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贵婿》 第九十九章 两相思 李府。 南院。 这是李辰安回归这个家的居所。 在东院陪着母亲父亲和妹妹用过了晚饭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这里。 坐在了二层楼的窗前,从怀中取出了这封信。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前世的他年少时候曾经也如现在这般期待过。 犹记得是在大学时候,给那个带给了自己一身伤痕的女子写出了第一封情书。 在收到她的回信时候,内心便是如现在这般的充满了激动。 只是后来那份感情非但没有开花结果,反令自己遍体鳞伤,以至于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相信过所谓的爱情。 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 忽然遇见了一个彼此都心动的女子。 现在忽然又收到了她从远方寄来的信……在回家的途中就在想着她会在信中说些什么呢? 在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好生和父母说说话。 居然又一次如此紧张激动。 希望这一世的爱,是美好的。 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来。 将这张纸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纸漂亮的小楷: 辰安,见信好!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写信,思来想去,忽然发现不知道该给你说点什么。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想和你说。 我发现我很想你。 距离越远,想你的念头就越浓郁。 有些脸红,但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是五月初四离开的广陵城,一路走的有些慢,原本半月的路程生生拖到了二十天。 记得离开时候的那个晚上是上峨眉月,抵达京都的时候已成了下峨眉月。 我忽然觉得它不是那么漂亮,思忖良久,许是你不在身边的缘故。 …… 晚上时候奶奶来过我的房间,我对她详说了我们之间的事,她很赞同,我很开心。 奶奶说明儿个她会去一趟宫里见见皇上,她说此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因为你的名字而今在京都已很是响亮,已远超了广陵城。 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就连皇上也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甚至对你的酒极有兴趣。 所以奶奶说明儿个带一坛子酒去请皇上尝尝。 这得感谢花老大人,所以我决定改天给他送一坛子画屏春去。 …… 转眼已入夏。 但京都的夏却不太炎热,只是京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听奶奶说漠北的荒人在九阴城屯兵十万,这战端恐怕很快就会开启。 至于谁挂帅,朝中还没有决意,奶奶说是因为户部缺粮,恐怕要等到秋收之后大军才能出征。 或许会乱起来,你在广陵城千万要小心一些。 我很喜欢你送我的那首鹊桥仙,回信时候再写一首给我就更好了。 就这样吧,我娘来了。 速回信。 若水。 昭化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四,夜。 李辰安捧着这封信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他看着这信,就好像看见了钟离若水俏皮的站在他的面前。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瀑布般垂在身后。 她仰着修长的脖子,穿过发髻的那只坠着桃花的步摇一晃一晃,于是那朵漂亮的花给晃得盛开了。 却依旧不及她的美丽。 这封信中,有钟离若水楚楚动人的模样,有她的牵挂她的思念还有她的担忧。 李辰安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遇见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静默数十息。 李辰安磨墨,铺纸,落笔。 他给钟离若水回了一封信。 当然,在信的末尾,他又写了一首词。 仔细的看了看自己写的这封信,他哑然一笑,这字,真丑! 是该练练了。 忽有敲门声响起,李辰安起身开门,门口站着吴洗尘。 “时辰到,该练练了。” 李辰安眉梢一扬,将桌上的信揣入了怀中,取了挂在墙上的剑,随着吴洗尘来到了院子中。 又是一顿饱揍。 不过比以往又好了一些,至少躲过了几棍子。 回房时候,雄鸡已报晓。 在房间里做了两遍不二周天诀的那四个动作,天光已微微亮。 他洗漱了一番,换过了衣裳,在院子中又耍了耍不二剑??—— 就是胡练,因为吴洗尘说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然后又丢了几十遍小李飞刀。 别说,现在这小李飞刀倒是有了一点模样,这得益于体内内力的增加,以及吴洗尘教他的使用内力的方法。 所以灌注了内力的飞刀飞得更快一些,准头也更好了一些,但距离吴洗尘所说的无迹可寻还相去甚远。 比较遗憾的是轻功。 内力尚不能支撑,所以他倒是跑得比以往更快,但飞还是飞不起来的。 许是因为昨儿个钟离若水的那封信,今日的李辰安在吴洗尘眼里比以往变得更生动更活泼了一些。 至少这小子身上的那股老成味道清减了许多,更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了。 将二十把飞刀收入了腰带中,李辰安和吴洗尘去了东院用了早餐。 李文瀚也在。 这些日子李文瀚仿佛也年轻了一些,虽然长子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路去走,但长子毕竟回来了。 这惹得西院的那个小妾很是不高兴,不过小妾显然没有自己的儿子更重要。 “你的桃花酿……是不是再等一些日子上市?” 李文瀚喝着茶,又道:“按照时日算,你二伯当已经收到了为父的那封信,想来就是这些日子也该收到他的回信了,且看看他如何说再定,怎样?” 李辰安想了想,父亲是在五月初五那天寄出的信。 驿站的邮差速度和商旅差不多,钟离若水已经抵达京都,回信都已经到了自己手里,但李文厚的回信却还没有收到…… “父亲,我想咱们也靠不了别人,今儿个桃花酿上市的消息将在广陵城传开,就不用再等二伯的信了。” 李文瀚微微垂头,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 倒不是失望儿子没听他的话,而是失望于他的二哥没有伸出手来帮他一把。 这些日子他是掐着指头在过。 他的内心其实是清楚的,只是他希望能够有奇迹的发生,甚至会开慰自己,二哥毕竟是户部尚书,公务繁忙,等他有空了自然会回信。 但至今没有。 那儿子就要去独自面对来自霍家的猛烈打击。 他那孱弱的肩膀,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wap. /128/128691/31177102.html 第九十八章 暗度陈仓 黄三烈的这番话向李辰安表达了几个意思: 其一,作为这桃花酿的粮食供应商,蔡正遥面临着秋粮的采买极有可能遇到难题。 若是蔡正遥买不到粮食,若是整个广陵城的粮食被沈千山垄断,那李辰安这个酿酒作坊就将面临无粮可用的局面。 其二,霍家与平江城的曹家联姻,其势力将会更大,毕竟曹家的那位老太太曾经是皇上的奶娘,曹府能够站着江南织造这个肥缺,足以说明曹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之重。 其三,霍家再与沈家联姻,便能通过沈家掌握广陵城的粮食市场。 他家的广陵散当然有着充足的原料,而其余的大小酒商,都将看霍家的脸色行事。 李辰安眉间微蹙,他的手放在石桌子上,中指和食指有节律的叩动着,忽然又停了下来。 “老黄,你在雁秋山留下的人,而今在何处?” 黄三烈看了李辰安三息,捋着长须一笑:“蜀州……如果没有我的那些人,你打算如何破局?” “咱宁国的土匪甚多,我想也不差我这一个,我会劫了沈千山的粮。” “那为何不用此策?” “因为我希望沈千山买到价格最高的粮,再去抢他!” “所以你会让蔡正遥依旧去江南各地收粮以抬高粮价?” “对,我需要你的人,从蜀州悄无声息的将粮食送到这里。” “但蜀地之粮八月方熟,从各地收购再运抵广陵城,哪怕走水路,从头至尾也需要三个月。如果这三个月蔡正遥在江南折戟……这酿酒作坊如何渡过那三个月的时间?” 李辰安咧嘴一笑:“所以我现在就在打沈千山粮仓的主意。” 黄三烈也笑了起来,他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李辰安好奇的问道:“老黄,你怎么把你的人从关外弄去蜀州了呢?” “不是我的意思?” “谁的意思?” “樊老夫人。” 李辰安一怔,樊老夫人让黄三烈手下的那帮土匪去蜀州,这是个什么意思? “蜀州是个好地方啊!” “虽说蜀道难行却也有利有弊,它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它距离京都极远,所以皇帝对那地方不是太看重,朝廷也就疏于管理。” “那地方物产丰富,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只是周围被大山环绕,瘴气弥漫,其间的部落众多,还极其好战,所以蜀州多不太平。” 李辰安问道:“那你的人去那里干什么?” “哦,就是收服了几个部落,继续当土匪。” “……好职业,那从蜀地采买粮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好!” 顿了顿,黄三烈又看向了李辰安说道:“我倒是以为可以在蜀州建立一处这酿酒作坊,蜀人也好酒,少爷的酒必然也会畅销。” “这事你做主,我还真没那么多的精力。” “好,但话咱们得说在前面,蜀州的酒,三小姐也占五成利润。” “我的人占两成,你占三成。” “如何?” 李辰安当然没有意见,对于蜀州那块市场他自己无力去开拓,何况三小姐的不就也是他的么? 至于黄三烈的人要占两成,要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出力,当然得许以好处。 “成交!” “好,那这件事我就按这意思去办了,咱们广陵城的桃花酿你准备何时上市?” “三天之后,也就是六月初八。” “西市和东市的两处铺子已经准备好,只是这桃花酿的售价……你真打算卖三百五十文一斤么?” 李辰安点了点头,“广陵散卖二百五十文一斤,京都瑞露卖三百五十文一斤,咱们的桃花酿比瑞露还好,同样卖三百五十文一斤,虽说比广陵散贵了一百文,你相信我,那些酒客是愿意多花这一百文钱的。” “咱们图的是薄利多销,其实这利你是知道的,只要销路打开,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回来!” “……若是广陵散降价?” “那咱们也降价,始终维持比它贵五十到一百文即可!” “好。” “现在一天能出多少酒了?” “今日已达到千斤!另外两处的作坊投产之后,当可以达到日产五千斤上下。” “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蔡正遥说可保秋粮续上。” “你让蔡正遥将他粮库里的粮食全部运到咱们这作坊来,以防生变。” “……好!” 黄三烈起身,“我这就派人去办!” 黄三烈离开,李辰安想了片刻也起身去了桃花山庄。 吴洗尘就坐在前院的凉亭下,见他来了,递过去了一封信: “三小姐来信,给你的。” 李辰安看了看信封上那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露出了一抹微笑,小心翼翼将这封信揣入了怀中,“老黄,走,回家!” …… …… 沈府。 沈千山书房。 书房的茶几上那盏茶炉的火已经熄灭,茶炉上的茶壶里的水已凉。 此间的气氛有些沉闷,以至于沈千山觉得有些热。 坐在他对面的是霍家的家主霍希。 霍希叼着一杆旱烟,烟锅里的烟叶已经燃尽,他并没有抖掉烟锅里的烟灰,而是一脸淡然的看着沈千山。 “这不是老夫的意思!” 霍希坐直了身子,又道:“书凡的父亲来了信,这是个意外,当然这对于书凡和我们霍家是个好消息,只是……只是沈家主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百扬在信中说,前次书凡去京都,丽贵妇的女儿,也就是六公主殿下对书凡有意,意图招书凡为驸马。” “这你是知道的,原本这驸马是不能纳妾的,但百扬也知道书凡和令千金之间早有情义,故而百扬求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了这事才去拜访了丽贵妃。” “对此丽贵妃当然不同意,后面还是太子殿下求了皇上,皇上这才网开一面,允许了书凡纳一个妾室!” “沈家主啊,老夫言尽于此,你家巧蝶给书凡当妾……这并没有亏待了她!” 霍希站了起来,对陪坐在一侧的霍传名招了招手,“若是沈家觉得委屈,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他向门口走了两步,又说了一句:“莫要忘记令千金曾经是有过婚约之人,而今虽然退了那婚书……可名声终究没那么无暇。” 他走到了门口,又留下了一句话:“书凡三天之后会启程前往京都面见丽贵妃……所以令千金之事,就这两天,沈家主给老夫回个话吧!” 他带着霍传名离去,那扇屏风后走出了一个人来。 她是沈巧蝶。 她梨花带雨。 她看着沈千山,咽了一口唾沫,“父亲,女儿同意!” wap. /128/128691/31165559.html 第九十七章 皇城司 夕阳西下。 商涤飘然离去。 顺便带走了那一罐子剩下的酒。 李辰安看向了吴洗尘,吴洗尘却看向了那一湖被染红的水。 “你是想问为师为何瞒着他?” 李辰安点了点头。 “再过些日子吧,再等等。” “……等什么?” “皇城司你恐怕还不清楚,宁国真正的掌握在皇上手中的谍报机构就是皇城司。” “至于你所处的丽镜司也好,姬泰而今创立的鱼龙会也罢……在皇城司的面前其实都不值一提。” 李辰安愕然,他顿时明白皇城司才叫正统,而这丽镜司,虽然是曾经的商丞相创立,它其实仅仅是皇帝手里的另一个小小的玩具。 皇城司才是正儿八经的国家机构。 丽镜司或者鱼龙会,不过是编外的存在。 “商老哥竟然是皇城司的人?” “嗯,他不仅仅是皇城司的人,他还是皇城司八大尊者之一……就像丽镜司的八大长老,当然他的身份比八大长老更高,权力也更大。” “……当年那个、那个王正金钟将常书生擒获,皇城司怎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吴洗尘摇了摇头,“为师也不知道,所以这事为师得写一封信给桃花,问问她商涤现在是否可信。” “常书生有没有在那名单里?” 李辰安点了点头,吴洗尘又道: “如果他依旧可信,你倒是可以将那名单交给商涤,由皇城司来对付鱼龙会这就比你容易许多。” “另外姬泰这么多年在朝中耕耘,其势力极大,也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去招惹得起的。” 李辰安对此当然认同,心想那位从皇城司逃出来的常书生,五年前就已经是一境下阶的身手了,而今五年过去,他定然更加厉害。 这样的高手当然不是自己能够去对付的。 加上丽镜司十二金钗也不行。 吴洗尘站了起来,问了李辰安一句:“回李府去住这件事,你真考虑好了?” “嗯,接下来桃花酿就将上市,这些日子霍家毫无动静,但越是平静就越意味着霍家准备的很是充分。” “李府挺大,咱们就住在南院。” “但这酒坊的日常打理……” “就交给黄管家去办。” 吴洗尘沉吟片刻,“我能够保护你的时间大致还有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需要离开这里一趟。” 李辰安一怔,“去哪?” 吴洗尘负手而立,看向了遥远的天边。 “去越国。” “……那么远?干啥?” “打架。” “和谁打?” “九灯和尚。” “……就是前面你说的那一僧?他是什么境界?” “对,他是半步大宗师!” 李辰安愕然站起,吴洗尘是一境上阶,看起来距离半步大宗师很近,但这些日子他却知道其中的巨大差距。 一境上阶,用吴洗尘的说法就是在这条武道之路上已走到了尽头。 竖立在面前的是一扇关着的门。 那扇门没有具体的定义,就连迈入了那扇门的人也难以去描述。 只知道若是能够推开那扇门,能够走进去,便能看见一座山! 唯有入门再登山,方能证大宗师之道。 而半步大宗师便是已经初窥门径,一只脚迈入了其中,对武学的领悟远非一境上阶可比。 这不是去自寻死路么?! “莫要担心,为师已经在一境上阶呆了足足十年,九灯和尚也就是去岁才一只脚迈入了那扇门。” “这些日子为师在想,若是想要看看那门后的风景,恐怕只有去全力一战!” “何况为师和九灯和尚十年前本就打过一架。” “你赢了?” “……我没输。” 没输算赢么? 还可能是平局。 “接下来你得尽快参透不二周天诀,另外……背上不二剑!” “我去桃花山庄坐坐,你忙完了再来寻我。” 吴洗尘飞跃而下,身影渐渺,李辰安看着那帘瀑布,想了片刻抬步走下了桃花山。 …… …… 这些日子在酿酒作坊忙着。 他已经将这酿酒的技法毫无保留的交给了黄三烈黄管家,因为钟离若水离别前告诉过他,黄三烈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信。 他不是一个轻易相信某个人的人,但他相信钟离若水,于是相信了黄三烈。 那是一个年约四十,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书卷气息,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个文人,只是他少年时候却是一方悍匪! 这土匪有了文化就很不简单,据钟离若水说黄三烈当年在关外雁秋山势力极大,手里有高手无数,干的当然是杀人越货之事。 官府围剿数次,却无一例外的被他轻易击破。 他是樊桃花路过雁秋山的时候顺手给逮住的。 他被樊桃花给撸回了广陵城,就此成为了钟离若水身边唯一的管家。 他在钟离府极为低调,以至于就连钟离府里的许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常住的地方也不是在钟离府,他就住在这桃花山庄。 酿酒作坊的西边有处院子。 这院子原本是李辰安建来安置父母和妹妹来住的,后来他改了主意,这院子就成了黄三烈的住所。 李辰安回到这小院的时候天色刚晚。 小院中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 黄三烈此刻正在院子中的那方凉亭下看着一卷书。 李辰安走了过去,他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躬身一礼,尊敬的叫了一声:“少爷!” “老黄,我教你的另一种酒,就是四十五度的画屏春,如何了?” “回少爷,已经酿造了一缸,按照少爷的吩咐窖藏了起来。周师傅和我尝过了那酒,味道确实比桃花酿又好了许多……” 黄三烈看着李辰安的视线极为佩服,“少爷这法子简直是神了!” “嘿嘿,往后少爷还有很多神奇的东西交给你。” “坐,对了,这画屏春窖藏十天之后,派人送个几坛去京都交给若水。” “好!” 黄三烈为李辰安斟了一杯茶,李辰安忽然问了一句:“我说老黄,以你的智慧,当年你不应该轻易就被樊老夫人给逮住了啊!” 黄三烈咧嘴一笑,“逮住了不是更好么?如果当年我懂得你这酿酒之法……或许我还在雁秋山上。” “不说那些过往了,今儿个得到一些消息,霍家与平江城的曹府联姻成功,另外……今儿个见了蔡正遥一面。” “他有些忧虑,因为他发现沈家的手,而今已伸去了咱们江南的各产粮大县,尤其是湖阴县和宜县。” “这两个县的县令,都出自于霍家。而平江城曹府,则和江南诸多势力都有牵连。” “另外坊间还有传言,说大致就在这个月月末,霍家将向沈家提亲……就是霍书凡和沈巧蝶。” wap. /128/128691/31156814.html 第九十六章 桃花山上桃花酿 据说昭化二十三年五月初五广陵城的那场端午文会是有史以来最无趣的一场文会。 在那场文会上没有出现期待中的令人眼前一亮的诗词,反倒是因为那一场闹剧而出了名。 在那场文会之后,桃花酿这个酒的名字一时间便在广陵城弄得家喻户晓。 李辰安这个名字又一次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当然,霍家的那位长子长孙霍书凡的名字,也成为了广陵百姓嘴里的谈资。 对于这位霍家公子在那场文会上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令人不齿的,不过这言论又渐渐被另一种言论所掩盖—— “不是说那首《蝶恋花》就是李辰安所作的么?不是说他的这首词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的么?” “他既然有如此之高的才华,为何不去参加那场文会呢?” “赵兄所言极是,他若是在那场文会上取得魁首,不仅仅能够洗去他那傻子的名头,还能将他那桃花酿的名声抬得更高!” “所以你们想想,若是他参加了那场文会,对他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他为何就偏偏没有去呢?” 有人恍然大悟,击掌而呼:“此子……沽名钓誉!难怪有人说那首《蝶恋花》根本就不是他所作!” “他其实根本就不会作什么诗词,若是他去了那场文会登了台,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面!” “如此说来,他依旧还是那个连三字经都不会背诵的傻子?” “当如此!” …… …… 桃花山上有一亭。 这亭就在那帘瀑布之上的那处湖畔。 亭名听涛,与下面的观瀑遥遥相望。 夕阳下,听涛亭中,此刻坐着三个人。 他们是商涤,吴洗尘和李辰安。 桌上放着一个酒坛子,商涤和吴洗尘的视线都落在了这口酒坛子上。 片刻,商涤的视线看向了李辰安,“广陵城那些百姓对你的风评可越来越不堪,你小子这心态倒是真稳,竟然不闻不问,反而还沉于那酒坊之中,当真酿造出了这桃花酿来!” 李辰安嘿嘿一笑,说出了两句令商涤目瞪口呆的话来—— “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 “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这两句话在商涤的耳边萦绕,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也看不懂这个忘年之交,因为这两句话里蕴含的是极为精妙的处事哲理。 天下有几人能如李辰安这般看透? 天下有几人能如他这般豁达的去面对? 他才十七,却仿佛有了如七十智者的那高深智慧。 “好!” “说的真好!” 商涤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面色激动,“老哥我枉活了一把年岁,此刻被老弟两句话点醒,开酒,当和老弟浮一大白!” 一旁的吴洗尘也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徒弟。 当初是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教这小子武功。 第一个晚上就被这小子拍了一家伙。 他摸了摸额头,却又欣慰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现在对这个徒弟是越来越喜欢了,不仅仅是这个徒弟参透了不二周天诀的前四个动作,更是因为这个徒弟的悟性很高。 倒不是不二剑法,不二剑没有剑法。 主要还是这小子那小李飞刀越来越有些看头了。 以这小子现在的身手,他已经踏入了八境上阶。 若是他的内力再雄厚一些,当能迈入七境。 若是他参透了不二周天诀的所有动作……未来可期! 李辰安却根本就没想这些。 今儿个酿酒作坊酿造出了第一缸桃花酿,正好商大家来此,于是他便取了一坛子随着师傅来到了这听涛亭里,请他们品尝一下。 他拍开了酒坛子的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顿时飘荡了出来。 商涤眼睛一亮,俯过了身子,闭上了眼,深深的嗅了一口,那一刻,他脸上的皱褶仿佛都散发出了舒畅的光芒。 “好酒!” “老子徒弟酿造的,当然是好酒!” 商涤睁眼,瞪了吴洗尘一眼,“你不说话老子不会当你是哑巴!” 李辰安微笑着斟酒,对二人见面的吵闹已司空见惯。 “商老哥今儿有暇?” “他是狗鼻子灵,嗅到了你的酒正好酿好!” 商涤勃然大怒,但顷刻间便收敛了起来,甚至也露出了一抹微笑:“你且谤我欺我辱我,我只需忍你、让你、由你。” “我且问你,煮雨小筑鱼龙会被灭的那个晚上,你这老东西去了那地方是为了帮谁?” 吴洗尘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撩起衣袖擦了擦嘴,“老子帮谁需要向你汇报?” 商涤依旧没有生气。 他也端起了酒碗来喝了一大口,砸吧了一下嘴,放下了酒碗,极为认真的看向了吴洗尘。 “那个书生,已经从皇城司的密牢中出来了!” 吴洗尘顿时一惊,“妙手丹青常书生?这魔头怎么出来的?” “怎么出来的不重要,皇城司怀疑他加入了鱼龙会,就在江南行省的某个地方藏着!” 李辰安顿时好奇,“这常书生又是谁?” 吴洗尘深吸了一口气,“当今江湖有六大奇人。” “一僧,一道,一仙,一丐,一尼,一书生!” “书生,指的就是妙手丹青常书生。” “这厮年四十左右,画得一手天下无双的好画……以前他也只会画画,却不料他竟然以画入了武道,在画中悟出了他独有的一套内功心法和剑法。” “那年他三十岁,开悟之后仅仅三天,心法大成,剑法大成,一举迈入了二境中阶的境界!” “然后他开始杀人!” “杀曾经那些看不起他欺负过他的人。” “他住在一个名为板桥的小镇,那一晚,他几乎杀光了整个镇子里的人,迈入了一境下阶的境界!” “他以一身书生打扮行走江湖,杀人只在一念之间,然后……用人血作画,尤其喜欢画那夕阳下的枫叶。” “五年前,他被皇城司王正金钟擒获关押在了皇城司的密牢之中,” 吴洗尘看向了商涤:“他现在可有杀人?” “尚未得知,但此人不除,江湖难安!” “他如果真加入了鱼龙会,更是后患无穷!” “所以我必须找到广陵州鱼龙会的那份名单,你必须告诉我那晚你去帮了谁!” 李辰安想起了自己怀里揣着的那份名单,里面还真有常书生这个名字。 他正想要将这名单拿出来,不料却听见吴洗尘说道:“那晚吧,我也是偶然路过,恰逢煮雨小筑失火便进去看了看,还真不是去帮某个人。” 李辰安看向了吴洗尘。 吴洗尘淡定饮酒,一脸无尘。 wap. /128/128691/31146279.html 第九十五章 闹剧 霍书凡的心里有些慌。 因为他派了人四处去寻找李辰安,倒是见到了这些日子跟在李辰安身边的苏沐心,却偏偏没有人看见李辰安。 “不是说他定会参加的么?” 文欢摇扇子的心情都没了,“是啊,浅墨书院的学子亲口告诉我的,说张院正专门委托苏沐心邀请了李辰安。” “李辰安昨儿就来过这里,他肯定是知道这场文会的,只是他为何今日偏偏没来……这我真不知道呀!” “……笑话,你特么让本少爷成了一个笑话!” 霍书凡咬牙切齿的盯着文欢,文欢的脸色唰的一家伙就白了,他的额头顿时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连忙拱手一礼:“霍公子,我不是有意,我没有料到李辰安狡猾如斯,他、他居然连这魁首的名头都不要了。” “回去再和你算账!你现在告诉本公子,该如何收场?” “我这就去叫他们禁声!” “禁个屁啊!文会开始了!” …… …… 作为本次文会的东道主,商涤站在了广场的那处高台上。 他双手虚按,本以为下面那些嘈杂的声音会立马停下,却没料到下面的呼声反而变得更高: “公平!我们要公平!” “李辰安徇私舞弊勾结评判,若是他李辰安夺魁,我等不服!” “换评判,我们要求换评判!” “这是我们的万言书,请贾大人出来,我们有冤情请愿!” “……” 商涤这才刚到这里,他啥也不知道啊! 这是怎么回事? 李辰安这小子惹上啥事了? 片刻之后,他听明白了,于是也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李辰安此刻身在何处。 然而他也没有看见李辰安。 于是他那颗提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他一捋长须,忽然一声大吼:“叫什么叫!” “一个个自诩为学子,你们学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 “你们自己瞧瞧,李辰安他人在哪里?” 下面的学子们顿时一惊,一个个前后左右的看了起来,最后才惊讶的发现李辰安那厮压根就没来参加这场文会。 这特么谁说的他要在这场文会上徇私舞弊了? 人家都没来,舞个屁的弊啊! 然后有人发现自己被当枪使了,于是开始寻找传了那消息的学子。 “是他!” “对,就是他!” “打死这狗曰的,害得老子们莫名被商大家给训斥一顿!” “对,弄死他……还有他!” 场面顿时混乱。 霍书凡派出去的那些个心腹纷纷被其余学子发现,他们愤怒的冲了过去,将那些学子一个个摁在了地上。 于是,这场文会就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 有喊杀声,有惨叫声,还有愤怒的咒骂声。 那些被打的学子哪里架得住这般阵仗,于是有人将文欢和霍书凡给供了出来。 打红了眼的那些学子们顿时就向文欢和霍书凡扑了过去,吓得二人转身就跑。 可这是在桃花岛上啊! 沈巧蝶跟着二人一路跑到了画屏湖边…… 文欢倒是一个猛子跳入了湖中,霍书凡绝望回头,他不会游泳啊! 他忽然想起了李辰安昨日说的那句话—— “霍兄,这女人不祥,若是你真娶了,会给你霍家带来莫大灾祸!” 这特么还没成亲呢,这灾祸就如此之大! 那成了亲之后岂不是连小命都会丢掉! 沈巧蝶不知道霍书凡此刻心里所想呀,她惊恐的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那些学子,慌忙问了一句:“书凡,咱们现在怎么办?” 霍书凡面色狰狞,突然冲着沈巧蝶一声大吼:“滚!你这个二手货,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沈巧蝶一惊,顿时呆立当场,这句话如惊雷一般落在了她的耳朵里,震得她顿时就失了魂。 “快滚啊!你这个不详之人,你想害死我么?” “不是,书凡……” “老子叫你滚!听不见?你是聋了么!” 沈巧蝶泪流满面,悲戚中转身而去。 那群学子扑到了霍书凡身前三丈距离,霍书凡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候…… 商涤的那些婢女们一个个从天而降! 她们手持刀剑落在了霍书凡的身前,她们看向了停步的那些学子们。 秋菊一声冷呵:“桃花岛规矩,严禁打架斗殴!” “若有违反者……斩!” 唰的一声,她们手里的刀剑向前一挥,那些少年终究都是些文人,哪里真敢拿自己的小命往人家的刀口去撞。 “统统回去!若是不想参加本次文会,可自行离开!” “你们有何恩怨,离开桃花岛……本姑娘等一律不管!” 于是那些学子们在恶狠狠的瞪了霍书凡一眼之后纷纷转身向广场走去。 此刻湖里泡着的文欢连忙游到了岸边。 他湿漉漉登岸,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霍书凡的面前:“霍少,咱们、咱们现在离开比较好!” 霍书凡惊魂未定,他看着远处沈巧蝶那孤独寂寞的背影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那女人,当真不祥!” “走,咱们回去。” 二人登船,船至画屏湖心,霍书凡忽然一脚踹向了一旁的文欢,文欢尚未反应过来就应声落水。 他在水面扑腾,霍书凡蹲在了船边看着他笑。 “你不是很能游的么?” “你特么给老子游到对岸去!” “本少爷在湖畔人家等你!” …… …… 学子们重返会场,在商大家的主持下,本次端午文会正式开启。 那些学子们一个个倒是收起了心绪思考着怎样去作出一首好的诗词来,商涤因为李辰安没来早已失去了兴趣。 他甩手离开,去了某个雅亭,继续琢磨着那首《天净沙》的曲。 偌大的桃花岛上只有一个伤心绝望的人,她当然就是沈巧蝶。 此刻她坐在湖畔,双手抱着膝盖望着阳光下斑斓的画屏湖,任由眼里的泪珠儿滚滚落下。 忽然,她的瞳孔一缩,视线变得冰冷起来。 她一撩衣袖檫干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一抹阴狠的冷笑—— “我知道了!” “李辰安!” “你根本就不会作什么诗词!所以你根本就没胆子来参加这场文会!” “你这个傻子……不,你装傻装得比真的傻子还要真实,你蒙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沈巧蝶的这双眼!” “我一定会戳穿你!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她站了起来,身上的颓势一扫而尽。 她向渡船走出,“书凡,我沈巧蝶不是二手货,更不是不祥之人!” “我一定会帮你将李辰安的酿酒作坊弄到手里!” “我一定要他李辰安……死无葬身之地!” wap. /128/128691/31146278.html 第九十四章 群情激奋 温小婉离去,商涤这才煮上了一壶茶。 他的眉间微蹙,看着正在袅袅的茶烟,喃喃说道:“戴着斗笠的高手,一剑击杀了吕连英……这广陵城具有如此身手之人当只有一个!” “吴洗尘!” “你这老东西是在帮谁呢?” 他眉间忽然一展,眼睛一亮,“莫非是李辰安?” 可片刻之后他又摇了摇头,“这李辰安和江湖并无恩怨,和鱼龙会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他既不是丽镜司的人更不是皇城司的人……吴洗尘这老东西……” 他斟上了一壶茶,端起来吹了吹,心想若是呆会温小婉能够认出那少年当然是最好的,若不然,明儿个得去一趟桃花山庄见见吴洗尘。 因为那份名单对皇城司极为重要! 丽镜司的四公主倒是来过一趟广陵城,却在宋元平死前离开,想来她并不是冲着那份名单来的。 这丽镜司广陵分部已经许久没有了绣衣使,也不知道丽镜司会委任何人来当这里的绣衣使。 就在商涤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会场那处已经来了许多的学子。 这些学子们此刻议论的却并不是今日这场文会可能的主题,而是在议论着李辰安的桃花酿! 实在没有办法转移话题,因为就算是这处广场,放眼随处可见也都是桃花酿那三个字! 实在太辣眼睛! “亵渎!” “这是赤果果的亵渎!” 有学子提出了严正的抗议: “广陵端午文会举办至今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可诸位,你们以及你们的父辈祖辈们何曾见过此刻的这般荒唐?!” “读书人以文养性,当疏远那铜臭而亲近于诗词文章!” “可这里呢?这里的一切在在下的眼里,无不是画着大大的银子!” “那李辰安倒是为他的桃花酿博得了众人的眼球,可他却玷污了这文会的高洁!” 于是,有人振臂而呼,有人随之而和。 霍书凡一听却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呀! 他希望李辰安将桃花酿的名头弄得越响亮才越好! 于是他对身边的几位学子低声的吩咐了几句,那几个学子纷至散去,去了群情最为激动的地方。 “你们吵什么吵?李辰安敢打出这旗号,就足以说明他那桃花酿之好!” “文人不仅仅是要懂得诗词文章,文人也离不开酒对吧?” “若是能够畅饮他那桃花酿,再能落笔而成词,这才是咱们文人的大雅之事!” “再说,他既然能够在这里弄出这些东西,显然也是经过了商大家的同意!” “商大家是什么人?他老人家都没有反对,你们反对个屁啊!” 于是,那些闹事的声音渐渐地小了许多,这些人本就是看那李辰安不顺眼抓着这事不想放,结果现在一想,对啊,商大家都没说什么,自己这些人闹出这事岂不是得罪了商大家。 就在所有人都将这事给咽到了肚子里的时候,又一个传言在学子中传播开来,并迅速炸响: “什么?此次文会的评判有三人和他李辰安有关系?” “他昨儿个还登岛来见过商大家?” “不是,他那小酒馆的词还真是花老大人亲笔题写,就连画屏春这个名字也是花老所命名……咱广陵城学政章平举张大人也在花老门下读过半年书?这不是四个评判都会向着那李辰安了?” “可不是么!这李辰安为了出名简直就是不要脸!” “舞弊,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舞弊!本公子定要向江南行省的学政大人贾凤先贾大人举报!他章平举虽同为学政,却受贾大人的管理,如此公然作弊,当请贾大人上书朝廷罢了他章平举的官,剥夺了竹下书院和浅墨书院两位院正的名头!” “对对对,施公子所言极是,我们这就上万民书,请贾大人为我们寻个公道!” “……” 效果奇好。 文会尚未开始,李辰安这个名字就已经臭了。 跟着倒霉的还有他爹李文瀚,当然还有浅墨书院的院正张正,以及这广陵城的学政章平举! 霍书凡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宁国重文,尤其重视文坛公正。 这虽然仅仅是广陵城的一场文会,但其影响却极大,若是这场文会的不公真闹到了京都传入了那些文官的耳朵里,想来这事还能够上达天听! 如果皇上下旨降罪……这三人甚至就连商涤这老头,恐怕都难以幸免。 若是再运作的好一些,就连花满庭也会受到牵连! 这一箭,射了很多雕啊! 李辰安! 霍书凡眼睛微微一眯,“你个傻子也想翻身!” “你个傻子也想和我霍家去斗!” 他的瞳孔一缩,露出了一抹阴历之色:“本少爷不但要你身败名裂,更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传言越来越烈,身处其间的苏沐心当然听在了耳朵里,他的心陡然一沉,他当然知道这传言对李辰安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忽然,他咧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看向了那些激愤的学子,眼里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味道。 李辰安这小子厉害! 原本还希望他能够来这里再做一首好词取了那魁首,而今看来,他不来才是最好的。 这些言语自然也传入了广场后面的那间雅阁。 雅阁里此刻正坐着四个人。 他们是李文瀚、张正、章平举还有那位从省府平江城而来的学政大人贾凤先。 贾凤先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个小事。 他看向了李文瀚:“这是怎么回事?” 李文瀚此刻也在暗自庆幸儿子李辰安今儿个没来。 这让他原本很是忐忑的心平静了不少。 他拱手一礼,回道:“贾大人,他们这是在造谣诽谤我儿李辰安!” “你为何认为他们是在造谣诽谤?” “回大人,因为我儿根本就没来参加这场文会,那舞弊之说……何来?” 贾凤先一怔,心里顿时将那些学子们的十八代祖宗给问候了一遍??—— 他从平江城至广陵来参加这场文会,本就是受了霍家家主霍希所托。 霍希带着他的孙子霍子归去平江城与江南织造曹大人商议两家联姻之事,恰好曹珐的儿子是他名下的弟子,看在曹珐的面子上,当然也是想顺便给在京都的那位太子近臣霍百扬留下个好印象,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并且也请张正邀请了李辰安。 他本想就李辰安所作的诗词进行一番批判,将那李辰安贬的一无是处,却没料到李辰安根本就没来。 在他想来,那些学子对李辰安口诛笔伐,当然是吓得李辰安不敢来了,这却令他的计划落空,实在是令人气愤! 偏偏那些不自知的学子此刻还在喧闹,他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眼见着文会即将开始,沈巧蝶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书凡,可有看见李辰安?” wap. /128/128691/31138338.html 第一章 画屏东 宁帝国昭化二十三年三月初三。 江南行省。 广陵城。 …… 春光明媚,正是踏春的大好时节,画屏湖的湖岸游人如织。 都是些俊男俏女,那些俊男多为仕子打扮,身着质地极好的长衫,头发打理的油光水亮,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个个神采飞扬,摇头晃脑的评论着近日在广陵城传扬的某首诗词歌赋,慷慨激昂间颇有一丝指点江山的味道。 可那小眼神却出卖了他们。 他们的小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的瞄一眼某个俏丽的姑娘。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来,“春天来了,又到了禽兽们躁动的季节。” 他不再理会那些文人学子们,抬步沿着画屏湖而行,穿梭在俊男俏女之间,不知不觉来到了画屏湖的东畔。 这里人少。 清净。 还有一座名为烟雨的凉亭。 亭中无人,正好歇脚休息一下。 坐在了烟雨亭中,李辰安又看向了画屏湖,这时候才轻声的叹息了一声: “看来,我真的回不去了!” “只是这原主的身世……!” 原主也叫李辰安,广陵城竹下书院院正李文翰的长子。 这李家在广陵城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极为有名的书香门第。 书香门第当然有着更多的规矩,比如家族的子弟首先追求的是学问。 可偏偏原主对此毫无天份。 他三岁启蒙至九岁尚不能背下三字经。 后学武,跟随广陵拳师郑浩阳习武三年依旧不得其门! 文不成武不就遂放弃,再经商……这已经是他父亲低得不能再低的底线了! 在广陵城的二井沟巷子购买了一铺子开了一家食铺,维持了三年便倒闭,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其父李文翰气得是七窍生烟,用毕生的积蓄给他还了债,受不了小妾在他耳畔吹的那些风,在半月前将原主赶出了家门!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狗血的事。 广陵富商沈家前来退婚,那是一桩娃娃亲,或许沈家赌的是李辰安能够高中状元—— 广陵李家在宁国的名声极为响亮,因为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这样的传奇故事就发生在李家,只不过并不是李文翰这一脉,而是李家的长房和二房。 当然,他们而今都不住在广陵城,而是在京都玉京城。 在沈家看来,就算是排队,接下来这气运也该轮到李家的三房,却没料到这三房的长子是这样一个无能之辈,当真是瞎了眼,差点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家现在退婚李家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同意,于是这事在广陵城闹的沸沸扬扬,李家出了个傻子的消息自然也流传开来,一时之间李辰安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名字倒是弄了个家喻户晓。 李文翰颜面扫地,将原主唤回好一通训斥。 十日前,原主郁郁而终,李辰安来到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曾经的那个李辰安死了,当然更没有人知道而今活着的这个李辰安已经换了一个人。 李辰安对那些昔日恩怨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终究是个外来者,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人和他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也好,这里虽然落后,却比起前世清净一些。” “嗯,也清闲一些。” 如此想着,这十余日来一直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于是,这及笄的画屏湖在他的眼里便多了几分灵动的色彩。 尤其是画屏湖上飘来了一艘画舫之后。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三层楼高的画舫,画舫的前面插着一只高高的旗杆,旗杆上飘荡着一面鲜红的旗子,旗子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钟离! 这是个复姓,隐约记得这个姓氏在宁国地位极高。 至于怎么个高法,原主颇为木讷,还很是自闭,对此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这同样与他无关,甚至在这时候整个世界都和他无关。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看客。 比如现在,他就看着那画舫,觉得阳光下那画舫挺美。 飞檐楼阁雕梁画栋,看上去很是气派又不失优雅。 可惜的是那些挂着湘妃竹帘的窗尽皆紧闭,若是那竹帘能够半卷,那半卷的竹帘里有一个俏丽的正在弹奏着琵琶的姑娘,那才是最美的。 就在李辰安如此想着的时候,亭外有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便看见两个人正朝着这凉亭走来。 前面那人年约十六七岁,个子不高,大致一米六的样子,不过面容姣好,穿着一袭雪白的云纹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头发束起,戴着顶镶玉小银冠。 他的身后是一清秀的青衣小厮,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 这主仆二人在距离凉亭三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前面那少年似乎未曾想到这偏僻的烟雨亭里会有人,他抬头看了看李辰安,眉间微蹙了一下又迅速展开来。 他身后的那小厮正要上前,他却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摇了摇,另一只手背负在身后,抬步走入了烟雨亭中。 他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 此刻的李辰安视线却又投向了画屏湖上,毕竟盯着一个陌生人一直看这很不礼貌,何况这陌生男子实在是太过俊俏—— 他生的唇红齿白,肌肤白里透红仿佛吹弹可破。 再加上那双柳叶般的眉,和眉下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鼻孔里嗅到的那一丝淡淡的如兰芳香……他差点以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所以刚才李辰安多看了这少年一眼,第二眼落在了他的胸前,嗯,八百里平川,是个男人。 长得很漂亮的少年男人。 就是有点娘。 那俊俏男子此刻却打量着李辰安。 除了身材略显高大魁梧之外,李辰安的穿着极为普通,就是一件青布麻衣,还有两个补丁。 另外……那男子看的是李辰安的侧脸,嗯,侧脸比较立体,鼻子很挺,那道浓眉如剑很是精神。 有精神的少年多了去了。 俊俏男子对李辰安失去了兴趣,他也抬头看向了画屏湖,湖面的那艘画舫此刻调转了船头忽然改变了航向,居然向这画屏东的那处码头驶来。 于是李辰安便看见了船首垂下的两道巨大的条幅。 右边写着:‘眼里有尘天下窄’ 左边是空着的。 这应该是一副对联,只是这上联显得有些小气,似乎在发泄着某种不满,却不知道为何没有写下联。 李辰安沉吟片刻饶有兴致的诵读了出来: “眼里有尘天下窄……胸中无事一床宽。” 这下联他随口而出,其实是合了他现在的心境,却令那俊俏公子吃了一惊。 “这位兄台……” 俊俏公子这时候说话了,李辰安回过头来,又被那张脸给惊艳了一下,视线自然的又落在了那男子的胸前。 似乎感受到了李辰安那两道目光之重,俊俏男子的那张脸蛋儿忽然一红,他瞪了李辰安一眼,李辰安歉然一笑,“啊,不好意思,公子之俊世间罕见,在下倒是孟浪了。” 俊俏男子未曾料到李辰安主动道了歉,他的视线扫过了李辰安的脸,李辰安眉间安然,双眼澄澈很是中正坦然,并没有丝毫亵渎的味道,反而是与他这年岁不太相符的沉稳。 他又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以掩盖刚才的窘态,却又好奇的问道:“兄台这下联极好,是兄台刚刚所想?” 李辰安点头,笑道:“有感而已,让公子见笑了。” 这可不是见笑! 这人随口而出的下联简直就是绝对! 若是这人将这下联呆会呈送给钟离府的人,他定能在对联这一比试中拔得头筹。 若是他再能够在诗词上夺魁,他就能成为钟离府上的姑爷! 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 尤其是对前来参加今科春闱的那些学子们。 “兄台也是前来参加科考的?” 李辰安摇了摇头,他才来这世界十天,哪里有那本事去参加科考? 他压根就没想过科考,因为那样很累,他只想赚点小钱过那闲适的小日子。 毕竟是个局外人,又何必入戏太深。 显然李辰安的这举动令那俊俏公子有些意外。 他又看了看李辰安,指了指那艘画舫,问道:“这位兄台,可知今儿个钟离府的三小姐在画屏湖以文会友……说是以文会友,但在广陵城所有人看来,恐怕是钟离府为三小姐招亲。” “这对联便是第一道门槛,若是下联对的好,便能受邀上那画舫……以兄台刚才这下联,定能成为座上宾。” “钟离三小姐可是这广陵城的第一才女,还生得貌美如花,你看广陵城的那些才子们一个个趋之若附……你为何独坐此处还如此淡然?” “哦,”那俊俏公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我知道了,公子本有大才,自不屑与他人为伍,看公子年岁不过十七八……这便是腹有万卷书胸有千山竹!” “只是以公子之才为何不愿去参加科考呢?” “当今陛下惜才,能为陛下尽忠,能为大宁帝国效命,这不是读书人本应该去追寻的么?” 李辰安嘴角一翘,觉得这俊俏公子想的有些多,话也有些多。 他喜欢清净,此刻向这里涌来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他决定离开,于是站了起来,对那俊俏公子说了一句话: “公子看走眼了。” 他抬步向亭外而行,又道: “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他跨出了亭子。 “我本野草,无意争春。” 俊俏公子眼睛一亮,他看着李辰安的背影,“公子贵姓?” “相逢何必曾相识,”李辰安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忽然想起对方那一身行头显然不是天涯沦落人。 “再见!” 他走入了涌来的人海中。 仿佛逆流而上。 看上去有些孤独,也有些孤傲。 俊俏公子怔怔的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忽然对身后的小厮吩咐了一句:“纸鸢,命玉衡跟着他!” “殿下……要不要查查他的底细?” “不急,晚点让丽镜司去查,你记得莫要让玉衡惊扰到他!” “奴婢遵命!” 叫纸鸢的宫女转身而去,烟雨亭中,宁帝国四公主宁楚楚面朝画屏湖负手而立。 那双美目流转,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并不是惊艳于李辰安展露出来的那些许才华,而是…… 这人,挺有趣。 若是他成了钟离府上的姑爷……这会不会更有趣? /128/128691/29842743.html 第二章 钟离府的三小姐 李辰安对这古人以文选婿并无兴趣。 他觉得这事极不靠谱,或许能够选到一真正的才子,可这才子若是生的一幅不堪的模样……刚才那俊俏少年说钟离府的三小姐貌美如花,这岂不是成了插在牛粪上的花? 看那气派的画舫,想来钟离府也是非富即贵的存在,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人家的小姐,何必用这样赌运气的法子? 等春闱结束放榜之后,从那榜上去择一良婿岂不是更好? 也或者从权贵世家的子弟去挑选还能起到联姻的作用,这些都比以文选婿更加靠谱。 他仅仅是这么一想,毕竟这事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的心若古井而不波。 前世的他年已经三十有五,被情这个字伤得很深,以至于他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却依旧未婚,成了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心态究竟是为了报复曾经的那个女人还是为了弥补内心的寂寞空虚?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上辈子的他长期穿梭在花丛中,常常天南地北夜不归宿,身边的花当然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见过太多的花。 甚至还有泰国产的! 嗯,就像刚才那俊俏公子一样。 其实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那是何等的荒唐。 荒寂了的是岁月,也让一些真爱着他的姑娘心凉。 那个世界的自己应该是死了吧? 那么谁会在自己的葬礼上魂断愁肠? 或许一个都没有。 哑然一笑,李辰安摇了摇头,将曾经的过往甩在了脑后。 走出了汹涌的人海,他已来到了画屏湖畔的南边,转头望去,画屏东全是人头,如此看来那个钟离府的三小姐当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那么多的青年才俊,谁有那气运成为那画舫上的座上宾呢? 那艘画舫已经靠岸。 接下来应该就是所谓的文会了吧。 李辰安转身,没再回头去看一眼。 他望了望日头,日上三竿,该回去了—— 回那处已经倒闭的铺子,他就住在那里。 那是个食铺,曾经卖一些蒸饼草糕,既然只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他决定将那食铺重新开业。 做菜他并不拿手,蒸饼草糕这脑子里倒是有做的法子,不过已经倒闭过了一次再开就不能再做那玩意了。 开个小酒馆吧。 酿酒这活计自己知道,曾经因为好这一口甚至专程去某个酒厂看过。 兜里还剩下二两银子,这是前些日子前身的母亲托妹妹塞给他的。 本来有四两,这十天花掉了二两。 正是因为这些银子才让他暂时活了下来,所以他对这母亲的印象极为深刻。 那是一个慈祥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女人,还是一个性格颇为懦弱的女人。 以至于作为李家正房,反倒是被那小妾给欺压,李文翰估计是嫌弃那女人人老珠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生下的这儿子不争气,总之在原主的记忆中,李文翰对母亲并没有多少好脸色。 不过那小妾的儿子倒是遗传了李家血脉,而今年十四,去岁时候就已经考取了秀才,成为了李文翰希望的寄托。 在这个母凭子贵的年代,没有任何背景的母亲在李府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难熬。 母亲不好过,妹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得把那铺子经营起来,赚到了银子将母亲和妹妹接过来才是最好的。 如此想着,李辰安离开了画屏湖,走入了七里桥巷子。 穿过七里桥巷子,再拐过八角亭就到了他所居住的二井沟巷子。 不远,这样慢悠悠而行大致也就是半个时辰。 他并不知道他的身后略远处跟着一个背着一把剑的女子。 她就是四公主手下四大高手之一的玉衡。 玉衡看着他的背影眉间微蹙露出了一抹疑惑—— 他的背原本是微微勾着的,可随着他向前而行渐渐地直立了起来,最后笔直。 步履虽然依旧很慢,却很坚定,就像移动的标枪一样。 就像忽然之间蜕变了一样。 蜕变了什么呢? 玉衡想不明白,也没有再想,她的任务是跟着他,不惊扰到他。 只是她觉得有些怪异,掌管着宁帝国最高谍报机构的丽镜司的四公主宁楚楚,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产生了兴趣呢? …… …… 画屏东。 有侍卫将烟雨亭外数十丈距离的范围给隔离了开来。 钟离府的三小姐钟离若水已经在侍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那艘画舫来到了烟雨亭里。 当然,画舫那边现在极为热闹,因为要想登上画舫,就必须对出那对联的下联。 画舫的甲板上摆着三张桌子,桌前坐着三个面容矍铄的老者,他们是博学之士,为本次文会的评判。 岸上学子们所对出的下联都将署名呈给这三位评判,若是能够得到其中两位的好评,此人便会受邀登上那画舫的二层楼。 若是能同时受到三位评判的好评,便能够登上这画舫的三层楼。 若是三位评判都对某一道下联评审为甲上,此人便能成为三层楼里的坐上宾。 钟离若水回头望了望那处的热闹,撇了撇嘴坐在了四公主宁楚楚的面前,她的婢女取了幔帐将这烟雨亭给围了起来,于是里面发生的事外面便再也看不见。 她伸手就揭开了食盒,从里面取了一粒精致的点心,毫不顾忌形象的将那点心塞入了小嘴里,腮帮子顿时鼓鼓。 “还是京都云锦记的马蹄糕最好吃!” “我说……上个月你来信不是说要亲去北漠的么?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要跑这广陵城来?” 宁楚楚对钟离若水的这番举动似乎司空见惯,她也捻了一粒杏仁饼小小的咬了一口,“父皇改了主意,估计……估计是太子想要这个功劳。” 她小口的咀嚼着,看上去比钟离若水更加淑女,可偏偏她是宁国凶名在外的间谍头子,而钟离若水却是宁国大名鼎鼎的大才女。 在吃相上似乎搞反了。 “去岁九月,北漠荒人犯边,北漠有大将军夏侯卓守卫,荒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可偏偏荒人却打下了九阴关,甚至占领了九阴城……” “这夏侯卓不是太子殿下的家奴么?此举……莫非是故意而为,以便太子殿下能斩获军功来压二皇子一头?” 宁楚楚又小小的咬了一口杏仁饼,那双漂亮的眉头一扬,“鬼知道呢?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他们是在火中取栗!” “荒人又不可怕。” “北漠承平已久,曾经的荒人是不可怕,可现在却不一定了!” “怎么说?” 宁楚楚咽下了嘴里的杏仁饼,“而今荒人的首领名叫宇文峰!这个人在五年前崛起于秀山部落,他用了三年的时间统一了北漠,在秀水原建立起了荒人有史以来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池!” “那座城叫大荒城,昔日的北漠十六个大小部落被他征服,他创立了北漠二十七州,事实上他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只是……只是庙堂之上并没有意识到他接下来极有可能的野心!” 钟离若水一怔,“有这么厉害?” 宁楚楚嘴角一翘,“恐怕比许多人所想的还要厉害!” “皇上是什么意思?” “父皇他……估计也是想看看太子哥哥的能力吧。” 这话宁楚楚说的比较委婉,事实上她早已向她的父皇谏言,但显然并没有引起她父皇的重视。 也或者皇上另有考虑。 谁知道呢? “我来这里可不是和你说这些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弄这一出以文选婿的破事?” 钟离若水抿了抿嘴,又从食盒中取了一粒桂花糕,使劲的咬了一大口,“程国公想要为他那儿子向我提亲……那厮你知道,当年在京都我一直拿他当兄弟,他现在居然想要睡我!” “父亲又不愿得罪了程国公府,我能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没个主意,后来还是沈家大小姐沈巧蝶给我出的主意,在程国公尚未从京都赶来之前向广陵才子放出风声……你瞧,这效果挺不错的!” 宁国大才女钟离若水此刻丝毫没有才女的样子。 她那张俏美的脸上是洋洋得意的神色,腮帮子依旧在一鼓一鼓的,倒更像是一个性子颇野的丫头。 宁楚楚也没觉得奇怪,因为私下里钟离若水本来就是古灵精怪的性子。 她奇怪的是那个叫沈巧蝶的姑娘。 “沈巧蝶又是谁?” “哦,广陵粮商沈千山的女儿……才色双绝啊,可惜命也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子?” “还不是怨她那爹!” 钟离若水愤愤不平,又道:“她爹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娃娃亲,对方是李家……就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可惜并不是当今户部尚书李文厚的儿子,而是这广陵城竹下书院院正李文翰的儿子。” “这不是挺好的么?毕竟出自书香门第,怎也配的上她一商贾之女。” “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李文翰的儿子名叫李辰安,这家伙身上非但没有李家的书卷气息,反而……怎么说呢,虽然广陵城的人说他是个傻子这有些过了,不过这人确实极为普通,听说而今还被赶出了家门,落了个破败境地。” “那确实也是误了沈姑娘。” 