟林漾说了晚上来接，林漾给他打了电话，让他稍等几分钟，自己一会就过去。 “她妈好像挺不喜欢我的。”沈曼凡走到一个小推车前停下，这处卖的是那种素麻辣烫，是位老奶奶卖的，旁边的地毯上是她老伴卖的一些文具小用品。 两人年纪较大，因为动作慢，来买的人并不多，生意也算不上好。 林漾之前来吃过一两次麻辣烫，味道还可以，她买文具也喜欢在老爷爷的摊上买，因为两人跟她们说话时的语气很和蔼慈爱。 听见沈曼凡的话，她回忆：“我之前见过一次，思思妈好像对她管得比较严。” “何止是严，她妈就想让她跟成绩好的玩，平常好像都限制思思的出门，你没感觉思思这安静内向的性格跟家庭有关吗？” 林漾回忆了下，但没过多评论。 “麻辣烫好了。”老奶奶笑着把菜捞出来，细细的问她们吃不吃辣，要不要醋，加不加香菜。 老年人打包的动作明显慢吞了些。 两人在巷子里耐心的等着，也不催促。 钱盒就放在中间，方便学生自己付钱找钱。 大家倒也自觉。 两分钟后，老奶奶递过来麻辣烫时旁边卖文具的老爷爷还好心提醒：“时间晚了，丫头早点回家，别在外边逗留。” 两人道谢，说了声好。 刚跟沈曼凡分别走了几步，高二第一节 课下课，里面的学生趁这会短暂的时间涌出来买吃食，林漾在这迎面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想起早上沈妄刚说的话，她下意识的要避开。 只是杨瀚已经看见了她，热情的走过来，示意她手上提着的麻辣烫：“你也喜欢吃他家麻辣烫啊，我也正要去买，他家味道挺好的。” 林漾点头，疏离的应了句：“我先回去了。” 她跟杨瀚本就不熟，就算没沈妄的提醒，她也没打算过深来往。 “哎，你……” “怎么，又来吃叶炜家的麻辣烫啊？”从他身后走过来另外两个男生，看似和善的把胳膊搭杨瀚肩上，说出的话却并没那么和善，“这是要去白吃还是又要去偷钱偷东西啊？” 杨瀚脸色发白，有些害怕的低头：“没，没。” 林漾认出这两人。 都是沈妄身边的。 展子鑫真他妈觉得自己太好脾气了，想动手时才意识到她还在这，跟纪磊使了个眼色让人带去旁边教训，友好的跟林漾介绍自己： “妹妹，我是你哥同学，你上次见过的，我叫展子鑫。” 男生笑容阳光，皮肤有些黑，林漾印象里这人好像就挺好笑的。 她不甚热络的打了招呼。 展子鑫也不在意，想起纪磊跟他说过这妹妹那天在篮球场帮了杨瀚，忍不住提醒：“妹妹，他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人渣，沈妄这是在教训畜生。” 林漾不解。 这会出来的人有些多，这节课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展子鑫站到了旁边给她简单解释了几句。 “就你手上的这麻辣烫，是我们班一同学家开的，他家条件不好，从小就没爸妈，都是他爷爷奶奶给拉扯大的，你也看到了老两口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摆摊做生意。” “他们没收入来源，只能吃低保加上这点微薄的收入来源供家里生活，我们班那同学的学费都是靠的贫困生补助金，他身体不好，时不时的还要去医院，三个人都挺心酸的。” 也因此，学校里他们高二年级部大都会照顾点。 买文具和吃饭都会经常来这摊上。 但杨瀚还真就干出了畜生事。 他仗着这处是巷子里没什么人注意，又吃准了老两口动作慢视线不好，每回来买麻辣烫都不付钱，还从中间的盒子里偷偷拿钱，买文具时还总能顺点东西走。 这事还是沈妄先发现的，他经常光顾这处，买东西也就是个借口，偶然听见老奶奶跟老爷爷算账，挣得钱少的可怜，压根就对不上号。 从那之后，他就多留意着，倒没想最后发现了杨瀚这垃圾玩意。 林漾第一次看见的那天，就是他又从摊贩上拿了不少叶炜要看病的钱，沈妄气急，下手才狠了些。 那天知道的一瞬间，沈妄二话没说，直接从钱夹里掏出钱递给叶炜，利落干脆：“不是白给你，记账，以后还我。” 他在这时候仍注意着不伤害叶炜的自尊心。 展子鑫的这番话让林漾一直到上了车还没完全回神。 第七年夏天 第8节 她那天好像误会了沈妄。 司机王叔见她手里提着个塑料碗，主动跟她聊天：“这是饿了，回家吃夜宵？” 林漾从思绪中抽离，应声：“对，随便吃点。” 她其实并不饿，只是看着两老人夜晚谋生，总觉的不易。 “其实饿了的话可以直接跟家里的李姐说，她人挺好相处的。”王叔很少会说八卦，但这段时间也看出这小丫头在这个家有些拘束放不开，寄人篱下、小心翼翼。 他自己也有个跟林漾差不多的女儿，所以打心眼里有些怜惜这无辜的小姑娘。 “沈部人挺好的，他可能经常在单位不怎么在家，你疏离感会比较重些，但其实他还是挺注意着你们在学校的生活的，他经常在车上跟老师打电话了解情况，沈妄也没你看到的那么难处。” 林漾听着，无力地向后一靠：“但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错事啊，没什么的，沈部和沈妄都很好说话的，尤其沈妄这孩子，他其实没表面那么冷酷深沉，他才是热心肠的，心思比谁都细。” 王叔总算找到能让他倾诉的人，天天安静开车都快闷压抑了。 林漾微微坐直了身子，有兴趣的“哦”了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比如天天早上他都让我提前在上一个路口停车，你是不是以为他不想让人认出跟你的关系？” “不是吗？” “丫头，你真想多了。”车子刚好等红灯，王叔指了指自己的膝盖，“我之前有次送他的时候门口车多，在他学校门口下坡路时一晃神出了车祸，膝盖受了点伤，休息了两个月，从那之后我再开车他就不再同意我到学校门口了。” “都是让我提前在路边给他放下，自己走过去。” 林漾错愕。 - 卓季芳因为要睡美容觉，每晚都睡的很早。 林漾到家的时候那碗麻辣烫也胀成了一团，想起老人的艰难，她还是吃了大半后才扔进垃圾桶。 李姨确实没睡，从房间里出来，闻见香味问她是不是饿了。 “没事，李姨，我从外面买的饭，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李姨说到底是个长辈，也看出这姑娘确实可怜，于是像叮嘱小辈那般叮嘱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要少吃，以后饿了就回来告诉她。 林漾一一应着好，让她赶紧先回去睡觉。 “你跟沈妄一样，每次一要给他做夜宵就让我回去睡觉，还告诉我不要等他，饿了他自己做，这孩子啊，就是懂事。”李姨无心的说着。 林漾端着杯水站在桌子旁，有几秒钟的恍神。 她想起之前看到过李姨手被烫伤时沈妄给她找药膏和创可贴。 她喝完水，仰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表。 估摸着高二的下课时间，她寻思着，今晚必须做个事。 第7章 林漾先上去洗了个澡，又趁着等待间隙把英语作业做完，等时间差不多了才拿着杯子下楼倒水。 沈妄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她端着杯子从厨房出来站在饭桌旁的身影。 他了然，微眯了眼：“在等我？” 平常这个时候她一般都会在房间里写作业，就算下来倒水喝也会特地避开他回来的这个时间点，今天倒是赶的正巧，沈妄不相信这是偶然。 林漾倒也承认的坦然：“我是在等你。” 沈妄站在玄关处，扔了书包，从烟盒里磕了一根烟出来，咬在嘴里不冷不淡的睨她：“说。” 虽然不是太明显，但林漾知道。 这人心情不好。 但就非得对她摆一张臭脸？ 她有些莫名其妙。 因此喝了口水组织了下语言：“我没有其他意思，但上次杨瀚那件事是我不清楚事情始末就先入为主代入了自己的想法判断，之前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对不起。” 林漾说完，是满室的安静。 只有鼻息间越来越浓的烟草味，她不喜欢闻，却仍站在饭桌旁没径直离开。 她有些看不透沈妄的想法。 就像这会，他吸着烟，烟雾吞吐间偶尔抬头瞧过来，脸色清冷。 片刻后，沈妄走过来，半带打量的问她：“有谁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 “林漾，你早上可没这觉悟。” 早上下车时沈妄刚提醒过她杨瀚不是什么好人，那个时候林漾可不是现在的反应，只是一个白天的时间，她晚上回来就道歉，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林漾没想到这人会聪明的猜到这些。 她犹豫要不要把展子鑫卖出去。 没得到回应，沈妄又上前了一步，和她只隔着一个椅子的距离，对着垃圾桶磕了两下烟灰，动作不耐： “林漾，说话。” “展子鑫，你同学，他说了你们班那位同学的事情。”知道也瞒不住，林漾这次说的很快。 闻言，沈妄心底的烦躁又加了几分。 “没有的事，少听他瞎扯，老子就是单纯的看杨瀚不爽。” “……” 行吧，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道完了歉，林漾也不想多待，拿上杯子：“哥哥早点睡，我先上楼了。” “等会。” “？？？” 沈妄拿下叼在嘴上的烟，吐下最后一口朦胧的烟圈，朝她抬了抬下巴颏。 “水杯给我。” 明白他要做什么，林漾也没拒绝，直接把水杯推过去。 沈妄一手捏着烟，一手端起杯子，烟雾映在他朦胧的脸上，他也不在乎，踩着凳腿轻眯着眼将水倒在猩红的半根烟上。 动作颇为痞气。 林漾再低头去看，那半根烟已经被扔进了垃圾桶。 他仍是踩着椅腿，修长的手指将杯子推回，对上她发怔的目光，他挑眉： “怎么？用你点水都不行？” “不是。”林漾无语，“我上去了。” “等会。” 林漾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沈妄倒是气笑了：“你这是跟我道歉的态度？” “……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微笑着蹦出来。 沈妄轻飘飘的扫她一眼，拎起书包大阔步的往楼上走：“以后少在外面给我认什么妹妹弟弟的，老子没钱，养不起。” “？？？”林漾不明所以。 她什么时候给他认弟弟妹妹了？？？ …… 周六那天，沈妄倒罕见的回来吃了中饭。 饭桌上难得一家四口人聚齐，沈柏裕的心情也好，卓季芳自然跟着笑，问林漾这段时间学习怎么样，又自然的佯装关心的把话题转到沈妄身上： “高二课程比较紧吧？这段时间我看你都学习到很晚？” 沈柏裕跟着看过来。 林漾咀嚼的动作也缓了缓，她叹气。 只期望看在沈叔在的份上，沈妄不要做得太难看。 沈妄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他也不拆穿，头也没抬的应了句：“还行。” 虽然语气算不上好，但总归跟她不是敌对了。 卓季芳瞬间松了一口气。 沈柏裕笑：“你们上次高二的月考我看了，考的不错。” 他从上学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年级前三的位置，这夸奖已经是家常便饭，沈妄没什么反应。 “对了，漾漾，你们下周好像也要月考了吧，准备的怎么样？”沈柏裕关心林漾。 她们高一的月考会比高二迟一个星期，林漾这段时间也没怎么着重准备，三中的学业抓的紧，她也没空放松偷闲。 “但可能不太好。”她明白自己的接受能力，这一个月明显学的吃力。 沈妄挑眉看过来。 “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看你进校成绩是年级第八名，很不错。”沈柏裕说，“只要能保持在这个成绩区间就可以了，不能为了进步给自己过分施压。” “你沈叔叔说的对。”卓季芳看着她，笑容淡了些，“但你也不能太过放松。” 林漾很平淡的应了声“嗯。” 饭桌的后半程，卓季芳的话明显变少了。 吃完饭，沈妄去学校。 第七年夏天 第9节 卓季芳一番“母亲式”的叮嘱后又朝还坐在客厅沙发上吃水果的林漾使眼色，神情不悦。 “……” 行吧，林漾也过去，站在玄关处送人：“哥哥，路上慢点。” 沈妄缓缓抬眼看过来，很快略过，但也没忽视。 “嗯。”他应了这一个字。 林漾也不惊讶，自从上次她跟人道过谦后平常在家里碰见，沈妄倒也不刺她了，虽然仍臭着张脸，脾气也不好，但总归，应了她的那声“哥哥” 月考定在的是周三。 周二那天各科老师都紧抓着讲题、做题，连体育课都被班主任老钱给占了，林漾和同桌周弦思因为一道题难住了将近一节课。 她前同桌马钰之前太过活跃喧闹被老钱调开，换了话少内向的周弦思过来，私下来也跟林漾谈过话，让她多帮助帮助这位腼腆的新同桌。 林漾刚好跟周弦思玩的不错，换她过来倒更舒服。 见两人都急的出了汗，吴泽昊下课便跑了趟小超市，回来豪气的把冰橙汁往桌子上一放：“我请客，喝吧。” 周弦思诧异。 她跟吴泽昊不熟啊。 话都没说过几句。 倒是林漾，摆摆手：“你拿走吧，我不要。” 她过两天就是姨妈期，这段时间禁冰和凉。 吴泽昊一听就蹦：“什么不要？我两之间还需要这么见外？天这么热，你赶紧喝了吧。” “你拿回去自己喝。” “老子给自己买了！”他笑嘻嘻的晃晃自己手里的那瓶，“我这不是顺带吗？又不止你有，还给沈曼凡也带了。” 他又吆喝着跑过去把另一瓶水给沈曼凡。 周弦思抬头瞅瞅林漾，又回头望了望正心虚着收回视线的吴泽昊。 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林漾做题做的专注，把那瓶水推远了些，并未在意。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回家她正想洗澡休息，卓季芳又进了她房间。 “虽然那天你沈叔说你成绩不错，但沈妄的成绩在那摆着，你就不能比他差，还是要对成绩和月考上点心。” “成绩这回事妈妈也不要求你一蹴而就，你这次月考能考进前面最好，总要提升一些。” 一直等她说完林漾才有说话的机会：“人家那第一的成绩我怕是提升不到，哥哥他在高二年级的分数很高。” 她看过校栏里的排名榜，沈妄的第一压了第二五十多分。 “志在人为，你用点心在学习上，以后肯定能赶上……”卓季芳停了下，“你现在跟沈妄的关系好像挺好。” “你看我跟他算好？”林漾无语，这人能不给她摆脸色就行了。 “你刚刚不是喊他哥？” 林漾那是喊顺嘴了：“平常不是您让我当个称职的妹妹吗？我那是喊习惯了。” “你平常是要多跟沈妄处好关系，这样你沈叔也能更喜欢你。” 是喜欢她啊，也能更喜欢她这妈啊。 林漾并不点破她的心思见她还要再说什么，拿出书本：“妈，我还要写作业，你想让我熬通宵啊？” 见状，卓季芳叮嘱了两句就出去。 林漾随意翻了页书本，压根看不进去几个字。 听了刚刚卓季芳那一番不间断的碎碎念，她到现在耳朵还嗡嗡的，仰头无力的往床上一趟，裹着被子想盖过头时瞥见上面的粉色，忍了忍，还是放弃。 来这个新家前，林漾就想过自己这尴尬的身份会不受欢迎。 讲白点，她就像陶文霜所说的，是个拖油瓶，这样的存在，无论到哪里都会让人介意，所以沈妄最开始表现出对她的排斥并不令她意外，换做她，也同样会膈应这么一个占了自己家，分了自己父亲关怀的人。 是以，林漾可以理解他那些莫名的火气和脾气，明白他对自己的敌对，再说，一开始本来就是她误会人在前。 当然，除了这层缘故，更多的，也是因为卓季芳在这个家庭中的小心翼翼。 她妈那么一个高傲的人，现在却处处看人脸色，讲话温声温语的，生怕没把人照顾好，把人得罪了，让人抓到话柄。 虽然这是她为了富贵生活所要付出的代价，但林漾就是看不过去。 那是她妈，前段时间刚遭受过她爸出轨的她妈。 自己跟父亲的血缘关系不会断，但她妈在这个世上就林漾一个亲人了，她爸不守护了，总得换她来守护啊。 自己只要多忍受些，和沈妄维持好表面关系就能换来卓季芳在这个家的和平共处，地位稳固，那她也不算损失什么。 扯开被子，林漾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这个女儿，做的应该也算称职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月考的日程排的很紧，一门接着一门，考完所有科目的那天吴泽昊提议国庆出去玩密室，一波几人约好了到时一块组队，拉上三班的两个男生，刚好八人。 约好了时间吴泽昊和那几个男生去篮球场打球，周弦思和沈曼凡先回家，林漾今天考试，沈柏裕特地让王叔过来接她，估计路上堵车，还没到。 9月底的初秋仍留着夏日源源不断的热意。 林漾没在外面等，她进了旁边的奶茶店里点了杯柠檬水坐着。 没一会她对面就坐了人。 是三班的高辰俊，这人是吴泽昊的朋友，林漾不好太拂了他面子，只是不喜欢他用那样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从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很不舒服。 高辰俊自己打破尴尬：“你怎么没回家？” “等人。”林漾瞅着外面。 这会太阳还挺毒，她怕晒，纠结是继续坐着还是出去。 “你还是别出去了，你皮肤这么白容易晒黑。”高辰俊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她，“怎么没打伞？” 林漾不想跟他解释自己坐车回去，就冷淡的回了句：“忘了。” 她拿起柠檬水喝了口，察觉高辰俊的视线凝在她指尖上，有些不自然的放下，问他：“你不用去打球吗？” “打球多没意思啊，不想去。”高辰俊跟她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大概也看出她敷衍的态度，也不讨人嫌，“那我先走了，下次聊。” 林漾挥手示意。 她裸露的两条嫩藕似的胳膊在他眼前乱晃，高辰俊不由感叹一句—— 靠，真他妈白 刚送走了一个不速之客，林漾跟前又凑过来一个。 陶文霜：“你怎么会跟高辰俊认识？你跟他很熟？” 林漾懒懒搭腔：“不熟。” “你当我眼瞎？” “那你去看医生。”林漾也烦了，这一个两个非得今天往她跟前凑。 陶文霜跟高辰俊一个班，高辰俊面相随了他名字，俊朗硬挺，剑眉星目。 只是林漾不吃这一款，对陶文霜她们几个女生的吹捧也欣赏不来。 “你跟他不熟那他刚刚怎么在这坐了这么久？”陶文霜刚刚一直在外面瞪着，脸都晒疼了。 林漾慢吞吞的咽下冰水，一脸“那你别问我去问他”的无语表情。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有人又推门进来，林漾咬着吸管无意识的抬眼，眼眸蓦地顿住，咬住的吸管戳到她舌尖，引得她”嘶“一声。 沈妄姿势散漫地靠在那处，斜着眼看过来。 旁边同学跟他说话，他拿着手机，一手插兜，低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听着。 陶文霜不知在想什么，狐疑的瞪了她好一会，有些接受不了的试探道：“我听说高辰俊的父亲最近也刚离婚后结婚？” 察觉到那人没再看过来，林漾压着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文霜破罐子破摔：“你说实话，高辰俊是不是就是你那毫无血缘关系的冤大头哥哥？” 这他妈？？？ 林漾一口柠檬水差点吐出来。 点单台前的那道凌厉视线又看过来了。 一个两个三个都凑巧的挤进了这家奶茶店，林漾觉得自己今天也挺倒霉的。 她连应付的心思都没了，背上书包起身真诚的朝陶文霜丢下一句：“你真的该去医院看看脑子。” 陶文霜气的想骂人。 从奶茶店出来后林漾又朝下坡路的那个路口走了一段路，好在王叔的车子很快到了，问她是不是等很久。 她摇摇头，说没有。 王叔看出她兴致不高，调了个音乐频道一路上也没再说话。 沈妄今天还要上课，跟她不是一个时间点，林漾想着今晚最好还是不要碰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陶文霜说出那句话时那视线越发锋锐和凌厉。 怕是，今天的沈妄，心情也不太好。 林漾也很烦躁，她和陶文霜之间从小学到现在高中，纠缠就没断过。 跟狗屎缘似的。 要真说起来，她和陶文霜个人之间其实是没矛盾的，两人最早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父母那一代。陶文霜的母亲和卓季芳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直到林漾父亲林贺的出现，两人都喜欢上了在那个年代的这位青年才俊。 第七年夏天 第10节 但林贺在两个女人间摇摆不定，直到卓季芳怀上林漾。 两人这才结了婚，彻底绝了陶文霜母亲的心思，但陶文霜母亲一直认为这事肯定是卓季芳故意设计怀孕，让林贺娶她，所以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因为林贺一直僵着。 从朋友成为了敌人。 而这次卓季芳和林贺离婚，陶文霜母亲极为得意，抓到机会落井下石，闭口不提林贺出轨的事，到处跟认识的人说“是卓季芳看他公司出了事不愿吃苦这才要离婚。” 说卓季芳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只能享福不能共患难。 而陶文霜也是从小便被她母亲灌输了这些观点，从上小学开始就一直和林漾作对。 说来也是够有缘，两人小学、初中现在就连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偏今天又碰到她又碰到沈妄的，可真他妈，点背。 晚上十一点钟。 沈妄敲响了林漾的房门。 她探头先摆出个笑脸：“哥哥。” “少来。”沈妄手上夹着一根烟，冷笑了下，“白天那话几个意思？来，解释解释。” 他脚尖抵着门，掏出打火机微微拢火，头一低，眉梢轻抬间烟卷已经就着黄色的火焰点燃猩红。 沈妄吸了一口，定定的瞧着她。 大有一副“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就不放过你”的痞气模样。 解释什么？ 毫无血缘还是冤大头？ 这话这么听都不尊重人。 “那人跟我有点过节，不是真的在骂你。” 沈妄肆意地吐出一口烟觑她，不好糊弄的漆黑眼底明明白白写着：你看我信？ “是真的。”林漾干脆将门大开，试着解释，“她是我以前同学，说的那些话也不是针对你，就是想让我生气。” “那你倒是没生气？”沈妄呛她。 “她又不重要，我干嘛要为了她生气？” “……” 香烟的烟草味逐渐加重，林漾又不好明目张胆的捂鼻子，佯装关心的劝他：“哥哥，一会就睡觉了，少抽点烟吧。” 沈妄眼睫稍掀，压根没理。 “先说说那位高辰俊怎么回事？” 林漾眼神无辜：“什么怎么回事？” 沈妄不耐烦：“我之前让你少在外面给我认什么妹妹弟弟，你现在倒是反着来，直接给自己认了个哥回来？” “怎么，我这个哥哥是亏待了你？” “……” 这人的思维，是真他妈，牛逼。 林漾都被怼的没脾气了，眼也不眨的说道：“沈叔和哥哥都对我很好。” 这话连沈妄都知道她说的违心，但还是好心情的挑了挑眉，撂下两句：“知道就好。” “我家不是什么收容所，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能耐当你哥。” “？？？” 这拐着弯夸自己是什么意思？ 沈妄黑眉皱的更深了：“你自己没点谱？” “我有什么谱？”林漾莫名其妙。 “一天到晚戴着面具跟我演戏，我要真跟你计较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我面前好好说话？” 林漾被这话激的想笑：“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哥哥的不计较了？” 沈妄挑眉：“你会谢？” “不会。” 意料之内的答案，沈妄转脸低笑了声，又转回来，没什么情绪的扫了她一眼：“进去睡觉吧。” 烟丝已经燃了半截，他也没再吸，扯着书包回了自己房间。 林漾火被勾起来又下不去，下楼连灌了好几杯水才平复些。 这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她再躺回床上怎么也没睡着，翻来覆去气不过最后又起来把他手机上的备注改成了“自大狂”，这才消了点火。 这一晚上的插曲注定林漾这一个国庆都过的不好，放假前三天她把作业做完了，后面又跟卓季芳出去逛了逛，倒也没怎么跟那人正面较量。 和吴泽昊他们约的是一个商场里的密室逃脱，吴泽昊提前把几人拉到了一个小圈里，定下了场次和人数，让大家早点到。 林漾在家也没事，那天下午出发的早。 路上的时候q、q收到一条联系人申请——高辰俊从小群里请求添加她为好友 她烦躁的锁屏，再一次选择忽视。 高辰俊已经加了她好几次，林漾前两次都明确拒绝了，可这人跟看不见似的，她拒绝几次他就加几次。 她很烦这样的行为。 林漾不是没经历过这些，相反，初三那年有不少男生跟她当面表白过自己的喜欢，说是好不容易过了中考，总要为这两个月偷偷放肆一把。 她并不是觉得这个理由荒唐，只是她太清楚这些人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含义，是一时的兴起，或者短暂的热度，抑或是对某些没尝试过的事物的好奇。 或许真的有，真的有他们口中所说的“是真的喜欢和爱” 但十几岁少年的喜欢和爱又能经得起多少磨砺和考验呢？ 林漾太清楚这种爱的代价，连她父母对她的爱都没那么纯粹，又要她怎么相信生活中随便遇到的一个人说爱她呢？ 到了约定的地点，只有她和周弦思先到。 不巧的是，高辰俊没多久也来了。 他问林漾怎么不加她好友，说就想做个朋友。 “三班和一班离得并不远，并不需要用手机交流，你和吴泽昊、许纵他们也认识，有什么事找我可以跟他们说。” 林漾一句话把高辰俊堵的哑口无言了。 “你来这么早，你家在这附近吗？” 林漾疏离道：“不在这附近。” 没等到她下一句话高辰俊又问：“那你家住哪？” 林漾忍住不耐：“你不认识的地方。” “……” 高辰俊抽了抽嘴角，这天根本就没法聊下去 密室逃脱选的是一个恐怖本，因为后续情节太过让人头皮发麻，只进行到一半就出来了。林漾也没跟着他们继续下一场，坐公交车回了家。 家中卓季芳、沈柏裕和沈妄都在，三人正坐在客厅里，沈妄坐在单人沙发上，没骨头似的倚在那处，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落在旁边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他两条长腿大大咧咧的敞着，颇为懒散的看着电视上的足球比赛。 林漾赶的不凑巧，正碰上沈柏裕收到沈妄这周的测考成绩，又是稳稳的第一名，连跟着李姨也过来夸奖，沈妄倒是没什么反应，视线扫到她脸上，又移过去。 林漾捡了个离他最远的对面沙发坐下。 “你看你哥的成绩，你要向你哥好好学习。”卓季芳不赞同的提了句，“今天是不是跟同学出去玩了，你哥今天可在家看了一天书。” 沈柏裕出声：“他可没看一整天，上午还出去跟人踢足球了。” 李姨适时的给林漾端了一杯果汁。 她说了声谢谢又极为乖巧的接道：“沈叔，妈妈说的对，哥哥是我的学习榜样。” 沈妄斜勾着唇角看过来。 “自己尽力就好，你这个成绩很不错。”沈柏裕一直不主张孩子过分学习，沈妄纯粹是自己在学习上的天赋，随了他舅舅。 何况林漾学习也拔尖。 没一会沈柏裕被一通电话叫走，李姨过来说厨房用品的添置，卓季芳跟着过去，整个客厅片刻间又只剩下她和沈妄两人。 林漾心情不好，没打算搭话，剥着桌上的荔枝吃。 倒是沈妄直视着她：“你这是受什么打击了？” 一张本就够白的脸这会跟抹了粉一样吓人。 她听出他的话外音，没什么避讳的答：“跟同学玩密室逃脱了。” “吓成这样？” 林漾犹豫两秒：“嗯。” 她懒得解释。 沈妄好整以暇的用胳膊垫着后脑勺：“你也真有出息。” 吃完了三颗荔枝，林漾今天实在没心情这人对话，怕再坐下去自己压不住火，面无表情的起身：“哥哥，我先回房了。” 沈妄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盯着她的背影蹙眉。 第一名的打击对她就这么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七年夏天 第11节 林漾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和刚进班时差不了多少，就连名次都是一成不变的第八名。 周弦思见她拿着物理卷子发愁，上面有粗心大意扣除的三分，安慰她：“没关系，这只是第一次月考。” “不是，”林漾叹气，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就是最近吧，我妈天天爱拿我的分数和另一个人作对比，偏偏那个人的分数每次都压我好多，我就挺受打击的。” “那你下次压回来？”周弦思真心实意的出主意。 林漾为难：“压不回来，他太厉害了。” “就跟许纵那样的。”她小声说。 这么一听，周弦思觉得是有点难度。 “但你已经考的很好了，已经第八名了。” 讲真，林漾对第一的渴望不是太高，就像沈柏裕说的，能保持在这个区间她就满足了，但总免不了要被卓季芳唠叨。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一个星期，林漾两耳朵旁“沈妄”的名字就没停过，好在第二个星期沈柏裕因为应酬喝酒几晚上回来的都比较迟，卓季芳也就没空管她。 最迟的一晚，都快到十二点了。 林漾那会刚写完作业，下来倒水喝，楼上的沈妄也被这动静折腾的下楼。 “沈部今晚陪几个外市的党委多喝了几杯，有些吃不消，刚才在路上已经吐过一次了，应该不会再吐了。” 司机把昏睡的人送到门口也没再进去。 男女的体型和力气本就悬殊，卓季芳和李姨一人扶一边都还站不稳，沈妄看不过去，走过来架起他一只胳膊：“我把我爸送到楼上，你先去给他冲杯蜂蜜水吧。” 卓季芳忙去厨房。 “李姨，麻烦你去拧条热毛巾。” 林漾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微闪。 沈妄好像对这些很熟悉。 因为明天还要上学，卓季芳没让沈妄多待，把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让他回房睡觉，他上课时间早。 卓季芳叫住同样要回房的林漾。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不懂事？” “什么意思？” 屋里酒气轰天的，卓季芳已经习惯：“你沈叔叔这几天回来都晚，每天还都喝不少酒，你怎么也不跟着劝劝？” 林漾觉得诧异：“我跟着劝什么？” “你傻啊你。”卓季芳点点她额头，“这会正是你表现的时候啊，趁这段时间多关心关心你沈叔叔，让他少喝点酒，你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多说点好听的话让他注意身体他会觉得你人体贴，跟儿子一比你这女儿倒知道孝顺。” “明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别忘了提醒，听见了吗？” 她妈这心思，算得也太细了……林漾并不赞同，她应付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只是门一打开，她怔住，双眸睁大。 沈妄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一条胳膊倚在门框上，指骨修长的手间转着一根打火机，大拇指腹在上面摩挲。 除却此刻绷紧的下颔线，他薄唇间漾开的弧度也颇有些玩味。 林漾是真的尴尬，忙关上了门，有些心虚的问道：“你……” “都听到了。”沈妄收了打火机，打断她的话，“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挺行。”他唇角抵着腮帮，嘲讽的喊她，“妹妹，记得多孝顺孝顺我爸。” 沈妄说完抬脚就走，脸色不善。 门边的林漾张了张口，脚定在那处抬不起来又不知说些什么。 无论有意无意，这的确是她妈不对，这事做法本就欠妥，她也没打算真这么做，只是当时敷衍卓季芳随口应了一句。 但到底，是对沈妄的不公。 第二日的饭桌上林漾自然不可能再提，卓季芳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都径直忽视，沈妄走的早，自然不知道这些。 吃完饭卓季芳单独把她拉到一旁，问她怎么回事。 “妈，以后别这样了，我做不出来。”林漾背起书包，想了想，又转身，“你这样做，会让我感觉你在算计沈叔，在算计沈叔的儿子，我感觉不道德。” “而且，昨天那些话，沈妄听到了。” 卓季芳一慌，还没来得及细问林漾已经推开了门移开。 那几天，沈妄中午再也没回家吃过饭，沈柏裕察觉不对，他在饭桌上给沈妄打电话，也没人接，最后安排了司机明天过去，让林漾明天和他一块坐车回来。 卓季芳面上不安。 她有一晚特地在家等着沈妄，也确实等到了独自一人回来的沈妄，没等她开口沈妄就跟她说了两句话，开口便是从没喊过的“卓姨” 他说：“卓姨，从我答应我爸再婚到接受你们进这个家，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也不会真心对我好，你可以把我当敌人，但你不应该算计我爸。” “我既然让你们进了这个家，就没想过把你们赶出去，你可以安心住着，倒也不用费心那些歪心思，我眼不瞎，你也不用费力来讨好我，大家都安安分分的，面上都能过得去。” 沈妄虽然对她们有排斥心理，但的确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卓季芳越发愧疚。 林漾也挺无奈的。她好不容易和这“哥哥”的关系有点改善，如今又回到了“解放前”，沈妄如今对她打招呼的“哥哥早”又直接不理了。 第二日，林漾提前给他发了消息： 【中午王叔来接我们，一起坐车回家。】 沈妄三节课都没给她回。 没办法，她只能趁着大课间又跑去了高二部。 展子鑫早在她走到中间的连接走廊时就看见人影了，笑嘻嘻的上前：“妹妹啊，是不是来找你……” 周围还有其他人，他话音及时截住。 “找沈妄？” 林漾点头。 “你在这等会啊，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林漾忙叫住人，沈妄不喜欢在学校跟她扯上关系，如今他心情又不好，她还是顺着点吧。 “麻烦你让他看一些手机，就说中午我在红绿灯路口等他。” 展子鑫：“行，我马上就去说。” 旁边有男生人问这是谁。 “滚滚滚，少打听，你打听不起。”展子鑫推了人一把，回了班。 沈妄正替纪磊打着游戏，长腿大敕敕地抵在桌下的杠上，他靠窗坐，后背微弓，五官轮廓清晰分明。 “我说妹妹刚刚来找你了啊，说是中午在什么红路灯路口等你，哦对了，还让你看下手机。” 沈妄缓缓抬了下眼皮，眼神颇冷。 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展子鑫也没敢在人面前嘚瑟，不经意瞥向窗外时脸色变了变：“靠，那垃圾玩意怎么缠上妹妹了？” 沈妄跟着望过去。 眼底瞬间一片阴鹜。 他把手机扔回跷二郎腿吹牛逼的纪磊身上，二话没说大阔步的往外走，周围空气瞬间降了好几个度。 门外，林漾刚走没两步，就被杨瀚挡住了去路。 她现在压根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话。 “我要回班了。” “正好难得碰见，中午一块吃个饭吧，之前你帮了我就算请你吃个饭。”杨瀚有些忐忑，他去高一打听过，但去过一班门口几次，她要么不在要么就是在写作业说没空出去。 刚刚他正无聊，一抬头就看见这熟悉的身影，哪能等，立马就追着出来的。 林漾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她直视着杨瀚，声音干脆：“做事先做人。” “什么？”杨瀚懵了下。 “做事先做人，这五个字送给你，你可以学习不好，你也可以一事无成，但你首先必须要长成一个人，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痈疽。” 杨瀚呆住，他忽然明白过来，脸色涨红，正要打算死不承认的时候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漾。” 有人喊她。 林漾偏头，沈妄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楼梯口处，慢慢眯起眼：“过来。” 两分钟后。 沈妄直接带着她下了楼。 “以后少来这边，有事给我发消息。” 他垂首点燃了一根烟，吸了口后继续道：“中午我会回去吃饭，你放学直接到路口等我。” 林漾低头踢着脚下亮丽的大理石，闷闷解释：“我并不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两的关系，沈叔让你回家吃饭，我看你没回消息才过来找你。” 刚才沈妄直接喊她名字，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带她下楼，他的那些同学应该会乱传吧。 沈妄只说：“展子鑫会解决。” 这么点眼色都没有那就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高一年级那处传来大课间体操的广播音，沈妄遥遥望了眼，眉梢微扬：“你没去跑操？” “嗯，骗老师说了身体不舒服。” 她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得意，沈妄嘬了一口烟隔着烟雾扯唇：“是啊，来我家这么久你不就是在撒谎演戏吗？” “正好，我马上要去隔壁市参加竞赛，你和我爸在家可以好好演什么父女情深，记得多替我孝顺孝顺。” 一句话，将两人间的气氛又推向敌对。 唉。 第七年夏天 第12节 想着是她也间接参与了“算计”，林漾觉得，她这个妹妹就哄哄她这脾气不好的哥哥吧。 于是，沈妄就盯着这人一步步凑近，然后抬起那只纤细白净的手，一点点，一点点，拽住了他校服衣摆，再然后，仰着头软糯糯的盯着他： “哥哥，你现在还在生气吗？” 作者有话说： 沈妄：别给老子来这招！老子不吃这套！ 第10章 女生素白着一张脸，鼻尖微翘，乌发红唇，黑白分明的眼底点缀着初秋的些许阳光，林漾本就是杏眼，这会仰头下意识抬眼皮时眼尾更显圆润流畅，十分清澈灵气。 原本清冷明艳的长相却在此刻显出几分人畜无害，可怜巴巴。 沈妄注意力却压根不在这上面，听着她那软下来的声音跟看神经病一眼看她：“你嗓子卡糖了？” “……没” “没就给我好好说话。”沈妄嫌弃的把人拎开，“难听死了，以后少用这腔调跟人说话。” 林漾觉得自己白浪费了精力，这人压根就不吃软，偏就吃硬。她也不哄了，想起刚刚他说的竞赛的事，随口问道：“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四五天，十一月。” 林漾习惯了他这不耐烦的语气，眨眨眼道：“那祝哥哥竞赛考第一。” 沈妄想笑：“你真心的？” 沉默两秒。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我哥，祝你考第一是真心的，但你每次考第一我就会被唠叨，所以站在另一个角度，又没那么想了，真假一半一半。” 林漾也不遮掩，说百分百真心她自己都不信。 沈妄是真的笑了，他扔了烟抬脚碾灭，斜着眼看过来，一副“那你还跟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欠揍表情。 林漾是真想揍他。 沈妄移开目光。 “刚刚那句话，谁告诉你的？” 那句“做事先做人”沈妄听得清楚。 “忘了。”林漾望着远处开的极好的杜鹃花，低声道，“可能以前听谁说过吧。” 沈妄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但那句坚定的“你首先必须要长成一个人，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痈疽”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沈妄再回教室的时候展子鑫几人带着杨瀚在楼梯口等他，他过去，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没点出息哆嗦着身子的人。 “你喜欢她？”沈妄问的直白。 杨瀚吞了吞口水：“我……” 沈妄看不上他这窝囊样子，眼前突然浮现刚才女生看他时那张娇艳的脸蛋，锋锐的话也脱口而出： “离她远点，你配不上。” - 十一月初的时候，高一部又举行了一次月考，林漾的名次不但没上还反掉了一名，为此，卓季芳没少唉声叹气。 周五的那个晚上，前排的吴泽昊组织大家周六一块出去玩。 问林漾时她犹豫了会，跟周弦思说：“思思，你帮我打个掩护，我发个消息。” 她偷偷拿出手机。 周弦思忙往她那边挡了挡。 找到通讯录，直接拉到最下面，林漾点开“自大狂”的短信编辑页面。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她说“沈叔让回家吃饭”的那个中午。 再后来沈妄在隔天吃完饭就去了邻市参加竞赛。 林漾记得他说回来的时间就这几天，怕沈妄回家看书学习她作为“差生”出去玩又要被卓季芳碎碎念，她只好先打听： 【哥哥，你这周末回家吗？】 过了一分钟左右。 自大狂：【怎么，我爸你还没孝顺够，又打算来孝顺我了？】 林漾自动忽略他这句话：【哥哥，我有一些题目不会，周末你如果回家的话给我讲讲吧。】 另一边压根没打算回家的沈妄不知道这人又犯了什么病，拧眉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才回： 【你做梦做到天上了？】 很好。 林漾满意的收起手机。 这下自己这继兄周末就不会回家了，那她也能安心出去玩了。 只是那个周六的娱乐并没那么愉快，出去还没开始玩就碰见了周弦思的爸爸，林漾和沈曼凡礼貌的打了招呼，但也能看出来周弦思的爸爸并不喜欢她们。 最后周弦思心神不宁的被叫走，几人也没怎么玩到最后。 林漾乘公交车回去的时候还不到四点，晃悠着去附近的小商场转了圈给自己买了杯奶茶，她也不喝，就拎在手里。 手机连着振动，高辰俊锲而不舍的给她发着消息。 都是一些“到家了吗？”“吃饭了吗？”类似的没话找话。 上次林漾没同意加q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她的手机号码，没事就给她发消息闲聊。 尽管林漾十条可能只回一条。 她现在甚至连带着对高辰俊这人都有点厌恶，他这人装看不懂她明确的拒绝，反而越挫越勇。 林漾没感动，只有反感。 把这些信息都删除，她也正好到了家门口，刚掏出钥匙拧开了门她就傻眼了——这人不是说好不回来的吗？怎么这会坐客厅看好戏似的打量她是什么意思？ “连声哥都不会叫了？”沈妄瞥向她手上的奶茶，“啧”了一声，“看手机上给我发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做题有多求知若渴，渴到了专门跑出去买奶茶喝？” 他欠扁的脸上写着：原来你就是这么渴的 “……” 行吧。 这的确是个意外，林漾过去，只是客气的问了句：“哥哥，那你要喝吗？” 沈妄视线从奶茶移到她脸上，懒懒淡淡的扯了个笑：“怎么，你还真打算孝顺我？” “？？？” 这他妈！！！这人到底是从哪个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刺猬精！！！！ 林漾咬牙：“你爱喝不喝！” 他伸手：“给我。” “你不怕我下毒？” 沈妄收回手，转而漫不经心的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几秒，眼神无声传达着：就你这能耐？ 再跟这人待下去林漾怕自己会气死，她把奶茶往桌上重重一搁：“随便，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说完蹬蹬瞪的上了楼。 沈妄好笑的瞅着她背影，这忍耐力怎么越来越差了，稍微呛两句就炸毛。 — 学校进到十一月后，原本的课间跑操因为天气变冷也慢慢取消，深秋的空气都染着秋潮的寒意，校园内种了不少的桂花树，满园飘香。 学生的校服也从夏季套装变成了秋季的长款，即便如此十一月一过，进入十二月后林漾也在外面加了个外套，这两日温度下降的厉害，他们的教学楼又在边上，刮的都是冷风。 林漾从楼下打扫完卫生上来，十指尖冻得发凉。 她同桌却过了好一会才回到座位上，整张脸面无血色，周弦思却没感觉，从文具盒里拿出一张笔就低着头写字。 周围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最后都看向林漾。 许纵问她怎么回事？ 林漾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上次思思见完她爸后，再回学校的状态就明显变了样，经常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字、看书，不参与任何活动，自己搁那发呆。 想劝的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漾多少能猜出点，也是家庭的缘故。 那天上午的课，周弦思又被英语老师批评了，英语老师在课堂上发了好大的火，说她上课走神，成绩直线下降。 上午的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林漾不想去，下去参加了个点名就又回到了班级。 班级里也还剩下十多个女生，围成一圈聊八卦。 她们提到周弦思的名字，没一会又转到这次的月考成绩，再须臾后转到了公告栏上高二年级的排名。 “这次高二月考，他们年级还是沈妄第一，这人真的牛，几乎就没掉过。” “是啊，我们高一年级有许纵，高二年级有沈妄，连老师都说明后两年我们省的高考状元非他们两莫属。” 有其他女生回来，继续加入。 “你们说谁，沈妄是吧？我上节课还看到呢，他跟几个同学在南门的那个废弃操场上抽烟，那姿势和动作，真他妈绝了！妥妥的痞帅！” “而且沈妄的侧脸真能打，就跟我们画画老师教的那样，他五官的线条比例是真的好。” 第七年夏天 第13节 “真羡慕他们高二女生，天天能看到这张脸。” “没事啊，我们高一也有许纵啊，还跟许纵一个班，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其中一个女生想起之前听说的沈妄家的位置，忽然喊林漾：“物理课代表，沈妄的家是不是跟你在一个方向？” 何止啊，他两房间还就隔了一堵墙。 林漾：“好像吧，我没注意。” 她转着笔，写那道数学题，秀眉皱了皱又松开。 几个女生说下次让她留意着，不看沈妄可太亏了。 亏吗？ 想起那人昨晚还在饭桌上意有所指的提醒：“你没题目要问了？不需要我给你讲解讲解？” 那张嘚瑟的脸怎么看怎么欠。 中午的饭桌上卓季芳自然提及了这次的高二排名：“你看看你哥哥，这次又是第一，你有什么不会的问题趁你哥哥有时间可以给你讲讲。” “对啊，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给你讲。”沈妄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行。 演戏是吧。 林漾放下碗，给面子的拍了两下手：“哥哥考了第一名，哇，哥哥好厉害。” 沈妄表情僵住，拧眉叱她：“你吃错药了吧？” 林漾瞪了他一眼，低头戳着米饭。 她第三次月考的成绩虽然不是太好，但总归往上动了些，变成了年级排名第六，前面的分数除了第一的许纵，其他大都追的很紧。 想在这个名次上再一下提高多少基本很难。 林漾很清楚。 但也烦卓季芳天天的唠叨，提起之后期末放寒假要给她报补课机构时林漾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饭后，沈妄坐在客厅里看手机。 林漾抱起从学习带回的书准备上楼看会再去学校，反正时间还早也不急。 这些是卓季芳今天刚给她买的资料。 她小胳膊小腿的，两只手撑得手腕都是红印。沈妄看不过去，要上楼时顺手给她接过去，他随意抽出一本翻了几页：“你要做这些？” 林漾两手解放了自由，舒服的捏了捏，跟在他身后上楼：“做呗，反正寒假也要补课，就当复习了。” “你真要补课？”闻言，沈妄停下来，看她。 “这些资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弱智题？以你水平需要浪费墨水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题上面？” 这话虽然直接了些，但总归是在夸自己，林漾还挺高兴的。 “没办法啊，做这些能少听些念叨，让我妈安心呗。” 她抬脚先上了楼梯开了门，转过身要把书接过去。 沈妄没给，还拎在手上，径直给她放在屋内靠门的一个装饰桌上，难得说了一长串的话：“你现在的成绩只需要多刷点类似附加题那种难度的题目，没必要把笔墨花费在这些基础题上，我看了你这几次的分数排名，和前面的人相差不大，这种情况，不是靠补课就能补回来的。” “不过你要是为了让你妈安心要去浪费时间，那就当我没说。”沈妄闲散的插兜站在门口，“你自己好好想想，倒也没必要为你妈做到这份上。” “那你呢？”林漾突然问道，“你次次考第一难道不是为了沈叔吗？” 沈妄不理解她这逻辑：“跟我爸有什么关系？我考第一那是因为我聪明。” 他毫不谦虚，少年如此张狂的语气却越发意气风发。 但林漾知道，就像沈柏裕嘴上说成绩不重要，但每次看到沈妄第一的名次都会开心的多吃一碗饭，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财富和权力已经不是可以炫耀的资本了，相反，他们的家庭、子女的优秀就变得尤为重要。 沈柏裕那个圈子里，攀比心不会比卓季芳要少。 而沈妄，就是他十足的底气门面。 她这短暂的安静让沈妄不由多看了两眼：“你想的还挺多。” 林漾“唉”了一声：“毕竟现在是这家里一员，总不能让你和沈叔丢人啊。”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觉悟，但这就不需要你费心了。”沈妄站直身子，目光轻飘飘的从那摞书上略过，淡声道，“我们家讲究民主，不需要推你出去撑门面。” 林漾刚想感慨她哥今天真善解人意，就又听到不要脸的下一句—— “真要撑门面我一个人就够了，用不到你。” “……” 作者有话说： 沈妄：你哥我在用不到你出头 别忘了隔壁接档小舅舅的文啊《娇色正浓》：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暗恋，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 第11章 第三次月考后没多久，林漾接到了她爸林贺的电话，当时还在上课，她是趁着下课的间隙才到洗手台那处的走廊给他回的。 “还在上课啊，爸爸忘了。” 林贺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林漾还是没忍住，问他：“公司怎么样了？” 之前因为项目出了大问题，但这段时间林贺忙着找合作方，重新制定方案，也算是补救回来了一些。 “你不用担心，好好在那边上课。” 林漾说“好”，父女两又变回沉默。她也没挂电话，知道林贺肯定还想说些什么，但等了半天也只是问一些“在那边生活怎么样，学校怎么样？”的无聊话题。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林漾叹气：“爸，没事我先挂电话了，你注意休息。” “漾漾，有些事怪爸，自己在那边注意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这会才想起来问，“新家里那人对你好吗？我听说他有个儿子，你妈没忽略你吧？” “挺好的，没忽略。”林漾仰头看着这已经进入冬日的天空，一片阴霾。她打电话的手也染上了寒意。 挂了电话，她沉默的看了会，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回班。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漾总感觉她爸今天找她有事要说，但好像刚刚没说出口。 回了班级，思思替她发着试卷，把她那张递过去：“物理老师说让你下午把错题本收一下。” “好，谢谢思思。”林漾走到第二排，外面的许纵颇有自觉的起身让位置。 上次考试成绩发下来后，老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她和周弦思分开，和身后的许纵安排在了一块，两人虽然不是陌生，但也没太熟，只偶尔做题时说上几句话。 今天的许纵倒主动提了句：“你心不在焉？” 林漾一道题解了半天。 前面的周弦思也回头看过来，许纵收了刚才语气中的疏离，问她：“有题目不会？” 周弦思摇摇头，问林漾是不是饿了。 “没事，我就是刚才乱想了些，没关系，你坐好写字吧。” 她也没了解题的心思，把那本子往旁边推了推：“同桌，麻烦了。” 许纵垂眸看了会，提笔在上面写步骤：“你最近好像做的难题比较多。” 林漾：“对，想着提高这方面的分。” “虽然不知道谁给你的建议，但你早该这样。”许纵把写好的本子推回去。 第七年夏天 第14节 他知道自己兄弟喜欢林漾，又加上跟林漾她们一起吃过几次饭，所以即便坐在一起说话做事也极有分寸。 林漾道了谢，看懂后又开始了下一题。 虽然有些心烦意乱，但那几天临近期末考试，各科老师都是不间断的卷子，林漾压根没心思去深想这通电话的意义。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的期末考试，林漾才得了空又被卓季芳提前安排了寒假补课班，倒是一天都没让她休息。 卓季芳报的是长川市有名的一家金牌补课机构，小班上课，每个班最多只收十人，还是按照成绩分班，以复习为主预习为辅。 就是好巧不巧的，她跟陶文霜又他么在补课机构上遇到了。 林漾是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什么狗血缘分。 卓季芳也意外，晚上回来后问她要不要换家机构，不在这家补。 “不用啊，你不是钱都交了吗？”林漾不觉得要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她顶多就是过过嘴瘾，小打小闹，又不会影响我什么。” 见她坚持，卓淑芬也不多说，和她叮嘱了几句关门出去。 正好碰上从楼下上来的沈妄。 门边还差一个缝隙关上的时候，沈妄不经意瞧见屋内桌子前的瘦弱身影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那人揉揉眼又抽出一本书。 他忽然就叫了声：“卓姨。” 卓季芳有些意外他主动的打招呼，忙应：“哎，怎么了？” “林漾的补课要补多久？” 补课报了二十天，每天上午从七点半到十一点，周六周日也正常上课。 听完她的话，沈妄抬手看了下表盘上时钟指在“11”这个数字上，状似不经意的转而望了眼那扇门，主动提及：“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海京，春节也会留在那边过，我爸麻烦卓姨多照顾些了。” 海京是沈妄外婆的家，他父母之前没离婚的时候一家三口每年都去海京过年，父母离婚后他母亲去了国外，长川这边只剩下沈柏裕一人，沈妄过年就没再去过海京。 老人想的紧，他小舅舅今年也刚回来，所以早就打电话让沈妄今年去那边过一段时间。 沈妄的寒假只有十多天，一来一回太折腾，就干脆让他留在那边过年了。 卓季芳听后忙应下，她也不打听，只问着：“要不要给你外公外婆准备点过年礼品？” 这事一般都沈柏裕负责。 虽然不用，但沈妄还是说了声“谢谢。” 卓季芳因为陶文霜那事憋闷的心情立马转好。 沈妄暂定后天下午过去，海京那边安排人过来接，他收拾好东西直接在家等着就行。 那日去补课时卓季芳让她中午早点回来，下午她哥要去海京，她最好回来一趟。 那天上午主要是数学，补课班的老师找了几个重点例题，中间休息的时候坐在前排的陶文霜过来。 “哎，跟你说个事呗。” 林漾不感兴趣。 “关于你爸的你也不感兴趣？” 林漾这才停笔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你爸结婚了吗？” 林漾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下，她缓缓松开握笔的指尖，又重新拿起。 一看她这反应陶文霜就明白了，她难得看到林漾这吃瘪的模样，凑到林漾旁边的座位给她说着自己知道的最新消息：“你爸就上个星期刚结的啊，真没通知你啊，那看来你爸也不想跟你和你妈来往啊，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你这女儿说一声。” 上次那通电话里林贺的语气就吞吞吐吐的，林漾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愧疚才小心翼翼，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要结婚想告诉她又开不了口了。 可真是可笑。 “葛阿姨还挺好看的，我妈说你爸很喜欢她，对她很重视，婚礼啊，房子啊，都是高价位的，就连公司的股份你爸也送给她一些做聘礼。” “不过想想也是，葛阿姨在你家公司做了这么多年，那点股份也是应该的，哦，对，你还不知道吧，你爸公司现在也好了，得多亏了葛阿姨帮你爸拉了不少客户，也难怪你爸这么依着她。” “将来他们生的孩子应该也更幸福，估计你不久后就要做姐姐了。” 陶文霜连续说了一大串却见那人低着头写字，奇了怪了：“这是你爸，你都没反应啊？” “你说完了？”林漾面无表情的看她，“你想看我有什么反应？大哭还是大闹？那样你是不是很高兴？” “陶文霜，我没你那么蠢。” 她抬手指指陶文霜的座位：“笑话看够了？可以走了？” “嘁”，陶文霜翻着眼哼了一声，“我就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林漾没理，她随手拿起笔，面前的试卷上是她刚才乱画的几个字母，跟题目完全对不上号。她抿着唇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里。 上课铃声又在这个时候敲响，林漾根本没有心思再听完后面的课程，跟老师说了一声收拾东西提前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高辰俊正在门口等着，他这几日从同学那里打听了她补课地方，时不时的就来这候着，一直跟着林漾到公交站台。 要是平常，林漾还能礼貌的跟他点点头，劝他别来，但今天，林漾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直接略过。 “你怎么了？”高辰俊追上来，“这才十点多，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林漾停下，看他：“那你怎么来这么早？” 高辰俊笑了笑：“我过来上网，后来觉得没意思就想着先过来等你。” 他总是有很多巧合，林漾之前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但对这人甩不掉的纠缠是真的耐心告罄，因此没再顾忌什么同学情分，直入主题：“你说想跟我交朋友，想跟我聊天，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话题可聊？” 高辰俊愣了愣：“有，有很多话题啊，都可以聊啊。” “比如？” “就比如，”高辰俊抓头发想了想，“其实我们两的家庭都差不多啊，都是重组家庭，我爸也是刚离婚结婚，所以我挺理解你到这个新家的不容易的。” 两人这会站在一个路口的人行横道前，等到红灯变为绿灯，旁边的行人匆匆上前通过，林漾却没动，她则往后退了两步。 “高辰俊，你说你挺理解我，觉得在这事上我们会有共同话题，那好，我问你，你对于你爸新娶的那位阿姨是什么态度？” “我肯定……”高辰俊反应过来，立马打住。 “而且如果以后这位阿姨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会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抑或是这位阿姨让她现在的女儿或儿子进到你家，你会是什么态度？” 高辰俊沉默了。 他的反应就说明他的态度。 林漾：“所以你看，你一样是会对突然霸占你家里的这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讨厌甚至反感，而我，现在就是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我们两是站在对立面的，你觉得我们还会有共同话题吗？你还能毫无膈应、真心诚意的站我面前说出我不容易那些话吗？” “如果你能，那抱歉，我不能。高辰俊，以后别来了，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我没那么好，也是真的不喜欢你。” 林漾很少会跟对方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但她现在一点应付人的心思都没有。 没上课突然回了家卓季芳自然诧异，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碍着沈妄在客厅她没好发作，丢下一句：“你一会上我房间，我有事跟你说。” 林漾知道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批。 她烦躁的扔下书包，还不慌不忙的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 出来后，沈妄正坐在对着饭厅的阳台边抽烟，听见动静，他掀了掀眼皮看过来：“你今天心情不好？” 她不喜欢的烟草味也跟着空气扩散而来。沈妄说的对，林漾今天心情就是不好，所以这会连讨厌的烟味也跟着嗅觉无限放大，她不想忍了，用一种听起来很平和绝无引战的语气开口： “有数据表明，香烟燃烧时会释放38种有毒化学物质，每年肺癌患者中吸烟人群占80%以上，重度吸烟的人得肺癌的发病率高达30%。” 沈妄不以为意的扯唇，干净的手指熟练地弹了弹烟灰，轻倦着嗓音：“这玩意没告诉你，进入呼吸道的有害物质顶多10%，剩下的全留在空气中？” 林漾默默看了眼弥漫在空气中的白色烟雾，微笑道：“原来哥哥你也知道吸二手烟的危害要比一手烟大啊。” 似想笑，沈妄叼着烟瞥她，眉眼桀骜不驯：“知道危害大，那你还跟着凑过来？” 一语双关。 林漾笑容弧度更大了：“对，哥哥说的对。” 她踩着重脚步跑上楼。 一根烟快燃到末，沈妄利落的在烟灰缸里按灭，不知想到什么，狭长的眼尾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没过几分钟，在沈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楼上某个房间渐渐传来两母女的争执声。 偶有几个学习、第一的字眼听得清晰。 沈妄皱眉，他起身。 李姨在这个时候过来：“沈妄，海京那边的人到了，可以出发了。” 沈妄的脚步在楼梯和玄关的方向徘徊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楼上屋内。 卓季芳问她为什么要从补课班回来，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逃了课。 她觉得林漾这种行为就是逃课。 林漾和她隔了一个桌子，听得头疼：“我不舒服，跟老师请了假。” “你哪不舒服？”卓季芳狐疑的盯着她。 “头疼，心烦。” “……”卓季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这叫什么理由，我看你根本就是说谎，逃了课给自己找借口！” 林漾今天不想迁就任何人：“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卓季芳厉声道，这会也是真气着了，“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这青春期还没过？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一连三个问句，林漾心烦意乱的，她转身和卓季芳对视：“那你想要我什么态度？都顺着你的话？那好，我站在这里听你说。” 门外的沈妄：“……” 第七年夏天 第15节 可真不怕火上浇油。 卓季芳的火的确是一下烧到了脸上，她紧绷着肩膀，第一次被气这么狠：“你能不能给我争点气？我们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同样都在一个家，沈妄天天都能考第一你为什么不能？” “我花费心思给你筹划，给你找补课班，就是不想你到时候在这个家里太过丢脸，你沈叔叔那是普通的位置吗？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吗？你再看看沈妄的成绩，你这样的成绩你不补课你还想干什么！” 短暂的安静后，响起女生清冷至极的嗓音—— “他是我哥吗？” 卓季芳睁大眼：“你说什么？” 刚才一瞬间的冲动后林漾这会反倒异常平静。 “我说他是我哥吗？他又不是我亲哥，你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这些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妈，你能不能别总拿我这个女儿跟别人儿子比，他不是我亲哥，沈叔也不是我亲爸，我们之间的疏离是一辈子也消不掉的。” 就像她今天听到陶文霜说“姐姐”那个词时，林漾的第一反应就是膈应。 没再管卓季芳怔楞的神色，林漾开了门出来。 她书包还在下面，先下楼拿上了书包。阳台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只有冷风吹过的纱帘隐隐飘动。 收拾着东西的李姨顺带看了下，想起刚刚沈妄临走时那吓人的脸色，想多提一嘴时林漾已经拿着书包上了楼： “李姨，我中午不吃饭了，不用叫我。” “好，知道了。” 转头间又忍不住嘀咕，这天还没晴个两天又要开始下雨了。 - 林漾后续的课程还是正常去了，卓季芳也没说什么，但语气总归不好：“反正钱是交了二十天的，这成绩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去不去都随便你。” 知道自己在家碍眼，林漾还不如去补课班。 中间新年的时候沈柏裕在饭桌上给她送了一个大红包，卓季芳生气归生气，过年的前两天就拉着林漾去给沈柏裕挑礼物。 毕竟是第一年，她作为小辈，也不能太不懂事。 所以最后选了一件价格适中的西服外套，说是林漾送的，自然还是卓季芳出的钱，但即便如此沈柏裕也高兴。 “等过两天沈妄回来，我们一家一块出去吃个饭。” 卓季芳答应着：“好啊，不过说起来，沈妄过完年什么时候回来？” 他之前一整个寒假基本都是在那边度过，但他高二下年要转高三，假期不多，也就待到年初四就要回来。 沈柏裕问林漾有没有跟她哥发过消息，说海京靠海，那边的风景很漂亮，可以让他多拍点照片回来。 林漾一边应着好一边又说外面雪景好看，出去看看。 不脱身难不成还骗沈柏裕说“我们感情很好，一直都联系着？” 事实上，两人到现在为止，一个字也没发过。 聊天信息也还停留在上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后沈妄发消息，告诉她，卓季芳叫她回家吃饭。 林漾当时要出去玩，耐着性子给他回复： 【哥哥，我今天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复习，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你帮我跟妈妈说一声。】 只不过那人的回复太过欠扁，还连着回了两条： 【我不是你大爷】 【装的还挺像回事，高一今天刚考完试，你是想逆天复习吗？】 现在再看，林漾还是忍不住气笑了。 她跟这位继兄真的是从开学9月斗到现在，从12年斗到了13年，要说谁胜谁负吧，还真分不出来个高下。 有时候沈妄被她三两拨千金的态度也气的冷脸说不出话。 和周弦思、沈曼凡、吴泽昊等几人的小群里发来了几张图片，是吴泽昊之前去许纵家拍的几张雪景图，他们在门口堆了一个雪人，给雪人戴了帽子，做了胡萝卜鼻子，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下面紧跟着一排的新年快乐。 手机短信上也收到群发祝福，林漾一一回复，又给几个玩的好的朋友发送了些新年祝福，挨着周弦思名字上面的那三个字是“自大狂” 沈叔说海京那边的冬天很漂亮，林漾站在院子里悠哉的观望了好一会的积雪，觉得她那“哥”应该没什么耐心去欣赏雪景吧。 想起上次临走前她也没来得及跟人说声告别，还因为“吸烟”这事上楼故意踩的“嗒嗒响”，好像有点小愧疚。 于是没纠结多久，她点开“自大狂”的页面，顺手也给他发了句：新年快乐 海京的冬日要比长川更冷一些。 彼时沈妄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正倚在别墅后门口的柱子上，两腿闲散的交叠在一块，身材颀长，眉眼轮廓隽刻俊冷。 他正闲来无事的欣赏着他小舅舅明珩和那小丫头打雪仗，明珩仗着自己年龄优势欺负人小孩，偷偷的抓了一大把雪冰人耳朵。 小孩气的红了眼，明珩哈哈大笑，唇角笑容轻痞帅气，肩膀都跟着抖：“小孩，四叔让你砸回来好不好？” 小丫头又把眼泪憋回去，怯生生的说“好。” 沈妄看的摇了摇头，他小舅还真是欺负人。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想着又是什么无聊的群发祝福，沈妄没什么兴致的拿出来扫了眼。 啧。 那名义上的妹妹还知道给他发个“新年快乐？” 他讽刺的“呵”一声，重新把手机锁屏。 那天的话沈妄听得清楚，听起来她说的句句在理，挑不出刺，但一想到那句“我们之间的疏离是一辈子也消不掉的”，沈妄心里就来火。 她还真知道怎么气人。 一辈子那么长，她就那么确定自个跟沈家一辈子虚情假意？ 沈妄不知道，她这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心思的，跟经历了人生百态似的，对谁都防着，亏他还真想和平休战，把人好好当妹妹。 远处明珩两人喊他赶紧过去加入，他调整了下思绪，抬脚往那边去。 - 过完年林漾可以休息几天再去补课班，年初四那天沈曼凡约她出来一起写作业。 同行的还有吴泽昊，他从初中就喜欢跟着两人。吴泽昊家跟沈曼凡住一块，两人初中认识林漾后，三人就经常在一块玩。 三人在一家kfc吃了中饭坐了一下午。 沈曼凡和林漾吐槽了这个寒假自己遇到的无语事，又说吴泽昊太烦人，两人一见面就斗嘴，林漾作业也没写多少。 收拾书包时吴泽昊坐对面的高脚凳上划手机，看到朋友圈内容时骂了声“傻逼” “也不知道高辰俊这货最近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上赶着去让他继母把之前她跟前夫生的女儿带过来，说是什么好好培养感情，要当个好哥哥。” “你说这傻逼脑袋是不是缺根筋？最近犯了哪门子神经病？” 林漾：“……” 她没想到这人能干出来这事。 沈曼凡不理解：“我看这人是该去医院看看脑子，跟你一样蠢。” “喂，沈曼凡，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蠢了，你能不能尊重点人？” 两人又吵起来，林漾心累的敲了敲桌子：“天晚了，回家了。” 沈曼凡问她什么时候补课结束，说要下次再约她出来玩。 “补课结束就要开学了，后面估计没什么时间。”三人背上书包一起出门，冬日傍晚的天空早早染上了夜幕的寒凉，三人走在里面的人行道上，跟着路灯踩影子。 吴泽昊倒退着走，搭话道：“要我说，你这完全不用补课，都年级前十名了也不知道你妈担心什么，我这倒数十名都还没急。”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沈曼凡翻了他一个白眼，小心问道，“是不是你现在那个家的长辈让你补课提成绩的？” 沈柏裕？ 林漾摇头：“没，我寒假在家也没事，我妈给我报了我顺便就过来了。” 沈柏裕倒从来没有因为沈妄的成绩来要求自己。 说起来，沈妄今天该回来了吧，今天年初四。 正这么想着，她到分岔路口和沈曼凡和吴泽昊说了再见，正准备去哪买点吃的时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阴影，熟悉的烟草气息随之裹挟而来。 她抬了抬薄薄的眼皮。 沈妄站在她面前，身上一件黑色长款大衣敞着，一个扣子都没扣，露出里面的灰色羊毛衫，他双腿很长，因为身高优势这会在低头看着林漾，一张深邃清晰的俊脸透着几分等烦了的不耐。 “你怎么回来了？”话才出口，她察觉不对，又扬起一个笑容，“哥哥刚回来吗？” “不然呢？” 沈妄移开，林漾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行李箱。 “你在这干什么？”他盯着她肩上的书包问道。 林漾示意不远处的kfc：“跟同学来这边写作业。” “哥哥，你怎么没直接回家？”她奇怪，“司机没送到家里吗？” 这里明明离家里还有一段路啊。 沈妄面色不变的说道：“司机有事，提前回去。” 他似乎很烦躁这个话题，走过去拎起行李箱，凛着眉目问她：“你是继续在外面吹风还是回家？” “……回家吧。” 林漾察觉到沈妄这会的冷漠，也不多问，上了车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保持安静。 沈妄上了车就闭眼，看起来很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林漾以为他睡着了，实则不然，他在回想自己刚刚怎么就提前下了车。 十分钟前，另一个红绿灯路口。 沈妄在高速上浅眯了半个小时，正是春节假期，高速上的车子比较多，他睡得并不好。下了高速到了市区，喧闹声更大，沈妄这才玩了会手机。 抬头的间隙，他望见了车子对面的林漾。 她正跟两个同学走在一起，三个人一起出来，其中的那位男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步一步倒退着晃晃悠悠的，一行三人说说笑笑。 第七年夏天 第16节 看了下时间，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 把他气了这么久，她倒是悠闲，以为一句轻描淡写的“新年快乐”就能翻过去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火气再看到这人悠然自得的跟人说笑时又瞬间升腾上来了，沈妄干脆让司机也别送了，直接给他放到这路口。 “可是前面还有一段路。”司机有些犹豫，这小少爷可是海京那边极为重视的人。 “没事。”沈妄示意他停车，已经开了车门，“我会跟外公说的，你先回去吧。” 司机要下来拿行李箱他也没让，就这么自己推着行李箱朝对面走。 作者有话说： 小舅舅两人出来了，就是下本书的了。 第13章 出租车内。 林漾偏头看着窗外，这两天沿街商铺已经开了门，门口大都装饰了过年时用的喜庆灯笼和一些迷彩灯。在这会早早亮起，形成了一片灯红酒绿，十里洋场。 等过了一个很长时间的红绿灯路口，沈妄才揉着太阳穴缓缓睁眼：“几点了？”他随口问道。 林漾应声：“快八点。” 车厢内又恢复安静，沈妄莫名转头看了她几秒，哑声问道：“你今天不用上课？” 可能是长时间没开口说话的缘故，他这会的哑音比刚才初见面时更重，沙沙的，像是颗粒摩挲，在耳朵边升起燥热鼓动。林漾怔了数秒，回神后立马回答：“没，明天上课。” “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学？” 一听“哥哥”这两个字，沈妄眼皮跳了跳，眸底微沉：“明天。” “这么早，高二课程这么紧吗？”她也快升高二了，也就今年九月份了。 沈妄偏头斜向窗外，没理她的问题。 出租车路过小吃街的门口，林漾勾起了食欲。她中午出门时就打算晚上买点小吃，所以跟卓季芳说了不回家吃饭，没让李姨给她留饭。 那会本来是要顺道买个吃的，谁知道碰巧遇上了沈妄，林漾不知道沈妄有没有吃饭，于是好心的问了句：“哥哥，你吃饭了吗？” “没吃。” 他这次的声音不止哑，也更冷了。 林漾握紧了手，告诉自己忍着，嘴角勉强牵起：“那我现在打电话给李姨，让她提前做点饭。” “你很饿？” 林漾：“？” 沈妄侧目：“看不出来我很累？没空吃饭。” “……” m m p 你当我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你那点脾气牛逼轰轰没完没了了是吧？真当自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林漾气的在心底骂了好几句。 发泄归发泄，但当下…… 想起沈柏裕下午还在家，说是今晚没应酬，林漾准备最后再低头一次，总不能两兄妹回家连面上都不和吧。 于是在车子停下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等他拿行李，缓缓开口：“哥哥，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幸好还不算笨，这个时候还知道他心情不好，沈妄心底总算解了些躁郁，但嘴上仍不松口：“我心情怎么不好了？你少自作聪明。” 这人是不是有病，脑子里是不是装了大海？ 林漾不伺候了，略过他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吐槽：“阴阳师的更新如果没你，我都不玩。” 沈妄没太听懂，等她完全进了屋子才理解过来她这话是骂他阴阳怪气？ 呵。 他眉梢上扬，是真的被气笑了 家里沈柏裕正在看新闻，林漾打完招呼已经上了楼，沈妄再进来的时候李姨忙从厨房出来问他吃没吃饭，说饭都在锅里给他备着。 沈妄本想说“我不饿”，恍惚间想起刚刚林漾在车上问他饿不饿的问题，又换了话音：“李姨，多做点吧，林漾说她饿了，也没吃饭。” 卓季芳从楼上下来后也跟着去厨房忙。 父子两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柏裕问了几句海京那边老人的身体，又提到：“你舅舅是不是养了个孩子？” “也不算孩子了。”沈妄说，“今年上初二，已经十五岁了，也就比我小一岁。” 那是明老爷子丢给明珩带着的，就是为了让明珩这爱玩的性子收收心，沈妄想起自己辈分现在因为这丫头还提了一层，不禁笑道：“她本来该叫舅舅四哥，舅舅嫌她小，让她改成了四叔，现在还跟我同辈了。” “胡闹。”沈柏裕不赞同，“你舅舅也是随意。” 沈妄从小和海京那边走的近，跟舅舅明珩也就相差了七岁，放假时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明珩带着他一块体验生活，明珩并不是只带他玩，很多事都是明珩教会他。 因此在沈柏裕说出这句话时沈妄就敛了唇边的笑意，把杯子放在桌上淡了嗓音：“舅舅今年刚回国就完成了一件大的并购案，他做事有分寸，并不随便。” 沈柏裕不自然的“咳”了声，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本市新闻频道上正播放着市局某个重要位置某位党委的更换，他哼了一声，把遥控器扔到一旁：“哗众取宠。” 沈妄跟着扫了眼。 电视上的那人他虽不认识，但知道这人的位置是沈柏裕这段时间正在费心争取的一个重要岗位，和沈柏裕一直存有竞争关系的另一位部长也想着把自己的人送上这个位置。 沈柏裕没争赢，前段时间有些大意疏漏了，让对方钻了空子，他损失了一枚重要棋子。 厨房隐约传来卓季芳和李姨的说话声，沈妄没什么反应的移开目光，转而问他：“爸，你是不是还需要两年？” “再待满两年，你就该升到那个位置了？” 沈柏裕看过来。 “其实你现在这个位置也不错。”沈妄一直不建议他往上升，“爸，高处不胜寒，登的太高，你要思量和面临的就更多。” “那不一样。”沈柏裕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上面的那个位置。 “我当初跟你妈离婚你也清楚，为了事业你妈放弃了我们，我也为了事业放弃了婚姻，既如此，我自然要把事业做得最好，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的筹划。” 见劝不动，沈妄也不多说，反正他父母都是以事业为重他都习惯了。 他捏捏眉心，眼底疲惫：“不过爸，你要想之后胜算更大，江部那边你就别管了，这枚棋子废了就废了吧，给他用，接下来的这两年如果江部想出什么风头你也别拦，让他出足了风头更出名反而对你更有利。” 沈柏裕眼神一闪，大概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越是风光越是招人眼，那个位置本就敏感，候选人最大可能就是沈柏裕和江部，若是之后对方整日出头炫耀那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有作秀的嫌疑。 沈柏裕一扫郁闷：“你头脑倒是适合进政府。” “算了，我没兴趣。”沈妄喝完水起身，“我困了，先去睡觉了。” “不吃饭了？” 沈妄：“明天早上再吃吧。” 他本来就不饿。 卓季芳出来问怎么了，说饭都做好了。 沈柏裕：“他说他不吃了，刚才不是说漾漾饿吗，你去叫漾漾下来吃吧。” 卓季芳奇怪，林漾回来没说自己饿啊。 林漾那晚也莫名其妙，说是给她做了饭，让她下去吃饭。饭做的有些多，李姨说是沈妄没吃，让她多吃点，以至于林漾最后把自己吃撑着了，晚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觉。 凌晨因为没开空调又被冻醒，最后模模糊糊闭眼时已经将近三点。 补课班的时间是八点上课，林漾七点十分艰难着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完整个人还是懵的。 下个楼梯都接连打了三四个哈欠，困得不行。 李姨说饭做好了，让她吃点再走。 “李姨，我不吃了。”她昨晚吃的到现在还撑着，一点胃口都没。林漾揉揉眼，径直走到冰箱那处拿水。 她以前就有这习惯，大冬天因为困意起不来为了保持清醒早上起来直接喝冰水。 只是这次——林漾刚拧开瓶子递到嘴边，冷不丁被楼上下来的人惊了下，一大口直接顺着喉咙管道咽下去，冰的她头皮发麻。 沈妄不理解：“你大早上喝冰水？” 那语气就差直接再加一句“你有病”了。 林漾假装淡定的咽了咽，不慌不忙的拧上盖子，点了两下头：“对，哥哥你要喝吗？” 沈妄垂眸瞧她，扯下书包环着双臂朝外面的冰天雪地抬了抬下巴：“我有病？” 你没病我有病行了吗？ 你到底走不走啊！ 林漾手都要冰掉了，她又不能怂，一边假装极自然的把水在两手中来回交换着一边关上冰箱门，走过去表示认同：“嗯，哥哥说的都对。” “……” 论阴阳怪气，她也不差。 林漾好不容易保持轻松的走到沙发上拿上自己的书包，忍着哆嗦：“哥哥，我还要上课，就先走了。” “一起。”沈妄没看她，比她先一步出了门。 人一走，林漾立马扔了瓶子哈着气甩着冻僵的手指，妈的，太冷了啊，但在她这个继兄面前，风度远比温度重要。 补课机构和三中是一个方向，有段小路是重叠的，沈妄最近还属于寒假的提前开课阶段，所以早晚上课时间也不像之前那么紧。 他走的快，林漾的身影落在他后面。 外面的温度比屋内冷的太多，几日的积雪挂在屋顶和树梢，有的随着微风轻轻刮落，扬起朦胧的白色颗粒，入目望去，前面沈妄的灰色大衣尤为显眼。 他颀长的身影在只有一个颜色的冬日里越发变得赏心悦目。 林漾觉得他要是不说话就靠那张脸也不至于那么欠。 第七年夏天 第17节 小路已经被人踩出了一条细小的道，但因为刚化雪，地上结了冰，路面很滑，林漾也就走的更慢。 没过几分钟，她被沈妄甩出了四五米。 反正前面路口就要分开，林漾也没叫他，她跟他又没话说。 两分钟后，林漾瞅着站在拐弯路口处的人影，奇了怪。 她快速走过去，围巾包了大半张脸，一开口都是冬日的白雾：“哥哥，怎么了？” 沈妄手里拿着一根烟，来来回回的反复捏着，也不吸。 林漾不由问他：“哥哥，你不吸吗？” 她又扯了个最开始到沈家时那假的刺眼的笑容。 就连这一直叫着的“哥哥”也没年前那么走心了。 周围有人路过，发出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林漾认出来那是一个补课机构其他年级的同学，她瞥了下时间，怕去的迟了，想点子打发这人：“哥哥，这里不是禁烟区，你可以在这里抽完再走，我还要上课，就不欣赏哥哥吸烟了，哥哥再见。” 冷不丁的，林漾刚转身，衣服就被身后的力道拽着。 “回来。”沈妄眯眼，“你这脾气还挺大，我不过是昨天晚上说了你一句，你给我阴阳怪气到现在？” 林漾羽绒服的帽子还被他攥在手里，她扯了扯，偏头有些微恼的瞪他。 沈妄笑着松手，她立马就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和他对视着：“到底是谁先阴阳怪气的，现在还倒打一耙？” “行，是我。”沈妄扔了那只烟，双手插兜。 “？？？”他这坦然又自带着“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悠闲语气给林漾气笑了。 “行，行，你厉害你第一，你去海里开飞机！” 沈妄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侧过脸低笑了声，又转回来：“挺好。” 他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林漾还有一米的距离时停下。而后弯腰，倾身，四目相对： “林漾，别作，正常点。” 第14章 来沈家之前，林漾想过自己的继兄可能会是个故意为难她、找她茬、看她不顺眼的男孩子，但没想到，沈妄居然会茶里茶语、如此气人！ 林漾气的牙疼。 一上午的大战在她最后一句“你是秋高吗？我快被你气爽了！”后结束，可在她刚走了没两步，身后那人还能笑出声，笑声一点不掩饰。 这继兄是下来给她历劫的吧？ 林漾一上午牙也疼，头也疼。 上课效果自然也不好。 补课老师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下课过来主动问了一句：“今天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她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陶文霜坐在她的左后方的位置，一直关注着林漾的动态，见这补课老师经常找她说话，不由生出几分不爽，一直等到放学立马过去找林漾。 见她过来，林漾这次都懒得开口了，就听她一个人找茬似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等林漾收拾好东西要出门的时候才不冷不热的回了句：“要不你先让个路，放学了，我得回家吃饭。” 整个教室就剩她们两人了。 陶文霜：“你跟高辰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最近在找什么妹妹的，还是什么继妹，他是不是为了你？” 这点破事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想知道他的情况你就去问他，天天来我面前蹦跶是什么意思？陶文霜，你喜欢高辰俊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我没空替你解决你的情感问题。” 陶文霜睁大眼，眼神躲闪的否认：“谁，谁说我喜欢他啊，我不是就问了一句吗？你不喜欢干嘛还天天跟他走那么近？” “你哪只眼看见我跟他走近了？” “我，大家都这样说，都说高辰俊喜欢你！”陶文霜昂首挺胸。 “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林漾反问，“那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就一定要喜欢我？” 屋里空调还没关，但就这一会陶文霜也争的面红耳赤的，被她这话反问的更是噎了下：“你乱说什么啊？神经病啊。” 林漾是真的要走了，下一班公交车快到了。她背上书包，没什么温度的说道：“陶文霜，少用点心思在我身上，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另外，让你妈天天也少打听点我爸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跟你妈别抱着那层不可能的幻想。” 陶文霜咬牙，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你跟你妈才别抱那层幻想，你跟你妈才是你爸不要的，你妈也是为了你拿抚养费才在别的男人面前营造自己慈母的角色，你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你妈也没那么爱你！” 屋外的天空已经挂起了一轮高高的暖阳，林漾站在门边抬头看了眼，金色的阳光刺的她眯了眯眼，耳边的聒噪也逐渐消散。 有时候她也挺想不明白的，有些话大家明明都明白，聪明人放心底就好了，干嘛非要说出来呢？还破坏她一天的好心情。 卓季芳爱她吗？ 是爱的。 但也是不爱的。 林漾戴上羽绒服帽子，双手插入口袋里，摇摇头叹了一声往车站旁走去。 那天晚上林漾给林贺打了一个电话。 林贺声音有些慌张：“那个，爸爸这边有些吵，你稍微等两分钟，我一会给你打回去。” 紧接着，压根听不见杂音的电话里传出短暂的窸窣声。 林漾趴在窗户上，冬日的夜晚连空气都染着零下的寒凉，她没站一会，鼻尖就已经冻得通红了。 电话很快响起。 她关上窗户，坐在卧室内的单人沙发上。 “爸。” “漾漾，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电流里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冷风。 “爸，你是在外面接的电话吗？”林漾闭了闭眼，抬手盖在额头上，“是因为，怕她发现吗？” 林贺瞳孔闪烁：“漾漾，你都知道了？” “嗯。”林漾很轻的应了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结婚后不久。” 那头沉默了很久：“漾漾，你会恨爸吗？” 灯光下林漾薄的近乎透明的眼皮缓缓眨了下，她张了张口，却换了个话题：“你跟她，以后会有孩子吗？” “不会。”这一点林贺之前就跟她保证过，“爸爸跟你说过，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不会再有其他人，以后公司的股份，属于爸爸的那份也会全都转给你，我的财产都是你的。” 林漾对财产并不关注，只是恍惚间，小时候父女两的许多画面浮现眼前，林贺带着她去公司，跟别人说这是他女儿，陪她一起在办公室里玩拼图，手把手的教她写字。 沈妄上次问她那句“做事先做人”是谁告诉她的，林漾说了谎，其实一直都没忘过，这是她记事起林贺跟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再后来，林贺和卓季芳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林贺也很少再回到家里，林漾跟他的见面次数也越来越少，一周五次的电话也变成一周一次，一月一次，两月一次…… 她最开始对父亲的那些信赖和信任也随着时间逐渐磨灭、消失。 离婚那天他说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的人生过得很失败，但他想当一个好父亲。 或许是夜深人静，或许是林贺声音里的急切，这一次，林漾想要试一试，想要试一试相信他，相信林贺会做到只是她一个人的父亲。 - 三中的开学定在2月中旬，林漾的补课一直补到开学前一个星期，后面才得了空在家多休息了几日。 那段时间她和沈妄的相处不温不火的，两人见面倒也没互呛，只是遇到的次数并不多。沈妄上下学的时间她都待在卧室内，有时候难得中午回来碰面的时候也只是一句“哥哥”的招呼声。 每当这时，沈妄都要很冷淡的瞅她，有次闲了还问过她一句：“这哥哥我怎么听着不太真心？” 林漾觉得这人就是没事找事。“哥哥”这两个字似跟他有仇一样，一听就烦。 后来次数多了，她再见沈妄干脆都不理了，反正人又不喜欢，还浪费她口舌。 开学那天，班主任老钱安排了几个男生去门口搬书，林漾作为物理课代表过去维持秩序，高一和高二的书本离得并不远，因此在那边看到沈妄的身影她并不意外。 前面其他班先到了，老师让他们排队。林漾站在最前面，高二部的人在他们旁边那列里，沈妄跟展子鑫站在一块，一手插兜一手拿手机，敞开着羽绒服，松散的站在队伍最前面，好看的嘴角挑着抹淡淡的弧度，轮廓分明。 展子鑫跟他说着话，他微侧了些身子，狭长的眼尾微微眯着，笑意不减。 林漾没看，只是许纵和沈妄这两高一高二的第一名难得聚在一起，队伍中的女生都在偷偷打量。 “哎，是妹妹哎。”展子鑫朝那处抬了抬下巴，“沈妄，你妹妹都不看你啊，你是不是又把人惹毛了？” 沈妄轻瞥。 他不在意的撩了下眼皮，又重新垂眸看手机，懒懒开口：“你觉得我很闲？” “不是，沈妄，我看你这妹妹也挺乖巧啊，不像是不好相处的性子啊，你就不能看在人家听话懂事的份上跟人和平相处？” “人家那天天一声声软着嗓音的哥哥我听着都化了，这妹妹可是真把你当哥啊，我这想当哥还没人给我当。” 听话懂事？ 沈妄收了手机：“你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为人乖巧？” 脾气硬的跟石头似的，一张口带刺的话不把人气死也能把人气郁闷。 “还妹妹？你觉得她真把我当她哥？” 展子鑫朝那处正跟老师交谈的林漾瞄了眼，不可置信的张大嘴：“不把你当哥当啥啊，难不成对你有其他心思？” “给老子滚！”沈妄踹他，听不下去他这离谱的话，“闭嘴吧你。” 高二队伍里一班已经跟着进去搬书了，沈妄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在那道纤瘦的背影上停留一瞬，又回过头盯着展子鑫看。 “干嘛？” “你天天喊妹妹喊的挺顺口啊，展子鑫。” “啊？” 沈妄蹙眉：“以后注意点，那是我妹，不是你妹，少占便宜。” 展子鑫服了，自己刚还嫌弃人家这会又想起来护短了，无语的叹了口气：“沈哥，你这怎么这么护着啊？” 第七年夏天 第18节 “她现在怎么说也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我不护她难道护你？” 展子鑫：“……” 你护我又怎么了！！！！咱两还是这么多年的兄弟！ “不过你这么想也是对的，有这么一个美女妹妹，可不得护着，我表姐还比我大一岁呢，磕着碰着我都心疼，别说你这还小一岁的妹妹，以后结婚了你估计都得哭，沈妄，说不定你还真有那么一天。” 越说越离谱了，沈妄问他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展子鑫吊儿郎当的笑：“你就等着以后打脸吧。” 沈妄没再跟这人鬼扯，但想到林漾要真磕着碰着，他怕是真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家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动的，真当他沈妄是死的？ …… 抱完书回去的路上吴泽昊提到这周末是许纵的生日，问他怎么办，许纵说没什么好过的。 吴泽昊不同意：“你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啊？要不叫上他们一块给你办个party？” 许纵下意识的要拒绝。 “可以啊。”周弦思的同桌毕文瑞说道，“我们正好也好久没聚了，就当做开学聚会，那就定在周末吧，我回去问问我同桌去不去。” 拒绝的话到嘴边又被许纵咽了回去。 吴泽昊抱着书小碎步的跑到林漾身边：“林漾，你有空不，一起去啊。” 跟许纵也坐了这么久的同桌，不去也不合适。 “问问思思和凡凡她们吧，她们去的话就一起。” 因为经常在一块玩，有时出去吃饭大都也是许纵付的钱，所以三个女生一块出去给他买了个贵点的篮球。 沈曼凡听老板介绍的时候不由感慨：“怎么感觉大部分男生都喜欢打篮球，我们学校那边的操场上天天都有人过去拍篮球。” 被她这么一说，林漾不由想起沈妄好像就不怎么打篮球。 沈家附近有个大的足球场，沈妄大都数的时间都是抱着球去和朋友踢足球。听沈叔叔说，他的足球是跟他小舅舅学的，在初中曾参加过市里组织的少年足球比赛，拿到了第一的奖项。 老板见她一直盯着足球看，不由问道：“想买足球，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林漾忙摇头：“不用了，谢谢老板。” 说起来，她还并不知道沈妄的生日，不过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送个生日礼物对方估计都会嫌她多余。 沈曼凡和周弦思已经挑好了篮球，让她别看了，赶紧走。 许纵生日订在了去年他们几人去过的ktv里，这次人多，吴泽昊预定了一个大包厢，几个女生过去的时候他们男生已经到了，吴泽昊正抱着话筒鬼哭狼嚎，见她们来了，拿着话筒“喂喂喂”： “各位帅哥美女，艾瑞巴蒂，欢迎进入极致狂欢之夜。” “……” 许纵的朋友林旭咬着烟，吞着烟雾骂他：“傻逼。” 许纵兴致不高，把灯光换成了亮色，正脱着羽绒服的林漾这才发现他身边还窝着一人。 高辰俊朝她们抬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你个二货！”吴泽昊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一班跟三班中间就隔了个二班，你天天都能路过我们班门口你跟谁好久不见呢？” “吴泽昊，老子不是在跟你打招呼！” 两人扭打在一起。 林漾把羽绒服搭在一边，兴致明显降了下去。这人太久没在她面前出现，都忘了他跟许纵他们经常来往，这场生日会上高辰俊肯定会在。 她琢磨着，一会吃完蛋糕就借口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蛋糕是许纵亲自切开分的，中间发生了点小插曲，吴泽昊问起几人生日分别是哪天的时候周弦思脸色有些不太正常，她说自己不知道，放下蛋糕就去了洗手间。 林漾察觉她不对劲，正要出去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比她更快的开了门。 她往许纵已经空了的位置上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 正想着，察觉角落里那道紧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林漾佯装看不见一般低头拿起自己手机玩。 手机上卓季芳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沈叔说你去玩的那地方最近刚出了事，担心你一会回来不安全，让你哥去接你了，到了你哥会给你打电话。】 “？？？” 沈妄来接她？ 林漾忽然想看看，外面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哦，现在晚上，没太阳，只有月亮。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除了许纵，包厢里剩下的几个男生全都吸烟，林漾憋得难受，出于礼貌又坐了好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拿起衣服说家里人在周围，要先回去了。 原本高辰俊还想起身送她，被她这一句“家里人在周围”又噎了下，开都开不了口。 等人走后，林旭过来坐他旁边，两人一个班，他自然知道这兄弟的心思：“我说真的，劝你啊，及时止损，许纵这同桌的性子，跟许纵不相上下。” 听见自己的名字，隐在黑暗光线里的许纵动了动，他拿起水润了润嗓子，用仅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话：“林漾很有自己的主见，她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也明白怎么把自己不需要的推开。” “是啊，我虽然跟她接触不多，但也吃过几次饭，觉得这人是真的很有分寸，也不热情过度，也不太过冷淡，就是跟她相处，她始终跟你保持着那道合理的距离线，你想走进她心里，很难。” 林旭示意吴泽昊：“你看吴泽昊跟她认识多久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吴泽昊喜欢她，但吴泽昊有像你这样提过吗？连吴泽昊跟她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把握你就更别想了，就林漾那个性格，你再这样下去，连同学都做不成。” 前段时间高辰俊让他继母带妹妹回家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些，稍微细想就知道这其中是什么猫腻，真觉得高辰俊这小子疯了。 把人逼得太紧了。 高辰俊吸完最后一口烟，按灭，又一口闷了杯酒，低着头说：“但我就是喜欢她这性格啊，要不然也不会第一眼就喜欢上她。” “你他妈？” 林旭见劝不动，也不管了，换到另一边和吴泽昊抢麦。 许纵也不多说，他也懒得管别人的事。 只是再抬眸时，目光下意识的定格在那瘦弱的人身上。 周弦思洗了脸，眼角仍泛着红，正和沈曼凡坐在点歌台上点歌。 此起彼伏的音乐声中，没人注意到许纵牵起的唇角。 - 林漾出来的早，本以为沈妄还要一会才能到，却在下楼的大厅门口看到了柱子旁的人。沈妄两条腿很长，身形高挑，所以即便在人群中也是第一眼会看到的存在。 这会他正背对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利落干净，露出一截流畅有力的脖颈。大冬天的，这人黑色棉服里面就搭了件露脖子的低领毛衣，跟不嫌冷似的。 林漾忍不住又紧了紧衣领，跑过去。想着这人今天来接她，她也没那么不知好歹，规规矩矩的喊人：“哥哥。” 许久没听到这两个字，沈妄回头，挑眉。 女生一双眼睛清透发亮，长而密的睫毛无意识的眨了眨，即便只是半张脸露在外面，也精致的叫人挪不开眼。 以为沈妄没听到自己的喊声，林漾把围巾往下拨了拨，让整张脸都露出来：“哥？” 沈妄淡淡“嗯”声，注意到她小巧的鼻子随着空气中的白色烟雾皱了下，他想起这人之前说的“二手烟”，难得生了点恻隐之心，于是偏过头，将咬在嘴里的半根烟拿下来，掐灭了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怎么……” 不抽了。 话还没收完，沈妄皱着眉突然凑过来，闻见她衣服上浓重的烟味时眉心皱的更深：“你吸烟了？” 林漾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闻了闻自己的羽绒服，也跟着皱眉：“好像是刚才衣服放在屋里沾上了他们的烟味。” “男的？”沈妄站直身子，没注意她后退的半步。 “嗯，今天我同桌生日，和同学一块来给他庆祝。” “喝酒没？”他又问。 “没，”林漾认真回答，“他们买了酒，我没喝，只吃了点蛋糕。” 沈妄想起上次和她走在一起的那男生，还有之前那姓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哥哥”，没什么反应的松开黑眉，率先下了台阶，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少想些有的没的，多用点心思在学习上，也不至于下次考试还被你妈说。” 林漾服了。 她是不是还要回一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啊。 沈妄走的快，林漾追上去才注意到他没去路边打车，反倒去了一家便利店，她也没问，忍着刺骨的冷意安安静静的跟在人身后。 “在门口等我。”他丢下一句就进了便利店里。 可刚走没两步，听见女生被门口空调外机的冷风吹得忍不住“嘶”了一声，又烦躁的走回来：“进去。” 已经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林漾叹气，看在人冒着寒风来接自己的份上好脾气的跟着进去，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等他。 旁边有个小学生买了碗面在吃，诱人的香味从那边飘散过来，林漾刚才只吃了一块蛋糕，这会还真有点饿了。 正准备起身去买点零食，沈妄已经选好东西到收银台结账了。 一瓶空气喷雾剂，一瓶牛奶、一个海苔饭团加一盒寿司。 收银台站的也是个学生，收个钱磨磨唧唧的偷瞄了他好几眼，沈妄忍着不耐，一直等她把饭团加热好才开口让林漾过来，黑着一张脸推门出去。 他一出去就把空气喷雾剂丢给林漾：“往你自己身上喷。” 林漾睁大眼。 “一身的烟味，难闻死了，我爸今天回来的早，让他闻见再以为我带着你吸烟，给我乱扣脏帽子。” 林漾是真的震惊：“你不是也吸烟？” 他好意思说她身上难闻？ 沈妄掂着手上的牛奶，不以为意的反驳：“我们两谁身上味道比较重？” 这个问题林漾沉默了。她刚才在包厢里坐的久，ktv包厢里的气味本就杂，再加上吴泽昊他们又喝酒又抽烟的，吃的零食屑有些还洒落在她衣服上，混合了多种气味，林漾自己都嫌弃。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辩解了，打开喷雾老老实实的往自己身上喷了两下。 第七年夏天 第19节 意外的，这味道还不错，是清新的花香味。 期间沈妄就一直站在她对面，淡眯的黑眸直直的紧盯着她，手上拿着刚买的那些便当，半屈着腿，老神在在的。 林漾喷完，合上盖子，手冻的都僵了，还没等她要把这喷雾塞进书包里沈妄已经抬手接过去了。 她也没多想，忙把两只手都插进口袋里。 对面是不少摆摊的小贩，那周围灯火通明，热汽熏腾，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林漾不想委屈自己，两只大眼睛无辜的转了转，仰头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人：“哥哥。” 这声音、表情都跟前几天展子鑫说的“软”字对上。 沈妄心底低骂了声“靠”，不自然的扭过头：“有事说事。” 林漾眼睛一亮：“我能去买份炒面回家吃吗？” 对面“吆喝”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因为已经是晚上，积攒了一天的垃圾和剩饭都在那些摊贩脚边堆着。沈妄不知道她说的是哪家，但看着，没一家干净的。 还不如他们学校门口的小吃摊。 “你想吃那些？”沈妄示意手上的袋子，“这些不够你吃？” “给我买的？”以他们两的关系林漾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这哥哥会主动给她买饭，因此很诧异，“你不是给自己买的吗？” 沈妄难得好心一次还不被领情，想骂人又骂不出，在寒风中黑脸了好一会才憋着气回她：“你妈说你今晚在外面吃，家里没做你的饭，你回家也没饭，我不让你吃饱回家你妈还以为我在外面虐待你了。” 人在饿的时候宽容程度往往也会被无限放大，林漾才不会管他这话真假，拿过袋子撕开饭团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喊他：“谢谢哥哥。” 连带着看他那张皱眉不耐烦的脸都觉得顺眼了许多，讲真，沈妄每次一冷脸，五官的冲击性便更会被无限放大，线条流畅锋利，就连侧脸都深邃分明，桀骜隽刻。 不说臭脾气，她哥这张脸确实没话说。 林漾解决了一个饭团，上了出租车又开了一盒寿司，牛奶被她放在两人座位的中间，沈妄见她吃的急，顺手拿起拧开了瓶盖，递过去：“你参加个聚会还能把自己饿成这样？” “聚会上碰见了一个不想理的人。” 沈妄眸底一凛：“他不让你吃？” “不是，”林漾接过他手上牛奶，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喝了一口后才答，“零食就放在他面前，不想过去拿。” 她喝完，还在找盖子。沈妄又自然的拿过去，一边拧一边说：“在我面前尖牙利嘴的，在外人面前连东西都不敢吃？” 他语气下透着“你就这点出息”的嫌弃。 “哎，不是……”林漾想为自己辩解，对上沈妄手里的牛奶时又沉默了。 人怎么说又给她买喝买吃的，她作为妹妹也应该懂点事。 “哥哥说的对，之前是我不懂事。”林漾今天不跟他呛。 怕这人又找茬，她先转了话题，咽下一口寿司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 沈妄被她刚刚那句话取悦，靠在座位上也好脾气的回道： “今天没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我爸在家，他说你们选的这地前两天刚出了点事，有点乱，不放心，让我过来跟你一起回去。” 沈妄习惯性的摸口袋，刚摸到烟盒又想起什么，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放下：“我那会刚到家，他听说我要去踢足球直接就把地址给我让我来接你。” 跟同学约好的踢足球也泡了汤。 “这地谁选的？你那同学就没仔细看看，上高一了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 林漾想问这跟基本常识有什么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吴泽昊好像还真没…… 她忙看手机，群里思思她们说已经坐上车回家了，几个男生跟在后面送的，也不用担心。 信息里有条未读的新消息，问她到家了没。 高辰俊安静了一个寒假，现在又开始了。 林漾考虑要不把他直接拉黑名单吧。 “怎么？”沈妄听见她那声几不可查的叹息，“谁又惹你了？” 他不知道林漾是不是跟其他人相处都这样，但沈妄记得清楚，刚来他家那会，林漾的脾气可真够隐忍的，怒火都生出来了还能站你面前平静的跟你谈笑风声。 能让她把烦躁直接表现在脸上的，也真是少见。 林漾：“就一个不重要的人。” 她吃的差不多了，把寿司收起来，又示意他手上的牛奶，沈妄直接拿过来一齐装进袋子里后才说： “一个不想理的人也能让你难成这样？” “林漾，你这脾气就是个纸老虎吧？” 林漾：“……那你说，这样的人怎么能一招制敌？” 沈妄系好袋子，撂了一个眼神过来：“这还不容易？” “把人找过来直接打一顿不就行了？” 林漾：“……” “当我没问。”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开学没几天，高三在逸夫楼举行了誓师大会，林漾和几人一块去食堂吃午饭时那边还没结束，站了满操场的学生，上千学生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 吴泽昊打完菜蹭到林漾那桌：“也不知道这誓词有什么用？真能保佑我考好让我抄二十遍都行。” “这是表示我们对高考的尊重。”毕文瑞纠正他。 不想跟这书呆子争什么大道理，吴泽昊又问几人中考有没有去求什么保佑，见几人都看智障一般不搭理他，他也没了心情：“我今天回家就让我妈以后多给我家祖坟上点香，提前保佑我。” 沈曼凡又跟着呛他：“你还不如现在多抱着书睡有用。” 两人又跟着吵起来，林漾左耳进右耳出，问另外的几个人：“刚刚老钱在黑板上写的第二题你们做出来了吗？” 毕文瑞：“可以把f（9）代入f（x）的变形式。” 周弦思：“但变形式少了一个条件推不出来。” 许纵：“可以推，用f（x）反推。” 吴泽昊：“……” 沈曼凡：“……” 高三学生这会也散了，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经过他们身边是讨论着刚才校长在上面读到的几所大学。 “哎，对了，你们有什么心仪的大学吗？”吴泽昊激动地先去问林漾，“你以后打算考哪？” 林漾咽了口米饭：“暂时还没想好。” 对于大学，她还有两年，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会留在长川吗？ 可能吧。 吃完饭，几人一块去送餐盘。 三个女生走在最前面，林漾和周弦思还在讨论那道题目，身后有人走的很快，耳边扫过一阵风，紧跟着，林漾左肩被撞了下，一瞬的疼痛后她稳住餐盘，却没稳住手里的饮料。 饮料瓶滚落地上，还被那人踩了一脚。 周弦思和沈曼凡忙扶住她。 “我靠！”吴泽昊快步走上来，“你会不会走路啊，看不见这么多人啊，非要挤过来赶着投胎啊！” 男生看校服也是高一的，他等着回去写作业，刚才跑得太快一下没刹住，这才撞上人。 见是许纵几人，他没敢多说话，忙给人道歉。 “要不我赔你瓶水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用了。”林漾把餐盘放下，用纸巾擦了擦手，见他还没走又说，“不用赔，没事。” 吴泽昊一脸不爽，让那人赶紧滚，又看了眼林漾：“我再去给你买瓶水。” “我不喝了，先回班吧。”林漾把地上的瓶子拾进垃圾桶里。 这处的小插曲引来了不少目光，许纵手里的那瓶水还没打开，他递过去：“这瓶没喝，你拿过去吧。” 知道自己这同桌绅士，她说真不用，吴泽昊却自来熟的把那瓶水塞到她手里：“反正纵哥也不喝，你拿着喝。” 一瓶水林漾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接过后大大方方的说了一句：“谢谢啊，同桌。” 许纵熟稔的笑了下：“行，同桌。”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打量的目光更多，林漾也没多想，和周弦思一起出去。 “刚才是不是撞疼了啊？”周弦思离她近，刚才明显听到了声音。 “有一点。” 林漾抬手揉了揉那处，不在意的说：“没事，不严重。” 因为刚开学，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并不算多，也因为班级氛围太平静，下午第一节 课后排有两个刺头出来闹事。 两人吵的有点凶，最后直接拎着板凳动手了。 最后因为有个男生砸书，周弦思还被误伤。 闹剧最后以许纵出手结束。 老钱把三人都叫到办公室，没过一会他们班打架的事在整个高二部传遍，不少学生过来围观，下午的课也没怎么上。 林漾被撞的那个肩膀这会隐隐发痛，男女生力气本就悬殊，加上男生当时又是突然冲上来，整个力道都撞到了她身上，估计得青了一片。 她晚自习写完作业在班里没老师都放肆讨论下午那场意外时，摸了手机出来。 许纵见她一晚上都在揉肩膀，问她是不是中午那会被撞疼了。 林漾也没瞒着，“嗯”了声：“我搜搜看要用什么药，一会放学买点。” 许纵有个叔叔是部队里的，他之前也经常跟着过去锻炼，对这些跌打损伤的药很熟悉，给她推荐了几个。 两人平常就熟悉，这会聊天也没刻意压着声音，身后有个女生手上握着笔却一个字没写，听了全程，拿出手机发消息。 第七年夏天 第20节 因为放学去了一趟药店，林漾今晚到家的有些迟。卓季芳一直在客厅等着，见她回来问了几句才上楼休息。 “对了，厨房阿姨给你和你哥做了夜宵，一会记得吃点，晚上写作业消耗大。” 林漾想叫她，但见她说句话都忍不住打哈欠，又算了。 “我知道了，妈你先上去休息吧。” 撞到的是她后肩，林漾自己尝试揉了几下，一碰就是令她忍不住“嘶”的酸疼感，她费劲的倒药酒揉了几下，疼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撕了膏贴，她另一只胳膊抬得都酸了也没贴上。 