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让她流血》 一 夏天还没来,天气已经闷得吓人,街外空气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五条律子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室外白得刺眼的天空,太阳光直射到眼底,眼前骤然黑了一瞬。视觉神经上缓缓传来的疼痛让她眼眶微湿,沉重的大脑跟着晃了一下。晃动时她听见有东西在摇摆间哐哐作响,细微的碎裂声夹杂其间,在她没意识到时,裂痕无声无息蔓延。 两手提满了购物袋的司机紧跟着走到门口,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她鞠躬说:“律子小姐,悟少爷说他已经回来了,正好可以过来接您,请在这等一会儿。” 五条律子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原本是很漂亮的,眼型圆长且线条饱满,瞳孔颜色偏浅,稠密的睫毛一扫就像是落了一阵湿润多情的雨。然而这样的一双眼睛却有着涣散的目光,连带着她的神情都显得呆滞。抬眼去看人时,眼前像是蒙了一阵阴沉湿冷的雾气,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是在专心致志的注视还是在漫不经心的走神。 她此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问:“就算他人不在东京也要知道我去哪里了吗?” “是,”司机见状,面色为难地说,“悟少爷说了,不论到哪都一样。” 她听到对方的回答后,细弯的眉毛动了动,等了会儿,才单调地应了一声,“哦。” “悟少爷……已经在路上了。”司机偷偷看了她一眼,说完后连忙退到了一边。 她重新闭上眼睛,魂不守舍地说:“我知道了。” 五条悟到时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站在不远处,显得有些突兀。这种突兀感不单单来自她那像是被工笔细细勾勒出来的秀丽五官,更多是来自于,她身上那种和现代都市难以融洽的保守感。她的外表看起来和身边的都市女性并没有什么区别——穿着剪裁合身,材质柔软的衣服,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皮肤依靠财富和大量精力滋养,看起来细腻又富有光泽感。 她就像是一件精美的,备受呵护的瓷器,没有半分瑕疵,也没有半分生气。一举一动仿佛被丈量过那样规矩,姿态就像被尺子规划过那样端庄。约束克制的本能像是一层目不可视,薄如蝉翼的布料,紧紧贴着在她皮肤上,而这,是时间洗不掉的。 “我们回去吧。”五条悟走上前,掌心贴在她后腰。一直安静地无声无息的她重新活了过来,肩膀如同触电般飞快地抖了一下,面色微微发白。 “嗯。”她没有抬头,低声答应后也不再说话,被他抱在怀里走向停在街边的轿车。 临上车时,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打算先一步坐进车里。结果她刚要坐进去,手腕就被五条悟一把拽住。他藏在墨镜背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低垂的侧脸,然后毫不费力地让她靠到自己身边,低声叮嘱,“小心头顶。”他细心地扶着,缓缓将她送进车里,手一直握着没有松开。 等她坐进去没多久,他也紧跟着上车,肩膀紧挨着她的。明明轿车后座宽敞得能再装下几个人,他依旧让她靠在自己身边,没有松手的打算。 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五条悟低头就能看见她微红的耳朵和颤抖的睫毛。他握着她的手异想天开般往她掌心里伸过去,在她准备蜷起手掌时强行与她十指相扣,轻声说:“我没有不给你出门,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嗯。” 她声音很细很低,他得将头挨到她耳边才能听得清。靠近时,鼻尖能闻到她身上幽冷的香气,那是独属于她的气味,总是会在无数个夜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进他的梦里。也许是发梢,也许是肩窝,又或者是胸脯。 五条悟的鼻息滚热,毫无预兆地落在她耳畔,几乎要在她的皮肤上灼出一层细细密密的伤疤。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肩膀,被他眼疾手快地控制住。刚才还与她十指相扣的手这时候正牢牢圈着她的腰,他的手掌心也一样的高热,贴在她小腹上时让她的腹部条件反射性地开始痉挛。 “悟……”她咬了一下嘴唇,轿车内的冷气都驱不散从脚底往身体里钻的那股热意,她耳朵红的更厉害了。手忙脚乱地去抓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推着他越来越近的胸膛,她忍着声音说,“这是在车上。” “我知道。”他这么说时,另一只手已经抬起了她的脸,拇指压在她刚刚咬出齿痕的下嘴唇。被他压着脸颊,她不得不抬起眼睛去看他,神色有些无措。她眼睛里的光亮抖得很厉害,再衬着一星半点的水色,这时的不安也显得楚楚动人。 五条悟呼吸重了些,磨着她的下唇,逼迫她张开嘴。低下头与她接吻前,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有点想你,姐姐,我们有几天没见了。”说完,他的舌头像蛇一样钻进了她的口腔,舔过她的牙床,卷着她的舌尖缠弄。 一声姐姐如同凭空给了她一巴掌,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她的手臂剧烈地动了一下,抓着他的手突然用力,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了他。她气喘吁吁地说:“不要在这个地方……”明明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可是话到嘴边她的一切气势又瞬间偃旗息鼓,只能背对着他用虚弱到极致的气声制止他的行为,到最后声音还有些颤抖,“……这是在外面,我不想这样。” “只是亲一下而已,”五条悟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可是他嘴上这么说,手却从她的裙边钻了进去,手掌在大腿内侧的皮肤慢慢摩挲,直到她夹紧了大腿,把他的手卡在腿心,“我不打算做到最后,”他含住了她的耳垂,像是在品尝她的味道一般细细舔舐,“而且这里是隔音的,姐姐的声音不会被人听见,完全不用害怕。” 他很喜欢在这种时候这么叫她,这个称呼在日复一日的性爱纠缠里早就变味。一次次从他嘴中过渡到她唇齿之间,让她光是听见这个称呼,舌根就会泛起苦味。 五条悟的声音反反复复地提醒着她,他们来自同一个子宫,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分享着同一套基因。也总是在强迫她认清现实,这个正隔着衣服抚摸她,像过去很多个夜晚一样触碰她的身体的男人,是她的亲生弟弟。 “悟!”他原本还隔着内裤边缘揉弄的手指突然就拨开了半湿的布料插进去了半个指节,吓得她惊叫了一声,连身体都忍不住都从座位上撑了起来。结果这反应反而便宜了他,他手臂稍微用力就让她整个人跌坐进了他怀里。五条悟身高腿长,她坐进他怀里之后正正好填满了他胸口空缺的位置。他的膝盖趁机挤入她双腿之间,让她不得不靠着他的胸口,朝外张开双腿。 “已经有点湿了,”他紧箍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拇指揉着已经有些硬的阴蒂,将手指送往更深的地方。等她身体里的湿意开始泛滥,他就顶着湿漉漉的穴肉开始缓缓抽插。因为陌生且半公开的环境,她的喘息呻吟听着都像是低声的哭泣,阴道也疯狂地紧缩,几乎让他寸步难行。他亲了亲她的耳朵,进一步刺激她,“姐姐身体里真的很热,每次做都这么觉得,感觉进去就会化掉。” 五条律子脸颊绯红,眼泪要落不落,她听不了他这种放荡的调情,也受不了自己明明这么抵触却还是在他熟练的挑逗下产生了快感,“别说这种话,悟。”他的手指插到了底,压着软肉搅动,还弄出了响声。他很清楚哪里会让她高潮,会让她反抗不了。她则因为快感和羞耻感的作祟,不得不抓紧了他的衣服,小声哀求,“我受不了……别这样。” “姐姐,”他亲吻着她脖颈的皮肤,揉着阴蒂让她进一步敞开身体,“我会很小心的。” “别这样……”快感袭来得汹涌,她毫无防备地被送上了高潮。高潮过去,她像是被抛到了半空,失重让她感觉自己身边阒寂一片,大脑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更清晰。她听见自己在哭着对五条悟说,“别这么对我,悟。” 话音落下,紧绷的身体在五条悟怀里软了下来,过去那无数个交织在一起的混乱画面再一次从她眼前闪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她想,如果现在只是一个荒唐又疯狂的梦多好。梦醒过来,她还在五条家,平静地,毫无起伏地过着她规规矩矩的生活。 五条律子原本的人生奉行的是循规蹈矩,她出生于五条这个咒术界传统封建的古老世家,世家女子的贤淑美德是她的摇篮曲,世家宗亲的森严规矩是她的学步车。她成长的每一步都走在家族用量尺给她规划好的路线上,不出什么差错的话她会一直这么听话的走下去,一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她其实也知道,人生不可能总是这么乖巧地呆在人为勾勒的框架里,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意外和数不清的变故。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意外会是自己的亲弟弟,五条悟。 五条悟出生那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刚满六岁的她站在产房外静静地看着窗外厚重的积雪等待这个孩子的降临。新生命的降临是在她的概念里是一件新奇的喜事,她无比渴望成为一个姐姐。这个称呼对年幼的她而言是一种无声的奖章,是她脱离幼稚和不成熟的象征,也是成长的象征。 六岁的五条律子比任何人都期待自己长大的那一刻。 五条悟就在那天傍晚带着她的期待出生,然而出生的他和她期待的孩子有那么一丁点的出入。因为他是一个天生的六眼,是五条家百年来的第一个六眼。 这也就代表着,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和普通的婴儿有了本质的区别,他将众心捧月般成为备受关注的六眼神子,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像她一样的人去照顾。他的生活里,也从来都不需要姐姐这样的角色。五条家的所有人都在身体力行的告诉她一个事实——身为六眼的五条悟出生后,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和他们的母亲没有关系。 他只是借母亲的子宫降生,是属于五条家的六眼。 五条律子其实并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她总是会去五条悟床前看他,小心翼翼地去抚摸他的胎发和他温暖的脸颊,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和初雪一样漂亮,而他的皮肤很柔软,她的手指戳在他的脸颊肉上,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看着这样的他,她从来都没觉得,他是什么不可靠近的六眼。 她很确信,他是她的弟弟。 五条悟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几乎从不哭闹,他总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床边站着的五条律子,用那双被家族称之为苍天之瞳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通透,光华璀璨,像是天空塌陷下来的碎片,每一片都能折射出五条律子的脸。 传闻六眼能够看穿一切,她站在尚在襁褓中的五条悟面前,任由他打量自己。 她问:“能看到我吗?” 他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回答,然后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心飞快地跳了一下,欣喜地说:“我啊,是悟的姐姐哦。” 他又眨了一下眼睛,其实大概率没有任何含义,但是在她眼里,那是回应。 五条律子在后来一直以姐姐自居,尽管五条悟从未这么叫过她。不过他也从不称呼任何人,一直沉默,开口次数屈指可数。 五条家所有人都知道五条律子爱自己的弟弟五条悟,和其他人明显的偏爱和恭维不同,她的爱不是因为他的眼睛,也不是因为他天生强大的咒力,只是因为他是五条悟。五条家的廊下总能看见她牵着他走过的身影,从日出到日落,从初春到冬末。 五条悟从记事开始就习惯了有她陪伴的生活,习惯她温声细语的说话方式,像夏天夜晚乘凉时蒲扇悠悠摇摆带来的风。习惯她笑起来弯着的眼睛,像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月亮。习惯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牵在他身上的钩子,不论他走到哪,他都会自发性想要回到她身边。 等他再大一点,他开始回望,留在她身边时什么都不做,就一直望着她。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重复了无数个日夜的注视是什么时候产生了变化。 也许是从某天开始,他路过她的院子,听见了里面笑谈声,她的声音混在里面被他很快就分辨了出来。他脚步一拐就往她说话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侍女们也一声不吭跟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半敞着的房门前停下。 他从缝隙中望过去,屋内挂着无数匹色泽鲜丽的布料,地上也铺满了。五条律子就坐在铺着绫罗绸缎的榻榻米中央,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松散着披在了肩头,乌墨一样晕开在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绢衫上。她身姿惬意地倚着矮桌,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独属于少女时期的娇俏姿色。 他直直地看着,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姐姐。”那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五条律子,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五条律子以极快的速度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面色欢喜地看着他问:“悟刚刚是在叫我吗?” 他没有吭声,盯着她的眉目良久,视线慢慢从她的眼睛落到嘴唇,再落到松垮的衣襟下,那里包裹着的是她满是未知的,却又有着无数个欲望的声音在膨胀的躯体。最后他低下头,看着她的脚,赤裸着,没有任何布料遮挡的双脚。 她刚刚走过的榻榻米上铺着一匹宽阔的黑色布料,十分的沉,表面浮动着一层水波纹似的光泽。铺在榻榻米上如同一道沉寂的河流,她淌过长河朝他走来,雪白的皮肤被河流的光泽冲刷而过,足尖在他眼里被目光浸泡出一种暧昧的粉色。 五条律子平时在装束上是个异常保守,甚至有些过分讲究的人,从头到脚几乎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肯松懈半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松弛自在的她,头一次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身处于另一个他不能靠近的领域时,她会有这样的一面。 “姐姐在干什么?”过了许久,他才抬头问她。 她被他的称呼哄得心花怒放,丝毫没注意到他目光的变化,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我在订做新衣服,悟要不要帮我选?” 他点头跟她走进房间,再一次看着她淌过那条发黑的河流,视线紧紧追着她细长的脚踝和光洁的脚背。她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走神,不断地出声询问他哪个颜色更漂亮。他只是摇头,看着一匹又一匹的布料从她手里过去,直到那匹被她踩过的丝绸被捡起,披在她肩头和她长发几乎融为一体,轻轻贴着她的面颊。 “这个很漂亮。”他指着说。 她信任他的选择,于是这匹布被裁制成了她的新衣,和他的注视一起覆盖在了她的身体上。那时候的五条律子一无所知地放任着他的目光,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种注视会在时间的推移下会变成她后半生一场无法停止的荒诞噩梦。 少年时期的这道挥之不去长河仿佛成为了五条悟成长的一道分水岭,他从冷漠寡言开始变得健谈外向,过去那个面容稚嫩的他一夕之间变成了少年模样。他也开始像很多青少年一样不安分,羽翼渐丰后,五条家的高墙根本拦不住心野的他。 五条悟总是往家门外跑,还撺掇五条律子跟他一块出去。 常年谨守规矩的五条律子从未试过独自出门,她也对墙外远离五条家的一切有着一种隐秘的向往,于是耐不住诱惑跟他一起跑出了五条家。 只是刚出门没多久,她就有些后悔。一直活在温室里的她走出温室就如同不小心误入大海的河鱼,她不熟悉这里,对未知的一切有着天然的恐惧。玻璃橱窗里倒映出来被五条悟牵着的她像刚学会走路,四处张望,脸上满是无处安放的不安和紧张。都市的海洋里有着异常汹涌的人流,街道两侧的每一个出入口都像是入海口,她被这暗流涌动的世界包裹着前进, 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走向哪里。 在这庞大的世界里,五条律子唯一熟悉的只有五条悟,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们顺着人流钻进地铁站,五条悟伸手隔开了紧张的她和吵杂人群,两个人呆在车厢的角落,旁若无人地靠在一起,像是钻进了这个世界隐蔽的角落,他们从混乱的声音里把自己分割了出去。 “姐姐,我就在这里,不用那么害怕啦。”五条悟这时候已经很高,光从外形上很难看出来他只是个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他站在五条律子身边,笑眯眯地弯腰安慰她,态度亲昵,故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暧昧又模糊。 “你都没告诉过我会有这么多人,”她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专心躲避人群,不由自主地往地铁车厢角落里靠了靠,“如果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我就不来了。” “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人啊,”五条悟扶着她没站稳的身体,趁机抱住了她,“不过我很高兴这么多的人里面,站在我旁边的是姐姐。姐姐多看看我,说不定就不会害怕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被他的目光牢牢攫住,心跳速度在不久之后开始减缓,她这才拍着胸脯说:“我下次不出来了。”她还是更喜欢呆在自己的安全区。 “姐姐之前不是说想看红叶吗?很快就到季节了诶,不出门的话会错过好时候喔。” 听他这么说,她又有些心动,于是问他,“悟不会觉得不习惯?” 五条悟揽着她的肩膀站稳,“我不怎么在乎人多不多,只在意姐姐。” “油嘴滑舌,”五条律子笑着感慨说,“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五条家没有关住你,你并不适合那个地方。” “如果跟姐姐关在一起,我其实是无所谓的,我喜欢呆在姐姐身边,”五条悟说得很坦然,以至于五条律子根本没听出来他语气的不对劲,“当然,要是能跟姐姐一起出来,那更好。” “一两次倒是可以,”这是五条律子的极限,她的父亲母亲最近正为她的婚事困扰,她如果太过任性,会惹得他们不高兴。她想了想自己的生活,无奈地笑了,“常出门的话,不太可能啦。” “姐姐,”他看着她,目光留恋于她淡红色的脸颊,几乎要凑上去,“你想不想离开五条家?” “你这么一问,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想不想,”她没注意到他的呼吸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周围人太多,他靠得这么近也没能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出现了问题,“不过等结婚后,迟早是要离开的,想不想其实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姐姐已经有想要结婚的对象了吗?”他呼吸一顿,直直地盯着她。 “暂时还没有。”她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神色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成年后的五条律子身体已经步入了极度饱和的状态,姿容娇艳,皮肤充盈,身材丰满修长,这让她成为了五条家婚姻谈判桌上最重的那颗筹码。然而,在她相看亲事的早些年,五条悟总是喜欢跟着出席,仗着自己的实力口无遮拦,对男方挑挑拣拣。对方迫于六眼的威慑,往往不敢说些什么,几次这么下来就放弃了求婚,这也就导致她的婚约一直拖到二十多岁都没能定下来。 年纪对于她这样的女性而言就是脖子上不断勒紧的绳索,她很清楚不能再放任五条悟这样胡作非为,于是面对他的询问,她不得不说一点微不足道的谎言。而五条悟就像是没有听出她的谎言一样,若无其事地扯开了话题,下地铁后拉着她在大街小巷乱窜,一直玩到夜深才回家。 这次出门最后还是被父亲发现了,看在五条悟的份上,五条律子只是被轻微地教训了一顿,并没有被严惩。但她还是打消了下一次的出门计划,五条悟承诺她的那场红叶最后没能去看成,他一个人去了,从上贺茂神社那带回来了一些红透了的枫叶夹进了她平常爱看的书里。 重新回归温室的五条律子后来总是会在清晨见到准备出门的五条悟,他在房间窗口探头探脑,不厌其烦地暗示她一起出门。 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梳妆,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对门边坐着的他说:“你又要跑出去玩了吗?”她的房间从来没有对他关过门,他想来就可以来。 “对啊,”他戴着一副圆框墨镜,正正好能够遮住他打量她的视线。在毫无顾忌地盯着她时,他又问了一次,“姐姐这次要不要一起?” “我很想和悟一起出去,不过之前已经答应过父亲不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很抱歉,”她很清楚自己和五条悟不同,他是六眼,能够任意妄为,而她不是,父亲的宽容不会给她太多,“而且,姐姐有约会。” “约会?”他伸长了脖子,表情好奇,“我也要去。” “不行,”她难得认真拒绝了自己的弟弟,“今天的出席不能带你,是正式的见面,家人只要长辈出席就好,你自己出去玩吧。” “感觉姐姐打算丢掉我了。”他故意可怜兮兮地说。 “又胡说,”她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对姐姐很重要的事情,仅次于悟那么重要,所以不要再说那种话。” “你这里被蚊子咬了哦,”他好像走神了,没再继续和她纠缠相亲的话题。声音再起来时,离得她很近,近得吓了她一跳。回过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指着她脖子后面一块深红色的痕迹说,“很明显。” 她背过身,透过镜子去看自己肩膀上的痕迹,惊呼一声,“啊呀,”她皱着眉拿手去蹭了一下,“最近的蚊子真的很讨厌,前两天腿上也被咬了。虽然不怎么痒,但是看着好丑。”她的皮肤一直被保养得很好,没有半点疤痕,一旦留下些什么痕迹就会异常显眼。 “最近蚊子确实多呀,”五条悟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说,“我帮你扑粉盖掉吧,姐姐。” “好呀。”她把梳妆台上放着的粉盒递给他,把长发拨弄到一侧后,松开了衣襟,让后领顺着肩膀下滑。她侧过脸,目光越过裸露的肩膀去看五条悟,叮嘱他,“不要弄到衣服上哦。” 衣服挂在她手臂上,五条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肩膀下滑到肩胛骨,再往更远的地方走去。他的喉结动了动,把呼吸和粉底均匀地涂抹在她的皮肤上,“我会很小心的。” 我会很小心的。 他在后来很多年反复地说过这句话。 在床上,在床下,在每个靠近她的地方。 二 看着五条悟仔细给自己扑粉,五条律子此时还不知道他第一次说这句话时内心的想法。时年十五岁的五条悟即将脱离五条家,前往东京咒术高专读书,她以为自己的弟弟只是舍不得她,所以变得贴心又粘人。 “一想到悟要离开家里,我就已经开始想你,”她见他停下动作,转过身看了一眼镜子,蚊子留下的痕迹已经被盖住,满意地把衣服重新穿上,“要常回来看我喔。” 他声音模糊地应了一句后没再继续说话,她准备换衣服,招来了侍女后,把他赶出了房间。隔着一扇门,听力极佳的五条悟听见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他又想到了那条淌过她皮肤,冰冷华贵的长河。 她的身体就藏在河床之下,藏在他日复一日看不清楚的幻想里。 十五岁的五条悟已经有过无数个稀奇古怪的性幻想,进入青春期之后这些幻想就像无法摆脱的诅咒一样在意识里无孔不入,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性方面上有些什么特殊的爱好。他也说不上来这些幻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清晰,反正最后他并不意外这些零零散散的性幻想最后拼凑出来的是五条律子的脸。 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并不满足于幻想。 五条律子对他从不设防,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她全盘接受,这让他能轻而易举地钻进她的被窝将她抱在怀里,一点点瓦解她平静的睡眠。 最初他还只是小心翼翼地舔弄她的耳垂,隔着她单薄的寝衣抚摸。衣物是她梦境里平静的假象,而他的双手则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会像对待玩偶一样抻直她的手臂,让她的手掌贴在自己掌心,她的手很小,皮肤也很细腻。他细细把玩过每个关节后顺着手腕摸索,然后穿过腋下,双手覆盖在她的乳房上。她的寝衣是柔软顺滑的材质,乳房在布料的覆盖下变得像水一样丝滑,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乳头在他的爱抚下挺立起来。 夜晚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大胆后变得漫长又煎熬,陷入昏睡后的她也会随之产生反应。会因为他的挑逗发出细碎的喘息,会因为他的抚弄分泌爱液,会因为他得寸进尺地举措而止不住的颤抖。她的每一点动静,都在催促他往更不可控的深渊更进一步。 他后来得寸进尺地尝试用她的双手和双脚自慰,她那双精心保养的手在他肿胀的紫黑色的阴茎的衬托下变得尤为精致漂亮。他将阴茎挤进她的手掌心,抓着她的手腕慢吞吞地撸,这比他自己打飞机要来得刺激得多,不论是从视觉上还是从触感上,于是他没多久就射了。 还有更多夜晚,他偏向于去使用她的双足。这是他一切幻想的开始,他无数次在梦里淌过同一条深色的河,射精时他会反复想起河水漫过脚背,将她的皮肤打湿的一幕。 再后来,他开始顺着她曲起的小腿和大腿去打量她双腿之间。青春期的他正处于各方面的好奇心都无比强盛的阶段,什么都敢尝试。于是他趴在她腿心,舌头挤开厚软的阴唇从阴道口拨弄到她一点点变硬的阴蒂,卷着她的阴蒂轻巧的吮吸。她的喘息会变得急促,不出半分钟就会发出不连贯的尖锐气声。而他这时则会迫不及待地抱着她的大腿,用舌头试探着插进去,将收拢的穴肉里涌出的汩汩淫液舔干净。 他看不见她在梦里欢愉的一幕,但是能看见夜里她端庄从容的脸在睡梦中染上潮红,紧绷的脚趾踩在自己大腿上,收紧的小腹带着腰微微举起。伴随着低吟,她的穴口被他的唾液和她分泌的体液打湿,变得愈发黏滑。她在他制造的梦里,抛弃那具高贵矜持的躯壳,灵魂变得甜腻淫乱。 他做这些时从来不带眼镜或者任何遮挡眼睛的东西,那双能够看穿一切的六眼在幽暗的房间里亮着凶狠的光,贪婪地盯着她起伏的身体。这是日出后他看不见的,哪怕他靠得再近,都无法让这一幕出现在太阳之下。 五条悟的舌尖舔过她身体每一寸皮肤,那些被蚊虫叮咬解释过去的痕迹,是他留下来的证据,证明自己正在占有她。这些不像她藏在身体里的欲望,她会带到白天,带到众目睽睽下。他藏在墨镜背后的视线很喜欢在这时候停留在她身上,这会让他产生一种隐秘的暗爽,这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白天的她属于五条家,夜晚的她只属于他。 五条律子被蚊虫困扰得更厉害了,她午睡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胸口上也有了一点痕迹,和侍女抱怨了几句后又让她们在房内外多放上驱蚊虫的药物。 “悟少爷。”侍女刚应下,立刻对着门口拜了拜。 五条律子闻声回头,正看见五条悟走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来看姐姐。”他歪着脑袋看她坐在梳妆镜前收拢衣襟,她动作并不快,所以他还是看见了她用衣领遮挡起来的痕迹,就印在她绵软的乳肉上。他无声地笑了一下,让屋内的侍女全部离开房内,“在梳头发吗?” “嗯,”五条律子午睡刚起,声音听着还有些闷,看着有些无精打采,手里正拿着梳子慢吞吞地将那头乌黑的长发梳开。见他驱走外人,这才从镜子里望着他问,“你有话跟我说吗?” “差不多吧。”他看着她的背影,她梳头时后领会露出一截皮肤,线条流畅地伸向衣服里面,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出被衣服遮盖的剩余光景。一边想着,他一边伸手缓慢地拉上背后的房门。只听见门咔哒一声关紧,光线一下就暗了下去。屋内的窗户没开,屋外的阳光只能透过窗纸柔和地投射进来,朦朦胧胧地铺在屋子里像一层晦暗的纱。 “怎么神神秘秘的。”她看见他朝自己走来,并没有注意到他墨镜背后幽暗的冷光。 他半跪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从手心里拿过梳子,“我帮你。” 她依旧无知觉地将后背给予他,让他的双手抚摸过自己的肩膀拢起长发,“你想说些什么?” “姐姐要不要跟我去东京?”他垂下头,视线透过夜晚的自己去看她衣襟被撑起的漆黑深渊,“我可以带你过去。” 她笑着问:“去东京干什么?” “跟我待在一起啊,”他说得很直接,“我不想离开姐姐。” “你什么时候这么粘人了,”五条律子笑着笑着觉得眼眶有些热,“不过,我也不想离开悟。” “那就一起去东京,只有我们。”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粘在她的身上。 “别说这种小孩子气的话,悟,你明明知道我不可以去东京,”她的表情看起来既高兴又难过,眼带泪光地望着镜子里肩膀宽阔身材精干的五条悟。十五岁的他身高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一早告别了当初年幼时的模样,“不过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东京看你。” “以后是什么时候?”他问。 “大概……是结婚后吧,”她低下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着自己正在摆弄腰带的双手,正巧错开了身后五条悟蠢蠢欲动的目光,“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就会稍微自由些。” “姐姐,”梳子穿过她的长发,他的手指慢慢缠绕进去,让他想起夜晚时她的乳房陷入深深陷入在自己手掌心,乳肉被他挤压得变成各种形状的一幕,“我现在就想带你走。”手背这时候正贴着她脖子后面的一片皮肤,他装作没有发现,梳头时轻轻地蹭着。 “悟,”她动了一下肩膀后抬起头,在镜子里和他的目光相撞,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说,“姐姐没办法跟你走,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难不成你打算后半生都打算跟我在一起吗?” “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是想跟姐姐永远在一起。” “真是的,”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姐姐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跟你一样出去生活,你要养我一辈子吗?”这世上有咒力的人很多,但是像五条悟这样的天赋卓绝的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他能够一脚跨出五条家给所有人安排好的道路,在四面开阔的道路上信马由缰地狂奔,这让她很高兴,也很羡慕。 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拥有普通咒力的人,并没有像五条悟一样完美地继承家族术式,可以做咒术师,但没必要。他们是两条没有重合的单行道,未来必然要走上不同的路。 “可以啊。”他顺着她的话回答,说话时手指从她的发间抽了出来,放在了她肩膀上。稍微用力,宽松的衣襟就被他扯开了一点,露出了她乳房一侧像蚊子咬的红色痕迹,“只要姐姐不离开我,我就养着姐姐一辈子。” “你又在胡说八道。”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姐姐,”说完,他低下头,吻了吻她露出来的肩膀皮肤,“因为,我是真的想要姐姐。” 五条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离经叛道的话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因为她察觉到他舔了一口亲吻过的地方。几乎是在被他碰到的下一瞬间她就从位置上起身,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悟,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想要你。” 五条律子有些天真但不傻,不至于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而他看着她的直勾勾的视线,几乎把他的心思堂而皇之地写在了脸上。扶着梳妆台的手有些抖,身边的空气随着沉默的延长而变得稀薄,让她说不出话也喘不上气。 “……你该走了,”她没有看他,硬撑着站直,要他离开,“今天的话,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五条悟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已经越过衣服边界,去触摸她的身体。她身上的衣物被他身体力行地剥去过很多次,只是她不知道,她身体每一处敏感点还被他细致地触抚弄过很多次,她不知道,她的嘴唇双手双脚都曾经被他触摸过很多次,她也不知道。 这么多个夜晚,夜里的月亮知道,刮过的风知道,盛夏时节的蝉鸣声在茂密的树冠上疯狂地喊着:知了——知了——,只有她始终都不知道。无言的淫乱之夜过去,太阳会升起过很多次,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念头也升起过很多次。恶念一次次地徘徊,他愈发地期待她能够自己发现这扭曲的真相。 现在她能够知道了。 “跟我一起走,”他朝五条律子靠近了一步,“姐姐。” “够了……”五条律子红着眼睛看着他,看他毫无愧疚的脸,“别靠近我。” 他愣了一下,愈发坚定地走向她。 靠着梳妆台的五条律子这时不再说话,她扭头就跑,毫不犹豫地奔向房门。五条悟的注视让她心乱如麻,下意识想要远离他。而他像是一早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拦住。 被抓住的她像只惊弓之鸟,开始剧烈挣扎。挣扎时她拽倒了墙边挂着和服的衣架,和服被她扯了下来。她收不住力气,顺势摔到了地上,晃了两下的高大衣架正好砸向她。 她没能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直到哐啷一声,衣架砸在了五条悟身上,他整个人则覆在了她的身上。 五条律子第一反应想要去看他有没有受伤,可还没等她开口,他已经面带微笑地解开了她的腰带,利落地扯开了她的衣襟,让她的乳房轻晃着暴露在他面前。她当即想要反抗,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律子小姐,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抓着衣服的手一下就僵住了,五条悟正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他面上轻松的神情仿佛在说:“让她进来吧,让她看见身为弟弟的我是如何对待身为姐姐的你。” 很巧地是,她今天挂在外面的和服是很多年前他给她挑选的那件,因为他的缘故,这件和服陪伴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没舍得将它束之高阁。此刻的她就躺在这件和服上,躺在她精心保留了多年的所谓情意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手摧毁了她珍视的一切。 长河逐渐漫过她的眉目,她的睫毛颤动着,泪水浸湿了目光。随着他的手落在她的胸前,她心如死灰,压制住声音的颤抖,“没事,”他的手指在这时揪住了她乳头反复揉捏,她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碎得七零八落,碎片留在身体里,将她的心肺划伤,伤得鲜血淋漓。 她忍着痛哽咽着说:“我和悟,有话要说……没叫你们,不要进来。”话音落下,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亲口关上了唯一一扇能够逃离自己弟弟的大门。 侍女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安静地退离出了院子。 五条悟将身上压着的架子推到一边,认真地打量在自己身下无声落泪的五条律子,她阻止了他继续玩弄自己的乳房,双手环抱着身体侧过身避开了他的注视。屋内安静得吓人,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的面颊上。 他看着她脸上的眼泪从眼角洇进散乱的长发里,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偷跑出家的时候。那一次偷溜把五条家闹得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在找他,日落之后他才一脸无所谓地在大家面前出现。当时找了他一整天的五条律子一见他就冲过来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骂,泪水挂了一脸。他懵懵懂懂地伸手去擦拭她的泪水,然后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舔了一口自己沾着泪水的手指。 咸的。 和现在的味道一样。 他舔掉了她脸上的泪水,让她浑身颤抖。 “悟,”她用着近乎乞求般语气,“放开我好不好?” 他把眼镜摘了下来,那双通透至极的眼睛里正清清楚楚地安放着他所有不加掩饰的情绪和欲望。他让她看着自己,看清楚里面的一切,告诉她,他要她,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对待她。然后将他从未做过的事情做到极致,就算她是他的姐姐,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五条律子根本阻止不了五条悟,他荒唐透顶的行径让她泪水怎么都停不下来。 看着她泪流满面,他不由自主地低头想要吻她。他曾经在她陷入昏睡时吻过她无数次,吻过她身体每一寸皮肤。然而那时的她只是毫无意识地接纳他,让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在品尝一道意犹未尽的美食。 他更想要她清清楚楚地看着,看见他所做的一切,然后接受他。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五条律子的双手抵在他胸口,偏过头不肯面对他。他就停在她的身前,嘴唇堪堪擦过她的脸颊。 “姐姐——” “别这么叫我。”哭腔让她的声音变得虚弱无比。 五条悟却像是受了刺激,掐着她的脸逼迫她仰头看着自己,再低头去卷着她的舌头吮吸。这种强迫的接吻并不好受,她呼吸急得像是要窒息死亡,不得不用力地捶打他的肩膀让他停下。等他放开她时,她的脸颊红了一大片,两侧留下了很深的指印。 被她泪水涟涟的视线瞪视着,他意识到自己硬了,而且前所未有的硬。于是不再多纠缠于她的嘴唇,转而亲吻她的耳垂和肩膀。这一次他变本加厉地留下吻痕,无异于在告诉她,她见过多少次这样的痕迹,就代表他曾经多少次这样对待她。 “是你做的,”她抓着他的衣领泣不成声,“是你做的……” “是我,”他痛快地承认,然后剥开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服,抵着她的膝盖不顾她的反抗分开了她的双腿,手压在她的小腹上,“我一直很期待姐姐知道的这天,”说完他摸进了她的大腿之间,扯开她的内裤,搓揉着她的阴蒂。她的身体一早就被他摸透了,他很清楚怎样能够让她迅速地进入状态。所以即便她多不情愿,她也会湿,淫水会遵循本能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内涌出。他的手掌很大,能够完整地罩住她整个阴户,手指沾着她所分泌的体液沿着两瓣闭合的肉来回揉搓,把她弄得低叫不止。 他抽出手指,向她展示自己被弄湿的手,“姐姐,你比之前湿得还快。” 听到他的话,她生气却无能为力,光画面和声音已经能让她羞愤欲死,毫无经验的她连骂都骂不出口,“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姐姐如果不喜欢,那我就不说,”他假模假样的表示着自己的贴心,说完把手又放了回去,故意从小腹开始抚摸,然后是阴蒂。她的阴蒂相当敏感,在他的故意揉弄下,她已经不得不浑身颤抖着靠在他怀里,急促地喘息。他亲吻她紧闭的双眼,手指顺着肥厚湿软的阴唇抚摸,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她湿透了的缝隙,贴在了阴道口前,“我可以直接做。” “别……不要,悟…….”她抓着他的衣服企图阻止他,然而他话音落下,已经毫不犹豫地把手指插了进去。这让她忍不住尖叫,双手疯狂地推拒,挣扎不得的情况下她开始胡乱地抓挠,在他脖子和领口的皮肤上抓了点皮外伤,“不要!”她又踢又咬,也没能撼动他的身体丝毫。入侵感让她的泪水越来越凶,到后面几乎是又哭又叫。五条悟压在她身上如同暴雨将来前即将压垮天际的乌云,沉重且让人窒息,她被笼罩在阴影之中无处可躲。 五条律子抓出来的伤口与其说是伤,不如说是另类刺激,微弱的疼痛和她的哭叫声让他的阴茎在裤子里硬得发疼。原本就已经没多少耐心的他不顾她的哭喊,开始在阴道内抽送手指。抵触的情绪让她的身体本能地收缩挤压腔道,只是这并没能阻止他的手指在湿热的穴道内缓慢进出。手指在抽插时不停地碾压着腔道内蓄水充分的软肉,精准地去揉压着他摸索出来能够让她水流得更多的地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快感折磨得没了声息。 欲望对她而言陌生又熟悉,过去的那些夜晚能让她的身体适应他的抚摸,却不能够让她在心理上接受眼下发生的一切,身心矛盾的她被快感淹没后,只能够泪眼迷蒙地失去反抗的能力,浑身无力地躺在他身下。五条悟将自己埋进她的肩窝,舔咬她的锁骨,慢慢地将吻铺在她全身,吻过每一片令他无法自拔的地方。他的手指随着他的吻,从一根增加到了两根,然后是三根。 她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呻吟。他听见后,故意放慢了动作,想要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她身下的动作,“姐姐,感受到了吗?”手指压着她脆弱多水的甬道抽动,“我在你身体里。” “别说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抖得不行的,他趁机加快了速度,压着她那一片敏感的穴肉快速地抽插,还弄出了响亮的声音,“悟……”她恨不得自己此刻是瞎子聋子,“不要……”她的嗓音因为极度的羞愤和五条悟的胡作非为走音。随着他的变本加厉,她小腹的温度正不断攀升,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穴道内的收缩一次比一次厉害。察觉到她这个反应的五条悟开始揉她的阴蒂,夜里被压抑的欲望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让他的手腕动得越来越快,不顾一切地想要让她在快感中迷失自我。最后在五条律子压抑的哭叫声中,她的阴道紧紧绞住了他的手指,穴道深处喷涌而出的热流浇湿了他的手掌。 在她潮吹的这一瞬间,五条悟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因为他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她的白天也将和夜晚一样,属于他。 五条悟慢吞吞地从她身体里抽出手指,把体液蹭到了她的胸口,把乳房和乳尖都抹得发亮。看着五条律子被欲望涂抹得淫乱不堪的身体和深陷高潮时潮红的面色,他心满意足地支起身体脱掉自己的衣服。 就在他准备解开裤子时,一直躺在地上出神的五条律子动了动手腕,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从他的桎梏中彻底逃离的一刻。身上的压力稍微减弱,她立刻回过神,翻身从他身下钻了出来。高潮余韵让她的腿有些软,她绊了一下。但被亲弟弟性侵的恐惧让她逼迫着自己站稳,然后朝房门跑去。 “不担心被看见吗,姐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温度极高的胸口贴在她的后背上,一只手放在她腰上,另一只手贴着她的下巴抚摸她的脸颊。并没有用力,但还是让她动弹不得,“跑出去的话,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操你,像刚才一样把你操到潮吹。” 她的腿一软,跌进了他怀里。 三 屋内衣服滑落的声音像一场毛毛细雨,一阵接一阵,淋在浑身赤裸的五条律子身上,淋得她万分狼狈。她趴在矮桌上,面无血色的闭上眼睛,把脸埋进双臂之间,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在意。 五条悟的吻在雨声停歇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吻很轻,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唇齿在自己后背上游移,吮吸。桌面很冷,他的体温又很高,她被夹在中间,冷热交替之下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当他的吻回到她耳边时,他的双手开始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滑,卡着她的髋骨让她不得不抬高腰。她的脸开始变热,因为紧张和害怕,颅腔内嗡鸣声不止,她已经知道他准备做些什么,也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落泪。 双腿被他分开,身体也顺势朝他敞开。被他摸得熟红,冒着水光的阴唇也随之袒露出来,随着她的大腿分开而露出一点缝隙,让她感觉自己下体凉飕飕的仿佛有冷风刮过。屁股抵着他的腰腹,他的阴茎就在她双腿之间磨蹭,偶尔贴着她黏糊糊的阴户顶弄,龟头蹭着她的阴蒂,挤开她的阴唇,仿佛随时都准备插进去。 没了布料的遮挡,那种肉体直接接触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她抓着桌子边缘企图躲避他,他却快一步拦腰把她压在了怀里。同时另一只手穿过肋下一把握住了她压在桌面上的乳房,手指捏着她的乳尖反复揉搓,揉得她呜咽了一声。 “姐姐,”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呼唤她,和过去一样亲昵,仿佛他还是那个坐在她身边安静看着她的弟弟,“我爱你。”如果他没有把手放在她双腿之间,她或许真的会因为这句话感到高兴。五条律子已经无法再从眼下的五条悟身上找出半点她熟悉的影子,当然,她或许从未看过他真实的一面,过去十几年的所谓姐弟之情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五条悟的手指沿着她阴唇的缝隙抽动,插进去两三根手指试探,肉乎乎的阴道内满是被他揉出来的淫水,顺着她的大腿一路淌进他们脱了一地的衣服上。不怎么透气的屋子里已经满是淫靡的气味,欲望上头的他和野蛮的动物没什么区别,她身上的气味堪比发情时的信息素,一刻不停地刺激着他的性欲。他一边痴迷地凑近她,仔细的闻着,一边按捺不住将阴茎抵在了她的穴口。 “别,别这么进来,”她连忙扭过脸,惊慌地看着他,“戴套,悟,别直接这么做。” “既然是姐姐要求,我当然会听。”五条悟说得十分慷慨,仿佛这是他做的什么好事。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避孕套,爽快地撕开包装袋给自己戴上。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五条律子都不敢细想他到底准备了多久,这么做过多少次。一但想到他过去看着自己时都在想这样的事情,她过去的那些回忆都会变得满目疮痍。 不过五条悟也没有给她太多细想的机会,戴上避孕套没多久,他就握着她的腰把龟头抵着阴唇往她身体里推,没控制好力道,推得她发出一声压抑地哼叫。她条件反射般用力地抓住了桌子,手背紧绷。 异物入侵感让她夹紧了穴道,五条悟刚塞进去半个龟头就被她夹得猛喘了两下。他脸色一沉,握紧了她的髋骨将企图往前逃走的她拖回来,顺着她被迫压下来的身体,强势地挤开她紧裹的阴道,在她的低叫声里硬生生地插进去了一半性器。 “悟……够了,够了,”她有些承受不了他进来的尺寸,哭着哀求,“够了……我好难受。” 五条悟一声不吭地停了下来,视线纹丝不动地盯着他们交合的地方。深紫色的阴茎压着阴唇操进去小半,阴道口边缘一层深红色的穴肉紧箍着他的性器,阴唇撑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淫水不断地被推挤出来,粘在他们交合的地方和她的阴唇上,画面下流但很漂亮。他很迟才听见她哭着说难受,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操进了自己亲姐姐的穴里。 那地方又湿又热,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温水里,连手指都爽得受不了。 “姐姐,”听见她哭泣不止,他俯下身抱住了她紧张的身体,又伸手去揉着她充血的阴蒂,在她抖着双腿大口呼吸时,慢吞吞地又推进去了一些,“这才刚开始,别急。” “我很难受,悟,”察觉到他的动作,她挣扎着想要爬出他的怀抱。被他抱住动弹不得后,她又去掰他卡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哭叫着说,“我很难受,不要再进来了,已经……已经够了。悟,悟,停下,停下……”面对他的强横入侵,她又慌又怕,不停地喊他的名字,“悟……悟,别进来了,别……” 五条律子的哭泣让五条悟不敢轻举妄动,他没打算硬来,但也不打算半途而废。他低头吻了吻她出了一层汗的后背,伸手去揉她的乳房和阴蒂。几乎把她全身的敏感点都摸了个遍,才让她被快感模糊了意识。 等听见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呻吟,他趁机一口气把自己剩余的性器全推了进去。 五条悟的动作又快又猛,五条律子被突如其来的一下顶得眼前发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趴在桌上发出了几声极低的啜泣声。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身体的难受更多还是心里的难受更多,十五岁的五条悟身体发育远超同龄人,他的阴茎尺寸也要出格得多。全部插进来时,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要被挤到一起。从未有过任何性经验的她能吞下他的性器已经到了极限,下体闷堵和酸胀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脚趾,小腹内的酸麻更是让她感到无比煎熬。而当她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亲弟弟时,她心中的苦楚更胜于身体所经受的一切。她止不住地落泪,小声哭泣,“好胀,悟,出去……悟,我真的很难受。” 阴茎全部填进她身体里之后,五条悟没有急着动,她太紧张,阴道不断地收紧,他被她这胡乱收缩的穴道吸得头皮发麻,不得不俯趴在她身上深呼吸以克制住自己射精的欲望。等他缓过劲,这才喘着粗气开口,“姐姐,放松点,太紧了。”彻底占有自己已经放肆幻想过千万次的亲姐姐让他在心理上抵达了一种绝无仅有的兴奋程度,他生怕自己等一会动起来爽得忘乎所以,没控制好力道弄伤她,于是双手在她的小腹和阴蒂之间来回揉着,偶尔去搓揉一番她绵软的乳房和耸立的乳头,企图让她尽快地适应自己。 五条律子常年深居浅出,并不怎么做运动,她身材偏向丰腴,娇生惯养的皮肤顺滑柔软,使得身体脂肪较为丰满的地方摸起来会有一种奶油般的触感,五条悟在抚摸时简直是无法自拔。而这时她自觉耻辱又抵抗不住身体的本能,以至于声音听起来像是哭泣又像是娇喘,折磨得他差点失控。 随着五条悟的爱抚,五条律子的身体内涨潮一般涌出更多的水意,包裹着阴茎缓缓流动。快感太过强烈,她没收住声音,“悟……”发丝汗湿在鬓边,面颊上也满是湿意,颧骨上一片霞红,茫然的眼睛里充满水汽。她看起来像是溺水者,仰起头在寻找呼吸的水面,“悟……好难受。” 听见她的话,他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直起身挺动腰腹。他的动作一开始是收着来的,阴茎摩擦着穴道内的水和软肉缓缓退出去。随着她身体的放松,体内淫水潺潺不止,骤然空虚下来的地方猛地翻涌上来一股猛烈的热意让她大腿臀部都抖了抖,陌生的快感让她发出细弱的呻吟。察觉到这点的五条悟开始一点点提速,每一次进去都会撞开穴道操到最深处,那感觉像是要把她的身体彻底肏开。她在桌上被他撞得摇晃不止,原本还扶着桌子的手因为他的顶弄突然抓空。他眼疾手快捞住了她的腰,避免了她的下巴磕在桌上。 “轻一点,轻一点……”她的声音被欲望泡化后变得甜腻,说话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在撒娇。恐怕这时候被他操得魂飞魄散的五条律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浑浑噩噩地,不断地求他让他轻点。这种意识不清的呓语完全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只会让五条悟对她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欲望无限度膨胀,几乎要把她拆吃入腹。 听着五条律子的声音,再看着自己的性器彻底被她彻底吞吃进去,完整地嵌入她的身体里,将她身体里每一处褶皱和缝隙都填满。五条悟终于觉得过去那么多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这一刻拼凑完整,无数个不切实际的梦境和幻想终于跨过了梦里横亘于他们之间名为血缘的长河,演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随着欲望攀升,五条悟的力道已经到了凶狠又野蛮的程度,腰腹挺动的频率不断增加,撞击五条律子的大腿时发出的拍打声也越来越响。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性交时的快感已经彻底击溃了她的理智,任由他摆布。他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和她的呼吸融合,她这时被性欲折磨得失了神,顺从了他的举止,偏着头和他吻到一起。唇舌缠绕到一块时还会因为他毫无顾忌地深插而溢出几声细微的娇喘。她毫无意识地成为了被性爱征服的动物,变得乖巧温顺,身体被欲望蒸熟后,湿湿热热地裹着他的阴茎,爽得他越发不知轻重。 她身体里里外外都被操透了,难以遏制的酸麻从骨髓深处漫出来,她无助地仰起头,喊着五条悟的名字,“悟……”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依旧是她最信任的弟弟,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在向亲近的人求助,“……悟。” “姐姐,”五条悟俯下身抱住了她,轻声说,“我在这。” “我好难受……”她又哭了,像是在他心脏上挠了一把,“悟,我好难受,救救我。” 五条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胸口被人挖空了一块。 “悟……”她深陷于当下的噩梦之中,唯独忘了这场噩梦是五条悟亲手制造的。 “我在。”他抱着她很用力,但并没有停下操她的动作。她是催发他欲望的起始点,也是一切的终点,只要她还在他怀里,他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五条悟陡然加快了速度。 她如梦初醒般恢复了意识,浑身高热,快感如同海啸般一次次侵袭她的理智,“不要,不要……”她终于想起了五条悟所做的一切,身心再一次深受打击,“停下来,悟,停下来!”她哭着挣扎不已,他抽出去一半的阴茎被她骤然收紧的穴道卡在了半路上。五条悟脸色一僵,把跪在地上的她强压在自己胯下,硬是重新撞开了紧得要命的穴肉。这一次因为用力过度,她的穴口都开始变形,跟着凹陷了下去。 五条悟收不住力气,压着她开始大开大合地肏,每次都出去大半,再不由分说地插进来,将整根阴茎都完完整整地塞进她的肉穴里。她根本承受不了他这种横冲直撞的操法,那些羞耻和绝望的情绪在他这番的猛烈肏弄下被掩埋,她的意识被性爱全盘占据,身体也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反应,顺从着高潮来临前不断迭加的快感一次次接纳他闯入的性器。 “姐姐,”随着她穴道急剧的痉挛,疯狂收缩,他全身的神经都汇集到了她的阴道内。神智进入一种腾空般的境界,他神色痴迷地亲吻着她的脸颊,肩膀,后背。疯狂地压着她抽搐的穴肉猛肏,听到她发出了失控的哀叫后,失魂般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她的肩窝,然后射进了她体内,“姐姐,姐姐……” 射精后五条悟的阴茎从体内滑出,热意重新涌上来,淫水从阴道口喷出。五条律子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将已经昏迷的五条律子抱进怀里,跪坐在地上亲了亲她满是汗水的脸,兴奋地说:“我爱你哦,姐姐。”说完,他才发现自己手臂上满是血痕,他身上被她抓出来的伤口都很浅,血不是他的。思索片刻,他才掰开五条律子蜷缩成拳头的手,看见了她断裂的指甲和鲜血淋漓的手指。 这日过后,五条律子得了一场不明缘由的重病,无法下床,无法见人,不能出门。卧床养病期间,她的衣食住行由五条悟一手包揽,五条悟一改过去散漫的个性,在病中为她跑前跑后,和她同吃同住,甚至彻夜照料,以示姐弟情深。 “姐弟情深?”五条律子看着自己包裹仔细的手指,听着母亲说的话,讽刺地笑了,“那真是辛苦他了。”不过生病几日,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清减了不少,脸颊都瘦了一圈,面色发白,眼下乌青极重。 母亲一脸担忧,想要去握她的手,“你身体现在还好吗?” 她将双手收到被子下面,语气克制地说:“我很好。” 母亲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任何不满,有些悻悻地停下手,放轻了声音跟她说:“你一病就是好几天,我担心得不行。” “让你担心了,”五条律子低着头说,“抱歉。” “悟这些天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母亲一边说,一边拿余光去注意她的神情,“他那个脾气能照顾人,我还挺意外的。” “意外?”她无声地笑了,“我一开始也觉得意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看他和你感情这么深……”说这话时,母亲有些犹豫不绝,甚至有些心虚,“你父亲……和我商量说,打算让你和悟一起过去东京。” “是父亲想让我去东京,”五条律子突然抬头,露出脸颊两侧还未消退的红色指痕,目光凄厉地看着面前面带不忍的母亲,“还是五条悟想让我去东京?” 母亲不敢面对她的视线,目光闪烁,嚅嗫着说:“两方面都有,你父亲和我,也是希望……你可以有人照顾。” “有人照顾?”她反问,“为什么是五条悟?” 母亲勉强地笑了笑,“他是你弟弟。” “弟弟?他可没当我是他的姐姐。”五条律子望向自己的母亲,见到母亲脸上的懦弱胆怯,她没说完的那些话纷纷回到了肚子里。 “悟……他确实有时候有些怪,”母亲强颜欢笑,装作不知道她话里未明说的深意,“但他在意你,你和他去东京,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在意我?那是在意吗?”五条律子紧紧拽着膝上的被子,十指连心之痛比不上过去这些天所经历的万分之一。她望着母亲,眼眶赤红,彻底挑明了说,“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不知道吗? 所谓的重病在床,所谓的同吃同住彻夜照料,所谓的姐弟情深,她不信他们不知道真相。每天丢出去的那些沾了他们体液的衣裳,每晚都要撤掉换新的濡湿的床褥,还有她每天夜里无法克制的哀叫和低吟,当真没有一个人发现吗?他用过的避孕套都是随手丢进需要清理的杂物里,压根没想过要掩饰,负责收拾的侍女难道都是眼盲心瞎吗? 五条悟所谓的照顾,不过是找个借口钻进她的被子里,逼迫她和他发生关系。有过第一次的他食髓知味,每晚都会来,不论她怎么推诿拒绝,他也置若罔闻。毫无反抗能力的她只能忍,这些漫长的夜晚耗尽了她的精力,到最后,她几乎是苦熬着。 话说到这里,见母亲的态度,她这才明白,她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是不为人知,非但没有人打算阻止,反而在推波助澜。 “律子……”母亲脸上挂着泪,面带哀愁地看着她。 “我不会去东京。”五条律子抬起手擦干脸上的泪水。 “不去?你父亲那边……” “前些日子,岛田社长向我求婚了,”她将脸藏在掌心里深呼吸片刻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母亲,“只要父亲肯松口。” “你父亲……已经和悟说了。” “如果岛田家愿意引荐五条家进入东京商业圈呢?”六眼出生后,一直在原地踏步的御三家名声已经满足不了野心日益膨胀的五条家,她本来就应该作为五条家最拿得出手的谈判筹码,被卖给岛田社长,换取五条家发展的机缘。衡量一下得失,五条悟的欲望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母亲听后有些心动,但忌惮五条悟,“那悟那边要怎么办?” “想办法支开他,”她毫不犹豫地说,“一个月就好,足够我和岛田社长谈妥所有的事情,离开五条家。悟……这种贪新鲜的人,到时候,未必还会对已经嫁人的我感兴趣。” “那万一他不肯罢休?” “如果可以,我会走得越远越好,”五条律子闭上眼睛,强装镇定,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扛住动摇的内心,落了一脸的泪,“他总有一天会腻的,我可以等,等到他放弃。” 母亲见她落泪,也是一阵心酸,忙坐过去抱住她。 她在母亲的怀里泪如雨下,“我好累,母亲,”五条悟不知疲倦的纠缠让她整夜都无法入眠,缺乏休息的她浑身都用不上力气,只能靠着母亲的肩膀哭着说,“我要是再不离开,我怕我会撑不住。” “我会和你父亲商量这件事,尽力替你周旋。”母亲心疼她,经不住几句话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我好累。” “要休息吗,律子?” “可是我怕做梦,”她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五条悟伏在她身上时看她的眼神,不论梦里还是现实他都不放过她,“他总是让我难受,母亲。” “我守在这,你睡。”母亲听得满是辛酸,拍着她的后背说,“今天我在这陪你,好不好?” “好。”五条律子将脸埋进母亲的怀里,这些天她寝食难安,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母亲和缓的声音让她很快就产生了困意,她终于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四 五条律子房间的梳妆台背后的有一扇很少关上的窗,她以前喜欢看窗外蓝汪汪的一片天和横斜有致的林叶枝桠,一日有一日的光景。只是那天过后,她不再有兴致往外看,因为不论外头如何生机旺盛,这都无法阻止她的心神渐渐枯槁。当然,她也并不是单单看不惯这扇窗,这间屋子里的很多东西她一视同仁地看不惯。桌椅一律换了新的,屏风窗纱也丢了新制,就连她的那些衣服,也被她吩咐人绞了丢掉。 可这些看不惯的东西,只是滚水上漂浮的白沫,捞走了还会有新的出来。她企图通过换掉过去的旧东西来埋掉记忆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五条悟在这个房间里长大,她只要依旧住在这,就逃不开他留下的回忆和过去,留给她的伤口将永远无法愈合。 “律子小姐。”五条律子回过神时,身后的侍女已经喊了两声。 她匆忙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偏过头问:“怎么了?” 身后的侍女像是没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从容地问:“今日外出着装是否要正式些?” 五条律子配合着身边的侍女手里的粉刷缓缓低下头,好让她给自己的脖子上敷粉,藏在阴影里的脸满是哀愁,眼底乌沉沉一片,“挑件颜色鲜丽一些的吧,”敷过粉,她重新抬起头,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憔悴的脸,紧跟着吩咐身边帮自己上妆的侍女,“妆容要浓一些,唇脂也是。” “是。”侍女挑来了几个颜色给她选。 “把窗关上。”她没看那些,因为窗外翠蓝的天和刺金的太阳晃了她的眼睛,晃得她心气不顺,她拧着眉叫人合上那扇窗。 “这件怎么样?是年初做好刚送来的新衣服,”侍女见她情绪不高,忙不迭地取来了件和服。律子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件正红色瞿麦花纹的振袖,记得是当时觉得柜子里少了点颜色,她随手指来当添头的一件,没想到这时候会被拿出来。侍女为了哄她高兴,又说了些讨喜的话,“这上边的红瞿麦意头也好,听那些老人家说,瞿麦花是象征幸福生活的花。” “幸福生活么,”五条律子神色怔怔地念叨了一句,随后苦笑了一声。她一直不怎么喜欢颜色抢眼的布料,因为五官秾丽,衣裳再艳难免显得过于招摇和轻浮,并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招摇。五条悟离开已经一周,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于是她做出满意的表情,又选了个正红色的唇脂,“那就这件吧,唇脂颜色也正好。” 梳妆后的五条律子站在全身镜前看了很久,脸很陌生,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看着也莫名的虚伪。她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催促身后给腰带打花结的侍女,“打最简单的那种就好,不用和平时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了窗的缘故,房间有些发闷,她心跳速度远比平时要快,还会感到呼吸不上来,于是又添了一句,“腰带松一点,有些胸闷。” 侍女听从五条律子的话放松了腰带,只是这并没能缓解她胸闷的问题,甚至等她走出房门后症状还加剧了不少,走起路来有些头重脚轻。今日她和岛田社长单独见面,对目前的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场约会,为了离开五条家的计划一切顺遂,她强忍着不适坐上了车,早于约定时间赶到了二人约见的地方。 腰带始终不合适,又心率不齐,五条律子在房间实在是内坐立不安,最后不得不在屋内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后,她依旧没能平静下来,门外脚步声来来去去,她不断地扭头去看,几次三番视线落空后,越发提心吊胆。 她心绪不宁地靠在窗边,窗外庭院里古树虬枝盘结,鸟雀成群吵吵嚷嚷地落在树枝上闹个不停。忽然身后房门拉开,有人走了进来,院子里的声音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看见几个细小的黑色影子扑棱着翅膀往院墙外飞去,仿佛在躲避着什么。紧跟着,身后一股熟悉的,不寒而栗的感觉靠近,“诶呀,那位社长看不见这样隆重出场的姐姐,会是一生的遗憾啊。”她听见了他故作遗憾的声音。 她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抛下了悬崖般心脏悬空失重,浑身无力,四肢发冷。不过有些意外的是,她原本七上八下的情绪在这时候反而稳定了下来,心底甚至产生了一种“果然来了”的想法。 就好像,她等待的一直都是他。 门啪嗒一声关上,扣上门的声音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怎么回来了?”五条律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冷静,可她的手还是没忍住抓紧了身前的窗框。手指破损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指甲外观崎岖,为了遮掩,她现在出门习惯性带着丝绸手套作掩饰。此时隔着手套紧扣窗框,指尖又开始隐隐作痛。 “想见姐姐,所以就来了,”五条悟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她身后,出声时已经握住了她的左手,在她浑身僵硬时将手指插入她指缝间,放慢动作牵着身体颤抖的她让她转过身面对自己。被牵住的左手在他掌心里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被他十指相扣握住。他将她困在墙面和自己的双臂之间,弯下腰去看她偏到一边的脸,“惊喜吗?” 见她屏住呼吸沉默不语,他自然地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不过相比起我准备的惊喜,姐姐给我的惊喜好像更大。”说到这,他将呼吸落在她鼻尖,逼迫她看着自己,“姐姐打算结婚却不打算邀请身为弟弟的我,我真的很难过。” 五条律子惊恐地抬头看着他,“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五条悟笑着凑近,“当然是因为姐姐的心思太好猜了。” “悟,放开我——”她抵着五条悟越来越近的胸口,泪水逐渐盈满眼眶,强忍着情绪说。 “姐姐如果想结婚干嘛这么大费周章?”五条悟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抵触,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她的肩膀退缩了一下,但手依旧牢牢被他握着。他仔细地吻过她的手指,垂着眼睛打量她带着手套的手,“可以跟我结婚啊,我以前就想过要姐姐以后当我的新娘。”说完他的手摸进了她带着手套的掌心里,他的手指修长且灵活,所以轻而易举地从手套的边缘伸进去了两根手指,压着她的手掌心的肉在慢条斯理地揉着,就像—— 她呼吸不过来了,嘴唇颤抖着说:“你疯了吗?我是你姐姐。” ——伸进她衣襟一般。 “所以呢?”他全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说话时手指伸进去了更多,在手套内和她的手指缠绕。手套并没有那么多空间能够容纳他们两人,因此被他褪了一半,挂在指关节上。 “哪有人会……嫁给自己的亲弟弟的,”五条律子怕他,更怕他注视自己时隐藏在注视背后的那些龌龊想法,怕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你年纪还小……这世上的女人,不止我一个,谁都比我好,你明白吗?” “不明白的人是姐姐吧,”五条悟脱下了她的手套,抓着她细长的手指把玩,看着她温暖泛红的手掌皮肤,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然后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活生生吞下去,“我只想要你,而她们都不是你。” 一见他这个目光,五条律子的脸色登时就白了下去,“别——”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在那无数个纠缠不休的噩梦里见过太多次,以至于她不需要仔细分辨就能知道此刻的他想要做些什么,“这里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 “那什么地方可以让我胡闹?你的房间?”他给了她一个很无所谓的笑容,“还是说,你和你未来那位丈夫的房间?” “你…….”她被他这番下流至极的话气得脸色一红一白。 “我想象过很多次姐姐穿着白无垢的样子哦,”他又走近了一步,她的身形在他的影子里越发地显得单薄,他弯着腰看她略带怒气的脸,被她浮着一层烟粉色的脸颊吸引了注意力。他舔了下嘴唇,“尤其是——在新婚之夜和婚床上。” “无耻!”她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巴掌——用刚刚脱去手套的那只手,打飞了他的墨镜。她挣扎着推开了表情有些僵的他,脸色涨红,“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羞辱我!”说到气急之处,她的情绪如山崩般塌陷,泪如雨下。 “我从来没想过羞辱姐姐,”五条悟摸了摸脸颊,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静得让人心寒,“我只想要姐姐跟我离开五条家,跟我在一起。” “我不想和你走,”五条律子双腿虚软,扶着墙让自己站稳后才说,“我是人,我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不能够像买盆花一样,指着说想要就能带走。”五条家对五条悟从小一直有求必应,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于是长大后,他的索求永远理所应当,从不顾及旁人的想法。 “所以姐姐还是想要嫁给别人,”他停在她身前半米的距离,视线一刻不离她的身体,“姐姐不会觉得,嫁人之后我就会放弃姐姐吧?” 被他说中了想法,五条律子心慌意乱地垂下眼睛,不做声。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结婚并不是什么诅咒,不能让我瞬间失去对姐姐的感情。我还是会想要靠近你,想要得到你。婚姻只不过是一张毫无重量的纸,上面写着的名字根本不能够阻止我继续爱你。”他靠近她,将她压在墙边,伸手捧高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脸,他的表情吓得她花容失色,说出口的话更是让她惊恐万分,“只是万一,姐姐怀着我的孩子嫁出去,那就不好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理所应当,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岛田先生,请往这边走。”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交谈声。 五条律子原本瘫软的身体突然生出几分力气,挣扎着想要从五条悟的怀里离开。 五条悟抱着她纹丝不动,眼底隐约还有几分舒畅的笑意,她挣扎不得,顿时醒悟,“你是故意的……” “是啊。”他厚颜无耻地承认,说完低头吻住了她。 手指稳稳托着她的下颌骨,她被迫张开嘴,舌头一下就被他吸住。无论她怎么捶打他,他吻她的力气都没有半点放松,仿佛要把她口中的津液都给吸干一样。 这让她渐渐缺氧,力气消耗殆尽,拽着他的衣服在他怀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靠近,门窗上已经模糊着透出了屋外走动的影子。她趴在他的怀里死死盯着,泪水不断地从脸颊上滚落。 大门紧跟着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像是即将揭掉她最后一层遮掩耻辱的衣服,她绝望得像是已经死去了大半。 “岛田先生,非常抱歉,”就在大门即将被拉开时,有人开口阻止,“您的房间应该在这边。”那只落在门上的手放了下去,即将打开的房门又再次合上。 松了一口气的五条律子满脸是泪,膝盖一软,直直摔进了五条悟的怀里。 五条悟放开她时她已经因为呼吸不畅而有些迷糊,双手抓着他衣服不放,双目湿润地望着他。艳红色的唇脂被他蹭到了嘴唇外缘和下巴上,他用手去蹭了蹭,结果唇脂的颜色被越蹭越多,多到他口干舌燥,于是再一次吻住了她。 这一次他吻得非常轻巧,一边吻,一边摘掉了她头上的发饰,将她盘好的长发披散下来,如同泼了盆墨一样,沉重地盖在他的手臂上。 “悟——”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喃喃道,“别在这,别在这——” 他舔了一口她红肿的嘴唇,不顾她的反抗把她抱到沙发上。 她气急败坏,声音有些破音,“放开我,五条悟!” “嘘——”他看她满面焦灼,故意说,“太大声了会被人发现的。” “你怎么有脸说的出这种话。”她被他这不要脸的态度给气得双目通红。 “我说的是真的啊,姐姐如果叫得太大声,会被隔壁的人听见的。”五条悟被她骂了两句反而自在,趁她气急了停止挣扎的时候,扯开了她腰间层层缠绕的金色绸带,而她本就往外敞着的衣襟这下彻底乱做一团,眼下衣衫不整的她连跑都跑不了。 五条律子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泪眼朦胧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身上的弟弟,声音哽咽地问,“你非要……在这种地方做吗?”她躺在他身下,身体像是刚热过的牛奶一样,热腾腾的,下颌一线到敞开的衣领里全是他蹭到的唇脂和吻痕,奶白色的面上漂着一层着湿意。哭泣让她的脸看起来异常可怜,他原本有些不忍,只是一摸到她温热的皮肤,阴茎在裤子里已经站了起来。 “我很珍惜和姐姐单独相处的每一刻,”他扯开了她的外褂,就像拆开一件礼物一样,手轻车熟路地沿着衣服的缝隙钻进去,揉着她的乳房,“毕竟,不知道哪天天一亮,姐姐就离开我了。” “你已经神智不清了,五条悟。”她偏过头不看他,任由他双手在衣服里摸索,被他不知轻重的手法揉得眉头紧皱,咬住了嘴唇不肯发出喘息声。 “我说过了,我很清醒。”他扯烂了她的内衬,大概是摸索了半天都没找到解开的方式,有些失去耐心。刺啦一声响过,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落泪的本能,不得不紧闭双眼。 这时她听到他说:“下次买件新的衣服赔给姐姐。” “不用。” “可是我想看姐姐穿我选的衣服,”他上一件选的,已经被她剪烂了丢掉,她无法在明白了他的心思的前提下继续接受他一丁点的好意,“我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下次让我帮姐姐穿衣服吧,我的手很巧的,姐姐应该很清楚这点。” 她躺在自己被撕坏的衣服上,根本听不下去他那些调情的话,“够了。” “还不够哦。”他亲了一口她的脸,紧跟着就低下头含住了她的乳头,牙齿轻轻摩擦着她的乳尖,终于让她吃痛地喊了一声。他舔弄了两下,在乳头彻底硬起来之后就开始慢慢将吻往下游移,在她的小腹和腰间又是亲又是舔,让她气喘连连。 五条悟很清楚她身体的敏感点,他的吻顺着她的小腹一路不停,零散的啃噬让她浑身难耐,意识模糊地跟着他的嘴唇四处乱跑。直到呼吸落在她的阴户上,她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不要!悟,别碰我……”她猛地从沙发上支起身体,想要避开,结果却被他一把握住大腿抗到了肩上,拖着她的身体仰倒。 五条悟抱着她的腰将她已经开始冒水光的阴唇压向自己,嘴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去,吓得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不要——” 他没听她的,舌尖轻易地舔开了她的阴唇,刚才的挑逗已经让她湿透了,阴蒂也因为快感挺立出来。被他含着仔细吮吸了两下,她的叫声立刻听起来像是疼又像是爽,乱得不成调,“悟……”她的腰被他握住动不了,只能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别这样,停下……哈啊……”话说到一半他的舌头从阴蒂舔到了小阴唇,抵着那个不断流水的穴口舔弄,没几下就让她失去了完整的声音,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呻吟。 她又紧张又难受,阴道口虽然不断往外分泌黏糊的体液,但没有放松打开。他的舌头在阴唇里外不断地挑逗也没能那道缝隙里钻进去,一连尝试了几次,五条律子已经痛得直踢他的后背,“疼……悟,停下,我好疼……别这样——” 他抬头看了她有些痛苦的脸,放弃了直接用舌头插进去的想法,转而去挑弄她的阴蒂。原本压着腰的手开始沿着大腿肉按摩揉捏,一直按到滑腻的阴唇缝隙。这时候因为阴蒂的刺激,她喉咙里发出一种如同濒死前耗尽力气的气音,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抖得异常厉害,浑身止不住的抽搐。 五条悟见状变本加厉地卷着她的阴蒂吸吮,一副要把她体内流出的淫水都要吸干的架势。她的声音越来越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身体快感操控后,她已经全然受本能支配,恐惧和羞耻都无法再对她产生半点用处。 五条律子的大腿绷紧后没多久,五条悟就尝到了她体内流出来的一股异样的热液。身体紧跟着软了下来,他趁机将舌头插进了阴唇之间,钻进了那个热流涌动的穴道。高潮之后的阴道热得吓人,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舌头插进里面就感觉会被包裹得化掉。 “悟……悟……”她发出一种可怜的呜咽,被他摘掉了手套的双手还在寻找着什么能够让她抓住,像是在求救般,想要一根救命稻草。 哀哭让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四处乱抓的双手,可他没能救她,反而让她越陷越深。 五条悟去打量她失神的脸,陷入高潮里的她像是已经魂魄离体了一般。随手扯出纸巾将脸上沾到的淫液擦去,他开始寻着吻痕一点点从她小腹攀爬至颤抖的乳峰,阴唇上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指。沿着她门户大开的缝隙,他很容易就插进去了两根手指,压着被他舔得红肿熟热的穴肉试探着抽插。 五条律子从高潮里回神得很慢,目光重新凝聚时脱去衣服的五条悟已经压在她身上抱着她吻了很久,他将她嘴上的唇脂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慷慨地把颜色施舍给了她的肩膀和胸口,那里满是他留下的吻痕和唇脂印。她的皮肤成了一块上好的画布,他的唇舌变成一支停不下来的笔,每一笔留下浅红色淫靡的痕迹印在她的皮肤上,都像是她无形的伤口里淌出的血。 她忍不住唾弃,也忍不住厌恶。 只是很快,快感翻滚着涌上来,她神经一松,再一次将自己从那自我怨怼的牢笼里放了出来。五条悟的手指碾着她穴内的敏感点放肆地抽插,她难以自抑地夹紧双腿,将他的手臂夹在腿间。淫水顺着他抽插的穴口里不断地淌出来,把沙发弄得滑腻不堪,随着他的频率越来越快,水声越来越响,她抓着他的手臂发出喘息和低泣。 重新迎来高潮的她这次差点从窄小的单人沙发上掉下去,五条悟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扶稳,把自己挤到她腿间,俯下身看着她,“姐姐。”她被折磨得满脸都是泪水汗水,呻吟拉长了之后愈发妩媚动人。他看着,情不自禁地想要吻她。 “不要……”她抵住了他的胸口,清醒时她总是不愿意和他接吻。即便他们之间伦理一乱再乱,道德底线一跌再跌,她始终都不肯接受他。 五条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勉强,而是面色不改地撑起身体跪坐在她腿间,将她双腿架高。他勃起的阴茎就低在她的腿心,龟头一点点蹭着她体内分泌出来的粘液滑动,挤开热乎乎的阴唇,毫不费力地插进去了小半截。 原本还无动于衷的五条律子突然开始猛烈地抵抗,即使被他死死掌控着腰胯,“放开我!放开!”她哭喊声远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来得凄厉,近乎疯狂地抗拒着五条悟的侵犯,“不要这样,悟,不要这样。” 只是她的哀求和痛哭没能让他产生半点犹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后,他终于能够亲吻她,然后说:“我说过的,如果你打算结婚,我会让你怀着我的孩子嫁给那家伙。” 说完一口气插到了深处。 五 无套的刺激比五条悟预料中的还要强,五条律子的身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敞开感,层迭包裹的内部完整的向他敞开,肉体紧密地贴着,没有任何阻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他们之间存在着远比血缘还要亲密的链接,仿佛在肉体融合的瞬间,他的心魂也一并融入了进去,神智紧跟着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做的时候都要用力,进去得也要深得多,像是要把睾丸也一起操进去一样深。龟头碾着穴道尽头的软肉研磨,穴肉紧巴巴地缠着他的阴茎,他的每一次肏弄都会有微弱的牵引感。他的灵魂仿佛已经彻底被牵着走了,甚至永远都得锁在这里,死都走不出来。他这样想着,连带着动作都变得随心所欲,一门心思地想着要通过阴道,走向他从未进入过的领域。 只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前还在哭叫挣扎的五条律子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清醒了过来,俯身去看她。 她在落泪,双目蒙蒙,像是失明了一般无法聚焦。其实她的身体依旧能够对他作出反应,穴道依旧濡湿不堪,含着他的阴茎时还在吮吸。但她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自我,连泪水流淌着都没了别的滋味,寡淡的像是白开水。 “姐姐?”他停下动作,呼吸将她的脸颊染成绯红色。 “放过我,悟。”她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虚飘飘地落不到地上。 他俯下身抱住了她,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这时因为姿势的转变,他的阴茎又往里面挤了一点,顶着她的穴道让她抽泣了一声,抱着他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扶着她的后背,将自己的胸口和她的贴在一起。慢吞吞地摩擦着她硬挺的乳头,揉捏着她的腰肢和大腿,两个人压低的呻吟渐渐汇聚到一起,“跟我走,姐姐,我只想带你走。” 她皱着眉适应他的阴茎全部埋进体内的酸胀感,余光瞥见了被他们的体液弄得一塌糊涂,丢在地上的那件红色瞿麦花图案的振袖,心脏在这时,也跟着这团布料皱成了一团。她没有再反驳他那些不可理喻的话,而是一言不发地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把手慢慢放在他的后背,以默许地姿态将自己献给他。 这对五条悟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他很快就接受了她的顺从,兴奋地抱着她开始新一轮地肏弄。无套让他射精的预感来得平时都要快,又是抱着她,所以射精前他插得又深又狠,几乎是蛮不讲理地用力。趴在他肩膀上的五条律子被他这么放肆无忌地顶着操,忍不住又哭又叫,刚长好的指甲在他后背上抓了好几道痕迹。在这样毫无章法的深插过后,穴道深处开始和他较劲,穴肉绞紧了他进出凶猛的阴茎。麻痹和舒爽感从大腿一直传到阴道深处,她死死咬住了他放进自己身体里的性器,任由高潮将他们淹没。 五条悟被她身体内的高热刺激得差点就射了出来,他抱紧了她,差点把她勒到喘不上气。死顶着射精的欲望,彻底放开来操,气势凶猛得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五条悟忘乎所以地操她,像是完全抛弃了人类的理智,本能让他在极限边缘,死死抵住阴道深处。 他内射时,一直安静的她终于发出了一声无望的哭喊,随后张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咬得很用力,血腥味转眼间就溢满了口腔。 五条悟眨了一下眼睛,他其实并不觉得她咬得很疼,但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身体内有地方因为这个伤口而产生了剧痛,身体内每一处器官,每一处肌肉,都因此被牵动,最后使得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这种疼痛太过新奇,也太过特别,使得他产生了一股扭曲的快感,内心对五条律子的野望如藤蔓般疯长。 因为他想明白了,这一刻身体体会的,是她的疼痛。 他沉默着把脸埋进她肩窝,用力地呼吸,“姐姐,跟我走吧。” 她松口后又落了泪,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到他的后背,她哭了很久,才低声说:“我跟你去东京。”这句话说完,他侧过脸去亲吻她的脸颊,一个吻接着一个吻,吻去她的眼泪和汗水,最后才去吻她的嘴唇。她这次没有说别的话,只是温顺地张开嘴让他的舌头钻进来,让他将嘴里的血腥味仔细舔干净,让他们之间的滋味一起变得苦涩无比。 · 那日过去没多久,去找五条律子的五条夫人从游廊走过时碰见了一位端着药的侍女,侍女正往五条律子的院子方向走。她看着侍女手里端着的黑乎乎的东西,喊住人问了句,“你手里的是什么?” 侍女低着头回答:“给律子小姐补身体的药。” 五条夫人神色忧愁,五条律子自从放弃了岛田社长的求婚后一直闭门不出,连她都只见过一两面。想到五条律子疲惫的脸,五条夫人开口问,“律子最近身体不适吗?” “是悟少爷托人给律子小姐带回来的。” 五条夫人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很微妙,连得体的笑容都维持得万分艰难,神情僵硬地转过脸说:“我跟你一起过去,正好看看律子。” 到院门前,只见房门半掩,侍女们都在廊下站着。 “是悟在里面吗?”五条夫人了然道。 侍女答道:“是。” “把门打开吧。”五条夫人捏紧了袖子,强装冷静地吩咐道。 侍女们将半掩着的房门打开,五条夫人面色沉沉地走进去,正巧见到五条悟半跪在五条律子面前,捧着她的脸让她仰头与他接吻。五条律子也许是刚午睡醒来,穿着寝衣,长发散开如同一阵迷乱的雾气,她那张泛着薄红色的脸颊因而看着像是藏在雾里一样,变得暧昧模糊。她这时正半躺在他怀里,任由他索吻。双手牢牢挂在他手臂上,仿佛抱着水中浸泡着的浮木,生怕自己就这么掉进欲望的深渊里。 五条夫人很早就知道五条悟对自己的亲姐姐做了什么,她不傻也不瞎,但她什么也做不了,不得不装聋作哑。只是再如何粉饰太平,如今光天化日之下见到这一幕,她面色还是变得难看无比。 听见动静的两人慢条斯理地分开,五条悟一脸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了一眼,才说:“看来今天没办法帮姐姐画完眉毛,下一次继续吧,姐姐。” 因为五条悟收回了手,五条律子得以低下头不看他,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 得到她的回答,他才放下手里的眉笔,站起身往屋外走。路过五条夫人身边时,带着墨镜的他给了五条夫人一个不算亲切的笑容,笑得五条夫人退了半步。 等他施施然离开,五条夫人才从侍女手中端过药,坐到了五条律子身边。五条律子此时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神色恹恹,看不出半分愉悦。 “律子……”她刚把药放下,就看见了五条律子宽松的寝衣下顺着锁骨露出来的一线吻痕,深的浅的,像是愈合不了的疤。那些话到嘴边,怎样都说不出口。 “母亲,”见五条夫人沉默,五条律子放下梳子去端药,她低头看着碗里晃荡的药静静出神,突然问,“我是为什么出生的呢?”问完,她去看五条夫人,双眼无神地望着,“我以前总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是不太重要的,因为我出生了,就这样了,已经改不了了。”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五条家捏在手里的筹码,和身边的女人们是一样的,不论她看起来多么光鲜高贵,她比其他人也不过是在价格上变得更昂贵一些。 她也很早就认命,婚姻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人生里必须迈出去的一道坎,至于是谁,不重要,男人来来去去大多都是一样的,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只要安安分分的就可以一条路走到尽头,“可是后来我才觉得困惑,我的出生,是因为五条家需要这样的孩子吗?还是说,五条家只需要一个孩子,我的出生对你们而言什么也不是。”所以面对五条悟,他们任他予取予求,伦理纲常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纸废话,“如果是这样,最初完全可以不要让我觉得,我对你们而言很重要。” “律子,”五条夫人连忙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会不重要,你是我的全部。” “那悟呢?”律子看着她,笑容不达眼底,自顾自接了下去,“他只是从借你的肚子里出生的神,对吧?五条家的六眼,至高无上的神子。”五条家会为了他们对六眼扭曲的信仰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全部。 “律子……”五条夫人嘴唇颤抖着看着她抽出手,端起药一口气喝完。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答应了他去东京。” 五条夫人落了泪,“没能帮上忙,抱歉。” “母亲不需要道歉,”五条律子放下碗,苦笑一声,“悟想要的,五条家总会有人争先恐后地献给他,母亲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面对心灰意冷的五条律子,五条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对不起,”她捂住脸,哭泣时的无能为力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得五条律子眼眶发热地挪开了眼睛,不敢再看她,“对不起,律子,对不起。” “请不要说这种话,母亲,”五条律子发现自己哭不出来后,才转过脸安慰五条夫人,“这件事,我们谁都没办法。” “我只是,只是......一想到你承受的......” “母亲,”五条律子接过五条夫人的话,垂下的头又抬了起来。她梳妆台后的窗户又打开了,窗外的天空正呈现出一种近乎苍白的颜色,光落进她眼底,让她望着窗框外的远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凝聚,“我离家后,想要再见您也许会很困难,我不希望您想到我时总是在哭。” “我又怎么能不难受,”五条律子变了很多,她瘦了,精神不好,身体里的伤多得让五条夫人怎么哭都停不下来,忍不住说,“如果可以,我情愿我从没生过他。”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五条律子收回视线,转过身伸手抹去五条夫人脸上的泪水,“母亲记得我出生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当然,”五条夫人看着她,强打起精神说,“我很高兴,你那时候很小,躺在我怀里,那么点点大。你能是我的孩子,我真的很高兴。” “那么,就请母亲以后一直这样记着我吧,”五条律子带着浅笑着说,“带着这样的心情记着我,为了我继续高兴的生活。”说着,她躺进了母亲的怀里,“我……也会尽力带着这样的心情活着。” 话音落下,她埋首在母亲怀里,落了一脸的泪。 离开五条家去东京的生活对五条律子而言并没有多少变化,五条悟按照自己的承诺,给她打造了一个面面俱到的昂贵的笼子将她养了起来。这里除了她和五条悟,只有佣人来来去去。偌大的一栋房子,清清寂寂的,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没多少人的声音,剩余的全都是屋里屋外的风声雨声。 五条律子很喜欢这样的静寂,这会让她忘记自己的处境。她和五条悟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最好就是躲起来,她不见人,人不见她。哪怕他们那诡异的关系在这栋房子里无人不知,她也依旧愿意这样自欺欺人。 来东京后,五条悟忙于学校内的事情,隔三差五才有空来,他不在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书一坐就是一天,一日三餐也叫佣人送上楼。书房呆腻了,她也会去别的房间,屋子里空房间很多,五条悟按着她以往的习惯和爱好改过,她不论打开哪扇门,都能找到东西打发时间。 而五条悟在的时候,她不喜欢乱跑,主要是因为不喜欢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和他发生关系。他自从搬来东京,意识到眼下的生活里只有他们两人之后,很多行为就变得肆无忌惮。而等他发现在陌生地方做爱时她的身体会更敏感这一点后,他在这方面的得寸进尺就尤为明显。他甚至还喜欢把她压在房门上,听见门外走动的脚步声,她的高潮会来得更急,身体内部像是烧开了一样滚热,穴肉会疯狂的收拢,把他的性器咬得动弹不得。她会在他射精前就因为高潮不止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音被泪水泡过后变得粘人又动听,眼神因为快感而变得多情且柔软。在五条眼里,简直迷人得要死。 只是这种生活并没有让他满意太久,他始终觉得缺了什么。 至于缺了什么,他短期内没能想明白。 直到无数个夜晚过去,他望着五条律子无数次回归沉默的脸,才迟钝地想起。她以前会有数不清的话和他说,事无巨细,言无不尽,以前也喜欢拥抱他,陪伴他,脸上总是带着笑,双目弯弯如同梁上新月。 这轮新月曾经无数次地在他夜里升起,直到他们发生关系那天后,他抬头望去的只有一片黑夜。 他直觉告诉他,答案在她的身上。 可是女人的阴道或许能够通往她们身体深处,但是并不能通往她们灵魂深处。 五条悟即使和她发生再多的关系,也没能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姐姐现在在想什么呢?”他在每个日出时望着她出神的脸,都会问一次。 五条律子总是敷衍,或是搪塞,直到他问了很多次之后,她才将视线落在他脸上,又或者说落在他那双举世无双的眼睛上,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六眼不是能看穿一切么?为什么还要问?” 他将衣夹夹稳在衣领处,替她整理齐整和服表面的褶皱,然后才说:“如果什么都光靠我自己看的话,那就太没情趣了。”自从搬到东京后,穿衣这种亲密却不色情的接触被他当作了某种奇怪的情趣,他在时,她和服日常着付都被他接手,“而且我想听姐姐跟我说话,和以前一样。” “我什么都没想。”她任由他替自己整理衣衫,在听到他说“和以前一样”时,挪开了看他的目光,紧绷着脸。 “明明有在走神。”