宁楚楚对这事没啥兴趣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忽然俯过了身子,神秘兮兮的对钟离若水说道:“刚才我倒是遇见了一个少年,他随口对上了你出的这对联,我听了觉得极好,你要不要听听?” “摸样儿怎样?” “生的还算是英俊,关键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子气质……怎么说呢?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偏偏有着一股七八十岁的老成……嗯,也不能说是老成,有些看不透。” “你也看不透?” “嗯,我也没有将他看透。” “好呀,这样的人才有趣,哪像程家那小子,肤浅!他那对联是怎样的?” “你听好了!” 宁楚楚清了清嗓子,极为慎重的将那对联给吟诵了出来: “眼里有尘天下窄,胸中无事一床宽。” “你觉得如何?” 钟离若水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当为上宾,他人呢?” /128/128691/29854921.html 第三章 第一桶金 许是因为今儿个钟离府弄出的这以文会友的动静颇大,当然也可能是钟离府的那位三小姐确实实至名归。 往日里这二井沟巷子尚算热闹,今儿个街巷里却颇为清净。 李辰安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了巷子的东头。 阳光从他的头顶消失,头上是从院子里伸展出来的一根粗壮的榕树枝干。 这便是他的那铺子。 其实若是算起来,放眼偌大的广陵城,这二井沟巷子并不是最偏僻的地方,若是给这个铺子定个级别,大致相当于三级口岸。 不好,也不太坏。 它还有个很大的优势。 这铺子的斜对面有一处名为浅墨的书院。 比竹下书院要小一些,却也有学子数百人。 此刻浅墨书院里并没有传来读书声,想来书院里的那些学子们也是去了画屏湖。 李辰安推开了这铺子的门,站在里面仔细的看了看,墙头已经斑驳,需要重新粉刷一下。 灶台有些碍眼也碍事,开个小酒馆并不需要这玩意,得拆除。 将灶台那位置弄成一个吧台,后面打一排酒柜,灯笼有些陈旧得换成新的,那些桌凳倒是能用,就留下吧。 也就这样了,关键的问题是酿酒。 酿酒当然不能在这里,得放到后院。 抬步走入了后院,站在后院的天井中思忖了片刻,决定将酿酒的器具和存放粮食的地方放在西厢房,虽然不大,但小酒馆本来就小,一天能够出个十来斤酒也就足够了。 仔细想想,这个宁国大致和前世的唐朝差不离。 唐朝时候酒的最高度数也就二十来度,寻常的酒也就在五度这个样子,关键是售价还很贵。 广陵城的酒售价也很贵。 最便宜的酒一小斗售价在三百文钱。 一小斗大致是四斤,一斤在八十文钱。 而好一点的酒,比如广陵城的广陵散,它的售价在一千文一斗,折一斤二百五十文! 与之相比,一斗大米才十文钱,所以酒这个东西算是奢侈品,并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的起的。 而自己采用蒸馏法所酿造的酒,售价必然更贵,所考虑的就不是销量,而是针对特定人群的特殊商品。 当然在二井沟巷子卖奢侈品这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因为这里所住的人,几乎都是寻常百姓,这些百姓可不是小酒馆的目标客户。 李辰安仔细想了想,这年头的酒若是香,恐怕还真不怕巷子深,毕竟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大不了到时候再采取一些营销的手段,将广陵城里那些有钱的主顾给招揽到这里来。 所以铺子得对得起那些人的身份,这装修就需要更加考究一些。 比如,布置成前世酒吧的那种模样,要低调、神秘,还要有内涵。 莫问为什么又是酿酒,因为这玩意最容易实现,关键还是暴利。 当然,提炼精盐也是暴利,不过那东西受官府管制,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去弄盐就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李辰安仔细的规划了一下,简单的算了算,发现了一个问题,兜里的这二两银子不够。 主要是酿酒的器具,店铺的装潢,还有粮食的采买,需要大致三十两银子! 这怎么搞? 那个家的财政而今被李文翰的小妾一手掌控,想回去要银子这显然不可能。 坐在了天井里的那张石桌子前,摆上了笔墨纸砚,李辰安一边磨墨一边再次梳理记忆,想要从记忆中寻找到一些其他的赚钱方法。 蹲在屋顶上偷偷观察着他的玉衡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 那少年在冥思苦想之后便落笔于纸上,一张一张未曾停笔的写了十来张,他脸上的愁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然。 李辰安确实想到了一些简单的赚钱法子。 比如今儿个画屏湖那么多的人,想来那文会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大可以用手里的二两银子去采买一些茶水糕点在画屏湖摆摊售卖。 也或者去给那些才子们订餐送外卖。 再或者……那位三小姐后面不是还要求上了画舫的才子们作诗词么? 这玩意儿自己脑子里很多,估计可以卖个极好的价钱,这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所以他写在纸上的正是一些诗词,他相信这些诗词足以让自己赚到第一桶金。 将桌上的纸晾干,然后揣入了怀中,他正要起身再去画屏湖畔兜售这些诗词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见过。 正是在烟雨亭中的那个俊俏公子的侍从。 纸鸢踏入这后院的时候微微皱了皱小眉头,因为太过寒酸。 “公子,” 纸鸢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矮了足足一个头,她仰着脖子。 “有事?” “我家、我家公子请公子前去画屏湖一叙。” 李辰安一怔,寻思怕是自己的那对联被那俊俏公子记住,心想莫非是他拿了那对联登上了那画舫? 然后就有了再做诗词的资格? 估摸是那俊俏公子做不出什么好的诗词来,毕竟通常而言,颜值与才华成反比。 那公子生得太无暇,胸中自然没有几滴墨。 如此一想,李辰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干脆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清丽的青衣小厮笑道:“抱歉,还请给你家公子说一声,我没空。” 纸鸢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眼前这厮会拒绝。 要知道能够被大宁四公主相邀这是多少少年梦寐以求之事,是多么大的荣幸! 这家伙若是被四公主上了心,以四公主在皇上面前的恩宠,只需要她一句话,这落魄公子立马就能平步青云。 可他却说没空! 对了,他并不知道那是四公主殿下。 纸鸢耐住性子又道:“看公子居于此间也无繁忙之举,若是公子去一趟画屏湖,也不过耽误公子个把时辰……走一趟说不定比坐在这里更有益处。”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李辰安想偏了。 他愈发笃定是那俊俏公子需要自己为他做出一首惊艳的诗词来。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纸,随手取了一张放在了石桌上,笑道:“这是一首词,作价……纹银一百两,凭这首词,你家公子定能得偿所愿。” 说这话的时候李辰安一直看着纸鸢,他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就凭一首词就卖一百两银子,这看起来确实有些心黑。 愿不愿意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银子来买一首词,这就要看那位俊俏公子的决心了。 以那公子穿戴的富贵,想来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若是那公子倾心于钟离府的三小姐,那这笔买卖就极有可能成交。 这就是供需关系。 现在看来至少那位俊俏公子不缺银子,因为这侍从在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并没有太过于震惊,仅仅是愣了一下。 纸鸢确实愣了一下,一来是殿下要这词来干什么?二来是一百两银子买一首词……这算贵么? 不贵。 但要看出自何人之手! 若是出自太学院花满庭花老大儒之手,那是万金难求。 若是出自玉京城四大才子之手,那也是价值千金。 可眼前这人…… 居住在这样的寒舍,名不见经传,怎可能胸有文渊? 宁帝国极为重视文人,尤其是有才华的文人,若是此人在广陵小有名气,丽镜司不可能不知道。 可丽镜司确实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少年存在。 所以他就算有才,那也是他自以为有才。 纸鸢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心想殿下这次算是看走了眼,这人……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狂妄! 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张纸上,原本所想不过是怎么完成殿下的任务,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去一趟画屏湖。他去了,殿下再和他多聊聊,想来殿下也就能看清他的嘴脸,对他再生不起丝毫兴趣。 作为四公主的婢女,纸鸢对诗词说不上有多深的造诣,但耳渲目染之下也有一定的认知。 她这一瞧,顿时挪不开眼。 她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眼里的轻视消失不见。 她仔细的默诵了两次,愈发觉得这首词极为惊艳。 至于惊艳在哪里却说不上来,只觉得读起来比京都玉京城四大才子所作的诗词意境似乎更为悠远。 李辰安面带微笑仔细的看着纸鸢神色的变化,心里已经踏实了。 他知道这银子肯定是跑不了了,就看这侍从会不会还价。 毕竟是买卖,若是他砍价一半……也卖,毕竟缺银子,这玩意儿又不要本钱。 纸鸢抬头疑惑的看了看李辰安,那张脸依旧淡定从容,似乎对这首价值百两银子的词极有信心。 其实……他这价开得低了。 不过,他本无名,这价也算是合适。 等他出名之后,这首词按照纸鸢的估计,应该价值千金! 她心想殿下请这少年去烟雨亭的意思也是想要知道他的诗文如何,钟离府三小姐对这少年的兴趣也在于他所作的那对联。 至于人怎样,他就住在这里,钟离三小姐若是想见随时可来这里见见。 还是偶然相见。 若是对上了眼再说下文,若是没对上眼,这事便能不作痕迹的揭过。 如此,对钟离府三小姐的名声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于是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她将银票放在了桌上,取了那张纸,视线落在了李辰安的手上。 李辰安手里还握着那一叠纸。 “公子,若是有暇,还是随我去画屏湖见见我家公子,可好?” 银子到手,李辰安更不会去了。 他摆了摆手,“多谢你家公子好意,我真还有很多事……过些日子、大致五六天吧,若是你家公子有暇,请他来我这小酒馆喝一杯我亲手所酿的好酒!” “我请客。” 纸鸢四处看了看,鼻子还嗅了嗅,空气中倒是有股淡淡的霉味儿,哪里有酒香味道。 终究是少年,能酿出什么不一样的好酒? 能好过广陵城的广陵散? 更不用说玉京城的瑞露了。 再说以殿下身份之尊,岂会来这样的破落之处。 /128/128691/29854922.html 第四章 好词! 兜里揣着这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李辰安在后院又呆了小半个时辰。 倒不是再去写那些诗词,能够以一百两银子卖出那首词在李辰安看来仅仅是因为那俊俏公子需要,这样的生意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他并没有想着再去卖第二首。 他在画酿酒需要的那些器物。 这些玩意儿需要去订做,活计比较多,要用到铁匠、木匠还有砖匠以及窑匠。 有些活得请人来这里做,有些器物可以去西市采买,也有些需要在匠人的铺子里打造。 所以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他甚至标明了规格以及他所想要的那些要求,务求一次将这事搞定。 他不喜欢麻烦,事情能够一次办好那就是最好的。 在仔细的检查过一次之后,李辰安确信没有任何遗漏,于是将这些纸也揣入了怀中, 便见得已近午时,该出去吃个饭,然后将这些事都安排下去。 他抬步走了出去,依旧没有锁门,因为这个家里目前还没有值得贼惦记的东西。 一边走一边想着一些事,自然也就想到了画屏湖的那场文会。 也不知道那俊俏公子拿着那首一百两银子买去的词有没有夺得文魁。 他哑然一笑,想着画屏湖畔那么多的人,这时候应该连对联都还没有对完,要等到最后的结果,恐怕得傍晚时分了。 他估计得没错,画屏东现在依旧还有很多的人。 所以钟离若水并没有登上画舫,她依旧和宁楚楚呆在用幔帐围着的那烟雨亭中。 只是她此刻没有再去取那食盒里的糕点,似乎忘记了京都云锦记糕点的美味,她瞪大了眼睛甚至屏息住了呼吸,正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张纸上的这首词。 若论文学上的造诣,钟离若水比宁楚楚确实要强上许多。 毕竟术业有专攻,宁楚楚更醉心的还是武道。 当纸鸢将和李辰安的那番对话讲给了二女之后,她便将那张用一百两银子买来的纸呈给了宁楚楚。 宁楚楚和钟离若水当然颇为惊讶。 其一便是那人当真没有前来参加文会之心,这便说明他也没有成为钟离府姑爷的心。 此前钟离若水认为是那人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在这如过江之鲫的学子中难以出头,与其费尽心思莫如放弃。 就算那副对联在给了三位学士看过之后都给出了甲上的最高评判,她对那少年也仅仅只有一些好奇。 他若能来当然最好,他若不来……堂堂钟离府的三小姐还愁择不到一良婿下嫁么? 再说对联之于诗文,显然诗文的难度更大,钟离若水并没有期望过四公主偶遇一男子就有着惊艳的才华。 可现在看来,显然并不是那样。 她看着那首词,似乎看见了那个人,她因为这首词里的意境而伤悲。 这样的感觉已经很久未曾有过。 他真的很有才华,而且是高八斗的那种! 可他对自己这文会招婿却无兴趣…… 这对向来自负的钟离家三小姐有一点小小的打击。 其二便是这首价值百两银子的词……这么好的词偏偏用了银子来衡量其价值,此举在钟离三小姐看来就有些亵渎的味道—— 文字是神圣的! 好的诗词文章更是引人入胜发人深省的! 这怎能与钱财挂钩呢? 这是对诗词的极大的不尊重! “这败家的……他卖便宜了啊!” 钟离三小姐很是郁结,气鼓鼓又道:“以此词之水准,卖万金方能匹配!” “这词,真有那么好?”宁楚楚惊奇问道。 钟离若水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点了点头:“极好!” 想了想,觉得这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这首词,又补充了一句:“单凭这最后一句便可列入《宁诗词集渊百篇》前……前五十!” 宁楚楚真正大吃了一惊,宁国开国三百年,历代皇帝宣扬文治,于是出了文人墨客无数。 这里面自然有许多鼎鼎大名的大家,这些大家所做出的诗篇得天下学子共举,然后由太学院编撰了一本《宁诗词集渊百篇》。 里面收录的是三百年来最精华的一百首诗篇,任意拿出其中一首,都是难以超越的存在! 可现在钟离若水却说这首词可列入这巨著的前五十……那人岂不是也有大家之才华? 花满庭花老大儒曾经作的那首《长相思、惜梅》好像排在这诗集的第三十六位,如此说来,那少年在诗词上的造诣,或者说至少在这首诗词上的水准已接近花老大儒了? 也是,那最后一句品之韵味悠长也当真令人断肠。 难怪她会说这词价值万金! “不过这也是我的评判,或许有一些主观上的看法,要更公正的去评判它……需要请花老大儒召集七大家来共同赏析。” “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在我看来,这首词就是今日文会之魁首了!” 宁楚楚微微颔首,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你说……他这是受了多大的情伤才能作出如此刻骨铭心的词来?” “哎……我哪知道?但他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不像陈哲那厮那般肤浅!” “这样的人已经尝过了情之一字的苦,若是真得了他的心,他定会更加珍惜,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钟离若水转头看向了纸鸢,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纸鸢一怔,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未曾想到他有如此才华,奴婢并没有去问。” “他住在哪里?” “在二井沟巷子的东头,那有一颗大榕树,倒是很好辨认。” “走,咱们去见见他!” 宁楚楚一怔,“有这么急的么?知道他落脚之处还不好办?我倒是觉得你先将这里的事给应付过去……这婿,还要不要选?” 钟离若水耸了耸肩,又取了块糕点塞入了嘴里,忽然觉得这云锦记的糕点也没啥滋味,她的心思儿依旧在这首词上,然后又飘到了那人身上。 “选还是要选的,毕竟万万不能嫁给了程哲那小子,只是……” 钟离若水俯过了身子,眼睛闪闪发亮,“你再给我说说他生的什么模样!” 宁楚楚瞅了她一眼,心想这小妮子而今的心思恐怕都被那人给勾了去,见了这首词,对外面那么多的少年再生不起多少兴趣。 “长相……说不上很俊,粗眼看去和文人的模样没太大联系。身材挺不错,性子真稳,若是再有些身手,到丽镜司来当个小密探倒是合适。” “你可别打他主意,”钟离若水乜了宁楚楚一眼,“你丽镜司可都是女人,他一大老爷们跑去不妥。再说,文不可貌相,谁说文人定要秀气?国子监那位周大儒他秀气么?” “我说,叫你丽镜司的人查查,或者我叫家里查查,只要身世是清白的,” 钟离若水脸蛋儿微微一红,又取了一块糕点,脸上荡漾起了一抹春意,“穷点没啥,我有的是银子!” “房舍简陋一些也没啥,我出钱买一栋大宅子!” “出生低微一些也没关系,我就是豪门!” 她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估计也没功名,这还是没啥,咱不需要。” 宁楚楚惊呆了。 “那你看中了他那一点?”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你可记得大德年间出的那位商丞相?” 宁楚楚顿时就吃了一惊。 大德乃是宁国第六任皇帝的年号,距今已有百年之久。 那位名垂青史的商丞相便是出身布衣,本躬耕于商平。 当时的玉华公主游历天下途径商平小憩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从田间起来的商不器。 据说那日夕阳正好,少年商不器扛着锄头对着那夕阳吟诵了一首词,便是而今存于《宁诗词集渊百篇》里排在第二十二位的那首《清平乐、春夕》。 玉华公主被那首词惊艳,就此留下,演绎了一场精彩的凤求凰。 商不器也无功名,也寂寂无名,也很穷,但玉华公主却用她的那双慧眼选中了商不器,缘由之一是那首词,缘由之二就是商不器的那句名言——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此刻钟离若水居然将那人和商不器相比…… “宁国至今只出了一个布衣丞相!另外……” 宁楚楚也俯过了身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她低声说道:“你看,我也是公主!” 钟离若水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她瞪了宁楚楚一眼,“可人家玉华公主诗书满腹,二人结为连理那叫琴瑟和鸣,你……” 她眉眼儿一挑,丝毫不顾及宁楚楚公主的身份,“你舞刀弄剑倒是行,可那少年却不能陪着你浪迹江湖,所以,还是我更适合一些。” 宁楚楚顿时笑了起来。 “逗你玩呢,你真当能够捡到一个商不器?” “嘻嘻,可说不一定。” “但人家商不器不仅仅是诗词了得,他懂的东西可多了。而那少年……” 纸鸢这时忽然想起李辰安最后给他的说的那句话,她连忙低声说道: “殿下,奴婢在临走时候他倒是说了一句话。他说……请殿下三五日之后去他那小院他请殿下喝一杯他酿的酒,听这话的意思,他好像会酿酒。” “酒?” “嗯,他就是这么说的,还有,殿下,他好像手里还有好多这样的词。” 宁楚楚和钟离若水顿时一惊,异口同声问道:“真的?” 纸鸢咽了一口唾沫,她也没想到那寂寂无名的少年随便取了一首词就能价值万金啊! 若早知道就全给他买了! “反正当时他手里捏着一叠纸,奴婢估计应该是真的。” “对了,玉衡肯定知道。” “去叫玉衡回来……另外,叫开阳查查他的底细,要快!” /128/128691/29854923.html 第五章 哥有银子 当纸鸢再次寻到玉衡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 她去了一趟二井沟巷子的那颗大榕树下的铺子却扑了个空,而后跟着玉衡留下的印记一直寻到了西市的一处瓷器铺子前。 玉衡跟着纸鸢去了画屏湖,临走前还探头向铺子里看了看。 李辰安当然不知道他的身后一直跟了个小尾巴,此刻他正在和这铺子的掌柜解释着这张纸上画着的这玩意儿。 难度并不大,只是器形略显怪异。 双方很快谈妥,顺便他还买了几口缸子,订做了一批小巧玲珑的罐子。 付了定金,约定好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李辰安离开了这瓷器铺子继续在西市寻找着他所需要的东西。 西市是广陵城里一个极为繁华的集市,油盐柴米酱醋茶都能在这里买到。 当然那些铁器瓷器木器等等这里也有。 李辰安走走看看,偶尔去某个铺子前取一小物件颇有兴趣的瞧瞧,然后又缓缓而行,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也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挺不错,这是前世所未曾有过的体会,心想这才是接地气的人间烟火。 上辈子发迹之后过的是在云端的生活,那是许多人所羡慕的,但他们都不知道那生活背后的酸甜苦辣。 为了生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恨不得立马弄死对手,和官场往来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低贱的像孙子一样。 脑子里的那根筋时刻都是绷着的,生怕某个地方出了岔子令自己从那云端跌落下来。 失眠、焦躁、甚至抑郁都是别人看不见的折磨,他们所看见的都是那表面的风光。 现在这样挺好。 那个小院子虽然简陋,但睡得安然。 而今也没有了焦躁的情绪,一切都可以慢悠悠的来,嗯,小酒馆开起来之后也不用求生意多好,能够小有盈利也就够了。 钱财这个玩意儿,现在的李辰安才真正明白它真的就是个身外之物。 不可缺,但也没必要太过用心去追求。 够一家子人正常的开销也就行了,当然若是一年到头还能有几个盈余那自然最好。 这对于他而言并不难。 李辰安如此想着,路过了一处木器铺子,在这里又买了两张床,在隔壁的杂货铺子添置了几床褥子棉被。 这些东西给了钱铺子负责送货,服务挺好。 当他从铺子里出来,继续向前而行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哥、哥!” 转头看去,正是妹妹李巧兮。 李巧兮年十四,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生得颇为小巧,只是眉眼尚未长开,头发略显枯黄,脸上的稚气显得有些重。 但她的心思儿却很细致,以往还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妹妹从未曾嫌弃过这哥哥的愚钝,反而还一直在鼓励着他。 “真的是你,我去了那铺子,你不在。” 李辰安看了看李巧兮手里拧着的一个小袋子,笑道:“来这西市逛逛,有事?” “娘病了,前些日子请了郎中抓了一副药,喝了三剂尚不见好转……我、我本想再去请回春堂的张大夫……” 李巧兮抿了抿嘴,脸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她垂下了头,咬了咬牙,腮帮子一鼓一鼓,恨恨的说道:“那女人不给银子!” 那女人当然就是那位小妾了。 若是说起来,李辰安兄妹俩应该叫她一声二娘,但显然兄妹二人对那二娘都没什么好感。 而今母亲生病需要诊金汤药钱她居然不给……这令李辰安皱起了眉头。 “走,咱们去请回春堂的张大夫。” 李巧兮没走。 因为回春堂的诊金很贵。 她兜里没银子。 而她这哥哥兜里,显然比她的脸还要干净。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那小袋子提了起来,“我用那方子抓了一副药,回去再煎给娘服下再看看。” 李巧兮去二井沟巷子找李辰安压根就没想过这哥哥有银子请大夫,十日前给他的那四两银子在李巧兮看来他恐怕早已花光。 她仅仅是希望哥哥能够回去看看娘。 但李辰安此时对她说的一句话却令她愕然抬起了头来—— “去回春堂,哥有银子。” 看着李巧兮难以置信的眼睛,李辰安从怀中取出了剩余的三张十两的银票,另外还有五两左右的碎银。 李巧兮张大了嘴巴,忽然紧张的左右看了看,扯了扯李辰安的衣裳,低声问道:“哥,你又去赌钱了?” 这前身做了三年生意欠了一屁股的债,正是因为去了赌坊。 起初倒不是他自己去的,而是被二井沟巷子里的一个名为孙二的小混混带去的。 第一次小赢了一两银子。 第二次大赢了五两银子。 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输了个底朝天。 若不是那铺子的地契在他母亲的手上,李辰安会悲剧的发现穿越而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此刻李辰安陡然拿出这么多的银子着实吓了李巧兮一跳。 “哥,你向母亲发过誓的……你……你……” 她脸色很是焦急,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是要气死娘啊!” 李辰安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他非但没有因为妹妹不问青红皂白的责怪而生气,反而还露出了一抹微笑。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了? 他揉了揉李巧兮的脑袋,“哥没去赌。” “那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哥正经赚来的,走吧,咱们去回春堂,莫要耽误了给娘治病。” 李巧兮狐疑的看着李辰安,未曾在他的脸上看出异样,但她心里却有了些许异样。 以前的哥哥生性是懦弱的,是胆怯的,更是不善言语的。 那懦弱甚至刻在了他的脸上,平日里都是畏畏缩缩,走路都是勾着头,似乎生怕有人认出了他来,似乎更怕有人知道他就是李府那文不成武不就的无用长子。 可现在…… 现在他的脸上面带微笑一片淡然,那淡然间流露出来的是令她李巧兮心安的神采。 于是她将那些疑惑暂时放下,觉得先给母亲治病更为重要。 兄妹二人离开了西市向位于长乐巷子的回春堂而去。 …… …… 画屏东,烟雨亭。 当玉衡将她所见向宁楚楚和钟离若水详细的讲述了之后,二女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我原本以为他的这首词是他花费了许多时日才作出来的,毕竟作词这种事并不容易。” 钟离若水坐直了身子,悠悠一叹,又道:“这么好的词,他居然提笔就落成……这样看来,他手里的那一叠纸,那可是十来首词啊!” “姑且不论其余几首如何,单就这下笔如有神一挥而就的气势,就不是那些自诩为才子的人可比拟!这是怎样的博学,这是怎样的造诣!” “不行,这人我得去看看!” 钟离若水站了起来,“现在就去!” 宁楚楚当然也震惊于那少年的才华,只是她比钟离若水更理智一些。 她一把摁住了钟离若水的肩膀,“别这么猴急猴急的,我不是都让开阳去查了么?” “这处的初试就快结束,你可得去画舫主持接下来的诗词比试,至于他……等开阳调查完他的身世再说。” “毕竟这么一个有大才的人却隐于市井多少有些说不通,我怀疑他从别处而来,万一他的品性有问题……从这首词看来他被情伤得极深,万一他在别处已有了家室,那就算他才高八斗也不是你的良配。” 宁楚楚的这番话令钟离若水冷静了下来。 广陵城虽大,却如此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可惊艳世间的大才子,这确实没啥道理。 文这个东西某些方面和武有共通之处,文要勤学,武要苦练,都是水磨功夫,哪怕是最有天赋的天才,也是需要积累,而后再薄发。 当然,真正阻拦了她的是宁楚楚最后的那句话。 钟离家的三小姐当然不可能去给某个人当小,哪怕他官居一品也不行! 纸鸢不是说他要在二井沟巷子开一个小酒馆么? 那有的是时间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查个清清楚楚,到时候再下手才更为稳妥。 于是钟离若水又坐了下来,忽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 “你说……若是他家世清白尚无婚配……我是不是也应该主动出击?” 宁楚楚漂亮的眉儿一扬,抬起了杠:“可他是我先遇见的!” “哼,你堂堂一公主殿下,未来的夫婿定是出自某个国公府,这山野小民你也能看得上?” “这可说不准,毕竟我也希望未来的夫婿如那商丞相!” 钟离若水瞪了宁楚楚一眼,并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因为宁楚楚是公主,她的未来更难自己掌控。 就在这时,有一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她对二人道了个万福,对钟离若水说道:“小姐,对联这一关,周夫子他们挑选出了百名年岁在十六至二十间的少年。” “其中登三楼者有二十六人,您邀请的那位沈巧蝶沈姑娘也来了,正在三楼后舱等候。” 钟离若水点了点头,向宁楚楚说道:“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些才子们。” 二人站了起来,钟离若水又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他没来,所以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就当是这三月三的一场文会吧,至于择婿……程国公若是到了,你可得帮我拦着点!” 走出了这烟雨亭,已是夕阳西下时候。 望着被夕阳染红的画屏湖,钟离若水心想,若是他在,见此情此景而作一首关于夕阳的词,能不能和名垂青史的商不器相媲美呢? /128/128691/29854924.html 第六章 凶悍的李辰安 被钟离若水惦念的李辰安此刻已经和妹妹带着回春堂的张大夫来到了李府。 对于这里的记忆当然是深刻的,只是当李辰安理清了那些破事之后,这些记忆被他刻意给尘封了起来。 记忆中对此间并无眷恋,反而是发至内心深处的抗拒,多是些极为负面的情绪。 这里没有欢乐的童年,也没有愉快的少年。 那个叫李文翰的父亲为了李家第三房的荣誉,将本不是个读书的料子的儿子给活生生逼迫成了一抑郁症患者。 他太功利。 大房和二房出了许多人才,尤其是名扬宁国的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一门七进士出自李家大房,父子三探花出自李家二房。 探花必然是进士,所以这两房共有进士十人! 而今官当得最大的就是李家二房的李文厚,年四十,已至户部尚书。 按照道理,这两房早已发迹本应该带着第三房共同富裕,记忆中人家确实也有过提携,但倔强的李文翰却拒绝了。 他坚信自己能够亲手教出一个甚至几个进士出来,然而李家的祖坟埋的似乎更偏向于那两房。 李文瀚本身只是个举人,考进士数十年而不中。 举人本可以外放为官,这事儿那两房就曾经表过态,但李文翰却没有领这份情。 他依旧留在广陵城,倒是从竹下书院一夫子变成了而今的院正。 他立誓要教书育人,其实他所想就是自己不第那就将儿子培养成材。 奈何长子李辰安就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令他在绝望之后,连带着疏远了他的发妻,也就是李辰安的母亲丁小娥。 同时,这三房和另外两房之间似乎也因此起了隔阂,而今已有十余年未曾再有往来。 所以这也是广陵粮商沈千山在打听到这些之后,敢于上门来退婚的原因之一。 若是三房和睦,哪怕李辰安庸碌一生,沈千山也定会将其女沈巧蝶嫁给李辰安,就凭李辰安的二伯是户部尚书这一点。 这些思绪从李辰安的脑子里闪过,他嘴角一翘,一笑了之。 随着妹妹跨入了李府的房门,走过了前花园,正要踏上去往东院的那月亮门,一个声音却忽然传来: “哟,这不是大郎么?都被你父亲逐出了家门,这是什么风又将你给刮回来了呢?” 李辰安转头望去,便看见一个妖艳的女人手里捏着一条红绸面带疑惑向他走来。 眼里满是警惕,面色自然不善。 这就是那个叫姜慧的小妾了。 李辰安眉梢一扬,随口冒出了两个字:“东风!” 姜慧愣了一下,因为以往这李府的长子是万万不敢和自己顶嘴的,他在自己的面前永远卑躬屈膝,哪怕自己将他当成一条狗一样呵斥,他从来也都是受着。 可今儿…… 他非但抬头看着自己,脸上那笑意也不怀好意,关键是他居然敢调侃自己。 她脸色一沉,“怎么?这些日子在外面混着倒是长了脾性?” 李巧兮很是担心哥哥又吃了亏,她扯了扯哥哥的衣袖,看了看站在一旁颇为尴尬的张大夫,又向李辰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哥哥忍忍,先给娘治病要紧。 李辰安便没有搭理姜慧的这句话,他收回了视线,抬步就往那月亮门跨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 姜慧一声呵斥,双手叉在了腰间,“你而今不是这府上的人,你敢进去小心老娘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李辰安眉间一蹙收回了迈过的那只脚,却并没有去看姜慧,而是对妹妹轻言细语的说道:“你带张大夫先去给娘治病。” “哥……” 李巧兮抬头望着李辰安,眼里极为担忧,但她看见的依旧是哥哥脸上那依旧淡定从容的微笑。 “听哥的话,呆会哥就进来。” 说着这话,李辰安又揉了揉李巧兮的脑袋,“进去吧,乖!哥不会有事。” 这是哥哥今天第二次揉自己的脑袋。 李巧兮心里很是怪异,因为以前的哥哥从未曾有这样的亲昵之举。 她沉吟片刻,“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小心一些。”随后带着张大夫走入了那月亮门。 姜慧露出了得意洋洋之色,“怎么,还有银子给那该死的女人治病啊?老娘可把话给你撂这,为了给你陪那一档子破事,你那爹可是花费了百两银子!” “那事之后,你们都甭想再从老娘这拿到一文钱!” “没出息的东西!” “还不快滚?莫非要老娘将你乱棍给打出去!” 姜慧话音未落,突然,李辰安一个箭步就到了她的面前,她顿时一惊,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李辰安的速度更快,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李辰安一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 抽得姜慧脑袋一偏,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你……!” 一个你字刚刚出口,又是“啪……!”的一声,李辰安第二个巴掌甩在了她的另一边脸上。 “你什么你?” 李辰安欺身一步,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将惊魂未定的姜慧给踹出去丈余。 她“砰!”的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似乎忘记了疼痛,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盯着李辰安,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居然没敢再说出一个字来。 “我从不打女人。” “你不是女人,你是禽兽……不对,这侮辱了禽兽,你是禽兽不如!” 李辰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姜慧便愈发看清了李辰安此刻那狰狞的脸。 她在地上向后挪动,手里的红绸巾落在了一旁,她嘴里不停的在求饶:“不、不要过来,你……你……” 李辰安停了下来,这话听起来有些歧义,好像自己要对她做点什么似的。 “你记住了,以后夹着尾巴当你的小,若是往后你再敢对我、对我娘、对我妹妹大声说一个字……” 他面色一沉,恶狠狠的吐出了一句话:“我真的会杀了你!” 姜慧豁然觉得浑身冰冷,她仿佛已感受到了李辰安散发出来的那无形杀意。 就在这时,刚才姜慧的惊呼惊动了府上的那些家丁,此刻那五个家丁正向这里跑来。 他们看见了李辰安,也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姜慧。 在这个府上,姜慧俨然已成为了他们的主子,而今见主子受辱,五人嗷嗷叫着便向李辰安冲了过来。 若是前世的李辰安还真不惧怕这五个人,因为他练过跆拳道,平日里除了寻花问柳之外也有健身,身体素质保持得相当不错。 但这前身的身子却就是个花架子,这十天来他都在想着一些问题尚来不及去锻炼,显然不是这五个家丁的对手。 李辰安左右看了看,左边的花园旁放着一把锄头! 此刻姜慧见援兵到来顿时就忘了疼痛和恐惧,她依旧坐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打、打、打死他、打死他!” 李辰安转身向那花园跑去,一把拧起了锄头,双手一轮,便向冲在最前面的那恶奴砸了下去。 他当然没有用锄刃,因为不能弄出了人命。 可那锄柄带着锄头的重量这一家伙砸下去也不得了。 若是砸在脑袋上估摸着就开了瓢,所以他砸的是那恶奴的肩膀。 那恶奴以往从未曾将这李府的大少爷放在眼里,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凶悍就足以将李辰安吓尿。 所以他大意了。 他没有躲。 “砰!”的一声。 他也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李辰安根本就没有因此而停留,因为打架这种事务必要一击让对方丧失战斗力。 锄头落地,他双手一撑,以锄柄为支点他一跃而起,向第二个恶奴一脚踹了过去。 那恶奴被这一脚踹飞,李辰安落地,顺势将锄头横扫,“砰!” “啊……!” 写来话长,其实也不过数息之间,李辰安手握锄头有如战神一般,那五个恶奴尽皆倒地,一个个哀嚎不断。 有人断了腿,有人折了胳膊,有人碎了肩,也有人脸肿得像个猪头。 血染红了那一片地,哀嚎惊得归巢的鸟雀飞起。 姜慧这就惊呆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那个懦弱的少年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凶悍!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本以为自己已掌握了他们娘仨的一切,包括他们的命运。 现在她才豁然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所以他以前都是装的? 一定是这样。 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难道他是为了这李府的家业而来? 他、他会不会真敢杀了自己? 李辰安扛着锄头走到了姜慧的身边,他忽然咧嘴一笑,这笑意看在姜慧的眼里却如见恶魔一般。 “你、你别乱来!” 李辰安突然收敛了笑意,将肩上的锄头一扬,高高举起,姜慧顿时面无人色,一声惨呼:“不要……!” “砰!” 李辰安这一锄头锄在了一旁的一颗梅树上。 “啊……!” 姜慧双腿乱蹬,黄白之物顿时流了一地。 “长点记性,守点规矩,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他丢下锄头,转身而去。 大门处走来了一个人。 他是李辰安他爹李文翰。 李文翰看见的是这院子里的凄惨景象,也看见了李辰安的背影。 “孽子,你这是做了什么?” /128/128691/29857611.html 第七章 真男人 李文翰怒发冲冠。 今儿个花满庭花老大儒受邀前来竹下书院讲学,却因钟离家的三小姐在画屏湖以文会友导致了书院里的学子们尽皆去了画屏湖。 宁国的文风极盛,各种的文会也极多。 国子监本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想法,每每各地有大型文会是倡导学子们去参加的,何况画屏湖的这场文会据说还和钟离府三小姐的幸福有关,这事自然就不能阻止。 倒是落了清净。 作为竹下书院的院正,他和广陵城学政章平举张大人一起陪着花老大儒在竹下书院的翠竹园里畅谈了一番。 自己提出的某些观点得到了花老大儒的认可,自己所作的一首词也得到了花老大儒的赞许,这当然令李文翰很是激动。 毕竟花老大儒可是宁国七大家之首的博学之士,《宁诗词集渊百篇》的最终审核者。 李文瀚原本还意犹未尽,恨不得将自己平日里呕心沥血所作的那些诗篇都给花老大儒赏析一番,奈何日头偏西,花老大儒也想去凑凑画屏湖的热闹。 于是李文瀚只能遗憾的道别,只能寄希望于花老大儒能够在竹下书院多呆上一些时日。 不过今日受益良多,尤其是花老大儒的那番勉励令他心情舒畅,觉得终于遇见了赏识之人,未来可期。 在回来的路上,李文翰打了一斤酒,还买了一只卤鸡。 本寻思今儿个晚上好生的小酌一杯,和小妾姜慧再好生温存一番,让姜慧再给自己生个儿子,却不料回家看见的是这番景象! 原本美好的心情瞬间被眼前的这一切撕得支离破碎。 他当然怒从心起,差点将手里的那酒壶向李辰安砸去。 坐在地上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姜慧此刻见老爷回来,似乎又找到了主心骨,她浑然不顾身上的恶臭,一家伙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想控诉,不料李辰安又收回了跨入月亮门的那只脚,转身就瞪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 姜慧顿时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活生生给憋了回去。 李辰安看向了李文翰。 眉间一蹙视线一凛,很认真的对李文瀚说道: “我做了什么你还看不出来么?” 他上前一步,又道:“你回来的正好,我倒是很想问问你。” 他又上前一步,距离李文翰仅仅三步,李文翰这时候才愕然一惊,忽然觉得自己这长子很是陌生,他从李辰安的眼里看见的是冰冷,还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威,于是他不知觉的后退了一步。 “你身为人师,可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李辰安又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你可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你可知道你的原配妻子病重,你这小妾非但没有侍候主母,反还不给诊金汤药钱?” “她这是想要我娘的命!其罪……当诛!” 李文瀚又后退了一步,他当然知道他的发妻病重,只是他这些年早已疏远了发妻,觉得这事本不重要。 若是发妻当真病死……他甚至已经想好将这小妾扶正,毕竟次子李辰东已有秀才身份,往后便能考举甚至高中进士。 可光大李家三房之门楣,可让他在两个哥哥的面前扬眉吐气。 李辰安步步紧逼,神色愤怒,又道: “你非但没有责罚于她,反倒纵容其肆意妄为!”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 “你除了咒骂你的儿子,怨恨你的妻子,你什么都做不了。” “身为人父,身为人夫,我为你感到羞耻!” 李文瀚后退了三步! 李辰安句句诛心,他已无地自容。 被外面动静惊得跑了出来的李巧兮此刻惊呆了。 正趴在李府墙头调查李辰安的开阳更是早已惊呆了。 李文瀚难以置信这些话是自己那木讷愚笨的儿子说出的。 这些话一句句如重锤一般敲在他的心里,一时间令他脑子一片空白。 李巧兮完全无法将此刻的哥哥和以往的那个哥哥给重合起来,她只觉得心里的那口淤浊之气忽然消散。 她内心在惊惧之后充满了欢喜,浑然没有注意她紧拽着衣摆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她看着站立如松的哥哥的背影,脸蛋儿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是我哥,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气魄! 只是……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呢? 李辰安站在李文翰身前一步距离,李文翰退到了花园的篱笆旁,他已退无可退。 李辰安俯过身子,看着李文瀚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又说了一句话: “你,枉为人夫,也枉为人父!” 他又站直了身子,站得笔直,就像标枪一样。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向那月亮门而去,李文瀚的那张老脸一会红一会白,他看着那笔直的背影,嘴巴诺诺,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一身恶臭的姜慧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老爷,您可要为妾身……” “滚……!” “啪!”李文翰甩手就给了姜慧一巴掌,姜慧瞪大了眼睛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夫君,此刻的李文瀚却依旧看着渐渐消失在月亮门后的那背影,片刻之后,他拧着酒和卤鸡向西院走去。 他的背是弓着的,就连步履也有些蹒跚,仿佛忽然之间老了十岁。 姜慧闭上了嘴,她咬牙切齿,眼里散发着狠毒的光芒,心想我儿李辰东今日前去画屏湖参加文会……若是我儿夺魁成了钟离府上的姑爷…… 我定要你李辰安生不如死! 依旧趴在墙头的开阳却咧嘴笑了起来,然后飞身而去。 这广陵城的人都眼瞎么? 谁说李辰安懦弱不堪? 谁说李辰安是个傻子?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简直太暴力了! 刚才他训斥他爹的那些话是傻子能够说出来的么? 沈家那位沈千山居然要退婚,还说他是广陵城最精明的商人,这次只怕瞎了他的狗眼! 还是四公主殿下有眼光,早早就看出了这李辰安的不一样。 得将这小子推荐给公主殿下,丽镜司需要这样的人才! …… …… 李辰安在李府训他爹的时候,钟离若水在画屏湖的那艘画舫上正心不在焉的等着那些才子们作诗。 她并没有命题,所以这样难度就降低了很多个档次。 因为诗词这个东西是可以储存在脑子里的,这时候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然而,那些学子们却一个个惺惺作态,似乎想要向她表现出是临场发挥的样子。 许是因为那首词已占满了她的脑海,她对三层楼上的这二十六个初选出来的最有才的才子生不出些许兴趣。 少女有些慵懒的趴在了书桌上,小脸儿侧着,正好看见窗外夕阳下的画屏湖。 但她的视线却未曾聚焦,片刻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的那对联当真是好,不过…… 胸中无事一床宽,这也表明那人胸无大志,当然也可以用淡泊名利来形容,但四公主说他也就十七八岁模样,这样的年岁和淡泊名利似乎扯不上关系。 那么他当真胸无大志么? 曾经应该不是这样。 因为他的那首词写的如此的刻骨铭心……所以他是为情而伤,故而心生倦意,于是看淡了功名利禄,所求就是一床而宽心。 诗词由心声,仅凭这一首词尚不能确定他就是胸无大志之人,若是能再得到他写的那九首词就好了。 如此想着,少女愈发的坐不住了,于是起身向船尾处的那房间走去。 四公主宁楚楚就在那房间里。 房间里窗上挂着的那湘妃竹帘已半卷。 夕阳入窗,映照着宁楚楚的那张精致的脸蛋儿楚楚动人。 沈巧蝶就坐在宁楚楚的对面,她并不知道宁楚楚是女儿身,她有些局促有些羞怯,她微微勾着脑袋,虽然正在煮着一壶茶,但她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这壶茶上。 因为对面这男子,实在是太俊俏了! 不仅仅是俊俏,这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气质才是最吸引沈巧蝶的地方—— 那是一种沈巧蝶似曾相识的气质,那种气质她曾经在钟离若水的哥哥钟离秋阳的身上感受过,但显然面前的这位公子所散发出来的那气质来得还要强烈一些。 所以,他一定是来自京都的某个豪门家的子弟。 其家族的地位只怕比钟离府还要超然。 那是怎样的存在?沈巧蝶不敢想象。 她心存结交之心,然那公子似乎没有想要交谈之意,这不禁令她有些挫败,于是又想起了自己那未婚夫。 她忽然自嘲一笑,自己那未婚夫如何能够和这富贵公子相比? 简直就是萤火之于皓月。 “水开了……你笑什么?” 钟离若水正好进来,沈巧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她取了一撮茶放入了茶壶中,伸出手来捋了捋耳畔被晚风吹散的几缕乱发,不好意思的说道:“还不是我那苦命。” “不是退婚了么?”沈巧蝶坐在了一旁好奇的问了一句。 沈巧蝶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李家哪里会同意退婚……虽然他而今被李家给赶了出来,但终究是李家的种,若是同意了我家的退婚,只怕他这辈子也找不到媳妇。” “可他如此无能,你嫁给他岂不是这辈子都、都再无幸福可言?” “不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钟离府三小姐的性格,她那小拳头一锤锤在桌子,“这事我给你做主……我若是做不了主,喂喂喂,” 钟离若水向宁楚楚吼了一嗓子,宁楚楚回过头来,轻飘飘说道:“放心,明儿个我就派人将他爹给抓起来。” “不就是一纸婚约么,我要他爹当着你的面给撕了,如何?” 沈巧蝶顿时大喜,她连忙斟了两杯茶递了过去:“小女子多谢公子成全!” wap. /128/128691/29910795.html 第八章 他是谁? 第八章他是谁?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画屏湖上敛去,画屏湖畔依旧围满了人。 都是第一轮对对联就给淘汰了的那些学子文人。 他们站在微凉的夜风中,一个个在翘首期盼着那艘画舫上传来的消息。 此刻他们手里的扇子也都收了起来,甚至那小眼神也没再瞄一眼某个可伶可俐的姑娘。 毕竟已经输了。 文人重颜面,现在需要的是掩饰自己的窘态,而不是将自己的失败给再次暴露出去。 但言谈还是得有,这样显得更加从容一些。 “你们说谁能成为本次文会之魁首呢?” “这还能有什么悬念?当在咱们广陵城的三大才子中产生……他们三人都上到了画舫的三层楼上。” “可不一定,莫非你们还不知道京都那四位来了俩?” “……这位兄台,你说的是京都四大才子也来了两个?是哪两位?” 花满庭花老大儒和广陵城学政章平举二人正在人群里使劲的往画舫处挤,耳畔传来的便是这些学子们的议论之声。 “其一便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苏沐心,第二位就是京都齐家的天才少年齐知雪。” “齐家的齐大少也来了?如此看来,这好事最终会落在齐家。” “可齐知雪在诗词上比苏沐心不是略逊一筹的么?” “你知道啥,齐国公府和钟离府才叫门当户对!至于苏沐心……他学识确实了得,但毕竟出身于寒门。” “钟离府虽然不是五大国公府之一,但钟离府之底蕴以及所受之皇恩却并不输给五大国公府。这种高门大阀讲求的可是强强联姻,为的当然是各自家族能够更上层楼,莫非你们还心存侥幸以为这文会选婿当真会从你们这些寒门仕子中产生?” 那少年老神在在的刷的一声打开了扇子,露出了一副高人模样,“这都是做给你们这些人看的,钟离府三小姐何等样的女子?所嫁必然是齐国公府的那位齐大少爷!” 众人皆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一个个顿时将那失败的心结放下,交头接耳间所言不是自己那对联有何瑕疵,而是这事原来是内定。 难怪自己输了。 画舫上那些人也都是陪跑。 都是在陪着演一出戏。 但依旧没有人走,似乎是期待那最后的结果出来,以证明自己并不是因为水平太差而败北。 …… …… 画舫三层楼上。 李辰东提笔落于纸上,片刻之后他写下了一首词。 他再次细细的读了一下这首词,心里很是欢喜,觉得这就是生平所作的最好的一首词了。 若是能够凭着这首词夺得今日文魁,成为了钟离府上的乘龙快婿,往后自己便能一飞冲天成为年轻一代的新贵。 钟离府的三小姐若是下嫁广陵李家,那往后李家的门楣比之玉京城那两房也不遑多让,甚至更为高大一些。 父亲定然欣喜,往后若是去了玉京城,想来父亲也敢昂首挺胸的去敲开大伯二伯家那森然的门。 母亲……当会成为李家正房,而今的那位正房……她也该搬出东边的院子了。 李辰东抬头望去,却没见钟离三小姐的影子,心里有些惋惜,思忖片刻,他还是第一个拿着这张纸去了前台。 将这首词交给了三位老学士,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画屏湖畔站着的那些人露出了一抹冷笑。 一群渣渣!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坐在前侧窗前的苏沐心此刻也已经写好了他所作的词,抬头望了望侧边的齐知雪,二人相视一笑,视线相接处仿佛有万千闪烁的火花。 他们起身,尽皆拿着自己的诗词送到了前台。 片刻之后,其余学子也都不再矜持,纷纷落笔,然后送到了三位评判的手里。 此刻,后面舱房里的宁楚楚收回了视线,端起茶盏来又看向了沈巧蝶,浅呷了一口茶,她还是再问了一句: “沈姑娘,那话我虽然已经放出,也一定能帮你做到,但这事毕竟不是个小事,你……你要不要再想想?” 沈巧蝶哪里会去想李辰安! 自她懂事以来,自她听闻了李辰安的不堪之后,这桩婚事就成了她的梦魇。 她虽然生在商贾之家,但她的学识却极好! 在这广陵城里,虽然她的名头不如钟离若水那么响亮,可也是广陵城出了名的才女。 何况她在生意上也是一把好手,尤其善于算账。 若是没有那桩婚约在身,她觉得自己早已觅得一意中人……比如广陵三大才子之一的霍书凡。 可就因为父亲的糊涂,令她和霍书凡只能心相恋,却不能身相许。 几多花前月下,终究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父亲前去退婚本让她充满了期待,却不料李文翰那厮不顾颜面,就算闹得个满城皆知,他也不将那份婚书退还。 现在有了这贵人为自己做主,那当然是她求之不得之事! “小女子早已想明白了……本心怀悲戚,觉得这就是小女子的命,李府不退还婚书……小女子也就只能认命。” “只寻思往后和那李辰安在一起,彼此名为夫妻却形同陌路,所谓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自然也就与我无关,就当是入了佛门……在那苦海修一身清净罢了。” “若是公子能助小女子脱离那苦海……小女子一生对公子感激不尽!” 沈巧蝶说这番话的时候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愈发的显得凄楚可怜,一旁的钟离若水就愈发的觉得李家可恨。 善打抱不平的钟离若水说话了,话语里充满了气愤: “女儿家凭什么要被父辈的一纸婚约给约束?” “凭什么就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那男子真如鸡狗……一辈子岂不是就这样被毁了?” “你放心,四……公子定会为你做主!” 宁楚楚心想也是,虽然和这沈巧蝶没啥交集,可这女子毕竟也是钟离若水的密友之一。再说她自己的婚事就无法做主,她当然希望沈巧蝶的婚事不要那么悲剧。 于是她信誓旦旦的说道:“好,既然姑娘有此决意,本公子当有成全之美,但咱们得把话先说清楚了,这婚约一旦取消,你可不能后悔!” 沈巧蝶哪里会后悔,她高兴还来不及。 她连忙起身,向宁楚楚道了一个万福:“小女子……宁死不悔!” 就在这时,一丫鬟将经过三位老学士评判的六首极好的诗词拿了进来。 “小姐,三位老大人说本次文会之魁首当在这六首诗词中诞生,都在仲伯之间,最终如何定,就看小姐的意思了。” 钟离若水将这六首诗词接了过来,一首一首看了过去,可别说这六首诗词确实不错,但……“比起那人的那首词,这些诗词要么匠心太重,要么有味无韵,要么……有形无神……咦,齐知雪和苏沐心这两个家伙来凑什么热闹?” “京都四大才子……比之那人的那首词,还是欠缺了三分神韵,李辰东……?” 钟离若水看向了沈巧蝶,一脸狐疑,问道:“那个人叫李辰安?” 沈巧蝶也愣了一下,回道:“对,想来这李辰东就是他弟弟……同父异母,就读于竹下书院,而今已是秀才身份,听闻今岁乡试极有可能中举,在咱们广陵城也小有名气。” “哎……”钟离若水将这些诗词递给了沈巧蝶,“都是一个爹,这差距怎么如此之大呢?” “可不是么?若是李辰安有他弟弟一半的本事,我、我也是能接受的……三小姐,这些诗词真的很不错啊……你刚才说比起那人的诗词,言下之意这些词还差了一点?” 沈巧蝶粗略一看,就知道这六首诗词当真罕见。 尤其是苏沐心和齐知雪的那两首词,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可钟离三小姐却将这些诗词一通贬,那她口中的那个人所作的诗词岂不是登峰造极? 钟离若水耸了耸肩膀,“你再看看这首就明白了。” 她将李辰安写的那首词递给了沈巧蝶。 字有些丑,但当沈巧蝶一读这首词之后顿时就大吃了一惊: “好词!” “难怪三小姐如此说!” “这词是何人所作?”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还不知这首词的作者是谁。” 这时又一丫鬟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来了两人,说是咱们广陵城的学政章平举张大人 ,还有一位老者说是花满庭。” 钟离若水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快快……不,我亲自去迎接!” 片刻之后,她将二人迎入了这舱房,请了二人入座,沈巧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这张纸,为二位斟上了一杯茶。 花满庭的视线落在了宁楚楚的脸上。 宁楚楚眼睛一眨,哈哈大笑:“原来是花老大人前来,本公子敬花老大人一杯!” 这唱的哪一出? 花满庭没有将宁楚楚的身份点破:“小老儿听闻今日画屏湖文会,于是来凑个热闹……” 他喝了一口茶,转头看向了钟离若水,“你爷爷托我一件事,让老夫为你捣鼓的这场文会把把关,这些……” 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纸张,“这些都是等待挑选的诗词?” “嗯,花爷爷请慢,既然您老亲自评审,那需要糊名!” “你这丫头,莫非你以为苏沐心是老夫弟子老夫就会偏袒了他?” 古灵精怪的钟离若水眉梢一扬:“京都都知道您老最爱苏沐心,谁知道你是不是存了那心思?总之,糊名是为了公平。” “好好好,老夫也想看看这些学子们的才学究竟如何,命人去糊名吧。” 钟离若水刚刚将这七首诗词交给一个丫鬟,开阳踏步走了进来。 “殿、公子!” “查清楚了?” “嗯,” “他是谁?” wap. /128/128691/29910796.html 第九章 他叫李辰安 “他是谁?” 宁楚楚问了这么一句。 钟离若水抬头就看向了开阳,甚至就连沈巧蝶也将视线投向了开阳。 钟离若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她真的很喜欢这首词,当然,她也很喜欢胸中无事一床宽的那下联—— 那首词诉说了他心里那为情所伤之苦,在钟离若水看来,既然心中有那凄苦,又怎可能胸中无事呢? 若是非得给一个理由,那就是那少年已将情字给看破。 他历经了那情伤,而今已蜕变,于是眼界与心胸都变得开阔了起来,唯如此,方能得那一床宽。 所以,哪怕是以自己钟离府三小姐的名头以文招婿他也丝毫不在乎。 这或许就是非淡泊无以明志,若他真已宁静,或真可致远。 那么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那人的身世是否清白了。 