林漾心累的坐在床上，还浪费了一只膏药贴。 外面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那人看见她门口的亮光似停了下，须臾后，她门板就被人敲响。 林漾忙把衣服拉上，又穿了件外套，过去开门。 意料之内的，沈妄站在门外。 “哥，怎么了？” 她一开门空气流通，刚才打开的药酒和药贴的味道就被扩散，沈妄狐疑的瞧了她眼，见她这才三月份就出了一额头的汗，双唇也比平时红了几个度，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碎发散落脸颊两侧，比平常狼狈了许多。 他皱眉：“你在屋里干什么？” 还没走上来，就听见她屋里时不时的窸窣声。 跟压着不敢发出来的猫叫一个样。 时间太晚了，林漾不想惹出动静，就说：“没干什么，刚在跟同学打电话。” 她地上撕开的药袋子还放在那没来及收拾，从沈妄的角度看的清楚。他锐利的目光又再次定在她脸上，没什么耐心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肩膀。”林漾开了门，气馁的返回屋内，拾起地上的药贴，“刚在给肩膀贴药，没贴上。” 沈妄视线又移到她肩膀上。 “肩膀怎么了？” “下午的时候……” “下午打架的是你们班？”沈妄想起下午听到的高一八卦，声音陡然提高，“你被打了？” 林漾懵了：“谁说我被打了？” “这是下午在食堂不小心被撞的，你听谁说的我被打了？” 下午打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高二年级部都在说高一的许纵一对二，把对方打得哭爹喊娘的，还卸了人一条胳膊，不过中间误伤了个女生。 所以沈妄听说她肩膀受伤，第一反应就以为她是被打的那个女生。 “被打的人不是我。”林漾说，“是坐在我前面的同学。” “我就是肩膀被撞的有点疼，回来贴点药。”她收拾好垃圾，又过去，“哥哥，厨房里放了夜宵，你先下去吃饭吧。” 沈妄看她一直揉后肩就明白了：“你自己能贴上？” “不能。”林漾实话实说。 沈妄自己的书包递过去：“拿着，我下楼让李姨过来给你贴。” 林漾忙压着声音喊他：“李姨都睡了，别再折腾了。” 沈妄瞥她，要把书包递过去的一瞬间又想起什么，瞅了瞅她的胳膊，又算了。他径直把书包扔地上，转身下楼。 “别废话，进去等着。” 李姨上来后又给她重新检查了一番，见她好好的皮肤一片乌青忍不住心疼：“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这估计得一个星期才能消下去哦。” 她又倒了药酒重新给林漾揉了一会，叹气着叮嘱：“下次换药记得叫我，你自己不方便，别再忍住不说了。” 刚才沈妄下楼敲了她门，李姨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这么久了沈妄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点把她叫醒。 开了门后，没等她着急问，沈妄就先开了口：“李姨，麻烦你上去看下林漾，她后背受了点伤，自己不方便。” 李姨着急的披衣服上楼。 等给林漾贴上膏药，又收拾一番再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沈妄还没睡，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擦头发，冬天还没完全过去，他洗完澡就穿了一身单薄的棉质睡衣。 李姨瞧见又是“哎呦”一声：“这么冷的天你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这要再发烧感冒怎么弄？” 沈妄安静的听她念叨了几句，点头表示自己会听，又问：“她那伤严重吗？” “我看着反正是挺心疼的，一个小姑娘家的，要是当时及时处理也不至于青了那么大一片，这孩子也是够能忍的。”李姨想起林漾刚才说的话，“都这样还跟我说让我别告诉她妈，哪个孩子受了伤不想让妈疼啊，她这丫头好像都习惯了忍着。” 李姨朝对面某个房间瞥了眼，叹气，压着声音、语气带着埋怨：“我倒看你爸不是她后爸，她这亲妈倒像后妈，也没见她怎么关心自己这女儿。” 李姨说完就下了楼，沈妄仍站在那处，手上拿着擦头发的毛巾，黑发往下递水他也没再管，只是倚在门边低着头，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 关于这条打架的新闻后面倒没再传出什么，老钱让人写了检讨，把三人都在班里批评了一顿。本以为这事也没什么后续，但许纵却突然请了假。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上课。 三月的第一次月考他都没回来参加。 那段时间林漾倒听见了几句闲言碎语，大都是她跟许纵的名字，直到有次身后一个同学问她知不知道许纵没来。 林漾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女生撇了撇嘴，“你不是跟许纵关系挺好的吗？” 林漾听出她隐含的意思，她回头。 身后坐的是一男一女，男生偶尔会问她和许纵题目，女生和几人的交流不多，林漾换过来这么久和这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她打量了这人几秒，手中把玩着笔：“你觉得我们关系好吗？” “啊？” “你觉得我们关系好吗？”林漾又问了一遍。 女生讪讪的笑了下：“应该没那么好吧。” 林漾点头：“那就行。” 正熟练旋转的笔在她指尖一停，稳稳的落在她食指和中指间，她没什么反应的转回去继续写字。 女生莫名其妙，和自己的同桌抱怨：“她什么意思啊？” 坐在里面的男生也挺不想搭理她的，往里面靠了靠，鄙夷的看她一眼：“人家意思就是还没跟你熟到要回答你问题的关系。” “……” 女生气的翻了个白眼，又是许纵又是高辰俊的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说： 沈妄：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啊 第17章 自那天后，其他班级里流传出了一些关于林漾的八卦，沈曼凡亲自去打听了下，一个是说许纵上次在食堂把自己的水给她喝了，还传出许纵给她买药。 林漾回想了下，买药应该是那天晚上许纵给她推荐肩膀上买什么药时被传出去的，想也知道，这乱传的话只能是后面那个女生说的。 那女生喜欢许纵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沈曼凡气的要去撕烂那人的嘴，林漾没让。 “许纵最近才刚回来上课，他心情不好，就别把这事翻出来给他添堵了。” 听见这话，周弦思眼底暗了暗。 许纵这次回来了，课也不听了，作业也不写，成绩也跟着下降，颓废了好几天。 他上课时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老师都无可奈何。 林漾翻了一页书，抬头时看见自己同桌在外面跟人抽烟，不由叹气：“许纵现在连烟都学会吸了。” 谁都看出来他最近不好惹，那些乱传的人也不敢把谣言作死的传到他面前。 她眨了下眼皮，清澈的眼珠子转了转，准备收回视线时不经意扫到对面的高二一班，从她窗户处只能看见个后门，这会正是下课那里也没人出来，认认真真的坐在教室里写作业。 林漾也好久没见沈妄了。 他今年作为高二生要提前试参加高三的高考，所以前段时间市里面安排人手把全市今年预参加高考的高二生放到了一起，作为集中培训，不能回家。 还要再过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沈柏裕曾问他高二考上少年班走不走，沈妄当时正坐在饭桌上，笑的随性恣意：“爸，舅舅可说了，让我明年走高考去海京上大学呢，我可答应了他呢，你可别给我拦路啊。” “行，这样也好，明年走高考选择更多。” 所以林漾知道，这次的培训沈妄压根没放在心上。 或许是平静了太久，家里没他跟自己互呛，林漾还真有点不习惯。 只是这种平静很快被打破。 那是在四月初天气已经回暖的时候，一班和三班都在操场上体育课。男生在那边打篮球，林漾嫌热，和周弦思几人坐在树荫下的花池边聊天。 沈曼凡因为生理痛没来。 男生那边时不时的爆发出欢呼声，三班的几个女生在那处偷看许纵，一班也同样有几个女生零散的围在那讨论三班的高辰俊。 安悦如今和吴泽昊同桌，托腮瞧着那处，和他们传递着最新八卦：“吴泽昊说许纵这两天状态又回来了，没那么颓废了。” 周弦思没说话，唇角却跟着抿起。 “嗯，是回了，”林漾用手扇着风，“他最近又开始写作业了，上课也认真听了。” 她除了是物理课代表还是这组组长，上个星期因为许纵不交作业几个老师还把她叫去问了一通，问林漾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漾哪知道，她同桌心情不好她哪能没眼色的上前多问。 坐在这周围的班里同学又跟着讨论起高辰俊，安悦想起来中午林漾丢给吴泽昊的两杯奶茶，问她：“那奶茶怎么回事，是不是高辰俊买给你的。” 四月的天空气里已经染上了扰人的燥热，林漾叹气，有些淡淡的烦躁。 “是高辰俊买的。”周弦思解释，“中午我和林漾在奶茶店里做作业，碰上了高辰俊和许纵，他非要请我们喝奶茶，没跟我们说就点了单，点完就走了。” 第七年夏天 第21节 “这高辰俊好烦啊，你都拒绝的这么明显了他还贴上来。”安悦觉得这人比他同桌吴泽昊还讨厌，高辰俊也太没分寸了。 几米远处三班讨论八卦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午在奶茶店说的那个女生？我刚才还看见高辰俊过来跟她打招呼呢。” “就是她，她还是许纵同桌，高辰俊中午在奶茶店里也主动问她要喝什么奶茶，我都听见了。” “太过分了吧，都和许纵坐同桌了还故意吊着我们班的高辰俊，她还想两个都收啊。” “听说许纵还给她买药买水的，我最看不惯这种女生了，什么人啊？” 三人越听越不对，直到说道后面“林漾”“勾引”的字词被反复提及，周弦思回头看了眼，蹙眉道：“她们很烦。” 林漾早听见了，那里面有两个女生就是中午在奶茶店里坐着的，估计又把谣言添油加醋了些。 安悦气愤的瞪了她们一眼：“什么啊，当着你的面就诋毁你，有完没完了？” 偏当事人林漾完全不受影响，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腮欣赏池里的花：“她们故意选择人多的时候说给我听，就是想故意激怒我，你越是这样生气她们越没完。” “不是，你怎么能忍得了的啊？”安悦气不过，“她们都当着面这么说你了你居然还能无动于衷，任由她们说着？” 林漾轻叹：“她们本来就是想让我生气，都是些无关重要的人没必要因为她们浪费我的时间。再说了，嘴长在她们身上，我生气她们就能不说了？” 三班的那几个女生一听更得意了，摆弄着头发嗤了一声：“装什么啊？真以为自己是白莲花啊？” 妈的，安悦真忍不了了，直接骂：“我们林漾就是漂亮怎么了？拜托，天天都是你们班高辰俊有事没事跑我们班来找许纵好吧，我们全班都可以作证，你提到勾引可真是好笑。” 周弦思也据理力争：“你们喜欢高辰俊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诋毁别人？” 三班女生被拆破了心思，脸皮又薄，更不愿意承认了：“谁，谁说我们喜欢高辰俊啊，我们就是看不惯她脚踏两只船，跟许纵走这么近又吊着高辰俊。” 林漾没再干坐着，她不可能把朋友推出去为自己出头，于是走上前，极无语的盯着那一堆人：“干嘛非得是船啊？你们就不能大方点给我两只风火轮吗？我还能飞上天呢。” 三班女生呆滞过后又继续叫嚣着，两个班的人渐渐围过来，各自为各自班级出力争吵。 “你们一班不就仗着重点班有什么好自恃清高，说我们喜欢高辰俊，我就不信你们不喜欢许纵？” 安悦笑了：“你们这就叫吃不到葡萄非说葡萄酸。” “有什么好酸的？她林漾难道敢做不敢当？”陶文霜从后排走出来，轻蔑的哼了声，“你问问她啊，问问她妈是怎么上位的？要不是会勾引男人她妈带着她这拖油瓶能嫁这么好？” 所有人都震惊了。 林漾攥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陶文霜，你最好别栽在我手里。” “林漾，承认吧，你就是个人见人烦的累赘，你妈未婚先孕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拴住你爸，可你爸呢，从你生下来就没看过你几眼吧，你妈又以你来争取同情心，认识了那些冤大头，她这勾引人……” “咚” 两班的大战因为一个砸向陶文霜的矿泉水瓶拉开了帷幕。 陶文霜瞬间大叫，撸着袖子要上前打人。 两边各自维护，场面混乱。 下午第二节 课上课，林漾、周弦思，安悦几人被老钱叫到了办公室。 安悦讲述了一遍具体经过老钱就让她回去了，听到最近流传的那些谣言时非常不赞同的拍桌子：“这都谁瞎传的？心思不用再学习上整天就学习这些歪道，怎么能学好？” 那会参与的人比较多，稍微拉两个过来就能知道事情经过，因为涉及的比较多，老钱和三班班主任一起处理，让周弦思回去时又顺带把许纵也叫过来了。 因为三班的人说话太难听，三班老师也气的不行：“陶文霜，你一个十几岁的高一学生是怎么能说出勾引这么难听的字眼的？说的还是你的长辈！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你连最起码对人的尊重都没有？” 三班的几个女生被批评的一动不敢动，那会只是过过嘴瘾，没想到能把事闹这么大，毕竟谣言是她们传出来的，也是她们先招惹人的。 好在两边没真打起来，那会体育老师及时把两边吼开了，又让两个班主任下去领人，这会理清后三班的人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林漾道歉，还被警告谁再乱传直接记大过。 陶文霜心有不甘，道的不情不愿的，趁着老师没注意她还咬着牙偷偷抬头死盯着林漾，林漾看惯了她这些小儿科把戏，摆摆手，脸上写着：赶紧走，别惹我烦 许纵进来没多久后高辰俊也被三班班主任拎了过来，老钱处理的多，直接开门见山：“你跟高辰俊还有许纵到底怎么一回事？” “……”林漾无奈：“什么事都没有。” 老钱狐疑的又瞧了瞧许纵，接连问了许纵几个问题，然后才转向高辰俊。 “你不是我们班的人，我也不了解你，叫你来就想知道一个事，那些传言你也听到了，我先问问你，传言里关于你那些话是真是假？” “你来我们班天天到底看谁的？” 高辰俊偷瞄了下林漾，糊弄着：“那都是她们传的，老师你也信啊？” “行了，我也不管到底是真是假，我就强调一点，有什么心思到此为止，全都给我收干净！别给我玩什么早恋的戏码，但凡有一点这个想法你一个个都给我打消！” 训完了核心，老钱让高辰俊和许纵先走，留下林漾。 “你跟陶文霜之间涉及到了家长，那些话许多人也听到了，总归是不好，她虽然给你道了歉，但看样子也不是真心诚意，那丫头的心思瞧着也不正。” “我老钱断不会让我自己班学生受委屈，所以我跟三班班主任聊过了，等后天周五让她妈来一趟，我们找她谈谈，毕竟是孩子人品问题，她家长要来了，你也把你家长叫过来，学校给你做主。” 林漾：“……”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哥哥要当家长了，本篇文也要入v了，还跟之前一样，下章v章评论发红包，会连更两章，放明晚零点再更了，不熬夜的可以白天再看。 专栏接档系列文小舅舅的《娇色正浓》不要忘了收藏呀：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暗恋，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 第18章 从办公室出去后林漾没立即回班, 她靠在楼梯口的拐角处，从通讯录里翻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给沈妄发一条消息。 没办法, 叫家长这事她没法让卓季芳过来，这些话说的难听，又加上卓季芳本就跟陶文霜的母亲有矛盾, 两人真碰面了, 怕是真的会打起来。 林漾心累的敲下几个字, 发送：【哥哥, 你什么时候回家？】 沈妄回的很快：【？】 隔了十多秒, 他又发送了一条：【周末，什么事？】 老钱让她们周五叫家长过来，周末也赶不上了。再说了, 沈妄曾说过, 让她在学校不要公开和他的关系。 林漾差点忘了这事。 她仰头, 闭眼靠在墙上沉思了会, 又低头, 给沈妄回了消息：【没事，关心一下哥哥。】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沈妄直接给她回了一个【呵】字。 这事怎么说林漾也不是过错方, 叫家长也没那么强制, 到时大不了就说自己家长有事来不了，应付下吧。 从下午第一节 课折腾到现在, 林漾也累了，把手机收起来, 揉了揉眼调整好表情才从楼梯口出去。 高辰俊就站在不远处。 他率先开口：“今天这事我很抱歉, 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要不是中午在奶茶店里自己硬要给她买奶茶, 被三班的人看见也不会传出她脚踏两只船的谣言。 “许纵那边我们都知道，你跟他就是同桌，你也别太生气，她们这些人就喜欢捕风捉影，瞎……” “高辰俊，”林漾打断他的话，拿出刚收进口袋里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把信息调出来，“这是你的号码，我到现在没有备注过名字，因为我没打算和你以朋友的关系相处，我认识你时，你只是我朋友的朋友，现在，我们只是一个学校同年级的人，甚至连同班同学都算不上。” “而以后，我们之间只会是陌生人。”她直接把他的号码加入了黑名单，“以前没拉黑是不想让我同学许纵、吴泽昊他们在中间难做，给彼此都留一个情面，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该说的话无论是手机上还是当面我都说的很清楚直接，但好像你一直在装作看不懂，自以为是的用你觉得追人的方式纠缠，说实话，我不喜欢甚至是反感。而你如今的某些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今天的事你虽然没有参与，但你是间接造成，我没法再和你顾及任何的同学情面。” 高辰俊愣住，想说话说不出来。 林漾：“你大概不知道我，我跟除却家人以外的人相处要么是陌生人，要么是朋友，在我明确说出不可能后你还一而再的把这层情面撕破，那我们之间只能是陌生人。” 高辰俊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有些急：“我，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论是什么意思，都希望我们以后能保持距离，你的心思不必放在我这，祝你以后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 第七年夏天 第22节 林漾没再看他一眼，直接回了班。 高辰俊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处，身体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直到下课铃打响才转身抿着唇回了班。 那场闹剧的最后以老钱换位置结束，虽然跟许纵没什么，但也怕这两人因为流言再真有什么苗头，林漾一进班，老钱就站在讲台上快速地下指令： “林漾你到第三组跟周婕坐，周弦思你到林漾的位置坐，现在赶紧收拾东西换过去。” 林漾：“……” 林漾到了第三组后变成了第三组的组长，原本的组长调到了周弦思的位置上接替原来林漾组长的位置。 老钱直接让两人来了个互换。 班里人都关心她问她这事怎么处理，陶文霜有没有给她道歉，三班处罚她了吗？ 没人问陶文霜说的那些难听的话。 真正的朋友是看来的，不是听来的。林漾在这个班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不争不抢，不多话不插话，也从不聊八卦，更不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 同桌周婕之前就跟她做过值日，替她收拾着东西小声道：“就那计蕊，你跟许纵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就是她传给三班的，许纵从办公室回来就察觉不对，跟吴泽昊一起把那人揪了出来，她不经吓，三两句就说了实话，眼泪都憋出来。” 计蕊，原本坐在林漾和许纵身后的女生。 也是那天说她和许纵关系的人。 计蕊虽然哭了，但大家没一个同情她的，都说她是小人，狗腿，心机重，没人愿意再跟她玩。就连原本跟她坐在一起的男生都被她哭烦了，大声喊：“你能不能小点声，眼泪都蹭到我桌子这边了，你不嫌脏我嫌脏。” 计蕊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 “不用管她。”林漾收拾好东西，喝了口水，她现在烦的是周五的叫家长。 另一边没再收到林漾回复的沈妄拧眉看着手机屏幕，对这人突如其来的“关心”莫名其妙。 展子鑫跟他睡一个屋，问他怎么了，看个球赛都心不在焉的。 “我们周五什么时候结束？”沈妄问。 “下午四五点吧，老师说到时候晚上一块聚个餐，房间不退，让我们休息一晚第二天带我们回去。” “不能早点？” 展子鑫点了一根烟，又给他撂过去一根：“你有什么事要早点回去？” 沈妄接过来，叼在嘴边：“有点事。” “那天下午有两门测试，你要写的快早点交卷也能赶回去，不过晚上的聚餐你不参与了啊，好不容易结束了，不放松一下啊？” 打火机在拇指上摩挲了两下被他点燃，青白色的烟雾自他掌心笼起，沈妄略微眯了下眸子，心不在焉的又回答一遍：“有点事。” 周五下午快放学的时候老钱就把林漾叫到了办公室。 “你家长还没到吗？陶文霜那边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着，你家里人还要多久？” 林漾低着头，率先做出一副认错的模样：“我爸妈临时出差，来不了。” “都出差了？” “嗯。”她眼也不眨的回答。 老钱一想人家这也是受害者，又不会怕家长过来，估计也是真有事，又问她：“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林漾犹豫了下，没直接否认沈妄的存在：“还有个哥，但他也没空。” 怕老钱再多问，她忙说：“没关系，老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过去处理就行。” 老钱抱着枸杞保温杯，有些为难：“陶文霜她妈看着不太好相处，你自己行吗？” 她见过，自然知道这人什么样。 “算了算了，我跟你一块过去吧。”老钱还是不放心。 会议室里除了三班班主任就是陶文霜一对母女了。两人背对着她坐在靠墙的那一排，林漾站在身后，打量的目光在陶文霜旁边的那个背影上多停留了会，感觉有些不太对。 那人不像陶文霜她妈。 直到两人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那一刻，林漾瞳孔不受控制的缩了下，连带着长长的睫毛都跟着轻颤，她握在掌心里的指尖冷的有些发凉。 “陶文霜妈”主动和老钱打招呼，老钱点了点头：“金女士是吧，这我们班的林漾。” 金女士穿衣风格偏向年轻化，上身白色衬衫搭配黑色的小马甲，腰身扣了一条黑色的细款皮带，下身是一条紧身黑色七分裤，踩着四厘米的高跟鞋，气场干练，面容精致。 林漾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很适合做财务，做事利落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寒暄完了，老钱带着林漾在对面坐下。 陶文霜早注意到林漾吃瘪的神情，得意的扬了扬头，小表情不断。 “老师，关于这两孩子的事情文霜回家已经都跟我说了，我是觉得吧，既然都已经提到了对方母亲，那怎么说也应该让她母亲过来一趟。” 金女士状似无意的从林漾安静的脸上扫过，装模作样的问道：“林漾，你妈没来吗？这样的事还是应该家长来一趟，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来呢？” 没等老钱解释，林漾突然抬头，面无表情：“不用了，我爸舍不得让我妈抛头露面。” 几人都是一顿，有些莫名的看向林漾。 林漾跟没察觉似的，说话带刺一般：“事情你都知道了，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老钱和三班班主任对视一眼，把那天发生的情况又重新叙述了一遍，尤其是提到某些侮辱性的字眼，语重心长道： “陶文霜妈妈，我们这个学校呢虽然注重孩子的成绩，但孩子的身心发展也不容忽视，陶文霜既然能说出‘勾引’‘上位’等这些难听的字眼，说明你们家长对孩子心理这方面的忽视还是挺大的，我们希望你们家长能对孩子有个正确的引导，尤其是此类对长辈不尊重的行为要坚决杜绝。” “我知道了，老师。”金女士嘴上这样说着，下一句又是，“不过这些都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倒也不必这么较真。” “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林漾截了话，冷笑勾唇，“阿姨，那我说你也是勾引成功上位，和你现在的先生结了婚，你会介意吗？” “你！” “林漾！” 老钱和金女士的声音同时响起。 陶文霜也呆滞住了，她没想到林漾能说出这话。 “不过都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罢了，阿姨你也不必较真。”林漾用她的话来反驳她。 金女士面上挂不住，气的身子都在抖，听见老师说要不回家跟孩子父亲再商量商量时又突然笑了：“是啊，子不教父之过，我回家一定会让我先生、孩子父亲亲自教导的。” “子不教父之过，既然陶文霜她爸没来，那阿姨你作为她的母亲替她向我道个歉应该也能说得过去。”林漾直视着她。 金女士猛地站起来，板凳划出“刺拉”的尖锐声：“林漾，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你道歉？” 就这么两句就让她恼羞成怒了，林漾觉得没意思，转向一直懵逼的陶文霜，轻描淡写道：“陶文霜，你要不要把你‘妈’带回家歇歇，别让她在这发疯。” “妈”字被林漾强调。 金女士拿起包，拢了一把头发，脸色铁青：“让我给你道歉，你爸天天还得跪在我面前给我道歉，你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大小姐，有娘生没爹养，一点家教都没，难怪你爹都不要你。” 她说完，拉着陶文霜就走，鞋子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得“蹬蹬”响。 两个老师也没想到会闹成这个局面，林漾平常看着不言不语的，这怎么一张口就是刺，跟陶文霜她妈像有仇似的，一直反着说。 不过这么看来，陶文霜能说出这些话跟她家里也脱不了关系，两老师听了全程也知道陶文霜妈是不觉得自己女儿有错，还就觉得是小孩子不当回事。 说出的那些难听话，也不亚于陶文霜。 老钱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班的学生，埋怨的瞥了眼三班班主任，给林漾倒了杯水：“不急着回班，你先在这坐一会，我一会过来。” 两个老师先后出去。 门被关上，声音也渐渐远去，面前桌子上的那杯白开水冒着白雾，熏着她酸涩的眼睫。林漾维持着那个姿势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双手在桌子下攥的很紧，指甲刮到掌心里的嫩肉，泛起尖锐的疼。 那个女人说的话难听，但却直白真实。因为那个女人不是金女士，不是陶文霜的妈妈，她是林贺公司的财务，林贺现在的妻子，林贺出轨的小三——葛青。 陶文霜一家跟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系上了，这次大概是想看林漾把卓季芳叫过来出丑，所以直接领了葛青过来。 林漾不明白，正室和小三的戏码，为什么小三总是那么理直气壮。 杯子里的水雾渐散，倒的白开水也由热变凉，林漾僵直的背在某个瞬间倏地弯下来，她松开双手缓缓捂住脸抵在会议桌面上，久久未抬头。 沈妄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要推门的动作停住，胸口冒的火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压着发不出来，印象中那个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人却在这会被人欺负到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难过，露出了她一直隐藏的脆弱。 沈妄是真看不得她这个样子，烦躁的“啧”了一声。 “被人欺负了就躲在这难受，林漾，你就这点出息？”他冷着脸开门进来，因为气极，语气都不算好。 林漾怔然地抬头，她眼角发红，唇瓣被用力抿的毫无血色，没想过沈妄会出现在这里，惊讶的问他：“你怎么会过来？” “我把人叫过来的。”老钱紧跟着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我刚去查了你档案，发现高三的沈妄是你哥，就把他叫过来了。” 刚才那些话老钱想想都心疼，陶文霜能带着家长过来，他班的林漾就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看着对面的两人上演母女情深，自己却跟没人管一般安静地听着，这丫头，也独立得太让人心疼。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家长都不过来，再联想刚才陶文霜妈说的那些，估计林漾在家里也真是不好受，没多少人疼的。 老钱看不过去，调出她档案准备打电话时，这才发现家庭关系那一栏还有个兄长。 这么一查，才知道高三一班的沈妄和她是兄妹，于是给高三老师打了个电话，把人叫过来了。 灯光明亮的会议室内，老钱看着资料档上家庭关系那一栏，还是有些惊讶：“你两是兄妹，你是她亲哥？” 沈妄本就窝火林漾瞒着家里这事提都不都，亲哥这两个字在此刻听起来也极为讽刺，他黑沉沉的眼眸深深看她一眼，冷声道：“老师，你看我像她哥吗？” “……” 又来了又来了，这人又回到了过年寒假那段期间，一叫他哥就阴阳怪气，林漾也没耐心了，大脑一抽，气极的两个字就脱口而出了：“爸爸。” 沈妄眼尾狠跳了下，染着翻涌的冷鹜：“你脑子进水了？胡扯什么？” 被这一骂，林漾也收敛了些，想问他能不能好好说话，但碍着老师在这，只能老老实实的道歉。 老钱也不管他们兄妹这相处模式，让林漾出去等着：“我跟你哥有些话要单独说一下。” 林漾点头，出门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老师，我跟我哥的关系有些复杂，所以一直没跟你透露，怕在学校让人知道有些不方便。” 沈妄：“……” 他刚压着的火又冒了点出来，这人可真有本事啊，都这时候还不忘强调一句他不是亲哥，撇清关系。 “这有什么不……”老钱话说了半截，想想这也是学生自己的事，“行，我明白，我也不是多嘴的人，你安心学习就行了。” 林漾道了谢，转身出去时瞥了眼沉着张脸不看她的沈妄，不懂他这火到底是哪来的，莫名其妙。 屋里面大概进行了十多分钟的交谈，估计老钱会把那天体育课上发生的事说给沈妄听，林漾站在趴在护栏上回想了下，没有提到沈叔叔，应该不会给沈叔叔带来麻烦。 第七年夏天 第23节 正想着，门被打开。 老钱和沈妄从里面出来，老钱让她晚上别忘了晚自习，说完就走了。 这会已经是下午放学时间，学生都出去买饭，从这个楼层往下望去，一层的大广场上只有几个散步的三两人影。 “能因为早恋这种问题叫家长，你可真给我长脸。”沈妄拧着眉径直点燃一根烟，毫无顾忌。 察觉这人脸色还是不好看，林漾也没上赶着找骂，转而问道：“哥哥，你怎么会过来，不是说周末才能回家吗？” “我要不回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沈妄忽地扔了烟，上前一步，吼她，“出了这事你瞒着全家，学校让叫家长你也不叫，林漾，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在我家一辈子是个外人，压根没打算把我和我爸当家人，我就不配当你这个哥？” 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能让人发这么多火，林漾愣了愣，低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沈叔比较忙，我不想让他特意为了我这个不光彩的事来学校，至于我妈……” 她没说，沈妄听完刚才老师说的那些也明白了，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老师今天不通知我、你就没打算跟我说？” 他还在这个学校里，就在她眼前，她都没透露半点消息。 “不是哥哥你说在学校里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林漾很无辜的眨了下眼，又低头注视着地面，用一种尽量听不出起伏的语气继续道，“而且这事，确实挺丢脸的。” 沈妄被她这话堵了下，连带着要骂人的话也打住。 女生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专心的踢着地面，只露出半个头顶，发际线处的碎发也跟着主人泄气了般的落在额头上，没了朝气。 他家的人何时受过这种欺负？别说这人现在是他的妹妹，如今他沈妄还在这个学校，那些人都已经欺负林漾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真当他沈妄是死的。 他沈家的人，他沈妄的妹妹，还轮不到外人欺负。 那一刻，沈妄做哥哥的良知被无限放大。他抬手，修长干净的五指落在她头顶，下一秒，没等林漾惊诧抬头，他用了力，不自然的用掌心揉了两下，放缓了语气： “多大点出息，你哥罩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或许是今天经历的太多, 遇到了葛青，听到了葛青说的那些话，能在这会有一个人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处, 林漾一直封闭的心底多少还是有点触动的。 她仰头，在沈妄收回手时也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哥，谢谢你。” 沈妄瞥她, 似故意提醒一般：“谢不起, 我又不是你亲哥。” “不是, 你怎么一直对亲哥这个……”林漾话音一顿, 忽地想起来沈妄阴阳怪气这个称呼是从海京回来的时候, 联想到他走前自己说过的话，林漾恍然大悟。 “我那天跟我妈的说话你听见了？” 她当时因为林贺结婚的事弄得很烦，卓季芳又一直拿她学习做对比, 林漾烦了, 反问卓季芳沈妄是她亲哥吗？ 沈妄没回答, 眼皮半抬了下, 算是承认。 “你别多想, ”林漾解释，“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就是……”林漾张嘴, 发现还真没法解释一遍, 即便对沈妄表示感谢, 但这会她还做不到毫无保留的把自己这些不堪说给沈妄听。 见她说不上来，沈妄了然。他也没多问, 双臂微环，抬了抬下巴：“别说了, 回去吧。” 林漾没立马走, 叹了声：“哥,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 谢来谢去她还上瘾了，沈妄最烦这些客套话，长腿一迈走到了她前面，两秒后，他又停下，转身，皱着眉喊她：“跟你吵架那人是几班的？” “三班。”林漾没瞒着，这事他要想知道自己也瞒不住。 “知道了。”沈妄说完率先下了楼梯。 林漾没站多久揉揉太阳穴也回了班。 沈妄趁着这会的空隙直接回班眯了会。 众人见他回来都惊讶，问其他人怎么没回来。 一路坐车的疲惫加上窝了一路的火让沈妄头脑隐隐作痛，他打发了几个熟悉的人，烦躁的靠在凳子上虚眯了会，长腿大咧咧的敞着，眉眼冷冽。 纪磊看出他心情不好，一直等他睡醒才蹑手蹑脚的过去：“沈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还说你被高一老师叫过去了啊？” 沈妄把手机揣兜里，“嗯”了声：“一会老师过来帮我打个掩护，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嗓音里都透着疲惫。 本来他今天提前结束交卷，可以直接打车回家不用再来学校，晚上在家睡一觉，醒来还能顺便问问刚好晚自习放学回家的林漾到底找他有什么事，但在路上时沈妄接到了林漾班主任老钱的电话，说是林漾在学校发生了点事，希望他有空能过来一趟。 半道上沈妄又让司机调了头。 他就知道，见鬼的关心他。 关心他能关心到让他来学校谈话？ 沈妄第一反应不是他们关系暴露，也不是这丫头给他惹事，而是平常看着不能吃亏的人这会还能被人骂到叫家长，平常在他面前的能耐呢？ 她是他沈妄的妹妹，怕什么，就是打人了他也能善后。 但没想到，那丫头即便到这个时候也没想过通知他一声，甚至还把那句“不能让人知道两人关系”当成了至理名言，沈妄不知道是该夸她为自己着想还是该夸她没脑子、蠢。 想完这些，他气的笑了声，直接去了高一部的怀德楼。 这会正是晚自习上课前的预备十分钟，各个班都坐满了，有的安静，有的吵闹，形成两个极端。 怀德楼和思学楼是一个构造，沈妄很快找到三班，三班的学生有人认出来是他，惊讶的睁大眼大声讨论：“沈妄来我们班了？” “高二的沈妄怎么会来我们这啊？” “他真的好帅，跟许纵完全是两个类型！” “突然发现我们班高辰俊那张脸被秒杀了！” 沈妄没管，他站在窗户口，找了个男生：“同学，麻烦叫下你们班的陶文霜。” 老钱跟他说起时他特意记了这个名字。 陶文霜完全是一脸懵的被推出来，身后还响起惊呼和羡慕声，她有些脸红，故作娇柔的走到他面前：“我是陶文霜，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偷偷的瞥了眼，心跳跟着乱跳。 这人是真的好看。 沈妄看不上她，勾唇讽刺的笑了下：“耽误你几分钟，有点事问问你。” 陶文霜忙跟上他的步伐。 三班女生因为他这一个笑喊的更大声了，平常见惯了许纵，这会的沈妄更让她们眼前一亮。但惊喜过后，一个个才反应过来，沈妄跟陶文霜怎么回事？ 同样忐忑不安的还有被沈妄带到楼梯口的陶文霜，这人脸色沉的吓人，面相本来就够有冲击力，这会斜眯着眼打量她的黑色瞳孔锐利直白，眼尾骇得吓人。 “骂林漾的人是你？”沈妄直接开门见山。 陶文霜不明白这人是帮林漾还是来帮自己的，双手紧张的绞了绞衣服：“骂，骂了一点。” 呵。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冷笑，沉凉如冰。 “你倒是挺敢。” 忽冷的晚风吹得陶文霜抖了抖，她一缩，触到男生隐着怒意的一张脸时总算明白了。 “我，我都给她道歉了，也没骂她什么啊。”陶文霜都快哭了，“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啊。”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林漾认识沈妄啊，他要打自己怎么办啊。 沈妄脚尖半抵在楼梯的台阶上，分神欣赏了下这人的哭戏，不紧不慢的掏出一盒烟，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咬在嘴里。 “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 陶文霜咬唇，两手用力的抠着，听见他摩挲打火机的声音，铁质的盖子一合一开的，但就是不打火。 她那点微弱的镇定也被消耗成了负值。 “这，这事不是已经完了吗？” 沈妄终于“啪”的一声点燃了烟，随之响起的还有他清冷疏离的声音： “没完，她是我妹，你不该碰。” 陶文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的抬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妄，“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我不知道啊，葛阿姨是她自己要来的，我没让她来，我那会，没想欺负她啊。” “什么葛阿姨？” 陶文霜又愣了下，泪眼婆娑的问他：“你不是因为葛阿姨才来问我的吗？” 沈妄没耐心，摘下烟，拧眉：“我没耐心听你废话，直接说姓葛的是怎么回事？” 陶文霜没敢再磨叽，哆哆嗦嗦的说出来：“老师要叫家长，我妈就把我跟林漾的事跟葛阿姨说了，葛阿姨听说双方家长见面，以为林漾的妈妈也要来，所以她说假装我妈来学校处理这件事。” “姓葛的是谁？”沈妄直觉不太好。 “葛阿姨是，是林叔叔现在的妻子，也就是，是林漾的，后妈。” 妈的。 沈妄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要站他面前的是个男生，他就一拳打上去了。 他烦躁的踹了一脚楼梯栏杆，碰撞声在寂静的空间内发出长久的回音，陶文霜吓的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沈妄现在可没有任何一点的怜香惜玉，他不知道女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知道那个一直在他面前伶牙俐齿的女孩今天被人欺负了，还被人，欺负哭了。 被陶文霜抽噎的哭声搞得烦，沈妄握拳平息了下，开口：“我不打女人，你也不用一直哭。” “但这事也没那么轻易过去，你惹了我家的人，总得给我个处理结果。” 陶文霜被治的老老实实的：“……我，你，你要怎么处理？” - 星期一的高一年级大会上，发生了一件稀奇事。 本来领导讲完话，升完国旗，这会也该结束了，谁知陶文霜突然上台。她手上还拿着一片长长的稿子。 原本吵闹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吴泽昊大骂：“这他妈不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吧？” 第七年夏天 第24节 一班和三班的人心有灵犀的都把视线转向林漾。 林漾站在前排，面上无动于衷但心底也生出了几分疑惑，那事都过去一个星期了，她还想干什么？ 谁知紧跟着年级主任发话：“高一三班的陶文霜同学，因为做了件错事，及时发现，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本人写了一份检讨，希望能表达自己的歉意和忏悔。” 台下一片哗然。 林漾秀眉微微拧起。 “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陶文霜。”话筒里传来她并不高昂的声音，“因为我个人原因给一班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在这里向一班正式道歉。” “我因为嫉妒一班的成绩总在我们三班之上，所以有目的的传播一些不利于一班的谣言，并联合本班同学严雅婷、唐丹等人挑衅一班众人，有意引起两班人战火，故意要激怒一班动手，想让一班为此受处分，在此我再次向一班道歉。” 台下炸了。 这什么情况啊。 还有人这么恶心扒拉的干这种下头事？ 其他班级不明所以，嫌弃地讨论着这傻逼干的事，但只有一班和三班心知肚明，陶文霜不是在跟一班道歉，这是公开给林漾道歉呢。 吴泽昊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直接提林漾的名字，还非得拐个一班，这算哪门子道歉啊。” “你傻啊。”沈曼凡翻了一个白眼，“真要提林漾的名字大家怎么想？” “虽然老钱严令禁止任何人再提这件事，但如果陶文霜特地点名给林漾道歉那那些好奇的人肯定会四处打听两人发生了什么，打听的多了，一些嘴不严的人没忍住说出来，到时那些谣言又被传播一次，林漾多少会受点影响。” “陶文霜现在虽然是在跟一班道歉，但我们参与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跟谁认错，用班级分数的原因解释，大家也不会多问，顶多谴责一两句陶文霜，毕竟几个班级闹矛盾很正常。” 吴泽昊听得一头雾水：“道个歉还整的跟特工似的，真够费脑子的。” “不过，陶文霜这头脑谁给她想的这套说辞啊，她怎么会愿意这么道歉啊，是受什么威胁了吗？”几人都不相信这主意能是陶文霜自己想出来的，她真没那个脑子，也更不会这么诚心认错。 同桌周婕问林漾知不知道。 林漾略带迟疑的摇了摇头。 谁威胁她，沈妄吗？ 林漾第一反应就觉得不可能，沈妄应该不会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但除了他，又…… “还有一件事。”陶文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我做错这件事要求叫家长时，我因为害怕不敢让我家长过来，所以瞒着家长和学校随便找了一个阿姨来代替我的母亲来学校处理这件事，任由事态发展，并在事情结束后仍不上报。” “我欺瞒了同学、家长、老师、学校，对此，我向一班的同学、老师、学校、以及高二全体学生说一句对不起，我明知故犯，给学校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树立了一个极负面的榜样。” 台下更乱了，各班响起一片唏嘘声。 “这陶文霜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找人代替她妈来学校？” “真是震惊我三观，这情况我只在电视中看到过，牛啊。” “看那些学校领导反应好像也确实不知道这些事啊，你看我们年级主任的脸，都绿了。” “估计是建校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干出这事吧。” 一班和三班的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巴，有些没回过神：“陶文霜怎么干了这事啊？” “她也真能想啊，还找人扮她妈。”沈曼凡说，“不过管她干了什么，反正现在陶文霜自己都在全校面前承认了错误，这次惩罚肯定轻不了。” 安悦问林漾：“上次叫家长来的时候你看到她找的那人了吗？真不是她妈啊。” 林漾垂下眼皮，无波无澜地应了声：“可能吧。” 葛青这事只有她和陶文霜两个当事人知道，事情过了一个周末，林漾不懂她今天怎么在会上全盘托出了。 大会一结束，陶文霜就被年级主任叫到了教导处训练，连带着三班班主任也一块过去，老钱特意把林漾叫到了一边，关心道： “上次那事是我们老师大意了，没想到陶文霜随便找了一个人来学校，不过你放心，学校对她该有的处罚都会有的，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年级主任那边再有什么我去处理，你就别过去了。” 林漾说好，准备回班，老钱又叫住她：“哦对了，你哥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之后学校的处理后续我也会跟你哥交待一声。” 原本还不确定的事在老钱说完这句话后林漾十分确定，陶文霜能突然松口，绝对有沈妄的原因。 她一时间，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沈妄这人吧，林漾从最开始就看不透，她知道对方讨厌自己，所以对于在沈家他对自己的敌意和排斥都在意料之内。 他的态度有时候确实挺烦的，又拽又狂，说三句话能呛她两句，林漾一开始确实只是跟他维持表面的“兄妹”关系，但沈妄好像又并不是只有这样。 他会帮助没什么交集的同学，会照顾老人的生意，会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维护，会因为家里司机出过车祸再也不让他开到学校门口，而是选择自己多走一段路，也会细心的注意到家里阿姨烫伤的手指，会让阿姨不用熬夜等他做饭而说自己不饿。 沈妄这个人，好像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凶狠张狂。 就连带着对她这个霸占了他家的妹妹，他好像也逐渐对她卸下防备，开始接受。 他用哥哥的身份来代表林漾的家长，用哥哥的身份去找陶文霜道歉给林漾撑腰，用哥哥的身份跟老师说林漾以后的事都可以找他…… 用哥哥的身份跟她说“你哥罩着你”。 沈妄把林漾，划分到了自己家人的那一行列。 那她好像，也真的可以，试着把他当真正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还有，关系是要进一步啦 第20章 换完位置的隔天, 学校就开始了五一假期。 林漾在四月的那次月考排名一跃成为了年级前三，卓季芳嘴上虽然没明说，但心里明显高兴, 看着手机上延迟发来的成绩时笑着说：“以后能保持住这个成绩就行了。” 她嘀咕着：“是不是补课真的有用，要不然暑假再给你补个课，趁着你这个暑假有空。” 高二转高三的时候林漾就没暑假了。 林漾无所谓, 她暑假不是补课也是在家待着, 因此点头：“你看着安排吧, 不过要先看学校老师那边。” 物理老师说暑假有可能要搞一个开课小组。 “那行, 到时候你提前跟我说。”学校如果有补习, 卓季芳自然也不会让她再参加外面的补课。 沈妄和沈柏裕从楼上下来，沈柏裕听到了两人刚才说的几句，在卓季芳身边坐下：“漾漾又要补课？” 沈妄抬了抬眼, 看向她。 “没, 就是先说一下, 暂时还不确定。”林漾接过李姨送来的果盘, 推到中间, “沈叔，吃水果。” 她又递了个叉子给沈妄, 见他失神不接, 不由又叫了声：“哥？” 沈妄回神, 接过来，叉了块水果应了声“嗯。” 几人又聊起沈妄马上下学期升高三的事, 问他有压力没。 沈柏裕：“他哪有什么压力，暑假还跟同学约着踢足球呢。” “没压力是好事, 多少高三生都是心理能力不行考的失败了。”卓季芳接话, “这一点, 你要跟你哥好好学学，别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林漾嘴里吃了口香蕉，她咀嚼着咽下去，点头：“行，我知道了。” “对了，沈妄以后想去哪里上大学？”家里没怎么说过这个话题，因此卓季芳一问几人视线都凝在沈妄身上。 沈妄慢条斯理的放下叉子，抽了张纸巾，语气平静：“海京吧。” 他说的毫不在意。 应该是早打算好的。 沈柏裕并不意外，他外婆外公一家都在那边，再加上老人有意让沈妄以后进明家的公司，他和他舅舅明珩没差几岁，两人都是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卓季芳说着“海京是有挺多好大学”，林漾却想起之前沈柏裕说的海京是座很好的城市，不由好奇地转向沈妄：“哥，海京的雪景漂亮吗？” 那边的雪景沈妄其实没怎么仔细欣赏过，但对上女生亮晶晶的期待眸子时，还是鬼使神差的答了句：“漂亮，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林漾摇头：“算了，冬天去太冷，还是等哥下次再去的时候给我拍两张照片吧。” 她说的熟稔，好似也并不在意他答不答应，只是下意识的顺出口。 沈妄发现，自从上次陶文霜事件后，林漾在家里对他像换了个态度，最起码对着他时没了以前那些装出来的、虚情假意的笑容了。 沈妄不知道这是她放下芥蒂还是另有目的，但两人的关系，最起码没以前那么敌对了。 聊完天，卓季芳和沈柏裕出去到外面的院子里走走，林漾拿了瓶矿泉水上楼，沈妄没动，站在楼梯口处，目光落到她手上的矿泉水，又转向她脸上。 林漾自然的以为他要喝水，也没多想，伸手递过去。 沈妄视线顿了顿，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拿出来，接过来，拧松了一些，递还给她。 “你不喝？”林漾看他。 沈妄挑眉：“我不渴。” 林漾也没再说什么，把水接过来又拧紧了些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卓姨说的补课怎么回事？”快上到二楼时沈妄问起。 “就是想给我报个暑假班。” “你现在的成绩还要补课？” 林漾无所谓的耸肩：“可能我妈对我期盼比较大吧。” 两人走到沈妄门边，她说着继续往前走回自己房间，沈妄抬手想像上次一下拽她帽子时才意识到现如今穿的是夏日单薄的衣服，手一顿，又转向她发尾。 他没用劲，只是拉了下又松开，指尖徒留几分她发尾的细腻触感。 林漾不满，把长发拨到一边：“下次不准拽我头发。” 沈妄没应，靠在门边，抽出一根烟下意识要点燃时又忽然掀了下眼皮看她，下一秒收了打火机，指尖夹着那根没燃的烟，动作懒散的问她：“你妈这种想法你就没想过改变改变，跟她谈谈？” “我不是没谈过，你也听到了，没用。”林漾叹气，卓季芳就是这样，她对自己想要得到和想要达到的会有一种几乎偏执的坚定，没人能改变。 那次过年两母女的谈话沈妄也听了个大概，薄唇斜了下：“有你这么跟人谈话的？” 当时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卓季芳能不发火才是奇事。 林漾喝了口水，入口冰凉的温度刺激的她眯了下眼：“即便我好好说话结果也还是一样。” 卓季芳死抓她成绩的原因沈妄也清楚，他看似无意的提醒：“其实你可以跟你妈说没必要拿学习来讨好我爸，也没必要拿成绩和我作对比，毕竟他又不是你亲爸，我也不是你亲哥，也不用把考试当做唯一的衡量标准。” 第七年夏天 第25节 沈妄说这话没其他意思，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分析。 但林漾还是听出了他平淡无波语气下的那丝不爽，这事看来不解释过不去了。林漾又叹了声，指腹被矿泉水冰的有些僵，她换了只手，头倚在门上解释： “哥，那话真的不是针对你，我那天有点烦，我妈又一直拿你成绩说事，我头脑一热，就说了那些话，但只是因为跟我妈生气，想冲我妈，才故意说了那些。” “对你、对沈叔我都没任何内含。” 沈妄问她“为什么烦？” 林漾不想说是因为那天得知她爸结婚的原因，只说：“我妈老是说你考第一，说我没考第一，我心情不好。” 沈妄把玩烟的动作微顿，扯唇看她：“你就这么在意我考第一名这个事？” “不是。”林漾本人对成绩其实很佛系，“我没有做第一的想法，我对我现在的这个成绩很满意了，但我妈在意，你每次考第一她就会在我耳边念叨个没完，所以我烦的不是你考第一这件事，哥哥考第一，我也很有面子啊。” 她说到后面还伸头笑着拍了个马屁。 “少来。”沈妄食指抵在她额头上将人往后推，偏凉的指尖触上她额头的一瞬间让林漾楞了下，大脑有一秒没反应过来。 沈妄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站直朝房间里走：“我知道了。” 林漾：“？” 知道什么？ 回到旁边关上门，林漾瞥到她手里的矿泉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疯了，用矿泉水瓶放在额头上抵了下，瓶子的温度明明更凉，却没让她有刚刚的大脑空白感觉。 她摇摇头，一边用手扇着一边嘴里嘀咕着：“估计是热晕了。” - 五一假期过后，林漾把文理分科表交上去。 对于她学理科的事家里好像都是早就默许的决定，没人问她关于文理科的想法，就连林漾自己在文理分科表发下来的那一刻也在上面填了理科。 她对文科没兴趣，理科成绩更是比文科高出很多。 何况，三中本就重理。 同桌问她理科要怎么学，自己学的很费劲。 周婕是属于那种做题很多，但学习提高很慢的类型，也因此平常一对比林漾的试卷更泄气了。 “像你成绩这么好你爸妈是不是都不担心？” 林漾整理的动作缓了缓，想着怎么说能不打击人：“也不是，我妈对我抓的比较严。” 她把这组的文理分科表一一查对，确认了一遍，回头敲了下桌子：“凡凡，你想好了吗？我交上去了。” 沈曼凡理科比不上文科，玩的好的几人全都选了理科，就她一个文科，因此在交的时候又有些犹豫了。 但最终，还是眼一闭，写上了文科：“就这样吧，大不了以后多往一班跑。” 林漾笑笑：“还有一段时间，下学期才会分班，我们这学期还在一起啊。” “那我们从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们要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周婕想了想：“晚上吃什么，要不然去一食堂吧，我想吃重庆小面。” “行，我也很久没吃了。” 林漾交完分科表回来听见这段话，有些抱歉的盯着两人：“要不今晚你们两去吃面，我出去买麻辣烫。” 她今天下午从小巷子来学校时看见了摆摊的两老人，才想起很久没去他家买麻辣烫了，决定今天傍晚去一趟。 林漾去的多，几人都以为林漾喜欢吃，而且决定要买就一定会去，所以也不强求。 放学后吴泽昊来问她们去哪吃。 沈曼凡：“我们去食堂吃面，林漾去外面买麻辣烫，你不跟许纵吃吗？” “纵哥今晚不吃了，”他转向林漾，不赞同，“你怎么这么喜欢他家麻辣烫，我去吃了一次，味道不怎么样啊，也没什么特别啊。” 林漾把最后一题写完，合上书本，淡声道：“嗯，那你去食堂吃面吧。” 她并没有跟其他人解释过老人的那些事，毕竟这涉及到高三那位同学的隐私，对方并不一定希望别人帮助的同时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 林漾收拾好再下去时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对面通向高二的走廊里传出一阵脚步声，她没回头，那人步子迈的大，很快赶上她，擦肩而过时两人都停了下。 已经很久没看见杨瀚了。 他好像比之前瘦了些，站在比林漾低一个的台阶上，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走了。 林漾没受什么影响，回忆着这段时间好像没听过沈妄打人的消息。 五月的热天，麻辣烫的摊子前并没站多少人，前面那个人走后就林漾自己。 两老人都认识她了，热情的招呼她：“丫头，今天还是老样子？” 她点头笑着，说：“对。” 因为年龄不占优势，两老人没抢到好的摊位，这处靠阳，林漾光是站一会脸上都冒汗了。她耐心等着，也不催促。 没一会，身后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在这处停下，展子鑫最新发现她：“妹妹，巧啊。” 林漾回头。 三四个穿短袖的男生一起过来，沈妄走在边上，头微垂着，一手插兜，黑色t恤被风吹起一个鼓包，他懒懒的抚平，听见展子鑫的声音，眼睫抬了抬，望过来。 像是刚睡醒，眉眼耷拉着，慵懒随性，步子迈的也漫不经心的。 林漾纠结要不要在他同学面前喊他哥的时候，沈妄已经过来了：“来吃麻辣烫？” 旁边那几人都好奇的打量她。 沈妄凌厉的视线扫过去时展子鑫瞬间明白，和老人说着要四份麻辣烫，又吆喝着几人去选文具。 林漾不自然的朝那几个同学笑了下才问：“哥，你最近没打杨瀚吧？” 沈妄困倦的眼缓缓睁开：“怎么？” “我刚碰到杨瀚了。” 沈妄黑眉一凛：“他又找你了？” “不是。”林漾忙说，“就是在校园里碰到了，哥，你先回答我，你最近没打他吧？” “没打。”沈妄语气语气懒洋洋的，“从上学期后就没打了。” 杨瀚只要老老实实的，沈妄也不会没事找事。 林漾一听这才放心，接过老人的麻辣烫，用手遮了下额头的阳光：“是没必要跟这种人动手，你以后也别打他。” 这种人打了他都是脏自己的手。 站了好一会了，林漾的额头跟鼻尖都冒出了小汗珠，沈妄见她手上除了个麻辣烫的袋子什么也没有，他皱眉问：“你没买水？” 林漾说“准备去了。” “别去了。”沈妄二话没说，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崭新的100钞票，把正跟老人说话的纪磊叫过来，“去买瓶水。” 纪磊偷偷瞄了眼林漾，抓着头发问：“沈哥，买什么水啊？” “喝什么？”沈妄停了一瞬，又问，“橙汁？” 他记得她在家喝的最多的都是橙汁。 “可以。” 纪磊还是第一次见沈妄对女生这样，惊讶的撇撇嘴，跑向便利店里。 老人正在打包那四份麻辣烫，林漾想起自己还没给钱，低头拿钱时一侧的耳朵被晒的透明，阳光下细小的绒毛随风拂动。 沈妄往太阳直晒的方向挡了挡，伸手虚拦了下她动作：“别给了，一会我给。” 展子鑫找到机会表现：“对啊，妹妹，让你哥请吃饭啊。” 身后那两个男生惊诧的眼神更明显了。 见沈妄没否认和她的关系，林漾也不纠结了，挪了两步完全躲在沈妄遮挡的阴影里，顺着说了一句：“那谢谢哥请客了。” 沈妄唇角略弯，双手插兜的问她：“怎么这个点才来吃饭？” “老师刚发了卷子，作业有点多，要提前做完，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为什么要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要补课啊，”林漾不以为意的说，“我妈怕我暑假要上学校的补习班，就干脆让我这几个周末去补课班，这样也不耽误。” 沈妄服了这人。 她还真是够听话。 也不嫌累，她妈怕是把这个女儿当机器人养。 纪磊把水买回来，又把剩的零钱递过去，沈妄没接，只拿了水，抬了抬下巴：“去付钱。” 他习惯性地把瓶盖拧松后递给林漾：“补课也不是非要去补课机构，我这个周末没事，会在家。” 林漾不解：“然后呢？” 展子鑫听了半天了，立马嘻笑着过来多嘴：“妹妹啊，你哥成绩你肯定知道，你要补什么课啊，你哥说了周末没事，他在家给你补就可以了啊。” 林漾有几秒的迟疑和犹豫：“哥哥你周末不忙吗？” “课不多。”沈妄淡淡的说，阳光照进他墨色的眼底，引人注目。 沈妄却偏了头，发觉她又冒了些汗时不由蹙眉提醒：“麻辣烫不能放太久，先回去吃饭吧。” 林漾一走，那几人都过来：“沈哥，这真是你妹啊，长的可以啊，比我们高二的那位还漂亮。” “这么漂亮的妹妹你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啊，哎，不对，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个妹妹啊，她读高一啊？” 纪磊和展子鑫是知道点内情的，识趣的没开口。 等那两人连着说了好几句，才发现沈妄的沉默。他抿着唇，下颔绷着，抽了一根烟，低头点燃，露出两侧锋利如刃的线条，阳光一照，给人莫名的压迫。 两男生自觉地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沈妄居高临下地睨了眼他们，伸手接过老人的麻辣烫交谈了两句后才冷声开口：“今天见过人了，认识了？” 两人忙点头。 “既然认识了，那以后该帮的帮，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这话连展子鑫都跟着点头：“放心吧，高一那边认识的人我也会让人多看着。” 第七年夏天 第26节 沈妄这段时间烟瘾不大，吸了两口就不想吸了，掐灭烟，“嗯”了声没再说话。 其实展子鑫还想鄙夷一番，是谁当初说“这就是个拖油瓶”，“是我爸从外面捡的”，如今倒知道私下里护着了。 但见沈妄连烟都不吸了，估计这会不好惹，也就安安静静闭嘴了。 隔日中午吃饭时卓季芳一听沈妄有空给林漾讲题目，立马欢笑着答应了。 沈妄成绩又好，又是促进家庭关系的好事，就连沈柏裕言语之间都表示出了“你们兄妹两关系好，我也放心了”的欣慰感。 林漾倒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魔幻”，刚来那会两人还是互看不顺眼的飙戏阶段，这会都能同坐一个屋子里写作业了。 不过想想，沈妄的成绩，她不问也是浪费了这个机会。 吃完饭两人准备上楼时，正喝着茶的沈柏裕突然看过来：“说起学习，我想起一个事。” “你班主任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要把教导处那留的手机号换成你自己的。” 原本绑定的是沈柏裕的手机号，平常每个月的月考成绩排名都会发到沈柏裕手机上。 沈妄却不以为意：“我想给自己的成绩做个排名对比，发在我手机上方便。” 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沈柏裕也奇怪：“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马上高三了，现在是关键期。”沈妄答得坦然。 沈柏裕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两人上楼。 林漾有几秒钟的走神，步伐刻意放慢了一些，跟在他身后问：“哥，你把手机号换成你自己的，是不是……不想让沈叔看到你的成绩？” 沈妄停下，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一个是试探，一个是审视。 林漾抓着楼梯的手指不自觉缩紧。 几秒后，沈妄先移开，继续上楼：“我成绩就那回事，我爸看不看都一样。” “成绩对比是老师让做的。”他淡声又加了一句。 没了他灼人的视线，林漾松了一口气，紧跟着抬脚，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她想起了那天沈妄问她是不是在意第一名这个事，林漾还以为是沈妄为了不让家里知道他每次的排名所以故意这样做，毕竟卓季芳每次都是知道沈妄的排名后，更加旁敲侧击的提醒她要考第一名。 林漾的房间沈妄看过不少次，但还是第一次进来。 即便两人最敌对的时候，沈妄也只是站在门边，并且每次都会提前敲门。 其实想想，沈妄的家教是真的很好。 屋子里打了空调，林漾习惯性的坐在吹风口，把布置的几张试卷都拿出来。沈妄站在桌边，他没拿这几张空白试卷，反敲了敲桌子，问她要以前的错题卷。 林漾很快给他找出来。 “你先写你作业，我看会。”沈妄拿着她的错题卷站到了窗边。 林漾也没管，她本来基础就好，只是拿不准一些难题，所以做试卷时把不会的难点先圈出来，打算等全部做完后再一起问沈妄。 她做的投入，连沈妄出去了一趟又进来都不知道。屋内外冷热一对比，沈妄才发现屋里面空调打的太低了，被林漾打到了20度，这会自己坐在吹风口下，长发跟着来回吹起。 林漾也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 “空调遥控器给我。”沈妄开口。 她递过去，见他手里拿了几个微厚的笔记本，停笔问了句：“这是什么？” 调好温度，沈妄把遥控器放下，单手拎了个板凳过来。 林漾自然的伸手接过那几本笔记。 不经意的触碰间，沈妄察觉那如冰的手指，拎板凳的手指又换了个方向：“我们两换个位置。” 他示意林漾。 林漾也没多想，看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心不在焉地站起身挪动。 这几个本子上都是沈妄记录的一些自己总结出来、难理解的笔记重点，他言简意赅，省去了那些废话，用自己的话写的简明易懂。 旁边还配以能套用到的难题类型。 还有一个本子专门收录了一些复杂的附加题，从高一到高二，每个阶段他都做了详细标注，附加题的难易程度更被他用红色星号一一划分。 林漾不由感叹：“原来哥你私下里这么用功？” 沈妄收拾了她的东西，眉梢淡挑：“智商再高的人脑子长时间不用也会废了。” “我不是不努力，只是不用像大多数人那么努力。” 就像这种笔记整理，他只需要整理一些下笔有犹豫的附加题就行。 但不代表，他不付出任何就能获得第一名。 见林漾沉默不语，沈妄以为她不信，缓缓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问道：“不信？” “相信啊。”林漾回忆之前跟许纵坐一起的日子，“我前同桌也是一直保持第一名，但他平常上课都在预习后面的内容，写完作业还要写一些自己买的那些竞赛习题。” 他会的每道题也是自己刷出来的。 上次见老钱时，老钱跟沈妄提过那件事中的另外两个主角，一个是三班姓高的男生，另一个就是林漾刚说的前同桌。 沈妄用笔随意的在桌上敲了两下，靠在椅子上问：“上次那姓高的和姓许的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谣言中有买奶茶，还有什么买药。 林漾无奈：“就是我那次肩膀伤了，许纵给我推荐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被人传成了乱七八糟。” 至于高辰俊，她更不想提及。 “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一个不想理的人。” 沈妄记起那天晚上去接她时，林漾在出租车上说因为有一个不想理的人所以没怎么吃零食。 虽然她只说了这一两句，沈妄也能猜测个大概。 男女之间的事他没经历过，但平常他身边的那几人经常一块讨论，纪磊有时看了片第二天还过来跟他们分享，说的那些个下、流、风、俗话沈妄也听了不少，男生的那些花花肠子彼此之间最为了解。 所以沈妄一直都没跟他们细说过林漾，只一句“少打听”他们也就明白这人碰不得，就算再见到也不会对林漾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沈妄坐直身子，翻了两页错题，要给她讲解时又莫名停下：“姓高的那小子最近有没有再找过你？” “没找，我一直没怎么见过了。”因为那次事件后几人的活动林漾大都推了，省的不必要的见面。 闻言，沈妄薄唇勾了勾：“有这种觉悟就好。” “……” 四目相对，他笑容敛起，双眸沉黑如墨：“少跟那些人沾边，我们家就没出过早恋的人，你要敢早恋给我丢脸，我打断你的腿。” 林漾：“……” 她一口老血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极别扭的应了声：“嗯，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18章的红包稍等下，等之后统计好了全部我一起发，明天的我中午早点更 第21章 五月下旬的时候三中要举行下学期的第三次月考, 月考的前一天晚上是老钱的晚自习课，他第一节 课讲了习题内容，第二节课给他们发了一张试卷做。 夏日热浪不断, 头顶的电风扇压根不顶用，那风声吹的人越发烦躁不安，四周都是拿着书本往自己脸上扇风的同学。 周婕热的用纸擦了擦汗, 也抽了一个本子出来扇凉, 偏头一看, 惊住了：“林漾, 你怎么都做这么快啊, 我第一面还没做完，你第二面都写一半了。” 她凑过去：“你不热吗？” 四周的窗户都大开着，外面的夜色越发显得安静, 一缕风都不曾吹过。 林漾抬头, 用手扇了两下：“也热啊。” 她额头上都已经冒了一层薄汗。 “那你怎么还做那么快？”见她犹豫都没有, 直接下笔写答案, 周婕睁大眼, “这题我算了好久都没做出来，你怎么直接就知道答案啊？” “这题我前两天刚做过。”沈妄给她找的那些题目都是针对性的, 昨天更是训练了她两小时做数学的经典难题。 “你真的在补课啊？”周婕以为她还在之前那补课机构, “那里还招人吗？要不你帮我问问。” “……” 林漾：“不是, 我没补课。” 她斟酌着语言：“我哥这段时间有空，给我出了点题目做。” 后排的沈曼凡听见她这声“哥”, 欣喜的凑过来：“你跟你哥现在关系是不是挺好的，在那一切顺利吗？” 挺好也算不上吧。 林漾回答了个“还行。” 周婕不知道她家的情况, 不知道这两人说的什么, 但只觉得林漾她哥很厉害。 “你哥是不是成绩挺好, 跟许纵那样的？” “……算是吧。”林漾没多提。 “那你哥帅吗？” 周婕小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连沈曼凡也睁大眼期待着她的回答。 “……”林漾沉默的看了眼两人，知道自己这同桌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估计今天不给个答案她没法安静写作业了，于是想了下沈妄那张第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的脸，找了个中间词：“不错。” 她也不贬低也不夸大。 总不能让她哥太自恋啊。 “能从你嘴巴里听见不错这个词，那就说明是很帅了！”周婕赞同沈曼凡这话。 “我们天天说帅哥你都没感觉，最多夸一句就那样吧，以你对帅哥的挑剔程度能说出不错这个词可想而知对方那张脸是得多在审美点上，林漾，你哥到底是什么大佬级别啊？” 林漾：“……” 她不是对帅哥挑剔，林贺开公司结交了不少老板，卓季芳也认识了不少阔太太，林漾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卓季芳参加过不少的酒会、宴会、聚会。 第七年夏天 第27节 后来从记事起她就见过不少他们社交圈子里的富二代、小少爷，见的多了，什么类型的长相都有，林漾对帅这个词都免疫了。 而沈妄，五官过于有侵略和冲击力，确实是让她第一眼就记住的隽刻面相。 周婕自顾自说着自己也想有这样的哥，让林漾下次有机会带她们见见，一定要跟她们学校的沈妄做个对比。 “……” 林漾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这两人是同一人。 周婕是个对帅哥没有抵抗力的女生，喜欢一个偶像更是三分钟热度，几天换一个。 而最近，她的帅哥偶像，又换成了沈妄…… 起因是她在学校偶然碰见过一次高二放学的沈妄，从那次后这人就跟魔怔了一样，翻出沈妄高一那会的记录片看个没完，即便里面只有个几秒钟的镜头。 林漾不知道她这次的热度能持续多久，只囫囵的应下，岔开话题让周婕赶紧继续写试卷。 可没过一会，她伸手，轻轻的戳着林漾的手臂。 “？” “林漾，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哥这道题怎么做啊？” 周婕直接跳过中间的大题，翻到了最后一页的附加题。 林漾：“……” 得，沈妄的热度没了，新的偶像又换成了她哥。 要不怎么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林漾叹气，翻到后面：“我先看看吧。” 十分钟后。 她放弃：“只会第一小问，后面不会。” 周婕期待的小眼睛眨了眨：“那，你发个消息问问你哥？” “……”她还真是坚持不懈啊。 林漾抬手看了下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才能下课，怕后面这四十分钟被周婕缠着没法写字，她拿出手机，先声明：“我哥不一定会看，如果没回就不准再问了，老实写作业。” “你放心，绝对！”周婕举双手保证。 想着还有两分钟是高二那边的休息时间，林漾等到了时间才把题目拍过去：“哥，有空的时候帮我看下这题。” 三分钟后，林漾收到了他的回复。 沈妄拍了一张图片过来。 上面是用笔勾勒的几个关键信息，和几个关键步骤。 他没写上全部答案，只点出了核心。 周婕兴奋的叽叽喳喳：“你哥真的厉害，你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哥，怎么不早说啊。” 林漾都不知道怎么应，问她看懂了没。 “看懂了看懂了，很懂。”周婕的关注点却不在题目上，指着她手机屏幕，“为什么你给他备注是自大狂？你哥很自大吗？” 那天晚上也是被气昏头了林漾才给他改成了这个备注，后来一直就放在上面了也没改回来，这会被周婕一提醒她模棱两可的应过去，想着还是给改了吧。 正要点开的时候“自大狂”又发来一条消息： 【还有？】 林漾：【什么？】 沈妄：【还有不会的直接发来，我一会要上课了。】 林漾看了下试卷，编辑：【没有了。】 隔了两秒，她又加了一句：【谢谢哥哥。】 那人也隔了几秒才回；【嗯。】 锁屏前，林漾还是点开了他的资料界面。 想着直接编辑沈妄两个字在学校里不方便，容易被人看见，她思量了一分钟，最终弯着唇打下“哥哥”两个字。 放学的时候周婕把平常自己玩的几人都喊过来：“下周我生日，到时候请大家唱歌，一块去啊。” 大家都欢笑着说“好”，周婕又叮嘱一番林漾：“我这可没高辰俊啊，你可不准推啊。” “知道了。”林漾把书包放下，去后面拿水桶。 周婕这才想起来今天该两人值日，她嘴上喊着“完了完了”，手上加快收拾的动作。 她妈估计现在都到外面等着了，她忘了值日这事。 班里人渐渐出去，沈曼凡和吴泽昊还没走，打算帮林漾收拾好再一起回去，林漾已经接好水回来，没同意两人留下来。 “你不是不舒服吗？” 沈曼凡今天来了姨妈，她平常就疼的很，这几天又喝了不少冰水，整张脸都透着白。 “你先回去吧，让吴泽昊送你。”林漾不放心，跟吴泽昊又说了声。 吴泽昊不情不愿的，但见那丫头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到底还是有点绅士风度，走过去背起沈曼凡书包：“走吧，咱两一起。” 沈曼凡实在没力气，也不跟他吵了，跟林漾又说了声，虚弱的被吴泽昊扶着出去。 班里只剩下林漾和周婕两人。 趁着没人，周婕说的话也没什么顾忌了：“你觉不觉得，凡凡其实是喜欢吴泽昊的？” 林漾正给第一组泼着水，闻言抬头望过来：“……他们两？” 他们两从初中吵到现在，林漾都习惯了。 “对啊，虽然天天两人跟敌人一样，但凡凡其实很关注吴泽昊的，你看除了吴泽昊谁能把凡凡气成那样？” 这话感觉听听就行，林漾也没在意，继续拎水桶去第二组。 “不过我感觉吴泽昊不喜欢凡凡，”周婕有猜测，但不知道真不真，“吴泽昊好像有喜欢的人，你知道谁吗？” “不知道。”不说是不是真的，就是真的林漾也不感兴趣。 周婕总觉得这三人在一个死循环里了，沈曼凡喜欢吴泽昊，但吴泽昊好像喜欢……林漾。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不过见林漾对这些事不care也不多说，人家吴泽昊想跟林漾做朋友都没撕破，她周婕干嘛没事给人添堵。 她摇摇头，继续扫地。 扫完一组的时候，周婕妈给周婕打了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出来，在门外等她半天了。 周婕讪讪地说：“妈，我忘了我今天扫地，可能还有一会。” 林漾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咳嗽声。 见状，林漾接过她手上的扫把：“要不你先去吧，阿姨这两天生病，别让阿姨等，我来扫就行。” 两人间平常早上值日也不会分那么清，有时候谁先早来谁就先打扫，也不在乎这些。 但周婕还是说了好几个谢谢，才拿着书包快跑下去。 她妈这两天热感冒，不舒服，要不是顾虑这一点，周婕肯定不会丢下林漾一个。 一个班级的垃圾有点多，等林漾倒好再回来整理好讲台，关灯，拿书包下楼的时候高二那栋楼也响起了放学铃声。 他们高一这学期改了时间，放学时间也往后推了，只比高二早了半小时。 林漾一个人打扫了半小时。 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林漾背起书包步子特意放慢了些，高二大部队有的穿过走廊从他们这边的走廊走，带来热烘烘的一阵风。 林漾低着头看台阶，走的慢。 等下了楼，出了怀德楼的门口那一群大部队才渐渐散去，她落在了后面，特意绕了圈去石桥那面的小超市买了个雪糕吃。 磨蹭了这么久再出来时主道上果然没什么人了。 她晃晃悠悠地从上面下来。 人群稀少的校园内有几声毫不顾忌的大喊声，林漾觉得那声音耳熟，直到回头，看见昏黄路灯下几道颀长的身影。 沈妄肩上搭着书包带，他斜背着，一手插兜，眉眼在暗色下懒洋洋的，唇角的弧度也比白日平添了几分柔和。 又是展子鑫先跟她打招呼：“妹妹，你怎么现在才走啊？” 林漾站原地等他们几步走过来了才说：“今天值日。” 她看向沈妄，叫了声“哥。” 这几人都是上次见过的，也不用特意避着。 沈妄“嗯”了声，黑眸往四周看了看，蹙眉：“就你一个人值日？” 林漾点头，咬了口雪糕：“我同桌有点事，我让她先提前走了。” 她还真是好心。 几人前前后后的走着，展子鑫开玩笑：“妹妹，我还以为你故意等我和你哥呢。” 沈妄早就听他这称呼不顺眼了，抿唇叱了他眼：“说几遍了，那是我妹。” “行行行，你妹，那我叫啥，叫名字？” 林漾这才想起还没跟这人说过自己，扬声道：“我叫林漾。” 除了展子鑫和纪磊，另外几人都疑惑，怎么这兄妹不是同一个姓。 但没人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出口问。 展子鑫拍马屁夸她这名字好听，有仙气，沈妄的名字则有大气，沈妄实在听不下去，踹他，“闭嘴吧你。” 纪磊笑嘻嘻的给他递烟，内涵他把嘴堵上。 几人都跟着点烟，猩红在夜幕下一燃一燃的。 林漾一盒雪糕吃完，过去旁边的道上扔垃圾。 “沈哥？”纪磊把烟盒又往前递了递，沈妄低头睇了眼，又抬头盯着那抹纤瘦的人影，手背虚挡了下，淡声道，“都灭了吧。” 第七年夏天 第28节 众人都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展子鑫瞥了眼扔完垃圾往回走的林漾，懂了。 他率先掐灭了眼，挥手散着：“都灭了啊，我们几个大老粗没关系，这还有个女生在呢，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沈妄又叱了展子鑫一眼。 几人堪堪明白过来，立马熄了烟。 林漾扔完垃圾，又摘了一侧的书包带子，就这样半背着，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 下一秒，沈妄把她肩上的书包取下来。 拎在自己手里。 她正觉得不方便，被沈妄拿过去省了不少劲，抬了抬头，迎合着光亮，笑容明媚：“谢谢哥。” 见周围几人都盯着自己，林漾合上纸巾，问：“怎么了？” 沈妄黝黑的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沉声道：“眼珠子不会转了？” “……” 纪磊无语，明白沈哥这是嫌他们眼珠子放了不该放的地方，哥俩好的搭在其中一个男生肩上：“晚上干嘛啊，来一局？” 几人又说笑着一窝蜂的往门口去。 又不由心猿意马刚刚沈哥那妹妹仰头弯唇，恰好站在路灯正下，脸颊被灯光打上了一圈光晕，柔色光亮下明眸皓齿，明晕生辉的生动模样。 也难怪沈哥藏着这妹妹不给他们看。 要他们也有，估计得藏得更深。 沈妄脸色不怎么好看。 偏林漾自己还无察觉，她刚吃过雪糕，唇红齿白的，声音也变得清凉柔和：“哥，你要跟他们去打游戏吗？” 要是平常，沈妄可能还会去待个十多分钟。 但今天，他望了望巷子里的漆黑，换了只手拎书包：“不去了。” 校门口这会正是摊贩吆喝的声音，不少下了课的学生出来买夜宵，几人站在小道上，周围四处飘香。 展子鑫见他对游戏没兴趣，有眼色的转向林漾：“妹妹，要不一块吃个夜宵？” 他这称呼还是没变。 沈妄本来的确是跟他们约好的，只不过没想到放学遇到了林漾，抬腕看了下时间，也不算晚，沉思了两秒，偏头询问她：“去吗？” 刚吃了个雪糕，林漾其实不是太饿。但她刚刚已经扫了人家的兴，总不能再扫一次，于是点头：“去吧。” 几人去的是下坡路的一家小餐馆，里面有米饭、米线、面条、粉丝一类的主食，还可以看菜点炒菜，他们几个经常过来吃，跟老板熟悉的报了几道菜名，挤在一张桌子上。 沈妄走在最前面，在桌子旁一直站着，没动。 直到后面的林漾过来。 他抬了抬下巴：“进去。” 等林漾进里面坐下后，沈妄又抬脚勾了个塑料板凳过来，把两人的书包搁在上面。 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上，这一边只有她和沈妄两人。 展子鑫和另外两个男生挤在一边，纪磊加了个板凳坐在过道边上。 “看看吃什么？”沈妄说。 林漾抬头寻找四周的菜单。 店里没有专门的菜单，都是做成了一面大的菜品板子贴在了店内的墙上。这家店的菜单贴在靠近厨房付钱的那端，离的有点远，林漾看不清。 沈妄也注意到了，沉思了两秒：“先等会。” 他起身，手上拿了手机。 林漾不知道他要干嘛，不经意转头时和一侧的展子鑫对视上，展子鑫笑了下：“妹妹，你这坐里面，进出不方便，听你哥的话，就坐着别动啊。” “……” 没一会，沈妄回来了。 林漾的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匀称的手。 他把手机往林漾面前的桌子上搁：“吃什么，自己点。” 手机屏幕上是刚拍的一张菜单照片。 林漾粗略扫了几秒，点了碗鸡丝米线。 这会没人，饭菜上的都快。沈妄和展子鑫几人聊着上周的一个球赛，他大大咧咧的往后靠着椅背，一条胳膊懒散地搭在桌边，眉眼轻倦地听着他们激动地聊几个高光时刻。 时不时的扯唇笑笑，有兴趣的话还会搭上一两句。 林漾低着头，也不尴尬、也不拘束，只是大大方方的低头吃着米线，并未多言。 鸡丝米线越吃到后面越辣，她没忍住咳了两下，再吃的时候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余光中，旁边的位置又空了。 没两分钟，沈妄又回来了。 他把刚从冰箱里拿的橙汁放到林漾手边，就两个字：“喝点。” 声线轻浅的跟从羽毛上刮过一样。 林漾雅睫抬起，盯着瓶子静止了两秒才眨了下，“嗯”了声放下筷子拿水。 没什么意外的。 瓶子的盖子又是习惯性地被拧松。 她把这默认为沈妄不易显露的细心和教养。 就像是对待李姨，王叔以及卖麻辣烫的两位老人一样。 殊不知，饭桌上其他几人目瞪口呆完这会更是吃的食不知味，谁他妈能见到沈哥这么照顾人啊，谁吃饭还管你看不到菜单亲自去给你拍，谁管你吃饭辣不辣需不需要喝水啊？ 兄弟和妹妹的差别就这么大？？？ 吃完饭，沈妄去付钱，他几个同学到门外站着等，林漾顺手拿起两人的书包。 沈妄的明显要比她轻许多。 钱付的很快，沈妄收了钱包，没让她继续拿着，眼神示意：书包给我 林漾把他的还给他，作势要把自己的背在身上：“哥，你别拿了，我装的书多，太重，我自己背着吧。” 沈妄“啧”了一声：“事怎么这么多。” 他伸手将林漾书包捞过来，越过她向门外走。 林漾：“……” 亏她刚刚还以为这人转了性，破天荒地将“沈妄”和“贴心”两个字挂上边。 她也真是大半夜睡虫上脑，太过离谱。 那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家里李姨一直没怎么睡，见两人一块回来才安心了些：“平常你都回来的迟，今天这个点回来还以为怎么了，你妈说你今天值日，我看着迟了这么多还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林漾细细解释了几句，拿出手机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任何新的短信和电话。 一瞬间，她情绪低了下去。 连李姨都知道担心她晚回家，卓季芳却这么放心吗？ 林漾站在楼梯口，喝了口橙汁润了润苦涩的口腔，慢慢抬脚上了楼。 沈妄都上楼好一会了，一直没听到动静，这会打开门见她低垂着头慢吞吞的模样不由皱眉：“几点了，别墨迹，赶紧洗洗睡觉。” 林漾抬头，没什么精神的“哦”了一声。 沈妄挑眉：“今天这么听话？” “……” 这话听着总觉得哪有点不对。 但林漾也没多问，打开门摆摆手：“哥哥晚安。” “林漾。” 林漾停在门边。 “以后如果回来得晚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林漾突然又觉得有点欣慰。 看吧。 就算她妈不关心，家里的李姨和哥哥还是都会关心自己的。 连原本讨厌她的继兄也能把她当妹妹照顾了，那她林漾这个人，应该也没那么差劲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捉虫） 周婕生日定在了周五的晚上, 因为那天高一和高二赶上了同一天月考，下午考完试直接放学，晚上都不上晚自习。 也方便了她们今日狂欢。 周婕家里人给她订做了一个大蛋糕, 考完试放学的时候周婕给林漾发了消息，让林漾陪她一块回去拿蛋糕，其余的人先去了ktv。 周婕家离学校不算近, 十几分钟的路程, 和林漾家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路上周婕说起刚才校门口又在争吵的沈曼凡和吴泽昊, 摇摇头：“一会这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啊。” “不会, ”林漾说, “他两有分寸。” 这毕竟是周婕的生日会，吴泽昊跟着几人吃过几次饭，周婕才顺带喊上了他。 到了周婕家门口, 林漾没进去, 她站在离周婕家不远处的电线杆旁, 躲在阴影里：“你进去吧, 我在这等你。” “那你稍微等我两分钟, 我马上就出来。” 第七年夏天 第29节 这处坐落着不少小区，对面是刚开发的楼盘, 周婕家是旁边这一栋的老小区, 纯楼梯房, 只建到了六楼，旁边挨着两三栋。 这处一直说要拆迁, 拆到现在也没动静了，里面留下的住户并不多。 林漾正回忆着沈柏裕说过的这一处规划, 从周婕旁边的那个单元里就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杨瀚穿着一件白色背心, 一个大裤衩, 脚上踩着一双人字夹拖，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拿着一包垃圾走到垃圾桶旁。 林漾估算了下时间，高二虽然比他们结束的早点，但从学校到这里的时间杨瀚也不可能考完试回来睡一觉。 看那样子，应该是睡了很久。 杨瀚扔完垃圾，往旁边又吐了口唾沫，抬头的那瞬间瞥见电线杠下的林漾，两人隔着条马路遥遥对望了眼，他看见林漾神色平静的移开眼，好似并不在意。 提着蛋糕的周婕从旁边下楼，瞧见杨瀚盯着那处不由怔了怔，然后快步跑过去：“林漾，拿好了，我们走吧。” 林漾点头，两人转了身，没再看他。 杨瀚无所谓的耸耸肩，又晃悠进了单元楼门口。 刚走开没两步，周婕就憋不住的问：“你认识杨瀚啊，你怎么认识他的？” “不算认识。”林漾提了下书包带子，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疑惑的明眸里，“你和他是一栋楼吗？” “对啊，杨瀚家一直住这，但我们跟他都不熟，他一家吧，都有点怪。”周婕的语气跟碰见了蛇鼠一般嫌弃。 林漾沉思了两秒，还是问：“他家怎么了吗？” 杨瀚那家的情况吧，说可怜也可怜，但说可恨吧，也可恨。 “他爸跟他妈原来婚姻关系挺好的，他妈人挺不错的，还是个富家小姐。但杨瀚他爸好赌，输了不少钱，差点把这房子都赔进去，幸好她妈提前藏了房产证，他爸后来发现后把杨瀚他妈打了个半死。” 周婕想想当时见到的那场景都可怕。 “再后来，他妈那边的娘家人知道了，逼着女儿跟这男的离了婚，人家把女儿带走了，杨瀚他爸想用杨瀚威胁他妈，就故意说不给她儿子，敢离婚就不准要儿子，谁知人家那边真一不做二不休，给女儿很快找了个有钱男的，把杨瀚他妈带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这栋房子大概也就是他妈对杨瀚的弥补。” 周婕跟杨瀚不熟，但周围邻居倒经常聊起他家的事：“他爸离婚后就从赌变成了喝酒，天天喝的烂醉，意识不清的时候砸过我们不少东西，回家里也砸，杨瀚小时候被他打过不少次，现在大了，好像知道跟他爸反抗了，再也没打过。” 林漾微微眯眼，又问：“那刚刚说的可恨是怎么回事？” “你看他爸那样子哪会是好好培养杨瀚的人，他爸在外面没少坑蒙拐骗，连带着杨瀚也不学好，光我这一年都听过他不少龌龊事。” “还有刚刚那样，估计也是刚睡醒，他经常逃课，不是在网吧待着就是回来睡觉，这正是青春正好的男孩，就开始自我堕落了，也是可惜。” 周婕说着叹了一口气。 见林漾长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在难过：“你是不是在同情杨瀚啊，我不知道你两怎么认识的，但你真的离他远点，不是因为他家庭不好，就是提醒你，这人心思不正。” 你要说这样悲惨家庭的孩子也有不少，无非是两种选择，要么发愤图强改变自己的这种惨况，还有就是像杨瀚这样，埋怨命运的不公，把怨恨全发泄在别人身上，觉得就这回事了，改变不了，一如既往的自我颓废下去。 “他总觉得我们看不起他家，以前住在小区里的那些好心人看他可怜给他送饭送钱的，他都把人赶出来，还说我们是施舍，说我们是去看笑话。”周婕骂着，“跟个神经病一样，说为什么我们就能这么幸福，为什么不是我们来遭受这些？你说这人都什么阴暗心理啊？” 她叮嘱：“林漾，你可千万别同情他。” “不会。”林漾摇头，眼神无波无澜的，“他是不幸，但他只是这世上千千万万不幸人中的一个罢了，这世上比他不幸的人还有很多。” 杨瀚更不该用他的不幸去伤害另一个人的不幸。 难道他伤害的那位高二同学就幸运吗？ 那两个上了年纪却还要为了生活夜间奔波的老人就幸运吗？ 六七十岁的老人尚且会为了生活努力挣扎，他杨瀚在青春正好的年纪又何至于此？ ktv里众人已经到齐了，有人点了一首劲爆摇滚dj，林漾被震得耳廓发麻，幸好中间班长出来维持，说是换成给寿星祝福的生日歌。 唱完生日歌，众人又忙着切蛋糕分蛋糕。 吴泽昊给林漾拿了点水果过来，磨磨牙：“你一会少往那边去，离远点，这帮龟孙子指不定要用蛋糕抹人呢。” 林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围在桌子前的那几个男生，有的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吴泽昊，你够意思没啊，怎么不提醒我啊。”沈曼凡过来，因为刚跟他吵过，脸色不太好。 “你，你这一点亏吃不得的人还需要我提醒？” 于是两人又吵起来。 耳边是包厢里喧闹扰人的噪音，林漾看着沈曼凡快气哭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周婕曾说过的：“凡凡喜欢吴泽昊” 她抿唇，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可能。 蛋糕刚被分好，那处就爆发处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周婕被人涂了一整张脸，这会正抓着蛋糕追人。 怕被殃及，林漾趁机开了门出去，周婕拦着她不让走。她两只奶油手绅士地放在林漾腰间，一脸无辜：“我没涂，我真的不会涂你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林漾给她看正在闪烁的手机。 卓季芳问她晚上大概几点回家。 林漾中午跟她提过晚上有同学聚会，并没说具体的时间，看了看屋内正玩在兴头上的同学，回答：“我也不确定，可能还要一会。” 卓季芳没急着挂电话，碎碎念：“你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月你的抚养费还没打进来，他什么意思啊，当初都说好的，现在又不想遵守了？” 林漾一时语塞，闭了闭眼，不知说些什么。 其实卓季芳并不缺钱，相反，在沈家并没有任何花钱的地方，家庭开支也好，林漾和沈妄的上学花销以及平常的零花钱，全都是从沈柏裕的账户里扣。 卓季芳不用负责家庭的任何采买。这些都有李姨负责，她平常的生活也就是逛逛街，出去和朋友喝喝下午茶，有时需要会和沈柏裕一起出去参加饭局酒会。 但这些酒会方面的衣服和装扮，也都有专人负责。 同样，沈柏裕也把一部分钱给了卓季芳，任她支配。 卓季芳自己离婚所得的那些钱，可能都没动过。 沈家的经济条件，其实是超过林漾原本那个家的。 甚至超过很多。 沈家和当初沈妄母亲明家联姻的原因，除了一部分是沈柏裕不可衡量的仕途，还有两家本就门当户对的缘故。 电话里卓季芳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林漾没什么反应的听着，等那头说完了，她才问：“沈叔还没回来吗？” 要不然这会卓季芳哪有时间给自己打这么久的电话。 “没回，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你哥晚上也没回来吃饭，对了，你有空也给你哥发个消息问问他在哪，你别只顾着自己玩。” 挂了电话，林漾本没有把卓季芳说的最后一句话当回事，但她脑袋里突然蹦出沈妄那天晚上叮嘱的一句：“以后如果回来得晚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已经七八点了，回去肯定会很晚了。 两分钟后，同在ktv的沈妄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林漾：【哥哥，我今天回家会晚一点。】 沈妄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来，那边声音同样嘈杂，音乐和喧闹声不断，林漾等了一会，等电流里的声音渐小她才听见沈妄的声音：“在哪？” 嗓音又低又沉的，像是刚吸完烟没多久。 “同学过生日，来了ktv。”林漾靠在走廊外的墙上，抬头看着头顶来回变幻的光亮，问，“哥哥你也在ktv吗？” 她声线懒懒的，听着挺乖。 但沈妄还是皱了眉：“地址在哪？” “什么？” “ktv地址。”沈妄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以为他是不放心，林漾给他报了个地名。 隔壁有人推开门出来，里面的声音震耳欲聋的，林漾听见电话里沈妄清冽磁性的嗓音：“还要多久才结束？” “还不清楚。”林漾伸出一只手，百无聊赖的看着光线从她指间的空隙溜过，樱唇微张，“应该还要一会。” “我在这附近，结束给我打电话，时间太晚了，我去接你一块回家。” 林漾收回手，唇角无意识的弯了下：“好的，哥哥。” 挂了电话，她没急着进去。 直到屋内有人有人开门催促她进去，林漾才眨了下眼：“我回个消息马上进去。” 她给林贺发了短信： 【爸，我零花钱不太够，给我转点钱吧。】 林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个月葛青回去说过什么的缘故，所以这个月林贺该打给卓季芳的抚养费迟迟没到，但无论是什么，林漾都不想卓季芳因为这份抚养费再和林贺产生任何争吵和瓜葛。 葛青和林贺结婚的事卓季芳可能还不知道。 也可能知道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两人离婚，卓季芳先在林贺前再次组建了家庭，就是为了不给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再次见到她狼狈的机会。 卓季芳骨子里的傲然和高慢不会让她低头，更不允许离婚后的自己会比出轨的那对男女生活更不堪。 两人离婚，各自有家庭本是很正常的事，但偏偏，林贺还是选择了那个让卓季芳脸面尽失的小三。 她在意葛青，很在意这个抢了她男人的女人。 即便是她本就不打算要的男人。 但也得，卓季芳亲手丢弃。 没一会，手机就收到一笔转账。 足超过两个月的抚养费。 林漾看了一会，划了其中的一半转给卓季芳；“我爸的钱打到我这了，我一直没注意到。” 做完这些，她心累的叹一口气，推门进了包厢。 本以为晚上会结束的很晚，结果因为周婕头发上被抹上了一把奶油，她受不了，早早散了场说要回家洗澡睡觉。 众人也不好再跟着胡闹，把ktv收拾干净后都说散了回家。 吴泽昊立马过来找林漾：“太晚了，送你回家？” 他身后的沈曼凡站着没动。 林漾刚给沈妄发完消息，把沈曼凡叫过来：“你两正好家住一个方向，你两先走吧，我在这等我哥，他在这附近。” 沈曼凡“哼”了一声：“谁要跟他一起啊，他这么烦人。” 第七年夏天 第30节 “不跟拉倒。”吴泽昊呛她，“一会某人可别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 两人打骂着出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林漾也背着书包下电梯。 这会快到十点，因为在空调房里待久了，所以即便一出门吹到徐徐的晚间微风时林漾仍感觉躁热。 面上躁，心里也躁。 沈妄让她在门口等，她也没敢走远，在ktv门口不远处的圆柱上坐着等。 她也没事，低着头看手机。 林贺那会给她发：【钱不够了下次记得跟爸爸说。】 林漾没回。 她一边有些贪婪又期待的享受着这独属于她的父爱，一边又对林贺和葛青的龌龊有着怨气和不甘。 有恨吗？ 可能也有吧，只是这事太过龌龊，更多的，只有别人说起时津津乐道的不堪和不耻。 可即便这样，林漾也自欺欺人的不愿丢下那仅存的父女关怀。 这世上，没有父爱的人还有更多。 像她这样的，都算幸运了吧。 沈妄来的很快，见她弓着背头垂的那么低几乎快挨到手机上，还以为她睡着了，走过去，倾身勾了下她书包带子。 林漾回头：“哥。” 她锁上手机，从石柱上下去，这块地不平整，比较矮，她看沈妄更需要昂头，不想让他先探究，主动开口：“你在这周围干嘛呀？” 沈妄垂眸，视线凝在她发红的眼角，到嘴边的那句“等个人都能睡着”又变成：“在这等多久了？” “没多久，刚出来没一会。” 其实林漾的身高不算矮，十六岁已经是一米六五的个子，但奈何沈妄的身高太高，比她足高出了一个头，这会再往下一站看的更费劲。 从沈妄的角度就觉得，这人快被书包压扁了。 他好心的伸手从书包底部托了下，给她卸了所有重力，却在一瞬间摸到一手的奶油。 林漾：“……” 她忙去找纸，懊悔的给他擦着。 林漾擦的专心，低着头，粉唇抿着，眼尾还泛着红，雅睫也跟着垂下，长长的，在微风中翕动着。 两人都偏凉的指尖交握。 沈妄敛眸看去。 她细白的葱指握着自己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莹润的月白指甲搭在他指节处，轻巧圆润。微垂头时两侧的碎发落到沈妄手腕，带了点，撩人的、丝丝痒意。 林漾一只手拽着他，另一只手用纸巾一点一点的擦着，女生的力气本就不大，沈妄粗糙惯了，偏那抹细腻不断，从指尖到掌心、手腕，触觉在在这夏日的晚风里被无限放大。 他倏地收回手。 林漾不解。 “纸给我，我自己擦。”沈妄神色如常地说着。 林漾又抽了一张纸递过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书包上沾了不少的奶油，都是自己后背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涂上的，黏在上面一直没发现。 包厢里那会都是玩这个的，自然也没人会提醒她，只以为是故意砸上去的。 林漾今天还穿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裙，那些五颜六色的奶油就更明显，印在那一处，被书包挤压的乱七八糟，难看死了。 林漾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过了好几秒，才哭丧个脸：“哥。” 书包是不能再背了，再背着估计得挤压的更严重，沈妄把她书包扯下拎在手里，拧眉盯着她不忍直视的后背，也沉默了。 今天考试，她书包里也没装校服，沈妄就拿了一个手机过来，书包扔在学校都没带回来。 两人站的是ktv门口，灯光又足，进去和出来路过的三两路人已经向这边看了不少次了，偏这里路边不能停车，要出去到了红绿灯路口那周围才能打车。 “……” 林漾觉得要不就破罐破摔吧。 沈妄站到她身后挡了点那群人的视线。 几秒后，他拎着书包挂到她肩上：“背上。” 林漾明白他意思，想着反正书包和衣服都黏上这么多了，也就不在乎严不严重了，用书包挡着总比被人参观一路的尴尬好点。 她老老实实的背上，书本的重量刚坠上肩，就又忽地一轻，彻底没了。 林漾诧异的回头—— 沈妄跟在她身后，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半抬起来拎着她书包最上面的提带，卸去了她书包的所有重量。 林漾就只有肩上挂着的两条书包带。 是背着书包，又是没背。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沈妄就这样懒散晃悠的走着, 短发被风吹得乱了些，面上却多了点随性痞淡。 见她看过来，他懒懒挑眉：“现在不急了？” 林漾清澈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 回了头没再说话。 走了没几步，沈妄接到展子鑫的电话。 “纪逸苒来这了，她看了纪磊的手机, 知道我们在这, 找过来了。” 展子鑫有些无奈：“跟她说了你不在这, 她不信, 非要在这等你来, 纪磊不放心也不敢直接走。” 沈妄听得不耐烦了：“直接让纪磊把人扛回去。” “……” 林漾不由侧目。 沈妄顿了顿，没刚才那么暴躁了：“我不过去了，你们直接看着办吧。” 就是因为没法看着办展子鑫才给他打电话啊。 “你要不过来一趟, 估计这人就是想见你一面, 见到人了她估计也就走了, 要不然就她那毅力, 估计后面还有得堵你。” 两人走到路边, 旁边是个童装店，里面的大喇叭来来回回播放着“今日特价”, 沈妄听得更心烦了, 他揉揉眉心, 正要把电话那头打发了，林漾转过身子, 明澈的眼睛望着他：“哥哥，你是有事要回去吗？” 她善解人意道：“那哥哥你先去吧, 我自己回家就行。” 林漾说着就要走。 “回来！” 书包被人扯了下, 她又被挣回来。 沈妄的脸色不太好看：“大晚上瞎跑什么？” “……” 她哪有瞎跑？ 不过当下林漾自然不会没眼色的跟他理论, 无语的撇了撇嘴，站一旁懂事的等他。 “现在不急着回家？”沈妄挂了电话，直接问她。 林漾本就不想那么早回，这个时候回去要是卓季芳还没睡的话估计又要念叨林贺那件事。 她更不想听。 于是佯装乖巧的点头：“还行。” “那跟我去个地方，我去处理个事再回家。” “可是我衣服……”林漾别扭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沈妄扫过，嘴上说着“麻烦”，面上已经抬头给她找四周的衣服店了。 成人店在对面，红灯还要等四五十秒，沈妄的视线在她、和旁边喇叭里喊着“今日特价”的童装店两者间停留。 林漾后退了一步，表情一言难尽：“……哥，不是吧……” 沈妄直接提着书包拉人进去。 林漾：“……” 这他妈？？ 过分了吧。 虽然沈妄最后没那么过分，但还是给她买了件童装。 那些衣服尺码太小，沈妄早在外面就看到挂的那一排防晒衣，所以进门就要了最大的码数。 防晒衣本就贴身，沈妄又要了件蓝色，所以小孩子蓝色的冰丝防晒衣和林漾身上的牛仔裙一搭，还真不怎么违和。 跟个短款小外套似的。 沈妄出门就直接打了车，上车前还饶有闲情逸致的拽了下她防晒衣的帽子，慢悠悠地评价：“还不错。” 林漾无语，看着窗外：“哥哥说的对。” 斑驳光线掠过的后车厢里，男生好看的薄唇浅浅勾了下。 林漾本以为他要过来处理什么大事，直到沈妄带着她又上了一家ktv的电梯。 之前打电话时沈妄说自己在附近，但打个车也要一刻钟了，也不算是附近了。 林漾站在他身后，雅睫不经意的抬起，扫过那人的身影。 第七年夏天 第31节 很快，又移开。 他们这包厢里除了林漾见过的那几人，又加了三四个新面孔，其中的几个男生和展子鑫坐在一块玩骰子，另一边是位女生，坐在纪磊身边，手上点着一根烟。 这屋内不止她一个吸烟的，空气里烟雾缭绕的，林漾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 这烟味杂，远不如她哥抽的那款好闻。 沈妄想到什么，步子顿了顿，扫了一圈，扬声：“烟都灭了。” 众人这才看见他身后的林漾，瞬间懂了，展子鑫开玩笑的应了句“妹妹来了啊，那是得灭。” 只有坐纪磊旁边的那个女生，手上夹着烟愣住，一双刻意勾了眼线的美眸失了魂似的盯着林漾看。 见她没动作，沈妄眸色沉了沉，唇角渐渐绷直。 展子鑫出来打圆场：“我说逸苒妹妹啊，沈妄的这妹妹可比你还小，人家可是好好学习的乖学生啊，你可别把人带坏了，那烟赶紧灭了啊。” 听见那几个字，纪逸苒慌乱回神，被纪磊提醒才忙掐了烟。 “沈妄的……妹妹？”她问。 出于礼貌，林漾点了点头。 纪逸苒看见沈妄手上拎着一个书包，明显是女生的白色书包，书包一侧还挂了透明的果冻小熊吊坠。 沈妄一来，中间展子鑫和那几个男生的位置自然要被让出来，他把书包搁到一边，半抬下巴让林漾坐那，想了想，又把桌上那一碟的零食端过来。 只是几人玩的嗨，桌上零食和垃圾参半，沈妄手指停在碟子边缘，盯着那堆看了会。 然后，抬了胳膊。 他拧眉，毫不掩饰嫌弃地用碟子将那些东西推走，空出了面前的一块“好地”，把酒水单丢给林漾：“想吃什么自己点。” “……” 林漾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沈妄留下自己爱吃的印象。 难不成就因为那次晚上饿了要去买炒面？ 算了，她也不纠结，反正也不知道要等这人多久，她干脆翻开菜单认真地选着。 沈妄把自己带过来的这位安顿好后才开口问纪逸苒：“找我什么事？” 纪逸苒不知道，屋内有几人是见识过沈妄对他这妹妹的照顾的，所以只是平静地感慨沈哥还是个好哥哥，但纪逸苒就不一样了。 她什么时候见过沈妄身边有女生啊，更别提还知道照顾女生吃东西，要不是这是他妹她都觉得有猫腻了。 所以当下看着他笑了下：“你对你妹还挺好。” 这话让林漾也分了目光看过去，纪逸苒大大方方的回望，抬手：“妹妹你好，我是纪逸苒，在追你哥。” 林漾惊讶的又把视线转向她哥。 “啪”的一声，沈妄扔了掌心里正在把玩的打火机，周围温度倏地降下来。 他漆沉的瞳孔里映着林漾错愕的模样，沈妄火更大了。 “你不点单听她瞎说什么？” 林漾：“……” 这尼玛？？？ 沈妄跟林漾说的是“你听她瞎说什么？”而不是跟纪逸苒说：“你跟她瞎说什么？” 这俨然的，谁外谁内一听就分辨出来。 包厢里的人都愣了下。 除了当事人。 林漾合上单子，说了两个刚才看上的：“荔枝和瓜子。” 听见这两样东西，沈妄掀了下眼皮：“火气大？” “？” 再一想这点的一个荔枝一个瓜子，可不都是上火的吗？ 沈妄按了铃，叫了侍应生过来，等侍应生走后他又拿起桌上刚被扔下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 “找我什么事？”他又问了一遍，视线却没转向纪逸苒，仍盯着手上未开火的打火机。 纪逸苒回过神，打了下给她使眼色的纪磊：“干嘛啊，我又不胡闹。” “你们最近怎么回事啊，出门玩都不叫我。” 要不是今天在纪磊手机上看到他们玩的地址，纪逸苒还真被纪磊这小崽子给忽悠了。 纪磊：“我们今天刚考完试，也是临时出来，这边离一中远，再说也不是去见全承谦，就没跟你说。” 全承谦是一中的扛把子，纪逸苒又不是安分的，用纪磊的话说，她在初中起就是大姐大，哪能老老实实的听全承谦在一中定下的那些规矩，纪逸苒作死的挑衅了不少次，架也没少打， 纪家这一对姐弟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认识沈妄的。 再后来，两校大佬经常交锋，一来二去就传出这两人死对头，碰面就要打群架的消息。 每次纪磊和沈妄去一中，纪逸苒都要在场，生怕这二位一言不合真要开打，打架她是没怂过，但这两人都是下手狠的，一中又是全承谦的场，纪逸苒倒是怕全承谦出什么阴招，让沈妄吃亏。 但这两人的发展，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被纪磊提起这人，纪逸苒想起前几天全承谦遇见她时让带给沈妄的话—— “全承谦说考完试要再跟你约一场。” 约什么？ 林漾轻怔，约什么，约打架吗？ 她下意识的转向沈妄，见他毫不犹迟疑地答应：“行。” 侍应生把林漾要的荔枝和瓜子送上来，见林漾没动，沈妄把东西推到她面前：“吃。” 就一个字。 展子鑫无语，哪有人像他沈妄这样关心人的。 林漾没立即吃，她身子靠后要越过沈妄拿书包，沈妄见她够的费劲，头都没偏一下一只手就把书包轻而易举地拎过来，唇角勾起的弧度似在嘲笑她刚刚的“笨动作” “……谢谢哥。” 好汉不吃眼前亏，林漾心里腹诽了一句默默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 回忆着之前她给自己擦手的那包纸巾，再瞅了眼她现在正在擦手的湿纸巾，沈妄挑眉，这人出个门还挺麻烦。 但实际林漾书包里除了文具就备了这两样。 纸巾在学校用的多，湿纸巾是因为自己经常把笔水蹭到手上，她有时不想出去洗手就用湿纸巾随意的擦一下。 林漾没那么讲究，这会也是因为前面在周婕那沾了不少蛋糕，手指上黏黏的，从那边过来沾了一路的灰尘，总不能直接就剥个荔枝往嘴里塞。 被沈妄盯得有些不自在，林漾快速擦好，拿起一个荔枝，剥的心不在焉的，她随口问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你不是不想回家？”沈妄反问。 林漾咀嚼荔枝的动作一顿，她缓缓的动了两下唇，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正好啊，赶紧把我刚刚没唱完的那首歌切回来。”展子鑫拿着话筒问林漾，“妹妹唱不唱。” 林漾摇摇头：“不了。” 那处打牌的几个男生又招呼她打牌，林漾忙摆手：“不用，你们玩就好。” 毕竟是沈哥的妹妹，他们不敢多想，但也不敢怠慢。 沈妄把林漾的书包又拎回了原本的位置，向后靠时瞥见她坐的挺直的背脊，眯了下眼，缓缓问道：“你这么往前坐干什么？” 音乐声响起，一个男生和展子鑫正在抢话筒，谁也没切进去，另外几人打着牌不知在聊什么，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林漾嘴里咬着荔枝，咽了下才说：“怕奶油蹭到沙发上。” 她身后的防晒服倒是一点也没显出来痕迹。 看着也不会黏上。 就是这么挺着也不嫌腰疼。 纪逸苒在这个时候过来：“沈妄，明天周末放假，有空吗，一块出来玩啊，带上妹妹。” “明天有事。”沈妄捏了个荔枝，也不吃，就看着。 知道这又是应付自己的敷衍话，纪逸苒“哼”了一声，在林漾那侧坐下：“沈妄，你至于吗？不就是我说要追你，你怎么躲我跟瘟疫似的？” 沈妄眼底的漆色沉了沉：“纪逸苒，我说过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浪不浪费时间你总得让我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纪逸苒和他对视，唇角翘起。 林漾坐在中间忽然有些尴尬，她嘴巴里的荔枝核现在又不能嚼又不能吐，就抵在腮边。 她早知道自己那会就回家了，没事来凑什么她哥的热闹。 就在林漾实在忍不住，想吐掉荔枝核时沈妄起身了，他扔了手上的那颗荔枝，面无表情地说：“你要觉得连朋友都做不成，那你就试试。” 有些话说开了就不好看了。 纪磊也知道他这堂姐喜欢沈哥，可喜欢沈哥的那些女生他也不是没见过，但真没见过有哪一个能成沈哥女朋友的。 纪磊知道，沈妄看在他的面子上已经给了纪逸苒脸面，再这么让他堂姐追下去，沈哥脾气怕是真忍不了。 见沈妄出去纪磊也忙跟着追过去，今天出来玩本来就只是他们几个考完试出来放松一下，谁知道他堂姐纪逸苒昨天到他家看到了他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今天居然直接到地点追人了。 纪逸苒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一旦发现自己喜欢什么绝不遮遮掩掩，除非自己死心，要不然别人劝不动。 这要不是沈妄跟她不在一个高中，估计天天都能堵在班门口。 其实说起来沈妄也没怎么跟纪逸苒有过交集，之前几次见面要么去一中找全承谦她碰巧在场，要么就是出来玩的几次她跟着纪磊出来。 自从纪逸苒说过自己要追沈妄后，不用沈妄警告，纪磊再出来都绝不会带着人。 