他看向全身镜,镜子里的他们在容貌上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完全看不出他们存在着血缘关系。不过也看不出他们是情人,尽管他们亲密地贴在一起,她正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她从五条家离开后依旧无法摆脱那个古老的影子,穿着打扮依旧是传统风格,和现代都市里的五条悟站在一起,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猜是衣服的问题。”他断言。 “什么?” “姐姐应该买些新衣服了,”他抱着她的肩膀说,“和服看起来好旧哦。” “我穿的是新的。” “不是那种旧啦,”五条悟吻了吻她耳后的皮肤,“既然都到东京了,姐姐也应该尝试点别的风格,总是被五条家那些规矩困住,看起来会很没精神。” “我比较习惯和服,”她垂下眼睛,不想看见镜子里亲热的他们,“这样已经很好。” “我的话比较习惯脱掉和服,”五条律子的脸果不其然地红了,他趁机将手钻进了还未整理好的内衬里,贴着她的腰腹一点点往上摸,“我想给姐姐买新衣服,就今天去吧,怎么样?”话说完,他的手掌压着两边的乳房仔细地打转揉蹭,直到她的乳头硬起来,抵着掌心。 她隔着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喘了喘,“不是说买衣服吗?” “现在还早嘛,”刚才穿好的和服又被他蹭乱了,横竖都是他来负责整理,他弄乱也一点都不亏心,“留出一点穿衣服的时间和通知司机的时间就好,”他亲了一口她潮红的脸,把手从她衣服里拿出来,抱着她往一边的安乐椅走去,“我们可以先玩一下。” 五条悟的精力和体力都远比五条律子强得多,而他总是会把她弄得精疲力尽才会停止,以至于结束后她出门时双腿间还有些涨,踩在地上都觉得踩不踏实。他发现了这点,体贴地把她抱在怀里往前走,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热恋期情侣一样痴缠。 五条悟行动力极强,说要买就什么都想买,五条律子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负责挑,她负责试,鞋子衣服什么都任由他安排。 年轻的店员正要蹲下来帮她换鞋时,五条悟先一步半跪了下去,握住她的脚踝问:“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比较有意义,毕竟是我挑的,对不对?”她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五条悟,随后慢慢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五条悟已经做过很多次,脱掉她的鞋子,解开她的袜子,然后一点点把她赤裸的脚剥离出来,让她的脚掌踩在他的手掌心上。他带着一点茧子的手指会从脚踝摩挲到脚背,最后再到足尖,仔细抚摸过每一寸皮肤,如同夜晚时,他抚摸她身体那样。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脚腕被他握在手里,那股发麻的感觉很快就顺着小腿肚一路攀爬至大腿,漫过衣衫下他吻咬的痕迹,汇聚到她双腿间被他弄得红肿的地方。五条律子的脸忍不住烧了起来,脚趾蜷在一起紧张地被他握着,她不留痕迹地夹紧双腿,不敢看他。 两个年轻店员站在旁边看着他跪在地上捧着她的脚帮她穿一双缎面高跟鞋,连声附和了两句好看后又对着她略带艳羡地夸说:“您先生真体贴。” 五条律子头都没抬就说:“他不是我先生。” “就只是差那么几天,你好严格哦,姐姐。”五条悟这种略带撒娇性质地抱怨,让两位年轻的店员误以为他们是即将成婚的姐弟恋爱人,而她没有任何脸面继续去解释。 五条悟并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认真地给她换好鞋。看着黑色缎面衬着她白里透红的皮肤,他忍不住说:“你看,颜色很合适你,尺寸也是。” 他故意说得不正经,被她羞恼地踢了一脚。 五条悟大有今天要将她半空的衣帽间塞满的架势,更衣室里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堆迭了不少软垂的衣服,像是她搭在他的臂弯无力的手臂。他对着站在那任由他摆布的她吻了又吻,狭窄的小空间内能清楚地听见他们接吻时发出的水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悟……”她的脸已经红得很厉害,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放,防止他得寸进尺将手摸进她双腿之间。 “安心啦,我不会在这里做的,”他知道她害怕,难得贴心地安慰她。尽管这时候她身上半挂着的裙子已经被他脱到了腰上,他的手正捧着她的乳房爱不释手地揉着。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紧张的脸,放轻声音在她耳边说,“不过姐姐现在这样的表情,真的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干些什么。” “别说了……”她被他这种恶劣且下流的玩笑吓得浑身发抖,但又不敢扬高声音呵斥,只能细声细气地阻止他,“别吓我,悟。” “我才不舍得吓姐姐。”他亲了她一口,伸手将她身上的裙子拉了起来,细心地整理好那些褶皱,再替她拉好拉链。扶着她的腰,打量了一圈后,满意地说,“去看看这条裙子怎么样?”揽着她站在全身镜前,两个人像清晨一样重新站在一起。 他们之间曾经存在的隔阂变得无影无踪。 五条悟的手掌穿过她露背连衣裙的细长吊带,贴在她的肩胛骨上,顺着她腰线缓慢抚摸,痴迷地吻着她的长发,“看,姐姐和我很像。” “会么?”她不敢抬头,余光瞥着镜子里依靠在五条悟怀里的女人,她双颊潮红,嘴唇被吻得红肿,双目泛着水光。看过之后不敢再看,她只是问,“你很喜欢这条裙子?” “是喜欢姐姐穿着这条裙子,”他笑着将她往怀里抱得更近,“这样的姐姐看起来,是完全属于我的。” 六 一整个夏天,五条悟都陷入了名为“完全属于我”的诅咒之中,痴迷于脱去五条律子身上旧有的不属于他的过去,执着于在她身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痕迹。这效果其实不怎么好,他始终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他有时望着五条律子时,甚至感觉他们远如天地两岸。 这种距离感并不是绝对的,会在他们发生关系时不断靠近又分离,到最后五条悟不得不承认,性器官的结合成了他唯一能够触碰到她的契机。这并不足以弥补五条悟那些自认为的缺憾,但足够缓解,起到类似饮鸩止渴般的效果。五条悟的欲望愈发没有节制,五条律子也就渐渐吃不消他的高需求,他在时,她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替她梳洗的佣人见她精神萎靡不振,还以为是她心情不顺,劝她应该走出门散散心。这建议误打误撞地被她听了进去,没多久,她就开始专挑五条悟不在家时外出闲逛,五条悟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司机随时跟着。 到东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五条律子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白天的太阳怎么都下不去,晚上的月亮怎么都逃不开。睡觉总能醒来很多次,不管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夜晚还是同一个夜晚,身后的人依旧沉沉睡着,将手臂搭在她的腰上紧抱着她。 不过,家里家外的时间流速并不同步,她走出家门后,时间开始过去得很快,没等她细看,一眨眼就已经入了秋。 到这个时候,日比谷公园的云形池已经被红枫以热烈的颜色簇拥着,两岸茂盛的枫树倒映在水面上,湖中央的铜鹤宛若伫立于热海。五条律子站在云形池边发呆,听着风声窸窸窣窣地穿过树隙,有些魂不守舍。她总觉得吵,但不是那些呼呼作响的风声和潺潺不息的水声在吵,是身体里骨头内脏被腐蚀时发出的滋滋声吵,是脊背上密密麻麻爬满的蛆虫在啃噬自己骨髓的声音吵。站在太阳之下,她听着混乱的声音塞满了颅腔,慢慢闭上了眼睛,脚下紧跟着踩空,身体失重。 就在她即将跌进云形池里时,斜后方伸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猛地醒了过来,只感觉疲惫又深了一些。 拉着她的是个年轻的黑发男人,头发梳成半丸子头,额前留着刘海。身材高大且身形健壮,所以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摔倒边缘带了回来。 五条律子站稳后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过了一会儿才用低微的声音说了句,“……谢谢。”说完,她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匆匆扫过他呆愣的脸。 他动作不自然地收回手,见她抬腿要走,下意识叮嘱,“请小心一些。” “只是有些走神,没注意脚下,”她轻声细语地解释,目光又不知道散去了哪里,“让您费心了。” “这没什么。”他也许是有些不适应她这样的客气,轻咳了两声才继续说,“站在水边太近很危险,这个季节落水可不好受。” “您说的是。”她低头去看湖面,仿佛看见了沉入湖底的自己铁青的脸,心思复杂地准备离开水边。结果刚走上没多远,身子一歪又差点没站稳。这一次是因为她的鞋子,她脚上穿着双丝绒质地的深绿色中跟鞋,脚腕上缠绕着几圈细长丝带用于固定。她被松脱的丝带绊到,不得不扶住了男人刚从身后伸出来的手臂。 他好像未卜先知,但是又谨慎克制。 五条律子面色犹豫地站着看自己脚下踩着的丝带,她几乎从不当着外人的面做弯腰下蹲这样的动作,所以动作很僵硬。 一直扶着她的男人突然说:“我帮你。”说完就蹲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时候他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捡起落在地上的丝带时,双手似乎还在发抖,拎着丝带犹豫了许久也没能动手。 “抱歉,如果太勉强的话……”她见状,不得不开口劝止。 他连忙说:“很快就好,请稍等。”说完小心翼翼地将丝带缠紧绑好,动作不快,但很精准,甚至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她只觉得有一层微弱的酥麻感从脚踝皮肤上如风般轻巧拂过,再一眨眼,他就已经站了起来,带着他那双通红的耳朵。 “麻烦你了,这位……先生。” “夏油杰,”他低下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我叫夏油杰。” 面对异性的直白注视,她身体残留的记忆令她感到不安,于是不留痕迹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眼神后才小声地道谢,“夏油先生,谢谢。” “律子小姐,”夏油杰正要继续开口,有声音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他闻声转过头,略微惊讶地看着奔向他们的人,“终于找到您了。”开口说话的男人朝着五条律子鞠躬,之后抬起头才看见站在一边的夏油杰,又添了一句,“夏油先生,真巧。” “你是五条家的……”对方是五条家的一级咒术师,和夏油杰相识。 听到这,五条律子的脸一下就僵住了。 咒术师,又是这个如同噩梦般缠绕在她的生活中的身份。 “已经不再是五条家的了,现在换了工作。悟少爷让我跟在律子小姐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咒术师摸着头解释,“让您见笑了。” “律子小姐?”夏油杰扭头看着五条律子。 “这位是悟少爷的姐姐,律子小姐,”那位一级咒术师并没注意到五条律子和他的异样,径自开口介绍,“这位是悟少爷的同学,夏油杰。” “很高兴认识你,夏油先生。”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高兴,还有些随意,就连面色看起来也是兴趣缺缺。 他迟疑着点头,“很高兴认识你……律子小姐。” 五条律子拧着眉转身,不再看他,无声地维持着冷漠的态度远离他,随后吩咐那位咒术师,“该回去了。” “是,律子小姐。” 夏油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听力极好的他听见了那位一级咒术师在尝试劝说:“律子小姐,下一次还请不要一声不吭走远,否则我很难在您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赶到您身边。” 这时,他听到她的语气变得又冷又硬,“悟现在让你负责监视我的行踪吗?” “这是为了您安全着想,”咒术师并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而感到不满,尽职尽责地说,“悟少爷外出时叮嘱我一定要紧跟着您,以防万一。” 五条律子沉默了许久,最后只剩下了一句枯燥的,“知道了。” 几天后五条悟回家,见她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也跟着把自己塞了进去。书房的沙发并不大,容不下两个体型正常的成年人一起坐,于是他刚一进去,就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揽着她的腰,再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她向来拦不住他这些小动作,他要抱,她也只能尽力让自己呆着更舒服,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他被她这种默许取悦,摸着她挂在肩头的长发,问她,“姐姐这几天做了什么?” “没什么。”她翻看着手里的时尚杂志,并没有把他这些攀谈放在心上。可他不厌其烦地追问,她不堪其扰才敷衍了两句,“逛逛街,买买东西,到处看看,没了。” “没有认识新的朋友吗?”他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又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嗅着她刚洗过的长发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摸着她微湿的皮肤,他的一些无心之举慢慢变成了有心。她的上衣开始慢慢往上堆,好让他的手能从衣摆下方伸进去。 “你不是都听我身边的人说了吗?那还有什么好问的。”五条律子发现他的动作开始得寸进尺后合上了杂志,挡住了他想要伸进自己睡衣里的手,“我是正在被你监视吗?悟。” “才没有,我只是很关心姐姐,”他顺势抽出手,扶着她的大腿让她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了自己身上,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一点点吻过她的下巴,下颌角,然后是发际和眼角,手从衣摆下面摸到了她的后背,“如果姐姐在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情,我会很难过。” 五条悟熟练地解开了她的内衣,隔着凉丝丝的布料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怀里,蹭着她的乳房,轻咬着她还没有硬起来的乳尖挑逗。胸口微弱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皱眉,刚想要避让就被他的双手拦下。她被抱紧时,察觉到了双腿间被他顶着,苦笑都笑不出来,“你真的会难过吗?” “会啊,”他弄湿了她的上衣,用牙齿解开了她的纽扣,一面揉一面舔咬,在她的喘息声中畅行无阻,“如果姐姐离开了我,我真的会难过。” 五条悟会难过吗? 如果放在以前,五条律子能够毫不犹豫地回答会。五条悟在五条家因为那双眼睛备受尊崇,他自小沉默寡言,冷漠无情的个性让人对他敬而远之。可而五条律子眼里,五条悟从来都不是什么神,而是人,是她最亲近的弟弟,而六眼只不过是天赐的礼物。他会哭,会笑,会有一堆小孩子的问题跟在他身后蹦蹦哒哒。他不像旁人说的那么不可靠近,就在她手边,她只需要伸手就能握住他。 放到现在,她已经无法回答。 当他匍匐在她身上侵犯她时,她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都是笑话,他从未将她视作姐姐。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同样摆放在祭台上一项讨他欢心的祭品。他在那时,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弟弟,是悬挂在天上的太阳,任意妄为,目无下尘。 她在走,太阳也在走,真切的遥不可及。 想到这,五条律子自嘲般笑了,她总是会被他这样不切实际的感慨讽刺到。 “别在这里做,”她的上衣半挂在肩头,五条悟的嘴唇已经钻进了衣服里,而因为跨坐的姿势,他的手很容易就能摸进裤子,贴着她有感觉的地方揉。她被摸得声音发软,扶着他的肩膀缓声哀求,“回房间……悟,回房间再做……好不好?”他是个只能听她说软话的人,她吃过亏后略微摸透了他的脾气,开始学着和他商量。 “好吧。”五条悟确实很吃这套,抬头亲了她一口,爽快地答应。 话说完,就搂着她的腰直接站了起来,吓得她抱紧了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见他打算就这么抱着她走出书房大门,她惊慌失措地拉紧自己的上衣,“悟!外面还有人!” “没人会这时候上楼,”五条悟半点不慌,四平八稳地抱着她打开门,“这里只有我们。” 屋外走廊只是暗暗地开着几盏灯,黄澄澄地照在地毯上,像一团团毛茸茸的火,烫得她浑身发热,连头都抬不起来,“悟……”屋子里并不冷,但她想到衣衫不整地挂在他身上,走在这个平时会有佣人经过的地方,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很怕。” “别怕,姐姐。”书房和卧室离得不远,他两三步就走到了。但五条律子这种因为害怕而全身心依赖着他的姿态让他异常亢奋,根本不舍得多拖上几秒就带着她跑到了床上。 “太多了……”五条律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吻住,他在亲吻之余双手穿过她膝下将她的双腿迭起在身前,她湿透了的阴唇正被费力地撑开,紧张地含着他大半部分的阴茎。双腿被抬高后他一鼓作气地将剩下的性器都插了进去,使得无法说话的五条律子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叫声。 “姐姐,”他很是用心地纠缠着她的舌头一阵才放开,听见她颤巍巍地在呻吟时,他将她的双腿压在腰侧,自己则俯身贴在她胸口,耸动腰腹去将她阴道内每一处褶皱都抻平,将自己的性器稳当地埋进她体内。见她双目泛起水汽,他加快了些速度。腔道内的淫液被他堵了个正着,抽插时随着阴茎的动作往外飞溅。即使这样,她体内依旧湿得很厉害,有无穷无尽的水流涌出。他借着饱满的淫液不停地碾着她穴道内的软肉,让她的呼吸有些接不过来。 他又想起了那个无疾而终的问题,想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没有。”因为他的动作,她回答得很费劲。 听着还有些咬牙切齿。 在东京这座庞大的现代城市里,有数不清的人行走在外,而她站在他们中间,永远都格格不入。她不是没有认识过一些人,她们年轻靓丽,看着生机勃勃,话题偶尔围绕着学业和事业,偶尔围绕着男人和一夜情,或者是游玩和享乐。前半生困在五条家的她体会不了也很难沟通,而与自己亲弟弟纠缠不清的余生更是令她难以启齿。 朋友? 有来无回,你来我不往,怎么能叫朋友? 困在名为乱伦的牢狱里,她纵使放声大喊,也无人可闻,哪里来的朋友。 “真的吗?”五条悟听她这样说,放缓了动作,让她的身体吞吐他的性器的速度变得漫长且费劲。一抽一插仿佛是要把她身体内湿滑的穴肉带出来或是把她的小阴唇给肏进去,满是水迹的腔道被他扎实地填满,然后顶弄研磨。 她的身体热得无法舒缓,每个毛孔都在感知快感,“真的。” 五条悟将声音放在她耳边,仿佛是在故意刺激她,“夏油杰,不认识吗?” 她茫然地抬头,直直望着头顶灰暗的天花板,像是想起来了。想起来蹲在她身前的那个黑头发咒术师,想起来他颤抖的双手和直白的注视,宽阔的肩膀带动着手臂小幅度的动作。 哦,还有他紧张得发红的耳根。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阴道稍微缩紧。 一直留在她身体内的五条悟很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稍微抬起身体,扶着她的脸颊,让她和自己目光相接,影沉沉地望着,问:“想到了?”他没等她回答,又或者他从来都不是要一个回答。他挺动腰身重新开始了肏弄,比先前的强势不少。阴茎插得又深又快,力气大得几乎能将她的腰撞折。 她受不了他这样不顾一切的乱来,呜咽着要他慢些,“慢点……慢点,悟……” “没办法呀,姐姐的表情很诱人,”他一边说一边强迫她将身体敞开得更多,好让他每次都能把自己完整地送到她体内,“看到这样的姐姐,怎么都停不下来。”不断冲撞的阴茎顶在深处,用力地挤压着她体内湿呼呼的软肉。他伸手去按着她的小腹,似乎在感知自己进入到她身体内什么地方。他越是摸,身体就越是往里面压,龟头顶在深处,几乎要操进子宫。这让她浑身抖个不停,声音像是断掉了的线。 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哭泣声,他的手才顺着小腹慢吞吞地下滑,揉她已经红肿的阴蒂,声音跟着快感漫卷上来,“而且姐姐,你咬得我好紧。” “不要说这种话,”她双目湿润,面颊绯红,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不要说……” 她的脸越是红越是害羞,他越是来劲,一边激烈地抽插,一边捏着她下颌让她张开嘴迎接自己的深吻。让她在窒息之中被高潮淹没,声音从低变高,身体内的淫水如潮涌般暴涨。 “悟......哈啊……”她在高潮时,尖叫着呼喊他的名字。 他还硬着,将自己泡进她满是热流的穴道内,目光缠绵地望着她失神的面孔,问她:“现在在想什么,姐姐?” “没有,”一连喊了很多声,她才恢复意识。头晕目眩地待在他怀里大喘气,声音颤抖着说,“什么也没有想。” 他在等她的高潮过去,然后重新开始他擅长的富有节奏的抽插,让她的高潮尽可能地蔓延至下一轮性爱,“没有想我吗?好失望。”他低头去吻她,吻过她的嘴角和脸颊,还有汗湿的额头,突然想起,“姐姐,以前你会说爱我。” 他年幼时有人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说五条律子只不过是在讨好身为六眼的他,根本不像她所说的那样真心对他。他那时候分不清这两点有什么区别,于是跑去问五条律子。 五条律子告诉他,“这是爱和不爱的区别。” 他问:“那姐姐爱我吗?” 她听后,反而问他:“悟认为呢?认为姐姐爱你吗?” 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才叫爱。” 她叹了口气,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姐姐很爱悟,悟没有感觉到吗?” 他摸着额头上被她亲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痒,慢慢才觉得身体内似乎有什么在跳动,额头开始发热。 他说:“我好像明白了。” 她爱着他,毋庸置疑。 那么现在呢? 五条悟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对他说相同的话。 可他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应,长夜漫漫,他得到的永远只有沉默。 没过多久,五条律子又遇见了夏油杰。在她被一群孩子围着,给他们念故事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他,穿着和五条悟身上差不多款式的校服,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在看她,她很清楚。 只是她不在乎,咒术师总是奇怪又自我,他们想要做什么,她都无法阻止,“……等他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时,他发出了绝望的狂叫声,趴在地上痛哭。原来那个奇丑无比、弯腰驼背的怪物正是他自己……”她手里拿着的是王尔德的童话故事,念到这时,身边有不耐烦的男孩大声打断了她。 “好无聊,我不想听这个故事了。” 她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正是那个怪物,所有的小孩嘲笑的也是他,那位他原以为爱他的小公主——她也不过是在嘲笑他的丑态……” “都说了好无聊。”男孩声音又起来了。 “呀,你不想听的话可以走开,”有个女孩顶撞他,很不客气地说,“不要总是打断律子姐姐。” “走就走。”男孩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没多久又有一两个男孩跟着他离开。 坐在五条律子身边的人只剩下了几个小女生,她们听得聚精会神,“……小矮人再也没有抬起头来,哭泣声减弱,在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叹息后,他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倒下去?”有小女生问,“是因为离开了那片风能够自由自在吹着的森林吗?” “是因为皇宫里的空气太重了吗?”又有人问。 “他以后没办法跳舞了吗?为什么?”她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不……”五条律子正要解释,她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影子,朝着她身边那个小女生撒了一把沙子。她听见有人发出尖叫,急忙将女孩护住,手往后一挥就将撒沙子的人——那个打断她后来又离开的男孩推到了地上。 被沙子迷了一下眼睛的女孩哭了出来,被推倒的男生也哭了,原本安安静静的地方骤然吵了起来。孩子们的哭声吸引来了家长,男孩的家长不由分说地向五条律子发难,女孩的家长忙于检查孩子们的眼睛并没有参与这一场混乱的争吵之中。 五条律子看着家长们的脸色,神情怪异地来了一出祸水东引,将矛盾转嫁给了男孩的家长和女孩们的家长。而她则在对方争执不下时带走了自己的书打算离开,浑然不觉得自己此时撒开手不管事有什么不对。 转过身才发觉夏油杰走到了自己身边,不难猜测他打算过来解围。 只是不凑巧,她已经脱身。 “那个……”夏油杰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脚步不停的她,见她停下转过脸看着自己,他才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你还好吧?” “我很好。”五条律子面不改色地点头,见他盯着自己,她又问,“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他紧张不已,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会不会有些困扰?” 她看起来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立刻摆手解释,“啊,如果你不想给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只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如果我说不要,你会放弃吗?”五条律子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也许会,”他眨了眨眼睛,试图放松自己的肩膀,但失败了,“也许不会。如果下一次还能遇见你,我或许还会尝试问一次。” “你们咒术师都这样吗?”她静静地看着,双目沉静得令人心发凉。 “我们?” “算了。”五条律子将他的问题含糊其辞地敷衍了过去,还给了他联系方式。 他收好手机后跟上了她:“你今天怎么一个人?” “我看上去像是需要监护人的年纪吗?”五条律子反问。 “不是,”他一噎,“只是之前听悟说过,他很在意你的安全,你出门都会叫人跟着保护。”夏油杰想起了上一次见五条悟提起她时说的话。 “在意我的安全?”提及五条悟,她脸上露出一点讽刺的笑容,“大概就是像你说的吧,安全。所以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我不需要人同行。” “你又把人甩开了偷偷出门?”夏油杰想起上次见面时那个咒术师的话。 “差不多,”她并不打算过多解释她和五条悟之间的问题,于是模棱两可地点头,“总是叫一个陌生男人跟在身边,很不自在。” “那要不要让我跟着你,就这一次,”他弯下腰,认真地对她说,“我们既然交换了联系方式,那就目前来说不是特别陌生的陌生人。让我来,也许会比那家伙好一点也说不定。” 听到他的话,五条律子的脚步顿了一下,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她扭过脸不再看他。 “随便你。” 七 五条律子发现自己总会频繁地神游天外,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夜晚南部爱尔兰上空湿漉漉的空气仿佛透过远洋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怔怔地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像是在抚摸不存在的湿冷空气。放下手她才抬起头望着自己面前热烈议论着去年旅游经历的几人,看她们在过去的回忆里放声大笑。难以言明的厌烦在这时如同下雨时浮出水面的气泡,密密麻麻地铺在心口。 情绪来得连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她是在场所有人里听得最专注的那个,尤其喜欢听她们说那些她不曾经历的事情。在五条家的时候,她所受的教育都是为了让她成为五条家的好女儿,未来夫家的好妻子,大海,远山,高原,丛林,这些种种从未出现在她的梦里。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会在已经写好的结局里带着既不幸福也不悲哀的心情往前走。 这样就很好,对曾经视野狭隘的她而言真的很好。 如今却不同于以往,她听着眼前的她们不顾旁人的眼光发出的情绪化笑声,描述过去的旅程时使用的繁琐的形容词和说不到尽头的浪漫故事,再看着她们自在的举止和轻快的表情。她深切地觉得不好,心底因而凭空生出千万根细小的刺,贴着肉,反复地碾过,让她口腔里生出血一样苦涩的滋味,吐不出,也咽不下。 再仔细尝那股苦味,她就会醒悟,其实这不是什么厌烦,而是嫉妒。 “律子?”对面有人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尝试将她拉回议论中心,“律子最近有去哪里玩吗?” “去过的地方么,”她收起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认真想了想。去年的自己还在五条家,既没有见过英国伦敦的顶空也没有拥有过远在大洋彼岸的马场,她出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伴随母亲外出访友,唯一一次和五条悟偷偷出门也只是就近去一些以前没见识过的地方看了个新鲜。 今年的自己很难说清楚到底能去到哪里,有足够的钱和时间,也许可以和她们一样享受时间。然而事实上,她只能成为围绕五条悟原地打转的陀螺,永远走不出以他为圆心的东京,“我从没出去过。”她说得相当坦然,却不够坦诚。她不能告诉她们她离不开,是因为自己正在被曾经珍视的亲弟弟性侵。也许未来某天能离开东京,但她永远无法摆脱弟弟留给她的阴影,这会让她即便离开也和被困毫无区别。 她刚说完,氛围冷了一瞬,对面几人视线交汇了片刻,彼此脸上都有些尴尬。 “好巧,竟然会在这遇到姐姐,”在她们冷场时,五条律子身侧突然伸来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原本在喝茶的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偏过脑袋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带着墨镜一脸惊喜的五条悟,“说起来,我刚刚还在想你。” 坐在对桌原本还在沉默的几人看见了和她举止亲密的五条悟,立刻打起了精神小声议论,“是男朋友吗?” “年纪很小诶,还叫姐姐,年下吗?” “不过很帅啊,年下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人扬高声音,问五条律子,“你都没告诉过我们你在恋爱,这样很不够意思。” “他是我弟弟。”五条律子不动声色地拉开和五条悟的距离,他却一脸不在乎地挨着她坐了下来,跟她一起挤在沙发坐里对着面前几个年纪和五条律子相仿的女生打招呼。 “大家好呀,”他揽着她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五条悟,是她的弟弟,”推了一下墨镜,又强调了一次,“亲生的姐弟喔。” “弟弟?” “看起来……”对方打量了一下两人,最后对着五条悟说,“你的发色好特别。” “很不幸,是天生的,”五条悟有些可惜地说,“如果我可以自己来选的话,我更喜欢姐姐的发色。” “眼睛也是吗?好漂亮。”见到他低头露出来的颜色极浅的双眼,对面坐着的几位女生有些惊艳。 “也是天生的。” “超级好看。” “姐姐的眼睛才是最好看的。” “你好粘你姐姐,”见五条悟三句话不离姐姐,又和五条律子姿态亲热,有女生羡慕地说。很快她们的话题又转向五条律子,略带不满,“你都没说过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律子,你真的好谨慎!” “是啊,姐姐超级谨慎,”见五条律子无动于衷,五条悟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跟着附和,“都不肯带我认识她的朋友,也不肯跟我一起出来逛街。” “诶,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喜欢跟女生出来逛街的吗?” “主要是因为跟姐姐出门很开心啦。” 五条悟意外加入聊天后,氛围比早些时候还要热闹。五条律子依旧坐在旁边静静喝茶,置身事外地看着他们,只是这一次伦敦下的雨再大也打不进她的眼里,她的神思似乎已经飘到了地球另一端彻底断了线。散场前,五条悟热情地和那几位女生交换了手机联系方式,她们也开始对五条律子一反常态地表示亲昵,多次强调如果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出来,请务必带上弟弟。 五条律子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眼前几位笑得异常亲切的女生脸上一一走过,最后点了点头。 “姐姐心情不好吗?”五条悟朝不远处的司机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先走,自己则揽着五条律子慢悠悠地闲逛,往街外走时发现了她的沉默,于是异想天开地问,“是因为被忽视了所以不开心吗?” “你怎么在这?”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刚在附近做完任务,本来打算跟杰一起吃饭的,结果就这样碰到啦。”她不答,他也就不追问,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结束得没头没尾。不过他喜欢在这时候吻她,将他们无疾而终的对话发展成没有节制的性爱。而到那时候,她会有说不完的话,语调丰富,一如她身体内部那样热情。他甚至比她自己更熟悉她的身体,繁多的,淫靡的,下作的手段层出不穷,令她不断往复于清醒迷失,不断累积刻骨的自厌。 性爱是一种代偿机制,她的身体能够弥补她的拒绝和沉默,五条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乐在其中。 “杰?”她脑袋顿了一下。 “夏油杰,你认识的。” “嗯。”他们离开商场踏入吵杂的马路,车流穿梭于路中央,行人在身侧匆匆路过,一切节奏都变得很快,快到除了他们自己,再没有人会关注他们。她顺着他沉默的呼吸抬起头,发现了他不入流的试探。看他像野蛮的原始动物一样逡巡于自己的领地,企图寻找同类越界的蛛丝马迹,她无动于衷地眨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你很无聊,悟。” 他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半点不满,反而愈发地痴迷于她漠然的神色。那里找不到任何人停留的痕迹,包括他。他低下头细细打量她双眼中如水一般动人的光彩,看她颤动的双睫在水面投下动摇不安的倒影,“我想吻你,姐姐。” 她下意识皱眉,抓着他已经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声音克制地说:“这是在街上,你疯了吗?” “有什么关系,”他反而抓紧了她的手,把玩她冰冷的指尖,鼻尖蹭过她额角散落的碎发,“被看见又不是什么坏事。”在他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坏事,包括让自己的亲姐姐变成情人,这对贪婪成性的他而言是绝无仅有的好事。 被五条悟拐带进马路对面的小径时,五条律子的脸已经在深秋的冷风之中一反常态的热了起来。他们像偶尔可见的几对情侣一样紧紧靠着,踏过满是落叶的小路。情侣们依靠彼此的怀抱来抵御低温,她却适得其反,身体只感觉越来越冷,“够了,悟,”她侧过脸避开他的嘴唇,让他得寸进尺的吻落在了脸颊上。她的双手搭在他胸前,轻声提醒他,“该回去了。”时间已经不早,街道正在被暗红色的夕阳侵蚀,这里很快就要燃尽最后一丝的光亮,陷入无法自拔的夜晚。她应该回去,趁天黑之前,把所有不可告人的情欲都关起来,就像过去一样,继续将所有的声音锁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装作无事发生。 夜深时她才从浴室里出来,浑身酸软地躺到床上,侧躺着打开手机,看见了夏油杰几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刚刚有碰到你,不过你身边没有我的位子,所以没打招呼。」 夏油杰偶尔会发来一点类似这样的短信,他们会毫无逻辑的聊上三两句,然后默契的同时消失。这些没头没尾的短信很不起眼,如果他不再继续写,她很快就会忘记,然后在某个夜晚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起来,打开来看一眼。 看见短信后,她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简单的话,然后毫不意外地很快——大概眨了两下眼睛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到了回信。 「你还会去读书吗?」 五条律子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不会”,她本来就不是为了给那些孩子读书才会去那,只是为了找个地方一个人呆着,吵闹的孩子和烦人的咒术师给她带来的厌烦情绪不相上下,她没理由再继续去那自找麻烦。 下一次消息间隔的时间并没有太慢,打开时,她的心脏下意识跳了一下,紧跟着手指指尖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热。 「那下次跟我偷偷出来怎么样?」 他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听到了他有些轻佻的语气,调侃想要偷跑的她是被困在月亮上的辉夜姬。 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合上了手机。 五条悟的手正在这时抱上来,身后的位置紧跟着塌陷下去,他赤裸的胸膛贴了上来,带着一身热气吻着她的长发和肩膀问:“在聊天吗?” “有人在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够出去。”背对着他时,谎言变得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问我?” “我让她们自己联系你,”她闭上眼睛,被他手掌心热得有些呼吸急促,“这是你们的事情。”这也不能算是全部的假话,她确实抱有微弱的期望让自己被替代。 “我只想跟姐姐出去,”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让自己的胸口紧贴着她的后背,手指揉着她肩膀上露出来的吻痕,“在我这里的我们,只有我和姐姐。” 她依照惯例没有给予回应,维持着他们同床异梦的关系。 这天之后,五条律子的手机热闹过一段时间,总是有人想要问她能不能出去,然后隐晦的跟上一句“弟弟有没有空”之类的打探。她不愿意和五条悟同时出现在旁人眼里,我行我素的他根本不会顾及旁人的眼光,那些出格的举止有过一两次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可疑,她没必要去自取其辱。被问多了几次之后,她一口气把所有邀约都推到了五条悟身上,年轻又任性的高中生毫无理由的拒绝要比她绞尽脑汁编造的借口讨喜得多。 手机清净下来后她也自发减少了出门的频率,冬天快来了,气温一天比一天冷,她更愿意一整天都窝在开了暖气的书房里,像只冬眠的动物一样把自己的情绪和身体都裹起来,变得温吞又安静。五条悟也发觉了她的变化,她不再无言抗拒他的靠近,会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拥抱亲热,做爱之后留在他怀里,身体像是被融化的雪水一样只留下他的体温。 那个冷漠疏离的五条律子似乎被冬天还未来临的大雪给掩盖在了时间里。 五条悟因此爱上了了冬天这个季节。 冬天落下第一场雪时,在家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五条律子出门了。她带上了那位一级咒术师,让他开车找了个人不多但视野好的地方,让她一个人站在河堤旁边看雪落。这有些怪,但她和五条悟姐弟相称,私底下却做尽一切荒唐事情,在家中已经是再称职不过的怪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毛病相比之下也就不那么奇怪。 咒术师给她递了把伞之后被她劝回了车里,她举着伞呼出一口白气,让她的面目变得一如她自己记忆中那样面目全非。她快要记不清自己的模样了,浑浑噩噩地在东京呆了小半年之后,过去在五条家的日子已经被混淆成了一团糟。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旧有的东西还停留在原地,大概只剩下了雪季,这是五条悟出生的季节。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过问,平时总会大操大办的生日宴席因为他的缺席而草草落幕,她——那时尚未洞察他一切龌龊心思的她只是感慨又无奈,并打算在那天早早休息,毕竟第二天醒来才会在门外看见不知所踪的他。 她换上寝衣准备睡下后,被窗外的异响惊动,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五条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房里——也许那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她总是在这么想。 五条悟偷偷带着蛋糕和他出门时买来送给她的礼物钻进她房间里,很直接地说:“生日只想跟姐姐一起庆祝,其他人都不重要。” 而她半点异常不觉,反而感动万分,和他一起像小孩子一样在生日的这天许愿。她并没有看见他在说话时凝重又专注的脸,“姐姐,许愿能说出来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吧。”她说。 “那我就希望姐姐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结婚好了。”他刚说完就被她很不客气地教训了。 “不要拿我开玩笑。”那时候她刚刚被那位岛田社长求婚,不出意外的话,那会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结婚对象,从各方面来说都十分符合五条家的标准。 她可听不得这样不吉利的话,尽管事情八字还没一撇。 “我才没有开玩笑。”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很不正经,她也没放在心上。 数月之后,她才明白这是他发自肺腑的一句诅咒。 一年眨眼过去,冬季依旧是那个冬季,他们却不再是他们。 五条律子看着散去的白雾,仿佛看见过去自己的眉目也跟着一点点消失。 就像是被积雪埋葬了一般。 望着伞外茫茫一片细雪扫落,她的视线跟着飘飘荡荡,最后汇聚在河对岸的一个黑点身上。她有些意外地抬高伞,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没过多久,她见到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挥了挥手。 回去后她毫无意外地收到了对方的短信。 「偷偷出门赏雪会更有意思,要不要一起去,我可以牵着云过去接你。」 她这一次回答了他,不过是拒绝。 拒绝的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夏油杰奇怪的坚持,想他们其实并没有熟到能说上那么多话,还有那么一刻,她想起了他蹲在自己面前时那对紧张到发红的耳朵。 这些胡思乱想来得不合时宜,又叫人捉摸不透。 “姐姐在想什么?”五条悟和五条律子出门度过了他第一个因诅咒而拥有的生日,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她出神,他突然开口问。 “在想你。”说这句话时,五条律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晃动的烛光映照在她脸上,连她的心不在焉都摇摆得异常迷人。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这是生日礼物吗?” “这算礼物吗?”五条悟是个被惯坏的小孩,他会拥有一切自己想要的礼物。五条律子今年已经不需要费心思去想该送什么给他,毕竟他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拿。 “对我来说算。” 他抱着她背靠东京夜景拍了一张合照,冬天的夜晚星星很少,满目的灯影掩藏了她郁郁寡欢的双眼,乍一看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相互依偎着的人。 五条悟在这天夜里兴致异常高涨,不知餍足地纠缠了五条律子很久。 “姐姐,”他摸着她的后背,亲吻着她的发顶,尽情享受性爱过后的温存,“过段时间我要出门。” “嗯?”精力耗尽的她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根本不想说话。 “没办法赶在跨年夜那天回来。” “哦。”她实在是累,完全提不起精神去应付他,甚至觉得他说话时胸口震得她有些受不了,换了个姿势打算睡到枕头上。 “姐姐会寂寞吗?”他不喜欢分开,于是把她重新捞回自己身上。 一来一回这么折腾,她清醒了不少,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重新趴在他怀里,“不会。” “好吧。”他叹了口气,“我其实更想听姐姐挽留我。” 尽管她还迷糊着,也依旧觉得他得寸进尺,避重就轻地说:“我累了,悟。” 没等他继续说话,她靠着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五条律子在这一年彻底结束的那天给家里所有的佣人都放了假,冷冰冰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第一次这么不紧不慢地,毫无顾虑地在一楼走动,赤着脚踩在瓷砖上,踩在开了几盏灯也照不满的大厅里,到处都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她深爱这种孤独感,心神因此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在氛围里,平日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 夜深后,她又回到了书房,朦朦胧胧的黄色灯影罩着她披着毯子的背影,屋内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落下的声音。 夏油杰发来的短信时雪刚停。 「新年快乐?」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问句,于是礼貌性回复。 「新年快乐。」 他总是能很快回信,不过这一次回得更快的是他的电话,吓了她一跳。电话接起来后,她听见自己身体里,有砰砰作响的声音。 “是被吓到了吗?”听着电话对面长时间的沉默,他认真道歉,“抱歉,只是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有什么事吗?”她此时膝头放着的书是他们之前见面时读的那本童话故事,但她看不进去一个字。 屋外夜深,屋内阒寂,只听见手机里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你是一个人跨年对吧?” “嗯。”她将书放到一边,站起来,透过窗口看屋外布满苍白灯影,轮廓模糊的街道。 “我有个不错的想法,要不要听听看?”这应该是第三次,就像他说的,即使拒绝了,还会想要尝试问很多次。 “什么想法?”而总有一次,会碰上她改变主意的时候。 “我先去接你怎么样?就像之前说的。” 她一个人站在深夜里,覆盖着她的积雪之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好啊。” “我现在过去,”听她说完地址后,他那边的声音开始有些听不太清楚,风声很大,“很快就到。” 她不知道他说的很快有多快,于是随手披了一件厚外套准备往门外走,这时还没挂的电话那端传来了声音,“我能看见你,你直接到露台上吧。” 五条律子疑惑地穿上鞋走出露台,就在不远处,长龙破风而来。 护栏上积雪被强风吹散的那一刻,她身上的雪也终于碎得稀里哗啦,那些蠢蠢欲动的声音在她身体里一一复活。 电话里的声音,和她面前男人的声音重合,他乘着龙,盘踞在露台附近,朝她伸出手,说:“跳过来,我能接住你。” 八 也许是刚下过一场雪的缘故,夜里云出奇的少,月亮清清泠泠地挂在天上,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照得半空中并肩坐着的两个人的影子堂堂正正,没有半点歪斜。 他们安静了很久,夏油杰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久前他用这双手接住了从露台上一跃而下的五条律子,握紧她的手,没有一点犹豫。五条律子则在低头看他们坐着的虹龙身下灯影如蛛网一般的东京,仰头看了很久的人,第一次低头俯瞰自己的生活,有种踏在云上的不真切感。 这样想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云朝他们走来,靠近又不见。她忍不住睁大眼睛,坐直了身体,一脸新奇地探身去往外看。夏油杰见状,伸手虚虚护在她身后,开口提醒她,“小心点。” 她闻言回头,撞进他靠近的目光里,和夜晚一样干净。一瞬间的心悸过去,她的脸色慌了起来,身体僵硬地坐下来,小声说:“抱歉,我太激动了。” 夏油杰盯着她垂下来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了一小会儿,那微弱的抖动如同风一般扫落在他胸口,引得原本的风平浪静之下起了阵涟漪。 他收回了手,只是眼睛还是停不下来往五条律子身上跑。她的脸被均匀的抹上了夜晚的颜色,东京的不眠之夜像是唤醒了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双眼,目光放得很亮,这让那张平时光艳无比的脸看着愈发灵动,一刻不停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五条律子侧过脸抓住了偷看她的夏油杰,抿嘴笑着说:“我以前一直都是抬头看天上,从来没有试过从天上往下看。”这时长发被风吹得散乱,她抬起手拢了一下,随手束好。来东京后她就剪短了能垂到腰的长发,她嫌弃头发暗暗地压在后脑勺上,让她夜不安枕。 “那我应该庆幸我没有坐出租车过去接你。”自己误打误撞加了分,夏油杰万分克制地笑了一下。 “你自己说要牵着云来接,”她轻声说。半空之上的风太大了,吹得她神色放空,思绪全无,那些轰隆作响的声音全部散了,仿佛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都被掩埋在地面,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轻松,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如果是坐出租车来的话,我就不打算跟你出来了。” “呀,那真是走运,没有遇到能送到月亮上的出租车。” “我又不住月亮上,”她抬起头像以前一样仰视着天空,再近些也许就能看见月宫上林立的琼楼玉宇,那里住的是皇帝的銮驾兵马千重枷锁锁不住穿着羽衣的辉夜姬,而不是无能为力的她。想到这,她扭过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住的地方远没有月亮那么好。” 夏油杰想了想她所住的那间占地面积庞大的豪宅,眉头一挑,“如果说非要和月亮比,那确实不太好。” 五条律子听出了他话外之意,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完又觉得有什么在刺着她的后背。 气氛刚要冷下去,夏油杰的虹龙停在了东京铁塔顶端,挑了个好地方,低头就能看见整个东京,五条律子的注意力顿时全都落在了脚下的灯影幢幢之间。东京是一座庞大的城市,大到她留在里面时,从来没注意过自己是这么的不起眼,那些事情,那座牢笼,都很不起眼。她又想起了那些笼外的声音,那些飘落在大洋彼岸上空的细雨和千万里之外的山川湖海。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能够走出来,她可以去到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至于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但她希望那一天会来。 “真漂亮,”五条律子声音有些颤抖,长久地在这看着足够远的地方,她一下就忘记了那些不堪的,苦痛万分的夜晚。她感觉曾经死去的声音活了过来,在身体内正有力地跳动着,砰砰响个不停,声音大得简直要从这个夜里一直穿越到未来,“真了不起,”她喃喃自语,恍然才明白噩梦原来可以用美梦覆盖,痛苦可以用一刻的欣喜冲淡,“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夏油先生。”她笑着转过头道谢,陡然撞上他望着自己丝毫不错的视线,直白得让她在寒冬之中瞬间热透了脸。 “作为答谢,换个称呼怎么样,我们现在又不是陌生人,”夏油杰一只手撑着下巴,盘腿坐着,笑吟吟地看着她,“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啦。” 她被他看得坐不住,强迫自己去看不远处灯火交相辉映的夜晚,面红耳赤地小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好像她成了他眼里的不夜城,“下次要不要再一起出来?” 她转过脸,神色略有犹豫,张开嘴正要回答他时,高空之中一声巨响炸开,隅田川之上升起舒展开肩臂的千万束明光,天空被骤然照亮,连带着点亮了她惊羡不已的脸。 “新年快乐。”他坐在她身边,无暇分神去欣赏烟火。 她笑着扭过脸看他,眉目间郁色被绚丽的光影所冲淡,“新年快乐,杰。” 只是烟花就开那么一瞬,谢了之后就是寂寂长夜,刚才那怦然的动静也随之蛰伏,远离地面的二人听不见人潮里欢笑的余韵,身边只有呼呼吹动的冷风。五条律子以前并没有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这样声势浩大的寂静,可声音渐弱,欢笑散场,阴魂不散的鬼影又如杂草般冒出了踪迹。 她以为自己那些秘密被埋在地里看不见,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会散发出气味,意识会跟野狗一样嗅着气味刨出来,夜里一丁点光亮就能照得一清二楚。不用她仔细去看,她也知道照出来的是那间富丽堂皇的牢狱,半埋在土里,跟坟墓一样。 她看着夏油杰,透过他,看见另一个他们之间无法避开的身影。她又产生了那种“还是想起来了”的想法,尽管她一直自发忽略一些东西的存在,但他始终在那,无法忽视,也无法避开。隔着不敢承认的事实根本无法尽情享受,情绪时高时低,时好时坏,来来回回地这么拉扯,她从昨夜跨度今夜,累得像是走了好几年。 “我送你回去。”夏油杰看她面露困意,开口说。 “回去?”她怔怔抬头,像是没睡醒,双眼又沉往了夜里,“回哪里?” “回家。” 像是过了很久,她醒了过来,“哦”了一声,“是该回去了。” 「再多留一会儿。」矛盾的声音头一次听得那么清楚。 “已经出门很久了。”她动作僵硬地捋了捋头发,摸着自己被风吹冷的脸说。 「再呆久一些,拜托。」 他好像心领神会,“想再看一会夜景吗?” 她被风迷了眼睛,视线内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声音趁机汇聚一齐,“好啊。” 五条律子总觉得回程要比离开时快得多,视野也清楚得多,她大概还在半空的时候就找到了她应该离开的地方,冷凄凄地在街上半死不活地躺着,街道上的路灯像是围绕在身边飞舞的白蛾。 夏油杰送她回到原来的地方,他在露台上接着她下去,同样的地方紧握住她的手。 他又问了一次没得到回答的问题,“明天要不要一起出来?”她双脚落地,但这次他没松手,依旧握着,掌心里像是攥着滑腻沁凉的丝绸。 “明天——”五条律子眼睛抬起,蒙着一层水意,夜里淡漠的灯火都被映得无比动人。只是她话没说完,目光晃了一下,脸色在眨眼间就白了下去,和墙灰一样。她从夏油杰手里抽出双手,目光越过他肩膀,看着露台那扇微微打开的玻璃门。门后半截阴影里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和一双幽亮的眼睛,如同鬼火般浮着。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要冻僵了,“——悟。” 夏油杰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正好见到五条悟从屋内走出来,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悟,”他有些紧张,因为身后还站着五条律子,“你回来了。” “嗯,”五条悟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声,没看他,看他身后的人,态度也有些反常,“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我知道。”夏油杰自发移开目光,五条悟把不欢迎他来写在了脸上,他并不怎么意外。侧过身去看五条律子,放缓语气对她说,“那我先走了。” 五条律子脸色和五条悟的一样僵硬,被昏暗的光亮照着,平时外貌看起来不相像的两人这时候出乎寻常地相似,都是极其不自然的。她没有抬头看夏油杰,用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头,表示她听见了。一直到夏油杰回到虹龙身上,她都始终背对着他,让他猜不透她的想法。 虹龙腾空而行,他忽然像是有什么预感,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深而无尽的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两个细长的身影不断靠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视野不够清晰的情况下,总是觉得五条律子——也就是靠近露台扶手的那个身影,也在同一时间抬头了。直觉给的微弱的一瞬间,像打火石在黑暗中锵的一声撞在一起,撞出半点火星子,然后还没等在助燃物上扩大火势,已经被水一样的夜晚吞没干净。 五条律子很是用力地呼吸了一下,呼出的白色雾气眨眼间就模糊了她的脸,她摸了一下自己冰冷的脸,勉强能从触感上感知到自己还活着。五条悟走到她身边时,他身上高得吓人的温度像是一阵狂浪,气势汹汹地将她包围。她被烫到了,不等他的手揽上肩膀,抱着手臂闷着头走进屋内。 她胡乱地到处走,但完全不知道该走去哪里。心里很清楚哪里都去不了,最终还是要妥协,但她依旧希望自己别停下来,别放任恐惧吞噬掉所剩无几的自己。 恐惧,她无法否认自己畏惧五条悟这个事实。光是面对自己那个一言不发的弟弟,她就被排山倒海般的恐惧占去了几乎全部的思绪,他的靠近都会令她感到不寒而栗,更不用说等他的呼吸落在皮肤上,手指穿过发梢贴着她的后颈去抚摸她脆弱又敏感的颈窝。 为什么要怕?不过只是偷偷出去。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不给她出门。 所以,为什么要怕? 喉咙里的声音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 露台里的房间是她平时经常呆着的书房,四方的墙,比起他们的卧室并不算大,也不小。玻璃门通往书房门之间,摆了台又沉又笨的书桌在一端,漆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迹。得益于装设如此,她走得异常顺利,不声不响地就摸到了门把手。 刚一拉开,走廊外的灯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书房,吝啬地淌着一线,像沾湿的地毯上洇开的水痕。还没等湿透,就听到砰地一声,光被掐断了。 五条悟的手撑在门边,她的脸侧,关门时擦过她的耳朵。心里的冷火蹭地一下冒了出来,顺着血液从内往外烧,贴着骨肉,钻出毛孔,滋滋地烤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姐姐,”五条悟的声音幽幽地钻进她的衣领,她穿得很厚实,房间内还开着暖气,却依旧打了个冷颤。他的手伸到了她面前,让她转过身去面对着他。而她的抗拒只要接触到他的身体就失去了意义,除了放任之外再无别的选择,他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就能获得她身体的控制权。她背靠着门静静站在面前,低垂着的脸顺着他的手抬高,看着他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泛着暗光。他的手卡着她的下颚,拇指贴着她没什么温度的脸颊摩挲,用着不常听见的那种坚硬的语气说,“看着我。” 她因为他手掌心的高温而难受得皱眉,两只手反射性地抓着他的手腕,细声哀求他,“悟……放开我。” “看着我。”他又重复了一次,她不得不仰起头,让眼底装着的目光一点不漏地被他看尽。她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他的脸色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严肃,眼睛像是亮起的两盏刺眼的灯,一丝不苟地将她里里外外都照了一遍。他也许在找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他越来越靠近的身体和越来越沉的鼻息让她心慌得呼吸不过来。 五条悟在找那个已经伸手就能够到的答案。 也就是那个他执着找了很久的让他永远不知道满足的东西,明明已经清楚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只来得及抓到失去的那一个瞬间。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细细回想。 画面就像慢动作回放,一帧帧地找,找到她追着风声回头匆匆一瞥,再回头,一切散得一干二净的那一瞬间。 他找了这个答案太久,也太熟悉这个感觉,以至于只要看上那么一眼,在过去这些夜晚里不断作祟,让他抓心挠肺的答案一下就放进了手心里。望着那他得到过又失去的,索取的欲望重新升了起来,身体对她的渴求强烈到无法控制。 他才发觉自己很清楚满足是什么滋味,胃口习惯了被满足,胸腔里里已经习惯了被那些无法形容的不存在具体形态的爱意填满。以至于,他失去后根本无法忍受饥饿感,才会日以继夜地寻找着相同的食物果腹。 “姐姐,你曾经说爱我。”他贴着她的额头,用一种感慨的语气。 五条律子的表情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困惑,她屏住呼吸的几秒后,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眼睛红了起来,眼泪滚滚而下时像是落了一脸血泪。 她泣不成声,“你在胡说什么?” “你以前总是说爱我,”他学着她过去的动作,在她额间亲吻。她的皮肤很凉,呼呼直吹的暖气也没能让她身体热起来,她的眼泪是温的,像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他一点点亲吻过她的脸,吻过她痛苦不堪的双眼,“给了我这种爱,却也要给别人,为什么?”他问得异常认真,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执拗地想从她那得到回答。 五条律子被他的话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她曾经对五条悟的这些行为设想过很多能够理解的可能性。性爱对青春期少年而言一直是神秘而充满诱惑的果实,她只不过是在他解惑时最唾手可得的那个。她倾向于相信这些不过是他幼稚且自私的性冲动,等他成年或者厌倦,他就会自动放弃她,她的生活或许会因此变得一团乱,但她最终还是能够自由。 在自由之前,她只需要逃避,忘记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是五条悟,忘记他是自己曾经深切的爱过的弟弟,忘记自己奢望过他真的把她当作亲人。只需要等待,就能够让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回到原本的轨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么做,是因为她爱他。 现实总是残忍又荒唐,羞辱她时还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自讨苦吃。 她无法接受,眼泪无声无息地就湿了一脸,那些自欺欺人的夜晚终于又走了回来,带来变本加厉的屈辱感。 “滚开!”这种羞辱让她愤怒,让她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推开了五条悟的双手,“我不爱你,”她怎么可能爱一个,背叛感情再用这些面目全非的感情侮辱她的蠢货,“我情愿从来没有爱过你。”她说完,自己又痛哭不止。 五条悟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狼狈。 他回过神,走过去用力地捧起她的脸。 这个吻来得野蛮,毫无技巧性的撕咬,像野性难驯的兽类。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抵在门上,手指压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迎接他的入侵。她不再和以往一样顺从,又踢又踹,愤怒让她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踢开了他,她转身就要往外跑,被他拦腰拽住。 “放开我,放开!”她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这是第二次,打得她手掌心一阵发麻。而他像是没感觉一样,面无表情,近乎冷漠,轻而易举地拖着她走向书房那张硕大的书桌,这几步路的距离,他已经脱掉了她身上的外套。手臂将桌面摆设的东西一扫而空,再将她压了上去,身体卡在她双腿之间。 “我其实不在乎姐姐是不是喜欢别人,”他俯身看着她,一手将她不安分的双手压高在头顶,一手从她的毛衣边缘探进去,顺着她起伏不止的小腹和起了层鸡皮疙瘩的柔软皮肤摸到她的乳房。他打量她满是泪水的脸,从前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假象一夕之间变成了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真相,他也不满,“我只是不明白,除了我,姐姐好像谁都可以,为什么?” 她总感觉,他嘴里形容的自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脸不由得敷了一层热气,“你——”她话说到一半,被他没轻没重捏得喘了一下,眉头打了个死结,“我要真是谁都可以,轮不上你在这羞辱我……”他的手在衣服里摸,顺着肋骨一道道数着,她羞恼地想要踹他,气急了才哭着说,“也轮不到你这么对我。” “那姐姐希望是谁?”他心中凭空生出一股陌生的气,撑着他的骨骼和皮肉,渐渐挤压他理智的生存空间。捏着她半硬的乳头挑逗,比平时要用力,想要听她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抽泣声。她依旧挣扎不止,他就把她翻身压在书桌上,脱下她的内衣捆住她身后的双手。解开她裤子时,他在她耳边说,“对你这么做的人只能是我,姐姐。” 她这时不再开口,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趴在桌上,侧过脸痴痴地看着书桌后书柜门玻璃上的倒影。不明缘由地想起了第一次被五条悟侵犯的那天,想起了房间内那些木质家具散发出的沉郁香气,想起了跪着的时候磨得她膝盖很疼的蔺草垫,想起了桌后立着的那扇黑色屏风和屏风上金银线绣着的飞鸟。鸟群在她眼前摇晃着翅膀,目睹着她如何被亲弟弟性侵。 一切都历历在目,连心脏滴血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又无端地想到了那个她并没能说完的故事——那个站在镜子前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相貌丑陋的怪物的矮人。望着倒映在玻璃里的脸和身体,她趴在桌上,眼里的一切都无比淫乱,丑陋,不堪入目。 仿佛听见了有人在问她:“为什么他不再跳舞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问自己,为什么。 血流不止的伤口从未结痂,这些深可见骨的伤,再一次暴露出来,用鲜血淋漓的事实告诉她。 “因为她的心碎了。” 九 五条律子的皮肤一直都很白,新雪般的颜色,绸缎般的质地。她趴在颜色极深的桌面上时,能更清楚地看着骨肉匀称的后背线条在腰间收拢,再奔往更饱满的地方。呼吸时会有光泽和水一样在皮肤上坦然地流荡,最后流向她身体的深处。 五条悟曾经认为这会是他永远走不出的一场春梦。她的身体是梦里连绵起伏的山峦河谷,每一寸土壤都留下过他的痕迹,他明确自己痴迷于她的身体,但他更痴迷于她曾经给予的爱。他误以为只要得到了她,就能得到自己梦里渴望的一切,他会知足。 可真正得到后,为什么还会不满足? 他有太多的为什么得不到回答,然而在这种问题上,他并不算是个擅长思考问题的人,他擅长的只有索取。他无穷无尽的欲望根本填不满,所以即使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向荒谬的不归途,他也依旧不知悔改。 五条悟不顾她的反抗插进去,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准备好,阴道不够湿润,手指在里面也进退两难,更不用说阴茎。他听见她在尖叫,在哭泣不止,也感觉到她大腿肉绷紧,浑身都在打颤,可这些都没能让他停下,他依旧尝试着想要继续深入。龟头分泌出的前列腺液不过是杯水车薪,压着不够软也不够放松的穴口进去,强行撑开后就被她的身体死死咬住,绞紧,再也无法往前半点。 五条律子疼得满头是汗,她下意识想要去喊五条悟的名字,像以前一样。可当她望着玻璃里自己的脸,她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和以往一样委屈求全。因为她在看着,看着这一切如何发生。这一幕会在今后的每个夜晚一次又一次在她眼前重现,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随着时间变得清晰,变成刻骨的诅咒。 于是她又安静了下去,静悄悄地落泪。 她的缄默让他失控的行为变本加厉,他的力气很大,掐着她的胯骨就能让她动弹不得,卡在阴道口的龟头硬是挤开了她抗拒的穴肉一点点往里插。这种鲁莽的行径让她惨叫了一声,随之下意识弓起腰将上半身支起。然而她双手被捆在身后,身体缺乏支撑点,支起上半身后晃动了两下,眼看着就要从桌上翻下去。 五条悟眼疾手快,抽出还没完全进去的阴茎,伸手去扶稳了她的身体。 这段被迫中止的性爱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的沉,他的手撑在她身侧,目光盯着她泪水和汗水混到一起,湿淋淋的侧脸。这时候的她依旧没开口和他说话,只是落泪,五条悟砸在她脸上的气息只让她的睫毛颤动了片刻。换做平时,他并不会因为她的过度安静而产生任何不满或是焦虑,反正没多久,他就能找到方法让她开口,他也擅长这么干。但现在,这种画饼充饥的方式已经不再适用于清楚意识到饥饿感的他,光是性已经远远不够填补他们之间无声的空隙,他想要更多,想要她看见他,想要她听见他,想要她触摸他。 想要她爱他。 他什么都想要,却也什么都得不到。 幼年时期缺少得失教育的副作用迟迟在青春期暴露了出来,他头一次尝到得不到又无能为力的滋味,这种无能使得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他毫无征兆地想起了她曾经对他说的那句「六眼不是能看穿一切么」,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和讽刺,仿佛从很早之前就预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应该是这样,至少他曾经体会到的,不是这样。 他低下头亲吻她汗湿的脸颊,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和侧腰,然后慢慢靠近她的双腿之间。她依旧没有湿,身体摸起来有些冷,手指陷入两瓣软肉之间时也没有半点反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只是轻车熟路地摸索过她身体的敏感点,等待她的声音或者别的。然而等手指重新插进去一个指节的时候才听见她低低啜泣了一声,也许是因为疼。 他其实已经控制不了眼下自己的情绪,脑子里的声音一团乱麻,塞满了因为无知而起的愤怒,而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他,现在只会一昧的放纵。 随着五条悟的手指送进去越顺畅,五条律子的眼泪越流越凶,他是最清楚如何打开她双腿的人,他们发生关系的次数太多,多到她的身体已经能够在短时间内适应他的侵犯。即使她开始再怎么不情愿,最后都会沉沦,变成欲望的傀儡任他玩弄。有时候她在床上,看着他双眼之中被性欲支配的自己时,她会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毫无尊严的荡妇,所有的推诿反抗都是她装模作样,反正到了目的地,她就会按部就班地张开双腿迎接五条悟。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从没有过任何改变。她以为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然而到今天,她才发觉自己还是会痛感到不欲生。 有时候她也会想,五条悟是不是也这么看待她的,那些爱不爱的言论不过都是他挂在嘴边上最容易找到的敷衍了事的借口,草草盖过他们之间满是矛盾和漏洞的关系后,他就能毫无愧疚地尽情享受。不过即使他真这么认为,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她被自己的亲人亲手送给了他,断掉了血缘上其他的纽带,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她在东京只能够活在五条悟的庇护下。 那还有什么好挣扎的,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她以前总是这么安慰自己,找借口认命。尊严和自我早就没有了,忍辱偷生也是生,为什么要计较那么多。 可是,她总是会想起来五条悟,还是她弟弟的悟。 如果他不是悟,就好了。 如果不是,她至少不会这么痛苦。 她胡思乱想之际,五条悟重新插了进来。这次要比第一次顺利,要彻底进去还有些吃力,但已经能撑开了拥挤潮热的穴道插进去大半。碾压着软肉来回推挤几次后,还能试着浅浅抽插。她被胀得发不出声音,腿间热得快要失去知觉,他的毛发在摩擦着她的后腿臀部的皮肤,厚实的肌肉也正毫不客气地撞着她,撞得她身体颠簸不止,声音支离破碎。饿久了的五条悟根本不满足于此,他手法熟练地揉着她的乳房和阴蒂,只等她身体稍微放松就一口气操到了底。阴茎野蛮地贯穿了她的穴道,龟头重重的压在了子宫口上,她疼得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根本不给五条律子适应的时间,等她全部吞进去后,就开始正常节奏的抽插。她的阴道依旧绷得很紧,死咬着他的阴茎。为了动起来更爽快,他不得不施加力气,挺动腰腹用力地破开她层层包裹的穴肉,同时又在她体内不停地碾过每一寸敏感的嫩肉,磨得她止不住地分泌湿滑的淫液。等她身体湿湿热热地和他贴着,严丝合缝,完美契合,他又找到了最初那种毫无阻隔的感觉。她敞开身体毫无顾忌地吞吐着他尺寸惊人的阴茎,接纳他的一切。这一刻的她是彻底属于他的,他很确信。 她被操得发不出声音,只剩下鼻息里透出的几声可怜的细若游丝的喘叫,细细密密地像是寄生在他心脏上,声音动一下,他的心脏随之抽搐一下。随着性爱的时间延长,他也开始感到煎熬,她的身体正一刻不停地绞着吮吸着他的阴茎,阴道更是因为高潮而不断收紧,抽动一下都感觉万分费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勒得他浑身发麻发疼,射精的欲望一次比一次强烈。随着身体达到临界点,他完全放任自己沉迷于性爱的快感之中,致命的性瘾让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变得躁动不安。他根本停不下来,一想到要离开她,从她身体之中脱离,他就疯到无法停止,恨不得一起死在这一瞬间。 彻底失去理智的五条悟在射精前一刻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蛮不讲理地压实了她的身体,一度让她感到窒息。她很痛,身体里里外外都在痛,那微不足道的快感完全不能够填补身体上的疼痛。而且高潮让她神志不清,疼痛却又让她不得不维持清醒,在他发狠似的把阴茎填进她的体内深处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经受四分五裂之苦。 她受不住,忍耐后终于痛哭出声,与此同时,他也射了进去。 五条律子在这场堪称折磨的性爱中耗尽了力气,双手被解开后也依旧趴在桌上动弹不得,四肢酸软,下体胀痛,意识昏昏沉沉。五条悟这时还没有从她身体里退出去,高潮时暴涨的淫液和他射进去的精液全被他堵在身体里,浑浊的体液顺着他们交合的缝隙往外淌出一些沾附在毛发和皮肤上。她被那种粘糊的感觉弄得很不舒服,下意识动一下就会发现他也跟着动了,仿佛身体已经和五条悟的黏住,生生世世都会纠缠在一起。 他似乎冷静了下来,俯趴在她身上细细亲吻她的脊背,伸手去摸着她压在桌面上冰冷的乳房,那些被他放任的情绪褪去后才想起来拥抱她,安抚她的身体。又或者用她的身体安抚自己空虚的身体,阴茎停留在她体内,被她身体内的体温浸泡着,全身的骨头被泡软后,他才稍稍感到那些被夺走的东西重新回来,感觉到她依旧留在自己身边。 他又伸手去抚摸着她的小腹,此时还是平坦的,软和的,皮肤包裹着脂肪,摸起来异常顺滑。手掌稍稍用力,仿佛能隔着皮肉摸到他深深埋进她体内的性器。她因此发出了几声低低的喘叫,身体又变得紧张,含着他的阴道动了一下,想要趁机让他从里面滑脱出来。 五条悟并没让她如愿,默不作声地重新插了回去。进去后重新摸着她的小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当初那句吓唬她的话,「如果你打算结婚,我会让你怀着我的孩子嫁给那家伙。」 “姐姐,这样说不定会怀孕诶。”他动了一下腰,留在她身体里刚射完的阴茎好像又有点硬了,挤着水满的阴道推囊着,搅动着里面已经混在一块的精液,发出细微的咕咕唧唧的声音,偶尔将他射进去的精液捣出来一点。 他在那天之后并没有再试过无套,她不喜欢,他也就不勉强。但现在他发觉无套意味着他会彻底占有她的子宫,他的精液会留在她的子宫内,就和种子进入合适的土壤里一样,这和以往不同。 因为种子扎根之后,她也会永远留下。 五条律子哭得身心俱疲,在桌上趴着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迷迷蒙蒙之中听见他说的话,她立刻从半梦半醒间被吓了醒来,摸索着抓住了他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说:“不行,不行——”这时候五条悟已经重新开始动作,他还没有完全硬,抽动时也只是小幅度地碾磨着她的穴道深处,但要操得她来感觉并不难。她扭过脸和身体,企图避开他,可他依旧追着上来,顶得严严实实,不让她有半点机会逃离。她哭着去握住他的手,学着他以前那样穿过他的指缝,讨好一般握着,“悟——”他总是吃软不吃硬,她知道这点,所以不得不放下那点无关紧要的自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求他,“不能这么做,悟,不可以,”她怕得要死,五条悟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的,她真的害怕他打算就这么做到她怀孕,“不可以。” “我想要一个像姐姐的孩子,只要是姐姐生的,我就会爱他,”她终于不再保持冷漠,而他的理智也顺着她的哭声回来了一星半点。他抱着她的腰,让她的后背紧靠在自己的胸口,心脏隔着两层皮肤和骨骼,远远地贴着一块跳动,“姐姐也会因为我们的孩子一直留在我身边。” “我不会离开你——”她被他顶弄得声音少了一截,哭声断得七零八落,“悟,我哪里都不去,我不会离开你。别让我怀孕,悟,求求你,我们不能——”话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别这么做,悟,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除了这个。” “姐姐——”五条悟抓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看了许久,放轻了声音说,“——我想要你爱我。” “我……”她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我可以爱你,悟,我会试着爱你。” “像以前一样。” “我可以,”她睁开眼睛,试着从桌上转过脸看他,这时他也顺着她的动作从她身体里离开,那些被堵了许久的体液顺着他抽离的方向一涌而出,顺着臀部和大腿蜿蜒淌到了堆积在腿边的衣服里。她被操得双腿发软,硬是忍着不适转过身,扶着他撑在自己身侧的双手和身后的桌子站稳,“我可以像以前一样,”说着她摸着他弯下腰凑近的脸,去亲吻他的额头,只是亲吻后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满脸是泪,声音颤抖,“我可以爱你,悟。” “别哭,姐姐,”他垂下眼睛看她,看她哭得异常可怜的脸,恢复理智的他面色复杂地帮她擦去眼泪,吻了吻她冰冷的脸颊,“抱歉,吓到你了。”这一次他又尝到了当初那种味道——由她体内那股强烈的痛苦滋生出来的滋味。 “我们不可以生孩子,悟,”她被他咬过一口的肩膀现在还在疼,根本抱不稳他的手臂,她只能抓着他的上衣,哭着说,“真的不可以。” “我知道,”他伸手把她抱进怀里,隐约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我不会让你怀孕。” “我可以爱你。”她埋首在他怀里,泪意又重新涌了上来。 「我不爱你。」另一个声音陡然清晰。 “我会爱你,悟。”她又重复了一次。 「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那声音如同鬼语,绕而不绝。 五条悟脸色一僵,毫不犹豫地抬高她的头,含住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舌头钻进去缠着她的舌尖拨弄,将她吻得心跳失衡,他企图靠自己掩盖住那萦绕不去的声音,“我爱你,姐姐。”他舔着她的嘴唇,卷动她的舌头吮吸,让她的身体渐渐在自己怀里软化成水。在她彻底脱力之前,他脱掉了她身上最后一点衣服,捡起她之前掉落在一边的外套将她裹住打横抱起。 看着安生呆在自己怀里的五条律子,五条悟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往卧室走去,“我爱你。”他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听不到那句诅咒为止。 “别这么盯着,悟。”尽管选择重新接受了五条悟的索取,五条律子还是受不了他一直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尤其是他的手指还插在她的体内,仔仔细细地抽插,抠挖。一边把他之前射进去的精液都挖出来,一边压着她敏感的肉壁和阴蒂挑逗她,“嗯……别,我受不了……”她想要阻止他,但无功而返,反而抽泣着迎来了新的高潮,湿湿粘粘地把她体内剩余不多的精液也给带了出来。 “没办法啦,姐姐很美,我根本挪不开眼睛,”他依旧不安,恨不得眼睛一刻都不离开她,“如果姐姐觉得难为情的话,可以盯着我看回来。”五条悟亟需通过她的身体来确认自己依旧拥有她,于是没怎么仔细做前戏,扶着阴茎就打算顺着原本高潮的体液和精液重新进去。这里被他早些时候粗鲁的性行为弄得红肿外翻,深红色的软肉到现在都没办法合拢,他光是看着,就已经硬得不行。 “轻点好不好?”她抵着他的胸口,为了尽量让他愿意听她的话,主动将大腿挂在了他的腰上,忍耐对他的恐惧,“我有点难受。” 他顺着她绯红的脸亲了一口,揉着她的阴蒂,阴茎蹭满了她腿间分泌的体液,安慰她,“我会的。” “那……这次能不能不射进去,悟。”她不敢和他硬着来,只有他口风松下来之后,她才能试探着问。 “就这一次,以后我会吃药。”他看了一眼她还挂着泪的脸,往她体内挤进去了一点,水汪汪的满潮瞬间将他包裹起来 “吃药?”他进来得不急,但重新被进入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她压制不住那些折磨着她要把她分裂成两半的情绪,眼泪跟着落个不停。 “避孕药,姐姐如果担心怀孕的话,以后我会吃药的,”他替她抹掉眼泪,湿乎乎地亲了一口,“我说过我会很小心的,姐姐,相信我。”说完,顺着她体内滑滑腻腻的体液,一下就把自己送到了最深处。 五条律子在他怀里小声呻吟,努力放松了身体去接受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他织造的一场骗局里,“真的吗?”她仰起头让他的吻顺利着陆在她的锁骨和胸口,舌尖舔过的地方让她痒得受不了,声音跟着变得像是化不开的蜜。 “真的。”他又吻住了她,顺着她的唇齿张开的地方钻进去,像性交一样在她嘴唇和舌尖上抽插,再缠着她的舌头让她呼吸不上来。她不再反抗,也不能反抗,只能够顺从自己或者他的欲望。在他进入后没多久,快感已经让淫水满得到处都是,让他动起来爽利无比,腰腹拍打她大腿肉的声音也开始富有节奏,时而夹杂着淫秽的水声。 “姐姐,”五条悟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下,她的身体已经彻底软了,湿淋淋地躺在他身下任由他肏弄。双目水汽朦胧地睁着,被他牢牢锁定在眼前,她眼神的任何一点微弱的变化都会落在他眼里,“看着我。” 他望着她的双眼,那里只有他的倒影。此刻被高潮冲击到毫无意识的五条律子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去接受自己的弟弟,本能被控制的情况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眼中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五条悟也不是不清楚这点,只是他不再想继续追究,他也不敢追究,那声音使他产生了极深的无力感,他能做的,只有抓紧眼下确切拥有的。他不得不这么麻痹自己——只要他认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五条律子到最后完全记不清自己到底高潮了多少次,过度纵欲导致她的体力严重透支,后来身体起起伏伏时已经是进入了某种不清醒的状态。她不清不楚地伴着泪水和快感陷入昏厥,记忆很混沌,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五条悟的注视之下,不论醒来还是昏迷都能看见他伏在自己身上贪婪的目光。她记得他喜欢这样长久地凝视着她,长期生活在这样的注视之下,那双璀璨夺目的眼睛早已经化做梦境里头顶苍蓝的天。 仿佛在不停地告诉她,她逃不掉的。 五条悟早上醒来时,五条律子还在睡,屋外阳光透过房间厚重窗帘下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线刺眼的白。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九点,不早也不晚。昨晚兴奋过头了的他临睡前只来得及帮五条律子清理,自己只是草草冲洗了一次,这时候醒来,下半身感觉还是有些黏腻,于是他起身重新去洗了个澡。 冲完澡回到床上,五条悟望着五条律子沉睡的侧脸,俯身亲了她一口,又顺着她的发际和耳垂蹭了两下,最后慢条斯理地舔吻着她肩膀上的牙印。在她迷迷糊糊发出两声呢喃时,他把手伸到了她腰间,打算抱着她重新眯一会。 结果躺下去没多久,房间内突然响起了很低的铃声,他顺着声音在五条律子的大衣里找到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自作主张地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边都没有说话,好像对方在通话的一瞬间就知道对面并不是要找的人。 “悟。”夏油杰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先开口。 “有什么事吗?”五条悟看了一眼昏睡的五条律子,坐回到了床边,接着电话的同时,伸手去抚摸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和手臂。 “……没什么。”两人之间很少这么气氛僵硬,无声的抗衡突兀地架在二人之间。 犹豫再三,夏油杰说了句,“新年快乐,悟。”匆匆挂掉了电话。 五条悟并没有放在心上,扭头把手机放到一边,重新钻进了被子里。伸长手臂将毫无知觉的五条律子抱进怀里,嗅着她皮肤上冷淡的熟悉的香味,万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十 那天过去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表面看着没什么变化,她依旧深居简出,留在家里安心当亲弟弟的情妇。但又其实好像有什么变了,她的交际大幅度减少,手机失去了作用,怎么都不会听见提示音。而出去时,身边跟着的人又多了一个——一个五条家的中年女人,也是咒术师。 五条律子细细想了想过去的几个月,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跟着加重了一些。 她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静悄悄的露台,雪化了,冬天没过完就死了一批原本好端端的盆景,佣人又养了些新的花草,枝条赶在初春时抽了新芽,深深浅浅一片绿,生机勃勃得有些欲盖弥彰。她扫了一眼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脸,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几乎快认不出来那是自己,愣愣地收回视线。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摸了一下发热的耳朵,一口气闷掉了手边的酒。 这是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她养出来的新习惯,为了抵抗失眠多梦,也为了麻痹她抗拒的本能。五条悟偶尔会在和她发生关系时不带套,尽管他说吃了药,但她依旧会感到不安,总是从梦中惊醒。她不断地梦见自己怀孕,梦见自己生下了证明她的人生彻底畸形的证据。浸入皮肤深入皮肉之下的恐惧伴随时间慢慢累积,让她愈发难以入睡,酒精不得不成为她唯一的良药。 “姐姐。”五条悟的声音总比他的人要来得快,以前五条律子总是觉得在声音和人之间这短短两秒内最难熬,仿佛被拉长了好几倍,总是硬生生地熬着。现在喝完酒后,晕飘飘的酒劲一上来,她被迫只顾着自己,顾不上别人。 五条悟进门后一眼就见斜倚在沙发里两颊醉红的五条律子,她循着声音望向他,眼睛像是含着层水雾,在看他,可眼里显而易见的没有他,“在喝酒吗?” “嗯,”她举着空酒杯对他晃了晃,晃得身体也跟着动了,慢悠悠地站直,手还没落下她就被他捞进了怀里。她将手臂挂在他肩头,仰起头,脸上浮着一层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看花了也没能停到他身上,“你怎么回来了?” “今天放假,之前说过的。”五条悟低头吻了吻她带着些酒气的嘴唇,被她目光一扫,又觉得不太满足,于是搂着她加深了这个吻。她搭着他的肩膀躺进他怀里,乖乖张开嘴好让他把舌头伸进来纠缠舔吻。 不过酒精并不是万能的,不到夜深五条律子就会醒。她又会看见五条悟,看见他的影子罩在自己身上,她除了他的注视之外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他的身体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喝酒,酒精在她口腔里停留时她只能尝到大量的苦味和辣味。但她更不喜欢清醒时在五条悟怀里的自己,醒来时只会觉得自己喝的不够多,根本盖不过高潮来临时眼泪漫进嘴里的那股苦味。 她从高潮里缓过神才发现他今天也没有戴套,从身体里离开时,精液混着体液黏糊糊地顺着他抽离的方向流到体外,粘在大腿间。她皱着眉在他身下动了动,抓着他出了一层汗的手臂,声音微弱:“悟,我很难受。” “去洗澡?”他摸着她发凉的脸,看她神色疲惫,直起身说,“洗完再睡吧,姐姐。” 五条律子被他抱着头昏脑胀地泡进热水里,身上所有紧扣的神经在这一刻泡得松脱。她半睁着眼睛,听见有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声音飘飘忽忽地靠近,幽幽地贴在她耳边。她靠在五条悟得怀里,听着他缓慢的心跳声,张开嘴,就这么让声音从深处钻了出来,“悟——”浴室内四溢的水蒸气就像一个无形的罩子,罩在她身上,让她呼吸的余地所剩无几。她神思恍惚地说了好几次,“悟……我不想这样……”有滴溜溜的水珠在她脸颊上滑动,一时间分不清那是水蒸汽还是泪水。 她说话声很小,也很模糊,五条悟没怎么听清,只好拿下巴蹭着她歪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姐姐想说什么?”一边说,一边伸长手臂去握着她软而无力的双手,手指穿插进她指间,在水中慢慢荡荡地抚着她的虎口捏着她的手心。 “我……”她望着包裹着自己右手的那只手,话到嘴边已经说不出口。 “怎么了?”五条悟得到满足之后总会十分的有耐心。 “不舒服……”她声如蚊蚋。 “哪里不舒服,明天要找医生来吗?”他帮她把肩上湿着头发拨开,抱着她让水浸没她的肩膀,又去捧着她的脸摸她脸颊的温度,试探她是否发烧。 “不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留在他手心里的脸却越来越红,“只是……不想再这么做,悟。” “怎么做?”他猜到了她的想法,摸着她的脸颊,循循善诱,“姐姐想要我怎么做?” “悟,”她的嘴唇抖了一下,眉头紧皱,“我不喜欢你弄进去,那很不舒服。” “好嘛,姐姐不喜欢就不这么做,”性格内敛保守的五条律子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宣之于口,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强烈的刺激,“虽然我很喜欢那种时候的姐姐,姐姐会很兴奋喔,又湿又热——” “别说了,”她皮肤一下就红了起来,坐在他怀里动了一下,伸手去扶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不安地说,“不要说这种话,悟。” “好啦,不说,”他喜欢她这种害羞的反应,于是捧着她的脸让她侧过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下次我会带套的。” 这并不是她最想要的回答,但她知道自己得不到更多,于是不再开口。 “姐姐,”五条悟不喜欢她的沉默,“来接吻吧。” 五条律子的眼睛动了一下,顺着五条悟放在后背和腰间的手调整了坐姿,听话地扬起脸,将自己的嘴唇送上去,像过去那些时候一样。因为她的乖巧,他顺利地将舌头钻了进去,仔仔细细地舔吻过每一个地方,又故意弄出一点声音在浴室里回响。 看见她的脸在慢慢地升温发红后,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摸到了她圆翘的乳房上,慢条斯理地摸着,掌心里像是盛着一团绵绵的雪。胸口的皮肤上被他留了不少吻痕,重新挺立起来的深红色乳尖附近尤其多,他揉得稍微用力,泛红的皮肤上那些颜色渐深的吻痕就像是零星几片花瓣,被他从花枝上摘下来丢到水面上飘荡。她渐渐有些坐不住,弓着腰想要避开他的手。 “悟,”五条律子喘了没几下,又被他吻住,不得不推着他的肩膀制止他,“你怎么又……”他的阴茎正正好卡在了她大腿的缝隙中央,她扶着他的肩膀和大腿,想要从他身上起来,。 “因为姐姐说了点很吸引我的话嘛。”他抱紧了她,重新将她拉回水中,“这次我可以带套做。” “你都……很多次了,”她扶着他的手紧了又紧,不得不耐着性子轻声劝说,“我好累,悟。” “好吧。”他说是这么说,但阴茎直挺挺地立在她大腿之间,贴着她双腿间有些肿胀的阴户动了动,湿哒哒的沾满了水,蠢蠢欲动得明显。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说些什么,他总会得偿所愿,“用……用手,”说这句话时,她的头已经快要垂到水里去,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好不好?” 五条律子用过手帮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多数情况下都是他用来调戏她的一种手段。像现在这样赤裸地坐在他身上坦然握着,还是第一次。以至于她两只手刚握住就已经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他的阴茎在她手里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一只手根本握不全,颜色是深紫色的,形状狰狞又蛮横,血管在掌心里剧烈跳动。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开始跳得飞快,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紧跟着一股脑地涌上了头,让她头重脚轻,脑袋差点磕在他肩膀上。 五条悟知道她不会,也没有强求,毕竟他不需要她会太多,光是她的抚摸就足够让他兴致达到顶峰。他握着她的手慢吞吞地撸动,看她双眼紧闭,睫毛颤抖,他将自己的额头贴过去,靠着她,声音一声低过一声,“姐姐,姐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身体也比平时紧张,贴在她手里的阴茎更是硬热得和烧过的铁一样,“姐姐——”他注视着她的目光点着荧荧火光,一团团的火顺着他的视线烧在她的皮肤上,烧得她头晕目眩。 她无法睁开眼睛,浴室里弥漫的水汽变得异常的浑浊,混进他的喘息里,混进她急促的呼吸里,呼吸交错成一座让她窒息的牢笼。 “姐姐——”五条悟如痴如醉的声音迷雾般笼罩着她的眉目。 “姐姐——”这池热水熏得她迷迷朦朦地梦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又想起来了过去。想起她牵着他走过回廊下,脚步声在木板上哒哒地响,不紧不慢,不紧不慢,她像是坐在回忆里看了一场延迟了数倍的电影,每一帧画面都被停得清清楚楚。看他一天天长大,身高一天天追赶着她的肩膀,从抬着头看她,到低头看她。他的眼睛又亮又清,像高阔的天,望着她时,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任何改变。 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看懂那双眼睛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情绪,从来都看不懂。 “姐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她一幕幕回放,一点点地追,恍然才惊觉,惊得她的心凉了半截。 “为什么?”她睁开眼睛,望着汽车沉沉的车顶,意识回到现实,可过往的每一个瞬间都在这一瞬间无限放大,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看她的每一个眼神,触摸她的每个瞬间都在放大,侵占她的全部感官。很多很多年前她无比珍惜的那些过去在半空中咯吱咯吱的摇晃,大脑内部的声音,一下子轰然倒塌,碎得七零八落,“为什么?悟,”他从来没有将她视作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我爱你,姐姐。”拥抱着她的五条悟亲吻着她的后颈,理所当然地说。 “你错了,”她听后,茫茫然落泪,“你不爱我,悟。” “我爱你。” 她低着头想,这是最错的地方。 他察觉她情绪的不对劲,松开她,将她身体侧抱过来,才看见她满脸是泪。原本挽起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拆开,黑发散开倾覆在她身上,将她的脸托得惨白异常,她落泪时的神色更是看着无比凄婉。 看着她这样静悄悄地落泪,他没办法再对她做什么,只是抱着她一动不动,“姐姐……” “别这么叫我,”她打断了他,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依旧被他牢牢抓在手心里。她仰起头看着他,看他双眼里的自己抓着他的衣领,最后痛苦地将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哭泣,“你从来没当我是你的姐姐,从来没有……” 五条悟环抱着她颤抖不止的肩膀,发现她瘦了不少。肩膀的骨骼正硬硬地压着他的手臂肌肉,后背骨与肉之间只剩下薄薄一层脂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凸起的肩胛骨从衣服下面支起,“姐姐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明明很清楚地爱着姐姐。”他收紧手臂,吻着她的头发和脸,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有弟弟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姐,”她被他的双臂勒得呼吸一紧,下意识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肩膀,脸颊贴在他的耳垂旁,声音哽咽,“悟,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像你认为的那样爱我,我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们现在这样在一起不好么?”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拥抱,他倍感陌生,不得不抚摸她后背来唤醒曾经的熟悉感。他抱着满怀的疑惑问她,“姐姐爱我,我也爱着姐姐,我们明明爱着对方,为什么要分开?” 五条律子的泪像是流干了,牵动的情绪让她不得不苦笑。她伸手去扶着他的脸,和他对视,“所以说你错了,悟,”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过去整整一年,她看着他,不断想起的只有他第一次侵犯她时的视线和他贪婪的神色。她无法再用以往的目光和情感去注视他,注视那张曾经无比熟悉如今面目全非的脸。而今天她再一次看向他时,眼里看见的,只剩下了那个和她共同度过十几年光阴的五条悟。 她看不见什么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六眼神子,看见的只是她的弟弟。 他是个人,会遇见无法解决的问题和无法理解的难题,会困惑,也会犯错。 “这不一样,”他的脸摸起来有些冷,五条律子的拇指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时,他沉默着,似乎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困境。看着弟弟安静的脸,她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心软,轻声说,“悟,这不一样,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不能够这样理所当然的产生误解。” “我不懂吗?”他拿脸颊去蹭她的手,回望她时带着点笑,“我想要和姐姐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这种感情难道除了爱还会有别的代替吗?” “有,”发现自己的爱给了这样的五条悟,五条律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她依旧爱着他,尽管他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尽管他的任性妄为让他们之间没办法回到过去,她还是爱着身为弟弟的五条悟,这已经成了她这一生都无解的绝境。想到这,她脸上的苦笑渐渐平和,她的手抚过他的额头,他的头发,就像曾经一样,声音依旧是他梦里轻掠过的暖风,“那是欲望,悟。从小你就总是索取,理所应当的索取,不加节制的索取。这样的你,不会有能力去爱谁,包括我。” 见五条悟的面色有片刻的呆滞,五条律子垂下眼睛,落了一两颗泪,“我没办法恨这样的你,悟,”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他对她做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她却依旧不会恨他。她的情绪永远都面向自己,厌弃也好,失望也罢,她只在对自己这样发泄。而本来她可以有更简单也更直接的方式去缓解自己的痛苦——恨他,恨他毁了自己的人生,恨他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偏偏要选自己,恨他背叛了自己这些年毫无保留的爱,“也没办法像你所说的那样去爱你,那是全然不同的情感,根本不属于姐姐和弟弟。” “我不认为血缘会是横亘于我们之间的障碍,”五条悟将额头贴紧她的,她就在他的怀里,他确信自己已经真实地拥有了她,没理由不能够拥有其他,“伦常道德无法像诅咒一样成为人类无法摆脱的枷锁,只是人心里一面无形无相的墙,跨过来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并不难,也并不是做不到。姐姐,你认为我无法爱你,可我却认为,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爱你。” “这番话你准备多久了?”五条律子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只是抬起眼睛去看他,她的手心就盖在他的心脏上,隔着一层衣服一层皮肤一层骨骼,他的心脏在她手掌下稳稳地跳动,“你得明白,爱不是单行道,双向不通的道路不能说是爱,”她平静地笑着,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呼吸凉丝丝地落在他的嘴唇上,“悟,你一直在走错误的路,你迟早会发现的……你会发现的,”她望着他坦然的双眼,笑着笑着落了泪,“你会发现的。” 说完,她主动亲吻了他的嘴唇。 而他迫不及待地回吻。 他们后来依旧按部就班的拥抱,做爱,只是这一次,他再如何紧拥她的身体,都无法感到满足。她成了水中的泡影,不论他努力尝试多少次,也无法真正拥有她。 没多久,在夏天来临前的一天,五条律子二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夜。 佣人在卧室的浴缸内救起了自杀未遂的五条律子。 捡回一条命的五条律子身体和精神的状况依旧在不断恶化,不得不卧床修养。 长期的卧床,以及家庭医生隔三差五注射的药物让五条律子整日昏昏沉沉,几乎没有多少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分不清自己在哪,分不清白天黑夜,有时会误以为自己依旧在五条家,有时会误以为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个在自己窗边打量自己的弟弟,有时还会想起弟弟年幼无知的脸。模糊一片不真切的光影在面前来来去去,她会疲惫地望着,偶尔落泪,直到再一次睡去。 她不知道这样睡了多久,醒来偶尔会见到五条悟,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个被叫做筱原的女性咒术师守在她身边照顾。还有很少很少的时候,她知道有人在看她,不是五条悟也不是筱原,是个她想不起名字的人。 她后来再次看见他时,想问他是谁,但因为长期重病,声音沙哑,无法开口。 他站在床边不远处,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碰她。她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毫无根源,而且丝毫没有依据的猜想。 躺在被子里许久没能动弹的手臂费力地从身侧挪到床边,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想这么做。手刚伸出去,有人一把握住。她重新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没看清楚对方的脸。 “悟——”却根据对方的双手认了出来他是谁。 因为重病,五条律子很难去思考,去隐瞒,去纠结。她的一切情绪都会跟着变得很简单,所剩的期待不多,失望也就不多。而剩余的宽容不多,对五条悟的忍耐也就到了尽头。 “别——”她病恹恹地,拗不过他,被钻进被子里的他搂进怀里。 听见她虚弱无力的声音,五条悟的情绪短暂的挣扎过后还是不舍,“只是想抱一下,姐姐,我什么都不做。”说完他的双手紧紧合在她身后,她瘦了很多,在他怀里躺着时,根本填不满他胸口的空位。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搂得更紧,直到他们之间毫无缝隙。 他在想她说过的话,爱也好,欲望也罢,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日以继夜地混淆在他的骨血之中,早就成了身体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他做不到放手,做不到放她离开,那些不安分的渴求和无止尽的渴望野火都烧不尽,越是猛烈的火,越是猛烈的刺激,只会让他一再深化这种扭曲的执念,一再固化他们之间畸形的牵绊。 年年岁岁,年年岁岁,偏执的爱意疯长肆虐,无从断绝。 五条悟闭上了眼睛,收紧了手臂。 他祈求,“别离开我,姐姐。” 十一 五条律子的病如同覆盖在屋顶上的一层薄薄的茧,整栋房子因此显得死气沉沉,铁青色的高墙如同重症患者奄奄一息的脸。 盛暑来临之前,她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虽然她的身体依旧虚弱,彻底恢复健康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还是让冷冰冰的墙面如同被热金色的太阳照耀,有了些暖意,也有了些生气,那层薄茧满是裂隙。 五条悟在她病重时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她情况稳定后重新回到咒高。夏季是诅咒高发期,东京诅咒师活动也格外频繁,他回来时通常已经天黑 ,她也已经休息。 忙过这阵后他赶在天黑前回家,在楼梯口碰见给五条律子送晚餐的佣人,问过后才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胃口一直不怎么好,一顿饭要加热好几次才吃完,白天也不怎么吃东西。 听完,他从佣人手里接过了晚餐自己送上楼。 三楼走廊最里端是他们的卧室,房门正半掩着,筱原在里面一边陪着五条律子说话,一边帮她擦拭半干的长发。五条悟推开房门进去,筱原见后立即停下手里的事情,终止了她们的对话。她朝五条悟鞠躬后又和一直低着头的五条律子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卧室。 “姐姐,”五条悟望着坐在梳妆台前的五条律子的背影慢慢走近,她低垂着头,半干的长发披在肩膀一侧,露出她柔软的后颈。他的眼睛转动了两下,正要将手靠过去时,目光落在了她的肩头。单薄的睡衣正被肩膀撑着,如同她的第二层皮肤,松松垮垮地附着在她的骨头上。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半晌后收了回来,端着他若无其事的声音落在五条律子身侧,“饿了吗?” “还好,不是很饿。”她抬起脸,脸还是近乎透明的白色,越发显得她端丽的眼眸线条颜色浓稠,郁色如同化不开的油墨,让她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她从镜子里看着弟弟殷切的脸,勉强笑了笑,声音细得像是一触即断的线。 “这几天胃口不好吗?你吃的很少,”他将晚饭放在她身前,弯腰去看她的侧脸,“还是说这些不合口味?”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到身上,她摸着头发的手停了一瞬,小声地说:“也许是因为天热。” “你今天起床后就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又会垮掉。” “可是我感觉不到饿。”她已经无法感受到饥饿,内脏早就被腐蚀一空,她的身体空空荡荡的,动起来只会听到僵木又生硬的骨骼摩擦的声音。 “母亲会担心你,姐姐,。”五条律子早些时间在病中神志不太清楚,常常喊母亲,五条悟承诺她病愈后去京都请母亲来东京陪她小住。 听见他提及母亲,她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我暂时不想吃,悟。” “那姐姐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会去找。”见她回避自己的视线,五条悟索性蹲了下去,膝盖跪在地上,身体紧挨在她大腿旁边,抬着头,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只要是姐姐想要的,我都能去给姐姐弄来。” 望着五条悟那双透亮的眼睛,五条律子产生了片刻的恐慌——她已经开始无法分辨眼下的他和过去的他。他小的时候经常趴在她身前这样看她,最初的记忆是从他刚学会走路开始,他慢慢晃晃地走向她,目光动也不动地追着她,最后一头扑进她怀里。他会睁着那双满是懵懂的眼睛,在她的笑声里抬头看向她。 这应该是她回忆里最奇妙的影像,经过他们过去那些年一次次的复习强化,每一次他这样抬起头看着她,都无疑会在她记忆最深处添加一层新的意味。 后来她才隐约明白,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让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尤其是当她分神去关注别人或别的事情的时候。也许,他那种异常的迷恋从目光注视的地方已经初露端倪,只是她则被表面那层血缘关系所蒙蔽,从未过分深究弟弟的心思。 这其实是她视野的局限性,感情没有尺子能够丈量是否出格,在他暴露自己的心思之前,她根本不会揣测他的行为是否不合适,她总会合理化他的行径,模糊爱的界限,将他的一切表达都曲解为姐弟之间的情感表达。 归根究底,她还是在责怪自己。情绪转嫁到自己身上后,她对过往的五条悟有多不忍,对眼下的自己就有多不满。这些刻骨的自厌,致使她食不下咽。 五条律子望着满面恳求的五条悟,心有戚戚,他看起来还是过去那个想方设法讨好她的弟弟,只是如今,眼中的迷茫却成为捆缚她的重重枷锁。她突然就意识到了他那些不动声色的,狡猾的算计,卑劣的企图。他手里有着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人质,而她迟早会因此妥协。 “是我做错了什么,对吗?”他看见她脸上睫毛投射下来的影子在颤抖,徐徐握住了她垂在身边的手,她手腕上的伤并没有好,他根本不敢用力,也没打算用力。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挣脱。 可她并没有,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看他将脸颊贴到她的手心,脑袋慢慢靠到她的大腿上,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告诉我,姐姐……我该怎么做,姐姐才会原谅我。” 她记得自己曾听过一样的话。 就在几年前,那时候的五条悟不像现在这样能够对自己的咒术运用自如,依旧有极小的概率会引发咒力的暴动。这极低的概率在他和五条家一些看不惯他的人发生冲突的时候被触发,他夷平整个院子,差点闹出大乱。她闻讯赶去阻止,在安抚他的情绪时不幸被误伤。 自知做错事情的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跪坐在她的房门前,直到她开口让他进去。他就像现在一样惶然地坐到她面前,不安地趴在她的膝上,小心翼翼地问她:“我该怎么做,姐姐才会原谅我?” 毫无二致的声音让五条律子的眼眶渐渐湿润。 这样的行径其实相当卑鄙可恶,仗着她对过去的他有着无止尽的爱和无条件的宽容,诱导她,让她不得不对现在的他一视同仁。 可她无法责怪他,而他也吃定了她会心软。 “悟。”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连叹气都微不可闻。双手顺着他握紧的手抚摸他的脸,她曾经这么做过很多次,在他犯错的时候,在他讨好她的时候,在他依赖她的时候——在他还是她的弟弟的时候。她这些动作在身体上留下的记忆像是水滴在石头上凿刻出来的深刻凹痕,她的双手只需要顺着凹痕流动,就会自发找到方向,“我没办法——”她弯下腰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耳边,眼泪一并流进过去的痕迹里,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地方,“我没办法怪你。” 对身为弟弟的五条悟的爱曾经是五条律子能够忍耐生活的救命稻草,如今却成为了一株让她抗拒不了的毒草。不停地瓦解腐蚀她挣扎的血肉,她固执的肋骨,毫无保留的暴露出她满是血迹的伤口下缓缓跳动的心脏。她知道自己的生活这样下去永远都好不了,但只要五条悟还是五条悟,她就不得不继续。 深知五条律子这种心理的五条悟调整了自己的日常作息,掐着时间回家陪她,软磨硬泡,想方设法地让她吃点东西。这种方法意外的有效,她的面上勉强有了血色,凹陷的脸颊肉眼可见的满了回来,也开始愿意出门逛逛。 只是,没多久就出了意外——她身边的筱原在返程路上时发现了不明身份的跟踪者。 “姐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五条悟得知消息赶回来时,佣人正在帮五条律子拆头发上的发饰和耳饰,静坐在桌前的她脸色看起来有些糟糕,拧着眉,闷闷不乐。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从佣人那接手,在他熟练地拆掉她头发上最后一点装饰后,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弯腰低头亲吻着她蓬松的长发,她单薄的上衣内储满体温,蒸腾着她皮肤上的香气,热而浓烈的气息盈满室内。他神色渐渐有些痴迷,声音缓慢地问她,“是被吓到了吗?” 随着姐弟关系日益扭曲,五条律子潜意识里一直对五条悟有些畏惧,然而,十分矛盾的是,她在眼下感到恐惧时,第一时间能够信任的还是五条悟。所以当他的双手搭在肩头后,她忍不住放松了身体,心也安定了几分,声音这才出来,“有点,但是其实我没发现有人跟踪我,”她看了他一眼后很快挪开视线,自己拿着梳子梳开垂下来一缕缕纠缠在一起的发尾,“是筱原察觉了,没看到是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筱原是个精干敏锐的咒术师,有丰富的侦查经验,对危机的判断她从不出错。 “我会去查清楚,不会有事的。如果害怕的话,近两天就在附近逛逛,筱原他们能来得及反应。”他一边安慰她,一边替她摘下耳环,手指在冰冷的耳垂上捏了捏,惹得她肩膀缩了一下。 “嗯。”她低声回应,身体一动不动地坐着,有些僵硬。 “姐姐——”被五条律子特殊化对待的感觉让五条悟无可救药的上瘾,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低垂的侧脸,手寸进尺地摸到了她的脸颊上,嘴唇也贴在耳边,然后拇指慢慢地擦过她湿润柔软的下嘴唇。 就在他的呼吸企图贴着她脖颈后的皮肤漫进衣领时,她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轻声提醒,“悟,该吃饭了。” “说得也是。”他干脆地停了下来,摸过她已经长回来了一点肉的脸颊后松开了手,“吃饭最重要,我陪姐姐下楼吃饭。”这段时间他一直这样,和五条律子呆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更长,却从未和她发生过关系。他变得犹豫,且有耐心,靠近她的每一刻都在不断地试探她的态度,试探自己可以做到哪一步,一旦察觉到她的不安或抗拒,他会立刻停止。 “嗯。”她知道他会停,面对他的焦虑情绪远没有过去那么严重。然而正要起身时,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小臂,还是吓得她浑身一抖。 他不紧不慢地蹲下,隔着几层绷带摸着她还没有痊愈的伤口,骨骼坚硬的手指覆盖在她温热的皮肤上,“姐姐的伤口还疼吗?” 她面色微变,不敢看他,“已经好多了,不疼。” “姐姐——”他低头吻了吻她的伤口,再将自己的手钻进她的手心,牵着她站起来面对着自己。 “悟……” “我可以等,”他的手指穿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万分珍重地亲吻过她的手背,目光犹如火炬,炽热又明亮,“只要姐姐不离开我,我可以一直等。”显然这些时间过去,并没有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依旧想要她。 他行为上所表现出来的克制,都只是在掩饰他官能性的欲求,藏在他身体内部庞大的无从断绝的欲望一如滔天巨焰,从未熄灭过。而他躺在她身边时,欲火也隔着皮肤蔓延进她的身体,早在一年以前,她就已经无法逃离。如今纵使他退让,忍耐,烈火依旧在烧,早已经势不可挡。 他迟早都会得手。 不论是他,还是她都很清楚这点。 预感是种无声的逼迫和威慑,她不具有取舍选择的权利,能够做的,只有像溺水的人一样,喝尽嘴边的海水,静静等待下沉的那个瞬间。 “想不想出去走走?”筱原这些天总是见五条律子心事重重,也总会劝她,“生病时在家休息,估计也呆腻了,多出去走动也对身体好。” 她摸着膝上摊开的书说:“之前跟踪的人还不知道目的,不想给悟添麻烦。” “悟少爷换了台车,他总是优先考虑你的意愿,只要你想出门,其他都可以交给我们,并不会有什么麻烦。”筱原站在一旁说。 “算了——”她低着头,心思并不在书上,翻动书页的节奏快得她根本看不进去多少东西,她只是想翻过去,像是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起翻过去,然后合拢,放到书架上,再也不打开。 书翻到一半时,她的手停住了,书页则自发地停在了某一页,露出当中夹着的两片早已经干透了的暗红色枫叶。在书里过了暗无天日的几年,枫叶早已经耗尽了生命,只剩下脆弱的一层残骸,她再怎么动作小心地取出来,都无法避免叶片脱离书本后碎成一片片,散落在书的缝隙里和她的膝盖上 她那只抱着绷带的手正捏着叶子干枯的茎转动,靠残余的痕迹回忆伤口未形成的很久前,一切完满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她面色沉重地将枫叶的残枝放回了书中,指腹一点点抚摸过被枫叶染了颜色的书页。 那些浸色正正好盖过了一首短诗。 「“你是说此世我们得 如此虚度而过, 连像难波湾芦苇的节 那般短的见面时间 也不能有吗?”」 她感觉有什么在牵扯着自己的双眼,让她无法再继续看下去。 “出去走走吧,筱原。”她心绪不宁地合上书,丢到一边,强行打起精神,装作自己突然改了心意,“去银座,去买点东西。” 银座BUCCELLATI的销售认识五条律子,远远见到她就迎了出来。 五条律子挑了几款的手链手镯试戴,特地让筱原替她戴在左手上,销售这才注意到她被包扎好的左手腕。正要开口关心两句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意外插入进来,“左手受伤了吗?好可惜哦,你的手腕很漂亮。” 她们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年轻女人,一个气质独特出众的女人,她正双手撑在桌子上,探着头打量五条律子。筱原一见她的脸,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拦在了她和五条律子中间,语气警惕,神色严肃地说:“九十九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诶呀,干嘛见到我就这么凶神恶煞的,”被筱原称之为九十九小姐的女人丝毫没有将筱原的紧张神色放在眼里,大剌剌地笑着,“看到你在这,我特地过来打个招呼诶。” “我们关系有这么好吗?”筱原很快就联想到了前不久的跟踪事件,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客气。 “好吧,虽然说关系的确一般般啦,但是我很讲礼貌的,”她给了个很冠冕堂皇,也很随意的借口,看起来压根就没怎么考虑要掩饰自己的目的。话说我,她面对着筱原的脑袋一歪,就和筱原身后五条律子沉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看着那张面露好奇的脸,她笑着打了个招呼,语气轻快,“嗨,我叫九十九由基,是和五条悟那家伙一样的特级咒术师哦。” 五条律子被她张扬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久久没能回神。她呆了呆,正打算开口,筱原却先一步阻止九十九由基更进一步的靠近。两个人只隔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对视了片刻,再没说过别的话。 筱原的态度坚定,九十九由基也并没有多做纠缠,朝着神色小心谨慎的五条律子抛了一个飞吻就爽快离开。余光见筱原抬起手制止了已经准备出手的另一位咒术师后,她这才挑了挑眉,脚步飞快地拐出了银座,走进了马路对面的麦当劳。 “你只给你自己点了吗?会不会太小气了点,”她扫视了一圈,在窗边找到了座位,坐下后就开始和座位正对面的黑发男人抱怨,“好歹也是笔人情账,只收你这么点钱,结果连顿饭都不请。” “太太给的零花钱就只够我一个人吃啊,没办法,”男人将手肘搁在桌面上,贴身的黑色短袖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被抻紧,薄薄的贴在肌肉虬结的手臂上。他动了一下手腕,展示出手上的婚戒,“体谅一下已婚男人的为难啦,请你喝杯可乐。”说完把面前的可乐推到她面前。 “日本男人真的越来越抠门了。”九十九由基翻了个白眼,收下了可乐,又顺走了他面前的薯条,“算了,反正今天也不是出来吃饭的。” 男人若无其事地咬了口汉堡,“我其实没想这么抠门的啊,是你出来得要比想象中快,我以为你能坚持更久一点,作为特级来说。要是早点知道,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等的。” “御三家的人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筱原还是五条本家里面最不好对付的那个,油盐不进,以前就很讨厌跟你们家这些人打交道。而且我估计要是再不走,隔不了半分钟,五条悟就得亲自送我出来。”九十九由基耸了耸肩膀,顺势推卸责任,“这全都得怪你给的情报不准确,不关我的事。” “是他们,我跟禅院家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要把我也骂进去,”男人一本正经地纠正她,“而且我入赘了,现在改姓伏黑。” 九十九由基撑着下巴颇为稀罕地说:“伏黑?伏黑甚尔,比禅院甚尔好听点。” 伏黑甚尔笑眯眯地点头,“谢谢,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话说回来,我有点惊讶,五条悟竟然会安排得这么小心。身边放个筱原密不透风地守着,外面还有个一级咒术师配合照应,怪不得你之前跟踪会被甩开,他们确实不好对付。” “因为金丝雀很脆弱啊,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死掉,”伏黑甚尔煞有介事地说,“你没有养过小动物,没办法理解的。” “你养过?” “差不多吧,家里有个快两岁的儿子,这应该算吧?” “算吧,”九十九由基给了伏黑甚尔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你怎么知道那是金丝雀,说不定就是普通恋人关系?五条悟这家伙虽然怪了点,但基本上还算个人,有个女朋友很正常吧,别把人的关系想得那么复杂。”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不怀好意,“是不是金丝雀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他养的女人,我只在乎这个。至于女朋友这点,你应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对吧。” “她叫什么?” “五条律子,”他的语气听起来意味深长,“五条悟的五条哦。” 九十九由基的表情从短暂的呆滞很快转变到了不可置信,“你是说,她是五条悟的……” “姐姐,亲生的,同父同母。” 莫名其妙吃了一口大瓜的九十九由基捂着说额头:“我一直知道咒术师的世界很离谱,但你们御三家的离谱程度,真的每次都能让我大开眼界。” 伏黑甚尔两三口解决完手里的汉堡,再一次强调,“都说了是他们,我才没那么禽兽。”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钱收少了,被你骗去贸然试探他们,要是一不小心玩脱了肯定会惹不小的麻烦,”她抱着手臂后仰着靠在椅子上,打量着伏黑甚尔,“给点补偿怎么样?” 他面不改色,“作为已婚男人,我还是有点原则的。” “哦,”她面无表情地抢走了他手里的那对辣翅,“现在我开始好奇你为什么打她的注意了,因为五条悟?你要对五条悟出手?现在你们圈子里派任务的心都这么野了吗?” “你说对了一半,确实和五条悟有点关系,不过也不全是因为他,”伏黑甚尔扭头看向窗外,正巧看见五条律子在筱原的陪伴下从银座走出来,身姿轻巧优柔,“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很贵吗?”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她像是一樽精美绝伦的塑像,远远看去,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完美姿态。摆放在御三家那高不可攀的屋脊下,男人们见她总是得仰着头,露出或真或假倾慕之色。 “我以为你的职业规划是赏金猎人,什么时候转行当绑匪了?” “就最近吧。” “下一次我一定做好背调再接你的生意,”她叹了口气,“不过你有没有下一次还很难说,要从这些人手里绑走五条悟的亲姐姐,你这种行为也算是新概念送死。” “我又没说我打算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把人抢走,”伏黑甚尔心平气和地说,“在两位一级咒术师里应外合的情况下,五条悟半分钟不用就能赶到现场,硬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算了,别跟我说细节,我不想听你的犯罪计划细纲,”九十九由基打断了他,“你明明很清楚情况,干嘛还花钱找我帮你——”话说到这,她顿悟。然后冷漠地看着他,大概是在看他坟头草有多高,“你真是个贱人,伏黑甚尔。” “太客气了。” 只打算顺手挣笔小钱,结果发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九十九由基没好气地站了起来,“你自己保重,明年回国一定去你墓前看你。” “这么快就走吗?”他看起来并不意外,也不着急。 “我很忙,没工夫跟你们这些家伙玩心眼,”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伏黑甚尔,“我不怕麻烦,但没什么兴趣故意让麻烦找上我,尤其是五条悟那种超级棘手的麻烦,这种赔本买卖你自己玩吧。” “也不一定赔本啊,说不定会赚一笔大的。” “就你这家伙的赌运,”她冷哼一声,“输到精光才是日常。” “那如果我给点补偿呢?” 九十九由基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伏黑甚尔堪称顶级的身材,衡量了一下得失,皮笑肉不笑地说:“作为洁身自好的单身女人,我还是有点原则的。” 十二 商场的广播和电视轮番预报不久后将来袭的强台风,屋外蓝澄澄的天渐渐发沉,像是蒙了一层灰暗的毛玻璃。车辆疾驰于柏油路,马路两侧飞掠而过的建筑物影子变成了简单明快的颜色线条,熟悉的商店门面,巴士,道路设施有条不紊地路过,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毫无改变。 五条律子透过车窗看向车外,大片大片的卷积云滚滚而来,眨眼间就淹到了车顶上。 也淹没了筱原喋喋不休的声音。 九十九由基出现后,特级咒术师的威胁让筱原和另一位一级咒术师回程一路都万分紧张,她让五条律子安心的话如同头顶厚重云层内藏着的远雷,再如何依靠平静表面掩饰太平,都能嗅到空气内起伏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五条律子靠着窗,心神不宁地看着渐渐迷蒙的天空想,也许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 到家后司机并没有像平日一样驾车离开,而是留在了门外守着,屋内有咒术的两名佣人也到了一楼的大厅内,五条律子走进去时,他们分别站在客定落地窗两侧背对着她。筱原则紧随其后进屋,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几人不言不语,大厅内气氛异常沉闷。 她被这样的阵势弄得浑身不自在,避开了客厅在吧台倒了杯酒,一小杯雪莉酒下肚,胃暖了起来,被咒术师们影响的情绪也随之平静。 没等她多喝两杯,五条悟已经回家。然而站着的她只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猝不及防地抱了个满怀。 “悟……”他的力气大得有些蛮不讲理,她几乎没办法站稳,只能歪着身体躺在他怀里。等她抬头,才发现他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对劲,额头出了汗,胸口呼吸起伏急促,沉重的鼻息一下接着一下洒在她的脸上,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有点皱,看着像是奔波了一路。她见状,不安地问,“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悟?” “……没什么,”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她的脸,沉默片刻,吻了吻她的发际,“只是有点担心姐姐。” 他这种话可跟他说的没事完全是两回事,她不解,“是因为那位九十九小姐吗?”踮着脚站着不舒服,她说完身体在他怀里晃了一下,这时余光正好撇见角落里站着的几人避让的视线,这才迟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和他单独待在房里,脸瞬间就烧了起来,推着他肩膀小声说,“放开我,悟,你太用力了。” “和她没什么关系,是我的错。”五条悟听她的话稍微松开双臂,但并没有放开她,只将双手扶在她腰间和后背,好让她站稳。 “我不明白,”她尝试和他拉开距离失败后,陡然听见他这么说,又被他提起了警惕,“是和你有关吗?”她的神色不作假,无意中流露出的依旧是担忧,事到如今,她对五条悟依旧有着类似本能般的爱。 只是,这种爱逐渐在五条悟心里有了微妙的偏移,似乎在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自己过去想要的东西的同时,他偶然发现,这依旧不够,而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欲壑难填。五条悟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目光带着疑惑和执拗,他不想让她不高兴,又不想放开她,于是一边抱着她肩膀往楼上走,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先回房间再说,姐姐好像被我吓到了,脸都白了。” “我没有被吓到。”上楼时,她握住了他的手腕,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他的亲近。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她穿过楼梯拐角走到无人的角落。他看着她握住自己的双手,和他骨节粗大的手相比,她的双手细长柔软,皮肤肌理细腻,闪耀着珍珠般的光辉。他毫无缘由地想到她这双手贴在自己身上的一幕,想到自己曾经真正占有她时的安然心态。他低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手臂用力,不由分说地将准备退缩远离的她拉回自己身边,语气依依不舍地问:“姐姐,你会离开我吗?”这个问题问得很突兀。 她的脸色僵了一下,头在他吻过脸颊后低了下去,良久才听见声音,“不会……” 五条悟的患得患失算是老毛病,时日渐长,他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会犯病,从五条律子这得到三言两语的安慰对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他想要的远比承诺更多。不过,他并没有过早暴露自己贪婪的嘴脸,饥饿感还没有到达临界值,即便他眼馋心热,但还理智尚存,于是他们进卧室后,他放开了她。看着神色紧张的她在镜子面前坐下背对着自己,脊背绷成一根束紧的线,内心按捺不住的声音犹如置放在热锅上炙烤的冰块,滋滋作响。 五条律子很清楚他在盯着自己,他的注视犹如一条庞大灰暗,燥热粗糙的蛇,慢悠悠地顺着她的脊骨攀爬,蜿蜒而上,让她的身体如同浸泡在黏腻的阴冷之中。她无路可走,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视他的存在,装作毫无知觉。伸手去摘耳环时,他走到了她的身后,握住了她的手,摘下的耳环正正好因为不受控制的双手掉落,砸进了他另一只手里,像她的心跳一样。 “姐姐今天买了什么?”他放好耳环,对她的僵硬的举止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拉开话题。 “买了点手链,走得着急,没来得及仔细看别的。”她只让筱原打包带走了那几条试过的手链。 五条悟垂下眼睛打量她光秃秃的手腕,白色的绷带很是碍眼,“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过段时间我陪姐姐去买好不好?或者我让人送过来,姐姐可以自己选。” “都可以,你定吧。”她从没有试过干涉他的决定,他喜欢送,就让他送。 “我其实想要姐姐选让我陪这个选项的,”说话时,他帮她摘下了另一边的耳环丢到了一边,没有棱角分明的耳环碍事,他的手掌能顺利地贴着耳垂摸索至她的下颚,捧着她的脸抚摸。他弯腰,在她耳边蹭了蹭,“几天不见姐姐,我会很想姐姐。” “你要去哪?”她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学校里的一些事要我去处理,过两天就走,”他直起腰,和她四目相接,耐心地嘱咐她,“这几天如果我不在的话,就尽量留在家里休息。” “学校的事情,和之前的跟踪事件有关系吗?” “嗯。” “所以先前跟踪我的人是为了针对你,对吗?” “不出意外的话,是。”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很抱歉,姐姐。” 见她沉默不语,他继续说: “这几天筱原他们都会在附近守着,等我处理完事情回来,不会再有人跟踪你。” 她慢慢拧紧了眉毛,问他:“你会有危险吗?” “只要姐姐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她看向他的双眼,面色有片刻的犹豫,最终还是抬起手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小心点,悟。” “我会的。”即将挣破束缚的声音从裂隙里钻出,他忍耐着,手腕一转,就握紧了她,与她十指相扣。 安排好筱原他们后,五条悟早早陪着五条律子吃过晚饭回房间休息。 夜深时,屋外下起了大雨,雨声一派哗然,噼里啪啦地砸在院子里,横纵交错的枝桠剧烈摇摆时发出“唰唰”的声音,雨水如墨汁一般从夜晚淌出涂抹在被风吹得震动不止的玻璃上。夜晚被彻底吞没在了这场大雨之中,风声雨声雷声,千千万万个声音混在一起,回荡在空中,宛若天际边狂放的呐喊。异响洪水般涌入室内,争先恐后的挤进门扉。 随即,一声裂响惊动了熟睡的五条悟。 骤然炸裂的声音让他猛地睁开眼,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伸长手臂将身边的五条律子捞进怀里。从床上坐起来时,他如同被激发了某种猎捕本能的野兽,双目精亮,浑身筋肉跳动,神经死死绷着,犹如一触即发的箭。他面色阴沉地扫视了一圈窗帘半掩,光线昏沉的房间,再三确认屋内一切正常后,才逐渐放下警惕。 五条律子被他从床上带起来后将将睁开双眼,不过并不怎么清醒。她病后一直休息不好,入睡需要依赖药物辅助。药物使得她容易陷入长时间的昏睡,中途被吵醒的话脑子一时间根本转不过来,只能睡眼惺忪地靠着五条悟,声音模糊不清地问他:“ 怎么了?” “没什么,”五条悟知道她没睡醒,并没有多说。此时房外有脚步声响起,他松开她,“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她迷迷糊糊地抬手,一把勾住了准备下床的他。 思虑过后,五条悟觉得不该留她一个人呆着,于是替她披上一件单薄的外套,握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两人走出卧室没多久,就见筱原几人守在房门敞开的书房内,脚边一地碎片,窗边收紧的窗帘被狂风吹着鼓胀得像是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的卵,猩红的颜色如同覆盖在卵壳表面的血管,随着壳面开裂而血流如注,没有人知道孵化出来的会是什么。 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别的。 这时屋外有闪电劈过,天空亮如白昼,满地玻璃碎片折射出无数道裂光,照耀着门边站着的五条律子苍白的脸。 “悟——”书房内满是潮湿的气味,她嗅着,感觉自己也浸泡在了雨水里一样。 五条悟扫了一眼,屋外天空远去暗暗一片,不见天光,迎面吹来阵阵阴测测的冷风,让他心头像是蒙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霾,心情也沉重得异常。他并未在五条律子面前显露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安慰她,“只是被风震碎了,没什么,等雨停了再叫人来修理。回去休息吧,姐姐。” 她被他揽在怀里往卧室走,忍不住回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看着玻璃破裂成一道黝黑深邃的裂口,脑子里满是混沌的声音和画面。她猜自己也许还没睡醒,否则,为什么她会产生一种雨中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存在的错觉,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幽深的远方蛰伏着一具庞大躯体,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等到风停,就从黑暗的泥沼扑出来,咬住她,奔向急遽的雨幕之中。她的身体因此被豪雨掩埋,从此消失不见。 这有点像一场奇异的梦。 等台风过去,雨停了下来,书房被风震碎的玻璃门半天不到就被修好,雨水浸湿的地毯和家具都被换了新的。她重新坐在屋内再一次往外看去,只看到屋外翠绿映红,枝叶横斜,远处鱼鳞状的云铺满了广阔的天,找不到半点昨夜盘踞于远处的影子存在的痕迹。 这场梦才干脆地醒了。 又或者没有。 五条律子依旧觉得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注视着,和五条悟那种明目张胆的带着侵略性注视截然不同,这是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忽远忽近,忽真忽假的,让她无法判断真切的窥视。她怀疑这是她长期服用药物后产生的一点无关痛痒的副作用,那种像是羽毛般轻巧扫过脊背的注视正是她近期敏感多疑产生的错觉,再者,家中筱原等人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和她不同,这两日的五条悟有些草木皆兵,傍晚不到就回家,她在哪,他如影随形地跟到哪。不过与其说是危机意识令他这么谨慎,还不如说是忍耐多时,早已经在内心里膨胀到了极限的渴求让他不得不紧紧跟随在她的身边。那种有可能失去她的潜在威胁催化了他那颗早就不安分的心,如同在他心头那把暗火上浇了一大桶热油。而她正站在火炬中央,烈火引起的浓烟笼罩在她身侧,他只要走远,就会看不见她。 她未尝没有察觉到这点,只是淹到了咽喉的海水让她根本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那种无声的紧迫感伴随着她一次次避开他亲近的身体而愈发强烈,而他的呼吸声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愈发的低沉,他抱着她的肩膀,手掌心接触到的地方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体的起伏,还有伴随着她微弱的声音而来的颤动,“悟……”她莹润的双眼像是撒了一层薄薄的水,眼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 他不松手,她就挣脱不得,而只有这种时候,这种不由反抗的行为能让她留在身边,一旦他的举止有所迟疑,她永远都会选择远离他。察觉到这个事实,五条悟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烦闷,也隐隐明白,自己已经没办法一直等下去,“姐姐,”他将鼻尖贴在她的额头上,这种凉凉濡濡的触感让她的身体动弹不得,他深沉的声音此时落在她耳边,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喟叹,“我真的好想你。” 声音撬开了松动的门沿,只听吱呀一声,门扉敞开来。 鼻尖蹭着她微冷的皮肤往下,一点点试探着跟着他的嘴唇走过她的眉间和眼角,直到舌尖沿着她张开的嘴唇钻进去,毫无阻拦地闯入门内,他开始变得放肆无忌。他单手扣住她的右手反剪压在她腰后,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捞向自己。她绵软的胸脯隔着两层单薄的布料紧贴在他坚硬的胸口,他身体里的沸腾的血液几乎能够冲破胸膛那层薄弱的皮肤灌进她的心肺之中。接触到她的身体,他那些轻巧的吻很快就成了蛮横的舔舐和啃噬,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让她无法呼吸,偶尔泄露的呻吟听着都像是呼吸不上来时忍不住的哀泣。她下意识拽紧他后背的衣服,企图让他停下,而倾巢而出的欲望远非她那几下无力的拍打能够遏制,她的声音最终还是被他吞得一干二净。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原本莹白的双颊满是潮红,眼睫盈满水汽,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显得更加的光艳动人。他看得心痒,正要低头继续时,她撑着他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阻止他,“悟,够了......”手抓着他的衣领,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我没办法呼吸了。”她颤抖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 “姐姐,你在害怕吗?”他低头看着她。 她张开嘴,可话根本说不出口,“我……” “你的身体在发抖,”他摸着她的脸,看她眼中还未落下的眼泪里倒映出自己的脸,他轻声问,“你在害怕我吗,姐姐?” 她没有吭声,但察觉到他松开双手后,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后退。 这无异于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五条悟这才看见,那扇敞开的门背后,多了一道紧闭的大门。他手里有无数把钥匙,却没有一把能够打开那扇门上的锁。而且,当他驻足门前时,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哪怕等到门锁锈蚀,这把钥匙也不会出现在他手里。 终于,所有声音都从崩断的线上失足坠落,无边的黑暗扑向他,意识和欲望在这一瞬间同时脱离了他的身体,他彻底失去了控制力。 她的身体是他寻求安心的最终归宿,失控时,他只能通过她重新得到那种掌控一切的安全感。将她的声音,她的体温,将所有的所有,都牢牢把控在手中时,他才能够自我欺瞒,告诉自己,那扇门并不需要向他敞开,他也能够得到她。 “悟,好疼。”她压抑的呜咽带着一种惊异的能力。 让他瞬间从病态的暗示之中清醒了过来。 躺在他身下的五条律子面色苍白,面颊上挂着泪痕,双眼望着他满是畏惧。她双手被他扣在头顶,上身衣襟敞开,柔软的桃红色的躯体止不住的颤抖,吻痕从肩膀锁骨往下一直蔓延到她饱满的乳房,充血挺立的乳尖上留着深红色的齿痕,伴随着她的呼吸在胸前颤巍巍地起伏落下。 “我好疼,真的好疼,”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尖细,“悟,放开我。” “姐姐——”颅腔内的声音一团乱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松开手,手忙脚乱地替她拉好上衣,起身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别哭。” “是伤口疼吗?”他跪在地上替她擦掉泪水,这才想起她手腕上的伤,忙去握着她的手臂仔细检查。伤口并没有开裂,但他依旧后怕,这道注定会留下疤痕的伤已经停在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抹去。 五条律子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他神色焦急的脸,默默拉拢了被他扯坏的衣服,抱着手臂小声说:“我想去换件衣服。” “我陪你。”他扶着她站直身体。 “我……自己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停在了衣帽间门口,替她关上了门。 五条律子独自站在墙上挂着的穿衣镜前将上衣脱下来丢在地上,丝绸摩擦着发出一阵细微尖锐的声音,这声音如同无数根细长的针,顺着她身上那些吻痕,一点点扎进她的皮肉里,折磨得她喘不过气。她将视线从镜子挪开,不再看着自己遍布斑驳痕迹的皮肤,随手挑了一件新的睡衣套上。 就在她扣上扣子的瞬间,她又感觉自己正在被什么注视着。而且这一次她清楚地察觉到了那一瞬间,像是手指拂过她的皮肤一样,目光在抚摸她。 五条律子浑身一颤,连忙打开衣帽间的大门,直直撞在了一直背对着门等她的五条悟身上。 她踉跄了两步后被他扶稳,“姐姐,怎么了?” “我好像……”正要开口时,刚才的那种异样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残存的惊惧依旧令她头昏脑胀,心悸,四肢发凉,她撑在他身前,模糊不清地说,“好像……有点不舒服。”话刚说完,眼前一黑,人已经往他怀里倒了下去。 他心惊胆战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找出手机联系医生。 医生赶来后,认为她是受到了惊吓才导致身体虚弱,给她开了药让她好好休息。 自知做错了事情的五条悟不敢再胡来,只坐在床边守着吃过药的她,等她彻底睡着才躺到她身边。他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她的后背,安分地抱着她,什么都不敢想。 次日五条律子醒来时,五条悟已经回去咒高。 他离开对她而言应该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能从那种无法呼吸的紧迫感中短暂地挣脱出来。然而,说不清为什么,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身体始终像是被什么束缚着,如同身处无形的,由恐惧所搭建的牢笼之中。 五条悟离开家的第一晚,筱原守在她床前,等她吃过药睡着后离开。 她闭上双眼前依稀看见筱原端着水杯离开房间,困意来袭时,她翻了个身,余光隐约瞥见衣帽间紧闭的门,打开了一道缝。 不等她看清,药效已经让她陷入了昏睡。 再睁开眼,她眼前一片漆黑,不远处有人走向她,脚步声又沉又重,跟他的声音一样。 “醒来了啊,大小姐。” 十三 伏黑甚尔提着便当从近东京郊外的杂货街上的一家简餐店走出来时,正巧看见不远处落地橱窗里的电视在反复播放一起爆炸案件,有两位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死在了这起意外里。他站在电视前看了一会儿,看着那两个眼熟的名字,差点笑出声。 新闻看完,他脚步轻快地拐进了路边的小巷子里。花了点时间走出巷道,路过一线屋宇稀疏的地段,停在了一家废弃二层小楼前,楼面还挂了一扇张字迹模糊的破牌匾。这里之前是一家杂货店,屋主一家在附近的居民区陆陆续续空置后也跟着搬走,楼面废弃,被他用极便宜的价格盘了下来。 杂货店门前的道路坑坑洼洼,污水坑里倒映着从墙角挤进来的吝啬的阳光,照着一楼紧闭的障子门。门的颜色已经旧得不成样子,上面零星散着几个虫蛀的黑洞。他拉开门走进去,迎面扑来一阵潮湿破败的气味,正对着的柜子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丝丝缕缕透进来的光里清晰可见四处飞舞着的灰霾。他对此视而不见,绕过柜台走向屋后的楼梯。 楼梯踩上去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暮年老者即将散架的脊椎。 到二楼门口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怎么啦?”他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开二楼门上挂着的那把生锈的锁。 “五条悟现在闹这么大,你什么时候动手?”电话那边说话的是他的中介,孔时雨。 “不要急嘛,这才哪到哪,先磨一磨他的脾气和精力再说。”锁头咔哒一声打开,他摘下来丢到一边,“而且他不会疯很久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他拉开门,一脚踏入光线昏沉的房间内。 孔时雨听他这种胸有成竹的语气,预感不妙,“等一等,你别告诉我,那家伙的女人在你手里。” 房间差不多六迭大,家具和一楼的陈设一样有着一股被蛀空了的腐旧气息,房间靠墙的地方铺着张皱巴巴的被褥。墙边封死的窗户上贴着发黄的纸张,浑浊的光线漏下来铺在被褥上,舔着坐在榻榻米上的人赤裸的双足。伏黑甚尔走近,蹲在不远处放下手里的便当,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被遮住双眼,低垂着的脑袋不吭声的女人,她像是一扇被虫蛀坏了的屏风上用金线绣的一只雀鸟,与身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挑了挑眉,对着电话那边的孔时雨说:“哎,你真的想知道吗?” “不,一点也不想。”孔时雨乾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手肘搭在膝盖上,语气戏谑地说:“该吃饭了,大小姐。” 坐在地上的五条律子如同听不见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白净秀气的侧脸宛若浮雕,毫无生气。 “不会以为现在还会有佣人把饭送到你嘴边吧,”伏黑甚尔直起身,用着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五条律子,讽刺道,“很抱歉,这里不提供这种服务哦。”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细弱的声音,“我不饿。” 听见她开口,他脸上的笑突然就挂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 五条律子和他几年前第一次见她时没有半分区别,她还是那个高贵端华的五条家大小姐,有着惊人的美貌和动人的身姿。哪怕是坐在肮脏杂乱的房间里,也没有使得她姿容有损,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也没有心惊胆战地哀求,什么都没有,她此刻看起来依旧高高在上,让人无法靠近。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丁点狼狈的神色,平静又沉默的她看起来—— 她应该哭的,就像他见过的那样,那时面对镜子无声落泪的她异常诱人。 ——很无趣 伏黑甚尔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带走“五条悟的女人”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她是他引诱五条悟上钩的诱饵,之后只要解决五条悟,解决手里头的生意,就能顺利拿到钱,剩下其他的都不重要。她什么反应,什么想法都不重要,什么下场那更不重要,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不给他添乱就是他计划里的最优解。 明明很顺利,为什么会感到无趣? “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吗?”发现自己从家中被带走,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肩膀靠着墙,呆呆地坐着。相比于她柔弱可欺的外表而言,她眼下的表现实在是冷静得出奇,也大胆得出奇,和他的想象有着不小的出入。 “因为悟,对不对?”她被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偏着头让耳朵朝向他说话的方向。 伏黑甚尔撑着下巴,目光直白地看着她,一点点扫过她雪白的脸,细嫩的颈项,还有她的纤弱的肩膀和身体。质地滑顺的丝绸睡衣顺着她蜷缩的身体贴在她的身上,包裹着她饱满的充满弹性和张力的乳房,曲线流畅的小腹和腰肢。她的身体是藏在潘多拉魔盒里的欲望,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打开。 他的喉结动了动,“你好像不意外,也不害怕。” 五条律子在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瞬间就有了反应,动了一下肩膀,偏过身体,避开了他的视线。这熟悉的,令她感到过一阵阵悚然的注视,她很快就认了出来。只是相比躲藏在暗处,袒露在外的视线并没有让她像之前一样忐忑。 她意识到,自己害怕的并不是眼下的陌生人,而是他暗自窥视的这一行为,在过去的记忆里刺痛过她千千万万次的窥视。 而她的预感其实正因为刺痛而阴暗地在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就像在那场梦里一样等待着,等目光的靠近,等她消失在大雨里。 “你会杀了我吗?”她突然这么问他。 “原本是这么想的,打算杀掉你,再杀掉五条悟。”其实不论她转到什么方向,都根本避不过他的双眼,所以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声音不徐不疾。 而她在听见他的这番话后,脸上终于有了点令他感到愉快的东西,她小声地问他,语气担忧,“悟,他和你有仇吗?”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态度好得不像是绑匪,“是受人之托啦。” “那就是需要钱,对吗?”她轻声追问。 “差不多。” “需要多少,”她也很爽快,“对方有开价对吧。” “钱多少都不是问题,主要是——”他站起身走向她,半蹲在她身前,他身材高大,半米不到的距离已经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影子完完全全地将她盖住,身体半倾到她面前时,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他将手掌贴到她脸上,她下意识要后退,然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先一步放在了她的后背上,她根本动弹不得,“——我现在可不打算只要钱。”他的手抬高她的下颚,拇指在她的嘴唇上慢条斯理地摩擦,看着她微微拧起眉毛,克制着情绪,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无趣。 五条律子是摆放在高台上昂贵的雕塑,是过去的他无法触及的那种女人,也是在他毫无尊严的一生里,一瞥而过后令他无法忘记的女人。他认为自己是个阴暗的猴子,想要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她维持着尊严,保持着高贵,他想看的是高台崩塌后,陷入泥地里的塑像不得不祈求他这样的家伙的画面。他想要看到她变得鲜活,看到她真实的情绪,要看到她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从高处走下来。 光是想到这一幕,他都会感到无比亢奋。 这其实是多此一举的,甚至在他原则上来说,极其的不合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抚摸着她的脸颊,伏黑甚尔像是神志出走了一般,低下头,慢慢凑近到她面前。 就在他的呼吸落到唇边,鼻尖蹭到自己面颊上时,五条律子松开眉头,问他:“你还想要什么?” “你不明白?”他的手从她的脸滑落到她的肩膀,以一种漫不经心地速度抚摸着她的身体,手掌心的力道轻巧但居心不良,从她的锁骨一直抚摸到她胸口。他的体温将她身体的血肉化开,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我明白,”她其实并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在他的手摸到胸口时,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但她的声音尽力维持了平静,问他,“除了这个,你还需要什么?” “你很怕死?”他解开了一颗扣子,衣襟分流而下,露出她身体上还未消退的痕迹,他瞥了一眼,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不是我,是悟,你还想要什么,才能够放过他?” 伏黑甚尔冷笑了一声,语气略带讽刺地说:“放过他?五条家的大少爷,最年轻的特级咒术师,你对他未免也太没信心了?”说完,他伸手去解开了捆住她双手的丝带,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推倒在榻榻米上。身体覆盖上去,伸手勾住了她松松垮垮的衣领,准备弄开剩下的扣子。他故意放慢了动作,想看她面对自己即将被侵犯这个事实时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她的双手有些慌张,在他压下来时已经条件反射性地推拒着他胸口,可很快,她停止了动作,脸色僵硬地将双手慢慢从他身上拿开,偏过头说:“我不想赌这种所谓的信心。” 他垂眸打量躺在地上的她,那张脸在她墨一样泼洒开的黑发衬托下,愈发的白,近乎透明,“看来你真的很爱他。” “他是我弟弟。” “会跟亲姐姐上床的弟弟?” 她咬住了嘴唇,不吭声。 他很满意她此刻露出的神情,手离开了衣襟,重新回到她脸上,掰正了她的脸,好让自己能将她的表情看得更加的清楚。他俯身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如果我说,我要你求我,怎么样?同意吗?” 她愣了一下,恍然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为什么这么问?”伏黑甚尔有些惊讶,“想套近乎吗?现在搭讪太迟了吧。” “只是觉得如果我们不认识,你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他拉长了声音说:“我只是个恶趣味的猴子,想看你这样的人在我面前低头而已。” 她想了想,说:“也许曾经我做过什么令你自尊受辱的事情,我可以道歉。如果你需要我以生命为代价弥补你,我也愿意。” 做过什么?算不上,只是对我视而不见罢了,御三家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并不稀奇。 伏黑甚尔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扭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低头突然吻了一下她没什么温度的嘴唇,“我不想要什么道歉,我只想听你求我,”鼻尖嗅着她身上那股若隐似无的冷香,他的神色有些异常,声音也跟着变得沙哑,“而且是在床上说。” 嘴唇被碰了一下,她屏住了呼吸,“所以,你想要的只是我的尊严。” 说得其实没有错,他想要她的尊严,眼泪和哀求,想要的太多了,数不胜数,不过归根究底,他想要的都可以笼统地归纳为,“我是想要你,让你哭着求我停下,求我放过你,求我轻点。你的声音真的很适合说这种话,大小姐。” 听到他这样的话,她面红耳赤地骂了一句,“下流。” 他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趁说话的功夫,解开了更多的扣子,手掌摸到了她的腰上,从腰线开始,慢慢靠近她起伏不定的乳房,“我就是个下流货色,你不应该感到奇怪。” 他粗糙的掌心在身体上缓慢地游走,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明知道他在戏弄自己,她却只能强忍着不适说:“你是个男人,确实怎样都不会奇怪。” “在床上面对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他知道五条悟对她做过什么,知道她那些缄默的不堪入目的真实面貌,知道怎样才能羞辱她,他不可能是个陌生人。想到这,她抓紧了他的袖子,“你……到底是谁?” “很重要吗?即使我们认识,眼下的情况也不会改变。”她的力气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的阻挡性,他的手依旧畅通无阻地盖在了她的乳房上,甚至抓揉的时候一点也不考虑她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力气,让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反感坦白身份这件事,生硬地转移话题,“五条悟如果知道我这么对你,他会怎么想?” “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吗?”她最终选择放开了手,放弃反抗,“如果我能做到你要求的一切,放下尊严去求你,你会放过他吗?” “所以为了你这个’弟弟’,你什么都能做。”他故意放错重音,看她神色变化。 她的双手不安地放在身侧,无奈地说:“只要你想,当然都可以。”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就算吃干抹净后我还是要杀他,你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本来就什么都做不了。”她声音麻木,隔着遮住双眼的那条丝带,他仿佛能看见她双眼里的无动于衷,“我在赌一个可能性而已,虽然这种赌注对我来说每个结果都很烂,但总有那么一丁点的胜算。就比如现在,你完全可以不用听我说这些废话,就强迫我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但你听了,就代表我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能让你犹豫或是放弃。” 他脸色沉了下去,“你很擅长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利益。” “就像你说的,大小姐,这种身份就注定了我的身体会是一笔丰厚的本钱。”她苦笑了一声,“女人用身体和男人交换利益,这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按你这么说,你得感谢上天给你的恩赐,”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和脸颊,捏住了她半硬起来的乳尖,听见她加重了呼吸,暧昧不清地笑了一声,“给你这样的身体。” “恩赐?”她声音因为忍耐喘息而变得压抑,听起来格外的色情,“如果你认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依靠出卖身体换取生活,是恩赐,那就是吧。” “我想,这出卖的对象里应该不包括亲弟弟,”他饶有兴趣地问,“你能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却接受不了亲弟弟,你的原则摇摆于荡妇和圣女之间,不会太累了吗?” “……这和你无关。” “也是,我并没有资格去管大小姐的想法。”他一边抚摸着她的身体,听她断断续续的喘息,一边去亲吻她的肩膀和锁骨。这时余光撇见了她带着伤的左手,顿时恍然大悟,握住了她的手腕,“我竟然没发现,你不仅是个聪明的女人,还是个狡猾的商人。企图借我来达到你的目的——你其实想要我杀了你。” 她这才冷声说:“如果总有人要死,那我情愿是我。” 五条律子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她很矛盾,无私又自私,懦弱又勇敢,“你连死都不怕,却害怕五条悟受到伤害。” “我说了,他是我弟弟。” “别自欺欺人了,大小姐,你跟他做过多少次连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他将她的手腕按在榻榻米上,膝盖挤进她的双腿之间。她身体被迫朝他打开,大腿间柔软的皮肤正隔着他的裤子挨着他结实的肌肉,他躁动的体温让她不受控制地夹紧双腿。他的另一只手正按在她的小腹上,跟着她的呼吸,一点点靠近她双腿之间被他的大腿顶住的地方,“我不会先杀了你,你活着比死了对我有用得多。” “如果你打算用我引诱他,杀了他,我会先一步杀了我自己。” 他眼疾手快,先一步掐住她的下巴,防止她咬舌自尽,“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大小姐。”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五条悟确实是亲姐弟,一样的难搞。 他的手掌和虎口卡着她的下颌让她无法咬紧牙关,拇指稍微用力就撬开她抿紧的嘴唇,伸进去,指腹摩挲着她湿润的舌尖不断深入。他的手指很粗糙,力道也很蛮横,贴着舌头的粗鲁挑逗得让她难受得眉头紧皱。然而被伏黑甚尔死死压在身下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只能够仰起头含着他的手指发出呜咽声。 他抽出手指,按在她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上,她的呼吸声因为他变得急促而细长,胸脯一起一伏。他毫无征兆地想起了那天夜里她在衣帽间毫无温度的灯光照耀下裸露的身体,她细腻莹白的皮肤泛着一层明艳的冷光,肩胛骨随着她的动作在后背微微隆起,凹陷处深长的沟壑带着她身体表面的光泽,顺着她的脊椎汩汩流向细窄的腰胯,流向她身体并未敞开的幽深的地方。她那时正一丝不挂地抚摸着自己身体上的痕迹,明明这应该是一幕足以撑满欲念的画面,她的躯体充满了性的蓬勃诱惑,却毫不下流,他也没有因此产生半分的欲望。 直到他看着穿好衣服的她在镜子面前悄无声息地落泪,哀恸之色犹如闪烁着异光的翅膀,在他昏暗一片的意识里掠过,唤醒了他像墓石一样死气沉沉的躯壳。 霎时间,他隐约意识到,侵犯她是一件极其昂贵的事情,而现在的他根本支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该死——”想到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差,拿着手边的丝带团成团塞进她嘴里,又扯烂了角落那张脏兮兮的毯子,重新绑住她的双手。捞起不明所以的她丢到被褥上,用毯子草草遮住了她半裸的身体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大门被砰地一声砸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脚步声重新在门外响起,手里重新提了一份热的便当。 他将她扶了起来,默不作声地替她重新扣上纽扣,然后取出她嘴里塞着的丝带。 她不敢乱动,而他也不解释,只将便当放在她面前,语气硬邦邦地说:“吃饭。”在她还没开口拒绝的时候,他已经抢先一步,“你最好听我的,否则五条悟只有死路一条。” 她摇头,“你这是在糊弄小孩子。” “我没有糊弄你。”比起早些时间,他那些并不着调的话,他现在的语气听起来认真得有些违和,“我是说真的。” “你为什么……” 甚至还有些凶神恶煞,“哪那么多问题,吃饭!” 在他这种几乎构不成威胁的胁迫下,她张开嘴吃下了他送到嘴边的便当。不过吃不了几口她就饱了,避开了他的手,说:“我吃不下了,”又为了不惹他生气,语气尽可能诚恳地补了一句,“是真的。” 他也没有继续强求,放下便当问:“你总是没胃口?” “嗯。” 他看着她浅红色的湿润的嘴唇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她想了想,张开了嘴。 之后他们再没说别的话。 被蒙住眼睛的五条律子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伏黑甚尔说到时间休息,就只能听从他的话。她在那张气味并不是很好的被褥上躺下,背对着他。这时耳边忽然听见他衣服布料轻微摩擦的声音,身体开始变得有些紧张。 等了一会儿,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同样背对着,不再有别的动静。 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沉到了水底,只能偶尔听见夜晚的风从老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声音,偷偷摸摸的,生怕惊动了榻榻米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的两个人。有药物依赖的她并没有多少睡意,只是听着耳边静悄悄的风声和呼吸声走神,这时,她听见身后他说话的声音,“你没想过,如果五条悟死了,你可以不用死吗?” “……没有。” 他没再继续问她,呼吸声重新汇聚到她眼前一色的黑暗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她的身体陷入了一种久违的疲惫感中。黑暗的世界里一切都停止了下来,沉静无比,她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身后那股庞大的热源游离于她的世界之外,在她眼前只剩下一个黑魆魆的轮廓,在她意识遥远的地方守着,不再靠近她半步。 她望着,望着,久违地,陷入了熟睡。 十四 五条律子是被热醒的,皮肤上浮着一层热气,胸口汗津津的,衣服沾湿了贴着肉,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裹在了蒸锅里,被水蒸气蒸透了,骨头都是热的。身体在睡梦中翻动了一下,始终都无法摆脱那股闷热感,身上压着股沉重的力,她闭着眼睛去摸,摸到了一只赤裸的手臂。 还没睡醒的她推了两下,没推动,反而被抱得更紧,只好迷迷糊糊地说:“悟,好热……”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头顶一个声音突然起来,隐约带着笑。说话时胸腔明显地震动,五条律子靠在他胸前的脑袋被震得一阵发麻,“我说,在床上的时候喊别的男人的名字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语气还很不正经。 听见这话后,她登时就醒了,只是睁开眼依旧是两眼一片黑。没能反应过来的她两只手慌张地在面前那块坚硬的,温热的“墙”上摸了一通,直到被一把拽住,被警告说:“别乱摸,”她吓了一跳,僵住了身体。 断线的记忆重新链接,她迟迟才想起自己身边的人并不是五条悟,甚至自己也不在家里。在她呆愣时,对方粗粝的掌心已经顺着她的手腕摩挲了一下,拖着暧昧的语气问她,“还是说你其实喜欢睡醒之后做?” 身边躺着的人是绑架她的劫匪——一个她连对方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光是想到这,五条律子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放……放开我。”陌生异性毫无征兆的靠近让她下意识挣扎,抬起膝盖想要踢开他的身体,结果不偏不倚碰到了一块硬邦邦的地方,踢得身前的男人一声闷哼。她当即趁他吃痛,注意力分散,从他手里成功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手撑在榻榻米上,摸着黑,动作还算敏捷地后退,直到后背碰到墙她才停下。 “真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主动的诶,”一时不察被她踢中的伏黑甚尔深呼吸了两下才缓过劲,盯着墙边脸色警惕的五条律子,语气戏谑地说,“你还抓着我不放,要我别离开,不记得了吗?” “我……”听到他这种暗示,她的脸有些发热,“昨天我的手……是绑起来的,怎么可能抓着你不放。” “我就是好心帮你解开的时候被你拉住的啊。” “你哪有那么好心。” “我要是没那么好心,你以为你能睡这么安稳?”伏黑甚尔坐起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他舔了一下牙龈,表情看起来像是饿了一天的人遇见了一道异常可口的食物。他见她的脸微红,于是变本加厉,“对了,你那时候还说了什么,比五条悟厉害这样的话,你要是不记得,我可以复述给你听。” “胡说八道!”她脸皮薄,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涨红了一张脸,“你……你……怎么能说得出口……”说完又觉得不对,这才结结巴巴地反驳他,“我不会说……说这种话。” “爽的时候口不择言嘛。” “变态!流氓!”她身体的热气一下子全冲到了头顶,太阳穴热得砰砰直跳,“下流无耻的色情狂!”她的教养让她没办法说得更过分,这种不痛不痒的指责明显无法对伏黑甚尔造成半点伤害,甚至可能起了点反作用。 他眯起眼睛,好奇地问:“你昨天不是接受得挺坦然的嘛,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现在才开始害羞?” 话音刚落,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他伸进衣服里的手,还有他顽固的骨节凸起的抚摸。皮肤仿佛残留着他手掌心那种粗糙燥热的触感,在一瞬间,身体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由内到外细细密密地泛起一层层微弱的涟漪般的痒。有心理准备和毫无征兆完全是两种心境,勇气过了站之后,五条律子远没有昨天那样能够对现状接受得心安理得。于是在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后,她双手抱在胸前,忍不住骂他,“不要脸。” “你可以试试再骂几句,我还可以更不要脸。”他突然站起身,衣服摩擦的声音像蛇信子一样丝丝作响,吓得她肩膀缩了一下。 她果断闭上了嘴,听见他的动静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留痕迹地往一边躲。 “该吃早饭了,大小姐。”见她抵触,他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不动,只是抱着手臂说。 “我不想吃。” “这不是询问。” “你……” 他轻描淡写地威胁:“别让我走过去请你。” “可是……我想先用水……洗个脸,”房间里没有空调,唯一的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两个人的体温足以把屋内的气温烘烤到她难以忍耐的程度。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出汗,还是因为别的,她的手臂和大腿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开始发痒,在她受到惊吓的时候还没意识到,等她冷静下来,自己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挠了自己好几下。刚才还在和他对着干的她根本不敢说实话,只能红着脸,委婉地说,“就擦一下……” 伏黑甚尔盯着她刚才不经意挠红了一片的手臂看了一会儿,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这里只有冷水。” “……可以的。” 虽然说不打算为难,但这不代表他不打算调戏她。他歪着脑袋看她艰难扶着墙的动作,故意问:“你自己走过来,还是我过去?” “我可不可以摘掉这个。”她指着自己眼睛上罩着的东西,她已经失明近一天,需要靠眼睛适应陌生的环境。 “不可以。” “我就算看得见也……” “我说了不行。”他打断她的话,语气骤然强势,吓了她一跳。 她不敢再追问别的,语气有些委屈地摸着墙壁说:“我自己过去……”说完沿着墙根,慢吞吞地往他那边挪。 没走几步,小腿意外撞到了什么,疼得她差点没站稳。 他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五条律子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脾气很大,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轻易地让她生气,“是什么……”她忍着气弯下腰去摸索自己身前的障碍物,“桌子?” “是啊,吃饭用的,不会没见过吧,大小姐,”他嘲笑完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直起腰,绕开了腿边的矮桌,“小心点,走这边,别到时候撞伤了还得我出医药费。” 明明是绑匪,却说得像是自己在做什么好事一样,五条律子差点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只是手腕还在他手里被拽着,他力气很大,她几乎是被他强拉着在走,实力悬殊,又被他吓唬了一通,她这时候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走了没几步,手腕就被松开,后背被他推了一下,她一脚踩在了冰冷的瓷砖地面上,鼻尖紧跟着闻到了一些诡异的气味。没等她站稳怀里被他塞了点东西,她一下就摸到了一点粗糙的毛料。 “毛巾?”她顺着这个方向猜测怀里塑料盒子里装着的应该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具。 “对啊。” “你买的吗?”作为绑匪,这有点超纲了。 伏黑甚尔想都没想就说:“捡来的。” “噢。” “别指望这里能跟你那豪宅一样什么都有,”伏黑甚尔看她安静地站着,多此一举地解释,“将就着用吧,大小姐。” “我又没说不能用……”渴极了的人再脏的水都愿意喝,她受制于人,有什么都算是运气好,哪有资格挑剔。 “那你自便吧,”他替她拉上门,在快关上时突然停下,警告她说:“不要摘掉眼睛上的东西。” 这有些强人所难,她皱着眉说:“可是我看不见。” 他态度蛮不讲理,“你自己想办法,”说完看她那副明摆着不高兴的脸色,话锋一转,倚在浴室门边语气轻佻地说,“当然,大小姐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擦身体,免费的。” 她一愣,终于没忍住,红着脸骂了他一句,“变态。”靠着直觉摸到了门沿,自己拉上了门。 嘭的一声响过后,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门外他的笑声,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拉掉了眼睛上罩着的东西。 在黑暗之中呆久了的五条律子被头顶房梁上挂着的裸灯泡晃了一下,她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慢慢适应了恢复的视觉后,看清了自己站的地方。 这是个面积异常窄小的浴室,空间也就勉强够她站在原地转个身,四面墙壁满是霉点,进门时闻到的怪味大概就是墙壁发霉的气味。角落里不知道是霉菌还是虫子的尸体堆积,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模样。斑驳的墙上挂着一小块发黑的镜子碎片,她抬头尝试去看镜子时,发现自己头上不远的地方还牵着一片蜘蛛网,吓得她连忙弯下腰扒着洗手池,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脑袋。 这地方,最干净的估计也就是她脚底下踩着的那一小块瓷砖。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头顶上的蜘蛛,拧开水龙头沾湿毛巾,小心翼翼地解开扣子擦拭自己出了汗的皮肤。她没有包扎的手腕上,小臂上以及大腿上都被挠出了不同程度的红痕,起了一层红色的小疹子。冷水降低了体温后稍微减轻了皮肤的负担,可是她始终觉得这些地方还在隐隐作痒,不得不把手臂放冷水里泡了一会儿。 擦干水后,她又看了眼手腕上的伤,伤口被换过药,绷带是新的。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自己或许遇到了一个怪人,恶劣得捉摸不透的那种怪人。 重新扣上衣服,她将就着洗漱,擦干脸转过身下意识将手扶在门框上,动作停了一瞬,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她没有选择再将眼睛重新蒙上,就这么走了出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只是单纯想这么干。 只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房间一眼看尽,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她战战兢兢地走了两步,身后猛然伸出来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吓得她发出了一声尖叫,不等反抗,她整个人已经落入一个高温的怀抱里。 伏黑甚尔体格高大,把她抱在怀里轻易得像是举起了一件女儿节的雏人偶,“我说过的,别摘下来。”他肌肉坚实的手臂牢牢箍在她的腰上,勒得她透不过气来,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像是被高温蒸发了水分,有种难以形容的干,语气听不出他的心情好坏。 她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提了起来,抓住他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之后,才能勉强踮着脚站稳。后背紧贴着他比她骨头还要硬的胸口,他的呼吸热滚滚地打在脸侧,打得她的膝盖发软,头皮发麻,“我只是忘了……” “你是人质,大小姐,有点自觉性,”他打算说些什么吓吓她,手掌心却这时被她的睫毛轻轻扫了两下,他搂着她的力气陡然加重,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不能因为我是个好说话的绑匪就得寸进尺。”他语速很慢,和他的动作一样慢,他低下头,嘴唇蹭着她的长发到耳边。她刚刚用冷水洗过脸,擦拭过耳朵,他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的一层濡湿的气味,“只要我想,我能对你做任何事,明白吗?” 五条律子很快察觉到他的手臂凸起的肌肉正隔着衣服顶弄着她的身体,他宽大的手掌盖在肋骨后侧,拇指正不偏不倚地抵着她乳房的下沿。他的手动了动,慢条斯理地抚摸,她的皮肤异常松软,他的指腹陷入软肉之间,几乎能想象到她玫瑰色的皮肤在指缝间充血的模样。 她打了个激灵,明白了过来,他是故意的。 他搂着她,突然吻了吻她耳后裸露的皮肤,细碎的亲吻让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看过电影吗,大小姐?”丝绸的质地让抚摸的动静变得柔滑,也变得绵长,那股触感如同无形的束缚,缠缠绕绕地让他无法离开她的身体,“看见绑匪的脸,人质就走不了。不过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放了你,你这一生都得在这间破房子里度过。” 在他的禁锢下,她根本听不进去多少他说的话,只能有气无力地吐出一点单调的声音,“……疼。”眼睛看不见,耳朵里的声音嗡嗡作响,他的气息正严密地包裹着她的五官,让她几乎要在他怀中窒息。她猛地喘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手指从他的虎口钻进去,意外造成了两手相握的错觉。 伏黑甚尔的身体有片刻的停顿,随后他痛快地放开了她。只是等她刚落地站稳,他就很不客气地把她推回了那间窄小的浴室里。 大力关上门,撑在门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恶声恶气地隔着门警告她,“遮上眼睛。” 五条律子重新恢复失明状态后,伏黑甚尔带着她坐到了桌子边上,他打开了一盒牛奶递过去碰了碰她的手背。 她不知道他递过来的纸盒是什么,不敢接,只问:“我可以不喝东西吗?” “牛奶过敏?” “……没有。” “乳糖不耐?” “不是。” “那就给我拿着。” 她觉得自己应该撒谎说过敏才对。 等她接过牛奶,他又塞了一片面包进她手里,“今天只有这个,”见她面露难色,他难得语气耐心地说,“至少吃一块。” “可是……” 伏黑甚尔对她有耐心,但不多。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只有一块和很多块的选择,没有别的。” 等她和仓鼠一样啃完一片面包,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出门。 “记得喝完牛奶,”他站起来,临走时不忘说,“不准浪费。” 她听见动静抬起头,声音紧张,“你要去哪?” “挣钱呀,我又不是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大小姐。” “挣钱,是说悟吗?” “你问题太多了。” “你昨天说……” “我记得我说过什么,”他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今天的事跟他无关。” 她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问:“……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不蒙着眼睛吗?” “随你。”他走到门边,想起来什么,回头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在这时候显得格外的不怀好意,她思忖了片刻,才说:“……不想吃。”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懂了,我会买我喜欢的,然后你得吃完。” “你……”他不等她说完就走了。 她听见了门口落锁的声音,然后果断地放下了牛奶,摘掉了头上绑着的遮着眼睛的东西。 恢复视力的五条律子抬起头打量屋内,屋顶吊着和浴室一样的裸灯泡,光线不足,屋子里被照成昏昏的暗黄色,变色的榻榻米上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和一个破烂的丢了两个抽屉的置物柜。这里除了应急的水电,和能落脚的地砖和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之外,什么都没有。这也许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住过的最糟糕的地方,她的衣服睡的房间都比这里宽敞舒服。 然而因为处境微妙,她的适应能力高得出奇,四处看了看,唯一会让她感到局促不安的东西只有角落里的蜘蛛网。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力不去在意角落蜘蛛网上到底有没有趴着蜘蛛,她蹲到门边堆放杂物的地方,好奇地伸出手指拨弄开塑料袋翻找。 袋子里塞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开封了吃了一半潮掉了的薯片,还有空了的汽水易拉罐和两罐没打开的朝日啤酒。隔壁那个小一点的袋子里有药房开的止痒药和一件塞在牛皮纸袋里的黑色短袖上衣。 她手上和腿上的红疹子还在痒,身上的衣服又穿了两天。想了想,决定不管那位脾气古怪的绑匪到底准备拿这些东西怎么处理,擅自换了衣服,抹了药。 换好衣服后她提着那两罐朝日啤酒走到屋内唯一一扇窗户边坐下,窗户漏了一道她拳头那么宽的缝,房间又背阳,这里的风吹进来是凉的。她刚坐下,风毛绒绒地扑在脸上,肩膀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她从那道缝隙往外看,屋子周围楼宇杂乱,高低不平地从两侧分开,扇扇窗户都是紧闭着,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住着人。距离这些房屋的不远处有个还算是开阔的空地,暗黄的硬土地上杂草丛生,四面堆着一些建筑废弃物,空地中央能看到几只野猫在地上懒散地躺着晒太阳。 这道窄小的缝让她想起了家里的窗户,那些广大的,透亮的落地窗,一扇扇接连朝她打开。她从屋内往外看到的是佣人精心护养修剪的花园,只要是她喜欢的,不论什么品种都能找到,不论什么季节都能开得热闹。然而窗户再大,她看见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景象。这些繁密多彩的颜色不过是那座金雕玉砌的笼子里最生动多姿的配饰,攀附着高墙,遮挡住她看向窗外的视线。 和眼下这道缝隙毫无区别。 然而,现在的她打开啤酒,捧着下巴看着屋外空地里躺着的不同花色的猫——仰躺着的玳瑁,侧躺的橘猫,趴在长凳上的黑猫。看他们一会儿凑到一起在地上打滚,转眼又分散开来,钻进草丛消失不见,只剩下浅金色的太阳光照射在最后显露出来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心境和在家时全然不同。 尽管她现在也是被关着的,门外就挂着一把真实存在着的大锁。 但她还是由衷地认为,这不同。 她趴在窗台上直直地望着,寂静如潮水般哗啦啦地冲进来,带着阳光的温度,渐渐淹没了她困倦的双眼。 再醒来时窗外头早已经是日近西斜,楼房的屋脊已经被染上了薄薄的橙黄色。她揉了一下因为趴着太久有些酸痛的脖子,没多久就听见了身后楼梯上的脚步声。 重新遮上眼睛已经来不及,她只好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锁开,脚步声走进来之后,她才偏着头,轻生问:“我可以转过去吗?” 伏黑甚尔进门就看见五条律子穿着那件黑色短袖坐在窗边上,头发茫茫披散着,腿边放着两罐打开了的啤酒,怪异的违和感油然而生。目光落在她长发后露出来的小半截侧脸上,脸颊上敷着一层淡红,长睫毛的影子在慢悠悠地荡着,荡得他心神不宁。 他像是走神了,很久才说,“不可以。” 她尝试和他商量,“那我闭上眼睛呢?”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朝她走过去的,等他想起来,自己已经半蹲在她身后,告诉她:“闭上眼睛,转过来。” 她异常听话,一一照做,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闭上双眼。没多久,她就听见了他叹了口气,心脏紧莫名地突突跳动了一下。 她听见他开口:“我说,还是稍微再害怕我一点比较好啊,大小姐。” 随即脸上一热,他的手掌盖在了双眼上。 一个不轻不重的吻也在同一时间落了下来。 十五 微暗狭窄的黄昏里倒映着庞大的黑影,匍匐在那片颜色暗淡的榻榻米上,窗外乾燥的风吹进来,吹得影子如帷幕般轻轻抖动了一下,带倒了一旁放着的易拉罐。 只听见咣的一声轻响,黑影下伸出一只细长的手臂在模糊地挣扎,死死抓着沉甸甸压在自己身上的宽厚坚实的肩膀,偶尔发出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构成完整语句的呻吟。 伏黑甚尔单手将五条律子整个人轻而易举地带到自己的身上跨坐着,分开她的双腿,硬实的肌肉贴着她的腿心的软肉,身体内部的高温几乎将他们体内的水汽蒸腾出来,他们如同两片湿透了的纸一样严丝合缝地贴着。 就在舌头刚钻进她毫无防备的嘴唇时,他的另一只手因为遮挡着她的双眼,留给了她空隙,他还没能尝到更多,就已经被她躲闪了过去。她的睫毛如同雨后的草叶,又硬又冷,湿淋淋的沾着水,在他手心里扫过,扫得他心头一颤。 伏黑甚尔抱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大腿一用力就把她的身体抬高起来,让她重心不稳不得不倒向自己。在她惊慌失措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后,他打量她湿润的嘴唇,沉重的呼吸如同飞蛾的羽翼,轻荡地停留在她的皮肤上,问她,“害怕?” 五条律子在黑暗中扶着他的肩膀稳定身体,用力地呼吸了很久,才平复下自己乱成一团的心跳。他的存在感在她无法看见的那片深黑里无限膨胀,她的身体也因此被他这种野蛮强势的气息逐步侵占。她心慌意乱地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腰,想要从他怀里离开,却被他灵活的手臂轻巧地勾住,重新坐回到他的大腿上,那强硬的触感令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和他拉开距离失败,不得不维持着跪坐在他身上的姿态的五条律子尽可能地忽略了他落在腰间的手,企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尝试几次后,她依旧因为他琢磨不透的个性而感到忐忑不安。 他也许是故意在戏弄她,抚摸她身体的力气轻浮又漫不经心,她猜不到他打在自己脸上的呼吸最后到底会落到哪里,也猜不到他的手最后会停在哪里。心情只能够跟着他的动作提心吊胆,声音听起来干涩发紧,“……没有,”她动作艰难地撑着他的身体,并没有反抗,几乎是用默许的姿态接受了他放肆的行为,“我只是……还没适应你的善变。” “我说过的,我想做什么,”他的鼻尖挨着她的脸颊,呼吸绵密地覆盖在她的皮肤上,“就可以做什么。” 她舌头打了个结,下意识缩着肩膀想要避开他的脸,然而因为身体受制于他的手臂,最终只能接受他,他们之间近得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能碰到他的脸,“当然,我是人质,我记得。”片刻过后,她安静了下来,像昨天那样,变成无动于衷的石头。 伏黑甚尔并不喜欢她乖顺的一面,看着她紧张到泛白的嘴唇,他突然想起了她说的那句——「你是个男人,确实怎样都不会奇怪。」 这个男人指的是他,也能是五条悟那种家伙。 在她眼里,估计都没什么差别。 他一直认为自己本就毫无原则底线可言,早就是满身的虱子,压根不愁再多那么两只。他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自尊心,尊严什么全都不重要,他的人生早就被一种混杂着蔑视,忽视,放弃,痛苦,折磨,愚弄的麻药所麻醉,后半生都将在这种半生不死的状态里度过,早就习惯了,他也默认自己这种堕落的生活会随着惯性,在未来的某一天毫无意外地顺利地坠落到坟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面对五条律子,这麻木到接近死亡的一切开始不作数。 她并不害怕他,因为默认他会做出一切不可理喻的行为。这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和窒息般的沉默,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指责,这比过去听过的所有唾弃都来得尖锐,这感觉也远要比过去那些结成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变得不痛不痒的回忆糟糕。 