若他是清白之身,那三五日之后倒是要去他住的那地方瞧瞧,顺便喝一杯他酿的酒。 酿酒虽是小道,但文人却好这一口。 他既能醉于酒,就能极于文。 或许还能亲眼看见他酒后作文,那才是他真正才华的体现。 至于宁楚楚和沈巧蝶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她们就是好奇。 宁楚楚无意间遇见的一个少年居然有如此大的才华,这人连丽镜司都不知道,她当然就好奇这个人的来历了。 而沈巧蝶刚才已经看过了那首词,她的脑子里将广陵城有名的才子都过了一遍,心想这首词大致也就广陵最为有名的那三位才子才可能做得出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希望他是霍书凡! 开阳拱手一礼,“公子,他叫李辰安!” 宁楚楚愕然张开了小嘴儿,和同样震惊的钟离若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难以置信的沈巧蝶,她又问了一句:“哪个李辰安?” “回公子,就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的那个李辰安!” 看着主子那瞪大的眼,开阳又道:“属下查得明明白白,这李辰安出至李家第三房,其父李文翰,而今为竹下书院院正。” “这人在广陵城的风评不是太好,据说有些痴愚,故而文不成武不就,遂经商,在二井沟巷子开了个小食铺,后因迷上赌钱……那小食铺倒闭,其父李文瀚用百两银子给他还了债,后逐出了家门。” “半月前,广陵城沈家……就是广陵最大的那个粮商沈千山前去李府退婚……听说这婚是十余年之前所订的娃娃亲,李文翰没有答应,而今,他依旧和沈家大小姐沈巧蝶有婚约在身。” “只是属下亲眼所见和其中一些传言略有不同。” 当开阳将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三个女子都惊呆了。 “等等!” 钟离若水打断了开阳的话,“你确定他、他真就是那个李辰安?” “回三小姐,千真万确,他就是那个李辰安!” 此时正在看那些诗词的花老大儒和章平举也转过了头来,花老大儒一捋长须,眉间疑惑:“李文翰那长子?不对呀,今儿个我们在竹下书院,李文翰还提起过他这长子一嘴,说……说家门不幸,长子愚钝,难以继承李家家业……你们怎么忽然对李辰安有了兴趣?” “花爷爷,这七首诗词里面,有一首便是李辰安所作,或许……或许会令你有些惊讶。” 章平举也是一怔,他当然也知道李文瀚那长子。 他皱起了眉头,“那孩子……若是说心地倒是不坏,可若是说他作了一首能够放在这个案头的诗词,老夫万万不信!” “那孩子三岁启蒙,他爹亲自启的蒙,他爹亲自教的他,至九岁……他真的背不出三字经来!” “老夫因公去过李府多次,也见过那孩子多次,许是李文翰望子成龙心太迫切,对那孩子要求的更加严苛了一些,却导致了那孩子性子上的懦弱……” “见人卑躬屈膝,问安声若蚊蝇,就连行路都勾着身子战战兢兢……至于诗词之道,他连门都未曾看见,若是能够语句通顺,就算不合平仄,估计李文翰都不至于那般绝望。” “都知道文之一途并无捷径可言,天赋固然重要,但依旧得建立在日积月累之上。” “故而……老夫实难相信!” 开阳顿时就不乐意了,这老头是在质疑她的专业! “这位老大人,可那一切都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他就住在二井沟巷子东头的那颗大榕树下的铺子里,今儿个他去了一趟西市,采买了许多东西,然后遇见了他的妹妹李巧兮……他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李巧兮?” 章平举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个亲妹妹叫李巧兮。” “这就对了!” 开阳拱手一礼,又道:“他的母亲病重,李巧兮本想请了回春堂的张大夫,奈何兜里没钱,可李辰安兜里却有银子。他在西市花掉了六十余两,属下去查过那张银票,正是京都八福钱庄的银号,和纸鸢给他的那张银票完全吻合。” “此后,李辰安兄妹二人去了回春堂请了张大夫回了李府,在李府……” 开阳顿了顿,眼里闪烁着一抹光芒。 “他确实被逐出了家门,故而李文翰那小妾便拦住了他的路。” “结果……若是他性子当真懦弱不堪,若是传闻都是真的,他定然会灰溜溜退出李府。然而他并没有,他非但没有,反而还暴打了那小妾一顿!” 钟离若水的眼睛瞪得贼大,小嘴儿微翕,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李府的恶奴出来了,五个,李府就五个下人,都听命于那小妾,那五人如狗一般向李辰安冲了过去……” “啊!” 钟离若水发出了一声惊呼,小手儿顿时捂住了小嘴儿,眼里满是担忧:“他……听说他虽跟随拳师郑浩阳习武三年依旧手无缚鸡之力……这岂不是吃了大亏?” 开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三小姐多虑了,属下敢说整个广陵城的人都看走了眼!” “莫非他还能全身而退?” “他没有退!他从那花园旁取了一把锄头,凶得就像下山的猛虎一般,他将那五个恶奴全部撂翻在地!” “……他受伤了没有?” 钟离若水浑然没察觉她此刻极为关心李辰安的安危,也全然没有看见一旁的沈巧蝶那张脸儿一会红一会白。 “他没有受伤。” “那出人命了没有?” “也没有,他下手极有分寸,但那五人都带了伤残。” “那就好,”钟离若水拍了拍那鼓鼓囊囊的胸脯,又紧张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爹回来了。” “呀,他爹本不喜他,岂不是要责罚于他?” “本应该这样,他爹入院,见那一地的血,闻那一院的哀嚎,当场大怒,呵斥了一句:孽子,你这是做了什么?!” 开阳手舞足蹈,学着李辰安的模样背负着双手踱了一步,“他并没有畏惧,属下也没见他战战兢兢胆小甚微的样子,属下所见是他站立如松,气势磅礴的模样!” 钟离若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打他爹了?” “这没有,但他对他爹好一通数落,说的他爹哑口无言。”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身为人师,可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你可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你可知道你的原配妻子病重,你这小妾非但没有侍候主母,反还不给诊金汤药钱?” “她这是想要我娘的命!其罪……当诛!” “你非但没有责罚于她,反倒纵容其肆意妄为!”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 “你除了咒骂你的儿子,怨恨你的妻子,你什么都做不了。” “身为人父,身为人夫,我为你感到羞耻!” 开阳学着当时李辰安的语气,那语气极为豪迈,酣畅淋漓仿佛疾风暴雨。 “最后他说,你,枉为人夫,也枉为人父!” “然后他转身去了东院,属下便回到了这里。” 此间顿时陷入了沉默。 花老大儒对李辰安并无了解,只是觉得如果李辰安当真愚笨懦弱,那断然不会有那般气势,也根本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章平举知道一些李文瀚家里的破事,他觉得脑子有些晕,一时间难以相信他亲眼见过的那懦弱的李辰安还会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沈巧蝶已经确定他就是李辰安,却又疑惑于他的反差为何如此之大。 宁楚楚眉间微蹙,所想是这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巨大变化。 唯有钟离若水片刻之后击掌而欢呼:“好!” “打得好!骂得也好!” 宁楚楚瞪了她一眼,“那是他爹!” “他爹就能不讲道理了?”钟离若水那修长脖子一扬,眉飞色舞又道:“与懂道理之人述之以理,与蛮横之人示之以力,懂分寸,知进退,不迂腐,方为血性好儿男!” 忽然,钟离若水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了沈巧蝶,嘻嘻一笑: “可是说好了的,你要脱离苦海,这婚约……可必须得退!” 说完这句,钟离若水坐直了身子,又极为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可不能反悔!” “请花爷爷和章大人再看看那些诗词!” wap. /128/128691/29910797.html 第十章 蝶恋花 花满庭一捋长须微微一笑,当真极为认真的看向了那些诗词。 他虽然不知前因,但此刻听了她们的这番言语,心里已经了然。 这次前来广陵城讲学,其实本就是受钟离若水她爷爷钟离破所托。 钟离破担心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做出了离谱的惊人之举,故而拜托花满庭前来广陵城。 既然孙女意图以文选婿,那就得给孙女找一个宁国最有才华的少年,所以钟离破在京都玉京城的小圈子里也放出了风声。 于是玉京城的四大才子中的两位也去了广陵。 这两人钟离破都很清楚,苏沐心虽出身于寒门,却是花老大儒最喜欢的学生,其前途定然无量。 而另一位齐知雪本就是齐国公府的大少爷,平日行事也颇为低调,品性与修养都俱佳,也是自己孙女的最好人选。 在钟离破看来,孙女所选之婿基本上在这两个少年之中产生,因为盛名之下无虚士,论诗词文章,广陵城的那些才子们相比于这二人依旧略逊一筹。 他担心孙女所找的评判有失公正,于是便请了花老大儒前来广陵亲自把关。 而古灵精怪的钟离若水似乎猜出了他的来意,似乎也担心他徇私舞弊,所以采用了糊名之法。其实对于苏沐心的字他是了然的,但他真不会有所偏颇。 此刻他更想知道的是哪一首词是李辰安所写—— 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的少年,忽然间写出了一首脱颖而出的词,这实在令他难以置信。 此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除了花满庭之外,就连章平举都在消化着刚才开阳说的那番话。 那番话颠覆了他们对那李辰安的认知,令他们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依旧难以将曾经的那个李辰安和现在开阳嘴里所说的李辰安给联系起来。 尤其是沈巧蝶。 这之前才刚刚求那位贵公子帮忙取回婚书,却没料到开阳居然说那首词是李辰安所写! 对于李辰安她当真是知根知底,如果说李辰安大字不识几个这有些过了,但他真的愚笨不堪,这十七年中他当真连打油诗都没有作出过一首。 他怎可能忽然作出了那么好的词来? 沈巧蝶眼睛一亮,抬眼看向了钟离若水,“三小姐,您说……那首词会不会是他从某处抄袭而来?” 钟离若水一怔,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真作不出这样的诗词?” “我敢保证,他真的胸无半点墨,不然也不至于被他父亲逐出了家门。” 宁楚楚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沈巧蝶是个精明的女子,如果李辰安当真有这么大的才华,她恐怕巴不得早些进李家的门! 可她真的急于退婚! 所以开阳所调查的李辰安和曾经的李辰安相去甚大,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这件事本就简单,开阳没可能出错。 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若非得要有个解释…… “你们说,他曾经会不会是在藏拙?” 宁巧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藏一时或许可以,但藏十几年……这近乎不可能。再说他藏拙有什么意义?若是他早些表现出他的才华,他的母亲在府上的日子便不会如而今这般窘迫,而他如果真有那才华,也早已去考取了功名,何必天天被广陵城的百姓埋汰?” 也是。 宁楚楚坐直了身子,看向了开阳,“你再去仔细查查……玉衡也去跟着他,看看他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两个侍卫躬身退去,宁楚楚看向了钟离若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万万不可对他生出了情绪!” 钟离若水点了点头,毕竟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那件事,毕竟那李辰安前后矛盾太大,她确实也需要有进一步的了解,比如…… “纸鸢和玉衡不是说他一气呵成了十来首词的么?要不,我们去看看?” 如果李辰安真的落笔而成十首词,如果那些词都具有一定的水准,那至少说明李辰安真有才学。 至于其中之变化,这就要深入去了解了。 沈巧蝶一听吃了一惊,“什么?他一气呵成作了十首词?这不可能!他断然没那本事,我敢用人头担保!” 钟离若水嘴角一翘,“倒不用你用人头担保,我觉得吧……”她取了一块马蹄糕塞入了嘴里,咀嚼片刻伸长脖子咽了下去,端起了茶盏来,抬眼又看向了沈巧蝶:“你那婚约之事,现在可有了动摇?” “不!”沈巧蝶神色坚定,“我心意已决,只求公子相助取回婚书,至于李辰安为何会有如此之巨的变化……这与我无关,我亦绝不后悔!” 沈巧蝶当然不会被李辰安这突然之变而迷惑。 因为她坚信李辰安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李辰安,她也坚信李辰安的那首词是抄袭而来,甚至极有可能是其父代作。 其目的……倒不是想要在钟离府门口去骗婚,恐怕是为了扭转他那形象,让他的名声在广陵城好听一些,如此一来,父亲看见了希望或许就不会再强求退婚。 一定是这样! 钟离若水眉眼儿一弯,她所想当然是李辰安能够和沈巧蝶脱离关系,如此一来,李辰安就是自由之身,他若真有大才,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良配。 他若无才…… 钟离若水又捻了一块糕点,他和自己依旧不是一路之人。 没有任何损失,却占有一线先机,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就在二人各怀鬼胎之时,一旁的花满庭花老大儒忽然一拍书案,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好词!” “好词啊!” 他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神色颇为激动,陡然站了起来,在舱室中走了两步,“此词水准之高,不在老夫之下!” 这话就有些吓人了。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看向了花满庭。 “以景抒情的词不胜枚举,但正因为太多,要出彩反而很难。” “但这首词却令人眼睛一亮,细读之时不觉神之以往!” “以词而怀人这是寻常写法,但此词之妙却在紧扣春愁,偏偏又迟迟不肯说破。” “字里行间又透露出了一些信息,曲径而通幽,直至最后一句点睛之笔,才使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花满庭一捋长须,神采飞扬:“以美景衬托孤寂之春愁,词人将那无怨无悔之思念表现得淋漓尽致!” “此词,当为这七首诗词之冠!” “此词,可选入《宁诗词集渊百篇》,位列……前二十!” 所有人再次大惊! 因为《宁诗词集渊百篇》是宁国诗词巨著,花满庭花老大儒的那首《长相思、惜梅》才排在第三十六位! 他居然说这首词能位列前二十! 岂不是说这首词已超越了他的水准? “花爷爷,是哪首词?” 钟离若水忘记了吃糕点,她一骨碌就站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她的内心隐隐有些期待,却又担心自己看走了眼。 “嗯,正是那首《蝶恋花》,却不知道是哪个少年所作。” 钟离若水顿时就笑了起来,她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从花老大儒手里接过了这张纸,向宁楚楚挥了挥,“你的运气真的不错,随便遇见一男子,就有着如此之高的才华!” “……当真是他?” 这是沈巧蝶问的。 她早已看过了这首词,此刻只是无法相信罢了。 “当然!” 宁楚楚此刻却提醒了她一句:“莫非你准备宣布李辰安是本次文会魁首?” 这话的意思是,李辰安在广陵城的名声可糟糕透了,那些学子们必然不信,除非李辰安能够亲自前来,并当场作出令他们折服的诗词,否则你可无法解释。 就算是那些学子们惧于钟离府的大名就这样接受,此事传扬出去,天下人都会以为李辰安即将成为钟离府的姑爷,可若调查的结果是这首词并不是李辰安所作,钟离府恐怕会成为天下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心思儿玲珑的钟离若水瞬间就明白了宁楚楚的意思。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知道了。” 一旁的花老大儒愕然听着,他听出了其中的味道,“这……真是李文翰那儿子李辰安所作?” 钟离若水笑道:“嗯,但我们需要进一步去了解李辰安这个人,所以,还请花爷爷和章大人对此保密。” “我得出去宣布这事了,你们稍等,呆会我们去食合居好生吃一顿。” 钟离若水带上了面纱走了出去。 她站在了前台,此刻聚集在三层楼上正在窃窃私语的百名少年顿时向她看了过来,他们知道这是揭晓魁首的时刻。 这魁首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极有可能是苏沐心和齐知雪。 当然广陵城三大才子中的文欢和舒阳也有可能。 李辰东此刻也紧张极了,他这才知道这次文会来了这么多厉害的人。 他眼巴巴的望着台上楚楚动人的钟离若水,心里祈求着自家的祖坟上能够冒出一缕青烟来。 “小女子多谢诸位的参与。” “经过两轮比试,而今已决出了胜负。” “我宣布……” 少年们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来,就连一向淡定自负的苏沐心和齐知雪也不例外。 而李辰东更是不堪。 他甚至拽紧了拳头,屏息住了呼吸,浑然不知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wap. /128/128691/29910798.html 第十一章 魁首 此间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钟离若水的视线扫过了众人,“本姑娘宣布,本次文会,没有魁首!” “轰……!” 船舱里顿时炸开了锅,这些学子们当然无法相信,“莫非有并列第一?” “就算并列第一,也应当再加赛一轮!” “我本以为这第一当是玉京苏公子或者齐少爷……他们的诗词就算放眼宁国也是一绝,除非他们并没有作出诗词来!” “有,我亲眼所见他们将诗词交了上去!”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算什么?逗我们玩呢?” “……”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钟离若水依然淡定自若。 苏沐心和齐知雪对视了一眼,二人眼里也满是疑惑。 在苏沐心想来,恩师说钟离府三小姐之意在以文选婿,他是寒门出身,恩师的意思是如果自己能够成为钟离府上的姑爷,便能更轻易的实现自己胸中的抱负。 再说钟离府三小姐非但生的极美,文采还极为了得,若是真娶了她,也是自己一生之幸事。 所以他有备而来,他认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也就是齐知雪。 他并不太过担心齐知雪的诗词,但隐隐不安的是齐知雪背后齐国公府的强大势力。 若是自己落榜,就应该是齐知雪得了那魁首之名,可钟离三小姐却偏偏说本次文会无魁首……这是怎么个讲究? 齐知雪也一脸懵逼啊。 爷爷命他前来,因为程国公府想要直接向钟离府提亲。 爷爷说若是齐国公府能够和钟离府联姻,那必然再进一步压过其它四个国公府一头,所以此事非但涉及到自己未来的幸福,还牵涉到齐国公府未来是否能更上一层楼。 他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况当年在京都见过钟离三小姐,惊鸿一瞥间,那影子早已刻在了他的脑海。 对钟离若水之喜爱,他丝毫不亚于程国公府程哲那小子。 他来到了广陵城。 对此次文会之魁首势在必得! 然而……钟离若水却说本次文会没魁首,这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疑惑。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这样的文会终究得决出一个结果,而钟离若水宣布的这一结果显然不能令这些少年们满意。 钟离若水举起了一只手来,此间再次安静。 “因为我得到了一首就算花老大儒也推崇备至的词,却不知道作者何人……诸位,呆会我就将那词诵读于你们听听,你们听过之后若是觉得自己的诗词能够与此词媲美……那就请到这台上来!” 所有的才子们再一次哗然,一个个都惊叹了起来,宁国有名的才子这画舫聚集了半数,其中还有鼎鼎大名的苏沐心和齐知雪二人。 此刻钟离三小姐却说得了一首就连花老大儒都推崇备至的词,偏偏不知道这词的作者是何人…… 莫非是京都另外两大才子托人送来了诗词? 也只能是这样。 否则还有谁在诗词之道有着如此高的造诣? 钟离若水双手虚按,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散去,她才再一次开了口: “此词名为《蝶恋花》,你们仔细听好了。” 场间再次寂静。 所有学子们都竖起了耳朵,都想听听这首超过了苏沐心和齐知雪的词究竟怎样。 钟离若水清了清嗓子,视线投向了窗外。 暮色已降临,一弯峨眉月正挂在天边。 并不明亮,却依旧有清辉一片。 有夜风入窗,吹动了她的秀发,也将她的情绪吹得有些凉。 她仿佛又置身于这首《蝶恋花》中,仿佛又感受到了作者内心那黯然销魂的春愁。 她的朱唇儿轻启,这首词仿若从天边飘来,随着这微凉的夜风,送到了学子们的心坎——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词诵罢,有余音绕梁。 十息之后,此间依旧无声。 这里在座的都是有几分才学的才子,他们当然有着一定的鉴赏之力,何况刚才钟离若水还说了这首词深得花老大儒喜爱…… 此刻闻得此词,他们才豁然发现这首词实在精妙。 或许他们尚不能如花老大儒那般品读,但词中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愁绪却深深的感染了他们。 也感动了他们。 尤其是最后一句! “好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苏沐心睁开了眼,“在下,相去甚远,所作之词难以望其项背,输得心服口服!” 齐知雪也从这首词的意境中醒了过来,这一刻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悲凉,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 他一声苦笑,拱手一礼:“若是三小姐查得此人,还望来信告知一声,在下定会前去登门拜访。” “只是……此人所对的对联是怎样的?三小姐方便告知一声么?” “他对的对联也得了三个甲上。” “眼里有尘天下窄,他对的是胸中无事一床宽,你们仔细品品。” 众人又陷入了沉思,苏沐心和齐知雪瞬间就明白了这下联之妙。 “闻此词此联……在下忽然心生挫败,或许当弃笔而从戎,去北方和荒人一战!”苏沐心意兴阑珊,忽然对前路充满了迷茫。 李辰东此刻已经失了魂如丧考妣。 他本还对自己那首词沾沾自喜,以为能有机会成为钟离府上的姑爷,然而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家的祖坟上终究没有冒出那一缕青烟。 李家三房那门楣依旧得维持原样。 钟离若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这次以文选婿失败了么? 并没有,因为这首词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若是程家前来提亲,这便是她最好的借口。 只是需要找到写出了这首词来的那个人罢了。 这很简单,因为她已知道了那个人。 她需要的是时间,是接下来对那个人的了解。 “多谢诸位的厚爱,本次文会结束,请诸位自行散去。” “相信你们的命中,能有更好的姑娘!” 她转身向后舱而去,嘴角却挂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李辰安,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对了,沈巧蝶那婚约之事,得以最快的速度先给她断了! …… …… 月上柳梢头。 李府的东院传来阵阵药香,李府的西院传来阵阵酒香。 李巧兮正在欢喜的用一个小炉子给母亲煎药,哥哥李辰安正坐在母亲的床头,陪着母亲说着话。 母亲这病许是因为对哥哥的想念,张大夫开的这方子的药还没服下,母亲的精神似乎就已经好了不少。 只是她的心里依旧疑惑,因为以往哥哥就算是在母亲的面前,他的言语也极少。 但今晚他的话偏偏很多。 多是宽慰的话,言说母亲不要为他担心,他现在过得很好…… 他真的过得很好么? 今儿个去了二井沟巷子他的那铺子,里面依旧如以往一般干净。 恐怕米缸里都没有下一顿的米。 他没有向母亲诉说他生活的凄苦,反而还在不停的安慰着母亲。 这在李巧兮看来是哥哥懂事了。 无论是哥哥打了那小妾和那些恶奴还是哥哥训斥了父亲,这些变化李巧兮都记在了心里,尚未能寻出个理由,但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哥哥不再如以往那般懦弱,他甚至有了担当。 他想要将母亲和自己接到他那铺子去,母亲自然没有答应,毕竟在母亲看来,这里才是她的家。 “你的父亲……哪怕他有诸多不是,他也依旧是你的父亲!” 丁小娥靠着床头,抓着李辰安的手捧在了手心,灯笼的光线映照在她的脸上,因为她脸上的皱纹形成了阴暗相交的光影。 她才三十五岁。 却已经有一副五十三岁的容颜。 这并不是因为体力上的劳作带来的衰老,她累的心! 更准确的说,她是被这前身所累。 这看在李辰安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因为前世的自己,就没机会在发迹之后孝敬母亲。 那是一种极大的悲哀,它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娘……我真的能够很好的生活下去,你和妹妹在我身边,我也能更放心一些。毕竟我是被他赶出了家门的,常回来看你们也不太妥当。” 丁小娥沉吟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牵强的微笑。 “儿啊,你要记住,娘是你父亲的发妻,这一辈子娘都只能在他的身边……虽然他很久没有来这东院住了,但娘终究是李家三房的长媳,娘并没有责怪于他。” “你父亲他就是性子急了一些,从你爷爷辈开始,李家三房就被另外两房压着,你父亲当然希望你能够成才,能够将这李家的三房给撑起来。” “所以……你莫要埋怨他,他心地并不坏。再说你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只是以往没有想明白太过急功近利罢了。” “迟早有一天他会再认你这个儿子的,你是李家三房的长子,这个家怎么着也有你一半,娘不能走,娘得帮你守着……直到你回来!” 月色入窗,窗纱微微亮。 这是李辰安来到这个世界话说的最多的一次。 他服侍着母亲服下了药,陪着母亲吃了晚饭,然后留下了二十两银子才向母亲和妹妹告别离开了李府。 站在李府的大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抬步离去。 李辰东恰好回来。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擦肩而过,彼此淡漠。 更无言。 wap. /128/128691/29910799.html 第十二章 烟雨亭 晃眼间距离画屏湖的那场文会过去了四天。 那场文会自然在偌大的广陵城里传扬了开来,对于广陵城的百姓而言,他们所关心的便是那场文会中谁成为了钟离府的乘龙快婿。 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于是这事也就渐渐淡去,唯有在学子文人中还有一些波澜。 因为那首不知道何人所作的《蝶恋花》。 学子们有着各种猜测,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将那首绝佳的词和住二井沟巷子东头的李辰安联系起来。 但二井沟巷子的街坊们这几天却发现了东头那处铺子的变化—— 巷子东头那颗榕树下的本已经倒闭了小铺子忽然有了生机! 这两天那小铺子来了许多匠人,小铺子的那门被拆了,铺子里的灶台什么的也都拆了。 还有一些骡车到来,骡车上装的都是些崭新的物件,都被车夫们送入了后院。 “李家大郎这是发财了?” “谁知道呢?许是赌钱赢了一点。” “哎,这李家大郎也是不争气,竟然又去赌钱了。你们说他爹可是竹下书院的院正,怎么就将自家的儿子也教不好呢?” “这呀叫着命!李家二郎学识不就极好的么?大郎若是有二郎一半懂事,沈家想来也不至于退婚,可惜了,若是大郎娶了沈家小姐,怎可能住在咱们这小巷子里,那肯定住在高门大院里,每日里餐桌上都有脸盆那么大的肉夹馍可吃。” “哎哎,你们发现了没有,这大郎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怎一个不一样?” “他这几天每天早上天刚放亮就出了家门往外面跑。” “……跑?脑子还是有问题,你们可都得长了记性,万不可再借给他银子!一文都别借,他可是被他爹赶出了家门的,往后再欠了债,他爹可不会再帮他还了!” “……” 对于街坊私下里的话李辰安并没有听见,但街坊们看他那异样的眼神他是有感受到的。 面对那样的眼神,他都是淡然一笑,不过他表现出来的善意却并不能被这些街坊所理解,在街坊们的心里,他李辰安就像瘟神一样。 所有人避之不及。 对此李辰安当然也并不在意。 过自己的日子,让别人去看吧。 四天前在李府打的那一架让他对这身体有些担忧,所以他决定先将这身子给锻炼一下,于是就有了晨跑。 从二井沟巷子跑到画屏湖畔,再沿着画屏湖的湖岸跑到画屏东的烟雨亭大致在六公里左右,往返十二公里,加上在烟雨亭打打拳,耗时大致在一个时辰。 今儿个一大早他又出了门。 天光微亮,斜对面浅墨书院里已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他看了一眼,心想读书果然是个辛苦的活计。 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他控制着呼吸的频率,一路小跑又来到了画屏湖。 湖畔的杨柳新叶已绿,偶有一只翠雀歇息在柳枝头,仿似看见了水中的小鱼,它飞了起来,一家伙扎入了水中,然后飞起,嘴里叼着一尾小鱼,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它又落在了柳枝头,将那柳枝压得一荡一荡。 于是这宁静的画屏湖在他的眼里便充满了生机。 一路跑到了画屏东的烟雨亭,他停了下来,有些喘,肌肉也有些酸,他在亭外慢慢的走着松弛着肌肉,忽然看见不远的码头处又停着那艘三层楼高的巨大画舫,才想起了四天前这画屏湖的那场文会。 也不知道那俊俏公子用一百两银子买去的那首词,有没有让他取得魁首成为钟离府上的姑爷。 应该是有的。 若是没有……那要么是这个世界的才子太凶,要么就是他们的审美有问题。 毕竟那首《蝶恋花》可是柳永的大作,在前世也是极为经典的存在。 这四日来他除了跑步都呆在那小铺子里,许多事需要他向匠人们讲明白,毕竟他弄的这些东西那些匠人们此前并没有做过。 再加之他对那场以文选婿的文会毫无兴趣,所以他不知道三月初三的那场文会最终的结果如何。 若是那俊俏少年获胜当然是最好的,那样他至少不会来寻自己退钱。 当然,钱都花光了,退是肯定不会退的,大不了请他多喝两场酒。 站定了脚步,他又望了望那画舫,心想这样的文会再来两场就更好了。 手里有些拮据,他还寻思再卖两首诗词,可现在却没了那绝好的机会。 收回了视线,他开始打拳。 打的是跆拳道的拳。 劈拳、鞭拳、弹拳、抄拳、冲拳、正蹬腿、鞭腿…… 韧带没拉开,体力跟不上,身体的柔韧性也不行,这些拳式腿法并无气势,就连观赏性也不行。 所以……距离能够实战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也不急,左右无啥事,就慢慢来调理吧。 他开始拉伸韧带,练起了最基础的动作。 他不知道此刻那画舫的三层楼上有一扇窗的湘妃竹帘卷了起来。 宁楚楚和钟离若水正看着在烟雨亭外折腾的李辰安。 “……这就是练武?” 宁楚楚点了点头,狐疑的向站在身后的开阳问道:“他不是个文人么?” “回殿下,他曾经和广陵拳师郑浩阳习武三年。” “郑浩阳练的是什么拳法?” “回殿下,郑浩阳练的是南拳。” “你看看,他这练法却不是南拳。” 开阳凑了过去,看了片刻,“……这是练的什么玩意儿?” “本宫也看不明白,不过刚才他打的那套拳有点意思,若是底子好一点,那拳法腿法倒是有几分威力……也不是南拳北腿,莫非他还有别的师傅?” “回殿下,这个真没有!这些日子属下调查下来,这个人其实很简单。” “幼年随父读书,并没有去学堂而是就在家里,确实到九岁还背不下三字经。属下也去问过了郑浩阳,他直摇头,说他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连最基本的动作也掌握不了。” “再之后他爹在二井沟巷子给他买下了那个铺子,其实生意还算可以,二井沟的街坊们说那时候的他虽然木讷,但做的蒸饼草糕却货真价实,味道也还不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迷上了赌博……想来他而今依旧在经营着那处铺子。他和外界的接触极少,就连和街坊们的言语也不多,所以他的经历当真寻常。” 这些日子开阳一直在调查李辰安,还真将李辰安这十七年来的一切都查了个明明白白。 这便是昨儿晚上宁楚楚和钟离若水又乘坐画舫来到了这画屏东的原因—— 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广陵人,确实是李文翰的长子。 除了尚未取消的那婚约之外,他甚至从未曾和某个女子私下有过往来。 他不善言语,胆小甚微,以至于除了去采买原料以及去赌坊之外都没怎么出过门。 开阳还说这十余日来他再也未曾去过赌坊,就算是在卖了那首词得了那一百两银子之后也未曾去过。 似乎真戒了赌瘾。 他的银子都花在了他所说的那个小酒馆上。 负责监视李辰安的玉衡说他这几日鸡鸣而起,然后跑步,路线固定,似乎在锻炼身体,却从未曾读过书,也没再写过一首诗词。 那小酒馆已初现模样,只是那模样有些怪异,和寻常的酒肆全然不一样。 宁楚楚和钟离若水就糊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钟离若水更是对李辰安生起了强烈兴趣,她甚至还委托了她的二哥、广陵城司法参军事钟离秋阳细查李辰安的生平。 毕竟情窦初开的少女有些小心思。 “或许是一朝开悟……他受了巨大刺激,然后洗心革面,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宁楚楚沉吟片刻,身为宁国四公主,还掌管着丽镜司的她虽然年岁和钟离若水相仿,但她显然更为理智。 “那首词,我已派人送去京都查了。这事儿可急不得,就算那首词是他所写,也需要再看看其它……比如他另外的那十首词,若是能亲眼见到他作词那就更好了!” “他那小酒馆不是再有个三两天就开业了么?到时候咱们去他那小酒馆里坐坐,或许能够有些不一样的收获。” “好,对了,我说沈巧蝶和他那事,你是不是忘记了?” 宁楚楚撇了撇嘴,“可没,我委托了花老大儒去向李文翰说个清楚。” 她的视线又投向了烟雨亭方向,那个人依旧在锻炼,似乎是蹲马步,但动作却不太标准。 “我想了想,这种小事强来可不好,花老大儒这些日子将在竹下书院和浅墨书院讲学,和李文翰接触的时间颇多,他对李文翰讲讲其中道理想来李文翰是能够听的进去的。” “我说……程国公带着程哲那小子这两天可就到了,齐国公府上的那位齐知雪齐大少爷也留在了广陵城……” 宁楚楚转头瞅了一眼钟离若水,“看起来他们两家都是冲着你来的,我还是觉得你在他们之间择一夫婿其实更合适。” 钟离若水那双细长的柳叶眉一挑,粉嫩的脖子一扬,“联姻有意思么?” “或许他们认为那样对彼此都好,可我并不那样认为。” “我在玉京城的时候奶奶就对我说过,成亲这种事,最为关键的是能够遇到一个对自己一辈子都好并且有趣的人!” “程哲那厮就是一武夫,齐知雪那家伙太过拘谨,都很无趣!” “他就有趣了?” 宁楚楚又看向了窗外,却愕然一怔,喃喃说道:“花老大儒怎么来了?” wap. /128/128691/29910800.html 第十三章 偶遇 花满庭就站在烟雨亭外,背负着双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辰安锻炼。 一身青衣的苏沐心背着个书箱就站在他的身后,对于恩师这大清早来画屏湖畔很是不解。 却不敢问。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花满庭第一次见到李辰安了。 自从三月初三他看过了那首《蝶恋花》并知道那首词是李辰安所作之后,他就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头。 以他的博学,他知道这首词从未曾出现过,也就是这首词是第一次出现在钟离三小姐的画舫上。 第二日傍晚他和宁楚楚见过一面,受宁楚楚委托劝导李文翰退回沈家婚书,同时他也知道了李辰安确实就是李文翰的那长子。 他自然也心生奇怪,所以三月初五,也就是前天,他带着苏沐心去过一趟二井沟巷子,站在东头那颗大榕树下看了片刻。 李辰安正在铺子里向那些匠人们讲着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老人和一个少年。 苏沐心也不知道老师在看什么,而后二人便去了浅墨书院。 今儿个早上这一次相遇确实不是花满庭故意为之,他来这里不过是兴之所至故地重游,与李辰安纯属偶遇。 此刻李辰安也做完了一遍基本动作,浑身大汗淋漓,肌肉很是酸痛,咧着嘴转过身来,便看见了须发皆白的花满庭。 “你就是李辰安?” 李辰安一怔,没料到这老人居然认识自己,他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晚生正是李辰安,老丈看上去有些面生……?” “啊,老夫花满庭,和你父亲认识。” 李辰安一怔,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个名字,这老人可是太学院院正,当朝大儒啊! 他心思儿瞬间一转,这位老大人桃李满天下,自己那小酒馆的牌匾若是有这老大人提名,或者小酒馆里能够挂上这老大人的一幅字,小酒馆的格调岂不是立马上了一个档次? 如此一想,他有了主意,必须得和这老大人套个近乎,得在小酒馆开业前求到他老人家的墨宝。 “原来是花老大人,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了!” 如此说着,李辰安躬身行了个礼,“曾听闻老大人久居京都,心里仰慕已久,奈何小子尚未离开过这广陵城,心虽向往却暂不能成行。” “出门时候听那树上有喜鹊欢鸣,还寻思今儿个能有什么好事,不料在这里遇见了老大人,这实在是小子三生之幸!” 李辰安这番话一出花满庭顿时就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子口齿伶俐舌灿莲花,哪里像是四公主所查的那木讷呆笨的模样! 原本花满庭就对李辰安极有兴趣,此刻李辰安这么一说,他干脆就借坡下驴正好也多了解一下李辰安。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各自打起了主意。 于是,他一捋长须笑道:“久居京都有了些许寡淡味道,广陵春好,于是就来这里看看。贤侄若是无事,莫如咱们去那烟雨亭里小坐片刻?” 正中李辰安下怀,他伸手一引:“老大人请!” 花满庭在前,李辰安在后,被李辰安忽视了的苏沐心在最后。 三人鱼贯而入烟雨亭,花满庭和李辰安相对而坐,苏沐心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花满庭的身后。 李辰安以为他是花满庭的家丁,因为他年轻,还穿着青衣,还背着一口书箱。 “初三那天这画屏湖上钟离府三小姐举办的那场文会,广陵城的学子们几乎齐聚,你为何没来?” 花满庭直奔主题,问了这么个问题。 “小子正好有点事,另外钟离府小子也高攀不起。” “哦……”花满庭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可知那场文会最终结果如何?” “说来老大人不信,小子这几日都很忙,还真没去关注,若是老大人知道还请告诉小子一声。” 花满庭一捋长须,眉飞色舞的说道:“那场文会很有意思,出了许多极佳的诗篇,其中有一首名为《蝶恋花》的词,你可听过?” 李辰安一怔,心想那俊俏公子还真将那首词递了上去,也不知道他最终有没有夺得魁首。 他心生好奇,“小子尚未曾听过。” 花满庭看了看李辰安,装,你小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将那首词给吟诵了出来,李辰安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你觉得这首词如何?” “啊……还可以吧。” 他本能的谦虚一下,却没料到这话听在不知情的苏沐心的耳朵里却不太舒服—— 什么叫还可以? 这可是恩师都赞不绝口的词啊! 这小子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于是,苏沐心说话了,语气中自然带着嘲讽的味道:“这么说李兄还能做出比这首词更好的词来?” “啊,这……” 李辰安脑子瞬间一转,要获得花满庭的认可就不能藏拙,必须得在他的面前露一手。 这首词是那俊俏公子送上去的,花老大人不知道本是自己所作,那再作一首也不影响那俊俏公子的名声。 另外原主那木讷呆笨的人设也需要改变一下,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傻子多打交道。 “既然这位兄台有此要求,我就随便吟诵一首,还请花老大人莫要见笑的好。” 花满庭顿时欢喜,心想你这小狐狸的尾巴可藏不住了吧! 如果李辰安当真能够当着他的面再作出一首不相上下的词来,便足以说明李辰安是有真学识的人。 至于坊间传言,甚至其父的那些话,终究没有此刻眼见为实来的真实。 苏沐心却愣了一下,他没料到这小子脸皮那么厚,心想就连自己和齐知雪也无法超越的词,这小子居然大言不惭的说随便吟诵一首……他笑了起来,这便是无知者无畏! 就在这时,烟雨亭外又来了两个人。 李辰安眼睛一亮,其中一个正是买了自己那首词的俊俏男子,另一个则是个极为漂亮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姑娘身弱如柳,一张小脸晶莹如玉,那双细眉如烟,那双眼顾盼间仿佛有春水流转。 以李辰安前世阅女无数的经验看来,那姑娘之美,真正称得上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就在李辰安注视着钟离若水的时候,宁楚楚却向花满庭和苏沐心眨了眨眼。 二人走入了烟雨亭。 李辰安也早将视线移向了宁楚楚。 “公子好!” “兄台好!” “今日公子怎么有暇来这里?” “全因这烟雨亭观赏画屏湖的春色最佳。” 宁楚楚的谎话脱口就来,她也装作好奇的问了李辰安一句:“兄台怎么也在这里?” 宁楚楚不提买的那首词,李辰安当然不会去揭买家的底。 “早上跑步,恰好遇见了花老大人……这位老大人就是咱们宁国大名鼎鼎的花老大儒!” 宁楚楚演戏演全套,她转头就看向了花满庭,拱手一礼:“原来是花老大人在上,久仰久仰!” 花满庭就不知道她们这是在演哪一出了,心里一想,估计是不想让李辰安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于是也还了一礼:“老朽不敢当……刚才老朽和这位小哥正聊着诗词,老朽以为初三那天诞生的那首《蝶恋花》已是当今颠覆的存在,这位小哥说还可以……所以我那学生就请这位小哥也作一首。” “二位看来也出至书香门第,莫如共品?” 都在演戏,只有李辰安被蒙在鼓里。 钟离若水和宁楚楚都没有料到李辰安居然又要作一首词,她们前来只因为钟离若水想来。 她说要近处看看李辰安。 此刻一听居然有这好事,二人当然愿意。 钟离若水的视线早已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 咦,这人明明很是帅气呀!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鬓似刀裁……尤其是那双眼睛里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那抹神韵,还真不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闪动间竟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味道。 此刻他还能安然自若的在花老大儒的面前作词——脸不红心不跳,要么是脸皮太厚,要么确实有大本事。 她回头乜了宁楚楚一眼,幸亏本姑娘来看了,不然还真以为他长的不咋地。 李辰安哪里知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钟离若水。 他就是想得到花满庭的认可,请他为自己的小酒馆题一两副字。 现在要作、要抄一首什么词才能将花老大人给吓一跳,让自己给他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呢? 他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来到了烟雨亭的围栏旁眺望着清晨的画屏湖。 模样在钟离若水看来有些高深。 就连宁楚楚也被那背影给唬住了。 花满庭那双老眼很是期待,苏沐心在心底却耻笑了一声,这人,鼻子上插葱——装象呢! 此刻李辰安却忽然转过了身来。 他面带微笑的扫视了一下众人,“有了!” 钟离若水一怔,这么快就有了? 宁楚楚心里一惊,心想怕是他以往所作,但也无妨。 花满庭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诧异,“还请小哥诵来!” 李辰安一撩衣袖,“此词名为《青杏儿、风雨替花愁》,还请老大人评判!” 他徐徐踱步,嘴里将这首词吟诵了出来: “风雨替花愁。 风雨罢,花也应休。 劝君莫惜花前醉, 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乘兴两三瓯。 拣溪山好处追游。 但教有酒身无事, 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一词吟罢,钟离若水立马觉得一股豁达之意扑面而来。 花满庭脸上的神色陡然一紧,他看着李辰安,心里忽然起了一道明悟之意—— 他站了起来,一整衣袖,向李辰安拱手一礼。 李辰安连忙闪开,花满庭却说道:“听闻小兄弟此词,老朽……惭愧!” 宁楚楚大惊。 苏沐心怔怔的看着李辰安,满眼的难以置信! 李辰安当然是见好就收。 他向花满庭躬身一礼,歉然说道:“小生家中还有事,不知老大人暂居何处?若有暇,小生再登门拜访。” “老哥今日就在浅墨书院恭候小兄弟前来!” “小生不敢当,日暮时分,不见不散。” “好,老哥我扫榻以待!” wap. /128/128691/29910801.html 第十四章 卖婚书 李辰安就这样离开了烟雨亭。 背着钟离若水几人的视线。 他开始慢跑,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他的目的已达成,因为花满庭最后用的是小兄弟和老哥这两个称呼,甚至说扫榻以待,这便是他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了。 因为那首词,花满庭已经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将他摆在了和他自己同样高的位置。 这便是得于前世的经验—— 若想得到一个人的尊重,不是因为你的友善,而是因为你的强大! 花老大儒之强在于他那渊博的学识,那么自己的强大也就要体现在他最为重视的诗词文章上。 很好。 李辰安心生欢喜,傍晚时候去求了花老大儒的墨宝,再能在开业时候请这位老爷子在小酒馆里坐坐,小酒馆的格调就与众不同了。 他回到了二井沟巷子,今儿个得去买酿酒的粮食,明天就能试着酿酒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不劳心也不劳力,往后守着那小酒馆清闲一生。 很好! “很好!” 烟雨亭中,当李辰安离开之后,花满庭也说了这两个字。 “这是一首比较简单的词,若是论文学上的造诣,它赶不上那首《蝶恋花》,但它本色天然、流畅自然,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 花满庭让苏沐心从书箱里取了笔墨纸砚将这首词给记了下来,又道:“这小子老夫愈发有些看不懂了。” “天下以游春咏春的词何止千百篇,但内容多为伤春、怅春。但这首《青杏儿》却不一样,它的意境由上阙的沉闷苦恼转向了下阕的明澈欢快。” “有美酒相伴,无俗事缠身,有花也罢,无花也罢,春天永远常在,春光永远无限。” “这是多么开阔的眼界,是多么豁达的胸襟……老夫,自愧不如!” “故而此词之妙,就在于两个字——通透!” “他才十七岁,老夫近七十……他已能不选春秋,而老夫却还在春秋间惆怅迷茫,所以老夫不如他!” “另外,老夫确信他此前是在藏拙,这小兄弟,早已活得通透,人世间这样的少年,绝无仅有!” 花满庭对李辰安的这番赞誉之高远远超过了钟离若水等人的想象。 他们一个个顿时目瞪口呆,这才明白那家伙当真有着大才。 心高气傲的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苏沐心此刻垂下了头,从这首《青杏儿》的词里,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相较于那少年的小。 无论是诗词上的造诣,亦或是为人处世的胸襟。 钟离若水心生欢喜,那双眼睛愈发的明亮。 宁楚楚回想着三月初三在这烟雨亭中的那场偶遇,她忽然笑了起来,“我万万没有料到随便遇见的一个人,居然能得花老先生如此赞许。” 她看向了钟离若水,眼里有些挑衅:“瑶光被我派去了漠北,丽镜司在广陵城少了一个人,正好丽镜司有些事需要人去调查,这小子的名字在广陵城虽因沈家退婚而家喻户晓,但所有人依旧以为他是那个呆笨的少年……” “有这身份掩饰,他能为丽镜司做不少事情。” 钟离若水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说说看我钟离府的姑爷需要冒着那巨大危险去为丽镜司做事求一口饭吃么?” 宁楚楚顿时笑了起来,眉眼儿一挑:“首先,他还不是你三小姐的未婚夫,可别忘记他对你这以文选婿的文会都不感兴趣,你敢保证他会看中你钟离府的荣华富贵?” “其次,他不是要开个小酒馆么?万一他那生意真的做好了,你能保证他就不会受到广陵城那些酒肆酒商们的打压?” “再说了,他在李府打了那些人,他毕竟已经被逐出了家门,我可听说人家已向官府递交了状子告他,虽然你钟离府能够轻易的将这官司给压下去,但这样做对你钟离府并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给他一个丽镜司密探的身份,官府就不能办他,也算是他的一道护身符,这对他而言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可要想清楚了。” 宁楚楚这么一说,钟离若水顿时明白,不过她依旧狐疑的看了看宁楚楚,“密探的身份有些低。” “好吧,那就给他个广陵绣衣使,接替瑶光的位置。” 一旁的苏沐心听得一脸懵逼也很是羡慕,这时开口问道:“那少年,他究竟是谁?” “李辰安,听说过没有?” 苏沐心大吃一惊:“李文翰那傻儿子?” 钟离若水就不乐意了,她狠狠的瞪了苏沐心一眼:“他傻么?他傻能做出《蝶恋花》和《青杏儿》这两首词么?” “你输给他服不服气?若是服气,你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若是不服气,你倒是也做一首比他更好的词来听听呀!” 护短的钟离三小姐发飙,说得苏沐心的那张脸儿一阵红一阵白无地自容。 花满庭觉得头有些大,宁楚楚这时却捅了钟离若水一刀:“我说,他和沈巧蝶的婚约尚未解除,你和他之间其实八字还没一撇,你急个啥?” “这么简单的事,还不是你故意给拖着!对了,” 钟离若水笑眯眯的看向了花满庭,“花爷爷,沈家和李家退婚那事,您有没有向李文翰提起?” “昨儿在竹下书院老夫有提起,不过……” 钟离若水心里一紧,“不同意?” “也不是,不知道李文翰受了什么刺激,他迟疑了很久,说这件事得让他儿子自己做主,也就是说沈家要取回婚书就让沈家去找李辰安。” “哦……可这婚配问题不是当听从父母之命么?” 宁楚楚反手又给了钟离若水一刀:“你可有听从了父母之命?” 钟离若水小嘴儿喏喏,终究哑口无言。 但这并不能打击到少女惜才也喜欢这人的心思,她站了起来,脖子一扬,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我去二井沟那巷子看看。” …… …… 李辰安回到二井沟巷子那处家里的时候,妹妹李巧兮正在后院里等着他。 “哥,” 看着一头汗的哥哥,李巧兮有些惊讶,“这大早上的,你干啥去了?” 李辰安取了一条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去跑步了,这身子有些弱,娘怎样了?” “娘已经差不多好了,昨天我又去回春堂请张大夫开了个方子,再吃两剂估计就痊愈了,对了……哥,昨天晚上爹去看了娘。” 李辰安从院子角落的水井中打了一桶水洗了一把脸,“他态度怎样?” “比以前好了很多,言语……言语有些愧疚。” “这东西就是爹昨晚给我的,让我交给你,说这件事由你自己做主。” “什么东西?” “沈家的婚书呀,爹说这婚书退还是不退,你自己决定,我倒是觉得不退的好,毕竟沈家小姐知书达理也很漂亮,若是成了我的嫂子,可能羡煞许多人。” 李辰安笑了起来,他揉了揉李巧兮的脑袋,接过这婚书看了看,随手丢在了桌上。 “明天下午你过来一下,帮我个忙。” “好呀,什么事?” “也没什么,哥准备酿酒,你帮哥烧下火。” 李巧兮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问道:“你还会酿酒?” “你哥会的东西可多了,明儿个酿出来你就知道了。” 小姑娘眼里满是崇拜,就是依旧有些疑惑,心想哥既然有这些本事,早些时候怎么不表现出来呢? 若是爹知道了哥的本事,想来也不会将哥给逐出了家门。 她忽然想起这两天在广陵城里流传极广的那首《蝶恋花》,本想读给哥哥听听,又忽然想起诗词文章本就是哥哥心里的痛,于是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我先回去给娘煎药了,明儿再过来。” “嗯,家里若是有什么事,记得来给哥说一声。” “好!” 李巧兮开心的离去,李辰安去西厢房看了看匠人们弄的那些酿酒所需的器物,可别说,手艺还相当不错。 他回到了院子里,又拿起那婚书来看了看,才知道那个叫沈巧蝶的姑娘还差半个月才满十六岁。 这婚书当然是要退给人家的,毕竟他连那个叫沈巧蝶的姑娘生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其实就算知道也得退,因为人家看中的是李辰安能够出人头地,现在就算自己占据了这个身子也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这古人所认为的出人头地是出将入相,和自己所理解的偏差极大。 现在他也没有成亲的心思,一来是刚来到这里,先得弄出些产业来扎下根。 二来嘛,女人,特别是一直黏在身边的女人确实有些麻烦,影响自己右手拔剑的速度。 将这婚书揣入怀里,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三两银子,他又有些犯愁,因为要酿造出十斤酒,这需要大致四五十斤粮食。 买粮食倒是够,但酒曲这东西却有些贵。 另外铺子的装饰完工之后还得结算一笔工钱,又得想办法弄点银子才行了。 就在这时候,后院走了一个人进来。 这是个胖乎乎颇为富贵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华丽的精锻长袍,记忆里浮现出了他的名字——沈千山! 本应该是自己的岳父,但现在他前来显然是奔着这婚书的。 李辰安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运气挺不错。 卖婚书这种事不知道以往有没有人干过,但现在他准备这么干。 wap. /128/128691/29910802.html 第十五章 退婚 沈千山其实在前面的铺子里看了蛮久。 他的脑子里此刻依旧有些疑惑,因为那些匠人们说铺子的那些布局以及装潢都是李家少爷亲手设计的。 这未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些装潢很奇怪。 匠人们说李辰安准备卖酒—— 酒这个东西是那么好卖的么? 广陵城最有名的酒就是霍家酿造的广陵散。 广陵霍家酿酒数百年,自从霍家前代家主霍瑶在八十年前酿造出广陵散之后,霍家几乎占据了广陵城偌大的酒市场。 当代霍家家主霍希更是个厉害人物,他扩大了霍氏酒厂的规模,也改良了酿酒的器具,极大的提高了广陵散的产量。 而今广陵散不仅名扬江南江北,更是进入了京都玉京城,活生生从京都曲家手里夺走了一半的市场份额。 瑞露就是曲家的招牌,酒的品质比广陵散略好,但瑞露产量有限,且价格也比广陵散贵了不少。 于是玉京城就有了这样一个说法——王侯公卿饮瑞露,侍郎以下喜广陵。 王侯公卿毕竟不多,但侍郎以下的官员却很多。 所以在事实上,广陵散已俨然成为了宁国销量最大的酒。 没有之一! 另外,霍家商而优则仕,从霍瑶那一辈开始就特别注重家族子弟的培养,至霍希这一代,门下已出了许多人才。 有通过科考入仕的。 也有通过捐纳为官的。 其中以霍希的长子霍百扬最为耀眼,他而今才三十六岁,昭化三年进士,已官至詹事府少詹事,真正的太子近臣,正四品。 有着官家的强大背景,再有着广陵散带来的巨大利润,霍家已然成为了广陵城的豪门。 而霍家的第三代也已经开始崭露头角,霍百扬的长子霍书凡年十七已是举人身份,且是广陵三大才子之首,其前途不可限量! 霍书凡对自己的女儿沈巧蝶有意,他才是自己的乘龙快婿! 这李辰安与霍书凡相比,连提鞋都不配。 李辰安这傻子读不了书现在居然准备卖酒…… 沈千山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他摇了摇头,觉得倒是自己想多了—— 李辰安不过就是开个小酒馆而已,当然得去霍记的铺子里进货。 只是如此一来,他在价格上丝毫没有优势,人们凭什么要花更多的钱到这小酒馆来喝酒? 从霍记的铺子里打一斗酒回家慢慢喝它不更舒服么? 所以,在沈千山看来,这个小酒馆尚未开业就已经倒闭! 这傻子哪里是做生意的料? 就算是有万贯家财也会被他给败光,难怪李文翰要将他给赶出了家门,幸亏女儿尚未和他正式成亲。 不然那日子定会过得一地鸡毛。 这婚书今儿个务必得拿回去,不然就连沈家恐都会被他给连累。 沈千山走向了院子一角的凉亭。 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贤侄,近来可安好?” 李辰安也面带笑意。 “伯父请坐……伯父是来取回婚书的吧?” 沈千山倒是没料到李辰安直奔主题,这很好,省却了许多虚情假意。 “啊,这个……小女无德,实在是配不上贤侄,伯父寻思这强扭的瓜它也不甜,更不能耽误了贤侄娶个更好的妻子去奔个更美的前程,所以……” 这话当然带着嘲讽的味道,沈千山是认为李辰安听不出其中意思的,因为这傻子并不知人情世故,反会觉得自己放低了身段。 李辰安却打断了沈千山的话,因为磨磨唧唧不是他的性格。 “令媛确实配不上我。” 沈千山一怔,便见李辰安从怀中取出了那大红的婚书摆在了桌上。 看在这婚书的份上沈千山没有去计较李辰安的这句话,他打了个哈哈,“贤侄旷达,伯父这就多谢了!” 他伸出了手去想要拿到这婚书,却不料李辰安一把按在了婚书上,“且慢!”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疑惑问道:“贤侄这是何意?伯父以为既然两相厌,莫如和而散。” 李辰安点了点了头,“伯父所言极是,小侄以为这事既然要散,那便应该两不相欠……我还你这婚书却不能让你欠了我的情,得让伯父心安理得的将这婚书拿回,让令媛堂堂正正心无愧疚的另寻佳婿,所以……” 李辰安冲着沈千山一笑,眉眼间跳出了三个字:你懂的! 沈千山愣了三息,其一是他没料到这李辰安说这些话的时候极为自然流畅,并不像以往那般呆笨。 其二是他在这三息的时间里才领会到了李辰安的意思—— 这小子居然会转弯抹角了? 两不相欠? 他退回婚书沈家确实欠了他的一份情,那么该如何还了他的这份情呢? 沈千山也笑了起来,“这里就我们叔侄二人,你开个价!” 李辰安竖起了一根指头。 “一千两银子?” 这个价有些高,但女儿能脱离这个坑也是值得的,沈千山正要说成交,不料李辰安却摇了摇头。 “一万两?这……贤侄啊,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吧?” “不是,你女儿就值一百两银子!” 