但今天这事，他还是得去解释一下。 看见纪磊跟在沈妄后面出去，纪逸苒也毫不在意。她坐林漾旁边，越看越觉得这妹妹颜值真高，难怪跟沈妄是一家。 她率先开口：“妹妹，我叫纪逸苒，你应该认识纪磊，我是他堂姐，你叫什么？” 第七年夏天 第32节 林漾赶紧吐了荔枝核，笑了笑：“我叫林漾，沈妄是我哥。” “林漾，林……”纪逸苒有些疑惑。 “我跟我哥是重组家庭。”林漾并未刻意避讳，语气自然。 林漾这么大方反倒换纪逸苒尴尬了，她随手抓了把瓜子，叹声：“我刚刚好像把你哥惹生气了，你哥还真挺难追的，一点机会都不给。” 林漾默了默，也不知道说什么。 对沈妄的事她并不好过多评价。 纪逸苒发现她防晒服挺个性，被林漾三两句搪塞过去，她转而又问了几句生日，发现自己比林漾就大一个月，高兴地说：“那我还是比你大，我在一中，你以后在三中有谁欺负你了跟我说声。” 一首歌放完了展子鑫也没唱几句，听见这话有些想笑：“纪逸苒，妹妹哪需要你护着啊，我们几个可都在三中呢，你这是不给我们面子啊。” 那几个打牌的男生也跟着起哄。 “谁跟你们说话了，打你们的牌吧。”纪逸苒又瞪了眼展子鑫，“你就不能在沈妄面前多给我说说好话，我要真成了你可就得叫我嫂子了。” 不知是不是林漾的错觉，她总感觉展子鑫视线若有若无的朝她这边扫了下，然后才说：“八字没一撇的事，等你成了再说吧。” 他说完，又顺手拿了个荔枝吃。 林漾默默地，把那盘瓜子往纪逸苒那边推，那盘荔枝往展子鑫那边推。 “妹妹，我不吃，”展子鑫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着把荔枝推回来，“这你哥点给你的，我可不敢多吃。” 林漾：“……” “你别听他说话，他嘴里就没几句顺耳的话。”纪逸苒把手机q.q调出来，“妹妹，咱两加个q，以后方便联系。” 林漾觉得两人的联系应该不会多，但也没必要拒绝，所以拿出手机给她报了q.q号。 沈妄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望着那人专注的点着手机，听着那一声声的“妹妹”，“啧”了声。 就出去这一会，她倒是又把自己卖出去了。 沈妄一回来，展子鑫自然立马有眼色的让了位置。 顺带还把自己吃完的那个荔枝壳也一并带走了。 沈妄顺势瞥向林漾面前。 桌上的荔枝壳数目还是他走前吃的那些，林漾被纪逸苒拉着说话也没空顾着吃，那盘瓜子也被纪逸苒霸占。 沈妄舌尖抵了下腮帮子，不怎么高兴。 他在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指尖搭在荔枝盘的边缘，垂眸看了会。 再然后，指尖换了方向，伸手拿了那包湿纸巾。 林漾眼尾的余光跟着飘过去。 沈妄从里面抽了两张，然后仔仔细细的、里里外外的、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手擦干净，扔了纸巾，再拿起荔枝。 “……” 这人怎么不把这盘荔枝供起来？ 非得整那么干净才能碰？ 纪逸苒也服了，跟沈妄吃过几次饭虽然知道他爱干净、但还没干净到这种洁癖似的程度啊。 下一秒，两人动作整齐的都盯着他手看。 好看的人认真做事的时候本就吸引人，别提他现在用那只好看的手拿起棕红色的荔枝在指尖轻转，没几下，鲜嫩多汁的荔枝肉被他剥出来，放到一旁干净的一次性杯子里。 连着剥了好几个，因为这处太过安静，引得几人都看过来，展子鑫嘚瑟地伸头：“这么疼我啊，剥给我吃啊？” 轻缓的音乐中沈妄的那声轻笑却尤为清晰，他抬头觑了展子鑫一眼，半明半暗的眸子里写着：那你吃 展子鑫哪还敢吃，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吃不起，吃不起。” 他还是继续点歌唱歌去。 怕纪逸苒在那处再惹沈哥生气，纪磊也过来把纪逸苒叫走了，拽着她和那几个男生去玩游戏。 纪逸苒愤愤地骂了句自己堂弟，回头朝那处望去时头顶旋转的氛围灯刚好切换到浅黄色的光线洒下来，落在坐着的两人周围。 她看见沈妄把那盒剥好的荔枝往林漾那边推了推，看不真切的唇角似勾着不甚明显的弧度，眼尾被光淬的发亮。 包厢里明明还有其他声音，可纪逸苒就是听清了他跟林漾说的那两句话： “剥个荔枝你都能盯着看半天，就这么想吃？” “行，那你吃。” 沈妄把满杯的荔枝肉推到了林漾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林漾一时竟辨不清他这话的真假, 只是望着他极亮的墨眸恍惚了一瞬，长睫垂下，把那杯荔枝推回去：“不吃了, 哥你吃吧。” 对她这话恍若未闻，沈妄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子：“赶紧吃，别墨迹, 吃完回家。” 他轻飘飘扫过来的一眼恍若在说：你事怎么这么多？ “……” 行吧, 林漾心底刚才那一点的慌乱旖旎消失殆尽, 心安理得地吃着沈妄剥好的那整杯荔枝。 纪逸苒眼都看直了, 抓着纪磊兴奋地说：“沈妄我追定了, 这人对他妹妹都这么好，这要以后对他女朋友岂不是更好？” “姐，我劝你真别。”纪磊尽量不打击她自尊心, “女朋友这事吧, 得看沈哥喜不喜欢, 他如果不喜欢你再争取也没用。” 纪逸苒说他小孩, 不懂。 “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我要真追上了你想想是叫我姐还是嫂子吧。” 纪磊无语到极点。 几人差不多玩到十一点钟也就散了，虽说明天不用上课但总不能玩的太迟。 分道扬镳后林漾和沈妄也没再打车, 从ktv处转过两个路口就是他们回家的那个小巷, 林漾临走时还抓了把瓜子放口袋里, 这会时不时的往嘴里扔两粒，倒也不会太安静。 沈妄走在她前面两步, 闲暇回头打量林漾时她正用纸包了一个封底的漏斗，另一手往里面扔刚嗑完的瓜子壳, 红色的唇瓣上沾了点瓜子碎屑, 她有所觉的抿了下, 又乐此不疲的重新抓了一把出来。 书包在沈妄手里，她倒是乐的自在。 “怎么了，哥？”察觉到他的视线，林漾也把脚步放慢，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妄挑唇笑了下：“我发现你每次跟我出来这嘴就没停过。” 嘴巴没停过？ 说她爱吃？ 林漾咬瓜子的动作缓了缓，仔细回忆了最近几处，好像还真是。 从那次许纵生日接她买了寿司，在学校碰见她买麻辣烫、买雪糕，再有今天…… 沉默了几秒，她伸手抓了把多的，递过去：“要不哥你尝尝？” 算她还有点良心。 沈妄没要：“自己留着吃吧。” 照这么个嗑法，够不够嗑到回家都不知道。 两人又没话了，这小巷子里这个点又太过安静，林漾觉得这样也不好，毕竟她哥今天又是接她、带她吃荔枝，她本着礼尚往来的态度回以关心：“哥，纪逸苒那会说的，你跟人约一场，是约打架吗？” “打架？”沈妄缓慢地重复这两个字，意识到她以为的事，眉梢扬了下，“如果是打架呢？” 林漾知道自己不该管他的事，也并不是想越线，斟酌着开口：“如果必须要打，那哥哥注意点，如果不是必要的，能不打就别打了吧。” 她说：“打架沈叔会担心。” 怕他爸担心啊。 她倒是挺会操心。 沈妄脚尖一抬，书包侧边干净的那一角稳稳地落在他膝盖上，他右脚踩着旁边的小台阶，一条腿半抬，弓着身子斜看她：“那你呢，你这个妹妹就不担心我这个哥哥啊，林漾，你就这么没良心？” 小巷昏昧的灯光半洒，他侧脸慵懒地扯着个弧度。 林漾也坦然地承认：“担心啊，我肯定担心啊，以后还要好好孝顺哥啊。” 这是之前沈妄呛她时反问的话，如今被她拿来堵自己，沈妄没忍住低头笑了下，他把书包拿下来、收了腿，站直身子：“出息了。” 林漾重新开始嗑瓜子。 快到家的那个路口，沈妄突然开口：“今晚为什么不想回家？” “没有啊。”林漾下意识地否认，“不是哥哥你要带我去你朋友那边吗？” “以你的性子，你如果不想去我让你去你也不会去。”沈妄没拆穿她，他没忽略那会问她“急着回家吗？”时，林漾眼底一闪而过的逃避。 瓜子嗑的多了，林漾嘴巴里也有些发苦。她卷好放瓜子壳的纸巾，摇摇头：“没有，就是因为那会太晚了，想着等你一块回家更好。” 沈妄知道，她还是没说实话。 他敛了眼底的柔色，没再开口。 到家时卓季芳还没睡，见两人一起回来又问了几句。看出卓季芳跟林漾有话要说，沈妄把书包给她放在桌子旁，抬脚上楼：“我先上去了。” 卓季芳问林漾那钱到底怎么回事。 “是爸转的，可能忘了吧，转到我这了。” 她怀疑的盯着林漾。 “妈，你也不想想我哪有这么多钱一次性转给你，这些钱真的是爸转到我这的。” 这话卓季芳倒是相信，林漾的零花钱一个月也没那么多。但还是对林贺的做法不满：“你爸也是，每个月按时打给我的钱这次转到了你那边，还拖后了这么久，他什么意思啊，当初协议都签的好好的这会难道想不认账？” 林漾不知道林贺这次的拖后是不是因为葛青那次到学校的事。 如果是，那他都知道了吗？ 为什么，一次都没问过自己呢？ 第七年夏天 第33节 察觉林漾一直没说话，卓季芳皱眉：“我说了半天你是不是一个字没听，还在维护你爸，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我在想其他事，”林漾就知道一回来这人肯定要跟自己抱怨，她以为回来的迟卓季芳应该会睡了，没想到这个点还在等自己。 她问：“妈，你不困吗？”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卓季芳声音冷了些，“你爸都这样了你还叫他爸，你怎么不跟我一条心呢，你现在应该跟他断了，断的干净。” “妈，你声音小点。”林漾的脸色也不好看，“沈叔他们还在楼上。” 卓季芳眼底闪过慌乱，又很快平定下来，再开口时明显压着声音：“林漾，你知道你爸做的那些事，不应该为他考虑任何，他不是爱你，他如果爱你就不会不要你，更不会跟那个女人结婚。” “我知道啊。”林漾声音很平静，无波无澜的，“我知道他爱不爱我，也知道你们对我的爱到底有多少，但妈，你是想让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先不说我们之间的血缘牵扯，如果我真跟他断了，你甘心吗？” 林漾并不在乎公司、股份，但她知道卓季芳在意的点：“妈，你想好，我如果跟他真断了，爸的公司也彻底跟我没关系了，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林漾起身去了厨房冷静。 她其实有想过卓季芳说的那些，该恨林贺和葛青吗，是该恨的。 但他们两人间的婚姻从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即使没有葛青，卓季芳和林贺也是一样要走到婚姻的尽头，但这不是林贺出轨的借口，只是成了两人离婚的催化剂。 母亲早因为公司的危机在计划离婚。 林贺长时间在公司不回家，甚至忘记了家中的妻子和女儿。 一对父母人人都说爱她，但彼此总有更重要的，会超过爱她这件事。 林漾是该断的。 可是没法做到完全断干净啊。 父母之间纯粹的爱她不会拥有，可因为血缘关系还夹带的那点亲情牵扯她可笑的想要抓住，毕竟真斩断了，她就真成了爹不疼娘不爱了。 卓季芳从客厅进来，这会已经思考了林漾刚才提到的那些事：“你爸公司怎么说也是我和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做出来的，肯定不能便宜那人，以后该要的就要，公司股份他该给你的一分不能少，妈妈都会帮你争取。” 早意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林漾平静地把水递给她：“妈，知道了。” 看吧，总会有更大的利益来衡量她这个女儿的价值。 - 六月初高考时高一高二也跟着放了假，沈妄以高二高考生的身份提前参加了高考，那两天赶上天气晴朗，倒也不算热。 卓季芳和李姨那两天紧张的问他饭菜口味，晚上让他早点休息。 反倒是沈妄自己本人压根没放在心上，长川三中每年都会选取高二的优秀生代表参加高考，有的高二生若是达到其他硬性要求，再考到指定分数线便可以选择少辛苦一年，直接走少年班。 但并不会强求，最后的选择权仍保留在学生自己手里。 沈柏裕也是早知道沈妄不会走这条路，去参加也是提前经历高考，锻炼心理和意志能力，算是一种很好的经验，他并不反对。 8号高考完的那个晚上，除了放飞自我的高三生，高一高二都要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班级里的桌椅板凳都要重新调整，林漾趁着这会把高考放假期间布置的物理习题册收上来，去办公室交给老师。 办公室里周弦思也在。 因为上周测验的分数不理想，老钱晚上过来找了周弦思。也不算是谈话，就只是随意问问她这段时期有什么不懂不会的。 临走时瞥了眼物理老师桌前的那人，老钱又一遍叮嘱周弦思：“数学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请教你同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之前的数学有进步离不开你同桌的指导。” “周同学，咱们做人可要知道感恩，以后许纵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跟哪个女生走的过近了，你要及时提醒我啊。” 周弦思：“……” 这不是恩将仇报了吗？ 林漾放好本子，出去的时候无语望天了好一会：“老钱就差没直接提我名了。” “他大概不知道，我跟许纵是真的塑料同桌情。” 听到这句话周弦思安安静静的走在一侧，抿着唇，垂着眼睫回想那次许纵上课提醒她读课文的事，有些期待的正要问林漾之前有没有这种情况的时候，林漾忽然侧身捏了下她的脸： “思思，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喜欢你同桌吧？”林漾微笑。 “没有没有，”求生欲使周弦思疯狂摇头，而且她也挺了解林漾的，“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 林漾笑容顿了下，松开手，和她一起继续往班级里走。 “喜欢人和被人喜欢，本就是一件虚伪的事，我不会让这种虚伪发生在我身上，更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进班级前，林漾清冷的嗓音在周弦思耳边响起。 周弦思睁大眼：“可是很多事情是控制不住的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看了下神情冷淡的林漾，怎么会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一辈子不喜欢任何人呢？ 明明，就控制不住啊。 “没什么，”林漾不在意的说，“我爸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喜欢这个词的廉价，在他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已经进了班两人要分开，也就没再聊下去。 周弦思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她很明白。 最后一节晚自习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在最后半小时的时候在黑板上写了两道大题，让他们做完下课收上来。 物理题目有点难，大多数同学都做不出来，托腮叹气。 周婕在草稿纸上划划写写了十多分钟，转头想看林漾写多少时却见她握着一只笔低垂着头十多秒都没写下一个字。 “林漾？”她歪着头小声叫。 没得到回应，周婕又叫了一遍。 林漾抬头，眼底还藏着未收回去的茫然，闭了下眼又睁开：“怎么了？” “你怎么了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林漾揉了揉太阳穴，“你叫我怎么了？” 周婕气馁地趴在桌上：“物理题不会，下课就要交了，我想问你做多少了。” 但林漾的草稿本上比她的还干净。 林漾放下手，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才开始低头写字。 物理题是物理老师找的经典题型，根据今年的高考题稍微改动了一些条件，难度确实很高，林漾也只能做出来一题。 最后一题，一小问也答不出来。 “要不，你问问你哥？”周婕眼睛亮了亮。 林漾的脑袋里又冒出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和周弦思说那句“我不会让这种虚伪发生在我身上”时，她眼前莫民奇妙的浮现沈妄的轮廓。 他那样的人，烦躁、厌恶、高兴、愉悦、恼怒、所有心情的好坏都是明明白白、坦率直接地写在自己脸上，就算是对待纪逸苒的不喜欢也从不刻意掩饰。 沈妄，应该跟虚伪这个词永远也挂不上边。 林漾甚至能想象到，他如果喜欢一个人绝对是热烈又果敢地直面表达自己的喜欢，沈妄绝不屑于藏匿自己的喜欢。 他要他的喜欢和他的人一样，坦坦荡荡地站在阳光下面，而不是磨磨唧唧地于黑暗里不敢见人。 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值得被爱吧。 林漾想。 她将来的嫂子也该是如此。 这样才能值得她哥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漾漾，你也值得啊 你们的评论真的笑死我，全都在要哥 第25章 高一的暑假是整个高中里最长的假期, 原本几人还计划着暑假要不要一块出去玩玩，结果因为补课班的事都唉声叹气的。 物理老师搞了一个物理小组的学习班，和他的实验室放在一块, 让林漾统计班里要报名的学生。 她整理好报名的名单往办公室去，这会正是大课间，所有的老师都在。 几人正在聊起今年的高考。 分数在前两天下来。 老钱看见林漾才想起：“你哥考的挺不错的。” 林漾“啊”了一声。 老钱恍惚想起这两人关系复杂答应了不在学校提起, 又忙转了话：“听说高三的沈妄考的挺不错。” “是挺高, ”物理老师说, “我刚从教导处那边过来, 他是高二参加的学生中考的最高分。” “他班班主任问他走不走, 好像他没答应，说要明年参加高考。” 另一个老师接话：“沈妄啊，我高一曾到他们班代过一段时间的生物课, 那孩子确实聪明, 也爱学, 他要不参加明年高考我们还损失一个高考状元。” “是啊, 沈妄肯定……” 后面的话林漾没听清, 她关上门退了出来。 对于这次的高考分沈妄好像都没在家里提过，林漾想起上周去他房间问题目时他正在看一场足球塞, 林漾当时问：“哥哥你不查分数吗？” 他懒洋洋把耳机摘下来, 揉了下脖子, 不以为意地说：“查不查也不影响，明年才重要。” 班级里吴泽昊正说起自己打游戏的战绩, 旁边围了几个男生，都笑着说他吹牛。 “别不信啊, 老子放学就去网吧给你们打一把看看。” “行啊, 吴泽昊, 我们等着啊。” 第七年夏天 第34节 说到网吧，大家都手痒。 “走走走，这会时间多，去外面抽根烟。” 吴泽昊更是答应，又拉了几个男生一窝蜂的出去，班级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淡淡的烟草味从林漾鼻尖略过。 她很久不闻这个味道了，突然闻到还有些不适应。 沈柏裕一般吸烟都是到自己的房间去吸，林漾并不会接触，但沈妄…… 回忆这段时间，她好像很久没在家看到沈妄吸烟了。 回到座位，周婕告诉她：“你手机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是你爸，你看下。” 林贺的确给她打了电话，但因为没人接，挂断后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快放假了吧，爸爸也很久没见你了，有空吗？爸爸想和你一块吃个饭。】 林漾沉默许久，还是给他回了消息：【好，我知道了。】 周婕等了半天，见她脸色还行这才上前跟她聊起八卦：“我昨天晚上放学那会看见沈妄了。” 看见沈妄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出于礼貌林漾还是收起手机应了句：“嗯。” “然后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我看见一中的人了，好几个呢，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有个好像是一中校霸全承谦。” 这个名字上次在ktv里林漾听纪逸苒提过，当时还说他要跟沈妄再约一场。 周婕看了下周围，压着声音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这么多的男生中看见了个女的，第一次哎，我第一次看见沈妄身边有女生。” “女生？”林漾跟着偏过头。 “对啊，身高跟你差不多，散下来的长卷发，还化了妆，挺好看的，她好像跟沈妄还挺熟，我看见她找沈妄说了好几句话。” 听周婕这么一形容，林漾就清楚了。 这个女生是纪逸苒。 大概是跟着一中的人过来的。 那说的约一场，是沈妄昨天跟他们打架了吗？ 周婕还在乱猜测着：“林漾，你说这个女生是不是就是沈妄女朋友啊，我感觉有点像，不然你看在学校哪有什么女生出现在他身边？” “不是。”林漾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啊？”周婕两眼兴奋地闪烁着光芒，“你知道更多内幕吗？快跟我说说。” “……不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林漾随口应付着。 但后面周婕再说什么，她也听得心不在焉。 昨天晚上沈妄回家的时候她应该都睡了，根本没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自然不知道沈妄昨天是不是真跟一中的那些人打架了。 林漾想起自己劝诫他的那个晚上，虽然早知道自己的话没那么重要，但心底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不顺心的失落感。 明明她被忽视是该习惯的事啊。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林漾因为听课不认真读错了一段课文被英语老师批评了两句，冷着脸让她回去抄课文。 放了学，林漾没急着走，大家还以为她是受了打击，纷纷过来安慰让她别在意。 吴泽昊：“英语老师本来就心情不定的，她说的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 沈曼凡：“对啊，我们几个都被她批评过，下次给她考个好分数打她的脸。” 毕竟林漾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这还是第一次，几个朋友是怕她受打击，好心的安慰着。 林漾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今天中午不回家，在这吃。” 今天卓季芳和沈柏裕要出去应酬，提前跟她说过，现在天又热，林漾便跟李姨说了中午不回家吃饭。 等班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完，她才拿着钱包出门。 天热，晒得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门口的陶文霜等了半天了，看见她就来气，但又不能直接朝林漾发火，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进去八抬大轿请你呢，一个劲坐在里面不出来。” 林漾停在门边，看着她问：“你又发什么疯？” 陶文霜眼神别别扭扭的：“你为什么不早说沈妄是你哥？” “我为什么要说？” “你……”陶文霜气得跺脚，她又不能拿林漾怎么办，高三沈妄是她哥，她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这个给你，是葛阿姨让我给你的，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 白色的盒子上是一个手表品牌家的logo，林漾眼皮掀起，无声询问。 她还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林漾，你别得寸进尺啊。”陶文霜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葛阿姨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道歉。 林漾唇畔嘲讽地勾起：“她跟你说这是跟我道歉?还是她让你、代她替我道歉？” 热风吹的陶文霜心浮气躁的，她拿着盒子语气不耐：“不管怎么样，这么贵的手表都买来送给你了你有必要吗？葛阿姨都先跟你低头了，还要不依不挠，你有完没完啊。” “葛阿姨要不是为了林叔叔她有必要这么讨好你吗？你现在这么高傲不就是仗着林叔叔就你一个孩子吗，如果葛阿姨跟林叔叔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觉得谁还会管你？” “谁会管我跟你有关系吗？”林漾眼底忽然变冷，直直地逼视着她，“陶文霜，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她如果要讨好我上次又何必说那些话，你不是三岁小孩了，葛青不是你妈，你有事没事多回家看看你妈，再让你妈这么作下去，你真可能把自己作个林阿姨，李阿姨出来。” 被她这直白的一番话说得愣住了，陶文霜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等回味过来林漾最后说的那句话意思，脸色涨红，气的破口大骂：“我爸才不会找小三，我才不会多那些阿姨！” 林漾已经走远了，理都没理她。 手表盒子被陶文霜握紧，她大骂着想把手表砸了，想想这价格又不甘的咬了下唇，林漾不识好歹她还要把东西拿东西还给葛阿姨。 到时候让葛阿姨在林叔叔面前多说点林漾的坏话，就说林漾看不上这块表，还想要更贵的。 林漾下楼梯下的很快，她抿着唇紧拧着秀眉，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沈妄等了她半天，在下面等的耐心都没了，正要打电话时视线触到她下楼的身影，步伐迈得很急，一张干净的脸色也是鲜有的愠色。 他眼底寒凉渐升。 林漾刚下了楼梯没两步，手腕被人猛地抓住，她下意识要挣脱，那人攥的紧，她紧跟着转头。 对上沈妄漆沉的视线时她脸色稍顿，缓了缓刚才没压下去的胸口怒意，喊他：“哥。” “怎么回事？”沈妄视线紧凝在她发白的脸上，“谁惹你了？” 林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杏眼已恢复了清明自持：“没事，做题没解出来，有点烦。” 沈妄没说话，黑沉沉的双眸中墨色翻涌，一瞬不瞬的锁着她，是冷冽的，压迫的，又是危险的。 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林漾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凌迟，默了默，说了实话：“刚骂了人。” “骂了陶文霜。”沉默几秒，她又补充。 沈妄已经认识陶文霜，林漾也没必要再瞒着。 “她又欺负你了？”沈妄声线薄凉。 “没有，她替别人拿来一个手表。”林漾没说别人是谁，但她知道沈妄会明白，不想再继续解释，随口诌道，“她送的手表太丑了，我没收。” “……” 沈妄眼底冷色散了些，问她：“有多丑？” 林漾压根没打开盒子。 她低头，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以及沈妄手腕上的那块银色的手表。 沈妄顺着她视线垂眸，指尖的细腻触感似在提醒他一时的冲动。 他松开手，余光扫过林漾白皙手腕上的一圈红印。 沈妄薄唇动了动，却是又问了一句：“有多丑？” 林漾并不在意的揉了两下，盯着他手腕的手表，扯了句：“没你的好看。” 虽然只是应付的借口，但沈妄的手表确实好看，无论是表带的款式和表盘简单整洁的图案，都是很明显专人设计，林漾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私人订制，价值不菲。 葛青送的那块，无非是做给林贺看的罢了。 不用打开，林漾也知道那块手表有多不用心。 沈妄抬手：“这块？” 他沉吟了几秒：“你喜欢？” 林漾松了手，并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不是。” 没再继续深聊这个话题，林漾朝往外面的大太阳昂了下头，问他：“哥，你中午怎么过来了？” 她自己说的话忘记了？ 沈妄提醒：“不是你早上给我发消息？” 林漾茫然地拿出手机：“我早上……” 早上周婕提到一中后她怕沈妄真的去打架，所以纠结着给他发消息问中午在学校吗？ 沈妄：“早上给我发消息到底想说什么？” 他并不觉得那是林漾一时起兴的关心问候。 这会正是吃饭时间，因为放学没多久，吃饭的人还没回来，整个校园里也空荡荡的，想着三食堂是个小食堂，有专门的小隔间，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她拿出钱包拉开一边低头数着钱一边分神地问道： “哥，你吃饭了吗？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七年夏天 第35节 瞧着她一边数钱一边说自己要请客的没出息模样, 沈妄眼尾懒懒挑起，轻嗤：“别数了，你哥还能养得起你。” 除了平常沈柏裕的零花钱, 他舅舅、他妈、明家外婆外公每个月都会往他专门的银行卡里打钱，再加上，沈妄在校参加竞赛的奖学金都还没动过。 林漾数好了钱, 把钱包收起来,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觉得刚才那句话细究起来好像有点别扭。 三楼食堂里的人确实不多, 因为这边价格偏贵, 但都是老师过来吃饭，学生来的就更不多了。 两人在最靠里的那个窗口隔间坐下。 点完单还要再等一会，林漾擦了擦桌子, 偷瞄了下他脸色, 觉得这会心情应该恢复了才开口问：“哥, 你昨晚放学干嘛去了？” “林漾, 你什么时候说个话都变得吞吞吐吐了？”沈妄声音没什么起伏, “有话直接说。” 林漾抿了抿唇，垂着眼睫没底气的问：“你昨天是去打架了吗？和一中的人。” 这问题让沈妄想起了那个晚上她劝告自己别打架时的坚韧模样, 他挑了挑眉, 食指搭在桌边, 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打什么架, 你哥我还等着你好好孝顺我。” 林漾不可思议的眨了下眼：“你真要我孝顺你啊？” 那晚就是开玩笑的话。 她头都要大了：“不是哥，我说真的, 你昨晚到底有没有打架？” “谁跟你说什么了？”沈妄敲击的动作停下, “还是你看见什么了？” 林漾直接说了昨晚自己同学看到全承谦的事。 全承谦是一中有名的人物, 有人能认出来并不是奇怪的事。 沈妄坐直身子，也没再开玩笑：“没打架，昨晚他来找我，有点事。” 不让杨瀚在三中在周围生事，他又跑到了一中那边开始了那些禽兽勾当。 沈妄并没跟她提起这些。 听着是没打架，林漾欣慰的眯了眯眼。 那边的递菜窗口叫了他们的号，林漾应了声“好”，要起身时被沈妄蜷起手指轻敲了下额头：“坐着。” 林漾眨眨眼，很真诚的望着他：“哥，不用孝顺你了吗？” “……”她这明晃晃的故意挑衅，沈妄敲改为抵，食指抵着她额头把人推开，语气嫌弃，“傻样。” 林漾：“……” 吃完饭展子鑫和纪磊人也过来了，他刚刚在吃饭中途就给沈妄打了电话，问沈妄什么时候到，都等着他吃饭呢。 沈妄神色如常：“你们吃，吃完来找我。” 他直接挂了电话，给展子鑫发了地址。 展子鑫莫名其妙的，在这看见林漾才突然明白过来，见面又是一句热情的“妹妹好”，林漾喝了口汤，跟他们两人打了招呼。 估计他们应该还有事，林漾吃完饭也没多待，临走要去付钱时沈妄再一次握住了她手腕：“回班去。” 他半抬下巴：“你哥没那么穷，不用你请。” 行吧。 林漾也没再执着，等他收回手要走时又停了停，表示：“哥，不打架挺好的，以后都别打了。” 她杏眼明亮透澈，唇畔漾着清浅的弧度。 展子鑫和纪磊愣了下，转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妄的回答。 沈妄仍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向后靠着，长腿半屈，手指握着手机随意转了两下，似考虑了两秒，懒懒散散的眯了下眼：“行，知道了。” 展子鑫和纪磊更错愕了。 林漾已经走了，两人立马上前：“沈妄，什么情况，你以后真不打架了？” “对啊，沈哥，”纪磊早就有疑惑了，“你最近烟都不怎么吸了，昨晚全承谦还问我你怎么回事，以前烟瘾那么大，说淡了就淡了。” 他们两跟沈妄认识的久，自然知道沈妄答应的事就绝不是嘴上轻飘飘的一句“行”，他亲自开口答应的，就像原则一样，绝不会破。 要说哄哄林漾让家里人放心沈妄大可以三两句搪塞了，何况林漾刚才也并不是一定要他开口说话，只是顺势提了一句，但沈妄这么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是真的让两人惊讶。 “沈哥？”纪磊坐在对面，抓了把头发，“以后真不打了啊，别人挑事的那种你能忍住？” 沈妄抬头：“谁敢挑事？” 纪磊瞬间沉默。 对啊，谁他妈来敢找沈哥的事。 展子鑫回味过来，反倒悠闲自在的坐下，脸上就写着两个字：挺好 沈妄其实打架的次数一直不多，他父亲工作特殊，对这些方面要尤其注意，他高中参与过的几次大场，也都是沈妄实在看不过去那些流氓混混的做法，才带着他们几人给了点教训。 至于杨瀚，别说沈妄动手，他们几个就够了。 很多时候，只要沈妄这个人去镇个场就行了。 等沈妄付完钱出来，展子鑫笑着调侃：“你现在跟妹妹感情不错啊，怎么样，是不是知道有妹妹的好处了？” “以前谁关心你打架不打架啊，现在人还知道担心你身体了，多好啊。” 沈妄腮帮动了动，大太阳下俊眉半扬，半阖眼眸缓缓道：“还行。” “……” 纪磊懂了。 妹妹是比兄弟重要。 展子鑫了然的笑笑，他没说的是沈妄不参与打架真的是好事，不然因为他爸工作的缘故，展子鑫还真怕哪天出个事牵扯进去。 回班级的路上，沈妄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切切点点的，好像在跟谁发消息。 展子鑫刚凑过去，他就移开了。 “给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藏了个女朋友。” “老子没这癖好。”沈妄把人踹远了两步，低头继续看手机。 屏幕上的收信人那一栏显示着“舅舅明珩”。 沈妄问他那款手表还能不能定制一块女生款。 明珩：【女生款？你要给你女朋友定制？】 “……” 展子鑫还在耳朵边叽叽歪歪，沈妄不知道这一个两个都哪来这么多情啊爱啊的心思，但看着这三个字却破天荒地把林漾的脸自动带入，微顿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两秒，似又觉得离谱，拢了拢眉心，回复： 【不是，给林漾的。】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她马上生日，随便送个当生日礼物。】 林漾的生日在暑假。 上次在饭桌上沈柏裕提过一次。 另一边收到信息的明珩饶有兴趣地眯了眯眼，他食指和中指夹着半燃的烟，恣意地吐出一口烟雾，摘下眼镜，淡笑出声。 他这个外甥倒是大方，一个专人定制的手表被他说成随便的生日礼物。 - 临近期末考试的那周，林贺给林漾打了个电话，问她有空没，叫她一块出来吃个饭。 那天周六，全校都不上晚自习，林漾提前跟卓季芳说了不回家吃饭，直接从学校门口打了车去了和林贺约好的饭店。 林贺到的比较早，已经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杯子里的橙汁也给她倒好。 “漾漾。”林贺看着比以前消瘦了一些，这么长时间没见林漾，他盯着看了会，有些愧疚的移开目光。 “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菜，再点一些。” 两人坐的是二楼靠窗的那个餐桌，林漾视线扫过下面时瞥见了一辆刚在停车位停下的黑色车子。 林漾没点菜，有些疑惑：“爸，你的车子怎么才刚到？” 话音刚落，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高跟鞋，黑色西装，白色的手提包。 侍应生也过来加了副碗筷。 林漾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林贺，眼神含着质问。 林贺不自然地咳了声，端起水抿了口：“我上次听你葛阿姨提起过你和文霜在学校里闹了点不开心，文霜那边是你葛阿姨去学校的，她说当时你跟文霜因为口舌之争又吵了几句，她说话可能没注意，让你有些生气，所以想过来跟你道个歉。” 饭菜的香味飘散在两人中间，林漾摩挲着玻璃杯壁，抬头微微一笑：“所以爸，你说想吃饭不是因为你想见我，而是她跟你说要跟我道歉你才打电话叫我出来的，是吗？” 她声音努力克制着。 “漾漾，爸爸当然也想见你，只不过你葛阿姨……” “漾漾，你别怪你爸。”葛青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我怕我直接联系你不高兴，所以让你爸给你打了电话，我们一块出来吃个饭，也算阿姨给你赔个不是。” 葛青跟她赔不是。 还是当她爸面给她赔不是。 林漾还挺佩服她人前人后的两张脸，明明对自己那么厌恶，却还能在林贺面前熟稔亲密地喊出“漾漾” 她没理这话，坐在位置上翻开菜单，喊来侍应生又加了几道菜。 余光中她看见林贺安抚性地握了下葛青的手，葛青不在意的笑笑：“把我包拿过来。” 她的手提包刚才被林贺放进了里面。 葛青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林漾面前。 “漾漾，上次阿姨给你买了块手表让文霜带给你，听文霜说你觉得那块手表太便宜，阿姨前两天又重新给你买了块，你看看喜不喜欢？” “陶文霜跟你说我觉得手表太便宜？”林漾并不生气，牵唇淡笑道，“陶文霜还跟我说阿姨你要给我买辆车，阿姨你买了吗？” 她作势往楼下看去：“阿姨你今天没开来吗？” “你要给漾漾买车？”林贺偏头询问葛青。 葛青放在包带的手紧紧攥紧，死死盯着林漾的双眼闪过一丝狠厉，却碍着林贺在场，并未发作。 “这孩子可能听错了，漾漾还是学生，车子不急的。” 林贺也同意：“漾漾，你现在还小，也不会开车，等以后再大点爸爸会给你买。” 第七年夏天 第36节 “好啊，谢谢爸爸。” 林漾的笑容有些刺眼，葛青忍了忍到嘴边要骂出的话，颇为温柔的端起面前的杯子：“漾漾，上次在学校阿姨说话没考虑到你的情绪，文霜这孩子经常见我，我以为她在学校受到了什么欺负，一时激动，光顾着维护她了，也没注意到你，阿姨跟你道歉，希望你别在意。” 林贺也跟着开口：“漾漾，你阿姨都跟我说了，她是无心的，这段时间一直愧疚不安，上次还提议给你买块表希望你开心，听说你不喜欢上次那块，这又特地重新买了一块。” 买表只是希望她开心吗？ 林漾不知道她爸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给自己找事装作不懂。 买表也好，今天的道歉也好，主角都不是她林漾，一切都只是做给林贺看的，上次买表林漾没要，这次她道歉林漾再不接受，林贺是不是就会觉得他这个女儿太过咄咄逼人，得寸进尺了？ 但林漾是真的不想答应。她倾身，手指在杯子上放了下，却并未端起，而是轻轻地敲了下，然后朝林贺很无辜地眨了下眼： “可是爸，阿姨说我有娘生没爹养，说你不要我了，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漾漾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受气的性格。 第27章 “你跟漾漾说了这些？”林贺猛地站起来大喊, 板凳划出刺耳的刺啦声，引得饭厅其他人频频观望。 葛青睁大眼，握在手里的杯子紧紧用力攥着才没掉下来, 她没想到林漾居然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她忙看向林贺，急着解释：“这, 这孩子瞎说的, 我怎么可能说那些话？” 林贺深深皱着眉, 眼底浮着怒：“漾漾从来没有说过谎。” “那你的意思是我骗你吗？”葛青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摔, 里面的酒水溅到桌子上, “我跟你说这么多件事又哪件事骗你了？” “怎么，我跟你说的话你不信，这丫头跟你说这么一句你就信她不信我？林贺, 你什么意思？” “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贺烦躁的摔了一个碗, 饭厅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她是我女儿, 这样的话换做谁说我都会生气！” 葛青的声音尖锐：“林贺,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段时间为你女儿买表跑遍了两三个商场, 我还要低三下四地给她赔着不是, 可是你看你女儿这是什么态度, 对我这个长辈一点尊重都没有，自己在学校惹了事还依依不饶, 我不是她亲妈，我不惯着！” 她嗓门太大, 已经影响了其他顾客。 侍应生忙走过来提醒, 三人中只有林漾跟人说了声抱歉, 林贺这才想起，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吞吐着说出一句：“漾漾，葛阿姨虽然不是你亲妈，但她这段时间是真的一直在关心你，手表也是她想了很久的心意。爸爸知道你不会那么快喜欢上她，但爸爸只希望你和葛阿姨不要有误会，你们两个我都相信，你，不要让爸爸难做好吗？” 他还是偏向了葛青。 葛青忍了一中午，有意借此发作，见林贺被刚才两嗓子吼的信自己了，这才哼了声拿起包就走。 高跟鞋踩踏的“嗒嗒”声在林漾耳边响起。 她喝完杯中的橙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背起书包，站起：“我明白的，爸爸，我理解你的苦衷。” 林漾薄凉一笑：“爸爸好像也没心情跟我吃饭了，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抬脚离开，转身的一瞬间，林漾脸上的笑意尽失，身后的林贺的喊声她恍若未闻，眼神清冷犀利。 她点的菜一道还没上，林漾那顿饭也一口没吃。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客厅里的灯都没开，整栋房子一片黑，安静的只剩下阳台外风吹过的热浪声。 林漾换了鞋子，直接把书包扔到玄关处，开了冰箱手指毫不犹豫地摸向上层的罐装啤酒。 家里沈柏裕酒喝的并不多，冰箱里只备了两瓶，她今天晚上喝一瓶必然会被发现，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会，林漾转而从侧边抱了三四瓶橙汁出来。 家里今晚没人，李姨出去散步得到七八点才能回来，卓季芳参加聚会回来的也迟，沈妄说今晚有活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家，整栋房子里这会只有林漾一人。 她也没再上楼，直接在楼梯台阶旁盘腿坐下，一瓶一瓶地把橙汁盖子拧开。 像是灌酒一样，面无表情地喝着。 小时候林贺因为公司的事心情郁闷回家时总会一个人拎着啤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自己和自己喝，林漾碰见过一次，她那个时候才十多岁，见她爸喝，也伸手拿着要往嘴巴里倒。 林贺当时为了哄她，骗她喝的是橙汁，给她也拿了瓶果粒橙父女两一起碰杯喝。 渐渐的，林贺不再回家，而郁闷的时候喝橙汁这个习惯只有林漾还在记得。 屋内光亮被夜色拖曳，只有透过阳台洒进来的月色落在楼梯一角，映出了地上她一人屈成一团的影子。 周围很静，风声吹过时林漾脚边的空瓶也滚了两圈发出“叮咚”的轻响。 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刺眼的光亮也在一瞬间充满整个客厅。 林漾下意识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看到了站在门口同样微怔的沈妄。 他穿着黑色的休闲运动裤，上身一件圆领白t，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脖颈，他应该是跑回来的，灯光下，皮肤从下巴到脖颈处都泛着汗水的湿润。 线条紧绷流畅。 沈妄不在意的用手背抹了下，黑眸从林漾脚边的两个空瓶子上略过，边换鞋边问：“坐在那干什么？” 林漾说“凉快。” 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楼梯口的位置，没什么反应地又喝完了一瓶橙汁。 沈妄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抿唇看了几秒，弯腰，和她平视：“你这是把橙汁当酒喝？” 他眸色很亮，带着审视。 林漾别开头，拿了最后一瓶还没喝的晃了下：“有点渴，一口气喝的有点多了。” “有点渴？” “有点多？” 沈妄的重音落在‘有点’两个字上。 她这是对“有点”的误解。 沈妄重新站直，林漾感觉到他的注视停留在自己头顶，也没说话，只是托腮望了望阳台外的月亮，惬意的眯了眯眼。 又过了几秒，沈妄上了楼。 林漾这才把头垂下来抵在膝盖上，缓慢地揉了揉眉心。 再下来时沈妄手上抱了个足球，他没直接走，而是在林漾身边停下。 “喝的解渴了吗？”他问。 林漾喝了三瓶半，她收拾好起身：“哥，你要去踢足球吗？” “那我先上去了休息了。” 手腕又被他拽住。 沈妄侧眸，凝着她恹恹的脑袋，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踢足球缺个观众，要不你赏个脸？” - 林漾也不知道怎么就脑袋一抽跟着沈妄来了外面的这个足球场，这处是一个专门开发的小操场，足球场在最南边，其他体育设施都在隔着一条马路的最北边。 这里因为是小区内部，四周别墅高楼耸立，中间开发了条狭窄的小溪，小路两侧的绿化带上搭饰着点缀的亮色小路灯，影影绰绰。 迎面刮来的风中夹着不知名的花香。 林漾坐在旁边的草坪上等他们，和沈妄一起踢足球的有展子鑫，还有他们之前提过的一中校霸全承谦。 刚才展子鑫一说，她才知道之前说过的“约一场”不是约架，是约踢球。 三人在场上狂奔，沈妄球踢得是真的好，足球在他脚下似有灵性一般，随着他的操纵时快时慢，晃过了全承谦的拦截，飞快地向球门射去。 足球以一个漂亮的弧度绕过展子鑫的防守，飞进了网内。 沈妄喘着粗气，五官被汗水打湿，他囫囵地用t恤擦了下，神情桀骜张狂。球被展子鑫踢回来，他拦截，毫不嫌弃地抱起，食指与大拇指蜷起，在唇边做了一个吹哨的假动作。 林漾看见他唇边挑衅的弧度，一如少年此刻的意气风发，卓荦不羁。 全承谦弯着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朝他喊：“再来。” 沈妄站在原地，脸上漾着张扬的笑，抱着球应了声“行”。他把球放在地上，右脚抬起，从底部把球搓起来，身体往后仰，脚腕绷紧般地猛用力一踢，直击球最底部，“咚”的一声在放肆的夜晚中极为响亮。 青春本就该是张扬的。 那个少年，本就该是与平庸相斥的。 这个夏天，也变得灼人而热烈。 全承谦连被虐了几场，实在不干了，和展子鑫哥俩好似地搭着背往旁边走，干着嗓子说：“你他妈打个球也使全劲，平常没地方使是吧？” 这些荤话平常几人经常说，等他小腿直接被踹了一脚全承谦才反应过来：“妹妹啊，坐这无不无聊？” 沈妄走上前，斜睨着全承谦。 他汗水从脸颊流进胸膛，沈妄整个后背都是湿的，他随性地往地上一坐，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懒懒地搭着膝盖。 林漾把带来的几条毛巾分给三人，才答：“还行，不无聊。” “我跟你哥打球比谁帅？”全承谦完全跟他名字相反，长了一张足够招蜂引蝶的脸，说话也极为自恋，“还是我帅吧，我可比你哥有风采多了。” 展子鑫：“得了吧你。” 他直接砸朝着全承谦砸了一瓶水过去。 又扔给沈妄一瓶。 沈妄拧开，仰头灌进嘴里，凸起的喉结跟着滚动，脖颈处肌肉偾张用力，他一口气直接灌了大半。 偌大的足球场上就他们四人，全承谦对林漾好奇，连着问了几个问题，直到沈妄喝完一瓶水，把空瓶子砸过去：“有完没完你？” “别这样啊。”全承谦笑嘻嘻的，“你妹妹可比你顺眼多了。” 他躺在地上，双手枕在后脑勺，瞥见林漾坐了一晚上没怎么换过的姿势，又侧过去：“妹妹，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沈妄眼皮掀了下，没说话。 展子鑫也发现了，擦着汗问：“别坐观众了，要不一会跟我们上去踢个足球？” “不想踢。”林漾摇头。 “那你想干什么？”沈妄问她。 十多秒的安静后。 林漾侧头，看着她哥，语气很平静地开口： “想上厕所。” 第七年夏天 第37节 沈妄：“……” 全承谦没忍住躺在地上笑：“我说兄弟，你妹可太有意思了。” 但林漾确实想去厕所，她一下喝了三四瓶橙汁能憋到现在已经是忍了很久。 展子鑫跟看戏似的晃悠着开口：“厕所在北边，那边路黑，妹妹，你自己一个人去行吗？” “可以。”林漾撑着地起身。 全承谦踢人：“兄弟，大晚上你真放心啊，不跟着去看看？” 几秒后，沈妄闭了闭眼，他把毛巾仍那两人笑不停的脸上：“少他妈看戏！” 他说完，利落起身跟过去。 林漾其实是知道的。 沈妄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她闻到了空气中熟悉的烟草香。 这条路其实不算黑，但因为有一段的路灯出了点问题，闪闪灭灭的，时明时暗。 沈妄在厕所的前一个路口就停下了，月色下他挺拔颀长的身形倚在那处，单手垂下掸了掸烟灰，低着嗓音喊她：“林漾。” “去吧，我在这等你。” 少年身上的白色和月色融合，辨不清的五官在夜色下却愈发朦胧深邃，林漾忽然想起他在家问的那句“你把橙汁当酒喝？” 沈妄早看出了她今晚心情不好，才说让她赏脸来当观众。 林漾面朝他向后倒着走，她迎风笑了下：“哥，谢谢你。” 沈妄咬着烟，眉眼懒散着“嗯”了一声。 几分钟后林漾从洗手间里出来，沈妄已经灭了烟换了一个地方，他身上的烟味被晚风吹散，走过来挑眉问她：“还想干什么？” 解决了一个生理需求就该解决另外一个了。 林漾晚上喝了那么多的水一口饭也没吃，去完厕所，饥饿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望望四周，实话实说：“我想吃饭。” “？？” 沈妄服了她：“大晚上还在厕所边你让我上哪给你弄吃的？” 林漾也知道这个要求好像有点强人所难，于是决定往另一个乌漆嘛黑的方向走：“哥，你先回足球场吧，我回家吃饭。” “回来！”沈妄冷声，看着她身后的漆黑磨了磨牙，挤出七个字： “等着。” “我他妈去买。” 作者有话说： 沈妄：你要啥不给你弄？ 第28章 林漾回来的时候展子鑫和全承谦已经歇好, 又开始了一场球赛。 看见就她一个人回来全承谦有些纳闷地踢着球问：“妹妹，你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 “他去买吃的了。” 沈妄刚刚让她在那等着，可刚走开两步又沉着脸回来：“送你回足球场等。” 林漾：“那我自己回去就行, 哥你去买吃的吧。” 沈妄眉心跳了挑：“你急什么，就非差这两分钟？” “……” 他越过她走前面，深吸一口气：“我先把你送回去再去买。” 沈妄刚刚把她送到足球场入口, 看到全承谦和展子鑫两人的身影时才又转身换了方向, 出门去买饭。 两人听完, 也不踢球了, 全承谦和展子鑫相视一笑：“你说沈妄什么时候能这么伺候伺候我啊？” 展子鑫：“等着吧, 下辈子。” “不过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会照顾人。”全承谦笑嘻嘻地凑林漾跟前，“你哥平常对你照顾多吗？” “……”林漾想了下：“还行。” 全承谦摇头：“就你哥这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将来也不知道从哪给你找嫂子。” 说着他想起一人, 问展子鑫：“纪逸苒还追着呢？” “追着呢吧。”展子鑫掂着球, “不过有纪磊看着, 她心里应该有数。” “沈妄也是, 一点机会都不给，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全承谦又转向林漾, “妹妹, 你哥跟你说过没？” 沈妄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林漾从手机上抬头：“没有。” “沈妄喜欢的，”展子鑫看着远处笑了下, “他不是喜欢什么样，得看人是谁, 人对了, 什么样他都喜欢。” “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人对了，这人在哪呢？” 展子鑫状似无意的从正在玩手机的林漾脸上扫过，没再说话。 正聊着，沈妄从外面回来，他手上拎了个袋子，离几米远的时候全承谦就喊了：“兄弟，你给我买了吗？” 沈妄冷笑：“想吃自己买。” 他把袋子递给林漾，里面买了汉堡、薯条还有一杯牛奶。 林漾关了手机，接过来：“谢谢哥。” 汉堡的香味飘散，全承谦虽然不饿，但习惯使然，还是摸了口袋倒出几根烟。 他递给沈妄。 沈妄垂眸，接过，默了默：“换个地。” “大晚上在哪吸不一样？”全承谦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 展子鑫截了他的火，带着人往沈妄说的那个方向走：“人妹妹在这吃饭呢，你吸什么吸，弄得烟熏火燎的让妹妹怎么吃，你能不能绅士点？” 正在吃汉堡的林漾：“……” 她其实都并未在意。 她是不喜欢闻烟味，但不是一点不能闻。 全承谦这才想起，平常粗糙惯了，纪逸苒那女的本来自己就吸烟，时间长了他哪还想起什么绅士不绅士的问题，笑着回头跟林漾说：“妹妹，慢慢吃啊，我们到那处抽个烟就来。” “……好。” 两人先过去，全承谦边走边望，一会望望展子鑫，一会又回头望望沈妄，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两挺贴心啊。” 展子鑫的声音渐行渐远，沈妄像是没听见，没搭理全承谦的话。 手里的那根烟被沈妄咬在嘴上，却并未点燃。他站在风口，衣服被吹得鼓起，额头的几根碎发虚掩着眼睫，他不在意的眯了下，叮嘱：“吃完把牛奶喝了。” 林漾又应了声“好。” 几人就在不远处，她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方向。树影漂浮间林漾隐约能闻到几缕被吹散的烟草香，风声夹杂着少年不拘的笑声同时传来，林漾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消失。 对于全承谦和展子鑫说的那些话，林漾并非木讷，相反，因为卓季芳和林贺的缘故，她对男女之间的喜欢早在记事起便已看透了这些情爱间的桎梏和悲哀，那些曾在青春时的壮烈誓言，终究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被细节打败，徒留的，只有彼此不断加深的厌恶。 所以林漾曾在初中接触到第一份告白时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以后的决定，她从未觉得这些十几岁少年的喜欢和坚持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父母对待自己的爱尚是如此，她又怎么去相信会有人只是纯粹地、如一地这么一直爱着自己。 展子鑫说沈妄喜欢的、在意的，是对方是谁，无关对方如何。 林漾不是没察觉到展子鑫看自己的视线，也不是没察觉到这段时间沈妄对自己的照顾。 但她更愿意相信这像全承谦所说的，只是他身为哥哥对自己的照顾。 林漾觉得该是如此。 更觉得，沈妄的喜欢坦荡而直白，他喜欢的人，也应该无畏而勇敢。 而自己，并非是这样的一个人。 从足球场上回家的路上，两人的话明显变少了很多。林漾是思绪乱不想说话，沈妄则是蹙着眉，察觉她心情比来时更差，便更来火了。 快到家时，沈妄开了口：“饭也吃饱了，还不打算说？” 林漾从思绪中回神：“说什么？” “林漾，你真当我看不见？”沈妄不想跟她打这些场面哑谜，“你今天那个鬼样子别跟我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家里如果酒多，你是不是就直接把橙汁换成酒给自己灌醉了？” 林漾手指倏地收紧，想起刚才展子鑫说的那些话，她唇瓣张了张，忽然问道：“哥，你……是以我哥身份问我吗？” 这层偷偷的试探却被沈妄曲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他冷笑，眉宇间积了怒意：“林漾，你什么意思？” “这个家，我这个哥，对你来说是不是永远都是外人？” “哥，我不是……” “林漾。”沈妄打断她着急要开口的话，“我没那么空，也没有那份闲心去管一个外人的事。” “我不知道你整天怎么看待这个家，怎么看待我跟我爸，但很多事情，其实你跟我说了会更好。” 他深深看她一眼，先开了门进屋子。 林漾泄气一般地抬手抵了抵眉心，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沈妄生气了。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承认他哥的身份而生气。 一种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落的情绪在胸口蔓延，确定了沈妄对自己只是妹妹，本该是释怀的，但林漾心底却像是被什么堵了一层，烦闷躁乱。 她并没有解释。 只是觉得两人的关系本就该这样。 停留在这个位置就是最好的。 第七年夏天 第38节 7月初时三中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期末考试后就开始了暑假，林漾她们报名了物理小组辅导班，紧接着在实验楼上课，跟平常作息时间一样，只是不用再上晚自习。 高三一走，高二的学生已经搬到了高三的逸夫楼，备战2015年的高考。 沈妄的课程要比林漾多了许多。 因为放假，学校食堂并不是全部开放，只保留了几个窗口，饭菜的品种少了许多。 沈柏裕在家说起的时候，卓季芳想了个办法：“正好林漾中午在辅导班里也要回来吃饭，不然我看让她中午上学的时候给沈妄带一份饭，让沈妄就在学校吃。” 林漾的放学时间比沈妄早，中午回来吃了饭再过去刚好差不多。 “漾漾下午不是没课吗？这么热的天还让她再跑一趟学校不合适。”沈柏裕记得林漾的辅导班只有上午半天。 “这现在放假，她时间多，反正下午回来也是没事，吃完饭去跑一趟学校消消食，是好事。” 林漾顺着卓季芳使的眼色说：“沈叔，学校离家不远，巷子里很凉快，我走小路消消食，没事的。” 沈柏裕还是没立马松口，想了想才说：“没必要天天送，送个一两次就行。” “我来看着安排。”卓季芳笑着说。 想起两人自那天后压根没再说过几句话，林漾默默叹了一声。估计去送饭沈妄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晚上沈妄下晚自习回来听见李姨提起此事时没什么反应，只说：“告诉卓姨，让她不用送。” “不是她送的。”李姨说，“让林漾给你送的。” 沈妄要上楼的脚步一顿。 “中午在饭桌上说这事的时候林漾答应了，说是明天给你送，你这孩子也是，学校饭菜不好怎么不早说，吃点家里的饭菜也好，总不能上个学再给自己吃瘦了。” 李姨心疼着：“本来就高三，是要多补补。” 沈妄没再拒绝，一边上楼一边低应了声：“知道了，李姨。” 路过楼上林漾已经关灯的房间时，像是习惯性地，沈妄脚步放慢了一些。他拎着书包在门前停留了会，不知想到什么，羽睫垂下轻笑，抿着唇开了房间门。 这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到今天也没想过跟他解释一句。 - 卓季芳第一天让林漾送过去的是可乐鸡翅、牛肉、番茄炒鸡蛋又加了两个素菜，林漾细细听着卓季芳叮嘱，意思都是她作为妹妹应该多关心关心她哥，关心关心家里。 出门的时候林漾给沈妄发了消息：【哥哥，我现在去学校了，直接到石桥那边等你。】 石桥下面就是桂花树，桂花树下有几排桌椅，之前高三家长晚自习送饭时都是在那一排候着，上届高三一走，那边也空了下来。 7月的天，正是大热的时候，小巷子里虽然比外面大路好一些，但走一路也少不了被太阳照，林漾太阳伞被放到了书包里，中午出来也忘了拿。 因为怕被晒，她走的快，到学校的时候沈妄还没下课，还有五分钟才能打下课铃。 林漾在石椅上坐下，掏出手机玩。 玩也玩的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她哥这气消了没。 “林漾？”吴泽昊忽然出现，“你怎么在这啊？不是放学回家了吗？” 林漾也惊讶：“你怎么还没回家？” 他手上抱着一个篮球，身上大汗淋漓的。 “我啊，我打球啊。”吴泽昊让她看后面的那几人，许纵、林旭、高辰俊都在。 “我们八月有个篮球赛，正好趁这段时间补完课在学校的操场上练练，所以我们天天中午回去的都迟。”他瞅到桌上的饭盒，“什么啊，你给谁送饭啊，还是自己带着吃的？” 那边的高辰俊也看过来，和林漾遥遥对视一眼。她没什么反应地平静移开：“给我哥送饭。” “你哥，你哥也在这学校啊，就那个继兄？” 吴泽昊还是第一次听她提，睁大眼。 林漾并不想跟他多解释，提醒他：“他们还在等你，你先回去吧。” 远处林旭朝吴泽昊吹了个口哨，不耐烦的喊他：“你他妈搞快点啊，想热死老子啊？” “来了来了。”吴泽昊冲他，又对林漾笑笑，“那行，你先等吧，我先走了。” 知道她家那些事，林漾不想多提，他也识趣的不问。 吴泽昊过去和那几人汇合，林漾看见高辰俊拿着瓶水走到吴泽昊的身边说了话，再然后，吴泽昊又转身跑回来： “这大热天的，你哥会折腾人，让你过来送饭，赶紧喝口水吧。” 他把绿茶塞到林漾的手里就走， 丝毫不给拒绝的机会。 这瓶水是谁送的，林漾看见了。 她拧着眉站在原地。 再抬头时，斜前方逸夫楼的门口已经站了一人，隔得远，林漾看不清沈妄的表情，只知道，他大概是沉着脸凝向这边的。 下课铃在此刻响起，他是高三楼出来的第一人。 没过几秒，他身后楼梯上一群人涌入，沈妄的身影也被覆盖，渐渐模糊。 几分钟后，沈妄已经站到了林漾面前。 如墨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手上的那瓶水，他薄唇抿的很紧，连带着，整张脸的线条都变得犀利锋锐。 林漾拿着水忽然有些心虚。 她实在受不了这灼人的目光，一瓶水而已，她递过去：“哥哥，你是要喝水吗？” “……”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沈妄知道她今天送饭来, 最后一节课又是自习，不想让她等太久，便提前了几分钟下来。 是以, 刚才那一幕他看的清楚。 正如展子鑫所说，林漾的五官并不单是明艳，而是她眼底的清冷疏离反而更加勾人, 瞳眸清澈, 眼尾总染着几丝烟水蒙蒙的隐秘, 饶是沈妄第一次见, 竟也生出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那瓶绿茶还冒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寒气, 外面一层水珠，她握在掌心里递过来，掌心的皮肤越发白皙娇嫩。 沈妄漆眸冷意稍淡, 他接过水, 原本要扔到桌子上的动作在触到林漾额头的薄汗时又收回, 干净的手指转向瓶盖, 拧开, 递过去。 林漾薄薄的眼皮抬了下。 沈妄又往前递了递，还是没说话, 但动作显然没了耐心。 没再犹豫, 林漾接了过来。 她只喝了一口, 这味道实在不喜欢，就拧上放在了一边：“哥, 这是妈让我送过来的饭。” 林漾把饭盒往他面前推了一些。 周围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多，大都是高三生去食堂吃饭或者有的就近回家, 因为是沈妄, 有的会多看几眼, 沈妄也不在意。 他把饭盒拆开，侧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吃了吗？” “吃了。”林漾点头，在某人给个台阶就立马往下下，“哥哥，你多吃点，这些要不够的话明天我再给你多带些。” “我不是猪。”沈妄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林漾：“……” 最下层的米饭被他拿出来，林漾瞅着那堆小山，有些理解了。 那米饭都快是两个人的量了。 住的时间长了，林漾知道，沈妄的饭量其实并不大，平常吃饭口味也偏向清淡，像现在，他就只挑了几道蔬菜吃。 两人对面坐着，他吃饭，林漾也不打扰。 偶有高三生路过，会小声讨论两句。 林漾佯装无意地偷瞄了几次，发现沈妄是真的不在意，对这些肆无忌惮的打量并没什么反应。 很多片段在她脑海浮现。 好像沈妄只是那一次提过“不要让人知道他们的家庭关系”，但在学校里，却从未避讳两人的碰面。 不止是老师，还是他的同学。 一直避讳的，好像都是林漾她自己。 所以沈妄在那次请家长时鲜有的、朝她毫不遮掩的发了火，也在林漾上次弄巧成拙的试探他是不是以哥哥的身份时，再次显了怒意。 是因为，沈妄从他同意卓季芳母女进家门的那刻开始，就已经默认了这个家庭新添的成员。沈妄，从始至终都对她林漾以家人相待，是真的，在承认她这个妹妹的存在。 想明白这一层，林漾越发愧疚。 尤其是，自己还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龌龊心思。 在林漾再一次眼巴巴地望过来时，沈妄终于忍不住了，他倏地放下筷子：“林漾，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不容易在这家里得了个哥哥，她还作死把人惹生气，再厚着脸皮都要把这哥哥哄回来啊。于是林漾坐正身子，低头真心实意的认错：“哥哥对不起。” “上次我错了，我当时真不是那个意思。” 可又不能直接说是因为当时胡思乱想“情爱喜欢”，怕沈妄起疑心，林漾纠结了几秒，还是决定把那天跟林贺见面的事都说了。 “我爸那天找我，他现在的老婆也去了，那天在桌上闹了点不愉快，我情绪有点不好，所以回来你问我的时候我有点烦，就……” 林漾头低着。 她那天的确是情绪混乱，不止是因为林贺。 也因为怕。 怕真的是沈妄的喜欢。 沈妄听完，只问了一句：“你那天在饭桌上一口饭没吃？”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话，但林漾还是点头：“没吃。” 沈妄是真的气笑了，他没再吃饭，把饭盒一样样地收回，睨她：“在外面就这点出息，还能被这种人欺负了，林漾，你在家跟我闹腾的那劲呢？” 第七年夏天 第39节 林漾抬头，睁大眼，眼尾带着茫然的反抗。 她什么时候跟他闹腾了？ 沈妄拧上饭盒，推过去：“难道不是？” 行吧。 意识到自己是在哄人，林漾也不辩解，只说：“当时有点烦，真不是对哥哥你发脾气。” “行了，知道了。” “那哥哥你不生气了？”林漾笑着问他。 沈妄没搭理她这废话问题，视线状似无意地从桌子上的绿茶扫过：“刚才那是你同学？有姓许的和姓高的？” 都这么久了，林漾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两人。 她眼神飘向别处，也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他们在打篮球，都在。” 过分的沉默后，林漾听见了一声冷笑。 “给你水的又是谁？” 意识到他那会看见了，林漾实话实说：“吴泽昊，是我以前初中同学，现在在一个班，” 几秒的沉默后，她又补充：“水不是他给的，这瓶水是高辰俊的。” 林漾看见了是高辰俊让吴泽昊送过来的。 绿茶只喝了一小口，跟没打开一样。沈妄狭长额眸子半眯了眯，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还喝吗？” 林漾摇头：“不太想喝。” 她不喜欢这种饮料。 下一秒，沈妄就把那瓶水拿了过来，抬臂微微一扬，瓶子经过一个抛物线的轨迹，被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前面不远处摆放的垃圾桶。 还扔进了可回收那一侧里面。 林漾：“……” “林漾，我说过，我们家就没出过早恋的人，你要是让我发现这些乱七八糟，我就……” “哥你就打断我的腿。”林漾一本正经地接下去，“哥，你说的话我一直在牢记，我会好好学习，早点努力赶上哥。” 沈妄一噎，严肃的表情虽然没松动，但语气也没刚才那么绷着了：“好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少让你哥我操点心。” 他起身，准备要走，见她就拎着个饭盒，手上再没其他东西时又退了回来：“没拿伞？” “忘了。”林漾说。 头顶的艳阳在偶尔透过树荫的间隙射下来，蝉鸣声在耳边不断，似在控诉这烈日当空的燥热。不远处的大道上有人用胳膊挡着脸快速奔跑而过，不断喊着“真热。” “在这等我，我一会就下来。”沈妄说完就快速过去，跑向了逸夫楼。 不知道这人又要干嘛，林漾又坐下，手肘撑在桌子上无聊的发呆。胡思乱想间不由感慨，她哥沈妄其实挺好哄的，好像吃软不吃硬。 突然出现的绿色牛油果打断了林漾的思绪，沈妄把太阳伞给她，外面印着一层切开的牛油果图案，里面是防晒的黑色遮面，一看就是女生的。 “哥，你问女同学借的？” 沈妄无语地抿唇，看她的脸上写着：你觉得有男生会用这玩意？ 林漾接过来，问那女生怎么办。 “晚上放学，没太阳，明天我再带给……她。”后面那一个字有些停顿，实际上他刚借的时候那女生受宠若惊，忙说不还也可以的。 沈妄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尽量温和着道了谢后说“我明天带来给你。” “回去吧，天太热，我回班了。”沈妄扫过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胳膊，拢着眉心问，“你涂防晒了吗？” 林漾不喜欢用那些：“感觉涂上难受。” 黏腻腻的，不舒服。 沈妄对女生这些了解不多，只是想起平常自己班里那些女生一出门就到处要防晒，还喷的满教室都是刺鼻的白雾，跟离了防晒就不能出门见光一样。他上下打量着林漾，半环着胳膊像是不满：“你一个女生怎么这么粗糙？” “……” 林漾张了张嘴，被他这问的说不出话来。 她低头瞅瞅自己，试图纠正：“好像，也没那么粗糙。” 沈妄淡笑，松了手，掀着眼皮望了下刺眼的阳光，淡声：“明天别来了，跟卓姨说一声，我明天回家吃。” “能来得及吗？”林漾问。 “能。” 他回家吃个饭不睡午觉一来一回还是够的。 林漾回家把这事跟卓季芳说了，卓季芳当时正在浇花，把瓶子放下，走过来：“怎么突然又要回来吃了？你今天惹你哥生气了？” “没有啊。”林漾把伞折好，明白她妈担心什么，叹气，“我没惹他，我哥就说时间够可以回来吃。” 她看看自己的胳膊，忽然探过去给卓季芳看：“妈，我粗糙吗？” “什么？”卓季芳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生活粗糙吗？就是，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林漾想了想，说，“精致？” 卓季芳就没指望她能有这觉悟，嫌弃的拍拍她胳膊：“之前给你买了那么多护肤品你也不用，都是一些专门针对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用的，也不伤皮肤，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 “现在自己知道自己粗糙了？你看看你这胳膊，防晒也不涂，这夏天的太阳这么烈，你真以为打个伞就有用了？” “还有你那浴室里给你放的身体乳我昨天去看你也没怎么用，洗完澡往身上涂点，人家女孩子都知道爱美爱打扮，你怎么……”卓季芳恨铁不成钢的唠叨了两句。 她说了几句又觉得不对，问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粗糙了点的林漾：“谁说你什么了？” 林漾不想提沈妄，怕她妈等会再继续唠叨，拿着伞上楼：“没，就是感觉这两天皮肤不太好，觉得妈说的有道理，我上去做做护肤啊。” 这孩子。 卓季芳笑着摇了摇头。 沈柏裕从书房出来，刚好碰到上楼的林漾。 “沈叔。”林漾叫人。 “回来了，热吧。”沈柏裕让她赶紧进去休息。 下了楼后卓季芳已经整理好花，把一壶茶端到客厅，给沈柏裕倒了一杯：“工作忙好了？” “差不多了。”沈柏裕接过茶，想起一事，“漾漾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没，她生日在八月呢。” “八月。”沈柏裕呢喃，“这也快了，等到时候我们一家人给漾漾过个生日，对了，漾漾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卓季芳：“小孩子哪有什么想要的，别惯着她，到时候一块吃个饭就行了。” 话是这样说，沈柏裕觉得还是不能这么大意。 毕竟这是林漾第一年在他家过的生日。 - 补课班的课程没有那么紧凑，物理老师一般前两节课会给他们上课讲题目，后面两节课一节课做作业，一节课答疑解惑。 有时因为还要兼顾实验小组的实验，他最后一节课会让许纵坐到前面。 这个时候班级里的氛围会相对轻松一些。 就像今日，吴泽昊坐在林漾后面，用笔捣了她几下，小声问：“我们补课班明天就结束了，下个星期就你生日，你打算怎么过啊？” 沈曼凡跟林漾坐在一起，听见声音，也凑过来：“漾漾，要不再像平常那样在ktv过一场？” 笔下的题目写错了一个步骤，林漾停下，用胶带粘掉，说：“今年我跟家里在一块吃饭。” “家里？” 沈曼凡和吴泽昊对视一眼，都不解。 林漾继续写着字，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言简意赅：“我妈，我哥，沈叔。” 她叫习惯了，说完才想起来他们不知道，又解释：“就是我继兄和我继父。” “你们关系现在这么好啊？”沈曼凡有些意外，以前还怕林漾新到一个家不习惯，没想到现在叫哥哥都很坦然。 林漾：“嗯，他们人挺好的。” 吴泽昊在后面也忽然冒出一句“挺好的。” 沈曼凡和林漾同时看过去。 “我是说，你现在跟他们成为一家人挺好的。”他抓抓头发，“那你跟他们一起过了，晚上还有时间能出来吗？” “不一定有。” “那我们要给你礼物怎么办？” 沈曼凡服了：“礼物你就不能早一点给啊，干嘛非得生日？” “那不一样啊！”吴泽昊直起腰，刚要说完，台上的许纵慢慢悠悠的望过来，看着他。 他笑了笑，把头低下去，嘟囔着：“总要跟人说一句生日快乐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林漾的生日是在八月十一号, 那个时候她们的物理小组辅导班已经结束，班级里几个玩的好的同学提前给林漾送了生日礼物，当天又在手机上给她发了生日快乐。 吴泽昊连发了好几条, 最后一条是【高辰俊让我也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他的联系方式被林漾拉黑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突然看见这个名字，她有些停顿, 不知道该怎么回。 楼下卓季芳叫她下楼, 林漾最后发送了一句“谢谢”才收拾下去。 床上放了个巨型大白鹅的毛绒玩具公仔大娃娃, 是沈柏裕昨天买回来给她的生日礼物。 林漾想到了曾经林贺送给她的那个巨大玩偶, 比现在这个还大, 但她没带来。 第七年夏天 第40节 沈柏裕怕她不喜欢，买的时候就拍了好几张照片让林漾自己先选，买回来后又说如果还想要其他礼物也可以再要。 林漾摸了下大白鹅黄色的嘴巴, 笑了笑, 才从屋内出去。 屋外沈妄正准备敲门, 两人四目相对, 都楞了下。沈妄先开口：“笑什么？” 林漾两食指抵着腮帮, 拉了拉，抿唇：“没有, 我在练肌肉收缩。” “……” 沈妄没和她掰扯, 把盒子递过去：“拿着。” 盒子还未拆封, 林漾没仔细看，只瞥了下上面护肤品的图案：“哥, 这是给我的？” 她翻了下：“防晒？” 沈妄站在门口，东西送出去后空下来的双手也跟着插兜, 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生日礼物。” 他声线低沉清朗, 听起来跟平常无异, 并无任何起伏。 十分自然坦荡。 林漾也无心理负担的收下了，并试图挽救自己的形象：“哥，其实，我也没那么粗糙。” 沈妄懒懒掀眸，明显的不信。 “……” 估计是上次他哥觉得她连防晒都不涂实在看不过去，给她送了这个。 林漾问：“你自己选的？” 沈妄极其无语的捏了下眉心：“你看我像？” 不等她再问，他主动说：“问了我舅舅。” “……” 他舅舅和他……都是两个男生有什么区别吗？ 大概是看出林漾想问却没问出口的疑惑，沈妄耐着性子多解释了一句：“我舅舅有个要照顾的女孩子，比较懂这些。” “那女孩子，跟你差不多大。” 楼下卓季芳又喊林漾，让两人赶紧下来，林漾赶忙应了一声，眼神诚恳地举起盒子扬唇笑：“哥，生日礼物谢谢啊。” 女孩子双眸纯粹，笑容明艳，乌发红唇，面容昳丽。 沈妄忽然想摸下她没扎起来落在脸颊两侧的黑发，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一只手懒洋洋地抬起，掌心与她头顶的软发接触，一本正经地揉了两下，笑的雅痞：“乖，叫声哥哥。” 林漾震住了。 震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他足有十秒钟，沈妄倒是坦然，见她没反应，眼皮都不眨一下，手指蜷起，转而落在她额头轻敲了下：“发什么呆？” 林漾回神，心脏处仍跳的剧烈。 跟要到嗓子眼似的。 哥哥这两个字她不是没叫过，刚来那会她经常这样喊沈妄，后来熟了，大多数都喊“哥”，但偶尔有时候也会叫他“哥哥” 林漾也知道，沈妄只是单纯地、纯粹地让她用妹妹的身份喊一声自己，但配上他那张勾人的过分的脸，再加上刚才这人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地痞气一笑，他身上那隐藏的放荡随性，恣意轻慢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偏偏那个“乖”字被沈妄咬的极为清晰，仔细听尾音下还染着不易发觉的气音，饶是林漾自认镇定如山，也实在招架不住。 她低头咽了下口水，又佯装平静的抬头：“哥哥？” 林漾试探着叫出口。 沈妄觉得好笑，悠悠瞥她一眼：“紧张什么？” 他率先转身：“赶紧下来，去吃饭。” 沈妄动作快，林漾也就没发现他转身那一刻因为没忍住抿唇滚动的喉结。 晚上吃饭的地点是在藏在市中心后面的一家私人菜馆，菜馆设计的是与高楼相反的农家小院，打通的前后院中间通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小水流，旁边搁置了几座假山清流，周围还种了不少的竹子，枝桠繁密。 环境很是雅致。 大厅的服务员正引路时楼上的老板突然下楼，他快步跑到几人面前，颔首低笑：“徐部长，您亲自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给您留个好位置。” 老板又叫了声：“沈太太。” 卓季芳挽着沈柏裕，唇角的弧度更深。 沈柏裕：“今天不是什么工作，主要是和家里人在一块吃个饭。” 老板也是个人精，忙夸了几句部长家庭美满，幸福和谐之类的话，最后还不忘夸赞沈妄和林漾优秀，林漾淡淡笑了笑。 “沈部，后面有个包厢，观看风景和角度都极好，那处也较为安静，不会被打扰，我给您换到那间。” 沈柏裕知道这种拒绝了也没用，应下：“麻烦了。” 老板一边说着不麻烦，一边忙让服务生离开自己亲自引路。 沈妄和林漾站在后面，走路时林漾余光瞥了眼沈妄，沈妄表情淡淡，压根没什么反应。 这些事从小经历的多了，他早就习惯。 饭桌上卓季芳顺势问了句沈妄的生日，沈柏裕开口：“他的在一月，一般那个时候他都在海京。” 沈妄大部分的生日都是在海京过的。 林漾想起来，问：“哥哥今年高三还要去海京吗？” 高三每年的寒假只有一个星期。 沈妄吃了一片竹笋，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侧目看向她：“应该会去。” 林漾回望着他，总感觉他下半句会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怎么，你要去吗？” 不过下一秒沈妄便转回了头，继续吃饭，没问。 饭桌的后半程，林漾收到了纪逸苒的消息。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啊。】 林漾：【谢谢。】 纪逸苒：【这个时候，你哥在家吗？】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漾瞥了下旁边同样在看手机的人，只不过他的眉心是皱起的，双眼皮也因为不悦显出褶皱。 林漾继续回：【我们出来吃饭了。】 纪逸苒回的很快：【难怪你哥不回我消息。】 “……” 原来她哥是在看纪逸苒的消息。 林漾余光看见他锁上手机放在了一旁。 纪逸苒只能继续给她发：【我听纪磊说你哥买了一盒防晒，还是女生常用的一整套，而且不便宜，听说还是找他舅找专人调配的，妹妹，帮我打探打探，你哥是送给谁的？】 林漾指尖顿住。 她垂着头，杏眼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有些出神。 沈柏裕让她吃菜，她没听见。 桌子上发出的声响让林漾回神，沈妄收回敲桌子的手指，在卓季芳冷声开口前先说了话：“那道题有点难，回去再想吧。” 林漾茫然的眨眼。 “看题目啊，漾漾还是比较努力。”沈柏裕赞赏的朝她点头。 闻言，卓季芳脸上的怒散了些，但仍是严着嗓音：“别看题目了，你叔叔问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 “沈叔，不好意思。”林漾手指点了下，关了手机。 与此同时纪逸苒的手机上收到林漾的新消息： 【他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林漾并不觉得这事有瞒着纪逸苒的必要，本来就只是哥哥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所以，她承认的坦然。 只是意外，这份防晒，是沈妄找了他舅舅专人调配。 她哥是不是对她的“粗糙”生活有什么误解。 - 八月底的时候长川三中和一中进行了一场高一的篮球友谊赛，在长川市体育馆举行。 举办的规模并不大，两边学校各来了几个领导和带队老师，体育老师也担任教练指挥他们进场。 1班的同学拿到的都是vip门票，直接占据了前面三排的位置。 林漾几人来的早，直接坐到了第一排。 所以从他们进场、入场，站队都看的清清楚楚。 许纵站最中间，身高突出，吴泽昊和林旭、高辰俊悠哉的站在他身侧，几名少年漫不经心的聊着天，偶尔向观众席看过来。 3班的几个女生疯狂大叫。 时不时的还能听见高辰俊、林漾、许纵的字眼。 林漾无语至极，她这档子破事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揭不过去了。 一中的人紧跟着入场，林漾抬头一瞥，才发现全承谦和纪逸苒都在。全承谦换上了红色的篮球服，身形高大，他本就面容不凡，这会朝观众席撂了个风流的眼神交流，惹得一片呐喊。 林漾不经意间和纪逸苒对上。 纪逸苒像是一直在盯着她看，对上时怔楞了下才笑着朝她摆手。 林漾也打了招呼。 全承谦注意到：“你看谁呢？” 他顺着纪逸苒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林漾也跟着摆手，笑的张扬：“妹妹。” “你认识一中的人？”沈曼凡奇怪。 林漾没瞒着：“我哥的朋友。” 一听这个话沈曼凡没再多问，她再坐回位置看向台下时，两道视线同时射过来。 第七年夏天 第41节 高辰俊和吴泽昊都紧盯着旁边的林漾。 沈曼凡握紧了手指，抿着唇没再说话。 篮球赛很快开始，两校红蓝两色的少年在赛场上热烈的奔跑，肆意挥洒着汗水，看他们暴力的扣篮，娴熟的盖球防守，欢呼声此起彼伏，高涨人海。 林漾忽然想起沈妄带她踢足球的那个夜晚，少年身姿挺拔，动作利落干脆，脚尖踢球的动作桀骜放纵，卓越的眉眼间染着他独有的意气风发。 看的出神间，她左手边的空位忽然坐了一人。 纪逸苒过来，主动和林漾打招呼：“场上那些是不是都你们一班的，感觉打的都挺好的。” “有的是。”林漾说。 她知道纪逸苒有话跟自己说，示意外面安静的走廊：“去那边？” 和沈曼凡几人打了招呼，林漾跟着纪逸苒去了外面的走廊坐下。场馆内的喧嚣声渐渐变小，三中又透进了一球，林漾听见欢呼声中许纵高辰俊的名字。 “你哥今天好像还上学吗？”纪逸苒和全承谦都是高一，和林漾一届。 林漾直接在干净的地上盘腿而坐，给她递了一瓶水，点头：“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高三，会比较忙。” 听到这句话纪逸苒也算是有点安慰。 “我给你哥发消息你哥从来都不回，估计要不是纪磊都得把我拉黑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上次我听说他给女生买护肤品真的是惊吓到了，林漾，不瞒你说，我还真幻想过沈妄这防晒是送给我的。” 纪逸苒大方一笑：“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总要奢望一下啊。不过最后是送给你这个妹妹的，我心里还算有点平衡。” 林漾喝了口水，没说话。 “你说你哥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全承谦也问过，林漾还记得当时展子鑫说的话：“可能不是什么样，而是人对了，什么样都喜欢。” 有些意外这个答案，纪逸苒沉默了几秒才低语：“也对。” “沈妄这样的，应该很多人都喜欢吧。” “应该吧。”林漾淡淡道。 纪逸苒问她觉得沈妄是什么样的人。 矿泉水在她手里捏了下，林漾拧开盖子，又喝了一口，看着远方的天空说：“他是我哥，但也是一个少年。” 少年就是少年。 沈妄大概本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让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少年。 一个无拘无束、与平庸相斥、心中自有山海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很久没提舅舅了，让舅舅出来见一下，专栏《娇色正浓》：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暗恋，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 第31章 进入高二后林漾的课程明显要忙碌许多, 他们从原本的怀德楼搬到了高二的思学楼，而沈妄的逸夫楼则跟他们相距了一个林荫大道。 两个年级并不在同一边。 那段时间沈妄每晚回家的很迟，他们高三的晚自习已经延迟到了十一点十分, 林漾则要比他们早半小时放学。 两人几乎没怎么碰面，中午为了赶时间都在学校吃。 要举办运动会的那个晚上，老钱拿着报名表过来让众人自愿报名, 周婕选的有些艰难, 凑过来问林漾时多闻了两下。 “我上次就想问你, 你是不是最近涂护肤品了, 身上很香。” 林漾“啊”了一声, 低头嗅嗅自己的胳膊，大概明白了：“涂得防晒。” 虽然过了七八月的热伏天，但这段时间的阳光仍强烈, 她每次出门都会涂点沈妄送的防晒。 吴泽昊作为体育课代表刚好过来问他们报名表填好了没, 听见周婕的话, 脸上笑意更深：“你是不是涂的我送的那款, 当时那推销员跟我说是他们卖的最火的一款防晒。” 上次生日礼物时吴泽昊也送了防晒。 那天中午林漾给她哥送饭连个伞都没有, 吴泽昊就觉得她这人有事从来都不说，估计在那个新家受气, 大夏天的都不管林漾死活, 连把伞都不给, 更别说防晒霜了。 别的女生有的，他觉得林漾也该有。 他期待的盯着林漾, 以为她会点头。 直到林漾摇了摇头：“不是，这款是我家里人送的。” 她没说, 吴泽昊送的那款她用着有点刺激, 皮肤上容易起红疹, 所以用过一次就放在那了。 吴泽昊一听，嘴角耷了一下，又很快咧开：“没事，啥时用都行。” 他问两人报名表填好了没。 “我填好了，漾漾还没填。”周婕把报名表给林漾，“你看看你报不报？” 这张报名单老钱交给了吴泽昊解决，让他多动员些人，林漾对刚才的防晒霜生出了点愧疚感，犹豫了几秒，还是拿笔在跳远项目上签了名。 运动会只有高一高二参加，高三因为课程不能参加，但中途的休息时间可以过去参观。林漾晚上回家的时候沈妄比她还早到家，正站在冰箱前喝冰水。 他刚洗完澡，湿发的水滴顺着肌肉偾张的脖颈流入后背，白色t恤上印出氤氲的斑驳水迹。林漾站在他侧面，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沈妄喝水时滚动的喉结，以及下巴的锋利线条。 沈妄喝的很快，一瓶水被他喝了半瓶，瓶身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发出轻微的塑料声响。喝了大概半瓶，他停下，被水浸润的双唇抿了下，侧目看过来：“站那干什么，想喝水？” 他让出冰箱的位置，站在一旁拧盖子，掀眸示意她：自己过来拿 林漾没想喝水，只是惊讶这个点在家里看到他，但当下也没多解释，走过去拿了瓶橙汁，把冰箱关上。刚转过身，沈妄把她手上的橙汁抽走，他左手手上还拿着自己的矿泉水，用食指和中指借力，右手轻松地把瓶盖拧了一半，递过去。 林漾也习惯性地接过，她喝了一口才问：“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明天考试，今天晚上要排位置，不上晚自习。” 高一高二明天开运动会，高三明天则要月考。 林漾点点头：“那我先上楼了。” “等会，”沈妄喊住她，淡眯了眯眼，“今天涂的防晒？” 他闻出空气中熟悉的香味。 “涂了一点，天太热。”林漾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味道。 沈妄示意她继续往前走，跟在她后面一起上楼，边走边问：“运动会报名了吗？” “报了个跳远。”林漾其实压根不感兴趣。 “跳远，”沈妄重复了下，“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 楼上卓季芳听见说话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两人笑了笑：“你们两饿不饿，我去给你们做点夜宵？” “卓姨，我不饿，不用……”沈妄顿了顿，又转向林漾，“你平常晚上写作业都不吃东西？” 他记得，有几晚到楼下拿水时将近一点钟，林漾的房间还亮着。 林漾知道卓季芳这问题主要是关心沈妄的，原本都没打算回答，突然听到沈妄这话脚步意外地停了一瞬，才神色如常地开口：“一般不饿，也不吃。” 卓季芳没有给她做夜宵的习惯，林漾也早就习惯了。 沈妄俊眉皱了下，又很快松开。 楼梯上母女两一句交流也没有。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沈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丢下一句：“明天天热，做好防晒。” 第七年夏天 第42节 等他已经开了门回房间林漾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 她闭了闭眼，回屋有些疲惫地靠在门板上。 是有点难受啊，她继兄都比她妈关心她。 林漾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外面正有人敲着门，李姨在外面问她是不是睡着了。 “没。”她快步过去开了门，“李姨？” 李姨端了一碗面上面，上面卧着个荷包蛋，几片午餐肉还搭配着几片绿菜叶子。 “李姨，我不饿。” “你晚上作业这么多消耗脑力怎么会不饿，我这最近下午睡多，晚上本来就睡得迟，你们别觉得打扰我。”李姨说着佯装生气，“还有沈妄也是，刚才我过去的时候正自己搁厨房洗菜呢，我一问才知道他是饿了，自己给自己做饭呢，你说说，你们啊。” 林漾惊讶：“我哥在厨房做饭？” “对啊，说是有点饿了，我看到忙接过来把他赶出去了，他说那就顺便多做点，让我给你也送点。” 李姨把面条给她端到桌子上，让她快点吃。 林漾关上门，站在桌子前注视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却久久未动。 隔日，天气的确很热。 林漾涂了防晒还穿了一个薄衫的防晒服，就这样也抵不住脸上的薄汗一层一层往下流，幸好她的跳远在上午，过完这组她就要过去检录。 不远处的人群熙熙攘攘，有人传出惊呼，周婕特地跑过去转悠了一圈，再回来时神情尤为激动：“她们刚才说看到高三的沈妄了！居然看到沈妄了！” 她手舞足蹈地四处搜寻：“哪呢哪呢，哎，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个好事啊。” 林漾：“……” 她把防晒服脱下，戴上自己的号码牌，见周婕还在兴奋，她无奈，拍了下周婕的手：“应该看错了，今天高三月考，他不可能会过来的。” “对啊！”周婕懊恼地一拍脑门，“他们今天月考，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把林漾的防晒服抱在怀里，那边的体育老师已经吹哨让集合，林漾跑过去，身后周婕刚拍完脸，不经意往大门方向一瞥时，顿时愣住。 林漾在队伍里检录时吴泽昊拉着班级里的文艺委员上去给她送了一条祝福语：“林漾林漾你最棒，林漾林漾你最强，林漾林漾，小手背后，小脚并齐，一飞冲天！” 几人听得头皮发麻，林漾让吴泽昊今天别出现在自己眼前。 周围围观的别班同学讨论：“谁？谁是林漾？谁要过来一飞冲天？” 一班过来加油的几个男生还骄傲的大喊：“就她，站周弦思旁边那个就是我们班的林漾！就她就她！她最棒她最强！” 林漾：“……” 沈曼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二货”，太丢人了。 外面同学给她喊着加油。 本来林漾压根不在意，她就是来走个过场，练都没怎么练。 一班别嫌她丢人就好。 只是吴泽昊这货，几乎把一班的男生全拉过来给她捧场了…… 天气太热，体育老师也不想耽误时间，让她们赶紧做好准备。林漾热身时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抬头往侧边望去。 快到正午，正南边的太阳直射过来，刺的林漾忍不住抬手挡了下，手指的缝隙中只模糊看见一道瘦削的人影，又汇聚成光点，很快消失。 哨声响起，很快轮到林漾。 她对自己的实力门清，也有自知之明，跳完都自我放弃的准备潇洒起身离开，谁知吴泽昊在最前面给她拍手叫好： “金咕噜棒，银咕噜棒，你是林漾你最棒！” 众人：“……” 体育老师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叫……林漾？” “对不起老师，我不叫林漾。”林漾面无表情地挥手离开场地。 站在最外侧的高辰俊嘴角抽了抽，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傻逼。” 一出去林漾就去找周婕，这天太热，她待不住。 跳绳的场地正忙着检录，三班的几个女生围着欢笑，林漾在里面看到了陶文霜，陶文霜也看见她了，极不自然对视一眼，生怕林漾先开口说话，拉着身边的同学转身就走。 “……” 不是，她什么时候这么怕自己了？ “林漾！”周婕抱着衣服过来，神采飞扬的，“我，我刚刚，我刚刚真的见到沈妄了，我偶像，沈妄，我真见到了，真的太帅了啊！” “你见到了我…沈妄？”林漾舌头打了一个结才堪堪换过来。 周婕点头点的飞快：“对，我真的看到了，他和几个高三的学生站在一起，真他妈太绝了，那身材和那脸，真他妈太有冲击力了！” 她激动地一连彪了两个脏话。 “他们不是月考吗？” “刚才是中间二十分钟的休息，我听见他同学问他这好不容易休息来这干什么了。” 林漾缓慢地眨了下：“那他怎么说？” “他说来看看。”周婕还在高兴，嘴上的笑容快咧到脸颊了，才想起来把防晒服给她，“你快把衣服穿上，中午一会还要吃饭，下午还有思思的拍篮球比赛。” 林漾“嗯”了一声，穿衣服穿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中午的时候几人去的是一家小饭馆，因为都消耗体力，许纵上午还参加了三千米，吴泽昊怕几人不够吃，特地点了两大盆米饭。 吴泽昊见她压根没怎么吃饭，拿了碗就要给她盛米饭。 “不用，我不吃。”林漾伸手要把碗拿回，吴泽昊也没松手，两人指尖就这么意外地触碰到了一起。 里面隔间的人陆续出来，沈妄走在最前面，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校服，走的大大咧咧的，眉眼桀骜不驯，瞥向这边时黑眉几不可查的皱了下。 展子鑫也看见了握在碗边缘的那两只手，女生肤色白皙，手指纤细，和男生的一对比，尤其明显。 他看戏似的笑了下，拍拍沈妄的肩膀：“走了，兄弟，下午还有考试，再不走就迟到了。” 林漾也因为看到沈妄愣了下，等到几人都出去了才拿回碗淡声道：“我不吃，谢谢。” 本来吴泽昊跟林漾就熟，偶尔不注意的触碰也没什么，但他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林漾语气好像不太高兴。 一顿饭吃的也心不在焉的。 下午的比赛一结束林漾就回了家，她总有预感今天在家碰到沈妄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直到两人真的在家碰见。 沈妄只是冷冷掀了下眼皮，直接越过她去冰箱里拿了瓶水上楼。 林漾：“……” 纠结了几秒，在他背影消失前，林漾还是叫住了他：“哥。” 沈妄偏头，眸色冷淡。 “你……一会有空吗？我想问你几道题。” 他冷笑了下，继续往前走：“怎么不问你那个同学？” “什么同学？”林漾问完才想起来那会撞见时的“小意外”，“不是，吴泽昊跟我是……” “有什么问题赶紧拿上来。”沈妄打断她的话，“我不关心他是吴泽昊还是高辰俊，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要敢早恋我迟早把你腿打断。” “……” 她叹气，背着书包上楼。 也不知道她哥为什么天天纠结她早恋这个事。 十分钟后。 “这题都不会？之前教你的都白学了？” “林漾，出门别跟人说我是你老师。” “这题步骤可以这样简化？蠢死了。” 下一秒，林漾抱着书拉开门，指着门外，冷声赶人：“谢谢哥哥，不用哥哥教了，哥哥费心了，我想先休息了。” 似乎第一次看见她毫不遮掩刺毛的模样，沈妄注视了她几秒，挑了挑眉，唇间漾出一个字：“行。” 他刚出去，“砰”的一声，林漾直接把门摔的震天响。 沈妄低头，薄唇勾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运动会一结束, 一班又恢复了之前“埋头苦干”的学习氛围中。 老钱怕他们没收心，特地举了几个今年高考落榜的例子，希望他们珍惜自己现在的机会, 别等将来后悔莫及。 老钱提醒他们这都已经是十一月，十二年一过完，他们离高考就更近了一步。 “你们还不给我上点心, 整天别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事给我想想你们的大学目标是什么？” 班级里此起彼伏的哀叹声。 周婕问林漾有没有想去的大学, 她摇摇头：“暂时还没。” 手上的那题已经想了十多分钟, 还没任何思路。周婕提醒：“你怎么不问你哥啊, 问一下你哥这题怎么做啊？” “……”林漾重新抽了一张草稿纸出来：“不问。” 周婕察觉不对，凑过去小声问：“你们兄妹两，闹别扭了？” 闹别扭吗？ 也不算吧。 林漾就是很烦他那天呛自己的那些话, 自己明明也没做什么, 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心虚早恋这回事？ 再说, 就算她真的早恋了, 要生气的也应该是她妈卓季芳, 沈妄作为继兄，林漾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手上的草稿纸被她没注意戳出了一个洞, 林漾笔尖在上面停留, 顿了顿, 又换了一张。 第七年夏天 第43节 她其实也更烦躁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继兄的一举一动影响自己，会因为沈妄的心情而带动波动自己的心情…… 明明以前自己并不会在意沈妄的看法, 明明以前跟沈妄的关系并不是这样。 傍晚林漾和安悦、李凝、周弦思一起出去吃饭，几人简单吃了些, 嫌天气闷, 找了个附近的奶茶店进去坐着。 周围有人聊起高三的沈妄学长, 安悦和李凝的两双大眼闪着八卦的小光芒，周弦思没什么波动的看着手机上她刚拍下来的那道题。 林漾则是完全不care。 “沈妄真的太优秀了！上周还在参加足球赛，这次回来课都没怎么上就又是模拟考第一！” “我们老师在我们班里天天提他，关键这人有颜又有才，也不知道又是哪个女孩的青春。” 三四个女生在那边聊得热火朝天。 李凝和安悦也怀着对偶像的崇拜光芒掏出手机：“沈妄你们知道吧！高三一班的学霸，就和我们高二许纵是一样的存在。” “我记得当初他进校时还有个记录视频，我找给你们看，那张脸绝了！” 听见许纵两个字，周弦思才抬头。 李凝以为她对自己同桌护短，大气的摆手：“放心，和你同桌是同等级别，只不过不是一个类型。” 许纵是懒淡散漫的不羁帅，沈妄是清冷桀骜的狂傲帅。 “哪里帅了？”林漾对她手机里的那张脸都已经看腻了，“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普通人有区别？” 她现在看这人，还没有吴泽昊顺眼。 安悦和李凝没想到林漾对颜值要求这么高：“这张脸你都看不上？那你将来男朋友得是什么级别？” 林漾觉得，只要不是这张脸，什么级别都行。 “你认识他吗？”在那两人激烈热聊的时候，周弦思从手机上移开目光，问林漾。 林漾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嫌弃的这么明显。”林漾的性格一向不浅不露。 “他就是……” “这么牛！”李凝一叫打断了林漾的话，她抱着手机上最新的消息分享，“高三上周模拟考沈妄居然就扣了10分，这人是魔鬼吧？” 林漾面无表情：“这人除了成绩一无是处。” “要不我们下次偷偷转到高三部去看看？” 林漾越想越气：“别看了，沈妄他不配。” 话音刚落，门口的风铃响起，有风吹进来，卷起顶端白色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两名男生逆着光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被夕阳眷了半张脸，睫毛似沾染了橙红的余光，影影绰绰的。 他身形很高，一只手撑在玻璃门上，五指修长干净，掀着眼皮不经意往这处瞥时，几人才看清他面容。 周围忍不住惊呼， 男生狭长的眼尾半耷，勾出一条深邃的弧度，他似没了耐心一般，剑眉下意识的蹙了下，薄唇也跟着抿起。 是和许纵一样，在第一眼就攫夺了所有视线的五官。 另一个男生紧跟着进来，问他怎么不走了。 沈妄径直看向林漾，无声挑了挑眉。 林漾刚到嘴边吐槽的话立马变了味，她状似乖巧的牵起个微笑的弧度：“哥哥。” 周弦思：“？？？” 李凝，安悦：“what？” 沈妄冷淡的目光扫过她，两只手慢慢插进口袋里，缓慢的走过来：“你刚刚叫了我名字？” 林漾脑子转的飞快：“对啊，听说哥哥你又考了第一。” 她给面子的鼓掌：“我说，哇，哥哥你真厉害。” 周弦思等人：“……” 这是她们认识的林漾吧？ “哦，这是你妹啊？”跟他一起的男生还纳闷他突然进来干吗，见状正要介绍自己，“你好，我是你哥……” “行了。”沈妄把人拎着往后转，斜偏头跟林漾说话，“以后少说点，蠢死了，丢人。” 转头时沈妄唇角的弧度一闪而过。 林漾闭眼，深吸一口气：“哥哥再见。” 直到风铃声再次响起，门被关上，店里两桌女生都还没缓过神。 一开始在一块谈论沈妄的那几个女生突然过来：“你是沈妄妹妹是吧，那个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说点你哥的信息？” “我能加你扣扣吗？你放心，没事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 等到几人解决这么一出“热情搭讪”，再从奶茶店走到校园主干道上，安悦久久不能回神。 校园内丹桂飘香，秋风阵阵。 林漾无瑕欣赏，简短意赅的解释了她家那复杂的情况。 “所以不算哥哥，就是继兄，我跟他有点复杂，也就没跟你们提过。” 这么一说，三人也都有分寸，没再多打听她家这事，李凝郑重其事的交待：“我真的没什么大的愿望，真的，但就希望你没事能多拍点你哥的照片给我欣赏欣赏。” 林漾难以理解：“许纵就坐你身后，你多看看许纵就行了。” “那不一样！看许纵多简单啊，回头就能看到，沈妄不同啊，这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你知道吗？” 李凝继续说道：“不信你问问思思，她同桌许纵跟沈妄她现在对谁最感兴趣？” 疑问的目光同时投来。 周弦思奶茶还剩最后一口，她不紧不慢的喝完扔了垃圾后才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跟沈妄不熟。” 安悦：“啊，这……” 又来了个不解风情的“女子” 林漾没心情关注这些，就是头疼自己刚刚在沈妄面前那没出息的模样，她叹气。 几人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 只是在同学面前承认沈妄是她哥这个事，好像有点麻烦。 不是沈妄麻烦，是林漾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一回去，周婕听说这个事，拉着林漾说了好一会，又夸张又惊讶：“没想到我偶像就是你哥，林漾，你怎么能那么冷静啊？” 林漾正在手机上回复奶茶店里那几个人的信息，轻声道：“我们两虽然是兄妹，但是交集不太多。” 几个玩的好的同学都知道林漾家庭的特殊情况，周婕也没好一直问下去，只说：“下次你在家没事的话记得多给我拍几张你哥的照片。” “……” 又来了。 手机上那几个是高一的学妹，没过几天就给林漾送来了一包礼物。林漾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几个女生直接把东西塞到林漾手上就离开，并感谢她转交给沈妄。 林漾望着自己手里的烫山芋，再瞅瞅班级内众人的注视，有些无奈的拎着东西回班。 沈妄这几日好像有什么事，上个周末去了趟海京，说是今天晚上回来。 走廊里接水的学生时不时地路过，陶文霜和两个女生原本正拿着水杯说说笑笑，看见林漾时愣了下，再触及到她手上的那一大包，表情有些难看。 高三的沈妄是林漾哥哥的事实，这几日在这一层楼传了个遍，林漾这次的风头出的很够。 晚上十一点林漾到家的时候卓季芳正好从楼上下来，盯着林漾手上的东西看了会：“那是什么东西？” “我哥的。”林漾问，“我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你一会上楼动静小点，你哥这两天有点累，他那屋灯刚关上，你别给他吵醒了。” “知道了。” 只是尽管林漾动作已经放的很轻，脚尖刚落在他门边的时候，里面的门就开了。沈妄穿着睡衣站在门口，里面的灯没开，只有走廊的灯影晕染了屋内一角，他眯着眼有些不适应，额前的碎发也折腾的有些乱，懒洋洋地落在一侧。 沈妄的确刚睡下，但睡眠并不深，嗓音也染着哑：“先等会，有东西给你。” “嗯？”林漾惊讶，举起那包东西，“哥，这些东西也是要给你的。” “给我？”沈妄适应了光亮，开了灯，“什么东西？” 里面有一些零食，还有一个篮球，也有杯子，背包这一类的用品。 “你送的？”沈妄惊讶他这妹妹什么时候有这觉悟了。 “不是。”林漾斟酌着把这事说了，“就是上次在奶茶店遇到的那几个女生，她们说，给你买了点东西，不好退，让我带回来给你。” 她一开始的确拒绝了，但几个女生太过热情，东西都直接送到林漾班级，她推拉太久还引得周围同学关注，林漾也很烦。 “别人送的？”沈妄语气突然冷下来，“林漾，你替别人给我送东西？” 他把那包东西丢回林漾怀里，塑料袋的窸窣声在空气内被放大，像是沈妄一点即燃的火气：“你收的那你就自己拿着，别拿来碍我的眼。” 林漾觉得莫名其妙，蹙眉不解：“不是，这些东西……” “你就这么希望我收？”沈妄眼底墨色翻涌，下颔绷着，又问了一遍，“林漾，你就这么希望我收别人的东西？” “？” “这跟我希不希望有什么关系？”林漾奇怪，“这是别人送给你的东西，你收不收都是你的决定，我只是代为转交。” 沈妄抿着唇，沉黑的眸盯着她，半晌，蹦出一个字：“行。” 他“砰”地一声把门甩上。 林漾：“……” 她也烦躁的不行，拿着那包东西脚步踩得很重。卓季芳上楼提醒她声音小点，她一个字都不想理，进了屋就关门，但到底有所收敛，手上压着力道才没摔门。 第七年夏天 第44节 那包“罪魁祸首”被她随手扔在床边，林漾气不过，又把袋子往旁边踢了踢，泄气地往地上一坐，喘着急促的呼吸。 她在心底忍不住骂了好几句。 不知道怎么今天又招惹了人，平白受了这么一顿气。 但她更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如今的林漾会被一个沈妄随意影响，会因为沈妄来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发展。 她有些控制不住。 而此时的隔壁，沈妄也是压着胸口冲天的火气才没把手上的手表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怕路上快递有磕碰，他特地在上周末亲自去了海京取这块定制手表，又因为航班延误，接连转了两个机才回到长川，刚刚本想把这礼物送给那丫头，算是补偿的生日礼物，那人倒好，直接先替别的女生给他送礼了…… 她倒是心大，还想着给他这个哥撮合个嫂子，倒真是有本事。 沈妄把盒子扔到抽屉最深处，眼不见心不烦，薄唇又忍不住冒出一句：“行，可真行。” 听见动静，沈柏裕也从书房内出来，站在门口询问卓季芳：“这两孩子怎么了？” 卓季芳僵笑了下：“没事，估计就是小孩子脑闹别扭，过两天估计就好了。” “你工作忙好了？”她走过去，关切的问着，“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沈柏裕摇摇头：“还有一点，你先睡吧。” 他这段时间正赶上市里几个重要会议，忙得不可开交，沈妄明年就要高考，最近对学习他也没怎么关注，琢磨着得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只是这一找时间就一直找到了学期快结束那会，沈妄赶上今年政策变化，去参加了一些重点大学的加分竞赛项目，12月一整月都没怎么在家，林漾也几乎没碰见过这人。 两人的气赌了一个多月，期间一次没联系过。林漾一开始还能从周婕嘴里陆陆续续听到高三的一些消息，都是外面传回来的竞赛喜报。 后来见林漾反应很淡，周婕也察觉了些什么，试探着问：“你两上次闹别扭闹到现在啊？” 一提这事，林漾胸口的气堵的更深了。 最开始因为“早恋不早恋”的问题她也疑惑，只是这事还没解决，沈妄那天晚上又莫名发了一通脾气，两人的矛盾一下推的也就更深了。 林漾记得那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本想在沈叔和卓季芳面前装装样子，那人连装都懒的装，她笑脸刚挤出来，沈妄直接目不斜视，背着书包走人。 两家长也察觉不对，卓季芳私下里问过林漾不少次到底怎么回事，林漾自己也一头雾水，她还有火没地方发呢。 自己的心情也被这人扰了一个多月。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14年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林漾那个时候刚到学校上晚自习, 书包还没放下，班主任老钱就着急的过来叫她：“你家里人刚刚打电话，说你父亲住院了, 你赶紧回去看看。” “我父亲？” 林漾拿出自己的手机，因为上学她调了静音，拿出来才看见卓季芳在五分钟前给她打了三四个电话。 因为情况紧急, 林漾只好让周婕帮她补个请假条, 背着书包急匆匆地下楼。 吴泽昊刚好在门口碰见她, 见她脸色不对, 敛了嬉皮笑脸, 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先回去。”林漾也没空跟他解释这么多, 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身后许纵让吴泽昊先回班, 见他盯着楼梯口的方向出神, 提醒：“她现在也比较忙, 你要是关心, 等之后她回来再问问吧。” 林漾直接打车去了医院，路上她给卓季芳回了电话, 说是沈柏裕这几日应酬不注意, 突发肠胃炎, 今天进了医院，要住院一段时间修养。 那边声音听着嘈杂, 卓季芳还有事要忙，沈柏裕的那些下属、同事都挤在病房里还要招待, 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林漾靠在后座上, 思维有一瞬间的出神。 那个父亲, 她还以为是林贺。 后来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林贺出事，卓季芳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说曹操曹操到，她刚到医院下车，就遇上了从门诊部出来的林贺和葛青。两人并排走着，林贺手上还拿着葛青的包，手上一堆化验单，葛青看起来心情很好，林贺在一旁低头说着什么。 林漾要往住院部过去，几人刚好在中间的交叉路口上碰见，她本想低着头装作没看到，葛青却故意笑了下：“你女儿也在这，你不用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正好，我也有个事要告诉你。”她趾高气昂的，还没开口，林贺就好声好气的哄着，“你先上车，外面冷，赶紧别站着了。” 正是傍晚降温的时候，初冬的寒气止不住的往衣领里去钻，林漾双手都放在外面，她却跟没知觉一样盯着林贺心虚不敢看她的眼睛。 直到林贺把葛青送上车，又回来。 “漾漾，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漾麻木地摇摇头：“你为什么来这里？” 停了几秒。 “她怎么了？” 林漾有些不好的预感。 “没事，你葛阿姨就是感冒，我带她来检查检查身体。”林贺说着又关心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漾漾，是不是真生病了？有事记得跟爸爸说。” “没事。”