他毫无征兆地放开了她,将遮挡眼睛的丝带塞到了她手里,语气平静得像是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自己绑上眼睛。” “好。”她全身如同在水温过高的温泉里洗了一次浴,他的手臂离开之后,脖颈的皮肤和后背依旧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听到他说的话,她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无暇细想,接过丝带抬起手就打算遮住眼睛。他的手掌正正好在同一时间离开了她的脸,她还没来得及紧闭的双眼就在丝带和他的手之间瞥见了他的脸——不过是匆匆一瞥,并没能完全看见,视野里只有他平直的带着疤痕的嘴角。 她的手抖了一下,不敢吭声,低下头偏过脸,只当作没看见。 他们又坐回那张矮桌旁边,像早上一样,递到五条律子面前的便当还有些热,她坐下来后一直摸着便当盒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静静出神,等着他帮她打开盖子。 “张嘴。”他将勺子送到她面前,开口时语气很生硬,对比之下,刚才话语轻薄的他显得有些喜怒无常。 她的身体动了一下,谨慎地说:“我想……自己来。” “随便你,”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从容地将勺子塞进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里,“你自己来吧。”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抬起手,因为找不准方向,只能犹犹豫豫地停在半空中。 在她差点把勺子送到脸上之前,他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她的手,轻松地包裹住她的手背,手指顺着她的手腕伸进手掌心里。粗糙的指腹贴着她柔和细嫩的皮肤像幽灵一样过去,却差点在她手心里擦出一闪锐利的火光,那种来自直觉的刺痛感令她几乎握不住勺子。 他替她稳住了手,将晚饭送到嘴边,然后问她:“再来一次?”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自己涨红了脸,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从他手里将自己帮不上忙的手抽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尖刺扎在心头的绵长微弱的疼痛感。 她不搭腔,他那些特地奔着她来的话也就无人问津,两个人一同陷入了并不使人烦躁的沉默之中,同时地机械性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像亲吻一样触碰她的嘴唇,而她不得不张开嘴。这总是令她不断地想起他的一些行为,一旦开始这样的想象,眼下的一切行为都不得不变成苦涩的情欲外伪装的,使她松懈的糖衣。 这让她有些食不下咽,不肯再张开嘴,只解释说:“我吃不下了。” 伏黑甚尔盯着她慢条斯理的吞咽看了很久,仿佛自己的灵魂也一并被吞噬了下去。他放下手,勺子敲击在便当盒边缘发出一生沉闷的响,如同他粗粝的声音响起时的前奏,“你想要离开这吗?” “不要总是用这样的话来戏弄我,”她别过脸,两颊肌肉收紧,即便看不见,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也依旧不敢将脸面向他,“我根本无法信任反复无常的你,如果你还想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问过我。你想要我的尊严也好,我的哀求也好,你什么都可以拿走——”说到这,她的声音变得虚弱,她已经在反复揣测他的试探中心力交瘁,精力根本无法支撑她底气十足地和他对峙,“只是,别再企图用这种话语迷惑我,让我听从你的话,这不会总是有效。” “我没有戏弄你,明天过后我会放你走。”他依旧在看着她,看她雪白的侧脸如石膏像一般死气沉沉,如果这时候她的双眼没有被蒙住,他兴许还能看见她那如同夏草般茂密轻盈的睫毛之下掩盖的满是哀愁的眼睛。 她的脑袋轻微地抬起,试图依靠听力来判断他所说的话是否可靠,“如果你需要赎金……” “我不需要。”他打断了她的话,收回视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双自始自终都不曾看向自己的眼睛上。 “那为什么?” “我乐意。” “你做事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吗?”她不解,“那我想知道,你现在依旧想要杀了悟吗?我完全可以支付给你双倍,或者更多,只要你开价。” “这件事并不是单单冲着他,收钱也不是专门为了他,”在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不过,你知道五条悟因为你失踪,杀了谁吗?” “什么?”她的脸白了下去。 “我的哥哥。” 五条律子被他的话吓得连连后退,“我很抱歉——”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干嘛道歉?我是要感谢他,毕竟那家伙早就该死了。”见她面色惊惧地靠在墙边,他又说:“在这件事上,我算是占了个大便宜,放你走当作回礼。”这个借口听起来万分可靠,连他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她松开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悟……” “你总是担心他,”他老神在在地接过她的话,并且自问自答,“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对吧?”见她闭上嘴,他接着说,语气带着点嘲弄,“你这种借口,连我都说服不了,你是怎么说服你自己的?” “这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右手不受控制地揪住了衣领,她还记得这里留有五条悟的痕迹,她的身体里也依旧残存着那种漫长又无法根绝的钝痛。痛楚时时在敲打着她的太阳穴,将她的灵魂敲打得四分五裂,一部分停留在过去,一部分残存于现在,她被迫踏上全然陌生且悖逆道德的去路,依靠着回顾过往来缓解行走时的艰难。她根本不需要说服自己,停留在过去的她保存的本能足够支撑起她瘦嶙嶙的精神,“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借口。” “你想要离开吗?”他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只是五条律子仔细听着,语气里的深意却是截然不同。 她回道,语气果断,“我想回去。” 他又问:“你想回去吗?” 她不再那么肯定,但依旧回答:“……想。” 伏黑甚尔仿佛能够透过丝带看见她黑洞般的眼睛,充满着畏惧和惊惶,就像那天夜里一样,总是在害怕着什么。她胆怯懦弱,英勇无畏,即便害怕,也心甘情愿地回到恐惧的根源身边,这种矛盾的选择,并不是一句借口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所以地反问。 “为什么要回到五条悟的身边。”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借着昏蒙的灯光,他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凄惶的笑容,“我不回去,又能去哪?” “你有手有脚,哪里都能去。” 五条律子低下头,她的手是棉线,脚是麻绳,没有家族和婚姻这两根骨头连着,她的人生不过是一团纠缠不清的线,线的一端紧紧地被五条悟抓在手里,“哪里都能去?”千里万里,都只出现在梦里,此时她的声音也如同梦呓,轻哼了一声,隐隐有笑意。 笑他的傲慢。 “哪里都能去,”他恍若未闻,只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想。” 她曲起双腿,环抱住,闷闷不乐地说:“去不了。” “去得了。” 他们毫无意义地反驳来反驳去,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 反而让她生出了几分不服气,“那你呢,你哪里都能去吗?” “嗯。” “可你现在在这里,你想在这吗?” 伏黑甚尔语气一顿,说:“只要不回到那个家里,哪里都好。” “你没有回答我,你想留在这里吗?” 他下意识想说,“哪有什么想不想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个活着的地方,去哪都是一样的。” 可是再转念一想,这并不对,他当初离开禅院家,根本不是只想找一个活着的地方。他在哪里都能活,离开只是因为他想走,走得越远越好。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浑浑噩噩地走了好几年,始终没能找到所谓想去的地方。或许曾经有过,短暂的,他停了下来, 想停下来,然后又继续不停地走,一点点偏离曾经停留的地方,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只要有口气,他就能活,也仅限于活。 再多的,他根本顾及不过来。 听见窗外骤雨般地蝉鸣声闯入屋内,势如洪水般吞没了阒寂一片的房间,五条律子静静地笑了,“你看,即便实力强大如你也做不到,更遑论我。”她的眼睛隔着重重黑暗落在他身上,这曾经令他产生过期待的注视,一如他所预料那般,让他无地自容。 他们自此陷入长久的互不言语的死寂之中,任由窗户缝隙里尖利的风声呼啸着灌满空荡荡的房间,她和前夜一样背对着他躺下,手掌撑着被褥,摸到了陌生的毛绒,闻起来有种全新的异味。 她忍不住开口,“你换掉了毯子。” 伏黑甚尔还是那个回答,“捡来的。” 她不再做声,只将毯子拉上肩膀,闭上了眼睛。 伏黑甚尔并没有睡着,他被窗户外钻进来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不知道躺了多久他才耗尽了耐心起身去关窗。他站在窗前,就在白天五条律子坐着的地方,透过这道窄小的缝往外看,漫开的黑暗一望无垠,白溶溶的月亮像抹开的油彩,楼宇深深浅浅的轮廓如同印刷版画一样贴在墨黑润湿的夜空下。 他直直地看着,这扇窗渐渐变成了牢狱的高墙上开凿出来的一小方空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上又多了两副镣铐,他成了囚徒,望着窗外,幻想自由。 他和她没什么不同。 明明可以走出来,却又把自己关进去。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点缝隙堵死。 他蹲在熟睡的五条律子身边,摘掉了她脸上蒙着的丝带。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他突然期待她能够在这时睁开眼睛,看见自己。 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伏黑甚尔第一次见五条律子是在几年前,在他跟着凑热闹去看五条家那个六眼小鬼的时候。 他忘了是什么季节,也许和现在是一样的,他站在五条家的屋檐下躲着太阳,温热的风黏在脸上,身上从头到脚都是被闷在高温里透不过气。他百无聊赖地望着午后金光茫茫的院子发呆,想象那个六眼小鬼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出场,在他编了一套夸张的前拥后簇的排面之后,他在院子拱门后瞥见了他。 五条家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六眼出场时并没有伏黑甚尔想象的那么有排面,他只是独自跟在一个女人身边,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廊下,他看起来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除了那个扎眼的头发和眼睛。 伏黑甚尔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他在看五条悟,也在看那个女人——五条律子,身为御三家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位五条家大小姐的名声。 她一如传闻中那样容貌光艳,气质秀媚,穿着色泽华丽的振袖和服。绯色腰带布料上的金线闪着明亮的光,将她的皮肤照耀得如同山巅的积雪般光洁。他跟在后面走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和那个六眼小鬼说话,低头时露出一小截丰满白皙的脖颈,侧过脸时会见到她带着微笑,柔和明亮的眼睛。 他看得入了神,无数个异样的声音趁机钻心挠肺地企图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在这时,他听见有个细小的,如同蚊子嗡鸣般的声音在耳边抱怨着他不被看见,他总是无法被人看见。 随后千千万万个声音如一场瓢泼大雨,将他里里外外淋了个透彻。 狂风骤雨这时意外被吹到了她的面前,她停在原地,扭头看了过来。 一阵莫名的情绪沸沸扬扬地,往他头顶上涌去。 “你在看什么?”不是她开口。 是五条悟。 五条悟站在五条律子身侧,一早发现了他。 伏黑甚尔一直在想,如果没有五条悟,五条律子恐怕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他。而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她看见,还是看不见。 跟在她身后的每一刻,他都能听见自己的抱怨,抱怨自己被她视若无睹。然而等她回头瞥见自己,他看着过去自己离开的身影,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幸好,她看不见我。」 伏黑甚尔费力地抬高头,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手里咒具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五条悟的身影这才缓缓降落在面前。 “应该说不愧是姐弟,”他咽下那股腥苦的味道,强行站直身体,“你和你姐姐,长得挺像的。” 五条悟平静地看着他,面色全然看不出前些天的疯狂,“她在哪?” 伏黑甚尔给了他一个不算亲切的笑容,“我不知道啊,你不是六眼吗?应该什么都能知道的吧,找人很容易的。” · 五条律子醒来时脸上有股寒凉的触感,意识到那是男人的手掌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她扭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身边坐着的人,“……悟?” “姐姐——”五条悟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被她握住手腕后没有尝试继续去触碰她的脸颊,而是眼睛动也不动地望着,慢慢回握住她的手,表情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她。 她醒后缓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五条悟的惨状,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周身是干涸的血迹,脸上也沾满了血污,吓得她连忙坐了起来,挪到他身前。眼里已经被暗红色的血迹塞满,根本无法放进其他多余的事情,以至于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神态的异常。她一面抓着他的手,一面摸着他没什么温度的脸颊,问他:“你受伤了吗,悟?” 他脸上的温度迟迟才被她的体温同化,那颗悬在高空里无所依归的心脏掠过冷风和凉云,接触到熟悉的温度,终于慢慢落回胸口,砰砰直跳。他的手动了一下,紧握着她,低声说:“我没有受伤。” “可你身上都是血,”她拂开他额前的发丝,找到一个陌生的疤,“这个伤……”从前种种一下就被她翻涌上来的情绪给掩盖了过去,眼底骤然噙满泪水,“你不要骗我。” 五条悟看着她泪水涟涟的双眼之中倒映出来自己那张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嘴脸,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的不堪入目。他看着自己,如同看着一只自以为是的,装在欲望囚笼里的野兽。 “我真的没事,也没有骗你,”他的喉结动了两下,伸手将五条律子带进怀里,吻了吻她被泪水沾湿的眼角,“我说了只要姐姐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那你的伤怎么回事?” 抱着她,他听见自己胸膛里那些原本消停的声音重新复苏,一如以往般喧嚣,他靠近她的脸,寻求安宁的抚慰,“伤口已经愈合了,我很好。” 她不敢看自己手心粘上的血痕,于是闭上眼睛,身体贴着他哽咽着问:“……疼吗?” 他没有料到,她话音刚停,身体那些愈合的伤口开始顺着她的哭泣声重新开裂,几乎要将他分成无数块面目全非的碎片。他就差那么一点想到要松开手放开她,而见到她之后,这差一点永远都会是差一点,“见到姐姐的时候,就完全不疼了。”他反复收紧手臂,直到她被自己完全抱在怀里,“我很抱歉,姐姐。” 他带她离开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恍惚地扭过头,越过他的肩膀,看脚下渐渐远去的那栋破旧的楼房。烈阳灼灼之下,屋瓦轰然溃散倒塌,那是五条悟的咒术。她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夷平了那栋黑压压的二层小楼,尘灰飘散开来,折射出日照的光,一如漫天飞舞的金沙。 “悟。”她趴在他的肩头,看见那阵金灿灿的雾霾迎风而去。 “嗯?” “你知道是谁想要针对你吗?” “不重要,他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于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眼睛。 许久过后才木然地说了声,“噢。” 十六 五条夫人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五条律子小的时候。幼小的身体被颜色鲜丽的衣裳包裹着,看起来像一个精工细琢的人偶,露出一张小巧稚嫩的脸,面颊像两团桃粉色的云。被佣人抱在怀里时,那双尚且一无所知的亮盈盈的眼睛会四处张望,看见五条夫人出现在走廊尽头,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兴奋地朝她张开双手。 她的记忆仿佛已经定格在了这段时间,目光一直往返于五条律子出生后的那四五年,逐渐忘记,之后她们的生活如何分崩离析。 那几年说实话,五条夫人的日子并不是特别好过,生五条律子时难产,身体亏损严重,医生断言她很难再有孕,一生大概率只能拥有这一个孩子。她的丈夫对这个新出生的孩子——一个咒力微弱的女婴颇为不满,在实力为尊的咒术届,这样一个毫无前途的孩子会让他们过得很压抑。 刚出生的五条律子身边没有能够贴身照顾的佣人,是五条夫人一手带大了她,养育到她稚气未脱的五官慢慢长开,她们的生活开始“好转”。因为五条夫人的丈夫,五条律子的父亲,这位极善持家,精打细算的大家长发现了五条律子昂贵的潜质。他开始重视自己一直忽略的女儿——这笔未来会价值不菲的婚姻资源,花费大力气筹划这一本万利的买卖。 在五条家有个漂亮的脸蛋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实力不济,空有美貌,那就是等待被掠夺的猎物。五条夫人有心掩瞒,到底也没能瞒住太久。 生活突然出现一堵由五条家搭建起来分隔她和自己孩子的高墙,她再没能像以前一样将五条律子抱在怀里哄着睡觉。而这个不久前还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一眨眼就被教导得无比乖巧,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房门前,睁着她那双依旧懵懂的圆眼睛,脆生生地喊她,“母亲。” 五条律子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她的教习老师这么夸她。 她足够聪明也足够懂事,在所有潜移默化的教育课程里,她在知足这一门课上拿到过最优等的成绩,在乖顺这一门课上从没有过任何劣迹,在装聋作哑这门课上更是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不听不看不问。但随着她长大,总有一些事情,不是她够聪明就能学明白的。 她曾经偷偷摸摸跑到五条夫人身边,问过的一个问题,“什么是丈夫?” 五条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因为禅院家给的价格足够漂亮,正打算将尚且不足五岁的女儿定给禅院家的禅院甚一。五条律子在无知的年纪接触到外界传达给她的纷杂信息,急匆匆地被告知了她未来十几年的结局,就算她的头脑再如何好用,她也无法处理这种不在她认知范围的问题。 五条夫人自知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权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五条律子,如何作为一个女人,在御三家里顺利的活下去。 她说:“丈夫就是男人,可以是任何男人。” “任何男人?” “任何给予你生活的男人,你不需要了解他是什么人,不需要在意他什么身份,更不需要爱他。唯一需要的,只有忍耐他。” 她茫然地说:“我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五条夫人摸了摸她的脸颊,慈爱地说,“只要记着这句话,你总会明白的。”爱在御三家的人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和最容易受到损失的财产。所以五条夫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赌在了五条律子身上,不求盈利,只求她这一生过得毫无起伏,毫无意义。 别的再多的,求也求不来,记也记不住。 在这之后没几年,一个五条夫人从没求过的孩子来了,从怀上到生育,她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肚子一天天像气球一样撑起来,再飞快地泄气,她的体内没有任何存在和离开的感觉。仿佛这个孩子注定要活下来,而她的子宫只不过是这个注定里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因素,有她没她都不重要。 她看着自己生下了一个六眼,以失去一个孩子为代价。从此之后,再也没办法把每件事都记得清楚。六眼在她身体里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洞,她的躯壳因此被蛀蚀,在失去一个孩子的同时,她的一部分自己也正慢慢地从这个被打开的空洞里,从破损的身体里离去。 她没什么精力再像带大五条律子一样带五条悟,也不需要。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自己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翻身,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什么时候学会走路,总有人记得比她清楚。她有丰富的做母亲的经验,知道如何面对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表现出一个母亲应有的爱意,只要她和五条悟的这一层不怎么牢固的母子关系始终存在着,那么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的伪装。 除了五条律子。 五条夫人怀孕的那一刻,五条律子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对生命的好奇令她关注这个孩子,而在五条家无处不在需要防备的,需要警惕的,需要回避的审视打量则令她对这个全新的,单纯的生命感到欣喜。五条夫人知道,一个年幼的女孩没办法长期维持着她这样麻木又坦然的漠然,总会对什么产生兴趣,总会想要找个地方宣泄这个年纪产生的多余到无处安放的情感。 她认为,这样的情感留给自己的兄弟姐妹总好过留给外面的男人,于是她并没有阻止。以至于多年之后她偶尔梦见曾经属于自己的孩子时,经常性的想,如果当初自己阻止了,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这世上的所有东西所有人都经不起比较,包括爱,看过真的,饱满充分的,就受不了假的,缺斤少两的。 五条律子小时候有很多为什么要问,后来学会了不管不问,这些问题才有所收敛。只是涉及五条悟,她很多被教育过的“好习惯”都不太管用。 她问过五条夫人,委婉地,“为什么母亲不抱一抱悟?”她看见五条夫人面对刚学会走路的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后退到了佣人身后,直到五条悟被佣人抱起来,五条夫人才满脸笑意地上前看着。 她很单纯,根本不明白一个六眼对于家族,对于他们的家庭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母亲的态度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能够肤浅的理解成,关系不好。 五条夫人从未告诉过五条律子实话,在她眼里,那是五条悟,而不是她的孩子,又或者说,五条悟不只是她的孩子。他会拥有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他的世界浩瀚如海,她的爱给他也不过是石沉大海。 她一直在找各种借口——足以敷衍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的借口。 借口多了,五条律子也有眼力地不再追问,只是花费在五条悟身上的精力和注意力越来越多,仿佛是为了将五条夫人的那一份也一起补上。 看着五条律子这样不设防的天真姿态,五条夫人一直有预感会出事,然而即使她再如何小心防范,谨慎教育,也没想到,事态走向会如此偏离预想。 六眼已经夺走了她一个孩子,现在她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夺走了另一个。 她本应该愤怒,然而因为长时间地扮演着一个虚情假意的母亲,她早就忘记了属于自己的情绪该如何表露,不得不对眼下女儿的境遇视而不见。 五条律子被五条悟以病重的借口困在房内的那几天,五条夫人的身体彻底被蛀空,六眼留下的空洞将她的灵魂蚕食得一干二净。即使有所痛苦,那也只是她空洞的身体所产生的余震,杀不了人,要不了命。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五条律子。 坐在车上时,五条夫人已经反反复复地思索了许久,下车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开口时应该第一句说什么,是否应该落泪,是否应该安慰。时间过去了太长太长,长到这些事情做起来,她感到十分的生疏,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尽量做到把每一点细节都考虑到。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五条律子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看见黑色轿车从远处的小路上开来,五条夫人刚下车就被小跑着的她抱了个满怀。脚步踉跄了一下的五条夫人如同被女儿的怀抱撬动的一颗顽石,眼泪趁机决了堤一般,从松动地缝隙里奔涌而出。 准备好的都忘得一干二净,遵循本能的五条夫人像是死去多时重新醒来了一般,抱着五条律子,恍如隔世。 “我很想你,母亲。”五条律子的身体依偎在五条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呢喃着说话。 五条夫人并没有说什么,穿进深色螺钿花纹和服袖口下的那只手和米白色的针织外套袖口下的手紧挨着,牵着,一黑一白分界显眼。 一年前,五条家筑起的高墙已然倒塌,可是她们的关系也始终回不到过去。她们如此亲密的靠在一起,却因为毫无生命的布料而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母女之间的距离伴随着长期的分隔两地自发地越走越远,早已不同于以往。 因为五条夫人拜访,五条律子特地请了京都一位擅长怀石料理的老厨师在家中布置晚餐。晚餐除了上菜时,其余的人都自发地退到了餐厅外,餐厅内那张宽阔的桌子旁只留下她们两人。 餐具磕碰在瓷器边缘的声音异常的响亮,五条夫人看着前菜和凉菜组都上了后,不顾礼仪地回头张望了一眼,不知道带着怎样的心情,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只有我们吗?” 五条律子头都没抬,挑了一勺蜂屋柿子,含着那股甜味,才说:“他说了学校有事,回来得晚,不用等。”即使有意忽略掉了姓名,存在于代词里的五条悟还是令她们之间的氛围有那么短短几秒的凝滞。 “你这段时间,还好吗?”五条夫人不打算这么快就让五条悟横亘于她们之间,妨碍她们的相遇,于是自发越过了关于他的话题。她去看五条律子,细细打量,不知道是久未相见的缘故,总觉得现在的五条律子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身型看着也单薄了很多,“听闻你前几个月生病,现在身体怎样?” 五条律子眉毛一动,不自觉地伸手去拉自己后缩的袖口,遮住了左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不动声色地将面部情绪掩饰好,才抬头回望五条夫人,说:“医生说已经没有问题,药也停了。” “风寒吗?” “嗯。” “你瘦了不少,恐怕吃了不少苦。” “还好,总归是没事了。”上汤品时来往的脚步声盖过了五条律子的叹气声,等安静下来,她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桌面上,听不出半点问题,“生病时忌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眼下正是吃松茸和螃蟹的季节,要是还病着,那真是浪费了好时候。” “也不能总按着自己的口味去吃,应该多吃点补身体的东西。” “母亲在的时候,偶尔由着性子来一两次也是没关系的。”接着上的是牡丹花大盘,盛着生鱼片和海胆,炒菜配了和牛芦笋卷,烤秋刀鱼,煮菜配的是豆腐和蟹肉。秋季的时令菜让长期食欲不振的五条律子也难得来了点胃口,一时间到也没让五条夫人看出什么异样。 “你以前在家里,很少说这种话。”教习老师将她的言行举止规划得像一个个精美绝伦的框,明面上根本挑不出半点错,偶尔放松也是私底下关着门才敢有些小动作。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地任性,几乎不可能在家里发生。 她没有接话,只是问:“母亲能在这待多久?” “大约三天吧,”见五条律子皱起眉头,五条夫人捏着筷子的双手紧了一下,她停顿了一会儿,思索后继续说,“或许是四天。” “我想要母亲多待几天。”见不到不会感觉自己贪心,见到了才发觉不舍根本控制不住,三四天的时间,远远不够。 “家里离不开人,最多也就五天,”五条夫人无奈地回避了五条律子的视线,她不敢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身体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在拽着她留下,一个在催着她离开,而她多数时候都选择听从第二个声音,更冷漠,也更咄咄逼人的那个,“或许下一次见面,可以多留几日。” “下一次?”五条律子刚空下来感知饥饿的器官重新被填满,看着桌面的饭后点心,她一边惋惜地看着盛在小瓷碟里上桌的点心菓子,一边低声说,“这一次还没过去呢,我就开始期待着下一次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她们的时间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说了算的,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谁都说不准。 眼见着五条律子情绪低落了下去,五条夫人吃过饭,拉着她在院子里散歩。眼下时值秋季,入夜比前些日子要早,深紫色的边际线飞快地在眼前晕染开,眨眨眼头顶的天就被填满了。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夜风无比爽快,靠在一块走在石子路上的母女二人被这缓和的风吹得心神放松,谈起了过去一些很小的事情,只有她们能记得的事情。 说得入了神,二人一路从院内聊到房内,五条律子又央求母亲今夜和她一起睡。 “我想……不太方便,律子。”五条夫人坐在五条律子房间靠窗的软椅上,进了房间,她的眼睛始终不敢看那张宽阔的双人床,现在甚至连她也不敢看,生怕从她的身上看见别人的影子。 听到她这么说,五条律子的脸色怪异,像是蒙了层不清不白的灰雾,眼睛一下就暗了下去,只是声音依旧在尝试着劝说:“……就一晚……没关系的。”一见她神色可怜,五条夫人就止不住的心软,没能经住劝,睡在了她的房间里。 习惯了失眠的五条律子在五条夫人的身边意外的早早入睡,毫不意外的在半夜醒来。看着枕边母亲熟睡的侧脸,她的心堵得厉害,为了过去的告别,也为了即将到来的分离,还有为了白日里小心掩饰的种种谎言。 五条律子有很多话想说,远比说出口的要多得多。但是她们之间埋着一根不显眼的引线,一旦触碰到这根线。她们的声音就会消失,即使话说再多,也永远都不能被听见。 她心思沉沉地起床,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躲进书房。开了一盏小小的灯,铺在桌子上,冷冷的亮着。她从冰箱里取出杯子,添了冰块,给自己倒了杯雪莉酒。 刚喝上一口,就被身后房门的咔嗒声吓了一跳。 她放下杯子,冰块在里面拥挤地晃荡,酒杯的酒已经见了底,喉咙冷得像是结了层冰,“你吓到我了。”她转过身,拧着眉毛看走进书房的五条悟。 “抱歉,回来的时候正好见你没睡,就过来看看。”五条悟合上书房的门,在房门边一动不动,远远地看着她。 “你才回来吗?”她看到他身上还穿着学校的衣服。 声音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摘了眼镜后,眼睛也看着也有些疲惫,“嗯。” 她容易被他的示弱麻痹,见他这样的神色,便放缓了声音,问他:“学校的事情是不是很忙?” 而他一听见她的语气有所缓和,当即迈开腿走向她,“星浆体意外死亡,后续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绑架案结束后,他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星浆体,盘星教等等,事无巨细,被称作星浆体的年轻少女是这起事件里最无辜的受害者,死于谋杀。 五条悟越走越近,五条律子扶着桌面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僵直,不过等他走到身前,她还是仰起头,“别勉强自己,悟。” “我没有感到愧疚。” 她看他双目空空,于是伸手摸了摸他温热的脸,“你的表情并不是这么说的。”从她回来之后,他们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举止,一直维持着一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相处。他看着她时,神情总会带着点微妙的谨慎,走向她时,如同刚学会走路,先出左脚还是右脚都要想上半天。和过去那种预谋着的等待和克制不同,他现在所体现出来的,是真实的不知所措。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五条律子也无从得知。 这段时间五条悟总是很迟才回家,她早上醒来时几乎没见过他,偶尔半夜醒来才会在自己身边见到明显也睡得不太舒服的他,靠在她身边,手臂虚虚地盖在她身上。情绪是被浇熄的火,不断地冒着灰黑的烟,她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她一但在身体上远离了他,心就控制不住地会想靠近他,她本能地顺着烟,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到他身边。 “我不知道,”她的手掌贴到脸上时,他被窗外光线盖住的眼睛浮了层银白色的亮光,身体自发地靠近,手轻轻地扯着她的衣襟,将她拉到身前,将头靠向她,“姐姐,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你应该休息。”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搂住了他靠下来的头,手掌心贴着他的耳朵抚过去,最后摸着他后脑硬扎的短发,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 “现在已经在休息了,”他的双手在她后背上合拢,一点点一点点将她拉进怀里,最后严密地抱住,手掌紧扣在她身体两侧,“这样休息就很好,很安静,姐姐的身边总是这么安静。”呼吸如绵长的暖流,顺着衣领漫进衣服里,淌过她的肩膀和后背,身体如同被浸泡在他的呼吸之中,细细密密的麻意如气泡浮出水面般钻到皮肤外。 屋内这时候像是被沉进夜里,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五条律子误解了他说的安静,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抱着他。 “姐姐又睡不着了吗?”过去很久,他才松开手,抬起头看她。 “有一点。”她也放开手,慢吞吞地离开他的怀抱。 “我那还有一点之前的药。” “我不想吃,”她扭过头重新给自己倒了点酒,冰块化了不少,她也懒得重新添,就着化掉的冰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稀释了的口感一点也不好,她在五条悟拿走酒杯之前放弃了再来一杯。她看着他挪开杯子,扭头顺着他的手臂去看他的脸,言简意赅地解释,“母亲在这。” “姐姐看起来并不高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擦掉了她嘴边沾着的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拇指挨着她湿润的嘴唇过去。她因此侧过脸避开他的手,身体也退了半步,再一次离开了他的身边,“——抱歉,”他并没有紧追不舍,而是动作不太自然地收回手,看着躲进书房昏昏沉沉的夜里的五条律子,“我以为母亲过来,会让你心情好一点。” “我很高兴。”她扶着桌子站稳,不知道看他还是看窗外,目光飘忽不定。 他学着她的语气,“你的表情并不是这么说的。” 她并没有回应,只说:“我是高兴的。” “姐姐,”他试探着往前一步,见她并没有因此感到慌张,这才紧跟着下一步,走到她面前,“为什么不试着告诉我?我在听。” “一时之间,我也很难说明白,”他的影子倾倒下来,让她眼前一片昏黑,他那双眼睛在深处幽幽地点着光,看着看着,她的心提了起来,“我该去睡觉了。” “嗯。”他回得痛快。 话音刚落,头上那层有些发闷的阴影散去,五条律子闭着眼睛松了口气,睁开眼,目光羽毛一般,轻巧地从不再说话的五条悟面上扫过,“早些睡吧,悟。” 这夜过去,五条悟在次日清晨出面与五条夫人草草打过招呼后,极少再露面。他不回来,五条夫人也就顺理成章地能够接连几日都和五条律子睡在一个房间内。母女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愈久,五条律子的情绪日益稳定,与之相反的是五条夫人,她的焦虑则愈发明显。 告别的时间在即,五条夫人才开口问五条律子,“你平时总是一个人吗?”此时二人正单独坐在房中,正为了明日的分别依依不舍,她这样一问,原本双目通红的五条律子面色都有些茫然。 她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母亲在说些什么,她低下头,小声说:“不算是,筱原多数时候都会跟着。”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 “母亲——” “这些天我从未过问你和他的事情,知道你不好开口,只是来了这么久,他总是神出鬼没,你从未想过问他去哪吗?” “为什么要问?” “你们如今这样待在一起,自然要问。” 五条律子的脸色有些尴尬,她背过身不去看五条夫人,劝说道:“我不想说这些事情,母亲。” “你不想说也得说,”五条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来见你,不单单只是为了见你,更是为了你将来的日子,想要劝你。” “将来的日子?”她咬住嘴唇,闷声说,“再怎样过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我问你——”五条夫人走上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你有没有,打算要一个孩子?” 十七 五条律子转过脸,神情错愕,不可置信地问:“母亲……你在说什么?” “你们这样在一起快两年了,律子,”五条夫人满面忧虑,“不说别的,你总得为自己的将来做点打算。” 她张开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五条夫人,面色恍惚。两年,如果五条夫人不提,或许她根本不会记得,自己已经浑浑噩噩地过了快两年。明明过去的分分秒秒都那么煎熬,时间被掰成了无数个碎片,每一天都看不到真正的尽头。为什么会像失去了记忆一样,经历过的,感受过的,全都被几句话轻巧地抹去。 在时间这个庞大的熔铸机器里,被挤压敲打成一个单薄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句话,时间由面到点,时间内折迭的空间被无限缩小,发生过的事情,惨痛异常的回忆也就被粉饰一新,如同不曾存在。 “来之前,你父亲和你的叔叔伯伯们都和我提过这件事,说你们俩应该要个孩子,”在五条家一众人看来,姐弟二人同为五条家的血脉,他们诞育的孩子则是最纯粹的血统,或许将来会生出第二个六眼,“别的理由都是次要,我是觉得,你如今也年纪不小,以前……就拖了好几年,”见五条律子一声不吭,五条夫人握着她的手继续说,“确实也该计划起来,这几年就最好,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至少能保证过好你的——” “什么万一?”她双眼放空,打断了五条夫人唠叨的声音。 不管是眼前的五条夫人,还是她,都身处荒诞的漩涡之中,她们的言谈在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实上不断地绕圈子,即使知道这个事实就在那,就在眼前,她们也要伪装成看不见。她们都对这个不可告人的事实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她们逃避的天性令她们自发产生了某种默契——蒙上我的眼睛,盖住我的耳朵,捂住我的嘴,这样我还能够继续我自己的生活。 然而,事到如今,她们不能不看,不能不听,也不能不说。 五条夫人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的,他毕竟年纪还小。” “母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五条律子感到自己的手脚血液正缓缓流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压在她心口的巨石,想要拿出来,需要被砸碎被切割被破坏到体无完肤。 切割得锋利的石头伴随着声音会碾过脆弱的咽喉。不可避免地,皮肤被声音划伤,然后血流如注,每个字都带着苦腥味。 “你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是,我想要说明白,”她这么说时,缓缓从五条夫人的手掌里抽出了自己的手,“不说明白,我们根本不会明白这种话有多可怕,”后退半步,一步,两步,离五条夫人越来越远,“还会在这种现实里合理那些荒谬的想法。” “真正不明白的到底是谁?”五条夫人也不再打算和她拐弯抹角,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要我说明白,好,那就说明白。你如今孤身在外,既没有钱财傍身,也没有个令你终生无忧的身份保障,所能靠着的只有一个五条悟。如今也过去了这么些年,女人的容貌,青春,身材,样样都不等人,你根本耽误不起,他已经是你的最好选择。” “最好选择?”五条律子转动眼睛,窗外一片片红里透着黑的夕阳,她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了,还没有落下的泪水被逼退了回去,随后才听见她讽刺地笑了一声,“我最好的选择,是我的弟弟。” “你总拿以前的眼光看待他,当他还是你的弟弟,可是——”五条夫人放轻了声音,“律子,你和他回不去了,你不能不承认这点。这是事实,你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改变不了?我当然改变不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冰冷的,湿润的脸颊,语气静得死气沉沉。 五条夫人走过去,企图再次握住她的手,“你当然能做,你可以将五条悟看作一个男人,给你提供生活的男人,就像过去我告诉你的那样。”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她避开了五条夫人的手,离开原地,和五条夫人拉开距离,自言自语般走远,披在身上的暗红色的夕阳如同被脱去的纱衣,露出她毫无血色,苍白虚弱的身体,“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你完全能够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别再执着你的过去,律子,这只会让你的生活越陷越深。” 够了—— “你完全能够趁早要个孩子,不论将来他如何打算,孩子能保证你可以回到五条家,保证你的生活衣食无忧。” 够了—— “律子,孩子能够让你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你会变得快乐。那是属于你的孩子,那才是和你真正意义上的血脉相连,你的生活也会因为他而变得更好。” “够了!”五条律子红着眼睛打断了五条夫人的话,语气激动地说,“更好?早就被毁掉了的东西还能怎么变得更好?悟是你的孩子,他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好不代表我也会一样。”话说到这,她那些情绪又慢慢退了回去,身体也如同抽去了支撑她的骨头,塌陷了下去。她无力地靠着一旁的沙发坐下,面色凄然地落泪。 “我不会更好了,永远不会。” “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的从来都不是他,律子——”五条夫人见五条律子落泪,也跟着红了眼眶,“是你。”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并没有再尝试走过去,声音很轻很慢,一如很多年前,哄睡襁褓中的婴儿那样和缓。 “他毁了你,也就是毁了我。” 五条律子捂住了脸,“别再说这种话了。” “人总要活下去,律子,我希望你能好过一些。” “我没办法,”她放下双手,满脸是泪,“真的没办法。” “我不在乎自己一生都只能活在走不出去的后院里,也不在乎自己一生都将被捆缚手脚去不了世界上所有想去的地方,也不在乎我的一生都是一件任人挑选的货物,”她看向五条夫人,带着哭腔,几乎是用尽了身体内剩余的力气,“我可以接受任何事,唯独他,我没办法接受,他是我的弟弟——” “他不是。” “不——” “律子,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骗自己,我从来没有,”她这一生几乎没有机会能够说出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我”,她需要带着五条律子这份沉重的躯壳从生走到死,没有资格选择自己到底要什么,做什么,她唯一拥有的权力是选择爱谁。爱母亲和弟弟,这是她所剩无几的自我,“如果我接受了,”残存的自我将伴随着关系的彻底崩塌而荡然无存,而那个孩子则是废墟之上证明她一无所有的铁证,“我就不再是我,那我……会是谁?” “律子,”见她面色茫然又痛苦,五条夫人哭着说,“不要这么想。” “母亲,别再逼我,”五条律子不再看着自己的母亲,伸手去擦拭自己面颊上的泪水,“我能够做的只有维持现状,这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 “何必为难自己,你这样也只是自己受苦。”五条夫人坐到了她身边安慰她。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在靠过去,而是倚着扶手闷声说:“我怎么才能不为难?只有离开才能不为难,我想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 五条夫人总会在她表露出真正的想法时避而不言,“离开了你又能去哪里?” 她从未奢望过能从自己母亲的嘴里听过哪怕一次‘我带你离开’或是‘我们走吧,忘记这里’这样的话,但也有过那么几次微弱的期待,期待母亲能够安慰她一句,“哪里都好,哪里都比这里好。”别再让她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跪在地上,忍耐着活下去。 “律子,”见她如何都说不通,五条夫人也实在硬不起心肠,“稍微想一想自己吧,你会明白,我说的是对的。” “别再说了,母亲,”她背过身,趴在了扶手上,“我做不到。” 五条夫人不再劝她,站起身走向门外。 打开房门,她停顿了一刻,随即快步走了出去,换了另一个更轻的脚步。 “姐姐——”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悟。”她依旧将自己的脸藏在双臂之间,声音还带着泪水漫过的湿意。 五条悟停在原地半秒,看着她俯趴在沙发的背影,还是走了过去,俯身跪在了她的脚边,祈求她,“姐姐,别哭。”他一听见她哭泣,手开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我没办法不哭,”她终于抬起了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用双手捂住了自己泪水蒙蒙的双眼,弓着背将自己的身体压弯,“别再逼迫我,悟,我没办法......” “对不起……”他不知所措地道歉,听着她停不下来的抽泣,他无法理解她此刻的情绪,也不能够理解。他们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谈,她的内心紧闭门扉,他则被拒之门外,他无法窥视门后的她是喜是怒是悲,除了她令他受伤的时候。他通过疼痛曾经短暂地感受到她的一切,她的痛楚,她的悲哀,她的挣扎,他们以血缘为载体,在彼此苦涩的血液里将灵魂靠得无比的近,那种异样的,无解的痛苦,令他深深着迷,难以忘记。 “我不希望你难过,姐姐。” 她的肩膀因为哭泣而轻微地抖着,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她重新放下手,隔着模糊不清的视野,望着让自己落泪的罪魁祸首。他双眼被迷惘所淹没,偶尔面目模糊得像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偶尔又回到那张令她心软的熟悉的脸,“……让我一个人呆着,好不好?”她因此无法愤怒。 五条悟无端地不安,他眼里的她是一本语言不通的书,他们的声音是没有交汇的两条平行线。他如此的愚蠢又如此的聪明,他能够凭借只字片语猜到她的表达,却无法凭借这些内容去理解她。以至于,他总是会想到有那么一天,她拍开他的手掌,推开他,跑出去,然后不再回来。 出于第一直觉,他将手慢慢靠近她的肩膀。 五条律子永远不能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不能让他明白,察觉到他的手伸向自己,她心碎的眼泪落了大半,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手臂淌进了他的胸口。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坐到她身边,将她完全搂进怀里,脸靠在她的脑袋一侧。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乌蓬蓬的,撒了满肩膀的黑,凉凉地贴着他的脸。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抓着他衣服的手也逐渐放开,轻轻地撑在他的胸口,贴着衣服的布料,停留在他的心跳上面,“我是不是总是让你不高兴,姐姐?” “别说了……”五条律子没有回答他。 “可是我想让你开心,姐姐,和以前一样。”五条悟一如既往的无知又残忍,这是他的天性,他是个卑劣的匪徒,犯下无数错误盗取无数财富,一错再错,最后折返回来,企图依靠往日累积的情感来换取以爱为名的赦免。 “不需要,”怎么能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了,这里唯独他没有丝毫的改变。她将泪水全部擦在他的衣服上,闷声闷气地说,“我很累,悟,我只是累了。” “对不起……” “别再说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那我该说些什么?” “什么都别说,”她将自己的脸紧紧藏进他的身体里,“什么都别说,就这样,就这样……” 这天夜里,五条夫人没有再回到这个房间,五条悟留了下来,她在他的劝说下,重新开始吃药。吃过药的她总会比他先睡着,侧转过身背对着他,身体无意识地放松,柔软得像是一道温暖的河流,和缓地流淌在他的怀抱之中。 他安静地抱着她,将手穿过了她的腰间,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久久没能入睡。 五条夫人在次日的清晨离开,她站在车门边和五条律子双手相握,看着眼睛红肿的五条律子,她再一次开口,“律子,不要为难自己。” 只是这一次,五条律子再看向她,眼中再没有丁点泪意。她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母亲,清寂地站在原地,轻声说:“我不会的。” “你能想通,真的会好过些。” 她没有再回应,只是说:“再见了,母亲。” 这一年春天的最后一天,她也这么向母亲告别,坐在浴缸的冷水里,骨头都是冷的。她无比想念自己母亲的声音,想听母亲说一两句带着体温的话,于是在离开前,打了电话给母亲。 母亲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的声音,接起电话的第一时间,她就听见母亲没有忍住,哭了出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律子。”她记得母亲是这么说的,“我总是想着你出生的那一天,总因此感到快乐。” 她浸泡在死亡之中,听着母亲谈论她的新生,仿佛一道轮回。 “我想见你,母亲,”她的头发全湿了,她知道很快黏在上面的不会是水,而是她的血液,于是毫无顾忌地开口,“我每天都在想,想要离开东京,想要回家,想回到你的身边。” 母亲哭得更加的厉害,哽咽着问,“你在东京……过得不好吗?” 她望着浴室头顶白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灯,说:“东京很冷。” “律子……” 她想听到母亲说一句“回家吧”,这毫无用处,但她真的需要这样的无意义的挽留来抵抗现实。然而她们被包裹在坚硬的,密不透风的生活里,这样的期待无异于是一种留给自己的残忍的假象,以至于说出口,都会让人感到一阵透骨的凄惶。 她并不喜欢为难别人,于是只在最后说了句,“再见了,母亲。” 深秋的清晨有种硬邦邦的冷,干涩的风刮在脸上,一阵麻痛,五条律子帮着五条夫人关上车门,隔着车窗看着窗户上自己皱眉的脸,和背后五官模糊的母亲挥手告别。她逆着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母亲远去,生日那天,生死相隔的未来并没能让她感受到自己是孤孤零零的。而这一刻,看着轿车缓缓驶出院子,五条夫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真正尝到了孤身一人的凄凉。 她感到一阵鼻酸,忍住眼泪回过头,看见台阶上站着的五条悟。他正在看着她,用他那双能够看见一切的眼睛,那双眼睛被天空穿射出来的光线照射着,蓝得近乎可怕。他和她,站在遥远的视线两端,都孤独得像快要死去一样。 早就没有路可以走了。 她身前只剩下了唯一的路,不论情愿还是不情愿,这条路都只能够通向他。 她转过身时,已经听不见自己大脑里违和的声音,只是条件反射地向他走去。一步接着一步,身体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直到他的双臂贴到她的手臂和后背上。她静悄悄地将双手穿过他肋下,回抱他。 睁着眼睛,将头靠在他胸口,迟迟才在他怀里落下眼泪。 五条夫人离开后的接连几个夜晚,除了睡眠,他们什么也没发生,那些在房间里发生过的对话几乎快被五条律子遗忘。 五条悟重新踩着点回家,重新开始靠近她,只是他将时间更多的分给了白天,家里二楼的私人影院是他们呆过时间最长的地方。拉上窗帘,隔离开清醒的光线,他们就会因为松懈的身心而下意识缩短身体之间的距离,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看着,荧幕的投影将他们的脸照亮。他们也开始交谈,尽可能地忽略掉卧室里将来会发生的或者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仅仅谈论他们的现在。 天气稍微好一些的时候,他会跟她一起出门,去遍她从前自己一个人走过的地方。五条悟的心思太过于直接,五条律子很容易就看出他想讨好的意思。只是他这种简单又直白的想法并不能真的讨多少好,他想要的,她能给的,早就给他了,而他想要的,她不能给的,无论怎样她都给不了。 他们会像一个死循环,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不忍心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没有用的,但不得不说。因为他的所有行为都会伴随着时间而累积一定程度的期待感,他自以为是的付出会让他以为得到才是必然,得不到是因为付出的还不够。他正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令她更容易感到痛苦的方向——他在模糊掉身为弟弟和身为情人的那层分界线。 看着这样的五条悟,五条律子总有种预感,他不会这样等下去太久,他总会搞出点什么事情——在他的角度看来很合理但本质很惊悚的事情。 于是没多久,她就看见五条悟抱着一个黑色短发的男孩站在了家门口。 一见到她,他就开始用表情暗示那个孩子。 随后,那孩子一脸不情愿地看向自己,然后脆生生地喊了句:“妈妈。” 十八 五条悟是个十分擅长自作主张的人,这一点体现在了五条律子和他在一起后的方方面面。他想做些什么事情,从他念头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剩余的可能性则取决于他的心情。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任意妄为,横行无忌。 而这也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他在取悦他人这方面有着先天性的不足,想象力也十分的匮乏,擅长的永远是从自身出发,在所有具备利他性的行为上完美地展现出他自我的一面。他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弄明白礼物并不是只有越贵才越会让人开心,又花了更多的时间才知道陪伴的意义远大于给予。然而他的自我太过于顽强,使得他所知道的和能够做到的之间,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这段时间,五条律子接到过他送来的各种礼物,有些来自她喜欢的蛋糕店,在吉祥寺附近,他回家之前隔叁差五地会绕路过去从那边买点蛋糕回来给她当饭后甜品。他们都爱吃甜食,五条律子吃不下的,最后都会进他的肚子。有些则来自商店的柜台,他有任务路过时只要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要升起“姐姐可能会喜欢”这种念头,就会顺手买下来,然而绝大多数的都只是他自己觉得有意思。 也有不少来自拍卖行——身为咒术师的五条悟偶尔需要出面参加这种场合,一些昂贵的自带历史故事的诅咒的拍卖品身上总是会冒出一些承袭了多代人临死前产生怨怼时的诅咒,这些东西往往也因为岁月久远而容易养出一些级别极高的诅咒。他任务结束,偶尔会顺手拍走一两件拍卖品,尤其是这些拍卖品身上具备某种爱情的象征时候。这种拍卖品其实和那些承载着诅咒的物品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里的诅咒是爱情而已。 五条律子从未对他带回来的东西感到过太多的意外,他送什么,就接什么。他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在馈赠上有着清晰且贫瘠的思路的人。 直到他抱了个孩子回家。 “悟?”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五条悟,“你这是……”她原本想问他,是从哪里拐来的小孩,但是看见那个孩子乌油油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瘪着嘴,神情委屈,她的话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给姐姐的惊喜。”五条悟抬腿朝她走过去。 刚走到她面前,没等他继续解释,一直憋着声音的孩子在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的五条悟和满脸担忧的五条律子之间来回看了几次,终于把眼睛里滚了好几圈的眼泪逼到了绝路,大颗大颗地往地上掉。看着五条律子,带着哭腔又喊了一声,“妈妈——”喊完迫不及待地朝她伸出手臂,整个人像桶翻倒的水,一个劲地往她站的方向倒去。 五条悟一不留神没抓稳,人就连摔带滚地砸进了五条律子的怀里,砸得她后退了半步。听着这孩子把脑袋埋进自己怀里发出的细小的哭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五条悟,“你到底做了什么,悟?” “我什么也没做。”现在轮到他一脸迷茫的看着,“真的。” “那他为什么哭?”五条律子这辈子就带过五条悟一个孩子,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哭的时候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一直是站旁边看着佣人照顾他的起居。她能照顾他的时候,他已经步入少年期,照顾的时日远没有陪伴的多。面对一个比五条悟正常无数倍的,知道哭的孩子,她可以说没有任何经验。 “也许是饿了?小孩子哭不是饿了就是拉了,我看看。”五条悟见她一脸为难,就想试着把这紧紧扒在她身上的人取下来。结果他刚伸手一碰,哭声反而大了起来,抱着五条律子的双手死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被抱紧的五条律子叹了口气,拍开了五条悟抓着那孩子衣服的手,“你吓到他了。” “我哪有,刚才在回家的路上他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五条悟新鲜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见五条律子托稳了人才收回双手,啧啧称奇,“演的吧。” “他多大了?”五条律子隔着这孩子身上的外套捏了捏他的手臂,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瘦,摸了半天发现里面的毛衣吊牌还没拆,她一边叫筱原剪掉衣服的吊牌,一边问五条悟。 “不知道,可能一两岁吧,又或者两岁多一点,”五条悟两手一插口袋,语气非常地理直气壮,“我又不知道他生日是什么时候。” “你……”她被他这番话堵得一噎,瞪了他一眼后听见肩上趴着的哭声小了点,扭过头才发现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歪着脑袋一边抽泣一边在偷偷看她。因为闷着脑袋哭,脸都红了,泪水抹到他脸颊上到处都是。两个人这么一声不吭地对视了几秒之后,他终于不哭了,自己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抱着她的肩膀蹭了两下,她被蹭得放轻了声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惠,”他声音很小,像路边顽强的细草,“伏黑惠。” “那……你几岁了?”她又问。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比了一个二,“爸爸说,两岁。” 五条悟见状忍不住哼了一声,“我就说是演的,”回来的一路上,伏黑惠这小子坐他隔壁就没吱过几声,不哭不闹,只拿着眼睛瞪着他,根本看不出胆子有多小。他说完又凑过去看伏黑惠的脸,拧着眉毛说,“怎么可能被我吓到。” “你这样就很可怕,他才两岁,真的会被吓到,”见他这副表情,五条律子当即伸手推开了他。转过身避开五条悟那张不服气的脸后,她才低头去看伏黑惠,语气尽可能地温柔,声音听得身后的五条悟有些牙酸,“你饿了吗?” “嗯。”伏黑惠的脑袋靠着她的肩膀,乖巧地点头。 “你没给他吃饭吗?”她又扭头去看身后一脸无辜的五条悟。 “来的路上喝了点汽水算不算?” 五条律子:……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好不好?”她抱着伏黑惠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筱原跟在一旁记下要做的东西,直接把五条悟晾在了原地。 见五条律子真没打算搭理自己,他才不甘寂寞地跟了过去,在厨房里围着她打转,“我也还没吃饭,你不问问我吗?姐姐。” 五条悟莫名其妙带个孩子回家,先不说她已经憋了不少问题,根本顾不上他吃没吃饭这种小事,光看到的他那些明显不太负责的行为,她就有些不想理他。只是他一直在身后跟着,厨房再怎么宽敞,多塞了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还是有些转不开。在转身撞到他好几次后,她这才不得不开口说:“阿姨正在做晚饭,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就好了,你又不是小孩子。” 五条悟紧跟不放,“你都不问我饿不饿。” 见伏黑惠往她怀里躲了躲,她无奈地推着五条悟往厨房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以前也没问过。” “对啊,以前为什么不问我?” “你……”长时间抱着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吃力,再多加一个不依不挠地大龄问题儿童,显然有些强人所难,她只好说,“等你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我也会问你。”说完绕过他,坐到了客厅里。 他依旧跟着,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受打击,见她抱不动伏黑惠,还主动说:“我可以帮你抱着他,姐姐。” 没等五条律子说话,伏黑惠已经一脸警惕地盯着五条悟,抱紧了她的肩膀不肯松手。两个人用着没多少年龄差距的瞪视目光相互盯了几秒才各自挪开眼睛,然后纷纷看向五条律子。 看得她一阵无言,“……算了,就这样呆着吧。” 家里唯一一个有育儿经验的佣人煮了点幼儿辅食送来,五条悟自告奋勇地要帮忙喂,他所有的表现都像是在玩一种很新奇的游戏,类似超现实办家家酒,在这种游戏里,他正尝试着扮演的是一个父亲的角色。 然而,当他把第一勺饭送进自己嘴里的时候,这场演出就已经彻底失败。 “那不是你吃的,悟。”五条律子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一本正经品尝幼儿辅食的五条悟,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别闹。”她不想参与他这种玩闹性质的游戏,只是当着伏黑惠的面,并没有直说。 “我只是帮他试试味道,”五条悟吃了一口还不忘补一句多余的话,“味道好淡,小孩子的东西好难吃。” “难吃就不要什么都往嘴里塞。”她没好气地说。 “姐姐要不要试试?” “悟!” “好嘛。”他见好就收,把勺子递给了伏黑惠。 然而伏黑惠一见他往自己这边靠近就把脑袋往她怀里躲,他的手走一步,伏黑惠就神色抵触地退一步,几乎要缩到沙发上。 “给我吧,”五条律子从五条悟手里抢过勺子,凑过去,伏黑惠依旧是摇头,她低头问:“不想吃吗?” 伏黑惠指着她的手说:“不要这个。”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勺子,又看了一眼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五条悟,有些心累,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筱原说:“……换一个过来吧。” 伏黑惠是被五条悟带回家的来路不明的孩子,但他和五条悟并不亲近,甚至有些讨厌五条悟——小孩子的喜欢厌恶很直观,根本藏不住。五条悟在时,他紧紧地扒着五条律子不放,就像树袋熊扒着一棵让他有安全感的树一样。五条悟不在,他才会稍微放松,任由筱原他们替他洗澡换衣服。 浴室里被水蒸气一熬着就开始发闷,五条律子一直想出去,然而伏黑惠要看见她在自己身边才会安静,他要一刻不停地看着她,仿佛害怕她一眨眼就会消失。 她不得不坐在一边等着。 然而越是等着,出去的想法就越是不安分的起来。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伏黑惠,也不厌恶,甚至因为他个性乖巧而有些喜欢。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产生离开的想法,这种想法在和他相处的过程里,一直持续不间断地产生着,随着相处时间地增加,慢慢变得强烈。 等她被这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的时候,她也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自己下一秒就要转身,拔腿就跑的冲动。 “妈妈。”伏黑惠坐在浴缸里朝她伸手,浴室的灯和浅色的瓷砖显得他的眼睛极黑,零星晃着一两片光影,脑袋上顶着一团白乎乎的泡沫,鼻子上也沾着,神情胆怯又不安。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狠下心离开,握住了他那只湿淋淋的手。 “妈妈,”伏黑惠侧着身躺在床上,伸手握着五条律子的手指,轻轻地放在脸旁边,语气有些满足地自言自语,“我的妈妈。” “你为什么叫我……妈妈?”她拿手背蹭了一下他软和的脸颊肉,问他,“谁告诉你的?” “那个,怪叔叔。”他指着五条律子身后说。 她扭过头,丝毫不意外看见五条悟在门外探头探脑,“他说的?” “嗯,”伏黑惠的眼睛里有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对新奇概念的兴奋,他的新奇和五条悟对找乐子的那种新奇是截然不同的。他看五条律子时,目光里的新奇,是面对生命之中全新概念的一种期待,“他说带我找妈妈。” 五条律子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五条悟这种和人口贩卖没什么区别的话,然而并不显露在脸上,追问他,“你没见过妈妈吗?” “爸爸说,我没有妈妈。” “你爸爸?他去哪了?” “怪叔叔说,他不要我了。” 五条律子:“……” 见她沉默,他抱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一点,“你不喜欢我吗?妈妈。” “没有这种事,”她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只好摸了摸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见他困得眼睛开始睁不开,轻声哄他说,“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你会陪我吗,妈妈?” “我在这陪你。” 一个年幼的孩童给予的依赖总会让五条律子想起五条悟,想起他无边际膨胀的占有欲和野心,令她不寒而栗。很久以前,她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喜欢上小孩子,她不喜欢一个年幼的生命表达出来的毫无目的性的喜爱,她畏惧这种柔软的,毫无攻击性的生命力挨着自己的身体,畏惧他们这样没有善恶观的心会在某一天异变成陌生扭曲的庞然大物,变成能够让她满身伤痕的野兽。 她知道自己这样对他们不公平,但她没办法。 一想到这,她再看着伏黑惠熟睡的脸,就有些不满——对五条悟的不满。 她走出房间,对贴在自己身边的五条悟视而不见。 “姐姐……”他的嗅觉总是那么的灵敏,“你不高兴吗?”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他们先后脚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她才敢将一直没能问的问题说出口。 “我总这么期待。” “悟……”面对五条悟这样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的想法,她感到一阵无力,“不要告诉我,你带这个孩子回来,是为了让我高兴。” “我是这么想的。” 见他完全没有意识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残忍,五条律子面无表情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侧,离他遥远的一侧,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能总是这样对我,悟。”仗着自己的无知,自私地将道德上所有的负担交给她来承担,最后美名其曰“为了你”。 “我……”他茫然地看着她,“……我又让你不高兴了,是吗?” “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你觉得我会因此高兴吗?”她眉头紧锁,“你从哪里拐来的?” “他爸爸卖给我的。” “什么叫卖给你?” “临死前说的,他可以随我处置。” “所以你就告诉他,他的爸爸不要他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悟,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伏黑惠的所作所为感到有什么问题,只是她说不能,他才听从,随后下意识走向她,“如果姐姐不喜欢,我明天会带走他。” “我喜欢的话,他就留下,是么?” “嗯。”他很快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所以姐姐喜欢吗?” “悟,你不能让我看见了,又装作视而不见,这对我不公平。”她低下头不去看他,缓缓扶着额头,“生命不是你能够随拿随放的东西,人也不是我说不喜欢就可以丢掉不要的东西。”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姐姐更重要,其他都无所谓。”他尝试去触碰她的身体,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当你觉得他人生命不重要的时候,也是在认为我不重要。”她扶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慢慢握住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如果和我一起生活的你是一个对自我以外的一切生命都抱有不屑一顾的感觉的人,我永远不会开心起来。” “姐姐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是不一样的。” “是一样的,悟,我们都是你的自我之外的人。” “不,我们只有我和你。” “我总会和他们一样。” “不会的,姐姐。”他的另一只手贴到她温热的脸上,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靠近过彼此,面对面的,毫无阻碍的,“不在家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离不开姐姐。离开家的时间越长,就越是控制不住地想。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我,我不能。”她缓缓抬头看他,并未因此感到丝毫的惊讶,也并未因此感到动容,她的双眼总是飘散着如雾一般的哀愁,“我可以忍受世界上没有其他所有人,唯独不能够忍受没有姐姐。” “如果失去我,你会死去吗?”她看着他,缓缓问。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会。” “你不会的。”她平静地纠正他,“悟,你无法忍受的从来都与我无关,和你的欲望有关。”五条悟总会有被满足的那天,而到那时候,他的欲望不再是欲望,世界会回归空虚,直到新的欲望产生,“你无法忍受的是,脱离了欲望的控制之后,你发现你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想要什么。”他感到一阵不知所措,头低下来,抵着她的额头,一如过去那般亲密地相依偎。 “将他人视作尘土,也终将被他人视作尘土。你总会有一天,也这样看待我,而我成为他人之后,你不再需要透过欲望去看待你自己。你会发现,那里也只有你自己。”脱去衣服后的身体只剩下了肉欲,人性因此变得薄弱,他们的交合是在混沌之间,两具毫无意义的躯壳的交合。 他可以在任何人,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身上找到同样的感觉。 “我不会这样对待姐姐,永远不会。”他将她带进怀里,“为什么,姐姐不能够相信,我是真的爱着你。” “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怎么能说服我?”两个人最靠近的瞬间,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没有灵魂,这种爱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爱。 “我能够说服你,给我一点时间,姐姐,”他恳求道,“别因此抛弃我,姐姐,别抛弃我。”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永远,那你为什么还要害怕?”她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不是我抛弃你,而是你抛弃我。”他是这段关系里最没有资格害怕的那个,此刻的真心实意,往往会是将来最讽刺的记忆。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依依不舍地说:“我不会的,姐姐,不会的,我不想离开你。” “我已经在这里了,你的恐惧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你不说结束,我就不会走,只是——”她慢慢地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伸手抚开他额前的碎发,细细打量他那双囚禁她的梦境与现实的双眼,她无法笑出来,只能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别再牵扯更多的无辜的人进来,好不好?现在只有我们就很好。”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只有我们?” 她发觉自己的笑容在他眼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哀,然而他却一无所知,“……嗯,只有我们。” 灯光落在她雪白的脸上,照着她的双眼,像两面干净的,毫无生气的镜子,他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犹如着了迷一般丧失了自我一部分的灵魂,跟随者她的身影走向深处。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们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五条悟打开门,发现伏黑惠赤着脚站在地毯上,左右两边都是光线昏昏的走廊,他挤在狭窄的光线里,红着眼睛,面色委屈地说:“找不到……找不到。”他还不会说房间这个词,急得差点哭出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五条律子,她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动作,靠在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细弱的肩颈顺着衣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无比动人的光泽。他有些急切地拎起伏黑惠的衣领,轻松地把他提了起来,“我先带他回房间。” “妈妈……妈妈,”伏黑惠不喜欢被他这么提着,手脚惊慌地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看着房内骤然转过脸的五条律子,大声哭喊,“妈妈——” 喊得她的心都快碎了。 “悟,”她还是走了过去,阻止五条悟,“别这么对他。” 说完从他手里把人抱了下来。 “妈妈——”他小声地哭着,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别哭。”她拍着他的后背,于心不忍。 也许是被吓坏了,他抱着她不松手。 她看了一眼五条悟,想了想,又问:“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伏黑惠这才抬起脸,打了个哭嗝,鼻子都哭红了。 “那我呢?”眼看五条律子把人抱进房间,房门外的五条悟一脸诧异。 “家里那么多房间,你自己找一间睡。”说完,她啪地一声把门带上。 伏黑惠还是留了下来,甚至跟着五条律子,挤开了五条悟的位置,占领了卧室。睡了几天客房的五条悟忍无可忍地开始计划给他另开一间房间,并用一份完美的看起来没有一点怨念的儿童房蓝图说服了五条律子。准备房间时,他也弄到了伏黑惠出生的一些信息,这才得知过不了几天就是他的生日。 鉴于五条悟给他留下的一些不良印象,五条律子认为他们应该一起出去庆祝他的生日,稍微美化一点他心里的形象。然而因为自己的生日都没有这种待遇,五条悟一开始并没有想哄这个占了他位置的两岁小鬼的打算,但是看五条律子愿意出门而且兴致高涨,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那天他们要去横滨红砖仓库那举办的圣诞市场,临出发前,五条悟在衣帽间里挑了很久的衣服,久到五条律子都忍不住催他。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她看着他在深灰色大衣和黑色大衣之间犹豫了很久,左右换了好几次,“随便哪一件都好吧。” “我不要随便,”他扭过头,就看见五条律子抱着伏黑惠,两个人穿着同一个色系的浅棕色外套,“你们偷偷换亲子装,不带我。” “那你也换一件差不多颜色的不就好了。” “你帮我选。” “柜子里明明就有。” “我想要姐姐帮我选。” 五条律子拗不过他,将伏黑惠交给筱原,走过去帮他挑外套。 筱原抱着伏黑惠静悄悄地离开房间时,正巧见到五条悟在她给自己整理衣领的时候,趁机偷亲她了一口。 临近圣诞,街道两侧的节日气氛异常浓烈,颜色艳丽的彩灯挂满了街头巷尾,将漆黑一片的画面变成光影缭乱的异世界。商场正中央那颗高大的挂满了彩灯的圣诞树吸引了伏黑惠的注意力,他想要去看那棵树,而五条悟想去路边买那种看起来就很甜的自制糖果。两个人争执不下,五条律子最后站在了伏黑惠一边,带他去看圣诞树,五条悟则自己去买他想吃的糖, 伏黑惠扬起头对着灯光闪烁的天顶异常感兴趣,兴奋地抱着五条律子。 五条悟回来时,正巧看见他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上。 “来,给你糖。”他一脸不怀好意地靠近,伸手戳了一下伏黑惠的脸,又向五条律子伸手,“也给姐姐一颗。”她抱着伏黑惠,顺着五条悟的手将糖含进嘴里,她被甜得眯起眼睛的同时,伏黑惠被酸得皱起了脸。 “你不要整蛊惠,悟。”显然,这次改善五条悟在伏黑惠心里的形象这件事,已经彻底失败了。 “很好玩嘛。” “只有你觉得好玩。” “那我下次不这么做了。”听起来就像是下次还敢。 筱原走上前抱走了伏黑惠带他去漱口,留下他们独自站在圣诞树下。头顶绚丽的灯光透出一股暧昧的微微发红的光晕,模糊地涂抹在她抬高的放空所有情绪的脸上。她依旧很美,和过去一样,和他曾经所拥有的分分秒秒一样,和他曾经无数个不切实际的梦境幻想一样。这种混淆着真实和虚幻的美,令她成为了他欲望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 她这才侧过头看他,如此的真实,触手可及。 “姐姐,”他放慢动作,低下头,蹭着她发凉的鼻子,“你现在,害怕我吗?” 她抬起手,在他的外套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被他握到手里,冬季的寒意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融化。她看着自己在他手心里安然地呆着,睫毛轻微地动了动,被风和他的呼吸撩动。 她露出笑容,微弱的笑容,然而并不回答。 他恍若置身梦里,呢喃着说:“别害怕我。” 随着声音淹没在喧闹的人群里,他低下头,亲吻她没什么温度的嘴唇。 十九 她走出房间,对贴在自己身边的五条悟视而不见。 “姐姐……”他的嗅觉总是那么的灵敏,“你不高兴吗?”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他们先后脚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她才将一直没能问的问题说出口。 “我总这么期待。” “悟……”面对五条悟这样天真到近乎无理取闹的想法,她感到无力,“不要告诉我,你带这个孩子回来,是为了让我高兴。” “我是这么想的。” 五条律子面无表情地走到房间的另一侧,离他遥远的一侧,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能总是这样对我,悟。”仗着自己的无知,自私地将道德上所有的负担交给她来承担,最后美名其曰“为了你”。 “我……”他茫然地看着她,“……我又让你不高兴了,是吗?” “他只是个孩子,你觉得我会因此高兴吗?”她眉头紧锁,“你从哪里拐来的?” “他爸爸卖给我的。” “什么叫卖给你?” “临死前说的,他可以随我处置。” “所以你就告诉他,他的爸爸不要他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 “对一个孩子来说,这很残忍。”她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对我也是。” 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伏黑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只是她说不好,他才觉得不好,然后表现出知错就改的良好品德,“如果姐姐不喜欢,我明天会带走他。” “如果我喜欢的话,他就留下,是么?” “嗯。”他很快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所以姐姐喜欢吗?” “我做不到回答这种问题。”她面色苍白地说。 “为什么?” “你不能让我看见了,又装作视而不见。”她低下头不去看他,缓缓扶着额头,“生命不是能够随拿随放的东西,人也不是说不喜欢就可以丢掉不要的东西,悟,你不能这样。” 她的身体呈现出脆弱的姿态,冰冷的灯光使得她的面庞看起来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动容,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姐姐更重要。” “当你觉得别人不重要的时候,也是在认为我不重要。”她扶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慢慢握住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背,等他回握,她才抬头,眼中晃动着微弱的泪光,“如果和我一起生活的你是一个对自我以外的一切生命都抱有不屑一顾的感觉的人,我永远不会开心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想?。” “悟,我们都是你的自我之外的人。” “不,姐姐不一样。” “这是会变的。” “不会的,姐姐。”他的另一只手贴到她温热的脸上,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靠近过彼此,面对面的,毫无阻碍的,仅仅隔着衣服就能够感受到,他炽热的胸膛正在挤压着她柔软的身体,“之前离开家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真的离不开姐姐。” “一开始,我只会偶尔地想起你,剩余的时间都在尽可能的忍耐着不去想你时的枯燥无趣。”他拂开她脸侧散落的头发,低下头靠着她的额头,拇指抚摸着她眼下垂落的颤抖的阴影。他的声音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用心,可她眼中的泪水却越积越多,泪光在眼中不断地颤动,眼底满是哀愁,“只是慢慢地,我听见的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我,我不能不想你。” “我可以忍受世界上没有其他所有人,唯独不能够忍受没有姐姐。” 她克制着自己落泪的欲望,缓缓问他,“如果失去我,你会死吗?”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会。” “你不会。”她平静地纠正他,“悟,你无法忍受的从来都与我无关,只和你自己有关。”五条悟的内心是一片空白,渴望被填补的空白,欲望催生出他对她的渴求,他不能忍受是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而总有满足的时候。等他的欲望不再是欲望之后,他的世界会回归空虚,直到新的欲望产生,“你无法忍受的是,一切回归原点,你发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并不能够彻底理解她的话,但因为她语气之中的漠然,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不知所措,“姐姐,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很清楚。” “总会有一天,我和他人无异,而你则不再透过欲望去看待自己的心。你会发现,那里只有你自己,没有我。”他只是需要一个满足欲望的人,不是她,脱去衣服后的身体只剩下了肉欲,人性早就变得薄弱,甚至不存在,他们的交合,是在混沌之间,两具毫无意义的躯壳的交合。 他可以在任何人,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身上找到同样的感觉。 “我不会这样对待姐姐,永远不会。”他信誓旦旦地将她带进怀里,“为什么姐姐总是不相信,我是真的爱着姐姐。” “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的话,怎么能说服我?”两个人最靠近的瞬间,他们发生关系的那些瞬间,是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没有灵魂的两个个体之间的行为,不是她,和他。 这种爱怎么能算得上是爱。 “我能够说服你,给我一点时间,姐姐,”他恳求道,“别因此抛弃我,姐姐,别抛弃我。”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永远,那你为什么还要害怕?”她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像是在聆听这世界上最庞大的空洞之中发出的回响,“你在害怕什么,悟,我永远不能抛弃你。”他明明是这段关系里最没有资格害怕的那个。 “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他亲吻着她的长发,亲吻她的耳朵,亲吻她的脸颊,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如同安静的尸体,任由他做任何事,她没有反抗,也没有爱。 “我已经在这里了,你的恐惧没有任何意义。我会一直在这里,只是——”她慢慢地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伸手抚摸他的脸,细细打量他那双囚禁她的梦境与现实的双眼。她没办法笑出来,只能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别再牵扯更多的无辜的人进来,好不好?只有我们,就够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我们?” 她发觉自己的笑容在他眼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哀,然而他却一无所知,“……嗯,我们。” 灯光落在她雪白的脸上,照着她的双眼,像两面干净的,毫无生气的镜子。他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犹如着了迷一般丧失了一部分的灵魂,跟随她的意识走向双眼深处。 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们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停了下来。 五条悟打开门,发现伏黑惠赤着脚站在地毯上,左右两边都是光线昏昏的走廊。他挤在狭窄的光线里,红着眼睛,面色委屈地说:“妈妈,找不到……”他还不会说房间这个词,急得差点哭出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五条律子,她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动作,靠在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细弱的肩颈顺着衣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他有些急切地拎起伏黑惠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我先带他回房间。” “妈妈,妈妈,”伏黑惠不喜欢被他这么提着,手脚惊慌地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看着房内骤然转过脸的五条律子,大声哭喊,“妈妈——” 喊得她的心都快碎了。 “悟,”她还是走了过去,阻止五条悟,“别这么对他。” 说完从他手里把人抱了下来。 “妈妈——”他小声地哭着,也许是被吓坏了,他抱着她不松手,将脸埋进她的怀里。 “别哭。”她拍着他的后背,神色不忍。 她看了一眼五条悟,想了想,问伏黑惠:“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伏黑惠这才抬起脸,打了个哭嗝,鼻子都哭红了。 “那我呢?”眼看五条律子把人抱进房间,房门外的五条悟顿时一脸诧异。 “家里那么多房间,你自己找一间睡。”说完,她啪地一声把门带上。 伏黑惠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还挤开了五条悟的位置,占领了卧室。睡了几天客房的五条悟忍无可忍地开始计划给他另开一间房间,并用一份完美的看起来没有一点怨念的儿童房蓝图说服了五条律子。准备房间时,他也弄到了伏黑惠的出生信息,这才得知过不了几天就是他的四岁生日。 伏黑惠体型瘦小,根本看不出快四岁,日常一些说话做事的习惯也能看得出来在过去的几年里,并没有人教导过他,相比起正常的四岁小孩,他的发育已经有些迟缓。从家庭医生那里拿到了他的体检结果之后,本来就心软的五条律子,越发合理化了自己留下他的行为。 不过五条悟和伏黑惠的相处并没有像她这样顺利,可能是最初留下的印象不太好,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有些不太和睦,平时在家伏黑惠情愿自己扶着楼梯手脚并用地上楼都不肯让他抱自己。五条律子有心想让他们相处融洽,提出三个人一起出门庆祝伏黑惠的生日。 最初五条悟并不打算哄这个占了他位置的小鬼,毕竟连他自己的生日都没这个待遇。但是看闷在家里一段时间的五条律子难得主动提议和他出门,他纠结了没一会儿就同意了。 那天他们要去横滨红砖仓库举办的圣诞市场。 临出发前,五条悟在衣帽间里挑了很久的衣服,久到五条律子都忍不住催他。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她看着他在手里的深灰色大衣和黑色大衣之间看了很久,脱换好几次都不满意,“随便哪一件都好吧。” “不是姐姐说出门约会吗?怎么能随便,”他扭过头,就看见五条律子抱着伏黑惠,两个人穿着同一个色系的浅棕色外套,“你们偷偷穿亲子装,不带我。” “那你也换一件差不多颜色的嘛。” “你帮我选。” “柜子里明明就有。” “我想要姐姐帮我选。” 五条律子拗不过他,将伏黑惠交给筱原,走过去帮他挑外套。 筱原抱着伏黑惠静悄悄地离开房间时,伏黑惠在门缝里看见五条悟趁她给自己整理衣领的时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时候正巧准备到圣诞节,街道两侧的节日气氛异常浓烈,颜色艳丽的彩灯挂满了街头巷尾,人群熙熙攘攘,世界的声音被淹没在缭乱的光影之间,走在彩光晕染的街上,像是走入了半真半假的异世界。 商场正中央那颗高大的挂满了彩带,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圣诞树吸引了伏黑惠的注意力,他想要去看那棵树,而五条悟想去路边买那种看起来就很甜的自制糖果。两个人争执不下,不约而同地看向五条律子,而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得不站队的情况,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伏黑惠一边。 五条悟自己去买他想吃的糖。 他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伏黑惠兴奋地抱着五条律子,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上。 “来,给你糖,生日快乐。”他一肚子不爽,不怀好意地靠近,伸手戳了一下伏黑惠的脸,又向五条律子伸手,“也给姐姐一颗。”她抱着伏黑惠,顺着五条悟的手将糖含进嘴里,被甜得眯起眼睛的同时,伏黑惠被酸得皱起了脸。 她连忙让他把糖果吐出来,瞪了一眼五条悟,“你不要整蛊惠。” “很好玩嘛。” “只有你觉得好玩。” “那我下次不这么做了。”听起来根本就像是下次还敢。 筱原走上前抱走了伏黑惠带他去漱口,留下他们在原地等。 道路上漫天的绚丽灯光,漆黑的幕布被涂抹出一片片黄红相间的模糊光晕,她抬起头,面颊上被投射出一层暧昧不明的红。 五条悟无心看四处的灯景,他在看她。此刻的她有着远比过去更不可思议的动人之色,曾经那些真实拥有过的分分秒秒因此逊色,曾经无数个不切实际的梦境因此显得呆板。 超越回忆和幻想的美令她成为了他这一刻汹涌而来的渴求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忍不住伸手,用手背指骨抚了一下她的脸。 她侧过头看他。 “姐姐,”他动作放轻,万分小心地靠近,“你还会害怕我吗?” 她抬起手,停在他的胸口,很快就被他握到手里,冬季萧瑟的寒意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融化,她的体温顺着相握的双手和他融汇到一起。她的睫毛轻微地动了动,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他落在脸上的呼吸。 她露出笑容,微弱的,并没有回答。 他恍若置身梦里,将头靠过去,呢喃着说:“别害怕我。” 声音在喧闹声中里了无踪迹,如同雪崩,他在世界被掩埋之前吻住了她。 二十 月亮从窗外升上天空,迷蒙的月光透过没有拉紧窗帘的落地窗,在屋内静静地倒印出一片深蓝色的斑驳的暗影。冬夜的风穿过院中枝叶低伏的松树叶隙,响起一阵阵轻微的,短促的低鸣。