沈千山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但转眼又堆了起来,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在婚书拿到之前哪怕女儿受这厮一些羞辱他也决定暂且忍下。 等女儿恢复了自由身。 等女儿和霍书凡成了亲。 李家三房不受另外两房待见,想来借着霍家的手收拾一下李辰安那两房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成交!” “伯父爽快!” 沈千山取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李辰安将婚书推了过去。 沈千山拿到了这婚书,心里一颗石头顿时落地。 李辰安取了百两银票,接下来小酒馆的一切便可顺利进行。 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沈千山将那婚书揣入了怀里,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站了起来,瞥了李辰安一眼,满眼的不屑。 李辰安眉梢一扬不以为意。 “伯父啊,我准备酿酒,你家粮食便宜些卖我如何?” 沈千山已走出了凉亭,心想你还能酿出什么酒来? 再好能好过广陵散么? 他回头瞅了李辰安一眼:“我沈家粮食喂狗也不会卖你!” “你这生意人……成不了大器啊!” “什么时候学会了牙尖嘴利?倒是你这小酒馆……不过一个月必然倒闭!” “若是一个月没有倒闭呢?” 这话不是李辰安说的。 这话从沈千山的身后传来。 沈千山回头,便见一男三女走了进来。 他们和沈千山擦肩而过,沈千山愣了一下,刚才说话那姑娘似曾见过,她……她好像是钟离府的三小姐! 她怎么到这破落地方来了? 听她那话的意思……好像是要为李辰安出头! 这傻小子啥时候靠上了钟离府的这颗大树? 仅仅一瞬间沈千山便想了许多,他连忙躬身一礼,“三小姐好。” 钟离若水回头,眉儿一挑,“你认识我?” “回三小姐,小民沈千山。” “哦,巧蝶的父亲……那你走吧,记得往后可不许再说这小酒馆的坏话!” 沈千山躬着的身子微微一怔,“小人知道了。” 他退出了小院子,走出了外面那小铺子,站在小铺子的门前呆了片刻,粗略的梳理了一番,才忽然察觉今儿个这傻子和以往判若两人。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惊疑的是以钟离府三小姐身份之尊,她为何会屈尊降贵到这小酒馆来? 她进入那小院子的时候,李辰安坐在那亭子里动都没有动。 谁给他的胆子? 这事得问问女儿才行! 沈千山不解的离去,小院子里李辰安看着那俊俏公子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已经听说了三月初三那场文会的结果,没有魁首,这便说明至少有一首词和自己的那首《蝶恋花》不相上下。 这俊俏公子没得到魁首,这是找上门来想要退回那百两银子? “兄台,在我们做生意的人眼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行规。” 宁楚楚一怔:“啥行规?” “诚实守信、明码实价,售出……概不退回!” “……”宁楚楚愣了三息才反应了过来,她扑哧一笑,差点露出了女儿姿态,但就这样李辰安的心里却陡然一紧—— 这俊俏公子,莫非是个太监? 这么娘! 嘴上没毛。 声音尖细。 嗯,连喉结都没有。 这不是个太监是什么? 宫里来的呀! 可惜了,这么俊俏一少年,却偏偏为生活所迫进了宫……上辈子那些戏文里都说这种身体残缺的人心里也有些变态。 那可得小心一些应对才好。 最好敬而远之! 宁楚楚压根没想到李辰安将她当做了宫里的太监,她正要说话,却不料李辰安忽然站了起来。 “诸位……寒舍无茶,酒过两天才有。” “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聊天,所以诸位请回,我得出去一趟了。” 钟离若水一听,顿时有些急,“喂喂喂,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呀。” 李辰安歉然一笑,抬步走出了亭子,“可我真的有很多事。” 他想起刚才沈千山对这女子的尊重,称呼她为三小姐,这三小姐和宫里的太监在一起……她恐怕是某个勋贵的女儿吧。 “眼见着天将午,寒舍也没东西招待你们,两天后我这小酒馆开业欢迎你们来捧场。” “告辞!” 他就这样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才忽然想起这是自己的铺子。 他回头望去,那小公公和大美女并没有出来,耸了耸肩,他向西市而去。 得将酿酒所需的一应粮食和酒曲买回来。 这个世界已有酒曲,先试试这酒曲如何,如果酿不出好酒,还得自己制曲。 有些麻烦。 主要是需要的时间有些长。 那个小妞真漂亮,若是上辈子的性格定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 但这辈子嘛…… 不是一路人,不埋一座坟,可别去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wap. /128/128691/29910803.html 第十六章 钟离若水的主意 日正当空。 二进沟东头小铺子后院却因为那颗大榕树的遮掩并没有几缕阳光洒落下来。 后院的那凉亭中摆上了一桌从食合居叫来的席面。 宁楚楚、钟离若水、开阳还有纸鸢就坐在这石桌旁。 钟离若水看着这一桌的佳肴并没有多少胃口。 有一片阳光从榕树叶间洒落,俏皮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喜,反而洋溢着浓烈的笑意—— “他还真要酿酒呢!” 她们参观了这前铺后院,也和那些匠人们问询了几句,才知道他说要开一家小酒馆是真的。 宁楚楚对此并不看好,她和沈千山的观点颇为一致: “其实吧,若是酿出寻常的那种酒,一斤也就是几十文钱。利润极薄,他这地方又太小,那必然产出不了多少,盈利……堪忧。” “嘻嘻,”钟离若水不以为意,生下来就衔着金勺子的三小姐轻飘飘说道:“赚不赚钱无所谓!” “哪怕亏个底朝天也无所谓!” “奶奶说人活一世,重要的是心情。” “他既然喜欢,那就去做,他若是某一天厌了……我在城北三里地的桃花山下置办了数千亩地,还修了一处山庄。” “他若是不想酿酒了,若是喜欢清净,我们可以去那处山庄住呀!” 少女春心荡漾,眼里充满了期待,她双手撑着小下巴,似乎已看见了那一番美妙的场景:“开门可见桃花溪,他坐在桃花亭中持一卷书,我在他身边抚一曲琴或者煮一壶酒……他若是作出了一首好的词来,我便去请了商大家谱个曲儿来唱给他听,” 少女俯过了身子看向了宁楚楚,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憧憬,脸上是满满的期许:“这就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多好!” 宁楚楚看着钟离若水,强自露出了一抹笑意:“嗯,确实很好。” 她是宁国四公主,她和钟离若水年纪相仿,钟离若水可以快意的追求她的幸福,但生在天家的她却绝无可能。 宁楚楚收敛了心神,将那些愁绪抛开,反手便给了钟离若水一刀:“但他至今尚不知道你是谁,就算他知道了你是谁,你可想过你钟离府的身份会不会吓着了他?”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心里卑微,毕竟这之前他一直都是个卑微的人。他恐怕对你难以直视,甚至会因为你的主动而逃避……你们身份上的差距太大,你想过没有?他极有可能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远离。” 钟离若水顿时一愣,她真没想过呀! 她自己就是豪门。 她拥有别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到的富贵。 她以为在如此优渥的条件之下,李辰安若是知道,当会毫不犹豫的同意,因为那样他的这一辈子都无须再去奋斗。 就像那场文会的那无数的学子一样。 “我始终觉得他和别的少年不一样,或许你的那些富贵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这世界,终究有那么一些不喜吃软饭的人,不然,他为何没去参加你的那场文会?” 一盆冷水浇在了钟离若水的头上。 聪明伶俐的她瞬间明白了宁楚楚这番话的意思——李辰安这人,不能以寻常之人待之! 她有些紧张,“那我该怎么办?” “我觉得你暂时还是离他远点,就算是要接近,也不要表露出你的心迹,更不要表露出你的身份,你得让他慢慢的接受你,直到他喜欢上你,而不是你身后的钟离府!” “哦,”钟离若水恍然大悟,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那我上演一场英雄救美……他是英雄我是美!” “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以救命之恩时常来这小酒馆看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在这小酒馆里多呆一些时间……” “对,就是这样,像我奶奶拿下我爷爷那样!” 宁楚楚顿时惊呆了。 钟离若水的爷爷钟离破一辈子就一个妻子。 这个妻子并不是名门闺秀,但她却在宁国书写了一个传奇! 她叫樊桃花, 她是江湖高手,而今已是宁国三大宗师之一。 她在追求钟离破的时候却生生将自己扮演成了一个弱女子,甚至在成亲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钟离破都不知道他的这妻子有多厉害。 直到景泰十三年,宁国西南边的回纥发起了对宁国的战争,时三个月攻陷了大震关,消息传回时候朝野震惊。 当时年仅二十三的怀化大将军钟离破受皇命出征,樊桃花随军。 在大震关下钟离破和回纥打了两月依旧无法破关,樊桃花带一千钟离破的亲卫夜袭了大震关,一举将大震关收服,钟离破大军长驱直入,将回纥击退千里。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令回纥绝望的是樊桃花再帅一千士卒千里奔袭,将回纥王燎野可足生擒,回纥投降,新任回纥王赤赞干布向宁国称臣纳贡,至今依旧是宁国的附庸。 先帝大喜,封钟离破为定国候,领骠骑大将军,从一品。 同时,先帝再下了一道圣旨,册封樊桃花为一品诰命夫人,比钟离破还高了半级。 这就是宁国近代史上的夫凭妻贵的典范! 这也是钟离府虽然不是国公,其地位却隐隐比肩国公的缘由。 钟离若水自幼在京都定国候府长大,受其奶奶樊桃花的影响极深,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并不能习武,但骨子里却有着她奶奶那样的不羁之韵。 所以她没有什么门当户对之观念,她敢以文招婿,也敢大大方方的去追求她所想要的幸福。 现在钟离若水想效仿她奶奶将李辰安拿下…… 钟离若水不是樊桃花,李辰安也不是钟离破。 所以就算钟离若水成功,他们并不能再演绎一场传奇故事,却也能得一个美好姻缘。 “这事……倒是可行,但要如何不作痕迹的将这事给做好,还得从长计议。” 小酒馆的小院子里,钟离若水和宁楚楚商量了起来,不时发出窃喜的笑声,打着李辰安的主意。 而此刻的李辰安也在外面的某个小铺子里用了午餐,然后去了西市,当真没能在沈家的铺子里买到粮食。 当然,西市的粮铺挺多,沈家也没那本事垄断了整个粮食市场。 李辰安来到了一家小粮铺子前,抬头一瞧,门前的小旗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李记粮铺。 姓李的,他抬步走了进去,铺子里很是冷清,那柜台后连个人影都没有。 “掌柜的、掌柜的……!” 李辰安冲着后面吼了一嗓子,后院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来了来了,客官稍等。” 片刻之后,后院出来了一个人,李辰安顿时吃了一惊—— 这是个身材极为高大也极为强壮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青布短褂,两条胳膊比李辰安的小腿还要粗壮。 他站在了柜台前,裂开大嘴憨憨一笑,“客官,要买点什么?” 李辰安得微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米多少钱一斗?” “客官要多少?” “……我要大米十斗,另要小麦五十斗,还有红粮十斗,玉米有没有?” 大汉又露出了憨憨的笑,这是一笔大生意! “玉米是什么?” “哦,没有就算了,这三种粮食你给个价吧。” “市面上上等品相大米在六十文一斗,中米五十文,糙米三十文,我这……我这只有中米和糙米。” “小麦一斗三十五文,红粮一斗三十文,这价,” 大块头心里有些忐忑,他俯过身子,小意问道:“公子,这价可还满意?” 讲真,这价格和自己酿出的酒的售价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辰安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行,我要中米,你算算多少钱。” 大块头满心欢喜,“多谢公子!” 他极为笨拙的拨弄着算盘,结果很显然这事他不在行,算错了几次,急得额头上汗珠儿都出来了。 “这,公子稍等,平日都是我娘在算账,昨儿我娘病了,在后院里养病,我去问问她该多少银子。” 李辰安咧嘴一笑,从怀中取了一两银子递给了这大块头,“你呆会再去问,我给你留个地址,往后这粮我要的挺多……至于具体的数量过十天半个月大致才知道,” 李辰安取了柜台上的毛笔写下了地址,“生意是长期做的,你若是诚信,我需要的粮就在你这铺子买了。” “好好好,多谢公子照顾某生意。” 李辰安将这纸条递给了大块头,问了一句:“掌柜的贵姓?” “贱名李小花。” “……” 这名字糟蹋了小花! “哦,多少年岁了?” “回公子,刚满二十。” 李辰安顿时吃了一惊,这家伙长得有些急啊。 “嘿嘿,有些显老,主要是在军中呆了五年。” “当过兵?” “家里穷,我这食量有些大,家里养不活,就去了北部边军。” “在军中立了一些小功劳,退伍的时候得了一点钱财,就来这里开了这粮铺。” “生意还可以吧?” “这……”李小花脸上露出了一抹失落的神色,“不瞒公子,生意不太好,小人想着等娘病好了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大家人户需要护院……我也没别的本事,就是、嘿嘿、就是打架还行。” 李辰安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 若是小酒馆生意做好了恐怕免不得有地痞流氓来生事,若是有这家伙守着…… “你呆会把粮食帮我送过去,若是生意实在做不下去,来帮我吧。” 李小花顿时大喜,他连忙拱手一礼,却又有些担忧的说了一嘴:“公子,小人真的很能吃!就怕公子嫌弃。另外……小人家里就只有家母一个亲人,小人不能将家母给丢下。” 再能吃能吃掉多少? 这汉子不错,很有孝心,带着他的母亲不怕他不尽力。 “无妨,你若是想好了我们再好生聊聊。” wap. /128/128691/29910804.html 第十七章 丽镜司 李辰安离开了李记粮铺,又去买了酒曲,想想一应事物齐全,于是便转身向二井沟巷子走去。 他并没有看见巷子东头的一间茶楼的二楼上开着一扇窗,窗里露出了一张脸。 此刻那张脸正看着他。 脸上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意。 他是李辰东。 三月初三那晚从画屏湖回家,见了母亲那狼狈模样,也见了那些家丁一个个伤残的模样,才知道在门口擦肩而过的那傻子哥哥居然将家里给闹翻了天。 于是他写了一道诉状,于三月初四将李辰安告到了衙门。 今儿个衙门派了捕快来二井沟巷子的那铺子里拿人,按照宁国律法,李辰安被逐出家门就不再是李家长子,他的行为就是入室行凶,至少会被判以一年监禁。 有了这牢狱之案底……他李辰安哪怕有天大的本事,这辈子都甭想再有出仕的那一天! 娘说他的变化极大,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日子看来,他确实变化极大,可那又怎样? 只要将你送入牢狱,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一年之后你再出来……已是废人一个,而我李辰东却已考取了举人! 你见了我,得跪在地上叫一声举人老爷! 至于这小酒馆,当然就不复存在,他投入的那些银子也就打了水漂。 “我叫你狂!我叫你为他人白白作嫁了衣裳!” 初三那天画屏湖的折戟之郁此刻从他的心中散去,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那是他的哥哥! 虽同父,却不同母。 他从未曾叫他一声哥哥,因为……他是李家败类。 他不配! 端起茶盏,李辰东看着那小酒馆门口站着的两名捕快,此刻李辰安正好走到了那两名捕快的面前。 接下来,他将被带走。 然后……得将这事告诉父亲,娘就会成为李家的主母,那俩个女人也得驱逐出去! …… …… 李辰安站在门口。 两个捕快拦住了他的路。 其中一个年长的捕快手里拿着一纸公文,看了看李辰安,问道:“你就是李辰安?” 李辰安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脑子里滴溜溜一转,心想这事要想落个平安恐怕只有去请花满庭花老大人了。 “在下正是,两位官爷这是何意?” 另一个年轻的捕快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自己做的事莫非还不清楚?” “啊,敢问官爷指的是何事?” “我且问你,三月初三傍晚时分,你是否回过李府?” “嗯,有这事。” “我再问你,你进了李府之后,是不是在李府行凶作恶?” 李辰安摇了摇头,“官爷,我可没有行凶作恶,我就是惩治了一个恶女人还有五个家丁!” 年轻捕快面容一肃,一声大喝:“这不叫作恶叫什么?” 他伸出手来指了指李辰安,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私闯李府,意图谋财害命,有人告发了你,你的一应罪状,自有刑房大人亲自审理!” “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这小铺子外来了两官差,此刻那官差训斥李辰安的声音还很大,于是巷子里的许多街坊便好奇的围了过来,这才知道原来李辰安这厮居然跑去了李府闹出了事来。 “我就说吧,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以前装着老实,背地里却跑去了赌坊,我就觉得他哪里来的银子弄这铺子,肯定是去了李府抢了银子!” “……李府毕竟是他的家啊,就他那胆子,你们觉得他敢去李府生事?” “可官爷就在这啊,指名道姓的要拿他,那肯定是李府的人告发了他,再说他被他爹赶出了李府,也就不是李家的人了!” “人不可貌相,平日里越是不起眼的人狠起来才越厉害,我看呀,他连李府都敢抢,说不定哪天就抢到了我们头上!” “……” 外面很吵,声音传入了内院。 内院里还没离开的宁楚楚眉间一蹙,“开阳,你出去看看。” “属下遵命!” 开阳走了出来顿时一愣,她看见那年轻的官差一手摁着腰间的朴刀一手向李辰安抓了过去。 李辰安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必须找到救兵。 救兵就在斜对面的浅墨书院。 他相信以花老大人的影响力,定可以将这件事给轻易化解掉。 再不济也得让花老大人知道自己被关在了大牢中,他或许会看在那首词的情分上将自己给捞出来。 “等等!” 李辰安后退一步,手掌一翻,反将那年轻捕快的手给抓住。 “此事另有端倪!” “老子不管你有什么端倪,有事去了衙门再说!” “那两位差爷稍等片刻,我去见一个人。” 年轻捕快不耐,眉间一蹙正要说话,一旁那年长的捕快却摆了摆手,“李辰安,你想去见谁呢?” “花满庭花老大人。” 很显然这俩捕快知道花满庭的大名,他们都愣了一下,那年长的捕快却笑了起来: “我说,花老大人居于京都玉京城,此去玉京城一来一回得半个月光景,我们总不能等你半个月吧?” “再说……你李辰安是什么身份?” “花老大人又是什么身份?” “就你李辰安能认识花老大人?你若是认识他老人家,何至于在这二井沟巷子做这营生?花老大人一句话,你至少也可以去京都某个世家门阀当个门房。” “你若是说去求咱广陵城的某人我还相信,你瞧瞧你,撒谎都不会,四喜,拿人!” 那叫四喜的年轻捕快一家伙将手给抽了回来,正要上前一步,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且慢!” 两捕快回头,便见一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他们身后。 年长捕快咧嘴一笑:“这位……女侠?你也是想要帮他出头?” “你们稍等,我进去一下就出来,不用花半月时间去京都!” 开阳转身进去,四喜看向了那年长捕快,“头,” “稍等。” “……好!” 外面看热闹的街坊这就不知道演的是哪一出了。 刚才那傻子居然说认识宁国大儒花满庭,这当然是他瞎扯,因为这傻子这三年来可没离开过二井沟巷子,更不用说去往京都了。 这两位差爷一眼识破了他想逃离的诡计,本以为他即将伏法,却不料他那后院子里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如此俏丽的姑娘—— 李辰安这是金屋藏娇? 那姑娘倒是姣,可他那是金屋么? 可惜了那姑娘! 听她口音是外地来的,估计不知道李辰安的底细被他给骗了。 这家伙,以前从不和邻里往来,原来是心里有鬼装出的那幅可怜模样。 此刻坐在茶楼二楼上的李辰东也探出了脑袋。 距离并不远,他们的声音还很大,李辰东听见了那些对话。 李辰安说出了花满庭这个名字让他吃了一惊。 那日花满庭登画舫三层楼去了后面那舱房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花满庭还真就在广陵城,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辰安居然会认识花满庭。 他和那俩捕快所想一样,本以为那俩捕快揭破了李辰安的谎言就将把他带去衙门,不料又杀出了一个女子来。 这又是谁? 那俩捕快怎么不动手了? 莫非还生出了什么幺蛾子? 思来想去,李辰东都不会认为那个傻了十七年的哥哥会认识这广陵城里的某个贵人。 李辰安此刻也有些懵。 刚才那女子是上午时候跟着那俊俏公子来的,他们居然还没走? 对了,那俊俏公子是宫里的太监……看来他那太监的身份还很高,这女子应该他的侍卫。 如果这位俊俏公公插了手,那自己还当真能够逢凶化吉,也就不用去欠花老大人一个莫大的人情了。 只是……他既然是公公,要那词登那画舫是什么意思? 就在各自猜测的时候,开阳走了出来。 “你们俩进来一下。” 四喜看了看年长的捕快,那捕快点了点头。 二人跟着开阳走入了铺子,开阳并没有将二人带入后院,而是向他们出示了一面令牌。 四喜一愣,他没见过这令牌,但他旁边的那年长捕快却大吃了一惊—— “丽镜司……大人!” 年长捕快连忙躬身一礼,“不知道丽镜司大人在此,只是……只是那李辰安……?” “回去告诉你们的知府大人,李辰安本就是李家长子,惩戒几个恶奴这等小事就不劳他来审问了。” “小人遵命,”年长捕快扯了扯四喜衣摆,“走!” 二人出了这铺子的门,年长那捕快看向了李辰安脸上堆满了笑意。 他拱手一礼,小意的说道:“李公子,误会,都是误会!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陈二狗一声,二狗愿为您鞍前马后!” “告辞!” “都散去,”陈二狗冲着围观的街坊吼了一嗓子,“李公子被人诬陷,我等已查明真相,你们再敢乱嚼舌根子,小心老子治你们一个诽谤之罪!” 围观群众这就惊呆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辰安当然已经猜到,只是没料到那俊俏公公有如此之大的能量。 茶楼二楼上的李辰东也惊呆了……这厮的背后究竟有谁在为他撑腰? 莫非花满庭老大人在里面? 四喜和陈二狗走在街头,他这时候回头望了望才问了一句:“头,丽镜司是啥?” “一群女魔头!” “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记住了那牌子没?那牌子有金银铜三种,以后见到那牌子,无论是哪一种,哪怕发生了天大的命案也切莫吭声!” “……这么厉害?” “不长眼的都被丽镜司的人给杀了,你若是不嫌命长,可去试试!” wap. /128/128691/29910805.html 第十八章 绣衣使 小酒馆后院。 李辰安看着那俊俏公公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 今儿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次大麻烦,他知道若是没有人救他,他必然陷入牢狱之灾,不知道会在牢狱里呆多久,但里面的日子肯定是极为难熬的。 所以穿越者不是万能的。 尤其是自己这种没有系统的穿越者。 如果没有抱住一条大腿,最好就是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去过一辈子。 但自己似乎有些气运。 初三那天在烟雨亭中偶遇了这位俊俏公公,随后似乎就有了一些牵扯,或许是这公公对自己的那两首诗词颇为赞赏,于是起了惜才之意。 恰好他今天到了这小酒馆,偏偏在自己走了之后他还没有离去。 他的一句话就让自己免除了那厄运,显然他在宫里的地位极高,虽然抱一条太监的大腿这有些羞耻,但如果能保自己平安,这对于脸皮向来很厚的李辰安而言并不算个什么事。 于是,他拱手一礼:“多谢公……公子援手。” 宁楚楚若是知道李辰安将她堂堂四公主当成了太监,估计会让开阳绑了他直接送入刑部大牢。 可惜她不会读心术,但她此举也有着她的深意。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谨慎的人,却不知道你做出了如此孟浪之事。” “不过经此一事也是好事,你现在应该明白权力的重要。” “我是见你这小院清净多留了片刻,否则……你而今已跪在了衙门的公堂上。” “你身无功名……那日在烟雨亭初见,听了你的那席话,” 宁楚楚站了起来。 背负着双手在大榕树下走了两步。 “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我很喜欢这半阙词,也很欣赏你的才华,还很喜欢你这种淡泊的性子。”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她转身看向了李辰安,“淡泊,是要在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之下方能淡泊!” “若是随便一街头混混就可以欺负你,这淡泊何来?” “恐怕所得是内心之彷徨,是生活之狼藉!” “所以……我想要给你一个身份,有了这个身份,非但街头混子不敢欺负你,就算是官府也不能拿你怎样,当然,前提是你没有犯下滔天罪恶。” “如何?” 李辰安并没有马上答应,因为他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他一直认为任何的好事都是建立在彼此互利的基础之上,他就二井沟巷子里的一个小人物,这位大公公看上了他什么愿意如此大力的帮他? 当真就凭那两首词? 这糊弄小屁孩儿可以,但绝糊弄不了这位俊俏公公。 能够在深如海的皇宫站住脚,还要在宫里那么多的太监里出人头地,关键是他还那么年轻,显然他有着极高的智慧也有着极强悍的手段。 肯定是皇上面前的宠臣! 那么他看中自己的又是哪一点呢? “我需要做些什么?” 李辰安的这番迟疑和这一句话反倒是令宁楚楚对他高看了一眼。 她本以为这等好事落在刚刚经历了危险的李辰安头上,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不料他居然还有着如此的理智。 这很好。 丽镜司需要的正是这样冷静的人才! “加入丽镜司。” “丽镜司所做之事很简单,主要是探听情报……各种情报,无论是民情、官情或者军情。” “包括但不限于发现管辖之地范围内的民生变化,官员贪墨、以及江湖中人的异动等等。” “当然,另外便是上级交给你的有目标的任务。” “也或者受命刺杀某个人。” 李辰安一怔,这不是明朝的东厂么? 这小公公怕是东厂的头子……魏忠贤? 难怪他如此年纪就如此厉害! “那……有工资么?就是俸禄!” “有,每月月俸四两银子,若有办案,办案经费另算。” “好!” 李辰安没再犹豫,因为加入东厂、不,加入这丽镜司看起来真的可以横着走。 至于需要做的那些事,有了这重身份想来也不是太难。 钟离若水看了看宁楚楚,撇了撇嘴,心想那丽镜司好像已经有两三年没有给手下发月俸了吧?也就这小子不知情被你给诓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钟离府不缺银子,这四两银子的俸禄根本无所谓。 钟离若水看中的也就是丽镜司的那块牌子,所以她虽然知道丽镜司的实情却并没有阻止。 毕竟在和李辰安八字的两撇没写完之前,自己没可能十二时辰跟在他身边,那块牌子就是他保命的手段。 宁楚楚将一块银色的牌子递给了李辰安,“这东西,代表着丽镜司的身份。” “有了这面银牌,见再大的官包括一品大员也可不跪,另外……若是丽镜司办案需要,可凭它调阅州府一级的所有档案,甚至可以凭它调动十人以下的捕快,或者五十人以下的府兵。” 李辰安一听心里大喜,如此说来这丽镜司就是直接对皇上负责的一个特殊部门! 权利滔天啊! 有了这个身份在广陵城、甚至在整个宁国都可以横着走了。 看还有哪个没长眼的敢来找自己麻烦! “不过……丽镜司需要保持低调,毕竟干的是不太能见光的活计,身份就不可轻易暴露,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要将这身份亮出来。” 宁楚楚提醒了李辰安一句,又道: “丽镜司分为四级。” “第一级当然是我,持墨玉牌子。” “第二级是长老会,丽镜司有长老八人,持金牌。” “你这个银牌是第三级,称为绣衣使。” “宁国有五道七十二州,共有绣衣使七十二人,你……管辖广陵州下辖的所有铜牌密探。” 李辰安没料到这才加入丽镜司居然就当了个官。 只是他而今尚不知道这广陵州有多大。 “我手下有多少铜牌密探?” “原本有六百余人……” 宁楚楚顿了顿,转过了身子,脸色微红,李辰安并没有看见:“现在有六十余人。” 李辰安一呆,“怎么少了那么多?” “当然是因为良莠不齐,丽镜司只要精英……不过一州满编是八百人,你大可以将这些差额给补齐,但你记住,丽镜司只要精英。” “另外嘛……我和长老会的人都很忙,也无法考核你招来的这些人品性如何,所以会有一年的试用期。” “在试用期之内,他们所有的开销都得由你自己负责,直到他们得到了长老会考核的认可才能正式成为丽镜司的铜牌密探。” 钟离若水又看了看宁楚楚,当真不要脸,原来她大方的给李辰安一个绣衣使看中的是自己家里的那些钱财,自己倒是入了她的瓮—— 如果李辰安真成了自己的夫婿,那钟离府肯定得帮助李辰安将这空缺了的人给补齐,毕竟人多才好办事,事办好了李辰安这个名字才有可能进入皇上的耳朵里。 但这事需要很多的银子。 丽镜司却没那么多的钱。 据说这钱原本是从皇上的内帑支出,但皇上的内帑似乎也入不敷出,于是削减了丽镜司的份额,导致了丽镜司缺失了大量的人,而今几乎也做不了多少事。 李辰安此时当然不知道这都是陷阱,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心想早知道这样我就将那婚书多卖一些银子。 “我如何召集这些人?” “哦,你可以找广陵城的那位老密探,她叫什么来着?” 宁楚楚看向了开阳,开阳拱手回道:“她叫翠花,住在四神庙巷子,经营着一处棺材铺子。” “翠花是丽镜司的老人,瑶光在离开广陵城之前将广陵州丽镜司铜牌密探名录放在了她那里,你可去取来看看。” “那我如果是招了人,这牌子找谁要?他们去办事总得也要有这牌子护身才好。” “啊,”宁楚楚转过了身来,脸上那抹羞愧的红已经消失,“这牌子你可以自己让匠人去做,开阳,取一个铜牌给他,就按照这样子打造,只是编号的数字不可弄重复了。” 李辰安就惊呆了。 心想丽镜司如此神秘还有着强大的能量,怎么代表着丽镜司密探身份的牌子如此随意呢? 许是看见了李辰安脸上的狐疑,宁楚楚又道: “铜牌密探并没有太多的特权,因为他们的身份更需要保密,至于他们的权限你可以去问问翠花。” “如果从丽镜司总部下发铜牌,这影响你们绣衣使招募密探的效率,故而长老会后来商议决定,将打造铜牌这个权力下放给绣衣使。” 李辰安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长老会不需要知道绣衣使招募了些什么人,他们如果有任务只下达给绣衣使,至于绣衣使怎么去完成他们并不关心。 这倒是凸显了绣衣使的权利,让这个级别的操作空间颇大。 只是一年的试用期这很长啊! 哪怕一个铜牌密探开二两银子一个月,一年也是二十四两银子。 八百个铜牌密探……一万九千二百两银子,自己哪里养的起? “这个,公、公子,你看这试用期是不是太……?” 宁楚楚拔腿就往外面走,还丢给了李辰安一句话: “你可是本公子亲自选出的绣衣使,好好干,不要给本公子丢脸!” “你若是累计了功劳晋升为长老……我在京都等你!” wap. /128/128691/29910806.html 第十九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将这银牌把玩了片刻。 银牌三指见方,呈盾形,一面雕刻了一只鸡,另一面雕刻了三个字——丽镜司。 李辰安用牙咬了咬,磕牙,看来不是纯银的。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总算是有了一道护身符。 至于那俊俏公公说的去刺探情报,这活儿自己当然不会亲自去做。 改天去一趟四神庙巷子,找到那个卖棺材的翠花,将丽镜司这些日常工作统统丢给她,月底交给自己一份工作报告,能够向上面的长老会有个交代也就行了。 如此想着,西市李记粮铺的李小花拉着一架马车将他买的粮食给拖了过来。 李小花依旧穿着那身短卦,一条灰白色的汗巾绑在腰间。 他肩上扛着两袋粮食,腋下夹着两袋粮食,手里还各提了一袋粮食。 他就这样走入后院。 腰没弯背没驼,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公子,都在这了,您说说放在哪里?” 李辰安看着他那壮实的身子咽了一口唾沫,李小花胯下一紧,连忙说道:“公子,小人不干那活!” 李辰安一愣,瞪了李小花一眼:“想啥呢?放在西厢房!” 李小花将那些袋子放下,走了出来,挠了挠脑袋咧嘴憨憨一笑:“小人会错了意思……军中此风颇盛,小人愚钝,学不会,嘿嘿。” 码的! 幸亏你没有学会,学会了老子还不敢用你! “和你娘商量过了没有?如果可以,将你铺子里的存粮全给我拉来,往后你和你娘就住在西头那两间房,有点小,暂时委屈一下。” “嘿嘿,公子,那月钱您看看……” 李辰安一想,一铜牌密探也就是二两银子,这货倒是可以发展成自己手下的一密探,“包吃包住二两银子一个月,如何?” 李小花眼睛一亮,“成!那小人啥时候搬过来?” 李辰安想着待会还要去斜对面的浅墨书院,“明天吧,明天早上你把你铺子里的所有粮食都搬来,这是十两银子你先拿着,晚上时候过好秤,让你娘将账算好,明天一并结了。” 李小花没料到遇见了这么一个大方的主家,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连忙摆着,“使不得使不得,明儿个小人将粮食送来再算账。” “拿着,别啰嗦,去请回春堂的张大夫给你娘好生看看!” “那、那多谢公子了!” “往后记得叫我少爷!” “好,多谢少爷,小人告退!” 李小花将那锭十两的银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抬步走出了后院。 李辰安跟了出去,便震惊的看着这厮将那马车往身上一套,飞一般的拉着就跑了。 比正儿八经的马还要快! 真特么的人才啊! 这厮……一顿究竟能吃多少? …… …… 李辰安又去了一趟西市,买了一坛子广陵散。 这一坛子约莫十斤,两小斗半,价值银子二两五钱。 真贵! 但比起自己要酿的那酒,它真便宜! 去浅墨书院见花满庭这不能空着手去呀,自己的酒要过些日子才有,那只能去买一坛子广陵散了。 提着酒坛子,踩着一地的夕阳,他来到了浅墨书院。 那位在夕阳下打着瞌睡的门房听了他的来意之后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懒洋洋进去了一趟,出来时候对李辰安的脸色变得好了许多。 甚至还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公子,花老大人在醉心亭等您!” “……醉心亭怎么走?” “从这大门进去,见着那一排书院之后从右边那条小径绕过去就能见到一片开阔荷塘,醉心亭就在荷塘上,很好寻。” “多谢老丈!” “公子客气。” 李辰安走入了浅墨书院,当他来到那片书院外的时候,恰好书院放学。 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学子从书院里出来,三三两两一起,三三两语几句,很是热闹,令李辰安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大学时代。 “咦,你们瞧瞧,那是不是李辰安?” “哪个李辰安?” “就是竹下书院李院正的长子李辰安呀!” 那少年又补充了一句:“就咱们学院斜对面原来卖蒸饼草糕的那个!” “还真是他……他怎么跑咱们书院来了?” “谁知道呢?估计是张门头打盹他混了进来。” “来沾染一点文气?” “就算将他丢进墨池里提起来也带不上半点墨……对了,前些日子偶遇霍书凡霍兄,霍兄说这小子还没将那婚书退还给沈家小姐,可把沈家小姐害得很惨。” “他肯定不会退呀,就他那傻子的名声,咱广陵城的女子谁会嫁给他?” “……” 李辰安这就很无辜了,他伸手一指:“那小子,你给我过来!” 那群少年里刚才说的最起劲的那小子站了出来,脖子一扬,“怎么?你这傻子还敢在咱们浅墨书院撒野不成?” 李辰安拧着酒坛子就走过去,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现在怀里有了那面银字招牌,他正寻思在那个俊俏公公离开广陵城之前试试那东西究竟是不是好使。 这厮既然来招惹自己,那正好用来验证一下。 揍他丫一顿! 等官府的人来了之后出示那牌子看看效果。 那少年一怔,没料到李辰安当真大步而来。 他忽然想起昨天才听说的那件事——三月初三傍晚,这厮回李府将李府的五个家丁给暴揍了一顿。 自己这身板肯定没家丁的身板结实,这厮如果真揍了自己,他一傻子就算被关了大狱也无所谓,自己当着这么多同窗丢了脸面……这可就划不来了。 他连忙后退了一步,退入了人群中,“别以为本少爷怕你,本少爷不与你这傻子一般见识!” 其余几个学子一瞧,有两个袖子一捋,嘴里高呼:“怕他做甚?揍他!” “张兄,非怕他也,实不值当也!” 那姓张的一听,对呀,姓梁的招惹的那傻子,我去出什么头? “梁兄所言极是!” 他也退了一步,还放下了衣袖, 另一个少年一瞧,你们都不上了让老子去单挑? 不行,俺可不上这个当。 于是,这偌大的广场上就出现了怪异的一幕—— 李辰安步步紧逼,那六个少年步步后退,他们一边后退一边嘴里还说着狠话,但他们脸上变得渐渐苍白的神色却出卖了他们。 就在这时候,苏沐心走了过来。 “李兄,” 李辰安驻足,看着那群少年鄙视的竖了个中指:“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话的打击面有些广。 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苏沐心就在他身边。 “李兄,” “啊,不是说你,这些人诽谤我,你还不知道我这人最重声誉,既然李兄来了就暂且饶他们一次,咱们走,可别让花老大人久等。” 苏沐心瞧了瞧李辰安,心想你都十七岁了! 若是你真重声誉,这十七年你是怎么忍辱负重活下来的? 李辰安跟在苏沐心走了。 那群学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姓梁那少年恶狠狠的冲着李辰安的背影啐了一口,“若不是苏学长将他带走,本少爷本想不顾身份将他揍个鼻青脸肿!” “就是,给他脸不要脸的玩意儿,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 “不是,苏学长可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怎么会和他认识?苏学长这是带他去哪里?” 众学子顿时无言,心里都有了答案,但却没有人从嘴里说出来。 …… …… 醉心亭。 李辰安跟着苏沐心到这亭子里的时候,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花满庭花老大人,另一个是名贵气的中年男子。 那种贵气和沈千山身上的贵气不一样。 沈千山的贵气是从穿着配饰表现出来,但这个中年男子却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 比如他的那张虽然带着笑意却不怒自威的四方脸。 他抬头看了看李辰安,眼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色彩,但那一眼却让李辰安仿佛看见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渊。 官府中的人! 官儿一定不小! 李辰安并没有吭声,反正兜里有那牌子,哪怕你是宰相又如何? 他将那坛子酒放在了石桌上,笑嘻嘻的向花满庭行了个礼,“老大人好!” “小子寻思老大人乃是文坛泰斗,当应喜欢饮酒。” “本应该带着我亲手酿造的酒来拜访您,但时间太紧迫了一些,我那酒得过些天才有。” “这广陵散虽不及我酿的酒,但聊胜于无,咱们也能对酒当歌,去品那人生几何!” 李辰安前三句都是拍马屁的话,那中年男子虽不以为意,但对李辰安的印象却差了很多。 但李辰安最后这句话却令他微微一惊—— 广陵散已算得上上品的好酒,这少年居然说不及他酿的酒! 这话他当然不信,便愈发觉得这少年过于放浪。 可偏偏他又说出了对酒当歌去品那人生几何的妙语…… 所以刚才老师说这个叫李辰安的少年有大才,老师不可能看走了眼,应该是真的。 只是他有些恃才放旷,倒是需要多加打磨才好。 也不知道老师将自己叫来,介绍这么个少年给自己认识是个什么意思。 wap. /128/128691/29910807.html 第二十章 将进酒 “你这小子!” 花满庭丝毫没有掩饰他对李辰安的喜欢。 他指了指李辰安笑着摇了摇头,“坐吧,你带了一坛子酒来,我岂不是要准备一桌子好菜?” 李辰安坐在了花满庭的旁边,“小生倒是以为喝酒凭兴,什么酒不重要,有没有菜更不重要,重要的能与老大人和这位大叔共饮,有这风月佐酒足矣!” “哈哈哈哈哈,”花满庭大乐,“说的好!” “若论广陵风月,当属湖畔人家,有女儿红有胭脂舞有曲断肠!” “老夫若是年轻数十年,当请你去湖畔人家最好的凝香馆喝酒。” “小子以为老大人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说起来那湖畔人家小子还真没去过,若是某日老大人有暇,倒是可以带小子去开个眼界。” 花满庭摇了摇头,一捋长须叹息了一声,“这身子骨实在熬不住那番折腾了,”他脸上的神色一敛,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大儒模样,“咱们说正事。” 他抬头看向了苏沐心:“你去告诉钟院正一声,就说老夫在此招待友人,让他叫厨子炒几个佐酒小菜,简单点,先上一盘花生米来。” 李辰安坐直了身子,因为花满庭这话的意思并不在于佐酒的菜,而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恐怕不适合让他的这弟子听见。 苏沐心起身离去,花满庭这才又看向李辰安。 “你的那两首词老夫很喜欢,你这个人老夫也很喜欢。” “介绍一下,这位是广陵州州府刘酌刘大人。” 李辰安连忙起身拱手一礼:“刘大人好!” 刘酌微微颔首,“李公子那两首词恩师也给我看过,李公子高才,刘某佩服!” 原来这位刘大人是花满庭的学生,也不知道是自己来的正巧还是花老大人的刻意安排,虽然兜里有那面银牌,但若是还能和广陵州的州府大人有个香火情谊这当然是更好的。 “小子惭愧,那两首词本是随性而作,若不是落入了花老大人的眼,其实也就埋没在了茫茫文海间。” “所以小子偶有所感,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的眷顾,恰好花老大人来了广陵,也恰好看见了小子的那两首词。” “这便是时也命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是小子的幸运。” 刘酌刚才还认为这李辰安有些年少轻狂,此刻一听,这李辰安言语间却将自己的才华给隐藏了起来,反倒是将恩师给夸耀了一番……这小子心思儿倒是玲珑。 刘酌多看了李辰安一眼,花满庭又哈哈一笑,“你这小子,那两首词好就是好,老夫早已过了喜听好话的年岁,你也别给老夫戴什么高帽子。” 他看向了刘酌,一捋长须,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小老弟……为师心里很喜欢。” 李辰安又坐直了身子,仔细的听着花满庭的话。 这就话极有深意,一句小老弟,道明了他在花满庭心中之重,也是为了让这位刘大人将他牢记在心里。 果然,刘酌也正襟危坐,便听花满庭又说道: “抛开他那首能够写入《宁诗词集渊百篇》前二十的《蝶恋花》不说,老夫更喜欢他在《青杏儿》里所表现的那番豁达。” “刚才已经给你说了他的过往,十余年沉寂,十余年隐忍,十余年遭受人们非议,这小子却稳如泰山,这便是心境!” “为师原本希望他能够去参加科考,再或者为师举荐一下他,若换着别的学子,恐怕已欣喜若狂,可他却不愿,这就是不选春秋。” 李辰安一怔,顿时看向了花满庭,心想你没说举荐我呀! 如果能够不考试就当个官,我还是愿意的! 花满庭没看他。 他看着刘酌。 “为师这一生倒是桃李满天下,但你们一个个在为师面前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当然,这是尊师重道,为师也能理解。” “但为师老了,忽然希望能够有一个可畅所欲言的朋友,没有顾及、没有约束,也没有羁绊的那种朋友。” “与年岁无关,只于性情品性有关。” 刘酌懂了。 恩师慎重的向自己介绍了李辰安。 此刻又提及到他需要一个朋友,那么在恩师的心里,他已然将李辰安当成了他的知交! 这小子就是广陵城的人,自己作为广陵州的知府,恩师的意思显而易见,那就是让自己照顾着他一点。 举手之劳之事,但这小子居然能够入了老师的法眼,这是何其之幸! “弟子明了。” 刘酌拱手一礼,“有这位小兄弟在广陵,还请恩师多来广陵坐坐。” “嗯,”花满庭微微颔首,又看向李辰安。 “老哥这个弟子,昭化六年状元,品性极佳,却……却有些固执。” “按照他的本事,本应该早去了京都,至少也能当个某部侍郎。然……因为一些事得罪了一些人,空有一身才学,空有一腔理想抱负,偏偏只能在这广陵州呆着。” “其实也好,毕竟庙堂之水更深。” “现在越来越深,老哥恐那水会漫出了京都,淹到这广陵州来。” 李辰安又愣了一下,如此说来京都庙堂之上的斗争颇为剧烈,至于怎么个剧烈法子他现在并不知道,心想若是京都涨水,要淹了广陵州,自己一小屁民能有啥办法? 难道是要我抱紧这位知府大人的大腿? 这时苏沐心带着几个人端来了几盘子的菜。 花满庭没有再多说什么,“总之,我这小兄弟那小酒馆开业之后,你若是公务不忙,倒是可以多去他那里坐坐。” “沐心,开酒。” 苏沐心拍开了酒坛子的泥封给三人倒了三碗酒。 “你的也倒上。” 苏沐心一愕,寻常恩师可不许自己饮酒。 他又倒了一碗。 花满庭举起了酒碗,“来来来,让咱们对酒当歌,去品品人生几何!” 四人干了一碗! 李辰安这是第一次喝这个世界的酒,一碗酒下喉,都不用品的,这酒最多二十度。 寡淡。 就这样居然也算是宁国的好酒。 “刘大人……” “还叫刘大人?可就显得生疏了!”花满庭放下酒碗这么说了一句。 刘酌连忙说道:“我定比你年长,叫我一声刘兄足矣!” “这……小弟高攀了!” “不,恩师称呼你为小兄弟,按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小师叔,是我高攀了!” “那咱各叫各的,既然都是兄弟,就更不用拘谨,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那么多,咱们喝!” “好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夫陪你一醉!” 此间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就连向来严肃的刘酌,此刻仿佛也回到了少年时代。 一坛子酒饮尽,已是华灯初上时候。 李辰安屁事没有,花满庭却已微醺。 刘酌显然酒量也极好,反倒是苏沐心有些醉了。 “老哥,实不相瞒,今儿个还有一事相求。” “老弟尽管说来!” “我那小酒馆不是就要开业了么?求老哥两幅字可好?” “小事,沐心、沐心,取笔墨纸砚!” 苏沐心眼睛一亮,以为老师要作词,他歪歪倒倒去了书房取来了笔墨纸砚,磨了一砚台的墨。 “写啥?” “先来一个小酒馆的名字……就写榕树下小酒馆,这六个字写小一点。” 花满庭一怔,“门头不是应该写大一点?” 李辰安嘿嘿一笑,“你听我的。” “……好!” 花满庭提笔,榕树下小酒馆六个字跃然纸上。 “这里,落下老哥您的名字,要大一点。” “……” 花满庭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落在了那六个字的左下。 “印章呢?得落个印章才好。” “你这小子。” 花满庭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小印,印在了右下。 李辰安乐呵呵将这张横幅拿了起来,放眼一看,花满庭三个字极为显眼,反倒是榕树下小酒馆这六个字有些难辨。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老哥,再来一首诗词!” “你说,我写!” “……好!” 李辰安并没有推辞,因为这显然也是花满庭对他的又一次考验! 他相信自己再在花满庭的面前露一手,这位老大人恐怕才会真正将他视为忘年之交。 而此刻刘酌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自己以往向老师求一副字都是极难的,但此刻对李辰安却有求必应。 恩师让李辰安作诗词他亲笔来写……刚才恩师将他吹上了天,且看看这少年在诗词上究竟有着多高的造诣。 “老哥,准备写!” 这么快? “此诗名为将敬酒!” 李辰安站了起来,一撩衣袖,意气风发的吟诵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花满庭大惊! 刘酌顿时呆立当场。 苏沐心闻这两句突然酒醒。 三人皆被这大气磅礴的开篇所震撼。 “好诗……!再诵!”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沐心,叫人去买酒,就凭此诗,老夫……要狂饮三百杯!” “小兄弟,再诵!”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首《将进酒》诵罢,醉心亭雅雀无声。 wap. /128/128691/29910808.html 第二十一章 深意 那一夜,一首震惊整个宁国甚至整个世界的诗诞生了。 那一夜,花满庭刘酌以及苏沐心大醉。 李辰安还是没醉。 次日一早,他依旧早起,依旧晨跑,依旧在烟雨亭外锻炼。 画屏湖的早晨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往日里喜欢歇息在那颗柳树上的翠雀不知道去了哪里,这码头处的那艘画舫也不见了。 李辰安在日上两杆的时候回了家。 花满庭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醒来。 洗漱了一番之后他来到了醉心亭。 刘酌已经坐在了此间,正煮着一壶茶。 “老师请!” “嗯。” 花满庭坐了下来,刘酌斟了两杯茶恭敬的递了一杯过去,低声说道:“昨日听了老师的那番话,弟子心里有些疑问,还请老师解惑。” 花满庭接过茶盏,却问了一句:“昨夜初时你大抵是看不上李辰安那小子的,他后面作的那首《将进酒》,你觉得如何?” “不瞒老师,李辰安这个名字在广陵城并不是太好听……弟子初时确实不太、不太理解老师的这番良苦用心。” “那首诗极好,诗词由心生,那小子果真是个豪迈之人,他蛰伏十余年也说明了他意志之坚定,若是有朝一日有了机会,或可一飞冲天。” “只是……弟子依旧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藏拙十余年,昨夜里思来想去,莫非是李家在玉京城那两房在太子和二皇子之争中所站位置不对?” “他怕因此受到了牵连,故而将自己扮成了傻子的模样?” “这……姑且不论他有没有那样的远见卓识,而今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最终结果如何无人敢下定论,他此举说不通,他的父亲李文翰也没那预测的本事。” 花满庭呷了一口茶摆了摆手,“他的那般变化为师也想不通,但这并不重要。至于李家另外两房站队和他这些年的隐忍……你这是想得有些多了。” 他放下了茶盏,看着刘酌,“你或许以为是为师想要你照拂他一二,当然为师也有此意,但为师更深的意思是……若是有那么一天出现了不太好的情况,他或许能够照拂你一二!” 刘酌大惊,心想他一介平民,如果京都真涨了水,真要淹了这广陵州,他如何能够帮得了我? 他凭什么帮得了我? 对于刘酌的惊讶花满庭并不奇怪,甚至也没有去解释。 他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为师这些年在文学上的研究少了很多,倒不是精力不济,而是……门生故旧太多,以至于将精力都花在了人情往来之上,却忘记了昔日初衷,活得也就没有以往那般纯粹。” “这些日子觉得有些累,却不知道这累从何来,直到前日在画屏湖的烟雨亭里听到了他作的那首《青杏儿》。” “这小老弟给为师敲了一记警钟啊,也让为师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选甚春秋。” “为师落了俗套,选了春秋……庙堂之上的斗争日益复杂,为师所选,不知对错,但为师选了就已经错了!” 刘酌愕然的看了看花满庭,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像在烟雨亭观画屏湖,站在亭里,画屏湖的所有美景都能尽收眼底,对画屏湖的春了然于胸。可若是身在湖中……所见不过是面前丈余的水,却不知春夏秋冬。” “为师之错就在于身处湖中。” “你,也在湖中。” “但京都有一个人却在岸上。” “何人?” “定国候钟离破!” 刘酌张了张嘴,“不是听闻定国候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么?这一次漠北之败,太子要帅军亲征,听说定国候要将他那支战无不胜的神武军交给太子殿下……” 花满庭微微一笑又摆了摆手,“定国候确实要将神武军交给太子殿下,但为的是国,而不是站队!” “……那,就算是要求人相救也应该是求定国候,以老师与定国候之间的交情,学生应该随老师去京都拜访一下定国候是不是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样就着了相,定国候那老狐狸可不一定会见你。再说,他的妻子樊桃花才是钟离府最厉害的人物。” “樊桃花最疼爱的是她的孙女钟离若水。” “而至少从目前来看,钟离若水对李辰安有了极大的兴趣。” 刘酌又吃了一惊,他这才明白老师此举的深意。 朝中党争因为皇上的健康问题变得日益严峻,虽然还未曾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但暗潮的涌动已越来越激烈。 太子殿下乃是皇后所出,但皇后娘娘却在诞下四公主宁楚楚四个月的时候因病去世。 如果皇后娘娘依旧在,那太子东宫之位定然稳如泰山。 可皇后娘娘不在了。 虽然皇上并没有再册封皇后,但而今后宫地位最为尊崇者却落在了姬贵妃的头上。 二皇子便是姬贵妃的儿子。 宁国当今丞相姬泰便是姬贵妃的父亲。 按照宁国礼制,太子殿下当然才是正统。 但,谁都想当皇帝,那位置却只能坐下一个人,老师花满庭作为礼制的代表人物,他当然站在了太子殿下的这一边。 那么作为花满庭座下的弟子,自然也就成了太子一系的人。 原本老师坚信在皇上百年之后太子必然登基为帝,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太妙。 钟离府在宁国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主要是掌管着半数的兵权,那么钟离府的态度对新帝的影响自然极大。 钟离府没有选择站位,它便成了宁国的一个超然存在。 难怪钟离若水在广陵城举行以文招婿,就连京都齐家的人也来了。 只是李辰安这小子走了大运道,落在了钟离若水的眼里。 老师这是让自己未雨绸缪。 若某一天京都变了天,或许自己能够通过李辰安的关系寻求钟离府的庇佑。 刘酌起身,躬身一礼:“学生多谢老师提点!” “也不用太过刻意,毕竟京中胜负尚不可知,毕竟皇上身子骨还算硬朗。” “当然,李辰安最终能不能成为钟离府的姑爷也不可知,但为师以为就冲着他的学识与旷世豁达的心态,也是值得交往的。” “学生知道了。” “我再过几日返京,他的这些诗词当在京都宣扬出去。” “你小师弟苏沐心,为师准备让他去李辰安的身边,多学学人情世故的道理。” wap. /128/128691/29910809.html 第二十二章 恨意 李辰安并不知道与刘酌的那场初见是花满庭刻意而为。 他关心的依旧是自己的小酒馆。 小酒馆的装潢与那些器物的筹备而今已全部完成,接下来就是酿酒了。 坐在小院子里的凉亭下,将酿酒的一应工序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并落在了纸上,仔细的又看了看,最耽误时间的是发酵。 发酵需要十至二十天的时间。 虽然发酵四天也能酿酒,但既然这活儿做了就应做的更完美一些,那今儿个就先将前面的步骤做完,等个一二十天再酿酒开业也不着急。 兜里还剩下八十多两银子,足够自己生活一段时间。 如此想着,将这张纸塞入了怀中,去了东厢房的卧室取了昨儿夜里从花满庭老大人那得来的两幅字,他走出了小酒馆。 得去寻个浆裱铺子,将那首将进酒的诗给裱起来,也要将小酒馆的名字做成一个匾额。 在西市将活儿丢给了一家浆裱铺子,他向李记粮铺走去。 倒不是担心李小花收了十两银子的定金跑了,主要是无事。 可他刚刚走到那条街巷的时候,却发现李小花那铺子外面围满了人。 人群中有个惨烈的声音传来:“天杀的啊!我儿他正当做生意,怎落得了这般下场!”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悲恸。 李辰安眉间一蹙连忙走了过去,挤进了人群中,便看见一个妇人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嚎哭。 “怎么了?” 他蹲在了这个妇人面前。 “我儿、我儿被官府抓了!” “李小花?” “正是……” 妇人抬起了头来,一把抓住了李辰安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公子认识我儿?公子,您能不能救救我儿?奴家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李辰安并没有抽回手去,“别急,你仔细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昨天小店来了个客人,我家小花卖了一些粮食给他……那客人是个好人啊!他需要很多粮食,还答应让我家小花去他府上当个护院……我儿很是欢喜,便送去了粮食,回来时候还告诉奴家,说那公子愿出钱将我家粮食全买了去,说今儿个我们娘俩就能搬到那公子的府上去。” “奴家还以为是老天爷开了眼,却没料到就在刚才,几个恶棍冲到了我家铺子里来。” “他们说我们不应该卖粮给那公子,说我儿坏了他们家老爷的规矩。” “我儿与他们讲道理,但他们却对我儿棍棒相加。” “我儿忍无可忍还了手,我儿力大,在那时哪里控制得住,于是……我儿打伤了他们。” “他们报了官,官差刚才将、将我儿捉拿了去!” “公子,奴家求你救救我儿,奴家给你磕头了!” 李辰安一把将她扶起,脸上的神色阴沉得有些吓人,不用问,这件事定是沈家沈千山派人所为! “大娘,我就是买你家粮食那公子!” “啊,恩人、求恩人救救我儿!”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花救回来,你身子有恙,快去屋里呆着,我这就去衙门!” “好、好,多谢恩人!” 李辰安起身挤出了人群,脑子里想了想,面色阴冷的向位于钟楼街的广陵城衙门而去。 西市的那群人依旧没有散去,此刻有人发出了疑问:“咦,刚才那少年不就是李辰安么?” “哪个李辰安?” “就是咱广陵城李府的那个被他爹赶出了家门的李辰安啊!” “还真是他,以前他开蒸糕草饼铺子在我家买过面粉。” “那傻子买那么多粮食干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沈家已取回了婚书……你们说这是不是沈家为这些日子的憋屈采取的报复手段?” “那沈家也不对啊,你要报复找那傻子去,干嘛欺负到小花头上!” “喂喂喂,刚才李辰安说他一定会将小花救回来……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切!他凭什么?若是他找了他爹去衙门花点银子走点关系倒有可能,这还得看沈家会不会在衙门插手。