林漾不太想跟他解释那么多，语调很淡，“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 车子里葛青又在叫他，让他搞快点，一上车，葛青就来气：“我刚刚要说你为什么拉着不让说，她迟早要知道的，你还打算瞒着？” “我没打算瞒着，你再给我点时间。”林贺寻思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葛青冷笑了下，给他撂脸色。 病房里。 沈柏裕是单人病房，林漾到的时候已经走了一拨探望的人，她刚出电梯就看到了正站在病房门口、单腿半屈独自等着的沈妄。 他倚着墙，头微微垂着，侧脸弧度深邃清隽，只是这会线条绷的有些严厉严肃。 林漾太久没见他了，两人突然对视时都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抓了下书包带子，走过去主动开口：“哥。” 她做好了沈妄可能不会理她的准备。 沈妄视线却凝在她通红的手上，拧眉：“手怎么了？” 林漾顺着看了下，并不在意的插进口袋里：“刚才在外面站久了，有点冷。” “沈叔怎么样了？”她往病房里看。 “在输液。” 病房里时不时传来说话声，两人并排站着，走廊里其他路过的病人时不时会看过来，沈妄也不在意，问她：“从学校直接过来的？” “嗯，班主任通知我的。”林漾觉得背上的书包沉，刚动了下胳膊旁边的人就发现了。 “给我。” 沈妄站直身子自然地把她书包拿下来单手拎着：“他们刚来，估计还要再等一会。” 林漾“嗯”了一声，双手都解放后她也轻松了不少，低头瞅着光亮的地板随意地问：“哥你今天是临时回来的吗？” “不是。”沈妄说，“今天那边刚好结束。” 他竞赛结束后刚落地长川就接到了电话，直接就从机场赶来了医院。 走廊里不如病房内，这边又靠着尽头的小阳台，时不时有风吹进来，林漾刚才在外面就有些冷，这会站在风口，忍不住把手拿出来吹了下。 沈妄眼皮掀了下，起身往护士台那边去：“先等会。” 两分钟后。 他端着一杯热水回来。 “先喝点。”他示意林漾。 林漾动作慢了几秒，才接过去：“谢谢哥。” 一次性杯子里装的是白开水，隔着杯子林漾指尖触碰到里面的温热，掌心里顿时暖了不少。她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刚才在外冻僵的唇瓣也在一点点回温。 林漾的心底，却突然变得慌乱。 她想，她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因为沈妄的一言一行而受到影响了。 但她对沈妄，应该只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 应该，只是。 病房里的那些人出来看见两人时又是一番寒暄：“沈部的一双儿女真是一表人才，亭亭玉立，沈部和太太好福气。” “是啊，这面相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真是随了沈部啊。” 此类恭维沈妄听得不少，只是礼貌地颔首了下，卓季芳和沈柏裕的秘书一边回应一边送着人下楼。 林漾和沈妄这才有空进了房内。 沈柏裕刚输完一瓶液，不想再躺着，沈妄给他后面垫了一个枕头让他坐起，他脸色还有些苍白，说的有气无力的。 “漾漾是刚从学校过来吧？” “嗯，本来今天也不上什么新课。”林漾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水。 沈柏裕又顺势问了几句沈妄竞赛的事，问他对上海京大学有没有把握。 “你不用管这些，先管着你自己身体。”沈妄站在床边，神色并不认同，“那些应酬我早就跟你说能推的都推了，不能喝酒就少沾点。” 自知理亏，沈柏裕摸着鼻子不说话，看向林漾：“你哥天天在学校是不是也这么唠叨的管你？” 沈妄也跟着看过来。 林漾：“……” “我哥……挺好的。” 沈妄挑眉和沈柏裕对视了一眼。 没一会，卓季芳和秘书从外面进来，她把病房里那些人带过来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又叮嘱林漾和沈妄：“这几天你爸在这边住院，我们就不回去了，你两个在家注意点，有什么需要都直接跟李姨说。” 沈柏裕这次病的有些严重，原本就有这个老毛病了，一直拖到现在。 时候也不久了，沈柏裕也没让两孩子多待，让秘书安排了车子把两人送回去。沈妄出了医院门口，手上还拎着林漾的书包，秘书见状，上前：“我来拿着吧。” 第七年夏天 第45节 “不用。”沈妄抬手挡了下，“你先去开车吧。” 医院周围的灯光接连亮起，门口的救护车还响着警报，周边的饭店里这会正赶上夜宵点，外面的桌椅都坐满了。 车子到了，沈妄把书包给林漾，示意：“你先上车。” “哥，你还要去哪里吗？” “我去买个东西。” 林漾见他去了旁边的便利店，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盒子。 司机直接把车开过去，他上了车，把买的关东煮递过去：“先吃点垫垫。” 林漾本想说“我不饿”，但触及到前面秘书不经意间望过来的视线时还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接了过来：“谢谢哥。” 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过几句话。 沈妄辗转了一天，确实累，路上还接了个他舅舅的电话，问他爸身体情况，两人电话里又聊了几句学习，一直到家下车沈妄才把电话挂断。 李姨一直等在家里没睡，等两人回来忙上前问：“你爸怎么样了？那边换洗衣物还有吃的用的都习惯吗？要不要我送点过去？” “不用李姨，卓姨在那边都安排好了。”沈妄一一回着，说完后又想起来问林漾，“你还饿吗？要不要再吃点饭？” “你们还没吃饭啊，那我赶紧去做点，一会就好。”李姨说着就要往厨房走，林漾忙叫住，“李姨我真不饿，不用做。” 她询问沈妄：“哥，你还没吃饭，要吃点吗？” 沈妄疲惫地揉了下脑门：“我不饿，既然林漾也不吃，那李姨你就别做了，先去休息吧。” 又交代了几句，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她的书包还被沈妄拎在手里，一直到沈妄门口他还没松手。 “哥，”林漾喊住他，提醒，“我书包。” 沈妄才想起来，递过去：“早点睡。” 这个学期即将结束，期末考试就快到了，林漾收到周婕发的作业消息，也不能早睡。老钱明天早上要开班会，让他们提前去班里，林漾设置了比平时早二十分钟的闹钟。 写完作业再关灯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林漾躺在床上却迟迟不能入睡。 脑袋里那些零碎片段像是电影镜头一般追本溯源的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有初来时沈妄对她的不待见，有沈妄会关心她给她买饭、给她拧水、给她拿书包，也有沈妄莫名其妙的大发雷霆…… 林漾想的头疼。 明明前端时间才因为自己想沈妄的那层龌龊心思而愧疚，可如今…… 上一次的试探还历历在目，沈妄还因为她不把自己当哥哥而发了好一通火，明明沈妄是那么认真的把她当妹妹，明明一切都是该正常的轨迹。 可林漾还是怕，不是怕沈妄，而是怕自己。 她怕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她怕自己对沈妄，除却哥哥以外，还有其他情感。 这么来来回回的不知道纠结了多久，直到困意涌上来，她才稀里糊涂的睡过去。 林漾第二天走的早，到班级的时候班里才来了一半的人。 期末考试前，一班的氛围还是比较沉闷，毕竟期末考试一过，下学期他们离高三就更近了一步。 进来的同学大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写着作业，有的背着英语课文和元素周期表，林漾把书包放下，问周婕：“老钱来过了吗？” “刚进来了一趟，对了，你家那事怎么样，解决了吧？”周婕问。 “嗯，要住院一段时间。”林漾简单解释了几句。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到齐，林漾拿出语文书翻了几页，刚把书合上默背了一句，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坐在靠门那一排的学生互相惊讶着，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朝林漾看过来。 林漾奇怪：“怎么了？” “你哥！”周婕抓着她胳膊，“赶紧赶紧，你哥沈妄在门口，你快去看看干嘛的？” 林漾懵了两秒。 沈妄来班级门口找她？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赶忙放下书在一班的惊呼声中出去，吴泽昊就坐在班级门口的第一排，拦了她一下：“门外他真是你哥？” “就是，你那个……继兄？”他说话有点吞吞吐吐的。 林漾“嗯”了一声继续出去。 沈妄正站在走廊的栏杆前，手上卷着两本书和一个袋子，连书包都没背，冬日的校服在他身上也穿的松松垮垮的，拉链只拉了一半，长腿散漫地屈在墙边上，抬头望过来时，眼底还染着不耐。 “哥，”林漾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被她这话问的沈妄更不爽了，他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冷冷反问：“你早上没吃早饭？” 林漾早上走的早，又不饿，也就没买。 “李姨做了早饭怕你没吃，让我带过来。”沈妄把袋子又往前递了递，像是不经意提及，“吃个早饭浪费不了你多少时间，以后别拿我当跑腿的。” 林漾接过来，也习惯了他这明明是关心人却非要故意呛人的语气，点头应道：“知道了，哥。” 从班级再进去，班里同学都在感叹：“林漾，你哥怎么那么好，还亲自给你送早饭。” “而且沈妄近距离看真的好帅，林漾，你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怎么能这么淡定的？” 林漾尴尬的笑了笑，没怎么说话。 回到座位沈曼凡也凑过来：“你哥真挺不错的，对你也挺好。” 林漾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嗯，哥对我这个妹妹是挺好的。” 她只是妹妹。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一月中旬的时候天气冷的已经越发厉害, 早上起来路上都结了冰，公交车装了防滑链，但遇到大雾天还是不敢开快, 林漾为了不迟到，起床都比之前要早了一些。 临近期末考试的那个星期二，林漾早上醒的早, 昨天晚上卓季芳回来拿衣服, 因为时间太晚就没回去。 她怕把人吵醒, 楼梯灯也没敢开, 下楼下得小心翼翼。 冬日的凌晨跟夜幕一样黑沉, 林漾最近又用眼过度，在昏暗的环境下视力尤其不好，借着窗外的月光模模糊糊下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个没注意, 直接踩空滚了下去。 林漾没忍住, 疼的喊了一声“啊”。 凌晨四五点钟, 整个沈家都亮了起来。 最先下来的是沈妄, 他刚洗漱好开门准备下来, 手还没摸到墙上的开关就看见楼梯上那抹纤细的身影径直摔了下去。 沈妄黑眸猛地一缩，飞快地冲了下去。 住在楼下的李姨也开了门赶紧过来, 灯光明亮的一瞬间他看见林漾缩在地毯上, 书包滚落一旁, 她捂着脚脸疼的发白。 林漾撑着身子咬着唇，痛的忍不住“嘶”了几声。 沈妄把她扶起来, 眸底黑的慑人：“摔到脚了？” 楼上的卓季芳也听见动静下来，“哎呦”了几声：“这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赶紧去医院看看有没有摔伤骨头。” 她忙着让李姨打电话叫车过来, 沈妄直接把人拦腰抱起先放在沙发上, 脸色仍紧绷着：“你先坐着, 我先去外面看有没有出租车。” 正是一片慌乱的时候，几人也没注意到沈妄当下的行为，都围着林漾小心翼翼的，卓季芳见她脚踝肿了一大块，估计是崴了脚，去冰箱里找冰块。 脚腕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疼，林漾疼的整个脸都冒汗，额前的碎发没一会就被打湿了，她攥着拳头，喘着呼吸，努力抑制那不间断的眩晕感。 疼的快失去意识间沈妄从外面进来，他径直蹲在林漾身边，瞧着她的脸色，紧蹙着眉伸手探了下她额头。 突然的冰冷让林漾意识清醒了一瞬，她没忍住，疼的流了泪，只能依稀辨出眼前额人，却看得并不真切，有气无力地喊他：“哥。” “嗯，”沈妄的手指并没移开，而是往上落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再坚持一下。” 尽管眉宇间积攒着冷冽，但这会他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 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是沈妄叫的出租车到了，他倾身，一手穿过林漾后背，另一手跨过她腿弯，跟刚才一样的拦腰抱起，林漾下意识的搂住他脖子。 沈妄脚步顿了下。 林漾已经被痛觉支配的再无其他想法，大冬天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 他没敢再耽搁，朝着屋内喊：“卓姨，我先带她去医院，你之后再赶过来。” 林漾被放在了后排，前面的司机见状也不敢耽搁，幸好早上这会车也不多，他一路开的又快，沈妄一直注意给她用冰块敷着，到医院的时候林漾的疼已经缓解了不少。 沈妄走到她那边的位置，开了车门自然地还要把她抱起，林漾这个时候恢复了点意识，被他抱了一路往诊室里走的时候，环着他脖子的手臂也渐渐松开。 两人第一次挨得这么近，林漾甚至能听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以及沈妄因为匆忙而加速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沈妄能不能听见她的，只知道，正常情况下，这样终是有点不合适。 来的路上沈妄就打电话给沈柏裕的秘书安排了医生和病房，来的也是和沈柏裕一个医院，所以两人畅通无阻，医生检查、拍片、看片、拿药，一路都有人跟随。 卓季芳和李姨也在秘书后面跟来，两人都急的上火，这一个沈柏裕还没出院，林漾这会又要打石膏，不能下地，还得恢复好一段时间。 忙完了这些，卓季芳喊沈妄：“趁这会还没耽误多久，你赶紧先回去上课吧，你们高三现在课程重要，不能随便就不去了。” 林漾刚打上石膏，又吃了药已经恢复了点气色，只是唇瓣仍发着白：“哥，你先去上学吧，我没事了。” “是啊，漾漾这边有我们照顾，你去吧。”李姨也跟着说。 秘书和司机还在外等着，沈妄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合适的。 只是他看着林漾那一条被支起来高高肿起的腿，还是犹豫了。 卓季芳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见他还没走，不由疑惑，视线在沈妄和林漾身上穿梭。 “哥，我老师那边还没请假，你现在去学校还能帮我请个假，你赶紧去吧。”林漾率先说道。 沈妄黑眉几不可查地皱了一瞬，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颔首道：“卓姨，李姨，我先走了。” 她脚打上石膏也不需要住院，怕沈柏裕那边担心，林漾也没再过去，只让卓季芳别陪自己回家了，直接到沈柏裕病房那边。 卓季芳没着急立即走，反倒是趁李姨出去拿药的功夫，和林漾说了几句话：“你和你哥现在，感情是不是太好了点？” “什么意思？”林漾抬头对上她审视的目光。 卓季芳怕是自己多想，但到底也要提醒下：“你们兄妹两感情好是好事，但也要注意点分寸，尤其在外面，他是哥哥，你是他妹妹，你两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还是在一个户口本上，有些事还是不能太过越距。” 第七年夏天 第46节 林漾最近本来就在烦这些事，被她说的更烦躁了，忍不住反驳：“以前不是你让我跟哥好好相处吗？我现在好好跟他相处了你又说这些话，妈，你到底是在质疑你自己还是不相信你女儿？” 见她生气，又是刚崴了脚，卓季芳也不和她再争论，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行，那你一会跟李姨回家注意点，我先去你沈叔那里了。” 林漾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看自己的脚，没说话。 但眼前却不间断的浮现沈妄近在咫尺的侧脸和突出的喉结。 - 林漾这脚还要在家休养个两三天才能动，班主任老钱那边沈妄也给她请了假，隔日的时候一班的同学都知道了她这事，吴泽昊打电话还要买东西来看她，问她家住在哪。 “你不用来，我后天就去上学了。” 临近期末考试，她也不能一直在家待着，三天观察期一过基本上就没什么事。 林漾现在只是在烦她上学上楼梯可能会有点费劲。 一班还在最顶楼5楼，要一口气单脚跳上五楼，她想想都头疼。 因为这脚不能碰水，这几日洗漱都是李姨上来帮她，要上学的前一天晚上，李姨正给她擦着头发，沈妄站在门口敲门。 “哥，怎么了？” “明天上学我来叫你。”沈妄进来，还从楼下给她端了杯牛奶，看向李姨，“我刚下楼，看见了顺手就给带上来了。” 这牛奶是李姨准备一会下去端上来的，这会也省事了，她提醒林漾趁着温热赶紧喝。 林漾喝了一口，从镜子里看他：“你明天早上不用早去吗？” 高三的早自习还要早一些，林漾明天又去的迟，跟沈妄不是一个点。 “早不了多少。”沈妄并未多解释，等李姨去拿吹风机回来时才开口，“吹完头发早点睡觉，明天早上在房间里等我。” 林漾：“好，知道了。” 等人走后，李姨也没急着开吹风机，只是看着关上的门欣慰的笑笑：“我就说这孩子会照顾人吧，他只是表面冷淡，内心可比谁都热心肠呢。” 林漾沉默了几秒，在李姨要按开开关时抬手挡了下，偏头问他：“哥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很热情的人，却要装作表面冷淡。 “这个啊，唉，跟他家庭有关。”李姨叹气，“这孩子小时候他爸他妈也不怎么关心，他爸你也看到了，忙工作，事业心重，至于他妈，” 说到这里，李姨摇摇头，并未再多提。 “哥的……母亲，现在在哪里？”林漾曾以为他母亲是在海京。 “不在海京，跟沈部离婚后就去了国外，她也是个要工作不要家庭的，工作重心都在那边，要不然这两人怎么离婚哦。” 李姨让她坐好：“时间不早了，先吹头发吧。”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林漾耳边响起，有几缕头发吹到她眼睛上，她眼皮眨了下，拨开的动作却很缓慢。 沈妄的童年是不是也很不好，所以他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实际的真正需求，从而也让沈叔和他妈妈真的以为，他是真的不需要他们的关怀。 …… 第二天一早，林漾洗漱好准备下楼吃早饭。 刚开门，沈妄的身影就挡在门口，他举起手，估计是正要敲门。 两人四目相对，沈妄不赞同地看了眼她单腿扶着拐杖跳起来的模样，拧着眉问：“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吗？” “我下楼先去吃早饭。”林漾现在也不是一点不能动。 前两天因为不上课都是李姨把饭端上来，今天她提前收拾好干脆就自己下楼，先练习下家里的楼梯，去学校也方便。 沈妄听完，只觉得多此一举。 “你当我这个哥是废人？” “啊？” 沈妄睨她，只说了一句“麻烦”，就冷着眉眼把她拐杖撤走，另一手搭着她背后，低声嘱咐：“扶好我。” 林漾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腾空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再睁眼时沈妄已经像那日清晨一样，把她拦腰抱起，稳步地下了楼梯。 “刚才提醒你扶好没反应，这会又抓这么紧？”沈妄余光示意她环在他脖颈的那只手，因为刚才的始料未及，林漾怕掉下去，下意识地用力扒着。 “……”她默默地松了力道。 对着他那侧的耳朵却有些生热发红。 好在从楼上到楼下要不了一分钟，沈妄把她放在椅子上就拉了一个小板凳过来给她支脚，并未发现她一侧不正常的脸颊。 李姨从厨房出来有些惊讶：“我还说准备给你送上去呢，你怎么都下来了。” 林漾笑了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点了下头：“嗯，我起的早。” 早餐煮了鸡蛋，还有粥和牛奶，沈妄问她喝粥还是牛奶，她昨晚刚喝过牛奶，手还没放到盛粥的勺子上，沈妄察觉她的意图后直接拿过她面前的碗给她盛了大半碗。 “……” 林漾想说自己伤的是脚，不是手。 见状，李姨觉得这也不需要她看着，又去厨房忙碌了。 两人吃饭都习惯性安静，沈妄吃的很快，林漾怕外面的司机等太久，没吃鸡蛋，把粥喝了后就准备起身。 “鸡蛋不吃？”沈妄到楼上拿了她的书包下来问她。 “嗯，不太饿了。” “那带学校，饿了吃。”沈妄把鸡蛋装进她书包一侧的夹层里，拉拉链时忽然又想起什么，下一秒，林漾就看见他去了客厅的零食区。 然后拉开她书包大夹层，塞了几包小零食进去…… “行了，走吧。”沈妄装好过来，把书包单手往背上一挎，见她疑惑，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你这腿买东西也不方便，装点零食留休息的时候吃。” 林漾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他倾身弯腰要抱自己时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沈妄：“？” “哥，我可以自己走，就外面这一点路，我直接跳过去就行，正好也锻炼锻炼。” 车子就在院子门口，真没有多少路。 沈妄睥她，脸上写着：别给我找事 “才刚养了三天你跟我说要锻炼，林漾，你要想再进一次医院我不反对，但我现在没空陪你折腾，王叔还在外面等着，你还要墨迹多久？” “……” 林漾无奈抬手。 她全程装作镇定地不去看沈妄的侧脸，屋外冬风一刮，她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往沈妄的肩膀上靠。 衣物的清香味被无限放大。 沈妄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上了车，林漾废了好一番劲才把自己的腿放好，等到车子平稳行驶时才试图跟某人讨价还价：“一会进学校的时候我可以让同学下来接我。” 她低着头，说话声音极小。 沈妄服了这人：“你这是掩耳盗铃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漾睁大眼。 “你们班还有谁不知道我是你哥？” 原来他是说这层意思，林漾还以为他是…… 她松了一口气：“没事，我那边在五楼，哥你抱我也费劲。” 沈妄一头黑线：“你是质疑我体力？” “林漾你自己几斤几两重自己难道不清楚？我什么时候表现出来费劲这个词了？” 他抱自己的这几次确实挺轻松的。除却第一晚上因为混乱紧张时的急促呼吸。 校园里人太多，林漾只是不想增加别的误会，她受不了那些接触。车子颠簸了一下，她腿也跟着往旁边晃动了些，两人忙扶住膝盖，沈妄的手盖在她手上，触感温热。 相比于林漾一瞬的异样，沈妄则显得很淡定地抽回，对她这吞吐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王叔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察觉出来不对，出声询问：“要不等会沈妄你先去上课，林漾这边我给她送上去？” 两人都望过去。 还没等林漾答应，沈妄先开口：“你是想王叔给你送上去引起更大轰动？” 沈柏裕这次提前打了招呼，车子这次必然是要开进校园里的，再让王叔给她送上去，班级里对林漾的猜测只怕会更多。 因此林漾摇摇头：“不用了，王叔，让我哥送吧。” 沈妄早有预料，偏头时唇角勾了个浅淡的弧度。 旁边林漾终是妥协，过了一会又叹气，沈妄抱她上楼，只怕是引起的轰动也不小。 她试图换了下姿势，和人商量：“哥，要不一会下车你给我背上去吧，上楼应该会省劲些。” 沈妄笑容尽收：“要不一会我给你扛上去，那样更省劲？” 林漾：“……”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沈妄最终还是把她背上楼的, 只不过没想象中的省劲，反而比先前的拦腰抱还费劲了一些。 林漾那条腿因为是固定的，不能有大的晃动幅度, 直接抱起悬在空中还好，背起时则免不了要注意腿放的位置，沈妄的手还注意不能碰到她的腿, 只能单手扶着她另外一条腿, 另一只手拎着她书包, 一阶阶楼梯上的都不方便。 高二一班又在五楼, 林漾着实感觉对她哥愧疚了一番。 即便沈妄体力足够, 但这别扭着努力配合她的姿势也让沈妄步伐和动作都显得僵硬，上到五楼也就更费力一些。 一路更是被周围同学观摩了一路，有认识林漾的还会上前打个招呼, 慰问几句, 林漾都是硬着头皮跟人尬聊。 高二一班早在刚刚就收到了消息, 这会已经全班屏气凝神, 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像是迎接什么重要大人物一般, 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楼梯看，直到一男一女的身影出现。 第七年夏天 第47节 周婕已经自觉地把里外位置调换了, 让林漾坐在外面, 沈曼凡特地过来配合着身后的人也把桌子往后拉了一点, 给她这位置腾的大一些。 走廊里别班的人都歪着头看，还不敢正大光明的看, 只敢偷偷瞄几眼。沈妄完全不在意，上了楼还能分神问她一句：“腿难受吗？” 林漾摇完头才想起来他看不见, 咳了声说：“不难受。” 她想过进班时的场面, 却没想过会如此诡异, 众人皆对她行着注目礼，沉默的过分。就连沈妄扫视了一圈，也皱了下眉，问她：“你位置在哪？” “这这这，”周婕忙招手，“林漾坐在外面，放这就好。” 把林漾放下时动作要尤其注意些，周婕和沈曼凡也上前帮忙，林漾完全坐下时也确实废了不少力气，气喘吁吁的。 “中午放学在这等着，饭我给你送过来，你别下去了。”沈妄把她书包给放到桌子上，垂眸时想起什么，在班级里梭巡了一圈，然后走到最后面，拎了个没人坐的空板凳过来。 他把板凳放倒，一手握着林漾膝盖，把板凳垫在她脚下面，给她寻了个支架点撑着。 “她白天上厕所的话可能要麻烦你们了。”他又看向周婕和沈曼凡等人。 一和沈妄对视，周婕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张脸绝了，她按捺住激动，忙点头：“放心放心，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会帮的，不麻烦不麻烦。” 沈妄点头道了谢。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他嘱咐林漾。 林漾拉开书包拉链抽出书，低着头应了声：“嗯，知道了。” 人一走，班级里瞬间炸开锅，一大波人都围上来慰问林漾，有问她伤势的，还有借机感慨沈妄的事，她应付了好一会，周婕怕她不舒服，说要多休息才把人赶走。 她给林漾把水倒好，嘱咐：“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我就是跑腿的。” 周围其他人也说有帮忙的尽管提。 等差不多预备铃打响，班级逐渐恢复安静时周婕才找到机会凑过来，眼睛睁的圆圆的：“沈妄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以前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高冷型，没想到照顾人这么细心。” 林漾正要说话，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袋子。 吴泽昊把买的零食放她桌上，笑着说：“有什么想吃的记得跟我说，我都包了。” 身后正准备回文科班的沈曼凡伸手：“我的呢？” “你手脚又没断，你什么呢，别捣乱。” 沈曼凡“嘁”了一声，没再说话。 上课的时候各科老师问了下林漾的情况，也都善解人意的没让她起来回答问题，物理课代表一职也暂由她前面的那个男生代替，省的林漾到办公室跑腿。 由于下周就期末考试，这几天大部分也都是做试卷讲题目，一上午林漾做了两张试卷，中途让安悦和周婕帮忙去了一趟厕所，因为有些扯动伤口，林漾后面也基本没怎么喝水。 中午一放学沈妄就过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饭盒，应该是李姨做好让司机送过来的。 见他来了，一班的那些人也都识趣的早早收拾书包离开，周婕中午要回家吃，也没再留下来继续欣赏偶像，和沈妄抬手打了下招呼一蹦一跳的离开。 吴泽昊几人表示没眼看。 他视线在沈妄身上停留。 似有察觉一般，沈妄回头，目光和吴泽昊的对上。 瞳眸漆黑如墨，似沉静，又似翻涌。沈妄眯了眯，毫不闪躲。 倒是吴泽昊有些心虚地先移开，勾着许纵的肩：“走走走，饿死了，去吃饭。” 因为林漾伤口的原因，李姨做的口味也都偏向于清淡，沈妄碗筷都摆好，自己却站在一旁没吃。 “哥，你吃过了吗？” 沈妄站在窗户旁，望着楼下大道上一窝蜂的人群，腮帮子抵了下：“不太饿，你先吃。” 整个班级里就他们两人，窗外是人群的吵闹声，外面有其他班级路过的同学会时不时地偷打量两眼。林漾吃的并不多，没一会就放下筷子了。 “怎么不吃了？” 她摇头：“不想吃。” 其实主要原因是脚有点疼。 林漾不舒服地挪动了下。 “脚怎么了？”沈妄走过来，语气严肃。 林漾沉默几秒，还是实话实说：“上午上厕所的时候好像有些牵扯到了，这会有点难受。” 学校的厕所跟家里马桶不一样，这里还有台阶，她单腿本就不方便，再加上要跳过去，那条受了伤的脚多少要分担点力。 这脚才刚养了三天，哪能这么折腾。 沈妄一听，立马拿出手机：“王叔，现在把车开到学校里来。” “哥？”林漾张大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这脚得再去上医院看一下，等医生检查完再说，不能上学就别上了，本来就只剩几天了，也没什么新知识点。” “可是……” “晚上回去我给你讲。”沈妄不想听她那些大道理，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让步妥协，“我说，有不会的知识点晚上回去我给你讲，直接问我，这样行了吗？” 林漾：“……” 她其实只是想问：你下午难道又要不上课陪我去医院吗？ 下楼的时候林漾自己也不敢多提要求了，任由沈妄抱下去，一路上再收到不少观摩时她已经彻底躺平了，反正都知道他们两人兄妹了，随便人怎么想吧。 路上的时候沈妄又跟他们班主任请了半天假，他刚竞赛回来取得的名次又好，老师自然不担心，轻松的放了人。 老钱那边沈妄也给打了招呼，老钱一听，忙说不行就在家安静修养，期末考试到时候再看，他会跟学校酌情考虑下。 林漾这腿本来静养一段时间也没事，但因为今天折腾的地方多，医生检查后为了以防万一，让她到过年这段期间都在家好好躺着，下次再来复诊时看情况判断。 于是折腾了一上午，林漾老老实实的又回了自己的卧室。 卓季芳回来的时候沈妄还没离开，他刚从林漾屋子里出来，卓季芳听说是他送去医院的，忙叫住他：“沈妄，谢谢啊，这林漾这边多亏你照顾了。” “没事卓姨，”沈妄说，“我爸那边也劳烦你多费心了。” 这段时间沈家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本来临近年关沈柏裕要处理的事务就多，这会又赶上林漾也受伤，一家子出了两个病人，卓季芳天天医院和家里两头跑。 “你以后就安心在家好好养着吧，你班主任也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期末考试不用去参加也行。”卓季芳看了会她支起来的那条腿，叹气，“今天要不是你哥在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以后你好了，可真得好好感谢你哥。” 她有些欣慰，摸了摸林漾的头：“以前还怕你么兄妹两处的不好，现在看来，妈妈是多虑了，等今年过年……” 说到这里，卓季芳想起一事：“你哥生日就在年后，你作为妹妹也懂点事给你哥准备个生日礼物。” 沈妄生日？ 林漾想起暑假时沈妄送给自己的防晒。 她也确实要备份回礼。 卓季芳在家待到晚上又去了医院，临走时又叮嘱了一遍林漾，让她在家多听着李姨和沈妄的话，有什么重要的事直接打电话就行。 本来离期末考试就没几天，这次考试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老钱也没敢大意，把各科期末试卷都抽出了一份拿给沈妄，让他带回家给林漾。 因为伤了腿后，林漾那屋的门一直是开着的。 所以在沈妄上楼时林漾就听见了他打电话的声音，沈妄喊电话里的人“舅舅”。 他走到门口还是敲了下门，得到林漾的示意后才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进去，把手上的几张试卷递过去：“舅舅，我知道了，到时候再看吧。” 明珩在那边“啧”了一声：“你小子，什么到时候再看，你妈可给我打过电话了，她说明年就回来了，你最近可别给我惹什么事啊？” 沈妄没避着林漾，所以她也听得清楚。 听见了那个“妈”的字眼。 沈妄的母亲要回来了吗？ 林漾看着试卷久久没动。 等沈妄挂了电话发现她不对劲时食指蜷起敲了下桌子：“想什么？” 他视线从她发呆的脸上移到试卷上：“试卷太难？” 从路上回来时沈妄简单扫了一眼，这个难度，对林漾来说，并不费力。 林漾摇头，抽了一支笔出来：“不是，刚才在思考。” 她随口提起刚刚的电话：“哥，你今年是还要到海京去过年吗？” 沈妄每年都是要到那边的。 刚才明珩打电话过来也是因为这事。 “不一定。”沈妄对于他妈要回来的事其实也知晓一二，他妈前段时间给他打过电话，只是他并没什么期待而已。 沈妄又问了遍她脚怎么样。 “没什么，就和平常一样。” 见她安静低头写题，沈妄也没再开口，脚尖都向门口的方向抬了，又停下：“你问我去不去海京过年干什么？” “啊？”林漾抬头，眼神镇定，“没什么啊，我就随便问问。” 稍一深想，沈妄就明白了。沈柏裕和卓季芳最近都在医院，过年还不一定能回来，他要是今年去了海京，家里估计就林漾一个人了。 想明白这层，沈妄挑了下俊眉，揉揉她的头顶：“放心，无论怎么样，你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还没等林漾要解释，他又弯腰，低头，和坐着的林漾平视，四目相对，林漾惊了下，听见他清磁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妹妹，你都这么依赖我这个哥哥了，那我总得拿出点当哥的样子啊。” 林漾：“……” 她就知道，这人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 隔天卓季芳回来的时候的确提及了此事：“你沈叔这次有点严重，医生不建议离院，还让再修养一段时间，我春节肯定得陪着他在医院里，家里这边……” 她又看向沈妄，想起沈柏裕今天提到的事：“你爸说海京那边可能明天就会来人接，沈妄你收拾好东西了吗？” “还没。”沈妄陷在沙发里，手上转着一个魔方，林漾就坐在他对面，一条腿搭在沙发边上。他看了眼，又问卓季芳，“卓姨，林漾这边你打算留她自己在家？” 正看着电视的林漾缓缓准头，她嘴巴里还咬着一块苹果，快速嚼了下，咽下去：“我没事啊，我自己在家也可以啊。” 卓季芳沉思了好一会，尽量想一个妥协的办法，但也确实不合适：“漾漾这脚要没事的话还能跟着我一块去医院，现在这样子，也只能留她在家里。” 她寻思着到时候多做点菜放家里，给她弄好安排好再去医院。 第七年夏天 第48节 李姨到时候肯定也是要放假回去过年的，沈妄说家里就留她一个不妥。 “不用担心我。”林漾又插了块苹果，“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 “你确定？”沈妄慢悠悠地提醒她上次上学扯动伤口的事。 闻言，卓季芳也有些犹豫了。 沉默无言间，沈妄手上的那个魔方恢复原貌，他坐正，清了下嗓子：“卓姨，要不这样吧，让林漾跟我一起去海京过年吧。” 两母女同时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海京这座城市沿海, 因为离海较近，迎面吹过的空气里都染着海风的湿度，空气也就显得更为湿冷。 林漾一开车门的时候确实被冻得哆嗦了下, 沈妄站在车门边，手上拿着她的拐杖，绷着声提醒：“把羽绒服拉链拉上。” 车里打着空调, 她嫌热, 路上就给脱了。 刚才要不是沈妄临下车时提醒, 林漾连羽绒服都不会穿。 等她扣好, 沈妄伸手搭了下, 给她扶出来，把拐杖递到林漾右手里。 时间长了，林漾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杖蹦跶几下。 司机把行李拿出来, 跟在两人身后。前面两人离得不算远, 但林漾因为走路不稳, 时不时地还要扶下墙, 沈妄看不过去：“胳膊给我。” 他把她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 另一只在身后虚揽着林漾，并未接触到她任何, 只说：“把力道移到我这边, 再用左脚跳。” 林漾伤的是右脚。 身后司机只当看不见, 安安静静地推着行李箱也放慢了步伐。 明家的别墅建的较大，外面院内铺的是一圈一圈的鹅卵石, 中间还有一个小型喷泉，四周种满了鲜花和绿植, 只不过因为现在冬天, 沈妄外婆又喜欢花草, 明珩便让人移来了一些人工观赏的“鲜花”放在院内观赏。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就连迎面吹过的空气里也染着花瓣芳香。 林漾走的慢，因为是鹅卵石，沈妄也不担心她会滑倒，只是走过那个喷泉时屋里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忙迎出来。 “还好现在到了，刚才你外公还说要打个电话问你们到哪了呢。”说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她几乎全白的头发全数盘了起来，脸上虽然有皱纹但看的出来状态很好，皮肤白皙，五官大气，林漾从她脸上几乎能看到她年轻时独有的风采。 刘甄身上裹了一条披肩，看见林漾缠着纱布的脚时不由心疼了下：“孩子，受罪了。” 一旁的沈妄先叫了声：“外婆。” 林漾忙跟着喊：“外婆好。” “哎，好，赶紧进来，外面冷，别在外面站着了。” “外婆，外公呢？”沈妄问。 “他呀，在书房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整天爱他那些棋，这不是看桐桐回来了，拉着人孩子不放，非让陪着他摸两盘。” 话音刚落，屋里跑出一个小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红衣，声音活泼有力：“沈妄，你可终于来了，你赶紧去陪外公！” 沈妄低声告诉林漾：“这就是我舅舅身边养的那孩子，叫卓晓桐。” 林漾记得。 他曾经提过他小舅舅身边养了个女孩，跟林漾一样大。 今年也是十七。 小女生笑容明艳张扬，面容看起来极为显小，林漾看见她熟稔地在刘甄怀里撒娇，想起来娇嫩这个词。 是很娇嫩的花瓣，不忍摧毁。 看见林漾，她主动打招呼：“我叫卓晓桐，沈妄说，你月份好像比我大，那我之后叫你姐姐可以吗？” 她毫无芥蒂的语气让林漾更为放松，点头笑着：“可以。” 楼上的明学成听到声音也立马下了楼，因为高龄他手上也拿了跟拐杖，触及林漾手上的那根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老爷子开着玩笑：“丫头，你这年纪可不能像我这老骨头一样啊，得赶紧恢复。” 林漾又叫了声“外公好。” 从知道要来海京时的心底忐忑在这会也散得七七八八了。 她想起沈妄隐在内心深处的真正性格，想起他对待家中的司机、阿姨以及对待自己不怎么熟的同学，都会伸出援手。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沈妄也会耳濡目染吧。 在这里没人提及她那层是明家外人的身份。 明明这里是沈妄母亲的家。 大家明知道她只是沈妄的继妹，明知道她只是卓季芳带到沈家的拖油瓶，但都没人介意，只是像对待沈妄和卓晓桐一样，对待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明珩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回来的，一听见汽车引擎声卓晓桐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神情兴奋：“四叔回来了！” “你慢点。”刘甄叮嘱她。 明学成看着也摇了摇头，这一个个，孩子不像孩子，长辈不像长辈，倒都没个正型。 “一会你跟着我叫声舅舅就行。”沈妄端了一杯水过来，在林漾身旁落座，推向她面前。 话音刚落，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脱了外套，上身只一件羊毛衫，薄唇咬着烟，上挑的眉眼犀利深刻，此刻微微眯着，挑眉望过来，神情傲然又懒散，瞥见沈妄遥遥望过来的不悦视线时挑衅地抬了抬下巴，摘下烟：“怎么，看见你舅舅我不欢迎啊？” “什么不欢迎？”卓晓桐跟在他身后进来，臂弯里搭着一件男款的黑色大衣，伸头：“四叔？” 明珩懒懒地应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头顶，示意：“去给四叔倒杯水。” 卓晓桐欢欢喜喜地又把衣服放下去厨房。 “这么大了还好意思指使人家小孩子，你也真够厚脸皮的。”明学成扶着拐杖哼了一声。 刘甄又跟着说了几句：“别看桐桐好欺负就整天欺负人家。” “妈，我哪里欺负她了？”明珩在一旁的空位坐下，“她要什么我不给，这丫头有多难养你们可比我清楚，要不然下学期让她回来孝顺孝顺你们。” 老爷子瞬间不说话了。 刘甄倒是看透：“你要是舍得你就送回来。” 明珩抽着烟，笑了下，隔着层烟雾视线落在安安静静的林漾身上。 林漾颔首：“舅舅好。” 明珩点了下头：“在这里不用拘束，跟着你哥好好玩，有什么需要也尽管跟你哥提就行。” 说着他拿过一旁的烟灰缸，修长的手指在烟尾弹了两下。 一直到这会，自己外甥那不爽的视线还凝在他伸手。明珩乐了，手腕搭在膝盖上，瞧他：“沈妄，我这是欠你钱了？” 几人都看过来。 沈妄很淡定地捡了个砂糖橘，模样很是懂事地劝阻：“舅舅，在自己家里就别吸烟了，我和外公外婆都不想吸你的二手烟。” 明珩愣了下。 明学成和刘甄都赞同地让他赶紧把烟给灭了，怕在这带坏孩子，林漾却恍惚了一瞬。她想起，之前自己提醒沈妄吸二手烟的事，也想起，在那个家，沈妄好像很久没怎么抽过烟了。 海京的过年气氛很浓，吃完饭家里人都忙着准备年货，布置环境。两老人没再折腾，上楼休息。 卓晓桐带着林漾去看房间，因为考虑到林漾脚不方便的原因，房间也给她准备在了一楼，靠后面的小花园，风景极好。 “这事啊，还是沈妄打电话来提前说的，明叔还说呢，说沈妄会照顾人，这孩子随他，细心。” “明叔？”林漾记得卓晓桐喊明珩都是四叔。 卓晓桐开了扇窗，在床边坐下，想着尽量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解释：“明叔就是沈妄的外公，我爸和明叔是好朋友，其实我应该是和四叔同辈的，但因为我比他小了七八岁，他说我喊他四哥别扭，就让我喊四叔了。” “明叔和刘姨还说，他就是想占我便宜。”卓晓桐感慨着笑了下，“说起来，沈妄要按照辈分，还应该喊我一声姨呢，但他从来不喊。” 视线对上微楞的林漾，卓晓桐笑的更大声了：“没关系，我们一样大，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林漾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叫还是不叫。 外面传来沈妄和明珩的说话声，两人抬眼望过去，那两人正站在院子里，对着刚弄过来的大红灯笼无处下手。 “再让他们两个墨迹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卓晓桐说着要去看时间，想起手机没带进来，又下意识地转向林漾的手腕，有些奇怪，“你手表呢？” “什么手表？” 卓晓桐：“不对啊，上次沈妄不是给你定做了一款吗？” 林漾更迷惑了：“什么定做了一款？” “就是他手上戴的那款手表啊，他之前打电话说要给你准备生日礼物，让四叔找人调制了防晒霜还有一块和他一样的女士手表啊。”卓晓桐还记得上次还是沈妄亲自过来取的。 林漾从没听过这些，突然听见，眉心跟着猛跳了下：“沈妄是亲自过来取的？” 卓晓桐点头，只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对，他说怕路上快递不保险，还是亲自来一趟，好像就前段时间。” 林漾彻底怔住了。 想起沈妄前段时间突然来海京。 家里都以为他是过来考察大学，没想到只是为了给她拿一块手表。 卓晓桐：“你不知道吗？沈妄还没送你啊？” 这话让林漾也稍稍放宽心：“没有。” 上次生日的时候她只收到了防晒，这段时间也没拿到手表，所以是不是手表，不一定是送给她的。 卓晓桐也想到这层可能，站起身走到窗户处观看，摇头：“沈妄难不成有喜欢的女生了？” 喜欢的女生吗？ 林漾只记得他身边唯一一个出现过的纪逸苒。 纪逸苒…会追到她哥吗？ 会成为她嫂子吗？ 见她失神，卓晓桐转身问她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林漾笑着摇摇头：“没事。” 只是想到会有一个嫂子霸占她哥对她的关爱，林漾居然生出了几分抵触心理。 第七年夏天 第49节 隔日便是春节。 明家的人大都早早起来，林漾听见动静也没再耗着，自己小心地从床上坐起，拄着拐杖慢腾腾地移到卫生间。 洗完脸刚往脸上点了几处面霜，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随便抹开两圈，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了。” 也没再拿拐杖，直接单脚扶着墙跳过去。 一开门，沈妄看着她这狼狈的模样，蹙了下眉问：“怎么不叫人？” “什么？”林漾脸上还带着水珠，额前的碎发也被润湿。 之前在家还有李姨能帮帮忙，沈妄就是怕她在这里不方便，一大早下楼过来看下，等真看见人了才想起自己不方便，转而问道：“要叫晓桐过来帮你吗？” “不用啊。”林漾单腿支着脚有些不方便，干脆把门打开，随便他进去做，一边往回跳进卫生间里，“我马上就洗好了，哥，你等下。” 海京城今年过年还没怎么下雪，第一场雪刚好落在春节这天，林漾也是洗漱完出来时才看到被沈妄拉开的窗外，白雪皑皑，满目银色。 “下雪了？”她边走过去边问，沈妄顺手扶了一下，撤了她的拐杖，让她靠着墙。 窗外穿着大黄色袄子的卓晓彤正在雪地里奔跑，她的靴子在上面踩处沙沙声响，脸上的笑容明艳张扬。明珩正站在屋檐下，远远望着她，唇角染笑。 林漾问沈妄：“你要出去玩吗？” “不去了。”隔了几秒，沈妄突然问了一句，“漂亮吗？” “？” 沈妄提醒：“你不是想知道海京的雪景吗？” 他示意：“现在不就是个机会吗？” 林漾这才想起之前她曾听过沈柏裕说海京城的雪景很漂亮，也向她哥求证过，当时还让他以后有机会拍点照片。 “确实挺漂亮的。”她实话实说，这里的城市本就漂亮，再加上明家的别墅低调奢华，配上这银装素裹，只觉眼前盛幻。 一大早，沈妄先带她去和外公外婆问了新年好，吃完饭卓晓桐来林漾屋里写了会之后要给朋友的贺卡，在提笔给沈妄写的时候忽地想起来：“明天好像就是沈妄的生日，我这礼物还没准备好。” 沈妄生日？ 林漾忘得一干二净。 相反，她倒是准备了礼物，但还留在长川自己的房间里。 “没事。”卓晓桐宽慰她，“反正每年四叔都让他随便挑，到时候让他多挑两个，我们让四叔买单就行了。” 这大过年的，林漾腿脚还不方便，现在再要准备礼物也确实来不及。 外面有鞭炮声响，卓晓桐扶着她站在门口看，沈妄和明珩正站在院子外的大门口，把长长的鞭炮摆在地上，单手夹着一根烟。 林漾看见他用力吸了一口，颈下的喉结跟着滚动，烟头的猩红莹莹发亮。沈妄蹲下，用烟头点了下燃火线，两人娴熟的向一边跑，那处很快再次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 “四叔，晚上放烟花吗？”卓晓桐捂着耳朵扯着嗓子喊人。 前方的两人回过头，鞭炮的青白色烟雾中，林漾看见了沈妄嘴角消失的弧度，他大踏步踩着雪几步走过来，眸色有些沉：“出来干什么，进屋里去。” “你担心什么啊，有我在呢。”卓晓桐示意自己人工拐杖的作用，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不会让林漾摔倒的。” “桐桐，” 明珩喊她，朝她招手：“别胡闹，过来。” 卓晓桐双眼放光，立马把林漾的胳膊移到沈妄手上：“来来来，你不放心我那你就自己扶着，自己照顾着总得安心了吧。” 本就是一句无意的话，却让当事两人都安静了一瞬。 沈妄没说什么，把她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带着人往屋里走：“今天佣人进进出出的，这里路滑，等一会让人收拾下你想出来再带你出来。” 林漾点头，强装镇定地问起刚刚卓晓桐提的话题：“晚上还要放烟花吗？” “会放。”沈妄每年过来晚上都会跟着明珩一起去上顶楼放点小烟花，也算是增加点过年小气氛。 “晚上放烟花的时候叫你。”以为她感兴趣，沈妄又补充了这一句。 林漾只记得过年一般要守岁，问他是不是十二点放。 “那个点太迟，不用专门等到那个点，想什么时候放都可以。”沈妄说，“晚上吃完饭就早点放，天冷，大家都休息的早，在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困了就直接睡觉。” 林漾却并不打算。 真守到十二点，她还能在零点的时候跟她哥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想做那个祝他“生日快乐”的第一人。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就让林漾吓了一跳。连带着搭在沈妄肩上的指尖也无意识地缩了下。 沈妄带有疑问的视线移过来。 但终是没问什么，只把她扶回房间，又开了空调，淡声道：“一会吃饭的时候来叫你。” 海京大都是中午过年，饭菜摆满了整整一桌，佣人们也专门有一桌，就设在隔壁。再加上外面不间断的鞭炮声，这场饭吃的很是热闹。 老爷子明学成举杯祝大家新年快乐，说起对几个小辈的祝词时大都是希望他们快乐成长，做一个明事理，讲礼数的人。 他还特地多提了一句林漾，面容慈祥：“丫头，早日把腿养好，明年还来这里过年，外公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漾唇角咧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举着杯：“谢谢外公。” 饭桌上放的饮料是椰汁，沈妄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杯子里没怎么动的椰汁，趁着大家正聊感慨的时候起身去了厨房。 再回来时，他手上拿了一瓶刚温热好的橙汁。 众人都看向他，明珩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喜欢喝橙汁了？” 他还拿了几个空的一次性杯子，懒懒应道：“突然想喝了。” 沈妄连倒了几杯，给卓晓桐和明珩都分了一杯，最后才自然地拿了一杯放林漾面前。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除了吃的食不知味的林漾。 作者有话说： 别忘了隔壁的四叔文提前收藏啦 第37章 晚上的时候两个老人睡得都较早, 卓晓桐一直守在门口，等听见院子里的汽车引擎声就立马出去迎接。 再回来时怀里抱了一大袋的仙女棒。 明珩跟在她身后，一身寒意, 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他朝沈妄点了下头：“车后备箱里还有几个大的，搞上去？” 明家后面有个小阁楼，最上面特意留的露天阳台, 就是为了时不时出去透个风方便。 两人出去搬烟花, 卓晓桐自然地带着林漾先过去。林漾走的慢, 卓晓桐还得等着她, 她多少有点给人添麻烦的觉悟, 靠在楼梯上喘气：“要不你先上去，不用等我，我自己会注意的。” “没事啊。”卓晓桐搀扶着她, “反正放烟花又不急, 我先上去也是吹风。” 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人抱着两桶大的烟花进来, 触及到楼梯上停下来的两人, 沈妄停下脚步：“先别上了, 在这等我一会。” 这话很明显是跟林漾说的。 卓晓桐也听出话外之音，干脆拉着林漾在台阶上坐下, 摆弄着仙女棒：“那等会让沈妄给你背上去, 反正他力气大, 不使白不使。” 明珩顺手把卓晓桐怀里的那一大袋勾过去，拍了下她的头：“先给你拿上去。” 小丫头双手托着腮, 眼底明亮又耀眼。 这两人要说起来，也应该算是兄妹, 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林漾发现, 卓晓桐对明珩的依赖远超过自己对沈妄的依赖, 卓晓桐只是一种纯粹的、毫无顾虑的、顺着自己心思的依赖。 她把明珩当家人，一些举动做的自然坦荡，那种亲昵是出于完全信任地、想做就做了。 而明珩对卓晓桐的疼爱和纵容，也同样让林漾感慨。 她在想，她和她哥沈妄之间，是不是已经算很冷淡了。 她这几天萌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与卓晓桐和明珩兄妹间的相处对比，好像变得更不堪一击了。 是不是兄妹间本该就像明珩和卓晓桐那样亲昵自然，是不是很多时候确实是她林漾，顾虑太多了。 思绪飘乱间，沈妄和明珩已经从楼上下来。 他让卓晓桐先起开。 再然后走到林漾身边，弯腰，和她平视：“这楼有三层，楼梯陡，要是让你自己上去你这腿估计今晚就要进医院，所以，背你和抱你，自己选一个。” 林漾：“……” 卓晓桐也震惊了，这沈妄天天都这么照顾人的啊。 “沈妄，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她转向明珩，撒着娇，“四叔，你看看沈妄。” 明珩双手虚环，靠在楼梯上笑着：“桐桐，走，先上楼。” 转身前，他听见沈妄说：“你确定要背？上次背的后果你还没长教训？大过年的，你还想进一次医院？” 卓晓桐服了。 林漾也无语，撑着楼梯站起来，带了点脾气：“随便你吧。” 明明都有主意了干嘛还问她。 沈妄径直打横把她抱起来。 他步伐迈的又快又稳，很快超过了正看戏的明珩和卓晓桐。 卓晓桐：“四叔，你说这林漾在家天天是不是受沈妄剥削啊，他怎么就这么照顾自己妹妹啊？” “剥削？”明珩重复这两个字，狭长的眼尾若有所思地眯了下，“我看不见得。” 他这外甥，怕是动了点不该动的心思。 因此在一上到顶楼时，明珩拍拍卓晓桐：“去跟人说说话。” 他示意被沈妄放到单人躺椅上的林漾。 第七年夏天 第50节 她腿上盖了条毛毯，桌子上还放了一杯热茶，这些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明珩径直走到最边上正拆烟花的沈妄旁，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次来，我还没听见你提你爸，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正在恢复期。”沈妄说完又觉得奇怪，转头，“舅舅，你不是一向不关心我爸，你问他干什么？” “我不关心你爸正常，你作为他儿子不关心可就不正常了啊。” 明珩有意提醒：“你这现在关心继妹比关心你爸还多，沈妄，多的话我不想说，该注意什么你心里要清楚。” 沈妄撕包装的动作顿了下，垂着眼：“舅舅，你不必多说，我有分寸。” 见状，明珩也没再说什么。 但沈妄有句话没说，他要是确定的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本就该正大光明。 姹紫嫣红的烟花在天空中相继炸开，在这天空的一片隅角流光溢彩，夜色像是被涂上了五颜六色的荧光，千姿百态，漫天盛放。 虽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但也绽放了它足够的美丽，也曾在最耀眼的地方，受人瞩目和赞叹。 林漾忽然想通，很多事情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去求个结果，至少在当下的过程，她是该享受的，而不是把自己置陷于那些多想的庸人自扰中，徒增烦恼。 放完仙女棒的卓晓彤过来找林漾，火光映着她眼底的火苗，她蹲在林漾身边：“沈妄现在变化挺大的，四叔刚才放烟花点了一根烟，想把它抽完再扔，沈妄都嫌弃他难闻。” “你没看到四叔刚才吃瘪了的脸，也就沈妄敢说他身上难闻。”卓晓桐又歪头，“不对，我也敢说。” 林漾关注点在她后面半句：“你和舅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14岁。”卓晓桐语气平常，“我爸妈出了点意外，后来就被明叔接过来养了，那个时候四叔刚回国，明叔看他生活混乱，就想着把我这小孩丢给他，看他能不能收敛点，有点做长辈的样子。” 再然后，就一直养到了现在。 这么算来，卓晓桐跟明珩已经生活了三年。 “你是不是，早把他当家人了？”林漾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声线缥缈地问道。 仙女棒被放了只剩下了两三根，卓晓桐随便拿了一个在地上划着，埋着头说：“是啊，是家人，很重要的家人。” 林漾听出她语气下的那层起伏，转头去看她。 卓晓桐头抵在膝盖上，只留了个乌漆漆的发顶，声音也更闷：“至少暂时是。” “暂时？” “对啊。”卓晓桐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笑脸，“以后的事我暂时不去考虑，至少现在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四叔面前动土，跟四叔要任何我想要的东西，跟四叔在一起很开心，我知道这个就够了。” 她很通透，也同样知道林漾想问什么，拍了拍林漾的手：“其实你也应该这样，很多事情你真没必要把它当做心结锁在心底，以后的事变化多着呢，谁知道之后怎么样，趁现在该珍惜的时候就珍惜当下就行了，总不能以后没什么好结局这过程也过的不尽人意吧。” “很多事情，还是应该开心又勇敢地面对的，最起码别让你以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人生没有什么值得的事，只有失败和遗憾。” 耳边又炸开了一声爆响，前面的两人相视一笑，对手拍了下掌，回过头：“这是最后一桶了，放完就下去了。” 卓晓桐扬着笑说“好。” 林漾对上沈妄瞅过来的视线，也笑了下，用口型无声地说着：“很好看。” 沈妄得意地挑了挑眉。 少年意气风发，轻倦张扬。 一如她初见时的青春肆意。 就像卓晓桐说的，很多连结果都不确定的事情，她就只能更好地享受过程，总得让自己的过程圆满又无憾啊。 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想要依赖沈妄的，自己是会因为沈妄那些小细节所感动的，自己是，偏向于走向沈妄的。 无关于任何。 只是出于自己当下的内心。 那个晚上林漾一直等到了零点倒计时的最后一秒，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沈妄的手机也收到了两条在零点准时发送的“生日快乐” 他自动把上一条忽略，墨色的瞳眸只印着备注栏上的“林漾”两个字。 似有怔然，而后缓缓地，薄唇向上扯了下，他手指在上面敲了几下，回复：【行，你哥收到了。】 林漾刚锁上手机，听见声音立马又解开看，手机淡蓝色的光亮在关了灯的屋内尤其刺眼，她却盯着看了好一会，眉眼微微弯着。 q.q上收到一条新消息，纪逸苒问她现在在哪。 【纪磊说你们不在家，本来还想给你哥多生日的，现在只能在刚刚零点给他发送了祝福短信，也不知道你哥看到没，到现在也没给我回复。】 林漾的视线落在了最后面那几个字上。 她哥刚刚给了她回复，没有给纪逸苒回复。 林漾眨眨眼，给纪逸苒回复消息：【我们不在长川，等过完年会回去。】 至于那条信息，她并没给纪逸苒多提。 隔日。 大年初一。 刘甄和明学成作为长辈给几个孩子都包了大红包，给林漾的时候尤其又是叮嘱：“以后想来了随时来，跟沈妄说一声，让人去接你们。” “好，谢谢外公外婆。” 刘甄确实挺喜欢林漾，这丫头不多问不多说，知礼数又懂事，性格也好，也难怪沈妄也把她规划为家人那一列。 初一作为沈妄的生日，又是一番酒席，明珩特地定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今年生日礼物更是豪气地送了沈妄一张卡，许诺：“等你高考完，来海京，舅舅再送你一辆车。” 这些小辈的热闹两老人也不往上凑，只不过听见高考时多问了一句：“大学确定了来海京上是吧？” 这一次沈妄没像平常一样立即回答。 只是视线稍瞥，望向正垂眸吃着蛋糕的林漾脸上。她侧脸柔和，眼尾细腻，看起来并没因为这话受到任何影响。 沈妄语气也淡了下来，象征性地吃了口甜腻的蛋糕就放下：“应该吧。” 他现在也不确定了。 老爷子没多想，只以为他同意，语重心长地叮嘱：“来这边也好，我们都能照顾到，这以后公司还是要交给你和你舅舅打理，你看看你舅舅现在这不着调的样子，这以后……” 明珩一听这话又气笑了：“您老又来挤兑我，大过年的刚刚连红包没给我就算了，这现在还要往我身上抹黑，爸，你这可太偏心了啊。” “我就偏心！”老爷子哼了一声，和刘甄一起搀扶着上楼。 卓晓桐喜欢吃这些甜食，吃完还要再去切一块时明珩握住她手腕：“你牙不能再吃了。” 就是因为小时候吃糖多，她牙时不时就疼，明珩这几年一直管着，又找了不少医生给她照料着，才恢复了一点。 在其他事情上，明珩一直惯着她，但在吃甜品这事上明珩绝不松口。 卓晓桐也知道，气嘟嘟地瞪了他一眼跑林漾旁边坐着。 给他甩脸色看。 明珩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丫头，又开始跟他耍小脾气。 沈妄见怪不怪，提醒林漾：“别吃了，一会就吃饭了。” 林漾也就放下了叉子。 他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沈妄开学早，回去还有其他事在这边也不能多待。林漾想着一回去就得把那个生日礼物给他。 明珩坐在沈妄对面，两条长腿斜斜地搭着，神情懒散地问：“说说，你舅舅我给你送的是不是今年你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沈妄正玩着刀叉，听见这话，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头：“不是。” “还有谁给你送的更好？” 不止明珩，卓晓桐和林漾也因为他这话惊讶地抬头看过来。 沈妄却吃准了他们这反应，唇边的笑意更甚，玩着手上的刀叉，就是不多说。 “沈妄，你许生日愿望啊，这可是十八岁的生日，很重要的。”卓晓桐示意他。 十八岁。 蛋糕上面插着两个数字蜡烛，沈妄垂眸，目光落在那上面，却又是淡淡移开。 “既然是十八岁，那就该许个重要的，先放着吧，等我以后想起来再许。” 几人都看过来。 问他什么意思。 沈妄并未多解释，只说：“该许的时候我会许的。” 这个十八岁的愿望，他先欠着。 - 卓晓桐和明珩在家也待了两三天，沈妄和林漾隔日离开的时候他们也跟着走了。明珩要出差，卓晓桐则约了同学出去吃饭，干脆收拾了东西先搬回了明珩的房子那里。 坐上车，林漾从后视镜里看到明珩拉着小丫头的帽子，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什么，看口型，好像是：不准喝酒 明学成和刘甄站在一旁，摇了摇头，对这两人的事也懒得管，相继进了屋子。 “路上还有一段时间，困了就先睡觉。”沈妄抬腕看了下手表，提醒她。 林漾想起卓晓桐说的沈妄定制的那款女士手表，到嘴边的话还是没问出来。沈妄看出她的犹豫，合上书：“想说什么？”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本竞赛题，林漾视线擦过，顺势转了话题：“高三是不是很累？” 再过半学期，林漾也要升高三了。 沈妄没什么感觉，手上翻转了下，语气清清凉凉的：“还行，你的成绩也不需要太担心。” 高二的分数榜单沈妄有时候也会去看，自然也看到同样在年级前列的林漾的名字。她这个分数，可以上很好的重点大学。 又聊了几句，察觉林漾对这个自己提起的话题兴致并不是太高，沈妄也就没再多说，偏头时扫过她仍裹着纱布的脚，询问：“什么时候要复查？” “初四。” 估计开学前，她应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初四。 沈妄初三还要去淮灵市参加比赛，初四那天应该才能赶回来。 他琢磨着，得把回程的时间提前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七年夏天 第51节 第38章 年初四那天, 林漾一大早收到了沈妄的电话。 她当时还在被窝里没起床，被铃声吵醒后头脑还有些懵，直到那边响起沈妄大清早清冷至极的嗓音：“林漾, 你这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林漾睡眼惺忪地揉眼，冷的不想伸手拿手机，按了免提键：“大哥, 你也看下这是几点？” “七八点还睡, 你今天不用复查？” 林漾当时脑袋还有些懵, 也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你怎么知道？” 那头沈妄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丢下一句“我上午回家”就把电话挂了。 被吵醒后林漾也没再继续睡, 她不想麻烦李姨，何况现在那只脚已经逐渐恢复甚至可以触地，所以她洗漱好就自己来了医院。 她复查的诊室在医院七楼, 林漾小心翼翼地乘了电梯, 医生说恢复的挺好, 嘱咐她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尤其是冬天路滑。 林漾道了谢, 从诊室出来时不经意间看到外面走廊里的人。 她立马给周弦思打电话：“思思，你在一院七楼？” “你怎么知道？”周弦思有些惊讶, 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门边。 下一秒, 电话里的声音和屋内的声音重叠, 林漾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思思，你真在这啊？” 她拄着拐杖, 单腿跳着进入病房，周弦思吓了一跳, 忙过去扶她：“你腿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林漾上次去上学时周弦思已经因为生病早请了假住院, 所以也不知道林漾脚伤的事。 听见周弦思担心的语气, 林漾满不在意的摆手：“就是不小心扭伤，没什么大事。” 她说不严重，可右边的脚踝上面还有未完全消下去的又紫又肿的痕迹，跟个小山丘似的，上面还缠了绷带，可见之前伤势有多重。 周弦思扶着她在病床上坐下，两人许久没见，林漾也默契的不提及她离开那天许纵的事，只说：“你在医院住了多久了？” 周弦思的下巴都变得更尖了。 “没多久，等再过两天可能就出院了。” “老钱在班级里跟我们说了，说你生病了。”林漾看着她说，“我们班同学那天说要来看你，本来让老钱给你爸妈打电话问地址了，但后来叔叔阿姨说你要多休息，也就没过来。” 周弦思母亲那天接电话的时候周弦思也在旁边，她淡淡地应道：“我知道。” 但那天吧…… 林漾想想，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只知道许纵那天请了假，她去送本子的时候老钱正问许纵：“请假？还请一天？你有什么大事要干，你给我说出个理由。” 本子放下林漾也不好再多待，临出门前她听见许纵那漫不经意的腔调：“您别管了，反正就是挺重要的事。” 再后来，许纵那天确实一天没来。 林漾不知道怎么跟周弦思说，毕竟许纵那天到底有没有来医院她也不知道。 思思喜欢许纵的事，林漾多少能看出来一点。 她之前并未多当回事，只是现如今，那些曾让她不以为意的喜欢，林漾此时此刻却也能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感同身受，去为之纠结、矛盾。 她好像有点理解他们十七八岁的年纪对一个人突然的动心、爱意。 哪怕这层喜欢并不能与未知的未来去抗衡。 两人聊了有十多分钟，林漾手机响起，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她抿了下唇，又松开：“哥。” 电话那边大概是问她在哪，林漾也没打算瞒着：“医院。” “我有没有说过今天回来？”沈大少爷的声音泛着冷意，“你可真有本事，单腿也能蹦到医院是吧，你怎么不给我表演个飞上天呢？” 林漾叹气：“你说的是你要回来。” “你没说你要来医院。” “我他妈……”沈妄服了，人都到医院门口了，也不想再跟她废话，“几楼。” “七楼。” 挂了电话，林漾估摸着他上来的时间起身跟周弦思说再见，周弦思听了刚才电话里两人那夹枪带棒的语气，有些不放心的问：“你跟你哥……” 林漾秒懂，拄起拐杖：“就那样，他脾气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上午那通电话里就他沈大少爷当时那个欠扁的语气，林漾实在想象不到这是要送她来医院的意思。 周弦思认真的想着，总结：“那你哥还是挺好的。” 林漾拿拐杖的手慢了半拍，声线若有若无的，周弦思像是听到了她的一个“嗯”字。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上找过来的沈妄，他走的很快，眉眼轮廓锋利清晰，沈妄身上还穿着长川三中的校服。高三的校服跟高二的校服有明显的区别，从青蓝色变成了灰白色，他刚从竞赛场地回来也没来的及换，敞着个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 沈妄过来，蹙额看着林漾，他心里确实来火，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大冬天的外面还结着冰，路还滑，她倒是拄个拐杖自己就来医院了，连个人都没通知。 “挺行啊。”看了她许久沈妄冒出这一句。 林漾靠着墙，单腿无意识的点了两下，脑袋倚着：“嗯，还行。” “……”沈妄想骂人，但忍了几秒还是过来拿起她拐杖架着人，“……你别说话了。” 林漾也没矫情，任他扶着，难得和他和平共处的停了战，又跟周弦思说了再见。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 周弦思看了会，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浮现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回去的路上沈妄又冷脸了一路，林漾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气的，靠在后座上叹气，手指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在冒寒气的玻璃窗上划白雾。 沈妄额角跳了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医生怎么说？” “下周过来拆绷带。” 之后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周几来？”他又问。 林漾收回手，手指尖捻了下，才状似很随意地应话：“沈叔明天就能出院了，下周哥哥你也开学了，到时候我妈陪我来就行了。” 沈妄漆沉的眸看了她一会，见她眼底坦荡毫无心虚和闪躲，他才移开。 林漾说的确实没错。 沈妄隔天就投入了三中的备考阶段。 离高考如今只剩4个月，长川三中高三年级组尤其重视。 连老钱都在班级里提醒，没事少往高三的教学楼去跑，给人家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开学没多久，高二举行了成人礼，林漾的脚也恢复正常，要过成人门的时候吴泽昊还过来关心：“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去歇歇？” “不用。” 周婕在一旁挽着林漾，看着前年要排队签名的常常队伍，把手又缩回口袋里：“三中每年都这样，明明我们才十七岁，都放在高二过成人礼。” “高三不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些活动上。” 像沈妄，林漾有时一两点下来倒水喝时他那屋的灯都还开着。 他是比别人优秀，但也一直在付出才能保持着不被别人所追赶。 吴泽昊听两人聊了几句，又想起：“过两天是许纵生日，你们要不要来参加啊？” 一提生日，林漾才想起来，自己要送的那个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 是沈妄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周婕表示那天自己有事，就不去参加生日了，吴泽昊又来问林漾，她也摇头：“不去了，你们玩吧。” “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这过个成人礼是不是都变了啊。”吴泽昊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林漾，“我可提醒你们啊，这都过成人门了，以后的青春可就不能这么肆无忌惮了啊，你们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赶紧说啊，别等真过了十八岁，这些想干的事都没干成。” 沈曼凡签完名，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有些嫌弃地“嘁”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你还以为谁都喜欢你啊。” “哎，沈曼凡你这人，你一天到晚不当哑巴就嘴痒是吧？” “我高兴，我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当哑巴？” 周婕习惯两人的互呛，凑过来问林漾：“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笔下的林子那一撇划得长了些，林漾重新修改了下，雅睫跟着冷风动了下，才说：“没有。” “也是，你家都有这么一个帅的哥哥了，那些男生哪能比的上。” 林漾没说话。 走过成人门，签了字，因为外面天冷，领导主任也没在上面继续再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让各班有效离场。 下课铃打响，这会正是高三年级傍晚下课出去买饭的时间段。 林漾也不知为何，被周婕拖着听她嚷嚷要在路口看能不能遇见沈妄时，她也没拒绝。 “你陪陪我嘛，高三这么忙我都很久没见你哥了。” 不止周婕，林漾这段时间和沈妄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沈妄的周末从原来的一天换成了半天，两人有时还会错过。 在冷风中吹了大概十多分钟，在吴泽昊再一次过来问两人到底干什么时，沈妄和展子鑫、纪磊等人从思学楼门口出来，展子鑫手里还抱着个足球。 看样子，挺新的。 这会已经过了人流拥挤期，几人也看见了林漾，沈妄脚尖换了个方向，拐过来：“站这干什么？” 他也同样看到了一旁的吴泽昊。 吴泽昊总觉得有种人家家长审视自己的压力，和林漾说了一声就赶紧转身走了。 “没事，准备去吃饭。”林漾淡定地说，“哥，你们现在要去踢足球吗？” “对啊，我们现在的娱乐时间只有这一会。”展子鑫手指在足球上拍了两下，有些嘚瑟的炫耀，“看这足球怎么样，这可是限量版。” 他说着又啧啧两声，问纪磊：“你姐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沈哥这次生日她居然送了个这么大的，也真是下定决定不计代价的追沈妄啊。” 沈妄正烦着，闻言凛眉沉声叫他：“展子鑫。” “行，知道了。”展子鑫把球丢个纪磊，“拿回去还给纪逸苒啊，让她下次理智点。” 第七年夏天 第52节 纪磊也有些无奈：“你觉得她会收？这足球她从过年前就开始抢了，这要不是沈哥过年去了海京，她估计都得堵到沈哥家门口。” 周婕有些八卦的在身后点了下林漾的腰，林漾则觉得越来越听不下去，朝正听得烦躁的沈妄点头：“哥，我跟我同学先去吃饭了。” 她说完拉着周婕就往食堂走。 沈妄确实烦着，朝纪磊发话：“随便这玩意你怎么处理，别拿来碍我的眼。” 他又看向展子鑫：“让你带的球带来了吗？赶紧去打一会老子还要做题。” 展子鑫看手表：“我们的球上次放体育室了，已经让人去拿了，马上就到。” 石桥上。 周婕没察觉到林漾的异常，只是觉得：“这个女生是不是就我上次看到的那个啊，他那足球你看到了没，真的是限量版啊，关键不是价钱，是现在能买到都是一个奇迹，我上次在我表哥手机上看到过，好像都是绝版的！” “看来这女生，真的是很喜欢沈妄。” 是很喜欢。 知道沈妄喜欢足球，也在零点给沈妄发送了祝福。 纪逸苒的喜欢才是坦荡而勇敢的。 林漾回头，看见那几人高挑的身影，最前面的男生双手插兜，步子闲散，走的大大咧咧。 这样明目张胆的喜欢才配得上沈妄吧。 那个足球，林漾还是没送出去。 - 四月底，长川三中对高三学生进行了二模考试，林漾从校版报上看到了沈妄的名字，看到沈妄的名字并不意外，只是意外地，他这次在第二名的位置。 上次三月的一模，沈妄的位置还是第一，这次却被上次第二名的学生超过了五分，对此，卓季芳还怕他受打击，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却见沈妄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对第一名的执念并不多，只是从来没掉出过前三名罢了。 只是林漾在饭桌上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弄到最后沈妄心累地放下筷子，看她：“是觉得你哥受打击？” “……不是” “不是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林漾也不知道怎么说，讪讪的摇了摇头。 “放心。”沈妄重新拿起筷子，“只是五分，你哥我能追回来。” 更何况，他的分数已经不用在意那几分之差，无非就是高考时，争个省状元的头衔。 林漾自然相信，沈柏裕告诫：“即便再有把握也不能不放心上，该重视的还是要重视，离高考现在就一个月了，是最重要的阶段。” “家里不逼你，怎么选择也都看你自己，你也不用太给自己压力。” 沈妄心态本就好，对于沈柏裕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只是分神间瞥了眼对面那丫头心神不宁的模样，总觉得奇怪。 吃完饭上楼梯时，沈妄在身后伸手拍了下她发圈上的珠串，林漾回头瞪他。 沈妄并未在意，边走边问：“你这瞪了我一中午了，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林漾手从头发上拿下来，步伐上的有些慢。 说什么。 她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前几天不小心听见沈妄跟他母亲的通话，沈妄好像在跟他妈妈争吵，这次的考试，林漾不知道是不是受这通电话的影响。 “林漾，有话就直说，你知道你瞒不过我。”他倏地弯腰，两人四目相对，一个讶然，一个沉静。 林漾慌忙别过头，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就是怕你考不上省状元。” “考不上省状元？”沈妄笑了，“我考上省状元你高兴？” “当然啊，哥哥考上了我面上也很有光啊。” “那你就不怕你妈再拿这事烦你？”他要是以第一名考上省状元，卓季芳大概在林漾接下来高三的这一年都会耳提面命这事。 林漾自知这事不能开玩笑，上了楼也没立即回房，认真道：“那不一样，高考的第一名很重要。” 女生灵眸清澈，秀眉因为不赞同还轻拧了下，红唇抿紧，似与刚刚沈柏裕语重心长的叮嘱告诫一般。 沈妄慢条斯理的屈了半条腿抵在门边，语气听不出起伏地问她：“你就这么希望我考上省状元？” 林漾并不觉得这是她希不希望的问题，只是觉得沈妄应该考上。 于是她点头：“我相信你可以。” 沈妄缓缓扯唇，插在口袋的一只手拿出来拍了拍她的头：“行，不就是个省状元，你哥考回来给你看。” “不过，”他收回手前又补充了一句，“我要是把省状元拿回来给你看了，到时候，你给你哥一个祝贺礼吧。” 这倒是简单。 林漾答应：“可以。” 她问他想要什么？ 沈妄收回手，指尖仍留着她发顶的细腻，他说自己没想好，等到时候再看。 可其实，在刚才林漾答应的那一刻沈妄就想好了。 …… 五月下旬的时候，沈妄的三模又回到了第一的位置，这次更是离谱地直接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 林漾是从周婕的嘴巴里听到消息的，当时她还在班级里擦黑板，周婕和几个女生一进来就激动地分享：“林漾，你哥太牛了，这次直接甩了第二名那么多分，这还是最后一次模拟考了，那个第二名想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其他人也都说着夸奖的话。 林漾倒没什么意外。 只是想起了前不久听到的沈妄和他母亲的通话，觉得有些不安。 她一一道了谢，回到座位才发现沈妄在十多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这次还担心你哥我考不上第一名？】 下面配了一张分数排名表。 正是高三这次的三模成绩。 林漾唇角微微牵起，回复【恭喜哥哥。】 她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妄很有可能就是今年高考的省状元。连他们高二老师都是这么预测的。 再过半个月，高二年级也要搬到对面的逸夫楼了。 沈妄也要去海京读大学了。 这样其实挺好，很多她不可控制的事情好像还是被控制住，慢慢朝正轨发展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林漾因为要给物理老师统计分数，吃饭的时候去的迟了一些，从办公室回来进班拿钱包的时候偏就好巧不巧地遇上从楼下买饭上来的陶文霜。 两人迎面碰上，陶文霜无语地抿了抿唇，这都什么狗屎运。 看出这人不想理自己，林漾还落得清静，从她身边路过下楼，陶文霜见她这模样更不自在了，转身喊住人：“林漾，你就这么高兴吗？” 林漾停下，靠在楼梯上，实在不理解她这莫名其妙：“我一没笑二没乐，你怎么就看出来我高兴了？” 自知自己在嘴上肯定占不了便宜，陶文霜也不是想挑事，只是觉得她这状态不对：“你还没看到你爸发的动态？” 林漾慢腾腾地眨了下眼：“什么动态？”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陶文霜纳闷：“你还不知道啊？” 林漾不安：“到底什么事？” “就, 就是……算了算了，你自己去看吧。” 林贺因为工作原因要发送和接收邮件，几年前也申请了q.q, 当时一系列信息还是林漾给他填写的，家人那一栏里林贺的头像就没变过。 她直接点进q.q空间，林贺的动态还停留在三个月前转发的公司宣传的一条新闻, 没有今天刚发的什么动态。 “陶文霜, 你到底什么意思？”林漾把手机给她看。 陶文霜睁大眼：“不是吧。” 她忙掏出自己手机：“我的都能看到啊, 你看这我妈刚转发的啊。” 页面上是陶文霜母亲几个小时前刚转发的关于“林贺发布的新得了一个儿子”的转发链接, 链接里是刚出生的婴儿照片, 林贺所配文字是：老林家有后了，感谢林太太，我的老婆 后面艾特了葛青的号。 林漾如被当头一棒, 脑袋中一阵眩晕, 她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陶文霜见不对, 忙把自己手机夺过去, 才见她五指都在颤抖，许久都没缓过神。 “不是, ”陶文霜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事可不怪我啊, 我哪知道林叔叔把你屏蔽了啊，可能就是不想你看见吧。” 怕自己再惹到沈妄, 陶文霜急着补充：“这事你就当我没说，真不关我的事啊, 我什么都没给你看啊, 我先走了。” 她赶忙心虚地跑回班。 林漾仍站在原地, 缓过那阵无力的晕眩后才艰难地收回手，紧紧攥了下，直到指甲用力戳到掌心里的嫩肉泛起疼意时，她才有力气抬步下楼。 就是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又沉缓。 有买饭回来的同学跟她打招呼，她连笑都扯不出来，只是麻木地抬了下眼，唇瓣张的都费力。 她的父亲，林贺，到底还是食言了。 - 沈妄和几个同学吃完饭回来本要直接回班，刚打完球回来的两三个同学从他们身边路过，因为平常在一块踢过球大家也都熟悉，有人直接就说了：“沈哥，刚才看你妹妹好像在操场，走了好几圈了，就一个人，状态不太对。” “操场？”沈妄往远处的那个大操场望。 “不是，是那个旧的。”有人指了下思学楼后面的那个小门。 那里是坝子下面的那个破旧操场，里面只有两个掉漆的篮球架，就是因为平常没什么人去当初沈妄教训杨瀚时才选择在那地。 第七年夏天 第53节 偶尔等不及排队等场地的人也会到那处打篮球。 沈妄奇怪：“就她一个人？” “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了。” 展子鑫和纪磊都看过来：“妄哥？” 他把手上的校服扔过去：“你们先回班。” 展子鑫和纪磊有眼色的也没多问，看着他的背影进了小门，纪磊叠着沈妄的校服，感慨：“沈哥对她这妹妹真挺照顾的。” “何止啊。”展子鑫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何止。” 没跟纪磊解释太多，展子鑫偏头示意回班：“走吧，别管了。” 操场是许久没翻新的老旧操场，除了篮球架下的水泥地，周围大都是黄土。大坝底下杂草乱生，有的都高过了人。 林漾就在最外圈的黄土沙上走的缓慢，她穿着中袖的t，下身一条七分牛仔裤，身影纤弱又单薄。 大概是走的累了，她走到最破烂没人用的那个篮球架前，随意地坐在下面的铁架上。铁架掉了漆，颜色乌黑黑的，看着都不干净。 沈妄走过去，并没收敛脚步声。 林漾抬头。 “怎么不回去？”沈妄站她面前，眼神微沉，“又被人欺负了？” 林漾顿了两秒，仰头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没有，只是走走路，在这冥想人生哲理。” 对于她这乱扯的理由沈妄都懒得拆穿，嫌弃地从上而下打量了几眼，面无表情地问道：“吃饭了吗？” 林漾沉默。 她确实没吃。 刚才下了楼直接就来这里了。 “暂时没胃口。”她说。 沈妄眉心跳了跳，越发觉得她现在这状态太过窝囊，一受了欺负就自己躲起来，因此刚缓下来的语气又更冷了：“你就这么折磨你自己？” “林漾，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说完就走，一步也没停留。 要是平常林漾可能还会追上去解释一两句，但当下实在没心情。她仰头望着西边逐渐落下去的夕阳，抬手拢成一个圈，眯着眼从那个圈里欣赏落日余晖。 没过几秒，她还是松手掏出手机拨通了林贺的号码。 那头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林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漾漾啊，怎么了？” “没怎么。”林漾食指在地上随意划着，“你现在很忙吗？” “嗯，有点忙，快到月底公司里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现在……是在公司吗？”问出这个问题，林漾竟然有些害怕听到他的回答。 但林贺给出的回答很快：“对，现在还在公司。” 电话里喧闹的声音有些大，林漾听见有孩子哭的声音。 林贺干巴巴地解释：“有员工把孩子带过来了，有点吵，爸爸有时间再给你打回去，马上要开会了。” “爸。”林漾喊住他，指腹在水泥地上用了磨了下，泛着火热，她冷眼看着，扯唇，“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林贺：“爸爸现在真的挺忙的，你有什么事可以先给我发消息，等之后爸爸忙好再给你打过去。” 林漾这边久久没有回音，他察觉不对，有些商量地又问了一遍：“林漾？” “别瞎想，要记住，你永远都是爸爸最重要的女儿。” 林漾直接挂了电话。 所以现在他也有了最重要的儿子。 林漾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也知道林贺跟葛青结完婚后会有自己的家庭，可能也会有他们自己的孩子，可能也会慢慢把她这个女儿淡忘…… 但林贺曾跟她保证过，曾在她那些希望磨灭前告诉她，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孩子，永远只会是她林漾一个人的父亲。 林漾是真的相信过，哪怕明知道这承诺只有十分之一的可信度，但她还是宁愿相信林贺，就是那十分之一。 只是终究，他这位父亲还是失信了。 她失望的只是林贺在黑暗中给了她足够亮的火光后，又再一次把那道火光熄灭，令她重新陷入黑暗。 对于已经享受过光明的林漾来说，这一次的黑暗远比最开始要经历的更深刻，也更强烈和恐惧。 林贺，终究还是抛弃了她。 她眨眨眼，有些可笑地将那些湿润憋回眼眶。 鸡蛋的香味在空气中扩散，林漾抬眸，望向入口处的方向。 沈妄的身后是一片橙红色的夕阳，耀人的余晖在他身后照亮，散在他周身。沈妄的面容也跟着朦胧，五官却在此刻更加清隽深邃，他就这样，逆着耀光，向她走来。 那一刻，林漾是真的不想再隐藏心脏某处忽然柔软的那一角。 是哥哥吗。 是，又或不是。 她本以为沈妄刚刚是离开，但他只是去给自己买了饭。他买了奶茶，买了饼，还买了鸡蛋和寿司。 如果忽略他此刻不爽的脸色，林漾还是很感动的。 “谢谢哥哥。” 沈妄烦躁地踢了下框架，把饭递给她：“吃完回班。” 寿司盒子里估计是忘了给竹签，林漾也没在意，直接伸手就要拿。 “等会。”沈妄注意到她指腹的灰尘，抿唇，“你到底是想吃灰还是吃饭？” “……”林漾两只手在一块拍了两下，有些无奈：“行了吧，沈老师？” 这称呼。 沈妄差点骂出口，他训斥着：“你给我好好说话。” 林漾点头：“行。” 她伸手去拿，差一点碰到寿司的时候手腕忽地被人握住。 沈妄一只手稳稳地圈住她手腕，拧眉不解：“上次吃个荔枝都要用湿纸巾仔仔细细擦几遍，怎么现在一点不讲究？” “那不一样。”林漾解释，“那次是因为手上沾了奶油。” 她没那么多洁癖，当下也没心思注意自己手上刚摩擦的灰。 但见沈妄坚持，林漾盖上寿司盒子，示意自己还被握住的手：“那我不吃寿司了，我先吃饼，行了吧。” 她言下之意让沈妄把手放开。 沈妄确实放开了，只是下一句是：“有纸吗？” “？？？” 这人洁癖什么时候这么严重了？ 林漾记得他没到这种程度啊。 “我没带，在书包里。” 并不意外她这回答，下一秒，沈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他就这么奢侈又浪费地把里面剩的十多根烟直接倒在地上，然后展开烟盒里面的那层白色锡纸，来来回回折叠了好几下，直到纸质没那么硬才把她手拉过来—— 他低着头细细地擦着林漾那根沾了灰尘的手指。 林漾怔在原地。 许久都没动。 “行了，吃吧。”十多秒后，沈妄拿过她腿上的寿司盒子，重新打开，递过去，“发什么呆，吃啊。” 林漾动作有些僵硬。 她一直都知道，沈妄看似表面冷硬，可他对待周围人一直都很细心。 但即便如此，他今天这样不经意间泄露的柔软与细腻，也同样让林漾震撼。 他似乎，把这唯一的温柔只给了她林漾一人。 人在这个时候，无论是信任还是依赖都会被无限放大。 林漾缓缓咀嚼着嘴里的寿司，等咽下去了后才看着远方的杂草开口：“哥，我今天真的没被人欺负，我只是有些难过。” 沈妄手上还拿着刚刚的那张纸，他捏成了一个纸团，用了按压了两下，垂眼“嗯”了声。 “我爸，他和他现在的老婆生了一个儿子，他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但我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他在空间里发了那个孩子的照片，但我并没看到。我爸，他把我屏蔽了，他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我刚刚有试着给他打电话，我想看看他是不是会亲口告诉我，但他没有。他还是说，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林漾说的缓慢且沉重，她偏头，再看向沈妄时已经把眼底的失落藏好，眼角一弯：“哥，说实话，一开始知道会有我这个妹妹后，你是不是很烦？” “瞎说什么？”沈妄扔了那个纸团，“你一开始不是也烦我？” 她哥就是她哥。 林漾忍不住弯唇笑：“是啊，刚开始吧，只是刚开始。” “嗯。”沈妄眯眼，“我也是。” 他说：“林漾，没人讨厌你，不止我，我爸也是，连李姨也很喜欢你。一开始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不是烦，只是对突然闯入我家里的一个外人的排斥，这是正常反应，但仅仅，只是一段时间，很短的一段时间。” “你当初跟你妈说，跟我们的隔阂是一辈子也消除不掉的，老子当时就觉得那是屁话，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老子就不信我们沈家融不了你这块冰。” 林漾听得嗓子里涌上涩意，她偏过头，快速扒拉了两下侧边的头发，不让沈妄看见眼尾的湿润，嗡着鼻音故意说：“哥，你好好说话。” 沈妄听出她语气下的异常，但并未看她，一手搭在膝盖上，声线低沉：“林漾，我早就说过，在这个家里，没人把你当外人，一直以来，只有你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你要是愿意我们沈家会永远接住你，你要是不愿意，” 他忽然的停顿，让林漾不由问出口：“要是不愿意呢？” 第七年夏天 第54节 “不愿意？”沈妄轻笑，“那就关门放狗，逼着你愿意。” “……”好好的气氛被这一句话破坏。 林漾感动的泪水全数憋回去，瞪了这人好几眼，瞥到地上那些浪费的烟，话锋一转：“你不是很久都不吸烟了吗？怎么突然又吸了？” 她早在沈妄出现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了。 林漾很久没闻到这个气味了，所以很敏感。 放在两人中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振动，两人同时偏头看过去。 林贺又给林漾打来了电话。 林漾直接挂断。 她很坦然地继续问沈妄：“哥，该你回答了。” 沈妄转回头，手指捡起一根烟，轻松地捏成两半：“你很想知道？” “想啊。” 对于这件事沈妄并不想多提，但她刚刚跟自己说了一个消息，礼尚往来他也该回一个，也总不能让人小姑娘这么一直难过下去啊。 “我妈最近给我打了电话，她让我去国外读大学。” 林漾早知道他跟他妈那通电话不愉快，却没想到是这层原因。 “那你……要去吗？”她语气小心翼翼地。 手上的烟又被沈妄捏了下，他转开眼，声线薄凉：“你很想让我去？” “没有啊。”林漾很真诚地睁大眼，为了证明，她坦白，“之前有次我无意中听到了你跟你妈妈打电话，但我真的是无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听了多少？”沈妄不在意地问道。 “没听仔细，只是知道你们的谈话好像很不愉快。” 沈妄的眉尾跟着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嗯，是挺不愉快。” 不过不是他。 而是他妈不愉快。 “她在国外，也想让我去那边读大学，以后留在国外发展，但我并不想去。” 听到这个答案，林漾心安了一些：“我知道，哥哥一直想考海京大学。” 想考吗？ 沈妄只是一直把海京作为高考的目标，所有人也都觉得他该考那个大学，但对于他自己，从没想过“到底想不想”这个问题。 去国外还是国内，对他来说都没多大影响，他也无所谓最后的选择。只是现如今，有了会牵虑的人。 “你觉得应该去哪里？”沈妄问她。 要去哪里林漾其实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海京大学确实挺好的，而且那座城市也很漂亮。” “你很喜欢？” “喜欢啊。”林漾回忆过年去待的几天，笑着说，“人好，景好，就连空气都是好的。” 沈妄看着她侧脸因为笑意的弧度，唇角也跟着勾起：“行，我知道了。” 他说完起身：“快上课了，回班吧。” 林漾并没深究他上一句的意思，只是在凝到地上那些白色的烟时安静了几秒，她知道，沈妄是因为跟他母亲的不愉快吸烟缓解，借烟消愁。 尽管自己可能会有些多管闲事，但林漾还是提了。 “哥，别抽烟了，以后都别抽了，不吸烟挺好的。” 沈妄的确想说一句“胆子大了，这都敢管了？” 但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截住。 算了，小姑娘今天心情不好，他就多顺着点吧。 “知道了，从今天开始，我戒。” 作者有话说： 林漾：我也不想心动啊，可是他用揉软了的烟纸给我擦手啊。 对不起纵哥，我现在眼里只有妄哥。 我这个周末努力下，看看能不能再双更下，如果能我会提前通知的。 第40章 六月临近高考的前几天, 三中给高三学生放了假。 林漾下晚自习回来时客厅里还灯火通明。沈柏裕和卓季芳、沈妄都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李姨刚切好的一盘水果。 看见她，沈柏裕开口：“漾漾, 正好，过来吃点水果。” 林漾没拒绝，在卓季芳旁边坐下。 伸手吃水果的间隙, 她才注意到卓季芳手上新换的镯子, 是白玉的, 通透亮丽, 在灯光下泛着细腻润泽的的纹路。 “那是我今天出差看到的首饰, 感觉合适就给你和你妈都带了一块，一会那个红玛瑙的你给漾漾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后面那句是跟卓季芳说的。 卓季芳忙上楼：“我现在去拿。” 林漾要阻拦的话也没说出口，毕竟这是沈柏裕送给她的礼物。但其实她不太喜欢戴这些玩意, 她两只手腕上都是光秃秃的。 沈妄视线从她光洁的手腕收回, 又继续问沈柏裕：“爸, 你想跟我说什么？” 马上要高考, 沈柏裕交代来交代去无非也就是那几句, 顺便提到：“那日我们政府会比较忙，可能不一定能去送你。” “不用送。”沈妄的心理压力没那么差。 “不送怎么行啊？”卓季芳下楼, 不赞同, “这么重要的高考家人在身边才最好啊, 出来的时候总不能让孩子自己，有个人等着心里也安心些。” 她不说还好, 一提到“家人”气氛都有些尴尬。 沈柏裕要是去也好，沈柏裕不去她卓季芳去了算哪门子的家人。 林漾也同样听懂这里面的门道, 咽下口中的香蕉, 打破此刻静止的空气：“我们那天放假, 要不我跟哥哥一块过去吧，正好是提前感受下高考环境。” 她此刻的解围瞬间让气氛轻松了不少，沈柏裕也笑着应下：“这样也好，漾漾明年正好也要高考，是可以提前去感受下。” 沈妄低头转着自己的表，没说话。 只是薄唇在没人注意的间隙轻勾了下。 红玛瑙镯子戴在林漾手腕上还是有些大，但林漾并没多提，违心地说自己很喜欢，镯子很合适。 沈妄眼睫轻掀。 审视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手腕。 林漾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盖住。 她总觉得自己骗不过沈妄。 “关于大学这个，目前想好了吗？”沈柏裕突然又开口，“你妈那边，她也给我打电话了。” 当着卓季芳和林漾的面，沈柏裕也没避讳。 前几日沈妄母亲明媛打电话的时候卓季芳就在沈柏裕旁边。 “她跟我说了，想让你去国外，她也能多照料点，你现在，怎么想？”沈柏裕并不会强求沈妄去做不愿意的事，但在这事上，他多少存了点私心。 还是想让沈妄留在自己身边。 沈柏裕形色一向不外露，但这会却还是因为不确定有些不安地端了杯茶遮掩。 “我没有去国外的打算。”沈妄早有自己的决定，“海京……” 他停顿，雅睫只是轻抬了下又垂下，并没像那个方向望过去。 “海京大学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沈妄没说的是，其实长川的大学他也考虑过。 如果在长川，他大学都可以申请住家里，不住宿舍。 只是，她到底说过，海京的城市更好。 如果最终，她还是去了海京…… 沈妄眉梢微蹙了下又松开，准备起身：“这事还不急，先等高考过了再说吧，到时候志愿我会看着报。” 时间也不早了，沈柏裕也没再让两个孩子继续熬着，叮嘱了一番让两人上楼休息。他跟卓季芳继续在楼下坐着。 林漾吃完了一个香蕉和蜜桔，满足地抱着自己书包往楼梯去。 下一秒，怀里的书包一空，沈妄径直把她书包提过来，轻松地在自己手里拎着，然后大踏步上了两个阶梯，俊眉微扬：“一会到我门口停下。” 林漾：“干嘛？” 沈妄睨她，唇边漾着轻笑，似在说：你觉得我还能把你卖了？ 他直接开了门，把书包挂在门把手上。 林漾过去又把书包拿回来，不明白就上个楼梯的几步路还得抢她书包，她脚早好了，手也没残废。 几秒钟后，沈妄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那盒子的大小很明显。 林漾大概能猜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沈妄把那块一直没送出去的手表取出来，直接道：“手伸出来。” 他也没打算问林漾要不要，直接就给她扣在了手上。 反正本来就是要给她的。 这块表到底还是送给自己的。 第七年夏天 第55节 林漾抿抿唇，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手腕上灵活转动，感受着银质表带在皮肤上的清凉感，注意着表盘那费心的设计图案，突然觉得手腕重的有点抬不起来。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把手往后缩了下。 “别动。”沈妄握着她手腕扯了下，没用多少力但也不是林漾能挣脱的力道。 “你躲什么？”他头也不抬地问。 双眸仍盯着手表，给她调节着合适的长度。 林漾动了动唇，语气有些心不在焉地：“这个，太贵重了。” 手表终于戴好，沈妄退后一步，直起身子，懒懒挑眉望向她：“我们家穷到养不起你了？” “……哥为什么会这样问？” “那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沈妄不觉得这是她口中能说出的话，无论林漾以前的原生家庭还是现在的沈家，在金钱上，是绝对不用妄自菲薄说到“贵重”这个词。 林漾谎称自己认出来这是专门定制，需要的花费会很高。 “没多少。”沈妄是知道价格的，并不以为意，“不用替我省钱。” 林漾反驳：“这不是舅舅花钱定制的吗？” 跟明珩有什么关系？ 安静的环境中响起沈妄不轻不重的嗓音：“你知道？” 他半眯着眸子问。 “……”知道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林漾也瞒不过他，盯着自己的手表盘实话实说：“上次听桐桐无意间提过一次。” 卓晓桐说的倒不奇怪了。 沈妄反应很淡地撇开视线，提醒她：“是让我舅舅定制，但钱走的是我账户，不是我舅舅的钱，所以你该感谢的人不是我舅舅，明白了？” 言下之意：“你该感谢我。” 林漾拿了人好处，也自然要顺着。 “嗯，谢谢哥。” “不是白送给你的，”沈妄倚着门边提起，“说好考上省状元给我准备个祝福礼，这手表就当是我提前的回礼了。” 他稍抬下巴示意：“手镯太大，用手表挡一挡也好。” 手表戴在了手镯的前面，手镯滑下来时被前面的手表框住，倒也不用担心会从手上脱掉。 没再说什么，沈妄摆摆手：“行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门关上后林漾抬腕看了下银色的女士腕表，想起沈妄刚给自己戴时他手腕上的同款。林漾当初只是说好看，却没想，他真的给自己定制了一块。 还是用自己的钱。 沈妄的确有自己的私房钱，他竞赛奖金，奖学金，以及明家这些年转到他账户的分红，都已经超出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额度。 所以这些钱对他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 但这么大方地给她花了这么一笔，林漾多少也有点心理负担。 毕竟当时沈妄提的那个祝福礼，林漾只以为他是随口一说，并未当回事。可如果这样，她要拿什么来还他的“贵重”？ 高考那日的天气依然是高温。 沈妄的考场是本校三中，林漾所在的高二和下面的高一部都放了两三天的假，也因此，那天一大早起来跟着吃了早饭坐上了王叔的车。 沈柏裕那天也难得没早走，路上还叮嘱了沈妄几句，直到把沈妄送到学校才让王叔掉转方向离开。 三中大门口的对面是一条小吃街，卖小摊的今日不能摆，只剩下几家正准备食材的餐馆店铺。 林漾站在一家冷饮店门口，她买了两瓶水，怕水雾润湿试卷她要了两瓶常温的。给沈妄递过去一瓶，轻声道：“哥哥，你先进去吧，别紧张。” 周围人山人海，大太阳又顶在头上，热的闹哄哄的。三中已经到了开门点，考生依照秩序排着队一一进入，冷饮店里原本正在等的学生也一窝蜂出来，里面的座位瞬间全空了下来。 “你进去等吧。”沈妄示意里面的位置，拿过水，“进去吧，不用在这等我，等急了也可以先回家。” “不用，我等你结束一起回家。”林漾并不打算一来一回地折腾。 沈妄盯着她看了几秒，临走前还是从嗓子里应了一声“嗯”。 他高大的背影逐渐汇入人群，满目拥挤中，属于他的光芒依旧。林漾一直都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沈妄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两个字。 “哥，”林漾呢喃，“加油，我等你。” - 沈妄的高考成绩下来那日，林漾还在学校里上课。但不用等到回家，高三优秀学子的高考分已经传遍了，沈妄以725分稳居全市第一，三中喜报从广播里一条接一条的播报。 班级里各科老师也无心上课，听着喜报给他们讲心灵鸡汤。 周婕激动地拍掌：“漾漾，你哥真的牛，他是全市第一哎，估计今年省状元也是他吧。” 很多人都过来让林漾回去说声恭喜，林漾道了谢，心头却有隐隐不安。 如果沈妄是省状元现在三中的广播就不是说他市第一了，而是直接说他省第一，同样，卓季芳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一班的许纵今年也预参加了14年的高考，大家过去问试卷难度，林漾听见他回答：“数学卷是有点难。” 周弦思注意到林漾的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 “你哥哥考的很好，我刚才去办公室送本子还听见老师在说他的成绩，他数学那么难的情况下还考了145。” 许纵听见，分神看过来，告诉林漾：“你哥的数学应该也是第一。” 今年的数学试卷是几年来最难的一年，高考过后各大专家就预测，因为今年的数学卷，分数线可能都要下降几十分。 刚统计出来的今年数学分数，全省平均分只达到了六十多分。 林漾没在意这些，走过去问许纵：“你知道今年的省状元是谁吗？” 许纵坐在座位上，一只手肘搭在桌子边缘，指尖里还拿了一支笔有规律地轻点。或许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他停下轻敲的动作，开口： “省状元不是你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林漾一放学就赶忙跑回了家, 她晚自习都上的心不在焉的。 卓季芳和沈柏裕这个点都还没睡，客厅里灯火通明的。 “我哥呢？”林漾一进门就问。 “成绩出来后他就跟同学出去踢足球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难过了, 这不考个省状元也没什么，这个分已经很好了，全省第二, 他可别受什么打击。” 相比于卓季芳此刻的担忧, 沈柏裕则很淡定地摘下眼镜：“他这小子, 心里承受能力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本来就对省状元这头衔没怎么放在心上, 725和727就相差两分，他到了海京大学的分数线，根本不在意这一两分。” 今年的省状元是北咸市第一中学的一名复读生, 因为家庭原因多了一项加分政策, 原本总分低于沈妄, 加完分后总分也就到了727。 比沈妄高出了两分。 但实际, 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第一还是沈妄。 只是没省状元的头衔罢了。 但市区以及外省各大重点高校都已经开始联系了沈家，省区那边也打了招呼, 纷纷向沈妄抛出橄榄枝要人。 那些条件全部任由沈妄挑选和提要求。 市政府那边也要派人上门道喜。 媒体更是把电话打到了爆。 林漾在家听得嫌吵, 她也知道就像沈柏裕所说, 沈妄一向不在乎这第一第二的头衔，但总觉得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她哥当初答应要给她考个第一回 来时, 他眼中的势在必得林漾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沈妄不在乎。 可她怕。 沈妄会因为她在乎。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林漾还是出了门。 沈柏裕和卓季芳都在书房里, 正忙着和电话那边的人周旋应付, 也没人管她。 她知道沈妄常踢球的那个足球场。 沈妄的确是在。 展子鑫累的不行, 撑不住已经先回去了，寂静偌大的足球场只有沈妄一人。旁边昏弱的路灯依稀照亮那一片。 “哥，”林漾喊他，头发被风吹散，她随意拢了下，扯着嗓子，“太晚了，沈叔让我来喊你回家。” 风声把她的声音吹得有些零散，沈妄踢了太久，整个衣服都汗透了，他头发也跟刚洗过一般，汗珠从他额头不断滴下来。 足球被沈妄用脚尖熟练踢起，他抬手捞住，一只大掌轻松握住，胸前剧烈起伏着：“几点了？” 因为要打球，他摘了手表。 手机和毛巾也在林漾周围。 林漾没看手表，应他：“快十二点了。” 夏日的黑夜本就来的迟一些，一抬头，夜幕缀满了漫天星光。沈妄也没再踢，抱着球走过去，甩了两下胳膊，他站在和林漾隔了两米远的位置，抬手：“把毛巾和水扔过来。” 林漾照做。 她今天尤其配合。 隔着半明半暗的夜色，沈妄眼皮掀了掀，视线凝在她脸上顿了几秒。 一瓶水被他喝了大半，沈妄用毛巾恣意地撸了把头发，又粗糙地擦了下身上的汗，才抬手，继续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 手臂肌肉偾张有力，线条利落锋利。 矿泉水瓶子在他手中被捏扁，变成一团，沈妄这个时候才喘了口气问：“想找我说什么？” 沈柏裕不可能让林漾过来喊他回家。 第七年夏天 第56节 这个时候沈柏裕在忙什么沈妄都很清楚，更何况，沈柏裕知道，他并没有因为这次的高考分数而受打击。 “觉得你哥我会难过？”他看出林漾的犹豫，扯着唇笑，被汗水打湿的眉眼间依然是少年放恣的傲然， “我寻思着，725这个分数也没那么差吧，你们就这么担心我？” 全省第二、725这个分数要能用差来形容，那他沈妄两个字也可以倒着写了。 林漾说：“我知道。” 身上的汗味被风吹得差不多了，沈妄才走过来，把足球放地上，踩着台阶问：“那就是因为省状元？” 他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唇角淡压着：“一个第一名而已，没考到还给你省了一份祝福礼，你哥可是给你省钱了。” 沈妄还在想着那份祝福礼吗？ “省状元是因为加分，真正的第一名还是你。”林漾答应他，“之前的说好的祝福礼该给的还是给，哥，你想要什么？” 她今天这么顺着，沈妄反倒有些不习惯，知道这个分数他并不惊讶，725的成绩跟他高考结束时估的差不多。 更何况，他觉得这个分数是真的挺好。 只是。 沈妄并不在乎有人的分数在他之上，他尊重每一个辛苦努力的对手，但只是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他对省状元，对第一名，生出了想要争夺的想法。 平常只是顺其自然，沈妄甚至没去看过几次排名，但这一次，是他明确的自己想要、想得到。 只因为，林漾曾答应送他一份祝福礼。 而这份祝福礼，他早就有了要什么的想法。 但当下，沈妄却没多说，转而垂首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他把矿泉水瓶完全捏扁，然后两头对折，围成一个中间空心的圆圈，把矿泉水瓶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塑料的圆形框架。 林漾不知道他要干嘛。 正要问的时候沈妄已经抬头望了一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坐这等我一会。” 他朝不远处正在打篮球的那几人跑去，林漾看见他跟那几个男生说了句话，似乎是在问对方要什么东西，对方很大方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来给他，最后还击了下掌。 再回来时，她才看清沈妄手中拿着的那根烟。 “怎么又……” “帮个忙，”沈妄让她拿着矿泉水瓶制作成的圆形框架，又把那根烟竖在框架最中间，用林漾的掌心作托盘，塑料圆框作蛋糕，一根烟作蜡烛—— 一个简易的生日蛋糕就完成了。 