窗户明明紧闭,暗处却依旧有被风吹得鼓起的形状,布料滑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月色漫进地毯,涎着满是皱褶的被单,打湿了滑落的被子下半裸着的宽阔的脊背。 风的声音停歇了,朦胧的月色罩着凸起的影子,后背收紧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而小幅度地动作。微微发亮的光犹如冰冷的水流,水声微弱,沿着他脊背凹陷的痕迹流动,直到洇没在黑暗之中。 “悟……”循着声音,轮廓模糊的暗影微微抬高,隐约听见,风声又慢慢地起来,穿过湿热的河道,发出低闷的呜咽。 “弄疼你了吗,姐姐?”五条悟抬起头,让风进来,也让自己的呼吸钻进枕头上泼洒开来的长发里。他的触碰像是亲吻又像是爱抚,一下又一下地贴着她温度偏低的耳廓,脸颊,脖颈,最后是锁骨。 五条律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伸进睡裙里的手臂和靠在胸前的头颅让她的呼吸变得无比艰难,她根本发不出声音。那只宽厚的骨节坚硬的手在睡裙下面包裹着她的乳房,透过顺滑单薄的布料,能清楚地看见他凸起的指骨。 他的手臂将睡裙高高撩起,让她裸露在外的大腿和他的毫无阻隔地靠在一起,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双腿间的地方如同拼图那样,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即使是隔着一层,也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血液的流向,血管的跳动,以及,欲望缓慢苏醒的动静。 声音在这时变得异常的慢,小心翼翼地在阒寂的夜晚里顺着她的小腿攀附而上,像是沼泽。用着不易察觉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吞没她的身体,她不动,这个过程会变得漫长且煎熬,她有所抵触或是挣扎,那么被彻底吞噬的过程则会不断地缩短,被吞没的痛苦则愈发地明显。 不论怎么走,她都躲不掉。 从自发性踏入沼泽地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一刻总会来的。 手臂骨骼灼热而沉重地压在肋骨上,他并没有再轻巧地揉捏,抚摸,只是嘴唇在另一侧试探,暧昧地舔吻着绵软的,高挺的乳肉。她隔着睡裙握着他手腕的手,根本不能动摇他分毫。她的衣服湿了,被他舔过的乳头正颤巍巍地透过衣服立起来,随后被他含进嘴里,牙齿轻轻地咬住逗弄。 她尖尖地叫了一声,下意识放开了手。 五条悟很快就生动地展示了一番他本性之中得寸进尺的一面。 他在她急促的喘息里放开了已经硬了的乳头,原本揉搓乳头的手也放开,他俯身重新吻住了她,并伸手将她的内裤褪到了腿中央,在她双腿条件反射合拢之间,手掌整个罩住了她的阴户。 而因为他占据了她的口腔,她只是发出了几个简短的音节,双手自发地抱住他的手臂,扶着他紧绷的手臂肌肉。不知道是希望他停下,还是仅仅需要一个能够支撑她不会轻易崩溃的支撑。 五条悟并没有急着爱抚,她有些湿,但远没有到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肉乎乎的阴唇只分泌出了一点能够让他在阴蒂上抚摸的黏液。他更钟情于此刻的吻,在黑暗中的吻。 她看不见他,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些什么,他吻她时,总是没有防备,迷茫地沉入欲海之中。然而他却能看见她,能看见她被吻得红肿的,带着水光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能看见她因为受不住情欲的诱惑而变得茫然无措的目光。他在吻着这样的她时,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她并不反感他的所作所为。 亲吻的声音越来越湿,他不满足于含着她的舌头挑逗,开始毫无章法地吻她,时轻时重,偶尔深而濡湿的纠缠,偶尔轻巧地散乱在眉眼脸颊以及鼻尖。他用嘴唇描摹她的脸,用双手勾勒出她的身体。在碰不到她,但是他那具精力旺盛蓬勃的躯壳却躺在她的身边的几个月里,他已经幻想过这样做无数次。只要靠近她柔软的嘴唇,温热的胸脯,挺立的乳房,丰腴的腰肢和小腹,那些沉潜在心里的欲望和渴求会一股脑地涌出来,如同山洪倾泻。 随着她身体放松,他不断地收紧在她后背的手臂,直到她完全陷入自己的怀里。一直在她双腿间停留的手指也顺着被淫水浸润的细缝拨开了阴唇,粗糙的手心不断地刺激着硬挺的阴蒂。手指在湿润紧缩的穴口处轻轻地抽插,并没有进去,只借着不断分泌的体液,让她整个阴户都变得湿滑黏腻。 快感来得急剧又绵长,五条律子感觉自己的小腹像是有火在燎着,又热又疼。身体因此颤抖,她在他怀里扬起头任由他索吻,遏制不住地在接吻的间隙发出细碎的呻吟。她原本夹紧了他手臂的双腿也因为愈发高涨的欲望而放松张开,他的手指在湿润的软和的阴唇之间越来越顺畅。等她足够湿,也足够忘我,他才插进去两根手指。 “悟……”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身体并不适应这种异物入侵的感觉,以至于进入的瞬间身体重新紧绷,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敢深入,只是吻过她的面颊,轻声安慰她,“别怕,姐姐。” 她没办法不害怕,身体被侵犯留下的记忆就停留在原地,只要她张开双腿,只要她再一次容许自己的弟弟进入自己的身体,这段记忆就会无休止的回放。那些被撑开被侵入的身体,满是羞耻痕迹的身体,毫无尊严的身体,过去的她就像是死在回忆里。她看见的画面里满是自己的尸体,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慌乱地抱住了他的肩膀,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声音发颤,“悟,我很怕——”话还没有说完,他再一次吻了她,急躁地,并不克制地深入,吞掉她所有的声音。 “别害怕我,”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脸上湿透了,是泪水沾湿了面颊,他们的吻因此变得苦涩无比,“别害怕我,姐姐。”他抽出手用力地抱着她的腰,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水,声音低闷地祈求。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然而被他吻去了的泪水像是怎么都流不完。他细致地吻过她面颊每一处泪水流过的地方,最后才含着她的嘴唇,仔细地舔过她的唇舌,牙齿,口腔,吮吸她的舌尖,让她因为缺氧而不得不意识昏沉。 五条悟趁机吻过她的下巴和锁骨,在她的胸口吮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吻痕。在她迷迷糊糊之间,他已经伸手将睡裙的肩带从她肩膀上剥下来,吻过她剧烈起伏的饱满的乳房,吻过她的肋骨,吻过她软而顺滑的小腹,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衣物摩擦的丝丝尖鸣伴随细流,涓涓而过,留下她散着余温的肉体躺在干涸的河床之中。 “不要!”在他准备更进一步时,她顿时清醒,大腿收紧,不受控制地夹住了他的脑袋,“别做这种事。” 他吻了吻她髋骨中央凹陷的位置,“我只是想让姐姐舒服。”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哪里。她从没意识到自己这么害怕过热,那种让每一寸皮肤都因此感到焦灼的高温密密麻麻地落在敏感的地方,她紧张得不行,“不要这么做,”看着他将脸埋在自己双腿之间,强烈的羞耻感令她的脸热了起来,“别这样……太脏了。” “姐姐一点也不脏。”他不管不顾地伸出舌头舔开了她闭合的阴唇,原本打算阻止的她浑身像是过电一般猛地僵住,脱力地倒在床上,大腿肉僵硬了片刻后,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肩头。 见她反应这么大,他舔得更来劲,握着她大腿的双手放在腿根,拇指稍微用力,分开了黏糊糊的阴唇。这样他的舌头可以完全舔弄到整个阴户,从她完全硬起来,突出来的阴蒂开始,在她破碎的哀泣之中慢慢舔到穴口。舌头灵活地往返了几次后,她的哭泣听起来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呻吟,“悟——”抓着他的头发的手原本打算推拒,却因为过于强烈的快感,误打误撞地把他按稳在了双腿之间。 阴道内的汁水变得更加的充沛,五条悟趁机把手指完全送了进去,并在舔弄之余小幅度地抽插。他很清楚她哪里更脆弱,手指在拥挤而湿滑的甬道内轻而易举地找准地方后缓慢地用力。不需要太久,源源不断地淫水就会从他侵入的阴道口大量涌出,充沛的体液和致命的快感会让她彻底忘记自己的处境。 她的呼吸完全乱了,连哭泣都变得像是在撒娇,身体一阵阵地发抖,小腹不断地收紧,“悟……啊哈……”到最后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了急促的娇喘,听起来和化作了一滩蜜水的糖一样粘糊。 这种动情的喘息愈发能鼓励他专心地调动她的情绪,手指在满是淫水的肉穴里抽插转动的同时,舌头裹着阴蒂吮吸,双重刺激让她的声音陡然尖利。他直观地察觉到了她阴道内开始急剧收缩,夹住他手指的穴肉开始抽搐,这种异常的动静很快从小腹到大腿,一直到全身。他的手按住了她的髋部,让她那种依靠本能引发的逃离动作停了下来,高潮紧随其后,来得又快又急。他张开嘴,完整地覆盖着她的阴户,热流在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叫声后猛地涌了出来,被他一点不落的收下。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舔了一下五条律子高潮后充血的阴蒂,看着失去意识的她因此战栗,这才慢吞吞地直起身,重新覆盖到她身上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她汗津津的脸,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留在她的双腿间,试图延长她的快感。 “姐姐,姐姐——”他情不自禁地,痴迷地呼唤五条律子,然而她并没有从刚才那阵完整的高潮里回过神,无法回应他。他也不在乎,见她接连轻喘,他又侧过身躺着,动作谨慎地将身量纤弱的她抱进怀里,面对面地,紧紧相贴。她的乳房被他的胸肌挤压得变形,热乎乎的微微抽动的小腹挨着他的腰腹,而他完全勃起的阴茎正正好卡在她的腿心,贴着她满是水的阴唇摩擦。 潮吹时分泌的大量淫液让他能够轻松地顺着阴唇的缝隙抽动,龟头磨蹭着阴蒂,又在她的无意识颤抖之中滑到阴道口。高潮过后蠕动张合不止的阴道像一张湿哒哒的嘴,含着他进去了一半的龟头,自发地开始吮吸。 “悟,”她的意识迟迟才回到身体里,察觉到他在蠢蠢欲动,有气无力地说,“别直接做……” “我带了套,”他吻了吻她,伸手将她的大腿抬起来挂在自己身上,好让她的身体能分开得更多,他也更方便进去,“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听到他的话,五条律子安静了下去,将手伸到他的后背抱着。 她体内很湿,很热,热流潺潺不止。然而五条悟没有选择莽撞地一口气全进去,而是把龟头小心地挤进去,等被热津津的穴肉缠住,他才顺着湿软的阴道蠕动的动静一寸寸撑开甬道。她的身体已经不由她的理智操控,经受过高潮冲刷后的肉穴只想让他进到更深的地方。他屏住呼吸,后背肌肉全绷紧了,才没有在进去的瞬间失控。 五条律子因为下身不断增加的胀感用力地抱着他,仰起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疼吗?”他停住,亲吻她的鼻尖。 她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轻声说:“……没有。” 他静静地看着她说完后皱起眉头,伸手扶着她的脸,轻巧地吻住了她。 五条悟进入的过程异常的长,这也就使得身体被撑开,填满的过程变得异常清楚,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阴茎表面凹凸不平的血管在自己体内内壁上碾过,一寸一寸地占有,不放过任何缝隙,连层迭的褶皱都被彻底撑开。生理上的快感和心理上的痛感因为这漫长的性交而交汇,她不得不清醒地面对着,她和弟弟做爱时产生了快感这个事实。 她又哭了,只是事到如今,眼泪根本无法阻止或者改变任何事。 五条悟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吻她,动作平缓而坚决地把自己全部插了进去,不留余地地将自己填满了她的身体。他的身体感到了一阵从脊椎直通颅腔的快感,令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再一次占有了自己的亲姐姐,再一次感受到自己贫瘠的灵魂如何在性欲和爱的包裹之下渐渐丰满的感觉。 他在这种美妙的快感之中吻她,一刻不停地。在接吻时他也在操她,动静很轻,刚抽出去一点,就立刻插回去,幅度并不大。对他来说,这种快感并不够直接,依旧能够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浸泡在强烈的愉悦之中,快感冲击到头顶,让他头皮发麻。在这时候,与其说是性交给他的刺激,不如说是完整进入五条律子身体内,彻底占有她的这个概念令他产生了久违的充实感和安全感,心理快感远远超越了生理快感。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去,只听到他们接吻时唇舌交缠时发出的一点水声,还有他的性器在她湿透了的阴道内抽插时发出地咕叽声。房内暗沉沉的黑影吞没了他们,他深蓝色的脊背在轻微的起伏,挂在他腰间的小腿无力地,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 他们被一同吞没,黑暗让混在一起的身影像匍匐着的一只巨兽,欲为骨血,性为皮囊的异形。 在五条律子第二次高潮之后,五条悟翻身将自己倾覆在了她身上,她的身影消失在他带来的阴霾之下。他这时只是抱着她,没有射精,也没打算继续动。他们就像两只在寒冬夜里互相取暖的动物一样四肢纠缠着亲密相拥,他的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性器深深抵在她高潮后热到不行的阴道里,熟悉的归宿感令他短暂地忘记了自我,神志有些模糊。 她醒过来时,他依旧抱着她,沉沉地压在身上。她的双手在他出了一层薄汗的后背上动了两下,他才撑起身体,遮挡住她的视线,又开始吻她。 他的鼻息无比干燥,炽热,扑面而来时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推进了滚热的火坑之中,骨头都被大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她在烈火之中紧闭双眼,默许他将舌头钻进自己的口腔,掠夺呼吸和声音。 没多久,他又重新动了,就在她的双手抚摸到他的脊背上时。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之前那样轻柔,他变得凶猛,变得粗鲁,动作不由分说地强势。龟头从她水淋淋的甬道内离开,转眼就用更强硬的态度闯进来。原本轻出轻入带来的闷堵感转眼被更加煎熬的酸胀替代,阴道被激烈地入侵,将她的下体填塞得鼓鼓囊囊,没有一丝缝隙。龟头碾过穴道内每一寸敏感的软肉再蛮不讲理地强压在穴道尽头,她因此被顶得眼前一阵眩晕。 “悟……嗯……”双腿被迫分开到极限,她有些慌张地抱紧了他的肩膀,而这反而方便了他搂紧她的腰,一次比一次急促凶悍地操开她的身体,“轻一点,轻……嗯啊……”他操不了几次,她就被身体内那种急遽汇集的快感和酸楚折磨得没了声音。 身体被他操得颠簸不止,她的脸偶尔紧挨着他燥热的身体,偶尔贴在他温度偏低的脸颊旁边,他的吻紧随其后,将她的哀鸣吞吃入腹。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伴随着他毫无章法,毫无怜悯的操弄时高时低地起来。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近乎癫狂,他强行压着她的身体,让她除了接受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不要……”他的阴茎似乎还在不断膨胀,不断变硬,粗放的尺寸甚至还在往她身体难以忍受的极限扩张。这使得她的穴道每被撑开冲撞一次,身体就会迎来一次混淆了致命快感和痛苦的感官冲击。 她不得不抓伤了他的肩膀,然而这丝毫没能令他有所反应。 “姐姐——”他失去了语言,失去了神智,失去了自我,他的身体内似乎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和她有关的声音。他的身体在叫嚣着饿,叫嚣着索取,渴望有什么能够满足他空虚的,单薄的自我,填补他身躯的空缺。而饿久了的人却很难在进食时轻易体会到饱腹感,他还想要她,更多的她,端庄的,冷静的,失控的,淫荡的,他全都想要,无时无刻不在想要。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到底应该称之为爱还是别的,此刻深陷于欲海,溺水身亡的人不被允许思考这样复杂又生涩的问题。他只想要活着,他的求生本能在让他满足自己,满足庞大的胃口。这使得他暴露出不经思考的粗俗的野性,而全然被这种欲望滋生的本能所操控的这具躯壳,说是人类也许不太合适,他更像是兽。 毕竟他身上的人性已经微乎其微。 五条律子感觉自己眼前的所有深浅不一的黑都在旋转,晃动。她被快感挟持了,高潮成了她的赎金,赎金到账,她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然而她很快又被拖回到欲望之中,因为他根本不给她多少缓和的余地,不等高潮彻底过去就重新将阴茎直挺挺地插了回去,毫无征兆地贯穿,几乎将她满是淫水的穴道撞得变形。 “悟,慢……慢一点,”快感一次比一次尖锐,刺破皮肤,刺穿骨骼,她整个人被无法自控的快感折磨得快要丧失知觉。她不得不哭着求他,看着他,那双光亮异常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带着幽幽的冷光,“慢点,慢点,求你……” 他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她因为快感而浑身战栗,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吻住了她。 他不打算放过她,他要强迫她和自己一起沉入被欲望侵蚀的海底。 五条悟抱着她射精后,她才真正意义上得到了平静,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抽身离开,而是又去吻她,不厌其烦的吻了一次又一次。先是嘴唇,他们湿热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然后是她被泪水沾湿的面颊,汗湿的额角,一点点吻过去,最后紧紧抱着她,几乎没有一点缝隙,绵延到性爱结束的舒适感让他将头埋进她的怀里。 五条律子的脸也挨着他,疲惫不堪地闭着眼睛,她鼻腔内满是他们交合过后淫靡的气息和他身上被体温蒸腾出来的强烈的情欲气味。身体里里外外被他的气味浸透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变得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他。她只能依靠嗅到的气味辨别出来,自己身边躺着的是具成熟的欲望饱满的躯体,是荷尔蒙无比旺盛的年轻男人,是充满了原始的野蛮的发情信息素的雄性动物。 唯独不是她的弟弟。 性爱让她身体疲惫,然而这世上存在着更多的远比性爱更折磨她的事情,以至于她在身体感到疲劳的同时,内心也在历经折磨。身心俱疲之下,她的记忆出现了些微断层,五条悟什么时候起身离开都记不太清。 只记得精疲力竭地睡着,然后昏昏沉沉地被他弄醒。这是每次累过劲提前睡着的后果,五条悟不喜欢在做完清理后再穿衣服——也不只是做完后,如果家里没有佣人,他也许会全天候裸奔。家里唯一有羞耻心的人似乎就剩下了她一个,如果她没有干涉,每次清洗完,她也会被迫跟他一样,什么也不穿地跟他一起塞进被子。 而这会很便宜他,他只要睡醒就能够摸到她无意识放松的身体,他喜欢这样肉体直接挨着肉体的触感,所以会越摸越来劲。手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她身后伸过来抱着她,让滚热的胸膛贴着她一丝不挂的背脊,这时候她总能感觉到他勃起的乳头在摩擦自己的后背。随后他可以任意做他想做的事情,揉着她的乳房,亲吻她的耳垂和后颈。 如果她没醒,他就会摸到更深的地方,摸到她出水,只要等他插进来,她也就不得不清醒。有前夜的快感参与,她会湿得比平时都快,甚至都不用怎么扩张,他就能顺畅地操个通透。他会像是怎么都不知道满足一样,如果那天没有正经事情,他能在床上纠缠她大半天。 这次她醒得早,因为他捏着乳头的力气有些不知轻重,她被捏得难受,不得不抓住了他的手腕,半睁着眼睛问他:“你不累吗?” “现在是早上了,昨天在姐姐身边睡得很好,一点也不累。”他又进一步将她拉进怀里,手掌心贴着她的小腹,她要是没醒来,这会儿手掌应该已经摸到腿心。 “我想睡觉。”她皱着眉扭过头,反而被他黏黏糊糊地缠着吻了许久。 “我就亲一下,亲完再继续睡。”他老实收回手,将还迷糊着没睡醒的她翻过身和自己面对着面,继续吻她。显然,他说的亲一下,根本不止亲一下,一双手抱着她,把她全身都摸了个遍,摸得她根本睡不着。 直到她不堪其扰,踢了他一脚,他才带着得逞后的愉悦心情精神饱满地起床,把安静地回笼觉还给了她。 房门刚打开,五条悟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走廊另一边一个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小跑着过来,声音紧跟着一蹦一跳的,“妈妈……”结果看见房门口站着的人不对,话说到一半顿时抿紧了嘴。 “早上好呀,惠。”五条悟弯下腰和伏黑惠打招呼,语气亲切得很诡异,吓得他后退了两步。 伏黑惠紧张地看着他,“妈妈呢?” “妈妈在休息,今天只有我跟你一起吃早饭。” 伏黑惠并没有说不要,但态度明显是抵触的。 “我想要妈妈。”他小声说。 “妈妈想睡个懒觉啦,你不要吵她。”五条悟小心地带上房门,一把捞起伏黑惠,跟拎着一只没满月的猫一样轻松,不顾他的挣扎,把他夹在腋下带下了楼。 因为没见到五条律子,伏黑惠坐在儿童椅里面拿着青蛙勺子瞪了五条悟很久,他大概以为,是五条悟把妈妈藏了起来。 五条悟一改之前没有耐心的德行,对他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和颜悦色,甚至见他抓着勺子一动不动地坐着,还体贴地问:“是想要我喂你吃饭吗?” 伏黑惠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饭碗。 然后猛地摇头。 “别不好意思嘛,我不会笑话你到现在都不会自己吃饭的。”他刚伸手过去,伏黑惠就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反抗他。 被五条悟又亲又摸地闹了一会儿,五条律子只在床上眯了五分钟不到就起了床。穿好衣服下楼后,她正好看见五条悟端着伏黑惠的饭碗,把勺子往他那递。伏黑惠则一脸不乐意地推着五条悟的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脑袋歪得远远的,仿佛五条悟伸过来的勺子里装的不是饭,而是什么要他命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 五条悟见她下楼,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里的力气,伏黑惠这才趁机从儿童椅里钻了出来,连忙朝她伸出手,委屈地喊,“妈妈,妈妈。” 五条律子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但她见伏黑惠急切地朝她挥手,还是走了过去,抱起他。伏黑惠连忙抱着她的脖子,满是依赖地在她怀里蹭了一下,表情可怜得要死。 五条律子拧着眉去看五条悟,语气略带不满地说: “你是小孩子吗?又欺负惠。” 莫名其妙被告了一状的五条悟:? “妈妈,早上好。”打完小报告的伏黑惠立刻换了副表情,乖巧懂事地和五条律子贴贴。 “早上好,惠。”她摸了摸他的脸,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被冷落又的五条悟立刻不乐意了,他噌地凑了过去,“我的呢?” “你的什么?” “早安吻。” 五条律子:“……”她果断忽视了他,并且绕过去,把伏黑惠放回儿童椅。 “我也要早安吻,”他围在她和伏黑惠身边,看着她喂伏黑惠吃饭,喋喋不休,“你不能偏心,我也要,我也要。”活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你好烦,悟。”五条律子受不了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给伏黑惠擦过嘴之后才捧着他已经伸到跟前等了很久的脸亲了一口,“满意了吗?” “不满意。”他又靠过来,伸手扶着她的脸,正正当当地吻在她的嘴唇上。 随后挑衅地看着伏黑惠。 伏黑惠:恶心心。 二十一 临近夏天的那段时间天气一直很不错,天空一碧如洗,翠绿的树叶在晶莹温润的光线下闪闪发光,缝隙里沉甸甸地坠着大小不一颜色鲜亮的花,红里透着热,摧枯拉朽地烧了一整个角落的院墙。 伏黑惠已经蹲在三楼的露台上边看了这个角落好几天,看得有些腻。然而除去这个角落,院子里其他的地方都乱得不堪入目,院墙被拆得东倒西歪,草坪被铲得光秃秃一片,以前栽种的植物挖走了不少,院子正中央挖出来一个硕大的坑,泥土翻出来和杂草混成一团,建筑器材零件堆得四处都是,破败得像是一片废墟。 “妈妈,”他哒哒哒地从露台跑回书房,跑到五条律子坐着的沙发跟前抱住她的膝盖,她顺势将他抱起来,掂了掂他的重量,满意地将他放到身上。他钻进五条律子怀里,脑袋枕着她的肩膀滚来滚去,“想下去玩。” “楼下还没修好,现在下去玩很危险。”最近后院施工,总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五条律子在自己生日这天给工人放了三天的假,才难得在家里的白天遇上安静的时候。她有些懒,抱着伏黑惠稍微换了个坐姿后就不肯动了。 “有滑梯。”他在楼上看见了摆在一边的滑梯。 “还没有搭好,滑梯要等泳池一起用。”院子翻新是年初时候的计划,已经把三楼两个房间改成了儿童房的五条律子开始想着动家里的后院,给伏黑惠弄点适合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打发时间的简单玩具设施,这些器材有现成的能买,安装维修都花不了多少时间。结果那时候五条悟心血来潮,总惦记着在夏天来之前挖一个游泳池,见到伏黑惠的玩具后,他灵机一动,想着把泳池和儿童玩具合起来。于是,后院现在就被铲掉了一大半,工期被延长了近一倍。 “那什么时候好?” “很快的,等惠换短袖的时候就可以了。”前些天刚带他去过北海道,现在回来闷在家里,也不奇怪他现在闲不住。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耐心地说,“中午家里有惠喜欢的甜点师,要不要先想一下吃什么?” “是上次那个吗?”去北海道的时候,她和伏黑惠都很喜欢一家餐厅的主厨风格,五条悟把主厨请了过来。 “嗯,要不要多选几个?今天特别招待,可以吃多点甜的喔。”今天原本请假了的五条悟临时收到通知,不得不赶去学校处理临时事故。双人午餐现在成了亲子午餐,“今天就我跟惠两个人吃饭,惠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 “好耶。”伏黑惠喜形于色,可能是因为午饭,更可能是因为只有他和五条律子一起吃午饭。 吃过中饭后,她抱着伏黑惠在二楼看动画片。之前没有怎么学过说话的他现在正处在对语言功能好学又好奇的阶段,跟着动画片学到一句话可以自言自语地重复很多次。不过,反复强调不止能增强记忆,还能一定程度上促进他的睡眠。筱原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他就被自己那些话绕进去,自己把自己哄睡了。五条律子抬头看向靠近的筱原,将食指压在嘴唇上。她怀里的伏黑惠呼吸正平稳缓慢,两颊鼓鼓的软肉随着他砸吧嘴的动静颤了两下。 筱原将茶杯放在一边的桌面,打算抱走他,压低声音说:“我带他回房间睡。” 五条律子点头,正打算把伏黑惠交给筱原,却突然发现他两只圆滚滚的手正拽着自己身前的衣服不放。她低头摸了摸他睡熟的脸,改了主意,“还是让他在这继续睡,帮我去取条毯子过来吧,筱原。” 筱原取来毯子,出去前替他们把窗帘拉紧,白天光亮的房间顿时暗了下来,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五条律子抱着伏黑惠在宽阔的沙发上躺下,小孩子的体温偏高,抱着他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四肢很快传来暖洋洋的倦意。他睡得很沉,柔和的黑色小脑袋就靠在她胸前,双手握拳,抵在他鼓起来的嘴上。浓密的睫毛盖在眼下,静悄悄地,两颊白生生的皮肤上透出一股健康的淡粉色,越发显得他的面庞看起来有种稀有的,独特的鲜活。 伏黑惠其实不应该留在她和五条悟这样的人身边,他们是两块冥顽不化的石头,身边根本容不下任何比他们更有生命力的个体。然而,她像是被五条悟传染了自私自利的坏习惯,抓到能让自己感到愉快的那一点点机会就没办法松手,默许伏黑惠在五条悟那个近乎玩笑的谎言里生活。 她偶尔会唾弃自己,不过更多的时候,她没有阻止自己的能力,她需要这样的时刻,给窒息的她输送氧气。 想到这,五条律子低头去看怀里的伏黑惠,他正巧动了一下身体,脑袋在她手臂上蹭了两下,哼哼了两声后才埋进她怀里继续睡,像只睡得咕噜咕噜打鼾的猫。她面带笑意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发间轻吻了一下,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大多数情况下,她的午休质量都不怎么高,睡下去没多久就会清醒。不过,伏黑惠来了之后,她的状况有所好转,午睡偶尔也能睡得很沉,甚至今天沉得连怀里的人什么时候从伏黑惠变成了一个既碍事又厚颜无耻的大家伙都不知道。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五条悟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到了这张沙发里,手肘撑在她身侧的沙发里,双腿和她的交迭,脑袋紧紧挨着她的肩膀。沙发虽说宽敞得能装得下一大一小两个人,但是很明显装不下他们这两个成年人。她都快被挤得陷进沙发里去,五条悟的脑袋还埋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你好沉。” “好久没见姐姐,好想你。”他的脑袋在她怀里左右动了两下,丝毫没有要挪走自己的打算。 “我们明明早上才见过。”五条律子在他身下挪了一下身体,好让自己不会被他压得太难受。看了一眼身侧空空的位置,她拧着眉毛问,“惠呢?” “丢回自己房间了。”他顺势在她挪出来的那点空位里躺下,就像块勉强的海绵,偏要把自己塞进不合适的位置。侧躺下后伸手去搂住她的肩膀将他带进怀里,脑袋凑过去,嗅了嗅她发间的气息,又亲吻她的额头,声音痴迷地说,“那家伙独占姐姐的时间太多了。” “别总这么粗鲁地对待惠,悟。”她撑着他的胸口抬头看着他。 “我只是开个玩笑,是让筱原抱过去的,”他搂着她的手收紧,脑袋挨着她,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她脸上,“不过,姐姐总是这么紧张他,我很嫉妒。” 五条律子为难地看着他,“悟,他现在和我们一起生活,你明白吗?” “我知道啊。” 她目光有些闪烁,面色也有些纠结,犹豫再三之后,她叹了口气,“那……和一个孩子一起生活意味着什么,你又明白吗?” “家里多了个小鬼而已嘛。” “悟……”她的手在他的胸口摩挲了两下,慢慢将自己的脸靠过去,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燥热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起来,如同身处烈火之中,“……对惠来说,这是一个家庭。家庭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 “家庭?”他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胸膛飞快地鼓了起来,塞满了不知名的,热切的情绪,“姐姐——” 她眼眶有些烫,眼皮有些沉,慢慢闭上眼睛,“你总让我信你,至少……在这方面,表现出一点你的成熟,我才能够信你。” “姐姐——”他受了刺激般用力地抱紧她,随后轻抚着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轻轻地用牙齿磨着她的嘴唇,舌头撬开牙关钻进去。等到她的呼吸渐渐沉重,面颊也红起来,他才放开她,鼻尖蹭了蹭她的,低声说,“我会学着去做的。” “嗯。”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垂下了视线,细细地应了一声。 “对了,”他又亲了她一口,“生日快乐,姐姐。”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份纸质文件袋递给她。 “已经办好了吗?”看着纸袋上的印字,五条律子微微睁大了眼睛,难得露出惊喜的表情。打开文件,里面是伏黑惠的户籍证明,已经顺利挪到了她的名下,五条悟想办法让他变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孩子。 “我说了姐姐想要的,我都会做。” “谢谢你,悟。”她仔细收好文件,眼角眉梢压不住笑意。 “我还有别的礼物,姐姐。” “不用了,”她睫毛抖了两下,浅笑着说,“光是这个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这又不是我真正想送的,”他嘟囔着转过身,从沙发底下摸出两个Harry Winston的盒子,“选项链的时候很犹豫,不知道哪个更适合姐姐,所以多买了几条,全部放到楼上去了,等会姐姐可以试试。”他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个大一些的盒子,那里面摆着一只钻石锦簇的手镯。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擦过那个,几乎快要被他们忘记,愈合得十分完美的疤。在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中,他将手镯戴了上去,遮得彻彻底底。 直到看不见伤疤,他这才满意地说:“我一直觉得钻石很配姐姐。” 五条律子知道不论是否遮住,伤疤都始终在那,而五条悟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皮肤再回到完好无损的程度,于是只能无奈地笑着点头,“很好看。” “还有这个,”他的右手分开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扣紧后慢慢翻转手掌。她这才看见自己无名指上多了一只戒指,和手镯同一个风格,主钻是颗体饱满的梨形钻,火彩熠熠生辉,“很漂亮对吧。” “悟。”她很快就不安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看,想送给姐姐而已。”他凑过去亲吻她不安的眼睛,毫无诚意地安慰她。有些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势在必行,区别只在于早晚,和她是否情愿。他低头去看五条律子,她抿着嘴,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一脸愁容。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倾身吻住了她,舌尖仔细地扫过她湿乎乎的口腔,很是认真地缠着她的舌头吮吸。 仿佛这样就听不见她心里拒绝的声音。 “今晚一起吃饭吧,姐姐。”他握住了她那只带着戒指的手,转移了话题。 “嗯,”她的脸红得更加的厉害,气喘吁吁,“去吃什么?” “我在惠比寿订了位置,”看着她绯红的面颊,他吞了吞口水,“你会喜欢的,JO?L ROBUCHON。” “那等惠睡醒……” “让筱原带他去迪斯尼,我想过二人世界。”五条悟伸手摸着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说。 “悟。”她的语气顿时有些不满。 “这是最后一次,”他低头舔了舔她的嘴唇,在继续吻她之前,他说,“就任性最后一次。” 见他坚持,她只好让步,“……好。” 等五条悟他们从外面回家,已经是夜深,伏黑惠很早就洗完了澡换上睡衣,抱着今天从迪斯尼买的米奇在床上困得脑袋一顿一顿。见到五条律子推门走进来,他强打精神坐直,揉着眼睛喊她,“妈妈,你回来了。”见她坐到床边,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神色有些紧张。 “惠一直在等我吗?”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还要拉着自己,五条律子心疼地催他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 “嗯,我想等妈妈回家。”他乖巧地呆在被子里看着她。 她摸了摸他的手背,满脸歉意,“抱歉,我回来得太迟了。” “妈妈回家,我很开心。”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该休息了,惠,”她将他的手塞进被子,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晚安。” “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吗,妈妈。”他看了一眼在门边等着的五条悟,小声地问五条律子。 她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放轻,“明天好不好?今天妈妈还有些事情,不想让惠因为我睡不好。” “好。”他一直很能听得进劝,当即点头,把脸塞进了被子,“晚安,妈妈。” 等伏黑惠睡熟,她才起身离开,一直在门外面等着的五条悟见她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二十二 五条悟紧跟在五条律子身后钻进了卧室隔壁的衣帽间,主动靠到她背后,伸手替她摘掉耳环和脖颈上挂着的那条项链。没有温度的钻石顺着她的胸脯弧度缓缓下落,他的目光也顺着落到她一起一伏的胸口皮肤上。似有若无的汗毛上积蓄着钻石折射出来的光,使得肌肤看起来细腻柔软,她低垂的面庞在这种光亮的衬托下,有种异样的艳丽,“姐姐,”他低下头亲吻她裸露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沿着她线条漂亮的脊背,舌尖舔过每一寸他所占领的奢侈之地。亲吻时,他的余光正盯着她手上戴着的那颗钻戒,牢牢扣住她的戒指,满足感令他叹息,“真想和姐姐这样永远在一起。” 后背细密的吻让她轻喘了一声,手臂颤抖着扶住了身前的桌子。在她低下头的片刻,身后响起一阵尖锐的金属声响,如同某种动物发出的类似警告的鸣叫。 裹紧腰身的长裙应声而松。 “悟——” 长裙肩带从肩头地滑脱,顺着她的手臂落下,裙裾堆积在他们脚边。他看着她不由自主收紧的肩胛骨,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胸膛贴在她一丝不挂地后背上,舔咬她的耳垂。手掌顺着敞开的拉链摸了进去,握着她被体温烘得软绵绵的腰,“姐姐现在这样,真的很美。”她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妆容也分毫不乱,唯独身体袒露无遗。端庄的背影隐没在昏沉的夜晚里,淫靡暧昧的暗影缓缓浸润至四肢。 粗粝的手掌在这独属于他的身体上抚摸,她柔和温暖的躯干——这种与他自身的身体存在的某种落差感,能够给予他占有她的安然。 这双手越摸越深,她轻哼了一声,脑袋止不住地后仰,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不慌不忙地抱紧她的身体,手指陷入她绵软的皮肤之中,“这样难受吗?” “唔……轻一点。”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像是在呻吟。 “这样呢?” 她急促的呼吸声盖过了水声。 “……哈啊……太多了,悟。”五条律子握住他伸到双腿间的手,膝盖紧扣,身体又往他怀里靠近了一些,像是取暖。 “姐姐明明很喜欢……”他的声音是厚重地积雨云,压在她的头顶上,让她无法呼吸。骤雨倾盆而下,房间内粘腻的水声越来越清晰,她逐渐产生灵魂出窍般的无力感。 闭上双眼时,她突然在想,怎么快要到夏天了,夜晚却还是这么冷。 粘附在骨骼上的阴冷让她打了几个冷颤,睡得不怎么踏实,没多久就睁开了眼睛。五条悟还在睡,她揉了揉眼睛,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推开后起身。 “不多睡会吗?”这点动静弄醒了他,他跟着坐直身体,迷迷糊糊地在她肩膀上亲了两口。 “嗯,睡不着。”她拍开了他摸到腰上的手,径直下床进浴室洗漱。 只是刚关上门没多久就被他敲开了门。 “怎么了?”她茫然地开门,见他面色紧张。 “你受伤了吗?” 五条律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直到他摊开手心,她才看见那里躺着一小块浅粉色的形状完整的指甲。恍然地抬起手,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短了一截。 “是贴的甲片掉了。” “甲片?”五条悟皱着眉握着她手腕仔细看了很久,反复确认了几次没有任何出血或是受伤的痕迹。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低下头,看他因为一片假指甲而紧张的脸,顿时觉得有些滑稽。时间过去那么久,指甲早就恢复如初,十指钻心的疼痛被时间稀释,只剩下一点偶尔被翻倒出来,梗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堵。 他现在的紧张,对这些都于事无补。 五条律子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抽出手,摸了摸自己的指甲,轻声解释说:“是假指甲,用胶水贴上去的。” “胶水贴的这么容易掉吗?”他看了一眼自己手心里的指甲片。 “我怎么……”她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但目光落到他半裸的身上,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面红耳赤地从他手里拿回甲片,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一头雾水的他堵在了门外。 因为早上甲片的意外,五条律子约了熟悉的美甲师上门重新做新的指甲。伏黑惠头一次见这种场面,一直在旁边围着转悠,见五条律子坐在原地很久都不挪位置,他就跟着坐了过去,把脑袋搁在桌子旁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盯着美甲师给她的指甲涂上了一层暗红色后,他的表情惊讶得像是看见什么新奇的玩具。 见他这么好奇,五条律子向美甲师要了点甲油胶,给他的手指甲上也涂了一点。于是,剩下的一段时间,他都坐在旁边好奇地捧着自己的手,看手指甲上面亮晶晶的东西。 “亮亮的。”他逢人就炫耀。 五条悟回家之后也看见了,这个白长了十多岁的男高最见不得五条律子厚此薄彼,也吵着要她给他涂点一样的东西,闹了很久都不消停。为了不让他这个德行打扰到家里唯一的正常人,伏黑惠,她不得不叫人去超商买一套工具回来来满足他这种幼稚的攀比心理。 只不过她存心糊弄,特地挑了个显眼的红色,打算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的是,她低估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五条悟盯着自己手指甲上突兀的颜色,表情停了半秒,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他准备喊停这种除了能够证明他真的很无聊之外一无是处的行为时,他才开口,“姐姐。” “嗯?” “这样看起来和你的手很像。”他手背一翻就握住了她捏着甲油胶的手,骨节粗大的拇指紧挨着她细长圆润的指尖,两个人指甲上的红色压根不像,只单纯的红得显眼。不过这么靠在一起的时候,过分鲜艳的颜色和她白皙的皮肤在视觉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差,难免会让他们这时的亲近看起来氛围有些不对劲。 “一点也不像。”贴着自己小腿肚的腿一直不怎么老实,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她不用猜都知道他没安好心,于是想着从他手里把手抽出来,坐远一些。结果试了试,纹丝不动,只好瞪着他,“你还要不要涂了?” “要啊,不过还要多久才能涂完,感觉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临时买的紫外线灯太小,只能一个手指一个手指这样来,他才涂了两个手指就等得没了耐心。 “你又没耐心,又想玩,哪有这种好事。” “真想一眨眼就涂完,”他的声音和动作在同一时间放慢,手掌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指腹摩擦着她手腕处的皮肤,摸得她肩膀一紧,“这样我用这只手去摸姐姐的时候,看起来会像是姐姐在摸自己。” 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愣,脸眨眼间就红了起来,语气羞恼,“我不想理你了。”说完手腕猛地用力,竟然从他手里把手给抽了出来。她这才能扭过脸不看他,把一直握着的工具搁到旁边的桌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结果还没站直,就被他伸长手臂一把捞住,整个人往后倒,坐到了他怀里。双腿被他趁虚而入,她就这么背对着他跨坐在了他身上。 “悟!”她惊叫了一声。 “多陪我一下嘛,姐姐。”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双手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腰,装模作样地委屈。 因为他的身体靠过来,她又被他紧紧着抱着,不得不弯着腰适应他的动作,他坚硬的肌肉和骨骼正用力地挤压着她的后背。她握着他的手腕,想要从他身上起来,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后才语气不满地说:“你为什么总是想那种……那种不正经的事情。”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姐姐啊,只有跟姐姐在一起才会这么想。”他神色痴痴地用脸颊去蹭她质地柔顺的上衣,抱着她的手臂很不要脸地往她腰上挪了一寸。手掌心托着她饱满的,丰盈的乳肉,隔着衣服和内衣不留痕迹地摸了两下。拇指趁机顺着纽扣之间缝隙钻进去,细细地摸索,“毕竟,姐姐的身体很舒服,抱着就不想放开手。又软又热,摸一摸还会出水。” “不要说这种下流的话。”她被他摸得声音发颤,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红得快要烧起来,耳朵也通红,热得要命。 “明明说的是实话,哪里下流了。”他抱着她,手指灵活地解开她上衣的纽扣,被他拉扯着上衣纽扣解开后顺着肩膀滑了下去。他落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的呼吸渐渐变成了粗喘,躁动不安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他们的身体之中,“姐姐,”他的牙齿轻轻磨着她雪白光洁的皮肤,听见她又细又急的喘息后,他扯开了她的内衣,握住了她丰盈富有弹性的乳房。没有见过太阳的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他看着自己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陷入她的乳肉之中,显得突兀又粗鲁。 他沉迷于这种将她的身体占为己有的直接手段,手掌张弛有力地揉着她的乳房时,手指捏住了她已经挺立的乳头,她因此发出一阵紧张的喘息。 乳尖充血后呈现出一种靡丽的深红色,看起来像是他指甲上的那层艳俗的红染到了皮肤上。他将脑袋搁在她肩头,一边用指腹去搓揉她的乳头,一边亲吻她的耳垂,轻声说:“姐姐,你看,这像不像姐姐在摸自己?” 胸部的胀痛和酥麻混淆在一起的感觉让她呼吸不过来,听见他的话,无法思考的她反射性低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何玩弄自己的身体。看他手法娴熟地揉着自己的乳房,熟悉的快感积蓄在腹腔深处。她肩膀开始泛红,体温也开始走高,小腹急遽地收紧后放松,膨胀的热意飞快地席卷全身,“悟,别说了……”她咬着嘴唇,想让他闭上嘴。 “要不要自己试试,姐姐?”他置若罔闻,无比享受她此刻害羞的神情,握着她僵硬的双手,摸到她自己的乳房上。 “悟……”她双眼紧闭,不敢看这一幕,却适得其反地增加了手掌触碰身体时的敏感程度。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扣着自己的双手在揉弄时,挺立的乳头是怎么在手心里打转,乳头因为玩弄而产生的微弱的疼痛愈发促使身体产生更多足以麻痹感官的快感,她身体的敏感度变得比平时更高。 五条律子熟悉自己的身体,然而,并不熟悉这种像他一样对待自己身体的方式。用这种近乎淫乱的手法去捧着自己的乳房逗弄揉捏时,以往的熟悉成为了最致命的痛苦,尤其是她还用着背对着他朝外张开腿坐着这样的体位。 她情愿自己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黑盒子里任由他亵玩,也不愿意看着自己把这样淫荡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敞开给外界。强烈的羞耻感让她的呻吟变成了压抑又短促的哭泣,“悟,别这么做,别这么做,太……难看了。” “姐姐这样美得要命,”见她眼泪断了线一般往下落,他不再继续刺激她,松开了她的双手。展开手臂将身体快红透了的她抱进怀里,仔细地亲吻她湿润的面颊,“一点也不难看,真的。” 她低着头不看他,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而轻微地晃了两下,要落不落的挂在眼角,愈发显得她此刻神情可怜。他伸手掰过她的下巴,张开嘴含住她的嘴唇挑逗,吻了过后说:“不管姐姐是什么样的,我都爱着姐姐。” 他不徐不疾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钻进去,在湿湿热热地口腔里抽插。双手又回到她的身体上,捧着她丰满的双乳揉捏,不过这次力气更巧妙。接吻声湿哒哒地在房间里回响,酥酥麻麻的快感浸水一般从身体内部向外渗透,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外溢了两声闷哼。 他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心热不已,伸手去撩起她的裙子。然而准备将手伸到她双腿间时,她偏过头阻止了他,小声地说:“今天不可以。” “我知道,”她今晚答应了伏黑惠去哄他睡觉,他知道她不会太乐意和他直接做到最后,于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继续去亲吻她的脸。他很清楚只要在她清醒的时候不胡乱涉及底线,她就会顺从接受他的一切行为,所以他顺利地握着她的手伸到二人交迭的双腿之间。 隔着裤子的布料摸到鼓起明显的一团热源后,她的手如同被烫了似的缩了一下,被他稳稳按住。他看着她低着的面颊,像是喝醉了,两颊坨红,故意用暧昧的声音去撩拨她,“我想姐姐摸摸我。” 在五条律子的默许下,他抱着她调整了二人靠近的距离,又把她的裙子撩高,抓着她的手拉开裤子的拉链。他特地放慢了动作,让她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如何亲手把他已经勃起的性器从裤子里拿出来。 深红色的形状明显的龟头在她两腿之间气势汹汹地立着,翘出来一截的阴茎柱身表面血管凸起明显。在她没有完全握住之前,她就已经能够感触到阴茎上蓬勃滚烫的,遏制不住往外扩张的热意。他抱着她,鼻息烫得她后背皮肤红了一大片,压低声音祈求她,“摸摸我,姐姐。” 她的手被他十指交叉地握着,慢吞吞地在双腿之间抚摸他形状狰狞的阴茎。一开始他并没有教她怎么动,而是让她就这么双手环成圈这样握着,手心毫无缝隙地贴在阴茎表面干燥的那层皮肤上。他则在她耳边呼吸,呼吸声伴随着她握紧性器的动作而变得沉重燥热,就连短暂的沉默里也飘散着他按捺不住的欲望。 他在亲吻她的脊背时,身体温热的肉感令他神思恍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姐姐,我爱你。” 五条律子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没有回应他,只是垂着眼无声地落泪。 因为姿势的问题,她在帮他手交的同时,会让动作看起来像是抚摸自己。而当她意识到这点之后,所有的动静都会牵动全身感知快感的神经,她的身体因为前期的爱抚做好了准备,一丁点刺激都会让她往失控边缘靠近一点。更何况,隔着薄薄一层内裤布料的另一边,就是他的阴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翘起来的阴茎不偏不倚正好卡在她阴户前,两个人交握的双手在上下套弄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磨蹭到她的阴户,甚至是凸起的阴蒂。 性欲存在于空气之中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只要她在呼吸,她就无法抵抗这种源自本能的反应。她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在这样的摩擦中湿了,穴口甚至在微微张合,不断地往外吐露黏唧唧的淫液。 在他这样自私表达的爱意里自发享受着性给予的愉悦,这比过去被他亲手挑起欲望的行为还要可怕——她会有种自己在当着五条悟的面自慰的感觉。 五条悟当然不会不知道她来感觉了,他是故意的。故意用这样的体位刺激她,也故意用这种在自渎和五条律子给他手交之间的浑浊的性欲刺激自己。阴茎的尺寸在她手心里又膨胀了一圈之后,他才让她的手慢慢地动起来,由松到紧,由慢到快。 他的阴茎比平时硬得更快,也膨胀得更多,手淫的幅度从收敛到放肆之后这种硬梆梆的触感越发明显。身后他紧绷的身体在轻微的挺动,龟头因为他的动作时不时撞进她的手心。他们的身体紧紧地相连,这期间产生的快感是真实的,那种赤裸的欲望也是真实的。这无异于,被他用一种没有插入的方式侵犯。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接触人体的性器官,而是在接触某种更加恐怖的,无法理喻的生物。携带着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她不可避免地被感染,被同化,变成跟他一样的怪物。 随着套弄的幅度越来越大,五条悟松开一只手抱紧了她,“姐姐……”他像是在说梦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他之后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他要射了,在她手心里剧烈抖动的阴茎顶端不断分泌着透明的粘液,沾满了她的手心,随着她的动作幅度,再沾满整个阴茎,她的大腿,和她已经湿了一大片的阴户。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腰在不经允许地情况下动起来时,一切都已经迟了。她在抚慰他的性欲的同时,根本没有办法遏制自己渴求快感的欲望。她浑身紧绷着,脚趾紧张得蜷缩,无可阻挡的快感一早瓦解了她的道德感,她在他的勾引和算计下猛然陷入高潮。 在同一时间,他射了出来。精液射在了她的衣服上,起伏不定的乳房上,还有他们的大腿上。 “弄脏了姐姐的衣服,”他深深吸了口气,闻到她的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后才假模假样地说,“我帮姐姐换掉吧。” 她知道自己进了他的陷阱,但是这会儿因为高潮和外界刺激,她浑身用不上力气。即使知道自己不想这么做,也拦不住他,她只能说:“先洗澡。” 目的达成的他心满意足地帮她脱掉了挂在身上的开衫和长裙,“那我帮姐姐洗澡。” 她身上出了一层汗,沾了浓稠的精液,皮肤表层一直浮着粘腻的闷,闷得她浑身犯懒。于是无动于衷地靠着,任由他把自己剥光,轻微地点头,“嗯。” 五条悟像只成功偷腥的猫,满足地眯起眼睛,摸了一把她汗津津的小腹,又兴奋地亲了她两口,将她打横抱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被他缠着胡闹了一番的五条律子夜里还是去了伏黑惠的房间,只不过她体力不支,给伏黑惠念睡前故事时还没哄睡他,自己就先捧着书闭上了眼睛。伏黑惠见她累得说不了几句话就睡着,一声不吭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童话书放到床头,给她把被子拉上去一点,自己抱着米奇乖乖地躺到她身边。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成功哄睡了自己。 第二天早上,打算偷一个早安吻再出门的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摸进了伏黑惠的房间。五条律子侧着身睡得正熟,她怀里的伏黑惠把脸藏在她怀里,只看见一颗头发乱糟糟的黑色脑袋在她手臂中间躲着。她抱着他,眉头舒展,面容安稳,无实质的睡眠将她内心的平和无限放大,足够吞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五条悟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充斥着吵闹和喧嚣,生命赋予人说话和表达能力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们各种各样奇形异状的思想,他们没有一刻是安静的,他们无法停止的声音滋生出这世界的另一面——诅咒。 六眼使得声音无所遁形,迎接他到达这个世界的,是人的欲望带来的海啸般的喧闹,无论躲到哪里都躲不开。这些声音是侵漫到脚边的带有腐蚀性的海水,他听见越多,接触越多,越不爱说话,如同孤岛,企图高高置身于欲望之上。 可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欲望的囚徒,六眼也无可避免。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置身于她身边难得的安静,伸出手去抚摸她睡得发热的脸颊,随后低下头动作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嘴唇。 抬起头的瞬间,她怀里的伏黑惠也动了,睡眼惺忪地仰着脸看他,还没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他和伏黑惠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突然对家庭——这个远远高于自我,远复杂于占有的词汇有了全新的概念。 趁伏黑惠没睡醒,五条悟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把他塞回被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咒术高专的五条悟把手机背景换成了之前偷拍的五条律子睡着的照片,同班的家入硝子进教室就看到他拿着手机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看得一阵恶寒。 她刚要收回视线眼不见为净时,眼尖地看见了一点不该看见的东西。指着他正拿着手机的手,问他:“手指是被门夹了吗?红色的。” “你说这个?”他抬起头,把两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放到她面前晃悠了一下,“是指甲油。” 家入硝子后退半步,“好恶心。” “是爱的证明。” “更恶心了。”家入硝子决定等会儿给庵歌姬发短信吐槽这件事,抱着手臂远离了沉浸在所谓爱的氛围里的五条悟。 他耸了耸肩膀说:“这是情趣,你不懂很正常啦。” “啊对对对,你有女朋友,你了不起。”家入硝子满脸嫌弃地转过脸,这时余光瞥见教室门口的夏油杰,寻思找个队友一起挤兑五条悟,“喂,杰,谈恋爱会让人变成恶心的家伙吗?” 就在她期待夏油杰来一句“是他本人的问题,做什么都会看起来很恶心”时,她发现夏油杰一直没开口,扭头去看才发现他在发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五条悟的手。 “在看吗?”五条悟挑了挑眉,故意走过去把手放到他面前,“要仔细看一下吗?” “不用了,”夏油杰双手插进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确实很恶心。” 没等身后两个人多说几句话,夏油杰就用有任务为借口离开了咒术高专。 这种借口找得有些蹩脚,他自认为的蹩脚,甚至怀疑自己离开时的背影是否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不过,归根究底过去什么也没发生,也什么都没做,其实没什么的,他没必要放在心上,他总这么跟自己说。五条悟从来没跟他提过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的亲姐姐,他也不可能主动往这种背离常理的方向去思考,巧合之下发生的事情不能够说是错的。 当然,也不能够说是对的。 否则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他还是没有允许自己从这没有出路的死胡同里走出来。 也许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同样的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也许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似的诅咒。他睁着眼看着没有尽头的前路漫无目的地走,以为自己一直在前进,实际上只是在原地踏步。 “夏油先生?”不过运气好的话,鬼打墙也总会有终点。 他后背猛然僵住,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女人。 “……律子。” if线无责任番外·窃爱 提前避雷:本文是if线剧情,是律子提前嫁人的一种可能性,涉及一些人渣行为,请不要携带任何道德进入。也没有三观,是一篇be线的无责任番外,不涉及任何正文剧情,正文剧情会在下一次更新。(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一到夜深,五条律子总觉得透过缝隙看见的月亮呈现出一种污浊不堪的感觉,像极了干巴巴一片白色的污渍粘在幽暗浑浊的天空上,倒映在她似睁非睁的双眼里,轻飘飘地随着风晃动。 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和过去的一些夜晚一样。可与其说这是梦境,她现在更应该说是与梦境全然相反的清醒状态。紧贴在皮肤上的温热触感,拂过面颊上的湿热气息,漫过骨头钻出身体的密密麻麻的滋滋作响的欲望的肉感。这些零碎的感官机能刺激对她起作用时,犹如凭空构建出的镜面回廊,每一面延伸至潜意识的深处,都映射着令她感到亲切的影子。 只是,每当她企图通过自己能够记住的一点细节,一点画面,在梦境里描绘出丈夫的面貌时,她总是会失败。她越是竭力想要看清丈夫的脸,越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窒息感,回廊的尽头两束幽蓝的鬼火越是明亮的照耀着狼狈的她。 “律子,律子——”丈夫的声音在耳边,如骤雨,将本就湿了的她里里外外地浇了个彻底,“不用忍耐,这里只有我们,叫出声也没关系。”他投射下来的暗影乌沉沉压在心口,让她不只是喘不过气,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痉挛,小腹一阵阵紧缩,热源从腹腔蔓延至全身。 她以为自己应该发不出声音,和丈夫结婚多年,两人同房时个性保守的她总是习惯性压抑自己的本能,羞耻心也使得她很难坦诚地接受自己沉湎于快感的一面,于是在这个过程里一直保持安静。 然而,当独属于现实的枷锁被抛弃在梦境之外,她就失去了对自我的约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不确切的,没有实感的丈夫的步步紧逼之下,赤裸地暴露自己全然陌生的面目。 “俊介……”她听见自己正用着难以接受的声音,在喘息声和呻吟之外,似梦非梦般的腔调。 “别这么生疏,”身体内部的热意近乎疯狂地暴涨,潮涌一般堵在腹腔之间,坚硬的骨骼如同礁石般挤压着她的骨头,肌肉。酸胀的感官紧绷到了极致,而他的声音依旧不依不挠,话音起来之时,他还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见不到月亮,见不到浓云密布的天空,只余下一星半点的光亮在她视野之见转瞬即逝,很快消融在浓重的灰暗的阴影之中,“放松,夫妻之间可以更亲近一些,不是么?”他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是深藏在她的意识里,令她下意识顺从,浑浑噩噩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更亲密一点,”他亲吻她的嘴唇,用一种诡异又缓慢的语气,“更亲密——”更紧,更近,他们亲密得密不透风,彼此严丝合缝地嵌合。伴随着他的声音,欲望隐秘地膨胀,如同被朝露濡湿的花苞,被水淋淋地裹着。随即,急遽地突兀地摇晃着,裂隙之中,更深的地方,涌出强烈的欲望。 她睁开眼睛,醒了,又或者没有醒,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分不清自己到底置身何处。身处未知中的茫然让她愈发依赖自己丈夫这具再满世界的混沌之中唯一令她熟悉的身体,四肢如同攀附在他身体上的藤蔓,躯干顺着骨血里流淌的爱欲缓慢缠绕着他。 “更加……亲密?”她躲藏在阴影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气声挤压了话语的空间,随着身体的颠簸而微微颤抖。 “对,就像这样,张开嘴——”丈夫的声音是牵动她的木偶线,她顺从地张开嘴,接纳他湿润的,蛮横的吻。呼吸失调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她产生一股无从说起的恐惧,明明听见的是丈夫的声音,可换上拖沓的语调后却让她本能地感到紧张,伴随着声音的呼吸像黑暗中游弋的巨蟒,阴冷的鳞片黏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卷紧,拖着她陷入更深的深渊。 这越来越像是一场噩梦。 她开始因为心悸而惊醒,而且梦醒之后身体异常疲惫,毫无缘由地累。她慢吞吞地侧过身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丈夫,靠过去,不小心惊醒了他。 “怎么了,律子?”丈夫岛田俊介没睡醒,但手臂还是放到了她的肩头,将她抱进怀里。 她将脑袋靠在丈夫的肩头,那份触感全然不同,真实的骨骼硬感让她有种莫名的安然,“没什么。”她从没提过那些放荡的梦,甚至害怕让丈夫知道,害怕被误认为那些画面是内心深处的折射,下流的渴望折射的是她对现状的不满。她静静地靠着岛田俊介,小声说,“只是,做了个噩梦。” “最近都这样吗?”岛田俊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嗯。” “难怪见你有些无精打采。” 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让身体紧紧靠着他,“就是觉得,好累。” “今天难得休息日,不如一起睡个懒觉。”她柔软丰腴的肢体贴着他的,单薄的睡衣被两具热乎乎的肉体挤压得没有一丝余地,岛田俊介顿时觉得身体内部有些燥热。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打量了片刻她白皙的,透着一层浅红色的面颊,这醉醺醺的红让他也有种醉意上头的眩晕感。于是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出一身汗,说不定会睡得熟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梦做久了,现实世界的吻也带着一点违和。 她不动声色地皱眉,闭上眼睛。 “可以做吗?”岛田俊介抱着她,手伸进她的衣襟。 “嗯。”感觉来得太快,她忍不住夹紧双腿,喘了一下。 他吻了吻她,动作轻柔,“别紧张,律子。” “抱歉,”她顺着他的动作慢慢分开双腿,歪着脑袋抱着他,问,“这一次,要不要继续试试?” “可以吗?” “可以的。” “其实不用勉强,怀孕也需要时机。”岛田俊介在刚结婚的时候并没和五条律子有生育的打算,他们计划享受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后再要孩子。然而新年期间,双方家族那边的三催四催让他稍微有了点别的想法,犹豫了几个月之后开始备孕。两个人尝试了两三个月,五条律子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人变得有些紧张兮兮。又是隔三差五跑医院检查身体,生怕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又是找营养师计划有助于怀孕的食谱,对着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也硬是逼着自己吃下去,没多久就肉眼可见她的精神不振。 岛田俊介眼看怀不上孩子这件事对自己的妻子成了一种无形的折磨,只好选择将备孕的事情暂且搁置,不再提这件事。 “不是勉强,”她抱着他,肉体直白的接触让她无缘由地感到惊惧不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成为了促使她做出一些冲动行为的动力。她主动地将自己靠上他的胸口,踏踏实实的接触着,打消那份因梦魇而滋生的疑虑,“我想要个孩子,俊介,”身体的内部正暗藏着一些能够威胁并支使她的东西,她并没有发现,但却已经被操控着,如同被驱赶的羊群,跟随者羊群,一无所知地,被本能驱使着进入一座未显现出真面目的牢笼,“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岛田俊介陪了她大半日,午睡过后才出门去参加商务应酬。他前脚刚走,后脚访客就跑上门,喜滋滋地拿着前不久出差时带的手信给她。她年仅十六岁的弟弟五条悟此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姐姐开心的表情,所以今天刚回来就过来找姐姐啦。”五条律子结婚之后基本没有回过本家,离家多年,一年前来东京上学的五条悟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她所有的挂念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他身上。也是这层关系的缘故,五条悟成了岛田家的常客。 “都没有好好休息吗?”五条律子接过手信,见里面装的是一些本地产的甜食,索性让家里的阿姨沏了一壶茶过来,拉着他在客厅里坐下,说了他两句,“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这样乱来,你又不是铁打的身体。” “主要是等不及要见姐姐,休息比起来并不重要。”他回握住了她的手,坐下后也没打算放开,“我身体很好,姐姐要不要摸摸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着还让她的手停在自己的胸口。 五条律子的神情因为一晃而过的奇异的熟悉感而停顿了片刻,望着五条悟毫无知觉的脸,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的那抽了出来,“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刚定下婚约时,五条悟还是个总嚷嚷着不想要姐姐嫁人的任性小孩,见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他就负气不肯见她。直到婚礼的前一夜才出现,站在她房门前说不希望她嫁人。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些什么劝他,但最终他不再阻止她的婚事。只记得婚礼结束,她离家时他看着她的沉郁的目光。车辆将他远远甩在身后,她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他在看着,像是执着地紧紧拽着他们之间名为姐弟的独独属于血缘的那条线,直到距离的极限,啪嗒一声,断掉。 他们话说到一半,茶泡好了端到了五条悟的面前,然而放到她面前却是一杯牛奶。他看了一眼,问她:“不喝茶吗?” “最近有些别的计划,”她的笑容略显羞赧,委婉地说,“尽量少喝茶。”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她平坦的小腹,端起茶杯遮住自己的脸,蓝莹莹的眼睛在墨镜背后,暗暗亮着火光,“那是该少喝点。” 五条悟离开后,五条律子又做了几次相似的梦,随着那些触碰越来越真实,那些发生的画面也逐步脱离她所熟悉的面目,夜晚越发的如同酷刑般煎熬。她甚至能在梦里听见自己身体里的理智濒临断裂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声响,微弱得在现实里十分不显眼,但震耳欲聋得几乎将她的精神击溃。 她因此被刺激到产生了生理性反胃。 吃不下也睡不好,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五条律子就憔悴得惊人。岛田俊介担心她又和之前一样因为焦虑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带她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但她无法开口解释。难以启齿的噩梦是她无形的刑具,她直到自己躺在绞刑架上,但是并没有人看得到,绳索套在她脖子上。 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她荒谬的经历。 她无法告诉她的丈夫,在夜里,她被压在枕头上,双手被紧紧扣住。她的视野不再模糊,视野灰蒙蒙的是房间内流动的阴影,泪水湿漉漉地顺着眼眶漫进枕头,眼前微亮的在雾里摇晃的,并不是攀爬上屋檐的月亮,而是丈夫熟睡的面庞。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这些梦不再是什么映射内心渴望的春梦,而是一场她单方面被侵犯的噩梦,欲望循序渐进的将她推向痛苦的深渊。 “看清楚了吗?”她听见身后进入她的声音这么说,他的双手用力地握着她的腰,呼吸滚烫地打在她的耳旁。他尽可能地,让意识混沌地她听见,他此刻说地每一个字,“我在干你,姐姐。” “姐姐。” “姐姐。” “姐姐。” 她结婚那日五条悟执着的目光再眼前一次次回放,那条由感官搭建的回廊砰地一声碎得一干二净,整个世界的残骸都被丢弃深海,就连时间也被抛弃,停止。 停在他抚摸着她的小腹的动作上,他说:“姐姐也许已经怀孕了。” 这才是真正的噩梦。 五条律子这段时间并不敢见五条悟,她害怕这段梦,更害怕构建这段噩梦的自己。夜晚身体里无从说起的欲望在折磨她的同时,假想乱伦的罪恶感也不分昼夜地折磨她。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能够控制自己在现实里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她一无所知的弟弟。 可她不见他,不代表五条悟不会想方设法地见她。 可每多见一面,她对噩梦的恐惧就多一分,生理性反胃也严重许多。 她不得不用蹩脚的借口劝他离开。 然而五条悟并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他的注意力全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 他沉默地替她擦去眼泪,许久才说:“为什么要我离开,我想陪你,姐姐。” 「是我在干你,姐姐。」 如出一撤的语气吓得她面色煞白,连借口都找不出,只盲目地想着离开。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种足以跨越不存在假象的熟悉触感重新涌了出来,让她浑身颤抖,“放开我,悟。”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他的语气有些委屈。 她压低了声音哀求,“我没办法,悟,求你了。”手腕使劲想要挣脱他,却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她始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家中那位打点日常的阿姨就在外面,她不想让外人看见她和弟弟相处时的异状。 他的手臂稍稍使劲就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强硬地做派全然不同于以往。他那双蓝得近乎恐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神情紧张的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姐姐,你以前说过会一直爱我。” “什么?” “你说,不论你以后去哪,”他的眼睛如此的明亮,透彻,空洞,如同一眼望尽的深渊,虚无吞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都会爱我。”就在她结婚前的一晚。 “悟……”她的心怦怦直跳,异样的声音在颅腔内哐哐作响。 “可现在,你爱你的丈夫。” “这不一样。”一个是弟弟,一个是爱人,这不一样。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爱人,这不一样,对不对?”他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着将她的手拉到嘴边,在她的手背上轻吻,“这是一样的,姐姐,只是他窃取了属于我的东西。” “你在胡说什么?”五条律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愈发坚定了抽出手的想法,然而依旧挣脱不得。反而被他用力拽到了身边,只要伸长手臂,就可以拥抱她。 “我在说,我爱你,姐姐。”他在她惊恐的目光里,堂而皇之地吻了她。 这一刻,噩梦再次来袭。 过去夜晚那一次次的吻不间断地在她面前回闪,她的面色已经白得快没了人气,发了疯一般挣脱开他,远离他。 就在她即将打开大厅内紧闭的大门时,他的叹息从身后缠了上来,就像夜晚里那样,毫无阻碍地贴着她的身体,从脚踝慢慢游走到全身,直到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结,“真希望姐姐能像夜晚那样爱我。” “……什么,夜晚。” “不记得了吗?也不奇怪,不过我觉得姐姐的身体应该记得很清楚。”他的手臂从身后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身体也凑了上来,紧挨着她的后背,将已经僵硬的她搂进怀里,“因为每次都很热情。” “是你……”她眼前一黑,身体已经瘫软下来,顺着他的力气,瘫坐在他的怀里,背靠着他。 “是我。”他在她的面前与她十指相扣,就像过去的夜晚做的那样,随后亲吻她耳后冰冷的皮肤,“一直都是我。”说完,他握着她的手,两手交迭,覆盖在她的小腹上。 没多久,五条律子在医院得知自己怀孕已有月余。 这次检验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岛田俊介,五条悟说出真相后她就有所预料,查出结果的第一时间就联络了私立医院堕胎。只是还没等她躺上手术台,岛田俊介就在公司出了事——他被意外卷入了一起诅咒伤人的事件。等她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被咒术师救了下来送到医院抢救,命悬一线。 让她意外又不是特别意外的是,五条悟也在场,因为他就是那个控制住现场,救出岛田俊介的那个咒术师。 他见她急匆匆地从走廊一头走来,正打算装出一副愧疚的表情时,被她毫不犹豫地打了一巴掌,墨镜哐啷一声砸在地上,吵闹不休的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摸了一下脸颊,无动于衷。 她反而因为动气,眼前发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 他一把拽住,搂进怀里。 “是你做的。”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 “是我。”他不顾旁人的眼光,在她发间亲吻。 “你疯了……” “姐姐,”他抓紧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她哽咽着说:“你杀了他,我也不会活着。” “他不会死。”五条悟扶着她低垂的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在她满是泪水和怒气的目光注视之下,用着近乎冷漠的语气。 “除非我们的孩子死了。” if番外·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上) 正文剧情在磨,先发点怪东西上来开开胃(bushi 津村诚二是一家已经开办十多年的老牌宠物医院院长,有二十多年的从业经验。这么些年过来,已经见识过各种行为怪异,个性迥异的患者的他,面对任何突发状况,他都相信自己都能够处理妥当。 显然,建立这份信心时,他还没有遇到眼下他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 这只猫依靠初见时的安静乖巧,以及出类拔萃的外貌,成功迷惑了医院所有人,以至于大家没有一个人在它暴起作乱时及时拦住。等它把医院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猫狗都摁着锤了一顿后,津村诚二才和护士还有那位对这只猫的真正德行一无所知的监护人合力将他关进办公室隔离。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他看着那只体型庞大皮毛油亮的长毛白猫正蹲坐在办公桌面上慢条斯理给自己舔毛。和他们这些因为安抚惊慌得乱成一团的动物,弄得满头是汗的人类一比,姿态格外的闲适自在,全然看不出是造成医院大乱的罪魁祸首。 回想之前它在医院内东奔西跑,上蹿下跳的可怕身姿,津村诚二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叫人在办公室门口盯着它之后,才背着手走到大厅。这里刚稳定下来,而那位监护人和无辜受牵连的几位患者家属道歉后正在和护士交谈,侧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这位监护人总是会让津村诚二想起前些天晚上和自己太太在家看最近黄金档播出的那部时代剧女主演,细白的面孔,乌沉沉的眼睛望过来时像是落了一阵阴郁的冷雨。当时看得入神的太太还在不由自主地感慨,女演员有群山颠覆般惊人的美貌,哪怕是不高兴的表情做出来也无比迷人。对电视剧内容有些提不起兴趣的他当时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只是听到太太的话后,为了能够搭上腔才抬头看了一眼,记住了那张皱着眉不言不语的脸。 那时候他其实对太太的话没有多少感悟,只是囫囵了两声点头认可,可到了这会儿,他突然就对那番话有了一种切实的体会。 走了会儿神,护士走过来提醒才想起正事。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正转了过来看着他,直直地看着,让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番,“那个……”他记得她姓五条,是个年轻而且富有的大小姐,掏钱掏得异常爽快,过来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赔了一大笔钱。也得益于她出手阔绰,受到惊吓的患者家长这才没在医院里造成更大的危机,“五条小姐,我们刚才说到为您的爱宠寻找新的领养人对吧?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秉承着不亏待任何一位衣食父母的态度,亲切地避开了那身价不菲的猫造成的一切事故。 她面色犹豫,开口说:“这只猫并不是我养的。” 他噎了一下,“……是捡来的吗?” “是的。” “那您一定很受动物欢迎。”毕竟那只脾气不好的猫只在她身边才显得有那么点欺骗性的乖巧,能关进办公室怎么说都得多亏了她的引导,她人进去,那只猫才竖着尾巴,屁颠颠地跟着进去。想到这,津村诚二又委婉地问,“没考虑过亲自收养吗?说不定是这只猫和您有缘份才让您遇到。”其实真要说的话,就凭这只猫的脾气和德行,找领养,十有八九要砸手里,医院接过来完全就是一份烫手山芋。 “这只猫不太喜欢我的孩子,”她为难道,“而且我也没有养过动物,恐怕没有能力领养它。” “原来如此,”津村诚二略显惊讶,忙改口说:“养宠物并不是很难,尤其是像五条夫人您这样有耐心,脾气好的人,是很容易上手的。不过考虑到您家里的情况,确实养起来也是比较困难。我们医院说实话,目前没有能力承担寄养的工作,但我们可以为您发布领养的通知。这段时间,您可以在家给他单独隔离起来,有任何领养人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您,您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的面色有些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紧,可沉默了半晌,她最后只闷闷地说了句,“那好吧。” 津村诚二不依赖语言和各种个性的病患打交道多年,深知肢体动作,语气神态比人类出口的话更加重要。一见她神色不对劲,立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自己说出口的话。为了不得罪这名大客户,即使当即没回味过来哪里说错,也立刻打算给自己找点补。 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护士们压低了音量的惊叫。 一回头,那只本来应该被关在办公室的白猫举着和鸡毛掸子似的尾巴,迈着小碎步,直直地往他这边走来。见识过它凶狠的一面,津村诚二连忙往旁边避开,从护士那拿过手套以防万一。结果那只猫趾高气昂地走过,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径直往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人跟前走,态度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再抬起脑袋,用那双蓝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毛茸茸的尾巴绕在她的小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她的皮肤。 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不是她的猫,“五条夫人……” “我先带他回去吧,”低着头和猫对视了一会儿的女人松开眉毛,叹了口气,“如果有领养的消息,可以联系我。”刚说完,就听见这猫拖着声音喵了一声,随后直起身子,两只猫爪扒在她的腰间,怎么都不撒手。 津村诚二福至心灵,“请问需要一些猫咪科学喂养的参考书吗?虽然只是短暂的呆上一段时间,也会有需要一些常识指导,我们这有详细的资料,有需要的话给您准备一套,另外还可以再给您送一点猫咪需要生活用品。” 她扶着那只挂在自己腰间的猫,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才将它抱起来,转过脸无奈地说:“拿给我吧。”趴在她怀里的猫和先前作威作福的模样判若两猫,老老实实地在她怀里呆着,拿脑袋在她肩头蹭来蹭去。 津村诚二递资料时,它正伸爪子在扒拉放在柜台上的招财猫,对此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笑呵呵地送走了这位财大气粗的客户。 坐在柜台后的护士小声问了一句:“真的要发领养通知出去吗?” “发吧,一五一十地描述就行。”他一本正经地说。 “好的。”护士心领神会,在通知栏内备注添加上了一行小字——绝世凶兽。 “估计过不了两天就会撤掉。”他老神在在地说。 “果然猫也是有审美的,”他听见有护士在一边小声嘀咕,“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抓着这位不放,那张脸可以说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动物,杀伤力都巨大。” “只是看外貌的话未免太肤浅,”眼看职业生涯的这道坎平稳地过去,甚至可能迎来新的业绩,津村诚二气定神闲地将双手插进外衣口袋,转身往回走,慢慢悠悠地说,“那只猫给自己找的可是心软的财神,活生生的惠比寿。” 没过两天,这位心软的惠比寿就带着津村诚二的职业生涯之敌重返医院撤销领养通知。这一次她并不是独自出行,身边还跟着一个外表精干的中年女人和一个黑头发满脸好奇的小孩。 津村诚二出来时正巧听见那中年女人称呼她为律子小姐。 他眼珠一转,脸上陪笑,立即迎了上去,“律子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闻声抬头,“我打算领养它。” “真是——”他眉开眼笑,“幸运的猫咪啊。” 不过还没喜上多久就听见她说:“这次来想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身后的护士们顿时如临大敌。 津村诚二面色不改,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五条律子身后那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的猫包。透过猫包半透明的网格窗,他看见那只白猫正四脚朝天地仰躺着,悠闲地在里面伸懒腰,俨然一副拿稳铁饭碗的得意嘴脸。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又有前车之鉴,见这只猫一放出包就开始贴着五条律子撒娇,便顺势提议体检时让五条律子全程在一旁陪同,美其名曰,动物都需要安全感。 五条律子摸了摸猫的脑袋,在它闪闪发光的注视下点头答应。全程哄小孩一样在旁边不间断地夸它。检查耳朵很健康没有耳螨,就夸它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没有皮肤病,就夸它是个身体健康的宝贝,它一动不动地让医生检查牙齿,她也就跟着夸宝贝很听话。 这只猫就这么在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宝贝中逐渐迷失自我,抽血时也忘了挣扎。做b超的时候,仪器在他肚皮上来回滚动也没吸引到它半点注意力,他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样,一刻不停地跟着她打转。直到体检结束,它都没反抗一下,这让其他见识过它拆家本事的医护人员叹为观止。 等血检结果的时候,五条律子抱着赖在自己身上不动的猫和津村诚二闲谈,她的手就放在它身上,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响顿时大得像发动机。 津村诚二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只摊在她膝头的猫,“他不吃猫粮吗?” “嗯,一点也不吃,”五条律子摸了摸它的下巴,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爪子张开在她身上小幅度踩奶,颇为困扰地说,“现在基本上是给他喂鱼生和去掉调味的饭菜,有些担心它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它鼓鼓囊囊的肚皮,宽慰道:“到目前为止,它可以说很健康。自制饮食的话除了要稍微注重营养配比,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 “那它总是想跑到床上睡觉,这也是正常情况吗?” “猫咪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想睡在哪里确实也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它总是会爬到我床上,”她低头看着一直在自己身上眯着眼睛假寐的猫,没等看上多久,它忽然睁开眼,用那双透润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回望,然后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听着极为粘人。她像是走了一会儿神,神色愣楞的,抚摸白猫的动作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会吓到我。” “如果养猫的话,迟早要习惯这点,猫总是神出鬼没。”津村诚二用着一种“果然是新手养猫”这样的感慨语气说。 二人闲聊没多久,那个被她称作惠的小男孩跟着跑了进来,凑到她跟前说:“妈妈,我也想摸摸猫咪。” 在惠眼巴巴地注视下,五条律子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躺着的猫,用着商量的语气问:“让惠摸一下,好不好?”听见她问,白猫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随后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把屁股怼到了惠的面前。 津村诚二有些新奇地看着,“看来您的孩子和它现在相处得不错。” “目前也只能说还可以,”她留心注意着小心翼翼摸猫的惠,面上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浅笑,“它最开始不太喜欢惠,总是呲牙咧嘴地凶他。” 他笑着说:“大概是不太喜欢小孩子。” “所以最初没办法养它。” “猫咪不喜欢我吗,妈妈?”惠听见后,靠着她的脑袋抬了起来,眨着眼睛问她。 “可以让你摸,就代表它是喜欢你的。”津村诚二认真地解释。 “没错,猫咪是喜欢惠的,”五条律子伸手摸了摸惠的脑袋,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我们惠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话刚说完没多久,膝盖上的猫蹭地站了起来,吓了惠一跳。 “律子小姐——”以为这猫又犯病了的津村诚二立刻站起身。就在他正要去搭一把手时,他看见那只白猫趴在她的肩上,拿鼻子蹭着她的脸颊,舔了她一口。 “……请不要紧张,”五条律子哭笑不得地抱着缩到一边的惠和扒着自己不放的猫,解释说,“它只是……想撒娇。”说完凑过去又亲了一口白猫的脑袋,“不可以只亲一个,真是没办法。” 看着猫和惠大眼瞪小眼,津村诚二大开眼界,由衷地说:“您的家里往后一定很热闹。” 她听完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津村诚二总觉得她并不习惯笑,笑容在她那张郁郁寡欢的脸上像是件极为奢侈的物件,即使出现那么一次,也犹如火星子一般眨眼就被吹灭。 随后,只用带着余热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惠,轻声说:“但愿吧。” 临走那只白猫说什么也不进猫包,趴在五条律子的怀里纹丝不动,实在劝不动的她只好抱着猫离开。在柜台结账时,它对着柜台后坐着的两双好奇的眼睛晃了晃脑袋,又伸出爪子扒拉了两下那只换了个方位摆着的招财猫。猫爪转轴又轱辘轱辘地转起来,护士一脸无奈地目送着这只一脸无所畏惧的猫离开医院。 这只猫在医院一战成名,津村诚二总能够听到医院的医生护士在谈论它,当然,话题最后都会回到那位财大气粗的监护人身上,永远是人,这是避不可免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再讨论,谈到的,是这只猫失踪的消息。 五条律子刚在医院预约了生物芯片和成猫绝育手术就发现家里的猫不知去向,查监控找了两天依旧下落不明,到医院发寻猫启事也没有任何有用的回音。 “请打起精神来,如果是因为发情跑出去,等发情期过了,有可能会回来。”眼看着大客户就这么打了水漂,津村诚二强忍着心痛,用经验安慰已经眼眶通红的五条律子。她看起来像是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疲惫不堪,神情悒郁,几日前在她眼里见到的笑意像是在海岸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的沙滩,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那再领养一只怎么样,”开口的是陪同她一起来的一个外表古怪的年轻男人,一头银发,带着一副墨镜。墨镜后面一双透亮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高大的身体倚着柜台拨弄招财猫的爪子,“养一只一样的。” “我不要。”她刚填好资料,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气冲冲地顶了回去。 “那就不养,不要生气嘛,”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没好气地想要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等会儿再陪你去附近走一走,再碰碰运气怎么样?” 听到他这么说,她瞪着他的眼睛这才收回去,并没有搭腔,只是对津村诚二说:“如果医院有别的消息,请一定要通知我。” “会有消息的,别难过。”他趁机和她十指相扣。 她侧过去看着他的脸顿时红了半截,声音闷闷地,“……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我想跟你说话,听我说就好,”有他打岔,他们在医院并没有呆上太久,她被他揽着肩离开,走时还能听见他拖沓的语调在不怎么走心地劝她,“……说不定明天醒来,就会在家里看见它回来了。” 二人依偎着离开的背影,看起来亲密又疏离,也许是情人。 医院又议论了许久,对着短暂出现在这里的两个陌生人。 唯独津村诚二对着寻猫启事上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发呆,“真可惜。” “不觉得他们很像吗?”有护士说。 “他们?” “猫和后来出现的那个白头发男生,眼睛很像诶。”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只是眼睛的颜色像吧,不过对方说不定正是因为这点,才觉得亲切。” “那如果是这样,猫找不回来,会很难过吧?” 津村诚二抱着手臂,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有那位本人在身边的话,很难说会难过多久,说不定没几天就忘了。” “院长一看就不了解女人,”护士扑哧笑了一声,“对女人来说,未必猫没有情人重要诶。” “哪有这样的。” “就是有啊。”有护士跟着附和。 “那要这么说,当情人还不如当只猫。”他突然想到了五条律子那天坐在他办公室里,低着头,凝望猫的似喜非喜的神情。 他茫茫然地想了想,也许—— if·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下 那只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露台上,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风吹着它身上蓬松的毛发,看起来像是挂了一身飘飘荡荡的雪,太阳再斜斜地照在身上,雪里又融了一片淡淡的金。漫天遍野的白里嵌了对通透的蓝眼珠,晶亮的,极致的蓝,晕到毛发里,如同雪漫进了极深远的天尽头。 最先发现的是从从幼儿园回来的伏黑惠,他趴在门上,脸贴着凉丝丝的玻璃,睁大了眼睛,“妈妈,这里有只猫。” 在书房里呆了大半天的五条律子这才抬起眼睛看向门外边,“猫?” “白色的猫咪。”伏黑惠踮着脚伸手去抓门把手,见他够不着,她走过去帮他。等门打开,那只蹲坐在露台扶手上的猫也跳了下来,距离一近,这才显出来庞大的体型,盯着想靠过去的伏黑惠半会儿,呲牙咧嘴,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吓得他立刻躲到了五条律子身后。 “惠,去叫筱原过来。”她拧着眉支开受到惊吓的伏黑惠,自己退回到书房里,打算将这只来路不明的猫继续关在露台上。