他都被他爹赶出家门了,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从衙门里捞人?” 李小花她娘一听,顿时充满了绝望,这才知道儿子以为寻到的那贵人,居然是李辰安那个傻子! “我儿……你这是瞎了眼啊!” …… …… 钟离府。 钟离若水正咬着笔杆子看着她二哥钟离秋阳。 “怎么?不信?” 钟离秋阳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我才是你亲二哥!这么重要的事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你?!” “天下才子无数,我说你向来精明,怎么这一次偏偏就犯了倔呢?” 钟离秋阳俯过了身子,手指头在桌上叩了叩,“李辰安的一切,哥都给你查了个清清楚楚,也向你说了个明明白白。” “哥也相信人会变,但你相信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的人,能够做出那么好的词来么?” “你十六岁了,别那么幼稚好不好?” “没错,这些日子他确实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但也就是有些不一样。不过就是从原来的蒸饼铺子变成了现在的小酒馆,要我说,他那蒸饼铺子至少还开了三年,可他那小酒馆最多三个月就会关门大吉!” “妹妹,我的亲妹妹!” “算哥求你了好不好?醒醒吧,你若是嫁给了他,咱钟离府真丢不起那个脸!” 钟离若水咬着笔杆子咯嘣咯嘣响,她听着钟离秋阳的这番话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说完了?” 她松开了毛笔杆子,将笔放在了笔架上。 “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说呀!” “哥就问你,程哲哪里不行?就算你不喜欢程哲舞刀弄枪,齐知雪总该可以了吧?” “齐国公府嫡孙,未来的齐国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该是你的菜了吧?” “不要说二哥我闹不明白你这脑瓜子咋想的,爹和娘也接受不了呀!” “抛开身份不谈,你的夫婿,他最起码得是个秀才吧?这个要求不高吧?可他李辰安就是个白丁……” “二哥!” 钟离若水打断了钟离秋阳的话。 “莫要忘记奶奶的身份!” 钟离秋阳一怔,“奶奶至少也是个江湖高手啊!” “李辰安也是文学大家啊!” “……他怎么成大家了?” 钟离若水站了起来,秀气的眉儿一扬,“花满庭花老大人说的,不信?你去问他!” “你去哪?” “嘻嘻,我去找花老大人聊聊诗词文章。” “程国公马上就要到了。” “到了又怎样?我可没时间陪他。” wap. /128/128691/29910810.html 第二十三章 衙门 刘酌坐着马车离开了浅墨书院。 他那张四方脸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那两道浓眉也皱成了一个川。 老师花满庭对他说的那些话依旧还萦绕在他的耳边,此刻他再细细回味,愈发觉得老师的那些话寓意深远。 作为广陵州的知府,他当然有着敏锐的嗅觉与洞察力。 他能够嗅到京都那变数可能带来的危机,却万万无法觉察到李辰安未来或许能够成为自己的机遇。 对于老师的那些话他虽然听在耳朵里,但他依旧保留着心中的怀疑—— 钟离府是何等样的存在! 钟离府的三小姐身份是何等样之高! 她凭什么会去喜欢一个既无功名又无家世的李辰安? 老师说人世间最无法猜透的就是爱情,比如钟离破和樊桃花。 这个例子说服不了他,因为世间只有一个钟离破,世间也只有一个樊桃花。 老师还说比如大德年间的玉华公主和布衣商不器……商不器之才不仅仅限于诗词文章,他的才学包罗万象! 这岂是李辰安可比拟? 但老师既然这样说了,刘酌还是将李辰安放在了心里。 他的眉间舒展开来,并没有将自己未来的身家性命寄托在李辰安身上,不过顺便能够照拂一下李辰安这也是举手之劳。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刑房刑书蔡雨堂提起过一个案子,好像就是状告李辰安入李府行凶打伤了几个人……昨儿晚上李辰安在与自己一起喝酒,估摸着这案子刑房还没派人去办。 呆会回到府衙告诉蔡雨堂一声吧,这案子就让李辰安赔点汤药费结了。 就在他的轿子抵达府衙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哟,这不是李家那傻子李辰安么?怎么?这是想到府衙来捞人?就凭你?” “你是哪条狗?” “……死鸭子嘴硬的东西!你给爷爷我听好了,我是你爷爷沈……” 沈什么不知道,坐在轿子里的刘酌便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是“啊!”的一声惨叫。 “你、你敢在府衙门前行……” 凶字没出口,刘酌又听见“噗!”的一声,接着是又是一声惨叫,然后才是“砰!”的一声。 人群有惊呼声传来,他皱了皱眉头,撩开轿帘的一角看了看,场面有些惨烈,对轿夫吩咐了一句:“走后门。” 这李辰安,是个不安分的主啊! 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一些,此刻自己出去不太妥当,还是进了衙门再给薛雨堂打个招呼吧。 府衙外的人群中还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这白衣少年手握一把折扇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他是京都齐国公府的大少爷齐知雪,此刻他面带笑意,嘴角微微翘起,心想这李辰安这次该是要进去了吧! 果然,府衙里冲出了几名捕快。 齐知雪忽然一怔皱起了眉头—— 那几个捕快冲出府衙没几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领头那年长捕快举起了一只手,在空中顿了片刻之后挥了挥,他转过了身去,带着那群捕快就往府衙里走去。 就像眼瞎了没有看见这外面正在发生的暴力事件。 李辰安将沈千山的儿子沈继业摁在地上锤! 他一边锤一边还恶狠狠的骂着:“敢在小爷面前嚣张,小爷就让你明白什么才叫嚣张!” “你爹是沈千山,可不是沈万山!” “老子差点成了你姐夫,你就是这么对你姐夫的?” “这是替你爹教训你,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做生意就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要讲规矩,坏了规矩是要出人命的!” 可怜的沈继业蜷缩在地上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被李辰安给揍的鼻青脸肿恐怕就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许是锤累了。 李辰安站直了身子甩了甩手,码的,手都打红了。 他看了看周遭那些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起身向府衙里走去。 此刻府衙刑房里坐在桌前的刑书蔡雨堂听了捕快头子陈二狗的汇报之后豁然站了起来,“你是说外面行凶之人就是李辰安!” “大人,正是前些日子您派了小人去捉拿的那个李辰安!” “……”蔡雨堂咽了一口唾沫,搓了搓双手,“他究竟和丽镜司是什么关系?” “这个,小人不敢问呀!” “他来府衙做什么?” “听说是想要捞一个人。” “谁?” “就刚才小人带回来的那李小花。” 蔡雨堂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本很简单,但个中缘由却又有些复杂。 李小花带回府衙之后还没审问,就被司狱司的司狱江兆拿着霍通判的文书将人给提走了。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案子,但偏偏霍通判亲自过问了,这显然是李小花得罪了某个人,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他本不以为意,因为这李小花就是个小小的粮商,只要司狱那边没弄出人命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料李辰安居然也冲着这李小花来了。 区区一个李辰安他当然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李辰安却和丽镜司有着看不明白的关系…… “你去一趟司狱司,请江大人暂且不要对李小花用刑,本官去见见霍通判。” “好,属下这就去。” 陈二狗转身离去,蔡雨堂起身正要出门,却不料刘酌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蔡雨堂一怔,没料到这小事居然惊动了知府大人。 他连忙躬身一礼,将这件事的原委给详细的讲了一遍。 刘酌一听也皱起了眉头,霍通判霍传名怎么会插手了这么个简单的案子? 他忽然眉间一展,大手一挥:“放了李小花。” 蔡雨堂一惊,便听刘酌义正严词的又道:“官府,讲求的是正义二字!” “这件事的原委很简单,李小花正当经营合理合法,却偏偏有人欺负上门!” “李小花迫于无奈起而反抗,这是他在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侵犯!” “按照宁国律法,他本无罪,拘禁之理何来?” “蔡雨堂啊蔡雨堂,你作为刑房刑书,当本着以刑律为基准,本着公平为立场去办案,唯如此……方能服众,也才不会发生冤假错案啊!” “吏部的考核官据说就要来广陵城了,可不要在考核官大人的心里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蔡雨堂顿时冷汗淋漓,他连忙躬身:“大人教训的对,下官知错。” “嗯,去吧,另外派捕快将那几个痞子给抓回来好生审审那幕后之人。” “对了,李府那件案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大人,李辰安和丽镜司关系匪浅,那个案子丽镜司插手了,而今已销案。” 刘酌这才恍然,慎重吩咐道:“李辰安和丽镜司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知道这件事的人务必禁口!” 他转身走了出去,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恩师,果然是落子无声啊! wap. /128/128691/29910811.html 第二十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府衙外围观的人未曾散去。 齐知雪依旧在其中。 他就想看看那个一无是处,却偏偏得到了钟离府三小姐青睐的李辰安能不能将人给捞出来。 这些日子他得到了一些消息。 这些消息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比如有传闻说那首《蝶恋花》是李辰安所作。 也比如钟离府三小姐因为那首《蝶恋花》似乎对李辰安生起了兴趣。 所以三月三的那场文会,坏事的就是那个李辰安! 可经过他的一番调查,原本以为这李辰安是广陵城的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却不料所得来的消息都说那厮就是一傻子! 这就让齐知雪有些难受了—— 少爷我堂堂玉京城四大才子之一,居然输给了一傻子! 这里面显然另有隐情,只是需要更深入的去了解。 今儿个正要去钟离府,因为程国公将到钟离府。 途径这府衙,正好看见了发生的这件事,正好听说那厮就叫李辰安,于是便下了马车来看个究竟—— 这李辰安傻么? 他想要捞人,正常程序应该是去写一纸诉状,以辨明那个叫李小花的无罪。 可他偏偏选择了揍人! 在府衙的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揍人! 那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被那些捕快拖进去打个几十大板这是肯定的。 所以他确实傻。 可那些捕快出来之后偏偏又回去了……显然那些捕快认识他,还知道招惹不起他。 所以他并不傻,他是有恃无恐! 难道钟离府已经接受了他? 就在齐知雪胡乱猜测的时候,便见一捕快带着一个大块头从那衙门中走了出来。 那捕快站在李辰安的面前小意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将那大块头交给了李辰安,两人又有一些很是亲切的交谈,接着李辰安带着那大块头向人群走来,那捕快还冲着李辰安的背影拱了拱手—— 这? 呆会去了钟离府,正好问问钟离秋阳。 围观的群众这时候也鸦雀无声了。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辰安和李小花大摇大摆的走来,那大块头一边走一边哭,李辰安似乎在不停的安慰着他。 然后……那大块头居然靠在了李辰安的肩膀上! 李辰安飞起一脚,那大块头后退了两步。 李辰安骂骂咧咧,大块头羞愧难当。 “看什么看!”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人群退散。 前来营救沈家大少爷的那群狗腿子抬着连哀嚎都不敢发出一句的沈继业飞一般的跑了。 片刻之后,衙门口又走出了一个面容鹰隼的中年男子。 他捋着短须。 眉间紧皱。 他望着李辰安的背影,过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沉默的转身走了回去。 他是广陵通判霍传名。 他回到了他的官署,对坐在一旁的沈千山说了一句:“怕是要下雨了,你先回去。” 沈千山不明所以。 …… …… 西市,李记粮铺。 李小花的母亲崔三娘正扶着门槛焦急的眺望。 原来围观的那些街坊已经散去了不少,在他们看来,李辰安那傻子怎可能将李小花给捞回来。 他非但捞不回来,说不定还会将自己也给搭进去—— 这事的根源并不深,就算是这些商户门也看出了端倪。 沈氏退婚未果,定然迁怒到李辰安的头上。 偏偏这李辰安要开个小酒馆自己酿酒,酿酒就需要粮食,沈氏拒绝卖粮给他,他在李小花这铺子里买到了粮,那沈氏自然就对李小花怀恨在心。 沈氏是广陵城最大的粮商。 但李小花母子二人却是外来户。 人们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沈家倒是广陵城的地头蛇,可李小花却并不是什么强龙。 再说以沈氏之根基,估摸着和官府也有一些关系。 沈氏派人来砸了李小花的店,这是给李小花以及其余粮商一个警告,是告诉他们不可将粮食卖给李辰安。 只是沈氏估计也没料到李小花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反倒是将沈氏派来的人全给撂倒。 于是沈氏又走了官府的路子,在短短的时间将李小花捉拿归案。 这同样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如此一来,广陵城的那些小粮商哪里还敢卖粮给李辰安?那么李辰安那小酒馆当然也就经营不下去。 有人对李小花和李辰安充满了同情,也有人对此不以为意。 就在这些人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件事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吃了一惊: “你们瞧瞧,那是不是李辰安和小花?” 那些人闻言向巷子一头望去,一个个顿时惊讶。 “可不是么……这李辰安还真将人给捞回来了!这么说来……沈家岂不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还不知究竟,呆会我去问问我那三舅子小姨妹的表弟,他在衙门当捕快。” “……” 总之,无论这些人信还是不信,李辰安确确实实将李小花给全须全尾的带了回来。 没多久,整个西市皆知。 甚至府衙门前发生的那些事也在西市传扬了开来。 人们这才知道李辰安非但将李小花给带了回来,还就在那府衙门口暴揍了沈家大少爷一顿。 于是,李辰安的形象在这些人的眼里顿时就高大了起来。 他们似乎忘记了他那傻子的名头,再看向李辰安的时候一个个眼里居然流露出了钦佩,甚至有相识的还行礼问好。 “这就是人的本性。” “欺软怕硬!” 李辰安拍了拍李小花的肩膀,大喇喇说道:“往后,谁敢欺负你或者谁敢欺负少爷我,你只管揍他丫的!” “只要不出人命。少爷我统统给你摆平!” “往后这广陵城,你可以顶着少爷我的名字横着走!” 李小花早已对李辰安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人记住了,谁敢在少爷面前不长眼,小人就将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二人来到了李记粮铺,崔三娘颤颤巍巍的迎了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李辰安的面前。 “儿啊,快给恩人跪下!” 李小花也一家伙跪了下去。 崔三娘磕头说道:“奴家谢少爷救命之恩,往后余生,小花永是少爷的奴仆。小花的这条命,奴家的这条命,永远都是少爷您的了!” 李辰安受了这一礼。 因为他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 崔三娘会算账,想来也能打理小酒馆。 而李小花的作用就极其强大,他将是自己手里的一把刀! 永远不会噬主的一把刀! wap. /128/128691/29910812.html 第二十五章 交易 广陵城很大。 李辰安在府衙外弄的那一出就像一颗石头投入到画屏湖中。 虽然激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但尚未能传递到整个画屏湖,却依旧在某些地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比如沈府。 比如霍府。 比如钟离府。 也比如广陵州府。 他在府衙处的全身而退显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那些人这才知道李府的那个被赶出了家门的傻子确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背后一定站着某个强大的势力。 但究竟是谁,除了知府刘酌之外都并不清楚,皆以为真的就是钟离府。 钟离秋阳对此沉默无语,心想莫非是妹妹真的当了真? 日暮时分。 广陵沈家。 沈千山脸色阴沉的就像能拧出水来。 他的儿子已经请了大夫来上了药膏,此刻那张脸包的像个粽子一样。 “爹、爹啊,你可一定要为孩儿出了这口恶气!” 沈千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女儿沈巧蝶。 “三月初三,画屏湖出现的那首《蝶恋花》,当真是李辰安所作?” “回父亲,女儿确定是他所作,因为那日女儿就在三小姐的画舫上,是三小姐亲口所言。” 坐在一旁的广陵通判霍传名蹙眉问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前几天收到二弟从京都寄来的一封家书,提及了一件事,程国公一心想要钟离若水成为他程家的媳妇……二弟说程国公亲去了一趟定国侯府,出来的时候却有些狼狈,想来是被樊桃花樊老夫人给训斥了一顿。” “咱宁国敢不将五位国公放在眼里的,大致也就只有这位樊老夫人了。” “二弟说樊老夫人极为疼爱她的孙女钟离若水,放出了言语,钟离若水择婿这件事全由她自己做主。” “所以程国公带着他的孙子陈哲来到了广陵城。” “那么钟离若水想要拒绝这桩婚事最好的法子是什么?当面拒绝这并不妥当,毕竟伤了程国公的脸面,所以她采取了以文选婿这个法子。” “但那场文会并没能决出胜负,就连苏沐心和齐大少爷也未能如愿,所以,我倒是以为钟离若水至今并没有找到她心仪的夫婿。” “恰好花满庭花老大人也在这个时间来到了广陵城,那么那首《蝶恋花》会不会是花老大人所作,选了李辰安这个傻子来背锅?” 沈千山和沈巧蝶顿时吃了一惊,便听霍传名又道: “本官也派了人去查过李辰安的底细,他万万没可能做出那首词来,刚才侄女说那首词深得花老大儒的赞许……这只怕是在同演一出戏!” “毕竟花满庭和钟离破二人在京都的关系就颇为亲密,他亲自出手,其目的就是为了钟离府委婉的拒绝所有人的求婚。” “当然,私底下估计和李辰安也达成了交易……或许给了李辰安银子,不然他哪里来的银子重新开那铺子?” “更重要的是恐怕钟离府也答应了给李辰安提供保护,所以今儿个李辰安才敢肆无忌惮的在府衙门口打了令公子。” “另外,开口说放了那李小花的,是原本不过问这些小事的知府大人!” “刘大人可是花满庭的得意门生!” 沈千山恍然大悟。 沈巧蝶细细一想这番话也点了点头,“伯父这番分析合情合理,侄女这才想明白了,理应是如此!” 沈千山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犬子这一顿,倒是白受了?” 霍传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岂有白受的道理!” “李辰安毕竟就是一市井小民,钟离府利用他是利用在这一时,没可能护着他一世!” “我已听闻程国公今日午时左右已抵达广陵城,他若是提亲不成当然就是回到京都去。” “程国公一走,钟离府拒婚成功,李辰安就失去了作用,钟离府也就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到了那时……” 霍传名眼睛徐徐一眯,视线里透射出了一道寒芒。 “到了那时,随便采取一点小手段就能将他送入大狱,令公子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将让他李辰安百倍偿还!” 沈千山拱手一礼:“多谢霍兄!” “不要客气,霍沈二家迟早是一家人。” “等书凡从京都回来,霍府便会向你沈家提亲。” “只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事你务必要放在心上,江南的秋粮……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二弟的意思是都是值得的!” “小人一直谨记在心,已经在江南各县郡打开了局面,只是……只是那姓蔡的久耕江南,倒是有些棘手。” 霍传名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站了起来,“莫急,蔡正遥那边本官自有安排。” 沈千山大喜,也连忙站了起来,躬身一大礼:“蔡正遥那一份、再加沈家三成。” “嗯,沈家主有心了。” “谢霍兄!还请霍兄留下喝两杯可好?” “改天吧,今日霍府也有贵客。” …… …… 李辰安整下午都在小酒馆的后院忙碌。 李小花和崔三娘已经从西市那小粮铺子搬了过来,他那小粮铺子库存的粮食并不多,却也堆满了西厢房的一间小屋。 为此,李辰安又支出了八两银子。 当然李小花和崔三娘坚决的拒绝了一番,李辰安终究还是将这八两银子给了出去。 李巧兮下午来到了这里。 李辰安带着李小花开始了酿酒的前置工序,直到日落时分才将数十斤粮食蒸好,用酒曲搅拌均匀之后让李小花将这些粮食全部堆放在了酒槽中,还盖上了棉被。 接下来就是等一二十天的发酵时间。 晚饭是李巧兮做的。 然后李辰安才知道李小花说的他的饭量有些大究竟有多大! “我不是叫你下三斤米么?” 李小花吃了三盆干饭,锅里空了。 李巧兮很是委屈,“我是下了三斤米呀,可他却吃了两斤!” 李小花很不好意思,他垂着头憨憨一笑:“那个、少爷、小姐、我、我确实多吃了一点,以后我少吃一点就行。” “还差多少能饱?” “啊……再来三盆估计就差不多了。” “……明天煮六斤米!” “哥,”李巧兮觉得心都在滴血,李辰安摆了摆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没吃饱就饿得慌,听哥的!” “另外……明天一早起来和我跑步锻炼,对了,四神庙巷子在哪你知道么?” wap. /128/128691/29910813.html 第二十六章 兄妹 一场春雨忽至。 清晨的画屏湖在春雨中显露出了它愈发娇美的模样。 码头处的那艘画舫又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何处,烟雨亭里也没有人,它就一如往昔一般安静的立在那里,与画屏湖彼此对视。 烟雨亭外只有李辰安和李小花二人,很是寂静,偶有翠鸟的两声低吟。 “少爷,您这是在干啥?” “别问,跟着少爷我一起做。” “哦。” 然后李小花痛不欲生。 …… 广陵城城北有一座桃花山。 桃花山下并没有桃花庵,却有一座气势恢宏的桃花山庄。 桃花山庄也栽种了许多的桃树,正是桃花盛开时节,偌大的山庄便被掩盖在了一望无际的桃花之中。 很美。 尤其是在这细绵的春雨之中。 山庄的后院依山处有一帘飞瀑,飞瀑下是一潭清泉。 清泉的对面依旧是一片桃林,桃林边有一处小亭,亭名观瀑。 此刻这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两人都未曾去欣赏烟雨中那娇艳的桃花,也没有去眺望那如烟雾一般缥缈朦脓的瀑布。 两人都看着面前的的那张白玉石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是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是一首诗。 诗的名字叫《将进酒》! 钟离若水眉目含春,她的视线从这张纸上依依不舍的抬起,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一孔武俊朗少年。 那少年的神色有些紧张,以至于他脸上的那双浓眉的眉梢止不住的跳动了几下。 “程哲,你可懂这首诗的意思?” 他是宁国程国公程靖庭的孙子,年二十,玉京城左卫中郎将,正四品下。 “昨天我已给你看过了他前面所作的那首《蝶恋花》和《青杏儿》,今儿个花老大人又让苏沐心送来了他三日前在浅墨书院酒后所作的这首《将进酒》,现在你应该明白他确有才华,也应该知道他的与众不同了吧?” 程哲读不懂那两首词中的味道,但他却从这首《将进酒》的诗中读出了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通过这首诗,他甚至觉得自己对那个尚未谋面的叫李辰安的少年有了很是深刻的印象—— 虽不知其貌,但那个少年定是个豪放之人! 他有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洒脱。 也有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自信。 可是……“他终究无功名,就这广陵城的一小商户,虽诗词文章了得,但……但我还是以为他并不是你的良配!” 钟离若水瞪了程哲一眼,将这张纸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塞入了袖袋中。 “是不是我的良配这是我的事情,程哲啊,你确实功夫了得,对兵法之道据说也有独特见解,但我钟离若水确实不太喜欢舞刀弄枪之人……倒不是对你们武人的偏见,而是我更喜欢才情满腹的文人。” “在玉京城的那些年岁里,和你相处我很快乐,但那种快乐是建立在我将你当做哥哥这样的一种情分上的。” “我依旧清晰的记着你带着我去玉京城的浣花溪畔嬉水、抓草蜢蜻蜓。” “我也记得你带着我翻入皇宫的后院,去偷了姬贵妃后花园里的梨。” “还有在那些满月的日子里,你带着我去二十四桥赏月。” “我记得曾经经历过的那几年的春秋,也记得你从云锦记买来给我的那些美味糕点。” “我在演武场见过你使的程家双斧,也在校场见过你穿盔带甲纵马狂奔的英姿飒爽,但是……” “我真的是将你当成一个可亲的兄长,却没料到这使你产生了一些误会,这是我钟离若水的错,你来了,我正好向你致歉!” 钟离若水这番话一出,程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这一辈子都和那个曾经跟着他让他欢喜让他怜爱的姑娘和他当真永无可能了。 他垂头。 自嘲一笑。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确实是想得有些多,但……” 他抬起了头,眼里的目光坚定的看着钟离若水,“我还是有些不服气,我以为那叫青梅竹马,以为以我的家世能够和钟离府更加匹配。” “这几日我也略有了解,那个叫李辰安的少年……你和他相识不过仅仅半月左右,却轻易的将我们十来年的情感轻易击溃。” “我真的有些不服气啊!” 钟离若水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这几句话里你错了几个地方。” “其一,青梅竹马只是一同两小无猜的长大,并不意为着青梅竹马就是爱情,那时候的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叫爱情?” “其二,至于家世,我们两家的家世确实匹配,但偏偏家世这个东西在我心里并不是择偶的必要标准。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其三,我确实和他相识仅仅半个月,甚至这半个月来他都不知道我是谁。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位置,甚至因为他的巨大转变让我对他生起了更多的兴趣……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可能走到一起,因为在他的眼里,在他的这首诗里,他也不一定会喜欢钟离府的这个家世。” “最后,我们十来年的情感,我再说一下,那是兄妹之间的情感,并不掺杂其它的东西!” “你若是依旧喜欢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妹妹……我钟离若水可以一辈子当你的妹妹,你也可以还是那个令我钟离若水信奈的哥哥。” “这其实才是最好的,我希望你能多想想。” 程哲抬眼看向了那丛烟雨中的桃林。 少年的眼里满是失落,以至于就连眼光也变得朦脓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这辈子我永远是你值得信奈的哥哥!” 钟离若水顿时浑身一松,“哥,你又帅气又厉害,定能给妹妹寻到一个好嫂子!” 事已不可违,程哲反倒是也轻松了下来,“既然我是你哥,当去亲眼看看那未来的妹夫究竟如何!” 钟离若水面红若桃花,她娇羞垂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对了,” 钟离若水抬起了头来,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正有一出戏要演,你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试试。” “什么戏?” “英雄救美!” “我是英雄?” “不,你演一恶人!” wap. /128/128691/29910814.html 第二十七章 卖棺材的小姑娘 上 程哲离开了观瀑亭,左思右想,决定去看看自己输了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他回到了广陵城的钟离府,邀请了同在钟离府做客的齐知雪,二人一同乘着马车去了浅墨书院找寻苏沐心。 在程哲走了之后片刻,四公主宁楚楚来到了观瀑亭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 “看来你当真了?” “其实……其实我现在心里很是矛盾。” 宁楚楚抬头,疑惑的看着钟离若水,“这话怎么讲?” “三月三画屏湖文会的目的,我不仅仅是为了拒绝程国公府的提亲,我是要告诉天下人,我钟离若水的夫君,是由我自己做主!” “那首你带来的《蝶恋花》,它出现的正是时候,当然也确实惊艳了我。若没有那首词,就算真决出了魁首,我宣布的是以文会友,至于以文选婿……那不过是坊间流传罢了。” “当然,如此一来可能会有人对我或者钟离府生出些怨言,但我不在乎,钟离府更不会在乎。” “所以那首词恰到好处的避免了这个问题,让所有的才子都心服口服……至于那个李辰安,我确实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 “就算前些日子那个清晨在烟雨亭中见着了他,就算他当场再做出了那首《青杏儿》……他的模样我不讨厌,他的才情确实又让我吃了一惊,可若说这样就喜欢上了他,”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嘴角一翘:“这还真没有。” “就算我们同去了二井沟巷子他那小酒馆里,估计你是以为我真对他上了心吧?” “其实依旧不是,我也就是好奇曾经的一个傻子究竟为何会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于是想要去他长住的地方看看,也就是多一分了解罢了,这依旧谈不上我喜欢上了他。”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一点小小心思,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上了他,那么就再不会有人来烦我,包括程哲。但我也担忧由此带给他的危险,所以你让他当上了丽镜司的绣衣卫,这便解决了这个麻烦。” 宁楚楚一怔,“你岂不是利用了我?” “说啥呢?”钟离若水美目一转,“你还不是想让我出银子让他将这广陵州的密探给招募齐备!” “再说……四公主您对他那么重视,莫非你心里也打着他的算盘?” 钟离若水俯过身子,宁楚楚小脸儿一红,瞅了钟离若水一眼,视线投向了那帘瀑布:“瞎想!” “我的婚事当由父皇做主,哪里能够像你这般的自由!” “就算我真对他有意,他的身份不足以匹配,完全就是害了他,所以往后你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如此说,虽是玩笑,但若是有人留心,对他全无好处。” 钟离若水嘻嘻一笑点了点头,“我可不会傻得为你俩造势!” “那现在你对他依旧是利用?”宁楚楚看向了钟离若水问了一句。 钟离若水脸上流露出了一抹迷茫,她的笑容收敛,双手撑着下巴,想了片刻才说道:“现在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有了转变?” 钟离若水从袖袋中取出了那张纸,放在了宁楚楚的面前:“你能拒绝能够写出这么好的诗的少年郎么?” 宁楚楚好奇的接过来一瞧。 “将进酒?” 然后她沉入了这首诗中。 这首诗没有作者的名字,但她知道一定是李辰安所写! 那日烟雨亭,我究竟是遇见了怎样的一个人呀?! 向来理智的四公主在那一刻忽然之间有些失落。 她想到了曾经的那位玉华公主和那位名留青史的商丞相。 …… 程哲和齐知雪是在昏黄时分一道乘着马车去的浅墨书院。 在浅墨书院和花老大人小坐了片刻之后,随着苏沐心去了斜对面的那处铺子。 然而那小铺子的那扇新门却挂上了锁。 “不巧啊!” 看着那门锁程哲有些遗憾。 “最近他很少出去,听说在闭门酿酒……老师说他要自己酿造一种比广陵散和瑞露更好的酒。” “其实老师本已有意离开广陵城的,却因为他说的那酒留了下来,许是想要品尝一番。” 齐知雪和陈哲一听都愣了一下,“比瑞露更好的酒?” “嗯,他就是这么给老师说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他那酒还有多久能够酿成?” “昨儿晚上他来了一趟浅墨书院,说大致还要五六天。” “那我们也在广陵城等等,看来要找到他得明天了,这小子会跑去哪里了呢?” 李辰安和李小花二人在四神庙巷子,正站在一处棺材铺子的门前。 棺材铺子的那道漆黑的门紧闭,但门上的那幅对联却令李辰安眼睛一亮—— 到此地需知,除生死外全无大事。 去那边当记,于天地上还有人心。 李辰安顿时对这棺材铺子的主人产生了兴趣—— 这对联写的极好。 从这对联看此间主人颇有学识,但偏偏她叫翠花,这个名字却显得有些俗气。 “小花,叩门。” 李小花走了上去,叩响了门环。 李辰安左右瞧了瞧,这棺材铺子的右边是一座不大的庙,庙门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四神庙。 庙门是虚掩着的,留有一条门缝,今儿有雨,光线昏暗,透过那门缝也看不见里面供奉的是哪四尊神的塑像,不过这庙想来存在的时间已久远,因为这条街巷的名字显然是因为它而得来。 棺材铺子的门没有叩开。 李小花转身瞧了瞧李辰安,“少爷,要不要破门?” “破你个头!” “再敲敲!” 李小花只能继续叩门。 声音有些激烈,不似这时候的和风细雨,倒像是夏日里的疾风骤雨。 这门依旧未曾叩开,但旁边那四神庙的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那门里走出了一个穿着一身碎花布衣裳的姑娘。 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模样。 她的头上扎着一个马尾辫,她的手里还拿着一炷香。 她走了出来,抬头仰视着李小花,酝酿了足足三息,那小身板顿时爆发出了一股洪荒之力:“敲那么大声干嘛?” “不知道这时候是本姑娘祭拜的时间?” “今天本姑娘没心情,要棺材不卖!赶紧走!” 李小花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李辰安却笑了起来,“你叫翠花?” wap. /128/128691/29910815.html 第二十八章 卖棺材的小姑娘 下 棺材铺子里的光线很是阴暗,也有些阴森,翠花点了一盏灯。 就着昏黄的灯光,李辰安四下打量了一下。 这铺子倒是挺大,铺子里放着四口漆黑的棺材,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翠花将李辰安二人带去了后院的西厢房,将油灯放在了桌上,看了看这位年轻的绣衣使,神色和言语都不太热情。 “坐,我这没茶。” 李辰安坐在了桌前,忽然对这丽镜司的来头有些怀疑—— 他以为这丽镜司是一个直属于皇上的特殊部门。 这个部门还有着极其巨大的特殊权利! 那么按照道理,在这样的部门中,下属对上司一定会充满了敬畏,然而他从翠花的那双眼睛里看见的却是不耐烦。 没有丝毫敬畏,甚至巴不得他赶紧走。 这是什么情况? “我是刚上任没几天的绣衣使,负责整个广陵州的铜牌密探!” 翠花坐在李辰安的对面,她的那张略显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讽:“不用说也能猜到你刚上任没几天。” “是因为瑶光才离开没几天?” “不是,瑶光可不是广陵州的绣衣使,她是上面某个大人物的侍卫!咱们广陵州已经……已经三年没有绣衣使了!” 李辰安一愣,“为啥?” “呵呵,”翠花瞥了李辰安一眼,“还能为啥?上面已经足足三年没有发一文钱的月俸,马要吃草人要吃饭,这个道理你懂吧?” 反被这黄毛丫头给教训了一顿,李辰安却瞬间明白前些日子在自家后院那俊俏公公那番话里藏着的隐情—— 原来这就是广陵州本该满编八百人,而今却只剩下了六十余人的真正原因! 原来这也是他说试用期需要一年之久,而若是自己招满了人,这些人的月俸却需要自己去想办法的缘由。 这是上了他的套啊! “我问你,咱们丽镜司的人,是不是享有莫大的权利?” 翠花那双疏浅的眉一扬,“又不能用这权力去抢银子,要这权力何用?” 李辰安反倒是放下了心来,“那你为何还没退出丽镜司?” 小姑娘腮帮子一股,气愤的说道:“还不是因为我那爷爷!” “……你爷爷怎么了?” “他临死的时候将那牌子传给了我,说、说有了这东西就没人敢欺负我,说每月还能有二两银子的收入,也没啥事可做,就守着这祖上留下来的棺材铺子也可以舒服的活一辈子!”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有了这破牌子确实没人敢欺负我,但从我加入丽镜司,就从未曾见过有人每月给我送来二两银子!” “这棺材铺子的生意又不好,若不是我守着隔壁的神庙弄一些香客的香火钱……我、我恐怕早给饿死了!” 李辰安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加入丽镜司多久了?” “三年!” 小姑娘也瞪着李辰安,小手一伸比出了三根手指头,“三年,你知道么?” “我今年才十五岁!” “我已经是咱们广陵州最老的铜牌密探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叹息了一声,看向李辰安的视线充满了怜悯,“看你也不是个傻子,怎么会加入丽镜司呢?” “还是银牌……你可知道银牌和铜牌不一样?银牌是永远不能退出丽镜司的!” “……退出了会怎样?” “你当长老会那八个高手是干啥的?专门收拾像你这种银牌!” “上一任的那位绣衣使估计就是这么死的!” 李辰安顿时无语,这特么啥契约没签啥好处没捞着居然就卖身给丽镜司了啊! 太监,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着这位新来的绣衣使大人,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一抹没心没肺的笑,“大人也莫要担心什么,毕竟咱们丽镜司这块牌子现在还是挺硬的,所缺的也就是人和钱!” 她俯过了身子,小脸上充满了期待:“大人,人其实好找,毕竟江湖中的女侠挺多,她们和那些男侠客不一样。” “至少她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更不会像那些男侠客一样疯了一样的放马狂歌大口饮酒大口吃肉,她们更不会去上青楼。” “所以这样的女子所求甚少,饭量也小,一个月有二两银子就足以让她们生活得不错。” “爷爷说以前丽镜司风光的时候,广陵城在画屏湖举办年度庆典大会,那场面……全是清一色背着刀剑的年轻漂亮姑娘,一个个从湖岸向湖心的画舫飞去,简直是仙气飘飘,令无数的青年才俊竞折腰……” “大人,属下以为以大人之能,当能重现昔日咱们广陵州丽镜司分部的无上荣光!” 说到这里,小姑娘盯着李辰安的眼睛,充满了憧憬的又问了一句:“既然大人敢接手这绣衣使之职,大人定有过人之能也有过人之财。钱财的财,能不是太重要,财才最重要!” “敢问大人贵姓?” 翠花当然极为期待。 却不是那什么昔日荣光,而是三年啊! 三十六个月,每月二两银子,那可是足足七十二两银子! 有了这一大笔银子,广陵城胭脂楼里眼巴巴看了无数次的水粉可以肆意的买! 还有薛裁缝那铺子里缝制的漂亮裙子也是自己心头的最爱。 看着眼前的这少年,她就像已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 “我叫李辰安。” 小姑娘眼睛陡然大睁。 咽了一口唾沫,还抿了抿嘴唇,又问了一句:“哪个李辰安?” “就是被赶出了家门的那个李辰安!” 小姑娘依旧注视着李辰安的眼睛,但她眼里本已经燃起的那抹希望之光却渐渐熄灭。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缓缓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桌上的那一盏灯火,喃喃自语了一句: “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绣衣使了。” 她徐徐站了起来,“隔壁的四神庙还有一位香客,看起来富态,你若是有事要问我,能不能等我去弄点他的香火钱?” “那对我很重要,不然明儿个就揭不开锅了,这棺材倒是可以劈了来当柴火,却不能吃呀!” 李辰安能怎么说呢? 他也是受害者啊! “我先给你二两银子,接下来咱们好生聊聊这丽镜司,如何!” 小姑娘果断的坐了下来,伸出了小手,露出了欢喜的笑意:“大人请问,属下知无不言!” wap. /128/128691/29910816.html 第二十九章 计划 转眼已是三月二十三。 距离三月三的那场画屏湖文会过去了二十天。 钟离府三小姐那场文会选婿的余波已渐渐淡去,毕竟百姓们在乎的还是自己一日三餐的那些油盐柴米。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广陵城里却渐渐对一个人多了许多议论。 他当然就是那个被李府赶出了家门的李辰安! 学子们再见到李辰安的时候眼里生起了几许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畏惧。 西市的商贾们见到他的时候从开始的期期艾艾渐渐变得热络了起来,因为他真的将李小花给捞了回来,原本以为他会受到沈家的报复,却不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个傻子的形象渐渐发生了逆转,于是李辰安在所有人的眼里就变得神秘了起来。 尤其是有传闻说那首而今被青楼女子广为传唱的《蝶恋花》是出自于他的手之后,世人再看他,便觉得这少年的面目生得很是和善,还真有几分文人的气质。 再加之听说他要在二井沟巷子开一个小酒馆,小酒馆的酒还是他自己酿造,他甚至说他酿造的酒远超于广陵散……于是,这处小酒馆就成了许多人心中很是好奇的地方—— 这口气很大! 若是他的酒真比广陵散还要好,那么霍家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不知觉间,二井沟巷子的陌生人多了一些。 这些人几乎都会去巷子东头那小酒馆看看,似乎在期待着这小酒馆的开业。 李辰安对这些没太关注,这几日他在为自己这个绣衣使发愁—— 翠花看在二两银子的份上将丽镜司她所知的那些事都告诉了李辰安,包括那本只剩下了六十三人的铜牌密探的册子也一并给了李辰安。 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李辰安又看了看这小册子,然后丢在了桌上,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 抬头看向了那场绵延了足足三天的春雨后放晴的天空。 从翠花的那些散乱的言语中他提取了几个有用的信息—— 丽镜司确实声名在外很是厉害。 像她那样的铜牌密探,若是出示了那面牌子,反正这广陵城的捕快是绝不会找她麻烦的。 也就是说那位俊俏公公说的这牌子享有的权力是真的。 当然翠花还说丽镜司所做的那些事有些、有些龌龊,比如打探某个官员在外面养了几个妾室生了几个孩子。 也或者打探某个商人是不是和某个官员走得很近,最好是能够拿到他们勾结的把柄。 甚至还比如上面下了命令要调查某个官员,那么若是在期限内查证不了,丽镜司甚至会自己动手去罗列一些罪状。 这种手段极其繁多。 栽赃是使用最多的法子。 不齿的还有勾引—— 丽镜司里可都是女人! 一个个还都是年轻漂亮有着一技之长的女人! 并不限于江湖人士,其中还有某户人家的大家闺秀,甚至于青楼女子。 要勾引一个官员犯罪真的不是太难的事。 比如这小册子里就有一个在广陵城名声极为响亮的青楼女子,她叫温小婉,年十八,而今是凝香馆的头牌。 人家看上的可不是那二两银子的月俸。 她看上的是那块牌子! 所以丽镜司的铜牌密探出身很是复杂,单单这六十三人,除了四十二人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中人之外,其余二十一人来历各不相同,而今也分散在各个地方。 当然以广陵城的人数最多,有二十六人。 那间棺材铺子并不是丽镜司情报的中转站。 棺材铺子隔壁的那处四神庙才是。 所以那棺材铺子只是个幌子,小姑娘翠花真正守着的是隔壁的那处看上去有些破败的小庙。 那么现在的问题来了。 这六十三人都已经足足三年没有领到丽镜司的半文钱。 于是丽镜司广陵州分部曾经有六百余铜牌密探,至半年前就只剩下了六十余人。 翠花说你若是想召集这六十余人,恐怕得将他们这三年来的月钱给结了,因为丽镜司成立之后立下的规矩就是拿钱、办事! 钱虽然只有二两银子,但规矩却不能坏。 因为二两银子就是这些铜牌密探的命,她们在执行任务中死了,丽镜司从不会承认她们的身份,哪怕有人取得了她们的那面牌子,丽镜司也会矢口否认。 因为铜牌很好伪造。 而这,才是丽镜司赋予绣衣使自己铸造铜牌的真正原因。 那玩意儿,根本就不重要! 那俊俏公公又忽悠了自己一下。 当然,翠花说也没有人真敢伪造那面牌子,因为每一个铜牌密探都是通过绣衣使亲自招募,她们的名册会留在绣衣使手中,若是发现有伪造者……丽镜司非但会灭口,甚至会灭门! 这就是丽镜司凶名在外的主要原因,因为在丽镜司成立之后的这百年时间里发生过数次。 经过一番细致的分析,李辰安心里有了结论。 这丽镜司是可以呆的。 这绣衣使其实也大有可为。 只是需要银子。 很多很多的银子! 那么原本计划的每天就酿造十来斤酒满足自己这小酒馆的需求这一计划就得改变。 通过小酒馆将自己的酒打出名气,然后得大量生产。 如此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来将整个广陵州的铜牌密探给弄齐活了。 有了这些眼线,对自己有着极大的好处。 比如刺探商情。 比如杀人越货。 也比如栽赃陷害。 这些是丽镜司的本职工作,当然得充分的利用起来。 但这些自己出银子招募而来的铜牌密探不能仅仅做密探的事,自己也有很多事可让她们去做。 比如……将自己的酒卖去广陵州下辖的那十三个县郡。 甚至通过她们从江南之地买来更便宜的粮食。 都不用再请人,就让她们去当掌柜。 江湖女子最好,连护院都省了。 这叫人尽其用。 李辰安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他仿佛看见了足足八百个俏丽的女子在帮自己打工,那白花花的银子如水一般向自己涌来,他顿时充满了干劲,冲着西厢房的李小花吼了一嗓子: “小花,准备酿酒!” “好咧,小人要做什么?” 这大块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只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得带在身边。 这酿酒的事得交给谁,不然自己事事亲为只怕会累死。 交给谁呢? 不能将自己的亲妹妹给卷进丽镜司,那就只能是那个收了自己二两银子的翠花了! wap. /128/128691/29910817.html 第三十章 榕树下小酒馆 忽然之间,二井沟巷子的东头传出了阵阵浓烈的酒香! 这令住在二井沟巷子的那些老街坊们大吃了一惊—— 很显然,这酒香是从李辰安的那铺子里传来的。 “他真酿出了酒来?” “闻着这味都比我打的那八十文一斤的酒可好多了!” “老余头,我可是在亲家家里品尝过一次广陵散,李公子这酒的味道,恐怕真比那广陵散还要好!” “……有这么厉害?” “可别小看了李公子,当年他在这里卖蒸糕草饼的时候我就看出了李公子非一般人!” “切!我说赵掌柜的,我怎么记得人家李公子在卖蒸饼草糕的时候,你恨不得去将他那铺子给砸了?我记得李公子铺子关门的时候,你这张脸可差点给笑烂了!” “哪里有?我说你这老余头可万万莫要污了我老赵的名头!若是被李公子听了去,岂不是坏了咱们邻里的感情!” “你们吵个什么劲,快去李公子那小酒馆瞧瞧!” 于是,人们向小酒馆涌去,却发现小酒馆大门紧闭。 紧闭的大门门楣上挂着一条大红的绸布,遮掩了后面的匾额。 另外门槛两边也挂着两条大红绸布,似乎遮盖了那一副对联。 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小酒馆在街坊们的眼里便显得有些神秘起来。 …… …… 小酒馆后院。 翠花一脸不情愿的站在李辰安的身后,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因为守着那棺材铺子很是清闲,另外隔壁那个四神庙也能带给自己一点意外的收入。 可这位新上任的绣衣使却要自己到他那小酒馆去! 她不能拒绝,因为这厚颜无耻的绣衣使说这是任务! 爷爷去世前就千叮万嘱的告诉过她,丽镜司的任务,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完成! 她跟着这个绣衣使到了此处才知道是让她学着酿酒! 小姑娘的眼睛瞪得贼大。 “丽镜司……什么时候有了酿酒这么个任务?” 李辰安在忙着酿造第一缸酒。 李巧兮在烧火,李小花在下料,他在关注着蒸馏出来的酒的酒质变化。 “想不想我将丽镜司欠下你的银子补齐?” 小姑娘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那就别问,问就是你学会了这酿酒的法子,往后就有花不完的银子!” 小姑娘眼睛一亮,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房中放着成堆的胭脂楼里的最好的水粉。 “真的?” “我骗你个小丫头干啥?” “可爷爷却说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那张嘴!” 想了想,小姑娘又嘀咕了一句:“何况、何况你的名字叫李辰安!” 李辰安从酒缸中打了一小勺酒凑到鼻端闻了闻,然后小品了一口,眉间微蹙,这酒的度数大致在三十五度。 比自己预料的差了许多,但比广陵散已经强了太多。 这刚出炉的酒有些呛,最好是再窖藏一些日子。 但这里的条件并不具备。 不要说酒窖了,现在这些人住在这后院都已经极为拥挤。 他放下了酒勺,转头看向了翠花,“李辰安这个名字不好听?” “啊,大人,”翠花垂头,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低声说了一句:“曾经这名字确实不太好听。” 她抬起了头来,一脸笑意的盯着那酒缸子,露出了灿烂的笑意:“但现在却顺耳多了!” “为啥?” “因为这酒闻着就好好喝的样子!” “你会喝酒?” “会一点,以前爷爷喜欢喝。” “那你尝尝我这酒。” 李辰安又打了一勺递给了翠花,翠花接过,一口饮尽,片刻,眼睛顿时一亮:“好酒!” “有多好?” “至少比广陵散好!” “那你觉得能卖多少银子一斤?” “……广陵散卖二百五十文一斤,大人这酒,起码值三百五十文!” 李辰安淡然一笑,“那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我学酿酒?” “愿意!” 翠花一口答应,因为这酒若是面世,她相信一定会成为广陵城、不,甚至是宁国最好的酒! 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若是自己学会了酿酒,那岂不是自己往后就不用花一文钱就能喝到这么好喝的酒了? “方法我可以交给你,但你记住了,这法子,绝对不能传给任何一个人!” “属下明白,这是规矩。” “好,识字么?” “多少认得一些。” 李辰安从怀中将那张写着酿酒步骤的纸条递给了翠花,“你将这上面写的记住,然后烧掉,下一缸酒你负责酿造。” “……好!” 翠花接过这张纸条的时候有些犹豫的多看了李辰安几眼。 她虽小却早已懂得人情世故,她知道这纸条之重! 她甚至知道这张纸条如果拿出去卖,价值万金都不为过! 可这位新来的上司大人却就这样随意的交给了她。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信任? 小姑娘的心里感受到了被人信任的温暖,于是说了一句:“你放心,如果此法子泄露了出去……我自己躺在棺材铺子的那口棺材中。” “别那么大的压力,这酒……其实并不是最好。” 翠花一怔,“那最好的是怎样?” “现在还不行,先卖这种酒吧,等赚到了银子,咱们得置办一处酿酒的作坊,这地方太小,没有办法酿造出更好的酒来。” “……那丽镜司欠我的银子你暂时留着,等往后作坊建立起来赚到了大钱你再给我。” 翠花拿着这张纸条仔细的看了起来。 她忽然间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 在这位上司的带领下,广陵州丽镜司分部说不定还真能再现昔日荣光。 小院子的后院在忙碌,小院子的外面又来了三个少年。 齐知雪望着那扇依旧紧闭的门,嗅着这浓烈的酒香,转头看向了程哲。 “比瑞露如何?” “香味更加浓郁。” “如此说来……这小子真没有浮夸?” 程哲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齐知雪笑了起来,手里的折扇摇了摇:“虽为小道,可若是能在小道中走出一条大道来,我以为也是了不起的本事!” “我就是觉得奇怪,他既然能够酿出这么好的酒,以前为什么又要去卖那蒸饼草糕呢?” 苏沐心想了想说道:“老师说……这叫大智慧。” “此话怎讲?” “你们想想,若是他以前就酿造出这酒,这酿酒的法子他还能保全么?” 程哲一怔,“花老大人的意思是……他现在才有了保住这法子的手段?” “应该是这样,毕竟钟离府的三小姐在关注着他,毕竟老师将他当成了忘年交,甚至给他引荐了学长刘大人。” “在广陵城这地方,就算是霍家,要想抢他的这配方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wap. /128/128691/29910818.html 第三十一章 各自心思 然而霍家却并不知道这些实情。 当霍家家主霍西得知二井沟巷子东头的那个李家傻子似乎酿造出了一种比瑞露更好的酒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召集了霍传名来,本意是让他查查那个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料到从霍传名的口中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霍传名将前些日子发生在府衙的事详细向霍西讲述了一遍,当然,他并不知道更前面还有另一件小案子,就是李辰东状告李辰安入室行凶那事。 加之有刘酌吩咐蔡雨堂不要提及李辰安可能和丽镜司存在某种关系,故而向来谨慎的霍传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大伯,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 “咱们的广陵散虽然占据了极大的市场,但在最高端的市场却依旧被曲家的瑞露牢牢把控!” “这李辰安既然酿造出了比瑞露更好的酒……”他一捋短须,眼睛微微一眯,“只要程国公离开广陵城,李辰安之于钟离府就失去了意义!” “另外小侄在府衙还曾探听过钟离秋阳的口气,钟离秋阳对这事报之一笑,说那不过是三小姐的顽皮,更是说以钟离府之地位,三小姐怎可能下嫁给那样的一个白丁!” “所以小侄断定,钟离三小姐就算是对那傻子产生了兴趣,也仅仅是一时。当钟离府的视线不再看着他的时候……我们霍家当可轻易将他拿捏!” “到了那时,他这酒的方子,岂不是就落在了我们霍家的手里?” “如果他的酒真有传言的那么好,我们霍家便能将京都的曲家击败,成为宁国最大的酒商,占据所有的市场!” 霍西一听,心里虽然欢喜,但他脸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他甚至皱起了眉头,问了一句:“可李家毕竟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啊!” “如果李家大房二房要保他……虽然百杨而今已是詹事府少詹事,但李家二房的那位李文厚却已经是户部尚书。” “如果李文厚为那傻子出头,百杨目前可还不太好和李文厚交恶,因为太子殿下亲征这件事已提上了日程。” 霍传名一听,沉吟片刻说道:“小侄倒是以为李文厚并不会护着那小子!” “为何?” “因为太子殿下要亲征,作为户部尚书,他必须保证前线将士的粮草。这些年咱们宁国的粮食收成并不太好,尤其是前岁江南江北都遭受了水灾,虽然去岁丰收,但户部还是缺粮啊!” “所以百杨来信告知,令我务必让广陵城的粮商今岁大量采买粮食。当大军开拔之后,若是后勤补给无法跟上,这时候百杨向太子殿下送去粮食……这才是雪中送炭,他定会成为太子殿下之心腹!” “在这一段时间内,我想李文厚都是无暇顾及其它的,等太子殿下凯旋,百杨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我们已取得了那酿酒的法子,这时候李文厚就算是想要维护李辰安,免不得也要多加掂量!” 霍西端起茶盏起身,在书房来回的走了几步,“那这件事就由你去办。” “办成之后记你大功一件!大伯会修书给百杨,这广陵城的知府……刘酌那厮是个眼中钉啊!” 霍传名起身,大喜:“这是为了我们霍府能够更进一步,小侄当全力以赴!” “李辰安那小酒馆啥时候开业?” “听说明天。” “哦,明天派人去买一些他那酒回来品品,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如果那傻小子真酿出了比瑞露还好的酒……霍西的眼睛徐徐眯了起来,嘴角挂起了一抹阴厉的笑意。 …… 对二井沟巷子的那小酒馆同样很是关注的还有钟离若水,毕竟那个人令她生起了极大的兴趣。 尤其是在看过了那首《将进酒》之后。 “小姐小姐!” 桃花山庄,一丫头飞一般的跑入了后院,气喘吁吁的站在了钟离若水的面前。 “怎么了?” “回小姐,他真酿出了酒来!” “……李辰安?” “嗯,听说昨儿个二井沟巷子都飘荡着那浓烈酒香,而今恐怕已经传遍了全城!” 钟离若水看了看对面同样惊讶的宁楚楚,又向那丫鬟问道:“他那小酒馆开业了?” “尚未,程公子昨儿傍晚又去了一次,说那小酒馆的门还是关着的,说单凭那酒香味道恐怕比京都的瑞露还要好,估摸着今儿个真会开业。” “……比瑞露还要好?”宁楚楚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瑞露可是皇室贡品,放眼整个宁国,可还真没有比瑞露更好的酒了! 程哲那厮对酒痴迷,以程国公府的身份常饮的就是瑞露,如果是他所评价,这极有可能是真的! “回殿下,奴婢、奴婢也是听说,毕竟他那小酒馆尚未开门,究竟如何尚不知道。” 钟离若水沉吟片刻:“我知道了,备车。” “好咧!” 丫鬟转身而去,宁楚楚看着钟离若水,“还是想去看看?” “你就不想?” “倒是有些好奇,但我怕他知道了丽镜司的情况撂担子不干。” “可他已经从翠花的嘴里知道了,不过你还是别去的好。” “为啥?” “我觉得他怕是会找你算账。” 