林漾睁大眼，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妄虽然不吸烟，但口袋里还装着打火机，他掏出来，指腹在上面滑轮上摩挲了两下，火光亮起，燃了那根“蜡烛” 青白色烟雾逐渐飘起，在两人间蔓延。 林漾托着手，看着猩红随着烟丝逐渐往下燃烧，隔着火光跳动的朦胧，她凝向沈妄那双被星火浸染的瞳眸，鬼使神差地问出口：“你是要提前给我庆祝生日吗？” 她的生日在八月，沈妄的生日在年初，只有这个推测最合理。 却没想，沈妄收了打火机，扶了下被风吹动的“蜡烛”，淡声道：“陪我补过个十八岁生日。” 十八岁？ 他的十八岁不是已经在年初和明珩、卓晓桐一起都过完了吗？ “当时没许生日愿望。” 那个时候沈妄说既然是十八岁的愿望就该许的重要点，所以一直没许愿。 林漾：“所以哥哥，你现在想好你的十八岁愿望了吗？” 沈妄盯着那唯一的一根蜡烛，看见有烟灰被风吹散落入她掌心，他拿起，自己竖着，漆沉的目光缓慢又认真地移到林漾的脸上。 四目相对，林漾听见他说：“725。” “725？” 沈妄：“嗯。” 林漾：“不是许生日愿望吗？跟高考分数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沈妄的回答，许完愿他把“小蛋糕”拿起，烟头在矿泉水瓶盖上碾了下，燃了一半的“蜡烛”被熄灭。 沈妄抱起地上的足球：“走吧，回家了。” 林漾不知道他这愿望是许了还是没许。 更不知道自己只是伸出个掌心作托盘，给他充当了下十八岁“小蛋糕”的组成部分，就算他要的回礼了？ 那一晚，沈妄的q.q个性签名更改为：【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很喜欢725这个分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炫耀，但只有林漾知道—— 沈妄，好像是真的很喜欢725这个分数。 要填志愿的前两天，明珩收到了沈妄的电话。 他也不墨迹，直接开门见山：“舅舅，我要填志愿了，你怎么看？” 早在之前，明珩就觉察出来他对海京大学的兴趣好像没那么大了，似乎有什么其他的大学在动摇，明珩站在落地窗前，“啪”的一声点燃了一根烟。 “你先跟我说，你现在自己是什么想法？” 沈妄的想法很简单：“要么海京，要么长川。”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明珩吸了一口烟，喉结滚动间唇角扬着：“沈妄，你这都已经有答案了还来问我，你想听我给你什么选择？” 沈妄也轻笑出声：“舅舅，留在长川的话我能多陪她一年。” “那如果来海京呢？” 林漾很喜欢海京，明年去海京读大学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如果…… “如果我今年去了海京，也就是提前在那边等她一年，以后我还可以再多陪她三年。” “你这不是已经做好了选择？三年和一年，你肯定选择了前者。” 尽管之前过年时明珩就看出不对劲，他也知道沈妄是自己有主意的人，但当下明珩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妈可能这段时间会回海京，你给我收敛点，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 “我知道。”沈妄说，“舅舅，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会争取，但放心，在她要高考的这一年我不会做任何越界的事，不是因为我妈，也不是因为我爸的关系，只是因为，我不想影响她。” - 填完志愿，沈妄去了趟海京，林漾以为他是要提前过去看看海京大学的情况，直到沈柏裕在饭桌上无意提起：“他妈可能过两天要回海京。” 但沈妄已经去了海京三四天，倒也不像是特地要和他妈见面，而且他还是和同学一块过去。 沈柏裕也没当回事：“他舅舅什么的都在那边，又高考完了，过去放松放松也正常。” “倒是漾漾，最近高三生活怎么样？”他转而问向林漾。 林漾夹了块鱼肉，点头：“还可以。” 高考结束了，他们一班也从思学楼搬到了逸夫楼，高三部比高一高二部多了空调，倒不会觉得夏日炎热。 但学习任务明显要重很多。 “多补补。”卓季芳给她盛了碗汤，“就今年一年了，多努努力，向你哥学习。” 在家里，尤其是沈柏裕面前，林漾一向不会拂了卓季芳的面子，很认同地乖巧应下：“我会向哥哥学习的。” 沈柏裕又问她想考什么大学？ 想考什么大学吗？ 林漾筷子有一瞬间的停留，才摇头：“我还没想好，沈叔。” “没关系，还不急，这一年时间慢慢想。” “对了。”沈柏裕又提起她马上要到来的生日，“今年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 卓季芳劝着：“小孩子哪有那么多想要的，她还要上学，今年就不费心办了，到时候在家里大家一会吃个饭就行。” “沈叔，我没什么想要的。”林漾道了谢，对卓季芳欣慰的眼神并未有过多反应。 她的确不想要大办，只是一个生日而已，林漾压根没放在心上。 14年的夏天是长川市最热的一个夏天，整个校园里只有高三年级在上课，大部分学生也都坐在班级里吹空调，不愿意出去。 后面饮水机上面的桶装水一桶接着一桶的换，林漾也懒得跑到小超市里买水。 下午放学林漾也没什么胃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周弦思和沈曼凡过来问她要不要带饭，林漾摇头：“不用，我书包里还有面包和牛奶。” 周弦思还以为她是因为最近的周测成绩不好难过，拍拍她肩安慰她：“没事的，排名只是下降了一点点，下次还可以升回来的。” 被这么一提，林漾才记起她上周下降了四五名的成绩，有些无奈：“思思，我没因为成绩难受，就是热的不想吃饭。” “怎么不想吃饭啊？”墨迹着一直没走的吴泽昊听岔了话，还以为她是因为成绩考差不想吃饭，跑过来，“你成绩都这么好了怎么还担心？” “林漾，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哥考进了海京大学你家里那些人又逼着你，拿你跟你哥做对比啊？” 吴泽昊早就想问了。 他总觉得林漾那一家人不对劲。 “没有的事。”见有人看过来，林漾皱眉，“我哥考入海京大学是我哥的本事，跟我没关系，沈叔也不会因为他的成绩来要求我。” 她话里话外都是维护。 吴泽昊不好多说，有些古怪的嘀咕：“你现在是把他们当一家人了吗？” “还有你那个哥，你好像很信赖他。” 林漾彻底坐起，敛起了眼底惺忪的倦意。 “吴泽昊，这些话我听一次就行了。” 她语气里明显带了火。 林漾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家事宣之于口，更何况还是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吴泽昊说的那些话她不想深层去探究到底什么意思，但以两人的关系，他到底越了距。 周围沈曼凡和周弦思也看出不对劲，两人相视一眼，沈曼凡拉着吴泽昊走：“你瞎说什么啊，那是她哥，她把他当一家人不是更好吗？” “这样以后还有个人一起疼林漾了。” 吴泽昊就是觉得这句话不顺口，烦躁地快速下了楼梯。 第七年夏天 第57节 被这么一搅，林漾也睡不着了，她坐在位置上写了几道题目，但效率都很低，根本静不下心。 拿出手机，上面多了两通林贺的未接来电。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林贺说他现在在学校大门口, 车子停在路边，问林漾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许久没和他联系的林漾有些惊讶他这个要求, 她握着电话，眼皮慢眨了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你明天就生日了吗？爸现在有空刚好过来给你送个生日礼物。” 去年的生日他都没联系过自己, 今年林贺还能记得她的生日。林漾一时说不上来该是什么心绪。 她抬手看了下时间, 见还早, 她道：“你等我几分钟, 我现在下去。” 怕引人注目, 林漾让林贺把车子开到了下坡路下面那一排小吃街的停车场。林贺也没下车，两人直接就在车里见了面。 “明天你生日，爸把生日礼物给你送过来。”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笔记本。 林贺第一次送她这么昂贵的东西。 以前要么是娃娃, 玩偶, 再要么是裙子, 很少会送她这些电子产品。 林漾反应很淡, 并没接过来, 而是看向窗外：“你找我来，还有其他事吗？” 她不觉得林贺会专门为了生日礼物过来跑一趟。 林贺讪讪地放下笔记本, 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等林漾没耐心再次望过来时, 林贺才斟酌着开口：“你葛阿姨, 怀孕了。” “不是都生了吗？”林漾很淡定地接了这一句。 没想到林漾会说出这话，林贺怔在原地, 有些震惊地盯着她：“你，漾漾, 你怎么知道？” “所以你故意屏蔽我发了动态, 故意屏蔽说你们林家有后了？” “还是故意以送我生日礼物为由, 实际是为了说这事才来见我？” 车厢里空调冷风直吹，林贺却觉得汗如雨下：“漾漾，爸，爸爸不是故意的。” 那她还该回什么，有意的吗？ “是觉得现在瞒不住了所以才过来跟我说？觉得趁着我生日，你送我生日礼物，我的宽容心和容忍度都在最高忍耐度的时候才告诉我说她怀孕了？” “爸，你是来跟我打感情牌吗？” 被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堵得哑口无言，林贺也深深低着头，没敢抬起：“林漾，你要知道，爸爸真的很无奈，爸爸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爸爸不能那么自私。”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林漾唇角浮现一抹苦笑：“孩子嘛，迟早都会有，但是爸，你既然做不到，一开始就不要轻易许诺啊，是你说不会跟她有任何一个孩子，是你说让我相信你的，可现如今，又是你亲自来撕开我对你的这层信任。” “爸，到底是谁自私啊？” 回应她的只有林贺重复来重复去的“对不起。” 林漾不想再听，抬手利落地擦了下眼角，推开门：“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也不需要你的生日礼物。” “但我还没到十八岁，希望你在养你儿子的时候也尽到你对你女儿的义务，离十八岁就一年了，也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上继续失信。” 一个林贺已经够让林漾烦的了，她不想再因为抚养费的问题和卓季芳争论。 晚自习的时候周婕和周弦思都看出林漾心情不好，周弦思给她带的晚饭她也没怎么吃，沈曼凡还以为林漾是因为吴泽昊说的那些话生气，放学时过来安慰： “他那么没脑子的人说话从来都不思考的，你听他干嘛？别跟他生气。” 几人也认识好几年了，林漾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心上。但和林贺之间的种种她也没法和沈曼凡解释，收拾书包的动作故意放慢了一些：“我一会还有一道题目要做，你们先走吧。” “行，那我们先走了啊，明天见。” 几人告别。 吴泽昊被沈曼凡拉着，几次都瞥向林漾那一组，有些别别扭扭地没敢过去。 “你今天少去惹林漾，她被你弄得心情不好，你可有点眼色吧。”沈曼凡提醒。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光，还有两个值日生扫地、接水，回来看见林漾问她怎么还不走。 “马上。”林漾背上书包离开。 高三的晚自习下课都已经是十一点半，她又在班级坐了会，这会已经是四十五。 林漾出去后还走得慢悠悠的，整个校园里没几个人，路灯下的人影就她一个，孤零零的。她还真生出了几分自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可怜孩子。 刚这么想，手机响起。 是远在海京的沈妄。 “哥？” “林漾，你还要墨迹到什么时候？”沈妄的语气并不好，像是等了许久的不耐烦。 林漾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我说，”沈妄压了压，深吸一口气，“高三到现在都放学这么久了，你还坐班里给我赏花还是喝水？” 短暂的沉默后，林漾后知后觉：“你在哪？” “在你学 校门口！” 沈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挂了电话，林漾脚步加快。 这人不是好好地在海京游玩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晚上的不回家，还跑三中学校门口？ 这是来缅怀母校还是专门过来堵她？ 林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可怜。 就算再没爹疼没娘爱，这不还有个脾气暴躁的哥管着自己吗？ 但沈妄此刻的出现，确实让林漾始料未及。 他站在学校大门口正对面的一棵高大老树下，因为穿了一身黑，林漾只能通过昏暗的灯色辨认他看的并不清晰的五官，只是身影太过熟悉，并不难认。 走得近了，林漾才看见他手上拿的东西—— 一个蛋糕盒子。 是真的蛋糕，透明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型的水果蛋糕。 林漾还看见正中间做成了一瓶迷你橙汁，橙汁的瓶子上写着“十七”两个大字。 给谁做的，不言而喻。 沈妄率先抬腿走上前，眉目不耐：“高三早就下课了，你坐到现在才出来？” “要值日？” 林漾摇头。 “写作业？” 林漾再次摇头。 沈妄没耐心了，脸色越发凛冽：“那你到底干什么了？” “热。”林漾就一个字。 “什么？” 林漾：“热，坐班里吹一会空调再走。” “……”沈妄的脸色越来越黑。 “我要不来你还打算坐到深更半夜？” “不是，”林漾没继续让他在这个话题上探讨下去，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哥，是买给我的吗？” 沈妄故意呛她：“你这么热，要买也是给你买空调，买什么蛋糕？” “……” 那行吧，林漾也配合着：“行，哥给我送个空调来吧，我提前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沈妄气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今天非得是来给你过生日？” “过了零点不就是我生日吗？”林漾抬手，敲敲表，“哥，快到十二点了，不回家吗？” 这个时候过来，上面还写着自己的年龄“十七”，林漾没那么傻。 本就快到时间了，沈妄也没再耽搁，往周围瞥了一圈，抬头：“去亭子里。” 停了下，他又说：“王叔的车子还有一会到。” 回来的路上沈妄提前打过电话给了司机，因为林漾下课迟，怕耽搁，沈妄本想跟他一块接林漾，这样十二点的时候也能在车上跟她说句生日快乐，吃块蛋糕。 但因为王叔今晚要先送沈柏裕回家，再去三中的话时间点就会比较迟，所以沈妄才自己先来了三中，想着半个小时两人走回家也差不多，谁知道林漾会墨迹到现在。 总不能在走在回家的那巷子小路上给她点蛋糕，过个零点生日。 三中本就古典建筑多，周围开放的一个小公园里更是隔着几米就放了一个石桌石椅，进门不远处还有一个竹木的小凉亭，大多数同学吃晚饭时都会选择在那处。 蛋糕拆开，林漾也开了手机手电筒，光亮映照着上面的水果图案，橙汁的两边是两课绿色的小树，林漾一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沈妄没忍住说了一句：“笨。” “两个木字还能是什么字？” “林？”林漾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写个林字？” 手电筒的光亮照到沈妄的脸上，映着他深刻的五官。沈妄拆着蜡烛，懒得理她这废话问题。 卖家给的是数字蜡烛，沈妄在林漾那侧插上，拿出打火机却并没立即点燃，示意：“先把手电筒关了。” 林漾以为他是要制造许愿氛围，照做关了手机。 下一秒，沈妄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停下：“许愿前先给你看个视频。” 他把调好的手机推过来。 第七年夏天 第58节 是一段五分多钟的视频，林漾好奇地点开。 开头就是海京城从上往下的俯瞰全景，其中飞机场、高铁站、火车站最上面的红色“海京市”三个字被无限放大，一一展示。 海京城靠海，里面从小的河流海域到大海的全景几乎全被拍摄了下来。 拍摄的日期应该就是夏天，海边的人们穿着清凉的衣服在沙滩玩耍，旁边的海浪打到膝盖，水流清澈，一浪接着一浪。 头顶上方蓝天白云，风光极好。 视频里大多数都采用的无人机远景拍摄，近景的并不多，但海京市全城的标志性建筑风景几乎全被拍摄在内，有高楼耸立，有山河壮丽，有似锦繁华，也有怀旧小巷。 但远景片段中有些镜头拉的也很近，还有随机的路人采访，也有游客的观光体验，有对美食的品尝鉴赏，有对海京文化的缅怀感叹。 视频的最后还同样以春夏秋冬四个角度展示了海京城不同季节的全貌风光，无论是春日绿意，夏日艳阳，秋日硕果亦或是冬日白雪，海京城的盛大壮阔都让林漾不自觉地被吸引、被代入。 她瞳眸睁大，淡粉的唇瓣也跟着微微翘起。 拍摄完这样一个视频，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都要投注许多。 忽然明白过来沈妄这段时间去海京城干什么了，林漾震撼：“哥，你特地去拍了这个视频？” 沈妄挑了挑眉，默认。 视频已经播放到结束，林漾看的意犹未尽，她递过去：“能把这个视频发我一份吗？” 她不知道沈妄是什么时候玩起了无人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研究了摄影，但这个视频中的海京城，是真的美轮美奂。 “不过视频中为什么出现了那么多只鸟？”几乎在每个场地切换处都会出现一只鸟，而且视频中出现的都是不同类型，没有一只重复的。 有很多林漾甚至都叫不出来名。 海京难道盛产飞鸟？ 沈妄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反问道：“很喜欢？” “嗯，海京城很漂亮。”这是林漾早就认识到的事实。 “那视频就不发了。”沈妄关了手机，“等以后你亲自去探索吧。” 一丝大胆的猜测在林漾脑海蔓延，她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意思？” “林漾，大学去海京吧。”他点亮了蜡烛，朦胧的火光在两人之间跳跃。 林漾听见他又低又沉的诱惑嗓音：“那么漂亮的海京城你该亲自去看一看。” 他说：“林漾，我在海京等你。” 或许这个要求有些自私，但沈妄并不想放过这唯一的机会，他到底，还是把那份迟来的回礼说了出来。 那个只要他考上省状元林漾就答应送给他的回礼。 从两人许诺的那一刻，沈妄就一直在往这个目的走。 他自始至终，想要的都不是省状元，他想要的，只是让林漾去那座两人同在的海京市。 沈妄希望林漾的大学能去海京，他希望自己能陪在她身边。 不止大学，更是以后的全部。 尽管这个想法如今不成熟的有些可怕。 但沈妄一直很清楚，他对她的喜欢，正大光明。 烛火间，似慌乱，似暧.昧在两人间肆意横生，放恣蔓延，林漾怔在原地，沈妄告诉她可以许愿了，她也没反应。 有些话即便不说，她也明白。 有风吹过，蜡烛被熄灭了一瞬又很快重燃，像是上天都在暗示着什么。林漾心头堵得慌，那些明知的不可能却一点点涌上来，吞噬了她全部的理智。 她很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哪怕脚下是深渊，她也想要为了沈妄从未退缩的主动试一试。 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想去一座城。 想明白这一点，林漾缓缓合手，在沈妄的注视下闭上双眼，心底默念： “我不知道我今年的愿望是什么，但我只知道，在这一刻，我想考入海京这座美丽的城市。在这一刻，我想要我的哥哥，沈妄，如愿以偿。” 第43章 进入高三后的生活比想象中的忙碌, 九月过完的时候各科老师已经陆续进入到复习期，林漾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写试卷。 整个二楼，也只有她那个房间的灯会亮到一两点。 李姨有时起夜看的心疼, 会给她端点夜宵上来，忍不住心疼：“不能这么熬着啊，你瞧瞧你都瘦下去了不少。” “李姨, 下次不用给我做, 你早点休息。” 见林漾胃口也不好, 李姨又看着她吃了两口才说：“你哥走时也叮嘱我了, 让我看着你点。” “我哥？” “对啊, 就是沈妄，他这孩子有时候可比我细心。”李姨收拾着碗筷，“他临走时特意跟我说让我平常对你多上点心, 说你今年压力大, 夜宵可能要麻烦我多做几次。” 李姨当时就放在心上了：“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来这么久沈妄哪有什么事主动找过我, 我看啊, 他这个哥当得是真的称职。” 碗筷收拾好李姨也没多待，轻轻地关上门出去。 林漾坐在座位上看着试卷, 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过了几秒钟, 她拿过一旁的手机, 点开信息界面。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周沈妄给她分析的月考试卷，林漾点开, 指尖在信息框里停留，却始终没点开拼音界面。 十月国庆节的时候沈妄因为跟一个同学做项目也没空回来, 听沈柏裕说, 他最近忙的很, 除了学校，他时不时地还要去明家的公司学习东西。 明珩明年要出国管理国外业务，公司这边的一些业务沈妄也要学着入手。 沈柏裕明年也要竞争一个位置，最近也忙的不可开交。卓季芳因为知道了葛青生孩子的事，这一段时间的心情都不好，也因此，林漾的成绩也就没有更多人关注。 十一月的那次月考，林漾月考排名一跃进到年级前三，学校里顺着这次月考开了个大会，给年级前十名的人颁奖。 一班进了五个，二班三个，三班有两个。 巧的是高辰俊是年级前四名，刚好和林漾的第三名挨在一起，两人站位置时都明显的一愣，最后还是高辰俊先点了头。 台下有些人的面色古怪。 毕竟一班和三班的同学对那次的事件心知肚明，就算老师严令不准再传这事，可这会看见两人又站在一起，高辰俊眼睛还紧盯着林漾身上，陶文霜多少有点不高兴。 有人来她跟前挑拨：“高辰俊是不是还喜欢那人啊？他怎么回事啊他？” “就是，人家眼高于顶，把高辰俊都给玩的团团转，高辰俊怎么还跟看不清似的。” “要我看啊，以前林漾仗着沈妄就算了，现在她哥沈妄都走了，她天天还傲个什么劲啊？” 陶文霜知道这些人的意思，但她是实实在在被沈妄吓过的，这会自然不愿意出头：“你们要看不惯你们自己解决，别拉着我，到时候老师那边听到什么风声也跟我没关系啊。” 几个女生翻了个白眼，撇嘴。 她现在倒是知道后怕了，以前林漾那些话不都是她陶文霜传出来的吗？ “哎，你上次说林漾她爸给她生了个弟弟是真的吗？她爸是不是不要她了啊？” 这些人说的幸灾乐祸的，高辰俊已经领完奖下来，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皱了皱眉：“别人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有那时间怎么不想着提高分数？” 那一拨人面色难看，这才安静下来。 路过陶文霜身边时，一直安静的陶文霜忽然开口：“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高辰俊脚步停下，看她：“什么？” “没什么。”陶文霜没再说第二遍。 只是大会结束时高辰俊特地过来找了下林漾，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只是觉得有关她的事他还是应该说一声。 不想被过度解读，林漾拉着周弦思陪着自己：“什么事？” “那个，”高辰俊抓了把头发，“就是我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林漾没什么反应：“你说。” “我听见我们班有些女生说关于你家什么弟弟的事情，你还是处理下比较好。”高辰俊是觉得这些人在乱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传着传着就变成真的了。 不用再问，林漾也知道这是谁传出来的话，她并不在意，何况这本就是事实。但她还是跟高辰俊道了谢，提醒：“你不用为我出头，这事本来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处理和隐瞒的。” 她说完和周弦思一起离开，高辰俊还是不死心，忽然拽住林漾手腕，手指触碰到那块冰凉的手表，他倏地清醒，正要道歉时林漾已经挣开，声音极冷：“高辰俊。” “抱歉，我，”高辰俊有些后悔地往后退了两步，自己那份心思藏了这么久还是不甘心，“我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停顿了下，他又补救：“我，我是说高考过后，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高辰俊。”林漾又喊了一遍，“有些话我已经说过了。” 周弦思听得也很无奈，高辰俊相比吴泽昊是一点眼色都没有，这种死缠烂打她也很烦。 已经有不少回班的学生从楼梯口朝这边望过来，林漾不想再多待，拉着周弦思一起上楼。 一直等高辰俊的几个男生过来，拍拍他的肩安慰：“这人是真的不好追，我之前跟她一个初中，她真就对爱情这事压根不感冒，你越是这样越会把关系推远。” 高辰俊低头自嘲一笑。 他们的关系已经够远了，还怕什么推远。 回了班，周婕问林漾：“高辰俊找你干嘛的，他是不是又想追你啊。” “就是说了几句话。”林漾也很无奈，她已经尽量避开了。 没想到高辰俊这么能坚持，周婕叹气：“他好像确实是真喜欢你，不过说真的，林漾，你真没考虑过啊？” 林漾懒懒掀眼，唇瓣都懒得张开回答了。 “你这人。”周婕又叹了声，“我们认识快三年了，我真没从你口中听过什么关系好的男生，不过……” 她想了想：“好像也有，你跟你哥好像还算联系多点，那除了你哥，你就都没喜欢的人啊？” “不止高中，就是从长大到现在，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林漾有片刻的分神，握着杯子的手指被杯壁上的温度烫了下，倏然收回，周婕奇怪：“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 但也没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没有喜欢的人吗？ 第七年夏天 第59节 是有的吧。 她想。 只是这个喜欢的人不能轻易说出口罢了。 - 十二月底的时候学校提起下个月要开家长会，因为后面还有这学期最后一次的期末考试，学校对这次家长会尤其重视。老钱开会明确指出，所有家长必须到场。 下学期要全力备考，不会再有任何活动，这次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长会，也关系着学生明年大学的选择情况，因此一月底的家长会是这学期的重中之重。 林漾回家跟卓季芳提起此事，她当时正看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的：“开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开家长会。”林漾奇怪地看她一眼，见她收了手机，目光闪躲，微微蹙眉，“妈，你最近怎么了？” “没事。” 卓季芳又仔细问了时间，才点头：“行，到时候我会过去一趟。” 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李姨出去散步还没回来，林漾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屋子里明亮的灯光打在卓季芳不自然的脸上，她勉强笑了下：“没事啊，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她说着起身要走：“哦对了，你爸那边有没有再联系过你，我听说他前几天还为他那儿子专门举行了个宴会。” 卓季芳冷笑，哼了声：“也是，老年得子他是挺宝贝的。” “还有，他公司那股份该你的他一分也不能少，别以为有了个儿子就想抛弃你这女儿，他林贺别给我想这便宜的事，那女人真以为生个孩子就能拿捏你爸了，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 一说起林贺，卓季芳的情绪就激动。 林漾安安静静地听着，剥了个砂糖橘并未搭话。等卓季芳骂的差不多了，她才背起书包上楼：“妈，你早点休息。” 卓季芳看她这淡然的模样也来火，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她忙迅速地拿起手机，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时又急匆匆地跑到外面。 站在楼梯上的林漾狐疑地看了会，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她妈应该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上了楼林漾先去洗漱，等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才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沈妄。 下午周婕的话在她耳边回荡，林漾犹豫了会才回拨：“哥。” “嗯。”电话里夹着风声，沈妄的声音带着些疲惫的哑音，“刚去洗漱了？” 林漾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说：“刚刚是在洗漱。” “哥，你现在还没睡觉吗？”已经十二点多了，沈妄上了大学应该不需要熬到这个时候。 “最近有些忙，还没睡。”沈妄最近是真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即便是在周末也没那么悠闲，辅导员看重他，提前就给他介绍了一位有名的导师认识。 林漾“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些什么。 “今天心情不好？”沈妄察觉出。 林漾否认：“没有，作业有点多。” 沈妄回想了下，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给她讲解题目了。安静了几秒，他说：“过年放假的时候我会回去。” “不用留在海京吗？”林漾惊讶。 他每年都是在海京过年，今年大学就在海京，家里还以为沈妄放假会直接留在那。 这丫头反射弧太慢，沈妄无奈捏了下眉心：“不留在海京了，今年回去过年。” 她明年就高三了，最后一个寒假，沈妄想回去陪她一起过。 意料之外的回答，林漾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暂翻腾的小激动，佯装镇定地回应：“嗯，那我明天跟沈叔说。” 说不说其实对沈妄来说无所谓，他回去本就不是为了沈柏裕。 林漾瞥到桌子上的日历本，忽然想起什么：“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海京大学放假并不早，再加上放假后沈妄还要在那边忙一段时间，怎么说也得2月中旬快过年的那几天回去。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自己1月31生日那天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林漾抱着电话，唇齿咬了下，有些心虚地开口：“今天沈叔还说到你生日，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可以给你提前准备。” 生日？沈妄都快忘了这回事。 他手肘搭在阳台边上，看着远处没有星星的夜幕，忽然想起高考成绩下来那天两人在足球场上，林漾帮他协助完成的那个塑料瓶蛋糕。 沈妄突然有些怀念。 “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到时候买个蛋糕拍给我看看吧，至于我想要什么，”沈妄眯了下狭长的眸子，“我想要的很简单，生日那天再告诉你吧。” 林漾把日历表上那一天划上记号，应声：“好，知道了。” - 要开家长会那天，林漾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就跟卓季芳又提醒了一遍，把家长会的进场时间和开会时间段都发到了她手机上。 卓季芳说自己要先出个门，到时候办完事了直接去学校。 三中因为开家长会的原因，整个校园内都拉上了横幅，班级内水果、零食也都备的齐全，林漾进班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在黑板上用哪种艺术字体。 看这样子，上午基本不会再上课。 事实也的确如此，各科老师连着发了几张试卷让他们自习，老钱也忙着准备每位学生的分析报告，把这半学期的排名、对比全都详细地做了表格，准备下午发到每一位家长的手上。 中午的时候林漾又给卓季芳发了消息。 卓季芳回复的很慢：【知道了，已经赶过去了。】 只是这个“已经”一直到大部分家长全都进班她也没到。林漾怕卓季芳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又给沈柏裕和家里都打了电话，李姨说卓季芳中午还回来吃了饭，吃完饭就出门了。 这么一直不安地等到家长会开始，卓季芳也没出现在班级门口。 班长拿着签到表出来找她：“林漾，现在班级里就差你的家长没到了，老师让我问你怎么回事？” 外面有几个还没走的同学看过来，隔了一个二班的三班几个女生哼笑了一声：“像这样的重组家庭估计就是这样吧，本来就是拖油瓶，亲妈都不来难不成找她后爸过来给她丢人啊？” 林漾本不想和这些人争吵，但也知道自己忍下去那帮人只会更过分，她先跟班长致歉：“你跟老师说一声我妈会来迟点，让老师先开始吧。” 班长朝她小声道：“那几个女生就这样，今天开家长会，你别跟她们起冲突。” “我知道。”林漾说。 等送走了班长，林漾一边拎起自己的书包一边瞥了下那几人，神色很淡：“这种对比自家孩子成绩的公开大会你们确定是我更丢人？” 几个女生被她一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漾的成绩远在她们之上。 林漾也没再跟这些人继续墨迹，她拿着书包先下楼，快到学校门口时终于收到卓季芳的消息： 【漾漾，妈妈现在有点事，你跟你老师说一声，我可能要去的迟一点。】 她脚步在门口停下。 门口停了不少的汽车，还有刚赶到的家长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下来往校园里跑，林漾往旁边站了站，给人让路，她重新拨通号码。 刚嘟了两声，又被挂断。 卓季芳就是不接她的电话。 班长又从里面追出来，跑得气喘吁吁的：“林漾，老师让你别走，说一会让你家长开个电话会议。” 手机屏幕暗下去，林漾有些心累地舒了一口气，把手机揣兜里：“走吧。” 班长见她一瞬间低落的情绪，好心安慰：“没事啊，她们几个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家长有时都会有事的，可能你家里人比较忙。” 全班所有的家长都来了，除了林漾的。 老钱早就叮嘱过，这次家长会不准缺席，至关重要，但谁也没想到，林漾会是这唯一一人。 “谢谢你，班长。”林漾仰头看着天，暖阳刺的她眼角酸涩。 林漾在办公室坐了将近两个小时，老钱开完会迈着步子进来，瞥见林漾他才想起自己交代的事：“林漾，怎么回事？你家里人呢？” “我妈她临时有点事，来不了。”林漾站起身低着头说。 “那除了你妈，你爸呢？你家里其他人呢？” “……”林漾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像那些人所说的，她亲妈都不来她还有什么资格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过久的安静让老钱忽然意识到她家的特殊情况，随手把表格整理了下，放缓了语气：“这次家长会我早就说过不准任何人缺席，你还是物理课代表，你这样不配合我工作让其他学生怎么想？” “老师，对不起。” “林漾，老师不是怪你，但这种错误确实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你想想我提前多久就提过这事了？” 老钱从上个月12月份的时候就说了学校对这次家长会的重视，因此也越发愧疚。 “哎，行了，你先给你妈打个电话吧，她人不来开个电话会议总可以吧，你的学习情况我肯定需要跟她交流交流，你最近的成绩也不太稳定，学校也要每个家长会议上的发言内容。” 他抽出那张表格，示意：“这上面的内容得需要跟你家长沟通完才能填写。” 林漾犹豫了会，在老钱再一次的注视下还是拨通了卓季芳的电话。 陶文霜抱着本子敲门进来。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接连的几声“嘟”后响起的机械化的冰冷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陶文霜嘲笑的眼神望过来，故意地往上凑：“林漾，你爸今天带着你弟弟在我家做客，现在应该还没走，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他抽空过来给你开个会啊？” 林漾攥紧了手，没吱声。 老钱拧眉：“出去。” 他朝陶文霜训斥。 陶文霜撇撇嘴，自己班老师不在，老钱不是她班老师她到底还是不怕的，无所谓地开了门出去。 尽管那些老师素质极好地都没看过来，但突然的安静也让林漾意识到她如今是这个办公室所有人的焦点。 老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知道这学生家庭情况复杂却没想到这么复杂，他也没让人在这样继续待着，想着自己想办法把表格填了算了，摆摆手：“你先回班吧，别多想。” 林漾沉默地转身，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第七年夏天 第60节 看清上面来电显示的那一秒，林漾憋了一下午的眼泪终于没憋住，她忍着哭腔擦了眼角的湿润，咬着唇接通：“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沈妄下午空闲的时候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听李姨无意间提起：“这漾漾今天开家长会，她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去学校，漾漾着急的打电话回来问人去哪了, 唉，我瞧着她妈啊，对自己这女儿是一点不上心。” 沈妄也是从高三过来的, 这个时候的家长会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也更知道卓季芳要是没去参加林漾会面对什么压力, 可他却没想到会听到林漾带着哭腔的无助声音。 即便她努力往下压, 但沈妄太清楚她的喜怒哀乐。 沈妄闭了闭眼, 强压住自己那一瞬的慌乱, 先安抚她：“哭什么，又不是什么丢人事，你要是被人欺负了丢人的是你哥我, 别人会说我沈妄连个妹妹都护不住。” “林漾, 你可别毁了我一世英名。” 林漾破涕而笑, 她刚还涌上来的委屈难过顿时消了大半, 笑着说：“没哭。” “没哭就行, 去找你老师，把电话给你老师。不就一个家长会, 你哥我给你开, 应付老师你哥我可是有经验。” 林漾笑的更深, 转过身，回望着老钱, 指指手机：“我哥可以吗？” 老钱这才想起高一那次林漾出事也是沈妄过来的，他嘀咕着：“倒是忘了, 你兄妹两感情挺好。” 他伸手：“电话给我吧, 你先出去等我。” 林漾依言照做。 像是默认又自我提醒一般：“嗯, 我哥对我很好。” 电话那头的沈妄眉梢轻挑，轻哂。 这丫头，倒是容易感动。 门关上后林漾站在办公室门口，后脑勺倚靠着门扯唇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冬日下午的阳光射到她脚边，她伸腿，脚尖在上面点了两下。 一样的阳光，却没了中午时的刺眼，更多的是后知后觉的温暖。 老钱和沈妄的这通电话，通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进去后老钱的回访表上已经填的满满的，林漾看得并不清晰，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那句话—— 她是一个坚强但也会脆弱的人。 这是沈妄对自己的评价？ “可以了，拿着手机回去吧，这事就结束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老钱提醒她，“哦对了，你妈那边我也就不联系了，你哥说了，后期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联系他。”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是知道沈妄的，提起他现在在海京大学，唏嘘道：“沈妄这孩子确实是难得，当初要不是加分政策，这省状元非沈妄莫属。” 林漾没听完全部，拿了手机道了谢出去。 班级里同学都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林漾一回来就关心地问老钱怎么说，吴泽昊大大咧咧地：“没开家长会有什么，我爸以前从来都不给我开。” 林漾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对他笑了下：“没事，老钱给我哥打了电话，已经解决了。” “啊，打给你哥的？” 一提起沈妄，众人又是一阵惊讶，在周围感叹起沈妄的魅力。 只有吴泽昊，愣神地盯了她会，第一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林漾提起“她哥”，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信任和依赖。 他认识林漾的时间太久，也太了解林漾，更知道要想让林漾毫无防备地接受一个人走进她内心得有多艰难，更别提，她毫无防备的只相信那一人。 但她那个继兄，那个所有人都知道的沈妄，就是做到了。 吴泽昊不愿往更深一层去想，但又深怕真是那一层。 晚上回家后卓季芳刚洗漱完，站在厨房里喝水，听见动静她出来：“下午妈妈的确有点事，是真的不方便接电话，我后来给你老师打了电话，你老师说你哥已经给你开了？”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但卓季芳毫无歉意的语气以及状似不经意的质问还是让林漾反感，她换着鞋，抿唇“嗯”了一声，转身就要上楼。 卓季芳皱眉：“你现在是在跟我生气？” 林漾觉得可笑：“我生不生气重要吗？你又不在意。” “你这说的什么话？”卓季芳猛地放下杯子，“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 已经深夜这个点了，林漾不想跟她吵。 “我刚才看见沈叔的车子了，你要是想让沈叔看见，那我就继续站在这跟你解释脾气为什么这么大。” “……”卓季芳瞪着她，脸色难看。 沈柏裕三个字确实很好用。 林漾利落地上楼。 脚尖刚踏上二楼的台阶，她怔住，傻眼。 沈妄那个屋子亮着灯？ 没等她做出反应，屋里的人听见动静，拉开门。 “发什么呆，见到你哥不认识了？”沈妄擦着头发，眉眼懒洋洋的，“林漾，你就这么没良心？” 林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又确认地看了下手机，跑过去：“哥，今天周五，你不上课吗？” 她语气下夹着意料之外的惊喜。 “今天周五，明天周六的时间空出来了，下午上完课没事就回来了。” 沈妄说的轻松，但实际他是一点时间都空不出来，他妈明媛今天才刚到海京，沈妄选择在今天回长川自然少不了和明媛的一番争吵。 但在那边听见林漾那带着哭腔的无助声音时，沈妄就订下了今晚回长川的车票。 没办法，小姑娘难过了，他总得回来安慰安慰。 毕竟在这里，在沈家，除了他，没人会哄这表面坚强实际心里脆弱的小姑娘。 林漾一时之间有些兴奋，但表现的并不明显，找着话题问他：“那哥你吃饭了吗？夜宵？” “吃过了。”沈妄习惯性地摘下她肩上的书包，“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目？” 林漾思考了几秒：“有一些。” 实际没有。 但找找，总会有的。 楼下卓季芳和沈柏裕一起上来，沈柏裕也惊讶沈妄的突然回来，聊了几句后示意：“你来一趟书房，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沈妄把书包递还给林漾：“把题目找出来，我一会给你看。” 林漾扬唇一笑：“好。” 一直到两父子进了书房，卓季芳还站在楼梯口处，她目光在林漾弯腰翻找题目的背影上，须臾，又转向林漾紧闭的房门。 这丫头，连房间都没回？ 卓季芳眼底浮现一抹不可置信，又摇摇头。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估计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 沈妄这次赶回的时间也是巧，今天30号，明天又刚好是他的生日。林漾订的蛋糕是明天的，她下楼到冰箱里翻了翻，找到一包平常做早餐的吐司。 李姨平常也会做点甜点，所以奶油一直备着。林漾又找了点水果和饼干，涂涂抹抹几层后，一个小型的甜点蛋糕就做成了。 她欢喜地端着上楼。 却没注意对面房间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卓季芳，那个房间的门一直没关。 卓季芳看到了林漾一直欢笑的唇角。 因为明媛突然回来的原因，沈柏裕这次和沈妄这次的谈话时间比较长，快到十二点半的时候沈妄才从书房出来。 自己房间的门被人半开，空气中飘散着奶油的香气。沈妄一向不喜欢这些，也对这些味道尤其敏感。 因此刚推开门就注意到了自己桌子上放的那盘“小蛋糕”以及旁边贴的便利贴—— 哥，生日快乐。 被沈妄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也在零点收到了和去年同样的两条信息，沈妄径直忽略纪逸苒那条，点开林漾的界面： “哥，生日快乐，蛋糕就将就点，味道应该还不错。” 沈妄勾唇，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入口的甜腻便让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直接顺着嗓子咽下去。 他放下勺子，思衬了片刻，再次开了门出去。 林漾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一听见敲门声立马过去开门：“哥？” 沈妄眉心蹙起，视线凝在她的低领毛衣上，眼神示意她衣帽架上的外套：“去穿上。” 这两天天气下降的厉害。 林漾披上，把屋子开了大半，里面空调的热气冒出来，沈妄又重新把门半合上，脚尖抵在门边：“蛋糕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是啊。”林漾眼神真诚，拿出手机点给他看，“你上次不是说让我给你订个蛋糕吗？我提前订了，但得白天才能取，现在不配送。” 所以她只能做个小的。 沈妄并不介意蛋糕的大小，只说：“我明天还要回海京。” “嗯？”林漾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过年，回不来了，所以这次提前回来。”之前答应林漾的要回来过寒假因为这次的临时回来也做不到了。 明媛跟他大吵了一架，最后协商的退步就是“答应沈妄现在回长川，那过年就要留在海京过年。” 电话里林漾委屈的声音是促使沈妄义无反顾答应的唯一因素。 他只知道林漾这个时候很脆弱，他不得不回来。 林漾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他忙，看似没什么反应地拨了下头发：“哦，没事啊，正好现在也是你生日，能回来过个生日也挺好的，而且海京那边你也确实要陪陪外公外婆。” 第七年夏天 第61节 沈妄“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伸手：“蛋糕的蜡烛呢？” 林漾随便做的，哪准备什么蜡烛，但既然他要了，林漾又忙跑下楼去找，在厨房里好不容易翻到一根，沈妄已经端着蛋糕下楼。 不想把其他人吵醒，两人的动作都放的极轻。 蜡烛插在蛋糕上并没点燃。 “你之前问我想要什么？”沈妄问她，“记不记得上次暑假你生日时看的那段视频？” 林漾自然不会忘记。 “所以，林漾，我的生日礼物你应该知道。”他说，“我说过，我会在海京等你。”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希望林漾考入海京。 林漾正找着打火机，闻言，身影顿了下。 须臾，她轻声开口：“哥，我答应你。” 考入海京，是林漾在夏天时为他许下的生日愿望。 也同样是沈妄在冬天时为自己期盼的生日愿望。 她的愿望，她来实现。 他的愿望，她来满足。 - 过完年，林漾没休息多久就直接开学了。 卓季芳怕她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平常的假期也没让林漾闲着，给她报了不少的辅导班，就连手机也严格要求使用时间，说是等她高考完再给配置个更高的手机。 手机这些对林漾来说也确实没那么重要，高三的学业太紧，林漾平常连出去放松的时间都没。 纪逸苒约过她几次，林漾只出来过一次。 中间纪逸苒问她要考什么大学，她毫不犹豫：“我会去海京。” “海京？你哥那里？”纪逸苒羡慕，“你成绩好，肯定能考进去的，我就不行了。” 她已经渐渐认识到一个事实，她跟沈妄的差距不是一丁半点。 林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不用安慰我啊，我又不难受。”纪逸苒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哥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的啊，我就是这众多人中的一个啊，他不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事。” 她收买林漾：“不过以后谁做你嫂子你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啊，我倒要看看你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林漾：“……”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但林漾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刻意识到，她的那份喜欢有多么不耻。 和纪逸苒的不同，她的喜欢只能藏在阴暗角落，不能被阳光窥见到一丝一毫，更不能像纪逸苒这样坦荡又勇敢地说出来。 林漾也许奢求过，但也曾理智过。 她并没有异想天开，只是想要再多一个大学，只要再多一个大学，和他同在一座城市就好。 她这一生所有的贪婪，都用在了这一件事上面。 那样的沈妄，她舍不得。 所以，只要再多给她四年，只要一个大学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高三的生活过得紧促又飞快, 随着三模的结束，长川市2015届的高考也即将来临。 各科老师已经停止上课，只挑往年一些经典题型来分析讲解, 班级里的学生大都坐不住，听课效率明显不如从前。 为此，老钱特地开了个班会, 一个个拎出来训斥了一遍, 让他们无论如何给熬过高考前的这一个星期, 只要一天没结束, 他们就还是长川三中的学生, 他老钱就还是他们的班主任。 一班众人听的低着头，有人被说的面红耳赤，十分愧疚。 放学的那个晚上, 大都变得安静许多。 已经是六月一号, 老钱的确是怕他们心理出问题, 学校也不敢大意, 每天的广播里都播放着轻缓音乐。 二食堂也专门只为高三学生开放。 只不过林漾去吃的很少, 这几天已经不上晚自习，她大多数都回家吃。 沈妄也在这个关键期赶回来。 他借口学校课程已经上完, 待在那没事, 回来看看。 沈柏裕和林漾也没多想, 但只有卓季芳听到他跟老师请假的电话。 要说之前卓季芳只是怀疑，但这个时候沈妄的回来却让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她了解自己的女儿, 也明白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青春萌动。 但林漾和沈妄，绝不能有任何差念。 中午饭桌上沈柏裕叫了她几声, 卓季芳一直没反应, 沈妄也不由看过来：“卓姨？” 他回来这几天就发现不对了。 卓季芳经常出去, 平常在家的状态也不对。 坐她旁边的林漾放下碗捣了下卓季芳：“妈，沈叔在叫你。” 卓季芳猛地回神：“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沈柏裕放下碗筷，“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脸色也不怎么对。 卓季芳摇头，强撑着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没事，刚刚在想一件事，不用担心。” 见她不愿说，沈柏裕也没多问，又提了一遍：“我月底要竞选，到时候那几天你准备下。” 那个沈柏裕盯了三年的位置，终于提上了日程。 越是这个关键期卓季芳更不能透露一个字，她点头：“我知道了。” 吃完饭林漾准备收拾收拾去学校，沈妄端了杯水走过来：“你妈最近怎么回事？” 说实话，林漾自己都不知道。 沈妄还要再问什么，手机铃声响起，一中的全承谦知道他回来约他出来见面。 “现在？” 林漾已经撑伞先行离开，沈妄盯着她背影拒绝的话正要说出口，电话里全承谦提到了许久没听到的名字：“杨瀚你还记得吧，我听说你以前教训过。” 沈妄的声音突然变沉：“他又怎么了？” “又干起了老勾当呗。”全承谦也服了这人，“他手脚不干净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改啊。” 杨瀚大学留在长川上了个不算好的本科，大学城离一中又较近，中间就隔了两三条街，杨瀚时常穿梭在几条街中，盯得都是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商贩。 骗东西，拿钱这些事干的遂心应手。 一中的那些兄弟看到过许多次，全承谦作为那一片的校霸自然带着人教训过不少次，但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每次被打的时候答应的很好，一转脸又一次比一次离谱。 全承谦特地找人调查了一番，才知道他母校在三中，还被沈妄教训过。 “妈的，你说这垃圾到底还要怎么教训，老子马上高考都想放过他了，他今天倒好，几条街一算，就这几小时都拿了上千块了，他妈的他是不怕死是吧。” 仗着小巷里没监控，一次比一次胆大妄为。 沈妄听完，眼底浮现许久不见的狠厉，他下颔绷紧，吐出几个字：“时间，地点。” 全承谦快速说了：“你要来？” “你别动手。”沈妄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你马上高三，这事我解决。” 杨瀚这人，是真的欠教训。 - 那个下午林漾写了三张试卷，她把手机调了静音扔在座位里，一直没关注，直到下课周婕上厕所回来问她还有几分钟上课，林漾下意识地抬手。 她手表昨晚洗澡摘了，忘戴上。 林漾又摸出手机，这才看见手机上好几通纪逸苒的未接来电。 连着一个时间点打出来，应该是什么急事。 林漾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和周婕说了一声，出去到走廊尽头回拨。 “林漾，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出事了！”纪逸苒的声音听着很急，“你哥，你哥在一中这打了人，闹得有点大！” 林漾瞳孔骤缩，指尖下意识地缩紧：“打了谁？严重吗？” “杨瀚，就你们那个学校的杨瀚你记得吧，听说人都进医院了，你哥这次怕是惹上事了，那人就是个混混，估计肯定得讹上你哥。” 杨瀚。 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林漾都快忘记了。 在脑海里搜索了几秒，她恍惚想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哥不会无缘无故打他，肯定是他又做了那些恶心事。” “你也知道他？”纪逸苒惊讶了，“关键不是这个事，听说这次是他说了什么话惹沈妄生气，沈妄先动了手，这事当场那么多人看着，听说拉都拉不住，沈妄发了狠，我过去的时候他正把人按在地上，看着都可怕。” 纪逸苒气息到现在还发软：“我真的第一次看见那么凶戾的沈妄，他像是把人往死里打。” 要不是全承谦带着人硬生生把人拉开，杨瀚今天怕是真的要被弄残。 现在就怕的是他验伤。 当时全承谦带着一拨人过去，虽说那些人不会说什么有损于沈妄的话，但毕竟沈妄打人在先，杨瀚又进了医院，要是再报警…… 林漾也意识到严重性。 她赶忙挂了电话，又打给全承谦：“到底怎么回事，杨瀚说了什么话让我哥那么生气？” 全承谦正跟沈妄待在一块，沈妄一个人在足球场上踢的大汗淋漓，他像是把足球当做了杨瀚，每一脚都用了全部的力，似是没了知觉一般就这样重复着一个动作—— 第七年夏天 第62节 凶狠地一脚一脚将足球踢在球框的那个栏杆上。 听着那一声一声地沉闷狠厉，全承谦走远了些，叹气，不知道该不该跟林漾说那些话。 “你还是别听了。” 那话实在太难听，别说沈妄，他都忍不了。 林漾性子也是急：“你不说是吧，行，那我直接打电话问我哥。” “别别别。”全承谦赶忙叫住，“祖宗，你哥火都够大了，你可真别火上浇油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全承谦豁出去了，他回忆那会下午的光景，看着沈妄的身影又惆怅地摇了摇头。 当时沈妄先在巷子里堵了杨瀚，全承谦带着人到时候只听到了什么去年暑假、生日、□□的字眼：“具体的我也没太听清，但应该，是跟你有关。” “因为后来，那货故意刺激你哥，说什么，”全承谦一咬牙，重复那句话，“他问你哥，说你滋味怎么样！” 恍若一棒子打在林漾的头顶，进班的老师发现少了人，又出来叫她，林漾却听不见，双眸不受控制地收缩，整个四肢都在颤抖。 她一瞬间，白了脸色。 “那货说完后你哥脸色就变了，我拦都没拦住，他直接冲上去，用了死劲地往杨瀚身上招呼，要没拉开，你哥真可能把人打死。” 老师又叫了声林漾的名字，全承谦在电话里听到，提醒：“你先去上课吧，你哥这边我会看着。杨瀚自己理亏在先，他拿了这么多钱应该不敢报警，我晚上再过去看看，警告一番。” 电话挂了后，林漾仍然没回神。大夏天的，她整个身上犹如浸了冰一般冷的不像话，老师吓了一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林漾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开口：“我，我想请假。” 老师赶紧批了，她连书包也没拿，就这么煞白着脸色下了楼。 几乎不用再多问，林漾都能猜到杨瀚说了哪些话，但再具体一点的，她不敢想。 纪逸苒打来电话，她刚刚去打听了一圈也知道了大概：“林漾，我觉得你该知道。” 刚听到的时候纪逸苒也是震惊的，林漾和沈妄…… 她从来没想过。 但纪逸苒并不觉得这段“情非得已”中只应该有沈妄的单向付出，她问了那边提前到的人，拼凑出了那几句话：“当时你哥还在质问杨瀚拿钱的事，谁知杨瀚先激怒你哥，他问沈妄，是不是喜欢你？” 去年的那个暑假，沈妄特地回来给林漾过生日，就在学校里的那个亭子里。 那个晚上，刚从网吧回来的杨瀚也正路过三中门口回家，这是他的必经之路。那天晚上他因为上网没看时间，宿舍已经关了门，他只能走回家。 却没想，看到了那一幕。 烛火跳动的暧昧间，林漾双手合十闭着眼许愿，对面的沈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杨瀚正觉察不对间，看见沈妄伸出手，缓缓在林漾一侧脸颊落下，却在林漾睁眼前，又收了回去。 杨瀚忽然想起沈妄之前说过自己的那句：“你配不上她。” 原来是在这。 他忽然觉得讽刺、恶心，那么不可一世，放荡不羁的沈妄，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那叫什么，乱、伦！ 就算再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两人同在一个户口本上，两人的家庭关系在那摆着，他就不该，不该动这份不该动的心思。 可笑的是，这样的沈妄还自觉高傲地一次次来挑他杨瀚的刺，来教训他杨瀚？ “我们两个人到底谁不堪？”杨瀚靠着墙，笑的阴冷，“沈妄，你不就是出身条件比我好点，我们这种下等人难道就本该遭受你们的瞧不起，难道就要一辈子活在你们脚下？” 他发了疯似地喊：“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沈妄，你肖想你妹妹的事你爸妈知道吗？你敢跟他们说吗？” 沈妄这个时候已经动了火，拳头攥在一起，眼眸间浸满了戾意：“杨瀚，你再说一遍。” “难道不是吗？这都在一块几年了吧，说实话，你两私下里是不是早勾搭在一块了？”杨瀚像是要彻底把沈妄的火燃起来，唇角浮现露骨的笑，“沈妄，说实话，你那妹妹林漾的滋味到底怎么样？ 沈妄没压住，冲上前直接直接给了杨瀚一拳，他掐着杨瀚脖子把人掼到墙上，双眼猩红，整个人暴怒，手上青筋叠起，周围的人都吓傻了。 直到沈妄再次把人甩到地下，众人听到杨瀚忍不住的痛喊，才赶忙有人上前拉。 却是怎么也拉不开。 沈妄虎口紧紧抵在他脖子的动脉，脸上充满了厉色，眼角阴狠又沉戾，咬着牙蹦出一个字：“滚！” 怕事情闹大，有人急慌慌的喊来了全承谦，十多个人上前才把沈妄提着杨瀚脖子的手给挣开。 全承谦都吓得浑身冒冷汗。 已经有了心理建设，林漾全程平静地听完，直到纪逸苒完全安静下来，她才问出唯一一个关心的问题：“我哥，他受伤了吗？” “没有。”纪逸苒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林漾，你跟你哥……” “我跟我哥没发生任何越距的事。”林漾打断她的话，“在我们兄妹期间，我们只是兄妹。我们没有妨碍到任何人，我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奢望我都不能拥有？” 眼里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林漾闭了闭眼，在空无一人的学校主道上走的极慢，她嗓间似被棉花堵了一般染着让人心酸的哑音： “我只是，想把这份永远不能说出口的喜欢藏在我一个人的心底，为什么，就连这样的奢望也不能有？” 纪逸苒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漾说：“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沈妄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他会注意到家里阿姨烫伤的手指，会为了不打扰阿姨休息而宁愿不吃夜宵，他会因为司机出了车祸受伤后再也不让司机送到车多的学校门口，宁愿自己多走一段路。” “他也会因为班里没什么交集的同学主动出头为老人教训杨瀚，他也会因为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戒了烟、打了人。” “我只知道，他尊重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纪逸苒，我会喜欢他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我喜欢他这件事，并不恶心和耻辱。我的隐瞒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我也想要尊重他的生活，尊重他的身份。” 所以这份喜欢，注定了不能宣之于口。 纪逸苒听明白了，挂电话前她丢下一句：“我会保守这个秘密，沈妄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会跟你说的。” 林漾唇色咬的发白：“谢谢。” 那一晚，沈妄回家的很晚。 林漾几乎一夜没睡，她关了灯，坐在黑暗里，听到熟悉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知道沈妄上来后没回自己的房间，反而在她门口站了许久的。 只是一个没敲门，一个没开门。 因为林漾知道，这扇门打开后两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有些话，林漾一辈子也不会捅破。 但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发酵远超于他们的预料。 杨瀚没报警，第二天一早却向沈柏裕所在的政府部门告发了“沈柏裕作为政府官员纵由自己孩子在学校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欺凌同学长达三年之久” 杨瀚借着昨天的伤势，说沈妄在长川三中打了他三年。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沈柏裕正赶上晋升的关键阶段, 这事要不调查清楚，沈柏裕可能都得从那个位置上除名。因此政府专门派了调查部门参与调查这件事。 因为根据举报涉及的是沈妄高中三年，政府需要到长川三中一一调查, 长川三中也全力配合此次调查。 杨瀚这次的事件手脚做的很聪明，他没有直接选择警察而暴露自己做过的那些“偷钱”事，反倒是向政府部门举报。 像沈柏裕这样的政府官员, 需要严格注意生活作风、名誉影响等问题, 所以一旦有人举报, 上面不管是否属实, 都要给出处理结果, 予以反馈。 而沈妄打人这个事，政府参与调查也就不会关注杨瀚拿钱那些事，他们要调查的是“沈妄是否仗着沈柏裕的身份在校园横行霸道, 肆意欺凌同学”, 他们关注的只是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一旦属实, 沈柏裕将会被严重处理。 杨瀚这件事, 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一切都赶得这么巧，刚好赶上沈妄回长川的日子, 刚好赶上沈柏裕要竞选的阶段。 从昨天林漾就在怀疑, 杨瀚不该在只有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时候跟沈妄说出那些故意找打的话。 他倒更像是, 在逼着沈妄先动手。 这事发生的时候林漾还心神不宁的坐在教室里上课，直到下课周婕急忙地冲进来问他：“你哥刚来教导处了你知道吗？” 林漾手中握着的笔摔到地下, 她抓着周婕问：“怎么回事？” 周婕瞅瞅周围，趴在林漾耳朵上把刚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就是来调查的, 说是你哥之前打人, 上面政府派人下来询问, 好像涉及什么部长了，需要安抚民心。” 林漾稍微理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拿出手机也没避着周婕，径直翻出当年无意间存的展子鑫电话，拨通：“你能联系到叶炜吗？” “叶炜？”展子鑫又看了遍来电显示，奇怪，“你找他干嘛？” 林漾没时间打太极，杏眼微蹙着：“杨瀚那事出了问题，必须联系叶炜说明情况。” 当年沈妄就是为叶炜出头，没叶炜出来解释这事沈妄必然要背黑锅。 展子鑫一听也立马严肃起来：“我来联系他。” 周婕一直在旁边，疑惑问道：“跟杨瀚有关系？” 她家和杨瀚一个小区，林漾当年见过，因此这会也没瞒着，问她：“杨瀚昨晚回家了吗？” “回了啊。” “他的伤严重吗？”林漾还没看过杨瀚的伤势，自然也无法判断。 周婕惊奇：“你怎么知道他被打了？” 这个问题林漾没多想，正要再细问点展子鑫给她回了电话：“联系不到叶炜，他不接电话。”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林漾迅速收拾东西：“叶炜在哪个城市读大学？” 得到回应，林漾没再停留，她把桌上刚写的请假条推给周婕，背起书包就走：“帮我跟老钱请个假。” 周婕见她脸色不对，没敢轻易放人，扯着她衣服：“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说一声啊。” “就是你听到的那些，上面来调查我哥动手打杨瀚的事。” 班里其他人看林漾这急匆匆离开的模样都愣了下，吴泽昊过来问周婕怎么了，周婕倏然回神，什么沈妄打杨瀚啊，杨瀚那伤不是昨晚他爸喝醉酒打的吗？ 跟沈妄有什么关系啊？ 周婕觉察到什么不对，还没等班里人刚从林漾的惊讶中回过神，周婕又慌忙着踢翻了板凳往外跑出去。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一脸莫名。 - 第七年夏天 第63节 林漾直接去了叶炜的大学城市，那个地方离长川并不远，一天的来回时间足够。家里沈柏裕被停职，卓季芳也急的上火，也就没人关注林漾的行踪。 她在路上就问展子鑫要了电话，和展子鑫打电话的结果一样，叶炜并不接这些陌生来电。 如果是突发事件，叶炜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不会和外界断的这么彻底，林漾越发确定，这事的背后一定有人推动。 放弃打电话，林漾直接发了一条信息：【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到你大学门口，找到你的方式并不是只有电话联系你一种，你爷爷和奶奶身体不好，我并没想过去打扰，但如果你更希望我去找他们，你可以躲在大学里一直不见人。】 林漾承认这条信息有些卑鄙了。 但这个时候，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人性本就是贪婪的，杨瀚是，就连沈妄帮过的叶炜也是。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的不久，叶炜就给了她回复，简明扼要，直接说了一会见面的时间、地点。 展子鑫给她打电话，问怎么样了。 林漾把消息截图给他看。 “行，我一会也到长川，沈妄那边我来负责，你把叶炜这边搞定。”展子鑫说着又气不过，骂了脏话，“妈的，这都一个个什么个鸟人，居然都能干出来这畜生事，叶炜他要不出来说明他那良心真就被狗吃了！” 当初要不是沈妄，他叶炜的爷爷奶奶能安稳地在门口摆那么久吗？ 他现在倒过河拆桥了，被人拿点钱买通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倒跟杨瀚那禽兽不如的玩意同流合污了。 林漾又何尝不知道。 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列车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第一次意识到作为沈家的儿女，任何被人盯上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影响沈柏裕、影响整个沈家的名誉。 林漾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庆幸……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又自嘲一般，怎么会呢，秘密就永远是秘密，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出了站，林漾直接打车到了叶炜所说的那个地点。 她没见过人，只是凭着那张病态的脸认出了人。 “你是替沈妄来找我的？”叶炜先开口。 没时间寒暄，林漾开门见山：“当初沈妄怎么帮你的我需要你亲口讲述一番，给他证明。” 叶炜垂眸，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有些羸弱。 “对不起，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林漾看了下时间，也不周旋了：“是不是政府那边给了你好处？” 叶炜猛地抬头。 看他这反应林漾就明白了。 这件事造成的最坏结果便是沈柏裕从政府除名，既然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推动人是谁就很好猜测。 林漾听到过，知道和沈柏裕正在争那个位置的还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 能设计的这么严谨，把沈妄以及与沈妄有瓜葛的叶炜和杨瀚都能找到，必然是住在长川并且一直关注沈柏裕的人。 “所以，杨瀚说那些话只是用来故意激怒沈妄，好引出后面你们设计的这一连串事情，他们给了你钱，让你闭口不言，好让沈妄把罪名彻底坐实，而杨瀚那边也咬死不松口，这份调查最终还是会认定沈妄霸凌同学。” “叶炜，你良心这能说的过去吗？” 他急忙解释：“我，我并不想这样的。” 叶炜又何尝能心安理得：“可我能怎么办，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家一没权利二没财力，我们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可是沈妄不一样，沈妄从一出生就是我到不了的高台，这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他只要有这一次，他以后一样会顺风顺水的，这件事对他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林漾压了又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住没把面前的饮料泼到叶炜脸上。 “所以你就认为这是他该得的？叶炜，高中三年没有沈妄你爷爷和奶奶真的会相安无事吗？” “他打杨瀚你以为他真的是闲的没事干吗？你们这些人凭什么总是把自己的不幸归类到比你优秀的人身上？” 她的声音有些大，店里其他顾客好奇地瞥了一眼，杨瀚越发觉得脸上过不去，低头慌慌忙忙地抱着书要走。 “等会。”林漾立马站起身拦住，她也不怕撕破脸，“我说了，我联系你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你可以继续做缩头乌龟，继续用你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你对沈妄的嫉妒，掩饰你实则狭隘的内心，但叶炜，你记住，这是你欠沈妄的，你一辈子也还不完。” 她拿起包：“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不会尊老爱幼，你用你认为正确的选择来逃避你该付的责任，那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维护我的家人。” 叶炜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你，你什么意思？” “我本不想打扰你爷爷奶奶，但我现在觉得这件事他们应该知道，应该知道沈妄这三年做的事，也应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你别去找他们！”叶炜大喊，他也顾不上这是公共场合，“他们，他们，他们不能知道。” 他此刻才生出了害怕的情绪，追到门边挡林漾，似痛苦一般，闭了闭眼，终于放弃，缓慢又坚定地说：“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别去打扰他们。” “你想谈什么，我跟你谈。” 林漾盯着他，眼神冷静纯粹。 并不意外。 她来时就打听过了，叶炜只有这一对爷爷奶奶了，他对他们的重视和依赖，远超于普通的家人。 拿到录音后林漾就立马传给展子鑫了，展子鑫已经赶回长川，学校那边卓季芳也在。 知道林漾没在上课，卓季芳给她打了电话，这会也顾不得责骂：“你赶紧回来，家里现在出了事，你叔叔在家我也不放心。” “还有一会就到家了。”林漾看着窗外长川市的天桥，知道马上到站了，她问，“妈，我哥，还好吗？” 电话那边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卓季芳叹了一声：“他那同学拿了什么录音出来，说高中那个什么杨瀚先偷钱偷东西的，你哥只是吓唬吓唬人，并没怎么打他。” 展子鑫还联系了当年同班其他同学的证词，杨瀚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想推翻“沈妄三年都欺凌同学”的这条污蔑很简单。 对方也知道，所以只是想用这条丑闻来拖延沈柏裕竞选的时间，他们给了叶炜钱也只是想堵住他这个关键证人的嘴，封严了这几天就行，没叶炜这个核心人物承认，其他同学再出来发言可信度也不高。 只是大概不会有人想到，林漾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找到了叶炜的学校。 叶炜一开口，其他人再证明，就更加证实了杨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调查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杨瀚的污蔑，是杨瀚的报复。 就算沈妄三年真打了人，但没有人真亲眼看到，没有真正有力的证据也证明不了什么，沈妄只要咬死不承认自己动过手就行。 纪磊和展子鑫当年就是怕沈柏裕这层身份，大多数时候动手都没让沈妄参与，打人的场地更是避开了摄像头的拍摄。 “那这次呢？”林漾还是不放心，沈妄这次动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杨瀚也正是故意激怒沈妄借着这事大做文章，就算高中三年的解决了，这次动手也是沈妄先动的。 何况沈妄这个时候和杨瀚已经不是一个学校。 杨瀚再做什么，也不应该沈妄出手，他还在一中周围随意打人，到底说不过去。 来之前林漾听到展子鑫在电话里说，杨瀚这次伤势严重，昨天晚上已经住到了医院。 林漾确认一般地又把纪逸苒消息翻出来，上面说的是沈妄只是当时状态可怕，打了杨瀚几拳，但绝没到要去住院的地步。 “你说住院？”卓季芳也是刚赶到，急匆匆地听了个大概，“你们高二有个学生过来解释，说什么杨瀚不是你哥打的，是他爸喝醉酒发酒疯昨晚刚打的，他那些伤跟你哥没关系。” “所以你哥现在去医院了，估计是去找那什么杨瀚了。”卓季芳说着又是“哎呦”一声，“你哥别一会又来火跟人在医院再打起来，我先不跟你说了，学校这边解决我还得先去看看。” 林漾听得深深皱眉，不明白这事怎么又牵扯到杨瀚父亲，但知道当下不是继续问下去的好时机，忙又看了下时间：“妈，你一会直接回家吧，我马上下车就去医院，我哥那边我来看着，你回家跟沈叔说一声。” 发生这些，估计沈柏裕也是在家急的上火。 她说完正要挂电话，卓季芳忽然叫住她：“林漾！” 突然严肃的声音让林漾奇怪地看了下电话，又放到耳朵上：“妈？” 有些话卓季芳不得不说：“我知道你现在跟你哥感情好，妈也不想去多想什么，但妈希望你自己要知道分寸，沈妄是你哥，也只是你哥。” “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跟你多说，但通过这次事件你也看出来了，你沈叔在长川的位置很重要，沈妄作为他的儿子，任何一言一行更是会被放大，但凡有一点不得体，都会给你沈叔、会给沈家抹黑。” “他们官场的勾心斗角不用我跟你多说，倘若再一次被今天这样的有心之人利用，你沈叔可能真的会彻底从位置上下来，别说晋升，彻底退位都有可能。所以我们沈家，无论是沈妄还是你，都不能有任何错误，你跟沈妄，” 停了停，卓季芳心一狠，还是说出来了：“你跟沈妄，绝不能有任何丑闻。” “丑闻”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林漾的耳膜。 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却原来每一个人都知道。 林漾和沈妄明明没有任何越距，却已经被所有人定在了耻辱柱上。 广播里提示已经到达“长川”站，林漾提起书包，指关节泛着白，声线隐在嚷嚷的人群中又轻又弱：“我明白了。” 她下车又打了出租车后还是给展子鑫打了个电话：“杨瀚跟他爸喝酒又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也算是解决了，展子鑫现在也算轻松了不少，详细地都给她说了一遍：“就你那个同学，好像叫什么周婕，她家住杨瀚家隔壁，她跑过来给你哥证明。” 林漾听得目瞪口呆。 杨瀚的伤势的确不严重，但周婕说，他爸昨晚喝醉酒回家时跟杨瀚在家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声，因为平常杨瀚父亲虽然也会喝酒，但杨瀚一般都不会搭理，只有昨晚，那些混乱的声音吵得周围人都睡不着，周婕记得很清楚。 她出去倒垃圾时刚好看到摔门出来的杨瀚，他衣服也被扯破了，脸上挂着明显的伤痕和血迹，一看就是刚被打过。 那是隔了许久后，周婕再次看见杨瀚会被他父亲打，她昨晚还感觉到奇怪，直到今天林漾说起“沈妄打了杨瀚”，越发觉得不对，这才赶紧跑到教导处替沈妄澄清。 那个时候林漾已经在去找叶炜的路上了。 这么一串起来，一切都清楚了。 即便沈妄打得不重，杨瀚也故意在同一天让自己被他爸打，把那些被打的伤势推到沈妄身上，让沈妄彻底坐实这个锅。 一旦验伤报告出来，这一切都可以推给沈妄了。 却没想，住在那边的周婕会出来说明这件事。 怕调查组不信，周婕认真保证：“我们那边的人都听到了，而且他家现在应该还没来得及收拾，屋里东西都砸的乱七八糟的，你们可以去看。” 听完这些，林漾彻底松了一口气。来回的奔波让她有些疲惫地往出租车座椅上靠，眼睫轻垂了下，拿起手机给周婕发了消息：【谢谢。】 周婕几乎是秒回：【谢什么，你哥是我偶像，我可一直没变过啊。】 她唇角轻轻漾起，转而望向已经夜幕的长川市。 入眼，便是满目的灯红酒绿，车流汇聚，汽车的红色尾灯渐渐模糊成光点，串成一条线，映在林漾无神的眼眸中。 她按下车窗，两侧的碎发被风吹起，喇叭声间歇不断，司机怕她等急，解释：“下班高峰期就是这样，小姑娘再等会，拐个弯就到了。” 林漾抬头，医院的高楼就在不远处，沈妄就在那里。 但那一刻，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跟沈妄，到底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说： 第七年夏天 第64节 第47章 杨瀚一个人在医院住着单人间, 住的自由自在。 沈妄过来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打游戏，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正跟队友说着语音，突然被打断, 队友在那头还连叫了几声：“人呢，怎么了？” “等会再说。”杨瀚收敛了嘴角的笑容，退出游戏把手机丢在一旁。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一侧的嘴角都是肿的。露出来的那只胳膊上也全是红印, 看样子他爸下手是不轻。 “怎么, 来看我？” 沈妄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 他并不说话, 双眼似毫无温度一样，很冷，跟冬日沉浸的冰块, 令人毛骨悚然。 杨瀚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坐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兴趣再打你。”沈妄终于开口, 语气下的冰冷却顺着杨瀚的皮肤往毛孔里钻。 “验伤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沈妄,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杨瀚早就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凭什么你就可以高高在上, 我们这些普通人就要永远活在阴霾下, 你说我偷钱偷东西, 那是因为你没在我这个处境，你没经历过我经历的那些！” 他吼出来：“你知道没钱整天被人打、被人骂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你知道被人唾弃是阴沟里的一条蛆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每天回家面临的不是热饭热菜而是无尽的谩骂和殴打是什么心情吗？” “沈妄, 你们这种人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你没经历过我这些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对错？”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在这个不耻的世界上站着, 我有什么错？” 爆发的回音在房间里回荡, 杨瀚怒目圆睁，脖子上用力到青筋突出。 “说完了？”沈妄很平静地问他，又黑又密的眼睫抬了下，这会无声望过来的模样却越发带了压迫。 沈妄随手拎了个椅子坐下： “觉得自己不容易？” “觉得自己很艰难？” “觉得上天很不公？” 一连三个问句，被他用很平常的语气问出来。 “你说自己有什么错，那叶炜的爷爷奶奶又有什么错，那些被你拿钱偷东西的老人、商贩又有什么错？” “他们也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想要自己能在这片土地上站的更高，他们又有什么错？” 沈妄有些可笑地牵了下唇角：“你觉得自己不容易，觉得自己很艰难，觉得上天对你不公，但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容易？比你更艰难的人比比皆是。” 没有人知道那么冷漠的沈妄为什么会对生活中的那些陌生人伸出手帮助，大家只以为他是面冷心善，但实际，却是因为他从小就见证了太多的不幸。 沈柏裕一开始的工作主要接触的都是基层，那个时候夫妻双方还未离婚，沈妄还小，又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时常会跟着沈柏裕一块出去。 是以，他从小就接触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对于那些生活贫困艰难、日子过的贫困潦倒的人他看的比谁都多，也更明白自己出生的起点就已胜过了千千万万的人。 沈妄对这些人的帮助，并不是单纯的出于表达善意，而是沈柏裕曾告诉过他：“有时候，你不经意的一个小举动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个改变生活的大契机，爸不是想让你授人以鱼，而是在你已经很高的起点上，尽量弥补一些真正需要的人。” “我家的保姆，李姨，她二十五岁丧夫，一个人努力工作养她儿子。就在她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她儿子一家四口在她五十岁那年车祸去世，四个人当场死亡，她人生中的两个二十五年，都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我家的司机，王叔，从小父母双亡，靠着亲戚救助长大、娶妻生子，生活也算安稳，可十年前他夫人难产不幸去世，留下了一个女儿。王叔文化水平不高，每天只能去工地干活，孩子没人照顾，他就带着孩子去工地，那一年孩子被工地石头砸伤，至今不能站起来，王叔辞了工作在家照顾了三四年，他孩子到现在仍有后遗症。” 等孩子病情稳定下来再出来找工作时，他因为年龄和学历问题受到不少歧视，即便有报酬低一点合适的，但因为王叔时不时要回去照看孩子，每份工作都干的不长久。 沈柏裕无意间得知，这才给他开了高薪让他来沈家当司机，他家里这两年也才有钱请了保姆照顾女儿。 门外刚到的林漾听得讶然，她手握在门把上却没推开，这个家里她从不知道王叔和李姨还经历过这些。 他们平常带笑的脸上一点看不出来。 杨瀚也怔然，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听明白，有些手足无措地低头躲开注视：“你，你跟我这些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生活并不比你幸运，但他们也并没有选择你这条路。”沈妄说的很淡，只是声调压得很沉，又沉又闷。 杨瀚仰头，外面的林漾却觉得那张嘴脸尤其恶心，即便到这个时候杨瀚仍死不悔改：“你说的简单，你们这些人打着这些高尚幌子，那你们怎么不直接给一笔钱呢？这些钱对你们来说也没多少吧？” “为什么要直接给？”沈妄反问，“没有谁该为谁的选择买单，也没有谁该为谁的生活负责，不论是李姨还是王叔，我们能做的只是伸手拉一把，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活下去的支撑。” 倘若一点希望都看不到，那些极端的选择也不是不可能。 但倘若解决了他们所有的困境，那他们之后想着的也只会是不劳而获，想着的也只是怎么从别人身上得好处。 最起码对王叔和李姨来说，能从那段阴霾中走出来就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生活。 “杨瀚，这个世界上没有最苦的人，只有更苦的人，你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堪，但潦倒的人也同样散布在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比你更难更不易的人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所有人生活的都不容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艰辛。” 沈妄的目光在他青紫的脸上短暂停留，而后起身：“验伤报告你不用等了，要是觉得有用你就自己留着，学校那边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你爸那边……” 他有意停顿了下，杨瀚突然明白过来，死死瞪着他：“我爸怎么了？” “你真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沈妄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衣角，眼尾又恢复了往常的随意，“杨瀚，你用你爸打你的伤嫁祸于我，你真的以为我没办法？” 沈妄薄唇斜勾，那个笑有些痞气又阴戾：“你爸爱赌也爱钱，你说我要给他一笔钱让他承认你身上的伤是他打的怎么样？” “或者，你这伤，就是他打的？” 杨瀚眼球凸出，猛地一下拔出了针，上去要拽沈妄的衣领，沈妄眼神一凛，单手直接钳住，另一手拽着他头发摁在床上，吐出口的话凶煞又薄凉： “杨瀚，老子坐这跟你谈半天了你是当废话听是吧？”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没人发现？” “从高一到现在你干的那些事还少吗？” “不是谁针对你，而是你手脚不干净被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门“突”地一下被人推开，林漾慌乱着神色冲进来，喊他：“哥！” 她怕沈妄忍不住又打人。 听见声音，沈妄偏过头去，身子往杨瀚的视线挡了挡，拧眉：“你怎么来了？先出去等我。” “呵，”杨瀚被按在病床上冷笑，“沈妄，你又比我干净到哪去，就算我这些全都是谎话，你觊觎你的妹妹应该是事实吧，堂堂长川市政府的沈部长，大名鼎鼎，却养出了这么一对不要脸的儿子和女儿，你说这条新闻会不会轰动整个长川市？”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听得让人想吐。 “妈的。”沈妄直接踹了板凳，骂了声脏话，他手下用力，原本扯着杨瀚头发的那只手改为掐住他脖子，手臂线条因为使劲肌肉偾张，血管突出。 沈妄把人提到了床头，床身因为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杨瀚挣扎着，头顶的死盯着他的那双漆眸，像是一把刀，每一秒都是凌迟。 “哥！”林漾是真的怕了，浑身都抖，她跑过去，近乎乞求地抓着沈妄胳膊，“哥，我们走吧，我们走。” 这声带着颤音的惊呼让沈妄愣了愣，他爆红的眼角轻晃了下，瞥到自己手臂上那只害怕到颤抖的手时他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手下一松，杨瀚终于呼吸到空气，拍着胸口咳了好几声。 有那么一刻，沈妄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杨瀚还在哑着嗓子笑：“沈妄，不可能的，你们永远也不可能的。” 沈柏裕的位置太重要，即便退一万步来说沈妄父亲和林漾母亲离了婚，他们这对“前兄妹”搞在一起传出去也不好听。 杨瀚笑的猖狂。 沈妄的身影顿住。 林漾拉着他，咬牙：“哥，回家。” 林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着沈妄走出那间病房的，但那样暴怒的沈妄，她第一次见。 下楼梯的时候她因为恍惚，脚步绊了下。 沈妄拉了她下，薄唇仍抿的很紧。他注意到林漾肩膀上的书包，伸手摘过来：“从学校直接赶过来的？” 去找叶炜的事林漾并没让展子鑫告诉沈妄。 她默认，头低着，咬着下唇一个字不说。 沈妄察觉她的颤抖，拽着人停下，他伸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林漾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见杏眼中那隐忍的泪水时沈妄眉间阴鹜更深： “哭什么，那种垃圾说的话你也当回事？” 林漾别过头，沈妄并没用多大力，她只是轻轻一偏，就挣开了。 “没哭。”她说。 过了会： “哥，你以后别这样了，永远都不要这样。” 沈妄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捏她下巴的那只手垂下来，在林漾看不见的间隙中大拇指和食指轻捻了下，雅睫垂落：“知道了。” 他的答应让林漾心安。 两人一同出去，却在医院门口碰见匆忙赶来的沈柏裕和卓季芳：“怎么样了，杨瀚……” 两人交缠的手腕让卓季芳愣了下，林漾这才注意到她刚才拉着沈妄出来，那只手一直没松开，沈妄也一直没说。 她倏地松开，退后两步。 沈妄看过来。 卓季芳身侧的沈柏裕看向沈妄，大厅里明亮的灯光照在林漾有些不安和心虚的脸上，沈柏裕避开来回进出的病人，却在低头时黑眉几不可查的皱了下。 听林漾说了个大概，卓季芳和沈柏裕也没再上楼。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沈柏裕还要在家待几天才能官复原职。 回到家沈柏裕叫住了要上楼的沈妄。 正准备离开的林漾也顿住，脚步似粘在地板上抬不起来。 卓季芳拉了她下，让她赶紧上楼。 沈柏裕却又突然出声：“漾漾高考就剩四五天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气氛太过安静，连李姨都察觉不对没敢出声。 林漾轻声：“还行。” “那再上楼去看看吧。”沈柏裕示意沈妄，“你妹妹的书包还在你手上，你不给她她怎么写作业看书？” 他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句：“你们兄妹两是感情好，沈妄倒是很少给我拿东西，他可一点不知道心疼我。” 这话说的屋内气氛更加微妙。 林漾唇瓣被咬的发白。 卓季芳心头更是突突直跳。 第七年夏天 第65节 最淡定的只有沈妄，他用极为清冷的眼神望向沈柏裕，面上似初冬结了冰一样，又寒又凉。 “你要说什么直接跟我说。” 沈柏裕笑了下，毫无温度的笑。 卓季芳赶紧过去拿书包：“那你们先聊，我先带林漾上去看看书。” 拿书包时沈妄和卓季芳对视了眼，他眸底的漆色太过直白，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深沉和审视，卓季芳讪讪地笑了下，从他手中接过书包。 沈妄看着她的背影却想起自己今天在学校外看到的那一幕—— 卓季芳从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上下来，车牌号是他不认识的外地车牌，她下来时沈妄看到了车里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 沉思了几秒，沈妄没再犹豫，抬头，喊人：“卓姨，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没管卓季芳的惊愕，他转向沈柏裕：“爸，我跟卓姨聊完再找你。”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接下来的那几天, 沈家的气氛是十足的压抑，那个2015年的高考林漾其实记得并不是太清晰，反而对高考前最后两天的记忆尤为深刻。 因为家中沈柏裕再也没回来过, 卓季芳也一次没过来过，她反倒变得异常平静。 就连林漾最重要的高考她都没再过来叮嘱，几乎是紧闭房门没怎么下楼过。 林漾不知道那个晚上沈妄和卓季芳说了什么, 更不知道沈柏裕和沈妄又聊了什么, 她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她高考过后的那场爆发。 既无力又窒息的沉闷感让林漾一个字都没看下去, 她坐在窗户旁, 手边是被她随便翻了两页的各科书本, 周围静的只剩下窗户外刮过的风声。 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公园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杜鹃花，只是可能因为受今年天气影响，那处的花瓣开的并不旺盛, 似乎比往年要来的更迟一些。 林漾想起12年刚来长川的那个盛夏, 她在校园里见到的那片杜鹃花极为艳丽, 引人夺目。 她来三年了。 都已经来三年了。 可是怎么就, 三年呢…… 窗外李姨敲门, 林漾以为是给她送汤上来，正习惯性要应“好”的时候听见李姨说：“漾漾, 部长回来了, 让你去书房一趟。” 她指尖蓦地一缩, 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沈柏裕在隔了两日后回到了这个家。 在林漾要高考的前一日。 她起身关窗户，视线却再一次落在那大片的杜鹃花上。 终究还是合上。 她和沈妄在那个花开的最好的盛夏相遇, 却也在这个花开的最迟的盛夏错过。 和沈妄不同，沈柏裕的书房林漾很少来过。她站在沈柏裕的对面, 身背很直, 明媚的五官再无一丝犹豫。 “坐吧。”沈柏裕从电脑屏幕上抬头, 语气却明显多了疏离。 林漾已经猜到他叫自己来的目的，颔首道：“沈叔，你问什么我都会说。” 到底是经常在官场上打交道的，沈柏裕对于她这小孩子的脾性淡笑了下，放下手上的工作，以一副领导模样坐在椅子上： “我没什么想问你的，我也不想问那些，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妈跟我提出离婚了。” 林漾错愕抬头。 “还有沈妄，”沈柏裕淡定地又扔出另一枚炸、弹，“在同一个晚上，沈妄也跟我说，让我跟你妈离婚。” “林漾，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关于这件事你什么想法？” 他把这个难题丢到了林漾身上。 沈柏裕终究还是要让林漾做出选择。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选择不同面临的代价会是什么。 所有的压力都被推到了林漾这边。 林漾一时间反倒有些难以消化这消息。 所以卓季芳提出跟沈柏裕离婚，是因为卓季芳选择了……她吗？ 那沈妄呢，沈妄又为什么也要劝他们离婚？ 那些可怕的猜测在林漾脑海中出现、蔓延、扩散，她有些打颤地扶了下面前的椅子，脸色瞬间煞白。 沈柏裕并不意外她这个反应，一边拿着钢笔签下了一个重要文件一边不紧不慢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你应该清楚，林漾，你确定要让他们为你的选择买单？” 那一刻，难过、委屈、纠结、矛盾、不甘、甚至愤怒的情绪一下全堵在她胸口，林漾死死抓住板凳，因为不稳，她胸膛以至脖颈都在剧烈起伏。 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她只是生出了想法却一直在用力克制并没做出任何超越界线的行为，可还是会被同样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知道的人们谴责呢？ 就因为，她生出的那个想法，是不该、是罪孽吗？ 林漾自嘲地闭眼冷笑，或许在有那一丝念头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全世界唾弃了。 可那又如何，她不后悔，是真的不后悔。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把这个想法真的坐实再来承担这些莫须有的指责和罪名。 毕竟他是那么值得的沈妄。 是一个会注意到身边每一个人的沈妄，一个以后再也不会给林漾提书包、拧橙汁瓶盖的沈妄，一个坚定地跟她说“我在海京等你”的沈妄。 林漾的动心，深到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沈妄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父母不幸的婚姻曾让她不再相信会有纯粹的爱，但沈妄，一个不说爱，却借着兄妹的名义把所有偏爱给了自己的人…… 一个会半夜赶回来给她过生日，会关心她所有喜怒哀乐的人。 林漾也曾生出尝试的念头，但她知道那是奢望，她只是贪婪地、享受地想要把这份偏爱维持地更久一点，因为沈妄，她也想要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始终如一地爱着自己。 可沈柏裕说：“林漾，你不该那么自私，你不该把这些全推给沈妄一个人承担。” 手中的板凳再也承受不住，跟林漾一起抽了力般摔倒地毯上。林漾仰头，眯眼看着对面玻璃窗外的大好阳光，细碎似把她眼底的光芒彻底割裂，看的模糊、黑暗。 林漾双唇间的那抹自嘲扯得更深。 她自私吗？ 她明明很想说出口却只能压着做兄妹是自私吗？ 她没想过跟他有以后是自私吗？ 她只想最后圆自己一个大学梦再多看他几年就是自私吗？ 她自私到连“喜欢”两个字提都不能提。 沈柏裕没过来扶她，隔着一个桌子他的眼神仍是冷淡疏离的。林漾也不在乎了，慢慢扶着桌子边缘起身，只是一个很轻松的动作，她却用了许久的时间，嗓子像被人扼住了一般说地艰难： “沈叔，你知道我一定会同意的。” “是。” 沈柏裕很坦荡地承认：“所以在沈妄面前，你的名字我提都没提，因为不重要了。” 他说“林漾，你懂我意思。” 沈柏裕不会再让她影响沈妄，不会再让“林漾”两个字参与到沈妄的生活中去。 无论沈柏裕跟卓季芳离不离婚，林漾高考完都必须要离开沈家，离开沈妄。 门外卓季芳在喊她，因为没找到人声音又提高了些。她没应，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直到指甲用力戳到掌心里的嫩肉时林漾才逼着自己开口回答： “好，我答应你。” 看到林漾从书房出来卓季芳怔了几秒，意识到里面还有谁她快步跑过来，抓着林漾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没把你怎么着吧，漾漾，你说话啊，你快跟妈妈说句话。” 林漾摇头，想到卓季芳为了她提出的离婚，喉咙酸涩：“妈，我没事。” 她问：“我哥呢？” 一听这话卓季芳就哭出来了，她抱着林漾：“漾漾，乖，我们不找他了好不好，妈妈带你走，我们不住这了，以后再也不见他了好不好？” 她的女儿，明天就要高考的女儿如今却变成这么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她怎么能不心疼。 “漾漾，答应妈妈，我们放弃沈妄吧，你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哥哥，再也不跟他联系，我们好好考试，好好上大学。”卓季芳一声一声地叫着她。 放弃啊。 怎么不放弃啊。 林漾被湿润模糊的视线中出现沈妄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林漾并不知道，这是两人整个青春里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把人带到了足球场。 手上的足球也被她递过去：“一直说要送你的，还是应该给你，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沈妄没接，脸色沉着。 林漾也不在意，把足球放到地上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足球框，轻眨了眨泛疼的眼皮，缓声道：“哥，我要走了。” 沈妄的脸色更阴，他紧盯着林漾，一字一句下是压不住的怒意：“林漾，你凭什么自己做决定？” “你说要来就来，你说要走就走，你当老子是什么？” 他猛地一脚把足球踢开，足球砸到球框的铁杆上又被狠狠弹远，沈妄第一次在她面前大吼：“林漾，你他妈是不是真把我当哥了？” “我他妈就不是你哥，我沈妄也不想……” “哥！”林漾忽地打断他，她看着他摇头，眼底有水色，“别说，哥，求你了，别说。” 沈妄要说出口的话堵在嘴边，他有些讽刺地笑：“林漾，你以为这些是你能拦得住的吗？” “要是能拦得住老子早就控制住了，控制住不对你这个妹妹起心思！” 但从发现的那一刻，沈妄就已经是喜欢了。 足球场上有几个少年嬉笑着过来踢足球，林漾看的双眼模糊，她垂下眼睫，任由眼泪砸到地上：“可是哥，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的。” 第七年夏天 第66节 长久的沉默后响起沈妄有些沉闷的声音：“林漾，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龌龊，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那些心思肮脏到让你不想触碰。” “没有的。”林漾立马摇头，“真的没有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哥，真的没有。” 这个时候“哥”这个字眼反倒有些讽刺，沈妄扯唇，其实真觉得龌龊也没什么，但至少“喜欢上林漾”这个件事他从没觉得有任何不堪。 从确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犹豫过和退缩过。 他的喜欢，正大光明。 “所以，那为什么要怕？”沈妄看着她问。 夏日燥热的风从林漾耳边吹过，她闭了闭眼，尽量让所有理智回神：“哥，我们没法做到那么自私。” 她要怎么说，怎么和她喜欢的人说，他们彼此的母亲、父亲要因为他们的冲动牺牲自己的婚姻。 母亲卓季芳说要带她离开，可即便真的离开了、即便卓季芳和沈柏裕真的离婚了、真的解开那层束缚了，她林漾和沈妄也不可能心无旁骛、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后妈带过来的女儿和这个家里的儿子搞在一块了，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说？ 更别提沈柏裕那个位置和身份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会承受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是不是要说卓季芳进沈家早有预谋，母亲负责勾引老的，她这个女儿负责勾引小的？ 一人一个，占齐全了。 不用深想，林漾都知道那些话会骂的多难听。 她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林漾唇瓣轻牵了下，很轻很轻地说：“哥，高考过后我可能去不了海京了。” “你的生日愿望，我满足不了了。” 我的生日愿望，也实现不了了。 林漾和沈妄许下的那个去海京的共同生日愿望，已经做不到了。 周围响起几个少年进球时的欢呼声，有人跳起击掌，用衣服擦着大汗淋漓的脸颊，没有人在意他们这一角，这只是路过他们激情肆意青春的一角。 她送出去的那个足球孤零零地落在几米远处，没人去拾。 林漾攥紧了手，那一刻空气像是暂停，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是很难很难地咽了下喉咙才张开口： “哥，我走了。” 她转身，身后看不见的沈妄却如被折了脊背一般，弓着身子，侧脸落寞，缓声问她：“林漾，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喜欢两个字对你来说，是不是根本没那么重要？” “对，是我的选择，”林漾背着他，指甲戳到手心，开口时眼泪也随之滑下，“不是没那么重要，是就没喜欢过。” 她咬紧牙，死死压住谎言后那止不住的颤抖，胸腔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她用力到额前青筋突起，直到感觉到齿尖刮过唇舌的疼意才松开唇佯装镇定地抬脚离开。 身后沈妄却突然跑过去捡那颗被他踢走的足球，抱着球站在另一边大喊： “林漾，你给我听好！我他妈跟你摊牌，老子就是喜欢你，烟是为你戒的，跟杨瀚打架是为你打的，请假回家也是为你回的，你也不用啰里八嗦的跟我说上那么一堆大道理，老子的感情只有老子自己能管得住，你该生活生活，该高考高考，有本事考完后再来跟我讨论这点破事，我他妈等多久都不缺这点时间！” 林漾的身影顿住。 沈妄黑眸漆沉沉地盯着她背影，在她停下时眼皮轻动了下，眼尾似有期盼。 几秒后，林漾重新抬脚。 他笑了，一字一句说道： “林漾，以后别让我知道你任何消息，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像是他对她最后的妥协，也像是沈妄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他看着前方的人再次重复： “林漾，别让我再找到你，要是再见到，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漾的眼前彻底模糊，湿润完全遮住她的视线，怕沈妄发现异常，她不敢抬手。 口中的腥味越来越浓。 终是，把唇舌咬破了。 那一日，她再没见到沈妄。 回去沈家的时候，卓季芳已经把母女两的东西打包好了。 她们搬回了城北的那栋老房子。 - 2015年的高考日对林漾来说印象并不深刻，她只记得，在进考场前看到了坝子下那个篮球场里的杜鹃花，开的并不茂盛。 再也没了2012年的那场艳丽。 长川三中校外站了不少烈日下等候的家长，整个主干道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校对面的那家过桥米线店门口站着一个男生，因为这处靠近店内，做饭的气温又高，家长大都不会站在这处，店门口沈妄的身影也就越为突出。 他斜靠在门口的墙上，双手插兜，身上是常穿的黑t长裤，一头黑发被汗水打湿，薄唇微抿着，蹙着黑眉望向正对面的逸夫楼。 背影挺拔清晰，神情冷漠淡然。 他姿势许久都不动一下，只是仰头望着对面，眼眸始终盯着一个方向。 里面的老板娘和老板小声交流：“你说这男生从昨天开考就来，到考试结束就走也不吃个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算了，都最后一天了，人家也不耽误做生意，估计也就是来送考的，大夏天的你看看那衣服都汗透了也不换个位置，他盯的那栋楼里肯定是重要的人，也就站我们这才能看见。下午最后一场了，让他站吧。” 最后一场是英语，开考后没多久校园内广播就响起听力的录音，沈妄一直望着，长睫轻掀时才注意到他眼睑下染着淡淡的乌黑。 那双沉静的黑眸里还有着熬夜后的红血丝。 他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在广播里响起那句“听力部分到此结束”时他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段不能挽留的时光也终究是到此结束了。 沈妄抬头，望了下四周，似思衬了下，最后抬脚走进对面的便利店里。 高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林漾都没出过门，卓季芳不知道在跟谁联系，似乎是在给她们找之后的房子，但林漾并不在意。 林贺也打过几次电话，都被林漾挂断了。 她知道林贺想问什么，但高考考得怎么样，林漾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做的浑浑噩噩，把全部空题都给写上了。 