然而没等她关上门,那只猫已经先一步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动作敏捷迅速,并横拦在了她离开书房的路上。仰着头,眼睛瞪圆了看着她,那阵威胁似的的声音不见了,喉咙里挤出一点细微的叫声,娇声娇气的那种。 筱原跟着伏黑惠赶过来时,五条律子正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毛茸茸的猫围在她脚边不住地打转,尾巴如同蒲扇一般晃动,贴着她的小腿。筱原正要出手,那只一刻不停地盯着五条律子的猫突然转头看过来,看得她停住脚,面色纠结地喊了一声,“律子小姐……”停了半晌,语气僵硬地说自己怕猫,没办法帮忙。 筱原碰不了,家里其他的佣人靠近也会被哈气威胁,不尴不尬地僵持了许久,直到五条律子不得不伸手将已经站立起来扒着自己衣服的猫抱起来。她摸了摸怀里不停拿脑袋蹭她脸颊的猫,神情困惑。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筱原则目不斜视,牵着伏黑惠,在那只猫平静的目光下后退了两步。 二 五条律子就这么被一只陌生的猫缠住了。 筱原查不到附近有谁家里走丢了宠物,也查不到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这么凭空出现,蛮不讲理地霸占了她身边所有的位置,平时总要缠着她的伏黑惠也靠近不了半步。他只能隔着一张桌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气鼓鼓地把自己脸颊吹涨,在那只耀武扬威的猫面前小声嘟囔。那只猫也不甘示弱,脑袋蹭着,嘴里细细地喵呜,跟着伏黑惠的声音一起一落。 一人一猫对峙一直到晚饭也不见停。 这只猫是个自来熟,跟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蹦到桌上坐着,态度嚣张得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五条律子从没管过猫,见他目前勉强还算安分,也不打算赶它下去,就去叫人给它找个碗打算弄点吃的给它。结果没等碗拿过来,它自己已经主动探头去抢伏黑惠碗里抢虾仁。五条律子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伸手拦,它就已经动作迅速地抢走了所有的虾仁。 猫大概也是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干完坏事就蹲在桌上喵喵叫,撒娇卖痴地打滚,她看着眼睛红了一圈的伏黑惠,还是狠心把猫单独关进了房间里。 原以为这样能暂时消停,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又闹了起来。 关在房间里的猫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钻到了卧室里,横在她和伏黑惠中间,把他挤开,四脚朝天地仰躺着。被挤开的伏黑惠还没睡醒就给他一爪拍在了脸上,没伸爪子,但也实在地打了一巴掌,还懵着就哭出了声。 抱着抽抽噎噎的伏黑惠,看着坐在床上一脸无辜的猫,五条律子夹在中间无奈叫来筱原联系医院,打算把这个不速之客送去给人领养。 叁 猫最终被留了下来,因为明白了这家里谁才是最好哄的人。 眼馋了很久的伏黑惠摸到了猫就变得很健忘,之前的矛盾被他抛之脑后,单方面表示和猫咪当了好朋友,求着五条律子养它。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一起趴在她膝盖上望着她,她很快就败下阵来,正式收养了这只猫。 五条律子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别人的猫是不是也跟这只猫一样难伺候,它不吃猫粮,她只能叫筱原去请个宠物厨师,每日买新鲜的红肉和白肉以及稀有动物内脏混着来喂。它不睡自己的房间,就算额外开一个房间给它,它每天早上还是要爬到五条律子身边,她在哪,它就跟着到哪,睁开眼睛必然能见到它白乎乎的脑袋枕在自己肩上。它也不喜欢给别人碰,最常见就是蹲在柜子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谁都碰不到它,伏黑惠就算要摸也只能摸两下,多了就会被躲开。 唯一有特殊待遇的只有五条律子,它尤其爱缠着她,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缠着。喜欢叼着梳子跑去找她,把梳子放在她面前,拿脑袋拱她的手,等她领会到这一行为开始给它梳毛后,它就会滚筒似的倒在她腿上躺在她怀里,露出肚皮,让她梳毛。她一边梳,一边揉它的肚子,听它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时候窗外的光一打进来,它的蓝眼睛里一阵流动的光影照拂在她的脸上,她望着渐渐有些魂不守舍。 低下头,吻了吻它的头顶。 在猫痴痴的目光里,她低声说:“别这么看着我。” 四 养猫后,五条律子开始喜欢把养猫指南念给伏黑惠听,幼儿园休息的时候,她就抱着他坐在书房里,那只猫仰天躺着睡在伏黑惠的积木玩具桌上,听着她的声音,慢悠悠地摆着尾巴。 “……猫咪如果把屁股推到人的面前,是信任的意思,又撒娇,求关注的意味在。” 她念到这里,伏黑惠突然抬头问她,“咕噜总是拿屁股对着我,”咕噜是伏黑惠给猫咪取的名字,因为它总是在咕噜咕噜地响,“妈妈,它是不是在跟我撒娇?”睡在桌子上的猫耳朵动了一下。 五条律子看了一眼在桌上伸懒腰的猫,笑着说:“嗯,是在撒娇。” 第二天,伏黑惠惊喜地跑过来告诉她,“咕噜让我摸了它的手。”那只慷慨的猫正蹲坐在桌子上,徐徐舔着自己刚刚被他摸过的爪子。 五 五条律子开始有些心事重重,猫见她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主动凑过来在她腿边打滚撒娇,抱着她的手腕舔她的手背。她心不在焉地摸了两下,又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这是她今天第叁次拨打同一个号码。 再一次无法接通后,她坐不住走了出去。 猫也紧跟着她,在她脚边呜呜叫。她无心关注,叫筱原走一趟咒高,去找联系不上的五条悟。站在走廊上忧心忡忡地说:“平时从来没有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听到这话,猫的耳朵精神地竖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无精打采的侧脸,跳到高处,拿鼻子蹭她的手臂,急得嗷嗷叫了两声。 筱原清咳了两声,挪着站远了一点,安慰她说:“也许只是有些忙。” “忙么……”她平时几乎不主动联系五条悟,手机号码在他们之间是一种象征性的摆设,能够让他随时随地给她传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她以往总是觉得他不在,这样活在短信里就很好。只是等短信一消失,这种单方面的联系断开,一直被搁置的关心提了起来。她这才清楚,自己已经是被他拽着走了很远,他如果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她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怎么都过不好。 “我去学校问问,”五条律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身边的猫急得站了起来,筱原连忙后退,“说不定能有些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筱原出去走这一趟,不仅带回了五条悟的消息,还把咒高里的夏油杰带了回来。他来是为了证明五条悟现在活得好好的,只是有正经任务在身上暂时脱不开身,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着重强调完过两天,他看了眼蹲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白猫。 五条律子听完半信半疑地松开眉头,又见夏油杰特地跑来,想着请他进门喝杯茶。他笑眯眯地应下,正打算走进去,原本安安静静的猫突然蹦了上来,重重蹬了他肩膀一脚,借着他的肩膀蹿到了柜子顶上,对着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嗷嗷叫。 她反应不及,只能对着他肩膀上两个明显的猫脚印道歉。 夏油杰一脸见怪不怪,慢悠悠地抬头看着嘴里骂个不停的猫,突然开口:“你的猫脾气挺大的。” “它一直这样,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他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前老家也养过猫,发情的时候就这样不讲理。” “发情?” “你不知道吗?” “医院那边提过一点,”她对养猫只是半知半解,听他这么提起,这才恍然大悟,“我原本只是以为它性格就这样的,所以没当回事。” “没想过是发情期吗?” “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而且他只是脾气有点不好,没别的行为。” 他听得认真,仔细询问,“有随地小便的行为么?” “随地小便……似乎还没遇到过。” “说不定快了,”他抱着手臂,抬起头看向那只猫,露出一个万分亲切的笑容,“猫咪发情还是很痛苦的,为了他的健康,我建议趁早把他绝育了。” 不知道是不是五条律子的错觉,夏油杰的话刚说完,她似乎见到那只猫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六 医院那边通知生物芯片预约上了之后,五条律子也顺势预约上了绝育的手术,坐在一边听见她打电话的猫烦躁得不停地抓她的袖子,等她放下电话,一脑袋埋到她怀里,一边嗷呜叫,一边用脑袋蹭她的胸口。她被拱得有些无奈,只好把它抱到身上,双手捧着它的脸,指腹在它两颊揉搓,一面揉,一面轻声安抚,把他揉得舒服到双眼紧眯。 “医生说,绝育会延长你的寿命,”她偶尔会这样对着猫说话,因为这座房子空旷异常,除了猫,没有人能够听见她身体里被这庞大的空所遮蔽吞没的声音,“运气好的话,可以陪我很久很久,”猫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她,透润的蓝眼睛如同望不见尽头的天,她也回望着,带着怀念般的笑,轻声说,“一个人这样坐着,真的很累,你能够多陪我一年,也是好的。” 猫伸长了脖子,湿润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下巴,嘴唇。 她笑着回吻它的头顶。 七 那只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人知道。 五条律子找了整日,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在筱原地劝说下回到家里,怅然若失地坐在书房,坐着坐着就落了一脸的泪。失去联系一周的五条悟这时候忽然到家,他一进门,她便手忙脚乱地抹去面上的眼泪。 “为什么哭?”他坐到她身边。 “没什么。”她不看他,下颌收紧,安静得一如既往,如同一面厚重的墙,颜色沉闷,灰头土脸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扳过来,鼻尖靠过去贴在她的皮肤上,又冷又湿,“姐姐。”声音在这空洞的房间里回响,散去时,余温留在了她紧闭的嘴唇上。 久不见面的五条悟无缘由地贪婪,苛刻,她沉默不行,闭上双眼不行,他要她时时刻刻地看着自己,耳根底下放大的呻吟也要留下他的痕迹。接吻时,她也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反复地纠缠,几乎要令她窒息。 “姐姐,”他在黑暗中将脑袋埋进她怀里,“为什么那么难过?” 她抱着他的脑袋,良久才说:“有只猫不见了。” “姐姐养的猫?” “嗯。” “姐姐喜欢那只猫。” “嗯。” “那姐姐喜欢我吗?” “……嗯。” “和那只猫一样的喜欢吗?” “……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它已经不见了。” 二十三 新月无数次在夏油杰假想的夜景里升起,身影飘渺,短暂地照耀着躲藏在深夜之中,潜伏在现实之外的幻影。不过,只需要等天亮,等朗空上金日普照。所有的会消失,积雪缓缓融化,炸响在隅田川上空的烟花变成躯壳里撞击胸腔的沉闷回响,月亮的光辉变成了一吹即灭的蜡烛,曾经所有的极具意义的象征都在光照下显得如此的暗淡。 唯独有那么瞬刻依旧顽强地留存着,只因为触感太过于真实,停留在肉体上,联通全身肌肉和所有感官的情绪从没有过断绝。 “好久不见。”没有停止,没有告别,熟悉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从很远很远的昨天传递过来,清楚又响亮。 “好久不见。”五条律子就站在不远处,身后是被黄昏点燃的千鸟渊。 他看着,下意识迈开腿走了过去。 他们本来就离得不远,三两步走完,她已经到了跟前,周遭喧闹的声响顿时消弭。他耳边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身体里骤然冒出来的,沉闷的撞击声,“你怎么在这?” 他靠得太近,她只来得及动了一下眉毛,“出来逛逛,”腿脚挪不动,视线只能斜过去落在他肩头,盯着那几片花瓣出神,“你也是吗?” “我……”一时间答不上来,“……也是随便逛逛。” “这样——”她并没有追问的打算,任由声音断开,生硬地停在这里。目光也越过他,去翻越护城河堤坝两侧夹道而开的吉野樱,层层迭迭的樱花如同一阵淡粉色的烟,氤氲着一股草木独有的苦味。 夏油杰也没再继续开口,眼睛跟着往四处看。这时,身边的声音才重新流动起来,不远处的绿荫道那头传来时高时低的嬉笑声,孩子们聚作一团,家长们也聚在一起。傍晚颜色渐深,声音从肩头擦过,一个牵着一个,陆续从他们身边走过,穿过拥挤的街道,即将走向一扇扇特定的门,窗户,如同候鸟归巢。 他这时又看向她,黄昏的余晖逐渐淹没视线,这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他们这样孤伶伶站着的两个人。他无端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想起头顶那阵如烈火般猛烈燃烧的漩涡,她就站在他身边,他们是整个世界里两个独立出去的个体,游离在世界之外,无处可去。 “你又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吗?” 她摇头,“不是。”她的语气一点也不难过,只是开口时习惯性的皱眉,让她的神情看起来并不那么舒心。 “所以——”他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番,回过来再落到她身上,紧盯着她愁眉不展的脸,对她的想法妄加揣测,“现在是有人在不远处看着我们?”那双代替五条悟的眼睛,也许就在背后。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们?他更想这么问她。 其实夏油杰已经这么问过五条悟,就在她失踪的那时候。手法拙劣地掩藏着自己的真正意图,装作是那时候唯一一个冷静且有能力思考的人,“正是因为担心这种情况,才想要时时刻刻看着她停留在自己眼前吧。” 五条悟只是看了夏油杰一眼,“这个问题逻辑上有个根本性的错误,想要姐姐留在身边仅仅只是因为爱——”这句话在夏油杰耳朵里听来无端地有些滑稽,爱和五条悟,就像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我从没有预设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又问:“你知道这种爱是乱伦吗?”说实话,这个问题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对五条悟的回答抱任何希望。他了解五条悟,这个问题永远得不到一个能够说服他或者说,任何人的答案。 五条悟是对自己的想法有着贯彻始终的执行力的执行者,他从不会质疑自己。他只会把他所合理化的思想表达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说出口,“如果非要说,拥有同一个祖先的人类,也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乱伦的产物。”这副要把全人类都拉下水的架势,这幅哪怕世界末日也动摇不了他丝毫的架势,足以将这段姐弟之间的不伦恋修饰成举世无双的恋情。 夏油杰推测自己是从那时候开始驻足原地,置身事外,入定一般看着,他应该从未意识到自己内心潜藏的等待。等某一个时间点的到来,等看见她,身体就会重新活动起来。 他低下头望着她沉静的侧脸出神,突然意识到,那些存在过的情绪从没有停止。在这一刻,他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即使被看见也没什么的大无畏精神。 “为什么会这么想?”五条律子缓缓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 在她困惑的目光下,他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只是转念想过,他才顿悟——她才是真正不知情的那个,而且他鲁莽的靠近让她加深了这份误解。 在这一前提下,不论他回答什么,都会显得他格外残忍。 “没什么,”发现了这一点的夏油杰断然将话题囫囵了过去,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有种不经意的暧昧,“只是觉得看你一个人,就随口问问。”他又在细细描摹她的神情,企图从她那细微的表情里读出来,她从前,她眼下到底以怎样的心情来孤独地面对他。 整个世界都被五条悟拖下水,她是最不应该孤独的人。 “我在等他们。”她这样回答,并未使得此刻形单影只的她看起来足够有说服力。 “这样——”他将双手插进口袋里,。 她又靠近了一些,他的影子在她脚下被踩住,他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掩饰自己不安乱动的手指,双腿僵直,怎么都动不了,“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吗?”那其实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是他找不到更近的。 “嗯,”她点头,吝啬于说一个好字,“……十分感谢你的探望。” “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一年多前的东京深夜顶空上吹过的那股奇异的冷风仿佛在这一个短暂的停顿间隙里复苏,他们不约而同地深呼吸。她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轻声说,“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夏油先生。”她的肩膀最先放松,一下子从那个夜晚里跳了出来,回到他们见面的露台上,对着他招手。 没有再多的话可以说,只是这样远远地招手,其余的都将淹没在夜晚之中。 夏油杰动了一下脖子,驱走身体内部的寒意,“不过啊,还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不会像之前一样生疏。” 她愣了一下,“只是担心冒犯到你。” 他执着地说:“如果我说并不会呢?” 她十分痛快地改口,面上还带着从容的笑。 在他看来,现在的她看起来怎样都不对。她笑不对,不笑也不对,紧张不对,放松也不对。对细节过分地吹毛求疵,他迟迟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在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丁点能够证明——他的妄想才是对的。 喉咙深处泛起了涩味,仿佛过去反复咽下去的诅咒在同一时间爆发,那阵几乎刺激到他反胃的酸苦迅速蔓延到身体每个部位,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模模糊糊间,看见的笑容都变得一样的苦。 “妈妈——”斜后方一个声音靠近,五条律子闻声回头,动作不可察觉地带着些仓促。夏油杰跟着看过去,一个不到他腰那么高的小男孩朝他们扑过来,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她的怀里。不远处,五条家的咒术师正站在原地看着,见他视线过来,面无表情地避开。 他转而重新盯着五条律子怀里那颗黑不溜秋的脑袋,才反应过来,这孩子也在她的那句他们里。 “怎么脸和手都不擦干就跑出来了。”她正蹲下身,套出手帕给脸上和手上沾着水的男孩擦拭。 “想快点见到妈妈。”话刚说完,他转过脸,看着夏油杰一脸困惑。 她将他的一双手包裹在手心里,跟着看过去,“那是妈妈的朋友,夏油杰。”见夏油杰弯腰打招呼,她又继续介绍,“他叫伏黑惠。” “你儿子?” “嗯。” 夏油杰噎了一下,差一点一句这孩子是不是五条悟的就脱口而出。只是,不说年纪对不上,即便对得上,以五条悟的个性,要是真的和五条律子有个孩子,恐怕出生那天起,他就能让全日本都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你好。”伏黑惠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在他脸上走了一圈。 “你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还没等他想明白,伏黑惠就已经别过脸,“妈妈,筱原阿姨给我买了糖。” “那你和阿姨说谢谢了吗?” “说了。”他乖乖点头。 “不过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甜的东西,糖果可以留一点到明天继续吃。” 伏黑惠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答应完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糖伸长手臂递到她跟前,“我就吃了一颗,给妈妈一颗。” “谢谢宝贝。”她收好手帕接住糖果,笑吟吟地亲了亲他的脸。 从五条律子身上传递给他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终于在这一刻离开了夏油杰的身体。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握着伏黑惠的双手,弯起眼睛轻声说话。 意识如同失重,慢悠悠地脱离了躯壳,远远地飘荡在外,和伏黑惠的视线巧合地撞到了一起。这个脸颊圆鼓鼓的小孩对他的好奇心有点重,看了一眼五条律子又看了一眼他,在五条律子点头后,迈开腿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朝他伸手,“也给你一颗,哥哥。” 他学她一样蹲下来,接过糖果,“谢谢你。” “不用谢。” “还有,惠对吧——”他笑眯眯地看着伏黑惠,“你应该叫我叔叔。” 伏黑惠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脸一皱,转身就跑,抱紧五条律子的手臂看着他。她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为分散他注意力,把糖果放到嘴里,将糖果纸递给他,“惠帮妈妈丢进垃圾桶好不好?” “好。”他接过糖果纸,又不明所以地看向夏油杰,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不动。 五条律子无奈,只好替他开口,“你要不要也把糖果纸给他。” 夏油杰一脸不解,还是把糖塞到嘴里,糖果纸递过去。伏黑惠小步跑过来拿走,又小步跑开来,往不远处的垃圾桶跑去。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有点强迫症。”五条律子解释说。 看着伏黑惠一颠颠的背影,他感慨,“很可爱。” “嗯。”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也许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了,她的脸已经看不真切,像是隔了一阵雾般朦胧。 他听见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明显又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去牵伏黑惠的咒术师,嘴里只能跟着糊弄两句。 反倒是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你看起来很憔悴,最近太累了吗?” “有这么明显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 “该怎么说才好……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夏油杰看着五条家的咒术师筱原牵着伏黑惠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叹了口气,“其实很想说给你听,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时间有些不够。” “不够吗?” “嗯,不够。” 她回过头,也见到了走过来伏黑惠,“那有机会的话,再说给我听吧。” “有机会的话。”他慢慢后退,“我该走了,律子。” “再见。”他们异口同声,呆呆地望着,随即他朝她摆摆手,缓缓转过身。 伏黑惠被筱原带着走过来,五条律子这才转过身伸手去牵他。见夏油杰走远,他仰起头看她,“妈妈,那个叔叔不跟我们回家吗?” “叔叔要回自己的家。”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轿车就停在路边。她将他抱上车,把儿童座椅的安全扣扣好,才问,“你害怕那个叔叔吗?” “不怕,”他的脚在半空里晃荡了一下,“他是妈妈的朋友,我不怕。” 她笑了,摸了摸他的脸颊,“惠对妈妈的朋友很有礼貌,妈妈很高兴,惠想要什么奖励吗?” “奖励?”他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那我想要妈妈今晚陪我玩。” “当然可以,”她直起身看着他,扶着车门,“只想要这个吗?” “嗯。” “可是妈妈总是陪着你,不想要特别的礼物吗?” “不想要。” “好吧。”她又俯身亲了亲他的脸,这才关好车门绕到另一边。临上车时,她似乎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树影下有熟悉的人影在走动,回头看了两眼,又一声不吭地钻进车里。 车开动后,坐在儿童椅上的伏黑惠发现五条律子一直侧着脸看着窗外,“妈妈,你在看什么?” “在看街道外面,颜色很漂亮。”她睁着眼睛,看着伫立的身影消失在在模糊的光影中,融入远方的橘红色夕阳。这一幕就像她曾经见过那般壮烈,一年过去,火焰最终将其焚烧殆尽。献身于烈火,消失于烈火,只剩下遥遥远去的无色无味的烟。 她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才回过头问伏黑惠,“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喜欢和碰到的小朋友一起玩吗?” “嗯。” “惠喜欢交朋友吗?” 伏黑惠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才说:“喜欢,可是更喜欢跟妈妈一起玩。” 她怀疑他是见多了五条悟总在身边嚷嚷不能只喜欢一边,不能偏心才产生这样的想法,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说:“惠喜欢新朋友不代表不喜欢妈妈,妈妈看到你跟朋友一起玩也会很开心。” 翘起来的脚动了动,他这才说:“那我也喜欢。” 车开进大门,车道两边的常青树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车里光线暗了一瞬,伏黑惠随之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去,“妈妈,花开了。”虽说后院被装修弄得灰头土脸,但前院还是侥幸留存了下来,五条律子去年找花匠新移植的一批花草也正赶上了时候,开得无比热闹。不同品种的花木疏落有致地排列,尤其是最外头遍布的杜鹃,轰轰烈烈的烧了一大片。放眼望去,红色灼得人眼睛都是热的。 眼睛一热,心也跟着发热,她问:“要不要下车走走?” 见伏黑惠点头,当即叫筱原在这放他们下来,也不留人跟着,自己就牵着他顺着院子里开的小路走回去。往里走,隔了杜鹃不远就是一些矢车菊,蝴蝶花还有金鱼草,颜色浓重又多情。伏黑惠正好是喜欢鲜亮颜色的年纪,眼睛看着走不动路,五条律子就在附近找了把园艺剪刀,给他剪了一些抱在怀里,等会儿带回家放花瓶里摆着看。 看着他圆乎乎的脸被花簇拥着,笑得见牙不见眼,她也跟着笑。等这阵笑缓盖过了眼睛里那股不舒服的紧绷感,她才带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走。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看见五条悟站在那等着他们。 二十四 见两张淡金色的面孔笑着从余晖里走出来,五条悟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怎么错以为看见了从前五条律子牵着他走过的无数个黄昏。他迎过去,越走越近,她的面孔越来越清晰,脸上的笑意却淡了许多,就像回忆一样,过去的,不论好与坏,再提起来总是有一种抹不开的哀愁。 伏黑惠仰着头看五条悟走过来,举着手里的花打了个招呼。 五条律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五条悟的目光,低下头将手抻长,半拉着伏黑惠往前走,嘱咐他,“进去让筱原阿姨给你把这些花摆到房间里,再洗脸洗手,准备吃饭。”等他点头抱着花颠颠地进了家门,她这才抬头看向五条悟。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他伸手去握她垂在身边的手,“想和姐姐你们一起吃饭。” 她在他手心里不自在地动了两下,等他握紧,才安分下来跟着他往回走,“有些事想和你说。” 他往她那边靠过去,手臂紧挨着她的,“什么事?” “惠已经到了该送去读书的年纪。”伏黑惠刚到家时,她不放心让他在还没有适应新环境的情况下又被迫适应另一个陌生的环境,所以一直留他在家里待着,时间过去近半年,才提起这件事。 五条律子从没上过学,从小到大都是私人教师独立教学,那其实也说不上是教学,她学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知识,只是一系列如何让她的身价更加高昂的培训。这导致她对学校没有任何概念,只能从旁人那得到一点片面的解释,就像是从门缝里去偷偷看一个从没有进入过的世界。 这些她没经历过的,她不想让伏黑惠也错过。 “幼儿园吗?” “嗯。” “等周末我陪姐姐去附近的学校看看。” “远近倒是不重要,可以叫司机接送,”她一说到伏黑惠的事情,就忘记了在他身边的紧张,神情跟着放松,“主要是环境还有老师,惠这样的性格,需要一个宽松又自在的环境,这得多考察一段时间。” “嗯。”五条悟低下头,眼望着和自己双手紧握的她,只见嘴唇在翕动。 又想起了小时候,只不过过去的时间太久,她对自己说过什么,早就不记得。近几年的倒是记得,她就坐在自己旁边,想要听他说出门之后见过的事情。她不嫌烦,总是嫌他说得不够仔细,恨不得借他那双眼睛把他见过的都看个遍。然而那会儿他心思早就跑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哪里还记得外面,眼睛也只光顾着往她脸上看,看她眉眼间那一星半点的颤动,像夜里忽闪的星星。 时隔多年,这些模糊的声音又一次在他空荡荡的胸腔里回响了起来,字字句句听不明白,他有些可惜。 “再过几年,他还需要书房,需要自己一个人的环境,还有电脑——” “姐姐。”他打断她。 “嗯?” “读书这事反正要花一点时间,趁这个机会,我们出去旅游吧。” “旅游?去哪里?” “去国外怎么样?” “国外?”她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愣乎乎的。 “对啊,去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玩一玩。” 五条律子眼睛微微睁大,“为什么突然想到去国外?” “想让姐姐更高兴嘛,姐姐不喜欢出去看看吗?”他凑过去在她发间亲了一口,“而且姐姐今天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小声说:“我现在很好。” “能更好的。”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时正巧余光见伏黑惠朝她跑过来,顺势从他手里把手抽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迎接伏黑惠。 话被她搪塞了过去,饭后也再没提起。 伏黑惠惦记着五条律子答应的事情,自己吃完饭就眼巴巴地望着,只是因为五条悟在,他没说话,一直坐着把下巴磕在桌子上等她。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劝他回房间等,自己先去洗个澡。听见他们说话的五条悟这时突发奇想,要陪伏黑惠打发这段时间,五条律子虽然觉得听起来有些怪,但说到底还是希望他们不像之前一样两只眼睛一对上就互相看不惯。于是再三强调要五条悟别欺负伏黑惠后,就放开手自己进了浴室。 结果等她从浴室里出来,在房间里等着她的是脸上画了两个完整乌龟的伏黑惠和脸上也一样画得花里胡哨的五条悟。 他们在玩佩尔曼纸牌游戏,谁先翻出两张一样的纸牌,谁就可以在对方脸上画画。五条悟这个厚颜无耻的高中生仗着自己年纪大记性好,碾压式欺负一个幼儿园小孩,非但没觉得胜之不武,在五条律子看过来时,还格外自豪地说:“我就输了两次。” 五条律子:…… 见伏黑惠玩得起劲,她也没开口说他们,笑着哄伏黑惠去找阿姨帮忙擦掉脸上的颜料,回头才念叨五条悟,“和他比记忆力,也亏你做得出来。” “小孩子觉得好玩嘛。” “我看你比他还觉得好玩。” “这又不冲突。” 她见他带着脸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水彩颜色往自己这走,催他去洗脸,“不要把这些颜色到处蹭,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说完就打算出去看伏黑惠。 只是还没动就被他拽住,手臂一张就要抱她,“姐姐帮我擦。” “你又不是小孩子,”她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别蹭到我身上。” 她越是嫌弃,他就越是不讲理,“姐姐帮我擦干净,不就不会弄到身上。”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能。” 最后还是争不过五条悟,五条律子出去找人拿了点湿纸巾过来帮他擦脸上的颜料。就地跪坐在伏黑惠房间里那张矮桌子旁边,五条悟微微低头,注视着她的脸,刚跑过热水浴的皮肤上烘着一股湿漉漉的暖气,细细的汗毛上隐约浮动着细细的亮光,让她这时候凑近的脸难得看起来有几分亲近的人气。 “姐姐,我们第一次从五条家出去的时候,”他扶着桌子边的手动了一下,“你说你很开心,”那时候她在街道路灯下的脸仿佛在发光,仰着头看他,满满一轮月,“我以为你喜欢出门玩。”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是喜欢。” “只是不喜欢出国吗?” 五条律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从别人那听来的故事,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风景,“……我又没出过国,怎么都说不上不喜欢。” “那去试一试怎么样?”他歪着脑袋打量她,“正好惠那小子还没上学,有的是时间。也可以当作庆祝他入学,我们一起出去玩。” “出去玩?”话让洗过脸刚进门的伏黑惠听见了,他吧嗒吧嗒跑到他们身边,“我们又可以出去玩了吗,妈妈?” “对啊,”五条悟见他这么起劲,接着说,“出国玩怎么样,惠还没去过吧。” “出国?” “就是日本以外的地方。” “那是哪里?”他一脸好奇。 五条悟有意诱惑他,“去非洲那边怎么样?可以看活的狮子,狼,大象。” “上次去动物园看过了。” “去非洲可以摸得到哦。” 五条律子这会儿没搭腔,帮五条悟擦掉最后一点颜色后,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伏黑惠听完发出一声兴奋的惊呼,趴在她膝头兴致勃勃地追问,“妈妈,我们之后要去摸狮子吗?” 五条悟也跟在一边看她。 她问伏黑惠,“你想去吗?” “想去。” 她这才抬起脸,回望五条悟,笑容就像脸上那阵热气,朦朦胧胧的,涎着双眼里薄薄一层愁雾,“那就去吧。” 后来五条律子忙了两个月,几乎都要忘了这回事。总是要出门,频率比以往都高,偶尔带着伏黑惠,偶尔不带,看了许多学校,怎么都挑不好。要么觉得环境太老旧,看上去呆着人不舒坦,要么觉得环境太闹,看上去不怎么安全。东京当地的学校不少,但挑挑拣拣,看了就总能给她挑出毛病来,久了自然就喜欢不起来。 她以前根本没觉得自己是个挑剔的人,结果发觉这些天下来一无所获,倒是把她自己先吓了一跳。愣坐着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顺眼,只走进去,就跟手指头上的毛刺一样刺剌剌的痒,深了就开始疼。 想得太入神,五条悟什么时候坐到身边都没察觉。他没碰她,她也就没被惊动,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这么做了好一会儿,像是顺着时间漂流,躺在没有尽头的沙滩上不说话。 慢慢地,他的脑袋靠了过来,压在她肩膀上。嘎吱一声,她心里头的声音响亮地回荡在耳道内,是什么要被压垮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浓重高耸的黑影在四分五裂的地基上即将塌毁。她惶惶然地抬头,去看他,“悟?”银白色的短发压在她肩窝和颈侧,戳着软肉,一阵耐不住的痒。 他没吭声,只是把手伸了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穿过她的指缝紧扣着。依旧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盯着两只缠绕在一块的手看了一会儿,那阵痒就成了扎在皮肉里的疼。 五条律子这才知道自己在挑什么,看不惯什么——是眼看着摇摇欲坠的楼房在早已经塌陷的地基上颤抖,住在这里头的人看什么都跟自己一样在晃悠,眼里见不到稳当的东西。 就在她这么苦想着,听见身边一阵闷响,“杰叛变了。”滚雷似的炸开来。 她没接话,就这么听着,听完那些血淋淋的惨案,连手指头都是冰的。 他说:“杰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没有这些人,诅咒就会消失。” 她闷着声,忽然问:“那活着的人又该怎么办?” “也许……一切照旧吧。” “即使诅咒消失了,苦难也不会消失,怎么能照旧,”她偏着头看向房间外面白苍苍的天,缓声说,“人心,哪有那么容易愈合,悟。” “我该怎么做,姐姐?” “我不知道,正视普通人的苦难本来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窗外空旷高远的天空下,她的叹息声如此微弱,“更何况……是拥有六眼的你。” 话刚说完,他直起身,伸手过来将她的脸的带过去。手放开她的,又压到她的后腰上,将她拉进怀里,极轻地吻了她,只是两片嘴唇贴着。 她的眼睛阖了起来,手扶着他的手臂安静地呆在他怀里,鼻尖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带着温度的,悄无声息地就蔓延到了她身上,热腾腾地蒸进骨头里。她很快放松了紧绷的肩膀,任由他拥抱着自己,身体内的不和谐的声音,都在他的唇齿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吻过,他将脑袋埋进她肩膀,热气全喷洒在了她衣服底下,再被他双臂紧紧束住,她成了他呼吸里的囚徒。 五条悟又请了假,说是要和五条律子去物色新的幼儿园,一连好几天都在家里呆着,说是陪,倒更像是守。她心里清楚他有什么事装着没说,懒得问,心思全被她放在了别的事情上,这回倒是顺利,她突然就不挑了,看什么都还算满意,这样仔细比对过后,就看上了综合水平最优的一家幼儿园。 深入了解过几天,园长就热情邀请她过些天去参观幼儿园,了解他们入学后的日常生活。五条悟的假期已经结束,她是一个人过去,正巧碰上了幼儿园小班在园游会彩排话剧,在院子里坐了小半日,看他们演排竹取物语。 什么都很巧,她想。 五条律子坐在最后排和老师们一起看这一溜圆滚滚的脑袋围坐在一起,正中央的小演员一本正经地扮演各自的角色。饰演辉夜姬的女孩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因为是彩排,只是简单地披了件彩色的纱布在身上,不过胜在女孩天生可爱,动起来有种俏生生的鲜灵,一切都看起来融洽得刚刚好。 辉夜姬独自坐在高台上,“求婚”的角色一个个走上来,一个个空手而归。因为演员年纪小,耐性差,这几步路的表演总是有人忘词的或者临场发挥,台下面因此笑个不停。老师们也觉得这样效果不错,倒也没喊停,或者纠正,就让他们这样继续演下去。 唯一没错词也没忘词的是坐在中央的辉夜姬,求婚者离去,天皇驾临,逼迫她入宫不得,又纠缠多时,即将归月的她对着伐竹翁夫妇二人那番告白每一句都那么清晰。五条律子下意识就想起了原书里的那番话,“可是这一切都由不得我做主,我也无可奈何——” 此时为防辉夜姬离开,天皇派重兵,严防死守。台下有个小小的声音回过头来说:“老师,有只很大的鸟。”原以为他指的是即将上场扮演月宫仙鹤的演员,可仔细一看,他手指的方向分明是头顶。 心里一顿,五条律子跟着抬头,只听见几声不知从哪里来的长鸣,身后筱原的声音骤然被吞没,巨鸟展翅,遮天蔽日地盖过了她的双眼。 “老师,大姐姐到月亮上去了!”骚动的人群里有小孩在大喊。 干燥的风拍打在脸上,她睁开眼睛,面对着夏油杰。 他说:“特地牵着云来找你,带你去看月亮,去不去?” 二十五 “你怎么……”五条律子怔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夏油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一如耳边听见心脏心脏如雷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 “上次说过的,有机会的话再见一面。”夏油杰笑吟吟地说, 她愣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低下头,披散在肩头的头发从脸侧落下,毛茸茸地扫在她脸上。 “不知道。”她回答时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他又靠近了一些,不知道是风还是呼吸,让她低下去的睫毛颤动不止。 回过神,扶着他肩膀的手开始发麻,她坐在他的腿上强装镇定。然而气氛不对劲后,脸控制不住越来越红,他的身体像一座庞大的火炉,烘烤着她,让她如坐针毡,“杰,”她撑着手臂,想从他身上下来,“我应该换个……”结果话还没说完,托着他们的巨鸟身型一歪,身体顿时失重一般往下坠。没等重新坐稳,她已经惊慌失措地抱紧了夏油杰的肩膀。 紧跟着身后传来几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他伸手将她重新按到怀里,激起的强风浪在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悟——”她的神情顿时紧张。 “真心急啊,这家伙。”夏油杰不慌不忙地抱着她,巨鸟振翅而上,不断攀升,流云被卷起急遽地向身后涌动。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鸟翼冲破顶空的云层,所有的声音在她的惊惶中休止。云也不再流淌,只剩下持续不间断的静默在云海中浮沉。 见她的双手还紧紧攀着自己,他老神在在地放松手臂,笑着说:“不如就这么坐着吧,我不介意。” 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面红耳赤地松开手。心里惦记着被甩开的五条悟,迟疑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想再见你一面。” 话说到这,她却眉头紧锁,不再吭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空中的风停止了流动,凝滞的空气开始像一层透不过气的膜,包裹着她僵硬的身体,将他们二人无形的隔离。 “我发现,你不太喜欢问为什么。”夏油杰丝毫不在意她的沉默,神色自若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想再见你,”他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也不问我为什么能够想见你就这么巧可以立即见到你,像是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心。”喉咙口像是有什么梗在了那里,让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听他一个人自说自话。 五条律子当然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的巧合,只是她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利用存在欺骗性的惯性认知给自己找一个平衡点,安然地呆在在自己织造的茧房,不用挣扎也不用纠结。 因为她没有承担更多消息的能力,尤其是他的。 “所以为什么不好奇,律子?”他追问。 他听得见她砰砰作响的心跳声,甚至听得见更多。那些话,那些声音就在这里,只是她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体里。他只能隔着厚重的墙面,用声音敲打,听着微弱的回响。 “哪有那么多的好奇。”她仰起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将目光压在他肩膀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会儿天还没这么热,风也还没这么干燥。千鸟渊淡粉色的花瓣如同细雨一般淅淅沥沥地飘洒,他的眉目就这么淹没在雨水中,逐渐被黄昏下绵延不绝的火灼烧成黑洞一般的缺口。 再见面,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过去的他是什么样子。倒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完全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披散着头发,神情静穆,宽松的衬衫袖子被风吹得膨胀起来,身体无形地融入风里。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残酷的具象化痕迹,问与不问,在这一刻显得毫无意义。 夏油杰听后突然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情——他并不是个优秀的骗子,连撒谎都这样漫不经心,“真令人伤心,亏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特地跑这么远,结果根本不被人放在心上。” 她定了神,“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 “什么?” “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要说的,”仔细想想,他们的相处是用不完整的时间东拼西凑出来的碎片,根本谈不上多熟悉,多认真。他们的感情,和手机上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短信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消息已经停留在过去的某个固定的时刻,他们还在往各自的方向走。 他没必要。 “没必要,为了我——”为了我,冒所谓的风险。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虚虚压着她的腿,没什么重量,远没有他的声音压在心口那么重,“有必要。” 她瞪大了眼睛。 他又重复了一次,“对我来说,有必要。”看她欲言又止,他轻笑了两声,“现在想问我为什么了吗?” 她的脸慢慢热了起来,“不……”算起来只是见过几面的,半生不熟的两个人。说起来只是分享过寥寥数语,除了名字之外甚至说不上了解的两个人。 那些凑不齐的时间,或许只是他们一生之中不起眼的几个瞬间。 为什么,掰着指头数了又数,一个都放不下。 “不想听听看我想说什么吗?” “你现在说,”她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鸟翼扇动云海,云层缓慢浮现犹如流水一般的痕迹,视觉上的延滞感让她误以为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难道不会太迟了吗?” “不迟。” “那你想说什么?” “悟没告诉过你的。” “他什么都告诉我。” “他什么都告诉你?我想他应该没告诉你——”他们靠得太近,他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够看见她的神情一丝一毫的细微改变,皱紧的眉头,颤动的瞳孔,因为紧张而无意识张开的嘴唇。他看她,不再是水中望月一般,充满着想象的不真实,“我知道你们……。” 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这么毫无征兆地袒露出来,摆放在面前,就像是骤然被人脱去遮羞的衣物,浑身赤裸地被推到阳光底下,耻辱和恐慌同时占据了五条律子的大脑。她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眼睛瞪大,几乎到极限,抓着他衣服的手慢慢收紧,就像是她揪紧的心口一样。 他看着她呆愣着,眼睛慢慢变红,呼吸失常,手忍不住抚摸上她的面颊,低声说,“律子……” “放开我。”她突然开口。不过沉默片刻,她已经坐直了身体,不管不顾地挣扎。被他紧紧抱住时,她的声音显得那么慌乱,“放开我!” “等等,你会摔下去。”他想扶稳她再放手。 但她像是失控一般,“放开!”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她就像是放空的气球,情绪骤然上扬又骤然坠落,身体无声无息地搭在他手臂上。 他慢慢放开手,看她动作迟缓地挪动身体,低着头一直不吭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 良久才听见她沉闷的声音,“……为什么要道歉。”她膝盖并拢,静静地蜷缩着身体坐下,脸藏在手臂间。他们其实只隔了一个拳头那么近的距离,只是她不愿意抬起脸,整个人龟缩着,不留余地地抵触着除自己以外的一切,他根本碰不到她。 “我不该告诉你。”他没有料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剧烈,“让你……感到不舒服。”其实她的反应,与其说不舒服,不如说是痛苦。 “你只是说了实话,并没有错,”她的情绪缓了过来,只是依旧抱着膝盖,防备的姿态,“如果这就是你不辞辛苦赶来想说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了,放我下去吧。”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她没有说话。 “我——”听不见声音的他侧过脸,看见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手撑着下颚,挡在他和她中间,“其实想问你,要不要跟我走,律子。” 话说完,她转过脸,那神情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神色很像,脆弱而茫然。夏油杰到现在都还记得,深秋里即将坠入如烈火一般的红枫林倒影里的她那双无法言喻的,满是悲哀的眼睛。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无可言说的秘密就已经像火红的焰影笼罩在了他们二人身上,他们被拖着卷入漩涡,直到不可抗力让他们分开。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没有放手,任由他们一同被吞没。 会不会有所不同。 “为什么?”询问时,她放下了双手。 “怎么说呢,”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在膝盖上摩挲着的双手,手背朝下,尝试着曲起手指,握紧一点虚无缥缈的东西,“大概是,我认为这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意义?”她刚说完,身后急遽卷来一阵强风,她像是被无形的力道推了一把,身体猛地前倾。 夏油杰想也不想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在她坠落之前用力地握住。他像是想起来了,手也就没有松开的打算,“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不再过现在这种生活。” 她被他扶着,不得不靠近他,一抬头,不偏不倚地与他双目相接。他过分坦诚,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 “不过现在这种生活?”她呆呆地看着夏油杰,一时间竟然想象不出离开五条悟,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像个被上紧了发条的人偶,身体内五条悟曾经禁锢着她的作用力或许会随着时间而磨损,渐渐消耗殆尽,只是到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别的行为能力,她只能够在原地等待。 她并不是没有过期待,只是现在,她早就失去了曾经困在这座城市里放声大哭的力气。 只剩下声音在虚弱地呐喊,“我做不到。” 她苦笑,“我走不了。” “总得试一试,律子。” 她并没有再开口,只是望着,泪光盈满眼眶,他心神一晃,吻住了她。 相拥的那一瞬间,她失去了感知,没有悲哀,没有痛苦,什么也没有。 只感觉舌尖一阵阵的发麻。 泪水直到他们闭上眼睛时才滚落,一颗接着一颗,眨眼间就没入了他的衣服里,消失不见,连声响也没有。久久没能出声,身后阵阵滚滚而来的风鸣和他们之间的静寂也逐渐融为一体,不能够称之为声音,那只是狂烈到几乎震耳欲聋的沉默。 睁开眼睛,夏油杰低声说:“时间到了。” 五条律子像是有所感应,缓缓扭头,看见了不远处伫立在半空中的五条悟。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黄昏渐近,时间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世界咆哮着苏醒。 她看不清五条悟的脸,他只是那么站在远处,就已经把整个天空搅动得面目全非。身后踪迹淡化的云影卷动着犹如漩涡,无形而强大的引力带走了她所有的心神。 看见五条悟的那一刻,她已经很清楚,她走不了。血缘如同一道钩子,早已经深深扎进她的骨肉之中,无论多远,她总会被牵着走回到他的身边,哪怕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霞光如火般渐渐滋长声势,她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正被炙烤着,太阳穴正鼓鼓跳动。她扭头去看夏油杰,他的脸沐浴着明亮的光辉,在巨鸟背上盘坐,微笑着,犹如佛像一般庄严——身处火焰的佛像,就连衣服也如同火一般。 她慢慢从夏油杰身边离开,“时间到了。” “很可惜,没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大概等不到下一次了。” “也许。”他伸手沾了一点五条律子的泪水,然后慢吞吞地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律子,如果哪天你改变了想法,就跳过来吧,”他亲吻了她的指节,“我能接住你。” 从高空跌落时,失重让她有短暂地意识空白,恍惚间,她听见半空之中似乎有清脆的鸟鸣啼啭。 像小时候听见的那种。 那时候她和母亲去一户人家家里拜访,女主人有个极其风雅的爱好,喜欢听鸟雀鸣啭之声,每年会花费一笔不菲的资金用于豢养鸟雀。她记得,那位女主人尤为喜爱云雀,后院摆放了数个高细的笼子,院子里云雀的鸣叫声异常灵妙。那位女主人介绍说,要欣赏云雀的声音,要将云雀放出笼子,让它们穿云而上,雀影飞掠云端之时,鸣叫声婉转而下,犹如珠玉坠地般清亮。 为向客人展示,女主人介绍后,打开了笼子,放云雀高飞。 那声音令年幼的她心醉神迷。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云雀又从高空中直直跃下,回到了笼子里。 从那以后,她再没听过那样动听的声音。 五条律子和五条悟到家时,黄昏已然沉入地平线,就像沉入幽暗的深井。家里气氛有些压抑得吓人,唯独伏黑惠一无所知,他像平时一样捧着故事书,坐在客厅的积木玩具房里,等妈妈回家给他念睡前故事。听见进门的脚步声,手脚并用的从围栏里爬出来。一见她,笑着跑过去,抱住了她的小腿。 他跑起来有种四肢各跑各的喜感,脸颊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声音听着也像是在发颤,“妈妈,欢迎回家。” 她魂不守舍地低下头,看见伏黑惠亮晶晶的圆眼睛,这才回过神,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谢谢,惠。” 伏黑惠正要扭头和五条悟说欢迎回家时,五条悟一声不吭地越过他们两人,自己上了楼,谁也没搭理。 五条律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没说什么,只是转移了伏黑惠的注意力,“今天晚上我们惠吃了什么?是自己吃的吗?”在他点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晚饭时,她看见他半路丢在地上的故事书。捡起来,抱着他上楼,“惠今天要不要跟妈妈一起看故事书?” “要!” “惠认识几个字了?” “阿姨今天教了我好多。” “这么厉害啊。” 五条律子在伏黑惠的房间里等到他入睡才离开,出来时路过卧室,看见门缝下细细一道光,径直绕了过去,进了书房。 她第一次觉得房间里静得吓人,在架子上随手挑了张唱片,那悠扬轻缓的乐声刚起来,五条悟就神出鬼没地贴了上来,他的手放在了她肩膀上,吓得她浑身一抖。 “姐姐。”他没有松开手。唱片机里的音乐飘飘荡荡地扬开,手臂横到身前,把她搂进怀里,脸贴在了她的发侧。 她望着玻璃上他们的倒影,他身上的体温蒸得她发晕,意识像是一叶舟,被推着,送往窗外夜深处,他们模糊的影子背后,黑魆魆的山脊上。 那里高高悬着一轮凉白的月。 if线无责任番外·窃爱 提前避雷:本文是if线剧情,是律子提前嫁人的一种可能性,涉及一些人渣行为,请不要携带任何道德进入。也没有叁观,是一篇be线的无责任番外,不涉及任何正文剧情,正文剧情会在下一次更新。(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一到夜深,五条律子总觉得透过缝隙看见的月亮呈现出一种污浊不堪的颜色,像极了干巴巴一片白色的污渍粘在幽暗浑浊的天空上,倒映在她似睁非睁的双眼里,轻飘飘地随着风晃动。 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和过去的一些夜晚一样。可与其说这是梦境,她现在更应该说是与梦境全然相反的清醒状态。紧贴在皮肤上的温热触感,拂过面颊上的湿热气息,漫过骨头钻出身体的密密麻麻的滋滋作响的欲望的肉感。这些零碎的感官机能刺激对她起作用时,犹如凭空构建出的镜面回廊,每一面延伸至潜意识的深处,都映射着令她感到亲切的影子。 只是,每当她企图通过自己能够记住的一点细节,一点画面,在梦境里描绘出丈夫的面貌时,她总是会失败。她越是竭力想要看清丈夫的脸,越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窒息感,回廊的尽头两束幽蓝的鬼火越是明亮的照耀着狼狈的她。 “律子,律子——”丈夫的声音在耳边,如骤雨,将本就湿了的她里里外外地浇了个彻底,“不用忍耐,这里只有我们,叫出声也没关系。”他投射下来的暗影乌沉沉压在心口,让她不只是喘不过气,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痉挛,小腹一阵阵紧缩,热源从腹腔蔓延至全身。 她以为自己应该发不出声音,和丈夫结婚多年,两人同房时她的羞耻心使得她很难坦诚地接受自己沉湎于快感的一面,保守的个性让她总习惯性压抑自己的本能,所以在这个过程里她大多数都会选择安静的顺从。 然而,当独属于现实的枷锁被抛弃在梦境之外,她就失去了对自我的约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不确切的,没有实感的丈夫的步步紧逼之下,赤裸地暴露自己全然陌生的面目。 “俊介……”她听见自己正用着难以接受的声音,在喘息声和呻吟之外,似梦非梦般的腔调。 “别这么生疏,”身体内部的热意近乎疯狂地暴涨,潮涌一般堵在腹腔之间,坚硬的骨骼如同礁石般挤压着她的骨头,肌肉。酸胀的感官紧绷到了极致,而他的声音依旧不依不挠。话音起来之时,他还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见不到月亮,见不到浓云密布的天空,只余下一星半点的光在她视野内转瞬即逝,消融在浓重灰暗的阴影之里,“放松,夫妻之间可以更亲近一些,不是么?”他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是深藏在她的意识里,让她浑浑噩噩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更亲密一点,”他亲吻她的嘴唇,用一种诡异又缓慢的语气,“更亲密——”更紧,更近。他们亲密得密不透风,彼此严丝合缝地嵌合。伴随着他的声音,欲望隐秘地膨胀,如同被朝露濡湿的花苞,被水淋淋地裹着。随即,急遽地突兀地摇晃着,裂隙之中,更深的地方,涌出强烈的快感。 她睁开眼睛,醒了,又或者没有醒,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分不清自己到底置身何处。身处未知中的茫然让她愈发依赖自己丈夫这具再满世界的混沌之中唯一令她熟悉的身体,四肢如同攀附在他身体上的藤蔓,躯干顺着骨血里流淌的爱欲缓慢缠绕着他。 “更加……亲密?”她躲藏在阴影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气声挤压了话语的空间,随着身体的颠簸而微微颤抖。 “对,就像这样,张开嘴——”丈夫的声音是牵动她的木偶线,她顺从地张开嘴,接纳他伸进口腔里挑逗吮吸她的舌头。湿润的亲吻声如此的真实,落在身体上揉捏的双手触感也如此的清晰,手掌心粗粝的掌纹摩擦着皮肤,在翘起的乳房上揉捏。呼吸和心跳失调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她产生一股无从说起的恐惧,明明听见的是丈夫的声音,可换上拖沓的语调后却让她本能地感到紧张。暗影俯身下来扑到她面上的呼吸像黑暗中游弋的巨蟒,阴冷的鳞片黏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卷紧,拖着她陷入更深的深渊。 这越来越像是一场噩梦。 她开始因为心悸而惊醒,而且梦醒之后身体异常疲惫,毫无缘由地累。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仿佛那股挥之不去的灰雾依旧笼罩在自己头顶。她在被子里的双手慢吞吞地抚摸到自己身上,顺着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的睡衣衣摆摸进去,从梦里被亲吻过的小腹,直直摸到残存着微弱的胀痛的乳房。乳头很快挺立起来,就像在梦里一样,被含着舔弄两下,就高高翘着,任由玩弄。 那真的是丈夫的双手吗? 她这么摸着自己时,仔细回忆那些痕迹,那些硬实的触感。随后抽出手,侧过身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丈夫,靠过去,将手塞到他的手心里,这个小动作弄醒了他。 “怎么了,律子?”丈夫岛田俊介没完全睡醒,但还是翻了身面对着她,手臂搭到了她的肩头,将她抱进怀里。 她将脑袋靠在丈夫的肩头,那份触感全然不同,真实的硬骨骼让她有种莫名的安然,“没什么。”她从没提过那些放荡的梦,甚至害怕让丈夫知道,害怕被误认为那些画面是内心深处的折射,下流的渴望折射的是她对现状的不满。她静静地靠着岛田俊介,小声说,“只是,做了个噩梦。” “最近都这样吗?”岛田俊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有时候会。” “难怪见你无精打采。” 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让身体紧紧靠着他,“就是觉得,好累。” “今天难得休息日,不如一起睡个懒觉。”柔软丰腴的肢体贴着他的手臂,单薄的睡衣被两具热乎乎的肉体挤压得没有一丝余地,岛田俊介顿时觉得身体内部有些燥热。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拇指贴着她浅红色的面颊轻轻地抚摸,看着皮肤透露出来的醉醺醺的红,他有种醉意上头的眩晕感。于是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出一身汗,说不定会睡得好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梦做久了,现实世界的吻也带着一点违和。 她不动声色地皱眉,闭上眼睛。 “可以做吗?”岛田俊介抱着她,手隔着衣服抚摸她,慢慢试探着从衣衫下摆将手放进去。 “嗯。”她又想到了夜晚他双手触碰过的地方,忍不住夹紧双腿,喘了一下。 他吻了吻她的脸,动作轻柔地摸着她的膝盖,“别紧张,律子。” “抱歉,”她顺着他的动作慢慢分开双腿,歪着脑袋抱着他,问,“这一次,要不要继续试试?” “可以吗?” “可以的。” “其实不用强求,怀孕也需要时机。”岛田俊介在刚结婚的时候并没和五条律子有生育的打算,他们计划享受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后再要孩子。然而去年新年期间,双方家族那边的叁催四催让他稍微有了点别的想法,犹豫了几个月之后就将备孕提上日程。两个人尝试了两叁个月,五条律子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人已经变得有些紧张兮兮。又是隔叁差五跑医院检查身体,生怕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又是找营养师计划有助于怀孕的食谱,对着自己不爱吃的东西也硬是逼着自己吃下去,没多久就肉眼可见她的精神不振。 岛田俊介眼看怀不上孩子这件事对自己的妻子成了一种无形的折磨,只好选择将备孕的事情暂且搁置,不再提这件事。 “我只是想试试,”脱去上衣后的她抱着他,肉体直白的接触让她无缘由地不安,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成为了促使她冲动的动力。她主动地将自己靠上他的胸口,紧紧地贴着,强迫着打消那份因梦魇而滋生的疑虑,“我想要个孩子,俊介,”身体的内部正暗藏着一些能够威胁并支使她的东西,她并没有发现,但已经被操控。如同被驱赶的跟随着羊群盲目跑动的羊,一无所知地,被本能驱使着进入一座未显现出真面目的牢笼,“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岛田俊介陪了她大半日,午睡过后才出门去参加商务应酬。他前脚刚走,后脚访客就跑上门,喜滋滋地拿着前不久出差时带的手信给她。她的弟弟五条悟此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姐姐,所以今天刚回来就过来找姐姐啦。”五条律子结婚之后基本没有回过本家,来东京上学的五条悟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的亲人,她所有的牵挂和无处安放的情感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他身上,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岛田家的常客。 “都没有好好休息吗?”五条律子接过手信,见里面装的是一些本地产的甜食,索性让家里的阿姨沏了一壶茶过来,拉着他在客厅里坐下,“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这样乱来,你又不是不会生病。” “我不缺休息时间,但是和姐姐相处的时间总是越来越少。”他回握住了她的手,坐下后也没打算放开,“而且我身体真的很好,姐姐要不要摸摸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着还让她的手停在自己的胸口。 一晃而过的奇异熟悉感让五条律子的神情停顿了片刻,望着五条悟毫无知觉的脸,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的那抽了出来,“知道你不是小孩子。”几年前她刚定下婚约时,五条悟还是个总嚷嚷着不想要姐姐嫁人的任性小孩。见这件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他就负气不肯见她,直到婚礼的前一夜才出现。他站在她房门前,表情委屈得像被遗弃的动物,可怜巴巴地说不希望她嫁人。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些什么说服了他,让他不再阻止她的婚事,只记得婚礼结束,她离家时他看着她的沉郁的目光。车辆将他远远甩在身后,她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他在看着,执着地紧紧拽着他们之间名为姐弟的独独属于血缘的那条线,直到距离的极限,啪嗒一声断掉。 他们话说到一半,茶泡好了端到了五条悟的面前,然而放到她面前却是一杯牛奶。他看了一眼,问她:“姐姐不喝茶吗?” “最近有些别的计划,”她的笑容羞赧,委婉地说,“要少喝茶。” 五条悟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她平坦的小腹,端起茶杯遮住自己的脸,“那是该少喝点。”他眼睛转了一圈后放下茶杯,脸上的神情看着有股说不出的不对劲。蓝莹莹的眼睛在墨镜背后,暗暗亮着火光,一动不动地,贪婪地盯着她无知的面庞,“姐姐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有么,”听见他这么问,她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大概是因为晚上有些睡不好。” “失眠吗?” “总是做梦。” 他的舌头舔了一下牙齿锋利的尖角,口腔内微弱的刺痛制止了他的心猿意马,“姐姐做了什么梦?” 她没吭声,只神情不自在地伸手摸了两下悄无声息地泛红的耳垂。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雪白的一如浮雕般精美的侧脸轮廓,故意打断了她的沉默,“姐姐——” “……我忘了,”她愣了一下,眼神躲闪,生硬地转移开话题,“对了,悟,今年你生日,我大概没办法和你一起庆祝。” “为什么?” “我和俊介要出国一趟,”提及丈夫,她原本僵硬的面容有所松动,连笑容都生动了不少,“他买了马场,我们要去熟悉一下环境。” “姐姐喜欢骑马吗?” “嗯,想学很久了,俊介也是因为我才买的马场。” 他歪着脑袋看了她许久,眉头微微皱起,“可是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呀。”她笑着说。 他沉思片刻后,突然说:“姐姐。” “嗯?” “我也可以给你买。”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想要马场,我也可以买,跟他一样。” 她听后笑了,依旧将他的话当作小孩子不服输的气话,“谢谢你,悟。” “我说的是真的,姐姐。”他这么说时,五条律子那双莹亮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随着她眨眼,微弱的光亮在眼底轻轻晃动。光影牵动着五条悟的目光一点点偏移,直到牢牢绑缚在她的身上。他表情难得认真,语气也不像从前一样漫不经心,“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只是你没必要和俊介比较这些。”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五条悟离开后,五条律子又做了几次相似的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里丈夫的行径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硬,那些画面因此逐步脱离她所熟悉的面目。到后来,她望着匍匐在自己身上的人影,竟然已经成为了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这种恐怖的画面一次次在她的面前上演,她无比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打开双腿,如何在陌生的恐慌中被挑逗至高潮,即使抵触着对方的入侵,也依旧会被熟练地技巧玩弄到淫水不断涌出身体。她在无声的恐惧中被粗鲁地侵犯,一次又一次,粗壮硬挺的阴茎一口气撞开紧缩的阴穴,层迭的软肉被迫在这种放肆地贯穿抻开撑大。穴肉被刺激得紧紧咬着,收缩着,甬道用力地裹着阴茎,她几乎能感受到顶在最深处的龟头的形状。这种强烈的快感和冲击已经和现实没有多少区别,她开始挣扎,然而疲软的四肢传来细细密密的酸麻让她连手指都没办法大幅度地动,她只能哭泣,在被疯狂地侵犯过程中痛哭不止。 这些夜晚,对她而言如同酷刑般煎熬。 她甚至能在梦里听见自己身体里的理智濒临断裂的那一瞬间发出的声响,微弱得在现实里十分不显眼,但震耳欲聋得几乎将她的精神击溃。 她因此被刺激到产生了生理性反胃。 吃不下也睡不好,不过叁两日的功夫,五条律子就憔悴得惊人。岛田俊介担心她又和之前一样因为焦虑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带她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只是无法开口解释。难以启齿的噩梦是她无形的刑具,她直到自己躺在绞刑架上,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看到绳索套在她脖子上。 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她荒谬的经历。 她无法告诉她的丈夫,在夜里,她被压在枕头上,双手被紧紧扣住。她的视野不再模糊,视野灰蒙蒙的是房间内流动的阴影,高潮逼迫出来的泪水湿漉漉地顺着眼眶漫进枕头,眼前微亮的在雾里摇晃的,并不是攀爬上屋檐的月亮,而是丈夫熟睡的面庞。那是她第一次打破现实这道墙,经历被无休止侵犯的噩梦,身体被释放的欲望在过去的夜晚里循序渐进的将她推向痛苦的深渊。 “看清楚了吗?”高潮时的身体并不适合接纳任何的入侵行为,然而梦却不管不顾,依旧鲁莽地撞开她收紧的阴道,毫不留情地,像是要将她的身体彻底贯穿一眼。因为高潮筋挛抽搐的穴肉死死咬着对方形状狰狞的阴茎,每抽出去一次,这种勒紧的反应就会更剧烈,性交时的牵扯感也会更强烈。 她在他一次比一次凶悍的操弄中尖叫,只是在梦里的尖叫哭喊都是徒劳无功。她只能无声地哭着承受自己身体传达的快感,不断地被操出水,操到高潮。穴肉在几次高潮中彻底熟软,淫水满满当当地挤在阴道内,随着激烈地抽插而发出淫猥的响声——就混在丈夫平稳地呼吸声中。 她的眼睛被涌出的泪水糊住,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在绝望之中她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在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的那一刻,那双摸过她身体所有敏感点的手因为射精的欲望正用力地握着她的腰,高潮来临前的紧迫感使得大开大合地抽插越发的狂躁,毫无章法和分寸的行为让她完全失神,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唯一残存的听觉此时可怖地放大了感知,尽可能地,让意识混沌的她听见,那个声音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是我在干你,姐姐。” “姐姐。” “姐姐。” “姐姐。” 她结婚那日五条悟执着的目光再眼前一次次回放,那条由感官搭建的回廊砰地一声碎得一干二净,整个世界的残骸都被丢弃深海,就连时间也被抛弃,停止。 停在他射精后,亲吻她的后颈,伸手摸着她的小腹的画面上。 她听见他说:“姐姐也许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 这才是真正的噩梦。 五条律子这段时间并不敢见五条悟,她害怕这段梦,更害怕构建这段噩梦的自己。夜晚身体里无从说起的欲望在折磨她的同时,假想乱伦的罪恶感也不分昼夜地折磨她。她已经没有多少精力,能够控制自己在现实里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她一无所知的弟弟。 可她不见他,不代表五条悟不会想方设法地见她。 每多见一面,她对噩梦的恐惧就多一分,生理性反胃也严重许多。 她不得不用蹩脚的借口劝他离开。 然而五条悟并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他的注意力全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 他沉默地替她擦去眼泪,许久才说:“为什么要我离开,我想陪你,姐姐。” 「是我在干你,姐姐。」 如出一撤的语气吓得她面色煞白,身体已经快大脑一步站起身。 他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强行按住。皮肤接触的一瞬间,那种足以跨越不存在假象的熟悉触感重新涌了出来,让她浑身颤抖,“放开我,悟。”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他的语气有些委屈。 她根本抗不住本能传递的恐惧感,也无法将自己难以启齿的经历说出口,只能压低了声音哀求,“我现在没办法见你,悟,求你了。”她这时候的坐姿正歪着,根本不好发力,手腕怎么尝试都依旧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他置若罔闻,手臂稍稍使劲就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强硬地做派不同于以往,那双蓝得近乎恐怖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看着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姐姐,你以前说过会一直爱我。” “什么?” “你说,不论你以后去哪,”他的眼睛如此的明亮,透彻,空洞,如同一眼望尽的深渊,虚无吞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都会爱我。”就在她结婚前的一晚。 “悟?”她的心突然怦怦直跳,疑心暗鬼在阴暗的角落慢慢冒出了一点苗头,正等候着彻底吞没她的那一刻。 “可现在,你爱你的丈夫。” 她不理解他的逻辑,“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因为他不要我了,”他将她的手拉到嘴边,在她的手背上轻吻,“姐姐,他窃取了属于我的东西。” “窃取?”五条律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愈发坚定了抽出手的想法,然而依旧挣脱不得。反而被他用力拽到了面前,他们近得只要稍微伸手,他就能拥抱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五条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皱起眉,难得用这样严肃地语气呵斥他,“放开我,五条悟。”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说:“我不想放手。” 五条律子被他这视线看得心有不安,只得放缓语气,安抚他,“你是我弟弟,没有人能够改变这点。” “可是我不止想做你的弟弟。” “什么?” “我想要他所得到的一切。” 五条悟的话让一个恐怖的声音不断盘旋于她的意识内,她不敢面对,可是声音步步紧逼,从最初的音量微弱,到逐步地扩大。直到她无法忽视,只能嘴唇颤抖着求他,“别说……” 他笑了,“我爱你,姐姐。”并在她惊恐的目光里吻住了她。 这一刻,噩梦重新来袭。 过去夜晚那一次次的吻不间断地在她面前回闪,她的面色已经白得快没了人气,发了疯一般挣脱开他。就在她即将打开紧闭的大门时,他的叹息从身后缠了上来。就像夜晚里那样,毫无阻碍地贴着她的身体,从脚踝慢慢游走到全身,直到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结,“真希望姐姐能像夜晚那样爱我。” 她的手脚冰凉,却依旧强撑着,“……什么夜晚。” “不记得了吗?也不奇怪,不过我觉得姐姐的身体应该记得很清楚。”他的手臂从身后伸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身体也凑了上来,紧挨着她的后背,将已经僵硬的她搂进怀里,“因为每次都很热情。” 五条律子张开嘴,完全超出她的道德底线和接受能力的事实却让她失声,喉咙里只剩下几个单独的音调在挣扎,“……是,你?” “是我。”他将脸埋进她的长发,用力的吸气,神情陶醉地抱紧她无力的身体。在她的眼皮底下与她双手十指相扣,就像过去的夜晚做的那样。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他语气痴迷地说,“一直都是我在爱着姐姐哦。”说完,他握着她的手,两手交迭,覆盖在她的小腹上。 他话说完,她眼前一黑,身体已经瘫软下来。顺着他的手臂,瘫坐在他的怀里。 没多久,五条律子在医院得知自己怀孕。 这次检验结果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岛田俊介。五条悟说出真相后她就有所预料,查出结果的第一时间就联络了私立医院堕胎。只是还没等她躺上手术台,岛田俊介就在公司出了事——他被意外卷入了一起诅咒伤人的事件,他被咒术师救了下来送到医院抢救,命悬一线。 等她赶到医院时,发现五条悟也在场,而他就是那个控制住现场,救出岛田俊介的咒术师。 他见她急匆匆地从走廊一头走来,特地装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姐姐——”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她面无表情地打了一巴掌。墨镜哐啷一声砸在地上,走廊顿时安静了下来,连脚步声都像是被按下了慢放的按钮,一顿一顿地敲打着地板和心脏。 他神色自若地摸了一下脸颊,原本伪装的表情因此看起来变得有些虚伪,索性就省去了装模作样的功夫,将表情无动于衷的摆在脸上。她见他这副表情,怒气更盛,然而没等再动手,她就因为动气身体发晕,不受控制地后仰。 五条悟似乎一早就等着这一瞬间,在她腿软即将倒下的同时,就将她抱稳搂进了怀里。 “......是你做的。”被搂住的她动弹不得,只能死死拽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质问。 五条悟已经不屑于掩饰,承认得异常痛快,“是我。”说完,甚至不顾旁人的眼光,在她发间亲吻了一下。 “你疯了……” “姐姐,”他抓紧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只是想拿回我原本拥有的东西。” 她抬起脸,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所以,我在你眼里,是一件任你索取掠夺的东西吗?” “不,你是我的姐姐,我只是想要你回到我身边,像以前一样爱我。” 五条律子听到他这样荒唐透顶的言论,讽刺地笑出了声,嘲笑自己过去那些年的自以为是,笑着笑着,就落了泪。她缓缓松开了他的衣服,放开他,低下头不再看他。夜晚如同一道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天堑,她怎么都做不到劝自己再像从前一样爱他,他们之间曾经存在的所有感情已经被他亲手毁得一干二净。 想到急救室里不知生死的丈夫,自己肚子里的罪证,被摧毁的生活,她曾经给过五条悟的所有的爱和情感都变成了伤害她的最锋利的刀,让她此刻身心满目疮痍。她鼻腔被堵得生疼,哭着说:“你如果杀了他,我也会死,你什么也得不到。” “他不会死。”五条悟的语气骤然压了下来,手扶着她低垂的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他第一次看起来这样的不近人情,强硬冷漠,他面无表情地表示亲昵时,一切看起来如同施舍般傲慢。 “姐姐,我可以保证,他什么事都不会有。”他摸着她的面颊,低头亲吻她,随后落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的阴沉目光如同两束鬼火,将绞刑架和她一并点燃。 “只要你活着,我们的孩子活着。” if番外·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上) 正文剧情在磨,先发点怪东西上来开开胃(bushi 津村诚二是一家已经开办十多年的老牌宠物医院院长,有二十多年的从业经验。这么些年过来,已经见识过各种行为怪异,个性迥异的患者的他,面对任何突发状况,他都相信自己都能够处理妥当。 显然,建立这份信心时,他还没有遇到眼下他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 这只猫依靠初见时的安静乖巧,以及出类拔萃的外貌,成功迷惑了医院所有人,以至于大家没有一个人在它暴起作乱时及时拦住。等它把医院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猫狗都摁着锤了一顿后,津村诚二才和护士还有那位对这只猫的真正德行一无所知的监护人合力将他关进办公室隔离。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他看着那只体型庞大皮毛油亮的长毛白猫正蹲坐在办公桌面上慢条斯理给自己舔毛。和他们这些因为安抚惊慌得乱成一团的动物,弄得满头是汗的人类一比,姿态格外的闲适自在,全然看不出是造成医院大乱的罪魁祸首。 回想之前它在医院内东奔西跑,上蹿下跳的可怕身姿,津村诚二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叫人在办公室门口盯着它之后,才背着手走到大厅。这里刚稳定下来,而那位监护人和无辜受牵连的几位患者家属道歉后正在和护士交谈,侧着身子低着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这位监护人总是会让津村诚二想起前些天晚上和自己太太在家看最近黄金档播出的那部时代剧女主演,细白的面孔,乌沉沉的眼睛望过来时像是落了一阵阴郁的冷雨。当时看得入神的太太还在不由自主地感慨,女演员有群山颠覆般惊人的美貌,哪怕是不高兴的表情做出来也无比迷人。对电视剧内容有些提不起兴趣的他当时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只是听到太太的话后,为了能够搭上腔才抬头看了一眼,记住了那张皱着眉不言不语的脸。 那时候他其实对太太的话没有多少感悟,只是囫囵了两声点头认可,可到了这会儿,他突然就对那番话有了一种切实的体会。 走了会儿神,护士走过来提醒才想起正事。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正转了过来看着他,直直地看着,让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番,“那个……”他记得她姓五条,是个年轻而且富有的大小姐,掏钱掏得异常爽快,过来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赔了一大笔钱。也得益于她出手阔绰,受到惊吓的患者家长这才没在医院里造成更大的危机,“五条小姐,我们刚才说到为您的爱宠寻找新的领养人对吧?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秉承着不亏待任何一位衣食父母的态度,亲切地避开了那身价不菲的猫造成的一切事故。 她面色犹豫,开口说:“这只猫并不是我养的。” 他噎了一下,“……是捡来的吗?” “是的。” “那您一定很受动物欢迎。”毕竟那只脾气不好的猫只在她身边才显得有那么点欺骗性的乖巧,能关进办公室怎么说都得多亏了她的引导,她人进去,那只猫才竖着尾巴,屁颠颠地跟着进去。想到这,津村诚二又委婉地问,“没考虑过亲自收养吗?说不定是这只猫和您有缘份才让您遇到。”其实真要说的话,就凭这只猫的脾气和德行,找领养,十有八九要砸手里,医院接过来完全就是一份烫手山芋。 “这只猫不太喜欢我的孩子,”她为难道,“而且我也没有养过动物,恐怕没有能力领养它。” “原来如此,”津村诚二略显惊讶,忙改口说:“养宠物并不是很难,尤其是像五条夫人您这样有耐心,脾气好的人,是很容易上手的。不过考虑到您家里的情况,确实养起来也是比较困难。我们医院说实话,目前没有能力承担寄养的工作,但我们可以为您发布领养的通知。这段时间,您可以在家给他单独隔离起来,有任何领养人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您,您看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的面色有些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紧,可沉默了半晌,她最后只闷闷地说了句,“那好吧。” 津村诚二不依赖语言和各种个性的病患打交道多年,深知肢体动作,语气神态比人类出口的话更加重要。一见她神色不对劲,立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自己说出口的话。为了不得罪这名大客户,即使当即没回味过来哪里说错,也立刻打算给自己找点补。 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护士们压低了音量的惊叫。 一回头,那只本来应该被关在办公室的白猫举着和鸡毛掸子似的尾巴,迈着小碎步,直直地往他这边走来。见识过它凶狠的一面,津村诚二连忙往旁边避开,从护士那拿过手套以防万一。结果那只猫趾高气昂地走过,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径直往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人跟前走,态度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再抬起脑袋,用那双蓝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毛茸茸的尾巴绕在她的小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她的皮肤。 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不是她的猫,“五条夫人……” “我先带他回去吧,”低着头和猫对视了一会儿的女人松开眉毛,叹了口气,“如果有领养的消息,可以联系我。”刚说完,就听见这猫拖着声音喵了一声,随后直起身子,两只猫爪扒在她的腰间,怎么都不撒手。 津村诚二福至心灵,“请问需要一些猫咪科学喂养的参考书吗?虽然只是短暂的呆上一段时间,也会有需要一些常识指导,我们这有详细的资料,有需要的话给您准备一套,另外还可以再给您送一点猫咪需要生活用品。” 她扶着那只挂在自己腰间的猫,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才将它抱起来,转过脸无奈地说:“拿给我吧。”趴在她怀里的猫和先前作威作福的模样判若两猫,老老实实地在她怀里呆着,拿脑袋在她肩头蹭来蹭去。 津村诚二递资料时,它正伸爪子在扒拉放在柜台上的招财猫,对此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笑呵呵地送走了这位财大气粗的客户。 坐在柜台后的护士小声问了一句:“真的要发领养通知出去吗?” “发吧,一五一十地描述就行。”他一本正经地说。 “好的。”护士心领神会,在通知栏内备注添加上了一行小字——绝世凶兽。 “估计过不了两天就会撤掉。”他老神在在地说。 “果然猫也是有审美的,”他听见有护士在一边小声嘀咕,“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抓着这位不放,那张脸可以说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动物,杀伤力都巨大。” “只是看外貌的话未免太肤浅,”眼看职业生涯的这道坎平稳地过去,甚至可能迎来新的业绩,津村诚二气定神闲地将双手插进外衣口袋,转身往回走,慢慢悠悠地说,“那只猫给自己找的可是心软的财神,活生生的惠比寿。” 没过两天,这位心软的惠比寿就带着津村诚二的职业生涯之敌重返医院撤销领养通知。这一次她并不是独自出行,身边还跟着一个外表精干的中年女人和一个黑头发满脸好奇的小孩。 津村诚二出来时正巧听见那中年女人称呼她为律子小姐。 他眼珠一转,脸上陪笑,立即迎了上去,“律子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闻声抬头,“我打算领养它。” “真是——”他眉开眼笑,“幸运的猫咪啊。” 不过还没喜上多久就听见她说:“这次来想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身后的护士们顿时如临大敌。 津村诚二面色不改,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五条律子身后那个中年女人手里提着的猫包。透过猫包半透明的网格窗,他看见那只白猫正四脚朝天地仰躺着,悠闲地在里面伸懒腰,俨然一副拿稳铁饭碗的得意嘴脸。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又有前车之鉴,见这只猫一放出包就开始贴着五条律子撒娇,便顺势提议体检时让五条律子全程在一旁陪同,美其名曰,动物都需要安全感。 五条律子摸了摸猫的脑袋,在它闪闪发光的注视下点头答应。全程哄小孩一样在旁边不间断地夸它。检查耳朵很健康没有耳螨,就夸它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没有皮肤病,就夸它是个身体健康的宝贝,它一动不动地让医生检查牙齿,她也就跟着夸宝贝很听话。 这只猫就这么在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宝贝中逐渐迷失自我,抽血时也忘了挣扎。做b超的时候,仪器在他肚皮上来回滚动也没吸引到它半点注意力,他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样,一刻不停地跟着她打转。直到体检结束,它都没反抗一下,这让其他见识过它拆家本事的医护人员叹为观止。 等血检结果的时候,五条律子抱着赖在自己身上不动的猫和津村诚二闲谈,她的手就放在它身上,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响顿时大得像发动机。 津村诚二饶有趣味地看着那只摊在她膝头的猫,“他不吃猫粮吗?” “嗯,一点也不吃,”五条律子摸了摸它的下巴,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爪子张开在她身上小幅度踩奶,颇为困扰地说,“现在基本上是给他喂鱼生和去掉调味的饭菜,有些担心它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它鼓鼓囊囊的肚皮,宽慰道:“到目前为止,它可以说很健康。自制饮食的话除了要稍微注重营养配比,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 “那它总是想跑到床上睡觉,这也是正常情况吗?” “猫咪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想睡在哪里确实也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它总是会爬到我床上,”她低头看着一直在自己身上眯着眼睛假寐的猫,没等看上多久,它忽然睁开眼,用那双透润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回望,然后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听着极为粘人。她像是走了一会儿神,神色愣楞的,抚摸白猫的动作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会吓到我。” “如果养猫的话,迟早要习惯这点,猫总是神出鬼没。”津村诚二用着一种“果然是新手养猫”这样的感慨语气说。 二人闲聊没多久,那个被她称作惠的小男孩跟着跑了进来,凑到她跟前说:“妈妈,我也想摸摸猫咪。” 在惠眼巴巴地注视下,五条律子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躺着的猫,用着商量的语气问:“让惠摸一下,好不好?”听见她问,白猫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随后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把屁股怼到了惠的面前。 津村诚二有些新奇地看着,“看来您的孩子和它现在相处得不错。” “目前也只能说还可以,”她留心注意着小心翼翼摸猫的惠,面上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浅笑,“它最开始不太喜欢惠,总是呲牙咧嘴地凶他。” 他笑着说:“大概是不太喜欢小孩子。” “所以最初没办法养它。” “猫咪不喜欢我吗,妈妈?”惠听见后,靠着她的脑袋抬了起来,眨着眼睛问她。 “可以让你摸,就代表它是喜欢你的。”津村诚二认真地解释。 “没错,猫咪是喜欢惠的,”五条律子伸手摸了摸惠的脑袋,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我们惠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话刚说完没多久,膝盖上的猫蹭地站了起来,吓了惠一跳。 “律子小姐——”以为这猫又犯病了的津村诚二立刻站起身。就在他正要去搭一把手时,他看见那只白猫趴在她的肩上,拿鼻子蹭着她的脸颊,舔了她一口。 “……请不要紧张,”五条律子哭笑不得地抱着缩到一边的惠和扒着自己不放的猫,解释说,“它只是……想撒娇。”说完凑过去又亲了一口白猫的脑袋,“不可以只亲一个,真是没办法。” 看着猫和惠大眼瞪小眼,津村诚二大开眼界,由衷地说:“您的家里往后一定很热闹。” 她听完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津村诚二总觉得她并不习惯笑,笑容在她那张郁郁寡欢的脸上像是件极为奢侈的物件,即使出现那么一次,也犹如火星子一般眨眼就被吹灭。 随后,只用带着余热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惠,轻声说:“但愿吧。” 临走那只白猫说什么也不进猫包,趴在五条律子的怀里纹丝不动,实在劝不动的她只好抱着猫离开。在柜台结账时,它对着柜台后坐着的两双好奇的眼睛晃了晃脑袋,又伸出爪子扒拉了两下那只换了个方位摆着的招财猫。猫爪转轴又轱辘轱辘地转起来,护士一脸无奈地目送着这只一脸无所畏惧的猫离开医院。 这只猫在医院一战成名,津村诚二总能够听到医院的医生护士在谈论它,当然,话题最后都会回到那位财大气粗的监护人身上,永远是人,这是避不可免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再讨论,谈到的,是这只猫失踪的消息。 五条律子刚在医院预约了生物芯片和成猫绝育手术就发现家里的猫不知去向,查监控找了两天依旧下落不明,到医院发寻猫启事也没有任何有用的回音。 “请打起精神来,如果是因为发情跑出去,等发情期过了,有可能会回来。”眼看着大客户就这么打了水漂,津村诚二强忍着心痛,用经验安慰已经眼眶通红的五条律子。她看起来像是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疲惫不堪,神情悒郁,几日前在她眼里见到的笑意像是在海岸边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的沙滩,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那再领养一只怎么样,”开口的是陪同她一起来的一个外表古怪的年轻男人,一头银发,带着一副墨镜。