钟离若水站了起来,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就像盛开的一朵桃花一样,“我带回来一壶酒让你品品。” 看着钟离若水欢喜的离开,宁楚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惆怅。 片刻之后她面色如常,向站在身后的玉衡问道:“你说,如果他的酒真有那么好,本宫若是带回宫里给父皇品尝一下……如果宫里将他的酒作为贡品,这样他的酒就出名了,既然能压住瑞露,那自然能够压住广陵散,这样他就能赚到不少银子……他能不能给广陵州的丽镜司分部带来变化呢?” 玉衡躬身一礼,想了想说道:“殿下,他那小地方怕是酿不出来多少酒。” “再说,京都曲家这么多年在京都耕耘,相较于李公子,曲家可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属下倒是以为他若是能够在这广陵州打开销路,能够有地方将酿酒的作坊建立起来,先将广陵州的霍氏击败……这路才能走的更长更宽一些。” 宁楚楚沉吟片刻,“倒是本宫操之过急了,不过……” 她脸色忽然一喜,望着那一片灿烂的桃林,“这桃花山庄外不就有数千亩的地么?” wap. /128/128691/29916073.html 第三十二章 画屏春 上 一辆马车停在了二井沟巷子的西头。 因为二井沟巷子今儿个忽然多了许多人。 这些人尽皆围在了巷子东头的那棵榕树下,三五几个正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因为二井沟巷子的那处小酒馆变了模样。 钟离若水带着她的丫鬟林雪儿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一瞧之后顿时吃了一惊—— 那小铺子的门脸装上了古旧的砖石,还不齐整,颜色也不统一,看上去有一种古朴斑驳的味道,就像历经了许多风雨一样。 原来的那扇门也扩宽了一倍,两扇大门也不是朱红色的,倒是和旁边的墙的颜色颇为接近,看上去也有些古旧。 门楣上的牌匾很大,但牌匾依旧被红绸蒙住尚未揭开。 门两边同样挂着两道红绸,遮掩住了贴在门框上的那幅对联。 有人指着这红绸在津津乐道: “听说是求到了花老大人的墨宝,只是李辰安这傻子……他怎可能得到花老的青睐呢?” “会不会是他父亲帮他求来的?” “没太可能,毕竟他是被他父亲给赶出了家门的。” “那这怎么讲?” “恐怕是故弄玄虚,不过是为了勾起你我的兴趣罢了。” “吴老二,我儿可在浅墨书院读书,他亲眼见李辰安和花老大人携手相谈……你根本不知道李公子的变化有多大!” 那姓吴的脸色一红, “那就得问问花老大人,花老大人不就在浅墨书院么,谁去问问不就能辨明真假?” “你们知道个屁!花老大人一早就进了这小酒馆,此刻恐怕已经微醺。” “……这么说李辰安和花老大人之间当真关系匪浅?” “岂止匪浅,李辰安时常来浅墨书院,都是在醉心亭陪着花老聊天!” “……” “这小酒馆外面弄得颇为怪异,可还别说,看上去也不碍眼,觉得还另有一番风味。” “你们看,在这夕阳下是不是给人一种颇为宁静之感?” “还真是,尤其是这根榕树枝干的遮蔽恰到好处……这门没开,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模样。” “既然是小酒馆,当然也就是卖酒了,到时咱们来这里喝一杯?” 外面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小酒馆的后院里,李辰安蹲在酒缸前用酒勺子打了一碗酒屁颠屁颠的端到了花满庭的面前。 “老哥,前儿个你不是说要回京都的么?” 花满庭接过酒碗深深的嗅了一口,那浓郁的酒香令他闭上了眼睛迟迟未曾吐息,仿佛沉醉其中。 过了片刻他才睁开了眼来,那双老眼里闪烁着激动、兴奋的光芒。 “本是要回京都的,却嗅到了你这酒香味道,令老哥我欲罢不能,故而改了主意想要多呆两天。” 说完这话,他小酌了一口,将这口酒含在了嘴里并没有直接咽下。 就那一瞬间,那浓烈刺激的感觉盈满了他的口腔,令他眼睛又是一亮。 然后徐徐咽下。 那一口酒就像一把火一般顺吼而下,一直燃烧到了他的胃里。 他伸长了脖子,脸上更是露出了浑身舒坦的惬意。 “好酒!” “远超京都瑞露!” “更不用说那啥广陵散了!” 李辰安嘿嘿一笑,“那老哥觉得我这酒价值几何?” 花满庭沉吟片刻,“瑞露三百五十文一斤,此酒当可售卖五百文!” 站在一旁满眼期待的翠花顿时大吃了一惊,她的视线落在花满庭的那张老脸上仔细的瞧了瞧,心想这位老大人该是不会说错了吧? 她心里那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弄,四斤粮出一斤酒,就算全用稻谷,大米一斤五十文,但稻谷一斤只有二十五文……四斤就是一百文,那么这个新来的上司酿造的这酒利润就达到了四百文! 如果一天卖出去十斤酒,那就能赚到四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两…… 小姑娘看向了李辰安,这一刻的李辰安在她的眼里金光闪闪。 这比卖棺材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李辰安的一句话却让她当场呆若木鸡—— “老哥,我这酒打算卖二两银子一斤。” 花满庭愕然抬头,过了五息才说了一句:“是不是太贵了一些?” 在当今宁国,广陵城算是一个富庶的城市。 但就在这样的城市里,那些百姓岁入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一两银子如果捏得紧一些,基本上够一个五口之家一月的生活用度。 就算是在京都玉京城,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难以落下十两银子。 他这一斤酒就卖二两银子……这在花满庭看来售卖的难度很大。 这当然不怪花满庭,他的骨子里就是个文人,对于商人的那一套他不懂,也不屑于去懂。 “物以稀为贵。” 李辰安将酒勺递给了翠花,“再说我这地方太小,这酒的产量一日也就十来斤。另外,这东西也不是给寻常百姓去喝的,它针对的是那些达官贵人,商贾文人。” 花满庭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 仔细的品尝数息之后,对李辰安的这番话不置可否。 “这酒,叫什么名字?” “请老哥前来品酒,就是想让老哥给这酒取个名儿。” 若是外面围观的那些人听见,他们定以为李辰安是要占花满庭那名头的便宜。 但花满庭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咧嘴一笑摇了摇头,指了指李辰安,“你这小子,老哥我其实已不在乎别的虚名了,你将这好事给我,倒是浪费了。” 这酒如此之好,它定会名扬宁国。 花满庭为此酒命名,他的名字便也能再次随着这酒的畅销而更为人知。 “老哥,其实我也有些私心,想着吧……这酒一出恐怕会惹来一些风雨。” “我虽不怕那些风雨,但终究有些烦人。所以有老哥为此酒命名,有老哥的名头镇着,那些宵小之辈就算想做啥也得掂量一二。” 花满庭懂了。 “但你依旧要小心,你这酒就局限于这小酒馆当无大恙,可若有朝一日行销全国,老哥这名头在许多人的眼里,并不好使!” “我知道,到时候再看吧。” “好,取笔墨纸砚来!” 花满庭将那碗中酒一口饮尽,撩起袖子来抹了一把嘴,提笔落在了纸上—— 画屏春! wap. /128/128691/29916074.html 第三十三章 画屏春 下 时昭化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五,申时末。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二井沟巷子的东头也被那一抹余晖染红。 就在众目睽睽之中,那颗老榕树下的小酒馆的门终于开了。 此刻聚集在门前的人更是多了一些,以至于广陵府衙派了捕快前来维持着这里的秩序。 捕快头子陈二狗带着十余名捕快将这些人给隔离出去三丈距离,但门前却留下了几个人—— 他们是钟离若水、程哲、齐知雪以及苏沐心。 他们的身份太高,以至于广陵知府刘酌在知道这里的事之后被吓了一大跳。 同样紧张的还有钟离秋阳,他甚至将钟离府的两百护卫统统调去了二井沟巷子。 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心里有些紧张,她就是宁国四公主宁楚楚。 她的紧张倒不是程哲这些人的安危,而是那人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而今整个广陵城皆知道他夸下的海口,那么他那酒真的能比瑞露还好么? 若是没有,他岂不是再次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料? 她依旧在桃花山庄。 可她终究还是将开阳派了去。 说是去看看。 开阳临走前倒是看了看她,心里微微有些怪异。 …… …… 那扇门开了之后走出来的第一个人便是当今宁国太学院院正、宁国大儒花满庭老大人! 当他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外面的嘲杂声顿时绝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那张脸上。 不知道是那抹夕阳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激动,他的那张满是沟壑的脸,此刻居然散发着褶褶的红芒! 就在那红芒之中,他的那双老眼此刻也变得极为清亮。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紧接着他的身后跟着出来了一个人。 他自然就是李辰安!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身上并无饰物。 他就那么站在花满庭的身后,却并没有被花老大儒的气势所压倒。 他背负着双手,脸上是那似乎永刻着的微微笑意。他的视线扫视了一下众人,眼里依旧是一片淡定从容。 于是,许多人的视线都越过了花满庭的肩头看向了他。 那些眼光中有不可置信、有惊疑不定、也有羡慕嫉妒恨,还有那么几缕不屑一顾的冰冷。 对于原本就住在二井沟巷子的那些街坊而言,这近一个月以来,李辰安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 但那些变化很是奇怪,他们难以理解。 比如他跑步,比如他买粮,比如他请了匠人重新弄那小铺子等等。 另外便是发生在府衙门口的那件事至今依旧风平浪静,未见沈家对他做出些什么来,这令不少好事者心里有些失望。 这些事情能够充分说明他确实和以往不一样了,邻里之间虽然依旧不是太融洽,但再看他的时候这些街坊们的眼里也没有了往日那种轻视的色彩。 他说要开一个小酒馆。 他说要自己酿酒。 他还说要酿造一种远超广陵散的酒! 这口气实在有些大,但同时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人群中就有很多商贾的眼线,比如沈家派来的人,霍家派来的人,还有广陵另一大粮商的家主蔡正遥。 蔡正遥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 酿酒,就需要大量的粮食。 沈家扬言绝不卖一颗粮食给李辰安,作为沈家的对头,这笔生意蔡家倒是愿意来做,但必须得知道李辰安究竟有几斤几两。 此刻蔡正遥心里很是高兴,因为这小酒馆的门前站着一个花满庭。 如此看来,那小子当真有几分才学入了花老大人的眼,那么他酿造的酒若是有了花老大人为其宣扬,就算酒本身不及广陵散,但有花老大人的强大号召力,他的酒在学子文人中定会深受喜爱。 能够拿住这部分市场就足够! 就在这时候,站在花老大人后面的李辰安双臂一震,“诸位父老乡亲,我是李辰安!” “今日小酒馆将正式开业,我有幸请来了花老哥为小酒馆剪彩!” 众人一听顿时一惊,花老哥……堂堂大儒岂是你这白丁能够称之为老哥的?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落在了花满庭的脸上,心想这文人最为惜名,李辰安这显然是想借这位老大人的名头,他肯定是不会借的,说不定就因这句话和李辰安翻了脸。 然而,花满庭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他非但没有生气去斥责李辰安,反而还一捋长须说道:“老夫很荣幸能够为小老弟李辰安剪彩,老夫已在后院小饮了一碗,老夫敢用这一辈子的信誉担保……” 花满庭一撩衣袖,双臂一扬,大声说道:“此酒,不仅仅完胜广陵散,它甚至远超京都瑞露!” 这话一出,长长的二井沟巷子顿时轰动。 一时之间吓得那些归巢的鸟漫天飞起—— “老大人当真叫他小老弟?他的才学何时能够和老大人比肩了?” “既然是花老大人亲口品尝得出的结论,以花老大人的品性,他定不会有半点假话,如此说来……他那酒,还真的了不得!” “闻着就令人陶醉,肯定是好酒,就是不知道他这酒叫什么名字,售价几何。” “哎,可惜了,产量太低,终究无法广为流传。” “……” 李辰安又举起了手来,双手虚按,等人群的声音小了一点,他才高声又道: “此酒,有幸请了花老哥亲自命名。” “现在,我宣布此酒的名字,它就叫……画屏春!” 人群静默片刻又轰然响起,“广陵散,画屏春……画屏春这名字似乎更加好听。” “你错了,这小子厉害,他那酒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名字是花老大人亲自取的!” “以花老大人在文人学子们心中的地位,他这酒尚未售卖,就已经站住了脚跟!” “……” 钟离若水站在程哲的身后,她偏着脑袋看着此刻意气风发的李辰安,忽然觉得他比前些日子所见又好看了一些。 是因为他这些日子的锻炼么? 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钟离若水第一次看见了李辰安身上散发出来的无人能够撼动的那份自信! 对,这种自信就像奶奶在面对武林高手时候一样。 在奶奶的眼里,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都是渣渣。 在此刻李辰安的眼里,天下的酒,都不值一提! 那么,他的酒究竟会卖多少钱一斤呢? 好想喝一口试试! wap. /128/128691/29916075.html 第三十四章 天价的酒! 李辰安倒是注意到了身前不远处的这几个特别的少年,其中还有见过两次的那位漂亮姑娘。 他们的装扮一瞧就不是寻常人家,估计是某个商贾大户或者高官勋贵家的子弟。 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目标客户,年少、多金,圈子上层但阅历极浅,好忽悠! 他还向人群中望了望,有些遗憾,没有见到那位俊俏的公公。 其实他是希望能够再见到那位公公的。 若是将这酒送一坛子给那位公公,若是他也喜欢饮酒,那么自己在丽镜司里的地位将更为牢固。 如果那位公公再将酒带去给皇上品品……说不定自己还能看看传说中的皇帝长的是什么模样。 可惜他没来。 毕竟是丽镜司的头子,估计已经回京去了。 “诸位,” 李辰安又大声吼了一嗓子,“接下来就有请花老大人为小酒馆剪彩!” 剪彩? 剪彩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众人惊奇的时候,李小花从里面搬出了一张凳子。 李辰安扶着花满庭站在了凳子上,翠花从里面取来了一把剪刀递给了花满庭。 花满庭也很好奇呀! 毕竟他也不知道何为剪彩,只知道李辰安请他这样做。 他抬头望着那门楣,将剪刀伸了过去,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门楣上。 花满庭一剪子将那红绸给剪了开来,红绸向两旁落去,露出了门楣上的那一块极大的匾额。 花满庭当场就惊呆了! 站在外面围观的所有人也都惊呆了!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们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花满庭’三个精神饱满的大字! “嘶……” 这是以花老大人的名字来命名了小酒馆? 李辰安这小子和花老大人之间的关系已亲密如斯? 接着有人定睛一看,才看见那三个大字的上面还有一行蝇头小楷—— ‘榕树下小酒馆!’ 这才是小酒馆的名字! 喧宾夺主了么? 钟离若水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儿,她瞅了一眼李辰安的背影,心想这家伙的心思儿怎会如此之多? 人群中有窃窃声响起,有人对此有些非议,比如齐知雪。 他此刻皱起了眉头: “花老大人乃是宁国文坛之精神,哪怕是他的名字对于宁国学子而言也是极为圣神的存在。 可李辰安这小子却将花老大人的名字如此醒目的挂在了门楣上,这是不是有些亵渎的味道?” 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比如钟离若水: “齐公子怕是想得有些偏了,我且问你,那可是花老大人的亲笔?” 齐知雪顿时一噎点了点头。 “那么既然是花老大人亲笔,也就是说花老大人是同意如此的。并且花老大人亲自为这匾额剪、剪彩,也说明花老是知道的!” “花老都不在乎,你在乎个什么?” “其实这便进一步说明了李辰安那酒,早已得到了花老的认可。不然以花老从不轻易给人题字的性格,他哪里会为李辰安做了这么多?” 齐知雪哑口无言,程哲看着李辰安的背影变得更加沉默。 他想的更多一些,倒不是花满庭和李辰安忘年交的关系,而是李辰安这小子居然如此懂得借势,偏偏花满庭还心甘情愿的愿意为他造势。 看来,整个广陵城的人都小瞧了这李辰安! 接着,花满庭用剪刀将门框上的两道红绸剪掉,红绸落下,露出的是一幅对联: ‘山好好,水好好,开门一笑无烦恼。 来匆匆,去匆匆,饮酒几杯各西东。’ 这幅对联的字有些难看,显然不是出自花老的手。 但这却又是一幅心意洒脱的对联,道出了写这对联的人闲云野鹤般的与世无争的心绪。 花满庭站在了地上,看着这幅对联眼睛一亮,他当然知道这是出自于李辰安的手笔,心里对这小子更加喜欢。 此刻的李辰安站在了凳子上。 他面向夕阳,一身金黄。 “在下李辰安!” “榕树下小酒馆的小老板!” “在下欢迎天下喜酒之人来小酒馆一坐,也欢迎天下学子文人来小酒馆一聚。” “但是……!” 他的话锋忽然一转,声音提高了少许。 “在下要向所有人说明几个问题!” “其一,小酒馆的酒因为太好而产量有限,每日仅售十斤!” 人群中顿时有轰然声响起,毕竟这画屏春是花老大儒亲自命名,毕竟花老自己已经说了这画屏春比之瑞露更胜一筹,那这酒肯定是好酒。 既然是好酒,那就必须得买来好生品尝。 可这李辰安却说每日仅售十斤……这么多的人每人才能买到多少? 再说万一有大富者一次将那十斤买光,其余人岂不是连尝都尝不到了? “诸位,安静!” “为了保证进入小酒馆的客人有酒喝,榕树下小酒馆制定了一些规矩。” “其一,每人每天仅能在小酒馆喝一两酒!” 人群又是一阵轰动,就连程哲和齐知雪也惊呆了——天下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 这岂不是意味着兜里揣着银子也花不出去? 钟离若水美目流转,她瞬间就明白了李辰安这话的意思。 他的这句话,已经挑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他需要的是这些人为他那画屏春传名,那就需要更多的人尝到这种酒,偏偏每次都还意犹未尽。 “其二,榕树下小酒馆里的酒,暂不外售!也就是说,所有客人若是喜欢,只能在本店里饮酒,本店不提供佐酒小菜,本店也禁止带入佐酒小菜!” “因为我懒得收拾!” 人群再次惊呼—— 这岂不是意味着要喝寡酒? 这样喝酒哪里来的诗情画意? 但也有人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说的是暂不外售,这话就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其三,因为画屏春太好,以至于它的售价很贵,本店告诫所有的客人量力消费。” “最后,我宣布,画屏春每两售价二百文钱!现在榕树下小酒馆……正式开业!” 人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如雷般的轰鸣! 太贵了! 二百文钱仅仅只能买到一两酒……这岂不是二两银子才能买到一斤?(为换算方便,一斤按十两计) “等等,广陵散多少一斤?” “二百五十文。” “……这画屏春岂不是比广陵散贵了近十倍?” “这姓李的小子当真是穷疯了!” “……” 有人失望散去,有人欢喜离开,片刻之后,小酒馆外留下了稀稀落落数十余人。 李辰安已经和花满庭走入了后院,花满庭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李辰安,“是不是操之过急?” 李辰安摇了摇头,淡定说道:“小酒馆很小,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 就在这时候,铺子里有个声音响起: “小二,上酒!” wap. /128/128691/29919205.html 第三十五章 好酒!好好的酒!上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李辰安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他没有料到自己这小酒馆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那个秀色可餐的姑娘。 他走入了小酒馆,便见那姑娘正睁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面含微笑的看着自己,很是赏心悦目,确实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小二暂时是没有的。 倒是有一个掌柜。 他去那酒柜子里取了一小盅,从酒坛子里打了一勺酒。 酒倒入小盅,正好七分,恰好一两。 他端着小盅站在了钟离若水的面前,笑道:“多谢姑娘捧场!这是你要的一两酒,请付二百文钱。” 钟离若水嘻嘻一笑,“我这两人呢,你就应该给本姑娘再来一两。雪儿,给钱!” 她身后那丫鬟愣了一下,从袖袋中摸出了一个荷包,取出了四百文钱递给了李辰安。 “多谢!” 李辰安转身又打了一小盅放在了钟离若水的面前。 可惜了,没有玻璃杯。 若是有玻璃杯装上这更加晶莹的酒卖相会更好一些。 就在这时候,站在外面犹豫了片刻的程哲和齐知雪也相继走了进来。 他们的犹豫倒不是这画屏春的价格,而是钟离若水的率先而行—— 这意味着钟离若水当真对这李辰安极为重视,似乎生怕他这小酒馆的生意受到了冷落。 她本不善饮酒,此刻却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她迈出去的那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程哲和齐知雪的心坎上。 踩着有些痛,偏偏又毫无办法。 二人坐在了钟离若水的两侧,齐知雪抬头,眼神不善的看了李辰安一眼:“上酒!” “客官,几杯?” “……两杯!” “客官请给四百文钱!” “不是先喝酒再给银子?” “不好意思,小店规矩如此。” “……”齐知雪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了四百文钱,李辰安又去了柜台后打了两小盅酒送了过去:“客官请慢慢品尝。” 程哲拿起了酒盅,放在鼻端深深的嗅了一口。 这一口的味道远比在外面嗅到的酒香更为浓郁,他的那双浓眉一挑,那双大眼顿时一喜,然后……他一口喝光了这盅里的酒! 他将酒衔在口中,在口腔里萦绕了片刻才徐徐咽下,接着齐知雪大吃了一惊,便见程哲一把将他面前的那一小盅酒给抢了过去,在他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程哲已经脖子一仰,将他的那一盅酒也给喝了下去! “……程兄?” “好酒!” 程哲呼出了一口浓烈的酒气,大手在桌上一拍,一声大吼:“好好的酒!” “掌柜的,再来两斤!” 李辰安微笑摇头,“客官,不好意思,本店规矩,一人一天一两,多一钱也不卖!” 程哲一愕,他那虎眼一瞪,“哪来的这破规矩?你开店卖酒,本少爷又不是不给银子强吃了你的酒!” “别那么磨叽,快快再来两斤!” 李辰安又摇头,“还请客官明儿个再来!” “……”程哲看向了李辰安,双眼渐渐愤怒,想想自己堂堂程国公府的嫡长孙,未来的程国公继承人,玉京城左卫中郎将,就算是在京都玉京城只要说一声想要喝酒,那有的是人花大量的银子来请。 可今儿个居然在这广陵城的破小酒馆里吃了个瘪! 虽然刚才他听李辰安说过那些规矩,可那些规矩在他的眼里压根就不是规矩! 国公府大少爷来你这破小酒馆喝酒,这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 这小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就在程哲想要发飙的时候,坐在一旁的钟离若水忽然咳嗽了两声: “吵什么吵?” “知道我喜欢这小酒馆什么么?” “其一当然是这画屏春了,其二便是这里的清净。” “我就想清净的品品这酒,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莫非是醉了?” 程哲顿时哑口。 他瞪了李辰安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垂下了头。 钟离若水为那小子出头了,程哲至此才相信她是真喜欢上了那小子。 看来,当真只能成为兄妹了。 那如果钟离若水成了这小子的妻子,他丫岂不就是自己的妹夫?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李辰安成了自己的妹夫,那他这酒岂不是就能无限畅饮? 这就是爷爷所说的得失之道? 那自己可就不能再得罪了这小子,看钟离若水护夫的坚决,得罪了李辰安也就得罪了钟离若水,得罪了钟离若水,也就得罪了京都的那位樊老夫人。 肯定会挨揍! 得不偿失啊! 程哲数息之后想明白了,自己非但不能揍那小子一顿出口恶气,反而还得巴结着他。 这特么的! 就在程哲想要缓和这尴尬的时候,小酒馆里又走来了一个人。 又是一个女人。 一个也很漂亮的女人。 她站在小酒馆的门口看了看,视线落在了钟离若水身上,脸色顿时一喜,正要过来,钟离若水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是沈巧蝶。 李辰安的前未婚妻。 现在钟离若水不太喜欢这个人。 看见她总有一种李辰安被用过一次的感觉。 沈巧蝶却不知道钟离若水心中的想法,在她看来,正如霍传名的那番分析一样,钟离府三小姐不过是在利用那傻小子罢了。 今儿个来这里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就想前来瞧瞧李辰安所酿的酒究竟是不是如传言的那般好。 若是,当告知霍家。 若不是……也当告知霍家。 她压根就没看李辰安一眼,径直来到了钟离若水的这张桌子前,向左右两个她并不认识的公子道了个万福,“两位公子好,三小姐好。” “……坐吧。” “谢三小姐。” 沈巧蝶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她这时才抬头瞅了一眼李辰安,眼里流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神色: “做什么生意不好?偏偏要开个小酒馆。” “开个小酒馆从霍家去进酒不好?偏偏要自己酿酒!” “听说这几日你这小酒馆所造之势盛大,可这小酒馆里的客人……若不是三小姐有那慈悲心肠,你这小酒馆恐怕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做人,最为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酒,不是谁都能够酿造的,好酒更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酿的出来的!” “多谢你退还了婚书,所以……忍不住劝诫你几句,广陵城有句俗语,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还是好好的卖你的蒸糕草饼吧,至少能得个温饱。” 李辰安忽然笑了起来,“你弟弟的伤好了没有?” 沈巧蝶一愕,便听李辰安又笑眯眯说道: “我这是小酒馆,你若是要喝酒就给银子,你若是闲的无聊……请出门左转!” “你……!” “你和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曾经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若不喝酒,请走!” wap. /128/128691/29919206.html 第三十六章 好酒!好好的酒!下 沈巧蝶万万没有料到曾经的那个卑微的李辰安对她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无论坊间的传言如何,她坚信自己对李辰安的了解才是最为正确的。 他的那首《蝶恋花》一定出至花老大人的手! 因为他根本就没可能作出那样的词来。 就算是他在府衙外打了她的弟弟沈继业,那也不过是他的莽撞行为的体现,靠的是他以为能够依仗的钟离府。 刚才在这小酒馆的外面仔细的瞧了瞧,虽然这小酒馆的风格确实有些令她意外,但她思索之后还是认为是钟离府派了人帮了他一把。 他依旧是曾经的那个傻子。 只是而今走了一点狗屎运道。 可偏偏他却不知道那运道来的突然停留的时间也会很短暂。 没有了钟离府的关注,他李辰安依旧啥都不是。 甚至他在广陵城连酿酒的粮都买不到一粒! 他是真的傻啊! 居然敢顶撞自己,那就等他欢喜一些日子再灰溜溜的倒闭吧! 于是,沈巧蝶也没有了品这酒的心情。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徐徐站了起来,脸上强自露出了一抹笑意,对钟离若水三人又行了一礼,歉然说道:“正好还有一些事,三小姐和两位公子慢用!” “若是三小姐有暇,随时招呼我一声,正好我得了一本京都大才子齐知雪的诗词文集,每一首都极为精彩,若是三小姐喜欢,我送给您看看。” 齐知雪脸色一红。 他看过苏沐心抄写给他的那首《将进酒》,那首诗按照花老的初评,估计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前十! 再加上他三月三那天作的那首《蝶恋花》,李辰安这小子就有一词一诗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放眼而今整个宁国,谁能站在他的风头之上? 苏沐心说那小子虽只有十七岁,却已是当代大家,只是他不太喜欢那些虚名,故而依旧隐于这二井沟巷子,这便是花老将他视为知己视为忘年交的原因—— 有大才而不放旷! 视名利如粪土! 隐忍十余年而心不变! 这就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最完美的诠释! 此刻这女子居然在他的面前提起了自己的那些诗词……这特么岂不是班门弄斧令自己不堪么? 钟离若水笑了笑,她端起了酒盅,“最近没空,你且去忙吧。” “……好。” 沈巧蝶本以为这番话一出是给了钟离若水一个借口,钟离若水会以这个借口为由随着她一道离开,毕竟钟离若水前来已经给足了李辰安的面子,她再留在这破地方也没啥意思。 可她并没有走。 那么她估计是随着这两位贵公子来的。 于是沈巧蝶告退,正要离开这小酒馆,却不料程哲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沈巧蝶以为这贵公子有什么吩咐,便见程哲看向了李辰安,指了指沈巧蝶:“她的那一两酒卖给我,这样可以吧?” 李辰安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 “这是两百文,上酒!” “好,客官稍等。” 沈巧蝶顿时就有些懵逼了,怎么的?这卖酒还需要名额? 这贵公子一口京都口音,还和钟离三小姐同坐一桌……莫非他就是程国公府的那位大少爷? 他不是前来广陵城向钟离府提亲的么?怎么两人来了这里? 理应是三小姐在以李辰安为借口推脱,可那傻子却浑然不知。 不过……若是能与这等贵人结交,无论是对沈家还是霍家的未来都大有裨益。 她正要回来再坐下,却不料程哲对她挥了挥手:“你的那份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你想要再喝,明儿个再来!” 沈巧蝶面色一红顿时有些尴尬,她求助的看向了钟离若水,却见钟离若水正好小口的品了品那盅酒,“好酒!” “果然是好好的酒!” 她如此一赞美,一旁的齐知雪就郁闷了,他的那盅被程哲给喝了呀,至今他还不知那酒的味道。 “你得赔我一杯!” 程哲浓眉一扬,“你打得过我么?” 齐知雪哑口无言,狠狠的瞪了程哲一眼,视线落在了钟离若水面前的另一盅酒上咽了一口唾沫。 钟离若水大方的将那盅酒推了过去,齐知雪大喜,端着酒盅一口饮尽,片刻,他激动的挥舞着手臂也是一声大吼: “好酒!” “其味甘冽,其韵悠长,其香醇厚,其势……磅礴!” “掌柜的,今儿个开业破个例如何?” 看着李辰安端来一盅酒,齐知雪眼巴巴的又道:“价格翻倍、不,三倍的价格,让我等好生的喝一场过过瘾,可好?” 沈巧蝶就惊呆了。 如此说来,他酿的这酒当真是极好的? 二百文一两的酒……那位公子居然愿意出三倍的价钱……六百文一两……六两银子一斤,这比广陵散贵了多少? 她难以置信的咽了一口唾沫,心想如此之高的价钱,李辰安哪怕是个傻子也肯定会卖的呀! 可接着她却傻了眼—— “不好意思,”李辰安将手里的一盅酒放在了程哲的面前,看向了齐知雪笑道:“这是小酒馆的规矩,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所以……凡规矩之事,不得破例!” “好一句凡规矩之事不得破例!” 小酒馆外走入了五个人来。 这是五个中年男子,看上去衣着富贵,除了最前面说话那人显得清瘦之外,其余四人都是大腹便便的模样。 “我等商贾,最为在意之事便是规矩二字。小兄弟不仅酿得一手好酒,还有如此高尚情操,我蔡正遥佩服!” “还请小兄弟给我们五人各来一两酒!” 五人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沈巧蝶看了看蔡正遥,这人可是广陵城排在第二的粮商,霍传名霍伯父极为关心江南秋粮,父亲说这蔡正遥深耕江南多年……沈家不卖粮食给李辰安酿酒,可这蔡正遥却亲来了这小酒馆! 莫非他还能看中李辰安这小酒馆所需的那丁点粮食? 她的眼里闪烁起一抹异样的光芒,然后抬步走了出去。 李辰安正在柜台后给蔡正遥五人打酒,钟离若水此刻却走了过去。、 她双肘撑着柜台,双掌托着下巴,看着正在忙碌的李辰安,低声说了一句:“喂,我说,能不能打一小壶给我,我带回去?” 李辰安没有抬头。 “不行!” 钟离若水小嘴儿一嘟,“小气吧啦的!” 她忽然眼睛一亮,“要不……你开个价,本小姐把你和你这小酒馆一起买了!” “如何?” wap. /128/128691/29924029.html 第三十七章 生意 放眼于偌大的广陵城,小小的二井沟巷子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小酒馆,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却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将整个广陵城给点燃。 因为那个叫榕树下小酒馆所定下的奇特规矩。 也因为名满天下的花老大人为那酒取了名字,甚至还题写了匾额。 还因为那酒的贵! 对于寻常的百姓而言,画屏春的贵已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他们根本无法品尝到那酒的滋味,却不影响他们对那酒的传扬。 言谈中多是羡慕的味道,都是说若是能饮那么一小盅这辈子也算是无憾。 但对于广陵城的商贾大户们而言,在他们怀着好奇品尝了一小盅之后,那处榕树下小酒馆就成了他们每日必去的地方。 实在是因为那酒的味道太好。 也实在是因为那一两酒太少。 在开业当天的晚上,榕树下小酒馆里亮起了红亮的灯笼,小酒馆就已经坐满了人,偏偏还无人大声喧哗,最多是初尝此酒之后发至于内心的欢喜激动。 只有一两,许多人都舍不得一口给吞掉,于是一个个喝酒的模样都变得秀气斯文了起来。 生意太好,李辰安忙不过来,于是他将翠花给叫了出来,也请了李小花的母亲崔三娘坐在了柜台前收钱。 翠花当时就惊呆了。 她本很是担心这位绣衣使大人将那酒卖那么贵没有傻子愿意前来消费,当她走入铺子里的时候才知道广陵城有钱的傻子实在太多。 她欢喜的忙碌着迎来送去,打酒端酒,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人,不知不觉间小酒馆的十斤酒售卖一空,后面居然还有傻子源源不断的来,最后竟然抱怨而归。 这钱……有这么好赚的么? 就一两酒而已啊! 喝下去就没了,可不像那棺材,买一口可躺……百年! 她本以为这开业的第一天生意好是源于花老大人的名头,却不料第二天中午时候小酒馆刚一开门,外面居然就有人等着了。 然后是第三天,人越来越多,但酒依旧只有那么一丁点,依旧有来晚了的人遗憾于没有将银子给花出去。 这三天那位绣衣使大人赚了多少银子? 翠花在后院酿酒,一边酿一边算—— 三十斤酒,一斤卖二两银子,那就是六十两银子,刨去成本,他至少赚到了五十两银子! 难怪这两天的伙食开得更好一些。 只是那个叫李小花的大块头吃得太多了。 榕树下小酒馆用了短短的两三天时间走上了正轨,崔三娘专门负责收钱,翠花除了在后院酿酒之外就在前铺子里服务。 李巧兮也加入了进来,只是她在铺子里呆的时间会短一些,但她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哥哥他,出息了! 她将小酒馆里的事讲给了母亲,母亲脸上的笑意愈发的多了。 反倒是父亲。 想来父亲也听闻了画屏春这个名字,父亲变得更加沉默起来。 这些日子李府的东院很安宁,西院的那个讨厌的女人自从上次被哥哥揍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踏入过东院,甚至就连前花园都去的极少。 许是怕了。 如此,甚好! 整个小酒馆最闲的就是李小花,他的任务是护院,如果小酒馆有人生事,他负责将生事之人给丢出去。 李辰安这两日也没有出门,除了看着这小酒馆之外他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比如,剩下的粮食不多了。 比如,酿酒作坊的事需要提上日程,那就得去城外寻一块地。 还比如陪着花满庭老大人聊聊天。 等等。 今儿个一大早,他和李小花刚刚晨跑锻炼回来,在小酒馆的门口便遇见了一个人。 熟客。 这三日都有来喝一盅。 他就是广陵粮商蔡正遥。 “李公子早!” 蔡正遥笑盈盈拱了拱手。 “蔡老板早……我说蔡老板,我这小酒馆可是午时过后才营业,你来的也太早了一些吧。” “酒当然是要喝的,但我此刻前来倒不是为了酒。” “哦……”李辰安推开了门,“那蔡老板请进。” 将蔡正遥引入后院,二人坐在了那张石桌子前。 蔡正遥嗅着浓烈的酒味打量了一下这很是拥挤的小院子,看向了李辰安,问道:“李公子这酒如此受人欢迎,不知道李公子可想过扩大规模,就按照这个价格放在市场去售卖,我以为它依旧会供不应求!” 李辰安笑了笑,“这事吧,倒是不急。” “毕竟这画屏春才在小店售卖三天,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走。” “咱们广陵城的路,可不太好走啊!” 蔡正遥捋着短须打了个哈哈,心里却已经明白了李辰安的意思—— 他说的是不急,那么就意味着往后是有将画屏春做大的想法。 他知道广陵城的路不太好走,说明他没有被眼前这极好的生意给蒙蔽了眼睛。 他是在稳扎稳打,就像他这十几年来装傻一样。 这样的少年才是心性真正成熟的少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花满庭在支持着他,而广陵州的知府刘酌刘大人又是花满庭的学生。 这小子一旦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给理顺,给运用娴熟,那就是画屏春向广陵散发起进攻的时候了。 “李公子,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个粮商,我也听说过沈家和你的那些事,当然都不是什么大事。” “我很喜欢你这酒,我也很喜欢你为人处世的态度。今儿个来和李公子坐坐,想的是……咱们之间倒是可以好好合作,其实这合作也很简单,我蔡家卖酿酒的粮食给你,你要多少我给多少,绝对给公子最优惠的价格!” “蔡老板这是真看得起我李辰安啊!不瞒蔡老板,我这小酒馆一天也就耗用四十来斤粮……这对于蔡老板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蔡正遥摆了摆手,“四十斤粮也是生意,我想和公子做生意所看重的倒不是其中的利润,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李辰安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蔡老板有大格局啊!只是如此一来,蔡老板岂不是得罪了沈千山?这对于蔡老板而言可不是个什么好事。” “李公子放心,原本同行就是冤家。不是因为而今你和沈家有了矛盾蔡某才背地里说他沈家闲话,哪怕他沈千山生意做得再大,我蔡某却依旧看不起他!” “还这样?” “有些事,往后李公子自然会知道。” wap. /128/128691/29924030.html 第三十八章 算计 夜静谧,风微凉,有阵阵花香。 霍府的书房里,霍家家主霍西坐在茶桌前,嘴里叼着一杆旱烟。 旁边一丫鬟用火折子点燃了烟锅里的烟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白雾。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他的侄子,广陵通判霍传名。 “那酒,他竟然不卖出来,你说……那李辰安这是个什么意思?” “回大伯,我想其一是他没有银子来扩大规模,其二,沈家放了话,让整个广陵城的粮商都不可将粮食售卖给他。” “当然,他那小酒馆每日就卖十斤酒倒是不需要多少粮食,他也能从某些小商贩手里偷偷买到。但他若是想要做大却万万没有可能,所以他那画屏春对咱们的广陵散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霍西又吸了一口烟,烟雾朦胧了他的那张老脸。 他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片刻之后问了一句:“沈千山……这些年沈千山倒是做得不错。但在这广陵城里,他却还做不到一手掌握所有粮商,比如他那老对头蔡正遥。” “大伯,沈巧兮有提起蔡正遥去过那小酒馆,小侄也派人去查探了一下,这几日蔡正遥确实都有去他那小酒馆喝酒。” “不过……蔡正遥在广陵城的生意做得挺大,想来他是看不上李辰安所需要的那几十斤粮的。” “就算他能看上,真和李辰安合作了也无妨。” “只要沈千山办好了今岁江南秋粮之事,他蔡正遥的生意就没了货源,到时候他自保都来不及,更没可能再卖粮给李辰安了。” “嗯,”霍西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程国公走了没有?” “回大伯,听钟离秋阳说,程国公大致还要在广陵城呆上三五天。” “你说……这程国公带着他的孙子程哲来钟离府提亲,这都过去了五六天了吧,怎么就没有听见传来什么消息呢?” “这个……毕竟那位钟离三小姐的性子强硬,她理应也不喜那位程公子,不然她也不会弄那一出以文招婿的事。” “这对于程国公而言显然丢了颜面,没有消息传出倒也正常。” 霍西又吸了一口烟,烟锅里的烟叶已经燃尽,他将烟锅翻过,在脚跟磕了磕,随手将烟杆递给了身后那丫鬟。 “这事还是有些怪异,老夫寻思程国公既然到了广陵城,那么霍家当去拜见他一下,毕竟五大国公府之一的程国公府在咱们宁国的影响力还是极大。” “名扬在京都和骆国公府关系亲密,但若是能够再和程国公府走得更近一些,这对他的仕途多少会有些帮助。” “但老夫让大管家将拜帖送去钟离府……没送出去啊,连程国公的面都未曾见到。” “说来这位程国公到广陵城也有几天了,他竟然就一直住在钟离府里,连门都没出……这是个什么意思?” 霍传名想了想,“许是在和钟离塑谈那婚配之事,或者改日小侄探探钟离秋阳的口风。” “嗯,”霍西点了点头,“钟离府太高,程国公府也太高,若是他们真的联姻……对骆国公府可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幸亏钟离府的那位三小姐对此无意,这反倒是一桩好事。咱们不谈这个了,毕竟以而今霍府的实力距离他们差距还很远。” 霍西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看向霍传名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花满庭花老大人离开广陵城了没有?” “花老今日已经离开广陵城往京都而去,刘酌亲自送的行。” 霍西沉吟片刻又点了点头,他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那就等程国公离开广陵城吧,然后……我要画屏春的那酿造法子。” “小侄知道!” “另外,虽然这才三月末,但江南的秋粮之事却要吩咐沈千山抓紧了,那事万万不能出丝毫纰漏!” “写两封信,一封给在湖阴县老五,一封给宜县的老八,这两个县是江南产粮的大县,叫他们也都盯着一点。” “另外,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江南织造曹大人的女儿正好及笄,名扬的意思是……让老夫去一趟平江给霍子归提亲。” “这几日你多备一些礼物,到时候老夫带去。” 霍传名眼睛顿时一亮,江南织造虽然仅仅是个五品的官儿,但那却是整个宁国两大肥差之一! 另一个是盐铁司。 如果广陵霍家能够和江南曹家联姻,这对霍家当然大有裨益。 堂弟霍百扬在京都,虽是太子近臣,但仍然需要许多的助力。 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于是他俯过了身子,低声问了一句: “大伯,小侄听说京都……二皇子殿下似乎压过了太子殿下一头?” 霍西抬眼,眼神有些凛冽。 “这些事,你不要问,不要说,更不要去管!” “你只需要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自有百扬去安排。” “现在最为紧要的就是咱们这广陵城的事,画屏春压在咱们广陵散的头上,这让大伯我有些不安心啊!” “李辰安这个人,也让老夫有些不安心啊!” “现在虽然暂不能动他,不过……也可以给他舔舔堵嘛,比如广陵城的地痞混子不是挺多的吗?” 霍传名躬身,面色一狠:“小侄知道怎么做了!” 广陵霍家在打着李辰安的主意,钟离若水的桃花山庄里,也有人在打着他的主意。 “我说四公主殿下,你真不去尝尝?” 桃花山庄,一大片的桃林中挂着一大片的大红灯笼。 就在其中的一处亭子里,钟离若水笑嘻嘻的看着对面的宁楚楚,眉飞色舞的又道:“真的很好喝咧,程哲那家伙和齐知雪为了那酒差点没打了起来,这几日他们俩更是天天眼巴巴的在他那小酒馆的门前候着等着开门。” “因为稍微迟了一些可就没有了。” “喂,我说,你觉得他……他怎样?” 宁楚楚撇了撇嘴,“什么怎样?” “就是和商不器商丞相比,怎样?” 宁楚楚顿时就瞪了钟离若水一眼,“不就是酿出了个还不错的酒么?这只是小道,商丞相所做出的那番事情可是真正的大道!” 钟离若水耸了耸小鼻子,“可齐知雪却说若是能够从小道中走出一条大道来,也是了不起的本事!” “另外呀……”钟离若水咬了咬嘴唇,“曾经整个广陵城的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傻子,谁能想到他能够酿出这么好的酒?”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小酒馆的小掌柜,谁知道万一哪一天他有了机缘,是不是也有治国平天下的大本事?” 宁楚楚觉得这些日子钟离若水中了那人的毒。 不过细细想来钟离若水的这番幻想虽有些不切实际,但李辰安那小子确实有些能耐。 他既然一次就酿出了那么好的酒,说明他早已知道这比瑞露更好的酿酒技术,但偏偏他十七年低调隐忍,宁可卖那利润极低的蒸饼草糕也不卖这一本万利的酒。 他是知道其中厉害的。 直到他有了丽镜司绣衣使的这个身份,他才将那酒给酿造出来,这便是谋定而后动。 所以他的性子果真如花老说的那般沉稳,他的行事也没有天下绝大多数少年那般轻浮。 如此看来,丽镜司的那个艰巨的任务倒是可以交给他试试。 宁楚楚俯过身子看着钟离若水,脸上没有丝毫丽镜司首领的严肃,露出了独属于少女的俏皮模样:“喂,我说,你若是真喜欢他,为了显示你钟离若水独到的眼光,也为了让整个钟离府上下对你们这事没有闲言碎语……” “你是不是应该帮他一把?” “如果他真能够封侯拜相,我想那样才是最完美的,毕竟一小酒馆的掌柜这个身份……就算是你不嫌弃,是不是终究有些遗憾?” 钟离若水一听,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天下女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光彩夺目呢?可我怎么帮他?” “你想想,他那画屏春现在是不是供不应求?” “是呀!” “画屏春既然如此之好,但他那后院却如此之小……” 钟离若水懂了。 她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眼里顿时闪烁起璀璨的光芒。 “建酒坊!!” “建一处大大的酒坊!” “将画屏春的产量提升在广陵散之上!” “更高的售价,更高的利润,更大的市场……就算他无志于封侯拜相,那成一个广陵首富也是没有问题的……好主意!” 宁楚楚笑了起来。 钟离若水陷入了少女的幻想之中:“我将外面那数千亩地全给他修建作坊!” “只是……挂在牙行售卖肯定不行,一来他没那么多银子,二来万一有别的商贾看中要买怎么办?” “对了,可以借给他用。” “可他那性子不太喜欢受人恩惠,万一他不愿意又怎么办?” 少女在自言自语,时而眉间浅蹙,时而喜笑颜开,最后她那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差点忘记了,我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啊!” “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暂时也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名字。” “那出英雄救美的戏还没演呢……他已经见过了程哲……这两天我就安排几个家将,让程哲戴上面巾,咱们去他那小酒馆的门前演这一出戏!” wap. /128/128691/29924031.html 第三十九章 形势 作为榕树下小酒馆的老板,在这小酒馆经营了三天之后,李辰安就放了手,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个小酒馆虽没几个人,但各司其职配合得亲密无间。 李小花他娘催三娘已经适应了小酒馆每日那巨额的收入,当小酒馆一开门,她就坐在了柜台前开始售卖牌子—— 一天就十斤酒就一百个牌子。 进入小酒馆的客人若是要喝酒,就先花二百文钱买一个牌子,也只能买一个牌子。 直到一百个牌子卖完,就意味着今儿的酒售完。 小酒馆不再接待新的客人,等里面的酒客走完小酒馆就能打烊。 翠花已经掌握了酿酒技术,每一天的上午小酒馆不营业,是酿酒的时候,催三娘烧火,李小花下料,翠花负责每一步的指挥和判断。 下午时候小酒馆开门营业,翠花便会负责铺子里的打酒送酒,李小花会坐在小酒馆后门处,以防有人寻衅滋事。 这便是现在小酒馆的正式员工。 人虽少,却井然有序。 李辰安这个掌柜的就这么闲了下来。 他依旧保持每日的晨跑锻炼,效果是比较明显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力量增大了少许,肌肉更加紧实,韧带也渐渐拉开,至少再耍出鞭腿的时候脚的高度能够达到了。 今儿个一大早他跑步回来刚刚洗漱完毕,小酒馆来了一个人。 刘酌! 小酒馆开业至今五天时间,这是刘酌第一次登门,且是在早上。 所以他并不是来喝酒的,但李辰安依旧打了一碗酒放在了他的面前。 “恩师前日离开,”刘酌端起了这碗酒深深的嗅了一口,心里虽然惊讶于这酒确实如传闻一般的醇厚,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恩师临行前为兄去送行,于东城外三里地的花间亭话别。” 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品尝了足足十息。 “恩师吩咐为兄说,广陵之重,重在它是京都西门户。” “京都玉京城与广陵城以玉广大运河相连,广陵州又与江南江北的长江相连,故而从古至今广陵州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军事上,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他又喝了一口酒,李辰安心里却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东西记忆里很浅,但他现在并没有去在意这些,因为他这小酒馆现在太小,原本只想守着这小酒馆舒服的过一辈子,但偏偏成了丽镜司的绣衣使,为了自己的安全,他想要将广陵州丽镜司分部的八百人给弄齐活,这才有了扩大画屏春产量的想法。 而今仅仅是个想法。 他的计划是在今年攒够第一笔银子,然后再去城郊置地开设酿酒作坊。 所以在他原本想来,要在这个世界去走走看看,那至少是在两年之后,其中也没有掺杂其它,就是单纯的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自己的足迹。 所以刘酌说的这些话,他不知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依旧只是听听。 “宁国景华年间……也就是大德之前,宁国遭受了一次几乎亡国的战争。” “倒不是北漠的荒人南下,而是西域的羌人。曾经西域有三十六国,而今已统一成了一个国家,它叫西夜国。” “西夜好战,比之北漠的大荒国不遑多让。” “景华年间,西域三十六国举三十万大军伐宁,一路长驱直入,打到了广陵州的临水关。西域少河流,其兵多为步卒,不善水战。” “宁国举全国之兵,在临水关长江一线与西域联军决一死战……终惨胜,西域联军残余八万退出了宁国,而后西夜国成立。” “宁国因此战而国力大伤,幸有商不器商丞相应运出世,和大德皇帝励精图治,用了足足三十年的时间,才将那创伤抹平,宁国才又渐渐强盛了起来。” “虽然在景泰十三年又发生了西南边的吐蕃入侵之战,但有钟离破大将军和樊夫人的一战定鼎,宁国国内并未受到战火的波及。” “算起来宁国已太平了百年,但现在……” 刘酌一口将碗里的酒饮尽,撩起衣袖抹了一把嘴,露出了笑脸,“给你说这些,是老师让为兄告诉你这些。” “我想,老师是极为看重于你的,也或者老师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希望你能趋利避害。” 这番话刘酌并没有说完,‘但现在’这三个字的余音还在李辰安的耳边萦绕。 这话的意思当然就已经很明白了,现在的宁国,恐怕又面临了一些他尚不知道的危险。 不过这些在李辰安而今看来依旧不是什么大事,宁国就算是灭了又如何? 虽然他在这二井沟巷子开了一个小酒馆,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依旧是一个局外人。 至少现在他并没有生起对宁国的归属感。 再说他也没那雄心壮志如那位商丞相一般去力挽狂澜。 “花老哥之意,小弟明了。” “既然如此,想来刘兄当对广陵州加强军事防御,至少没有坏处。” 刘酌自嘲一笑,“为兄也想做一些事,但……为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李辰安有些纳闷,心想作为一州最高长官的知府,放在前世也是一方大员了,怎么还会束手束脚呢? 看了看李辰安露出的不解,刘酌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站在了院子中。 “广陵州主要是驻扎在江城的水军,但这些年,兵部却并没有下拨多少银子来维护那些战船,更没有再新建战船。” “就连将士们最基本的口粮也难以为继。” “你说,为兄能怎么办?” 李辰安一怔,“国库这么穷?” “原本不算穷,但自从十年前皇上下令在玉京城东修建长乐行宫之后……不要说国库,就连内帑听闻也入不敷出了。” 李辰安目瞪口呆。 那长乐行宫的规模得有多大? 难怪丽镜司也有三年没有发饷银了。 难怪花满庭会忧虑。 如果这时候再有战争发生,宁国只怕不堪一击! “如此荒唐?” “贤弟慎言!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被鱼龙会的人听见,否则定会给贤弟带来灭顶之灾!” “鱼龙会又是什么?” “当朝丞相姬泰所创立的一个和丽镜司差不多的部门,他为鱼,皇上为龙,所行便是排除异己之事!” “……这姬泰在朝中岂不是一手遮天?” “当然,不然二皇子为何敢肆无忌惮!” wap. /128/128691/29928885.html 第四十章 斧头帮 刘酌离开了小酒馆,却给李辰安留下了一些他从未曾知晓的消息。 这些消息令他在那亭子中足足思考了小半个时辰。 那些话虽然不多,但信息量却极大,这让他对宁国有了一个较为明晰的了解。 尤其是自己身处的丽镜司。 丽镜司是百年前的商不器商丞相一手成立的。 成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震慑捉拿那些贪官污吏,毕竟那是宁国最为艰苦的年代,朝廷需要官员百姓上下齐心来渡过那一段艰难的岁月。 当时的商丞相将丽镜司扶持做大,最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是一把双刃剑。 持剑的人就非常关键。 这人首先不能是皇帝。 因为丽镜司做的事有伤天德,若是皇帝持有,恐伤及国运。 于是他和大德皇帝商议,确定了这丽镜司不能落入任何一个皇子之手,以防他们利用丽镜司的强大力量对帝位传承造成威胁。 之后,丽镜司的掌管者就落在了历代公主的头上。 并且以太子的亲姐妹为首选,其意就是维护皇室正统。 但现在丽镜司因为没有了钱财的支撑已如夕阳,而才建立十余年的鱼龙会却有了如日中天的景象。 比如这广陵城就有鱼龙会的分部。 负责这里的人李辰安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他叫宋元平,就住在湖畔人家,经营的正是那广陵城最好的青楼——凝香馆! 自己手里有个铜牌密探温小碗,她就是凝香馆的头牌……这人不敢用啊! 怕是个卧底! 而今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太妙。 刘酌说丽镜司现在的掌舵者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四公主宁楚楚,但鱼龙会的掌舵人却是姬丞相。 姬丞相的女儿又是当今皇上宠幸的姬贵妃,姬贵妃的儿子就是二皇子…… 这二皇子已经露出了意图入主东宫的獠牙! 按照刘酌的分析,其实鱼龙会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对抗丽镜司。如果鱼龙会将丽镜司打压下去甚至消灭掉,太子殿下手里就少了一个强大的援助。 此消彼长,二皇子就多了一个强大的助力。 接下来便是二皇子向太子殿下亮剑的时候,那么鱼龙会想来也会对丽镜司举起屠刀。 穷困潦倒的丽镜司怕是打不过财大气粗的鱼龙会。 这特么的! 四九年入了国军啊! 李辰安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俊俏公公的模样,心里又骂了一句:太监,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不过现在幸运的是还没有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包括刘酌也包括那个鱼龙会的舵主宋元平。 这身份得藏好了,万万不能将那银牌给掏出来炫耀。 希望他们永远不知道。 自己的计划不变,也没法去变,先就这样子吧,只是往后出门,得将李小花那大块头带上。 万一有人出卖了自己迎来了鱼龙会的追杀,至少他能多挡两刀。 正在一旁举着石墩子的李小花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他抬头望了望天,透过浓密的榕树叶子,天空一片湛蓝。 发生了什么事? …… 又见夕阳,黄昏昏黄。 小酒馆这时候的生意最好,除了李辰安,所有人都在忙着。 李辰安依旧在后面的小院子里,他在琢磨着是不是该给李小花那厮打造一把大刀。 就在这时候,铺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他侧耳听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问小爷我是谁?斧头帮陆二爷的大名你居然不知道?” 这特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斧头帮? 他走了出去,站在了后门处,便看见足足六个穿着短卦腰间别着一把破斧头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李小花这时候站在这群人的面前,他憨憨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们是来喝酒的?