不管会的和不会的。 高考分数下来的那日卓季芳也跟林漾说了个事，她说她们要搬到南都去住，是一座离长川很远的城市，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林漾什么也没问，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的高考分数反应慢半拍地说“好” 她的高考分数考的其实并不算高，653分，在班级十名开外。 比她往日的成绩要差。 卓季芳怕她受打击，反安慰她：“没事啊，这个分数也很好，南都也有很多好大学我们可以慢慢挑。” “嗯，去南都吧。”林漾把界面关上，这个分数她其实并不意外。 填完志愿后纪逸苒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哪里上大学，林漾实话实说，在临挂电话前也提到：“我下午就走了。” 怕夜长梦多，卓季芳动作迅速，林漾上午递交志愿后她就已经买好了下午去南都的车票。纪逸苒惊讶：“怎么不再多待待啊，我们都还没聚聚呢。” 林漾笑：“以后总有机会的。” 电话里突然变得安静，这个话两个人都知道真假。 没忍住，另一边的纪逸苒还是开口：“那沈妄，你会忘记吗？” 林漾笑容慢慢消失，握着电话沉默了好一会。 “行行行，不说了，你路上注意点，我就不去送了。”纪逸苒先挂了电话，没几秒后林漾收到她的短信祝福： 【721，要记得，以后天天开心。】 林漾问她：【721什么意思？】 纪逸苒直接发了语音：“一个数字谐音啊，721的意思就是‘亲爱的’。” 许是觉得有趣，林漾默念了两遍。 721，亲爱的 721，亲爱的。 蓦地，林漾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她双眼睁大，再次点开纪逸苒的语音确认。 “一个数字谐音啊，721的意思就是‘亲爱的’。” 7 2 1 亲爱的 7 2 亲爱 那725…… 一瞬间，林漾忽然明白了所有事，她倏地抬头，有些慌乱的眨了下眼，眼眶里的泪水被憋回去，她唇角紧跟着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原来，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之前就说这个“数字”很好。 难怪他当时的愿望就只有“725”这个分数…… 唇角自嘲悲悯的弧度越来越大，林漾胸口的肋骨却跟被压断一样，泛起刺骨的疼痛。 她紧紧握着手机，想起刚才纪逸苒问她会忘了沈妄吗？ 怎么会忘呢？ 怎么会忘记那个肆意洒脱的少年呢？ 她在青春正值的十五六岁遇见了一个少年，一个无拘无束、与平庸相斥、心中自有山海的少年。 一个，在14年高考考了725的少年。 那一年的喜报太多，725这个数字也随着夏日的燥热逐渐被风吹散。 像昨天喝过的奶茶，今天看过的书本，明天要听的音乐，没有人会记得这样一件平常的小事。 除了林漾。 一个终于读懂这个数字含义的人。 沈妄的18岁生日愿望： 第七年夏天 第67节 725 请爱我 作者有话说： 725的寓意在这里，是妄哥的十八岁愿望。 第49章 九月底, 南都大学举办了一场新生欢迎晚会。 林漾对这些不感兴趣，跟辅导员说了声后就没去参加，留在宿舍里准备下周的作业规划。 和她同组是宿舍的庄晶晶, 因为上次林漾生病她帮自己完成了上周的作业，所以林漾这周就把两人的作业揽过来，让她去看迎新晚会了。 这周的作业量有些大, 再加上要用的设计软件较多, 林漾看了一下午看的头疼。 庄晶晶给她发消息：【我们班那些男生都在问你怎么不来, 一个个没精打采的, 看着都没劲。】 林漾笑笑, 倒了杯开水，放到手边：【没事，你好好玩。】 庄晶晶：【晚饭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 回去给你带。】 现在才下午四点, 林漾还不喝。 电脑里的模型还差一些时间, 她又困意上来, 林漾干脆爬上床休息会。 她订了个五点的闹钟。 上了床躺下时林漾才点开通话记录里的那通未接电话, 卓季芳应该是问她马上国庆放假回不回去。 南都的家离她学校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林漾很少回去。 她填完志愿后卓季芳就带着她来到了南都这个家, 严宏祥, 她现在的继父, 卓季芳的第三任。 林漾不知道卓季芳哪来的这么多资源，在离婚后不久就又找到了这一家, 并且也同样是富贵人家，不愁生活。 严宏祥是做生意的, 膝下也有个儿子, 同样比林漾大一岁, 如今读大二，不常回家，林漾几乎跟他碰不了面。 也因此，卓季芳只要继续做她的富太太就好。 对于严家的一切，都跟长川的沈家那么相似，就连她这位“哥哥”，也同样是在海京读大二。说起来，还跟沈妄是一届。 突然想到这个名字，林漾脑袋放空了好一会，她的哥哥是不是会恨自己？ 会恨她没遵守承诺，没完成自己的那个生日愿望。 海京这座美丽的城市，她可能一辈子也去不了了。 因为入睡的艰难，闹钟响起的时候林漾还在做梦，那个梦跟平常无异，她再一次，梦见了沈妄。 那张她依然记得清晰的脸。 屋子里因为窗帘紧闭昏黑一片，林漾揉了揉眼，顶着隐隐发痛的脑袋扶着楼梯下床。 只是在最后一阶时她脚步没踩稳，落到地上滑了下，林漾下意识地伸手抓东西，却没想直接抓倒了她那会倒水放在地上的暖水瓶，一瞬间，屋内爆响。 水瓶内胆爆裂，里面滚烫的开水浇到手上，皮肤像是被撕裂一般，林漾疼地咬着牙忙甩了两下爆红的手。 地面上一片狼藉，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地板艰难起身，避开内胆碎片赤着脚一步一步地挪到卫生间里用凉水往手背上冲。 因为烫的太严重，林漾自己没法处理，她疼的大汗直冒，换了鞋拿卡赶紧去医务室。 校园里音响遍布着每一个角落，这会正是迎新晚会开始的时候，偌大的校园里空了一半，医务室里也没几个人，就是音乐声太过聒噪。 校医一边给她处理着一边摇头：“这晚上还不知道得几点结束，这些学生啊，现在太能闹腾。” 林漾没说话，实在是疼的没力气，一张脸毫无血色。 刷卡拿药时校医才注意到：“你是大一的啊，怎么没去晚会那里啊？” 她勉强笑了下：“嗯，有事没去。” “你这要去了也不至于给自己烫这么严重。”校医感叹，“我说怎么就你自己来，也没个室友陪着，这夏天烫着是大事，洗澡吃饭什么的都要注意，这个药也要常涂，别给手上留疤了。” 大晚上的，他突然的关心让林漾恍惚了几秒，她道了谢，拿完药先去超市买了点面包和橙汁。 这会也没胃口，林漾晚上也不想吃饭了。 宿舍里自己弄得那堆狼藉还要收拾，林漾想起这些就头疼。 音响里的音乐声越来越大，正播放着一首摇滚乐，时不时传来的狂欢也是一声接着一声，更加显得这处空荡的宿舍楼尤其清冷。 一回到宿舍，林漾愣住。 同宿舍的殷畅正站在自己桌前焦急地擦拭着她的电脑，旁边还堆了一堆沾了水的纸巾。 “你在干嘛？”林漾走过去，看清了自己电脑上的一滩水迹。 她顾不上，忙扔了药过去点鼠标，因为是下意识的，被烫的右手抬起来的一瞬间就疼的林漾忍不住“嘶”了一声。 殷畅神色慌乱：“林漾，你没事吧，你手怎么了啊？” 林漾摇头，咽了下喉咙喘着粗气问她：“电脑怎么回事？” 电脑现在已经黑了屏，彻底打不开了。 “对不起啊，我刚才回来拿东西，看地上水瓶什么的都破了，有些着急，拿东西擦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桌上的那杯水，把水都给……” 殷畅愧疚地把头垂地更低了。 那杯水是林漾那会倒好嫌热一直没喝的。 她闭了闭眼，头疼、手疼、以及电脑里作业全都白费了的烦躁在顷刻间涌上来，林漾平缓了下呼吸才问：“联系修电脑的人了吗？” “今天晚上的晚会中有他们的节目，说明天才能过来。”殷畅声音越来越小，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彼此的性格林漾也都清楚。殷畅做事一向大大咧咧，打碎杯子弄翻东西都是常有的事，她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只是当下也没那些心情去原谅殷畅的粗心大意。 手机响起，庄晶晶打电话问殷畅东西拿好了没。 林漾重新拿起药，努力绷着声音：“你先去吧，这边我自己收拾。” 殷畅眨巴眨巴眼，委屈地又说了声“对不起”才离开。 寝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林漾望着满地的碎片已经进水的电脑，头疼的感觉愈加强烈。 她费力地用一只手把地上的碎片扫净，又用拖把一点点拖干，因为动作要注意，平常简单的一件小事，林漾用了半小时。 右手一直泛着烫伤后的灼痛感，火燎燎的，林漾强忍住才没把纱布拆下来。 电脑不能用了，她又换了庄晶晶的电脑，打开看着空白的文档页面林漾静坐了好一会。所有的模型都要重新构建，重新等待时间。 林漾再次烦躁地闭眼。 那股火在她心底直冒，似要彻底冲破出来。 十分钟后，在林漾用一只手把橙汁拧脱了后她再也绷不住了，泄气地砸了瓶子倏地趴在桌子上把整个脸部埋进去，没一会，她肩膀开始颤抖，宿舍里响起女生压抑又清晰的哭泣声。 那一刻，林漾真真实实地承认，她想沈妄了。 想那个半夜会回来陪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沈妄，想那个会立马注意到她喜怒哀乐的沈妄，想那个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给她拧橙汁瓶盖的沈妄。 走廊里传来接连不断的吵闹声，林漾知道有人回来了，她一手随便地擦了下脸颊拿起手机开了阳台门，从外面反锁。 远在淮灵市上大学的周弦思刚团建结束，走到宿舍门口时突然接到林漾的电话。 南都的气温要比淮灵低许多，刚一接通周弦思就听见了那边呼啸而过的北风。 与风声同时短暂出现的，还有很低很低的抽泣声。 周弦思忙紧张地问她：“林漾，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听见周弦思关切的声音时林漾的抽泣声也渐渐放大，她哽咽着叫周弦思，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后悔了，思思，我后悔了。” 那是周弦思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冷静的林漾。 高中三年，林漾给人的形象一直是淡然从容，沉着镇定，从没有像这么一刻地失去理智，乱了方寸。 周弦思细细安抚了几句，轻声问：“林漾，你是不是想他了？” 她多少也知道一些，高考那会林漾母亲和沈妄父亲正在闹离婚，她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林漾，只知道两家经历了一段很长的难捱期。 “那天我和沈妄见了最后一面，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林漾哭得声音沙哑，风声里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我把……我把，哥哥弄丢了。” “我明明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我还是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周弦思听得嗓子发堵，她揉揉眼闷声问：“林漾，你后悔喜欢上他吗？” “不后悔。”林漾答得干脆，她哭得压抑，但语气坚决，“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后悔遇见他，认识他，更不后悔喜欢他。” “可是，我后悔把他推开，我后悔把沈妄弄丢了，我甚至都没告诉他我喜欢他。”她音量越来越小。 到最后只剩下彻底压不住的哭声。 手上火灼的疼痛似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下午繁冗的作业，右手被开水烫伤，自己一个人去医务室，自己一个人收拾碎片，电脑进水黑屏，自己要重新做作业……可没人知道，真正压倒林漾的是没拧开的橙汁盖子。 她所有的平静都因为这一件小事彻底崩溃。 很多事情明明一个人也可以做好，可当她习惯另一个人对自己的偏爱后再从这个习惯里抽身，就变得尤为艰难和残忍。 那个哥哥，她喜欢的哥哥，终究被她亲手，从生活中推开了。 周弦思也同样难受，她又何尝不是。 即便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也从不后悔喜欢上那么一个人，只是在这一刻，她怕，她怕自己也会像林漾这样，亲手把人弄丢。 怕连“喜欢他”三个字都没说出口。 挂电话前，周弦思叹气：“林漾，寒假放假的时候我们见个面吧。” 她知道林漾的犹豫，又说：“长川总是要回的，你当初因为一个人要去一座城，你总不能再因为一个人不回一座城。” 这句话像是醍醐灌顶在林漾耳边炸开，她又哭又笑，抬头望着星星很少的夜空，应声：“好。” 卓季芳又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电话，林漾跟周弦思说了声后才挂断接通。 第七年夏天 第68节 “漾漾，你这周放假回来吗？”她直接问。 “不回了吧。”林漾的手被烫伤，回去也是不方便。 “你声音怎么了？”卓季芳听出不对劲。 林漾反应很平淡：“没什么，有些感冒。” 意料之中的，那边的卓季芳并没有继续关心，应了声“感冒啊”后有些犹犹豫豫的，林漾听出她的吞吐：“到底什么事？” 本就是来打电话说这件事的，卓季芳也没再隐瞒：“泽棋这周要回来，你严叔说正好大家在一块吃个饭，你回来吧，跟你哥也交流交流。” 或许是最后那句话听起来太过讽刺，林漾冷笑了下：“妈，你确定我跟他交流合适吗？” 这话的歧义太多，卓季芳也被噎了下，突然不知道应什么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诡异，林漾觉得心累：“知道了，我这周会回去。” 其实严泽棋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暑假过来的第一面时他就向林漾和卓季芳表现出了这个家对她们的欢迎。 和沈妄的初见不同，严泽棋对待她这个妹妹，很温和。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时还给她准备了见面礼——一台价值昂贵的电脑。 林漾现在用的电脑就是他送的。 她不想给任何人添加麻烦，但也不想再迁就任何人。 因此在卓季芳让她喊人时，林漾很直接地说出口：“哥哥这个称呼我不想用，二哥可以吗？”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严宏祥打圆场：“没事，叫什么都行，相差的也不大，两个人直接叫名字都可以。” “这哪能行。”卓季芳给她使眼色，“这孩子，在家被我惯坏了。” “没事，阿姨。”严泽棋朝林漾笑了下，“叫什么都可以，你习惯叫什么就叫什么。” 回忆完这些，林漾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只是“哥哥”那个称呼，她不想再给任何人。 沈妄两个字又出现在脑海中，林漾摇头，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强调：“已经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那个叫“沈妄”的男孩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生活中了。 那个叫“沈妄”的男孩再也跟她没关系了。 和周弦思的那个通话后林漾已经没了刚才一瞬间上头的冲动，这份后悔终究只能是“不能说出口的喜欢”，崩溃过后她的理智逐渐回笼。 林漾知道，自己不应该排斥另一个“家人”对自己的靠近和关怀。 但沈妄的位置，再也不会有人能替代。 从阳台进去，寝室里殷畅和庄晶晶正等着她，庄晶晶听说了那会的事，忙上前皱着眉问：“手怎么回事？” 她看到林漾眼角的通红，却并不多问。 林漾实话实说：“不小心烫伤了，没多严重，养几天就好了。” 夏天被烫伤还裹了这么多纱布，想也知道得有多严重。庄晶晶又问了几遍注意事项，把自己电脑合上：“作业的事我来弄，你好好养手，别管了。” 殷畅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林漾是生她气刚才跑阳台去哭了，忙又道歉：“真的对不起啊，这电脑我一定给你修好，修不好我也赔你个新的。” 宿舍里庄晶晶和林漾玩的最好，她最看不得林漾受委屈，虽然林漾本来就不是受委屈的人，但林漾现在伤了手，又处在最伤心的时候，庄晶晶气就更大了，正要说两句，林漾开口：“没事，电脑我自己修，这周我回家，带回家修。” 也算是借着这个机会，和她现在的这位继兄礼貌致歉下。 庄晶晶惊讶：“你要回家？” 几人虽然知道林漾家就是本地的，但别说回去，她连提都没提过。 林漾“嗯”了一声：“国庆假比较长，回去看看。” 她翻出通讯录，找到严泽棋的通讯录，编辑：【二哥，我电脑坏了，你可以帮我联系售后吗？】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十月国庆的时候严泽棋也从海京回到了南都, 林漾当时正坐在客厅里和医生说话，她手上需要换药，严宏祥怕她留疤, 特地给她找了认识的医生来家里。 纱布一打开，原本细腻白净的手背变得惨不忍睹，那些水泡和破了的皮皱巴巴的缩在一圈, 尤其触目惊心。 “手怎么回事？”严泽棋快步走过来, “怎么弄成了这样？” 林漾唇瓣动了动, 开口解释：“不小心烫伤了, 没事, 不严重。” 隔了几秒，她又补充了个两个字： “二哥。” 正忙着询问医生的严泽棋没注意到这些，清俊的五官都跟着皱了下：“这确定不会留疤？皮肤能恢复到原样？” “我们用了专门针对的药。”医生把药拿给他看：“之后平常生活上注意一些是没问题的。” 严泽棋拿出手机扫那药, 看完了后又皱着眉：“这药好像有副作用。” “影响不大。” 医生一一回答, 低着头专心地给林漾抹上药膏又一点一点地卷上纱布。 怕严泽棋是过度担心了, 林漾用另一只手拽了下严泽棋的衣服：“二哥, 没事的, 已经好很多了。” 她扬起笑容：“不用担心。” 严泽棋从小有过一个妹妹，后来出意外离世, 家中对妹妹这两个字的忌讳很深, 也因此在严宏祥第一次提到林漾这个存在的时候, 严泽棋的确是排斥的。 排斥这个妹妹的到来，更排斥妹妹这两个字。 他没想过给人下马威, 但也决定不跟这人打过多交道，只当家里又多养个闲人, 放那晾着就行。 只是所有的打算在第一次见到林漾时, 都散的一干二净。 太虚弱了。 林漾的第一面太虚弱了。 跟他妹妹当初生病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整个人毫无生机，面无血色，跟行尸走肉并无二异。 抬头时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人看着又瘦又弱的，一张脸倒是秀丽漂亮，就是苍白的跟刚受了虐待似的。 整个一纸片人，严泽棋都害怕家里窗户开的太大，把人给吹走了。 严泽棋原本那一点本就不坚定的敌视心理瞬间就没了，人也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本就害怕，他再真下手欺负可不就是畜生了吗？ 连严宏祥也私下里交代了数次，说林漾刚受了点打击，这段时间要好好养着，把掏空了的身体先养回来，让严泽棋没事多关心关心，做到当哥哥的本分。 于是，他试着用温和的态度跟人说话，想卸下林漾心底对这个家的防备。 但严泽棋也明白，林漾心理问题较深，对这个家有隔阂，就连那声“哥哥”也一直不愿叫出口。 只是今天，林漾对他的态度明显与以往不同。 这还是严泽棋第一次看到她笑。 明媚亮眼，清丽生动。 严泽棋心里更软了，他安慰：“没事，二哥一定不会让你留疤。” 换药的医生是知道这家的情况的，口罩下没忍住淡笑了下，默默感叹：小姑娘真是好福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 无论是继父还是这位继兄，都让他好好照顾，千万不能让女生手上留疤。 医生换好药离开，林漾从楼上拿了黑了屏的电脑直接交给了严泽棋，他说他有认识的人能恢复里面的东西，就是不知道那人最近有没有空，严泽棋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一下。 林漾被厨房里的卓季芳叫过去，到厨房的时候客厅里严泽棋的电话也拨通了： “沈妄，你现在在哪？” 沈妄昨晚熬了通宵，刚到长川睡下，语气透着不耐烦：“什么事？” 严泽棋把电脑的事跟他说了。 “我没空。”沈妄服了这人，“你自己不是也会？” 严泽棋：“里面有一部分文件是不能破坏的，我不行啊，技术哪能比得上你。” 计算机学院里，沈妄绝对是排第一的。 电话里沈妄现在困得不行，没空跟他扯皮：“要么就等开学带学校，其他时间我没空。” “过分了啊兄弟，放个假你能有什么事？要不来南都吧，兄弟我请你喝酒。” 沈妄直接吐出三个字：“我很忙。”就把电话挂了。 “嘿，这人。”严泽棋摇摇头，把手机扔茶几上。 林漾也端了杯茶过来：“二哥。” “谢谢。”严泽棋接过来，问她，“电脑着急用吗？要是不着急我之后给你带到学校，让我一个同学看一下。” 林漾其实不着急用，但也觉得不必那么麻烦：“没事，我直接去电脑店里，里面没什么珍贵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吧。” 只是一个小组作业，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她都备了份。 严泽棋也没再勉强，又问了几句学校的事，听她一口一个二哥实在有些别扭。 “林漾，你能跟我说，为什么不能叫哥哥吗？” 林漾喝水的动作一顿，细密又长的浓睫缓缓垂下。 严泽棋一直注意着，善解人意道：“只是随口一问，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林漾摇头，把杯子放下，垂眸道：“二哥，我以前有过一个哥哥了。” “我不想，你跟他一样。” 我不想，你跟他一样。 所以是对方太重要到无可替代不能一样还是对方太混蛋到厌恶至极不能一样？ 这个问题，严泽棋识趣的没再继续问下去。 其实从林漾喊出“二哥”而不是大哥时，他就知道自己的位置没法和那人相提并论。 第七年夏天 第69节 不过严泽棋觉得这事本来就不能太过逼迫，从容一笑：“那以后别叫二哥了，换个吧。” 他想了想，说：“叫棋哥吧，也顺口。” 林漾试了两下，点头：“行，棋哥。” 两兄妹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假期过后严泽棋就去了海京，林漾也继续回到学校了上课，大学的课程远比高中轻松许多。 只是林漾的体重不升反掉。 到寒假的那个时候，她一米六七的身高却只有九十二斤。 16年的新年后，班级组织了同学聚会，林漾当天直接从高铁站过去，周弦思看见她时都愣了下：“怎么瘦了这么多，头发也剪短了。” 林漾变化的有点大。 她原本齐肩的长发这会只到耳廓，黑发散落在脸颊两旁，衬的一张脸更加清瘦纤丽。 林漾不在乎的抓了下，神色如常地说着：“我现在的这个哥说我留短发更好看，就去剪了。” 周弦思动动唇，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漾的五官本就姣好明艳，无论是长发和短发都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清丽明媚，但她性子沉静，这次回来话变得更少，身上原本的璀璨光亮似被阴晕遮住了一些。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段时间的生活，互相默契的都没有提到彼此心中那个夏天的少年。 进了屋，沈曼凡正无聊地坐在角落里嗑着瓜子，吴泽昊离她八丈远，两人别别扭扭的，谁都没跟谁说话。 一见她两过来，沈曼凡立马起身跑过去：“想死你们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林漾解释自己的车晚了十分钟。 “这头发……”沈曼凡摸了摸，点头，“我们林漾怎么换都好看。” 吴泽昊正想过来，脚步都抬起来了，对上沈曼凡的身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林漾和他对视一眼，互相点头打了招呼。 “你跟吴泽昊怎么了？” 两人之前在高中这么爱拌嘴，突然有一天这么安静还让人不习惯。 沈曼凡敛了笑：“没什么，就是我当年眼瞎看错了人。” 周弦思和林漾无奈对看一眼，拉着她：“走吧，先坐下聊。” 几人坐在一处，中途不断有同学过来寒暄、聊天。 大家回忆起高中的趣事，有人说怀念，上了大学后反而更想回到高中。 有人反驳说再也不想经历那段折磨人的起早贪黑的日子，哪能像现在在大学里悠闲的很。 房间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林漾听的没兴致，直到有人提起他们班的省状元“许纵”时，她明显感觉到旁边周弦思的身影僵了下。 她摸了下周弦思冰凉的手指，问：“没事吧。” 周弦思囫囵地咽了下，摇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屋内爆发出惊呼和掌声，落座的人接连站起。 许纵一进门就夺了所有人的目光，唯有周弦思垂了眼睑，指尖不受控制地缩了缩。 他们两的那些事林漾看了三年，多少看懂了点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不作评论，只是给周弦思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如果不舒服我陪你离开。” 周弦思勉强抬头对她笑了笑：“没什么。” 只是一顿饭而已，他们依然不会有过多交集。 但饭局中途因为许纵的一句话将气氛推上高潮，周弦思被他带走，包厢里的众人也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两人什么时候搅合在了一块，纷纷热情高涨地讨论着。 林漾没有了坐下去的心思，她起身，说自己出去透透气。 饭店走廊外有个小型的阳台，上面还被人挂了个小秋千，就是个装饰品，并不能坐。 刚站没几分钟，吴泽昊也从那个房间里出来，跟过来。 “是不舒服吗？”他问。 林漾摇头，外面的温度比包厢里的温度低了许多，林漾大衣扣子没扣，任由冷风顺着脖颈钻入，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先进去吧，外面冷。”吴泽昊踌蹴地想上前，又没上前。 长川市最近刚下了雪，这两天正是冰雪消融的时候，气温和湿度都接连下降。没站一会，林漾的指尖就冻得冰凉，她双手哈了下，让吴泽昊先回去。 吴泽昊：“没事，我再站一会，他们那里都是喝酒，我出来躲一会。” 两人消失了这么久到底不好，林漾拢了拢衣服，转身准备先回去。只是一转身，她看到了包厢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沈曼凡。 “凡凡？”林漾快步走过去，见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手指还没碰上沈曼凡的衣服，沈曼凡倏地躲开，两人都愣了下。沈曼凡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两步，摇着头：“对不，对不起，漾漾，我，我现在……” 她话都说不完整。 吴泽昊也过来，抿着唇，脸色严肃地盯着沈曼凡。 林漾隐隐察觉不对，沈曼凡和吴泽昊闹了别扭，这层别扭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 她思衬了两秒，开口：“你们先谈，我先离开。” “不用！”沈曼凡突然叫住她，又转向吴泽昊，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你喜欢的人，是她吗？” 林漾惊愕地抬头看向吴泽昊。 四目相对，吴泽昊眼神闪躲地避开。 “吴泽昊，你喜欢的人是林漾吗？”沈曼凡固执地又问了遍。 吴泽昊攥着手，撇开头依然没回答。 “真可笑啊。”沈曼凡摇着头，眼泪憋不住地落下来，她看看吴泽昊又看看林漾，反复重复着，“原来真是，真可笑。” 沈曼凡东西也没拿径直跑向电梯口。 焦急心慌的林漾顾不得其他，她交代吴泽昊“你把凡凡的东西送过来。”后就赶忙追了下去。 电梯正是高峰期，上的缓慢，沈曼凡等不了，直接开了安全出口的门。她速度跑得快，横冲直撞的，林漾费了好大的劲才在三楼把人追上。 一共就跑了两层楼，她却气喘吁吁的，呼吸差点没上来，憋得胸口难受。 “凡凡，你先冷静点。”林漾拉着人，沈曼凡干脆也不跑了，坐在楼梯上抱着膝盖哭，哭的抽噎。 “林漾，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生你气，但我就是，就是，”沈曼凡也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但就是现在没法面对林漾。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处了，我知道不怪你，但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说服不了吴泽昊喜欢你这个事实。” 寒假期间沈曼凡和吴泽昊表白了，但吴泽昊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只是没想到，这个喜欢的人居然是林漾。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顶突然浇下来，浇的林漾四肢僵硬，麻木到毫无知觉。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沈曼凡说一个字。 她怔然地望着沈曼凡，努力抑制住胸口的那阵反胃，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对不起。” 沈曼凡泪眼婆娑地抬头问她：“那你呢，你对吴泽昊是什么意思？” 楼梯上要下来的人影顿住。 林漾也知道吴泽昊来了，但她还是摇头：“我有喜欢的人。” 沈曼凡哭的声音更大了。 说完那句话林漾就走了，或许知道今天这事意味着什么，沈曼凡埋着头闷闷地喊她：“对不起，林漾。” 她们的友谊还是出现了裂缝。 林漾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无论是亲情、爱情甚至友情，她都处理得很糟糕。 三人从初中就发展的友谊，她却没看出来沈曼凡喜欢吴泽昊，更没看出来吴泽昊喜欢了自己这么久。 她跟沈曼凡的这层隔阂和疏离，可能再也没法抹除。 从楼上下来林漾再也憋不住，找了一楼的洗手间吐得彻底。她没吃多少饭，吐出来的大都也是水，林漾在冷水下漱了好一会才压下去时不时涌上来的恶心，她闭眼，靠着墙，有些吃力地喘了几下，直到彻底平复，她才拿上手机出门。 十指已经被冷水冲的通红僵硬。 一出去，迎面的冷风直吹过来，林漾却依然跟没知觉一般露出手指点着手机屏幕。 南都的冬天比这边还冷，她都已经习惯了。 林漾买了回南都的机票，她直接打车去了机场。长川市冰雪消融的景象从她眼前一一略过，林漾忽然想起海京那年的盛景，想起沈妄在新年的那个夜晚放的那场烟花，想起自己当时坚定不移的忠于自己的内心。 想起沈妄跟她说的那句“老子就是喜欢你” 可是哥哥，我好像，是真的很差劲。 哥哥，我要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正大光明的跟别人说“我喜欢你” 我要怎么做才能毫无顾忌地让你站在我身边，陪着我 哪怕就是在这一刻，在这一秒。 林漾是真的真的，很想沈妄。 想的头发掉到只能剪短发，想的整夜睡不着，想的吃不下饭，想的哪怕只是跑两层楼梯也跟掉了半条命一样，累的没一点力气。 林漾知道，她身体出问题了，出了很大的问题。 她每天都过的很艰难，每一天，都生活的很难受。 可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知道，她想沈妄，前所未有的想。 没再犹豫，林漾拿出手机，快速拨通那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嘟声响了四五下后，被人接通。 “你好，哪位？” 沈妄的声音是一如既往清冽低磁，林漾一瞬间就哭了。 她捂着唇，努力压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前变得朦胧模糊，胸腔里又酸又涩，已经到嘴边的“哥哥”却在听见沈柏裕的声音时倏地停下。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林漾忙挂了电话。 第七年夏天 第70节 手机那头的沈妄像是察觉到什么，又连拨了两个过来，林漾擦干眼泪，把手机递给前面正宽慰着她的司机，沙哑着嗓子：“师傅，麻烦你接下，告诉他，打错了。” 司机本就见她一个女生哭得伤心，这会更是乐意帮忙，接过电话后就大声道：“不好意思啊，刚才打错了，按错了一个数字，打扰了你抱歉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响起挂断的提示音。 司机把手机还给林漾，识趣地没多提，只是看到她红了的眼角还是忍不住安慰：“这世上啊，遇到的难事多着呢，有许多是挺难过的，但难过难过，再难也总会过去。” 林漾没说话，只是点开手机录音，把刚才那只有两秒的录音放在耳边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 录音里只有沈妄清冷至极的四个字： “你好，哪位？”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三年后。 林漾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都实习, 她从大四下学期开始就进了公司，一直到今年毕业的暑假，公司开会讨论派去另一个新公司的成员。 那个公司刚开没多久, 又在另外一个城市，大家大都不愿意去。 林漾在会议桌上沉默了许久，前面的组长问她有什么想法。 她合上笔记本, 点头：“我可以去。” 家中卓季芳一听她要去那个城市第一反应就是不允许：“好好的去那么远干什么, 现在在南都不是挺好的吗？” “你要是之后不想在这个公司待了跟你严叔叔说一声, 你跟着你哥一起进公司。” 这些话天天听来听去林漾耳朵都生茧子了, 她揉揉太阳穴：“妈, 我学的跟严叔公司没关系。” 她学的是摄影，严家的公司主要是金融方面。 卓季芳不认同：“就算不是也一样，你严叔认识不少人, 想去摄影这块也比较简单, 泽棋不是还说要给你开个摄影公司吗？” 严宏祥和严泽棋两人对林漾是真的好, 严泽棋更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给自己这妹妹, 对她比亲妹妹还宠。 这两年谁见到了不说一句, 林漾才是这个家的亲生女儿。 “那不一样。”她望了眼窗外，轻眯了下, 忽然说道, “妈, 我当初答应过他的，总不能一辈子食言啊。” 突然提到这事让卓季芳愣了愣, 她有些心虚地岔开话题：“泽棋还说下周你生日要给你办个生日聚会。” 毕竟是毕业生日，总要重视一回。 一提到严泽棋, 林漾有些无奈：“棋哥还说这次生日要给我送辆车, 我这要去那边了要车也没用, 你今晚跟严叔说让他劝劝棋哥，别给我送了。” “你严叔说了估计也没用。”卓季芳听着高兴，“你哥对你可是没话说，恐怕也只有你说了有用。” “要跟我说什么？”正聊着，严宏祥和严泽棋从外面进来。 两人刚从公司回来，手上的衣服被佣人接过去，严泽棋卷起衬衫袖子在林漾身旁落座，随手拿了个苹果削：“来，要跟你棋哥说什么？” 严宏祥笑他没正型。 “生日礼物别给我送车，我不要。”林漾表示自己用不到，趁着人都在她把打算也说了，“我下周日要去海京。” 严泽棋：“去海京？行啊，我送你去，我大学四年都在那边，我比你熟，这次要出差几天？” 因为林漾这工作经常跑各个城市，严泽棋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为她这次依然是要出差。 手上的苹果削了一半，林漾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严泽棋侧目：“问你话呢，说话啊？” 严宏祥也看过来。 林漾顺手接过严泽棋削苹果的活，神色如常地说着：“不是去出差，这次是去那边工作。” “去工作？”严泽棋第一个不同意，“南都这边待不下你了，没事跑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干什么，海京那地方靠海，那么冷，你这身板冬天去那怎么受得了？” 严宏祥和卓季芳对视了一眼，明白了：“漾漾，真要去？” 林漾笑着点了点头，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严泽棋，顺着毛哄：“棋哥，我们南都也挺冷的啊，我不都过了好几个冬天了，再说我身体早就恢复了也没那么弱。” “而且你不是也跟我说海京很漂亮吗？之前放假还要带我去看看。” “自己吃。”严泽棋把苹果推回去，嘟囔着，“我没这个闲情逸致，本来就是削给你吃的。” 他侧过身子试图劝着：“海京可比南都冷多了，我是说过那地好看，你要想去改天我带你去玩玩都行，但去工作可不是开玩笑。” 见劝不动林漾，严泽棋又求助卓季芳：“卓姨，你也看着她这么瞎胡闹？” 卓季芳叹气，她能怎么办，她现在才是最管不了林漾的人。 客厅里阿姨已经送上了几杯茶，林漾率先给他哥拿了一杯，讨好的笑着：“棋哥，喝点茶，降降火。” 严泽棋拿她没办法，气的拿着衣服上了楼。 可没走两步他又回来，把林漾给他端的那杯茶喝完了才放下杯子重新上楼。 林漾忍着没笑。 她这哥，才是真的小孩子脾气。 严宏祥也不管他这儿子，林漾大了，做的决定他也不干涉，只说：“要真想好了严叔也不拦你，严叔支持你，但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或者累了，想回来随时回来，跟你哥说一声，让他去接你。” 林漾点头应下：“好，谢谢严叔。” 因为她下周要走，本来说好的生日宴会也举办不成了。 林漾上去找严泽棋的时候他正打着电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及敛起，朝电话里的人说着：“行啊，兄弟，到时候来了可千万别忘了联系我，兄弟我做东。” 听见敲门声，意识到是谁，严泽棋又跟沈妄说了两句忙把电话挂了，然后故意绷着脸淡声道：“进来。” 林漾端了一盘水果进来：“棋哥，要吃吗？” 严泽棋哼了声。 林漾插了块香蕉直接递他嘴边：“快点，不吃我走了啊。” “林漾！”严泽棋愤愤地咬下，“你这是上来哄人的态度？” 林漾服了这人。 “海京这事真不能变了，我们公司人事流程都走完了，而且严叔和我妈都同意” 她随手够起严泽棋桌上的烟。 “啧。”严泽棋把烟抽走，瞪了她眼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女士的细烟扔过来，“抽这个。” 这是林漾身体最严重那段期间严泽棋专门找人给她定制的女士特别香烟，里面采用特殊原料，把香烟的副作用降到了最低。 没等林漾转头去找打火机，严泽棋已经把火递到她嘴边了。 林漾眉梢轻扬，娴熟地一吸一吐。 碍着林漾在这，严泽棋没抽自己那包平常的香烟，只是拿在手里把玩，须臾后，开口：“真要去？” 林漾“嗯”了一声，把烟拿下来，眉眼被青烟缭绕。 “总不能，让你们一直护着我啊，我也要自己出去走走啊。” 明知道这事最后的结果还是会自己妥协，严泽棋只能纳闷地咬烟，想抽又不能抽，他把那根烟扔进垃圾桶里。 “行，去就去吧，但生日这事没得商量，过完生日再走。” “但我走的那天就是我生日。”林漾无辜地眨眼，“下周日就是我生日，买的车票刚好就是那天。” 严泽棋：“……” 他一字一句咬着牙：“那就提前过，过完再走！” 林漾：“……” 行吧，总得有件事顺着她棋哥。 见就这一会的功夫林漾一根烟都快见底了，严泽棋又不放心地叮嘱：“你以后去海京了这烟瘾给我收着点，这烟是危害小，但也不是没危害，能少吸就少吸点。” 林漾又怎么会不清楚。 要是能控制得住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戒了。 说起来也可笑，明明以前自己最讨厌二手烟的味道，可现在，这香烟对自己来说，却是续命的玩意。 严泽棋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那段时间，你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天不抽烟就跟要了你命似的，确实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他都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迷上了这玩意。 “又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你说你怎么就迷上它了，弄得我爸还以为是我在家吸烟做了个坏榜样把你这烟瘾带起来了。” 手上的猩红一燃一燃地，林漾食指屈起轻弹了下，她红唇肆意地一抿，烟尾的猩红燃地更亮。 “跟你没关系，就是这东西能麻痹人神经。”林漾实话实说，她一开始只是因为太过想念沈妄，所以开始反复听他的录音、模仿他吸烟的习惯。 第一晚住院的那个晚上，她强迫自己忍受着呛人的味道吸完了一整根，虽然的确有些不适应，但当呛得流着泪止不住咳嗽时，林漾发现，自己那层不断增长、蔓延的想念和痛苦好像暂时被冻结了，她终于从密密麻麻、被封闭、被折磨的窒息中找回了那么一丝丝的喘息。 吸烟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反倒变成了林漾的止痛良药。 再后来，她吸的越来越多，烟瘾越来越大，终于瞒不住家里，被严泽棋发现。 那个时候林漾已经完全戒不掉烟了，家里没办法，又不能看她这么一直消瘦下去，严泽棋这才想办法找人定制了这款特别香烟。 林漾知道，其实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但吸烟已经成为她的一个习惯，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不想戒，也不愿戒。 严泽棋沉默，沉默了许久才叹气：“行了，不说这些，哥去给你订包厢。” 最终的生日聚会定在了周五，因为林漾周日要走，正好周六再在家休息一天，提前在周五给办了。 周四的时候，严泽棋收到沈妄的落地短信。 沈妄没让他来接，公司那边安排了车子，订好了酒店，这次到海京出差能待个两三天左右，之后还要赶回长川完成项目。 这几年，海京的明家企业做的越来越大，旗下产业从酒店延伸到电子、医药，重心也逐渐从国外转回国内。 严泽棋给林漾定制的那款香烟就是找的沈妄帮忙。 想着一直欠他这事，严泽棋这次怎么说都要做东请沈妄在南都好好玩一场。 他开了车，大晚上直接把人堵在地下停车场：“这边新开了个酒吧，晚上去喝两杯？” 第七年夏天 第71节 “没时间。”沈妄靠在车门旁，五官比少年时更加清晰隽然，“这两天转了三个机，要赶着回去睡觉。” 严泽棋“嗤”了一声：“谁让你自己非要回长川，在海京发展不挺好的吗？也不知道长川有什么，非得回去看着。” 沈妄长腿半屈，单手插兜，另一手浏览着手机上助理刚发来的合同报告，黑眉微蹙，手机屏幕淡蓝色的光映着他深邃的五官轮廓，眉眼利落傲然，极具冲击力。 对于严泽棋的话他并未多说。 严泽棋也习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撂给他，等沈妄漠然地抬头看过来时他才想起来，没忍住，笑着调侃：“都忘了。”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 “你说你图什么，你沈大少爷怕过什么，做事一向不羁随性，如今倒好，为了个继妹把心头烟都给戒了，结果人家说走就走，干脆利落。” 沈妄当年为继妹戒烟的事严泽棋听展子鑫提过不少，每想起来就要嘲笑一次。 闻言，沈妄并未辩解，他收起手机，手上把玩着那根未点燃的香烟，眼眸半眯，若有所思道：“也挺好。” 见鬼的挺好。 严泽棋都懒得拆穿他，开了车门把车里的那个请柬又抛过去：“明天的，别跟我说你没时间，没的商量。” 请柬是用的金色卡纸，外面包装上写着八个大字——舍妹生日，闲来小聚 不知想到什么，沈妄连打开都没打开，只是捏着请柬晃了下，垂眸轻笑道：“又不是亲的，你对你这继妹倒是挺上心。” 从大学到现在，严泽棋不知道给他这妹妹多少事，十足一个妹控，比亲的还亲。 严泽棋挑眉：“你要有这么一懂事继妹，你也得上心。” 这话让沈妄动作一顿，他随手把请柬扔回严泽棋身上，黑眸淡眯，没再说话。 “什么意思啊，你到底来不来啊？” 沈妄没空再跟这人耗着，长腿慢慢悠悠地往前迈，双手插兜，走的缓慢：“时间、地点直接发到我手机。” “得嘞，您沈老板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沈妄走到电梯旁，干净的电梯镜面上映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回想起刚才严泽棋说的那些，他抬手，没什么反应地按了下电梯上行键。 时间过得太久，沈妄早已褪去了当年的少年冲动，但眉宇间的意气风发仍张扬不驯，侧脸线条深邃流畅，不笑时面容显得极为侵略。 林漾以前还说过，就是因为第一面太过有冲击力，她才记住了沈妄这张有攻击性的容貌。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沈妄唇角嘲讽地抿了下，走进去直接按了顶楼。 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丫头是不是已经没良心地把他忘了。沈妄眼眸掀起，眸底黑沉沉的，极为浓郁。 严泽棋说的没错，他为了个人把心头烟都给戒了，那人却是走的干净利落，毫不犹豫，她能过的毫无留恋可不是挺好的吗？ - 隔日，沈妄刚结束一个项目交谈就收到了严泽棋的电话：“兄弟，你什么情况，赶紧过来啊，我这人可就少你了。” 助理提醒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电话里严泽棋那边震耳欲聋的，沈妄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知道了，马上就去。” 毕竟是严泽棋的家里人，沈妄不太好拂了面子。 挂了电话，严泽棋坐林漾旁边：“哥朋友等会过来，介绍你认识，你那款香烟就是他家出的。” “你说的那个很牛的朋友？”林漾这几年从严泽棋口中听他提过不少次这个同学，说这人在校成绩厉害，做项目拿奖拿到手软，是导师心头的重点尖子生，又说这人年纪轻轻接手家族企业，前途不可衡量。 “他家就在海京。”之所以今天非让沈妄过来严泽棋还有一层用意， 沈妄外祖父一家就在海京，整个企业总部都在那边，林漾要是以后在海京了跟沈妄打个招呼会方便很多。 林漾对这些并不在意，室友庄晶晶和殷畅在那边抢话筒，她看的累了收回目光往身后沙发上靠。 “无聊了？”严泽棋问她。 “有点困了。”林漾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怕她等会在这里睡着，严泽棋把自己搭在一旁的外套给她披上，“等会困了就跟我说，别硬撑着。” 与此同时，包厢门被人推开，林漾应了声好，忙着找打火机，并没注意。 沈妄刚到门边就听见了里面的鬼哭狼嚎，他停顿了一瞬，俊眉皱了皱，压住眉宇间的不耐烦。 几秒后，他抬手。 门一推开，光线昏昧的包厢内，明媚娇艳的女生坐在沙发中心，身上披着一件男人外套，嫣然的红唇间咬着一根女士香烟，正仰着头朝她面前的男人伸手：“棋哥，你打火机呢，给我点烟。” 女生清透的五官清晰地映在沈妄墨色的瞳眸中。 心跳剧烈跳了一瞬，他握在门把上的手倏地收紧，瞳孔都紧跟着骤缩了下。 意识到林漾现在正在干什么，沈妄眉心直跳，从门边三两步走过去夺过她口中的烟，扔进自己嘴里。 他斜着眼睨视正要递打火机的严泽棋，低沉的嗓音里夹着几分火：“老子这么多年都没让她吸过二手烟，你这个哥倒是舍得。” 林漾神色恍惚地抬头。 包厢里光影交错，她却清楚地记得，那是2019年，林漾喜欢沈妄的第七年，他们在第七年的夏天，再一次相遇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啊，苦尽甘来了，小舅舅的别忘了收藏啊《娇色正浓》：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暗恋，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 第52章 沈妄突然的出现让整个包厢陷入安静。 严泽棋双眼瞪大, 有些莫名其妙这人突然的言行。 林漾神情仍是愣住的，她怔然地坐在沙发上，手指尖还维持着刚才握烟的姿势, 清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生怕那是和以前一样的幻觉，怕他下一秒就要消失。 直到—— 严泽棋莫名其妙地：“兄弟, 你说什么呢？” 沈妄极具有压迫性的视线向林漾转来, 他薄唇咬着林漾刚才的那根烟, 一张脸隐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 却利落干净。 林漾指尖不受控制地缩了下, 因为震惊心脏跟要跳到嗓子眼似的，平静过后，就是涌上眼尾的酸涩和湿润。 她忙瞥过头, 抿了抿唇, 再回头时已经调整好了神情, 深呼吸了瞬, 勉强牵扯了个笑：“哥, 好久不见。” “什么情况啊，什么哥, 林漾你叫谁呢, 你还没叫过我哥呢？”严泽棋站出来跳脚, “沈妄，你给我说清楚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妹什么关系？” 沈妄因为刚才吸烟的事本就对他不爽, 抬手摘了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里, 间隙时瞥到林漾身上的男人外套, 他黑眉皱的更深。 下一秒，沈妄伸手。 他直接把林漾身上的西服扔到严泽棋手上，又解了自己的衣服披在林漾肩上。 林漾：“……” 严泽棋：“……” 众人：“……” “沈妄！”严泽棋咆哮。 “棋哥。”林漾忙站起来，夹在两人中间。 见她下意识地把自己护在身后，沈妄唇角向上勾了下，慢悠悠地抬头和严泽棋对视了眼，带着挑衅的。 林漾硬着头皮介绍：“棋哥，沈妄是我哥。” “沈妄是你哥？”严泽棋看看她，又瞅瞅沈妄，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就是那个……” 后面的话严泽棋没说出来，他想到了当年林漾说不叫他哥的原因—— “二哥，我以前有过一个哥哥了。” 第七年夏天 第72节 “我不想，你跟他一样。” 所以这个哥，是沈妄？ 严泽棋缓慢的转头。 沈妄挑了挑眉，拉着林漾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略带不爽地开口：“你这几年说的妹妹是林漾？” “不然呢？”严泽棋哼了一声，在林漾另一侧落座。 庄晶晶和殷畅都目瞪口呆：“林漾，你这是有两个哥？” 还一个比一个帅。 林漾尴尬的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庄晶晶看出她的不自在，解围：“赶紧切蛋糕吧，饿死了。” 林漾作势要起身，手腕被人拉住。 她回头。 “今天是你生日？”沈妄盯着她问。 “不是。”林漾没直接说要去海京，抽出了自己的手，垂眸道，“那天我有事，棋哥给我提前过的。” “棋哥”这个称呼沈妄怎么听怎么刺耳，偏林漾跟毫无察觉一般，起身到桌子旁没再给他分过来一个眼神。 像是全然忘了他的存在。 这次换严泽棋略带挑衅地看过来。 沈妄眯了眯眼，视线仍凝在林漾身上，话却是对严泽棋说的：“你出来下。” 他站起。 严泽棋本想拒绝，但因为这事他也纳闷，所以两人最终还是一前一后出去。 门被打开后又关上。 林漾那些同学拍拍胸脯，感慨道：“你这两个哥感觉不太对劲啊，会不会打起来啊？” “是啊，尤其是后来的那个，那眼神，真吓人。” “林漾，你是不是跟他不熟啊，感觉你跟他很生分？” 切蛋糕的那把刀迟迟没切下去，林漾恍惚了下，直到被庄晶晶碰了下胳膊她才堪堪回神，摇头：“吃蛋糕吧。” 庄晶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低声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当年林漾生病住院的那段期间庄晶晶才知道她心里一直藏着个人，还是不能见天光的人。 林漾用纸巾擦着沾染蛋糕的手指，终是没再否认，抿唇点了点头。 “唉。”庄晶晶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大家都说你这几年的状态越来越好，但其实我知道，你半夜时常惊醒，我好几次都听见你喊他的名字。” “林漾，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点没忘，反倒是越来越深了？” 要不然刚刚的林漾不会那么魂不守舍。 “行了，别纠结了，出去看看吧。” 从刚刚沈妄和严泽棋一块出去，林漾的眼睛就没从门边移开过，分个蛋糕都分的心不在焉的。 手上的纸巾被她攥了又攥，怕两人真打起来林漾心底越发不安，她叮嘱：“你帮我招待下朋友。” “行，知道了，快去吧。” 外面的走廊里也没人，林漾又站在窗户口处往楼下看了好几圈最后才发现站一楼斜墙角下的两个身影。 她快步往电梯口跑去。 关于沈妄是严泽棋说的那位同学的事林漾是真的意外，她对于严泽棋的这位同学从没放在心上过，她不关心，更不在意。 却没想，她和沈妄会在今日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原来，即便两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沈妄还是在这离开的几年一直参与到她的生活中，不曾缺席过。 林漾说不上来此时此刻的感受，只知道在看到他的那一秒，她只想多看几眼，她怕，怕沈妄会像梦中一样，在她眨眼的间隙中就消失不见。 即便林漾明知这是不该，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震撼和错愕后更多的，是再次见到沈妄后的惊喜。 两个男人在听见脚步声时就同时抬头望过来了，严泽棋手上拿着吸了半根的烟，见林漾过来，沈妄拧眉，示意：“灭了。” “……” 严泽棋不爽归不爽，但还是把烟掐灭了，忍不住吐槽：“她这吸烟的习惯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某人也好意思。” 夏日的晚风扬起沈妄衣摆一角，他眼皮垂了下，没说话。 “怎么下来了？”严泽棋不赞同道，“衣服也不扣好。” 这个季节的天气其实一点也不冷，但林漾生了病后身子弱了不少，所以在冷暖这方面家里人都尤其注意。 他上前，要给林漾扣好她身上的西服。 但有人已经比他快了几秒。 沈妄将西服往她身前拢了拢，只扣好了腹间的一颗，淡声道：“我和他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他什么德行我清楚，我不会跟他动手。” 说完这句，沈妄适时的抬头：“看在他这几年照顾你的份上，他若真打了，我也不会还手。” “……” 严泽棋怀疑这兄弟就他妈是故意的。 他鄙夷的嗤笑了声，越过两人往门口走，边走还不忘嘱咐林漾：“赶紧聊，聊完赶紧进来，爸和阿姨催我们回家，现在外面坏人多，要离远点。” 林漾：“……” 会所门口的灯光是柔色的，打在两人的周围，拉长了地上交错的两个人影。似是觉得不妥，林漾往后退了一步，问他：“你今天怎么会来南都？” “出差。”沈妄说。 没等林漾再开口，他先问了：“这几年，你过的不好。” 他用陈述的语气。 “挺好的。”林漾仰头笑着说，红唇的弧度隐在半明的光亮中。 “林漾，你骗不了我。” 沈妄视线攫着她，眼底的火压了压，还是没压住：“真过的好你怎么会瘦成这个鬼样子？” “林漾，你真以为我不是你哥就管不了你了是吧？” 这语气明显动了怒，林漾也跟着慌了下，喊他：“哥，你冷静点。” “哥？”这个字眼让沈妄觉得可笑，他抬手，修长的五指在林漾脸颊的碎发上停留，然后缓慢地、又磨人地把那缕头发夹到她耳廓，才缓缓出声， “林漾，我已经不是你哥了，四年前就不是了。” 他说：“你不用再叫我哥，我们已经不是兄妹了。” 这句话的含义林漾不是不清楚，但她不愿去深想，只是摇头：“有些事，一开始就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 沈妄指腹在她发梢间停留，看着林漾心虚闪躲的神色，他轻笑：“林漾，从来就没有不可能，我当年是尊重你，跟其他人无关。” 他只是放手，让林漾选择了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漾烦躁，她往后退了一步，和沈妄隔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整理了下乱七八糟的情绪，开口：“我说过的，我不喜欢你。” “你觉得我他妈会信那些鬼话？”沈妄从来就没把她当年离开时说的那话当回事，“我沈妄有眼、有耳朵，我自己会看，我自己会听。” “老子不瞎也不聋！” 从见到沈妄那刻就涌上胸口的烦躁这会堵得更深了，林漾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开后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口袋。 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低头，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沈妄的衣服。 没和衣服置气，林漾伸手往里面自己衣服的口袋里去摸，毫不意外地，掏出了一包烟。 只是下一秒，面前的人直接伸手夺了她的烟、当着她的面把烟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沈妄你干什么？”林漾气极了直接吼了他名字。 四目相对，沈妄脸色漆沉： “我不管你现在烟瘾有多大，从现在开始，我沈妄盯着你戒烟。” 这烟就是他家公司生产出来的，对身体有没有影响他最清楚。 林漾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和沈妄的很多记忆都涌入脑海，可到最后，耳朵里久久回响的永远是沈柏裕那平淡又无谓的一句：“你妈跟我提出离婚了。” 这个坎，永远是横在她和沈妄间的一道沟壑。 “没用的。”林漾说，她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跟沈妄说，“沈妄，我们真的没有以后，你从长川来南都出差，而我后天就要从南都去海京了，我们两还是会错过。” “你说你后天要去海京？” “是。” 沈妄笑了，他向前走了一步，眸色深邃：“林漾，你选择在后天你生日这一天去海京，是为了满足我当年让你去海京的那个生日愿望吗？” 是满足他，也是成全自己。 林漾没想到会被他轻而易举的看破，她摇头，还是否认：“不是。” 这个回答已经不重要了，沈妄再次上前，视线垂下，落在她细指上。 “林漾，我说过的，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不会放手。” “所以这次，决定权不在你手上，该换我了。” - 再回到包厢，林漾显得越发心不在焉。庄晶晶给她倒了杯水，问她没事吧。 林漾摇摇头：“没事。” 大家也都是有眼色的，知道人接下来有事都主动提出离开，庄晶晶没急着走，直到沈妄和严泽棋一起推门进来。 她先喊了声“棋哥”，又转向沈妄，有些欲言又止。 沈妄淡淡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有事？” 第七年夏天 第73节 庄晶晶虽然不知道林漾跟他的这些纠缠，但见过林漾最脆弱的那段期间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神色严肃地丢下一句：“林漾这几年过得很苦，你如果这次还是选择放手的话就别再来招惹了。” 她说完就离开。 角落里的林漾还在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沈妄沉默驻足了几秒，起身过去，他就站在她身后，看她极纤细的腰身以及瘦的极突出的手腕，第一次那么深切意识到，他当初同意林漾离开的那个决定，有多混蛋。 “她因为心理原因住了很久的院，每天吃不下去饭，一直吐，身体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你看到的她现在这模样都是养了许久才恢复点，” “抽烟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她说只有抽烟能麻痹她自己不想你，只有抽烟才能让她喘息。” “林漾最苦的这几年，你都不曾参与。” 这是严泽棋之前在外面对沈妄说的话。 刚刚林漾的同学又提到这事，沈妄难以想象，在彼此空白的这几年里，林漾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林漾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转身看到沈妄的一瞬间她错愕了下，又低头去解西服。 “穿着吧。”沈妄抬手虚挡了下，“外面冷，穿回去吧。” “我这也有！”严泽棋高调地扬了扬自己手上的衣服。 沈妄眼皮轻掀，睨了他一眼，递过手机：“号码给我。” 他对林漾说。 林漾没动。 他自然地转向严泽棋：“她号码多少？”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严泽棋巴不得看沈妄吃瘪呢。 “你要是想让我直接黑你电脑系统就直说。” 沈妄这一句顿时让严泽棋闭嘴了，妈的，这兄弟本来就是计算机大神，能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真不是玩笑啊。 “一会发你。”严泽棋极鄙夷地看了他下。 林漾：“……” 两人都开了车，一起到停车场时沈妄没急着到他那辆车旁，反倒是跟着林漾走到了严泽棋的车旁，才开口询问：“后天去海京怎么去？” “飞机。”怕他继续再问，林漾忙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喊严泽棋，“棋哥，我困了，回去睡觉。” “好嘞，这就走。” 她摇下车窗，依然喊沈妄“哥”：“哥，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时间太晚了。” 沈妄垂眸，还没说话，严泽棋一脚油门已经将车子开走了。 后视镜里沈妄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光点，再变得模糊直至拐了弯彻底看不清。林漾合上窗户，泄了气一般往座椅上靠，闭眼了好一会，才轻声询问：“棋哥，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严泽棋单手打着方向盘，分神往旁边瞥了眼，收起了刚才在沈妄面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叹气：“他没谈过恋爱，话也没今晚这样多。” 大学里的沈妄几乎不跟女生接触，就是平常在宿舍里跟他们几个舍友交流的都很少，除了必要的学业上交涉。 连导师都说他这人不应该这样的状态。 喜怒哀乐完全是一个表情，面部神情整个一毫无波澜，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但今晚在林漾面前的沈妄，是严泽棋第一次看见他会紧张、会害怕、会焦急、也会高兴。 他这几年过得，其实不比林漾好多少。 回到家，卓季芳还没睡，因为林漾后天就离开南都，她一直在客厅等着，想着能在这两晚再多跟林漾说几句话。 但林漾从一进门的神情就显得心神不定的，卓季芳不免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你两个不是去过生日了吗？” 这参加个生日宴会怎么一点也不见喜色。 严泽棋在林漾身后，他手上转着车钥匙，身上还穿着西服外套。卓季芳看看他，再看看林漾，发现不对：“林漾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那一看就是男士的。 林漾坐在沙发上，揉揉眉心，实话实说：“妈，我今天见到沈妄了。” “谁？”卓季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地又问一遍，“你说你见到谁了？” 林漾眸色平静：“沈妄。” 卓季芳错愕。 严泽棋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他也没瞒着，把自己和沈妄是大学同学的事跟卓季芳说了。 时隔这么久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让卓季芳消化了好一会，她想起当年沈妄找自己说的那些话，从心底涌上的心虚和恐惧逐渐蔓延。 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安地拿起面前的冷水喝了一口，目光闪躲地问：“他怎么会来南都？那他找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就是来南都出差，过两天就走。”林漾没发现卓季芳的异样。 倒是严泽棋率先觉得不对，意识到卓季芳可能因为自己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和林漾说，他起身先上了楼，把空间腾给母女两。 卓季芳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因为愧疚，她更不敢直视林漾的眼睛，只是侧着身子低声问林漾：“这些年，你怨过我当年带着你离婚，带着你离开沈家，离开沈妄吗？” 怎么会怨呢？ 要不是因为她这件事，卓季芳又怎么会跟沈柏裕离婚呢。 林漾摇头：“妈，这是你的生活，你本就有权选择，跟我、跟任何人都无关。” 所以不管是卓季芳最开始和林贺离婚后嫁入沈家，还是如今又嫁给严宏祥，对林漾来说，这都是卓季芳的人生，本就该她自己选择，她林漾没有任何权利去怨、去恨。 “可是你也有权利选择你自己的生活啊，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你都是有权利选择沈妄的。”那一刻，卓季芳再次后悔自己当年的软弱，她忙说，“其实当年我……” “妈。”林漾打断她的话，“没用了，再也没用了，他要回长川，而我也要去海京，我们两个，还是一样会错过。” 就跟当年分开时，他要去海京，而她留在长川一样。 再来一遍，两人却是阴差阳错的换了个地点，彼此却还是错过。 林漾和沈妄，好像是上天注定的—— 不会有以后。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深夜一两点的时候, 严泽棋给沈妄发了一串号码。 意料之外的，他很快收到回复：【谢了】 严泽棋：【一直等到现在？】 这次沈妄隔了一分钟才回：【嗯。】 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淡蓝色的光影，严泽棋勾唇笑了下, 点开编辑栏还想再嘲笑几句，想想，又算了。 给沈妄号码这事严泽棋其实有一部分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林漾说到底还是要去海京, 他本就有意想让沈妄在海京打声招呼护着林漾, 现下两人又是曾经的“哥哥妹妹”, 自然沈妄会更上心。 也因此, 这个号码，严泽棋自然会让沈妄知道。 当初林漾和那个家庭的事严泽棋多少听说了点，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 但看今晚林漾和沈妄的反应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想了想, 他又给沈妄发了林漾那日离开的航班信息。 【先说好, 我只能帮到这, 林漾是我妹妹，我并不关心你的感情生活, 但照顾好我妹, 要不然咱两连兄弟都别做了。】 沈妄回复：【少管她叫妹妹, 别占老子便宜】 回味了好一会，严泽棋才品出这条信息的意思, 在静谧的房间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怎么给忘了，这两人真要是成了, 沈妄可就得跟着林漾叫他声哥了？ 这便宜, 不赚白不赚。 严泽棋：【要不你先叫声哥哥来听？】 沈妄：【滚】 周日那天, 林漾一大早就收拾好了出门的东西，她买的航班比较早，但都已经吃完早饭了，要开车送她的严泽棋才慢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 那打着哈欠脚步虚浮的样子一看就是昨晚又熬了通宵，严宏祥训他：“这么大个人了像什么样子？” “棋哥你还能开车吗？”林漾担心，“要不然你别送了，我直接叫个车去机场。” 卓季芳跟着她后面一会要装这些一会要装那些，急急忙忙的，闻言，也不放心：“要不让司机直接开车送你过去吧，也别坐飞机了。” 走高速到下午也差不多能到海京了。 林漾忙说不用，见卓季芳不放弃地继续唠叨，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严宏祥：“严叔。” 同样看不过去的严宏祥摇头叹气，放下筷子，对卓季芳说：“你别着急，我开车送漾漾，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一块去机场。” 卓季芳刚要答应，在餐桌旁往嘴巴里塞面包的严泽棋插话：“都急什么，爸，不用你去，放心吧，她肯定有人送。” 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其妙，林漾用眼神询问他。 严泽棋朝她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直到林漾好不容易安抚了卓季芳和他一起从家里出来，她纳闷，边系安全带边问：“棋哥，你刚刚在家里说的什么意思？” 等她系好了安全带严泽棋才发车，开车的姿势吊儿郎当的，甚至连安全带都没系，感慨：“你棋哥昨晚可是替你操心到大半夜，今天可得回去好好补眠。” 林漾：“？” 车子拐过路口车速渐渐降下来，林漾也看清了前方站在车旁的那个人：“哥？” “我哥怎么会在这？”她忙问严泽棋。 “沈妄也要去海京工作，你坐他车直接过去，别坐飞机了。”严泽棋把车停下，还没等提醒林漾，沈妄已经过来，直接打开了林漾那边的车门。 他倾身，弯腰，把林漾安全带解开，在林漾意外的眼神中开口：“我说过，这次的决定权不在你，你说你要去海京，那我就去海京，你说还会错过，我就不让它错过。” 林漾怔然。 几秒的间隙，沈妄已经走到后面开了后备箱，严泽棋拍拍她头，叫了她小名：“漾漾，很多事情躲避是没用的，该面对的迟早都会面对。” “他，为什么会去海京？” 沈妄不是到南都出差的吗？ 他的工作不是在长川吗？ “还能为什么？”严泽棋抬头，沈妄已经把林漾的行李箱放到了自己车上，他示意，“因为你去海京，沈妄把自己的工作关系从长川调到了海京总部。” 明家的根基就在海京，当初沈妄毕业时明珩就有意要留沈妄在海京，他大学时就进入了公司，在海京这边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地位和人脉，比回长川重头开始要省力的多。 第七年夏天 第74节 但沈妄拒绝了，严泽棋曾问过他为什么放弃这边这么好的机会，沈妄却是淡然一笑：“她许多朋友和同学都在长川，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会回来和她们见面的。” “我留在长川，能碰上她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严泽棋：“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你，但现在看，无论沈妄是回长川还是又调回海京，他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林漾，不管是给你自己还是给他，亦或是给你们两一次机会，你总得给。何况，沈妄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觉得这一次的失而复得，你还能像四年前那样拦住他吗？” 林漾抿抿唇，压下口中的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最终还是上了沈妄的那辆车子。 从严泽棋车上下来的前一秒，她把机票给退了。 沈妄给了她选择：“机票我也买了，不开车那就和你一起去机场坐飞机，反正海京我是必去。” 就像严泽棋说的，林漾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拦不住沈妄。 去海京的路上，沈妄一边开车一边提醒她：“后座有个袋子，帮我拿过来。” 林漾照做。 袋子里还有一个包装盒，沈妄让她打开。 “……” 里面是一块小蛋糕。 “在路上没法给你庆祝，但生日蛋糕总要吃的。”今天是林漾真正的生日。 奶油的甜腻香味在车厢内散开，林漾吃了一口，唇瓣缓缓动了动。一瞬间，当年两人生日时的许多回忆浮现眼前，她拿着勺子，好半天没动作，直到嗓子里的甜意呛的她忍不住咳了下，林漾才回神： “哥，谢谢。” 似是不满她这称呼，沈妄黑眉蹙了下又松开，却也并未说什么。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所以明珩电话打进来时沈妄直接选择了车内播放，他并未避着林漾。 “真要回海京了？”明珩调侃，“你妈刚才打电话问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当初那么拦你回长川都拦不住，这怎么突然想通要回来了？” 沈妄佯装不经意地扫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人，才低低地应道：“小舅，昨天跟你说的房子安排好了吗？” “放心，都弄好了。”明珩挑眉，“你这是打算常住？” 沈妄没答。 “还有昨天跟我打听那家摄影公司干什么，怕不可靠？” 明珩的这句话林漾听得清楚，稍微细想下就知道这句“摄影公司”是为谁打听的。 林漾要去的就是一家摄影公司。 她大学学的摄影专业。 没再继续跟明珩聊下去，沈妄开口：“舅舅，我下午到海京再给你打电话。” 他刚要挂了，那边响起开门声，一道清脆的女声传过来：“沈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要给我带个外甥媳妇回来啊，那房子一看就是收拾给女生住的，不是林漾我可不让人进去啊。” 坐在副驾驶的林漾：“……” 沈妄偏眸，唇角无声的勾了下，第一次这么给卓晓桐面子：“那行，先谢谢小姨了。” 他说完径直挂了电话。 那头的卓晓桐简直都要跳起来了：“沈妄居然叫我小姨了？？” 而另一边已经石化的林漾注意到他刚才的称呼：“小姨？” 蛋糕在她手上还没吃完，沈妄让她别吃了，然后才说：“你见过的，卓晓桐是我小姨。” 当年去海京只见过那一面，但林漾也对那个活泼明艳的女孩印象深刻，她记得，卓晓桐当时喊明珩喊的是“四叔。” “她和我舅舅是一个辈分的，她本来应该喊我舅舅喊四哥，但因为我舅舅说她小，就一直让她喊四叔了。” 所以卓晓桐喊沈妄的妈喊姐姐，沈妄自然要喊一声小姨。 林漾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那个和她同年纪的女孩居然是沈妄的小姨。 “到海京还有一会，困了可以先睡一会。”沈妄说。 林漾其实一点也不困，但两个人独处一空间她也觉得别扭，只顺着应道：“那我睡一会，你开车慢点。” 她把只吃了两口的蛋糕放到了中控台上。 沈妄掀眸，又收回目光。 说是不困，但当沈妄调节了空调温度，又把车速降下来后林漾的困意还是涌上来。她身上不知道何时被沈妄盖上了毯子，她识趣地没多问，只是背对着她把头靠向了一旁的玻璃。 整个人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林漾听见旁边传来叹气声，但她早上起得早，那会又困又乏的，浑浑噩噩地就这么睡过去了。 只是这一觉，她和往常一样，睡得并不安稳。 窒息和沉闷压得林漾胸口难受，睡梦中喘不过气的无力感让她脸色发白，全身皮肤都发着虚汗，沈妄望过来时，她正紧皱着一张脸咬自己的唇逼自己醒来过。 他没犹豫，将车子在一旁停下，虎口抵着林漾下巴，沉声唤她：“林漾。” 连唤了三四声林漾才猛地惊醒，她一脸虚汗，头发也蹭的凌乱。 沈妄松开手，黑眉仍蹙着：“睡眠一直都是这样？” 从她睡着到现在，呼吸就没平稳过。 林漾的睡眠质量很差。 她反应慢半拍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注意到一路的高楼大厦，缓了缓心悸，调整了呼吸才问：“已经到了吗？” 沈妄看出她的避而不答，重新发动车子：“刚下高速。” 在海京的住宿是严泽棋提前就联系过的，林漾坐正，把毯子叠好放回后座，随口道：“你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好。” 沈妄目视前方，跟没听见这话一般，压根没动作，连开了两个路口。 林漾无奈，又提醒了一遍。 “房子已经收拾好，我直接带你过去，离你公司近。”在红绿灯前，他终于分神说了话，“严泽棋安排的那边已经退了，不合适，你直接住这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漾后知后觉地想起明珩电话里说的房子的事：“你昨天就联系了？” 他们两人也只是前天晚上才见面，今天早上又赶着来海京，沈妄在昨天一天又申请了工作调动，又安排了这边的房子？ 似觉得她这话多余，沈妄缓慢抬了下眼，不紧不慢地回答：“这里是海京，有明家。” 明氏是海京的企业榜首。 林漾没管他这句话，拿出手机要问严泽棋怎么回事，刚拿出来，严泽棋也掐着点给她发来了消息： 【那边的房源我给你退了，你就听沈妄的安排，海京是他的场地，有他照顾你，我和卓姨都放心。】 她妈？ 卓季芳不是应该介意吗？ 林漾拿着手机安静了好一会。 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沈妄眼底闪过一丝躁意，但还是松口：“你要是不想住那我就带你重新换房子，但林漾，我早就说过，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你躲也没用。这里是海京，我想在海京找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道理林漾自然明白，但横在他们两之间的从来不是他们彼此的个人问题。林漾有些心累地抬手盖了下额头，靠着椅背虚眯了下眼，转移了话题：“外公和外婆怎么样了？” 那两位对自己亲切的老人，林漾也许久没见了。 知道她这是同意房子的意思，沈妄眉梢微挑：“找个时间，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车子在公寓门口停下，沈妄没急着解锁，转而伸手拿了林漾放在中控台上的那个蛋糕。 林漾不解。 他问她：“还吃吗？” 林漾摇头，伸手：“现在不饿，给我吧，等一会饿了再吃。” 沈妄挑了下眉，拆开蛋糕的盒子，淡声道：“现在不饿？” “嗯，不太饿。” 下一秒，林漾就看见他用自己用过的那只勺子吃了她吃过的那块蛋糕。 林漾：“……”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沈妄腔调慢悠悠地，“我买的蛋糕不能吃？” 说也说不过他，林漾也不争了，收拾东西：“我要下车。” 沈妄三两口囫囵吃完了蛋糕，即便那味道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解了锁，林漾要到后备箱拿行李时他虚拦了下，示意：“东西我来拿，先进去按电梯。” 眼前出现一张进出卡。 小区的环境尤其严格，刚才从大门进来时林漾已经看见他刷了另一张电子卡，和这张电梯卡不同。 林漾接过，没立即进去，而是站在一旁等他拿好行李箱。 直到——沈妄从里面拿出了两个行李箱。 “两个？”她隐隐猜测到了些。 公寓一梯两户，沈妄一手拎着一只行李箱，说的随性：“晓桐上大学时为了方便，我舅舅当时在这里给她买了两户。” “为了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旁，电梯停在十六楼，还要等会才能下来，沈妄“嗯”了声：“我舅舅也是去年刚回来，晓桐那时候有些叛逆，难管。” 所以明珩一气之下就买了她对面的房子，时不时会过来监督。 林漾的关注点被他带偏，纯粹是出于不解询问：“晓桐和舅舅……” “你也看出来了？”电梯到达，两人先后进去，沈妄按了23楼，眯了下黑眸，“有我舅舅在，晓桐不可能跟别的男人谈恋爱。” 林漾震惊地睁大眼睛，没想到还会听到这么一个八卦。 23楼明珩昨天提前让家政都过来打扫了，里面的家具和日用品全都换了新的，沈妄把小区出入卡以及电梯卡都给她放到门口的鞋柜上，进对面放了自己的行李后又过来，放下卷到手肘的袖子： “收拾下，出去吃饭。” 第七年夏天 第75节 林漾从卧室出来，包还没从身上摘下，她靠在门口，粉唇抿了下，摇头：“我不去了，不饿。” 闻言，沈妄动作停下。 他缓缓向后一靠，长腿半屈，身高腿长的，整个人轻痞又张扬：“四年不见，林漾，你就这点出息？” 这话，一如既往的熟悉。 林漾最终还是没出去吃饭，沈妄接了明珩的电话，需要去一趟公司。 他看出她秀眉间的疲惫，临走时叮嘱：“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我让人过来送饭。” “……” 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齐全崭新的，应该是这两天临时布置的，就连冰箱里都放了不少她喜欢喝的橙汁。 林漾随手拿了一瓶，入口的冰凉刺激的她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她就靠着冰箱门站了好一会。 和沈妄的遇见太过突然，林漾甚至以为两人再也不会相见，可没想，他们两中间一直有个严泽棋作为联系。 即便如此，时隔4年，时间过得太久，她本以为两人间的那些牵绊拉扯沈妄会淡忘许多，却没想，沈妄当年说的那些话，一句不曾忘过。 他说再见到她，一定不会放手。 所以这一次，对待这件事，他一如既往的坚定。 两人前天才刚见面，沈妄就已经在只有一天的间隙中毫不犹豫做好了他后面的所有决定，工作直接调动到海京，替她打听要工作的那家公司，安排好这边的住宿，他似乎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林漾听过太多的人说“爱”，也见过这世间的许多“爱”，只是她亲生父母间的那份爱尚且短暂，又何况她在十六岁那年遇到的一个少年呢？ 林漾从未相信过“爱会长久”这句话，她以为，她和沈妄之间，只要她先选择离开了，沈妄的那份“冲动”也自然会随着时间被冲散、被遗忘。 可如今的沈妄用所有的行动告诉林漾，他是真的一直在义无反顾地走向自己。那份十七八岁少年的喜欢，也依然可以纯粹的、不用怀疑的坚持到现在。 他让林漾相信，原来真的有个人可以这么一直正大光明的爱着自己。 一个会记得自己喜欢喝橙汁、会给自己拧瓶盖、会给自己提书包、会给自己过生日、会在乎她所有喜怒哀乐的少年。 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值得的少年，会一如既往、纯一无杂的爱自己。 那么好的沈妄，永远顶峰。 林漾高估了时间对她和沈妄的影响，也低估了自己在沈妄心中的位置。 她打开行李箱，将那块藏在最里层的那块表拿出来，表盘的星空图案晶亮耀眼，表带的温度刺激的林漾想起当年沈妄给自己戴手表的那段记忆。 那一刻，林漾不想再顾忌任何，也不想再为了任何人，只是单纯地、想要为她和沈妄弥补那个夏天的遗憾。 林漾拿出手机，拨通了卓季芳的电话。 “妈，对不起。” “我还是，忘不掉他。”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沉默了很久，在长长的一声叹息后，卓季芳终于没再隐瞒： “其实当年我跟沈柏裕离婚，跟你和沈妄的关系并不大。”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15年林漾要高考的前夕, 沈妄因为打了杨瀚出事，回三中调查的那几天卓季芳也跟着忙前忙后。 沈柏裕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参与，沈妄的事情都交给了卓季芳。 那天中午沈妄从学校出来, 看到卓季芳从一辆他不认识车牌的车上下来，而开车门的空隙间，沈妄清晰地看见了车里面坐着的一位黑色西服男人。 他不想去过多猜测, 所以也只是在晚上时候单独找了卓季芳确认。 那个晚上, 卓季芳一直在哭。 因为沈妄和林漾的暧昧, 因为沈柏裕发现了两兄妹间的不同寻常, 也因为沈妄发现了她和严宏祥的事。 严宏祥是卓季芳的高中初恋, 严宏祥的家庭条件一直很好，所以对于当时小镇上的卓季芳，严家一直看不上。 后来迫于家庭原因, 两人间的矛盾越来越多, 时间一久, 积压过深, 那份爱情的激情也逐渐被消磨。 慢慢地, 严宏祥遵从家里的意愿娶了自己的夫人，而卓季芳也跟林贺开始了另一段感情。 之后, 严宏祥和第一任夫人生了严泽棋, 卓季芳也和林贺生下了林漾。 两人孩子生下没多久后严家因为生意举家迁往南都, 卓季芳和他再也没联系过，生活中这个人的痕迹也彻底抹去。 直到卓季芳和林贺离婚再嫁入沈家…… 在林漾高三那年, 卓季芳和因为项目到长川出差的严宏祥偶然遇见，彼此初恋的回忆勾上心头坐店里叙述了两三个小时。 卓季芳嫁给沈柏裕一直被人指点说是高攀, 跟沈柏裕也并未有什么夫妻情深, 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沈太太的角色, 可以说，卓季芳和沈柏裕两人，毫无感情而言。 只是在当初结婚时，一个需要家中夫人的摆设，一个需要自己富太太的头衔，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是以，再遇见严宏祥，在得知他早年丧妻迟迟未娶后，卓季芳当年的悸动自然更甚，那份少男少女的爱而不得也就被放的更大，卓季芳终是没忍住，跨出了道德的那道底线。 她想好了，等到林漾高考后就和沈柏裕提离婚，离开沈家。 却没想，这事被沈妄给撞见了。 沈妄有气愤，有恼怒，有替他爸的不耻，但平息后混乱的思维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人： “卓姨，你有想过，会对林漾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吗？” “林漾一直因为她爸出轨的原因对她爸，甚至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她觉得自己是不配被人爱的，她觉得连你们父母都不会爱她又有谁会爱她？” 即便很多事情林漾不说，但沈妄对她的了解要比卓季芳更多：“你以为她为什么一开始来到这个家里会小心翼翼地不惹恼我们每一个人，林漾是你女儿，你该知道她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隐忍的性格，可那一段我不待见她的时间里，她还是忍下来了。” “卓姨，林漾是为了谁你比我更清楚，她一直觉得不管你跟她爸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婚，但在她爸出轨这件事情上是她爸抛弃了你，是她爸丢弃了你，所以林漾一直在尽量弥补，做那个不用她爸她也可以护住你的那个人。林漾太了解不被爱的滋味是什么，也因此，她一直在学着爱你，她想要做你的依靠，可你忘了，她也需要你的依靠。” 沈妄站在椅子旁，神色很冷淡地看着卓季芳：“林漾从未提过这件事，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知道林漾对她爸这件事有多介怀，不管她爸有多少苦衷和无奈，她爸为了另外一个人放弃这个家是事实，所以林漾一直对这种关系感到不耻，她很在意，很在意你们口口声声说爱可又能随时随地抽身不爱，所以她在用自己的方法努力去守护你，因为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是她唯一可以抱着希望觉得你还会爱她的人，哪怕这份爱并没有那么百分百，并没有那么纯粹。” “可是卓姨，你再一次踩着红线踏入了她的禁区。” 明亮刺眼的灯光打在卓季芳苍白的脸上，她靠着墙，慢慢滑下来，坐到地上捂着脸痛苦。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对这个女儿的不关心、不上心，她后悔自己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可是怎么办？现在能怎么办？ 卓季芳眼泪不断，哑着嗓音说：“我跟你爸离婚，我一定跟你爸离婚。” 她不能再在这个家待下去，她和沈柏裕离婚是她为了林漾能做的最后一件事，那样，她的女儿和沈妄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阻碍。 “卓姨，”沈妄摇头，今晚的震撼太多，他头脑疼的要炸，闭眼缓了好一会才压着声说，“暂时别提了，别跟林漾说这事了，她马上要高考了。” 就这最后两天了，沈妄不想再有任何事刺激到林漾。 “这事，等她高考完再说吧。” 卓季芳答应不跟林漾提，可在那个晚上沈柏裕说起她女儿不注意分寸、乱来和沈妄牵扯在一起的时候，卓季芳生起了强烈的反抗、维护心理。 “沈柏裕，我们两离婚吧，我不容许再有人这样说我女儿。” 沈柏裕一瞬的惊讶后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觉得我们两离婚他们两孩子就能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沈柏裕觉得荒谬，“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想？这会给我工作造成多大的影响？这又会对沈妄的未来造成多大的阻碍？我的继女和我的儿子生出了感情，我这个父亲和你这个母亲还要牺牲自己的婚姻成全他们？” “卓季芳，你想都别想。”沈柏裕双眸含怒，“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女儿影响我儿子，你留在这个家可以，但林漾绝不能再出现在沈妄面前，她正好要高考，高考完让她走远点，她和沈妄绝对不能再有任何交集！” 在这个家三年，卓季芳太了解沈柏裕这个常年在官场上打交道的人，他只是表面功夫和人际关系做的圆滑漂亮，但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他还是会自私的只想到自己。 “沈柏裕，我再说一遍，我们离婚。”卓季芳冷笑，“我会带漾漾离开，不会在这里碍你们沈家的眼。” 她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眼前发黑的沈柏裕。 他忙叫了沈妄进来。 “你卓姨跟我提了离婚。”沈柏裕直接开门见山。 沈妄并不意外，他就那样坦荡地站在桌子前，不偏不倚，坦荡地接受沈柏裕的质问，语调平静似窗外散下的树梢落叶，静戚戚的。 他说：“离就离吧，你们两本来也没感情。” 三年的作戏也该够了。 沈柏裕觉得可笑，强压着心头的怒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我们离了跟她在一块，沈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妄抬眸，眼皮掀的漫不经意的，他并未把沈柏裕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唇角挑起讽刺的弧度：“我要跟她在一起谁也拦不住，你们两跟我们两没关系，我们两也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来成全，你们离不离婚我更不在意，我跟她只是我跟她。” 常在官场混迹的沈柏裕因为他这不可一世的几句话说的愣住，额头气的青筋凸起，厉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妄这次是很随意地笑了笑，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在转身时敛唇提醒：“和卓姨离婚吧，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自己。” 桌上的茶杯瞬间在沈妄脚边炸开。 沈柏裕气的操起了桌上的茶杯砸过去，沈妄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懒得再管。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沈柏裕对事业的看重远超过家庭、超过婚姻，一旦知道卓季芳那事，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对自己牵绊的那一者。 可是沈妄却偏偏漏想了，沈柏裕会在那个晚上找林漾，会跟林漾说到沈妄和卓季芳都让他离婚的事。 沈妄没想到，沈柏裕会把这个难题交给林漾。 他把所有的压力都推在了林漾这边。 这才因此导致了后来“林漾做不到那么自私地牺牲卓季芳的婚姻和沈妄毫无心理负担地在一起”，可是最后，沈柏裕是留她都留不得。 沈柏裕想做的，是让林漾在沈家都待不下去，是想要她彻彻底底地离开沈妄。 回忆完这些，卓季芳再次落泪，她哽咽着：“对不起漾漾，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当年怕你怨恨，怕你会觉得我和你严叔叔膈应，所以我一直自私地没说，是我一直隐瞒了这么多年。” “这几年我一直带着这份心理负担面对你，我对你感到愧疚，感到心虚，我怕你知道又想你知道，我怕你因为我这个母亲感到不耻，我又想让你不那么痛苦，你和沈妄当年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不管你们当初怎么选择，我和沈柏裕都是要离婚的。” “我和他离婚不是为了成全你们，是我本就打算在你高考完离开那个家，我和沈柏裕是真的没有感情，我厌倦了他周围那些局长太太们的异样眼光，我也受够了我和沈柏裕只是貌合神离的生活，对他来说，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在外面给够他部长面子和里子的女人，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老婆太太，至于这个人是谁、他喜不喜欢都不重要。” 林漾呆怔地听完，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直在颤抖，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稳地发问：“所以当年，不是我哥……让你们离婚？” 这短短的一句话，她足足说了将近一分钟才完整问出口。 “跟沈妄没关系。”卓季芳亲口承认，“他同意我跟沈柏裕离婚，是因为我确实做了对不起他爸的事，他需要站在他爸的角度。而沈妄让我不告诉你离婚的原因，是因为他怕你受不了我和你爸林贺一样的背叛，怕你再受到刺激，所以让我隐瞒不要告诉你。” “林漾，你怎么还不明白，对他来说，他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跟我、跟他爸、跟沈家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也不需要任何人做出让步，他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第七年夏天 第76节 他并没有那么自私到让卓季芳和沈柏裕用离婚来换取自己的利益，因为他是沈妄，他要他和林漾的关系由他们自己来决定，他从未考虑过这些虚有其表的桎梏。 所以沈妄丝毫不在乎沈家户口本上两人兄妹的关系，这些客观因素他都可以解决，他也不在意别人的指点和想法，他在意的，只是林漾是否会一样毫无畏惧地、坚守如一地向他走来。 因为沈妄一直在正大光明、从未退缩地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他们没有血缘，不存在乱、伦，更没有那些违背人、伦的无稽之谈。 至于一张户口本，沈妄大可以从沈家迁出来，而这个会被人介意、论是非的长川，他们也大可以离开。 沈妄自始至终要的，只有一个不会把他推开的林漾。 也只要一个想要一直被人爱着的林漾。 林漾喉咙酸涩地要命，她抬手，眼角的湿润却越擦越多，连带着一阵阵压抑的，让她喘不过气的窒息。 落在地上的电话里仍在通话中，那头的卓季芳在一个劲地道歉，她说自己不奢求原谅，只希望林漾能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争取一次幸福。 林漾整个下半身都是发麻的，她手指抠着墙壁，努力挣扎了好一会，缓过那阵腿上的细密噬咬感才艰难站起。 没再听卓季芳继续说下去，她攥紧了手又缓缓张开，抬头无力地将电话挂断。 手腕上的手表光亮刺的林漾发红的双眼眯了眯，她抬手看着自己不久前戴上的手表，咬了咬下唇，闭眼的瞬间右眼角的眼泪再次滑落 下一秒，她再次按亮手机，拨通了那通号码。 沈妄的电话是明珩接的，他有些意外：“林漾？” 怔了下，林漾调整了下声音，开口：“舅舅。” “沈妄……他在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明珩没敢大意：“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难怪沈妄刚刚一来就让我找医生。” “找医生？”林漾忙问。 “对，他刚刚一来就说让我找什么对治疗睡眠、心理，养身子这方面比较擅长的医生，我刚给他推荐了一个，沈妄正出去跟人聊情况呢。” 明珩拿下手机看了看，又解释：“他用的是我的手机，他手机在这放着，刚才有电话响，我看是你就接了。” “你要找沈妄是吧，那我现在去叫他？” 沈妄去找医生…… 找的是睡眠、心理、养身子方面的医生…… 林漾吞咽了下，咽喉泛着刀刮过的尖锐疼痛，她皱了下眉：“舅舅，你可以把那边地址给我吗？” 意识到她要过来，明珩想着也行。 “你在公寓是吧，你在那等着，我让人过去接你。” 刚才沈妄跟医生说话明珩也听了几句，就林漾这身体状况明珩可不敢让她一个人折腾过来。 他挂了电话，想起什么，拿起自己手机给卓晓桐发消息： 【你快要有外甥媳妇了？】 卓晓桐很快回复：【真是林漾？】 上午才刚把人惹生气，见这丫头终于理他了，明珩这会上赶着赶紧哄人：【一会林漾就到我这了，你不是想她吗？我让人去接你一块过来？】 卓晓桐：【呵，不用】 明珩：“……” 这丫头长大了，脾气也大了不少。 他给秘书发消息，让秘书把l家最近上的新款都送到卓晓桐那去，顺带又让助理给卓晓桐的固定账户上转了一笔钱。 手机振动。 卓晓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 这丫头。 正要直接回个电话过去，沈妄推门进来，他把明珩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拿过自己的外套：“黄医生就在这附近，我出去跟他见一面，一会过来。” 他说完就关门离开。 “哎，你手……” 明珩晃晃手上沈妄的手机，摇头，算了。 反正一会林漾还要来这，沈妄也还会回来。 半小时后。 林漾被人直接带到明珩的办公室。 她没空欣赏这处的奢华，站在门口礼貌地喊了声“舅舅”，又抬眸搜寻沈妄的身影。 “沈妄出去跟医生见面了，你等一会，估计马上就回来了。”明珩从桌子后站起，问她要喝什么。 林漾摇头。 算了。 明珩照顾卓晓桐这么多年，也多少懂点。 他按下内线：“送杯温牛奶进来。” 两人只那年见过一次，林漾的五官如今已彻底长开，她和卓晓桐娇媚的长相不同，林漾更偏向于清冷剔透，一张脸看着很干净舒服。 明珩不由唏嘘，也难怪，他这外甥跟家里作对也要跟人在一块。 “身体怎么样？”他在林漾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随意问道。 林漾没喝面前的牛奶，眼角还泛着红，她摇摇头：“不严重。” 明珩瞥了一眼，又收回：“的确是瘦了不少。” 比当年读高中那会还瘦。 林漾坐的位置正对着空调口，冷风吹得她发尾扬起，明珩这会也得替他这外甥把人照顾好，又拿了遥控器调温度，正安静间，林漾看着桌子上沈妄的手机忽然问道：“舅舅，他大学那几年回长川的多吗？” 明珩动作一顿，看过来。 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调节温度，淡声道：“挺多的，平常没事、放假都会回去。” 回去的原因他没提，但林漾要比任何人清楚。 “其实当年他填志愿那会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林漾骤然抬头，眼眸睁大。 明珩走回办公桌后，神色如常地说着：“那个时候他给我打电话，问我是要选海京还是选长川，他说他不知道怎么选择。” 这话说着明珩自己都笑了，他薄唇勾了下：“其实那个时候沈妄已经很有主意了，他当时跟我说他留在长川的话能多陪你一年。” 林漾缓缓眨了下眼，很慢很慢地张唇：“那如果……来海京呢？” 明珩意外挑眉。 “你和他当时说的话一样。” 明明都知道来海京是为什么，沈妄当时还固执地非要再问一遍：“那如果来海京呢？” 几年过去了，明珩仍记得当年电话里沈妄那小子压着兴奋的尾音： “他说，林漾很喜欢海京，明年去海京读大学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如果他今年去了海京，也就是提前在海京等她一年，这样以后他还可以再多陪你三年。” 尽管早预料到了这层原因，但林漾还是垂着头缓冲了好一会来消化这个消息。 难怪那个时候沈妄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她去海京，难怪他说“他在海京等她”，所以沈妄一直都做好了两个人以后的准备。 林漾掌心贴盖着眉眼，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嘲讽地牵起。 所以，她当年到底做了多错的决定，错到自己亲手阻断了两人的未来。 明珩斜倚着办公桌角，他手上拿着空调遥控器来来回回地转悠着，他给林漾留了足够的时间没去打扰，等她一个人调整的差不多了，明珩才继续开口：“我不知道你们两当年发生的那些事，但我只知道人生就这么短暂，很多时候自己开心最重要，没必要让自己背负这么多过的这么心事重重。” “沈柏裕也好，你妈也好，你又不是为他们而活，管他们作什么，至于那些无关的人，都已经是无关的了，你又何必在意。” “你两从12年到现在19年，都兜转了7年，你们人生还有几个7年？” 是啊，人生还有几个七年。 从决定给沈妄打电话的那刻林漾就做好了之后的决定，她重新擦了下眼，站起：“舅舅，你能告诉我沈妄的位置吗？”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沈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 我都已经连着几天的肥章了！！！你们再要双更我吃不消了 第55章 看见办公室里的林漾他有些意外。 “你怎么……” 还还没说完, 林漾已经直上前，她也没顾忌明珩还在，只是依着本能的双手张起, 拥着沈妄，头垂着埋在他胸口： “哥哥，我想你了。” 明珩看戏似地和惊诧的沈妄对视, 而后拿了自己的东西, 摆摆手离开给人让位置。 门关上的声音让沈妄找回几分理智, 他抬手, 在林漾头上拍了下, 注意着她的神色问：“怎么了？” 林漾摇头：“没事。” 她松开手，退后一步，和沈妄面对面站着：“哥, 你现在是还喜欢我吗？” 这突然的一句让沈妄意识到些什么, 他敛了神色, 直视着她：“是。” “你以后都会在海京工作吗？” “是。” 第七年夏天 第77节 “你跟我说过你再遇见我一定不会放手, ”林漾停顿了下, 视线下移，她上前, 一只手牵住他的, 抬头, “那我也不会放手。” 沈妄指尖微缩了下，遂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怔然, 又很快被惊喜替代。他反手握住她的，没再犹豫, 将人抱起放在明珩的办公桌上, 凑近, 双手抵在她身侧，在距离林漾唇一寸的位置停下，再次询问： “想好了？不怕了？” 明珩说的对，很多事情都是庸人自扰罢了。林漾点头，贴近他耳边说：“沈妄，725。” 女生细弱的嗓音在沈妄耳边炸开，一瞬的柔软后林漾靠近他唇角，他稍稍抽身了些，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 “离开长川的那天。” 这句话的回忆并不好，沈妄没再压着，他一只手抬起林漾的下巴，另一只手抵在林漾腰间抬高了她的位置，两人气息纠缠，似发泄、似泄气，沈妄惩罚性地咬了下她不经意间探出的舌尖，林漾蹙眉“嘶”了一声，背后的手安抚性地拍了两下。 办公室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沈妄稍稍偏移了下，挡着了微凉的气息。林漾明显有些呼吸不足，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跟着沈妄的带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轻轻颤着，沈妄看的更躁。 他的吻上移，落在她鼻尖、眼睛，林漾环在他身上的胳膊明显紧了下，绷着身子没敢动，任由沈妄安抚性地捏着她后颈给她放松。 林漾刚抓住空隙呼吸了两下，又被他彻底堵住，沈妄的呼吸要更重一些，他上一次是寻着间隙探进来，这一次因为林漾紧张，撬开她齿尖时林漾没忍住也咬了下，两人动作同时顿住。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间扩散，林漾忙要退开，沈妄手抵在她下巴已经加深了这个吻，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血腥味被逐渐清散，林漾已经完全没了脾气，舌根被他卷的发麻，清晰的水、渍声在偌大的办公室内响起。 想起这还是明珩的办公室，刚才明珩离开时也没锁门，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林漾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冲动的告白。 她呜咽着锤了下沈妄，整张脸被气息憋得通红，连带着耳垂也红的滴血，沈妄却亲昵地在她唇角周围又摩挲了会，似贪婪一般，轻吮着那处的柔嫩，像是失而复得的瑰宝，怎么亲都亲不够。 林漾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在她唇舌明显感觉到火辣辣的灼热感时那人终于放开了她，头抵着她额头，温热的指腹捻过她鲜红欲滴的脸颊，声音暗哑着：“林漾，说好了，都没退路了。” 当年的离开给沈妄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林漾忽然就明白了。 他从来不怕那些外界的流言蜚语，他怕的，是林漾自己的主动抽身，是对他们这份不被承认的感情的退缩。 林漾酸着鼻子，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当年答应的你的来海京，我做到了。 当年你十八岁许下的“725”愿望，我也来满足你。 - 和沈妄在一起这件事，林漾在当天晚上打电话告诉了卓季芳，卓季芳说的小心翼翼地：“帮我跟沈妄说声对不起。” 当年的那件事，一直是她对不起两个孩子。 沈妄正在厨房里给林漾熬中药，林漾恍惚了几秒，淡声道：“妈，没必要了，都不重要了。” 如果沈妄介意，那他早就会跟沈柏裕坦白卓季芳的那些事。 但他一直没有。 他怕的，只是林漾会对卓季芳这件事的介怀程度。 卓季芳：“那林漾，你还能，原谅妈妈吗？” 原谅吗？ 林漾也说不上来。 “严叔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可是他跟卓季芳在婚内出轨的事也是事实。 “妈，如果我以前知道，我会难过、会伤心，是因为觉得这世上唯一一个还会爱我的人也还是跟我爸一样，选择了背叛，选择了抛弃，但现在，” 她抬头，透过磨砂玻璃看见了厨房内挺括挺拔的身影。 林漾满足的眨了下眼，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我不在意了，我不在意你对我的爱是不是纯粹，你是不是会一直爱着我，你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个唯一了。” 她只要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个沈妄，从少年爱到她现在，也会一直爱就够了。 卓季芳主动挂了电话。 林漾放下手机，看着上面卓季芳刚发的转账信息发了好一会呆，她思考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早上出门时她往口袋里塞了一包烟。 才刚点燃吸了一口，里面的沈妄闻到烟味，开门出来。他沉着脸，黑眉拧着盯着林漾手上的那根烟，因他五官本就极具侵略性，这会不笑觑着自己的模样就更严肃。 林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她讪讪地笑了下：“哥。” 沈妄根本不吃这套，他夺了她的烟，黑着脸把烟碾灭扔进垃圾桶，而后又从她口袋里掏出那一整包，神色薄凉：“抽烟抽三年多了？” 厨房的门一开，里面的中药味被扩散开来，勾起林漾曾经住院那段时间的记忆，她含糊地回答：“差不多吧。” “烟瘾很大？” 这个问题林漾没回答，严重的时候她一天都吸过两包。 沈妄眉心皱的更深，他还要去厨房看锅，先把那包烟没收了，思衬了几秒：“烟这东西必须戒了，没商量。” 这玩意根本不适合林漾养身体，要不然她也不会养了这么久依然没什么效果。 但连严泽棋也想过不少办法，最后没用也只能由着她去了。林漾自己也明白，盯着沈妄回厨房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问：“哥，你当初戒烟，是不是……很难？” 当初因为自己不喜欢烟味，林漾轻飘飘的一句“二手烟”却让沈妄之后再也没吸过烟，她这几年反复试过不少方法，才知道一个嗜烟如命的人，突然中断这玩意，有多艰难。 沈妄已经进了厨房，身影忙忙碌碌的，轻描淡写道：“没多难。” 他只是一笔带过，并不想多提。 林漾了然的笑笑，起身去行李箱里翻出带过来的另外两条。 等沈妄从厨房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茶几上又摆了崭新的两条，林漾正在餐桌上摆着碗筷，随口道：“哥，你拿走吧，但要记得给我买点糖。” 可能会有点难度，会像之前一样失眠失到整夜睡不着觉，但好在，现在沈妄这个人已经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吃饭的时候林漾接到新公司的电话，让她明天去报道。 林漾学的摄影专业，之后也更想专供这方面，沈妄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问她：“怎么想起来学摄影？” 桌上的饭菜全都是沈妄做的，他的手艺要比林漾的好很多，林漾也没瞒着，塞了口藕片才答：“喜欢海京的景色，当年看那条摄像觉得你拍的很好，所以就想学了。” 和沈妄预测的一样。 那条当初拍录海京全城的视频在林漾的脑海里印象深刻。 “对了，哥，当初那条视频还有吗？” 沈妄给她手边添了碗鸡汤才掀眸回答：“你想要？” “对，你不是一直没给我吗？” 她当初要沈妄都没传给她，说让她以后自己去亲自看看。 这个亲自，等到现在，也总算是实现了。 视频当初放在了…… 沈妄没多解释，淡声道：“以后带过来给你。” 晚上的时候沈妄一直盯着她喝完了中药才离开，两人就住在隔壁，沈妄怕她今晚睡眠不行，等她睡着后又回去拿了电脑过来。 或许是林漾今日辗转过累，又或是中药发挥作用，她只在睡着后的半小时出现过一次呼吸不顺，醒来挣了下眼又继续翻个身睡觉了。 沈妄给她盖好被子，出来开了夜灯去了客厅的阳台上。 大半夜的，他直接给严泽棋打了电话：“林漾原来到底怎么回事？” 严泽棋昨晚熬夜，今天白天又去公司折磨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刚刚睡着，被这么一通电话吵的，直接嚷嚷起来：“兄弟，你有病吧，你就不能给你哥我一点活路？” “你哥？” “怎么？”严泽棋揉着眼坐起，喝完一杯凉水后也清醒了不少，“别装了，卓姨都说了，你跟我妹成了，林漾都叫我棋哥，你难道不该叫我一声？” 沈妄微微眯眼：“严泽棋。” 他声音很淡。 得了得了。 严泽棋也不卖关子了：“你想知道林漾的哪些事？” “她之前生病住院是怎么回事？” 沈妄今天问了医生，说林漾如今的底子要调理确实是个难事，之前受损太大了。 说起这事吧，严泽棋也精神了，他起身下床，看着外面光亮闪闪的夜幕，回忆起那段噩梦的时光： “我记得那年是15年底，16年初的时候，那个时候林漾大一寒假放假，她回长川参加同学聚会，本来说要玩两天才能回来，可后来当天下午她下飞机就给我打电话了。” “我那个时候正跟朋友在外面滑雪，电话里她那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冬天我硬是被吓出来了一身冷汗，她说她难受，浑身哪哪都疼，让我去接她。” 