墨镜后面一双透亮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高大的身体倚着柜台拨弄招财猫的爪子,“养一只一样的。” “我不要。”她刚填好资料,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气冲冲地顶了回去。 “那就不养,不要生气嘛,”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没好气地想要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等会儿再陪你去附近走一走,再碰碰运气怎么样?” 听到他这么说,她瞪着他的眼睛这才收回去,并没有搭腔,只是对津村诚二说:“如果医院有别的消息,请一定要通知我。” “会有消息的,别难过。”他趁机和她十指相扣。 她侧过去看着他的脸顿时红了半截,声音闷闷地,“……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我想跟你说话,听我说就好,”有他打岔,他们在医院并没有呆上太久,她被他揽着肩离开,走时还能听见他拖沓的语调在不怎么走心地劝她,“……说不定明天醒来,就会在家里看见它回来了。” 二人依偎着离开的背影,看起来亲密又疏离,也许是情人。 医院又议论了许久,对着短暂出现在这里的两个陌生人。 唯独津村诚二对着寻猫启事上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发呆,“真可惜。” “不觉得他们很像吗?”有护士说。 “他们?” “猫和后来出现的那个白头发男生,眼睛很像诶。”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只是眼睛的颜色像吧,不过对方说不定正是因为这点,才觉得亲切。” “那如果是这样,猫找不回来,会很难过吧?” 津村诚二抱着手臂,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有那位本人在身边的话,很难说会难过多久,说不定没几天就忘了。” “院长一看就不了解女人,”护士扑哧笑了一声,“对女人来说,未必猫没有情人重要诶。” “哪有这样的。” “就是有啊。”有护士跟着附和。 “那要这么说,当情人还不如当只猫。”他突然想到了五条律子那天坐在他办公室里,低着头,凝望猫的似喜非喜的神情。 他茫茫然地想了想,也许—— if·做只猫做只狗不做情人·下 (正文艰难更新的时候反而写一点怪东西会很快…… 一 那只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露台上,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风吹着它身上蓬松的毛发,看起来像是挂了一身飘飘荡荡的雪,太阳再斜斜地照在身上,雪里又融了一片淡淡的金。漫天遍野的白里嵌了对通透的蓝眼珠,晶亮的,极致的蓝,晕到毛发里,如同雪漫进了极深远的天尽头。 最先发现的是从从幼儿园回来的伏黑惠,他趴在门上,脸贴着凉丝丝的玻璃,睁大了眼睛,“妈妈,这里有只猫。” 在书房里呆了大半天的五条律子这才抬起眼睛看向门外边,“猫?” “白色的猫咪。”伏黑惠踮着脚伸手去抓门把手,见他够不着,她走过去帮他。等门打开,那只蹲坐在露台扶手上的猫也跳了下来,距离一近,这才显出来庞大的体型,盯着想靠过去的伏黑惠半会儿,呲牙咧嘴,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吓得他立刻躲到了五条律子身后。 “惠,去叫筱原过来。”她拧着眉支开受到惊吓的伏黑惠,自己退回到书房里,打算将这只来路不明的猫继续关在露台上。然而没等她关上门,那只猫已经先一步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动作敏捷迅速,并横拦在了她离开书房的路上。仰着头,眼睛瞪圆了看着她,那阵威胁似的的声音不见了,喉咙里挤出一点细微的叫声,娇声娇气的那种。 筱原跟着伏黑惠赶过来时,五条律子正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毛茸茸的猫围在她脚边不住地打转,尾巴如同蒲扇一般晃动,贴着她的小腿。筱原正要出手,那只一刻不停地盯着五条律子的猫突然转头看过来,看得她停住脚,面色纠结地喊了一声,“律子小姐……”停了半晌,语气僵硬地说自己怕猫,没办法帮忙。 筱原碰不了,家里其他的佣人靠近也会被哈气威胁,不尴不尬地僵持了许久,直到五条律子不得不伸手将已经站立起来扒着自己衣服的猫抱起来。她摸了摸怀里不停拿脑袋蹭她脸颊的猫,神情困惑。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筱原则目不斜视,牵着伏黑惠,在那只猫平静的目光下后退了两步。 二 五条律子就这么被一只陌生的猫缠住了。 筱原查不到附近有谁家里走丢了宠物,也查不到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这么凭空出现,蛮不讲理地霸占了她身边所有的位置,平时总要缠着她的伏黑惠也靠近不了半步。他只能隔着一张桌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气鼓鼓地把自己脸颊吹涨,在那只耀武扬威的猫面前小声嘟囔。那只猫也不甘示弱,脑袋蹭着,嘴里细细地喵呜,跟着伏黑惠的声音一起一落。 一人一猫对峙一直到晚饭也不见停。 这只猫是个自来熟,跟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蹦到桌上坐着,态度嚣张得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五条律子从没管过猫,见他目前勉强还算安分,也不打算赶它下去,就去叫人给它找个碗打算弄点吃的给它。结果没等碗拿过来,它自己已经主动探头去抢伏黑惠碗里抢虾仁。五条律子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伸手拦,它就已经动作迅速地抢走了所有的虾仁。 猫大概也是知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干完坏事就蹲在桌上喵喵叫,撒娇卖痴地打滚,她看着眼睛红了一圈的伏黑惠,还是狠心把猫单独关进了房间里。 原以为这样能暂时消停,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又闹了起来。 关在房间里的猫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钻到了卧室里,横在她和伏黑惠中间,把他挤开,四脚朝天地仰躺着。被挤开的伏黑惠还没睡醒就给他一爪拍在了脸上,没伸爪子,但也实在地打了一巴掌,还懵着就哭出了声。 抱着抽抽噎噎的伏黑惠,看着坐在床上一脸无辜的猫,五条律子夹在中间无奈叫来筱原联系医院,打算把这个不速之客送去给人领养。 叁 猫最终被留了下来,因为明白了这家里谁才是最好哄的人。 眼馋了很久的伏黑惠摸到了猫就变得很健忘,之前的矛盾被他抛之脑后,单方面表示和猫咪当了好朋友,求着五条律子养它。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一起趴在她膝盖上望着她,她很快就败下阵来,正式收养了这只猫。 五条律子没养过猫,也不知道别人的猫是不是也跟这只猫一样难伺候,它不吃猫粮,她只能叫筱原去请个宠物厨师,每日买新鲜的红肉和白肉以及稀有动物内脏混着来喂。它不睡自己的房间,就算额外开一个房间给它,它每天早上还是要爬到五条律子身边,她在哪,它就跟着到哪,睁开眼睛必然能见到它白乎乎的脑袋枕在自己肩上。它也不喜欢给别人碰,最常见就是蹲在柜子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谁都碰不到它,伏黑惠就算要摸也只能摸两下,多了就会被躲开。 唯一有特殊待遇的只有五条律子,它尤其爱缠着她,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地缠着。喜欢叼着梳子跑去找她,把梳子放在她面前,拿脑袋拱她的手,等她领会到这一行为开始给它梳毛后,它就会滚筒似的倒在她腿上躺在她怀里,露出肚皮,让她梳毛。她一边梳,一边揉它的肚子,听它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时候窗外的光一打进来,它的蓝眼睛里一阵流动的光影照拂在她的脸上,她望着渐渐有些魂不守舍。 低下头,吻了吻它的头顶。 在猫痴痴的目光里,她低声说:“别这么看着我。” 四 养猫后,五条律子开始喜欢把养猫指南念给伏黑惠听,幼儿园休息的时候,她就抱着他坐在书房里,那只猫仰天躺着睡在伏黑惠的积木玩具桌上,听着她的声音,慢悠悠地摆着尾巴。 “……猫咪如果把屁股推到人的面前,是信任的意思,又撒娇,求关注的意味在。” 她念到这里,伏黑惠突然抬头问她,“咕噜总是拿屁股对着我,”咕噜是伏黑惠给猫咪取的名字,因为它总是在咕噜咕噜地响,“妈妈,它是不是在跟我撒娇?”睡在桌子上的猫耳朵动了一下。 五条律子看了一眼在桌上伸懒腰的猫,笑着说:“嗯,是在撒娇。” 第二天,伏黑惠惊喜地跑过来告诉她,“咕噜让我摸了它的手。”那只慷慨的猫正蹲坐在桌子上,徐徐舔着自己刚刚被他摸过的爪子。 五 五条律子开始有些心事重重,猫见她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主动凑过来在她腿边打滚撒娇,抱着她的手腕舔她的手背。她心不在焉地摸了两下,又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这是她今天第叁次拨打同一个号码。 再一次无法接通后,她坐不住走了出去。 猫也紧跟着她,在她脚边呜呜叫。她无心关注,叫筱原走一趟咒高,去找联系不上的五条悟。站在走廊上忧心忡忡地说:“平时从来没有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听到这话,猫的耳朵精神地竖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无精打采的侧脸,跳到高处,拿鼻子蹭她的手臂,急得嗷嗷叫了两声。 筱原清咳了两声,挪着站远了一点,安慰她说:“也许只是有些忙。” “忙么……”她平时几乎不主动联系五条悟,手机号码在他们之间是一种象征性的摆设,能够让他随时随地给她传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她以往总是觉得他不在,这样活在短信里就很好。只是等短信一消失,这种单方面的联系断开,一直被搁置的关心提了起来。她这才清楚,自己已经是被他拽着走了很远,他如果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她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怎么都过不好。 “我去学校问问,”五条律子脸色越来越难看,身边的猫急得站了起来,筱原连忙后退,“说不定能有些消息。” 出乎意料的是,筱原出去走这一趟,不仅带回了五条悟的消息,还把咒高里的夏油杰带了回来。他来是为了证明五条悟现在活得好好的,只是有正经任务在身上暂时脱不开身,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着重强调完过两天,他看了眼蹲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白猫。 五条律子听完半信半疑地松开眉头,又见夏油杰特地跑来,想着请他进门喝杯茶。他笑眯眯地应下,正打算走进去,原本安安静静的猫突然蹦了上来,重重蹬了他肩膀一脚,借着他的肩膀蹿到了柜子顶上,对着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嗷嗷叫。 她反应不及,只能对着他肩膀上两个明显的猫脚印道歉。 夏油杰一脸见怪不怪,慢悠悠地抬头看着嘴里骂个不停的猫,突然开口:“你的猫脾气挺大的。” “它一直这样,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什么,”他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前老家也养过猫,发情的时候就这样不讲理。” “发情?” “你不知道吗?” “医院那边提过一点,”她对养猫只是半知半解,听他这么提起,这才恍然大悟,“我原本只是以为它性格就这样的,所以没当回事。” “没想过是发情期吗?” “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而且他只是脾气有点不好,没别的行为。” 他听得认真,仔细询问,“有随地小便的行为么?” “随地小便……似乎还没遇到过。” “说不定快了,”他抱着手臂,抬起头看向那只猫,露出一个万分亲切的笑容,“猫咪发情还是很痛苦的,为了他的健康,我建议趁早把他绝育了。” 不知道是不是五条律子的错觉,夏油杰的话刚说完,她似乎见到那只猫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六 医院那边通知生物芯片预约上了之后,五条律子也顺势预约上了绝育的手术,坐在一边听见她打电话的猫烦躁得不停地抓她的袖子,等她放下电话,一脑袋埋到她怀里,一边嗷呜叫,一边用脑袋蹭她的胸口。她被拱得有些无奈,只好把它抱到身上,双手捧着它的脸,指腹在它两颊揉搓,一面揉,一面轻声安抚,把他揉得舒服到双眼紧眯。 “医生说,绝育会延长你的寿命,”她偶尔会这样对着猫说话,因为这座房子空旷异常,除了猫,没有人能够听见她身体里被这庞大的空所遮蔽吞没的声音,“运气好的话,可以陪我很久很久,”猫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她,透润的蓝眼睛如同望不见尽头的天,她也回望着,带着怀念般的笑,轻声说,“一个人这样坐着,真的很累,你能够多陪我一年,也是好的。” 猫伸长了脖子,湿润的鼻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下巴,嘴唇。 她笑着回吻它的头顶。 七 那只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人知道。 五条律子找了整日,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才在筱原地劝说下回到家里,怅然若失地坐在书房,坐着坐着就落了一脸的泪。失去联系一周的五条悟这时候忽然到家,他一进门,她便手忙脚乱地抹去面上的眼泪。 “为什么哭?”他坐到她身边。 “没什么。”她不看他,下颌收紧,安静得一如既往,如同一面厚重的墙,颜色沉闷,灰头土脸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扳过来,鼻尖靠过去贴在她的皮肤上,又冷又湿,“姐姐。”声音在这空洞的房间里回响,散去时,余温留在了她紧闭的嘴唇上。 久不见面的五条悟无缘由地贪婪,苛刻,她沉默不行,闭上双眼不行,他要她时时刻刻地看着自己,耳根底下放大的呻吟也要留下他的痕迹。接吻时,她也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反复地纠缠,几乎要令她窒息。 “姐姐,”他在黑暗中将脑袋埋进她怀里,“为什么那么难过?” 她抱着他的脑袋,良久才说:“有只猫不见了。” “姐姐养的猫?” “嗯。” “姐姐喜欢那只猫。” “嗯。” “那姐姐喜欢我吗?” “……嗯。” “和那只猫一样的喜欢吗?” “……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它已经不见了。” if·循环的夜 五条悟走神得很明显,从带路到宿舍的路上就开始了。注意力显然不在当下,进了宿舍敷衍了虎仗悠仁两句就开始像只焦虑的猫,在房间门口踱步。像是在等什么,耳朵竖得很高,听着走廊外的声音。 出于礼貌,虎杖悠仁并不想戳穿他。 这时走廊外传来隔壁宿舍开门的声音,他立即打起精神,迫不及待开门走出去。 虎仗悠仁好奇地跟着出去看了一眼。 于是两扇门紧跟着,一前一后地打开。 虎杖悠仁和探出半个身子的伏黑惠四目相对,面面相觑,而五条悟则脚不带停的往伏黑惠旁边站着的人那走。一面走还一面听见他装模作样难过的声音,“好不容易来学校一趟,都不是为了看我。” 虎杖悠仁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立刻伸长了脖子去看,结果眼睛刚瞥到对方被五条悟握住的手腕和半个侧面轮廓,就被五条悟和伏黑惠两人并排挡住了视线。 只听见声音在身后,“你嘴里没一句实话,我当然得自己来看看。”伏黑惠见五条悟靠过来,偷偷摸摸地往一边避开了一些,像是转身要跑。结果腿还没迈开,就被人喊住。并不响亮,但愣是吓得他浑身一颤,“惠!” “是!”话音刚落,一只手从五条悟肩膀旁边伸出来,一把扯住了伏黑惠的脸。还没听见她说别的,五条悟就在一旁吱哇乱叫,他的耳朵也被一把揪住。 她语气很严肃,不过训斥他们的声音听着并不那么凶,警告的意味多过责骂,“下次要是再跟着这家伙一起骗我,你们俩都别回家,也别跟我说话。”两人被这么一拽,纷纷弯下腰。 那张被藏起来的脸露了出来。 虎杖悠仁的眼睛像是被什么给晃了一下,眨了两下眼睛,又看过去,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巧。 走廊的声音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五条悟用夸张的声音在喊:“好痛诶,你也心疼一下我嘛。”嚷嚷完才注意到走廊一边傻站着的虎仗悠仁,“啊,忘了介绍,”他顺着耳朵被揪住的方向歪着脑袋朝虎杖悠仁挥手,“新来的学生,虎杖悠仁,”他脑袋朝着一边点了一下,表情看起来还有点享受,“我太太,五条律子。” 旁边面无表情地歪着脑袋的伏黑惠跟着补了一句,“我妈妈。” 五条律子看见走廊上的第四个人的时候已经松开手,在一边小声怪五条悟,“怎么不早说这里有别人。” “忘了嘛。”说完就被踢了一脚。 伏黑惠咳了一声,有些魂不守舍的虎杖悠仁这才回过神问候。 因为在五条悟的学生面前发火,五条律子自觉有些丢脸,并没有呆太久,叮嘱过伏黑惠自己注意安全就跟着五条悟离开了校舍。 虎杖悠仁望着五条悟搂着她离开的背影发愣,摸了一下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有一阵不太真切的感觉,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他回头问伏黑惠,“她真的是你妈妈?” “干嘛,不像吗?” “那五条老师是她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爸爸?”脑子这才拐过弯,“可是你们看起来……”不是很熟。 伏黑惠理所当然地说:“五条老师跟我没关系。” 虎仗悠仁:? 他若有所思:“可是他不是你妈妈的丈夫吗?” “妈妈是妈妈,五条老师是五条老师。” 他试探着问:“那就是重组家庭?” 伏黑惠想了想,点头说:“可以这么说。” “那就是继父。” “单纯只是老师。”伏黑惠很固执地强调这一点,显然不想让五条悟跟他任何一种爹沾上一丁点的关系。 虎仗悠仁这会儿倒是看明白了,他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家里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 “一点也不复杂啦,就是个很简单的任务,惠受伤是因为他太弱,”五条悟有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理直气壮,手搭在五条律子的肩膀上,也不管自己多大分量,直接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她根本撑不住他,只不过推又推不开,走也走不掉,索性就这么放任他搂着自己。两个人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完全融到一起,看着腻歪又缠人,“别那么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才不信你,”她很有先见之明地伸出手推开他得寸进尺凑过来的脸,“他才多大,受了伤也不告诉我,不担心怎么可能。” 被她推开,他又开始胡搅蛮缠,“你都没这么担心过我。” “说这种话你都不心虚的吗?”她瞪了他一眼,“我就没对你放心过。”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我。” “是在骂你,”她见他露出一幅无辜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揪住了他的脸,“你不让我省心,还带坏了惠。现在我得在家里同时担心你们两个,不骂你骂谁。” “这么说我会很伤心诶。”他也不躲,就让她这么揪住自己,说完还厚颜无耻地把脸凑到她跟前。顺着她使劲的方向,眼看着就要亲上去。 一早看穿了他心思的五条律子面不改色地伸手把他堵在了半道上,手掌捂住了他不安分的嘴,“不要在家外面这么做,你已经让我丢脸过一次了。” “哪有丢脸。”眼看亲不到,他也不委屈自己,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姐姐就算是生气也很迷人。” 她很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不准在外面这么叫我。” “这里只有我们,又没人会听见的,”五条悟显然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被推开没多久又黏了回来,“而且被听到又不会怎么样,被人知道更好。”他一点也不介意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甚至内心时不时还会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知道这个保存在他们之间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不仅仅是爱人,也是亲人,是这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血脉是他们之间最稳固的桥梁,基因则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只通向彼此的路。 在他看来,他们理应和对方相爱。 五条律子不是不清楚他的心思,只不过比起他的直白坦荡,她总是更谨慎,也更小心,“你倒是稍微考虑一下惠的心情。” “我就知道,”他故意用力叹气,装出语重心长的模样,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小气,“那小子现在好歹也是个高中生,虽然是妈妈,但也到了该大胆放手的时候,稍微让自己自在一点不会怎么样的。” 她没好气地说:“你也二十多岁了,怎么不见你让我放手。” “丈夫和儿子那能一样吗?我难道已经不是你最爱的男人了吗?姐姐,你要爱上别人了吗?”五条悟当即拿出一张可怜得不行的表情,要不是绷带挡住了眼睛,兴许还得滴两颗泪出来助助兴。 五条律子心有点累,“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总是吃你这一套的吧。” “总是这么冷漠的话会造成婚姻危机的,姐姐。”他总是这样小题大做,她都能猜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那真是辛苦你了,总是在努力地挽救我们充满危机的婚姻。”她轻声叹了口气,无奈地摸上他的脸,仰起头,不偏不倚地接住了他靠近的吻。 嘴唇靠近的瞬间,五条悟的眼睛在绷带后动了一下,他的神情有那么瞬间的放空。随即回过神,双手在她身后骤然收拢,紧紧地搂住了她。 等再一次顺利解决“婚姻危机”,两人这才走出校舍大楼。 校舍外颜色深浅不一的常青树在道路两侧高耸着,拱起一路茂盛的林荫,阳光径直从层层枝桠间流泄而下。他们慢悠悠地穿行而过时,路面在日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纯粹的白。道路外也逐渐被太阳光模糊了边界,仿佛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路。五条悟用余光瞥了一眼,光线透过眼睛上罩着的绷带,直直刺进他眼底。 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控制,“姐姐。” “嗯?”她侧过脸,被他低头时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笼罩着双眼。嘴唇上一阵阵沉重的呼吸抚过,她拧着眉嫌弃道,“……你真是得寸进尺,”话没说完就被他吻住,舌头趁着她说话的这个空档一下钻了进去,仔细地舔过她的牙齿和口腔后裹着她的舌头吮吸。他这时候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抵着她的上颚,舌头不断地深入温热的口腔。略微强势地侵入行为让她的声音变得暧昧不清,黏糊的呻吟被他搅动着混进模糊的水声。 他似乎是故意这样弄出动情的声音,因为他总是这样对她的呻吟低喘着迷不已。 “悟……太过分了,这样。”她抓住他放松的机会推开他,不满地说,“这不是在家里。” “好吧。”五条悟一口答应,比平时妥协得要快,快得习惯了他那种腻歪个性的五条律子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捂住了眼睛。眼前陷入黑暗的瞬间,身体失重腾空,转眼间整个人已经倒进了柔软的被子里。手再拿开,她眼前已经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他得意的脸,“欢迎回家,姐姐。” “你真的是……”她一时间有些说不上话,脸上浮着一层热气,烘得她耳朵都是红的,“都不会觉得害臊吗?” “在床上的时候负责害羞的角色有姐姐一个就够了呀。”他一低头就能看她半张着的嘴唇颜色被吻得有些下流,于是毫不含糊地重新俯身吻她。 五条律子被吻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身体已经热得发麻。伸手抱住了他准备钻进自己上衣的脑袋,一头雾水地说,“你今天有点奇怪,悟。” 他刚咬开她的纽扣,嘴唇就迫不及待地进去,贴着她乳房附近的皮肤舔吻。听见她的声音才抬起头,下巴抵着她的胸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脸上的遮挡物,那双透亮的,空空如也的蓝眼睛正静静地映照她面孔。他的语速变得缓慢,说话时,望着她的双眼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显得孤独,“只是觉得很久没见姐姐,很想你。” 他总是说想她,在隔壁房间拿个手机的功夫就开始想,要抱一下才可以满足这种想念。出门在院子里走一圈回来就说好久不见,必须得亲一口才觉得她对他的爱没有任何改变。要是出差个叁五天,那就像几十年没见一样,会缠着她在床上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她一直觉得这只是他耍流氓的无数个借口里的一个。 然而今天她突然发现,并不是。 五条律子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你心情不好吗?” “这么明显吗?”他很少皱眉,也很少看起来不高兴得这么明显。 “这种事情,你怎么骗得了我。”她笑着捧起他的脸,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因为我啊,是悟的姐姐。” 五条悟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目光。 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不等回答,他已经吻住了她。而这次的吻,比之前的还要疯狂,即使她放松了身体全然配合也依旧感到呼吸艰难,只能晕晕乎乎地张开嘴任由他汲取氧气和津液。 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脱掉的,回过神时乳房已经陷进了他的手掌心。乳肉像水一样从他指缝溢出来,白乎乎的乳房颤动起来有种奶油一样的质感,乳晕的颜色随着乳头站立起来越发的深,在他指间越发明显。他低下头含住一边,神情一如被哺乳般虔诚专注,吮吸时舌头卷着完全变硬了的乳头,用力得像是这里面真的有乳汁能够哺育他这个超规格儿童。 她紧紧地抱着他,呻吟变得细长,“哈啊……悟,太用力了……”快感让她的神志变得模糊,喘息越来越急,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因为混乱不堪的欲望将他越抱越紧。 五条悟抬起头打量五条律子被情欲浸透了的脸,飞快地凑过去吻了她两下,随后动作迅速地直起身把自己脱了个一干二净。成年后的他经历过一段变化十分显着的成长期,彻底摆脱了过去处于青春期的轻量化身材,肩膀宽厚了不少,身量显得更加的厚重,肌肉也变得更紧实。 这让原本在床上就没多少下限的他更加执着于孔雀开屏式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成长痕迹。 多数情况下,他想让她明白自己早就不再是年幼的孩子,仅仅用对待弟弟的态度对待自己已经远远不够。少数情况下,他就是单纯的爱现,个性保守的姐姐因此表达的害羞会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他这种坏毛病。 就像现在这样,“摸摸我好不好,姐姐?”他故意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小腹紧张的肌肉上游走,看她面红耳赤地闭上眼睛,带着她的手握住了自己已经彻底勃起的阴茎。 她闭着眼睛被他吻住,快要喘不过气时才不得不睁开一道缝,“悟……” 他不给她躲避的机会,见她睁开眼,握着她的手开始上下撸动自己已经热得发胀的阴茎,恳求般在她耳边低声说:“别闭上眼睛。” “太难为情了,悟。”她小声地开口,下意识低头就碰巧看见戳在自己手心里紫红色的龟头。手小心翼翼地动两下,粗壮的茎身也会跟着颤动,青筋在手掌心中鼓鼓跳动,皮肉下潜藏的可怖的生命力和欲望让她浑身都燥热不堪。 “那就看着我。”他放开手,捧着她的脸与自己对视。 她不会放开手,他很清楚这点。 只是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好,反而,越来越闷,整个房间都像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罩着他们两人随着体温上升而变得躁动的性欲。欲望氤氲在房间里,抢占了他们的呼吸空间。 五条悟察觉到了那种迫在眉睫的窒息感,心情也跟着急躁了起来。手不管不顾地伸进五条律子的双腿间,她的内裤这时已经湿得不像话,他扯下来的时候淫液还粘哒哒的扯出两条细长的线挂着。他应该调戏两句才对,像平时一样说“她只是这样就湿透了,太敏感了”,然后等她气急败坏地说上两句。 然而,这次他变得沉默了很多,一言不发地沾着往腿间黏腻湿滑的体液把手指插了进去。叽叽咕咕地抽动的声音比他的呼吸声还要明显,手指在湿润拥挤的甬道内进出,拇指按着她已经凸起的阴蒂揉搓。不等她“回报”多少快感在自己的阴茎上,肉穴里的淫水已经喷涌而出,湿哒哒地顺着他的手背和大腿漫出来。 “悟……”她已经握不住他,等他的手指进去更深,她已经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腰,伸手抱紧了他的肩膀。那里面根本经不住他这种刺激,还紧缩着的肉穴深处开始轻微地抽搐。她的腰自己动起来,舒服到声音都变得模糊,抓着这点机会他的手腕动作更加的用力,毫不放松对阴蒂的揉捏刺激。 没多久,五条律子就夹着他的手喷湿了一小片布料。 五条悟突然屏住了呼吸,小腹一股紧绷着的力,生疼,他咬牙伏下身去吻她,不停地重复着,“姐姐。”他像是失去了别的语言,意识里只剩下了她。 进入高潮的她喘得很厉害,小腹跟着急促的呼吸在一上一下。他的手掌一放上去,她的身体就忍不住战栗。他稍微起身就能看见她的阴唇被淫水弄得亮晶晶的,被几根手指撑开的地方还没有完全合拢,又湿又红。这时没来得及合拢的阴唇咕咕唧唧地又喷了一点水,穴口颤巍巍的翕张,光是看着就能想到那里面有多热。他望着,不由自主地又伸了进去,沿着阴唇滑动,黏糊的触感带着他的手指轻松地进入,穴口轻微的收缩时,那潮湿的淫靡的肉感让他头皮发麻。 五条悟抹了一把淫水到自己阴茎上当润滑,龟头在阴唇上滑动,也跟着湿得发亮。马眼戳了戳她颜色艳红的阴蒂,她的腿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他把身体卡进她双腿之间,匍匐到她身上,抱着她亲吻,不深入,只是舔着她的嘴唇,随后梦呓一般呼唤她。 “悟。”她已经有些不清醒,但见他凑过来,还是主动搂上了他的后背,仰起头动作轻巧地吻他的下巴和嘴唇。她不像他那么粗鲁,连吻的痕迹都那么轻。 轻到,离开了都几乎察觉不到。 他神色痴痴地注视着她,腰稍微用力,龟头就挤进去了一点,扩张得很充分,她的身体也早就被他摸熟了,热乎乎的进去几乎没有多少阻力,甚至肉穴还在蠕动,咬着他往里进去得更深。 她被那股涨满的感觉撑得两眼湿润。 五条悟慢吞吞地把自己插进去,慢吞吞地填满她的身体,满满当当地堵着,身体深处那种难以言喻的的满足感使得他们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他将五条律子的头发拢起来,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和她面对面,再次四目相对。这时她眼中那种沉重的,厚重的情欲已经如同幽暗的泥淖,拖着他一同下沉,陷落。他的呼吸已经到了极限,所剩无几的氧气迫使他压低,低到,和她的呼吸交换着流通在彼此的胸腔。他望着这张愉快的陌生的面孔,内心骤然涌出一股庞大的悲哀。 如同海啸一般吞没掉他,和他的声音,“我爱你,姐姐。” 夜晚从窗口缓缓爬升,窗外那轮青白的满月就高高地贴在窗口,如同儿童手绘的贴纸画,粗糙又突兀。窗户外有风吹动,窗框颤动了一下,呼哧一声,被吹得翻卷了一个角,软趴趴地耷拉着,垂在墙面。伸手一用力,只听尖锐地刺啦声,整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都被撕扯成两半,躺在床上熟睡的女人也成为了一个单薄的平面剪影。 五条悟从这间窒息的房间中走出来,他的双手空空如也。垂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没有尽头的走廊里,不远处的黑洞吞噬了他的六眼所能看见的一切。走廊渐渐响起一阵风声,吹进他空旷的身体里,他听着身体内空虚的回响,再一次踏进这片无尽的循环的夜里。 迎接一场接一场的荒谬的美梦。 同样的门再次出现,他想也不想,拧开就进去。 站在窗户边披着毛毯的五条律子闻声抬头,她很少笑,两眼岑寂一如晚秋,见他走进房间,只是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悟。” 窗外这时下起了大雪,月光照耀在积雪上,画面的边界再一次被模糊,只剩下黑魆魆的尽头一片浑浊。 他走过去,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我回来了,姐姐。” if·爱人 夜里要下一场大雨。 傍晚时分的天空异常凄迷,铺天盖地的乌鸦在屋檐上啊啊地叫。太阳还没完全下去,天就阴沉了下来,乌云在低空灰蒙蒙的飘着。 禅院甚尔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带他的婆婆告诉他,乌鸦是超度亡灵,指引死去的人走向往生的使者。乌鸦凄厉的叫声则是为了掩饰那些死去的人发出的哭声,因为不舍得过去,而走向往生的路又很苦,很长,很多人会走不下去。 他总能听见哭声,就在鸦群扑棱着翅膀从屋檐的这边飞到那边的时候,低微的,尖细的,一阵阵的,哀哀怨怨的哭泣。他顺着哭声找过去,想去看看往生的路到底有多艰难。结果在半路上被婆婆拦住,婆婆警告他,在夜里听见哭泣的声音,绝对不可以靠近。因为那是不肯走过去的鬼魂在找一个替死鬼,如果被抓到,他就要代替那个死去的人走向往生。 听见哭声过去的人,都是被鬼迷了心窍的人。 有一段时间,他总是盯着屋檐上飞过去的乌鸦,数他们叫了几声,他以为那代表着今夜死了多少人。 每天都能听见乌鸦的叫声,每天都会死人。等夜深,此起彼伏的哭声像长了翅膀的纸钱,呼呼地四处乱飞。 婆婆去世后,没有人愿意照顾他,他搬到了洗衣房旁边的旧仓库里住着。房间只有一扇窄小的窗户,扁平的,在墙壁最上边。邋遢的太阳从那里照进来,白天屋子里满是金色的灰尘。在这里,他依旧能看见乌鸦黑漆漆的翅膀,听见鸟喙啄得屋瓦哐啷响。不过很少能听见哭声,他觉得那是婆婆在守着,不让人喊他走。 后来,他从咒灵群里爬出来,头顶群鸦在喧嚣,盘旋在远处不肯离去。他又能听见那些哭声了,或许是因为,婆婆已经顺利抵达往生,而刚刚死掉的人不甘心没能带走他。 也不甘心能看见他能活着出来。 再后来,禅院甚尔不再数乌鸦叫了多少声,不再想死了多少人,因为禅院家的人就和野草似的,烧不尽,生不止。 禅院家总是人很多,很吵,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能听见脚步声在走廊上过去又过来,洗衣房这些地方的木头都是被水浸坏了的劣质木头,踩上去总是咯吱咯吱地响。 他的眼睛还没醒来,耳朵就会先一步清醒。 院子里打水的,浇水的,洗衣服的,忙着照顾有早起安排的主人家的,吵得稀里哗啦。隔着一层破木头,他就像是脑袋埋进水盆里,他们交谈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往水里砸。 他会一直等到人都赶去前院才起,等太阳出来,在走廊上留出他这样的影子角色能够活动的地方。院子里已经晒满了衣服和被单,被大太阳晒成了一片刺眼的白色,和鬼魂似的飘着。 他想,兴许这是禅院家最干净的地方。 如果不算上五条律子嫁进禅院家时穿在身上的那件白无垢的话。 那位五条家的大小姐,六眼的亲姐姐,她出嫁时的穿的白无垢,比太阳还要明亮耀眼。送行的队伍,宴请的宾客,每个人的脸都被照得亮堂堂的,连站在角落里的影子都被照得一清二楚。那天后,禅院家的屋檐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禅院甚尔听不见乌鸦在朱砂色的天空尽头呱呱作响的声音,一切都变得静悄悄地,只剩下金黄的太阳铺洒在地面上,热腾腾地蒸烤着五条家从外面带进来的新鲜气。 不过等时间过去,一切又会回到原点。五条律子最终还是会像所有人一样,一步步走进禅院家这片泥潭。这里头是养不活生命的地方,干净的东西进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脏。外来的东西进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吞没。她这样活生生的女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禅院甚尔夜里从窗户口看出去时,望着空落落的屋顶在想,迟早有一天,禅院家的乌鸦会为了她发出呐喊。 说不定就是今天。 他知道他哥哥卖掉了她,这很常见,禅院家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都会这样被卖掉。不过他们一般不管这叫卖,叫借,别人把儿子借进自己妻子的肚子,再给一笔抚养费,叫人当自己儿子来养。 禅院甚一借了个价值忆金的儿子回来,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五条律子不知道。 不过她会知道的,等到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进沉落的黄昏里,飞进晦暗的深紫色的云层里,月亮再悄无声息地上来,露出惨白的脸。 禅院甚尔又听见哭声了,一阵风似的吹过去,在水汽浑浊的夜晚里呜呜作响。 他又想起婆婆说的那句,“不要去,甚尔,会被鬼迷了心窍。” 风声逐渐低微,连虫鸣声都歇了下去,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望着黑黢黢的尽头发呆。他记得自己在这碰见过五条律子,就在她婚后不久,乌黑的发髻云似的盘起,一张一无所知的浅粉色的脸,光亮莹润的眼睛,带着侍女,如同飘渺的云雾,从他的影子身边过去时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凉意。 这时她忽然停下转过身,圆亮的眼睛点着一星笑意,直直地看着站在阴影里的禅院甚尔。 说:“我见过你。” 那一瞬间,犹如某种一闪即逝的神迹,从他的脸上掠过。 风又起来了,暴雨的先兆,院子里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硬实的枝条互相抽打着,刷刷作响。灯一盏接一盏地灭了,漆黑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片影子在风力飘荡。门打开,湿润的风带着血腥气,又苦又涩的淌进泥土里。雨点顿时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冲散了地板上的血迹和脚印。 风雨一袭而来,眨眼间,禅院家就被淹没在身后。 禅院甚尔两眼望着漆黑的山林,水汽弥漫在黑暗的边缘,他仿佛看见了天幕下那如同乌云般盘旋的乌鸦,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啼哭声在指引往生的方向。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的五条律子,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扎进这通往他们往生的墨绿色的河。 “下雨了,先躲雨。”她被淋湿了,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侧,衣服湿哒哒地贴着,在他怀里冷得发抖。禅院甚尔见她的脸越来越白,带着她躲进山间已经荒废的房子,把她放在干燥的杂草堆上。 他扭头走回去劈开了一张摆在角落的桌子,找了点易燃物,就地生火取暖。 火升起来,桔红色的火苗照亮了半面墙,从灰黑色的墙根一路烧到了天花板。五条律子依旧一声不吭地抱着手臂,两眼发直,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睛像是熄灭的火堆,正冒着烟,雾蒙蒙地看不清东西。 “外套湿了先脱掉吧。”禅院甚尔走过来提醒她。 她像是没听见,抓着湿掉的衣服一动不动。 “喂。”他伸手过去。 刚碰到她的肩膀,她猛地吓了一跳,模糊地喊了一声,整个人绷紧了,撑着手臂连连后退,躲进昏暗的影子后面。等抬头看清楚对方的脸,这才放松下来,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湿掉的的外衣先脱下来烤干,”他伸手过去,耐着性子说,“坐在这里你会着凉。” “……好。”她迟疑地点头,盯着他送到面前的手掌看了一会儿后,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然后抬起脸,一脸困惑地望着他。 这时大概是因为火烧得太旺,禅院甚尔的耳朵被烤得滚烫。 他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语气硬邦邦地说:“坐过来,离火近一点。” 借着禅院甚尔的手,站起身,重新回到火堆旁边坐下,外面披着的单褂脱了下来被他搭起来放到一边烤干。这间屋子除了屋顶之外基本上和废墟没有多少区别,那扇破了两个大洞的门根本拦不住多少雨,堆了些东西在门板背后撑着才勉强不被风刮倒。阴冷的雨水穿过黑压压的洞被风吹进来,火苗在半空中乱窜,雨水慢慢洇进衣服里,她缩着脖子,浑身冷得发颤。 那冷是从身体里渗出来的,从丈夫森冷的牙齿缝里钻出来,从麻绳捆绑留下的痕迹里溢出来。一同而来的还有砸在她身上的钞票,她记得那股印刷物特有的臭味,钞票的墨水被雨水浸湿后渗透到了皮肤里,怎么都洗不掉。气味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冷。 冷得她骨头缝里都快要结冰。 她发抖时,禅院甚尔的手臂从她身后搂了过去,抱着她的肩膀,很用力地收紧。单薄的衣服隔不住体温,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胸口的温度就漫到了她身上,那簇火也开始热得要命。 五条律子记得他砸开门,砍掉那些人脑袋的时候也是用的这只手,他给她松绑时,手上全是血,被雨淋了一场,也没洗干净。她的眼睛垂下去,盯着那只紧紧搂着自己的手,盯着那些模糊的血迹。原本还在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她的头慢慢靠在了他的胸口,压低了声音说:“谢谢你。” “不用。”他语气还是很强硬。 “可是你救了我。” “本来没想救。”他没撒谎。 他确实不打算救她,因为那是他留在禅院家的最后一晚上,即将奔赴自由生活的他根本不想节外生枝。而且他也没必要救她,她或许在夜晚遭遇了一些事情,但是只要等天亮,她那个无所不能又无比在意姐姐的六眼弟弟肯定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禅院家上上下下都讨不到什么好,而她最后肯定会没事。 也许她还能回去五条家,继续当她的大小姐。 他这么带走她,不仅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好心办坏事。 “可你还是来了。” “是啊。”他还是去了,那么多的借口,那么多的理由,都没拦住。 “为什么?” 为什么? 禅院甚尔顺着火堆上空升起一缕缕灰白色的烟抬起头,看见他们的影子张牙舞爪地在墙壁上扭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鬼迷心窍了啊。” 窃爱2 医院人多眼杂,五条悟没再继续纠缠,五条律子这才得以安然地守在情况逐渐稳定的丈夫床边。他保住了一条命,但始终昏迷不醒。丈夫的母亲收到消息后也带着人赶了过来,见她忧心忡忡地坐在一边,面色白得吓人,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连忙劝她先回家休息。 她早就心力交瘁,身体到了极限,根本听不清别人说了些什么,声音只在耳边嗡嗡作响,让她头晕目眩。在精神疲软的情况下,她下意识捂住了小腹。腹腔内一股无形的重量正沉甸甸地坠着,让她喘不上气。 因为担心在医院被看出来身体的异样,她装作听劝坐上车回家。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医院,也没人留意他的动向,他这样不知所踪让她在回程路上一直惴惴不安。 这天夜里云比以往都要多,白濛濛的月亮涂在屋檐背后的云层上,浑浊的光线昏昏地照着阴郁的街道,树影犹如挥不散的浓雾笼罩在车顶之上。车往院子里开过去时,只看见闸门两侧点着萤火般微弱的路灯一路向屋内绵延。 望见自己的房间那黑沉沉的窗口,五条律子忍不住攥紧了衣服。 好在家里还有佣人,进屋之后黄澄澄的灯光让她身体恢复了几分暖意,平时照顾她起居的阿姨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扶着她回房间。她魂不守舍地握着阿姨的手回到房间,看见那张双人床,冷不丁地就想起了夜里五条悟的手掌如何伸进被子在自己身上摩挲,想起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如何成为控制她身体的枷锁。 心口一震,眼泪惶惶落了一脸。 阿姨以为她是担心丈夫的身体,留下来陪她说话。她止住眼泪后哀求阿姨今晚陪她一起休息,阿姨欣然答应,带着自己平时夜里打发时间的毛线过来,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织毛衣。 “这种织法很简单,我妈妈教给我的,像这样……”阿姨两只手握着棒针推到她面前,慢吞吞地解释,“……勾进去,再扭两下,一条一条的线织出来成结,合起来就是一整个花纹……” 说到兴头上,阿姨把棒针推过来让她自己上手试试。 五条律子不像阿姨那样静得下心,勾着毛线没多久很快又走神,摸着那些柔软的毛线,骤然想起五条悟不久前送给自己的一些衣服。他总是送东西过来,不拘泥于价格,送的东西和他一样随心所欲,有种天马行空的新奇。 她放下棒针,梦游似的从衣帽间里一股脑地翻出来了不少衣服堆到一边,慢慢地也不只是衣服,他送的其他东西也乱七八糟散了一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阿姨一脸奇怪地问她,“在找什么东西吗?” “这些明天叫人来拿去丢掉。”她说。 “都要丢掉吗?还有不少没拆封的新衣服呢。” “嗯,”她不敢看那些衣服,更不敢深究他这些年送自己这些东西时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只闷着脑袋说,“明天一早就叫人收走吧,随便怎么处理都好,我不想再看见这些东西在家里。” “有点可惜了。”阿姨跟着在身后收拾,翻到一边放着的一些拆开了包装的零食,“吃的还是留着吧,前段时间我见你还挺喜欢吃的。” 她浑身一紧,脸色越发难看,语气僵硬地说:“我不想吃了,丢掉。” “这些是什么?”阿姨从一地狼藉中找出来几个密封的玻璃瓶,晃一晃还能看见里面颠倒的颜色质地不一的细沙。 那也是五条悟带回来的礼物。 五条律子记得他带这些东西回来时告诉她,自己在沙漠里待了几天,途径被当地人称之为骆驼道,穿过黄沙漫天的沙暴,第一眼望见绿洲深处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泉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她,于是就地装了一小瓶沙子带回来。仿佛跨越大洋彼岸,他带回来的不只是沙砾,还有远岸的气流和他眼里曾经所看见的一切。 后来他再去意大利,去摩洛哥,偶尔会故技重施。 五条律子从前根本没有多想,现在重新翻出来,当初收到礼物时的欣喜惊讶慢慢变质为难以言说的苦涩,那些不可告人的情绪如同细长的刀刃在她的血肉上刻画出一道道深痕。 “……没什么,”她这么回答,声音缓慢而艰难,“也一起丢掉吧。” “这下东西可不少了。”阿姨有些惋惜。 “嗯。”五条悟送到她身边的东西只是这样随手一翻就能翻出不少,她推开到一边不想再看,只说,“说不定明天还要再丢出去一些,可以叫人直接上楼收拾掉。” 话音落下,却没听见阿姨的回应,只听见一声闷响。 随即,身后听见说话声,“我都还没见过姐姐穿这件衣服。” 她犹如触电一般僵直身体,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直转过身。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面前,她面色顿时一片惨白。 “就这么丢掉,好可惜。”他把原本拿着的衣服随手丢到一边,神色看不出半点可惜,只看出来他与她独处时那种近乎痴迷的陶醉。 五条律子慌慌张张地背靠着墙,“你为什么……在这。”挨着冰冷的墙面,后背浮起一阵细细密密,针扎似的不安。 “想过来看姐姐……”他理所当然地俯身,像是在嗅她发间被体温静静蒸腾出来的温热气息,说话声音故意放慢,“……的身体怎么样。”眼睛慢慢下移,最终落到了她的小腹上。 她眉头紧锁,想要侧过身避开他的靠近,只是刚挪动一步,另一侧就被他横手拦下,手掌心沉沉压在墙面上,吓得她浑身一抖。 “另外我还替姐姐预约了一周后的身体检查,”手从墙面慢慢挪到了她的脸颊上,捧着她低垂的脑袋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今天特地去问过医生,还不到叁个月的时候要非常小心,所以我们一起去做个全身检查吧,姐姐。” 她的眼中泪光盈盈,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微弱的声音,“不……要。” “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要。” 五条悟的脸色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只是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说:“这可是姐姐的孩子,姐姐就这样抛弃他吗?”他低下头,鼻尖蹭过她冰冷的脸,“要像抛弃我一样,抛弃我们的孩子吗?”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他的体温,他身上炽烈又躁动的气息包裹住她,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悟,别这样……” “我说过,只要姐姐和这个孩子好好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没事。”他的笑容如同某种坚硬的无机物质地外壳,毫无温度。 她的眼泪一下就断了线,然而内心深处的无尽哀痛,并非仅仅为了此刻的身不由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悲戚至极,哀哭她不可转圜的人生,哀哭此刻已然面目全非的爱。 他静静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这很难理解吗?”指腹撵着湿漉漉的眼泪,他的神情恍然麻木,唯独那双眼睛,蓝幽幽地亮着,寂寂无声地亮着,“我想要姐姐和以前一样和我在一起。” “悟……”她泣不成声。 “别抛弃这个孩子,姐姐,”他见她哭得难受,这才缓和了语气,神态如同割裂的两面,他的恳求和不可理喻在她的眼泪中一览无余,“别抛弃我们。” 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又见她神情异常可怜,他心神一晃,低下头就要吻她。 “不要!”她尖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慌不择路地逃离。只是眼看他堵在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她无路可逃,余光瞥见阿姨拿来的毛线筐内放着一把剪刀,不假思索地拿起来对准了他,虚弱地警告他,“别碰我!” 不只是五条悟,五条律子拿起剪刀的瞬间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只是她如今不得不这样防着自己的弟弟。 他的诧异不过眨眼间消失,一步一顿地靠近她,直把她逼进角落,双手颤抖得连剪刀都握不住。于是他帮了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剪刀尖锐的一段抵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只是被他死死握住,动弹不得。 抬头,他的影子犹如乌云,严严实实地盖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毫不费劲地,把剪刀的刀刃扎穿了身上的衬衣。 暗红色的血一眨眼就在衬衣上洇开一小片,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张着嘴,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将剪刀插进去。 “姐姐,”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身体毫无保留地压低,直到整个人都倾覆到她身上,她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残余体温的血顺着剪刀的手柄留下来。 那血像是留有意识一般,接触到她的皮肤的瞬间就沿着皮肤的纹路沟壑浸了进去,顺着血管,顺着她生命的痕迹漫进她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让她的身体渐渐不再属于她自己。 “你恨我吗?”她腿一软,跪了下来,顺着他的手臂,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握着她的手再一次把剪刀推进去。 她几乎能听见他身体撕裂的声音。 “恨到能够杀了我吗?” “不……”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血液渗进了泪水,只剩下了腥苦的红。她不断地重复着他的名字,不断地想起年幼的五条悟站在自己面前,不断地想起自己承诺他那句——不论去哪里,我都会爱着悟。 “现在直接杀掉我的话,一切就会恢复原状。”他坚定地抓着她的手,直到刀刃彻底消失,他离得足够近,足够他吻她的头发,“否则的话,只要我还活着,姐姐怎样都摆脱不了我。” “这个孩子没有了也无所谓,我还会再让姐姐怀上,一次又一次。” “直到姐姐回到我身边。” 相伴十余年的年月匆匆而过,她只来得及抓住他们之间那些吉光片羽般的画面,抓住弟弟一个个执着乃至执拗的目光,抓住她那一丝一毫不忍遗弃的爱意。 然而只是这一丁点,已经足够压垮她的一切。 “不要!”她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抽出双手,丢掉血淋淋的剪刀,用力地摁住五条悟的胸口,“不要死,悟,不要死,”很快,她哭到几近崩溃,被他搂紧,血和眼泪混到一起,黏在他身上,她的脸上。 五条悟异常享受自己的血液涂抹在她脸上的这诡谲而迷艳的一幕,于是痴痴地捧着她的脸,一点点吻过她脸上的血痕。 在吻上她的嘴唇时,他说: “直到我死掉。” 无责任番外·假如律子和五条悟有个女儿 2009年6月1日,五条律子的女儿出生在东京一家私立医院,时间比原本的预产期迟了一个星期,在夜晚发动,出生时六月的第一天光辉烈烈的太阳照进了产房。 她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光。 五条光长得像她,五条悟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五条光在她床边走动的时候说,尤其是眼睛。 就是和他不像。 但是无所谓,他俯身去亲吻她温热的额头,因为他想要的只是姐姐和他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像他的孩子。 五条光越长大越像五条律子,尤其是笑起来,乌亮的眼睛闪着光,像雨后院子里长菱形的花叶上滑动的露珠,笑声带着一颗颗的水珠连着蹦到地上,啪嗒啪嗒的发出清脆的响。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妈妈是她的妈妈,所有人第一次都不会相信爸爸是她的爸爸。 爸爸的银色头发和蓝眼睛在一家子黑头发里,显得很另类。 她小时候坐在他肩膀上,问过他,为什么头发跟她和妈妈的不一样。 “因为妈妈喜欢这样的,”他说,“所以我就变成这样。” 她一直到读幼儿园的时候才知道他在胡扯。 五条悟的头发眼睛是天生的,妈妈后来告诉她的,之所以不像只是因为深色头发和深色眼睛都是遗传妈妈。 妈妈还一再强调,她刚出生的时候和爸爸刚出生的时候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幼儿园的时候,五条光的同学总提起她爸爸妈妈感情很好,五条光也承认,确实很好,甚至好得有点过分腻人。 她爸爸总说她太粘着妈妈太幼稚,先不说对一个幼儿园小孩要求不幼稚这一点有多离谱,只说粘着妈妈这一点,明明他比她粘人得多。她五岁生日的时候,在家里办生日派对,全程就没有见到他离开妈妈身边,形影不离,比她这个需要监护人看管的幼儿园小孩还能烦人。 烦归烦,五条光确实没怀疑过爸爸妈妈的感情。 直到六岁的时候,那会儿她发现了自己的爸爸偶尔会去一个她不认识的公寓楼。 还是学校的同学告诉她的,她爸爸那头白毛和墨镜太抢眼,很难认错。公寓楼地址距离他们家有点距离,为了防止闹出乌龙,被她发现这是什么夫妻二人世界的秘密基地,她先回去不动声色地问妈妈知不知道。 妈妈说没听过。 精通黄金八点档各种狗血剧情的她脑子里一下就冒出来了无数个不可思议的小剧场,且断定自己爸爸有猫腻。于是用半个月的早餐收买了这位热心同学,拜托她下一次务必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很幸运的是,这位偶像是平成年代福尔摩斯的热心同学工作效率堪比一整个少年侦探团,不出一个星期,把她爸爸去过的楼层,公寓门牌号,住了几个人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得知公寓里只住了两个小孩,国中生,一对姐弟,光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琢磨了个相对来说合理且离谱的假设——爸爸在外面有别的小孩。 抱着不能让妈妈被骗这种心情,她选了个周末,自己偷偷摸摸背着包坐上地铁,摸到了公寓楼下。 公寓里住的是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姐弟,这个周末津美纪和同学出去学习,只有伏黑惠自己在家。他们姐弟平时没什么朋友到家里拜访,听见门铃声时他第一反应以为是那个时不时过来刷新存在感的白毛。 打开门,左右没看见人,听见“这儿呢,这儿呢”的声音才低下头,看见一个妹妹头小鬼。乌油油的头发,圆溜溜的脸,像他在商场橱柜里看见的那种雏人偶。 带了一副圆框墨镜的雏人偶。 五条光看见他走出来时有些惊讶,因为国中生比她想象得看起来要成熟,惊讶过后很快收拾表情,举起手打了个招呼,直接问他:你好,你是我爸爸的小孩吗? 伏黑惠:???你爸爸是谁?你是迷路了吗? 五条光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措辞,随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个稳妥且绝不出错的答案:白毛 伏黑惠顿时恍然大悟,随即迎来更多疑惑:你是那位五条先生的小孩。 光执着地追问:那你呢,你也是我爸爸的小孩吗? 他盯着她的脸,越看越眼熟,在心里重复了几次她的话,一瞬间感受到各个层面各种意义上的巨大冒犯。 于是摆出了一张嫌弃,且凶巴巴的脸:我爸爸已经死掉了。 五条光:? 两个人鸡同鸭讲半天,伏黑惠选择一通电话打过去联系五条悟。 电话放下没一会儿,五条悟就杀气腾腾地赶了过来把五条光抓回了家。 路上他抓着她就跟抓小鸡一样,夹在臂弯里。 她双手环胸,气鼓鼓地不说话 五条悟问她,你出来玩跟妈妈说过吗? 她反问,那你在外面养小孩跟妈妈说过吗? “小孩子能不能看点小孩子该看的东西,”对自己女儿那奇绝的脑回路有个八九成把握的五条悟没怎么想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并秉承着“做什么都不需要跟没必要解释的人解释”这个原则,他选择不回答且直接宣判,“你放学回家之后的黄金档电视机时间被取消了。” 五条光气冲冲地说:“我要跟妈妈告状。” “你告吧。”五条悟半点不怵。 “你就是欺负妈妈脾气好,不跟你生气,”她气急了,在半空中乱挥拳头,”你等我长大我要你好看。” “首先,我没有欺负妈妈,”五条悟一个指头戳在了她眉心,然后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脑瓜蹦,“其次,你以为我不想等你这个小鬼长大啊,你总是黏着你妈妈不放。好歹那也是我太太,尊重一下我的身份。” “好痛噢!” “痛吧,”他笑眯眯地说,“这是一声招呼不打跑出来的小孩应得的。” 她自知理亏,没反驳,因为今天能大摇大摆的出门就是知道妈妈在忙学校的论文,分身乏术管不到她,她还骗阿姨说在附近公园找朋友玩,自己会准时回来,不用跟着。不过她不太擅长反省——就像她爸爸,反省了一秒还不到就抬起脑袋问他,严肃地质疑,”你到底有没有做坏事。” 五条悟一阵无语,老子今天最想做的坏事就是把你丢在这里,让你自己走回家。 小孩子都听出来你在转移话题。光愤愤不平。 回答你这种问题会显得我很蠢。 你不回答我就告诉妈妈了。 随便你。 父女两人没谈拢,到家依旧是谁也不搭理谁的状态。 等进门看见五条律子坐在客厅,气氛才勉强缓和。 五条律子一见他们进门就迎了过来,五条光被她毫无怜悯之心的亲爹拎到了妈妈跟前,她这才发现妈妈眼睛有些红,当即心虚得老老实实道歉,收起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乖得不得了。 五条律子追问她去哪。 她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他一脸”你随便说”的表情,抱着手臂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看着。 一边是正难过得不行的妈妈,一边是有恃无恐的爸爸,五条光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于是下意识选择了自己认为的不会伤害妈妈的回答——隐瞒。 这个六岁的小学生在一瞬间领悟了黄金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剧情的精髓。 “这样偷偷出去很危险,光,这次妈妈真的要吓死了,”五条律子没有对五条光的回答有怀疑,她总是很信任自己身边的人,不仅是五条光。她蹲在五条光面前,好一会儿也没说出更严厉的话,打量了片刻,拧着眉摸了一下五条光的额头,”怎么额头这么红,撞到了吗?” 五条光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痛,正准备掉眼泪装一把,就听见身后五条悟很诚实地举手,“我干的。” 眼看戏演不成,五条光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五条律子这才发觉他们父女俩在一块,是一个不服一个不忿,无奈地叹气,“干嘛那么用力。” “总得给点教训才长记性,不然回头就忘了,下次还敢。”五条悟说完开始赶人,催五条光上楼,“去洗脸洗手吃饭,不然今天晚上的冰淇淋没你的份了。” 五条光选择见好就收,噔噔噔地跑上楼。走到半路听见身后说话声,在楼梯拐角蹭地停了下来,猫着腰躲在角落偷看。 不过即使她努力竖起耳朵,也没听见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们没说几句话就靠到了一起——和她以前见过的一样,她的爸爸妈妈总是靠在一起。 五条悟伸手摸了摸五条律子的脸,在五条光看来,动作像是在擦眼泪。擦完眼泪,他低下头,在五条光果然如此的表情下,遮住了五条律子。 五条光咂巴了一下嘴,啧了一声,扭头跑上了楼。 夜里五条律子哄五条光睡觉,其实今天应该轮到五条悟,但鉴于白天父女二人闹得不太愉快,五条律子打算让他们先缓缓,过了这阵再说。 她进门就看见光在床上滚来滚去,嚷嚷说睡不着,脑袋卡在床边后仰,直到看着律子倒立在自己面前,她脆生生地喊,“妈妈,睡不着。” “要不要妈妈给你念故事书。” “我想听故事,”她又打了个滚,趴在床上问律子,“不过想听妈妈的故事,妈妈你是怎么认识爸爸的?” 律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笑着坐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 律子摸着她的头发出神,想起她刚出生的时候闭着眼睛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像极了五条悟。五条悟出生时,她也是这样从婆婆手中接过他,抱在怀里,“妈妈……很早就认识了爸爸,非常早,只比妈妈和孩子认识的时间晚一点点,”从基因里就存在的关系,一点点扭曲到一起,构成了她的脐带,成为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锁链,“非要说的话,我们其实没有什么认识的途径,或许可以说,我们天生就认识。” 五条光有些惊讶,“是青梅竹马吗?” “……可以这么说。” “所以从小妈妈和爸爸就感情超级好了吗?” “嗯。” “那,妈妈,你觉得爸爸会因为感情变得不好离开我们吗?” 五条律子笑了,“爸爸叫你少看点电视剧是对的。” “什么嘛,我是担心妈妈你被骗诶。” 看她这么正经,五条律子有些哭笑不得,“那两个孩子是爸爸认识的人的小孩,”其实她只知道他在外面赞助了两个学生,不知道年纪这么小,还只是国中生,“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小孩,妈妈可以很肯定这点,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那他干嘛不跟我说哦,问他还要弹我脑袋,超痛的。”五条光抱着脑袋钻进她怀里。 “好啦,爸爸弹你也是因为你今天做错事。” 可是好痛。 “妈妈帮你揉一揉。说完五条律子用手拂开五条光的刘海,低下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妈妈,”五条光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五条律子,“你会不会太相信爸爸了,不要那么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啦。” “这种话要是被爸爸听到,小心爸爸把你周末的八卦综艺节目也停掉。”她一脸无奈地戳了一下五条光的脸颊。 “我就这么随口说一下,他干嘛要跟我一个小孩子真的计较,童言无忌哦。 “光,”五条律子这时却放缓声音,认真地解释,“你爸爸他是个很会让自己省力气的人,他脑子里想的东西绝大部分时候都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懒得假装。” 五条光把脑袋埋进她怀里一言不发。 “而且,他很会让自己快乐,谎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只要想,就可以做,没必要假装,没必要撒谎,否则他们不会有五条光。 “可是他又不说,最近他回家好迟,你也超级忙,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这才听见五条光瓮声瓮气地说,这次的委屈是真的。 “那这周末就出去玩怎么样,”五条律子叹了口气,理解了五条光的胡思乱想,“最近妈妈忙自己的事情,稍微有点冷落你,我很抱歉。” “妈妈忙,爸爸也不理我。” “爸爸等会儿也会给你道歉。” “你们没有吵架,对不对。” “没有啦。” “那我周末想去小豆岛。” “好。” “爸爸会去吧?” “当然,”五条律子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身影,不信的话,自己问爸爸。 说完起身给走进来的五条悟让了个位置,见他坐到五条光的床边,笑着走出了房间。 临关门,她听见五条光的声音,偷听很差劲诶,爸爸。 我是大人,你管我哦。 假如有个女儿·2 r ouwennp.me 在这片每天有几十万的人出生的土地上,从来都不缺少天才,多的是人在少见的年纪里干出不可思议的事情。夏油杰见过一个,当时不觉得奇怪。 见第二个的时候才有些惊讶。 他静静地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小公园发了一会儿呆,随后走过去一把盖住了背对着他站着的小学生的手,阻止她继续释放咒术,“小妹妹,破坏公共设施要赔钱的。” 一发赫打没了夏油杰一个咒灵的短头发小学生仰起脸,看着脑袋顶上这个黑头发,笑得看起来不怀好意,穿着一身僧袍的男人,“你是谁噢,大叔。” “你不认识我吗?”他打量了一番她的打扮,最后定眼在相当于某人本体的黑色圆框墨镜。她的身份一点也不难猜,五条悟女儿出生的时候全咒术界都知道,“你爸爸没跟你说过我吗?我跟你爸爸可是好朋友。” “你这种语气很像诱拐犯,我要报警了哦。”五条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种说法太伤人了,我才不是诱拐犯。”夏油杰笑眯眯地看着她,放开她,把手插进袖口,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充其量算是绑架犯啦。” “你要绑架我吗,大叔?” “如果你自己跟我走的话,也说不上绑架。” “那我可以跟妈妈说一声嘛?”五条光很会审时度势,眼看打不过,态度顿时乖巧。夲伩首髮站:wanbenge.cc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不可以哦,说了的话妈妈会担心你,不是吗?” “出去玩不跟妈妈说会被骂的。” “那没办法啦,小孩子被大人骂过才有完整的童年,”他指了指自己身后降落的咒灵,“一起去兜兜风怎么样,运气好的话,我能在你妈妈知道之前送你回家。” “好丑,”她皱着鼻子嫌弃,“被同学看到我坐这种东西,我会被笑话。” “那这个呢。”夏油杰爽快地换了一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特级咒灵。 特级咒灵和特级咒术,五条光砸吧了一下嘴巴,知道再来几个自己都干不过,于是没再找什么借口,而是朝他伸手,理直气壮地吩咐:“我不上去,抱我。” 夏油杰愣了愣,随即把人一把捞起来,乘风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风声渐渐低弱,咒灵跃入云层,他这才去问坐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五条光。 “你不是爸爸的朋友吗?”五条光反问,“怎么会不知道名字哦。” “以前是朋友,只是后来没有联系。” “绝交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他老神在在地解释,“朋友并不是总无话不谈,关系也会随着年纪改变。” “我听不懂,”五条光抱着手发呆,“我只是个小学生,不要跟我说这么复杂的东西。” “那你知道我跟你爸爸以前是朋友就好了。” “现在是陌生人的关系了吗?” “没有那么严重啦。” “那就是差不多,”她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不可以告诉陌生人我的名字。” “家教好严格,那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不可以破坏公物。” “没有,因为爸爸会赔钱。” 夏油杰被她这理所当然地态度噎了一下。 他又问:“不好奇我是谁吗?” “知道太多会被灭口吗?” “不会啦。” 五条光思索了一会儿,“那好吧,你是谁?你是要跟我爸爸要钱吗?要钱的话不可以要太少,要少了爸爸会觉得你是诈骗犯,不会相信你。” 他被逗笑了,“为什么觉得我只想要钱,要钱很没意思,我没有那么肤浅。” 笑完才伸手过去,“我叫夏油杰。” 她盯着他手掌看了一会儿,嘟嘟囔囔地握了一下,“你是诅咒师吗?” “是吧,毕竟世界上除了咒术师就只有诅咒师了。” “你世界真小,哪有除了咒术师就是诅咒师的。” “其他的都是猴子噢。” “什么猴子?” “没有咒术的人。” 她歪着脑袋问他,“你是说动物园的猴子吗?” “是啦,这个世界不就是被诅咒包围的动物园吗?普通人在里面挣扎,咒术师在外面看。” “如果诅咒包围的是动物园,咒术师不就是另一个品种的猴子。” 他的笑容僵住片刻,“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在动物园看外面,被围住的地方不是动物园。” “所以你是觉得咒术师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你很奇怪,哪有人问小学生这种问题的。” “很奇怪吗?我以为你跟你爸爸一样的想法,觉得普通人和咒术师没什么不同。” “我爸爸才不是这种想法,他觉得除了他之外的家伙都是土豆。”五条光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爸爸五条悟对很多事,总是有种除自己之外都无所谓态度,就跟她看自己饭碗里的花菜,青豆,土豆一样,都是能吃的菜,至于菜怎么想,不重要。 “那你和妈妈在他眼里也是土豆吗?” “可能妈妈不一样啦,”这问题好像问到她了,她捧着下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不过我有时候会感觉爸爸看我就是土豆。” “噢?”夏油杰耳朵一动,“为什么这么觉得?” “没有为什么,妈妈说爸爸自己也控制不了。”其实五条律子当时还说,即使他无法控制自己产生这样的看法,但这不会影响他会爱你。就像人没办法选择自己人的身份,但是能够控制自己变成怎样的人。 只是五条光当时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得模模糊糊,记不全。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你爸爸原来也有控制不了的事情啊。” “肯定会有啊,爸爸又不是什么阿拉丁神灯。” “很多人觉得他就是阿拉丁神灯哦。” “那是因为爸爸看起来不一样。”五条光其实知道,很多人觉得咒术师无所不能,尤其是五条悟,“妈妈说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土豆不了解土豆,所以说对方是洋芋。” 夏油杰挑了挑眉,风突然大了起来,把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只隐隐听见他问:“那你会讨厌土豆吗?” 五条光突然坐直,眼睛滴溜溜地转,“挑食是坏习惯哦。” “也是妈妈说的吗?” “对啊。” 他似乎也被这阵风吹得来了精神,放在膝盖上的手蠢蠢欲动,只是语气还是不紧不慢,“你妈妈还说过什么?” 这时她给了个狡黠的笑,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妈妈说土豆不好不能怪土豆,要怪种土豆的家伙不给好土地。”说完指尖爆了一发咒术,趁他分神的瞬间,往后一倒,直接从咒灵后背一跃而下。 然后紧跟着,一发远比她效力更强,来势更凶的赫击中了咒灵。 硝烟弥漫之下,五条悟稳稳接住了她。 “好可怕哦,爸爸。”她抱稳了之后开始卖惨,“今天要睡不着了。” 烟雾散去,咒灵不见踪迹,夏油杰也不知所踪,五条悟这才回过头说:“你胆子有这么小吗?又没受伤。” 她顿时不满,“这叫心理创伤,没有外伤不代表没有受伤。” 五条悟确定过她没什么问题后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脸,“你明明很精神。” 她鼓起脸,“爸爸,我是土豆吗?” “什么?” “你看我的眼神跟看土豆一样。” 五条悟:……(每天都会因为自己女儿的奇异脑回路失语) “你是土豆,那我是什么,大土豆吗?”他抱着她慢慢落到地上,踏着渐进的黄昏,朱红色的砖,往回家的方向走。 “这是比喻啦。” “我知道啊,”他伸手捋了一把她乱糟糟的刘海,把刚才顺手接住的墨镜塞到她的口袋里,“要是土豆的话,我不会接住你,会让你啪嗒一声摔倒地上。” 她哼哼了两声,“你才不会,妈妈会生气。” “不只是因为妈妈会生气哦。” “那还有什么?” “自己想。” “告诉我啦。”她抱着他的脖子用力摇了两下。 “爸爸要被你勒死了。” “我才不信,骗一个小学生你也好意思。” “爸爸如果死掉了,妈妈会很伤心的。” “不告诉我,我也会很伤心的。”她停下手,抱着他努力地挤出两颗眼泪。 “给我哭没有用的。”他铁石心肠地扭过脸,但还是伸手过去很不客气地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回去不准在妈妈面前哭,会吓到她。” 她眼看摇不出答案,索性开始敲诈,伸出两根手指,“那今晚我想吃两个冰淇淋。” 他横了她一眼,“这才是你最开始的目的吧,什么土豆不土豆的。” “我不管……”她又开始摇。 “那你回去自己问妈妈,你今天弄坏了小公园的事情妈妈已经知道了。”五条悟一脸无慈悲地说。 五条光当即静如鹌鹑。 “妈妈生气了吗?” “不知道啊,你自己回去问。” “又不是我的错。” 五条悟指指点点,“你跟她狡辩,她说不定不舍得骂你。”反正肯定会骂我。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少挨一顿骂,五条光放弃了挣扎,懒洋洋地趴在他背上,问他,“爸爸,刚刚那个大叔的事情,妈妈也知道吗?” “她什么都知道啦。” “所以他真的是你朋友吗?” “是啊。” “绑架我找你要钱的那种朋友吗?” “可能会要比钱更贵的东西吧,要钱显得有点肤浅。” 她拉长了声音,“你们原来真的是朋友。”说的话都一毛一样。 “他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五条悟这时突然问。 只是他走路太稳,慢悠悠地晃荡着,给五条光晃出了困意,她揉了两下眼睛,想不起一丁点东西,嘟囔说:“没有,”然后又晃着晃着想到了妈妈,“……我没有挑食哦。” “什么挑食……” 一扭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五条悟叹了口气,眨眨眼回到了家门口,五条律子收到五条悟的消息已经从学校赶了回来,听见开门声立即迎出来。黄昏一瞬之间变得无比喧嚣,轰轰烈烈地烧起来,淹没了所有声音。只能看见玄关处站着的他们翕张的嘴唇,不留痕迹的笑意,还有落在熟睡的五条光面颊上的手。 伏黑甚尔if线·爱人2 这里是城郊,五条律子记不住名字,隐约记得从车上下来时见到了路边的牌子上写着什么仓,那时垂死的薄暮正好落在路牌上,模糊了字迹,她只是匆匆一瞥,就这么丢在了后面。禅院甚尔没有跟她解释,只要她在这呆着,然后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她也没问,就安静地坐在他找的公寓里等。 这里不像她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窄小,拥挤,墙面和路面都凹凸不平,前天夜里的雨水在路面积蓄着一个个水坑,雨后天热起来,窗外闻着会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角落坏掉的味道。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水池和墙壁连在一起的台面,磨损严重的老旧桌柜。能用的能吃的东西都是禅院甚尔中途出去带回来的,她身上换好的衣服,能穿的鞋,还有能梳洗的毛巾肥皂。 但是她可以从房间里唯一的窗户那探出头看见,碧蓝的天空在屋脊上,两栋楼之间狭窄的缝隙间闪着光。雨后湿润的热气熏在脸上,温度停留在皮肤表面,慢慢浸进毛孔,直至遍布全身,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在禅院家。 到这个地方的第一天,五条律子睡不着,因为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雨夜里那可怖的眼神和粗硬的手,想到有什么钻进衣服里,在她的骨头上刮动。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望着这个只有几迭大的房间漆黑的屋顶发呆。房间隔音不好,她可以听见隔壁房间住着的陌生人在窸窸窣窣的说话,可以听见窗户外面夜鸟扇动翅膀从一边飞到另一边,扑棱棱地发响。可以听见时间在流动,滴滴答答的像水龙头里的水,在她心口敲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坑。 还可以听见,禅院甚尔的呼吸。 但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因为他就躺在她身边。房间太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这样铺被褥,被子隔不开多少距离,他们翻个身手臂就会挨到一起。 五条律子并不适应这样的距离,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只是她丈夫的弟弟,而他们的交集都只在禅院家的屋檐下。他们只说过几句话,总是没头没尾的开始,然后没头没尾的结束,就像是丢进池塘里的一颗石头,只有涟漪起来的那一阵,他们才有联系。 那时候她和丈夫关系恶化,挽回无果,也无处可去,只能躲在这座林木间的旧亭子里发呆,一躲就是大半天。她也不做什么,不说什么,就安静地坐着,犹如沉默的发泄。 他会在这时候出现,像幽灵,神出鬼没。 印象里他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有时候看起来凶神恶煞,有时候又有些轻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嘴角的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时候,有点不怀好意。 当时院子里那棵丁香树开了花,坠在枝头的丁香花披盖下来,垂在房檐上。丁香那馥郁的香气细雨般落下,淅淅沥沥地能落很长一段时间,让她昏昏欲睡。 禅院甚尔的出现吓了她一跳,她被惊醒时,他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手没来得及收回去,刚从她发侧离开。 他的行为有点越界,所以她拧着眉,脸色僵硬地站起身。 和他拉开距离后才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总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习惯了,总比其他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要强,于是坦然地回望。出人意料地是,他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反而下意识避开,眼睛看向她身后,漫不经心地说:“看你在这里睡觉,好心提醒一下你。” “提醒?”她不解。 “这样很危险,”他把手收进袖口,给了她一个敷衍的笑容,牵着他嘴角的疤痕,看着很怪异,“不要在禅院家睡得太死,大小姐。” 大小姐,他一直这么叫她,自从她认出来他们曾经在五条家见过后,用着戏谑的语气。 她不太喜欢他这样的调笑,有意顶撞,“这里只有你看起来很危险。”其实当时禅院家的人也这么告诉她,他很危险,要她小心。 他也这么附和,“确实,我很危险。”说完扭头就走。 她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见他走了,也不深究,索性也转身往回走。拂开小径垂落的花枝走回房间门口,抬手整理发髻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发间插了一朵丁香。 亭子里氤氲开的浓郁气息沾到了头发上,跟着她回到了房间。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将花丢到桌上,然而手上依旧留着那股浓烈的,让她有些头重脚轻的味道。 五条律子想到这,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自己在枕头上散开的头发,手指从发间穿过时,想起那时他的手离开时的画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又闻到了那株早就枯萎的丁香花残存的气味。 思绪漫无边际的发散令她陡然陷入一阵茫然。 第二天,禅院甚尔发现了五条律子的心不在焉,在吃饭的时候。他们的厨房形同虚设,没有人会做饭,午饭和晚饭都是他在外面买的便宜便当。她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吃得很少,几乎是用筷子一粒粒地挑着米饭进嘴里。 他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醒醒。”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像是没睡醒,“什么?” “脑袋要掉进去了。”他拿手掌推了一下她的额头,示意她抬起脑袋。 她愣了一下,额头被他手心蹭得发热,“……哦。”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数米粒,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不喜欢也得吃完。”他其实不奇怪她吃不下去,不过目前来说他们能吃的东西有限,为了不饿死,只能忍,“饿肚子比难吃的饭更难接受。” 五条律子垂下眼睛数自己眼前便当盒里装的马铃薯和青豆,小声说:“我没有不喜欢。”听起来没有一点可信度。 但禅院甚尔没继续说什么,他自己不是个多讲究的人,但她不是,娇生惯养那么多年,没理由短短一天就能习惯现在的生活。平时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尽可能的随心所欲,一切以能接受为标准,再差些也无所谓。现在带上她,很多事情就有了些变化,已经不能再套用他原来的标准。不仅仅是吃饭的筷子勺子多了一对这么简单,他不得不多花钱买女人的衣服鞋子和日用品,还要找固定的居所和固定的时间表。他昨天出去换点钱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公寓亮着的窗户,忽然有种错觉——她呆在这里,就像个无声的闹钟,不管离多远,到点他就能听见声音催促他往回走。 没安静太久,她开口了。估计是思考了很久,说话时憋着一口气,“你……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吗?”他早就吃完,但一直坐在这等她,似乎打算盯着她直到她把自己碗里的东西数干净。 他梗了一下,不知道是他听错了还是真的,她的语气隐隐有点嫌弃的意思。 于是阴阳怪气,“不然呢?” “我会吃完。” “你昨天就剩了一半。” 自知理亏,她又不吭声了。 五条律子有时候闷沉沉的让禅院甚尔有点不爽,他不喜欢去处理沉默,但是每次对上她的眼睛,他也变成了哑巴,很多话说不出口。 他抱着手臂,一字一顿地说,“吃完。” 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委屈地“哦”了一声,闷着头慢吞吞地把自己这份便当咽了下去。等她吃完,他也不打算再继续跟她纠结这点小事,把吃剩的空盒子打包放进垃圾袋,打算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丢掉。收拾完,发现她还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像是在梦游。 “今天还要出去吗?”这又是新的变化。 她需要沐浴,尤其是被雨淋湿之后。平时很少会特地找地方洗澡的他才选了这个小镇,临时要找带浴室的出租房很难,但是有澡堂的街道很多。 听见他的声音,她迟钝地抖了一下肩膀,“嗯。” 禅院甚尔总是先洗完,站在门口等她,影子被身后的灯光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巷子深处那片黑暗里。他白天来过这里,在巷道的尽头和给他带生意过来的孔时雨见面。孔时雨当时问他为什么住在这,这里对他来说就像个养老院,毫无起色的经济,没有太多地域特色,工业化改革的风似乎没吹过来,时间停在上个世纪。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说这里暂时当个落脚点,不会长留。这是一半的实话,因为他带着五条律子这么个招摇的靶子走在街上,肯定不能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禅院家不会找他,但是肯定会找五条律子,他已经从孔时雨那听说了五条悟找禅院家的麻烦这件事。 孔时雨没继续追问,笑他活该,挂着拖油瓶走起来恐怕很费劲。他猜到了禅院甚尔不是一个人从禅院家跑出来的。 禅院甚尔当时没反驳拖油瓶的言论,也没说别的。 他很清楚,自己完全能一走了之,就像暴雨来临前的夜晚。 只是当时他没走,现在—— 五条律子从身后推门而出,带着水汽的热风扑到他后背上。他已经习惯了闻一些味道,有时候是灰尘,有时候是血迹。但没习惯过在无所事事的夜晚里闻到那种活跃的,温热的气息。那是她半干的长发上积蓄的热气,从衣领和袖口散出来的,留在皮肤上的肥皂香气。 他低下头,地面上的影子被拖成了两条细长的线,似乎就这样要一路延伸至他们过夜的公寓楼下。他总是一眼看见那扇窗户,这会儿是黑的,但很快就要打开,走过去花不了几分钟。公寓依旧用的是老式电灯,并不是特别的亮,房间内带着暗淡的黄。骤然照在她身上,她看起来像是旧照片里的人,就静静地站在那,望着镜头对面的他,和昨天一样哑默,沉静。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像当时在禅院家一样。 一切都没有变,当时和现在。 禅院甚尔缓缓关上了房门。 ——他不会走。 不过他还是打算换个住所,这里太小,太闷,他总能想起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近凌晨的时候,他起身进了洗手间,和昨天晚上一样。 和昨天晚上不一样的是,他出来时,五条律子坐了起来,看着他,丝毫不见睡意。 他有些窘迫,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睡不着吗?” 她表情看起来有些愣,语气也听不出好坏,“我以为你走了。” 或许是出于过去的印象,禅院甚尔误会了她此时的无动于衷,有些不爽,“听起来你很想我走。” “你会吗?” 他语气陡然复杂,甚至可以说,恼羞成怒,“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说完走过去从枕边拿走自己的东西,转身就打算离开。和她错开的瞬间,她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指,根本没用什么力气,但还是让他停了下来。 她抬起脸,夜晚朦朦胧胧的光亮让她的神情显得异常可怜,连带着声音在他耳朵里听起来都像是哀诉,“……等一等。” 他沉默了,因为分不清这一刻她到底是想要他走还是留。 “……甚尔。” 他摁住了自己暴躁的心情,蹲下来,恶声恶气地问:“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大小姐?” 她被他这幅表情吓了一跳,但还是解释说:“我没有说过想要你走。” 情绪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禅院甚尔望着她受惊的眼睛,看见自己愕然的了脸。迟迟才意识到,他走不走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他那些犹豫,不安,羞恼,只是为了掩盖他的恐惧而虚张声势。 他根本不是想着要不要走,而是在担心,她要他走。 意识到自己误会之后,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发的这顿火有点收不了场。 见禅院甚尔沉默,五条律子慢慢靠到了他面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完全握住了他的手。 靠得近了他才看见她眼里有泪光,不知道是被他吓的,还是因为别的。越是近,泪意越是强烈,颤动着的泪珠几乎挂在了她睫毛上。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渐渐失神,缓缓握紧了她塞到自己手心里的手。 “甚尔……”她还没有说完,声音无端地消失。 等他再回过神,自己已经伸手将她拽到面前,吻住了她。 假如有个女儿.3(孕期play) 律子肚子开始显怀后就有些睡不好,半夜醒来翻身总是会惊动睡在旁边的五条悟。他问过几次她是不是不舒服,但都被她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最后不得不偷听她产检时和医生的对话,这才知道她开始涨奶,一到夜里胸口就会发闷,胀痛。因为没有痛到受不了的地步,也没有严重到发炎低烧,医生建议她回家先试试热敷按摩缓解不适的症状。 见她看完医生出来没打算告诉自己,五条悟索性不问,直接选择晚上回家时不打招呼地闯进去,撞破她自己偷偷热敷的场面。律子被突然开门的他吓了一跳,连忙把脱了一半的上衣拢起来,背过身出言斥责他不敲门,连连催促他出去。 他哪有那么听话,不管不顾地走过去,还没等她扣完衣扣,就到了她跟前,半跪下去扶住她的膝盖,“姐姐,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过,她的手停住,慢慢转过身,眼神垂着盯着他的双手,小声狡辩,“我没有不舒服……” 他索性直言打断,“我听见了你跟医生说的话。” 一听他这么说,她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你这样偷听太失礼了。” “没办法啊,谁让姐姐不肯直接告诉我,”他很理直气壮,甚至倒打一耙,“特殊时期,担心当然会采取一点特殊手段。” “哪有你这样的。” 五条悟这时突然正色,伸手过去扶正她的脸颊,要她直视自己,“所以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即使他们已经走到眼下这个地步,他依旧对她的回避耿耿于怀,因为以前她就这样,为了避开弟弟直白的示爱和讨好,她不得不多次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想方设法地躲开他。他盯着她犹豫的眼睛,忍不住问她,“还是说,姐姐现在,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悟,”她叹了口气,抬起手扣紧了他的手掌,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这很难为情。” 他眼睛瞥了一眼她没扣紧的领口,“有什么好害羞的,明明什么都看过。” 她随即涨红了脸,“就是因为你总是说这种话我才觉得难为情啊。” 两人话说开,他这才主动提议要帮她。 “不要。”没想到被她一口回绝。 他愣了一下,有些委屈,“为什么。” “因为你会动手动脚。” 律子刚稳定下来的那段时间,小腿时不时会抽筋,夜里一直是他在帮着按摩缓解她的不适。这家伙每次都等她感到舒服点,手就变得很不老实,一面说着她其他地方的肌肉也很紧,不如一起按一按,一面手从小腿肚莫名其妙地就按到了大腿上。借口找得光明正大,事实上就是在乱摸,手掌心在大腿上推挤按揉几下,她的腰就发软,靠着他动弹不得,于是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摸到腿根。她在孕期时很敏感,手指在鼓胀饱满的外阴揉两下就会有反应,他伸进去摩擦她逐渐硬起来的阴蒂时脑袋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变成一片混沌。即使他没做到最后,她也依旧被快感和高潮弄得满身是汗,狼狈得要命。 五条悟听完,目光颇为可惜地从她半敞开的胸口离开。因为她不怎么爱动,没晒过太阳的皮肤有种近乎透明的白,乳房绵软的弧度滑进她的衣服,半遮半掩的被她拢在怀里,很难说这么一直看着没有一丁点想法。 但他还是向她保证自己这次绝对老实,肯定不乱动。 律子一直都不怎么坚定,尤其是与他有关的事情,于是没抗住他的死缠烂打,点头答应。 很快换了新毛巾,他伸手过来帮着按住。 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她根本坐不住,委婉地劝说:“其实这个,我自己来也可以。” “不可以。” “可是这样很奇怪。”他的动作很微妙,双手凹成碗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手抬得有点高,动作一动不动地像是捧着她发沉的乳房。涨奶之后,乳房比平时要丰满一些,他手掌看起来还有些兜不住,乳肉几乎要从掌心溢出去。 毛巾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熏得她乳房渐渐变成了浅粉色。 “悟,这样真的很奇怪。”她又说了一次,脸红得更加厉害。 他眨了一下眼睛,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不要害羞嘛,姐姐。” 亲完她躲得更厉害,“你还说不乱来,我不要你帮忙了。” 他当即爽快地认错,让她再给一次机会,她捂住胸口犹豫了一会儿才同意,不过说要换个姿势。 说完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五条悟:! 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他当即伸手穿过肋下把她扣到了怀里。 律子也很快后悔,这个姿势,分明是更方便让他乱来。 然而他只是抱着,脑袋垂下来靠在她肩膀上,安静异常,“姐姐,”毛巾温度降了下去,但他的手依旧停在她胸口,手臂稍微收紧,就这么搂着她一动不动。肩窝的吸气声有些重,他像是在嗅她身上的气味,声音听着无比陶醉,“这样会难受吗?” 她开不了口说拒绝,“……不会。”也不知道是热敷的作用还是他让她走神,胸口的胀痛明显得到了缓解。 “那来按摩吧。”他脑袋动了动,冷掉的毛巾被丢到一边,手臂又搂紧了些。 “……嗯。” 他按着医生给的指导手册里写的方法,手掌虚虚地裹着她的乳房,手指在乳晕周围力气轻巧地打圈揉捏。怀孕之后,乳晕的颜色深了一些,袒露的胸脯依旧是犹如积血一般光洁的乳白色,在皮肤的衬托下,慢慢硬挺的深红色乳头呈现出一种漂亮得近乎下流的美。 他其实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小动作,但他们孕期减少了频率之后,她很容易就被他摸出感觉,根本抗拒不了缓缓升起的快感的本能。她渐渐靠到了他怀里,手也不受控制地抓紧了他的袖子,脚趾蜷缩着,紧紧地抓着床单。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发出呻吟。 五条悟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忍耐,他只有呼吸在变沉变热,热得像是喉咙里有把火在烧一样。他的双手依旧安稳地替她揉开乳房发胀发硬的地方,拇指时不时擦过挺立发硬的乳尖,双手深陷于她高耸的乳房,逐渐绵软的乳肉。 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短促地,又细又尖,像是在他胸口挠了一把。 他装模作样地问自己是不是太用力。 她的脸这时候已经很热,耳朵脖子,肩膀都是热的,他只要低头就看得见她赤红的耳垂。 “悟……”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用力地抓着他的手。 他低下头在她肩膀上亲了一口,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她没吭声,而是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她的衣服已经完全滑了下去,松散地堆在腰间,她双手动作小心地挡了一下,等完全靠到他身前,才一言不发地将手伸向他后背,扣住。 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五条悟选择见好就收,毫不犹豫地捧起她的脸,将舌头探进了她紧张的齿列间,勾住她的舌头吮吸。 