二百文钱一两,柜台处交钱……” “砰!” 那个自称陆二爷的少年抽出了腰间的斧子,一家伙劈在了他身旁的那张桌子上,将那一桌的四个客人吓得哇的一声大叫,然后四散奔了开来。 “喝你妹的酒!” 陆二爷一脚踩在了凳子上,一手握着桌上那斧子的斧柄一手叉在了腰间。 他仰头望着李小花,“你这傻大个,懂不懂规矩?” “……你吓着咱小酒馆里的客人了,你还劈坏了小酒馆的桌子,你懂不懂咱小酒馆的规矩?你得赔钱!” 陆小天乐了。 他恶狠狠的将头凑到了李小花的面前,发现自己的身高有些不够,于是他干脆站在了那张凳子上,举起了一只手:“我赔你大爷!” 他一巴掌呼了过去,却被李小花一把给抓住。 李小花生气了。 少爷叫他看场子,却没料到今儿个居然有人来惹事! 瞧这几个家伙将那些客人给吓得,若是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往后哪里还有客人敢来? 这才吃上了几天的肉啊! 这不长眼的居然想断了小爷的肉! 他想起了少爷的威风,那现在当然不能弱了少爷的名头! 于是,他伸出了另一只手,一家伙将那姓陆的少年的脖子给卡住,陆小天顿时觉得脖子一紧,接着他的双脚就离开了那张凳子。 他被李小花一只手给举了起来! 他很想惊呼,却发现嗓子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要将劈在那张桌子上的斧头给拔出来给这大块头一斧子,结果那一下用力太猛,根本就拔不出来。 他带来的那几个喽啰就惊呆了。 要知道这斧头帮在三花巷子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狠! 三花巷子和二井沟巷子十字相交,只不过三花巷子多为商旅,油水远比这二井沟巷子丰富,所以斧头帮并没有正眼瞧过这地方。 但这些日子却听说二井沟巷子里有一家小酒馆生意爆火,于是他们的帮主陈春就给了陆小天这么个任务。 本来也就是吓唬一下这小酒馆的掌柜,往后嘛可以喝点酒也可以收点保护费,却没料向来勇猛的陆二爷这一次踢在了铁板上。 他们都摸出了斧头,然而李小花却就这样举着陆小天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他们能怎么办呢? 当然只能后退。 他们退出了小酒馆的那扇大门,退到了街道中央。 李辰安跟了出去,却不料有一个惊呼声突然传来: “救命……救命!” 一个穿着一身雪白长裙的女子飞一般的跑来。 她的身后是举着明亮大刀的足足五个蒙面刺客! wap. /128/128691/29928886.html 第四十一章 这是什么情况? 李辰安顿时一惊,跑来的那姑娘他见过数次,正是别人口中的那位如花似玉的三小姐! 这三小姐曾经和那俊俏公公在一起,所以这三小姐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她这是来小酒馆喝酒被歹人遇见? 来不及他多想,眼见着那些歹人距离三小姐越来越近,他一声大吼:“小花,救人!” “好咧!” 李小花将手里的陆小天丢在了地上,一瞧那些歹人各个带着兵器,他顺手就从一小混混的手里夺了一把斧头,抬步就向那五个歹人冲了过去。 掉在地上的陆小天一阵猛咳,那张瘦弱的脸咳的通红。 他从地上爬起,伸手向李小花的背影一指,恶狠狠的吼了一嗓子:“小的们,上,剁了他!” 于是,那五个混混嗷嗷叫着挥动着斧头跟着陆小天向李小花追了过去。 李辰安转身冲入了小酒馆,拔出了陆小天的那把斧头,也冲了出去。 钟离若水这就有些懵了,她停下了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 前面那大块头是李辰安的护院,他肯定是来救自己的,但大块头后面那几个握着斧头的人又是谁? 李辰安也挥着斧头,他是在追那几个凶人? 那几个凶人万一真是来向自己行凶的,这跑过去岂不是正好撞在了他们的手里? 她身后的程哲就有些郁闷了。 你倒是跑呀! 你不跑我们就追上了呀! 可钟离若水当真没跑,她不知道前面是个啥情况哪里敢真的以身犯险。 李小花跑得贼快,他从钟离若水的身边闪过,举着斧头继续向程哲等人冲了过去。 钟离若水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陆小天等人又如一股风一般从她身边跑过。 她愕然的张了张嘴,这一出戏是为了让李辰安救我的……难道那些拿着斧头的人是李辰安新近收的护院? 她转身看了过去,这是演戏呀! 可莫要真的打了起来! 然后,她便看见李小花举起了斧头,一声大吼向冲在前头的程哲兜头劈了过去。 “啊!” 钟离若水惊慌的捂住了小嘴儿,她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此刻心里害怕极了。 又是一阵风从她身边吹过,她看见了李辰安的背影。 这人也要加入打斗? 他是一个书生呀! 程哲那小子武艺高强,万一没有收住手…… 李小花一斧头劈下,程哲轻蔑一笑,手里的大刀一挥,“锵……!” 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程哲陡然一惊,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手里的大刀传来,震的他握刀的手臂一麻,大刀差点脱手而出。 这厮,力量居然巨大如斯! 他顿时收起了轻蔑之心,体内内力流转,又一刀向李小花劈了过去。 他身后的四人都是钟离府的高手,也都知道在陪着三小姐演一出戏,可他们不知道那几个拿着斧头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戏中啊。 他们都以为那五个人是李辰安的人。 现在程少爷对上了那大块头,那么大块头身后的那五个人当然就得交给他们。 于是,他们从李小花的身边跑了过去,刚刚冲过来的陆小天被吓了一大跳。 这群傻叉! 咱们前后一夹击不就将那大块头给撂倒了么? 你们怎么冲着小爷们来了? “来者何人?我等……” 陆小天没有机会说话,一名蒙面人举刀就向他劈了过去。 陆小天的手里没有武器,他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其余三个蒙面人也向斧头帮的另外几个动了手,当然他们未尽全力,因为毕竟是在演戏。 于是这巷子中就出现了你来我往的激烈的偏偏又没有流血的打斗场面。 唯一战斗的厉害的是程哲和李小花。 李小花虽然没有武功,但他在军中呆过五年,更是有一股罕见的强悍力量。 他竟然用手里的斧头硬是将程哲给逼得使出了一半的功夫,就这样刀光斧影间你来我往居然分不出一个胜负来。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程哲不能下杀手。 而李小花只听从李辰安的命令,他是在和程哲拼命。 李辰安停了下来。 因为陆小天一头撞在了他的怀里。 他一把将陆小天给揪住,单手一翻,将慌张的陆小天双臂卷在了后面。 他将斧头别在了腰间,一把扯掉了陆小天的裤带,将陆小天双手反绑了起来。 陆小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儿那乌鸦一直叫,当真大不吉利。 李辰安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处混乱的战场,他发现自己帮不上忙,倒是先将那位三小姐保护起来更为重要。 于是他押着陆小天向被吓得花容失色的钟离若水走去。 钟离若水不知道她现在演得有多真。 她真的被吓着了,以至于双腿无力浑身都在颤抖。 “姑娘……姑娘?” “啊……快快快,叫他们别打了!” 李辰安顿时无语,人家都来追杀你了,你居然还想叫他们停战,这姑娘,心地倒是善良。 钟离若水不觉间在李辰安的心里落了个好印象。 “我们快去小酒馆,呆会官府的官差就会来。” “可是……可是、会出人命的呀!” “看起来双方半斤八两,短时间最多有人受点伤,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躲了起来,那些歹人才会跑掉。” “哦……” 钟离若水发现自己走不动。 李辰安也担心李小花久战出事,于是他将绑着的陆小天丢在了地上,一把将钟离若水给抱了起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钟离秋阳带着几个侍卫正好走来。 他是寻思榕树下小酒馆的画屏春既然那么好喝,今儿个自己也来尝尝。 可当他走到二井沟巷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他还没来得及将侍卫派出去将那些歹人全给抓住,便看见李辰安正好将自己的妹妹给抱了起来! 那小子抱着妹妹向那小酒馆走去! 偏偏妹妹并没有丝毫挣扎! 这是什么情况? 钟离秋阳瞪大了眼睛,这一定不行! “将所有人全给本官拿下!统统押到府衙大牢!” 程哲一瞧,得赶紧开溜,也不知道钟离若水这计划是否得逞。 他一跃而起,视线落在了前方,忽然觉得心里一痛,李小花这时候伸出了一只手来,恰哈抓住了他的一只脚。 李小花用力一拽。 “砰……!” 程哲被一家伙掼到了地上,他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wap. /128/128691/29932872.html 第四十二章 后院 因为这场械斗,小酒馆里的人跑了个干干净净。 这倒没关系,反正这些人都给了银子,翠花不以为意,她甚至站在了门口正寻思瞧瞧那位绣衣使大人的本事。 却不料她看见的是绣衣使大人抱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此刻躺在李辰安怀中的钟离若水早已羞得满脸通红,比那桃花山上最红的桃花都还要红。 堂堂钟离府的三小姐,何时与某个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但不知道为何,她偏偏却没有挣扎,哪怕她的心肝儿跳动得无比剧烈,哪怕她觉得浑身都如火在烧,她依旧没有动。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喜欢这样的一种感觉,就像自己漫步在了云端,云端之上是暖暖的阳光。 那阳光就沐浴在自己的身上,浑身上下极为舒坦也极为温暖。 春心萌动的少女似乎在这一抱间开了悟,虽依旧有些懵懂,但懵懂间却本能的对这种感觉有了期待。 李辰安哪里想过这些! 前世的思想依旧存在,以至于他忘记了在这样的一个朝代讲究一个男女授受不亲。 他只想将这女子快些送到小酒馆,然后再去将李小花给救出来。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怀里的钟离若水正双眼含情的看着他。 他抱着钟离若水踏入了后院,就在李巧兮震惊的视线中将钟离若水放在了石凳子上,还极为认真的向李巧兮吩咐了一句—— “我出去就关门,将翠花和三娘都叫进来。” “……哥,” 李辰安转身就走,却不料迎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个陌生少年。 这个陌生少年生得很是英武,以前从未见过,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偏偏像自己挖了他家祖坟一样。 “小店打烊,客官要喝酒明天再来!” “我不喝酒!” “……这么说公子是来找我麻烦的?” 钟离秋阳抬头看了过去,钟离若水这时候正使劲的向他眨着眼睛,甚至还很生气的比了一个小拳头! 这就是女大不中留? 可这事真的不靠谱啊! 但三妹深得奶奶喜爱,奶奶早已发了话,三妹的事只能是三妹自己做主,就连父母也不得干涉! 也不知道奶奶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就不希望三妹嫁入一个富贵人家? 这破地方! 这臭小子! 他究竟给三妹下了什么药令三妹为他神魂颠倒? 钟离秋阳咽了一口唾沫,又狠狠地瞪了李辰安一眼,心有不甘的转身走了出去。 “还有没有酒?” “现在没空!” “现在必须得空!” “我的护院还在外面,很危险!” “放心,全被我抓住了,就跑了一个!” “……你是谁?” 钟离秋阳坐在了一张桌子旁,“别问我是谁,想要捞回你的人,就给本公子上酒!” “看公子是公门中人,广陵知府刘大人和在下有几分交情……” “谁都不好使!” 李辰安一怔,这少年来头可不小啊! 自己报了刘大人的名头居然没用,这又是何方神仙? “一两酒,这是规矩,我请你,但也请你放了我的人。” “一两太少。” 李辰安很想将那块银牌拿出来使使,但不知道这少年身份,他不敢轻易暴露,万一引来了鱼龙会的追杀那自己可就在广陵城呆不下去了。 “你狠,仅此一次。” 李辰安亲自去打了二两酒,送到了钟离秋阳的面前。 “你喝了请离开,还望你言而有信,我的人叫李小花。” 钟离秋阳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一番强势威逼这小子就只给了他两盅酒! 不过这也算是这小子退了一步。 就不要再步步紧逼,万一将三妹给逼了出来可就不好办了。 “你带进去的那姑娘是谁?”钟离秋阳端起酒盅看似无意的故意问了一句。 “不知道,有数面之缘。” 他居然不认识三妹……那就是说而今的情况是三妹一厢情愿? 钟离秋阳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尝了片刻,抬眼看向了李辰安,“这酒确实不错,既然你不知道那姑娘姓氏,你为何要将她抱回此处?” 这个抱字他加重了语气,李辰安这才恍然大悟。 “有歹人追杀她,她好像被吓得不轻,为救她一命情急之下确实欠缺了考虑。” 这个理由倒是成立,令钟离秋阳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钟离秋阳一口干掉了一盅酒,却将另一盅给端了起来,抬步向小酒馆的大门走去。 “记住,往后和她……不要往来!” “喂,我这里的酒不外卖!” “本公子是在里面买的!” “……” 这话好有道理,李辰安无言以对。 钟离秋阳离去,二井沟巷子的打斗早已结束,李辰安站在巷子中瞧了瞧,巷子里的人又多了一些,却没有看见李小花,也没有看见那些歹人的影子。 他还真将这些歹人给抓走了? 他说跑了一个……呆会得叫那姑娘以后出门要小心一些。 李辰安转身走入了后院,却忽然一呆—— 妹妹李巧兮正坐在那姑娘的对面,两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聊着些什么。 他在钟离若水的身后,看见的便是妹妹那张喜笑颜开的脸。 “姐姐,我哥这个人你肯定不太了解!” “他呀,那些过往都是装的!” “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其实吧……” 李巧兮觉得哥哥抱进来的这个女子恐怕就是自己的嫂子。 只是这么大的事哥哥居然没有回李府向娘说一声,许是他不太愿意回李府的缘由。 这个嫂子可就比沈巧蝶好看了许多。 尤其是这个嫂子的性子李巧兮很是喜欢,因为沈巧蝶和她李巧兮之间并没有多少言语,甚至那两三次相见时候,沈巧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哪里像眼前的这嫂子,人又漂亮,穿的也漂亮,一看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可人家对自己却极为平易。 眼里没有歧视的光芒,言语也轻柔有礼。 哥哥还真有眼光,难怪他会毫不犹豫的退了那婚书。 此时当然要多说一些哥哥的好话来促成他们尽快成婚才好。 “我哥这个人,长得又高大帅气,他还学富五车!” “花满庭花老大人您知道吧?那可是咱们宁国大儒!可他却和我哥成了忘年之交。” “我哥可不仅仅是学识极好,他懂的事情可多了,就像这酒……对了,他现在每天能够赚到近二十两银子!” “往后要在这广陵城买一处大宅院肯定没有问题,您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更关键的是,我哥还是个体贴的人……” wap. /128/128691/29932873.html 第四十三章 装 李辰安觉得自己那么厚的脸皮都有些红。 可李巧兮似乎恨不得将他说成是这天下最完美无缺的男人。 这些话常人至少会打个问号,偏偏那姑娘却听的如痴如醉,偶尔还会极为期待的追问两句。 比如“所以他不参加科考就是因为他不喜那官场的黑暗?” “当然了,我哥心里光明,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他要是去考,不说状元至少也是个探花……咱们李家可是出了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这样的奇迹,我哥拿个探花什么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 李辰安听不下去了,因为他真的连三字经都背不到。 他走了过去,轻咳了两声,李巧兮这才住嘴,欢喜的叫了一声哥。 “哥,这小姐姐人真好!” 钟离若水有些羞愧,心想这小姑娘的话真好套。 她是李辰安的妹妹,她当然更为了解李辰安,那么她说的这些才是真正的实情。 曾经的李辰安根本不傻,现在的李辰安当然更不傻。 曾经的他那叫大智若愚,现在的李辰安才仅仅是初露锋芒! 其前途,当然可期! 感谢沈巧蝶的坚决退婚,改天一定要请她吃顿饭。 她站了起来,沉吟片刻,脑子里想着作为大家闺秀理应有的那些规矩。 她有些别扭的向李辰安道了一个万福,还很是羞怯的低声说道:“小女子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这模样儿,简直是我见犹怜。 李辰安心里咯噔一跳,鼻尖嗅到了这姑娘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芬芳味道。 回想上辈子所阅过的那些女人,他忽然发现自己上辈子是白活了。 此女,才是女中极品! 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那娇柔无骨的身材,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完美无瑕的脸蛋……这个真的可以有! 但不能表现的太急迫。 得试试能不能将她给追到手,而不是如上辈子那般只求个结果。 所以他连忙摆了摆手,甚至还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一副绅士模样:“姑娘客气了,毕竟我们有数面之缘,毕竟你是我这小酒馆的第一个客人。” “现在外面的那些歹人已经被官差捉拿,但刚才那少年……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他说跑了一个,你往后出门得小心一些。” “我说姑娘,你家应该是有护院家丁的,以后出门最好带上几个。” 钟离若水含羞点头,露出了一副楚楚动人的小女儿模样。 若是宁楚楚此刻看见,定会惊掉了下巴。 “嗯,你……你的人有没有被伤到?” “还不知道,我的人也被官府抓去了,我得去府衙看看。” 说着这话,李辰安正要转身,却被钟离若水给叫住: “公子、公子放心,小女子家中和官府倒是有些关系,你的人不会受了委屈……倒是这天色不早,公子方才说那歹人跑了一个。” “你看……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下送我回家?” 李辰安心里一乐,这当然是个极好的机会。 “……你家在哪里?” “城北外三里地的桃花山下。” 李辰安愣了一下,心想莫非这古人和前世的人也一样,有钱人喜欢住在郊外? 他抬头看了看天,夕阳已经下山,此去城北尚有一段距离,出城还有三里地,若是要送这姑娘回家现在就得出发了。 钟离若水见李辰安有些犹豫,担心他拒绝,连忙又说了一句:“虽远了一点,但在前面巷子西头的裁缝铺子前有我的马车,咱们……咱们乘车去,到了之后我再叫车夫将你送回,不耽误你的事,可好?” 这出门还有车的。 家里和官府也有些关系。 前面还和那个俊俏公公在一起。 这姑娘的身份有些高啊。 但对于李辰安而言,这些都不是个事。 “那行,咱们走吧。” “多谢公子!” 钟离若水此刻心里既开心又忐忑。 开心的是她能够和李辰安独处于那马车中,按照奶奶曾经所讲的英雄救美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开端是完美的,算是迈出了极为关键的一步。 有了这一步,往后再到他这小酒馆里当然就有了个很好的由头。 忐忑的是,她毕竟不是她奶奶樊桃花,她没有樊桃花的那种豪放洒脱。 这毕竟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单独相处,而她所受到的教育依旧是男女有别,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保持女子的矜持。 这种忐忑来自于心中的矛盾。 她就像那含苞的桃花一样,期待着将自己完全绽放,却又担心着绽放的不太美丽而令眼前这人不愿欣赏。 她想多了。 她不知道李辰安恨不得将她给摘了。 二人走出了这小酒馆。 李辰安在前,钟离若水落后了半步。 李巧兮和翠花跟了出来,二人探头向外望去,便看见夕阳的余晖中,那两个徐徐而行的人儿。 “她会成为我的嫂子!” 李巧兮语气极为坚定,翠花问了一句:“为何?” “我的感觉。” 翠花转头看了看李巧兮,心想那姑娘的来头应该不小,虽然这位绣衣使大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若论其出生,若是他没被赶出李府,想来倒是般配。 可他确实被赶出了李府呀! 人家姑娘家里的人,会愿意么? 再说了,现在好像就连这位绣衣使大人也还不知道人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八字都还没一撇,不过那姑娘确实好好看。 她一定用的是胭脂楼里的水粉。 还抹了胭脂! 李辰安和钟离若水向二井沟巷子的西头走去。 就在西头的一间二层楼的楼顶,揭开了面巾的程哲正坐在一处飞檐上,他就那样看着两个人走来,他的那张四方脸顿时垮下,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深吸了一口这微凉的夜风,长长的一叹。 这狗曰的,上辈子究竟走了多大的运到?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李辰安的身上,直到二人进入了那辆马车,他才从屋顶站起,身形一展落在了街巷上。 想了想,转身向那小酒馆走去。 应该还有酒,去喝一杯再回去。 李辰安和钟离若水上了马车,那戴着一顶斗笠的老车夫极为惊讶的收回了视线,扬了扬手里的鞭子,马车向广陵城北门而去。 wap. /128/128691/29932874.html 第四十四章 继续装 这是一辆很大很宽敞的马车。 马车的外面是全黑色的,显得有些庄重,但里面却布置得很是豪华,色彩也更为明快一些。 地板上铺的是刺绣软垫,座位上铺的是厚厚的毛毯。 前后的座位之间还有一张固定好的小几,小几上甚至还放着一篮子樱桃。 马车里有着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儿,比兰花稍微浓一些,却又比玫瑰稍微淡一些。 有点像夜来香的味道。 如此看来,这马车应该是这姑娘的专属。 有专车的人呀,挺好,这古人也挺会享受的。 二人在马车里对坐,虽然隔着一张小几,但彼此的距离很近,钟离若水心里愈发有些慌张,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若是以往,她定会抓起那篮子里的樱桃来吃,但现在她却不好意思。 毕竟得像个淑女。 所以就连她的头都微微勾着,倒不是不敢去看对面的李辰安,而是奶奶说在男人面前要表现出自己的柔弱,如此才能更加的激发出男人的保护欲望。 而男人这个东西往往都能从保护女人中获得极大的满足与自信,你显得越弱,他的保护欲就越强,然后嘛……他就会想着一辈子保护你了。 就像她当年和爷爷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样。 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很柔弱呢? 毕竟是第一次这么装,钟离若水心里没啥信心。 李辰安当然不知道对面这姑娘是装的,他以为这世界的女子应该就是这样。 毕竟有那些三从四德的规矩约束,尤其是大家人户家里的女子更是遵从那些礼仪道德。 但此刻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所以他想着和这姑娘聊点什么来缓解这姑娘的拘束。 可是聊什么呢? 总不能问你吃饭了没有吧? “你这马车挺不错,” 李辰安真的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毕竟聊天得有个开头是吧?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钟离若水一听这话顿时就抬起了头来,“那我送给你!” 许是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突兀,她连忙又道:“没别的意思,毕竟、毕竟今日你救了我一命,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李辰安乐了,“我可没地方养马,也没地方停车,还请不起车夫,所以姑娘的这番心意我领了。” “今儿个袭击你的那些歹人,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装着毫不知情的模样,“不知道呀,我、我在你那小酒馆的巷子西头下了马车,在那裁缝铺子里看了看,然后本就想着去你那小酒馆里喝一杯,没料到才没走几步就遇见了那些歹人。” “哦,总之往后出门多带几个人,或许是你家里的仇家。” “嗯,”钟离若水乖巧的点了点头,别过了这个话题,向李辰安问了一句:“往后我能不能多来你那小酒馆坐坐?” “可不是我喜欢喝酒,就是……就是我觉得你那小酒馆里的气氛很好,坐在里面心情宁静安然……当然,若是能够在你那后院坐坐就更好了。” “巧兮说她没有朋友,其实我也没啥朋友,我想我和她能够成为好朋友,如何?” 李辰安能怎么说呢? 李巧兮确实也没有朋友,眼前的这姑娘没朋友也能理解,毕竟像她们家的规矩理应更多。 另外嘛,她成了妹妹的朋友,自己就成了近水的楼台,往后也就有了更多和她接触的机会。 这简直是自己送上了门来。 可怜的小白兔! 看着钟离若水那期待的眼光,李辰安还装模作样的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倒是可以,但有些话我得讲在前面。” 钟离若水心里顿时大喜,她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往后本姑娘借着去看李巧兮的名头到那小酒馆的后院,那自然就多了许多和李辰安独处的机会。 甚至能够和他的母亲有所接触。 如此一来便可以更多的了解这个人,比如他的品性,他的诗词文章,也比如看看他如何将他的画屏春经营得更好。 以本姑娘的姿色和手段,我就不信你李辰安逃得出本姑娘的手掌心! “你说。” “想来广陵李家你也有所耳闻。” 钟离若水点了点头,心想你李家的祖宗八代我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我是被父亲赶出了家门的,家母以及家妹受我所累在李家过得并不好,当然现在好了许多。” “我妹妹虽然识字,但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教育。我的意思是在某些方面她可能、可能和你的观点有些冲突。” “比如她很节俭,也比如她很单纯,还比如她只要认可了某个人,会巴心巴肝的付出。” “你……你家肯定是很富裕的,所以你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如果你真将我妹妹当成朋友,以我对朋友这个词的理解,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身份,我都不希望你对我妹表现出你太多的优越感。” “朋友是诚挚的,是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不希望你对我妹造成了伤害。” 钟离若水仔细的听着,她明白了李辰安的意思,这便是门第之见。 钟离府哪怕放眼整个宁国也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广陵李家,若不是有在玉京城里的那两房,广陵李家这个名头恐怕都被人们遗忘。 玉京城的李家而今已在宁国崭露头角,但广陵李家却早已没落。 所以他担心的就是自己仗着良好的家世欺负了他妹妹? 这个担忧是正常的,可偏偏钟离若水受其奶奶樊桃花的影响也没啥门第之见。 “这个你无需担忧,我家也不是啥高门大阀,只是……只是田地多了一些而已。” “何况今儿个我和巧兮相谈甚欢,我想我们能够相处得很好。” “那就行,你有空可随时去我那小酒馆找我妹妹。” 钟离若水愿望达成,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觉得今儿个演的那场戏终于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马车一路而行,二人渐渐没那么生疏,言语也渐渐的随意了一些。 当然,钟离若水依旧没有表现出她本来的模样,她一颦一蹙间拿捏得越来越到位,以至于李辰安心里对这姑娘也越来越喜欢。 马车到了桃花山庄外。 两人都下了马车。 李辰安望着暮色下那广阔的田地还有更远处的那些桃林顿时吃了一惊—— 这姑娘家,是个大地主啊! 钟离若水站在李辰安的身边期期艾艾,她微垂着头,双手交叉于身前,轻轻的扭了扭身子,终究没敢将李辰安带回家。 “你进去吧。” “嗯,我明天就去你那。” “好。” 但钟离若水没走。 她没走李辰安就不太好走。 “咋了?” 钟离若水抬头,眼里星光闪烁,她咬了咬嘴唇,“你还没问我的名字!” wap. /128/128691/29937394.html 第四十五章 苏沐心 钟离若水坐在宁楚楚的对面,就在宁楚楚震惊的视线中,她一把拧起桌上的茶壶,脖子一仰,毫无形象的大口喝了起来。 她将那一壶茶喝光,从袖袋中取了一面手帕擦了擦小嘴儿,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可憋死我了!” 宁楚楚惊讶的问道,“怎么了?” 钟离若水嘻嘻一笑,俯过了身子,“那场戏呀,完美无暇!” “……你还真那样做了?” 钟离若水眉儿一扬,骄傲的说道:“本姑娘既然说了,便要去做到!” “可是,如此一来,我的意思是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你可就和他绑在一起了,钟离府也就和他有了关系。” “你可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经过一番接触你才发现他并不是你的良配,这对于你的名声而言,可没有丝毫好处!” “一旦有有心人知道了他和钟离府的关系,他们会不会通过他来对钟离府不利?” “兹事体大,你是不是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钟离若水嘴角一翘,“你说这些,其实这些天我就已经想通了,否则这出戏也不会拖到了今日。” “奶奶曾经说感情这种事越简单越好,莫要去掺杂其它。比如门第、比如家底,还比如身份等等。” “她说感情就是个很纯粹的东西,若是将那些玩意掺杂进来就会变得极其复杂,最终就会发现所选的夫婿根本不是自己的初意。” “所嫁之人并不是出于自己本心喜欢的那人,是嫁给了权力、地位或者利益!” “然后就会同床异梦,就会失落,就会淡漠,最终误的是自己。” “再说了,要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良配这终究需要长时间的接触。我在这桃花山庄,他在那小酒馆里,你说我们哪可能有多的接触?” “没有接触就没有进一步的了解,那这事岂不是就搁这了?那我还嫁不嫁人?” “另外,如果真有人想要利用他来对钟离府不利……” 钟离若水仰头望了望渐黑的夜空,“钟离府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我爹不帮我,我还有我奶奶给我撑腰,我怕啥?” 宁楚楚深吸了一口气,对于钟离若水的这番话她并不苟同。 她依旧坚信阶层的差距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这里面牵涉到彼此的家庭背景,彼此的生活习性,以及彼此的价值观念等等。 但再仔细一想,钟离若水什么都不缺,偏偏还有一个为她做主的好奶奶。 或许她还真能够嫁给所谓的爱情。 于是她没有再去劝导钟离若水,而是问道:“如此说来,他已经知道你就是钟离府的三小姐?” “嘻嘻……” 钟离若水掩着嘴儿羞涩一笑:“没呢,那木头,看似精明实则还真有些愚钝。” “我骗了他,我告诉他我叫钟若若。” “他就信了?” “当然,我给你讲讲,可有意思了……” …… …… 李辰安记住了钟若若这个名字。 当他乘着那辆马车回到二井沟巷子的小酒馆的时候天色已晚,迈入那小酒馆的门的时候发现李小花那家伙已经回来了。 看来那个白喝了自己二两酒的少年言而有信。 “有没有受了委屈?” 李小花憨憨一笑摇了摇头,“少爷,有些奇怪呢。” “啥奇怪了?” “我们被那些官差押到府衙之后,没多久我就被放了出来,也没人审问。” “我出来的时候发现还有几个人被放了出来,就是那几个要杀那小姐的黑衣人。” “我在府衙门口呆了一会,没看见跑我们小酒馆生事的那几个小混子被放出来,却出来了一个捕快,好像叫陈二狗啥的。” “他给我说了一句话。” 李辰安一怔,陈二哥这捕快头子他认识,这些日子经常带着几个捕快来二井沟巷子转转。 “他说啥了?” “他说,让小人带一句话给少爷,说有人对少爷这小酒馆有些嫉妒,所以让那啥斧头帮的人来铺子里生事。” 李辰安眉间一蹙:“是谁?” “陈捕快说还在审,如果有了消息他会来告诉少爷一声。” “我知道了……小花,” “啊?” “你喜欢使啥武器?” “刀!” “明天你去段铁匠那,找他打一把刀,你用的趁手的刀!” “多谢少爷!” 李辰安抬步走入了后院,却发现后院那石桌子前坐着一个人。 苏沐心! 苏沐心抬眼看着李辰安,淡然的说了一句:“老师走了,将我留了下来。” “老师说让我跟在你身边一段时间。” “这两天我都在浅墨书院,整整想了两天。” “想老师为什么要让我留在这里?想老师为什么要我跟在你身边一段时间。” “刚才我想明白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辰安坐在了他的对面举起了一只手来打断了他的话。 “等等!” “我这小酒馆可没赚几个银子,花老哥既然让你留在这我当然不能拒绝,但咱丑话得说在前头,该干的活得干,可我不会付给你银子!” 苏沐心一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想白漂本少爷? “……莫非你以为我苏沐心不知道你这小酒馆每天能赚多少银子么?怎么?还想让本公子白干啊?有我苏沐心在,对面那浅墨书院都会有许多学子过来,你这小酒馆的生意会好上不少,你必须给我四两银子的月钱!” 李辰安瞪了他一眼,“没门!” “我这小酒馆每天就十斤酒,我压根就不愁卖!” “我不需要用你的名头招揽那些学子来捧场,所以……要么你就按我说的留下,要么你去京都找花老哥……另外,按照辈分,你小子得叫我一声小师叔知道么?” 苏沐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脸色涨得通红,偏偏还无言以对。 小酒馆的生意确实不需要他的那点名头。 按照辈分,他确实该叫李辰安一声小师叔。 可他不甘心啊! 堂堂京都四大才子之首,居然沦落到在这广陵城的一小巷子的小酒馆里当了个跑堂的。 还是没月钱的那种! 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京都的那些老友们会笑掉了大牙。 可师命不可违,这厮是将自己吃的死死的。 “你很无耻!” 李辰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管饭,你暂时还得住在浅墨书院,因为我这小院子已经很挤了。” 李辰安站了起来,走到了苏沐心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苏啊,你刚才说你想了两天想明白了,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师怎么会和你这种人称兄道弟?” wap. /128/128691/29937395.html 第四十六章 我是卧底! 终究是跟在花满庭身边的杰出少年。 苏沐心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当然他也知道了这就是势! 李辰安和老师称兄道弟,自己在李辰安面前就压根讨不了好。 那就不如顺着,或许还真能在李辰安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我是去岁春闱榜眼。” 李辰安愕然,这才知道这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 “按照道理,只要吏部那边有了实缺,我就能够外放为官。” “但……京都四大才子,唯我出身农家,背景是没有的,就算是在京都生活,所靠还是向青楼的女子卖一些诗词文章。” “这次随恩师来广陵城,我是来参加钟离府三小姐的以文选婿的,本想着能够寻到一个强大的靠山来实现自己胸中抱负……” 苏沐心看着李辰安长长一叹,“哪里知道你居然做出了那首《蝶恋花》!” “……我不是故意的啊!” 李辰安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他又想起了那俊俏公公,心想这事要怪就得怪那公公。 他那活儿都没有,干嘛要出了一百两银子买了那首词呢? 就算是他喜欢那首词,你一个公公也别将那首词拿去画舫给了那位钟离三小姐呀! 他这一家伙弄得人家钟离府的三小姐选亲未成,还灭杀了许多少年的幻想。 这不是没蛋偏偏还捣乱么? “你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你那一家伙却将我的希望给击碎。” “不瞒你说,当老师告诉我那首词是你写的之后,我对你并不是佩服,而是怨恨!” 苏沐心抬头,仰天长叹:“这天何其不公!” “我苏沐心……生不逢时!” 他收回了视线又看向了李辰安,“就算你在烟雨亭当场做出了那首《青杏儿》,我对你也没啥好感,直到你在浅墨书院的醉心亭作出了那首《将进酒》。” “我承认,那晚我虽然喝醉了,却真的开始佩服起你来。” “可第二天老师却告诉我,诗词文章并不是你身上最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些李辰安不知道,此刻一听倒是有些好奇。 “那花老哥觉得我有啥值得你学习的?” “隐忍!” “……隐忍?” “对,像醉心亭那荷塘里的那乌龟一样的隐忍!” 李辰安顿时就不好了,“你才是乌龟!” “不,我的性子急躁,更像是兔子,你才是乌龟!” “……” “你说说看,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够像你这样隐忍十七年?” “你居然装傻装了十七年,骗了整个广陵城的百姓,甚至连你爹都被你给骗了!” “我就弄不明白,乌龟急了恐怕都会咬人,你被人埋汰了十七年甚至被赶出了家门可你依旧连屁都没有放一个……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李辰安就傻眼了。 这误会有些大啊! 这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就算是说了别人也不信呀! 苏沐心看着李辰安,视线里极为期待,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因为他思来想去,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 分明这厮有大才却偏偏在这之前没有显露丝毫。 分明这厮还有赚大钱的本事,偏偏之前卖那薄利的蒸饼草糕。 分明这厮能够和沈家那位小姐成亲,偏偏人家欺负上门来退婚他也就那么受了。 他根本不在乎街坊们的指指点点。 就连被他爹赶出了家门,他也无动于衷。 这哪里是人,这特么比乌龟还狠啊! “咱们不聊这事,我说你一个文人,啥也不会干,我还得供你饭……要不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就是这小酒馆的大堂经理,额,你就是掌柜的了!”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 “别问,有些事你不知道是对你好!” 苏沐心一怔,低声问道:“莫非你、你还有别的身份?” “对,我是卧底,这事不可张扬!” “……卧了十七年?” 就在李辰安无言以对的时候,翠花踏入了后院。 她来到了李辰安的身边看了看一旁的苏沐心,“大人,有任务!” 苏沐心吓了一跳,大人……这李辰安莫非真是啥卧底? 李辰安举手,将翠花的话打住。 他面色严肃的看向了苏沐心,“你可以回去了,明天记得在浅墨书院吃了午饭过来。” 苏沐心咽了一口唾沫,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的看了李辰安三息,然后起身,心情复杂的离开了小酒馆。 他并不羡慕,反而很是同情。 这卧底,不好当啊! 只有乌龟那样的隐忍才行! 莫非老师的意思就是让我去学他那天下无敌的忍? 小院子里,李辰安满脸问号的看向了翠花。 刚才对苏沐心的那句话是为了将那厮给打发走,不然自己太难给他解释清楚。 “哪来的啥任务?” “大人,属下去了一趟四神庙,收到了上面来的一封任务,你瞧瞧。” 翠花递给了李辰安一个蜡封了的小竹筒。 他取了过去,点燃了火折子将蜡融化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小纸条。 展开一看—— “丽镜司长老会命令: 着广陵州绣衣使即刻执行以下任务: 刺杀鱼龙会广陵州舵主宋元平! 任务期限十天,任务完成积十分。 另,宋元平是凝香馆老板,年四十,江湖人士,擅使一对判官笔,初步评估其武力值为八境下阶。” 李辰安就惊呆了。 这绣衣使才当了几天来着? 就这两天才听刘酌提起过鱼龙会,也才知道丽镜司有个死对头叫鱼龙会。 他还寻思人家鱼龙会可别来找自己麻烦,却不料上面给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要去杀人家一舵主! 那俊俏公公给自己挖的坑有点大呀! “哪个……翠花啊,这武力值八境下阶是个什么意思?” 翠花瞪大了眼睛,“大人,你究竟是怎么当上这绣衣使的?” “别问,你先告诉我。” “江湖武林中人将武道境界分为了九境三阶,最低就是九境,最高并不是第一境,而是大宗师。三阶就是每一境的上中下三个阶段,九境下阶就是武功最差的那种。” 李辰安愕然,“那八境下阶厉害么?” “算不上厉害,不过打你大致可以打十个。” 李辰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特么的,现在手里的铜牌就一个翠花一个李小花,没一个是武林高手,这任务怎么完成? “这积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丽镜司的功勋,积够三万分可入长老会。” 三万分……这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拿到了。 “如果我没完成任务会怎样?” 翠花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这位绣衣使大人,“长老会会派人亲来,顺便砍了你!” wap. /128/128691/29941209.html 第四十七章 凝香馆 天光微青,细雨蒙蒙。 广陵城已经醒了过来,街巷里的早点铺子许多都已经开了门,屋顶上的烟囱也都冒出了股股炊烟。 二井沟巷子东头的那处小酒馆的门也嘎吱一声开了。 李辰安带着李小花出了门,顺手将那两扇大门给关上。 迎着这濛濛细雨,两人开始每一天的晨跑。 对于二井沟巷子的这些街坊而言,他们已经习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对李辰安的态度当然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人们是不屑于和不如自己的人多说几句的,觉得那样有失自己的身份。 原本这些街坊们在李辰安的面前有着足够的优越感,但自从那处小酒馆开业之后,自从那小酒馆那么贵的酒还供不应求之后,他们的优越感便荡然无存,却又无法生起了恨意,于是就变成了羡慕。 人们看比自己更富有或者更体面的人的时候通常会仰望,这样的仰望来自于心里的敬佩,当然也可能是畏惧。 他们会表现的极为亲切,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善意,希望能够和对方走的更近一些。 若是对方再能够和自己多说几句,便觉得自己的身份仿佛也拔高了少许,甚至能够以此自傲,在与街坊们聊天的时候拿出来讲,腰杆都会直一些,声音也能更大一些。 正在案板上揉面的赵掌柜探出了脑袋瞧了瞧,以往这时候李辰安就该出门跑步了,今儿个果然依旧如此。 “李公子早!” “赵掌柜早!” “这天下着雨呢,要不进来坐坐?这第一屉蒸饼就快出笼了,莫如来先来吃点?小人请客!” “赵掌柜客气,呆会回来再吃吧。” “好咧,小人给公子留着!” 李辰安和李小花跑过了他这铺子,他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寻思打烊之后得去老余头面前说道说道。 一路慢跑,二人跑出了二井沟巷子,穿过了八角亭,李辰安却改变了方向,没有往七里桥巷子而去。 “少爷,错了!” “没错,咱们跑去画屏西看看。” 画屏湖很大。 湖畔人家就在画屏湖的西边。 整条街巷依湖畔而建,那里有广陵城最好的茶楼、酒肆、客栈和赌坊。 当然最为有名的还是那里的青楼。 凝香馆就在那里。 位于湖畔人家巷子的中间,是占地最大,装潢最为考究,楼里的姑娘最多也最俏的一家青楼。 这地方李辰安的前身来过,却不是去某个青楼,而是位于那里的销金赌坊。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了湖畔人家巷子,这里仿佛还在睡梦之中,街巷里的那些铺子几乎都还没有开门,显得极为冷清。 但冷清的空气之中,却依旧还残留着昨夜里留下的淡淡的奢靡味道。 哪怕它就在画屏湖畔,却依旧无法将那些味道给净化。 昨天翠花带回来的那个丽镜司的任务,就像一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李辰安的心上。 他忽然觉得想要过的那逍遥小日子有些困难,主要是上了那个俊俏公公的套。 昨夜里他想过跑路,但翠花说除非你能跑出宁国,否则更会受到丽镜司的追杀。 广陵城是宁国腹地,无论去哪个国家都很遥远,所以跑是跑不了的。 那还能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呗! 可刺杀这种事不是自己的专业呀! 何况那个叫宋元平的长啥模样都不知道。 暂时他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今儿个仅仅是到这地方来看看。 李小花当然啥也不知道,仅仅是以为少爷赚到了银子,估摸着是心里起了寻花问柳的心思。 这当然是好事。 少爷上青楼,估计会带上自己这个护院。 少爷在青楼某个姑娘的房间里办事,自己在外面听听曲儿也是极好的。 毕竟这地方对李小花曾经很遥远。 主仆二人跑到了凝香馆,李辰安放慢了脚步,才发现竖立在街巷上的仅仅是凝香馆的牌坊—— 那面高大气派的牌坊上写着凝香馆三个大字。 牌坊的两边还各有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挂着的一串大红的灯笼,只是这时候里面的灯火已经熄灭,灯笼在晨风中轻轻的摇。 穿过那道牌坊才是通往凝香馆的路。 那依旧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只是那条路颇为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那条路的两旁种植着各种花草,那些草正绿,花正艳。 然后……更里面一点是一处假山池塘,那条路被它一分为二。 视线无法越过那处假山,只能看见空濛的烟雨中,假山两侧若隐若现的楼阁飞檐。 二人继续向前小跑,在凝香馆的隔壁是一家名为食合居的酒楼。 酒楼有三层楼,门脸很是宽大,装潢也很是气派。 它便是广陵城最为有名的酒楼,据说一桌席面最低也得二两银子。 食合居再过去是一家名为水云间的客栈,这客栈再过去就是前身曾经去过的那销金赌坊。 到了这里李辰安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在这锻炼,而是带着李小花转身向回走去。 雨渐渐变得有些大。 二人走在这些铺子的屋檐下。 当路过水云间的时候,客栈二楼上的一扇窗正好开了。 李辰安当然不知道。 那扇窗里探出了一个女子的脑袋,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用一根撑棍将那扇窗给撑起,端起了身边的一盆水泼了出去。 恰在这时,李辰安走出了那屋檐。 那姑娘一声惊呼:“避下、避下……!” 陛下? 李辰安抬头,随口应了一句:“爱妃……!” 那盆水劈头盖脸的浇在了他的头上。 “哎呀,你这人,都叫你避下,你偏偏……” 楼上那姑娘急得直跺脚,她转身准备下楼去给那公子赔个不是,却不料她的手臂正好碰到了那窗户的撑杆。 正在抹着脸上的水的李辰安根本就没料到今儿个早上会有如此意外,那撑杆落下,“砰……!”的一家伙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扇窗又开了。 那姑娘又探出了头来,然后她眼睛瞪得贼大,咽了一口唾沫,吐了吐舌头,然后她从那扇窗里穿了出来…… 李辰安觉得脑子有些懵。 这特么的! 任务还没半点眉目自己就连番遭受了这等厄运! 他摸着脑袋,心想我特么真的不是西门庆啊! wap. /128/128691/29941210.html 第四十八章 高手 李辰安震惊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姑娘。 然后他又抬头望了望二楼那扇已经关上的窗,指了指上面,“你……飞下来的?” “是呀,”青衣姑娘偏着脑袋看了看李辰安,“你没事吧?” “有事!” “额,严重不?” “砰……!” 李辰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吓得李小花一步从屋檐下踏了出来,他蹲在了地上,将李辰安给扶了起来:“少爷,少爷,你醒醒!” 青衣姑娘一瞧也急了,“将他送到我房间。” “你,我家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废什么话?快将他弄上去!” “哦!” …… …… 这是一间布置得颇为典雅的房间。 说它典雅,是因为李辰安睁开眼就看见了一顶洁白的幔帐,他头顶的正上方挂着一排淡粉色的流苏,放平视线,幔帐是拉开的,便能看见侧面那扇窗的两旁还挂着两幅字画。 这里是水云间的女宾客房。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本就是装的。 但李小花和那姑娘并不知道。 他浑身被那一盆水给浇透,李小花将他拔了个精光塞到了这被子里,那姑娘后面进来便坐在了窗前的那张桌子前一直没有再离开。 李小花倒是离开了,给那姑娘说得回去给少爷拿一身干净的衣裳。 李辰安打了个盹,这时候侧躺着身子看向了那姑娘的背影。 她大致在十八九岁的样子。 背影看上去很是养眼,但她长得并不算漂亮。 此前在楼下时候李辰安就已见过,那是一张微圆的脸,没有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反倒是有一些受了风霜的小麦麸色。 她的眉不太精致,她的嘴唇也显得有些厚,她鼻翼两端还有几粒显眼的雀斑。 李辰安装晕接近她当然不是因为她的姿色,而是她的武功。 这是李辰安来到这个世界月余第一次见到有人能飞! 二层楼不算高,但若是叫他从二层楼上跳下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许是刚才翻身那动作发出的轻微声响惊动了那姑娘,她转过了身来看向了李辰安,“醒了?” 这不明知故问么? 李辰安的眼睛睁得那么大。 “说吧,你装晕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李辰安一怔:“我没装!” 姑娘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天下没有人能骗过我的手,你装还是没装,我一摸就知道。” “你没摸我呀!” “你不是晕了么?怎么知道我没摸你?” “……”李辰安哑口无言,这算什么? 古人也有这么多的套路? 这特么的,防不胜防啊! “你摸了我哪里?” 青衣女子脸儿忽的一红,她瞪了李辰安一眼,“信不信本姑娘一剑宰了你!” “信!” 李辰安掀开了被子的一角正要起来,那姑娘忽然转过了身去,“别动!躺下!” “哦,”李辰安舒服的躺了下去,“姑娘,我觉得我们可以有一些了解。” 青衣姑娘并没有转身:“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太狡猾,还无耻!” “姑娘对我太了解了,我就是想问问姑娘你是几境几阶?” “本姑娘三境上阶,怎么?看你也不是高门大阀的子弟,莫非还想请本姑娘给你当护院?” 三境上阶? 这有些高啊! 那谁宋元平才八境下阶,如果这个姑娘去动手,岂不是轻易就砍了宋元平。 “你们江湖中人是不是银子给得到位就能受委托去杀人?” “我不是江湖中人。” “……那姑娘是什么人?” “本姑娘是鱼龙会的人,吃的是皇粮,岂能为了银子去杀人。” 李辰安大吃一惊,忽然觉得有些凉,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高手居然是丽镜司的死对头鱼龙会的人! 他还寻思给些银子请这姑娘去砍了宋元平,幸亏这姑娘没有套自己的话,不然李小花来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翠花那棺材铺子还会少了一口棺材。 只是这鱼龙会的人这么嚣张? 居然不像丽镜司那样隐藏身份。 “你知道鱼龙会?” 见李辰安久久没有吭声,青衣姑娘又转过了身来,看着李辰安认真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李辰安连忙摇头,“就是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哦,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姑娘问了一句。 “……我叫苏沐心。” 青衣姑娘眼睛一亮,“苏沐心?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那个苏沐心苏公子?” 卧槽! 李辰安顿时就后悔了。 他忘记了苏沐心那家伙在宁国的名气很大。 他只是不想这个鱼龙会的高手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已啊! “这、都是虚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奴家早已听闻了苏公子的大名,尤其喜欢苏公子在去岁中秋时候作的那首《一剪梅、中秋月》。” 青衣姑娘明显的表现出了极为欢喜的神色,以至于她的那张微胖的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光芒。 李辰安肠子都悔青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苏沐心那家伙的粉丝。 “奴家下山之后去过一趟玉京城,却不料听闻公子来了广陵城,于是、于是奴家便也来了这里,”青衣姑娘羞涩的垂头,脸上更是浮起了一抹红晕,“奴家当真没料到一盆水正好泼到了公子……这、这或许就是天意。” “不是,刚才姑娘才说我狡猾无耻,我真的是那种人啊!” “那是、那是误会!” 这也能误会? 你得当真才好吧! “不是,姑娘,我们认识么?” “曾经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么?”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松山剑院慕容荷。” 李辰安知道这事弄出了麻烦,很显然这姑娘对苏沐心极为仰慕,甚至为了苏沐心从京都追到了这广陵城。 可自己不是苏沐心啊! 这怎么搞? “是这样,我呢……你知道我是个文人,胸怀家国天下。” “在我没有实现理想抱负之前……” “奴家明白公子的心思,”慕容荷抬起了头,看着李辰安的视线极为坚定,“奴家从公子的诗词中便知道公子是个有大理想的人,所以奴家才、才下了山。” “公子放心,奴家仅仅想跟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的安全,至于其它……” 慕容荷话没说完,李小花推门而入。 “公子你醒了?” “衣服拿来了没有?” “这。” “快给我,姑娘请回避一下。” 慕容荷羞涩起身出了门,李小花愕然的看了看,“公子,看起来这姑娘对你好像有点意思?” 瞧瞧,就这傻大个都看出来了,这怎么得了? “废话,” 李辰安爬了起来,穿好衣裳,想了想掀开了那窗户。 “跳下去!” “为啥?” “本公子叫你跳你就跳,哪那么多废话!” “不是,公子,这窗户太小,小人这身子塞不进去啊!” “……” 慕容荷走了进来。 神色黯然。 梨花带雨。 “苏公子,奴家、奴家自作多情了。” “公子万万别跳,万一扭伤了脚那会令奴家万分自责。” “公子请回吧。” “奴家没那个福分。” 李小花一怔,看了看李辰安,心想少爷怎么变成了苏公子? 李辰安没有多说,他向慕容荷拱了拱手,“相濡以沫、莫如相忘于江湖。” “慕容姑娘,有缘再会!” 他带着李小花和慕容荷擦肩而过,下了楼,离开了水云间。 二楼上的慕容荷嘴里喃喃:“相濡以沫,莫如相忘于江湖……苏公子,真大才啊!” 她脸上悲戚的神色忽然消失,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取了放在桌上的那把剑,掀开了窗来看了看,然后她的身子便像燕子一样轻盈的从这窗口飞了出去,落在了路边的一颗杨树的树梢上。 她看着李辰安的背影,身形一展,又落在了十丈外的那颗杨树的树梢上。 李辰安带着李小花在飞奔。 她一路相随,就这么追到了二井沟巷子。 李辰安和李小花进了小酒馆,关上了门。 慕容荷站在了小酒馆的门前,抬头一看—— “花满庭!” “这不是他的老师么?真的是他!” “榕树下小酒馆……他怎么跑这地方来开了个小酒馆?咦,好像不太对,听说这个榕树下小酒馆是一个叫李辰安的人开的……这小酒馆莫非和他还有关系?” “对了,他家境贫寒,定是为了生计在这小酒馆谋个生路。” “苏公子,你太不容易了!” “我慕容荷给不了你前程富贵,但一定保你一生平安!” 慕容荷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意,她转身而行,来到了赵记蒸饼铺子,“掌柜的,来两个蒸饼一碗粥。” “掌柜的,这巷子可有房屋出租?” …… …… 李辰安坐在后院的石桌子前喝粥,看向了翠花问道: “三境上阶有多厉害?” “很厉害,爷爷说咱们丽镜司只有八个长老是三境上阶以上。其余的绣衣使……除了你,武功最高的也没超过五境上阶。” “那咱们而今的铜牌密探里面有没有高手?” “曾经有的,现在一个都没了,那小册子里不都有这些记录么?” 李辰安觉得今儿早上这粥没味道。 他放下了碗筷,心想看来这破任务还得要自己去想想办法才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今晚,去凝香馆! wap. /128/128691/29941211.html 第四十九章 断袖之癖 李辰安那铺子里的那颗大榕树有一根枝干伸出了院子,伸到了巷子上面。 那根枝干的树叶同样很是茂盛,没有人发现就在那浓密的树叶中坐着一个人。 她当然就是慕容荷。 她所处的位置正好能够看见小酒馆的那扇门。 她不想惊吓到了苏沐心,她只想就这么默默地保护着他,直到某一天他成了亲。 自己是不是有些傻? 她自嘲一笑,心想自己确实是有些傻。 在十四岁的时候听剑院在外游历归来的师兄们说起了外面的人和事,那是第一次听到苏沐心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见到二师兄带回来的那本《苏沐心诗词文集》。 二师兄说当今宁国才子众多,但真正出于寒门还有真才实学者,唯苏沐心一人! 那时便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他所写的那些诗词。 而后又听到了他的许多事,比如: 他师从宁国大儒花满庭。 他十二岁中秀才,十三岁中举,十七岁也就是去年就中了进士,并在殿试中被皇上钦点为榜眼! 人们常说才子佳人,她知道自己算不得那些戏文中貌美如花的佳人,但师傅说若是真喜欢,那就大胆的去追寻。 就像师伯樊桃花樊大宗师那样。 师伯是松山剑院的一个传奇。 当年师伯下山的时候也才十七岁,她下山是冲着钟离破而去。 倒不是因为钟离破的文采武功,更不是钟离府在宁国的地位。 仅仅是因为钟离破长得帅。 自己也是在十七岁下山,为的却是苏沐心的才,他既帅又很有才,而自己……自己却没有师伯的容颜,也没有师伯那胆量。 慕容荷心里一声叹息,便看见一个白衣少年来到了小酒馆的门前。 他才是苏沐心。 今儿个他是第一天来这小酒馆当掌柜的。 