等严泽棋匆匆忙忙赶到机场的时候正看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林漾放到救护车上，他完全懵了，赶紧上前问医生怎么回事，林漾那个时候的脸色，简直煞白的不能看，说难听点，那毫无生气的模样就跟…… 旁边那个好心打电话的路人见严泽棋这个家人来了，忙说是跟林漾一个飞机的，说她在飞机上就去洗手间吐了好几次，中途来回昏醒了好几次，飞机上又没有医生，林漾一直坚持到下飞机才给严泽棋打了电话。 再后来，家中的卓季芳和严宏祥也跟着到了医院，林漾这次病的太严重，她心理问题，身体因素也不知道积压了多久，这次是连着一起爆发了。 那段时间光是看心理医生，林漾都不知道见了多少。 但对林漾来说，这些药物治疗以及跟医生谈话所有都没有她手机中那只有两秒的录音重要，她反复地一遍一遍听着，听到手机没电，守着手机充电，再一遍遍听着，直到电量耗尽。 而那录音里，只有男声清冷的四个字：“你好，哪位。” 现在想想，严泽棋也觉得自己够混，那声音夹着电流他只觉得熟悉，却根本没往沈妄这个同学身上去想，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林漾自己折磨自己那么久。 “她的体重就是那段时间极速下降的，她那段时间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的生机和动力，她整个人都是毫无血色的，吃了就吐，每天都是靠营养针度日。我也不知道她从哪摸到了烟，第一次吸的时候把自己咳得喘不过来气，把自己吸的泪流满面的。” “我让她别吸了，把烟夺了，她又跟我求，一声一声地求我，让我把烟给她。她说她想你，想你想的难受，想你想的头快要炸了，只有烟能麻痹她的思想，能让她短暂的休息会。” 严泽棋每次一说这些都有些难受，他说着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淡眯着眼说：“我没忍住，她那个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给她了。” “林漾大一那年剪了短发，别人都问她为什么剪短发，我跟别人说是因为我喜欢她短发，让她剪短发，但实际上，”严泽棋望向远方，白色的烟雾随风吹散，他吸了一口气，嗓音听不出起伏，“实际上，是因为林漾那段时间掉头发掉的太多了，长发太明显，所以让她剪短发就这么散着也看不出来。” 昏迷、掉头发、吃饭吐、睡不着觉、吸烟这些词语让沈妄抿紧了双唇，他握着手机的那五指用力收紧，整个脖颈两侧绷紧到血管凸起，气压又低又沉。 屋子里没开灯，和外面的夜色交相融合，小区前面那几处的光亮也渐渐变的模糊，沈妄眼底又漆又沉，似浓墨浮面，掩着那平静下的一方剧烈翻涌。 过了许久，静到严泽棋一根烟终于吸完，问他人呢，沈妄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与往日无异的凛冽凉薄。 “她去同学聚会是哪一天还记得吗？” 时间太久，严泽棋真有点记不清了。 第七年夏天 第78节 不过那天滑雪他得了个奖项，上面标记着日期：“你等下啊，我找找看。” “16年的2月13日，当时好像是，”严泽棋翻了下手机，“过完年没多久，年初六。” 倏然间，沈妄忽然想起那年接到的那通打错的电话，他忙挂了电话翻出自己的买票信息。那年他妈明媛回来，他不得已在长川过了年就要回海京，却在买票的那个下午接到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只是接通几秒后被人挂断。 或许真的存在心灵感应，沈妄察觉出不同，连票也没买直接又拨了几个回去，直到是个男声告诉他“打错了。” 沈妄这才放弃，删除那通电话重新点开了购票软件。 而如今，订票信息上清晰地记录着：2016年2月13日他订购了从长川回海京的车票。 也就是，那通电话是2月13日同样在长川的林漾打给自己的。 而她反复听的那段两秒的录音也就是自己接起时随口的一句： “你好，哪位。” 作者有话说： 沈妄，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那几年，她真的过得很苦。 第56章 林漾早上起来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你昨晚没回去？” 沈妄仍坐在她客厅的沙发上, 衣服还是昨晚临走时的那套，面色看着没有昨天好·，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你昨晚没睡？”林漾这才发现。 “不困。”沈妄让她先去洗漱, “我回去换个衣服再过来给你做早饭。” 他走到门边时想起什么，回头问：“买糖买橙子味的？” 林漾喜欢喝橙汁，戒烟吃橙子味的糖也适合。 “可以。” 怕沈妄熬了一夜精力不行, 林漾拉住他：“你回去睡一觉吧, 别做早饭了, 我从路上买。” “没事。”沈妄示意, “冰箱里都有东西, 等我几分钟就好。” 他低头，在林漾额间落下一吻。 被沈妄这突然的转变弄的有些不适应，林漾有些奇怪, 一直等她洗完脸听见手机响时才知道原因： 严泽棋：【昨晚沈妄打电话来问了你生病的事, 我全跟他说了。】 林漾唇角的弧度慢慢僵硬, 所以沈妄昨天在这里又因为自己一夜未睡吗？ 她不想让他哥有任何负担, 那段时间的黑暗都过去了, 林漾自己没放在心上，也更不想让沈妄知道。 门外传来动静, 林漾忙放下手机出去。 “哥。” 她站在卧室门口, 看着已经换了衣服的沈妄正站在冰箱前拿食材, 听见声音，他偏眸, 望过来，应她：“怎么了？” 林漾牵唇很轻地笑了下, 她摇头：“我没事。” 我是真的没事。 这个对话莫名其妙的, 沈妄却听懂了。 他站在冰箱处望了她好一会, 最终沉默着放下手上的东西，关上冰箱门，走过来。 “林漾，手机里的录音删了吧。” 沈妄说：“以后我都在，不要再听了。” “好。”林漾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哥，我戒烟，我以后再也不吸了，你别难过了，行不？” 她想把沈妄对自己的愧疚尽量减到最少。 沈妄抬手，像是当年一样，掌心在头顶摩挲，声线却比少年时更多了些温眷柔缓：“多大点出息，你哥罩着你。” - 林漾所在的公司最近两年刚上市，南都那边是总部，今年在海京这里开了分部。她作为总部过来的人直接被分到了一组何姐的手下，何姐更是老将，带着她新成立了一个项目。 林漾在小组里负责的主要是取景、摄影以及收集影像资料。 刚入职的第一天有些忙碌，她一天没怎么看手机，直到快下班时才看见高中小群里安悦几人艾特她的信息。 安悦：【@林漾，宝贝，婚礼可就等你了，决定了什么时候回来没？】 林漾先给她回了恭喜，又去看日期。 安悦和林旭从高中毕业后在一起，两人在大学毕业后的这个夏天结婚，是所有同学中最迅速的一对。 二人回了长川举行婚礼。 婚礼的日子是周末，林漾一来一回的时间完全够，只是要买票时她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下。 过了几秒，她拨通了沈妄的电话。 “哥。” 沈妄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不像是在公司，倒像是外面马路上的喇叭声。 “你现在在外面？”林漾问。 “在你公司外。”沈妄看了下手表，“你今天要加班？” 林漾忙收拾东西：“不用，你等我下，我马上出去。” 她也不知道沈妄在这里等了多久，匆匆跟何姐说了声就赶忙按电梯下楼。 沈妄已经站在了电梯门口。 “不急，可以先想下晚上吃什么。” 电梯里人比较多，信号又不好，林漾跟他说了声挂了电话后手机屏幕自动跳转到刚刚买票的界面。 回长川吗？ 要回吗？ 和沈妄一起回去吗？ 回到长川要面临的是什么林漾很清楚。 门打开时林漾仍出神地望着手机，沈妄眯眼，喊了她一声。 “哥。”她按灭了手机笑着上前。 沈妄直接牵了她手，两人走在人群中间，他主动提及：“月底是不是要回一趟长川？” “你怎么知道？”林漾惊讶。 “展子鑫。”这个人名林漾并不陌生，沈妄继续说，“林旭有一些同学是高三的，和我们打过交道，他要结婚的消息也是听他们说的。” 夏日的傍晚夕阳如火烧一般，远处的天空像是晕染的橙色水墨画，层层分明，渐红如血。林漾多看了几眼，偏眸： “哥，那你要去吗？” 和林旭的交道并不多，沈妄并没必要去。他一边开着车门一边说：“那天我没事，可以送你回去。” 林漾弯唇：“好。” 回程的路上沈妄路上收到了两个电话，他瞥了一眼径直挂断了，直到第三遍响起时林漾也看清上面的两个字： 明媛——沈妄的妈妈 她识趣地装作没看到，也没多问。 沈妄带林漾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菜品以清香著名，口味更是以清淡为主。就是离市区有点远，林漾坐车上都快睡着了才到菜馆门口。 菜馆并不大，外面院子用的是青砖绿瓦，墙头还设计了一些迷你灯笼挂着照明，院内更是种了满目的绿竹，春意盎然，夏日凉意不断。 老板听说了来人，忙出来迎接：“沈少，还是老位置？” 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喊沈妄，林漾不由侧目，沈妄却跟习惯了一般，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对上林漾看过来的视线，他微挑眉，伸手把人拉到前面，介绍：“这是许老板，认识下，以后没事可以经常过来。” 林漾礼貌周全地跟人打了招呼，正疑惑沈妄介绍自己干嘛，就听对面的许老板谦逊地笑了下：“沈少，多嘴问一句，你当年费尽心思要找的那只鸟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他目光在林漾脸上停留，又很快移开。 沈妄眼皮稍抬，有些不悦地警示了他一眼。 自知逾越，许老板含笑赔不是：“沈少，今天这顿饭我请。” 沈妄：“不用。” 院子里吹来的风都带着绿竹的清香味，林漾看见路过的侍者用竹筒盛了晶莹的米饭，饭香味和绿竹香混合，勾的人食欲大开。 她分神间，听见沈妄说：“许老板以前是做摄影的，海京城的摄影资料就没他不知道的。” 许老板：“沈少过奖了。” 林漾这才明白沈妄今天带她来这的目的。 两人直接被带去了二楼的阁间，许老板给他们推荐了几道养生的小菜也没再继续待着，收了菜单先下去。 “哥，你们刚刚说的那只鸟是什么意思？” 正在倒水的沈妄手上动作停了瞬，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当年海京城那条视频就是找他帮忙拍的。” 他跟许子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林漾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着实挺佩服这人的。 “那他现在不干摄影了，退隐民间了？” “算不上。”沈妄把倒好的温水放她手边，“摄影和饭馆都是他副业，今天是碰巧他在，平常能见到的次数少。” 沈妄也只是带林漾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见了。 这层闲情雅致也是难得，林漾推开旁边的窗户撑着腮欣赏下面的风景，随口道：“他是不是有一个很爱的夫人？” 沈妄抬眸。 第七年夏天 第79节 过了几秒。 “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院子外墙头的那一串灯笼中有一只明显不同，里面的灯一个不亮了也没人拿下来换，但里面灯芯的形状好像拼成了一个z的字母，还有我刚看他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刻的应该是xz两个字母。”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林漾好奇：“他夫人呢？” 这样的一位雅兴之人，对待恋爱是不是也跟平常人大不相同。 侍者敲门进来送菜，沈妄顺手接了下，在侍者撤离完盘子离开时他才看着林漾说：“过世了。” 他夫人，过世了。 林漾愣住。 吃饭到一半，明媛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沈妄眉间积压着烦躁，林漾主动寻了个借口：“我去洗手间。” 二楼下来后再往后院走几步就又是一番风景，水流在假山的缝隙中徘徊，林漾看见最中间的那块大石上依然映着xz两个字母。 许子峻也正站在那处和侍者说着工作安排，看见林漾过来，他遣散了侍者，上前，温和道：“林小姐吃饱了？” 林漾点头。 “觉得这的饭菜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们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林漾摇头：“没有，味道很好。” 这些话许子峻听得多了，只是礼貌性地笑笑。本想直接离开，见林漾盯着不远处设计的z字形阶梯，他脚步又顿住。 “那是我太太的姓氏。”许子峻很自豪地说，“我很喜欢z这个字母。” 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林漾觉得不能继续聊下去，但又不能一点反应不给，抿了抿唇，说：“你和你的太太很相爱。” “的确。”许子峻说，他抬手看着那枚戒指，“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答应嫁给我了，她永远是我太太。” 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林漾自知不该继续停留，她低头：“抱歉。” 许子峻摆手：“没什么好抱歉的，我和我太太是永远在一起的，也胜过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爱而不得了。” 瞧见林漾疑惑的神情，许子峻微讶：“沈妄没跟你说我们是姐弟？” 林漾双目睁的更大了。 “放心，”他解释，“是没血缘的姐弟，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姐姐。” 脑海中的那条弦倏地绷紧，林漾眼底的诧异一点点扩散，又一点点减少。沈妄没跟她说的理由林漾也清楚。 “当年我们也错过了很久，彼此都有顾虑，明明双方都放不下却又一直折磨。可到最后真确定了，” 许子峻看着那个z字形阶梯，侧脸黯然，声音也淡了许多。 “她却死在见我的那条路上。” 他赶过去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硬生生撑到许子峻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才停止呼吸，这也成了许子峻一生永远忘不了的画面。 低落的情绪涌在林漾周围，她一时之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张不了口。 没让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太过悲伤，许子峻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从容：“我当时答应沈少拍片的原因是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林漾：“什么话？” “他说，他是拍给他妹妹看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有相同经历的许子峻心领神会。 “我想，你应该就是沈少那位名义上的妹妹吧。”许子峻望向林漾身后已经找过来的人，会心一笑，“林小姐，我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没有什么比你们互相喜欢更重要，不要弄到最后像我这样有心弥补也再无机会。” 他说完就离开。 沈妄过来，站在林漾旁边，瞧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蹙眉问：“许子峻跟你说什么了？” 这些话沈妄并不是想让她知道的。 要不然就会在刚刚直接跟她说了。 林漾摇头，握紧了他的手：“没什么，就是跟我说了些关于摄影方面的。” 四目相对，沈妄黑眸攫着她目光，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但最终还是“嗯”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林漾主动提及：“哥，下个月底回长川你和我一起回吧。” 沈妄没犹豫，应得很快：“好。” 第57章 连着几天的喝中药, 林漾的气色总算是没刚见沈妄那会时难看，就是又喝中药又戒烟的，她对橙子糖的需求尤其大, 上班都要抓一大把。 有同事看她吃会随手拿个一两块，后来吃的多了，全办公室都被她带起来。有喜欢的问林漾在哪买, 发链接, 林漾还真不清楚。 直到—— “国外的？”一个刚招进来的部门小姑娘认出这东西, “不是吧, 漾姐, 这个牌子的糖前两天才刚出来，我找人抢都没抢到，你居然能买到这么多？” 林漾“啊”了一声。 部门其他人好奇的也上网搜：“真的啊, 这糖价格, 够我买套房了。” “哇, 漾姐好有钱啊, 我刚刚是把我家一平方的厕所吃进去了吧。” “我靠, 这糖还是专门生产用来调养身体的，难怪这么贵, 里面加入了这么多养生药材。” “漾姐……这, 我们真不知道这玩意这么贵啊, 还吃了你不少……” 顿时之间，办公室里不少人都抱着手机过来围观林漾桌上的那一堆橙色方糖, 有人拿手机拍照炫耀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这么近距离的跟富豪接触，有人过来像珍宝似的翻来覆去小心欣赏。 林漾：“……” 她是真不知道。 “这是我家里人给买的, ”林漾也是一脸懵, “他没跟我说具体价格。” 更别提这糖这么贵的原因是在添加了养生材料的基础上做成了人人都爱吃的小零食方糖, 又是国外限量销售，价格自然高到离谱。 林漾听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也听明白这糖的生产商还不止一家公司，国内外合作共同开发。 最开始发现的那个女生过来打听八卦：“漾姐，这糖是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啊？” 大家的目光又开始聚焦。 林漾硬着头皮：“……是” “所以就是天天来接你下班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早有同事看到过几次沈妄背影，那身材再加上那辆车，想不注意都难。 “你男朋友在哪上班的？” 林漾不想让人过多打听，只淡声道：“他也是在公司里上班。” 众人一听就估计应该是家里很有钱，纷纷感慨，最后还是组长何姐看不过去，敲敲桌子让他们赶紧完成工作。 林漾朝何姐感激地笑了笑，等一会都静下来后才拿手机给沈妄发消息：“你给我买的糖不是单纯的糖，等于是养生的营养品？” 她把价格截图过去，悠闲道：“哥，这是不是有点太浪费钱了？” 用公司同事的话说，她这是在吃房子啊，简直太有罪恶感了。 沈妄很淡定地回复：【花的钱也还是给了公司，钱花在了自己家人身上，不用有罪恶感。】 林漾：【？？？】 过了两秒，沈妄： 【糖是明家国外的公司开发的。】 林漾：“……” 这款橙子糖早在沈妄在海京见到林漾前就已经开始投入试用生产，只不过当时没有那么急。一开始的会议上，大家并不赞同用橙子口味，大家建议可以多开发些其他水果或者混合口味，只有沈妄一人。 从一开始就坚定地只选择一样橙子口味。 为此，明媛更是跟沈妄不止吵过一次架。 直到前不久，沈妄突然加快进度，并用自己私人账户划走了一大笔钱来购入这款营养价值颇高的小方糖，明媛隐隐察觉部对。 让海京的人稍稍一打听，这才知道，他是为了给那丫头。 当年林漾和沈妄的事明媛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他儿子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带过来的女儿，更是为此颓靡了好一阵。 这事一直是明媛心中的疙瘩，更是她辉煌人生路上的一道耻辱，所以她绝不允许沈妄和林漾再有任何往来，更别提两人还想不顾反对继续有未来。 她那天给沈妄打电话，明确告知，国外的公司她已经开始做交接，快的话下个月就能回国接手这边的总部。 沈妄当时烦的很，冷冽着嗓音：“随便，跟我无关。” 提起这事，明珩劝他：“你妈那边肯定是个阻碍，你两这事，”他摇头，叹气，“估计还有一段路要走。” 沈妄刚给林漾回完消息，见她许久没回复后才按灭了手机，半挑着眉眼：“我在乎的从来不是他们。” 他和林漾的未来，不需要、也不允许别人来置喙。 - 中午下班的时候沈妄本想要去接林漾下班，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要召开，他准备推了时卓晓桐正过来找明珩，明珩不在，她闲的无聊，勾起车钥匙：“沈妄，别推了，你就留在这开会吧，我去接林漾。” 她冒冒失失的性格沈妄还真不放心。 “你别看不起人啊。”卓晓桐嘟嘴，“好好挣钱吧你，不挣钱你连老婆都娶不到。” 她摆手：“放心，一会接到人给你发消息。” 沈妄：“……” 门快速被合上。 他掏出手机：【晓桐过去接你了。】 林漾和卓晓桐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两人变化都有些大，尤其是林漾比原来还瘦的身材，相反，卓晓桐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大姑娘的模样越发精致。 “你这几年把号码说换就换，联系你都联系不到，我当时可都做好了给你当间谍的准备啊。” 林漾苦笑不得：“当什么间谍？” 第七年夏天 第80节 “给你汇报沈妄的情况啊。”车辆汇聚在下班点的高峰车流中，卓晓桐挂了n挡，头歪着，“其实你那年过年的时候我和四叔就看出来沈妄喜欢你了。” “他长这么大，可从没跟女生距离走的这么近过，就连我，他都嫌弃的不行。” 结果当时的沈妄，又是注意林漾喜欢喝的橙汁，又是注意林漾不能上楼梯的脚，要说没什么，她卓晓桐第一个不相信。 说到这事，卓晓桐：“最近这款橙子味的糖你知道吧？” 林漾刚准备掏出一个塞嘴里，听见这话又默默地放下了。 “知道。” “沈妄其实就是为你做的。” 后面车子开始催促，卓晓桐挂挡，慢悠悠地跟着前面车子的轨迹走，嘴巴不停：“就是因为你喜欢喝橙汁，所以做得糖都只有橙子这一个口味，当时四叔问沈妄，为什么不能再多做点口味，反正里面也有你喜欢的橙子糖。” 结果沈妄反问，他说：“舅舅，喜欢的话，不是就只能有一个人吗？” 他没法，再装其他人了啊。 他也没法，再分心去投入另外的口味啊。 …… 林漾和卓晓桐到的时候沈妄和明珩正站在饭店的大厅中心，两人面前还站了一男一女，走的近了，林漾才看清对面的女生跟她们差不多年龄，男人看起来年纪要年长一些。 “明总，沈总，不介意的话中午我们一块吃个饭？”对面的男人是公司的合作商，生意场上一向和气生财，明珩自然应下： “陈总，请。” 卓晓桐站几步远的地方瞪了他一眼：“叫我们过来吃饭这怎么又谈上生意了，一天到晚钱钱钱，我看他是掉钱窝里了。” 这话让过来的沈妄听到，他站到林漾身边，胳膊虚环在她的腰间，挑眉：“舅舅不挣钱怎么养你？” 卓晓桐：“……” 她从小就不缺钱，花钱更是大手大脚惯了，现在明珩的卡都全在她这。 她气瘪瘪的哼了一声，往包厢里去。 “饿了吗？”沈妄问林漾。 “不太饿。”两人一块往包间里走着，沈妄解释，“刚刚那是我们下个项目的合作商，他身边的那位女士是他女儿，刚才碰巧碰上，舅舅跟他聊了两句项目，所以这才继续约了饭局。” “你跟他们经常来往？” 沈妄：“我刚到海京这边，也就见过一两次面。” 想起刚刚那女生看沈妄的眼神，林漾抬头，对上那张清冽隽刻的五官，她幽怨地也瞪了沈妄一眼，然后拍下沈妄腰间的手，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卓晓桐。 沈妄：“……” 事实证明，的确不是林漾敏感，从一开始坐位置时那女生就径直招呼沈妄：“这边还有空位，要不坐这吧。” 她自信地弯唇，示意自己身边的位置。 女生姓陈，叫陈颜，是陈总的独女，毕业的这一年陈总有心带着她练了不少的项目，也因此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明珩和那位陈总坐主位，卓晓桐和那位姓陈颜分别坐于两侧，林漾挨着卓晓桐，所以最后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就是林漾和陈颜的中间。 唯一的空椅子夹在两人之间。 卓晓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林漾则佯装看不见，低头喝着水。 思衬几秒，沈妄走到卓晓桐身后，极淡定地喊出：“小姨，我跟舅舅有些事要说，麻烦你先跟我换个位置。” 气氛顿时变得寂静。 卓晓桐杯子差点没握稳，她极震惊地回头，不可置信地又问了遍：“你叫我什么？” “小姨。”沈妄笑着又喊了一遍。 卓晓桐辈分瞬间上去了，她实在受不了沈妄在众人面前给自己喊老了，起身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得得得，我走，我给你们让位。” 她坐到了林漾和陈颜之间的位置，林漾的另一边也就挨着沈妄了。 早听说过明家还有两个二十出头的孩子，眼下沈妄又叫卓晓桐小姨，陈总自然地以为林漾就是那另一个女孩子，举起杯子赞叹道：“明总家的基因还是优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相貌不凡。” 明珩笑的并不走心，碰了下杯：“过奖了。” 服务员很快把菜全部上齐，沈妄虽没怎么搭话，但陈总有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最后终于引到正题：“沈总这年纪轻轻已是成绩斐然，将来可是大有前途，像沈总这样的优秀青年才俊怕是让海京城不少的女生惦记着。” 陈颜的目光立马投来，她把一道蒸鱼转到沈妄面前，笑得温婉大方：“见沈总口味清淡，可以尝尝这道菜。” 几人话音都停下。 沈妄眼睫掀了下，又落下。 “陈小姐记错了，我口味并不清淡。”他手指在转盘边缘停留，拿到了转过来的橙汁。 下一秒，他拧开盖子，把橙汁倒进林漾的杯子里，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说道： “碗里的那块辣子鸡别吃了，你喜欢吃清淡的，辣子鸡给我吧。” 话落，沈妄就把林漾面前的那块辣子鸡夹过来—— 自己吃了。 林漾：“……” 卓晓桐服了，她这外甥都从哪看的这些，打绿茶的脸打得也太精准了些。 就在陈颜脸色难看的间隙时，沈妄放下筷子微微挑唇，回陈总的话：“谢陈总关心，但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陈总就不用打趣我了。” 陈颜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总讪讪一笑：“那是我多虑了。” 他惊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漾。 同样作为主角的林漾，脸色也不太自然。 没人看见的桌下，沈妄正拉着她右手手，指腹捻着她关节，不轻不重地捏着。 像是惩罚一般。 她想挣脱，沈妄就用了力，空出来的那只手还不急不缓地给她夹了菜，提醒她吃饭，偏偏自己面上还云淡风轻地跟明珩和陈总说着笑。 林漾左手拿起筷子，怎么用怎么别扭。 对面的陈颜红唇抿的很紧。 吃完饭林漾去了一趟洗手间，她离开没多久陈颜也寻了个理由说要出去。 沈妄视线停留在她离开的背影上，黑眉微蹙。 他和明珩说了一声，也跟着出去。 只不过陈颜因为出去被电话耽误住，到一旁接电话，没立马去洗手间。 沈妄也没再管，在洗手间门口等林漾。 “哥？”林漾手指上还沾着水，还没等要去抽纸，沈妄已经先抽了张，拉过她手，“刚才不高兴？” “没有啊。”除了一开始林漾那点故意的小脾性，她后面全程吃饭了，沈妄点的都她喜欢吃的菜。 沈妄垂着头，手上一点一点地给她擦着，黑眉仍拧着：“你刚刚不好好吃饭听她瞎扯什么？” 这话当年在林漾见纪逸苒第一面时沈妄也这般维护地说过。 当时纪逸苒介绍自己说要追她哥，林漾当时正拿着菜单点酒水，被纪逸苒的这话惊得反应慢了几步，印象中，沈妄当时也是这么“训”她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倒是依然护短。 林漾眨眨眼：“她没说错啊，你就是口味清淡啊。” “到底是谁喜欢吃？”沈妄抬眸，擦完手把纸巾丢在一旁的垃圾桶，“你觉得我对这些有要求？” 他对吃的没什么讲究，林漾喜欢吃哪些他自然会关注地多些。 “……” 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沈妄全程没怎么动筷子，基本上都是给林漾夹一些她爱吃的清淡口味，陈颜自然也就误会了。 两人一同往外走着，沈妄想起：“刚刚怎么想起来吃辣子鸡？” 林漾筷子伸出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一向不怎么碰这些油腻辛辣的食物。 “晓桐说好吃，让我尝尝。” 饭桌上的菜一部分是林漾爱吃的，一部分是明珩给卓晓桐点的。 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在走廊的转口看到了陈颜的身影。 在看到沈妄和林漾牵在一起的手指，她表情有些震惊，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过来：“抱歉，我刚才是无意间听到到。” “你们两，”陈颜指指两人交握的掌心，“你们两是兄妹？” 她刚刚听到了林漾喊沈妄“哥。” 沈妄眉心蹙的更深，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拉过林漾就要走人。 “等下，哥。”林漾直接拽着人，四目相对，林漾并不在乎陈颜眼底的不可置信，只是得体的笑笑，“对，我们以前是兄妹，但以后不是。” “我现在是他女朋友，我只是习惯喊他哥了，所以一时还有些改不掉。” 陈颜双眼瞪大：“你们疯了吗？” 兄妹发展成情侣？ 沈妄瞳眸变得沉凉，他上前，林漾却先一步开口：“我们没血缘也不在一张户口本上，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 刚才听见两人是兄妹，这会又听见两人没血缘，恍若连被打了两巴掌，陈颜彻底愣住：“那你们，你们，没血缘？” 林漾微微一笑：“对，没血缘。” 她一直以为阻止她跟沈妄的是世俗的成见、是家人的牺牲、是周围亲戚、朋友甚至陌生人的闲言碎语，林漾决定和沈妄在一块的那个瞬间，也同样决定了和沈妄共同面对这些他们必然会面对的问题，和沈妄共同面对那些不可预料的阻碍，她做好了回长川和沈柏裕抗衡的准备。 她以为，她和沈妄的走到一起，必然要排除万难。 但直到今天，直到卓晓桐跟她说那些事，林漾才忽然明白，她和沈妄在一起这件事，本就是跟任何人、任何事无关。 沈妄在乎的只是她，而她要在乎的只是沈妄。 第七年夏天 第81节 他们不需要那些世俗成见的理解，不需要沈柏裕的答应，不需要排除万难，她和沈妄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林漾喜欢沈妄，沈妄喜欢林漾。 就像沈妄一直坚持的，他们的未来，为什么要那些人决定？ 从始至终，沈妄要的都只是她林漾一个人的答案，他并不在意那些庸人自扰的影响，倒是林漾， 在这件事中，是她一直把无关紧要的人看的太重要了。 她以为不被祝福的爱情不会美好，但林漾忘了，双向奔赴的爱情永远值得。 第58章 八月底的时候, 沈妄和林漾一同回了长川。 因为要参加安悦和林旭的婚礼，林漾第二天起得早，沈妄送她到了现场就去了长川的公司, 让林漾结束给他打电话，他直接过来接她。 安悦和林旭是他们中唯一一对内销的情侣，两人从高中确立关系, 熬过大学, 在毕业的这个19年夏天结了婚。 没在外地, 他们选择在长川举办, 邀请了当年高三一班的大部分同学以及学校老师, 周弦思和林漾、沈曼凡作为伴娘出席。 同样的，许纵和吴泽昊及高辰俊作为林旭这边的伴郎。 回忆当年那一场的“乌龙三角恋”，林漾再和高辰俊见面也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甚至于在与沈曼凡碰面时, 两人也是相互对望间林漾看到了她眼中的躲闪, 两人谁都没说什么, 林漾主动移开。 在吴泽昊和沈曼凡这件事中, 林漾虽然没有亏欠任何人, 但吴泽昊喜欢上她就已经决定了她林漾和沈曼凡之间友谊的破裂。 林漾不会在意，但沈曼凡在意。 两人中间隔了个周弦思, 休息室里大家都在打趣这对新郎新娘, 也就没人注意这处的不同寻常。 “你们的那个新娘敬酒服在哪, 拿出来我看一下，一会要配合衣服颜色再布置些场景小细节。”主持人问道。 “在那边。”靠的近的沈曼凡和周弦思进小屋里把衣服推出来。 林漾没事干, 倒了一杯水再回来后正撞上门口打完电话要进去的高辰俊。 两人同样愣怔着对视了几秒。 “好久不见。”高辰俊先开了口，他双手看似随意的插了兜。 林漾也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你……这几年还好吗？” “挺好的。”林漾握着杯子, 抬头笑了下, “一会婚礼开始了, 先进去吧。” 高辰俊看着她，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两人一前一后，高辰俊在她身后推开门。 “你交男朋友了吗？” 在林漾走进去前，高辰俊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 林漾停在那处，背影纤丽瘦弱。 “嗯，是我一直喜欢的人。”隔了几秒，她说，“你也会遇到喜欢你的人。” 她说完就向屋里走去，高辰俊看着她的身影，唇角有些苦涩地牵起。 她喜欢的人，应该很幸福吧。 婚礼环节比较繁琐，从上台致辞、回忆青春、再到最后的交换戒指环节已经将近一点，林漾一直跟在安悦身边，站的两条腿发酸。 沈妄那会在下车的时候就看着她脚上那双六厘米的高跟鞋皱眉，直接道：“脱了，穿平底鞋。” 他车子上一直备着。 林漾说“不合适”，毕竟今天是伴娘，更何况她以为应该不需要有多久，没想到一直耗到了现在。 手机响起，沈妄给她发消息：“快结束了没？” 一会送戒指的环节是周弦思和许纵这对情侣上去，林漾这会也能躲在角落里偷懒，她坐在椅子上，低头回复：“仪式还没结束，哥，我脚疼。” 沈妄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还没吃饭？” 这都一点多了。 林漾：“差不多再过个十分钟后就行。” 这处的音响有点吵，林漾从小门出去到了外面：“你那边项目谈好了。” “差不多了。”沈妄已经拿起了车钥匙，往外走，“一会是不是要喝酒？” 新郎新娘的敬酒环节一般都是伴郎伴娘的事，林漾知道不可避免：“没事，我跟着棋哥以前喝过不少，我酒量没那么差。” 严泽棋当时还夸过她酒量挺好。 “严泽棋，”沈妄缓慢地读出这几个字，声音冷冽。 他倒是敢，连喝酒都教给林漾了。 林漾还没意识到这层，屋里传来欢呼声，知道到下一个环节了，她忙说：“哥，一会结束再跟你说，我先进去了。” 还没等沈妄应声，这边已经挂了电话。 “……”沈妄脸色黑了一瞬，一边下电梯一边打电话让人把东西送到车子上。 接下来的一整个敬酒环节，林旭和安悦几乎就没喝上几杯，几个伴郎伴娘准备的酒瓶里本来还兑了水，想着能躲一点是一点，却没想一班那帮同学都跟人精似的，非要加自己桌上的酒。 安悦不能喝的酒林旭得喝，林旭自然给推脱给旁边的几人，那帮同学又把主意打到几个女生身上： “少喝一点总得喝吧，这可是喜酒。” 许纵站出来挡住了周弦思面前的那杯：“我喝双杯，这杯就算了。” 一饭桌上的人都发出长音“哦~”，有人说许纵不地道，“这我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到时候你可别这么护短了啊。” 许纵笑着应下。 周弦思能躲过这几杯酒，沈曼凡和林漾自然不能。 吴泽昊和高辰俊倒也有绅士风度，大方着揽下这两杯酒，众人打趣：“人家两个是情侣，你们这什么关系啊。” 沈曼凡磨了磨牙：“一杯酒怕什么，我自己喝！” 她拿过来，一饮而尽。 林漾本就干脆，自罚三杯：“一杯敬大家，一杯我替安悦喝了，还有一杯也要祝福安悦和林旭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众人欢呼着说“好”。 她三杯下肚，干净利落，脸色丝毫不变。 吴泽昊和高辰俊同样懵逼：“这什么情况，林漾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这玩意可是白的。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弦思虚扶了下她，问林漾：“真没事？” 林漾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这几年跟着她这个严泽棋，她的酒量都已经在饭桌上练出来了。 除了这一桌熟悉的同学，别的亲戚长辈倒也没怎么为难两人，说了几句祝福后意思意思就放人了。 几人这会也得了空，林漾随意吃了两口菜想着差不多了给沈妄发消息，那人的电话就掐着点打过来了。 “再过五分钟出来，我马上到门口。” 林漾：“好。” 挂了电话，吴泽昊状似不经意地提及：“有人来接你啊？” 桌子上其他几人的视线都投过来。 林漾坦然接受：“对，我男朋友。” 坐她旁边的周弦思是知道林漾和她哥之间的那些故事，手指拉了下她，真心祝福：“你现在这样很好，要记得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大学时林漾那个哭声不断的电话确实把周弦思吓着了。 吴泽昊有些食不知味地放下筷子，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挺好的，真挺好的。” 和林漾隔着几个位置的沈曼凡有些哭笑的摇了摇头，只说：“原来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还是一样。” 吴泽昊依然喜欢着林漾，而她也依然喜欢着吴泽昊。 这顿饭林漾也吃不下去了，今天毕竟是安悦的婚礼，她不想自己成为主角，更不想因为这事和沈曼凡闹得难看，拿起包和大家道别：“我就先走了，以后再见。” 桌子上的其他同学附和着说：“让你男朋友过来见见啊，以后婚礼我们总得认个脸熟啊。” 林漾笑着摇头，很大方地承认：“我男朋友叫沈妄，你们都见过的。” “沈妄？？？？” 此话一出，餐桌上气氛顿时安静的诡异。 沈妄是谁，当年三中高三一班与许纵同样焦点的存在，高考725分被另一个市加分政策影响了省状元的男生，那人可是林漾的……哥哥？？ 没管他们的反应，林漾已经提前离开。 和沈妄在一起这件事，她不需要畏畏缩缩的。 徒留一桌子的人一脸懵逼：“这到底什么情况？” “林漾不是开玩笑的吧？” “这……这不是离谱了吗？” 吵吵嚷嚷的环境中，周弦思正要站起来解释，桌子上有人放酒杯故意弄出了一道很突兀的声响，高辰俊喝完酒，很随意地抹了下，起身：“林漾和沈妄是重组家庭，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 众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更傻眼了。 林漾原本以为沈妄是在停车场，直到从大厅推门出去才看见沈妄就站在大厅门口，他一袭黑衣黑裤，也是刚从某个谈判桌上下来，手上还拎着两个包装袋。 看见林漾，他率先走过去。 “坐着。” 第七年夏天 第82节 沈妄示意旁边的那个招待椅。 林漾依言照做，还没问他要干什么，面前的人已经在她跟前单膝蹲下，偏凉的手指抬上她的脚踝。 沈妄很认真地看着她已经微微发红的脚腕，薄唇抿了又抿，拧眉道：“一直在站着？” “就刚才要敬酒多站了会。”她一开口，沈妄闻到明显的酒气，俊眉皱的更深了，他抬起头，眸色沉黑，“喝了多少酒？” “三杯。”林漾神情很寻常，丝毫没喝醉的意识。 就连脸色也只是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严泽棋，”他又默念了遍，语气听起来十分不爽，“他倒挺有本事。” 把林漾的酒量练到了这个程度。 林漾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一个包装袋里装着的是早上沈妄让她换的那双平底鞋，他把林漾的高跟鞋脱下来，指腹在她发红的那处皮肤上按了下，问她：“疼吗？” “还好。” 只是穿久了有点磨脚。 沈妄没再说什么，半屈着身子蹲在那处把两只鞋都给她脱下来搭在平底鞋面上，然后从一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创可贴，仔细地撕开，给她脚后跟贴上。 发红的皮肤被裹上后，他又扶着林漾脚腕穿上两只鞋子。 刚起身，偏头的间隙，沈妄看见里隔着一道门观望的高辰俊。 林漾也看到了。 她扶着沈妄的胳膊站起，两人站在一边，和高辰俊对望。 “有什么事吗？”看见高辰俊推门出来，林漾率先问道。 高辰俊摇头：“没什么，只是不放心你。” 这话让林漾和沈妄都同时蹙了眉。 林漾要开口说些什么，沈妄已经拉住了她，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把手上的另一个装着零食的包装袋递过去，偏眸示意：“先去车上吃点东西，我一会就过去。” “你别……” “不会。”知道林漾在担心什么，沈妄挽了下她耳边的碎发，唇角轻勾了下，“你哥答应过你的哪件事没做到？” 他答应过不会再动手打架自然也就不会。 林漾信他。 站在高辰俊的这个方向，她甚至连空闲的眼神都没分过来一下就离开了。 等人一站，沈妄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桀骜冷然，他单手插兜，另一手还拎着刚才林漾换下来的高跟鞋，林漾要拿回去，他没让。 “你要跟我谈什么？”他问。 高辰俊特意选在这个点出来还极没眼色的不离开，自然是有事要跟沈妄说。 “说实话，我想过林漾会和你在一起，但我还是觉得不可能。”高辰俊目光讽刺，他压着声吼道，“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跟她在一起会给她带来多少闲言碎语吗？” 大厅外顶上明亮耀眼的灯光照在沈妄牵起的唇角上，他笑容有些不羁，眸底也染着傲然的冷淡：“你觉得我会在乎？” “还是你觉得她会在乎？” 高辰俊刚才还窜起的火苗倏地熄灭。 是啊，林漾要是在乎刚才又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沈妄的名字。 “要是你们在长川的朋友和同学不是真心祝福她，反倒都这么介意这层关系，那林漾失去你们这些认识的人则是更正确的选择。” 沈妄站在那处，眼神直白而果断：“不过是一个长川罢了，就算以后不踏足又如何？” 跟林漾相比，一个长川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两人的关系，又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外人来评头论足？ 高辰俊看着他，盯了许久，最终像是释怀一般，缓声道：“她很优秀。” 沈妄说：“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喜欢她。” 高辰俊：“喜欢她的人不止我一个，学校里有很多喜欢她的人。” “但她只喜欢我。”沈妄说的很快，高辰俊愣住了。 还有一大串要说的话都被这六个字堵住，高辰俊木讷地张口，听见他继续说： “她只喜欢我，而我也只喜欢她，这就足够了。” 高辰俊心中那些纠结的、刚才一瞬间生出的龌龊在这一刻被打击的只剩下细碎光影，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人可以坦然而又直白地面对两人的感情，为什么沈妄和林漾顶着当初的那层关系依然可以坚定无悔地走到一起。 就像沈妄说的： “她喜欢我，而我也只喜欢她，这就足够了。” 他们两人间又怎么会允许第三个人插进去呢？ 高辰俊自嘲地望向大厅外的那辆车子，而后收回目光，调整了心情，提醒：“你当年出事那段期间，我听她班里同学说过，林漾曾为了你去过隔壁市找叶炜给你作证。” “沈妄，叶炜那么胆小的人他怎么会在收了便宜后反悔来学校给你证明那些事，你或许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这一切不是幸运，是林漾，为你们争取了一个未来。” “她虽然一直在回避，但她也有认真且努力地，为你们争取一个更好的结局。” 如果沈妄真在那会出了事，而沈柏裕也在那个时候下了台，但林漾和沈妄怕是真的，再也不能走到一起。 只是当年的路虽然有些波折，但终究，结局是圆满的。 - 林漾在车上已经吃了两三颗橙子味的糖，又吃了块面包，正要拿出里面橙汁喝的时候沈妄才从大厅里出来。 他脸色没了刚才的温和，薄唇紧抿，眼尾的弧度看起来利然又清冷。 林漾问他怎么了，她停下了要拧瓶盖的动作：“哥，高辰俊跟你说什么了？” 沈妄抬头，注视了她几秒，而后把她手上的橙汁接过来，吩咐司机：“开车。” 他把橙汁习惯性地拧开再递过去。 “当年去找叶炜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沈妄就是这样，两人间那些不知道的事他不会一直压着，林漾做了那些他却隔了这么多年才知道，这是对林漾的不公。 橙汁是常温的，估计是沈妄怕她身体受不了，林漾不满地喝了一口，拧上。 “本来就不是多大点事，没必要非得让你知道。” 她一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当年才让展子鑫别跟沈妄去说。 沈妄问，“如果他当时没答应呢？” 他刚才在想高辰俊说的那句话，如果当时叶炜不出现，沈妄这件事得不到解决，他和林漾会不会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但沈妄没说的是：“即便叶炜真不出现，当时的杨瀚也动不了我，沈家在官场在乎名声，但明家不在乎。” 明家本就是生意场，那个时候沈妄已经打算动用明家的身份出面了。 他和林漾的结局不需要老天来注定，要的是他自己来决定。 回忆完这些，沈妄指腹摩挲了下她虎口，低声问：“害怕吗？” 会害怕被拒绝，会害怕沈妄出事，会害怕自己做的只是无功而返吗？ 林漾摇头，反握住他的手：“你不是也没后悔过吗？” 即便在刚才知道叶炜收了对方的好处，知道叶炜并不是真心出现，而是因为林漾去找他才不甘不愿地回到长川为他作证，但沈妄也丝毫没对叶炜这个人动怒。 这个他不惜冒着打架的风险，帮了三年的人。 沈妄就是沈妄。 他在选择出手的那一刻就绝不会再走回头路，他尊重他遇到的每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哪怕再是重新选择一次，沈妄依然会帮助他遇到的那两位老人。 这就是林漾喜欢的沈妄，一个永远值得的少年。 一个说喜欢她，说从来没后悔过的少年。 一个决定喜欢林漾的那一刻，就没想过放手的少年。 在沈妄的认知里，他不会因为条条框框而束缚，也同样不会在说“爱你”这件事上，出现“后悔”两字。 但沈妄眼睫却垂了下。 他握着林漾纤细的手腕，想起她生病的这几年，第一次是无力又深刻地感到后悔，第一次想要回到那个15年的夏天。 哪怕当时林漾恨他、怨他，他也绝不会放她离开，让林漾自己独自一人度过这难捱的四年。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十月底的时候林漾的烟瘾已经戒的差不多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那么难的事现如今也只不过用了两个多月，也就把自己和香烟脱离开了。 可能就像当初医生所说, 她主要的还是心理原因。 中药大部分都是养生成分，但是药三分毒，沈妄到底还是不敢给林漾喝太多, 等初冬看她脸上恢复点血色时也就停了。 林漾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尤其是在沈妄出差时她推脱不掉公司的应酬, 饭桌上还小酌了两杯。 想起上次在长川她参加安悦和林旭婚礼上喝的三杯, 回去时被沈妄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番, 连带着严泽棋也被骂了一顿。 严泽棋十分无语, 当晚打电话过来吐槽：“你这个管天管地就算了，他管你吃喝拉撒我也不说了，他这都管到我头上了, 他是不是忘了我身份, 我可是他沈妄的大舅哥！” 林漾：“……要不你自己跟他说？” 她把开了扩音的手机默默往沈妄那边移。 沈妄只是轻扫了眼, 颇为云淡风轻地接道：“大舅哥, 你继续, 我在听。” 第七年夏天 第83节 “……” 回应他的是严泽棋认怂式的挂断。 回忆完这些，林漾拍了下脸, 初冬的气温已经逐渐降低, 尤其是这几日的傍晚, 比上个月要冷多了。 她出了电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整个这一楼就住了两户, 还都是沈妄的。 意识到谁回来了，林漾心里一咯噔, 忙从包里翻出漱口水, 又往嘴巴里塞了块橙子味的糖这才进门。 只是屋里灯火通明, 饭菜也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但就是没人。 “哥？”林漾换了鞋在整个屋子里喊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她放下包，往对面走去。 两边都留了她的指纹，林漾开了锁，看见玄关处沈妄的行李箱和衣服。 另一侧的卫生间内响起淋浴的水声。 沈妄正在洗澡。 林漾把他行李箱推到卧室，刚拉开整理了一两件衣服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沈妄出来，站在她身后：“一会我来收拾，你先去吃饭。” “我不饿啊。”林漾刚一开口，沈妄擦头发的动作就顿了下，她背对着自己，收拾的投入，直到沈妄在她耳根靠近，无关□□，反倒是嫌弃地皱了下眉： “喝酒了？” 酒味的清香和他身上的沐浴香混合，林漾多少有些心虚，把手中的衣服放下，转过身，面对着沈妄，打起了感情牌：“我最近刚被提为组长，饭桌上不喝一两杯说不过去。” “喝了几杯？”沈妄眸色沉沉。 林漾不太敢说实话，她的酒量不差，又是何姐带着，饭桌上敬酒基本上都轮了一遍。因此这会，她佯装有些头疼地顺势靠在沈妄肩上，咳了下嗓子说：“哥，我有些饿了，先去吃饭吧。” 她这装模作样的服软沈妄早就摸透。 “林漾，少来这招。”他捏了下她后颈，“你要是身体再有什么不舒服，下次喝中药你喊十遍苦老子也不心疼你！” 林漾更头疼了。 最开始的中药还好，越往后那中药越来越苦，一天还要喝两顿，林漾是真的闻到就吐。 偏偏沈妄这么忙每次还都是亲自盯着她喝，想作个弊都没法。 林漾揉揉眉心，耍着脾性：“哥，你对你妹就不能温柔点？” 沈妄睨她。 直白的眼神透着：那你就没点自觉，让你哥我少操点心？ “……” 行吧。 今天多少是自己的原因。 林漾回望了屋内一圈，转身往外走。 沈妄拉她：“去哪？” “找吹风机吹头发。”她示意沈妄还在滴着水的碎发。 “不用。”沈妄没让她去，用毛巾又随意地在上面囫囵擦了两下，抬眸瞥及她腮帮鼓鼓的样子，问：“在吃糖？” 她戒烟成功后也就很少吃这些小玩意了。 “刚才回家时吃的。”林漾也不瞒他，“怕你闻出来酒味啊，就随便塞了一块。” 但沈妄那鼻子也是够绝，就这都能闻到。 “你平常很少涂香水，身上只有发丝间的洗发露香味，但凡沾点酒味都很明显。” 林漾低头凑了两下，还真是。 她舌尖抵了下那块硬糖，想把它嚼碎，沈妄却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问她：“还有吗？” “什么？” “糖。” “有。”林漾立马低头翻包去找，只是指尖刚触及拉链，沈妄直接把人扯过来，林漾下意识地搂住他，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有些磕磕巴巴的。 还是沈妄调整了下，才让她两只膝盖舒服地跪坐在他大腿上。 没给林漾控诉时间，下一秒，沈妄薄唇直接贴上来，两人唇舌紧缠在一起，他似乎压了刚才林漾喝酒的火，这会故意磨人，齿尖有意无意地刮过她唇瓣，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林漾口中剩下的半块糖卷入自己口中。 连带着，还有的林漾的柔软。 她舌根被吮的发麻，沈妄却不紧不慢，舌尖抵着她的，涩意和甜意交相融合，林漾有些受不了，整个人完全被禁锢，双手勾着他脖子不轻不重地按了下。 沈妄稍稍松开了些，可没等林漾呼吸两秒，他在她颈间再次用力。 混乱间，林漾某处被他狠捏了下，压着火道：“这么大的酒味，林漾，你这是喝了多少？” “……” 难为他在这个时候还记得喝酒这回事。 从对面再回到另一个房子，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饭菜在冬日早已变凉，沈妄问她还吃吗？ 她晚上有应酬，自然是在外面吃完再回来的。 林漾正站在浴室里照镜子，看着脖颈上的那一块明显痕迹，她带着气喊了声“不吃！”可又一想，沈妄刚出差回来还没吃，她要不吃了沈妄肯定也不吃了。 于是别别扭扭地又伸出头来：“在饭桌上没怎么吃饱，再吃一点吧。” 沈妄笑了下，卷起袖子端菜往厨房走。 林漾扒拉了两下头发，赶紧出来：“给我吧，我去热，你都洗完澡了别进厨房了。” “一身的酒味难闻死了，赶紧去洗澡。”沈妄连碟子都没让她碰到。 他一进厨房就关了门，开了油烟机。 林漾在原地又气地跺了下脚。 这人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明明就是不想让她沾染油烟非要说她身上难闻。 她哪里难闻了，酒香可好闻多了。 懒得再进去掰扯，林漾去卧室放水洗澡。 不想让她哥等太久，林漾的速度很快，头发都没上护发素。出来的时候手机上也收到何姐的短信： 关于校园的那个选题已经定下来了，就你去，你对长川熟悉，去那边最合适。 外面沈妄过来敲门，问她好了没。开门的一间隙两人四目相对，林漾握着手机，没立即回复何姐的信息，反倒是站直身子： “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 吃饭的时候林漾提起上个星期他们小组会议内提出的一个选题拍摄——寻找青春校园学生的拍摄素材，拍摄一期真实的青春怀念片。 拍摄分为两个大期，一个是今年年底前去长川取景，拍摄三中和一中的学生校园生活，另一期放在年后的高考前夕，拍摄记录高考前的各学生动态。 公司开会时就提议让林漾作为第一期拍摄的主要负责人。 “因为我就是长川三中的，老板注意过我的简历，所以直接安排了我过去。” 林漾盛了点米饭，她其实也没确定去不去，毕竟那地方对两人来说太过敏感。 “你想去吗？”沈妄放下碗筷，“你要是想去我安排那边的住宿，你要是不想去我给你们老板打电话。” 无论是生活和工作，沈妄一直选择尊重她。 不过是为期一个星期的拍摄罢了，也就是正常出差，她没必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的活动。 “去吧，在我们小组里，长川三中的确是我去最合适。” 沈妄点头：“具体要拍摄什么想好了吗？” “其实我们学校附近的那些店面我觉得还挺好的，到时候都把它们拍上，还有学校对面那家奶茶店里一整面墙的便利贴，我想把那作为一个着重点。” 沈妄却有几秒钟的失神。 奶茶店，便利贴…… 他想起当年…… 不过只是几秒钟的间隙，沈妄很快回神，他给林漾夹了一筷子菜，瞧着她说起工作认真的模样，唇角也跟着勾了下，叮嘱： “你公司订的那酒店别住了，到时候我把入住酒店发给你，你直接过去。” 林漾正看着手机上同事发的计划书，一顺口无意识地直接说出来了：“哥，其实不住酒店也行啊，你忘了我家就在那。”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 反应过来后，林漾没什么感觉地放下手机，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躲避的，直接道：“当初高中毕业后，我爸把长川的那套房子转到我名下了。” “我说不要，他说是他欠我的。” 林贺有了儿子后这些年已经很少和她联系了，林漾没感觉，她对这个父亲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年他说林家儿子后彻底消失殆尽了。 沉默间，沈妄到嘴边的话犹豫了一瞬。 “哥，他公司是不是出问题了？”林漾咽下一口米饭，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他前几天打电话给我了，说想先用下那套房子，问我能不能去办手续。” 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还是因为这事，估计是公司里资金周转不过来想起来这份当初丢给我的财产。” 沈妄拿过她手上的碗，放到一边：“不想吃就别吃了，一会喝点牛奶去睡觉。” 他没打算瞒着，林漾也知道因为自己沈妄一直在关注着：“他那边一个项目后期投资亏损，不一定能补救回来，他现在手上的负债……” 后面的数字，沈妄没提。 林漾也不感兴趣，她指腹碰到沈妄的，顺着点了两下，抬头道：“哥，怎么办，我现在不太想给。” 虽然一开始林漾的确不想要这套房子，虽然即便到现在林漾也丝毫不知道那套房子的市值，虽然林漾压根不缺这点钱…… 第七年夏天 第84节 但林贺公司出事后想到的不是从葛青那拿钱，反倒又是从她这个女儿身上索取，看来葛青也是在林贺耳边吹了不少的枕边风。 这套房子，无论是对卓季芳还是对她林漾来说，都是林贺一直的亏欠，这是他对自己失信的补偿，这是他作为一个不称职父亲的弥补和担当。 林漾知道，一旦同意房子过户后这笔钱葛青再也不会让林贺再还回来，更何况公司的账目一直都是葛青经手，她怎么会再允许林贺对她们母女的转账。 既然如此，她也就狠心一次吧。 “哥，我是不是挺不孝的。”林漾趴在桌子上问。 沈妄一只手被她玩着，另一只手搭在桌边，闻言，看过来，他没安慰，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是挺不孝的。” 不孝到林漾到现在还喊着那人爸，不孝到林漾到现在还存在那人的号码。 沈妄偏眸，望着她：“你爸的公司不是一套房子能解决掉的，这么多年早被那女人掏空了，所以林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任何负担，你爸公司破产是迟早的事，那套房子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你现在最正确的，应该是让我做点手段让他公司早点破产，让他接受现实，认清那姓葛的是什么玩意，早点醒悟。” “……” 知道他这是故意不着调，但被沈妄这么插科打诨的一番话后，林漾刚才那一点的小情绪已被散了大半。 - 回长川的时候林漾是和同组的两位一起回的，一个男生，加她两个女生。沈妄直接在机场外安排了车子送他们到酒店，同行的女生曹敏兴奋：“跟着漾姐有肉吃，感谢漾姐把我们的酒店都跟着升了级。” 林漾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沈妄连带着把他们也换了酒店并不是因为体贴细心，只是觉得林漾一个人住酒店多两个同事总会更多一点照应。 吃完午饭才下午两三点，几人也不困，想着先去长川三中踩个点。 这个时候因为学生正在上课，三中外面也没几个人，只有路边的几个小吃摊正在准备一会放学的食材。 曹敏调了半天的机器，没耐心了，跑到正在找角度的林漾身边：“漾姐，我们去吃个饭吧，有点饿了。” “来的时候不是刚吃过？”另一个同事无语，“曹敏，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吃货人设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我饿了还能不让我吃？” 林漾检查完了相机，小心的保存好，然后才抬头看了下周围：“我记得我原来在这的时候那家过桥米线的味道还不错，要不去试试。” “好啊。” 店里突然来这么几个人老板还有点惊讶：“平常都是来的学生，你们这是外地过来的吧？” “对，我们过来探寻探寻青春生活。”曹敏性格外向，没一会就跟老板聊熟了，“我刚刚看校门口的那些高考牌子，长川三中这几年的重点达标率一直都在稳步上升，去年还考了个市理科状元。” “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板笑笑，“我们学校出市理科状元是常有的事，15年的时候还有省理科状元，叫什么许纵。” 15年？ 男同事看向不怎么在意的林漾：“漾姐，是不是就你那届？” 林漾正翻看着手机上的活动策划，闻言，抬头：“嗯，他是我同学。” 男同事惊讶。 老板听见林漾也是这里读书的，忙过来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聊得更起劲了：“不过这还不算最牛的，其实14年那年的省理科状元也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只不过当时的加分政策，这才让那年的那个考725分的同学成了市理科状元。” “说起来，你也是三中的，应该认识他，14届的沈妄，你听说过的，就比你高一届。” 林漾：“……” 何止听说过啊。 她收起手机，看似镇定地又“嗯”了声。 她的两位同事对林漾更崇拜了，忙靠近让林漾讲讲这两位大神的风光事迹。 只是林漾还没开口，后厨里老板的老婆拿着把还没洗完的青菜出来，反驳：“你这人是不是记错了，沈妄什么时候是14届的了，他不是15届的吗？” “什么15届，你才记错了，一个沈妄，一个许纵，那么有名，我怎么会记错？” 老板娘摆摆手：“不对不对，沈妄我记得就是15年的。” “不是的，”林漾出声，解释，“许纵是15年的，沈妄比我们高一届，他是14届的。” 听见这话，老板底气更足了，嚷嚷着老板娘这都记不清。 “我怎么会记错吗？这学校里的几个重点尖子生照片都在那贴着呢，我记得可深了。”老板娘回忆着，试图也让老板记起，“你忘了吗，那年明明是15年，高考那两天那个叫沈妄的男生在我们门口一直站了两天啊，还就盯着学校里的那栋楼看，位置都没换一下。” “你当时还跟我说，这大夏天这么热就一直晒着，肯定是因为他有重要的同学在里面考试。” 老板：“你都说是15年过来看高考同学了，那他肯定不是15年啊，又没参加15年考试。”、 老板娘后知后觉的意识过来，她光记得15年沈妄来这店门口，也连带着以为沈妄就是那一年的。 两人没再掰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漾却倏地顿住，她眼皮狠缩了下，立马询问：“你们说当年15年高考时，沈妄在你们店门口站了两天？” “对啊，”老板娘指着外面的某个位置，“就在那，油烟机处，我都觉得熏人，他就站了两天，一直盯着那栋楼看。” 林漾二话没说，忙跑出去。 她没理会身后同事问她怎么了。 只知道，当年沈妄瞒了她一件很大的事。 林漾站在了沈妄当年站的位置。 油烟机是老板前两天刚换的新的，但吹出来的烟雾飘散在周围，在夏日的热浪中，一层层地往脸上烘烤。 她抬头，眼角泛红。 从这个角度，林漾很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当年所在的考场楼——思学楼。 林漾久久未动，过了会，她缓慢的看向老板：“后来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他是直接走了吗？” 时间太久，夫妻两人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回忆了好一会：“就记得当时都最后了，我们还想问他要不要进屋里坐会，他好像没等到高考结束打铃，好像去了我们对面的那家店里，估计是太热，应该是去买奶茶了。” 对面是家奶茶店，是林漾前几日跟沈妄提起的，那个贴满了一面墙便利贴的奶茶店。林漾忽然想起沈妄那日听到便利贴时的停顿。 很多事情忽然一下清晰了，林漾匆忙丢下一句：“你们在这等我。”就赶忙跑进来那个已经翻修不知道多少次的奶茶店。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奶茶店的便利贴已经堆积了太多, 又加上中间翻修过，有许多便利贴已经丢失。林漾和两个同事找了一个下午也没找到沈妄的字迹。 最后还是米线店老板看不过去了，跟奶茶店老板又都是一条街上早就熟了, 问老板记不记得当年在长川三中读书的那个沈妄。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老板恍然大悟，“你们是要来找沈妄的便利贴？” 林漾点头, 语气着急：“对, 有他的吗？” “早说啊。”老板还觉得这几人在这影响生意呢, 他摆摆手, “你们等会啊, 我进去给你们拿，被我压哪个箱子里面了，估计得费会时间。” 米线店老板乐了：“你还有这癖好, 收藏人便利贴？” “哪能啊, 这不是当年沈妄太出名了吗？有许多女同学都过来在我这墙上写沈妄, 那天沈妄本人亲自来写了, 可就这一次, 我们店独家专有，我能不这东西收起来吗？” 他当时还想着说不定哪天卖个好价钱了。 只是后来15年许纵考上了省状元, 整个长川市都在庆祝, 沈妄这事也就被搁置了。 时间一长, 奶茶店老板自己都给忘了。 他进去翻找了好一会，林漾一直在外面等着, 心不在焉的，旁边同事问她怎么回事, 她也答不上来。 眼看着都快到学生晚自习放学的时间点, 曹敏提醒：“一会人多了, 路不好开，要不漾姐，我们明天早点过来？” 毕竟时间太久了，隔了这么多年，老板能不能找到都还是一回事。 “你们先回去吧，我……”话还没说完，老板吆喝着出来，“找到了，还真找到了，被我压在了最里面，落了不少灰。” 几人连忙上前，林漾却突然不敢上前，站在原地没动。 便利贴的颜色已经逐渐退却，但上面两行黑色的字迹仍清晰明了： 祝她前途似海，阳光万里——to my sister 唯愿她一生永被人所爱，不坠云端，不染泥泞——to my girl 那张老旧的便利贴，在那一天，成为了林漾的珍藏。 她从未想过，沈妄在15年高考日曾在长川三中门口，曾在那个能看见她考场的位置，曾在夏日沉闷的温度下，一直站了两天。 林漾永远记得她和沈妄分开的那个下午，周边的杜鹃花开的很迟，也没那么茂盛，她也记得她狠心说过的每一个字。 说“去不了海京了，”说“从来就没喜欢过。” 她以为，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以为，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能那么自私。可原来，沈妄早已想过两种结局，两种都是选择尊重林漾决定的结局。 那个时候才十九岁的沈妄，把所有的选择权交给了林漾。 如果林漾选择放弃，那沈妄也只是对妹妹的祝福。 如果林漾当时再坚持一下，只是再坚持一下……他们两个是不是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回程的路上曹敏彻底懵了：“漾姐，你怎么了？” 她一边抽着纸一边又给开车的另一个同事使眼色，安慰着：“漾姐，你，你别哭啊，这沈妄在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你怎么这么难受啊？” 林漾当时回过神后就立马上前看了便利贴，她没让其他人看到，只是流着泪问老板这张便利贴能不能给自己，哪怕出钱买都行。 当时那个慌乱的样子，确实把几人都吓着了。 开车的同事想起林漾的男朋友，和曹敏商量：“要不拿漾姐手机给她男朋友打个电话？” “不用，”听见这话，林漾立马抬头，她擦了下脸颊，调整，“我们接下来这几天的拍摄可能会着急些，麻烦你们两辛苦点，后面我会跟公司申请奖金。” “原本一周的拍摄量，我想压缩到四天完成，我想早点回海京。”林漾打开手机，点到沈妄的聊天界面，翻看了好一会，然后又抬头，“可以吗？” 本来林漾就是负责人，这两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早结束也好，爽快答应：“行啊，早点就早点啊，早点完成我们奖金也高啊。” 他们看出林漾不想多说，也识趣地没多问。 手机上沈妄让她到酒店发个消息，林漾回了个好字，转头看着窗外，手心攥紧了那张便利贴，没再说话。 - 第七年夏天 第85节 原本一周的工作量被林漾缩减到了四天，她着急回海京，大半夜的直接买了机票自己先飞回去。 沈妄完全不知道这事，所以对于黑黢黢的客厅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上来抱住他时，他反应慢了几拍。 直到鼻息间，闻到熟悉的香味。 一瞬的心安后又是冒火：“大半夜的你自己从长川跑回来？” 沈妄冷着脸开了灯，他眉心拧成一条线，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林漾，大晚上你本事越来越多了？” 这样子明显就是发火的千兆，林漾什么话也不想说，勾了他脖子，牵起脚，在沈妄喉结落下一吻。 沈妄一瞬的僵硬后又抿着唇把人推开，他食指抵着她额头，眉眼间仍是压着的疏离：“少来，林漾，这事你给我好好说，别来这招。” “就是想你了。” 她连丝毫犹豫都没有，这五个字脱口而出。 沈妄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她，林漾仰着头，无辜眨眼：“哥，我说的是真的。” 须臾后，沈妄再次开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漾还是摇头，她松开人，往沙发上躺，嘟囔了一句“赶车很累。”手指触碰到桌子上杯子要拿起喝时，被人截住。 沈妄侧脸冷峻，语气虽没了刚才的冷淡，但也没好到哪去：“等着。” 他进厨房把冷水到了，重新接了杯温水拿过来。 林漾喝了大半，手被盖在眼睛上虚眯着，懒懒开口：“我们这次工作效率很快，摄影结束了，我在那待着没事，所以就早点回来了。” 沈妄指着手表：“所以选择了凌晨三点？” “我不喜欢长川，我讨厌长川，我喜欢海京。” 突然的这句话让沈妄沉默了，意识到林漾今晚明显不对，他没再教育人“大晚上不安全这回事”，走过去，在沙发旁蹲下，指腹轻刮了下她微凉的脸颊，半拉长了嗓音问她：“林漾，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他又这样每个正型。 林漾把手拿下来，白了他一眼，嘴下不饶人：“所以你是希望我给你戴绿帽子？” “……”沈妄手下动作由刮改为捏，他眯眼：“好好说话。” 林漾翻过身，嘀咕着他这哥是真的只适合吃硬，根本不吃软。 这故意耍小脾性的样子让沈妄笑了下，他半蹲着身子把人“扳”过来，随手给她拨了下弄乱的额前碎发，低着声道：“那你今晚心虚什么？” “我哪心虚了！”林漾两只手抵着自己脸颊，扯出了一个笑，辩解：“我这是兴奋。” “兴奋我工作提前完成，兴奋我拍了一个很好的摄影材料。” “哦？”沈妄表示感兴趣，“拍了三中，我看看。” 林漾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立马起身去包里拿东西，一边整理一边碎碎念：“最后的片子还没剪辑好，我这里只有一些片段记录，不过也都是三中的。” 她连接了设备投屏。 视频一开始就是长川三中的大门，最上面印着“长川三中”四个大字，越往后景色越为清晰，尤其是那一大片彻底开放的坝子路。 那是林漾和沈妄最开始认识的地方。 “那里原本的破旧篮球场已经变成了新的操场了，旁边留了个小门，是通往外面的那些小店面。” 随着林漾话音落下，镜头一转，转到了三中外面那一家家的小门面，有黄萌鸡米饭、小炒盖浇饭、炒面炒饭、以及最后出现的米线店和奶茶店。 沈妄掀眸的动作明显顿了下。 林漾问他拍摄的怎么样？ “挺好的。”沈妄视线仍凝在电视上，他不知想到什么，呢喃道，“一些店面都还没怎么变。” “对，尤其是那家奶茶店，里面的便利贴堆了太多，老板还特意收起了一些比较难忘的。” 沈妄拿起遥控器，把视频从头又播放了一遍。 在最后的几秒，他按了暂停。 林漾撑着下巴，看他一遍遍的重放，一遍遍的暂停，提醒：“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这段发给你？” “不用。”沈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不少，关了电视，偏头问她，“困了还是饿了？” 林漾摇头：“不困不饿，不想睡也不想吃。” “那想干什么？” 她示意桌子上已经黑屏的手机：“哥，要不我们官宣吧。” 两人的恋爱好像还没有在朋友圈正大光明的公开过，一旦公开意味着什么林漾也很清楚。沈妄一直在等她跨过这道心里压力，如今见她主动，不免失笑，把自己的手机放她手里：“编辑好了帮我也发一条。” 林漾正在上传图片，沈妄以为是两人的合照，直到她发完，把手机丢给沈妄，故作轻松地说道：“你看看，这样行不？” 一句话，两张图片—— 我很幸运，在我年少时遇见了让我惊艳一生的人。 下面的第一张配图是沈妄的那张老旧便利贴，左上角标记着“林漾的沈妄”，上面写着： 祝她前途似海，阳光万里——to my sister 唯愿她一生永被人所爱，不坠云端，不染泥泞——to my girl 而另一张图片是同样颜色的另一张便利贴，只不过左上角标记着“沈妄的林漾”，上面同样写着两行字： 哥哥，我要怎么和我一个我不想再见的人说再见——to my brother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十八岁的自己，告诉沈妄：林漾喜欢他——to my boy 在曾经那场肆意洒脱的青春里，她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她有一个明明不想再见却不得不再见的人，她有一个明明喜欢到失眠却不能说喜欢的人。 哥哥，十八岁的林漾，是真的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那张便利贴是沈妄当时在15年的最后一场英语考试听力结束后走进奶茶店里写下的, 上面的话也是这么多年他从未说过的秘密。 时隔太久，沈妄没想到，林漾会把这个便利贴找到。 他盯着两张图片看了许久, 把林漾写的那张放大，上面是女生清秀的字迹，仔细看还能辨认出便利贴右下角被水晕湿后干涸的痕迹。 沈妄眼睫轻动了下, 他看着手机问：“怎么找到的？” “奶茶店老板给我的, 因为你太有名, 所以你写下的字他一直在收藏。” 林漾轻叹了声, 指着上面他的那张便利贴故作忧愁地问：“所以哥, 你当时是真的打算祝我前途似海，阳光万里？” 这个问题，沈妄沉默了几十秒。 “是想过。”他把那两张图片发给自己, 保存, 然后才说, “那个时候对你来说, 前途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即便林漾在那个时候放弃了这段不被人祝福的感情, 沈妄也唯愿她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他尊重林漾, 也尊重林漾的每一个选择。 即便那个时候沈妄并不确定, 他是否还会和林漾有那百分之五十的未来。 这份不确定, 不是两人不会相见。 而是再次遇到，林漾的心结, 是否会解开。 “但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林漾：“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还会有未来？”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在南都的聚会上遇见呢？” 沈妄唇角但抿了下, 他偏眸, 和林漾对视, 眼底深黑：“长川是你的家，你的同学、朋友全都在那边，你总有一日会回去的。一辈子那么长，只要我留在长川，总会一天会遇到的。” 林漾震惊了几秒，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的意思，你想过，要等我一辈子……”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来等林漾。 沈妄一向口是心非，他更不热衷于说那些直白的温柔细语，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直接回答，反倒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下，往后靠，手上无意识地转悠着自己的手机，说的风轻云淡：“一辈子也没多长时间，你哥我总得干点有意义的事。” 林漾没忍住，眼角泛起了湿润。 她不想让沈妄看见，固执地撇过头，边气边骂：“沈妄，你就是个大傻子，傻到家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林漾起身就要走。 “啧，到底谁傻？” 手腕被沈妄扯住，他也不去拆穿她此刻的脆弱，只是抽了张纸塞到她手心，看似随意地提醒：“为了早点见我凌晨三点坐飞机回来，林漾，你确定我两之间是我傻？” 林漾粗暴地甩开他的手，用纸巾大力地擦了下脸，瓮声瓮气道：“就是你傻，你别跟我说话。” 她“蹬蹬瞪”地踩着步到门口，丢下一句：“我要回去洗澡睡觉，你别来打扰我。” 身后的沈妄干脆地应了声“好”，薄唇间的弧度却一点一点消失。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 稍微关心她点就会感动。 也幸好他不在的这几年还没被人骗走。 林漾回了家就拿了包把自己锁进了浴室，一个澡她洗了一个半小时。她烟瘾又上来了，所以又吃了一包的糖果。 卧室的灯一直亮着，整个家里灯火通明。 再出来时沈妄正站在门口，头发有些凌乱，他也不在意，他睡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没扣，松松散散地搭在那处，脖颈下的锁骨半隐半现，整个人透出了几分慵懒随性。 林漾这个时候没心情欣赏，只知道他抬眸望过来时眼底转瞬即逝的心疼。 她刚才出来前照了镜子，知道自己两只眼现在是什么状态，所以这会也干脆不避着了，便擦头发便问：“你不睡觉来这里干嘛？” 沈妄没说话，看着浴室内一地的糖纸抿着唇直接走进了里面。 再出来时，他手上多了条毛巾。 热的。 第七年夏天 第86节 林漾那个时候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沈妄走过去，站在她背后，他拿了个枕头垫在椅子后面，开口：“往后坐一点。” 林漾仰头后看他：“干嘛？” 他直接把热毛巾敷在了她红肿的双眼上，没等林漾反抗，沈妄径直弯腰低头，下一秒，偏凉的柔软落在林漾额间。 她顿了下，反应过来沈妄这个时候在干嘛，别别扭扭地回了句：“少来啊，别想用这招来打发我。” 林漾把沈妄平常说的这话又还给了他。 沈妄直起身子，“嗯”了一声，眸色沉静：“林漾，那些事都过去了，无论在我这还是在你那都过去了，你并不需要为此自责、后悔，那个时候十八九岁的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跟父母、跟周围抗衡，当年的结果不是谁造成也不是谁驱使，没有人需要为此买单，你更不必。” “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在12年来到了沈家，很感谢你陪我走过了记忆最好的三年，但我现在也同样感恩，老天再一次让你出现，你一直不相信少年的喜欢会不会一直纯粹地坚守，是老天用我们分开的这几年在告诉你，让你相信，一个叫沈妄的少年，会一直喜欢一个叫林漾的女孩。” 沈妄看着镜子中的人，感受到毛巾下林漾的颤抖，他掌心在她头顶轻拍了下，诱哄道：“都跟着你哥混了，只允许你这一晚上，总不能这么一直没出息啊。” 林漾破涕而笑，推开毛巾红着眼瞪他：“你别说话了。” 沈妄失笑，用毛巾给她全脸擦了下，在林漾以为他要收手时他却捏了下她下巴，抬起，进而就着从后往前弯腰的姿势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毫无感情地说了句破坏情调的话：“大晚上哭够了？可以睡觉了？” 林漾：“……” 那硬邦邦的语气就跟温柔两字压根搭不上边！ - 十二月的时候沈妄带林漾回了一次明家，那个时候的橙子糖已经在奢侈品行列里收获了巨大的反响，尤其在整个十一月，成为了热销的榜首产品。 因其加入的多种养生产品及糖果的清新结合，对像林漾这样的戒烟人士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同时也在圈内被广泛推传，沈妄力排众难做出的这款水果糖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原本窝火要兴师问罪的明媛也无可奈何。 但她仍生气沈妄违背她意愿和林漾在一块这事，说是这个星期把工作彻底交手后就要回国。 沈妄压根不在意，带着林漾提前就回了明家。 他跟林漾也并未隐瞒：“我妈下周回来，她最近情绪不稳定，少和她见面。” 林漾：“……” 她想了下，按照现在的关系，她多少还得叫人一声“婆婆？” 一想到这个称呼，林漾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家中刘甄和明学成都在，看见几年不见的林漾，刘甄是真的欢喜：“当初就知道你跟我们家的缘分不浅，中间虽然曲折，但好在你两结局是好的，我也放心了。” 林漾回握住刘甄的手，压下嗓间的酸涩：“谢谢外婆。” 旁边的明学成一直没说话，目光在林漾和沈妄身上梭巡，眼神严肃。 沈妄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抬手虚揽着林漾。 “摆什么架子，自己家晚辈回来了还这么一幅黑脸，给谁看呢？”刘甄丝毫不给他面子，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明学成别扭地哼了声，扭过头：“来这么迟，刚才阿姨还问要吃什么馅的饺子，自己去跟阿姨说。” 知道他这是同意的意思，沈妄和林漾同时笑了：“谢谢外公。” “你外公他就是假摆谱，”趁着明学成上楼的功夫，刘甄带着林漾进厨房，跟她透露，“你不知道，听见沈妄说要带你回来，他从一早上就站门口观望了，这不，看到你们车子了才装模作样地回屋子一本正经地装个家长模样？” 林漾惊讶：“外公吗？” 沈妄也意外地抬眼，他望向楼梯，在林漾耳边交待了一声才跟刘甄说：“我上楼去跟外公聊会天。” 厨房里阿姨正在准备食材，有芹菜、白菜、还有玉米，林漾说都可以，她记得刘甄喜欢吃芹菜，便又加了一句：“要不多包点芹菜馅的？” “行啊，来，丫头，我们也不出去，要不陪外婆在这厨房唠唠嗑？”刘甄也许久没动手了，这会难得有空干脆自己动手切芹菜。 林漾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刘甄见她动作熟练不由更心疼了，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人会，突然冒出一句：“丫头，你真瘦了不少。” “啊？”林漾不明所以。 “你高中那个时候都比现在要胖，你看看你现在的胳膊，才这一点点细，还没有我这一把老骨头粗。” 刘甄叹气：“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 老人家本就容易共情，这会一想到那些不由抹了下眼角：“要不是沈妄跟我们说都不知道你这几年遭了这些罪，你当初生病落下的病根还严不严重，确定恢复了没有，平常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么一连几个问句把林漾问的愣了下，须臾后才缓过神：“我哥跟你们说了这些？” “对啊，不是沈妄说我们哪知道你当初离开沈家后遭遇了这些，小小年纪怎么就受了这么多苦，也没个关心的人在身边，你这孩子，得多委屈啊。” 也因此，即便明学成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和反对，但当听到沈妄说了这些，自己沉默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开门对沈妄说：“把人带过来吧，她还年轻，好好照顾人身体，别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林漾想到刚才明学成看自己时那复杂的眼神。 原来他哥，又早给她铺好了路。 她满足的笑了下，安慰刘甄：“没事的，外婆，我身体都恢复了，没落下病根，我哥也很照顾我，不委屈啊，当时我妈、还有我另外一个哥都在身边。” 刘甄护短，尤其在沈妄故意的卖惨之后更觉得林漾这孩子太懂事了：“你妈当初在沈家时就不怎么关心你，能对你多上心？还有你那个什么新的哥，我听沈妄说也是不靠谱的，不止让你吸二手烟还让你吸一手烟，他这当得什么黑心哥哥？” “我看，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上心，你还是跟着沈妄最放心。” “……” 林漾默默地闭了嘴，原来沈妄在背后都是这么损严泽棋的吗？ 没过一会，卓晓桐和明珩也回来了，她似乎在和明珩闹别扭，整个人气冲冲的，一回来就回自己房间，后来听说林漾也在，又满屋子喊了一圈，最后才在厨房找到林漾。 “这又是你四叔欺负你了？”刘甄打趣着，“你们两啊，倒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才没被他欺负。”卓晓桐拿过桌上的菜刀，像是把芹菜当成了明珩，直直地剁了两三下。 刘甄看的胆战心惊，夺过去：“小祖宗，你没事别来厨房祸害，去外面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去，或者找你四叔发泄发泄。” 一提到明珩，卓晓桐更来气了，皱着眉嘟囔：“我才不找他。” 她告诫林漾：“男人都一样，你可别被沈妄迷惑了。” “瞎说什么？”刘甄不赞同，都说隔代亲，沈妄在她那的位置可比明珩高多了，“你四叔不靠谱我还信，要说沈妄，你可别给我们泼脏水啊。” “丫头，别信他的，沈妄外婆替你考察过了，绝对行。”她笑眯眯地，眼眸和蔼。 林漾被老人逗笑。 卓晓桐没眼看，“唏嘘”了一声，又软着性子磨了好一会才把刀重新要过来：“我不玩，我就是试试切菜。” 省的明珩那人又拿十五岁差点烧了厨房这茬说事。 只是事与愿违，没几分钟，厨房里就传来卓晓桐的疼叫声。 刚从楼上下来的两男人同时冲过来，卓晓桐正被林漾拉着手腕在水龙头下冲洗伤口，冬日的水温本就低，凉水混合着伤口的疼痛让没怎么受过这罪的卓晓桐刺激的眼泪都下来了，一双手发着红又低着血，把明珩看的眉心狠跳了几下。 他忙过来，声音冷的如冬日清晨零下的气温：“跟我置气、置气到把自己手划伤，你这是折腾你自己还是折腾我？” 被这么一训，卓晓桐刚刚还摇摇欲坠的眼泪顿时跟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往下掉，她撇着唇，眼底水汪汪的，瓮声瓮气地喊他：“四叔，疼。” 水流下那双手与手腕纤白的皮肤对比，十分触目惊心。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谁让你玩刀的？”尽管压着声音，明珩还是气的凛眉训斥了好几句。 一旁的林漾都愣住了。 她见惯了这小舅舅轻慢懒淡的模样，鲜少见他这副紧张发火的状态。 林漾看着他一边冷脸训人一边包裹住卓晓桐的手带着人出去。 简直更惊讶了。 沈妄过来，站在林漾身边，丝毫不惊讶：“在晓桐的事情上舅舅一向如此，习惯就好。” “……”林漾后知后觉地想到当年的那些细节，一开始还觉得震惊，但对比下自己，好像又觉得没什么，便勾了下沈妄的手指，仰头问：“晓桐那伤口……” “没什么。”刘甄习惯性地摆手，“那丫头从小被护的紧，吃不住一点疼，再加上被明珩这么一样，这要说娇嫩都不为过，她也就是借着刚才的火跟你小舅撒撒娇，折腾你小舅呢。” 这点小心思，哪能逃过刘甄的眼睛。 她看戏似不慌不忙又坐下，重新收拾起刚才卓晓桐面前地烂摊子，还十分有兴致地总结了句：“你以为你小舅看不出来？他啊，这可是上赶着呢。” 林漾：“……” “来，丫头，我们别管，让他们爱折腾的折腾去，继续陪外婆包饺子。” 刘甄拍了拍她身旁的座位。 林漾刚要坐下，又被人拉回去。 沈妄拽着她手，没松开，看着那几把菜刀黑眉也皱了下，抿唇道：“外婆。” 刘甄看过来。 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下桌子上的菜刀，明白过来：“得，这又来一个。” “什么？”林漾不解。 “切菜还是让阿姨来吧。”沈妄拦住她，“有些事还是以防万一。” “……” “行行行，赶紧走。”刘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看这两对小年轻左一个右一个的，干脆把人都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出去后，林漾服了这人：“哥……” “外婆喜欢包饺子。” 要不然也不会在刚刚就一直待在厨房。 “我们家每次吃饺子都是外婆亲自动手的。” 林漾偏头看向厨房，仍然有些不放心：“那我去陪陪外婆。” “不用。”沈妄拦了下她，提醒她看楼梯的方向，“外公下来了。” 明学成下楼巡视了一圈，二话不说，直接往厨房去。 “包饺子外公也会在，你出来了外公才会进去。”沈妄言简意赅地解释，他示意林漾，“先去客厅等。” 厨房里传来外婆嫌弃外公的声音，林漾听着两人的争执，以及外公最后的沉默，眉眼跟着弯了下。 原来，老人的爱情也同样美好。 明珩这会刚处理完卓晓桐的伤口，出来给她倒水，碰上正春风得意的沈妄多少有点不爽，故意呛了句：“你就这么闲？新研发的水果糖口味想好了？” 第七年夏天 第87节 这事这几天就要提上日程，沈妄眉梢挑了下，转而问了林漾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除了橙子你还喜欢吃什么水果？” 林漾虽觉得突然，但被两个男人注视也还是认真想了下：“百香果吧。” “行，”沈妄说，“那就百香果口味吧。” 明珩一脸无语的表情：“有女朋友挺了不起的。” 沈妄：“谢谢小舅，是挺了不起的。” 忍了几秒，明珩还是没忍住，嘴角抽了下，指着门口：“慢走不送。” 回应他的是沈妄低缓的笑声，他揽着林漾上楼，给两人腾出了客厅的空间。 林漾小声问：“舅舅和晓桐怎么回事？” “别管，舅舅自己欠下的债得自己还。” “什么意思？” 具体的沈妄其实了解也不多：“好像是晓桐之前跟舅舅表白，舅舅拿两人关系作借口，拒绝了。” 他说这话时特意停了下，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跟我们不一样，舅舅当时做了一些混账事。” 上到了二楼，林漾回头时只看见明珩端着水杯哄人喝水卓晓桐哭着鼻子故意不接的模样，那情景，还真是难得见到这么好脾气的明珩。 两人直接去了楼上沈妄的房间，他在这住的不多，也就在大学这几年待在海京会偶尔过来住下，所以屋子里放的衣服和用品都不多，倒是床铺干干净净的。 床头对面的展示柜里放了这几年沈妄在大学期间内获得的不少奖项，都被他一一罗列放在中间那一层，只有最上面，那个篮球，被单独放在了最高一层。 林漾恍惚想起什么，站在展柜前不可置信地问：“这个，这个篮球……” 当初分开时她送出的那个篮球。 她以为早被沈妄扔了。 沈妄取出，拿下来：“你哥我没这么不靠谱。” 他故作轻松地调侃着，林漾却看见篮球上面用黑色笔写下的那几个熟悉数字：725 725 林漾永远也忘不掉的数字，沈妄十八岁的生日愿望，725，请爱我。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林漾问他当年的725是不是那个意思, 沈妄听后没直接回答，他拿起那篮球拍了两下，又重新放到最上面, 抬眸望着说道：“不重要了。” “无论是当年的725还是你来海京，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十八岁的生日愿望还是后来两人的承诺，林漾答应他的全实现了。 “哥, ”林漾伸手牵住他, 到嘴边的那句对不起还是没说出来, 转而换成, “今年过年跟我回一趟南都, 见见我妈吧。” 这话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沈妄揉了下她头：“行，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吃完饭, 两人准备直接回公寓, 路上沈妄接了个电话, 当时手机连接的车载蓝牙, 所以林漾听得清楚：“沈妄, 我马上到机场，十分钟后你到出站口。” 两人同时看向屏幕。 是一串数字。 但这熟稔的语气…… 林漾又疑惑地望向沈妄, 他却是皱着眉的：“你回海京了？” “马上就到。”明媛语气不是太好, “沈妄, 你最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我说过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 “我马上找人去接你, 我还有事，先挂了。” “沈妄, 你给我……” 话还没说完, 沈妄已经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林漾渐渐意识到那边是谁, 斟酌着问：“阿姨？” 明媛突然的回来确实打乱了沈妄的许多计划，他后半程心情不是太好，让林漾把手机通讯录里的某个人调出来，林漾在通话键上停顿了下，又抬头：“哥，我们去接吧。” 因为明媛在刚刚又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同时发送：【你给我亲自来接，没得商量。】 沈妄压根都没动下方向盘，冷声道：“不去。” “迟早的。”林漾自认为不是什么圣母，“但她是你妈，你们不可能一直不见，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要不哥你给我放到前面那个路口？” 这里不好打车，离公寓还有不少的距离，沈妄自然不放心。思衬了会，他偏头，询问道：“一起去？” “要是不想见她等会你在车里，我把她送上出租车。” 明媛的脾气沈妄很清楚，她无非刚回国想给沈妄一个下马威，所以必须让沈妄亲自去接机。今天若是沈妄不去，明媛可能会没完没了地折腾到晚上。 回忆起儿时那些不好的回忆，沈妄现在已经没多少感触了，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当初我爸跟她离婚不能说是一个人的错，他们两的性格就注定了走不到最后。” 沈柏裕太重视工作，明媛同样是以事业为主，同时更为强势掌控欲较足，所以在最后明家公司越做越大彻底在国外建立起自己独立品牌的时候，明媛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国外当负责人。 当时沈柏裕的工作也正是上升期，明媛不给沈柏裕考虑的时间，径直让沈柏裕辞掉工作带着沈妄一家三口移居国外，这也是彻底点燃了两人离婚的导火索，沈柏裕和明媛虽然在乎家，但更在乎他们的工作。 所以无论对沈柏裕、还是明媛也好，沈妄并未有太多的情感寄托。 “习惯了，只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对我的影响并不多。” 等红绿灯的间隙，沈妄按了手刹，抬手碰了下林漾的脸颊，指腹轻捻了下，缓声道：“不用太在意她，自己开心就好，他们不重要。” 两人的家庭遭遇其实差不多，林漾自然了解这样家庭的孩子对自己父母是什么情感，于是拍了下他手，提醒：“没关系，你跟阿姨不要发生冲突。” 沈妄刚刚跟明媛打电话的语气并不好。 绿灯亮起，沈妄没再说话，他更没跟林漾说，明媛这次回来的本意就是让他和林漾分手，沈妄觉得可笑。 没怎么管过自己的亲妈忽然在他成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回来，告诉他，他的人生该怎么走，他的人生伴侣该怎么选择…… 他唇角嘲讽地牵起。 明媛已经在机场等了好一会，正当准备再打一个电话时，沈妄那辆黑色的suv出现，他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明媛，拎起她箱子，开门见山：“找我还有什么事？” 习惯于沈妄对自己的态度，明媛也不在意，她双手微环，精致的妆容在阳光下越发立体优雅，连带着那质问的语气都像是染了丝温柔：“我听说你准备继续研发第二种口味的糖果，还是什么百香果？” 他们上午确定下来口味后明珩就让人着手准备了，明媛会立马收到消息并不奇怪：“是，就是你听到的那会事。” “沈妄，这百香果口味又是她喜欢的？” 上一次的橙子口味就完全是按照那女生的口味去研发，明媛觉得离谱：“你为了那丫头就这么用心？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怎么就偏偏选上了那个女生？” 沈妄眼神一瞬间变得凛冽，他深深看了明媛一眼，眼尾沉黑如墨：“你找我来如果是说这事的那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他把明媛行李箱拿入后车厢，嗓音越发冷淡：“已经叫了司机来，你在这等一会吧。” 后备箱一打开时车内前排依稀传出几分女孩子的细声细语，林漾正在打电话，突然听到声响也跟着回头看了下，四目相对，明媛也愣了下。 “你把她带过来了？”她皱眉，脸色不悦，“沈妄，你现在把我当什么？” 沈妄毫不避讳地轻笑了下，颇具压迫的视线不急不缓地向明媛那边转去，好似在说：你觉得自己应该当什么？ “……”明媛被他这不遮不掩的眼神噎了下，自己到底是没怎么管过这儿子的，也知道现如今的沈妄她根本管不住，但还是因为林漾的存在脸色难看，拧着眉问他：“你明知道她妈当初占了你爸，她现在又来占住你，她们母女两是把你们父女两当什么呢？” 后备箱还没完全关上，林漾不是听不见，她挂了严泽棋的电话，没再犹豫。 她从车上推门下来，神色从容，姿态落落大方的：“阿姨。” 走到沈妄面前，林漾礼貌周全地点头喊了一句。 女生一张脸明媚娇艳，唇红齿白的，尤其是清白的皮肤又透又嫩，是很干净让人舒服的长相。但明媛此刻没心情欣赏，反倒是怎么看怎么烦躁：“这声阿姨就免了，我承受不起。”、 她直起脖子，眼底高傲。 周围都是人来人往，三人站在这里也碍事，沈妄揽着她往旁边站了站，听见这话他眼皮不耐地抬了下，落在明媛身上。 “阿姨，”林漾拦住要说话的沈妄，也不动怒，反倒笑了下，“这声阿姨，是因为您是我哥的妈妈，我出于我哥的原因对你的尊重，但既然您不喜欢我以后也会注意，另外，我的母亲和沈叔是在你们离婚后自由恋爱，现如今已经离婚，不存在霸占沈叔这一说。” “至于我和沈妄，我理解你对我的讨厌，但我也并不会把这份讨厌用来衡量我和沈妄之间的关系，我没有把他当做什么，只是当做男朋友，当做以后一起去探索未来的人，就这么简单而已。” “当做以后一起的人？”明媛冷笑了，“我不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但我们并不会采纳。”沈妄已经在压着，他搭在林漾肩上的手又紧了紧，眉眼之间毫不掩饰烦躁，“你如果是以董事会身份想插手公司的事，随便，我会服从安排，但如果你是想用另一层身份来插手我个人，” 他看着明媛，很坚定地说出：“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明媛脸色白了一瞬，又很快缓过来，暗自镇定地攥了下手，想说话时沈妄又示意林漾先回车内，林漾点头，和明媛礼貌地打了招呼后才重新坐回副驾驶，从后视镜里，她看到沈妄跟明媛说了一段很长的话： “她来海京不是因为你，更不是因为沈家，如果不是因为我，林漾不会跟你、更不会跟沈家再有任何关系。她对你的尊重是因为出于她个人的教养以及顾及我和你的关系，但你如果不需要那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见到她。”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没必要来这里、来你面前给自己找不愉快，我是你儿子，但我们母子的情分你很清楚，我并没有不认你这个母亲，但我看不得我最重要的人在你这受委屈，哪怕你是我母亲。” 沈妄说的话有些重，但最开始不把底线晾出来他怕之后明媛会变本加厉： “我希望你知道，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不欠我，不欠你，更不欠沈家。” 他看不得刚刚明媛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的林漾，那么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林漾，却在刚刚因为他，对为难自己的明媛礼貌有加 、顾全礼数。 公司那边派来的车子已经到了，给沈妄打了电话，沈妄刚刚的确是准备把她行李先送回明家，但这会，他不打算回了。 他把行李箱又拿出来：“外公外婆都在家，你可以直接回去。” 楞在原地的明媛在沈妄拉开驾驶座车门时才倏然叫他：“沈妄，我第一天回来你就着急走？你就不能陪我在家一块吃个团圆饭？” 沈妄看过来，神色平静：“都这么多年没吃过了，多一顿少一顿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她离开时也正是刚过完年家家户户吃团圆饭的时候。 在工作和家庭间，沈妄从未恨过父母二人的选择，在他看来这是他们的权利，既然如此，对待他们的不关心，他也同样有选择自己的权利。 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不是突然回来的亲近就能消除隔阂的。 林漾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明媛渐渐消失的身影，开着玩笑道：“哥，我是不是还挺重要的，你妈都为了我回来了？” 该说的话刚刚已经说了，该给的礼貌也给了，既然明媛不喜欢她喊阿姨，林漾也就直接换了称呼。 第七年夏天 第88节 “你妈是不是因为我回来的？” 她凑近，故意眨眼问。 像是固执地要个答案。 沈妄看出她的用意，敛去了刚才一瞬间涌上来的不好回忆，分神腾出一只手揉揉她发顶：“你哥我没那么脆弱，不用你想着办法安慰。” “行吧。”林漾又坐回位置上，向后仰着，自言自语道，“我爸原来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没感觉了。” 所有的希望都在当初林贺瞒着她和葛青生下那个弟弟后彻底湮灭了。 “哥，很多事情因为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了，他们只是在人生的过程中选择了他们觉得重要的事情，你也选择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就好。” “但记住啊，”林漾状似开玩笑地轻松说道，“你别跟你妈起太大冲突啊，她不同意是很正常的事，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你听着就好，反正她的意见又不会改变我们。” 林漾现在已经不在意周围人是否祝福和反对，在她看来，她和沈妄在一起就只是她和沈妄自己的事，至于沈柏裕还是明媛，同意也好，不赞同也好，都不重要。 并不会影响他们两在一起，这本就是林漾和沈妄的事，跟其他人无关。 沈妄说“不会”。 “因为没必要。”他初中的时候明媛就离开沈家，丢下了他和沈柏裕，现如今，他对她的记忆，并不深刻。 但林漾没想到，隔了几日，她就再次见到了明媛。 第63章 林漾所在的公司和海京的某酒店有合作, 要到那边参与酒店的宣传拍摄，林漾作为小组组长跟着部门领导一块过去。 路上沈妄发消息问她几点结束，旁边的同事调侃：“跟男朋友聊天啊, 上次你凌晨三点回去也是为了早点见你男朋友吧。” 同事作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哎对了，漾姐，”实习的那个女生凑过来, 给她看, “你吃的那款橙子糖听说最近要开发新品了。” 林漾把手机锁屏, 自然地脱口而出：“嗯, 百香果口味的。” “真的吗, 漾姐你怎么知道？” “……之前好像看到过。”林漾心虚地把头转向窗外，刚想把话题换了时旁边一直在看资料的部门负责人何姐笑了下，她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 “你男朋友上次来接你的时候我看到了。” “挺帅的。”她好不吝啬地发表评价。 没等林漾要表示感谢, 何姐又不轻不缓地开口：“他那张脸我见过, 明氏集团的少股东, 沈妄对吧。” 林漾睁大眼睛。 “放心, 我没那么八卦。”何姐知道分寸, “上次看你吃那糖我就奇怪了，那糖限量, 你能买这么多还一点没意识到就绝对有猫腻。” 林漾没想到还有这些, 她压根没怎么在意。 车子略过外面明氏旗下的商场, 何姐轻飘飘的看了下，收回目光：“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下, 像明氏这样的企业一般像这种接班人的婚姻大事都有些复杂，我上次还听说圈内已经有人开始打听沈妄, 好像是有那层意思。” 豪门圈里的强强联姻林漾不是没听过, 她倒并没这层忧虑：“没事, 谢谢何姐提醒，我心里有数。” 沈妄两个字就是保证了。 “你呀，还是注意点。”何姐想了想，还是在下车的时候又说了句，“听圈子里说，最近明氏的那个女儿回来了，就是你那位男朋友的妈妈，圈子里都在传，她回来是帮沈妄拉拢联姻，和明家那位小五爷夺公司的。” 明珩在外，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这些八卦新闻在圈子里不断，众人想不知道都难。林漾不知道怎么传出了这么离谱的话，但当下也没必要再细细跟何姐解释明珩和沈妄的实际关系，只说：“没有的事，舅舅对我们很好。” 何姐见状，也不再多问。 进了酒店，里面经理出来迎接，林漾看了下大致流程估算了下时间给沈妄回复那会的消息。 何姐找了场地拍拍手：“大家开始吧。” 话音刚落，酒店经理又忙跑着出去领了另一行穿正装的人进来，为首的女士纯黑西装，七厘米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酒店经理喊她“明总。” 几人同时抬头望过去。 林漾看到了几天前刚见过的明媛。 像是有所察觉，明媛示意正汇报的人停一下，偏眸看过来，和林漾的视线对上。 安静了几秒，林漾率先扭过头去，明媛红唇意味深长地勾了下，低声和酒店经理交代了两句，那人看过来。 “都忘了，这家酒店前段时间和明氏有合作，在这里碰到这位也不奇怪。”明媛年纪轻轻出国接手国外公司，名声早在圈内打出来，因此公司里的人大部分都能认出来。 拍摄工作有些忙碌，众人也只是讨论了几句就投入到了工作中，林漾在一旁翻找资料，并不感兴趣。 酒店这边要分几天的取景，上午一般待两个小时就行，快结束时酒店经理过来，在林漾耳边说了几句话。 同事都好奇地望过来，她动作缓了缓，朝何姐眼神询问了下。 “去吧，我们去外面等你。” 估摸着明媛找她应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林漾收拾了自己东西，告诉同事：“一会你们先走吧，我男朋友过来接我。” 何姐朝她投去一个“不错”的眼神。 酒店装修豪华奢侈，走的是奢靡高档风，最近又和明氏合作，随处可见两大公司的宣传照片。林漾走在地毯上，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不由皱了皱眉。 是女生的香水味。 她不太喜欢这味道，太过浓烈。 经理在前面带路，拐过弯又穿过一个走廊才走到会议室门口，经理给她开了门。 屋内正坐着明媛和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两人就站在落地窗前，手上各自端着一杯红茶，明媛笑着，女生一袭白色长裙，姿态优雅，说话细声细语的。 屋内的香味也越发强烈。 经理把人带进来就有眼色地先出去了，女生也看出两人有话要谈，放下茶杯：“明阿姨，不耽误你了，我就先走了，下次电话联系。” 她临走前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林漾明丽的脸上停留。 “看见了吧，她就是我给沈妄选的女朋友，无论在事业还是家庭方面，她也是最适合沈妄的人。” 女生一走，明媛直接开门见山。 林漾站在她对面，没什么反应地“哦”了一声。 “你就没什么其他想说的？” 林漾眼眸转了下，这才抬了眼皮看过去：“我要说什么吗？跟您在一块讨论我男朋友未来的择偶问题吗？” 她摇头：“我感觉这样有些不合适。” 明媛被她气笑了：“家里人还说你挺乖巧。” 言下之意，你倒是挺会装。 这个家里人无非是外婆外公以及明珩，林漾不想跟她掰扯那么多，沈妄发消息没得到回复，直接打电话过来，林漾也没挂断，直接当着明媛面接了过来。 “结束了，但我还要一会。” 沈妄：“怎么回事？” 林漾毫不避讳：“我遇到了你妈，在和你妈见面。” 电话里的电流静滞了几秒，沈妄发动车子，丢下一句：“在那等我。” 挂了电话，明媛看过来的眼神冷淡又直白：“你倒是一点不遮掩。” “为什么要遮掩？”林漾反问，“你以为我会挂了沈妄的电话吗？为什么？” “又没做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又不心虚。” 这三两拨千金的语气让明媛皱了皱眉，彻底冷下脸来，也不想和她打太极了：“离开沈妄，我会给你安排更好的未来，没了你，他也会有更完美的人生。” 这种只在电视、小说上会看到的桥段没想到也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林漾不是觉得荒谬，反倒想笑，但她忍住了，不紧不慢地问明媛：“你要给我安排什么更好的未来，沈妄又会有什么样更完美的人生？” “只要没你，他的人生就不会有污点。” “这不是他的人生，是你这个母亲给他选择的人生。”林漾敛了眸底的那丝笑意，“你说会给我更好的未来，送我出国吗？给我钱给我势？那对你来说是更好的安排，对我不是。” “同样，你一直按照你以为的强加给沈妄，从高中时你让他考国外，到现在你给他安排你看中的联姻对象，你都觉得你这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给孩子更完美的人生，但那不是沈妄要的，你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到底怎么走近他，都不知道你给他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明媛重重放下茶杯：“你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她上前两步走过来，“我是他妈，我最了解他，我知道怎么样才是真的对他好，他现在年轻不懂事可以恨我，怨我。可等到之后，沈妄会明白，我才是真正的替他考虑，才会知道我现在替他做的这个决定有多正确。” 林漾：“所以你当初在他十多岁离开这个家，离开他也是正确的吗？” “您要说那个时候事业和家庭你不能兼顾选择，必须二选其一？所以您觉得，沈妄现在应该理解你当时的言不由衷吗？” 林漾摇头，唇角薄凉地笑了下：“这些只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事业和家庭你到底选择了事业，你离开就是离开了，离开了那个时候只有十多岁的沈妄，你自私地以为这是为了你们将来更好的团聚，可你忘了，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是不可逆转的。” “他那个时候想要的，只是单纯的父母陪伴，不是什么将来的那些许诺。” 被林漾说到痛处，明媛脸色更加难看，她握着拳，气急败坏地质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我跟他的关系会是现在这样？” “我们这些年好不容易开始联系频繁，因为你，沈妄跟我又开始有了隔阂，又开始反抗我、忤逆我，不止是我，因为你这个外人，他这些年回长川，对沈柏裕连声爸都没叫过！” 林漾愣了下，瞳孔因为震惊不受控制地缩了下。 沈妄没叫沈柏裕“爸？” “你还不知道？” 她这反应让明媛找回了一丝上风，“你妈当年和沈柏裕的那些事我也不感兴趣，但也知道你妈和沈柏裕离婚多是因为你这事的缘故，也因为沈柏裕把你逼走，连带着沈妄这些年对他的气一直没消除过。” “就因为你年少无知的青春萌动，让沈妄为了你，不惜和家里人作对。” “和她有什么关系？”门倏地被人推开，沈妄站在门口，眼尾阴沉，他三两步走到林漾身边，先看了眼有些没缓过神的林漾，抬手安抚性地在她头顶揉了两下，看见林漾朝他勉强笑了下，沈妄更不满了。 他抬手抵起她下巴，语气凶恶恶的：“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林漾拍掉他的手，白了沈妄一眼：“不想笑，想哭。” “出息。”沈妄睨她。 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让明媛更窝火，她质问沈妄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清楚？”沈妄拉过一旁的椅子，让林漾先坐下，手指搭在她椅背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我一直以为你很清楚我对家人这个词的概念。” “你在我上初中那一年选择了放弃婚姻离开沈家继续开拓你的事业版图，而我爸、沈柏裕也同样在那一年选择和你离婚继续留在长川，留在他政府的重要位置继续往上升。你们二位都自私地选择了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一方，选择放弃我，那个时候我就对家人的概念开始模糊了。” 第七年夏天 第89节 “选择做了就是做了，不要跟我说你们那时候有多难，有多情不得已，你们选择舍弃我也是事实。我跟你的隔阂跟疏离从来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永远不会消除的存在，你在对我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后又突然以母亲的身份来借口插手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只会更反感。” 沈妄说的无动于衷，沈柏裕也好，明媛也好，他们都是选择了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在我这，我也只想为我自己选择我认为更重要的人。” 林漾伸手，在桌子下面勾住了他垂在腰侧的那只手。 很快地，男人的手握紧她的。 “至于我爸，”沈妄扯唇笑了下，笑容讽刺，“我不叫他爸又何止是那一件事，他这些年和你一样，借着父亲的身份在我背后做的手脚还少吗？他的那个圈子我不想沾染，他想要名声、地位，我可以给他，您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真到了那么一天，在我和他的位置之间，他还是会选择后者。” 会议室内明亮的灯光打在明媛苍白的脸色，她七厘米的高跟鞋似不稳在地面上磕了下，发出刺耳的响声，明媛动动唇，竟然一个字发不出来。 她没想到，沈妄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把这一切看得这么透彻。 林漾不想再听沈妄说这些不好的过往，掌心里的手指挠了他两下，林漾抬头，很委屈地眨了两下眼：“哥，饿了，我们回去吧。” 沈妄没再看明媛，带着她离开。 等到从里面出来，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林漾就忽地抱住了沈妄，她头埋在他胸口，讨好似地蹭了两下，语气闷闷的：“哥，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个first choice林漾刚好刷到过，她仰头，在沈妄下巴上亲了下，保证：“哥哥永远是我的first choice。” 虽然林漾不擅长这些矫情话，也同样觉得这些话有点肉麻，但当下，她只是想要安慰下她这个受了伤有点难过的哥哥。 沈妄垂眸看着她，没动。 只是拥在她腰上的那两只手紧了紧。 学着平常沈妄安抚自己的模样，林漾也踮起脚尖，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两下，眯眼笑着道：“哥哥，只允许你难过这一小会，这一小会过了就不准再难过了啊。” “你看看你，多大点出息啊，你妹罩着你。” 话音刚落，唇间一痛，沈妄用力地拖拽着她的舌尖，牙齿刮过的一瞬间，林漾察觉到了口中的腥味。 不是她的，是沈妄的。 沈妄怎么会舍得咬伤她的呢。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的疼痛才能掩饰她哥此刻的脆弱。 想起隔着一扇门里面的明媛，林漾眼底浮现不安和震惊，但也只是短暂的几秒，她就搂紧了沈妄的脖子，回应他。 她哥今天有点受伤，就放肆一回吧。 不知过了多久，在林漾察觉唇上火辣辣的灼热感时沈妄才放开她，漆黑的眼底里染着浓重的情、欲，他强压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几分清明。 “刚才说饿了，带你回去吃饭？” 林漾点头，她松下勾着沈妄脖颈的胳膊，长时间的举着有些酸，刚才为了配合沈妄的低头，她也踮了半天的脚尖，又加上早上拍摄站了这么久，小腿隐隐胀着酸涩感。 她低头看了下，嘟囔着：“腿疼。” 林漾鲜少撒娇，这种主动的亲近更是少数，沈妄盯着她清亮的瞳眸，几秒后，他在她面前弯腰、蹲下。 “上来，哥背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回程的路上严泽棋打来了电话, 许久没和严泽棋联系过林漾还有些意外，一接通，严泽棋就控诉：“怎么, 有了那小子后就把你棋哥我给忘记了？” “这么久了，也不说回来看看你棋哥我，你这妹妹当得可真是没良心啊。” 密闭的车厢内严泽棋的声音沈妄听得清楚, 他不由瞥过来, 俊眉带着嫌弃地蹙了下。 “过年回啊。”林漾安抚着, “马上就过年了, 放假就回去了。” 她说着打开买票软件去看车票, 沈妄腾出一只手挡了她动作：“不用买票，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回去。” 严泽棋那边听到沈妄的说话声，更吊儿郎当了：“你又跟他在一起！” “妹妹啊, 男人不能这么惯着他, 得给他一点苦头吃, 怎么能让他这么好追呢！” “严泽棋。”沈妄眯眼, 一字一字地喊他。 反正隔着个电话, 严泽棋也不怕，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水果, 语气惬意：“不过刚刚我那大舅子说他过年要跟你一块回来, 他这是打得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清楚啊, 林漾，你替我转告他, 没门，这才哪跟哪, 没有个三五年让他少打这主意！” 林漾刚刚没多想, 这会被严泽棋这么一点拨, 突然反应过来：“你要去我家跟我妈说我们结婚的事吗？” 她直接问了出来。 沈妄侧眸，眉梢不置可否地挑了挑。 “林漾！”严泽棋恨铁不成钢，气的吼她，“你说什么呢！这事怎么能由你来提，要提也应该沈妄那小子先说出来，没有个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他可别想那么轻易地把你娶回去！” “还有啊，这该有的仪式一个也不能少，他要是想跟你结婚这订婚环节可不能将就，我跟你说啊，你棋哥我可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这对男人来说啊，这些浪漫……” 他一字一句地交代个没完，沈妄听得头疼，嫌他聒噪，拿过电话：“你要有什么可以直接当面跟我说。” 下一秒，电话直接被沈妄切断。 耳边终于清静了，林漾也舒适不少，她又绕回刚才那个话题：“你真要过年和我一起回去啊？” “嗯，许久没见卓姨了，是该去问个好。” 跟卓季芳问好，那就意味着的确是要谈跟林漾结婚的事了。 她点点头，自言自语着：“行啊，那就去呗。” 路过超市，林漾问家里有菜吗，要不要下去买点菜。 沈妄原本已经把车停在路边了，解开安全带瞥见她纤细的双腿时又停下，也拦住了林漾要下车的动作。 “怎么了？” 他重新把安全带给林漾系上，发动车子：“菜我打电话让人送过去，不去超市了。” “为什么？” 沈妄稍抬下巴，示意：“你不是腿疼？先回去休息吧。” “……” 那会的腿疼其实就是一个借口，沈妄从酒店给她背到车上那会林漾都够心虚的了，这会更是装哑巴，一个字不说。 可没想这人到家又是径直走到副驾驶这边拉开了她的车门，手上还拿着她的包，再次弯腰：“上来。” 旁边还有正出来散步的一对老人，林漾更不好意思了，别扭着下去：“你，你让开，我自己可以走。” 沈妄稍一思衬，就明白她这会的脸红怎么回事。 他没那么多在意的，就只记得林漾腿疼这一件事，他想起当年林漾崴脚时也是这样磨磨唧唧的，当下又直接扳起脸，和当年欠揍的语气一模一样： “要不我把你扛上去，更省劲？” 林漾：“……” 回了家，林漾往沙发上一躺彻底装死。她把脸埋进抱枕里一根头发丝都不想露出来。两侧的耳朵尖倒是红通通的。 送菜的人比他们先到，冰箱里已经填的满满的了，沈妄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子站在冰箱门口挑选，间隙时他侧目瞧了下沙发上的人影，还算找回来几分良心安慰：“那对老夫妻是住在对面的，跟我认识，不用介意。” 就是因为认识刚刚还跟沈妄打招呼林漾才更觉得社死！ 偏偏沈妄刚才就这么背着她还热情好客地介绍了句：“这是我女朋友，下次有时间带她到杨爷爷您家做客。” 林漾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白了眼已经进厨房烧饭的沈妄，红唇撅着。 等到厨房内逐渐传来油烟机和炒菜的声音，林漾又缓缓转过身子，平躺在沙发上。她看着头顶的吊灯，双目有些放空。 想起今天明媛说的那些话，她手背抵着额头，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叹了声“唉。” 沈妄做好饭出来的时候林漾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盖，只是不舒服地蜷缩在那一处，眉眼因为灯光的照亮难受地蹙在一起。 他眉心跳了下，走过去给她包了个毯子把人抱起。 林漾睡得并不熟，所以沈妄一抱起她就醒了。 她下意识地往沈妄怀里钻。 “都是油烟。”沈妄拍了拍她，“饭做好了，是先吃饭还是先睡觉？” “先睡觉。”林漾困意上来也就顾不得饿感了，沈妄抱着她往卧室去。只是把她放到床上林漾也没松手，头靠在他肩臂，手指也紧紧拽着他衣服。 她还没完全清醒，只是随着本能往沈妄身上蹭。 沈妄又提醒了遍：“有油烟，难闻。” 哪里难闻了。 半睡半醒的林漾还有点意识，嘟囔着：“很香。” 饭菜的香味混合着沈妄原本身上的清香一点也不难闻，反倒让林漾安心。 沈妄无奈，给她身上半搭了个被子，哄着：“林漾，先松手，我去换个衣服。” 林漾嘴上说着“好”手下却一点没松开。 沈妄低声叹气。 他垂眸，伸手把她这一会折腾的碎发挽上耳夹，收回时指腹触到她皮肤的细腻，忍不住在耳垂间多捻了两下。 林漾嫌痒，往后躲了下，费力地睁眼，看清面前的人时她又安心地闭上眼，凭着本能问：“哥哥，她们都说你要联姻了。” “不会。”沈妄回的很快，“都听谁瞎说的？” 林漾听得模模糊糊，回答得也断断续续：“我们公司里她们都说，还有你妈，我今天还，还见到，了那个女生。” 这些事沈妄并不知道，更没想到明媛把什么所谓的联姻对象还带到了林漾面前，语气下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煞凉：“你见到的不是人，是你梦里梦见的鬼。” “……” 这话让林漾沉默了好一会，她也不知道自己听没听懂，只是自己碎碎念着：“那个女生，很漂亮。” “没你漂亮。”沈妄虽然对“这个女生”的话题没耐心，但当下还是耐着性子哄她，“一个鬼你对她有什么危机感？” 他手下轻拍着林漾的背，像是在哄着孩子睡觉。 林漾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我们还没结婚，她们都说你会和别人结婚。” 第七年夏天 第90节 “那些个鬼话信它干什么？”沈妄的烦躁渐渐涌上来，他不知道圈子里又是谁嘴这么碎开始咬舌根，看来是得好好整治一番。 林漾已经渐入梦乡，嘴里虽还在断断续续，但已经听不清了。 沈妄注视着她，在她睡过去的前一分钟在她耳边低语：“漾漾，跟哥哥结婚好不好？” 听见结婚两个字，林漾几乎是本能地应道：“好，跟哥哥结婚。” 要是严泽棋在，估计才要真骂他这一副“小人”嘴脸，太趁人之危了！ - 林漾所在的公司过年会放一个星期假，最后三天上班时活都压得比较重，大家都想着赶紧结束趁早放假。 最后那天，林漾坐在工位上等着下班。 她抵不住困意，跑到茶水台跑了杯咖啡。旁边的杂物间里传出响动，林漾过去，看见刚来的实习生正费力地搬着两箱a4纸，女生是办公室部门新来的，那边欺负新人是出了名的，林漾也了解，看小姑娘累的满头汗实在费劲，有些不忍：“你先搬一箱吧，剩下的一箱我给你搬过去。” 实习生已经来回跑了四五趟了，当下听她一说立马表示感谢，等林漾跟在她身后把那箱a4纸搬过去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也打开了。 陆陆续续的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他们公司的老板，这会正满脸笑意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颔首低头，口中不忘介绍着公司这边的规模和基本情况。 男人五官隽刻深邃，薄唇抿着淡淡的弧度，望过的侧脸线条流畅利落，眉眼间染着不耐烦的凌厉，似乎对面前这位大他一旬的老板说的话并没什么兴致，应付地听着。 他穿着干净的黑色西服，衬的身高腿长，手腕处的袖口反射着金色的光芒，抬头时和林漾惊讶的视线对上。 “你怎么在这？” 她习惯地脱口而出。 沈妄漆沉的目光她纤细胳膊上的那箱a4纸上，他快步走过去，接过林漾手上的那箱纸，眼底的烦躁更加明显：“谁让你搬这些？” 100斤不到的人在这里干着这些重活。 沈妄侧目，冷冷地睨向有些莫名的老板。 老板反应过来，忙过来解释：“这，这肯定是弄错了啊。”他赶忙随手指了旁边的一个男生接过去，林漾朝沈妄摇头：“不是，我就是顺手帮一下。” 沈妄的眉头仍是皱着的。 部门里的何姐听见动静也跟着过来，她早知道今天过来视察的是明氏的人，但没想到沈妄本人会亲自过来，也就没跟林漾提醒，这会站在林漾身边小声咬着耳朵：“听说你男朋友的公司要跟我们公司有个合作，但这份合作还不至于让你男朋友亲自出动，估计是特地为了你过来的。” 一过来就瞧见自己女朋友在这里干活，想想她要是沈妄脸色也难看。 老板小心地试探着：“沈总，这位是？” 沈妄毫不避讳，揽过林漾，在众人面前声音干脆利落：“林漾是我未婚妻。” 几人同时一愣。 包括林漾。 她抬头，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沈妄安抚性地朝她摇了摇头。 何姐倒显得不意外，她来公司前还听到圈内刚传出来的八卦，这会也不好直接跟林漾分享，只得看热闹的憋着。 老板是知道沈家这位小公子最近要联姻的消息，但没想到这位重要的未婚妻居然就在自己公司，尤其是最近明氏要对公司注资，林漾这尊大佛他可得好好供着，当下便极有眼色地夸了几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等词语，又陪着笑脸问道：“不知沈总这婚期定了什么时候？” “明年。” 林漾眨眼，再一次对沈妄这回答无奈地吸了一口气。 他倒也真敢说。 跟着来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忙说着祝福的话语。 只有没怎么说话的何姐看的最明白，她转了下四周，发现一直在旁边听着八卦的其他员工早就拿着最新的一手消息在群里传开了，估计等林漾下班的时候“沈妄未婚妻”这消息也就在圈子里公开了。 沈妄哪是来给她们公司投资，这是明明白白在告诉众人，他的未婚妻以及以后结婚对象，只有林漾。 他这是明明白白地在打明媛的脸。 等人群散开，老板也极有眼色地让林漾早早下班，把这两人热情地送到电梯口，就差亲自下楼去给他们开车门了。 林漾还真是不知道该不该看。 电梯门一关上，她缓缓抬头，双手抱臂悠闲地瞥了下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哥，你故意来我公司的？” 沈妄的电话响起，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挂断。 林漾也心照不宣地没去问“谁打来的”，瞪了他一眼：“所以你让他们都知道你联姻对象是我？” 还没出公司，她已经猜到公司里的轰动有多大。 自己的手机振动就没暂停过。 想想也是，她之前在公司里对那些糖果毫不吝啬，这会大家突然知道制造糖果的就是她男朋友，自然惊讶。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沈妄牵起她手，另一手抬起从她肩上摘下包肩带，淡声道：“哪来的联姻对象？你这脑袋，一天到晚瞎想什么？” 司机已经把车子开到公司门口，他带着人过去，打开了后座：“上去。” 后座上放着一个透明包装袋，林漾能看清里面的蛋糕和饮料，她拿起来往里面坐，沈妄紧跟着进来：“路上可能会比较久，还想吃什么？” 他把袋子拿过来，拿出里面的橙子，习惯性地把瓶盖拧松，递给林漾：“行李都给你带过来了，直接回海京了，卓姨说家里在等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林漾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卓季芳联系上来了，喝完橙子撇了撇嘴，懒得说他了。 车子刚开出去没几分钟，林漾接到何姐的电话：“林漾，这边的拍摄可能需要你过来一趟。” “拍摄？” “上次的酒店宣传片，这个现场需要你走一趟。”何姐也有些抱歉，因为当初成片是林漾做的，现场签字负责也是林漾经手，这边又赶上年前放假，今天不检查掉就要等年后。 到时候他们的工作量会更大。 林漾也知道这层，和沈妄商量：“要不等我会？” 酒店离这也不远，不过就是拐一下，沈妄吩咐司机往那边去。 “你在车里等我会？” 沈妄不同意，要陪她一块下去，林漾软声道：“你今天才刚高调的来过公司，现在去我们公司同事肯定会八卦的，等会再拉着我问耽误时间更走不掉，你就在车里等我会。” 她把电脑递过去：“正好我电脑有个程序要加补丁，你帮我看下。” 这么一番真诚的说辞沈妄自然依着，朝车外的何姐看了下，也放下心来：“去吧，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林漾进去起步要十多分钟，司机不好跟沈妄在一个空间里沉默地待着，找了个借口先下去，只是没两分钟，他又回来，站在沈妄的车窗前敲了敲窗户： “沈总，我刚刚看见明总的车了。” 他特地又加了一句，不是小五爷， 那就是明媛。 沈妄敲键盘的手指暂停，注视着电脑屏幕的那双黑眸缓慢地掀了下。他重新抬头，向酒店内看去。 想了想，沈妄还是不放心。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出来。” 他合上电脑屏幕下车。 只是刚走了两步，手机铃声响起。 刚一接通里面传出混乱的尖叫和吵嚷声，何姐有些着急地喊道：“林漾受伤了，快，快点叫车！” 作者有话说： 沈妄：你见到的是鬼。 鬼：你这人，能不能尊重下我 第65章 酒店里面原本正在收录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 就只是补拍一个小镜头，林漾和工作人员交涉完正准备离开，恰好碰见了过来视察的明媛。 两家公司有合作, 明媛最近就是负责这个项目，所以在这里碰见她两次并不奇怪。 迎面碰上，出于礼貌, 林漾还是先点了头, 打了招呼：“明总。” 她把“阿姨”换成了“明总。” 明媛脚步停下, 冷笑了声：“这是风头出完了, 又来我这装好人？” 上午沈妄在林漾公司宣布自己未婚妻的事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 现在众人都知道明氏未来的接班人，明家的小外孙，年纪轻轻坐上股东位置的年轻矜贵沈妄, 已经有了未婚妻, 并且婚期将近。 眼看到嘴的一块肥肉被人叼走, 各“资本主义”自然心生不满, 明面上又不能直接和明媛动气, 但这段时间无论明着还是暗着许多豪门家族都给明媛送了不少好处，好生地哄着招待着, 就希望自己能成为明家的这位联姻对象。 现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丢了芝麻还赔了西瓜, 只能调查这位已经板上钉钉的“未婚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猫腻, 从中做手脚。 可不调查不知道，就连明媛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沈妄把林漾的背景资料藏得紧, 调查都查不出来, 只能看见个寥寥半点，这也就更加惹得众人唏嘘，感叹这位未婚妻在沈妄心中重要的位置。 明媛一个上午都沉浸在不爽的情绪中，所以这会看见林漾语气也好不了哪去：“过年都让沈妄陪你一起回宁都过年，我这儿子可真是替别人养的。” 扪心自问，她明媛还真没养沈妄多少。 但当下林漾不想在这里跟她浪费时间扯这些，所以只是笑了笑，端端有礼道：“明总，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明媛那火压的更深了。 她刚要上前发话，头顶一抹阴影袭来，众人朝她尖叫、摆手，让她闪开，明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扑倒了地上，她听见女生清晰的闷哼，连带着自己腿间传来被划破皮的疼痛。 胳膊上也流下一片温热的湿润。 现场一片慌乱，明媛缓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场景——林漾扑在她身上，一张脸因为疼痛皱在一起，苍白着神色咬唇费力地想从她身上起来。拍摄的沉重设备落在两人周围，最前端的尖锐一角砸在林漾右手腕上，整个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明媛后知后觉，她胳膊上的湿润不是自己的，是林漾的。 周围的人群已经把两人分开，明媛自己也受了上，但只是小腿上破了皮，跟林漾的受伤相比，她这就显得无关紧要。 “快点，快叫救护车，手上太严重了，有没有止血的，赶紧！” 有人叫喊着，林漾疼的整张脸直冒汗，眼尾也忍不住地流了泪，那尖角直接戳到了她肉里，鲜血止不住地流，有些胆小的甚至不敢看那伤口，太吓人了。 可想而知，林漾这会忍受着多大的疼痛。 明媛站在原地，身边的助理问她有没有事，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她却愣住一般，缓缓转头看了眼地上的狼藉—— 第七年夏天 第91节 鲜艳的血迹，被扯断的电线和拍摄设备…… 以及自己和林漾站的位置。 她意识到，刚刚是林漾过来拉开了自己所以才让她只是腿上破了点皮，那个设备原本是要砸到自己的，而林漾为了拉开她，把自己手腕伤成了那样…… 心底的那层良知和愧疚没让她再无动于衷地站着，明媛忙要上前，只是刚走了两步，后面一人冲过来，直接把她撞开。 明媛侧目。 沈妄一张脸阴沉着，她看不清他正面的神情，只是在匆匆一瞥中注意到沈妄眼尾浓烈的墨色，以及极力绷紧压着的下颔线。 他径直走到林漾身边，看清林漾伤口的那一瞬沈妄周身的气压降到了极点，一张脸阴冷的吓人，抬头望向明媛时的黑眸似浸了冬日下极寒的冰霜。 没再耽误时间，沈妄抱着人出去，只在低头安抚林漾时散去了眼底敛着的半数寒意：“疼了就哭，别忍着。” 林漾身上的血迹都蹭到了沈妄身上，见他毫不在意还用自己衣服给她包着伤口，有些费力地抬起指尖碰了下沈妄的手背：“哥，你别这样，我刚刚救了你妈。” 她看出沈妄此刻整个人绷着的神经，更知道他此刻胸腔压着的恼怒。 沈妄叱她，他想训这丫头又心疼她这会满头的冷汗，上了车一言不发地给她细细擦着，紧闭的车厢内散着零下几度的低气压。 别说司机把车子踩得飞快，林漾被这气氛搞得伤口更疼了，无力地还想抬手去蹭他脸颊，沈妄倏地拦住她，冷声：“老实点。” 他黑眉皱的又深又紧，瞧着这丫头现在煞白的脸色，压了压还是没压住：“我他妈不要求你去做一个好人，你能不能先去做一个健康的人！” 那伤口看的人胆战心惊，里面的血管甚至都暴露在外，血肉模糊。 林漾是疼的流眼泪，她倒没把沈妄这话放在心上，吸着鼻子：“那是你妈。” 她这样子沈妄还以为她是委屈自己刚刚冷硬的语气，这会更是有火发不出，强忍住吸了一口气，绷着嗓子：“别说话了，马上到医院。” 他额头青筋□□，比林漾还用力。 林漾的意识渐渐模糊，到医院下车时她已经开始昏迷了，只是靠着仅存的那一丝清醒意识到沈妄把她抱起，在她耳边像是落下一句：“谁都没你重要。” 没再听清，她直接昏了过去。 这个手术做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明家一家人都过来了，包括两老人。刘甄看着自己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这都做的什么事，扪心自问，你这些年管过沈妄什么事，这次突然一回来倒开始摆起了当妈的架子，还想插手他和丫头的事？” “明媛，你觉得你抛弃沈妄这么多年你还有资格吗？” “她有什么资格？”明学成也动怒，猛地敲了下拐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明媛身体颤了下。 “这两孩子的事是我们都同意的，他们两经历了多少你觉得你这个当妈的知道多少？你配当沈妄的妈吗？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管不要管，你看看你回来都做了多少幺蛾子！” 老爷子原本就心疼林漾那几年的生病，当下过来听到林漾又为明媛受伤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你回来这几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是吧？你非要让沈妄跟你断绝关系你才高兴？你是站在什么身份你去破坏两孩子？” “现在人丫头为了你手上落下了那么大一个口子，你也听见医生说的了，她这疤痕抹不掉了，你也是为人女儿的，人家爸妈要知道了得多心疼啊，你这一辈子良心就能过的去？” 明珩过来都没劝住两老人，他姐这些天在海京做的事明珩也知道一些，又是什么联姻、给沈妄找未婚妻、不同意林漾进门这些话他都听明媛提过不少次，为此，连带着他没少在家被明学成和刘甄批。 “姐，不是我说你，这事，你是真的不对。” 他看了一圈，发现沈妄在病房里收着林漾，对外面这些置若未闻，也知道沈妄这会是最容易动怒的时候，提醒明媛：“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我帮不了你。” 后过来的卓晓桐从路上就开始发火了，看见明媛也没好脸色，这会连喊人都懒得喊了，哼了声直接推了门进病房里看林漾。 明媛抬头，在明珩要走开时突然问了一句：“她是真的，喜欢沈妄？” “……”明珩都不知道怎么说她这个姐好了，明学成又是一拐杖敲在地上，指着她忍了又忍，最后才叹气“唉”了一声，和刘甄一块带着气离开。 “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明珩反问，“林漾有多喜欢你可能不知道，我可能也不清楚这个程度，但是沈妄喜欢林漾，是从高中就喜欢到现在的，他们两喜欢了快八年，甚至都快赶上了你在沈妄的时间，你还觉得两人就是小孩过家家？” “姐，你未免也太看低沈妄了，你太不了解你儿子了，他说的喜欢和动心，都不是随意的承诺。”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明珩觉得干脆就说开吧：“你以为林漾是图沈妄的钱？你难道不知道当年高中时林漾就因为两人的这种关系放弃了彼此的喜欢？” “如果她真是因为利益和沈妄在一起，那高中那个时候她也没必要离开，在沈妄身边耗这几年怎么都会比现在得到的更多。” 明珩一一给她分析着：“你如果是因为两人名声觉得不该在一起，那就更没必要了。人活这一辈子，不是给别人看的，何况他们两现在一没血缘，二没户口关系你担心什么？” “担心沈柏裕官场上的那些荣誉？” 明珩笑着摇头：“姐，沈柏裕是多自私的人你应该最清楚，当年两孩子的分开你真以为他是为了沈妄好吗？他是最无情的人，他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沈妄和林漾两人已经为了他放弃过了一次，凭什么还要两孩子再为这样的人放弃一次？” “他们只是喜欢，他们有什么错呢？” “爱而不得这个词从来都是人们给自己身上加的枷锁罢了，他们彼此喜欢、坚持，没影响到任何人，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明媛彻底愣住，她没想到一向懒散放羁的弟弟会讲出这么一番话，她怔然地抬头，发现明珩正看着病房内的卓晓桐，明媛瞳孔闪了下，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来，震惊道：“你们在一起了？” 明珩已经没耐心继续在这个开导自己这位姐姐了，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进病房，语气疏离：“姐，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另外，公司里的项目你该转接还是立马转接吧，这事过后你还是尽早回国外吧，这里不适合你。” 明媛急着辩解：“我……” “你难不成真想沈妄动手和你闹得母子关系破裂？” 明珩这一句话彻底让明媛沉默了。 她回想之前沈妄和自己说的那些，回想自己这些天做的事，以及林漾告诉她： “这不是他的人生，是你这个母亲给他选择的人生。” “你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到底怎么走近他，都不知道你给他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是不可逆转的。” “他那个时候想要的，只是单纯的父母陪伴，不是什么将来的那些许诺。” 脑海里突然被这些说辞填充，明媛指尖缩了下，她僵硬地抬头，混乱的视线里映着病房内沈妄坐在床边的背影，明媛攥紧了手指，眼皮紧紧颤了颤。 她这个母亲，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是不是真的，和沈柏裕一样自私……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结束了。后面还有一些 第66章 林漾睡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麻药劲，胳膊上泛着密密麻麻钻心的疼，她刚稍微动了下坐在床边的沈妄立马起身：“不舒服？” 因为还没完全适应眼前的光亮, 她拧眉辨认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沈妄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凌乱，脸上染着明显的疲惫, 眼睑下方也泛着淡淡的乌青。 “哥, 你……”林漾刚一开口, 嗓子因为干扯也难受, 沈妄给她喂了点水, 用细腻的指腹擦着她唇道：“昨天做了手术，带你来医院，你躺了一夜, 这会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他看出林漾因为隐忍额头冒出的薄汗, 抿着唇给她用手指一点点细细地擦着：“麻药已经过了, 肯定会很疼, 一会让护士来打一针止疼针。” 林漾摇头, 她示意自己要坐起来。 沈妄给她身后垫了枕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人靠在上面, 因为动作幅度林漾不小心扯到手腕的伤口时发出轻微的“嘶痛”声。 沈妄叹气, 看着她又气又心疼地问：“傻不傻？” 给别人挡危险, 自己还弄成了这副样子。 喝了水林漾已经缓了不少，她摇头, 轻轻抿了下干涸的唇瓣，朝四周看了下, 细声问着：“你妈没事吧？” 都什么时候了, 她还关心明媛。 沈妄睨她, 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鹜，冷声道：“你觉得我会让她见你？” 他不会再给明媛任何机会。 林漾不是圣母，但毕竟那是她哥的妈，何况自己好不容易救的人总不能白救了啊。于是又试探着伸头问：“哥，她没事吧？” 隔了几秒，沈妄还是答了：“你救的人好着呢，就你躺着。” “……” 林漾是真的疼，也顾不上他这会的呛，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我妈那边你跟他们说了吗？” 他们突然不回去，南都那边还不知道。 “打过电话了。”沈妄没瞒着她，“卓姨担心你要和严泽棋一块过来，怕你不安心，已经告诉他们等你恢复就回去。” 过年林漾必然还是要回南都的。 聊了会，林漾因为受不了疼，抬手蹙眉盯着看的时候意识到什么：“这么大一个伤口是不是要留疤了？” 病房里迟迟没传来沈妄的回应。 林漾抬头。 他同样盯着那道伤口，双目漆沉深黑，窗外日光打在他一侧的眉眼线条，棱角分明。 医生说，伤的太重，不可能完全去除。 看沈妄这反应林漾就知道他多想了，她靠着枕头，闲暇之余还牵唇笑了下：“哥，我还真是难得看到你现在语塞的模样。” “我真不在意啊，有这个伤疤还挺好，这样以后你看见是不是得更心疼我了，少气点我。”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不断扩散，沈妄一直拧着眉的，听见这话黑眉反倒松了一些，不赞同地睨了她一眼：“林漾，到底谁气谁？” 鲜少能有这么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好时机，林漾笑容更甚，因为疼，脸色也苍白着，看起来就是两个极端的病态神情。 “哥，我真的不在意这点，谁身上没个疤啊。” 她指挥着沈妄：“我想喝水。” 沈妄把床头上一直备着的温水又重新倒了一杯，放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在林漾要低头喝的时候，他又忽地移开。 林漾：“哥？” 四目相对，沈妄神色严肃，似呢喃又似叮嘱，他说：“林漾，以后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都最先考虑你自己。” “那如果是你呢？”林漾执着地问，“如果是你在身边吗，也考虑我自己吗？” “是。” 沈妄答地毫不犹豫：“没人比你更重要，你先考虑你自己了，我才能安心考虑我们。” 他说完这话后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林漾终是明白他今日的异常，用另一只手盖住不知是疼还是其他原因想哭的眼睛，叹着气说：“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第七年夏天 第92节 林漾拿开手，用发红的双目盯着他：“所以哥哥，你也不要那么害怕。” 我会保证自己无事的，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不会再让你失去我。 - 住院期间明家的人基本都过来了一趟，除了明媛。林漾一开始救她完全是出于沈妄的角度，所以对于明媛对自己后期的态度，她并不在意。 只是卓晓桐在某天过来探望时顺便提到了：“沈妄她妈好像明天就要离开回国外了。” “回国外？” 这马上就是过年，正是全家团圆的日子，更何况明媛这几年都回来过年，今天反倒要提前离开？ “当然要回去了。”卓晓桐一想到这人就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她回来都做的什么事，还故意用联姻栓住沈妄，她也不想想，自己多少年没做过人妈了啊，沈妄能认她吗？” 因为林漾这事，连带着卓晓桐对她也有气，从原本“媛姐”的称呼直接换成了“沈妄妈。” “沈妄这段时间因为她连家都没回过。”卓晓桐想起明媛早晨在明学成那碰了一鼻子灰的模样就想笑，“现在在那个家没几人喜欢她。” 林漾：“……” 她其实想说沈妄这几天没回家是因为都住在医院里照顾她了。 手上的伤口现在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林漾只手腕上包着纱布，原本是可以直接回家休养，但沈妄不放心非要再观察两天再回南都。 连带着，他这几天一直窝在病房里，今天要不是卓晓桐来沈妄也不会去公司。 想起明媛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林漾问卓晓桐当年沈妄年少时的那些事。 卓晓桐：“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那时候还小，也是听四叔说的。反正就是沈妄爸妈都喜欢工作，两人都是事业狂，沈妄父亲擅长在官场上打交道，沈妄妈就则是一直管理着明家的公司。” “本来一个在长川，一个在海京，距离不算多远也还好。但是后来明家公司业务扩展到国外，那边需要指派负责人，沈妄妈事业心那么重肯定想过去独揽大权啊，所以就让沈柏裕带着沈妄一块过去。” “沈柏裕当时也是事业上升期，肯定也不愿意啊，两人谁都不退让，听四叔说两人那会吵了挺长一段时间的，沈妄好像小时候就习惯了，也不哭不闹，最严重的一次他还当着两人的面让两人离婚，说没必要再将就下去。” 卓晓桐随手拿了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削着，感慨：“别看沈妄现在成长的这么优秀，他十三四岁的时候经历的也挺让人心疼的，所以他为什么会尊重身边遇到的每一个人，是因为在本不该有的年龄，他已经过早的体会到了人生百态。” “连父母争先恐后放弃他，他都经历过了，你说他内心得多强大。” 林漾站在窗边，听得十指不自觉地蜷紧。她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红润的唇瓣被她用力抿了又抿，压着胸口的那气问：“所以他们当初就都这么放弃我哥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意料之内的决定。”卓晓桐削完苹果咬了一口，“别这么气，你在沈家也待过几年了，肯定知道沈柏裕这个人本质是什么。当时那情况，沈妄妈离婚后放弃沈妄，沈柏裕又处于工作晋升期，你还不懂吗？” 言下之意…… 逐渐回味过来的林漾冷笑，亏她当初还以为沈柏裕还有点良知，原来也是因为要给自己营造妻子离开，他作为深情丈夫独自抚养儿子的伟大父亲形象，可不是给他工作带来很多便利吗？ 卓晓桐说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说到了关键点，于是又一鼓作气：“所以林漾啊，沈妄对于沈柏裕不叫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沈柏裕的那些弯弯绕绕心思你看不透，你想想，他在那勾心斗角的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能会让自己吃亏？” “无论对于明媛还是沈柏裕，对沈妄来说他都不欠，那声爸、妈沈妄就算一辈子不叫，也对得起他们。” 毕竟是他们先抛弃了沈妄。 只不过沈妄一直不去撕破这层，但因为林漾这件事，明媛把这层矛盾推积到了顶峰。 林漾说：“我知道了。” 她仍是看着窗外的，眼眸似平静。 都是不被爱的人林漾太了解父母对一个孩子的心灵影响，尤其是正值青春的童年关键期。 哥哥，如果我再早到点，你会不会能更早开心。 而不是，在2012年的那个暑假才等到我的迟到， 所以哥哥，以后，让我来爱你好吗？ 那个下午，正开会的沈妄手机上收到条新消息：【哥哥，我们结婚吧，好吗？】 本以为这个求婚短信会收到沈妄的惊喜回复，但很快，林漾手里屏幕上收到了两个字：【不好】 她愣了下，连带着心跳也急跳了下。 不过没间隔几秒，手机再次振动： 沈妄：【结婚这事谁让你主动了？】 【先养身体，少操点心，你哥不是废物，还能罩着你。】 林漾：“……” 她真是对牛弹琴。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整个春节林漾都是在南都度过的, 她手上恢复出院后沈妄就直接开车带她回了南都，至于海京那边林漾并没过问太多，只在快到南都的路上的时候收到了明媛的信息。 短信是发到沈妄手机上的, 当时沈妄正在开车，手机振动时他分神看了下，顺手解开, 再然后就递到了林漾面前。 明媛：【我已经回去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想联系我的话）】 【另外, 帮我跟林漾说声抱歉和谢谢。】 林漾觉得应该不会有再见面的可能。 回到南都, 两人直接去了严家住, 对于林漾这次受伤的事严泽棋明显压着火，连带着看沈妄都哪哪不顺眼，人刚一进门, 他就丢了个枕头和薄毯过来, 指着沙发手掐腰：“我家客房没人收拾, 这段时间委屈沈少你就睡沙发了。” 严宏祥在身后不赞同地斥了他一眼。 “棋哥。”林漾想上前, 像以前一样示好地拽拽严泽棋的衣服, 沈妄却先她一步开口：“可以。” 这回答让严泽棋惊讶地挑了挑眉。 其他几人也看过来，林漾凑近他耳边, 小声说：“他就是故意的, 你干嘛听他的？” “没事。”沈妄安抚。 “喂。林漾, 你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是吧, 我现在才是你哥，你应该向着我！”严泽棋不满地叫嚣。 “行了你, 赶紧把这些东西拿上去。”严宏祥催促他, 后又跟沈妄开口解释了两句。 两人几年大学同学了, 沈妄并未在意，更何况：“这事我的确有责任。” 明媛是他母亲，林漾却因为她受了伤。 怕沈妄继续在这个事上自责，林漾掌心里的手指勾了下他的，眨眼：“哥，我没事啊，反正你不是说以后罩着我吗？” 严泽棋越来越没眼看，嫌弃地抱着枕头和被子离开，哼了声：“出息。” 客厅里压抑的气氛逐渐驱散，倒是卓季芳上来想看看林漾手时才发现沈妄一直牵着她的，没松开一分。 视线不经意间和沈妄的对上，她有些尴尬的移开，过了会，又慢腾腾道：“沈妄，当年的事……” “卓姨，”沈妄并没让卓季芳讲完全部，他摇头，“当年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也不用一直记着，你和他之间的那些事并不是只有你一人的原因，你明白的，就算没有当年那件事，你们两还是会走不下去的。” 从一开始的身份不合就注定了两人走不长远。 那些官太太背后说过的风言风语卓季芳又何止听过一两句，她那么要强自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听沈妄这样说，卓季芳这几年来一直不安的那块心结总算解开了，她忙笑着，眼底还闪着泪花，没忍住擦了下，应道：“哎，好，都过去了，过去了，谁都不提了，以后你们两好好的就行了。” 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因为林漾的手还没完全使上劲，她伤的又是右手，所以这几日吃饭都是沈妄喂到她嘴边，她也习惯了。 但因为这会毕竟在严家，又这么多人在，林漾脸皮没那么厚，她让佣人拿了勺子过来。 沈妄明白过来，他也没说什么，只在佣人拿过来时伸手接了过去，然后又用自己的筷子一点一点给她夹菜放到勺子上，又添了点米饭，才递到林漾左手边：“吃完再跟我说。” 众人：“……” 严泽棋没忍住，又哼了声，醋意十足道：“谁没有啊。” “阿姨，给我也拿个勺子来。” 林漾瞪他：“你有意思没？” “有意思啊。”他得意地挖了一勺米饭塞自己嘴里。 沈妄睨他，毫不掩饰地：“不用管他，他在学校比这还没正型。” 一边说着沈妄又给林漾勺子里放好了菜和饭，他自己倒一口没吃。 “没事，不急，我不饿。”他回林漾的话，严泽棋反驳：“我哪没正型了啊，你们两过分了啊，这还没结婚，沈妄你给我注意点啊，你要好好讨好我这个大舅子，不然你别想娶我妹妹。” 提到这事，沈妄突然停了动作，他让林漾等会：“哥先跟卓姨说个事。” 被这突然郑重的态度弄懵了，严宏祥和卓季芳不明所以地对视了眼，又转向严泽棋。 “我不知道啊，你们别看我啊。”严泽棋服了，“沈妄你这到底什么事啊，我就是刚随便说了句，你这不会真想……” 都是处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沈妄却径直看向卓季芳，然后端起桌上的杯子，颔首道：“卓姨，我这次过来还想跟你说，年后我想跟林漾结婚。” “至于那些承诺，我稍后会通过电脑发送给你，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认定林漾是从十八岁就认定的事，无关他人，我和林漾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至于长川以及海京那边，您不用考虑那些顾虑，我想娶林漾这件事，不会受任何条条框框的限制。” 饭桌上陷入长久的沉寂。 卓季芳惊讶过后去看同样傻眼的林漾，林漾刚笨拙地塞了口米饭进嘴里，左手上还握着勺子，睁大眼摇头表示：“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啊。” 她含糊地应着，因为被噎着，想喝水，正找着，沈妄已经把早在一旁倒好的橙汁端过来，递到她嘴边。等她喝完了又问：“还要吗？” 林漾摇头，他自然地给她擦着嘴角。 严泽棋想叫这两人滚出去。 “妈，棋哥，我真不知道这事。”林漾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沈妄前段时间说的： “结婚这事让你主动？”“少操点心”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是要他来提结婚。 但至于沈妄刚刚提到的那些什么承诺林漾是真的一点不清楚。 卓季芳对于两个孩子的事早就看开了，所以这会自然是听同意的，但她倒是意外沈妄会在今天提到这事，她看向林漾，询问林漾的意见。 林漾刚咽下去口中的饭，眼睫毛眨了下，颇真诚又无辜地拽了下沈妄的袖子，仰头盯着他说：“可是哥哥，你还没跟我求婚啊。” “哈哈哈哈哈哈。”严泽棋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他幸灾乐祸道，“沈妄，这可不是我们不答应啊，你这都没跟我妹求婚你叫人怎么嫁给你？” 沈妄：“……” 第七年夏天 第93节 他想把这人的嘴缝起来。 偏偏始作俑者林漾还毫无察觉，在沈妄坐下时小声道：“不过哥你不跟我求婚我也会答应的。” 刚要给她夹菜的沈妄：“……” 他彻底气笑了，偏眸，对上她眼睛里的狡黠光亮，不紧不慢道：“行，林漾，继续得寸进尺吧。” 不是生气不耐烦，只是放纵由着她的语气。 吃完饭，沈妄和严泽棋去书房谈事，林漾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收拾了下要出去的时候卓季芳敲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个文件，见林漾睡醒了直接递过去：“沈妄下午发到我邮箱里的，你看看吧。” “什么？”林漾接过来，两分钟，她合上，不可置信道，“我哥要把名下财产全都转给我？” 沈妄身为明家的唯一长孙，同时又是明氏企业的大股东之一，手上的股权和金额自然不可估量。至于那一页页的赠与林漾也并未多看，只是摇头：“我不要。” 她哥什么意思她很清楚。 她不需要她哥这份保障。 “我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拒绝，但沈妄跟我说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都没什么重要的，他这一生，只有一个你是来这世上的意义，至于这些东西，只是给你以后生活的基本保障。他希望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能收下。” 他说，他这一生，只有一个你是来这世上的意义。 可能是刚醒来，感官处于最容易触动的时刻，林漾鼻尖发红，听得想哭：“我哥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刚刚在门口碰到了，他看我来了，就让我先进来了。” 林漾看向门边，抬手擦了下眼，赤着脚就要下床去找他。 “林漾。”卓季芳让她等等，“我知道我现在对你来说也没你哥重要，但我毕竟还是你母亲，关于你结婚这个事，我还是想说两句。” “你想说什么？”林漾没什么耐心。 “我不反对你们结婚，包括沈妄说的那些我也相信，你们两彼此开心、快乐就好，至于那些庸人自扰的烦恼和置喙，大可不必理会，长川那边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你啊，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林漾：“我知道。” 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还有你爸那边……” 突然听到这个称呼，林漾皱眉。卓季芳有些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觉得林漾还是有知情权：“他跟那个女人离婚了，现在自己带着个孩子，我听说，公司好像也破产了。” 对于这件事林漾并不意外：“他当初找过我，想要长川的那套房子，我没给。” 哪怕事到如今，林漾也不后悔，只是觉得可笑：“他宁愿离婚后净身出户也要带上这个儿子，那我当初又算他什么？” 算两人婚姻中的一个调剂品吗？ 他可以为了钱不要她这个女儿，也可以为了钱只要他这个儿子。 还真的挺讽刺的。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如今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后果，没有谁该为他的选择买单，妈，他是我爸，但也早就不是我爸了。” 说到这份上，卓季芳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那他那边我给你回绝，不想见就别见了。”卓季芳把那份文件放到桌子上，“这上面沈妄已经签过字盖过章了，你只要立马签字就能生效，妈妈尊重你，不逼你做选择，你自己决定。” 她说完摸了下林漾的头，注意到林漾手上的疤痕，又有些心疼：“这痕迹还能去掉吗？这还是在手腕，这么明显，这当初得伤的有多深。” “没多疼，”林漾并不想多提，囫囵地应过去，“我哥照顾得很好。” 她下意识地躲避让卓季芳察觉到两母女间的疏离，退后两步点了下头：“那你坐一会，我去喊沈妄过来。” 沈妄一直在门口等着，所以门关上后没多久就又被打开，抬头见是熟悉的人，林漾下意识地伸手，她惆怅着一张脸，眼尾还染着淡淡的红色：“哥，抱抱。” 距离林漾上一次撒娇沈妄已经记不清过去多久了，林漾并不是个喜欢撒娇的人，所以沈妄触及到桌子上的那份合同，稍一细想，就明白了。 “感动了？”他把人径直抱到桌子上，让林漾双手勾着他脖子，自己两手撑在林漾两腿边，诱哄道，“没多少，你哥还能挣回来。” “那我也不要。” 林漾额头蹭着他的，讨好似地在上面厮磨了会，闷声道：“哥，你这样会让我感觉我们又要分开了。” “瞎想什么？”沈妄皱了眉，但稍一思衬大概也明白她刚才的意思，没再犹豫，他拿起桌上的那份合同直接撕碎，“不想要那就不要了，反正你哥在，就会一直罩着你。” 这些东西，于沈妄是身外之物，于林漾也同样是， 有他在，就已经是生活的保障了。 看见林漾眉开眼笑的样子，沈妄意识到她刚才故意的委屈，食指蜷起敲了下她额头：“满意了？” “嗯，很满意。”她唇瓣在他唇角落下，细细地吻着。沈妄垂眸注视着她此刻的认真，却一直没动作，直到林漾没了耐心，用力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气急败坏道，“哥。” 沈妄用气音应了声“嗯，我在”，揽在林漾腰间的那双手抬高了她的高度，低头反客为主，他漆黑的眸底映着此刻林漾动情的模样。 窗外的月光渐渐淡了。 林漾说冷，沈妄就着这个姿势抱她去关窗户，描绘着她的唇说道：“过完年我要去一趟长川，你在这里等我，结束我过来接你。” “回长川？”林漾声音透着娇媚，沈妄喉结滚动了下，再次堵住她还要问的问题，哑声道，“嗯，你乖乖在这等哥回来。” 屋内渐渐响起两人亲吻时暧昧的水、渍声，以及男女可以压着的低喘呼吸。 第68章 过完年后南都的天气一下降了好几个度, 林漾在屋里窝着不想出门，她手这几天不能着凉，也使不上劲, 干脆就在床上躺着。 群里高中同学周弦思给她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长川，大家聚一聚，林漾回复：【我不回去了, 我哥回去了, 之后我们直接回海京。】 突然提起沈妄, 几个人的小群里都沉默了会, 林漾也不在意, 继续退回页面看她的电视。过了不知多久，小群里弹出吴泽昊的消息：【结婚了记得通知我们这些朋友啊。】 他用着开玩笑的口吻来定义两人的关系，林漾却想起当年那场同样是冬天的同学聚会, 她和吴泽昊、沈曼凡三人间的那些矛盾。 已经快四年了, 她和沈曼凡之间再也回不到高中那个时候的姐妹定义。 周弦思私发问她：【你跟凡凡怎么了, 上次参加安悦婚礼时你两状态就不对, 怎么都不说话。】 林漾：【算是同学吧, 她有事你说一声。】 毕竟两人真心相处过。 周弦思：【好像凡凡要结婚了，跟一个大学同学, 婚礼应该也快了。】 对于这条消息林漾没回复, 她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人, 只是也尊重的不去过多打听。 又过了十多分钟，周弦思想起：【那你跟沈妄学长婚期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想起自己上次在饭桌上说沈妄没跟自己求婚时, 沈妄那凝视的表情……林漾深深扶额：【估计也快了吧，到时候结婚告诉你。】 她也不知道沈妄现在还要不要求婚了。 外面严泽棋喊林漾下去吃水果, 林漾跟周弦思说了声匆匆下楼。 “又跟你男朋友聊天呢。”严泽棋咬着苹果, 鄙夷, “林漾，不是我说你啊，男人啊你不能这么对待，你就得欲擒故纵，男人都喜欢这个套路！” 他这些不靠谱的想法林漾都懒得搭理，在沙发上坐下，插了块香蕉：“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公司刚过完年，也没多少事，又有严宏祥坐镇，他干脆就回来了。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句，严泽棋想起昨晚跟沈妄通电话时听见的杂音，问她：“沈妄回长川好像是为了一个什么录像，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录音？ “什么意思？” 严泽棋摇头，嚼着苹果含糊不清道：“我也不清楚什么东西，反正他这次回家好像不是为了什么公事，就是回去拿什么东西的。”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这么重要，他这次都回家住了。” 林漾后知后觉，咽下嘴中的香蕉，放下叉子问：“我哥以前回长川都不在家住？” “对啊。”严泽棋奇怪，“你不知道吗？他跟沈柏裕那人不对付，大二那年后再回长川就都是在外面订酒店，从来不回家。” “我私下里问过他，沈妄说那里不叫家，你走了后那里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和期盼了。”严泽棋看似不靠谱，但该夸沈妄的也毫不吝啬，“所以啊，你们这个婚啊，早晚都得结的，就像你们在一起，错过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走到了一块，迟早的事。” “他喜欢一个人，就是从一而终的。” 严泽棋趁这会干脆全输出了：“沈妄跟我说过，你对于父母的爱怀疑但又期翼，所以他想要让你相信你真的是那个从一而终，独一无二的坚定选择。” 是沈妄让林漾相信，原来真的会有人始终如一、坚定无疑的选择自己。 “妹妹啊，你看你棋哥我不靠谱，平常吊儿郎当的，但我这感情经历多少也比你丰富，沈妄的确是最合适你的人，你跟他在一起啊，我放心。” 他又插了块芒果递到林漾手上，林漾长长的睫毛眨了下，她缓过神，接过去，点头：“我知道，棋哥。” 知道这个世界上，沈妄是她最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她也不忍心让这样一个人等她太久了啊。 跟沈妄结婚既然是认定的事，那为什么还要彼此耽误这么久。 想到这块，林漾也头疼：“我哥最近好像不怎么提结婚了，我也没法开口催他。” 倒也奇怪，沈妄过年前甚至专门来南都跟卓季芳说这事，真到了该当回事的时候，他反倒又不紧不慢了起来。 说起这事，严泽棋也纳闷。 “按理说着急的应该也是沈妄啊，”他分析着，“该不会沈妄在筹划什么大事？” 林漾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清楚。 直到年初六。 沈妄说要提前回来，林漾看了天气预报，不放心，在电话里跟他说：“今天晚上雨夹雪，高速又堵车不好走，你别回来了。” “没事，不算远。”沈妄已经在车上了，但并没跟她提，只说，“我看情况，如果去的话给你打电话，先进屋睡觉，不用等我。” 林漾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让他再等等，不用着急回来。 挂断电话时另一个陌生号码刚好插进来，许久后再看到屏幕上的那串数字，她有些分神。直到响铃挂断，又重新响起。 犹豫了会，林漾接起，她也没说话，那头也沉默，过了几秒，才传来林贺很低的声音：“漾漾？” 再听到这个称呼，林漾毫无波澜：“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林贺也知道自己对不起这女儿，还是腆着老脸来了，“我之前打过电话给你妈，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 她生病昏迷那两天手机都是没电自动关机的，后来开机后林漾看到了未接通话里这两通一样的号码，但她并未回复。 第七年夏天 第94节 真关心吗？ 真关心就不会只打两通电话了。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林漾的语气略显烦躁。 林贺也听出来了，也不打那些太极了：“就是我现在到海京了，听说你现在在海京发展，有空吗？” “有空的话我们父女两见见，也很久没见了，爸爸有些……” “我们两的父女情分应该没那么深。”林漾直截了当，“当年那些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在儿子和女儿两者之间你选择了前者，所以现在又要打着父亲的幌子来装作关心我问候我这个女儿吗？” “你是我爸这个事实永远不可能抹灭，但我们两所有的亲情都已经被你亲手给一点一点磨灭了，我当初那么需要这份父爱的时候你选择了抛弃，甚至在我幻想着我还可以相信你，相信你是我父亲，相信你是爱我的那刻起，你却又亲口告诉你，你更在意的是你老年得子后的喜悦，是你亲口承认了，我们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远不及你刚出生的儿子。” 对于林贺，林漾从未期盼过多，她只是在林贺给过她唯一的一点希望后想要试着去相信他这个父亲，相信自己会是唯一的女儿，相信林贺对自己还有爱的。 可到最后，还是林贺亲自斩断了这层期望。 “所以呢？这么多年后你突然打电话说要来关心我这个女儿吗？”林漾也不给他留面子了，“是真的关心吗？还是只想要那栋房子？” 电话里的林贺被她问的哑口无言，甚至在林漾说出最后那个问题的时候他有些心虚，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爸没那个意思。” 林漾不想跟他争辩这些：“我现在不在海京，有什么事等我回海京再说吧，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打主意，是你自己跟我说过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她说完也不想再听那边回应，径直挂了电话。 关上灯，拉上被子林漾直接扯了被子蒙住头，先前跟沈妄通话的喜悦在这会也因为林贺的突然而被折腾地消散，她不知道自己对林贺是什么心理，只知道，无论是卓季芳还是林贺，对她的爱都远没有那么纯粹。 林漾承认，她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没安全感到从记事起就觉得自己是个不会被爱，更不配说喜欢的人，她太明白现如今人们脱口而出的爱有多廉价，有多善变。 所以她试着驱散，哪怕在高中那会意识到自己对沈妄不同的情感后她仍逼迫自己远离，林漾不想也不愿承受这种掺杂了浑浊的爱意，更不愿年少时的惊艳会随着岁月而变得平淡、平凡。 但沈妄，一个不说爱却处处透着爱的人，一点点让她相信，遇到他才能配得上她这二十多年颠沛流离的结局。 自己这么反反复复地在黑暗下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林漾拿过手机，给沈妄发了一条信息：【哥哥，我想你了。】 两分钟后，手机收到回复：【我在你门口，开门。】 林漾惊了，忙下床，鞋都没穿，以至于一打开门沈妄盯着她白嫩的脚看，冷声道：“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自己的？” 林漾笑嘻嘻地，要去穿鞋，沈妄没让她动，直接把自己的拖鞋脱给她让她先踩着，然后再去床边拿林漾的拖鞋，折回，放到她脚边，握住林漾脚腕耐心地给她穿上。 这么一来一回地，林漾嘟囔：“又没几步啊，哥你也不显费事。” 沈妄正蹲着，听见这话，就这么抬头直直地看过来，眯着眼，气笑了：“几天不见，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严泽棋？”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人。 林漾还因为刚才那通电话不悦，推开沈妄坐回床边，遮掩似地喝了一口水：“没谁。” 她眼尾泛着红，明显刚才来了情绪。 因为两人刚才的短信手机屏幕还没完全黑屏，沈妄视线落在那上面，他不动声色地切换了通话界面。 过了几秒，他锁上了手机。 所有动作沈妄并没避着林漾，所以她也看的清楚。沈妄在她旁边坐下，林漾也就顺势拱到他怀里，玩着他胸前的纽扣问：“怎么这么快，外面还下着雨。” 从长川回南都的路程远不止这些时间：“是不是打电话的那时候你就已经在路上了。” “嗯，事办完了，所以提前回来了。” 沈妄给她披了件衣服，问她还困吗。 林漾摇头：“棋哥说你回去拿录像了，什么录像？” 屋子里光线昏昧，林漾那会睡前只开了一盏也夜灯，颜色偏暖，映衬的沈妄侧脸清隽深浅，专注的有些不真实。 许久没听到回答，林漾抬头：“哥？” 沈妄偏眸，黑眸和她的对上，手指在她耳边轻捏了下，问：“林漾，不困的话陪我看个视频吧。” 视频点开的那一瞬，当年那个小凉亭的记忆全数涌入，林漾忽然想起那年生日时沈妄在烛火跳跃间盯着她说的那句：“林漾，我在海京等你。” 以及她在那个时刻确定再不退缩的内心，确定自己在那一刻，想要她的哥哥，沈妄，如愿以偿。 而再次点开这个视频，沈妄却没了耐心，他径直拉到了视频结尾最后一分钟，有些自嘲的说：“本来还想让你再重新看一遍，但我女朋友心情不好，总不能一直让你难受啊。” 视频最后一分钟是许多的鸟群，各种各样，红色，绿色，灰色……有许多都是林漾没见过的种类，她还依稀记起当年自己问过沈妄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会拍那么多只鸟？” 那个时候沈妄并没回答，但在今天： “当年你看的这段视频并不完整，因为这段视频我并没给你看到最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视频上方的枝头落入一只体态美丽的鸟，顶至后颈各羽具白色，蓝白色或紫灰色羽端，而背部又是紫蓝灰色，尾上覆羽淡紫蓝色，嘴巴很红，是林漾没见过的一类鸟。 “这是什么？” 林漾揉眼，慢慢凑近。 那只鸟停在一只树梢枝头，双眼圆润明亮。 沈妄：“那个时候你问我为什么拍了那么多只鸟，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寻找我的那只释槐鸟，而如今我找到了。” 下一秒，屏幕上的鸟和树梢呈条纹状逐渐消失，再次汇聚成一行文字： “蓝桉已遇释槐鸟” 林漾睁大眼，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唇，她没想到，原来这段视频的背后是这么一个秘密： 蓝桉已遇释槐鸟， 不爱万物唯爱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是真的很忙，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69章 蓝桉树是一种很特别的树, 它身边不允许其他植物生长，但唯独释槐鸟可以它的树上面栖息，也因此, 蓝桉的花语是： 我的温柔，只对你一人。 沈妄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不爱这世间万物，只爱你一人。 “蓝桉树现在已经遇到了他的那只释槐鸟, 从此也只会让这一只释槐鸟在上面栖息停留, 所以林漾, 你愿意从此以后只在这棵蓝桉树上依赖停靠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 沈妄突然起身, 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林漾就这么呆怔地坐在床前，看着他打开红色盒子, 拿出了里面的戒指：“因为赶上下雨天, 没买到花, 也没找到录像, 所以可能要你将就点, 这个求婚就只有这么简陋了。” 其实沈妄并没说实话。 在他到门口要直接开车去前面的商场买花的时候收到了林漾的短信，她说：哥, 我想你了。 沈妄在那一刻放弃了要去买花的冲动, 淋着雨先进了家门。 林漾想哭, 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吸着鼻子问他：“哥,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直坚持是我？” 沈妄笑了, 在暖黄色的光亮下笑的清浅爽朗, 林漾听见他又低又沉的嗓音, 他说：“因为乌鸦像写字台，而我只喜欢你。” 突然的这句让林漾缓冲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在高中那个暑假看的那场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爱丽丝回答疯帽子为什么的那句话：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我喜欢你，就像乌鸦像写字台，没有任何道理。 林漾眼角逐渐湿润，她别扭地用胳膊大力擦了下，故意别过头说：“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手上突然被牵起，沈妄直接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套到了她的中指上，看着她道：“没有不答应，林漾，当年你答应我的去海京念大学没完成，那这次，就当这个求婚补偿吧。” 他唇角上扬，还是固执地又问了遍：“算答应了？” 林漾破涕而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故意口是心非：“我又没说答应。” 她已经收回了手用另一手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钻石。 “所以你这次回长川就是拿这个录音跟我求婚？” 沈妄起身：“是。” “这个视频是你当年拍的时候就想好用意的？” “是。”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给我看最后这段？” 林漾还以为海京是鸟类栖居的好城市，并没想到沈妄会在那个时候的视频里藏住这样一个秘密。 她问完这句话沈妄就沉默了几秒，过了会，太扶额有些自嘲地说道：“怕吓到你。” 怕那个时候你知道我的企图，觉得不耻，觉得可怕。 更甚至，会讨厌他这个哥哥。 就只是四个字，林漾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她伸手，用小拇指去勾他的，然后一点一点探入他的掌心，软着声音：“不会的，我很喜欢。” 很喜欢你的别有用心。 很喜欢你这棵蓝桉树。 “哥哥，我们以后会很好的，会越来越好。” 沈妄拍拍她的头：“我们一直都好。” - 再回到海京，沈妄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房的事了，林漾过年没跟沈妄一块回长川，还把婚期定下来了，沈柏裕那边自然要发火。 林漾也是听卓晓桐提起的。 听说沈妄回家那晚沈柏裕一开始还高兴，后来听到了沈妄的打算，两父子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林漾对沈柏裕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 中午下班的时候沈妄过来接她下班，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同事大都习惯了，调侃林漾什么时候结婚，给他们发喜糖，林漾想了下：“应该快了，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 沈妄最近已经在着手准备婚房了。 大家本来也都是开玩笑，听见这个回答惊呼了一声，都上前来恭喜。 这么一折腾，林漾出去的时间也就比平常晚了几分钟，以至于她到电梯口时沈妄已经坐电梯上来了。 第七年夏天 第95节 “哥。”林漾讪讪地笑了下，又挽着他的手一块进电梯，那些同事也都是有眼色的，更何况这还是他们合作公司的大股东，因此都让着给他们两人先走。 “晚上展子鑫过来了，说想见个面，一块吃个饭。”沈妄顺手把她包接过来，问她，“工作累不累，是回家休息还是出去和他吃饭？” “不累啊，展子鑫来了？”这个名字林漾并不陌生，“纪磊呢，还有纪逸苒，都好几没见了。” 当年和纪逸苒玩的不错，大学后几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纪逸苒？”沈妄牵着她的手轻按了下，引得林漾看过来。 “还记着她，那也还记得她当年喜欢我的那些事？”电梯到了，两人并排走出来，沈妄按亮了车子，动作不紧不慢地，“林漾，你就一点不吃醋？” 林漾瞬间沉默了。 她有些心虚地放下了挽着沈妄的手，拉开了后座的门：“时间有点太久远了，都记不清了。” “坐后面干什么？”沈妄关了车门，甚至手掌还在她拉车门的手背上挡了下，以防碰到她。然后又把副驾驶座拉开，“坐前面。” 林漾默默地闭了嘴巴。 她真是作死，哪壶不开提哪壶。 知道她这会的心理活动，沈妄眉梢不动神色弯了下，提醒：“中控台上放了水果，先吃点垫肚子。” 展子鑫这货还要先去会所，晚上还不知道弄到几点吃饭。 见他主动跳过这个话题，林漾也立马顺坡下路：“他去会所干什么？” 她把水果盒打开，发现里面是切好的杨桃、奇异果以及橙子，尤其是橙子剥的完整，口感也很好。 “哥，这水果在哪家买的？我下次点外卖。” 沈妄已经发动了车子，先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他们来这边谈生意，顺便和合作商约到了那边。” “水果好吃？”沈妄看过来，“橙子的味道怎么样？” 林漾直接投喂了一个过来。 里面就是橙子最好吃，她又问了一遍是从哪家店买的。 “今天刚从国外运回来的，舅舅说味道还行，所以剥了两个带过来给你尝尝。”这么说着，他就径直拨通了明家老宅的电话。 林漾正纳闷他要干什么，下一秒，刘甄接通，沈妄开口：“外婆，家里剩下的那些橙子你帮我收起来，我晚上回去拿。” “……” 刘甄嘲笑：“你还真怕晓桐偷吃啊，你舅舅能忘了那丫头，行，放心，我一会就给你收起来。” 沈妄跟着说了一声谢谢外婆。 林漾嚼着橙子，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哥，我吃不了这么多，给晓桐点吧。” “没听见外婆说？舅舅不会忘了她的。”要数疼卓晓桐的程度，那明珩绝对排第一。 林漾听着听着，八卦心上来，她坐正，问正在摘挡等红灯的沈妄：“晓桐现在和舅舅，是在一起了吗？” 这个问题引得沈妄眉梢微挑，他轻笑了下，抽了张纸巾擦拭林漾嘴角的汁水，淡声道：“算吧。” 毕竟他舅舅也不是能忍得了那么久的人。 “什么叫算吧？到底在一起还没在一起啊？” 红灯的时间有些长，沈妄干脆也就跟她说起了前两天的事：“晓桐听说我要结婚，让我多找几个伴郎，到时候她从中随便挑一个，说要找一个又高又帅还年轻的。” 林漾：“……” 这话再笨的人一听都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那当时舅舅在吗？” “在。”沈妄想起当时明珩炸毛跳脚的那反应就好笑，“他说晓桐要是敢这样他就打断晓桐的腿，还说我要是真找了这么几个人，他就不认我这个外甥了？” 林漾好奇地眨眼：“那哥，你真要找这样的吗？” “你觉得我会给他这个面子？”沈妄挂挡踩油门，唇角勾起，“我舅舅自作孽不可活，别想用我的婚礼来哄人。” “……” 其实想想，展子鑫、纪磊那几人的脸，确实不能称作普通。 舅舅虽然更胜，但也输在了年龄上。 到达会所的时候纪逸苒、展子鑫以及纪磊跟另外一个男人四人凑够一桌正打着麻将，见两人过来，展子鑫调侃：“妹妹，好久不见了啊，还记得我不？” “叫什么妹妹！”纪磊说他没眼色，“现在该喊嫂子了。” 林漾：“……” 她摆摆手：“不用，你们随意就好。” 沈妄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交给上前的侍者，纪逸苒从座位上起来，她穿着一袭黑色毛线长裙，身材袅娜，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林漾，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了都不回长川见见我们啊！” 她熟稔的抬手捏了下林漾的耳垂。 旁边沈妄的目光停了一瞬。 “准备过段时间回去的。”林漾和纪逸苒也好久没见，当年的那些事纪逸苒毕竟帮过自己不少，她说了句抱歉，“有些事之前没理清，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嗨，没多大点事，都过去了。” 纪逸苒让她去打牌，沈妄趁纪逸苒去赶纪磊的空隙走过来，蹙眉在林漾耳边问道：“耳朵刚才疼不疼？” 他跟纪逸苒认识这么久，自然知道纪逸苒下手是没轻没重的。 “没事啊。”林漾小声，“哥，我一会没钱，输了你给我付账啊。” 虽然她说没事，但沈妄还是用指腹给她揉了下，低声道：“你就这么点出息，有你哥在不想着赢想什么输？” 麻将和扑克区别并不多，只要学会记牌和算牌，胡牌并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自然知道沈妄的本事，都嚷嚷着不让沈妄坐镇，让林漾自己打。沈妄才没同意，他坐在林漾身侧，手搭在林漾的椅子上，向后斜靠，整个人神情散漫又轻痞：“我不帮我未婚妻难道帮你们？” “兄弟，这你就没意思了啊。” 纪磊也跟着调侃，沈妄根本不理，招来服务生，问今天有什么新鲜的水果，服务生热情的介绍了几样，沈妄表情毫无波动，直到服务生提到最后一个，他抬眼：“有石榴？” “有的，今天早上刚到的。” 沈妄示意拿过来。 纪逸苒大大方方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石榴了啊？以前不是说这些最麻烦了吗？” 这问题让展子鑫撇嘴。 这哪还用问啊。 正洗着麻将的林漾听出言下之意，她也没藏着掖着，随口说道：“我这两天嘴馋，这两天在家吃的多。” 纪逸苒做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另一个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合作商有些奇怪：“你跟沈总之前认识？” 何止认识啊，她还锲而不舍的追过人呢， 但这些桌上的人自然不会多说，倒是纪逸苒大大方方的承认：“认识啊，我可是见证了他们两当年的爱情故事。” “另外，”她把自己的那个请帖拿出来，递到林漾旁边，“有空回趟长川，我的婚礼沈妄不去可以，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啊。” 请帖上女生小鸟依人地靠在男生怀里，侧颜娇笑，男生低头看着女生，眼尾含笑。林漾惊喜：“要结婚了？” “下个月的婚期。”纪磊服了他姐，“大冬天的这么冷也不知道你结这么早干什么？” 两姐弟虽然平常打打闹闹的，但真到了这时候纪磊还是舍不得的，越是临近了，越觉得他姐不该结婚。 另一个合作商听着笑着搭了几句，从口袋里摸出烟要点上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里不能吸烟。” “抱歉，我不能闻烟味。” 前者是沈妄的，后者是纪逸苒的。 那个男人被两道声音同时说的愣了下，展子鑫知道林漾是闻不了烟味的，沈妄拧眉说这话不奇怪，但纪逸苒…… 他问：“你什么情况啊？” 纪逸苒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几人惊讶：“怀孕了？” 林漾也兴奋地和沈妄对视一眼，又说：“恭喜啊。” 她和沈妄咬耳朵，说这次红包得包大一点的，沈妄自然不会有意见，其实纪逸苒怀孕和要结婚这事他看过纪磊发朋友圈，只是觉得不重要的人他并没上心。 服务生在这个时候给石榴送过来，沈妄把袖口撸上去，让林漾和他们打牌，自己在一旁剥起了石榴。那个合作商就坐在沈妄的侧面，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不由看了好几眼。 最后还是林漾看不过去了，把沈妄剥的那碗满满的石榴籽推过去：“尝一下？” 合作商忙摆手：“不用不用。” 沈妄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对这回答并不意外。展子鑫厚着脸皮让沈妄给他们剥几个，沈妄直接撂了一个过去：“手没残废自己剥。” 他剥的那碗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吃，只是林漾石榴还没吃饭，手机铃声响起，许久不见的林贺又打来了电话。 第70章 上次在长川的那个电话林漾并未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林贺真的来了海京。 林漾当时嘴巴里正嚼着石榴，接起电话时分神了几秒，牙齿没留意, 咬了下舌尖。她忍不住“嘶”了一声，下一秒，沈妄已经抬起了她下巴：“咬着了？” “嗯, 有点疼。”刚才一瞬间的痛感让林漾憋红了眼睛。 沈妄让她张嘴：“我看看。” 毕竟这么多人在, 林漾不好意思, 和他对视了一眼, 别过去：“没事。” 缓过了那几秒钟她要拿桌上的凉水喝, 沈妄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保温杯，把她手上的水换了：“喝这个。” “你们两真的够了啊。”展子鑫气的麻将也不打了，“沈妄, 你什么时候能这么照顾照顾我们兄弟啊。” “对啊, 妄哥。”纪磊也跟着开玩笑调侃。 沈妄都懒得搭理这两人, 冷冷睨了一眼, 把林漾喝完的保温杯拧上, 还不忘问她：“还疼吗？” “不太疼了。”林漾要去见林贺，这麻将也打不了多少了, 她刚才就玩了一局, 还让纪逸苒胡了牌。 “正好, 就算是今天吃你喜糖的钱了。”林漾拿出手机要扫。 第七年夏天 第96节 这些娱乐场上本来就是开开玩笑，不过今天纪逸苒有喜事也高兴, 就顺着她的话：“那行，那我就收了啊。” 话音刚落, 沈妄却突然开口：“付款码？” “什么付款码？”反应过来他是要替林漾付钱, 纪逸苒又说, “你直接转我微信不就行了，你不是有我微信吗？” 当初她还是好不容易从纪磊那搞到的呢。 沈妄眉头皱了下又松开，似乎在回忆这个问题，最终却还是说：“付款码？” “你把我微信删了？” 展子鑫看热闹不嫌事大：“沈妄，你这不地道啊，得罚双倍！” 沈妄也干脆利落，在纪逸苒气呼呼拿出二维码时直接扫了双倍的钱。 回程的路上林漾想起刚才这事，问她：“你真把纪逸苒微信删了？” 要不然他刚刚也不会真顺着展子鑫的扫双倍的钱。 沈妄没什么反应的“嗯”了声。 “为什么把她删了？” “没为什么。”沈妄也记不太清了，他开着车，面无表情的，“就是觉得，微信里有这么多人，烦。” 尤其还是女生。 林漾想想他哥这性子，好像也的确是。 车厢里沉默了一瞬，沈妄却突然又开口：“你当初不是介意过她？” “介意？” “嗯，篮球。” 这两个字在林漾的脑海里涌现了许多记忆，她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当年在学校碰见时听见沈妄兄弟几人说的“纪逸苒送沈妄限量篮球”的事。 她侧过身子饶有兴致地问：“哥，你怎么知道我当初介意？” 沈妄瞥她：“那那天晚上是谁回家给我甩脸色？” 这么久了林漾哪还能记住，她摇头不承认，反倒开始秋后算账：“那个篮球你收了？” “扔给纪磊了。”终于碰到红灯，沈妄抬手捏了下她耳垂，“瞎想什么？” 林漾顺势蹭了两下，讨好地笑着。 林贺和她约的是一家甜品店，林漾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身边还带着那个已经上小学的弟弟。透过车窗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她推门的手犹豫了几秒。 那个林贺最为看重的儿子，因为他不要自己的弟弟，林漾压根没想过会跟他见面。 下一秒，眼前视野变黑。 “不想去就别进去了。”沈妄抬手遮住她视线，“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不用让自己堵心。” 他连车子都没熄火，想着林漾要走他就立马开走。 林漾拿下他的手：“不用，迟早的事。” 她手上的中指上戴着沈妄求婚的那枚戒指，亮光在眼前闪过，林漾指腹捻了两下，不知是真开玩笑还是故作轻松：“哥，这戒指的钻太小了，要不你给我换大点？” 那枚钻一点也不小，还是沈妄等了许久才切割到的完美比例。 卓晓桐跟她提过这枚戒指的价格。 林漾这会就是想无理取闹下，但沈妄什么也没问，只是很快地应她：“好。” 她眨眨眼，从胸口舒出一口气后朝沈妄伸出手，难得地软着嗓子撒了一次娇：“抱抱。” 沈妄解了安全带，把人带入自己怀里。 两人安静的都没有说话，林漾把头埋入他胸疼，声音闷闷的：“哥，你在车里等我好不好，我自己去跟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那些不堪和委屈她不想让沈妄看见。 沈妄察觉她声音不对，立马低头看她，他抿着唇，眸底漆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盯着林漾微湿的眼角看，等林漾佯装不悦地又喊了他一声，他才轻叹了一声。 薄唇落在林漾的额心，轻缓着嗓音说：“只要你不哭，怎么都好。” 细想来，那是两人都软着性子说情话的第一次。 林贺对她一个人的到来还挺惊讶，许多年不见林漾，他起身的动作都有些局促不安，一边还要顾着那个男孩，因此开口反显得有些紧张：“来了，这，赶紧坐。” 林漾在他对面落座，抬头的间隙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男孩吃的脏兮兮的嘴巴以及不知在哪里沾上灰的袖子。 纸巾就在桌子中间，离林漾更近一些，她扭过头冷淡道：“给他擦擦嘴吧。” 林贺这才注意到男孩吃的乱七八糟，吵他：“吃个蛋糕都能吃成这样，你妈在家都怎么教你的？” 他给男孩囫囵擦了两下就不再管了，面上还做出十分嫌弃的表情，林漾忽然就有些反感恶心，她甚至都不想再坐下去。 林贺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这孩子今天不上课，家里保姆也不在，只好把他带过来了。” “小阳，来，快喊姐姐，这是你姐姐。” 从林漾一进门就埋头吃蛋糕，这会听见自己名字他终于抬头，皮肤很随林贺，并不像林漾的白皙，两只眼睛倒是很大，黑不溜秋的盯着林漾好奇地看。 姐姐这两个字让林漾反胃，她反感地皱了下眉，冷声道：“这是你的孩子，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林阳也足有五六岁了，听话还是能听懂的，知道林漾不喜欢自己便往林贺身边凑了凑，他沾着奶油的手刚碰到林贺一点，林贺就不耐烦，又提高声音吼他。 林漾不耐烦到达了顶峰：“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让林阳好好坐好后林贺又问林漾想喝什么，给她推荐这家店的蔓越莓蛋糕好吃，林漾眼睫毛向下垂了下，继续冷声：“我赶时间，有事直接说事。” 看得出来林贺有些拘束，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张口：“那套房子……”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林漾的冷笑：“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每一次都是在她对自己这位“父亲”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时候，林贺又亲手把这丝希望斩断。 “你找我来，就只有这一个事吗？除了房子，”林漾停顿，和那位名义上的弟弟终于对视了一眼，“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当个扶弟魔？” “你想让我帮你养你儿子？” 她径直喊出他的名字：“林贺，凭什么？” “儿子是你自己想要的？女儿也是你自己不要的，房子是你给你丢弃的女儿的补偿，现在又来厚着脸皮要回这份补偿去让我这个被丢弃的女儿养你珍贵的儿子吗？” 林贺是真真切切来吸她的血。 林漾觉得可笑：“今天来见并不是我心软，只是觉得有必要再跟你见一面把这些事情说清楚。我姓林名漾，现在的户口是在宁都的严家，上面的父母名字是卓季芳和严宏祥，我只是不幸的和你用了同一个姓氏，我只有哥哥严泽棋以及我下半辈子的丈夫沈妄，我没有任何弟弟，也不需要为任何人的人生负责，林先生，麻烦你能听懂这段话。” “另外，妈说你上次问过我婚礼的事，”林漾毫不遮掩地把手上的戒指露出来，“我的确是快要结婚了，但这跟你无关，我们两人，没有必要再见面给彼此添堵了。” 她拿包，准备起身走人。 林贺慌了，着急地喊她：“林漾，我，我……” “我不吃蔓越莓。”林漾打断他的话，唇角可笑地抿了下，“本来还在想要不要把这些话说的这么直白，但在刚刚你让我点从不吃的蔓越莓的那一刻就觉得没必要了。不管你以前怎么对我，对这个家对自己的女儿做过什么，又是一位多不负责任的父亲，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因为不在乎了，所以也就不在意了。” 林贺楞在那，里面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望着林漾，用脏兮兮的手去抓林贺的衣角他也没反应。 是该庆幸吗，庆幸林漾对当初的种种终于释怀了。 可也同样，对他这个父亲释怀了。 冬日的夜晚要比夏天来的更早些，林漾站在门口遮挡牌的位置缓了几秒才推门出去，她以为沈妄还在车里，可这会外面冷风骤起的晚上，他就一件单薄的毛衣站在门口，一手臂上搭着大衣，另一手里提着杯热饮。 “哥，怎么不在车里等我。”林漾快速过去，这会气温降的快，她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 沈妄跟察觉不到冷似的，把大衣盖在她身上：“先拿着捂捂手。” 林漾接过热饮，吸了一口，一开口时说话冒着寒气：“你不冷吗？” 大衣的扣子已经被沈妄全部扣好，他侧身揽着人，遮去了大半的风，带着她往车里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了，带你去吃饭。” 林漾窝在他怀里摇摇头，明知道身后店内的那道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她也没回头看，只是很乖巧的在沈妄颈边蹭了两下：“哥，我很累，回家吧。” 已经走到车门旁，沈妄却没立即开车门，拥着她的动作又紧了紧，在她耳边落下：“好，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就会完结了。 舅舅和晓桐没有番外啊，到时候作为新文写的哇，专栏已经放了预收啊《娇色正浓》：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暗恋，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第七年夏天 第97节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 第71章 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七月盛夏, 对沈妄和林漾来说，那是两人相遇和相知的最重要日子，放在这个不会凋零的盛夏永远浪漫。 5月的时候因为纪逸冉婚礼, 林漾和沈妄又回了一趟长川，飞机因为晚点，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间12点半, 林漾困的不行, 几乎是被沈妄半揽半抱进车里的。 林漾迷迷糊糊的, 靠在他肩上嘟囔着：“都说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正好还要见见思思他们, 你工作这么忙，还要陪着我折腾。” 明氏集团最近正在准备百香果口味的糖果上市宣传问题，沈妄日夜颠倒, 忙的不可开交。 明媛走后, 她在明氏国内公司的股份和决策权也全权交给了沈妄。 沈妄要没要林漾不清楚, 只知道沈妄自己名下的钱也足够两人生活。 进了酒店, 沈妄检查了一遍, 给她放了热水，重新卷好袖子, 走到床边去喊人：“林漾, 先去洗澡。” 林漾昏昏欲睡的, 应得迷迷糊糊：“不想洗。” “洗完澡再睡，乖, 先起来。” 也可能是还没睡醒，也可能的确是头脑不清, 林漾烦躁的扭了下头：“不想洗, 要洗你洗。” 空气里陷入了几秒的安静, 沈妄似乎还真深思了她这话的意思，然后笑了，意有所指的点了下头：“也行。” 已经陷入熟睡的林漾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被沈妄抱起时还舒服的调整了下睡姿，蹭了蹭他脖颈：“哥哥。” 她喊。 沈妄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五分钟后，直到林漾陷入水里，整个衣服黏在身上湿腻腻的，不舒服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她愣怔地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迷茫的出口：“哥？” “醒了？”沈妄已经卷起袖子准备亲自给她动手了，他眼神示意，“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 “啊？”林漾是真的懵了，低头看了眼穿在自己身上好好的衣服，“给我洗澡？” 沈妄也就是让她清醒下，没打算趁人之危，弯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你先洗，我在外面等你，洗好叫我。” 他抬步走到门边。 林漾后知后觉，她揉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手托着下巴问：“哥，要不一起洗？” 门边的人倏地顿住，他没回头，但垂在一侧的手臂线条却绷的很紧。 “林漾” 这两个字是被沈妄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两人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何况结婚也就是两个月后的事，迟早的事但也没必要憋着忍着。 她确定了沈妄，也只会是沈妄。 这段时间擦枪走火的事不是没有，但沈妄每每到最后一步停下，弄的林漾还以为…… 眼见着他这会还没动静，林漾叹了一声，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的问：“哥哥，你那方面不行？” “……” 沈妄大步走过来，眼底漆黑，神情沉着，像含了火，看向她时眼尾压着浓鹜，声音冷飕飕的：“林漾，你可真有本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纽扣。 林漾依然趴在浴缸上，这会也不困了，瞧着他斯文败类的样子，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眯眼欣赏了几秒：“早知道这话管用早说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沈妄虎口抵着她下巴，灯光射的他眼底的墨色很浓：“妹妹，你最好现在闭嘴。” “为什么？” 被水完全浸润的手指从林漾眼尾滑到她唇角，沈妄用力摩挲了好几下，嘴上也不闲着，含着她下唇辗转厮磨了好几下，直到她一张脸因为急喘跟双唇一样鲜红时沈妄才放过她，额头抵着她的，声音沙哑：“因为要留点力气。” 林漾气喘吁吁的，靠在他胸膛上歇着，双眼娇媚：“要留着力气干什么？” 女生这会双唇红艳，媚眼如丝，肌肤被水浸透，白里透红，看的沈妄那火又积了几分。 两人完全浸在水里，触觉就变得尤为强烈，尤其当那手指的温热完全覆在她皮肤上的时候，林漾忽然有了点害怕的心理，但她面上仍强撑着：“哥，你别是只会打嘴炮啊？” “……” 沈妄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他拧着眉，把人转过来，盯着她一字一句说：“林漾，我他妈服了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在某处打圈的手指也彻底释放开来，林漾脚尖被刺激的绷紧，她双手被扣在沈妄腰上，随着沈妄动作加重，水中的浪花被逐渐漾开，林漾意识逐渐抽离，只有头皮发麻的感觉一层层加剧。 她喘息着，气息不稳地问他能不能轻点。 奈何沈妄这时注意力压根不在这话上，盯着她的眼神漆黑深沉，笑的偏有些云淡风轻，折磨人一般折腾的林漾不上不下。 直到林漾彻底承受不住，手落下来拍打水面激起水珠溅了她一脸，林漾不满地嘤咛了一声，沈妄才眯眼，墨黑的眼底藏着翻涌的浓墨，他把林漾侧边的头发挽起，喉结微滚：“漾漾，这火已经点起来了，灭不住了。” “你，呜…你……呜呜”林漾要骂人的话被彻底堵住，她气的在沈妄背后锤了一拳，感觉自己今晚怕是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具体到什么时候结束的林漾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被沈妄抱出来时连脚趾尖都懒得动一下，一沾上床就睡的滚熟，沈妄凑上来要给她晚安吻时林漾烦躁的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低骂：“你滚蛋。” 这么骂人的话能从她口中说出来也是难得，沈妄低低地笑出声：“行，我滚蛋，你睡吧。” 第一次见她如此恼羞成怒的样子，沈妄还真的盯着人笑了好一会，然后又从行李箱里重新捞了件衬衫，穿上再进浴室去处理那满地狼藉。 因为昨晚的精疲力尽，导致林漾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她全身疼的狠，从脖子到胸口可见的皮肤更是惨不忍睹，林漾睁眼后缓冲了好一会，刚一开口，连带着嗓子也疼的厉害。 日，真他妈的…… 林漾忍不住又在心底问候了沈妄祖宗一遍。 外间的沈妄听见动静推门进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披头散发，衣衫未缕，另一个闲适从容，衣着得体，对上她的样子，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过来。 林漾直接一个枕头扔过去。 缓冲过后，昨晚那些零碎的记忆尤为深刻地在她眼前徘徊，林漾仍记得浴室里她和那镜子严丝合缝的距离…… “你滚蛋。” 她恼羞成怒地又说了和昨晚一样的话，眼看着沈妄走近，她忙拿被子往自己身上遮，顺着往下躺，沈妄已经走近，瞧着这人欲盖弥彰的动作，笑了下，刚想在她床边坐下，林漾一脚已经踢上去了：“你出去，我要……嘶” 脚一抬，又是无尽的酸疼…… 林漾更来火了，恼怒地瞪他：“你昨晚动作就不能轻点？” “轻点？”沈妄握着她脚腕，注意到她不舒服的神情，蹙眉坐下来，“很疼？我看看。” 林漾躲着不让他看，疼的又倒吸了一口气：“都怪你。” 自己就没一块能看的地方了。 “你觉得那时候我能轻的了？”沈妄安抚着，在她露在外的耳垂处捏了下，“你哥我是个男人，我要那时候能停的下来，你是该怀疑我还是怀疑你自己？” “……” 林漾不想理他，声音闷闷地：“那你出去，我还想睡觉。” 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一般，林漾只有疼和累。 “困了一会再睡，笑起来吃点东西，睡一上午了，早饭那会也不吃，中饭还打算不吃？” “不想……”林漾后知后觉，猛地掀开被子，“现在几点了？”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沈妄直接把手机打开给她看。 “一点半？”林漾确认了好几遍，慌忙着要起来，“婚礼，纪逸苒的婚礼，” 沈妄无情提醒她：“已经结束了。” “……你……”林漾mmp着又踢了他一脚，“都怪你，烦死了。” 说好的要来参加婚礼，结果两个人跑酒店来干了这事…… 还把真正的正事给错失了…… 她控诉沈妄：“你早上起来怎么不叫我？” 沈妄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她肩膀的红紫色滑过，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给她把被子掖了掖：“你确定我没叫你？” 不但叫了，还叫了不止一遍。 “你哈欠连天的，说困，还想睡觉，喂你吃饭都不吃。” 林漾当时那样子，沈妄还真不忍心强势把人喊醒。 后来纪逸苒又打了电话来，怕把林漾吵醒，沈妄出去接了电话，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参加不了，不过婚礼红包一定会包个大的作为弥补。 纪逸苒还调侃：“真不来啊，还准备把今天这捧花送给林漾呢，我们中这下一个结婚的也就是你们两了，沈大学长，什么时候让我们喝上你们的喜酒啊。” 沈妄那会正站在外面的阳台处，侧脸迎着光，照的五官清浅深邃。 听见纪逸苒的话，他偏眸隔着玻璃门望了眼屋内床上凸起的身影，唇角勾起：“快了。” 那个他12年遇到的女孩，即将要成为他未来后半生的沈太太。 作者有话说： 改了，应该没啥了啊，你们能看懂就行。 下一章完结章 第72章 第七年夏天 第98节 在长川待的第二天, 沈妄收到了沈柏裕的电话。 这毕竟是长川的地盘，是沈柏裕任职的地方，沈妄并没打算瞒着他, 甚至这一次他有意透露行踪。 电话响起的时候林漾正在收拾回海京要用的东西，沈妄看着电话犹豫了几秒，见他不接, 林漾坐在床边喊：“哥, 怎么不接电话啊？” 沈妄应了, 说是不重要的电话。 林漾也没多想, 正好前台打电话通知他们填一张表格, 她说自己有空，要下去走走。直到关门声响起，沈妄重新拨通电话, 他压着声音接起：“是我。” 时隔这么久, 他依然喊不出来那个称呼。 “来长川了？”沈柏裕声音比当年沧桑了不少, 但仍是一本正经的官腔调, “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沈妄眯眼, 并没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沈柏裕也没再问, 转而又问起：“把她也一起带回来了？” 当年和沈妄和林漾的事确实有他阻碍的成分在, 但兜转这么久这两孩子还是走到了一块, 沈柏裕想法依然没变：“你可以和她结婚，但你知道, 作为你父亲这关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沈妄并不意外。 “你知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既然明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沈妄还故意透露自己的行踪，还故意让自己的电话能打通, 沈柏裕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 知道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做这些。 沈妄估算着林漾回来的时间, 也不想跟他打太极：“我跟林漾在一起这件事你同不同意并不会改变任何，但我希望如果以后因为不必要的碰面，你并不需要在林漾面前提当年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和林漾并不介怀，但我并不想她再难受一次。” “因为婚礼的原因，卓阿姨那边可能会跟你联系，我知道你和卓阿姨见面会尴尬，但我希望你能为了我，为了你当年的亏欠和卓阿姨短暂和平共处几天，相安无事地办完我和林漾的这场婚礼。” 沈妄握着电话，唇瓣轻扯了几下，最后还是喊出了那个称呼：“爸。” 那头的沈柏裕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攥着手机又问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隔了这么久，沈妄终于肯叫他爸了？ 沈妄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又喊出口：“爸，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事，就这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因为林漾缺失了几年的父爱，我希望你能在今后弥补她这几年缺失的亲情。” “我享受了这么多年要不要都无所谓，但林漾她需要，她没你们表面看到的那么坚强，那天见过她爸后她那个晚上很晚才睡觉，她对亲情，从一开始就抱着百分百的态度去认真对待，即使收到的反馈并没有那么真诚。” 沈妄可以和沈柏裕一直保持这几年的冷战，但沈妄并不希望林漾已经缺失无法弥补的那一角永远空缺，所以在沈柏裕这事上，他愿意低头。 也只有林漾，才会让他为了这件事低头。 夏日的热浪从窗户缝了吹进来，沈妄站在窗户口，夏风把他的袖口吹起，他不在意地整理了下，继续说着：“林漾和我不同，她也在我们家生活过三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知道的，她会是一位你很喜欢的女儿。” “所以爸，我希望她和我结婚后，你能把她当做你女儿一样去爱她，去关心她，我的女孩，我错过了她年少的十几年，我希望她接下来的几十年都是幸福的，她前半生太过颠沛流离，她不求岁月静好，只是想身边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平淡无虞，一生喜乐。”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父子两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沈妄就那样站在窗边，他似乎在赌什么，赌沈柏裕这一次会因为他的先低头而妥协。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所以，这么久了，你突然又喊我爸，还是因为她？” 沈妄语气听起来跟敢吃无异，只是一瞬间冷下去了不少：“我们父子两的那些真假，大家都清楚，我不是因为林漾不喊你爸，但确实是因为她，我才会再喊你这声爸。” 言下之意，如果没有今天这事，沈妄压根就没打算再和沈柏裕做回父子身份。 短短的一句户，再次让沈柏裕沉默。 他被沈妄的这句彻底噎住，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他径直丢下一句“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挂断。 沈妄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长时间的周旋让沈妄头疼的捏了下眉心，却在抬手的间隙瞥到门外那抹白色的身影，他眉眼深皱，低骂了自己一声，快步走过去。 “什么时候……” 沈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漾拦腰抱了个满怀，她眼底蓄着的泪也在这个时候夺眶而出：“哥，哇，你，哥，你怎么……” 她话断断续续的，说的都不完整。 沈妄不由失笑：“哭什么啊，林漾，你这都跟你妈在一块混这么久了，这么这胆子一点没变大？” 这个时候林漾才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不轻不重地抬手拍了下他正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掌，红着眼睛控诉：“你刚刚，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些？” 沈妄一看她红着眼，泪珠要坠不坠的模样就忍不住，要说没开荤也好，可一旦开过荤，食髓知味后沈妄自然是忘不掉。 更何况这丫头是一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勾人。 他没忍住，直接抱起人放到桌子上，提着腰亲了人足有五六分钟，林漾本来正感动，她这段时间被沈妄养的娇的不行，又加上刚被滋润过，一张脸看起来更加妩媚诱人。 沈妄是真的想把人大白天就给办了。 林漾气的直接顺着他钻进来的动作咬了他舌尖。 “你又这样。”她瞪他，“我话还没说完。” 沈妄稍稍拉开了点距离，唇瓣贴着她的唇瓣，描绘着她的唇形一点一点地说：“嗯，你说，我听着。” “你，你干嘛要跟沈叔说那些？”林漾哭的不上不下，没忍住还被呛的咳了两声，沈妄拍着她的背，“没什么，就是想说就说了。” 他每次都这样口是心非。 林漾直接用他衬衫擦眼泪，被沈妄拽着手腕：“这衣服材质硬，容易伤脸。” 他抽了两张纸亲自擦着。 “我哪有那么娇嫩？”话是这样说，但林漾现在已经习惯他的照顾了，满足地靠在沈妄的胸膛上，任由他给自己整理。 擦好了，林漾也不想动，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玩着他衣服中间的纽扣。 沈妄看出她这会的餍足，一下一下地给人顺着头发，另一手继续用手机回复着婚礼那边的策划设计。 过了不知多久，林漾突然抬头：“哥哥，要不我们把婚期提前吧？” 沈妄是真的服了这人，上一次求婚是她先提，这一次结婚又是她开口，他无奈。 “林漾，你哥没那么废。” 林漾不在乎这些，上一次即便没有那个录像带求婚她也会同意。 “反正迟早都要结，哥，我们早点吧。”她上前，抱着沈妄的腰，仰头劝说着，“我们把婚期提前一点吧。” 沈妄看出来她不是开玩笑，见她眼角泛起的红色，稍一思衬，就明白林漾刚刚听见了那通电话。 不想让她有负担，沈妄没再拒绝，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的嫩肉：“真想早点结婚？” 林漾点头。 “那我们早点去领证。” 沈妄说着拿出手机看时间，他神情认真，不像开玩笑：“最早明天赶回海京，等过完了这两天周末，最早后天可以去登记结婚。” 婚礼日期这会已经没法改，但登记的日子他们可以提前去。 林漾说“好”，安静地依在他怀里，也不说话，沈妄拍拍她头：“困了就去床上睡一会，吃饭我叫你。” 晚上约了思思和许纵他们吃饭，顺便给他们送结婚请柬。林漾不是太困，只是这会不想动，她靠在他胸前，手下玩着沈妄身上的纽扣：“不想睡。” 越是回长川，当年的许多事就越是印象深刻。 “思思和许纵也是错过了好久才走到一起，他们的这段路走的也挺波折的。”像是在说周弦思，又像是在说自己，林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好，最终的结局都是好的。” 前段时间沈曼凡在几人的小群里发了一段文字，她没艾特任何人，也没多说几句话，只是趁着林漾和周弦思要结婚的空隙，算是默契的跟林漾和好了。 文字上面记录了许纵的那段录音笔里的告白，也同样写着：2011年长川高中的那个少年沈妄725的请爱我，也同样让人泪目。 还好，坎坷过好，她们终是得偿所愿。 再后面，是几句对两人的祝福语，林漾知道，这是沈曼凡在跟自己和好，因为吴泽昊的那事，两人的友谊出现了裂缝，时过境迁，隔了这么多年，或许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 吃饭的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这是当初几人常聚的地点，隔了这么多年老板还没换，但装修门面已经比原来大了很多。 四人一进门，老板就认出来：“以前是在长川三中读书的吧，看你们几个面熟？” 许纵挑眉，和沈妄对视了一眼，后者朝老板开玩笑道：“这么久了，你还认得我们？” “嘿，这人太多，哪能每个都认识，主要是你这几人面相太过出众，想不记得都难啊。” 许纵和沈妄可是当年11和12届的风云人物，两人从少年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矜贵优越，气质斐然，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更别提，林漾和周弦思同样引人注目的外貌。 点了菜又和老板聊了会，周弦思说起有点怀念高中生涯。他们前段时间来参加了三中的百年庆典，见到了不少的高中同学。 许纵给她递了杯水，却在一旁搭话：“那三年还是别想了，这么苦的三年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 高中的2012到2015，是周弦思整个青春里无疾而终的暗恋生涯，还好，最后的最后，两人终是没错过。 桌子下的手被沈妄捏了下，林漾偏头，看懂他眼中的意思，她笑了下，趁许纵和周弦思说话的间隙侧身过去问沈妄：“你是不是想说你还想再经历一次？” 沈妄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而后，才低声开口：“想回到2015年的那个夏天。” 林漾愣住。 即便沈妄没说后半句她也清楚沈妄想回答15年夏天的那个原因。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那一年的沈妄绝对不会让18岁的林漾离开。 林漾握紧他的手，用口型无声说着：“我也不会。” 再有一次，她也绝对不会放手。 酒足饭饱，沈妄去结账，许纵也有眼色的去了洗手间，周弦思调侃她现在的状态很好，两女生伸头说着悄悄话：“你不知道当年你那个时候多吓人，那天晚上给我打那通电话我才知道你原来也有这么不理智的一面。” 那个时候的林漾，彻底崩溃了。 她笑笑，眉眼弯着说：“以后都不会了。” “其实那通电话还挺重要的，”周弦思回忆，“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看到你的后悔，我也不会那么勇敢。” 那么勇敢地为自己的暗恋表白一次。 也就不会和许纵有现在、有未来。 林漾摇头：“不会的。” 她偏头看向已经结完账往回走的沈妄，很确定地说：“年少时已经遇见了一个让你惊艳的人，你又怎么还会再容许其他人的存在。” “是对的人，无论中间兜转多久，最终也还是会遇见，因为相比于所有，你只想和他终老。” 林漾和沈妄分别的那几年里，其实都未曾断过。 第七年夏天 第99节 他们身边有太多共同的人，再相遇是迟早的事。 周弦思看向她视线的方向，笑了下：“恭喜。” 恭喜林漾，也恭喜她自己。 她庆幸林漾走过这一路的颠沛流离终于遇到了她的沈妄，她庆幸她们生而逢时，爱而逢人，更庆幸那个困住她们青春的人，如约而至地参与了她们人生的下半场。 沈妄已经走过来，林漾拿包，手自然地伸过去拉住他的，和周弦思道别，同样说了一句：“你也是。” 周弦思也好，她也好。 终是在恰好的年华遇见了恰当的人，始于心甘情愿，终于得偿所愿。 至此，那个12年的夏天才变得热烈而灼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番外等我歇几天再上。 下本文写《娇色正浓》，欢迎戳专栏收藏： 作为明家晚年得子的小少爷，生来便站在顶峰的明珩在整个海京城无人不知，年纪轻轻已是明家只手遮天的掌权人，面上散漫雅痞，处事却是狠戾凉薄，圈子中人人都要尊称一声小五爷。 时隔多年，卓晓桐仍记得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时，男人懒懒眯眼打量她时的傲然桀骜，他咬着烟，嗓音又低又沉：“你刚叫我什么？” 14岁的卓晓桐怯生生的站在那处，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唇：“四哥。” 男人轻笑。 他侧目，不紧不慢的按灭了烟，冷冽的眸子微敛：“这么点大，叫什么四哥，叫声四叔吧。” 从那以后，海京城人人皆知寡情薄凉的小五爷养了个娇嫩的孩子，他护的紧，谁也碰不得，倒还真有几分当长辈的样子。 卓晓彤十八岁那年，明珩离开海京出国扩大事业版图，她那份压了许久不能宣出于口的喜欢也跟着藏到了无人知晓的心底。 三年后，明珩回国，声名更甚，明家为他举办回国宴会。 四射而下的灯光里，明珩黑色衬衫的衣袖被卷到手肘，眉眼犀利深刻。 他勾唇淡笑，看着她说：“桐桐，四叔是不是还没教过你打人，乖，好好坐那看着。” 那一刻，被卓晓桐压在心底的喜欢，再一次重见天光。 后来的某日，海京城上流圈内的高级会所内，卓晓桐冷眼看着他身边拥靠的女人，气急了喊他名字：“明珩，你玩够了没？” 刚还聒噪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啪”的一声，明珩扔了打火机，隔着层烟雾凛眉望她，他眼底的沉郁厌烦毫不掩饰： “卓晓桐，你哪来的胆子，敢管我？” 卓晓桐一瞬的怔然后走的干净利落。 半年后，同样的会所内，两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包厢。 众人看着一晚上没开口说话的小五爷，不由感慨姓卓的那小丫头怕是真完了，没了小五爷的庇护，这二十出头的年纪再加上那张招人眼的脸蛋，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直到——卓晓彤的鞋子被人用酒水泼湿。 她压着火，烦躁的把湿漉漉的鞋子踢开，白如玉的轻小双足径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没等有人想去看笑话，下一秒，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明珩倏地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在卓晓彤面前单膝蹲下。 他脱了自己外套，耐心十足地把卓晓彤不配合的双脚裹在里面，放在自己膝盖上，似有些无奈： “有脾气回去再发，这会先别闹，受了凉生了病晚上回去又睡不着，你这是折腾我还是折腾你自己？” 卓晓彤瞪着他，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明珩揉捏着她的脚踝，后悔地叹了一口气：“桐桐，咱公平点，你不管我，那让我管你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