她渐渐忘记了原本的目的,忘情地抱紧了他的肩膀,唾液顺着他们的唇角淌下来,一直顺着她仰高的下巴落到锁骨上,引得她发痒。他吻得用力了一些,含吮着她的舌头和嘴唇,水声啧啧发响。等他放开,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湿润,柔软,有着令人动容的可怜神情,她衣衫不整的姿态随着她的微弱喘息声而起伏,乳房也在颤动着,有种别样的淫靡之色。 “姐姐想做吗?”五条悟的问题有些故意的成分在,他胯间早就撑了起来,膨大的阴茎在裤子里支高,绷紧,怎么都不可能当看不见。 但是他非要她点头,因为—— “如果是姐姐主动的话,我也没办法拒绝啦。” 律子没表现出抗拒,顺着他半躺到堆起来的枕头上,斜斜地靠着。衣服被他解开,她显怀的肚子忽然拦在了他们中间。他放轻了动作,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皮,有些硬,除了她呼吸的动静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他能看见,得益于六眼。 五条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肚子上,随后抬起头,望见律子回望的双眼,温柔得像是一场美梦。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吻了她的肚子。 “我爱你,姐姐。” 受限于肚子,律子没办法做太大的动作,不过五条悟总是乐于在床上让她高兴。于是吻过她的肚子,吻过她的乳房,他伏到了她腿间,张开嘴含住了她已经充血的阴户。腿间饱满鼓胀的阴户颜色像是熟透到开始发软的果实,他的舌头只是舔舐两下就能舔出湿热黏滑的体液,等伸进去,整个喉咙里都尝到了那股潮热的汁水。 她的呻吟变得不受控制,最初还是细长的低泣,到后来,他粗粝的舌头从满是水的穴道内抽出来,舔开她的阴唇,卷着阴蒂含吮挑弄,再啧啧有声地从阴蒂舔到阴道口,舌头灵巧地钻进阴道内再一次试探着深入, 她的呻吟就变成了急促的尖叫。 尖叫声一直延续到灭顶的快感堵住她呼吸的喉咙口。 五条悟抬起眼睛看了因为陷入高潮而魂不守舍的律子一眼,没有继续刺激她,吻了吻她的小腹后,起身覆到她身上。手臂撑在她两侧,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放慢呼吸,“姐姐……” “嗯?”她回过神时,他在舔吮着她的耳垂,于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他小心翼翼地压了一部分重量到她身上,手在她赤裸的后背上抚摸,心思蠢蠢欲动,“摸摸我好不好?” 她没回答,但是手松开,放到了他的腰上。 相当于默许。 他解开了裤子,深紫色的阴茎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手心里,粗硕的尺寸和滚烫的体温让她很难一手握住。他俯下身亲吻她时,她只能够小幅度地握着,在满是前列腺液的龟头顶端撸动。阴茎在她手里不安分地跳动了两下,没多久就离开,这种不轻不重的抚摸有点太折磨人。 五条悟给律子腰后又垫了两个枕头,这样她上半身能支起来。看见他是怎样重新跪到她双腿间,一面撸动阴茎,一面含着她水汪汪的肉穴。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只能抓着他的头发往后仰倒在枕头上,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两颊湿红,神情茫然地再次被他送上高潮。阴道在高潮之下变得更加的热,湿,他的舌头被夹住,进退两难,于是他趁机插进去两根手指。 刚高潮过的穴道紧紧含着手指,抽动起来有些困难,但并不妨碍他慢慢扩开穴口,体液沿着手指和掌心,淌了他一手。 他没打算再这样让她高潮,于是扩张得差不多就抽出手,扶着阴茎抵住了她的穴口。不着急进去,探身过去湿漉漉地亲了她一口才说自己要进去了,龟头磨了两下她硬挺的阴蒂,湿湿滑滑的阴唇,随后才卡进去一半。 好在肚子还没有大到他们没办法拥吻的地步,律子伸长手还是能够抱紧他。在他动作小心地挺动腰腹挤进来时,她抬起头吻住了他,任由他勾动自己的舌头舔弄。他的动作比之前要慢得多,阴道被撑开的过程变慢之后,他进入的动静,阴茎的形状似乎都变得异常明显。那种被撑开,被填满到发胀发酸的体感让她忍不住用力地呼吸。 等到他完全进去,不仅是她,连带着他也忍不住颤抖。 五条悟太久没有这样靠近律子,仿佛只有这种唯一的途径,他才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非比寻常的关系,他才能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愉悦。抛开性爱,他们只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但当两人一同沉沦在爱欲的漩涡之中时,他所不可满足的从他们血缘之中诞生的欲望,渴望,才会在他眼中显露出迷人而令他无法自拔的本质。 他俯身望着姐姐沉醉的脸,放轻了动作抽插,手臂撑在她脑袋旁边,双手插进她发间,好让他在她失神的时刻吻她,将舌头伸进她的齿间,吮吸她的舌尖。他插到底的时候,她的喉咙也会忍不住收缩,一时间上下都被紧紧地含住,刺激得让他头皮发麻,以至于他不得不分神控制自己。 抽插的幅度和频率比以前要低很多,律子能察觉到自己的小腹在他的动作下,一点点发胀发热,肚皮也跟着轻微地抽搐。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快感。以往凶猛而急促的热潮现在变成了温热的水,依旧被欲望烧着,只是慢了许多,显得格外的煎熬。 她有了点哭腔,“悟……悟——” 他没有回应,而是捂住了她的眼睛,慢慢加重一些力道,让填满时的动静变得明显,她的身体被撞得一阵摇晃,乳房轻轻颤动。他低下头去吻她,缓慢而有力地重新把她送上高潮。 “姐姐——”他放开手,她失神地望着,控制不住的眼泪缓缓低落,被他一点点舔干净,“姐姐。” 律子没有从高潮之中回神,但听见了他的声音,凭借本能将头靠了过去,紧挨着他的额头,呼吸时轻时重,模糊的喘息声像是在呼唤他的名字,“悟。”等恢复过来,他已经重新吻住了她,似乎正痴迷于将她口腔中的津液汲取干净。她正跨坐在他的身上,他的阴茎还直挺挺地留在自己身体里。 “肚子好涨,悟。”她搂着他的肩膀,轻声说。 “不舒服吗?”他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不是……”她声音越来越低,“是你的……很涨。” 他这会儿舍不得从她身体里离开,确认她身体没有问题之后又开始缠着她,“不如再来一次吧,姐姐。” 律子还没出声,含着他的地方已经不由自主的收紧。 看着弟弟无赖一般的脸,她叹了口气,“那就再来一次……” 话没说完,她又陷入了柔软的枕头里,眼前只剩下弟弟那双幽亮的蓝眼睛。 if线番外·孕期play 律子肚子开始显怀后就有些睡不好,半夜醒来翻身总是会惊动睡在旁边的五条悟。他问过几次她是不是不舒服,但都被她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最后不得不偷听她产检时和医生的对话,这才知道她开始涨奶,一到夜里胸口就会发闷,胀痛。因为没有痛到受不了的地步,也没有严重到发炎低烧,医生建议她回家先试试热敷按摩缓解不适的症状。 见她看完医生出来没打算告诉自己,五条悟索性不问,直接选择晚上回家时不打招呼地闯进去,撞破她自己偷偷热敷的场面。律子被突然开门的他吓了一跳,连忙把脱了一半的上衣拢起来,背过身出言斥责他不敲门,连连催促他出去。 他哪有那么听话,不管不顾地走过去,还没等她扣完衣扣,就到了她跟前,半跪下去扶住她的膝盖,“姐姐,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过,她的手停住,慢慢转过身,眼神垂着盯着他的双手,小声狡辩,“我没有不舒服……” 他索性直言打断,“我听见了你跟医生说的话。” 一听他这么说,她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你这样偷听太失礼了。” “没办法啊,谁让姐姐不肯直接告诉我,”他很理直气壮,甚至倒打一耙,“特殊时期,担心当然会采取一点特殊手段。” “哪有你这样的。” 五条悟这时突然正色,伸手过去扶正她的脸颊,要她直视自己,“所以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即使他们已经走到眼下这个地步,他依旧对她的回避耿耿于怀,因为以前她就这样,为了避开弟弟直白的示爱和讨好,她不得不多次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想方设法地躲开他。他盯着她犹豫的眼睛,忍不住问她,“还是说,姐姐现在,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悟,”她叹了口气,抬起手扣紧了他的手掌,轻声说,“我只是觉得……这很难为情。” 他眼睛瞥了一眼她没扣紧的领口,“有什么好害羞的,明明什么都看过。” 她随即涨红了脸,“就是因为你总是说这种话我才觉得难为情啊。” 两人话说开,他这才主动提议要帮她。 “不要。”没想到被她一口回绝。 他愣了一下,有些委屈,“为什么。” “因为你会动手动脚。” 律子刚稳定下来的那段时间,小腿时不时会抽筋,夜里一直是他在帮着按摩缓解她的不适。这家伙每次都等她感到舒服点,手就变得很不老实,一面说着她其他地方的肌肉也很紧,不如一起按一按,一面手从小腿肚莫名其妙地就按到了大腿上。借口找得光明正大,事实上就是在乱摸,手掌心在大腿上推挤按揉几下,她的腰就发软,靠着他动弹不得,于是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摸到腿根。她在孕期时很敏感,手指在鼓胀饱满的外阴揉两下就会有反应,他伸进去摩擦她逐渐硬起来的阴蒂时脑袋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变成一片混沌。即使他没做到最后,她也依旧被快感和高潮弄得满身是汗,狼狈得要命。 五条悟听完,目光颇为可惜地从她半敞开的胸口离开。因为她不怎么爱动,没晒过太阳的皮肤有种近乎透明的白,乳房绵软的弧度滑进她的衣服,半遮半掩的被她拢在怀里,很难说这么一直看着没有一丁点想法。 但他还是向她保证自己这次绝对老实,肯定不乱动。 律子一直都不怎么坚定,尤其是与他有关的事情,于是没抗住他的死缠烂打,点头答应。 很快换了新毛巾,他伸手过来帮着按住。 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她根本坐不住,委婉地劝说:“其实这个,我自己来也可以。” “不可以。” “可是这样很奇怪。”他的动作很微妙,双手凹成碗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手抬得有点高,动作一动不动地像是捧着她发沉的乳房。涨奶之后,乳房比平时要丰满一些,他手掌看起来还有些兜不住,乳肉几乎要从掌心溢出去。 毛巾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熏得她乳房渐渐变成了浅粉色。 “悟,这样真的很奇怪。”她又说了一次,脸红得更加厉害。 他眨了一下眼睛,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不要害羞嘛,姐姐。” 亲完她躲得更厉害,“你还说不乱来,我不要你帮忙了。” 他当即爽快地认错,让她再给一次机会,她捂住胸口犹豫了一会儿才同意,不过说要换个姿势。 说完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五条悟:! 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他当即伸手穿过肋下把她扣到了怀里。 律子也很快后悔,这个姿势,分明是更方便让他乱来。 然而他只是抱着,脑袋垂下来靠在她肩膀上,安静异常,“姐姐,”毛巾温度降了下去,但他的手依旧停在她胸口,手臂稍微收紧,就这么搂着她一动不动。肩窝的吸气声有些重,他像是在嗅她身上的气味,声音听着无比陶醉,“这样会难受吗?” 她开不了口说拒绝,“……不会。”也不知道是热敷的作用还是他让她走神,胸口的胀痛明显得到了缓解。 “那来按摩吧。”他脑袋动了动,冷掉的毛巾被丢到一边,手臂又搂紧了些。 “……嗯。” 他按着医生给的指导手册里写的方法,手掌虚虚地裹着她的乳房,手指在乳晕周围力气轻巧地打圈揉捏。怀孕之后,乳晕的颜色深了一些,袒露的胸脯依旧是犹如积血一般光洁的乳白色,在皮肤的衬托下,慢慢硬挺的深红色乳头呈现出一种漂亮得近乎下流的美。 他其实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小动作,但他们孕期减少了频率之后,她很容易就被他摸出感觉,根本抗拒不了缓缓升起的快感的本能。她渐渐靠到了他怀里,手也不受控制地抓紧了他的袖子,脚趾蜷缩着,紧紧地抓着床单。 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忍住没让自己发出呻吟。 五条悟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忍耐,他只有呼吸在变沉变热,热得像是喉咙里有把火在烧一样。他的双手依旧安稳地替她揉开乳房发胀发硬的地方,拇指时不时擦过挺立发硬的乳尖,双手深陷于她高耸的乳房,逐渐绵软的乳肉。 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短促地,又细又尖,像是在他胸口挠了一把。 他装模作样地问自己是不是太用力。 她的脸这时候已经很热,耳朵脖子,肩膀都是热的,他只要低头就看得见她赤红的耳垂。 “悟……”但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用力地抓着他的手。 他低下头在她肩膀上亲了一口,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她没吭声,而是动作缓慢地转过身。她的衣服已经完全滑了下去,松散地堆在腰间,她双手动作小心地挡了一下,等完全靠到他身前,才一言不发地将手伸向他后背,扣住。 这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五条悟选择见好就收,毫不犹豫地捧起她的脸,将舌头探进了她紧张的齿列间,勾住她的舌头吮吸。 她渐渐忘记了原本的目的,忘情地抱紧了他的肩膀,唾液顺着他们的唇角淌下来,一直顺着她仰高的下巴落到锁骨上,引得她发痒。他吻得用力了一些,含吮着她的舌头和嘴唇,水声啧啧发响。等他放开,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湿润,柔软,有着令人动容的可怜神情,她衣衫不整的姿态随着她的微弱喘息声而起伏,乳房也在颤动着,有种别样的淫靡之色。 “姐姐想做吗?”五条悟的问题有些故意的成分在,他胯间早就撑了起来,膨大的阴茎在裤子里支高,绷紧,怎么都不可能当看不见。 但是他非要她点头,因为—— “如果是姐姐主动的话,我也没办法拒绝啦。” 律子没表现出抗拒,顺着他半躺到堆起来的枕头上,斜斜地靠着。衣服被他解开,她显怀的肚子忽然拦在了他们中间。他放轻了动作,伸手摸了摸她隆起的肚皮,有些硬,除了她呼吸的动静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他能看见,得益于六眼。 五条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肚子上,随后抬起头,望见律子回望的双眼,温柔得像是一场美梦。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吻了她的肚子。 “我爱你,姐姐。” 受限于肚子,律子没办法做太大的动作,不过五条悟总是乐于在床上让她高兴。于是吻过她的肚子,吻过她的乳房,他伏到了她腿间,张开嘴含住了她已经充血的阴户。腿间饱满鼓胀的阴户颜色像是熟透到开始发软的果实,他的舌头只是舔舐两下就能舔出湿热黏滑的体液,等伸进去,整个喉咙里都尝到了那股潮热的汁水。 她的呻吟变得不受控制,最初还是细长的低泣,到后来,他粗粝的舌头从满是水的穴道内抽出来,舔开她的阴唇,卷着阴蒂含吮挑弄,再啧啧有声地从阴蒂舔到阴道口,舌头灵巧地钻进阴道内再一次试探着深入, 她的呻吟就变成了急促的尖叫。 尖叫声一直延续到灭顶的快感堵住她呼吸的喉咙口。 五条悟抬起眼睛看了因为陷入高潮而魂不守舍的律子一眼,没有继续刺激她,吻了吻她的小腹后,起身覆到她身上。手臂撑在她两侧,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放慢呼吸,“姐姐……” “嗯?”她回过神时,他在舔吮着她的耳垂,于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他小心翼翼地压了一部分重量到她身上,手在她赤裸的后背上抚摸,心思蠢蠢欲动,“摸摸我好不好?” 她没回答,但是手松开,放到了他的腰上。 相当于默许。 他解开了裤子,深紫色的阴茎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手心里,粗硕的尺寸和滚烫的体温让她很难一手握住。他俯下身亲吻她时,她只能够小幅度地握着,在满是前列腺液的龟头顶端撸动。阴茎在她手里不安分地跳动了两下,没多久就离开,这种不轻不重的抚摸有点太折磨人。 五条悟给律子腰后又垫了两个枕头,这样她上半身能支起来。看见他是怎样重新跪到她双腿间,一面撸动阴茎,一面含着她水汪汪的肉穴。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只能抓着他的头发往后仰倒在枕头上,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两颊湿红,神情茫然地再次被他送上高潮。阴道在高潮之下变得更加的热,湿,他的舌头被夹住,进退两难,于是他趁机插进去两根手指。 刚高潮过的穴道紧紧含着手指,抽动起来有些困难,但并不妨碍他慢慢扩开穴口,体液沿着手指和掌心,淌了他一手。 他没打算再这样让她高潮,于是扩张得差不多就抽出手,扶着阴茎抵住了她的穴口。不着急进去,探身过去湿漉漉地亲了她一口才说自己要进去了,龟头磨了两下她硬挺的阴蒂,湿湿滑滑的阴唇,随后才卡进去一半。 好在肚子还没有大到他们没办法拥吻的地步,律子伸长手还是能够抱紧他。在他动作小心地挺动腰腹挤进来时,她抬起头吻住了他,任由他勾动自己的舌头舔弄。他的动作比之前要慢得多,阴道被撑开的过程变慢之后,他进入的动静,阴茎的形状似乎都变得异常明显。那种被撑开,被填满到发胀发酸的体感让她忍不住用力地呼吸。 等到他完全进去,不仅是她,连带着他也忍不住颤抖。 五条悟太久没有这样靠近律子,仿佛只有这种唯一的途径,他才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非比寻常的关系,他才能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愉悦。抛开性爱,他们只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但当两人一同沉沦在爱欲的漩涡之中时,他所不可满足的从他们血缘之中诞生的欲望,渴望,才会在他眼中显露出迷人而令他无法自拔的本质。 他俯身望着姐姐沉醉的脸,放轻了动作抽插,手臂撑在她脑袋旁边,双手插进她发间,好让他在她失神的时刻吻她,将舌头伸进她的齿间,吮吸她的舌尖。他插到底的时候,她的喉咙也会忍不住收缩,一时间上下都被紧紧地含住,刺激得让他头皮发麻,以至于他不得不分神控制自己。 抽插的幅度和频率比以前要低很多,律子能察觉到自己的小腹在他的动作下,一点点发胀发热,肚皮也跟着轻微地抽搐。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快感。以往凶猛而急促的热潮现在变成了温热的水,依旧被欲望烧着,只是慢了许多,显得格外的煎熬。 她有了点哭腔,“悟……悟——” 他没有回应,而是捂住了她的眼睛,慢慢加重一些力道,让填满时的动静变得明显,她的身体被撞得一阵摇晃,乳房轻轻颤动。他低下头去吻她,缓慢而有力地重新把她送上高潮。 “姐姐——”他放开手,她失神地望着,控制不住的眼泪缓缓低落,被他一点点舔干净,“姐姐。” 律子没有从高潮之中回神,但听见了他的声音,凭借本能将头靠了过去,紧挨着他的额头,呼吸时轻时重,模糊的喘息声像是在呼唤他的名字,“悟。”等恢复过来,他已经重新吻住了她,似乎正痴迷于将她口腔中的津液汲取干净。她正跨坐在他的身上,他的阴茎还直挺挺地留在自己身体里。 “肚子好涨,悟。”她搂着他的肩膀,轻声说。 “不舒服吗?”他摸了一下她的肚子。 “不是……”她声音越来越低,“是你的……很涨。” 他这会儿舍不得从她身体里离开,确认她身体没有问题之后又开始缠着她,“不如再来一次吧,姐姐。” 律子还没出声,含着他的地方已经不由自主的收紧。 看着弟弟无赖一般的脸,她叹了口气,“那就再来一次……” 话没说完,她又陷入了柔软的枕头里,眼前只剩下弟弟那双幽亮的蓝眼睛。 二十六 回到家时天已经很黑,院子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开得要比平时少,星星点点的路灯掩进了树影里,只剩下了大门前亮着的一圈惨白的光晕。屋子里客厅的灯开着,伏黑惠正坐在客厅地板的积木房里,一无所知地抱着一只大象玩偶。带他的阿姨指着手里的绘本,轻声念给他听,让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念。筱原就站在沙发旁边看着,听见脚步声才抬头,难得见她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五条律子和她对视一眼,她似乎欲言又止,想要像平时一样走到她身边,看见紧跟着进门的五条悟时,又停在了原地。 伏黑惠也跟着抬头,几乎是同一时间,看见五条律子回来,神色欣喜地从地毯上站起来。一边喊着“妈妈”一边迈开腿朝着她的方向跑。他跑起来有种四肢各跑各的喜感,脸颊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连带着声音听着也像是在发颤,“妈妈,欢迎回家。” 五条律子低下头,有些魂不守舍,也许是因为五条悟的手还留在她后背上。只是很快她忘记了,挥之不去的愁绪就像是东京半空中的云,跟着黄昏来临时刻的风一起吹散了。只顾着注视着伏黑惠仰高的圆脸,和他那对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她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眼睛发热,像是要落泪。她将脸靠在伏黑惠的脸颊旁边,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回来了,惠。” 伏黑惠喜欢和妈妈拥抱,不等五条律子完全靠过来的时候就伸手抱紧了她的脖子,这时目光越过了妈妈的肩膀,他看见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手慢慢离开了妈妈的后背。他被五条悟的眼睛吓了一跳,原本要打招呼也给忘了。五条悟也没说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自己上了楼。 五条律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背影,等筱原迎上来,她才收回视线,亲了亲伏黑惠的发际,语气复杂地问筱原,“你还好吗?” 筱原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她看了一眼伏黑惠,言辞委婉地说,“你是我的工作,而我搞砸了两次我的工作。” “惠,去收拾好自己的玩具,拿上你的话本,我们回房间休息好吗?”五条律子又用力地抱了抱伏黑惠,依依不舍地放下他。 等他落地跑远才直起身对筱原说:“那不是你的本意不是吗?而且是你找到了我,第一次。” “知道是禅院家那小子带走你之后找起来很容易。” “禅院?”五条律子愣了一下。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重复时,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也许你认识。” “……不,”她抿紧嘴唇,只在眨眼的瞬间想起某些留在身体上的记忆,很快又忘记,恢复成一片漆黑,“不认识。” 伏黑惠三两下收拾干净了地毯上的玩具,抱着他最近的新欢——大象玩偶和绘本又重新跑回五条律子身边,筱原见状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今天晚上我们惠吃了什么?是自己吃的吗?” 律子牵着他往楼上走,他点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晚饭吃了些什么,“我吃了豌豆,玉米和鸡翅,阿姨还给我做了松饼。” “好吃吗?” “好吃。” “下午还做了些什么?” “阿姨教我念书。” “故事书吗?” “对,今晚我可以给妈妈念故事书。” “这么厉害啊。”一边说一边回到伏黑惠的房间,推开门进去,五条律子就看见了正对着门口的长颈鹿玩偶,比伏黑惠还高,后背上放着可以坐上去的鞍,旁边放着一截方便上去的矮楼梯,“长颈鹿?新买的玩具吗?” “叔叔下午买回家的,”伏黑惠兴奋地抓着她的手,“还有狮子和老虎。”他指着旁边放在地毯上伏趴形态的大型玩偶,狮子老虎一旁摆了满地的大小不一的动物玩偶,散落在伏黑惠房间里的那个平时拿来模拟露营的小帐篷附近,让他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的野生动物园。 五条悟大概把商店儿童玩具区的玩偶搬空了。 “还有大象!”伏黑惠举起自己手里那个灰蓝色的大象玩偶。 望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五条律子沉默不语,只是抚摸他稚嫩的脸颊,等到他兴奋劲过头了才轻声哄他上床睡觉。他趴在被子里给她念了两篇绘本上的故事,插图无一例外都是非洲草原上的动物们,五条悟花了不少心思来让伏黑惠对即将到来的旅行产生极高的期待感,“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真正的大象?”他伸手摸了摸绘本上的画面,像是穿过纸片去抚摸草原上的动物们身上干燥而粗糙的皮毛。 “很快的。” “很快是什么时候?” “也许就在几天后,”她弯下腰低头亲吻他的头发,“惠很期待是吗?” “嗯。” 她将脸埋进他的身体里,带着一阵巨大的庆幸和落寞拥抱他,“……你不会失望的。” 伏黑惠睡着后,五条律子离开了房间,出来时路过卧室,门缝下细细一道光。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背影像是逃进了书房——这里曾经是她的避风港,也是她被捣毁的废墟,她的恐惧和安宁共存在这个地方。露台门窗紧闭,窗外云层遮住了天空,只剩下深灰色的轮廓,摇晃的树影和远处单薄而模糊的山影交错,风没有吹进来,她依旧觉得屋子里发冷,静得发冷。她站在柜子旁边挑了张唱片,轻缓的乐声刚起来,五条悟就神出鬼没地贴了上来,他的手放在了她肩膀上,吓得她浑身一抖。 “姐姐。”他没有松开手。 等唱片机里的音乐飘飘荡荡地在时间里扬开,他将手臂横到身前,把她搂进怀里,脸贴在了她的发侧。 她一声不吭地望着玻璃上他们的倒影,他身上的体温蒸得她发晕,意识像是一叶舟,被推着,送往窗外夜深处,他们的影子背后黑魆魆的山脊上。 云散开了,那里高高悬着一轮凉白的月。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惠很期待我们的旅行。” “嗯。” “姐姐呢?” “……我也是。”她被音乐推着,昏昏欲睡,隐约又听见了伏黑惠在她耳边念绘本的故事,一字一顿地念那些跳跃的瞪羚,迁徙的大象,慢吞吞游走的水牛…… “妈妈,我看见了长颈鹿。” 五条律子从伏黑惠兴奋的声音里醒来,跟着他趴着的窗户往外看,越野车疾驰在平原草地上,长颈鹿队伍正在横穿整个平原大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缓慢,在车内看起来他们就像是静止的,而独一无二的长颈部和斑点毛发在阳光之下看着像是一副色彩斑斓的画。五条悟在开车,从后视镜里看见她醒来,告诉她已经到了内罗毕,远处能看见覆满冰雪的肯尼亚山脉在天际线的边缘连绵起伏。 这是他们在非洲的第三个星期,不久前他们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吃到了五条悟甜品手册里的牛奶挞,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大草原上看见了伏黑惠心心念念的狮群。狮群因为人类的居住地不断扩张而盘踞在灰黄的草原深处,白天无法看清楚,于是五条悟趁着夜色偷偷带着伏黑惠跑过去让他在近处摸了一次狮子。伏黑惠很高兴,但五条律子事后得知被吓得厉害,和五条悟吵了一架。只是她很快原谅了他——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她不想在旅游过程里当那个扫兴的人,更不想让伏黑惠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们在坦桑尼亚呆的时间并不长,提前抵达肯尼亚,住在内罗毕的一座庄园里。庄园是英国人留下的房产,大面积地保留了上个世纪的欧洲人奢侈的风格,有一对管理庄园的夫妻住在后院,负责他们平时的饮食。五条律子并没有让五条悟找更多的人,她不想让这里变得和东京一样,什么都有人照顾,什么都有人看着,让她像是住在一座镂空的鸟笼里,无时无刻不活在他人的眼睛里。于是白天很多时候,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五条悟开着车带着他们四处跑,从他的甜品手册的这头跑到那头,从动物迁徙的路线一端跑到另一端。 后面原本属于庄园的园林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租了出去,那里被围起来搭建了个简陋的平房,听说最近住了个美国人,她在那住了有一段时间,比他们还要来得早,但总是早出晚归,从抵达内罗毕的那天开始他们从没见过面。 后来五条律子带着伏黑惠在院子里散步时偶然遇见了那个美国人,她大步踏着黄昏余晖从院子里穿行而过,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衬衫,袖子高高卷起,手臂上有着漂亮而结实的肌肉线条。肩膀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尼龙布背包,深棕色的,边缘磨损得发白,沉甸甸地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挂在后背上,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步伐。她很敏锐,五条律子的视线没停留多久就被她抓到,两人视线碰到一起时,她扬起手,在很远的地方对五条律子打招呼。脸被太阳晒成了棕红色,只看见她白花花的牙齿整整齐齐地露出来。 那天晚上,五条律子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她叫劳伦,是个摄影师,会说几门外语,包括一点日语和斯瓦西里语,性格爽朗又健谈。她相当的会捧场,把晚饭每一道菜都夸了一个遍,用上了她所有的学过的美好词汇,让给他们做晚饭的太太眉开眼笑。还会一点从马戏团学来的小把戏,哄得伏黑惠。她也知道咒术师,还有几个咒术师朋友,听说过日本有个年轻强大的咒术师,因为有个关系密切的咒术师友人也来自日本。 当她得知五条悟的名字时,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只说了一句:“你太年轻了。” 五条律子听过,神色复杂地去看五条悟,仿佛是才记起他再过两个月要满十八。 就像劳伦说的,他太年轻了。 她呢,她快要不记得自己的年纪。 后面几天下了些小雨,一到夜晚,空气带着一股稀薄的水气,她又有些睡不好,总是熬着黄昏耗时间,等太阳落到山麓背后。她会趁着五条悟和伏黑惠都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楼下,带着一杯白兰地,抬头看薄雾笼罩的星空。 赤道上空的星星比任何地方都多,这里的夜晚比她过去看过的每个夜晚都要璀璨。院子里开了一大片合欢花,香气浓烈馥郁,她总是闻着看着陷入半醺。 有天晚上,她碰见了劳伦,在院子后面点着一根烟踱步,借着昏暗的星光,劳伦也看见了在花丛里独自站着的她。 劳伦走过来说:“你看起来就像是当地人说的在鲜花里诞生的精灵。” 她给劳伦也倒了一杯白兰地,两人在门前台阶上席地而坐。 “很晚了,你在外面散步吗?” “我在等。” “等什么?” “等太阳,雨后的太阳。”她拍了拍自己身后的背包里装着的相机。 “你要拍日出是吗?” “是的,”劳伦笑着拿出相机给五条律子看这些天她早出晚归拍到的画面,“非洲的雨季并不是那么容易等到。” 五条律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相机里跳动的照片,那些动物,他们的生命并没有在静止的画面里消失,恰恰相反,她在画面里看见他们勃发的生命力犹如迸射的火光,透过镜头热烈的燃烧。 “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今天或许会碰上不错的风景。”劳伦见她这么专注地看相机,问她。 “现在吗?”她有些犹豫。 “当然,你的丈夫和孩子都在熟睡,你理应得到一点自己的时间。” 五条律子听到丈夫一词,有些脸热,“悟并不是我的丈夫。” “那就是年轻的情人,一样的,”劳伦忍不住大笑,“不需要对这种事情感到害羞,女人总是容易对年轻的男人感兴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五条律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她坐上了她的皮卡,那是台饱经风霜的车子,遍布划痕,车座内的陈设也上了年头,收音机里放的音乐还是上一个世纪的爵士乐。 “请理解我这个年纪的人,”劳伦给她收拾出副驾驶,原本堆在副驾驶座上的包裹被一股脑丢到了后面,跟着一堆杂物放在一起,“我的精力已经十分有限,在个人生活上总得随意一些。” “应该是你不介意我影响了你的生活。” “并不会,”劳伦总是笑得很响亮,她很喜欢笑,脸上的皱纹每一条纹路都是朝着笑容的方向,“我喜欢和人说话,你会让我想起我的女儿,她和你差不多年纪。” “你的女儿?” “我有个女儿,”她一面启动汽车,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掉皮的旧钱夹,打开递给五条律子,里面放着一张照片,是合照,年轻的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灿烂夺目的笑容,“这会儿估计在斯德哥尔摩,前几天我们刚联系过。她原本想继续读书,可是拿不准自己的方向,于是我让她先出去走走,也许多走走多看看,她就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看起来……”五条律子其实看不出这个女生的年纪,只知道她很年轻,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快乐。” “她在这个年纪当然应该快乐,你也是,你看上去甚至要比她还年轻一些。”皮卡车踩着夜色疾驰在马路上,朝着远方的黑色山脉狂奔,劳伦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五条律子,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照片,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你不喜欢和别人说这些事,是吗?” “什么事?”五条律子抬起头,有些茫然。 “关于你自己的,还有你的孩子和家庭。” 五条律子收下眼神,静静地笑着说:“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的生活很简单,每天都是一样的。” “也许你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听众,”劳伦忽然打开了车窗,让夜风灌入车内,让车内闭塞的空气一泻而出,留在她们身边的湿润的风带着一种草木的香气,“情人爱人只在情爱上讨人喜欢,尤其像你的情人那样年轻的男人,他们有着充沛的爱,自我的爱,他们有着这世上最动人的眼神和最甜的嘴,却往往缺少了耐心的耳朵。你应该告诉别人你的事情,否则这漫长的生活,无处发泄的声音会让你陷入疯狂。” 她的话说完,五条律子已经下意识用手扶住了脸颊,挡在她们之间,装作深思一般去抚摸自己的脸,生怕在脸颊上摸到雨露之外的水汽。 劳伦见她沉默,“律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我知道日本人对名字的称呼十分的讲究。” 五条律子的嘴唇在颤抖,她偏过脸,低声地回应,“可以的。” “律子,为什么不试试把我们的旅途当作你孤独的旅程,在车上,在日出之前。”劳伦的眼睛不再看五条律子,不远处群山正向他们走来,灰蒙蒙的雾漂浮在山峦两侧,她指着最高的地方,“看看你的目的地,忘记你是谁的母亲,是谁的爱人,享受这难得的孤独,人需要孤独。” 五条律子忍不住侧过脸看她,看她伏在方向盘上,抬起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起伏的山峦,夜幕下寂静的星星和了无人烟的马路,“你很喜欢孤独。” “是的,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为什么?我尝试过……”五条律子不太明白劳伦此刻的兴奋,也许是因为她太孤独了,被弟弟对爱情的憧憬和渴望占据了整个生命,以至于失去了原本拥有的一切。她的生命里不允许有其他人的存在,她的妈妈,她的人生,她的自我。她的孤独就像是囚牢,她从未感受过——哪怕只有片刻,劳伦对孤独的那种热爱,她绝大多数时候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难得安宁的宽慰,“……并没有那么容易忍受。” “律子,我总是会忍不住去想,你太年轻了,”劳伦感慨她年轻的语气和感慨五条悟太年轻时一样,“不应该有这么悲哀的眼睛,你明明这样的年轻,美好。” “我说不定已经很老了。”那些被她熬过去的白天,耗下去的太阳,一天像两天一样漫长,过得比别人久,也要别人苍老。 “你知道恩贡山吗?”劳伦指着前方。 “我不认识这里任何一座山。” “你的目的地就在那,我的也在,”劳伦笑着用力踩下油门,“我喜欢非洲是因为一本书——凯伦·布里克森的走出非洲,她当时就住在恩贡山山脚下面,我一直想要过来看一看她呆过的这片土地。” 五条律子学着她打开窗户探出头,竭力去分辨出远处模糊不清的山脉里,哪一座带着她炙热的期待,“如果我说我始终分不清,你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那只是座山,对你来说和很多山一样,都是石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快要日出了,临近日出的时候是最暗的时候。” 恩贡山在夜晚的照顾下显得并不那么巍峨,像是陷入了沉睡,山脊因而显得平缓。劳伦把车停在了山道一侧,迎面上去是个山坡,隐没在高大的树木之间。五条律子下车时闻到了花的香气,无比浓烈,然而在夜晚,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我们得找个好地方等着。” 五条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眼睛瞥过森林里匍匐的植物和藤蔓交织的影子,显得有几分阴测测的,忍不住问:“劳伦……你不怕吗?一个人在这。” “我以前是个猎人,”劳伦一边说一边掀开了自己皮卡车后的防水棚布,那里面也放着很多杂物,最上头绑着一个长方的皮箱。她利落地解开扣子,打开皮箱,取出一管长枪背在身后,“而且我有她陪在身边,还有她们,”她关上车门,打开身上带着的随行灯,带着五条律子往坡上走,一面走一面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里面的枪柄和刀柄,“猎人能够分辨出自己的处境。” 斜坡并不长,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头,这里视野十分开阔,即使是夜晚也能够看见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轮廓,即将坠落的月亮挂在半空中,照着她们脚下的平原,这片土地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延伸,延伸到另一头,在遥远的南边,露出一道暗暗的光线。 “时间正正好,”劳伦说话的功夫已经换了几次三脚架的位置,她很快找准了角度,放好设备,就这么趴在了地上盯着摄像机的镜头,五条律子能在夜里看见她因为笑容而露出的白色的牙齿。五条律子盯着看了一会儿,跟着坐到她身边,才听见她碎碎叨叨地说,“我说不定会把坟墓放在这,就像书里说的那样,选一个漂亮的角度,躺在这里,万物陪着我死去。” 五条律子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就像她说的——享受。 短暂的孤独。 一反常态地宁静,很多事情被忘记,她什么都没有想,在内罗毕陷入沉睡的五条悟像是变成了一个很久很久过去的人,她好像脱离了那种让她无法自拔的泥沼,只是站在岸边看着。 看过去,不再想起她的弟弟。 夜风穿过她的衣襟,头发,吹过她空空荡荡的心。 劳伦一直在自言自语,她不需要五条律子的附和,她念起了几句没头没尾的短诗文, “我看到,灰雁飞过平原 在高空中,拍动着翅膀, 笔直地,从一个天际飞向另外一个天际。 灵魂窜至咽喉,坚硬如石, 天空浩瀚,腰间系上了一条灰白的缎带, 太阳的轮辐,碾压过层层褶皱的山峦。”* 随着她的声音一起一落,天际不远处晨雾散去,天空的颜色开始变换,闪闪发亮的银光勾勒出平原和山脊,远处乞力马扎罗山山麓逐渐变成了绛紫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远端渐渐点亮,大地呈现出一种古铜色,五条律子听见身边所有的声音都在苏醒,包括她自己。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劳伦在车上看着道路前方时的那种期待,她的心也变得像是跳动的太阳,等到面庞被照耀成赤金色,等待晨曦的第一声鸟鸣,她的心脏从胸膛一跃而出,照耀整片宽阔苍茫的非洲平原,照亮远处莽莽苍苍的山脉。 她听见快门声不断响起。 劳伦兴奋到发出欢呼,“你应该看看这些画面,律子。”她又一次在展示自己的相机时看见了五条律子眼睛里微弱的期待,随后把相机递到她面前,“你要不要试试,自己拍一张。” “我可以吗?” “当然,你完全能够自己试试,等过段时间我还能将照片冲洗出来寄给你。” 五条律子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拿到相机时表情有多欣喜,她眼眶被晒得发热,脸也是。恩贡山这会儿的气温很低,她依旧感觉到自己浑身在发热,在太阳底下,在镜头底下。 她的手在颤抖,不得不靠着劳伦才能扶住那沉重的镜头。 “你喜欢相机。”劳伦说。 “我不知道。”她声音也在发抖,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相机里一群高大的浑身浅灰色的鸟,在日出时分迎着金色的晨辉挥动翅膀,犹如起舞,他们在一阵阵云端上传来的鸣叫声中飞掠而去。 劳伦说这是一种鹤,“吉祥的鸟,他们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雨水。”说完她停了一下,“就像是某种可爱的情人,总是一个伴随另一个出现。” 说完她推了推五条律子的肩膀,示意她回头,“你的雨季来了,律子。” 五条律子回过头,看见山坡下面,五条悟就站在灰色的树叶中间。 劳伦将位置让给了五条悟,自己离开了山坡。 五条悟紧挨着五条律子坐下,他看见她伸出手将耳际被风吹散的长发放到耳后,露出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太阳的光辉照耀在她的脸上,赤金色的面庞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她很高兴,这很显然,他忽然意识到,想要看出她的快乐并不难。 他闷沉沉地坐下,“姐姐喜欢日出。” “嗯,我喜欢。”五条律子还停留在金光闪耀的世界里没能脱身,她忘记了自己的弟弟,忘记了自己,她陷入久违的狂喜之中,什么都被她抛之脑后。 “因为漂亮吗?” “不仅仅是因为漂亮,悟,”她盯着平原尽头缓缓升起的赤红色的太阳发呆,“就像我一直很喜欢你给我拍过的日出,第一张,在千叶拍的,我喜欢从来都不只是因为那看起来很美。” “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想起当时,很难说清楚那一瞬间为什么会记住那么久。但低下头转念一想,想起了那时候很早,她的生活还在原来的地方,她的人生还在五条律子的框里,她对五条悟的情感比太阳还要纯粹,而她的快乐和喜悦也仅仅来源于——那一刻没有任何顾虑的爱。只是想到现在,她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和我有关吗?”五条悟问。 随着太阳升高,温度渐渐退去,她的喜悦犹如即将燃尽的灯芯,“……有的。” “姐姐,”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摸起来有些凉,“我想要你快乐。” 她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看着这短暂而孤独的日出即将走到尽头,“我现在是快乐的。” “我想要姐姐也能因为我高兴。” 飘荡的云遮住了太阳,一切又陷入了寂静,她垂下眼睛,缓缓转过身看向他。 正要说什么时,她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深红色的丝绒盒子。 钻石在晨曦中。流光溢彩。 if·温泉旅游 免责声明:夏油杰单人play,不带五条悟玩 夏油杰选了一家传统温泉旅馆,房间不多,相对来说最大的优势是他们有私汤,而且店家提供的传统定食在谷歌上评价不低。接待的服务员带着他和五条律子到房间门口,“房间就在这,其他请随意使用。”例行公事般嘱咐了一句早中晚三餐会在固定的时间送到门口之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走廊,留下他们在原地。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律子,她正低脑袋看旅馆前台拿到的旅行指南,异常专注,像是听不见服务生离开的脚步声。走廊只剩下了他们,他拿着钥匙犹豫了一下,像是这扇门在没有第三人的帮助下,有着难以想象的顽强的重量。 “不进去吗?”五条律子突然开口,她已经看完了手里的指南,发现了夏油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只是在想一会儿去哪。”他回过神,在她的声音的督促下,房门咔哒一声,极快地被打开。他站在门口不留痕迹地深呼吸——只定了一间房。忘记是谁先提出来的,制定计划到结束他们都只没想起来订房的事情,她没有异议,他也没有,像是默认。 原本旅馆走廊还能听见一些声响,现在不是淡季,游客并不算少,人声,走动声,拐角自动贩卖机的饮料从机子里扑通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等进了门,这些声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是整个世界忽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一言不发地背对着坐在床边,夏油杰听见五条律子拉开了行李袋的拉链,翻找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盯着旅馆的墙壁发呆,墙面是米白色,有一道道波浪状的细纹,他盯着数了一圈,看见角落有脱漆的痕迹,露出里面发黄发暗的墙灰。 一股不安爬上来,他开始后悔,旅游是个坏主意。 他忍不住去偷偷看坐在另一边收拾行李箱的律子,她——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独处,动作不紧不慢,已经把她淡青色的浴衣拿了出来放在一边。腰带挂在床边垂着,衣服也软塌塌地迭着没什么端正的形态,领口无力地松开。他盯着那上面的花纹看了一会儿,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这件浴衣穿在她身上的画面。他恨自己的想象力丰富得过了头,那些画面,那露出来的充盈而饱满的身体,被包裹着的柔软的躯体。 人的想象力在这时候发挥到了极致,光是看见她袖口的手腕,就能想象到她手臂停在自己身上的画面,看见她后颈露出的皮肤,就能想象到她赤裸的后背在温泉里浸泡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就能想象到汗水如何顺着她的脸颊下颌肩颈流淌至胸脯,想象到她裸露的肩膀浮着润泽的光辉,她的皮肤白得像是被月亮的光辉冲刷而过,带着一股柔滑的冷气。 衣服背后那些看不见的深处,就这么不假思索地出现在脑子里。 “你不打算换衣服吗?”律子转过脸,和他视线碰了个正着,吓得他连忙收回视线,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换……现在吗?”他的行李并没有打开,还丢在脚边。 “我想出去走走,店家说镇子晚上会有活动,”律子转过身朝他展示自己手里的旅行指南,大写的欢庆字样被放在了最醒目的首页,“还是说你想先泡个澡休息?” “不……”他磕巴了一下,在脑子里冒出更离谱的画面之前站起身,“我这就去换。”慌慌张张地拿出浴衣钻进了浴室。 关上门的瞬间,他看见律子站起身解开上衣的纽扣。 耳朵旁边的心跳声响得要炸开。 这是个坏主意,他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两次。 小镇是个旅游业发达的地方,以温泉闻名,会固定为外地游客准备一些庆祝活动,尤其是现在毕业季年轻人旅游的旺季,时间越晚越热闹。 回到酒店的夏油杰两人都有些晕乎乎的,音乐声吵得他们头昏脑胀,以至于为了融入氛围喝的几杯鸡尾酒上劲上得极快,律子脸上的红晕在房间灯光下,一直烧到了眼睛底下。夏油杰让她先去冲个澡,早些休息,轮到自己进去时,他反而变得不着急,甚至希望自己出去时,她已经因为酒劲上来睡过去。 浴室的地板还是湿的,热气蒸腾,她的头发掉了几根在湿哒哒的地板上飘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怕踩到,碰到那一丁点的湿气和冷意,碰到那跟影子似的头发黏在自己皮肤上,扎进肉里,惹出一点诡谲的不安分来。 拖着时间洗完,门外没了声音。什么声都没有,只有月亮的影子孤零零的在外头晃,露天温泉冒出的热气蒸着一个赤条条的影子趴在院子里灰黑色的石头上,一道白丝丝的冷光顺着淌进去。律子的浴巾就丢在地上,一并丢在地上的还有她零散的衣服,她的贴身衣物,失去了骨头的支撑,软塌在地上,毫无防备的,外头蒸起来的热意像是让他看见了残留在布料上的体温。 他径直走出去,走到她背后,“睡着了吗?” “嗯,等到睡着了。”伏趴在石头上的律子听见声音才直起身,说话时带着一点鼻音,闷闷的,“你好慢,杰。” “在温泉里睡着可不行。” “但是在这里面很舒服。”她坐直身体,一丝不挂的。 夏油杰被酒劲催得有些头疼,“不打算早些休息吗?” “过了休息的时间就不是很困了,”她扭过头看他,“你想睡觉的话,可以先去睡。”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见她微湿的头发挂在发红的耳朵上,他故意咳了一声,“我有些头疼,就先去睡了。” 她看着他,慢吞吞地点头,嗯了一声后转过脸,脸上温度一直烧到头顶。 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句笨蛋。 没一会儿就听见了落水的声音,手臂忽然挨了过来,吓了她一跳。 “是不是在心里骂我,”透过热腾腾的雾气,他看见她的眼睛浮着一层水汪汪的湿意,“骂我像个没脑子的蠢货,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外面自己回去睡觉。” “我没有。”她直瞪瞪地看着他,意识到他也是脱了所有的衣服跑下来后,眼睛变得飘忽不定,连坐着都显得有些不安,低声问他,“……你不是头疼难受吗?” “是啊,”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坦然和淡定让他骤然变得踏实,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快感和恶趣味。他凑过去,看见她的肩膀上一如想象那样有着湿润而明亮的光泽,水珠顺着肩膀落下去,落到饱满的乳肉中间,他看见水面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深红色的暗影。热气冲上头,他身体内的水汽被一瞬间蒸发,变得口干舌燥,声音也变成了热的,“难受得都抬不起头,要靠一靠。” 脑袋挨了过去,他坐得很近,手臂和手臂几乎贴到了一起,连其他的地方,腰,大腿,小腿,都要碰到了一起,呼吸声慢慢悠悠地飘进了热雾里面,水面晃晃悠悠地荡着月亮弯曲的影子,慢慢不远处从高处落下俩的水流声变得异常的清晰,淋到他们身上那股热气进了骨头,变得湿湿腻腻。 “你好重。”她偏着头,故意不看他那边。 “我听不见。” “杰,你真的好重……”他靠得越来越近,她被挤着往另一边跑,一直到横躺着的石头那,腰抵过去,她几乎要坐到他身上去,小腿曲进了他的双腿间。 “可以靠着,律子……”他压低了声音,“……像这样。”他的手伸到了她的后背,抚摸着,沿着他闭上眼睛所看见的那些画面,那些水痕。她半仰着头,倒在他臂弯里倚靠着石头,石头很冷,他的身体很热,她闭着眼睛搂住他,好让自己不会因为头晕目眩而瘫软在这里。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用力,她的身体又湿又滑,如果不用力些,她会从他怀里离开。他摸到的地方每一处都带着湿润的膨胀的热意,变得绵滑,他的手掌几乎能陷进去。她的舌尖也一样纠缠不住,他不住地深入,喉咙里像是填满了汁水,甜热的津液,他近乎痴迷般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杰……”她在喘息中紧紧抱着他的肩膀,双腿被他放到了自己身上,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让他过来,只能面临着他带着热气的身体,硬邦邦地靠在自己大腿旁边。水面被照射着倒映出模糊的光影,她看不起水底下有什么在撑着她的腿,比他的肌肉更坚硬,比他的手掌还要不讲理。 她看不见。 但是她知道——“杰……回房间。”她知道——紧搂着他的身体,“这里好冷。” 她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刚才莫名而来的风刮得不寒而栗。 水声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夏油杰搂着她一面吻一面用浴巾草草擦干他们身上的水,有些手忙脚乱,两个人都踩到了地板上积水,不约而同地往床上倒。 光亮起来,她皮肤红得更明显,一半是热的,另一边也是热,赤红色的热,如同熟透的颜色,深红发暗,高耸的乳房随着呼吸在颤动,赤红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晃得他眼馋心热。他顺从本能地低下头,不等她开口,含住她的乳房。牙齿沿着乳晕滑动,手掌捧着她颤动不止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乳肉从指缝间漫溢出来,舌头卷着乳头舔舐——一切都归于本能,潜藏着的本能。她的身体带着一种奇艺的香甜,不需要思想,他循着饥饿的本能去满足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夏油杰是个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具备一切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所具备的缺点,不知轻重,贪婪冒进,毛毛躁躁。他还有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恶趣味——乐于看到年上恋人露出难得一见的不安和害羞,也乐于让她产生一点抗拒不了的反应。因为律子和他的交往有些太过于平静和从容,当然,她要比他年长几岁,出于微妙的自尊心和所谓的经验,在他面前从不失态是正常的事情。但他不喜欢这样,并不是说不好,只是会让他缺少一点交往的真实性。 即使他依旧对她曾经站在樱花树下,端庄得犹如风景画一般的美貌有着不可自拔的着迷。 他想要走出那幅画的她,真实的她。 律子没办法安稳地躺在那儿,她浑身都在抖,乳房被他握在手心里发涨,乳尖被他含在嘴里吮吸,她听着他舔弄时发出的水声,意识浑浊地以为自己依旧漂浮在温泉的中央,起起伏伏,波浪似的摆动。呻吟声像是被撕扯的丝线,细长,毫无征兆地断开,发出闷闷地哼叫。 “律子。”他听见她的呻吟,停下来,缓缓支起身体靠近她,捧着她的脸亲吻。湿润的吻一个接着一个,从眼下到脸颊,到鼻尖,最后才落在嘴唇上,轻巧而小心。一直等她自己张开嘴唇,他才毫不客气地将舌头伸进去,含着她的舌头,吮吸得啧啧作响。 “嗯哼……”她搂着他的肩膀,手掌心停在他隆起的脊背肌肉上,又热又硬,他的身体依旧没有降温,比地下温泉的水还要热,还要烫手。 “会不舒服吗?”他很清楚自己这么问属于是厚颜无耻。 她不会说不,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抚摸,所有的第一次那样。他试探着亲吻她时,她不会推开他,手放在了他的腰上,紧张兮兮的。不知道是因为接吻,还是因为他们接吻的场所在她家门口,而她的弟弟——五条悟,还不知道自己姐姐正在和他那该死的同窗交往。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时,她也没有推开他,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死死闭着眼睛。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连他的手什么时候从衣服里摸到底都不知道。回过神时,乳房已经被他握住,乳头硬起来被他夹在指尖。他在衣服里摸索着揉弄时,她颤巍巍的发出呻吟,趴在他肩头。 律子像之前一样,她没有推开他,依旧搂着。 他吻她之前,听见她压低了声音说:“不会。” 俯身亲吻她的锁骨时,他看见她浑身都变成了红色,肩膀胸脯,手臂小腹,深浅不一的红,乳房随着呼吸在颤,那一层的红深得诱人。他的鼻尖从锁骨离开,缓缓带着呼吸从她身上拂过,她身上有着一股异样的香气,不是他们用的沐浴露的气味,也不是温泉水的气味,是更深也更甜,近乎腻人的气息。他的牙齿轻轻地摩着她的乳房,不用力地含着硬起的乳头,那股气息就像是从毛孔中散发出来,愈发地浓烈,等她的声音变成哀哭声时,他已经完全浸泡在这能够腐蚀骨头的气息里。 “轻……哈啊……啊……轻一点,”她已经彻底仰躺着,反弓着背,小腿绷得紧紧的。夏油杰根本不放过任何地方,他卖力地舔弄过乳房让她到兴奋的边缘,随后一丝不苟地照顾过她每一处裸露的皮肤。她已经分不清他是在咬还是在舔吻,细细密密的快感和微弱的同感交织让她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只知道他在哪,在她的乳房上,在她的肋下,在她的肋骨中央和猛烈起伏的腹部,小腹……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大腿猛地夹紧,“等……等,杰。”她没能叫停,他的手已经从她支起的大腿下面摸了进去,摸得手心满是黏滑的体液——她湿透了。 “杰!”见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硬撑着身体往后躲了一些。 夏油杰充耳不闻,她往后躲,他伸手就握住她的大腿,一使劲就将她拖回自己的身下。 他在她髋骨中央亲吻,抬头看她,“害怕吗?” “……杰,有点难为情。”她喘着试图再次从他手里逃出来。 “比脱光了还要难为情?”他半撑起身体,俯到她面前亲了两口,他撑起来的角度很巧,半撑着自己上半身的律子能够刚好看见他胯间赤红色的阴茎翘起来,在腿中央晃动。她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死死地留在了他脸上,脑袋热得嗡嗡作响。见她眼睛像是泡在了水里一样,盈盈亮,他意犹未尽地又吻了她几次,“不这么做,等会儿你会很难受。” “……杰。” “你可以摸摸看。”他这句话根本不是请求的意思,说完就抓着她的手伸到了腿间,握住了他翘高到几乎能够贴着小腹的阴茎。握住的瞬间,他能察觉到她屏住了呼吸,他笑着去吻她——在抓着她的手撸动时,吻过,她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热得要命。 “好热……”甚至还在不断地胀起,在她手里被她的眼睛看着,他的阴茎硬得发疼。 夏油杰毫不含糊地重新吻她,极深,极用力,粗喘着放开她和她的手,分开她的双腿。手指抚过她湿淋淋的阴唇,在她勃起的阴蒂上打转,在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时,把手指探了进去。 “你看,光是这样……”他呼吸落在了她小腹上,手指试探着在紧缩的阴穴内抽动,却被她夹得死死的。他呼吸有些乱七八糟,嗓音变得比平时更粗,“……根本进不去。” 律子不知道是因为他摸到了自己身体里,还是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脑子乱成一团,腿下意识夹紧,但被已经卡在了双腿间的他拦住,“杰……嗯啊……”她的呻吟拖得很长,小腹一阵强烈过一阵的快感让她收紧腰腹,他放进去的手被咬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夏油杰低头看了一眼充血的阴唇,拇指揉搓着凸起的阴蒂,她的呻吟变成了尖叫声,断断续续的拖着,最后变成了哀叫。他舔开两瓣湿润黏滑的阴唇时,她已经发不出声音,短而迅速的高潮让她失去了一段意识,随后紧跟着,他的舌头在软肉间舔弄,吸吮,舌头卷着阴蒂,她收紧了小腹和阴道,满是水的肉穴裹紧了他,不留余地的,迎来了第二次。这种蛮不讲理的快感让她失去了力气,缓缓放松的身体,穴口,含着他翕张,抽插时咕咕唧唧的水声异常响亮。 “律子……”他抬头,肉穴湿得发亮,充血的阴蒂翘起来,绵热的阴唇被他舔得熟成了深红色,含着他的肉穴被撑开,费力地吃着三根手指,快感被堵在里面,沿着他的手背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一点点亲吻过她温热的失去了紧张的身体,舌头仔仔细细地舔过去,再回到她身边,亲吻她,“……要不要试试?嗯?”手从她身体内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腿抖了一下,肉穴内蜂拥而出的黏糊的粘液让她说不出话。 她慢吞吞地张开眼睛看他,抱住了他。 他一面低下头用力地吻她,一面摸索着给自己带好套,迫不及待地扶着阴茎抵在她黏滑的阴唇上。被扩张得充分的穴口还没有收拢,他就这么贴着,就被热情地吞进去半个龟头。 律子又紧张了起了,下意识收紧腰腹。 他被卡在了穴口,发出一声闷哼。 “放松点……律子”他吃力地呼吸,沉沉地压在她脸侧,手握着她的大腿根,尝试着分开她的阴唇,慢慢插进去。 她的小腹被堵得涨得不行,但因为腿被他死死扣着,身体动弹不得,于是声音带上了哭腔,“够了……杰……”他低下头吻她,堵住声音,不由分说的挺腰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挤进那个湿热紧缩的穴眼,“唔嗯……嗯……杰……”她忍不住用力抓住了他,指甲陷进他的肩膀。 “律子,律子……”他亲吻她的耳朵,近乎疯狂地吻她,死死压着她,将她填得严严实实,“律子……”他捧着她的脸,两只眼睛红得厉害。已经攀升至顶峰的情欲也没能控制住他产生恐慌——无从说起的恐慌,她动情的脸漂亮得像是一场不真切的美梦,她望着他的眼睛——温柔的眼睛,让他从极致的快乐中跌落,走向极致的空虚。他的精神在一瞬间走向了两个极端,于是停住了动作,忍着几乎折磨他折磨得失常的欲望,将脸深深埋进她怀里,“律子——” 她在他癫狂之际适应了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异样,慢慢收紧手臂抱紧了他的头,“……杰?” “……难受吗?”夏油杰面色复杂的抬头。 她面红耳赤地盯着他很久,幅度近乎微弱的摇了摇头。 他重新吻她,吻到她失神才尝试着小幅度挺腰抽插,动作放得很轻微。她随着他的动作在轻微的颠簸,长而浓密的睫毛蓄着眼泪,被他顶弄了几次才颤巍巍的滴落下来,灯影照着,泪水像是滑坠的月亮。 夏油杰伸手擦掉泪水的痕迹,吻了吻她湿润的脸颊,她——他的恋人此刻的眼睛就像是多情的雨季,湿润而柔软。他缓缓低头,在她搂住自己的同时加剧了挺腰的幅度。 她不断地晃动,哼叫,细声细气地,还在喊着夏油杰的名字。 他像是受到了鼓舞,也像是失去了理智——到最后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依靠着下意识的反应在他猛操进去的时候夹紧,含着他的阴茎吮动。他不得不从她身上起身,跪直着,用力地握着她的大腿,手指深深陷入她绵软的大腿肉。一次次抽出来再操进去,一次次撑开她充血的湿软的阴穴,直到他和她的身体一丝缝隙也没有。 夏油杰射精的时候,她因为接连的高潮而失去意识,眼睛茫茫然地望着他,直到被他搂紧才闭上。他伸手抚摸她汗津津的后背,喘着粗气,等她慢慢回神才从她身体内离开。床单被他们弄得湿了一大片,他不得不抱着她两个人挤到一边勉强不那么混乱的地方休息。他吻过她汗湿的额头,有些恍惚,高潮过后的空虚猝不及防地吞噬了他。他下意识收紧手臂,看见她抬起的迷茫的脸,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的脸,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了句,“……别讨厌我,律子。” 律子已经累得无法认真思考,但还是靠着直觉察觉到自己年轻的男友因为在极度的快感中跌落,产生了不可控的强烈的空虚感和自责,伸手回抱住他的后背,抬起头,一言不发地回吻他。 猛烈的情绪往往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夜,那股患得患失消失,夏油杰又恢复了他厚脸皮的真实嘴脸,缠着她要在私汤里试试看什么体验。她被缠得不行,答应了,但是只允许做一次。 于是他让她背对着自己趴在昨天夜里被他惦记的石头上。 晚上因为被他摸透了也操透了,她肉乎乎的阴唇几乎还是充血的状态,穴口他摸两把就能放进去两根手指,软乎乎的满是水。她被摸得腰酸,回头想催他时,发现他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把他手指吃干净的画面。看得她浑身冒火,恼羞成怒地说:“不准盯着看!” “我又看不到。”其实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她湿哒哒的穴口被撑开,吃力地把自己吞进去的画面。 看得一清二楚。 律子只感觉他比第一次还要用力,她几乎要撑不住,差点跪倒在池子里,“等等……杰……哈啊……”她慌乱地喊了一声,很快被他堵得一干二净,阴茎踏踏实实地撑开了肉乎乎的穴道,不等她缓过神就动起了腰,比夜里要过分得多。池子里的水被溅起来,每动一下都有水花被打高,跟着他们身体撞击时发出的钝响,“杰……杰……等等。”她真的要站不住了,连说话都像是在尖叫,阴茎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地撑开,操到深处,顶着她的肚子,顶得她腹部一阵阵的酸胀,发闷。以至于他的手还按着,按在她的小腹上,每操进去一次,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进到多深的地方。 夏油杰很清楚她站不住,但是故意使坏,每次她有力气要说时,他就要插进去,把她的声音撞得零零碎碎。她几乎是趴在了石头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叫和像是悲哀,又像是欢愉的哭泣声,“嗯啊……啊……”在她真的快要受不住的时候,他终于良心发现一般放过她,慢慢抽出去,把她扶起来——但他显然也没有那么有良心,因为他刚从她身体里离开,将她放倒在那块平滑的石头上仰靠着,就拉开她的双腿插了进去。石头并不是完全的平坦,她不能完全躺下也不能站稳,重心完全落在了他进来的地方。 他手臂一使劲,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的双腿迭高压在了胸前。 她发出了一声猛烈的尖叫——在他进来后,进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几乎死死压着她的子宫口。不等他发狠地肏多几次,她已经不受控制地陷入了高潮中,软在他怀里。 后来,意识到自己因为他的胡来完全失态,而且因为私汤是露天设施,刚才不受控制的尖叫声极有可能被人听见后,律子一整天都没怎么搭理夏油杰——尤其是他抱怨自己后背被她抓出血的时候。 夏油杰:“好痛哦。” 律子:“痛死你算了。” 伏黑甚尔if线·爱人3 五条律子醒来的时候,禅院甚尔已经离开,带走了很多东西,榻榻米上空旷异常。从被子里坐起身,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茫然无措,一无所有的公寓此刻就像个巨大的垃圾袋,她被扭曲的柜子和墙挤压在中间, 他拧紧封口,就这么随手一丢。 盯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门一动不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很快她抬起手臂,将脸埋进手掌心,深呼吸,自我发泄似的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门依旧没开,她抛弃了心里那种可笑的不安,从榻榻米上站起来。 她想知道自己在哪,冷水洗过脸之后,她对着发黑的镜子产生了这种想法。被丢掉也好,被忘记也好,总不能够真的坐在这一直等下去。 念头在回去的方向上短暂地停了一瞬,随即被她抛弃,走出禅院家的那一刻起,她像是失去了以消极的心态看待任何事物的能力,开始带着某种近乎天真的心态去面对一无所知的明天。 天真得甚至有些荒谬。 五条律子擦干手和脸,站在房门前停了两秒,设想自己在这张门背后会看见什么——也许什么也不会看见,门里门外,街里街外,有很多条路和出口,能通向各个地方。 想到这,她打开门。 然后,她看见了禅院甚尔。 他提着袋子,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下意识眯起来,嘴角拉平的动作牵动疤痕,让他的表情看着有些凶悍。 “你要去哪?”他粗声粗气地问。 她愣了一下,紧张地后退两步,朝他摇头。 他紧跟着进了门,砰地一声带关,低头盯着站在玄关旁边的她又问了一次,“你要去哪?” 五条律子有点惊慌,不知道是因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去的第一步没等开始就折在门口,还是因为禅院甚尔现在看起来不怎么高兴,“我……”犹豫片刻,她还是说了实话,“……想出去看看。” 他又露出了那种恶狠狠的神情,只是并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评价,只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榻榻米上,打开袋子,“先吃饭。” 这间公寓没有地方放桌子,他们能够使用的桌子是放在榻榻米上的一张矮几。五条律子走过去的时候,伏黒甚尔已经先一步坐下,她的视线在桌子两侧逡巡,最后走到了他的对面坐下。 “这里只有便当。”他递给她餐盒,还是热的,打开是普通简单的肉丸定食,蔬菜搭配得很谨慎,品类很少,但对比起昨天的饭团叁明治,这至少算得上是一顿饭。 五条律子盯着便当盒里面切碎的青椒粒发呆,她不爱吃青椒。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禅院甚尔,发现他没有在看自己,用筷子挑了出去放在一边。 “不想吃吗?”结果还是被看见,他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的手抖了一下。 “……有点苦。” 禅院甚尔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她的碗里捡走了青椒。 她又偷偷看他,青椒粒进了他的饭碗之后眨眨眼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他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余的反应,好像从她碗里捡走菜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盯着看了一会儿,他那种可怕的气势渐渐淡化,她重新开口,“那个……” “嗯?”他回应得极快,不等她说完就重新抬头,猝不及防地和她试探的眼睛撞上。 禅院甚尔总是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倦怠感,即使他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阔,走到哪儿,他的存在感都能够撑满一整个屋子。他的眼睛总是平静而无动于衷,但对视时那种平静的深处又令人不寒而栗。五条律子无法长久地直视他,于是慢慢将眼睛挪到一边,“我想知道,现在……在哪?” “奈良,”他眉毛动了一下,随即言简意赅地答,“大阪和奈良交界的地方。” 她细细想了想,原本还算是清楚的思路顿时又绕成一团,想继续追问时又发觉失去了追问的意义,坐在公寓里看着墙面时,明确的地标并不能够给她一个明确的方向,甚至会让她因为迷茫产生更多的不相干的畏惧。 于是她拖拖拉拉地“哦”了一声不再接话。 她安静了下去,但“被抛弃的明天”依旧是压在她胸口的一个巨大的压迫力。 禅院甚尔很快发现她的心不在焉,菜没怎么动,米饭也几乎是用筷子一粒粒地挑着进嘴里。 “醒醒。”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像是没睡醒,“什么?” “脑袋要掉进去了。”他拿手掌推了一下她的额头,示意她抬起脑袋。 她愣了一下,额头被他手心蹭得发热,抬起了头,但依旧在继续数米。 “不喜欢也得吃完,”他不打算继续替她处理碗里的饭菜,从昨天到现在,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饿肚子会比吃难吃的饭更难受。” 五条律子垂着眼睛,低声解释说,“我没有不喜欢。”就是听起来没有多少可信度。 禅院甚尔没深究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或者说他主观上认为,她的不喜欢是正常的。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名义上在府区范围,算不上真正的乡村,但因为远离了热闹的都市,交通也不方便,这里和乡间一样僻静,一样生活贫困,食物也因此贫乏且单调。而五条律子,她出生在财力雄厚的五条家,当了十几年的五条家的大小姐,吃过最大的苦头恐怕就是和禅院甚一结婚。即使是这样,她也没在禅院家受过任何生活上的苛待。 她不喜欢才是正常的,禅院甚尔总这样想,这种想法像是在依靠他出色的直觉力,做出某种连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的心理铺垫。 没安静太久,她又开口了。估计是思考了很久,说话时憋着一口气,“你……打算一直在这里等着吗?”他早就吃完,但一直坐在原地不动,眼睛落在她身上,看情况是打算盯着她直到她把自己碗里的东西数干净,这种注视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他梗了一下,不知道是他听错了还是真的,她的语气隐隐有点嫌弃的意思。 于是阴阳怪气,“不然呢?” “我会吃掉。” “你昨天只吃了半个饭团。” 自知理亏,她又变得安静,只是神色看着有几分可怜。 五条律子这种表情让禅院甚尔有点不爽,但是对上她的眼睛,他又说不出口什么别的话。只能抱着手臂,一字一顿地说,“吃完。” 她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委屈地 “哦”了一声,闷着头慢吞吞地把自己这份便当咽了下去。等她吃完,他把桌子搬开,再将吃剩的空盒子打包放进垃圾袋,打算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丢掉。 收拾完,回头发现她还坐在原地,像是在梦游一样两眼发直地望着榻榻米。 “这里有换洗的衣服。”他从抽屉里取出袋子拎到她面前。 说完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因为—— “……是你买的吗?”五条律子的表情也跟着袋子里的东西被翻出来变得不自在,眼睛盯着手里拿着的那件风格超出她的理解能力的内衣,目光依次从衣服的细肩带,蕾丝花纹还有胸口挂着的一层透视布料上走过,脸上一热。 禅院甚尔表情凝重地盯着衣服,沉思了片刻,不得不点头,“……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极其尴尬的沉默之中。 “穿在里面的话,长什么样不重要。”他随后尝试嘴硬狡辩。 “可是……”五条律子犹犹豫豫地放下衣服,话说到这,脸已经红得像是发烧,声音都小得几乎听不见,“……我穿不下。” 听力极佳的禅院甚尔条件反射性地扫她过一眼,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她衣领口露出的一截皮肤上停住,盯着她轻微起伏的胸口出神。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里面有浴衣,可以先穿,其他的之后再说。”他发现一时的鬼迷心窍后劲比他想的要强,独自出门在外的惯性思维在这时候变得相当的不好用。他一直有种粗鲁的理论,认为带多一个人生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吃饭多给一对筷子,睡觉多给一张被子,坐车多买一张票。 事到临头,才知道要复杂得多。 不提那些吃的用的穿的,平时随便找个有屋顶的地方就能睡一觉的他,现在得考虑找一个落脚点,就像是独自行走的人骤然间变成了一座堡垒式的建筑,肩头背着的负担成倍增加,走路变得费劲。 这是在自找麻烦,昨天给他顺路送衣服的孔时雨就这么说。 他没反驳,也没承认。但在回公寓的路上,他下意识抬起头去找楼上的窗户,看见黑漆漆的一片时,肩头无形中减弱的重量非但没有令他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令他愤怒不安。 禅院甚尔的直觉向来灵敏,他是需要那种重量感的。 她在这里会像个无声的闹钟,不管离多远,到点他就能听见声音催促他往回走。 五条律子将那件风格夸张的内衣重新塞回去后,禅院甚尔拎走了袋子,临出门前记着换上了灯泡,叮嘱了她两句等天黑会回来带她去隔壁商店街的澡堂。 她又提了一次,她想在他出门的时候走走。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用相当严肃的神色告诉她不要乱跑,说完将一脸不安的她关在了门后。 走时,他想着她失望的眼睛,脚步变得异常沉重。 伏黑甚尔if·爱人4 禅院甚尔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窗户亮了起来,只是买的灯泡和左右两边邻居家的颜色不同,二楼的窗口只有那一扇,在四周浑浊的夜色里浮着黯淡的冷白色。 五条律子的脸在雪白的灯光照耀下,有一种流于现实之外的冷漠的美。她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时,眼睛被灯光浸润得失去温度,她看他,就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旁人。 禅院甚尔忍不住拧紧了眉毛。 只是眨眼之间,她离开了灯光照耀的范围,面庞又变得生动,“你回来了。”甚至是欣喜。 “嗯。”他不看她,留着那张不高兴的脸。 原本打算靠近的她停在了半路,“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一边否认,一边脸色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差。因为他总是这样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气势,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敢靠过去,也不敢走到一边,只好神色为难地站在那里。他听见她没再说话,这才扭过头去看她,碰巧见到她可怜兮兮的眼睛在一眨一眨,原本打算放在门边柜子上的钥匙被他放了个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又稍微缓和了语气,“想出去走走吗?” “可以吗?” “之前说了去澡堂。” 她打量他的脸色,见没有异色,这才放下心跟着他出门。 时间并不晚,但昏暗的街道上此时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路灯跟着他们,在地上烧出一个接一个的黄色的疤。小镇被环抱在山中,远处绵延的山丘上散布着星光一般的微弱灯火,虫鸣随着潮湿的夜风由远处缓缓淌泄而下。五条律子沉默地望着远处遍布黑暗的山林,深浅不一的山色被风吹动,犹如一片浑浊的浪。让她想起了暴雨的那天夜里,浪水打在脚踝上,那阵湿漉漉的触感。 “我会在门口等你,”禅院甚尔在澡堂门口叮嘱她,只有这时候他的语气才不那么凶狠,以至于看起来他的耐心时有时无,“如果遇到任何问题,大喊就行了。” 五条律子不解,“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估计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他这么回答。 “那如果,我大喊了,你会来找我是吗?” “是。” 她看了一眼身后挂在墙上的那个写着男人禁止入内的牌子,又看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的,他读懂了她的意思,臭着脸地把她推进了女浴室里。 禅院甚尔动作很快,早提着东西站在门口等她,影子被身后的灯光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对面的巷子深处那片黑暗里。他昨天就来过这里,和给他送东西的孔时雨见面。 孔时雨把他委托买的东西丢给他,抱怨道:“难得的假期还得跑来这种地方给你跑腿。” “都在这里?”他没搭理,只是打开袋子匆匆扫了一眼。 “对啊,”孔时雨瞥了他一眼,问他,“说起来,你为什么会住在这?”这里对禅院甚尔来说就像个养老院,衰败的经济,没有任何地域特色,工业化改革的风被两侧的山峰挡住没吹过来,时间依旧停在上个世纪。 “就算是带着女人躲清闲,也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吧。”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暂时落脚。”说的一半的实话,带着五条律子这么个招摇的靶子,小地方根本呆不久,她这样的人留在乡间即使什么也不做就会引起可怕的飓风。只是近期他们也不能够往大阪这样的城市露面,禅院家不会找他,但是肯定会找五条律子。他已经从孔时雨那听说了五条悟找禅院家晦气这件事,恐怕不用等太久,五条家和禅院家就会满世界派咒术师追查她的下落。 孔时雨看他表情,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打算重新开始工作?光凭你现在的积蓄,养点什么都费劲。” “过段时间再说——”禅院甚尔想到五条律子站在黑暗里惴惴不安的身影,神色复杂的说,“——现在没到那个时候。” 孔时雨耸耸肩,“很快的,普通女人可没她烧钱。” “还剩多少。”这地方连个取钱的途径也没有,禅院甚尔只能委托给孔时雨。 “反正不多了,你自己看,”孔时雨把存折抛给他,“如果就你自己的话,倒是还能舒舒服服的过上一段时间。” 禅院甚尔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没吭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一个人能比现在更好过,他也知道自己一走了之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当时在禅院家他没走,现在—— 五条律子从身后推门而出,带着水汽的热风扑到他后背上。他已经习惯了闻一些味道,有时候是灰尘,有时候是血迹。但没习惯过在无所事事的夜晚里闻到那种活跃的,温热的气息。那是她半干的长发上积蓄的热气,从衣领和袖口散出来的,留在皮肤上的肥皂香气还有。 他低下头,地面上的影子被拖成了两条细长的线,似乎就这样要一路延伸至他们过夜的公寓楼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要看那扇窗户,这会儿是黑的,但很快就要打开,走过去花不了几分钟。公寓走廊上的灯是暗暗的黄色,照在她身上的时候让她看起来像是旧照片里的人,哑默沉静。 她先进了房间,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令他产生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安然和踏实感。 他回望片刻,缓缓收回视线,关上身后的房门。 禅院甚尔明白当时在禅院家是他唯一能够一走了之的机会,那时走不了。 ——现在更加走不了。 否则,这飘忽不定的生活,靠什么停下。 到夜深的时候,窗户外面像是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窗户玻璃哐哐作响。半空上的云也被风吹得一丝不剩,月光像是一盆凉水径直泼到了屋子里,淋得禅院甚尔一点困意也没有。房间里依旧漂浮着在澡堂门口闻到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潮湿气息,温度散去后,泡沫堆积而成的脆弱的香气被风一吹就散,变成了某种冷淡的香气。他浑身上下浸泡在这股香气中,风声忽然在耳朵里变得尖利,原本利落的喧嚣也开始变得拖拖拉拉,刺耳的声音变了个调,成了某种纠缠不清的呜咽。 声音勾连着,束在他的喉咙口,让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那股恼人的气味变得浓烈,五条律子丰盈的长发披散在被褥上,她背对着,肩膀在长发间露出来,带着她平稳的呼吸。 那件宽松的浴衣——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被她的动作拉扯着,在被子里,从她浑圆的肩头掉了下来一点,皮肤像是残留着泡沫的痕迹,浮着晶莹的光泽,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里,悄无声息地闪烁着。 他又闻到了,带着热气的体温。 从她散开的胸脯里。 禅院甚尔毫无征兆地想起了自己从禅院家带走五条律子时看见的画面,想到她被扯开的衣襟下雪白的皮肤,哭得泛红的脸颊。继而又想到了她可悲的双眼,她的哀泣,她的眼泪就像是扼住了他心里那种可怕的欲望。 他起身,进了卫生间——带着她身上萦绕不去的气息。 浴衣一次次从她肩头落下,丰腴的乳房随着呼吸而颤动。 他喘着粗气将脸埋进手臂里,沉重地伸出手,握住已经半勃起的阴茎。 出来的时候,五条律子正坐在榻榻米上发呆,丝毫不见睡意。 他有些窘迫,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睡不着吗?” 她表情看起来有些愣,语气也听不出好坏,“我以为你出去了。”坐起的身体正歪斜着,浴衣腰带因为躺下而变得松松垮垮,胸襟也敞开来,胸脯上似乎流淌着水一样的光泽,顺着她的身体淌进浴衣收起的腰间。 禅院甚尔屏住了呼吸,狭小的公寓霎时间又被那种流动的热气填满。窗户在睡前被关紧,他被裹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慢慢感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热意从脊背缓慢攀升。他不得不挪开眼睛,用过分强硬的语气反驳她,“不关你的事。” 她像是被他这种语气哽了一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衣着,小声问他,“……所以,你是要走吗?” 刚走到榻榻米旁边听见她的声音,他脚步顿了一下,“要走?” “就是……离开的意思。”他总是一副准备周全的模样,即使是在夜晚休息的时候。给她一种他会在某个时候,也许是夜晚,也许是清晨,从这里离开,然后门再也不会被打开。 “你想要我走吗?”他的语气十分复杂,也许可以说带着一点恼羞成怒,“如果你想的话,我当然可以走。”说完走过去从枕边拿走自己的东西,作势要离开。和她错开的瞬间,她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指,根本没用什么力气,但还是让他停了下来。 她抬起脸,夜晚朦朦胧胧的光亮让她的神情显得很委屈,连带着声音在他耳朵里听起来都像是低声哭泣,“……等一等。” 他一言不发地站着。 直到她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甚尔。” 禅院甚尔摁住了自己暴躁的心情,蹲下来,恶声恶气地问:“所以你是想要我走还是不走,大小姐?” 她被他这幅表情唬了一跳,声音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我不想要你走。” 情绪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禅院甚尔望着她受惊的眼睛,看着自己愕然的脸。他那些犹豫,踟蹰,羞恼,在他眼里全都成为掩盖他内心恐惧的虚张声势。 禅院甚尔明白过来自己误会了之后,莫名其妙发的这顿火有点收不了场。 见他沉默,五条律子慢慢靠到了他面前,两只手都握住了他,手指放进他的手心里。他粗糙的手心里满是硬茧,她丝毫不觉得异常,依旧留在他手掌里,紧紧拽着。 靠得近了他才看见她眼里有泪光,不知道是被他吓的,还是因为别的。越是近,泪意越是强烈,颤动着的泪珠几乎挂在了她睫毛上。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渐渐失神,缓缓握紧了她塞到自己手心里的手。 “甚尔……”她还没有说完,声音就无端地消失。 等他再回过神,他已经伸手将她拽到面前,手掌死死压着她的后颈,吻住了她。 伏黑甚尔if·爱人5 禅院甚尔的女人缘一向不错,孔时雨总喜欢看他的热闹,两人有时候工作完去熟悉的居酒屋消遣。孔时雨会坐在一边和倒酒的老板娘或者相熟的女招待打赌,赌他今天又会气走多少上来搭讪的女人。他脾气很古怪,心情好的时候能哄得女人们为他这种只在居酒屋不喝酒的怪人花上一大笔没必要的开销,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讨不到好处,有时候甚至会连累上一旁的孔时雨也被女人们瞪上几眼。 孔时雨说他这种家伙,要是有女人跟你在一块,会吃上大苦头。 他当时怎么说的? 他嗤笑了一声,说:“那可是自找的。” 禅院甚尔盯着朦胧的夜色下五条律子动人的脸,她的脸涨红了,或许是因为呼吸不畅,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他原本压着她后颈的手放开,在她的双手松开放到他手臂上后,他的双手说不上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让她迫不得已的抬起头。嘴唇也在他的双手控制下微微张开,湿润的口腔,柔软的舌头都露了出来,她紧张不已地轻轻地呼出一阵阵微薄的热气。 他停下片刻,等她说些什么。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湿润的,犹如动物一样无助的眼睛看着他。 于是他抱着那种自私的心态,重新低下头。 这可是她自找的。 滚热的鼻息落到脸上时,五条律子模糊地发出一声哼叫,闭上了眼睛。粗粝的舌头几乎是同一时间探了进来,在她紧张不已的唇舌之间游走,压着她的舌头舔弄过潮湿的口腔。她被他紧紧地控制着,动弹不得,只能够尝试着去迎合他,毫无头绪地含着他的唇舌吮吸。这就像是无声的邀请,大开方便之门。于是他果断地得寸进尺,趁着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彻底占据了她的口腔,津液很快从无法合拢的唇边涎下来,沿着下巴和仰起的柔软的脖颈,一直淌到锁骨中央。 那股濡湿的触感还没溜进衣襟里时,他们就倒在了榻榻米上,接吻时那阵缠人的水声混进衣服摩挲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里,让她浑身止不住的战栗。粗重的呼吸随着他的吻落在脸侧,雷鸣似的急促不安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她的双手攀附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手指下意识收紧,拽住了他的上衣。 这让他停了片刻,伏在她身上,他的鼻子埋在她热腾腾的长发里,馥郁的香气带着体温的热意直冲上他的大脑,让他有些头昏脑胀。他又凑近了一些,紧紧贴着五条律子充满生命力的身体,贴着她饱满而充满弹性的乳房,挤压着,直到听见胸腔之下的心脏紧张跳动的动静,他余光撇着她收紧的手背,骨关节紧到发白。于是拿出所剩无几的耐心,等她,并非等她放开手,而是卑鄙地等她放弃唯一能够停下来的机会。 五条律子的脸颊贴在禅院甚尔的耳侧,他短而粗糙的发髻正慢吞吞地摩擦着她的皮肤,即使紧闭着双眼,也能够察觉到他的呼吸蔓延的痕迹,他的体温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网,铺在她的身上。他停下手的时候,屋子里静得像是沉到了水底,风声停了下来,车道上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动静,左右两侧的声音也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此刻就像是这个世上唯二存在的个体,这个世上,只剩下了他们的心跳,体温和呼吸。她重新睁开了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深呼吸,他身上一股陌生而沉重的气息瞬间塞满了她整个呼吸道。 她抓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一些。 禅院甚尔支起身体去看她,他的身影正正好挡住了剩余的月光,她的脸藏在阴影里,刚才积蓄的眼泪让她的眼睛有种湿润的光泽,静静地望着他在夜晚中发亮。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粗放的声音故意压低,鼻息热滚滚的像是砂纸磨过她脆弱的皮肤,他一面说话,一面低头,鼻尖蹭着她逐渐发热的脸,手放在了她腰间,压着她的肋骨,她的呼吸就在他手里,“对吧……”他说话时,用上了无耻的语气。 这里只有我们,会发生什么,你早该知道。 拖着声音的这会儿时间,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唇边,拇指按住她的下唇,让她张开了嘴。 他伸进去,摸到了她毫不反抗的舌头,食指搭在了她坚硬的牙齿上,摩挲着她柔软的舌头和湿润的口腔,她没完全张开嘴,手指伸进去时,湿热的口腔显得格外的狭窄,而他的手指关节又过于的粗大,顶在她的口腔上,让她忍不住发出细弱的呜咽声。他很快又伸进去了一根手指,像是故意逗弄似的上下玩弄她。因为他这番行为粗鲁又可怕,她不得不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抱住他的手臂,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祈求他放开。然而效果并不明显,津液一点点沿着不能够合拢的嘴唇淌下来,他目光贪婪地汲走。被她含湿的手指这时也抽了出来,不等她发出声音,他俯身重新吻住了她,手臂以不可抗拒的力气分开了她的双腿。 “呜呜……呜……”禅院甚尔的手从浴衣下摆伸进去时,五条律子变得更加的紧张,双腿下意识夹住了他的手臂,即使嘴唇被他堵得十分的严密,舌头深入进去,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她依旧努力发出了一些微弱的声音。因为摸进了腿根,绵软的阴户落到了手心里,他也忍不住那种可怕的激动情绪,放开了她,将脸埋进她肩窝里,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肩膀。这时她发出了急促的声响,“甚尔……”紧张又不安的呼救,“甚尔……等一等……” 见到他抬起头,她颤抖着将双手搭在他肩上,哀求道:“等一等……好不好……” 禅院甚尔对着她那张眉头紧促的脸,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现在要他停下来已经不太可能,光是接吻他就硬了,更不用说看见她这种神态,阴茎早就支在裤子里硬得发疼。 “要是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他低下头舔了一口她的嘴唇,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膝盖分开她紧闭的大腿,身体卡着,手指拨开内裤伸了进去。摸到她颤颤巍巍的身体上,发现她压根没准备好,阴唇热得要命,但是不够湿,手指分开两瓣软乎乎的软肉在阴蒂上摩擦才有点湿润的粘稠感,小肚子随着他的动作在微微抽搐。手指试了几次都没进去,她紧张得要命,穴口紧缩着,但凡他尝试伸进去一点,都会被卡得动弹不得。眼睛抬起来,才发现五条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蓄了一眶惊惧不安的泪水,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皮,肩膀抖得不行,敞开的衣襟下,雪白的皮肤亮得像是一道刺眼的光。 禅院甚尔沉默了,他想起了自己带走她的那天夜里,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只不过现在,让她变成这样的,是自己。 他俯下身,伸手掰开她紧闭的牙关,舌头轻巧的舔过她嘴唇上腥涩的血迹,他像是叹息般吻了吻她的唇角,“律子……”伸手将她抱住的瞬间,她像是攀附着浮木一般的溺水者,紧紧抓住了他。 是该等一等的,他摸着她赤裸的后背时这么想。 他亲吻过她的长发,等她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他的手顺着她柔软的小腹摸了上来,握住了乳房,饱满的乳肉被他握紧时,几乎能从指间溢出来。这次她没有因为紧张叫停,只是搂着他的后背,将脸死死地藏在他肩窝里。 禅院甚尔一面走神想那件内衣确实买小了,一面力度巧妙地揉了两下,原本一直硬着被他胸膛压住的乳头也被捏着拉扯着玩弄,她留在他耳边的呼吸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喘息和呻吟。她乳房敏感得厉害,拇指揉搓乳头几下,她的呻吟就已经乱七八糟,舌头卷着吮吸时,她竟然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让他又有些急不可耐了。 手摸回去,掌心湿哒哒地一片,手指放进去也放得很顺利,阴蒂变得滑溜溜的,源源不断的淫液跟着他抽插的手指沾湿了整片阴户,她的小腹不停的收缩着,连带着含着他手指的肉穴也跟着收紧。“嗯呜呜……呜啊……”她的叫声越来越细,像哭泣一样拖着一种叫他头皮发麻的甜腻腔调。 禅院甚尔眉毛动了一下,咬着她的耳朵,“到极限了吗?”说着将手指增到了三根,硬撑开她紧张的肉穴,在她接连不断的尖叫声中,加剧了手臂的力道,抽插的动静变得异常的清晰,水声啪嗒响,她说不出话,只能够发出断断续续的气声,无意识地挺起了腰,迎合他的抽插。他进出变得艰难时,低头含住了她的乳头,拇指同时压着阴蒂揉搓,手指同时在她收紧的穴道内曲起,按着黏腻湿滑的穴道挤压,让她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尖叫,随即一股热流在他抽出手的同时涌了出来,淅淅沥沥地淋透了她身下铺开的浴衣。 他抱着她还陷在高潮里的身体忍不住想,“应该可以了吧。”于是伸手去摸了摸她热乎乎的小穴,放松下来的穴口很轻松地将他的手指吞了进去,只是她内壁依旧在抽搐,高潮的余韵让她的身体敏感得不行,他插进去摸两下就又开始出水。 五条律子又要哭了,哼哼唧唧地趴在他肩膀上,“甚尔……”哭得他阴茎又粗了一圈。 禅院甚尔解开裤子,一直压在里头的阴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打在她的小腹上。她刚刚缓过神,愣愣地望着他把阴茎戳在在自己小腹上,前列腺液混进去了她喷溅出来的粘液里,弄得她的肚皮一层都是亮晶晶的。见她神情呆滞,他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抓着她的手握着——她差点没抓稳,青筋暴起的阴茎像是热炭一样,刚握上去手心就被烫了一下。 他抓着她的手撸动了两下,在她傻愣愣的表情中俯身亲吻她,“我要进去了,”阴茎在她手里按捺不住地跳动,他故意让她的手从龟头的地方一直摸到底,让她熟悉这东西的形状,“等一下,肚子会变成这个形状,律子。” “什……什么……”她像是出现了幻听,耳朵热得嗡嗡响。 “我说,”他一边重复,一边抓着她的手把阴茎放到她腿间,让她摸到自己不停地往外冒着水的小穴,让她摸到他的阴茎怎么压在她的穴口,撑开她的身体,“这里很快就会变成——” 禅院甚尔舔了舔嘴唇,龟头压在她黏哒哒的穴肉上。 声音在半途停住,脸色跟着变得有些难看,他尺寸超纲的阴茎依旧是放不进去。 头顶上,五条律子小小声地说了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