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这时候并不是小酒馆开门营业的时间,所以他又关上了门,去了后院。 李辰安看着苏沐心。 苏沐心也看着李辰安,然后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 “不是,我觉得你比花还要美丽。” “……神经病!” “小苏啊,你……你有未婚妻了没有?” “别叫我小苏!我小苏尚未立业何以成家?哪里来的什么未婚妻?” “哦,没有就好。” 苏沐心觉得今天的李辰安有些神神叨叨,“你怎么了?” “小苏啊,你喜欢侠女么?就是功夫很厉害的那种,还愿意保护你一辈子的那种?” “不是,你究竟怎么了?”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苏沐心仔细的想了想,“我一介书生,虽有个榜眼的名头却无一官半职,还得在你这小酒馆里求口饭吃,哪里有资格去挑选什么未婚妻。” “也就是说你并不抵触?” “为什么要抵触?只要两情相悦,她是侠女也好是农妇也罢,我觉得这个并不重要。” “哦,那就好。” “不是,你还没回答我你问这干啥?” “没啥,作为这小酒馆的老板,我总得关心一下你们的婚姻问题,你也老大不小了,万一某一天遇见了合适的不正好可以给你说个媒?” 苏沐心瞪了李辰安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咱什么时候开门?” “不急,客人都习惯了我们下午开门。” “对了,小苏啊,你去过凝香馆了没有?” “……前些日子和齐知雪去过一次。” “你见过一个叫宋元平的人么?” “男的?” “嗯,男的。” 苏沐心就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李辰安,“去凝香馆找男人……我做不到。” “晚上咱们一起去一趟凝香馆,如何?” “你、你有断袖之癖?” 一旁的翠花一听,看向李辰安的视线便有些怪异。 她又转头看了看墙角处正在举着石墩子的李小花,忽然发现了一些什么,难怪这个绣衣使大人每天早上带着李小花出去……难怪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沈家小姐的婚书给退了……难怪他会被他爹赶出了家门! 翠花若有所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辰安,向西厢房而去。 “断你妹啊!我们就是去凝香馆听听曲儿喝一杯。” “我没妹,要喝酒咱们小酒馆的酒好喝多了,至于听曲儿,也就是那么回事,我不去!” “我以小师叔的名义命令你!” “……你真的很无耻!” “今天你是第二个说我无耻的。” “第一个是谁?” “你的未婚妻。” “……神经病!” 苏沐心转身就走了出去,他来到了前面铺子,并没有去开门,而是自个去打了一两酒,坐在了一张桌子前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一杯酒尚未喝完,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走了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捕快。 “请问李公子可在里面?” “在,他犯了事?” “啊,不是,是昨日的那件案子有了眉目,在下来告诉他一声。” “请进!” 陈二狗走了进去,来到了后院,笑眯眯对李辰安拱手一礼:“李公子,在下陈二狗!” “陈捕头好!” “李公子好!是这样,昨儿个蔡大人亲自对斧头帮的那几个混混审问,那几个混混是受了斧头帮帮主陈春的授意。” “蔡大人吩咐在下去将陈春给抓了回来……李公子,这件事的背后,有霍家的影子。” “霍家在咱们广陵城的势力颇大,霍传名霍大人是咱们广陵州的通判,所以蔡大人的意思是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但往后李公子得小心一些。” 李辰安眉间一蹙,广陵霍家迟早会和自己干上这个他很清楚,只是没料到自己借了花满庭的名头还是未能震慑住霍家。 这一次霍家仅仅是用了斧头帮的混子来试探,虽然未能成功,但他们为了这画屏春的法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身上有丽镜司的牌子却偏偏不能用,看来招募丽镜司的铜牌密探这事得快一些才行。 多招募一些武林高手才能保自己平安啊! “多谢陈捕头,”李辰安转头向西厢房吼了一嗓子:“翠花,打一斤酒来!” 片刻之后翠花拿来了一个小酒坛子。 李辰安将这坛子酒塞到了陈二狗的手里,“陈捕头,往后这地方还得请你多费心了!” “李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这就见外了,只是陈捕头可别对别人提起这酒,不然我这小酒馆的规矩可不好向那些客人交代!” 陈二狗脸上笑开了花,这可是足足二两银子啊! 这李公子大气,还会来事。 “李公子放心,往后、不,呆会我二狗子就派两个捕快专门守着您这小酒馆!” wap. /128/128691/30014376.html 第五十章 都走了 桃花山庄,烟雨中的观瀑亭若隐若现。 钟离若水坐在亭中,一脸喜意的煮着一壶茶。 她的对面坐的是程国公府的大少爷程哲。 程哲还是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我呆会就走了。” “哦。” 这个哦字令程哲有些伤心,他双手杵着膝盖,坐的很端正,迟疑了一下又道:“以后……以后我就叫你三妹,可好?” “好呀!”钟离若水抬起了头来,笑盈盈给程哲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那我就叫你二哥?” “……嗯。” “我说二哥,你觉得李辰安怎样?” “我的意思是,”钟离若水满眼闪星星,闪得程哲的心都碎了。 “我想着过些日子请他来这里坐坐,眼见着这桃花就快谢了,便希望他能来看看,不然就得等到来年……” “二哥可别笑我,”钟离若水脸儿一红垂下了头,端起了茶盏,那茶烟朦脓了她的脸也掩盖了她此刻的羞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现在脑子里都是他的样子,这或许就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便想着我之所爱也当与他一起分享。” “昨夜和四公主聊到了天亮,故而今日晚起了一些时间。” “宁楚楚那家伙还是意图说服我,但我觉得我的本心是向着他的,所以我不会放手。” “其实我没想过他能够成为又一个商丞相,也没想过他成为像我爷爷那样的人。” “我就觉得吧,他这一辈子就在广陵城,做个富家翁,就这样每年能够看着这里的桃花,偶尔写写诗,偶尔品品茶,日子虽然平淡了一些,但奶奶曾经也说过,她说小溪之美在于细水长流,大海之美在于波澜壮阔。” “波澜壮阔里多有凶险,细水长流中却是安然。” “我虽然顽皮了一些,可若是说过日子……我还是更喜欢安然的。” “他虽有极高的才学,却无大志,这在别人看来或许会怒其不争,但在我看来,却是最适合我的。” 钟离若水呷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盏,抬眼看向了程哲,嫣然一笑,又道: “你胸怀天下,未来也将征战沙场。” “虽然我爷爷奶奶打仗都很厉害,但我是不懂的,也不喜。我只能祝你战无不胜,然后……平安归来。” “我希望的是你平安归来之后能够再来广陵城,我和他在那榕树下的小酒馆里为你接风洗尘!” 程哲强颜一笑,牵扯着脸上的伤口,有些疼,他却并未察觉。 “多谢三妹。” “二哥祝你幸福。” “不过若是那小子欺负了你……你告诉二哥一声,二哥定为你出气!” “多谢二哥。” 程哲举起了茶盏,钟离若水也举起了茶盏。 二人同喝了一口。 程哲起身,“有暇带着他来玉京城走走。” 钟离若水也站了起来,“会的,奶奶一定也想看看他。” “告辞!” “三妹送你!” …… …… 程哲走了。 齐知雪也走了。 四公主宁楚楚今儿一大早就走了。 钟离府三小姐在三月三画屏湖招亲的那件事,而今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皆以为那场文会无疾而终,皆以为钟离府三小姐未能选到她所想要的夫婿。 没有人会想到二井沟巷子东头的那个李辰安会走入了钟离府三小姐的心里,除了苏沐心和钟离秋阳之外。 钟离秋阳昨儿从榕树下小酒馆里带走了一盅酒。 那盅酒是钟离若水的爹钟离塑喝掉的。 酒盅依旧摆在钟离塑的案头,昨儿个晚上钟离塑看着那酒盅看了许久。 然后给他的母亲樊桃花写了一封信。 然后和程国公为某些事聊了一宿。 当然不是程国公来提亲这事。 程国公亲来广陵钟离府并不完全是为了提亲,更重要的是京都发生的一些别的事。 只是这些事太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庙堂始终是远的。 而生活却就在眼前。 对于钟离若水而言,天下再大的事,都不及她现在去那小酒馆里看看。 她坐着马车离开桃花山庄的时候已是傍晚。 细雨依旧纷飞,却丝毫没有影响少女的心情。 她撩开了车帘看着有些昏暗的光线中不断后退的花草,觉得所见依旧是那么的明媚。 昨儿他才送了自己回来,今天又跑去了,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本想着过两天再去,却终究按耐不住心里的期待。 这时候正是小酒馆生意最好的时候,李巧兮也不知道在不在小酒馆里,就算在,恐怕她也没时间陪自己说说话。 他呢? 他这时候会在干啥? 被钟离若水记挂的李辰安这时候正在后院和苏沐心说话。 “差不多今儿个的酒就卖完了,收拾收拾,和我去凝香馆。” “这才赚到多少银子?你咋怎么就忽然对青楼那么感兴趣了呢?” 苏沐心觉得李辰安有些飘了。 今天他正式出任小酒馆的掌柜,还真被这小酒馆的生意给吓了一跳,更被这利润给吓了一跳。 对于向来拮据的他而言,他认为这些赚来的银子应该留着,因为小酒馆太小,更因为小酒馆的产量太低。 他给李辰安的意见同样是去买地建酿酒的作坊! “那地方就是个销金窟!里面的姐儿虽然个个好看,但那是要花银子的!” “十两银子丢在那,你连那些姐儿的手都摸不到,更不用说成为入幕嘉宾了!” “我也喜欢去青楼,但我在玉京城去青楼可是不要银子的!” 李辰安一怔,“为啥?你长得好看?” 苏沐心瞪了李辰安一眼,“我在京都小有名气,那些青楼的姐儿们想要我的诗词来提升她们的名气,所以我去青楼,她们还要倒贴我银子!” “……还能这样?” “不然呢?你当京都四大才子这名头是闹着玩的?” “可我的诗词比你的更好啊!” 苏沐心顿时无语,“可你在宁国文坛尚没有名气!” “名气你懂么?就像这画屏春的招牌,就像青楼的头牌!” “老师说回到京都会请来七大家为你的诗词注疏,等你的诗词真正进入了《宁诗词集渊百篇》,我相信青楼的姐儿们会给你送来银子,甚至送来身子。” “日后你甚至会厌倦!” “也就是下半年的事,你急什么呢?” 可李辰安真的有些急啊,十天时间,这第一天眼见着就过去了。 “别废话,先带我去见见世面。” wap. /128/128691/30014377.html 第五十一章 这个嫂子太好了! “少爷,您、您要去凝香馆?” 李小花恭敬的站在李辰安的面前,一脸的期待。 “是呀,我说你那刀去打了没有?” “打了,段铁匠说还需两天。不是,少爷啊,小人可听说青楼里时有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您看……把小人带在身边是不是更为安全一些?” “滚!守好这铺子,万一有人跑来将咱们这小酒馆一把火给烧了,你还想不想吃肉?” 李小花顿时有些纠结,他伸出了两只手,左手是青楼的姑娘,右手是肉。 思来想去,他发现左手的姑娘只能看看,但肉却是货真价实的落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于是他愉快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了西厢房的门口,目送着少爷和苏公子一道离开了后院。 在那颗榕树的枝干上坐了半天的慕容荷愈发对苏沐心生起了兴趣。 她虽然看不见后院发生的事,也听不见后院他们说的那些话,但她却亲眼看见了这小酒馆的生意之好,也嗅到了那酒的浓郁香味。 那些酒客们带着一脸的期待进入了小酒馆,然后带着一脸的满足离开了小酒馆。 他们都在赞叹着那酒的味道,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苏公子不仅仅是诗词文章了得,他竟然还能有着如此的奇思妙想来做这生意。 他不拘泥于文人的身份。 他懂得变通,暂不能为官,便先经商来体察人间民情。 这便是对生活的积累,就像练武一样,有了坚实的根基,往后若是有了机缘踏入了仕途,定能够当个好官! 如此想着,她便看见她以为的那个苏沐心和另一个白衣少年从小酒馆的门口走了出来。 他这是要去哪里呢? 李辰安和苏沐心没有马车,只能步行向湖畔人家而去。 慕容荷想了想,悄无声息的也跟了过去。 …… …… 钟离若水来到了小酒馆。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英姿飒爽的背着一把剑的姑娘。 这是她的贴身侍卫,名叫剑舞。 她欢喜的走入了小酒馆中,便看见小酒馆里已没有几个人了。 她向坐在柜台前的崔三娘打了个招呼,带着剑舞走入了后院。 李小花那大块头就坐在后院西厢房的门口,翠花没看见,李巧兮正在打扫着院子。 李巧兮见昨儿个那漂亮姑娘又来了,顿时欢喜,将扫帚丢给了李小花,向钟离若水迎了过去。 “小姐姐!” “巧兮妹妹,”钟离若水左右瞧了瞧,没看见李辰安,倒是不太好那么直接的问,于是又道:“正巧路过,便进来看看妹妹。” “姐姐请坐。” 钟离若水和李巧兮在石桌子前坐了下来,剑舞背着剑沉默的站在了三小姐的后面。 她比较好奇。 她早已听三小姐多次在四公主宁楚楚的面前说起李辰安。 只是那些日子三小姐并没有将她带在身边。 听说昨儿个三小姐在这二井沟巷子遇见了凶险,家主钟离塑这才下了命令,让自己无论如何得跟着三小姐。 以三小姐的容颜才学和家世,能够被她所心仪,那个叫李辰安的少年会有多么优秀呢? 她也转头四处看了看,这后院里就那扫地的大块头,他肯定不是李辰安。 “我见外面没几个客人了,今儿个的酒已经卖完了?” “嗯,”李巧兮点了点头煮上了一壶茶,“生意越来越好,但这画屏春每天的产量还是只有十斤,哥哥说得扩大规模。” “只是现在这酒还没卖多久,哥哥还没攒够买地的银子。” “哥哥前两天仔细的算了算,要建一处日产量在千斤的酿酒作坊,这大致需要十余亩地……主要是得修建粮仓、酒窖还有晒场以及工人住的地方等等。” “挺麻烦的,买地加上修建那些东西这恐怕没个几千两银子拿不下来。所以哥哥说不急,等小酒馆将今年的生意先做过去,那些事留到明年再说。” 钟离若水笑了起来,他果然还是想要将这生意给做大的。 “这样啊……巧兮妹妹,我家倒是有许多闲置的土地,咱们不是朋友么?如果……如果你哥哥真有那打算,我可以将地借一些给他,如何?” 李巧兮眼睛一亮,这嫂子多会来事! 哪里像那个沈巧蝶,买她家一斤米都得给现钱。 “不太好吧,毕竟、毕竟哥哥说无论做任何事都需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另外,他也有说建造酿酒作坊对地是有要求的,必须得有水,最好还是山泉水。” “我家的地就有一部分在水边呀,还真是山泉水!再说你哥哥昨儿个救了我一命,我家那些地闲着也是闲着,他这画屏春那么好,酿出来可就是大笔的银子呢!” “这……我哥现在也没银子去修建作坊,我看还是等他存够了钱再说吧。” 钟离若水哪里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如果李辰安在桃花山庄外建成了酿酒作坊,他在那作坊呆的时间就会更多,那么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会更多。 奶奶说这种事得趁热打铁,铁不热了可就敲不动了。 “我有银子,我可以、可以先借给他!” “……” 李巧兮觉得这个嫂子实在是太好了! 当真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到的呀! “那,等哥哥回来我给他说说看他是个怎样的意见。” “你哥哥他去哪里了?” 李巧兮一怔,可不能说哥哥去了凝香馆—— 放着这么漂亮这么懂事还这么巴心巴肝帮着他的嫂子不理,自个儿去了那青楼,这肯定会给这姑娘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她正要编排一个谎话,却没料到正在扫地的李小花转头憨憨一笑: “我家公子他去了凝香馆!” “……” 李巧兮顿时一脸愤怒的看向了李小花。 钟离若水也是吃了一惊。 虽说这文人才子去青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奶奶却也告诉过她,万万不能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去那地方,因为……那里面可都是会勾魂的狐狸精! “他什么时候去的?” “估计快到了。” 钟离若水沉吟三息,对身后的剑舞吩咐了一句:“你去一趟凝香馆,将他带回来!” “……小姐,我不认识他呀!” “你就在凝香馆里去喊,一定要将他给带回来!” “……哦!” wap. /128/128691/30192744.html 第五十二章 妹夫和大舅哥 钟离若水脸上又露出了笑意。 她看着李巧兮,低声问了一句:“那个……你会不会怪我多事?” “不怪!” 李巧兮的小脑袋摇的想过拨浪鼓似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俯过身子极为认真的又道:“对了,哥哥是和苏沐心苏公子一起去的!这一定是苏公子蛊惑了他,不然哥哥哪里会去哪地方!” “哦,苏公子没走?” “没呢,哥哥说花老大人将他留在了小酒馆,让他跟着哥哥,好像是说学学做人做事的道理。” 李巧兮咬了咬嘴唇,又道:“我有些担忧,那位苏公子毕竟是在京都见过世面的人,还是大才子,我哥哥那么老实,我倒是担心他把哥哥给带坏了。” “小姐姐,往后你可得多盯着点我哥!” 这话很受用,钟离若水眼睛一眯,将李辰安去青楼这事归结在了苏沐心的头上。 因为她知道苏沐心这家伙可是京都那些青楼的常客。 而李辰安,除了去过那销金赌坊之外,可从来没有去过青楼。 那么个纯洁的人儿,可千万别和苏沐心同流合污了! “妹妹放心,往后……你哥哥不会再去青楼的。” “多谢姐姐!” “可别谢我,改天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我家有很多很多桃花,可漂亮了。” 李巧兮两眼冒星星,“好,一并把哥哥也带去。” “好!” …… …… 苏沐心在走入凝香馆的那牌坊的时候忽然打了几个喷嚏。 心想莫非是这些日子没去京都那怡红楼,仙儿姑娘想我了? 李辰安此刻却极为好奇的四下打量着。 青石路面的两旁都亮着一盏盏大红的灯笼,顺着这路往前而行,便来到了早上所见的那处假山。 绕过假山依旧是宽阔的青石路面。 向前蜿蜒有大致小半里地便是一处宽阔的广场。 广场上稀稀落落的停着几辆马车,想来这时候时辰尚早,并没有到青楼最热闹的时候。 就在广场的对面,便是一栋装修精美的三层楼宇。 楼宇上上下下挂着不知道多少盏灯笼,将这个楼宇照得透亮。 楼宇的两旁还有两处裙楼,规模略小一些,但依旧很是气派。 “左边那处是澡堂子,一楼是大澡堂子,二楼是小澡堂子……就是分割成了一个个房间的澡堂子。” 苏沐心在向李辰安介绍,此刻的他气定神闲,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二楼……算了,不给你讲那处二楼了,费钱。” “右边那处,一楼是厨房,二楼是给客人们用餐的地方……当然,如果开了雅间,也可以让厨房将佐酒食物送至雅间。” “至于咱们面前的这栋主楼,一楼是大堂,也是客人最多的地方。” “一楼的消费随意,也有姐儿来献舞弹琴或者唱曲儿。” “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听说有足足三十六间房。” “最好的就在三楼,三楼最好的就是甲字一号房,有最低消费,纹银一百两起步!” 李辰安这时候问了一句:“那位温小婉……”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苏沐心抬手打断:“别胡思乱想,温小婉可是这凝香馆的头牌,单单出场费就是纹银一百两!” “听说她出场陪一个晚上,通常客人会消费个千八百两银子。” “兄台,这才是暴利!比你那画屏春可贵多了!” 这价钱确实也吓了李辰安一跳,“那她的客人应该很少?” “井底之蛙!你这是小看了广陵富豪啊!” “前次随齐公子前来,齐公子点了温小婉,可老鸨却说温姑娘需要预约,人家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当然齐公子不好亮明身份,所以最后只能遗憾而归。” “按照你现在兜里的那点银子,”苏沐心好意的拍了拍李辰安的肩膀,“咱们就在大堂里坐坐,喝杯寡酒听听曲儿就回家吧!” 码的,看来得赶紧多赚点银子。 果然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有钱才是大爷!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慕容荷竖着耳朵听着二人的对话。 她狠狠的盯着苏沐心的背影,心想这少年居然是个青楼常客,怕是要将苏沐心给带坏! 幸亏苏沐心没多少银子。 但他往后若是有了银子呢? 师傅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苏沐心莫名其妙又打了个喷嚏还打了个摆子,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风寒。 二人抬步向凝香楼的走去,那扇朱红的大门两侧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最前面的那姑娘手里的红手帕一挥,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意。 她向李辰安二人引了过来,道了一个万福,俏生生说道:“二位公子好!” “请问二位公子可有预定?” 李辰安看向了苏沐心,苏沐心手里的扇子一摇,“未曾预定,今儿个本公子就在大堂听听曲儿……给我们来一壶酒,再配上两个佐酒小菜即可。” 没油水的主! 还装着一副高深的模样! 那姑娘脸上自然没有表露出来,她冲着门口的那两排姑娘吆喝了一嗓子:“红儿,带二位公子大堂入座!” 李辰安跟着一姑娘走入了大堂,才发现这大堂真的很大。 中间是一个半人高的圆形舞台,围绕着舞台一圈圈摆着不少的桌椅。 此刻还没有姑娘出来跳舞唱曲,大堂里只有寥寥三桌人在喝着酒聊着天。 那叫红儿的姑娘将李辰安二人带到了一处角落,对跑堂的一青衣小厮吩咐了一句:“这二位公子要一壶酒,再上俩小菜,你速速去安排!” 青衣小厮道礼而去,红儿那姑娘也道了个万福退去了门口。 “你知道这凝香馆的老板么?” “不知道……逛青楼管人家老板干啥?” 李辰安无言以对,他又四处张望,心想这破任务有些麻烦啊。 如果实在不行,可就得冒险去找找那个铜牌密探温小婉,只是温小婉又住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候,大门外又走来了几个人。 李辰安抬头望去,便见那一群女子正围着那几个人。 “哎呦,钟离少爷,您可许久没来咱们这了,莫非是约了婉儿?” 李辰安眼睛一亮,认识,这不就是昨儿个那个抓了歹人的少年么? 钟离少爷……原来是钟离府的少爷,难怪将刘酌搬出来都不好使,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本少爷确实约了温小婉,但不是今天,但本少爷就今天有空,正好带着几个友人前来,将宋元平叫来,今儿个温小婉安排给……” 钟离秋阳看见了李辰安。 wap. /128/128691/30192745.html 第五十三章 李辰安,三小姐叫你回家! 钟离秋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妹的态度已经明了。 父亲知道之后并没有干涉,仅仅是写了一封信给奶奶。 这小子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夫。 他丫的居然跑这青楼来了! 当然,这事现在钟离府并没有对外宣布,因为母亲对此极有意见,三妹的意思是循序渐进的发展,那就不能将这事弄得满城皆知。 再说……这事就算是说到三妹那去也不好分辨,毕竟自己能来这里他李辰安当然也能来。 算求! 就当没看见。 万一这厮真成了自己的妹夫,说不得往后还会和他同去青楼。 于是,他收回了视线,假装没有看见李辰安。 “走走走,甲字一号房,记得将宋元平叫来!” 作为钟离府的大少爷,他当然可以在这广陵城横着走,甚至可以在整个宁国横着走。 所以这厮的嚣张是理所当然,便见一姑娘连忙应下,转身飞快的就跑了出去。 李辰安见那位钟离大少爷装着不认识自己,想想也是道理。 这就是身份地位的巨大悬殊,前世也一样。 所以他倒没有丝毫尴尬,仅仅是淡然一笑。 不过视线倒是一直落在了那大门口,他需要的是记住宋元平的模样。 钟离秋阳在上楼的时候又瞟了一眼李辰安,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小子的诗词了得啊! 若是往后他真成了自己的妹夫,带着他一起上青楼,尤其是玉京城的怡红楼……当年在怡红楼输了的颜面当能轻易给找回来! 得去玉京城打打那些二世祖们的脸! 得让他们知道钟离府不仅仅是打仗厉害,诗词文章同样无人能敌! 于是,他对跟在后面的那姑娘吩咐了一句:“那一桌,就是两人的那一桌,他们的帐记在本公子的头上!” “奴家遵命!” 然后钟离秋阳背负着双手,耀武扬威的去了三层楼。 …… “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苏沐心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李辰安,“放着楼子里的姑娘你不看,你看着门口干啥?” “……门口不就有几个姑娘么?” “那怎能一样?她们叫迎客,干的是迎来送往的活。无论是姿色也好才艺也罢可都差了那些姐儿们两条街的道行!” “你看,陪在右边那一桌的那姐儿,虽说在这大堂陪酒的姐儿比起楼上的又差了许多,却还是比门口的迎客养眼啊!” 李辰安转头扫了一眼,灯笼的红光下那姑娘确实有几分姿色。 只是明显的年岁有些大了,脸上的脂粉有些厚,就连笑起来的声音也有些荡。 往往在这种地方,当红的姑娘一定是年轻的,也一定是漂亮的,还一定是要有几分内涵的。 她们在男人的面前通常不会表现得太浮夸,而是会表现出欲说还休若即若离的那种味道。 因为有钱的男人更喜欢有涵养的女人。 也因为得不到的女人才更能让男人大笔的花钱,偏偏还欲罢不能。 很显然有钱的男人都会去楼上雅间。 坐在这大堂里的嘛……就是想要闻个女人的味道,也或者便宜一些解决个温饱。 李辰安扬了扬眉,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又看向了门口。 片刻之后,他便看见刚才离开的那姑娘带着一个男人匆匆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穿着一身锦缎员外服,头上还戴了一顶员外帽。 他迈过了那道门槛,冲着那几个迎客姑娘极为威严的说了一句:“你们记住,只要钟离少爷来了咱们凝香馆,他要任何姑娘都要无条件的满足他!” “另外,只要钟离少爷来了,务必记住将老爷我请来!” 几个姑娘齐刷刷躬身一礼:“奴婢记住了!” “哦,对了,呆会霍家大少爷也会来带他去甲字二号房,你们去叫柳青儿好生准备一下……本该是温小婉的,就给霍大少说一声,他不会为难你们。” “奴婢知道了!” 宋元平匆匆向楼上走去,李辰安收回了视线,他已经记住了这个人的模样。 二人颇为无聊的喝着酒,眼见着进入这凝香馆的客人越来越多。 渐渐大堂里坐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就显得有些嘈杂。 李辰安本想着等宋元平再出来,他好跟着出去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却不料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哟,那不是李家那个傻子么?” “啊,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李老板才是!” 李辰安抬眼看去,便看见一年约十七八岁的男子正向他走来。 不认识。 “你是哪家的傻子?” “本少爷是霍家……”霍子归一怔,阴恻恻笑了起来,“牙尖嘴利的东西,小爷差点上了你的套!” “告诉你吧,本少爷姓霍名子归,听说你酿的那画屏春挺不错,明儿个将你那酿酒的法子交给本少爷,本少爷可饶你一命!” 李辰安乐了。 “我若是不交呢?” “那本少爷就打断你的腿,将你丢进画屏湖去喂鱼!” 李辰安的视线越过了霍子归,他看见了后面的那个少年,顿时就笑了。 他冲着那少年招了招手:“小舅子,你过来!” 沈继业退了一步,那日在府衙前他被李辰安给揍怕了。 这时候脸上的伤还没好完呢。 “你别嚣张!” 沈继业远远的指了指李辰安,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便见李辰安忽然站了起来。 沈继业吓了一大跳:“霍少爷小心!” 霍子归慌忙后退了一步,“怎么?你想打我啊?” 李辰安嘿嘿一笑又坐了下去,当然不能在这打霍子归了,会吃亏的。 “明天下午吧,你来小酒馆,如何?” 霍子归眼睛一眯,“……好!” “今儿晚上本少爷宴客就放你一马,明儿个你若是不懂事,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撂下这句话,霍子归带着几个人也向楼上走去,苏沐心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李辰安,李辰安依旧一脸的淡然。 “不担心?” “我就担心他不来。” “来了你能怎样?” 李辰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说道:“我真的会打断他的腿,将他丢去画屏湖喂鱼!” 苏沐心一怔,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声: “李辰安,三小姐叫你回去!” “你出来!” “你若是不出来,本姑娘可就杀进去了!” 苏沐心和李辰安面面相觑。 “三小姐?” “就是钟若若,你见过。” “……” 苏沐心顿时就傻眼了,钟离若水没告诉他真名字? 另外,三小姐叫他回去……这是几个意思? wap. /128/128691/30192746.html 第五十四章 三小姐的主意 凝香馆那牌坊外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马车的车夫依旧是那个戴着一顶草帽的老人。 李辰安和苏沐心跟在剑舞的后面向那辆马车走去。 剑舞其实有些好奇,她没料到李辰安会如此听话。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慕容荷也有些好奇,她才知道将苏沐心带坏的那少年叫李辰安。 她当然将二人给搞反了。 心想他们二人果然是在合伙经营那小酒馆,只是苏公子毕竟是宁国有名的才子,跟着在一个小商贾的身边学一些经营之道倒是可以,可学着他上青楼……这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他往后终究是要入朝为官的。 就在慕容荷想着这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她抬眼看去,苏沐心二人已上了马车。 那马车的车夫正好向隐藏在夜色中的她看了一眼。 高手! 能够用气机锁定她,至少一境下阶! 她停下了脚步,那一眼的寒意消失。 那辆黑色的马车向前徐徐驶去。 她在夜色中站了片刻,然后才向二井沟巷子方向走去。 …… …… 榕树下小酒馆后院。 钟离若水心里依旧有些惴惴,毕竟她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对青楼产生了兴趣。 但这才是二人真正认识的第二天,自己和他的那层关系也并没有揭开,现在叫了剑舞去将他从凝香馆给叫回来……这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他完全可以不理自己的。 他万一不理自己偏就不回来这该怎么办? 罪魁祸首还是那个苏沐心! 所以改天得和苏沐心那家伙好生说道说道。 你去青楼寻花问柳也就罢了,可别把李辰安给本姑娘带坏了! 不行,钟离若水眼珠子一转,得让李辰安和苏沐心分开,也得让李辰安没得闲! 这男人呀,兜里有了几个钱再有得闲,免不了就会想七想八。 若是再有狐朋狗友一吆喝,就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既然他让苏沐心当了这小酒馆的掌柜,那就得让他尽快去忙活那酿酒作坊的事,往后他呆在了桃花山庄……他就没机会再夜探青楼了! 所以钟离若水没有走。 她在等着剑舞将李辰安给带回来! 今儿个晚上,就得将酿酒作坊那事摆在案头。 就在钟离若水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剑舞带着李辰安和苏沐心回到了小酒馆的后院。 在看见钟离若水的那一瞬间,吃惊的不是李辰安而是苏沐心! 真的是钟离府的三小姐啊! 这大晚上的她居然还在这院子里等着李辰安! 如此看来,老师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所以老师让自己留在李辰安的身边,真实的用意并不是指望自己在李辰安身上学到些什么,而是……通过李辰安去借钟离府的势!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老师所谋,依旧还是那么深远! 钟离若水此刻却瞪了苏沐心一眼,这一眼有两重含义—— 其一当然是抱怨苏沐心将李辰安带去了凝香馆。 其二,是不希望苏沐心此刻点破了她的真实身份。 对于第一点苏沐心是没能领会的,因为今儿个去凝香馆是李辰安拖着他去的,若是他知道了真相定会喊冤。 至于第二点不用钟离若水提醒他也知道,因为李辰安说三小姐叫钟若若。 三小姐未向李辰安说出真名,其意恐怕是担心钟离府的名头吓着了李辰安。 他看向了李辰安。 李辰安一脸笑意。 “若若,久等了,今晚有点事……公事!” 钟离若水一听,愣了三息顿时明白过来。 李辰安的公事当然就是丽镜司的事,只是四公主宁楚楚给了他个啥公事需要跑去青楼呢? 她当然没有去问。 奶奶说作为女人,男人的某些事就不要去寻根究底。 他若是愿意告诉你听听便好,他若是不愿告诉你,那就有他不告诉你的道理,勿好奇。 “啊,其实、其实将你唤回来是、是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好生商量一下。” 李辰安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叫巧兮去换了一壶茶,“啥事?” “刚才和巧兮妹妹聊天,巧兮妹妹说你有打算买地建造酿酒作坊……我就寻思我家的地很多,靠着那条桃花溪的地也有很多。” “那些地闲着吧也是闲着,你如果真打算建造作坊,我倒是可以做主将那些地先借给你用着,你觉得怎样?” 李辰安当然欢喜。 在他的计划中,这件事得等自己这小酒馆积攒下来数千两银子之后才能去办。 现在既然钟若若愿意将那地借给自己,那这件事就能更快的着手,只是,修建作坊,买粮,请工人等等这一系列的开支也不小。 至少不是自己现在兜里的这点银子能够搞得定的。 冰雪聪明的钟离若水看见了李辰安此刻脸上的犹豫,她又说了一句: “你看这样子好不好?” “我呢也想要赚点体己的银子,酿酒作坊需要的地,算是我租借给你,暂不收租金。另外修建作坊还有别的所有的花销这笔银子我来出,你负责一应具体的事。” “毕竟这事你才懂,你放心,对酿酒作坊我不插手任何事情,只管分银子。” “如何?” 李辰安看着钟离若水笑了起来。 这就是风投? 这小姑娘很有眼光啊! 画屏春是独一无二的商品。 它的品质远超广陵散和京都瑞露。 一旦它大量的推向了市场。它就一定能够占据整个宁国甚至整个世界的高端酒类市场。 但在李辰安的计划之中,这种三十多度的酒未来是要大降价去冲击广陵散的这部分市场。 而高端的市场将是他后面才会去酿造的更高度的酒。 画屏春将来会面向全国,甚至走向世界。 赚取大量的银子那是必然。 而这姑娘的家里和官府还有些关系,那么作坊建成之后估计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自己身上的那块银牌也不需要暴露出来。 “你若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咱们倒是可以好好计议。” “我当然信得过你。” “好,晚上我做一份投资计划书,明儿个你……你若是有空上午过来,我给你看看这计划书,你如果觉得可行,咱们就可以着手去办!” “……什么叫投资计划书?” wap. /128/128691/30192747.html 第五十五章 一家伙撂倒 夜半。 雨歇。 钟离若水和剑舞乘着马车没有回桃花山庄,而是回了广陵城里的钟离府。 她很兴奋。 忽然很是期待李辰安真的能够将那些荒废了的地给很好的利用起来,很期待那处桃花溪旁能够出现大规模的酿酒作坊。 剑舞却有些担忧,觉得小姐这番举动还是冒然了一些。 “小姐,那可是上万两的银子……他、他万一失败了?” “失败了也就是丢了万两银子,但你觉得他会失败么?” 钟离若水没等剑舞回答,她极为肯定的又道:“他不会失败的,我能从他的眼神和言谈中明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游离极为坚定,他的言谈没有迟疑,流畅自然。” “那是一种自信,说明他对此事思考已久,考虑了这件事的方方面面。” “何况他不是说要作一份计划书的么?明儿个看了他的计划书,这件事就愈发的清楚了。” “对了,你去凝香馆的时候,他……他在干啥?” 剑舞拱手一礼:“他在一楼喝酒。不过,我去的时候倒是恰好遇见了霍家的那个大少爷在挑衅李公子。” “霍子归?” “对,霍子归还说明儿个要去他那小酒馆,说如果李公子不将那酿酒的法子交出来,他就会打断李公子的腿将李公子丢去画屏湖里喂鱼。” 钟离若水那张俏脸儿顿时一寒:“这霍家……简直是不知死活!” “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小酒馆,霍子归如果真的来了,你只管动手!” “打断霍子归的腿!将他丢去画屏湖喂鱼!” “哼,竟然敢打李公子的主意,本姑娘倒要看看霍家敢做出些什么!” “好!” 剑舞应下,却又说了一句:“小姐,李公子不会武功,他身边也没会武功的人,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请吴老教教他,虽然他年岁偏大,但如果吴老出手去教,想来三五年也能踏入九境,这样他至少也有个自保的手段。” 钟离若水眼睛一亮,“好主意,去请吴老进来!” …… …… 李辰安伏案奋笔疾书。 既然那位三小姐愿意为画屏春这个项目投资,那就得为投资人负责,这是职业素养的问题。 现在尚不知道她所说的那片地究竟适不适合酿酒,不过只要解决了资金的问题其它都比较好办。 所以他当真在很认真的做一份计划书。 只是这毛笔使起来实在有些不习惯,以至于手上的速度跟不上脑子里的思维。 他不知道此刻院子里的那颗大榕树上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戴着一顶斗笠的老人。 他就是钟离若水的车夫,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偏偏又已经离开了江湖足足二十年之久的御剑乘风吴洗尘! 今儿个晚上受三小姐所托来教李辰安这小子,吴洗尘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主要是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就那样透过窗户看着灯光下的李辰安,也不知道李辰安这大晚上的还在忙着什么。 他当然也没多想,仅仅是在等着那灯笼熄灭。 他这一等,就等到了丑时末。 李辰安终于将那份简单的计划书给写完了。 他放下毛笔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吹灭了蜡烛。 就在他转身向床前走去的时候—— 窗口仿佛有一阵风起,然后,他的后背突然被戳了一下,他本能的想要发出个声音,然而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但嗓子却并没有丝毫的声音出来。 接着他便感觉到身子一轻,双脚离地,被人给扛了起来! 扛着他的那人从门口出去,一家伙就飞到了屋顶上! 接着他便感受到了罡风烈烈。 那是飞一般的感觉! 这是被劫了? 会是谁? 极大概率是霍家! 霍家为了得到画屏春那酿酒的法子,这是要不择手段了! 那自己岂不是凶多吉少? 李辰安顿时冷汗都流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将画屏春那酿酒的法子交给霍家,终究也难逃一死! 因为天下只能有一个画屏春! 现在该怎么办? 霍家既然悄无声息的动了手,估计到了地头拿出那面丽镜司的银牌也没用。 码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江湖高手的面前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社会,功夫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苍天再给自己一个穿越的机会,老子一定得先去找个门派将武功学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稀稀落落的点点灯光。 然后…… “砰……!”的一家伙,他被那人给丢在了地上。 他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在爬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四处一抓,抓住了一块石头。 就着那昏暗的灯光,他看见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人和钟离若水的车夫联系起来。 接着那人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把掌,他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前辈,你是江湖高人,我就一小酒馆的小老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前辈将在下撸到此处有何吩咐?” 吴洗尘背对着李辰安。 他眺望着漆黑的画屏湖。 此刻他正在想该从何处教起,毕竟这李辰安已经十七岁了,毕竟三小姐的意思也就是让他能够有一点自保的手段。 他不说话,李辰安心里就愈发的不安。 尤其是在李辰安也发现这里是在画屏湖畔的时候。 他觉得这个绑匪恐怕会打断了他的腿将他丢进画屏湖去喂鱼! 他的脸色变得阴狠了起来。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前辈,有什么事其实好商量。比如我们完全可以在小酒馆里喝一杯,然后你说说你的意图,若是我能够满足于你……” 他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肯定会尽其所能的去满足你。” “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 “我呢也还年轻,还眷恋余生岁月。” 吴洗尘根本就没听李辰安说什么,这时候他想明白了。 教这小子轻功吧! 打肯定是打不过几个高手的,但如果他学会了自己那独步天下的乘风步法,二境以下的高手也不容易将他给拿下。 吴洗尘转身。 李辰安举起了手里的石头。 “砰……!” 李辰安双手握着石头一家伙砸在了吴洗尘的脑袋上。 吴洗尘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堂堂一境上阶的高手居然被这厮袭击。 他大意了。 并没有运功。 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他伸出了一只手,“砰……!”的一家伙将李辰安给震得晕了过去。 他也倒在了地上。 当慕容荷悄悄跟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画屏湖畔摆着的两具尸体。 wap. /128/128691/30192748.html 第五十六章 下套 霏霏细雨又至。 慕容荷站在烟雨亭里一直眺望着画屏湖。 画屏湖从一片漆黑中渐渐露出了它的模样,很是朦脓,就像距离很远的戴着面纱的姑娘。 烟雨亭中除了她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他便是躺在凳子上的李辰安。 吴洗尘早已离去,当然离开之前和她有过一番交流。 她这才知道在凝香馆外的那一眼死亡凝视原来是早已归隐江湖的御剑乘风吴老前辈! 这位吴老前辈也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和松山剑院有着一段交织过往,听师傅说,他曾经一直在追求着师伯樊桃花,并因此在松山剑院还住了较长的一段时间。 后面的故事对于这位吴老前辈而言当然有些凄楚,师傅说师伯所爱却是仅仅只见过一眼的钟离破。 后来,师伯当然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钟离破。 然后吴老前辈孤身一人仗剑天涯……其实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依旧在师伯身边不远的地方。 甚至师傅说景泰十三年钟离破率兵对西南边回纥的那一战,师伯樊桃花夜袭大震关的那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便是吴洗尘身先士卒,率先登上了关楼,为破关立下了巨大功劳。 而后师伯樊桃花再帅一千士卒千里奔袭的时候,吴洗尘便是最前面的那把刀! 战争结束之后,他真正离开了樊桃花。 他在江湖漂泊了十年有余,然后彻底消失。 有人说他回了家—— 他的家不在宁国,而是在宁国南边的吴国! 吴国有一个强大的江湖门派,它叫洗剑楼。 吴洗尘便是曾经洗剑楼楼主、吴国大宗师吴细柳的长子! 他本该回去继承洗剑楼。 然而从吴国传来的消息却不是这样。 他没有回去,不知所踪。 没有人料到他居然就在广陵城的钟离府! 而且还是钟离三小姐的车夫! 当然,慕容荷也知道了躺着的那小子并不是苏沐心,他叫李辰安! 吴老前辈居然将李辰安收为了弟子,只是这弟子好像有些桀骜不驯,他竟然一家伙将吴老前辈给放倒了! 如此说来收这家伙为弟子,反倒是他一厢情愿之事? 这家伙没看出有何练武的天资啊。 慕容荷想不出个究竟,只是觉得这家伙能够成为吴老前辈的弟子,真是他的幸运。 然后她想起了苏沐心。 脸蛋儿微微一红,昨儿个倒是错怪了他。 真正使坏的原来是他李辰安! 这家伙在水云间客栈就骗了自己,果然是个卑鄙无耻之人! 苏沐心如此纯洁,可千万别被他给带坏了才好。 就在这时候,李辰安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一家伙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想了起来。 昨儿个晚上被匪人给劫持,记得自己好像给了那匪人一家伙,但自己同时也中了一掌。 他低头摸了摸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抬头望向了正好转过身来的慕容荷,有些尴尬的问了一句:“慕容姑娘救了在下?” 慕容荷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李辰安!” 李辰安一怔,讪讪一笑,“在下正是。” “你为何要冒充苏沐心?” “哦,对了!”李辰安一拍大腿,“你想不想认识苏沐心?或者说你想不想和苏沐心在一起?” 李辰安当然也没有回答慕容荷那个问题,因为他无法回答。 他立马转移了话题,果然将慕容荷给带偏了。 便见她脸色微微一红,“你……你有办法?” “走,去我小酒馆。苏沐心是小酒管的掌柜,你……你若是愿意就在小酒馆当个护院如何?” “如此一来,你和他之间接触的时间就很多,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总之这机会我给你提供了,至于你们往后能不能修成正果,这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慕容荷沉吟三息: “好!” …… …… 李辰安得意洋洋的带着慕容荷向小酒馆而去。 他的用意有三: 其一,慕容荷自称是鱼龙会的人,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丽镜司的绣衣使,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些关于鱼龙会的情报。 其二,慕容荷是个高手。 他现在身边正好就缺了一个高手! 如果慕容荷昨儿晚上就在小酒馆的后院,那自己肯定就不会被匪人给劫了。 也不知道这慕容荷为何在这里,但肯定是她打跑了匪人才将自己给救了下来。 完全可以毫无心里负担的利用她嘛。 其三,如果苏沐心那小子真和她在一起了,那时候再让她在鱼龙会给自己当个卧底,说不定某一天等自己将广陵州丽镜司强大起来的时候,会发起对鱼龙会广陵分舵的战斗。 有她这种高高手为内应,此事可事半功倍! 刚刚下山的慕容荷哪里知道这人心险恶。 她就是为了一份真挚的爱情啊! 她明明知道李辰安这家伙狡猾无耻,却依旧落入了李辰安布下的套。 当李辰安带着慕容荷回到小酒馆的时候,李小花惊呆了。 一大早起来,本想着跟着少爷去跑步,却没料到少爷都已经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还没啥,他居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昨儿个晚上少爷不是和那个三小姐眉来眼去正是火热的么? 他这是吃着锅里,还看着另一口锅里? 甚至还将另一口锅也一起端了? 少爷果真是神人啊! 李小花看着李辰安的眼神简直是佩服得无以复加。 “发啥呆?将院子收拾收拾,呆会去买点蒸饼回来,对了,往后这位姑娘就是小酒馆的护院。” 李小花一怔,“那我呢?” “到时候如果和三小姐合作达成,你去给本少爷看守作坊的建设!” “她打得过我?” 慕容荷走了过去,将剑放在了桌上,伸出了一只手。 李小花为了捍卫自己护院这个光荣的职业,他深吸了一口气冲了过去。 然后……飞了回去。 “砰……!” 李辰安蹙眉闭眼,心里却一喜,果然是个高手! 一招。 太惨了! “以后,我才是小酒馆的护院!” 李小花爬了起来,那高大的身子都矮了一截。 “姑娘,能教我武功么?” “我教不了你。” “为啥?” “你使刀比较好,我练的是剑,另外……本姑娘没空!” 说完这话,慕容荷就看向了李辰安,“苏公子呢?” wap. /128/128691/30325579.html 第五十七章 史上最豪放的投资人 霍家后花园。 霍家家主霍西在院子中打了一趟拳,身子微微出了一点汗。 他从站在身旁的丫鬟手里接过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来擦了擦脸,看向霍传名,问道: “江南平江之行需要准备的礼物可都安排好了?” “回大伯,已经备齐,其中取了一件二弟从京都送来的物件,就是太子殿下赏赐下来的那面琉璃境。” “小侄寻思江南曹家毕竟也是名门,尤其是曹老夫人,更是在宫里当过皇上的奶娘,曹家皇恩本就浩荡,咱们霍家送去的礼物也得有一两件压箱底的东西才好。” “嗯,你考虑的周到,那就再将太子殿下赐下的那珊瑚也一并带上。” “……这,大伯,那方珊瑚可是您心爱之物。” “无妨,只要此行提亲能够顺利,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好。” 霍西将毛巾递给了丫鬟,又问道:“程国公离开广陵城了没有?” “昨日已经离开。” “哦,那就再等十天……等钟离府的视线从李家那傻小子的身上淡去。” “好,只是昨儿晚上子归回府的时候去找过我。” “他找你干啥?” “他说昨天晚上在凝香馆遇见了李辰安,他想今天带人去李辰安那小酒馆将那酿酒的法子拿到。” 霍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这种事子归不需要亲自去。” “你告诉子归一声,我在饭厅等他。” “另外,平江之行才是当下之重,安排好随从车架,明日我带子归同去平江。” “好,取那酿酒法子之事,交给小侄去办理。” “嗯,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去办?” “小侄借鱼龙会之手。” “好办法!你告诉宋元平,霍家取得画屏春酿酒之法之后,七成利润归丞相大人,一成给他宋元平。我霍家……只要两成!” 霍传名一惊,“这是不是分出去的太多了?” 霍西微微一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小侄明白。” 霍传名离开了后花园,霍西抬步站在了细雨之中。 他抬头望了望天,喃喃的说了一句:“这天,早些变才好啊!” …… …… 李辰安一个上午都没有出门。 因为钟离若水一大早就带着剑舞来了。 她当然依旧坐着马车,架车的依旧是带着斗笠的吴洗尘。 只是今日吴洗尘那斗笠拉得更低了一些,钟离若水请他去后院坐坐他也拒绝了。 许是昨儿个晚上吴老教李辰安有些心累。 钟离若水在进入这小酒馆的时候便看见了慕容荷,她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因为此前从未曾见过这姑娘。 不过李辰安悄悄的给她解释了一下之后她便释然,甚至还会心一笑,心想得促成苏沐心和那慕容姑娘之间的好事,如此一来,苏沐心有个江湖女侠看着,他恐怕是再不敢去青楼了。 他不去青楼,自然就不会将李辰安给带坏。 于是,她开始期盼苏沐心的到来。 当然这时候的正事并不是这个,而是李辰安摆在她面前的那一叠投资计划书。 她一瞧,有些头疼,因为钟离府三小姐向来不太爱动脑子。 于是她草草的翻过,李辰安花了一个时辰写的东西,她不过十息就翻完了。 “就这样,就按照你写的这样!” “啥时候去看地?银子呆会就去八福钱庄过到你的户头上。” 李辰安惊呆了,这恐怕是史上最豪放的投资人了吧! “若若,你得想清楚,你可是画屏春这个项目的唯一投资人!” “按照计划,你需要一次性拿出一万两银子!还有五十亩的地!” “作坊建设完成需要大致半年的时间,作坊投入运作到产生效益,这又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往后画屏春产生的利润将持续投入到市场渠道,也就是说,你要想收回这笔投资,以及拿到土地出让的这笔银子,大致需要两年!” “你真的就不担心么?” 钟离若水嘻嘻一笑,“反正这事就交给你去弄,如果弄砸了就弄砸了呗。缺银子了你再告诉我一声就好,其它的我不管也不会管。” “……好吧。” 面对这么好的投资人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连钱带人一起给骗了呗! “不是说霍家今儿个要来找你麻烦的么?” “这你也知道?” “嗯,我的消息可灵通了。” “还早,估计呆会就会来。” “来了之后我让剑舞去将霍子归的腿打断!但不能丢画屏湖里,出了人命也不太好。” 李辰安看着钟离若水,钟离若水脸儿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其实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只是我不是投了那么多银子么?画屏春的法子当然就不能被他霍家给抢去了。” 这道理无懈可击。 只是李辰安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这位三小姐的身份来。 刘酌说霍家在朝中的势力还是有一些的,广陵城的通判就是霍家的人。 宁国通判这个官儿有些特别。 他的位置在知府之下,分管一州之地的粮运、家田、水利以及诉讼,虽然是向知府负责,但偏偏又具有监督知府之责。 所以一州通判的权利是很大的。 可这位三小姐却随口就说要将霍子归的腿打断……在这广陵城不怕通判权势的人并不多,如果这位钟若若家仅仅是个地主,那显然不在此列。 她曾经和那位俊俏的公公在一起……所以她家真正的势力在京都! 甚至通了天! 那么她家在广陵城的产业,就仅仅是冰山一角。 所以她对那些地以及那一万两银子的巨款毫不在乎! 豪门家的女子! 是不是问问她有没有兄弟? 若是没有,我是不是当个赘婿吃碗软饭躺平一辈子算了? 当然,这仅仅是李辰安的一想。 接下来他还是极为认真的意图给钟离若水讲解一下这个份计划书,不过钟离若水显然没啥兴趣,所以这讲解半途而废。 “等呆会将霍子归的腿打断之后我带你去看地方,顺便……顺便你也去桃花山庄里坐坐,我想你在那边建设作坊,往后就住在山庄里,距离近一些做事也更方便,如何?” 李辰安求之不得。 “好,我们可以先去看好地,但具体施行需要再过几天。” “为何?” “我有一个任务在身,时间就剩下八天了。” “什么任务?” 李辰安脑子里灵光一现,这位三小姐是知道他绣衣使身份的,于是他俯过了身子,低声说道:“杀一个人。” “谁?” “凝香馆老板宋元平。” “哦……” wap. /128/128691/30325580.html 第五十八章 贤内助! 在小酒馆等了一上午,没有等来霍子归,反倒是钟离若水和李辰安更为熟悉起来。 两人的聊天从开始的拘谨变得渐渐随意,从酿酒作坊的建设转移到了彼此的曾经。 小院子里洋溢着欢笑也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然后到了午时。 李巧兮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当然这些菜或许不对钟离若水的胃口,但聪明的她却恰到好处的掩饰了过去。 她甚至吃了一碗米饭,并对李巧兮的手艺赞不绝口。 奶奶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他一家的人。 现在她已经喜欢上了李巧兮,未来再寻个机会去看看他的娘亲。 少女把握着这个分寸,推动的虽然急迫了一些,但又尽在情理之中,不会让李巧兮觉得突兀,也不会让李辰安觉得她别有用心。 她恰当的表露出了自己颇为强悍的家庭背景,又恰当的表明了她并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 总之,她给李辰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个知书达理还颇通人情世故的女子,若娶之为妻,未来一定是个贤内助! 虽然她不喜经营,也不善理财,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随和,是她开朗的性格。 当然,也还有她那绝美的容颜,以及一颦一笑间的那种少女青涩的妩媚。 想想往后若是娶了这姑娘,按照这姑娘对钱财的认知,她花起钱来肯定是没啥概念的。 所以得赚更多的银子。 她负责花钱,还要负责貌美如花。 慕容荷一直在吃着饭安静的听着,这位若若姑娘生的很美,令她有些自惭形秽。 只是她的心中有些怪异,毕竟这位若若小姐一看就是大家人户家里的姑娘,她看起来对李辰安极为亲切……她怎么会看上了李辰安这么个小商贾呢? 这时候钟离若水看向了慕容荷问了一句: “慕容姑娘前来广陵城就是为了寻苏沐心?” “嗯,”慕容荷放下了碗筷,“我刚下山,就去了一趟玉京城,听说苏公子来了广陵于是便也来了。” “哦……苏公子可是咱宁国四大才子之首……听闻他在京都最求者众,慕容姑娘可得多花点心思才好。” 慕容荷脸儿一红,向李辰安问道: “苏公子何时到店里来?” “呆会就会到。” “他住在何处?” “斜对面的浅墨书院。” 慕容荷没再问,她看了看后院的那道门。 李辰安也没再问,片刻之后他和钟离若水一道出了那扇门。 …… …… “霍家那件事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依旧是那辆黑色的马车,依旧是那个戴着斗笠的车夫。 马车向桃花山庄而去,钟离若水看了看李辰安,又道:“虽然霍家在广陵城有些实力,但还不足为惧。” “昨儿晚上我在想,咱们那酿酒作坊开起来之后,定是需要许多人的。” “这人一多就免不了嘴杂,可就不像小酒馆里翠花一人酿酒那么单纯。” “霍家明着来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可若是阴着来……我的意思是他通过那些工人取得你那酿酒之法,这还真不好对付,所以我觉得需要有个好的防范之法才行。” 李辰安一听眼睛一亮,这姑娘考虑的周到啊! 毕竟是雇佣的工人,毕竟那酿酒之法并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地方。 若是霍家给了足够的钱财,有的是人将那法子卖给霍家。 可他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呀。 总不可能将那作坊用围墙一围不允许里面的人一辈子都不出去吧! “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最好的法子就是买奴隶,买来就是你的家奴,有三个好处。” “其一,对于奴隶你只需要提供给他们食宿,不用再给他们月钱。” “其二,奴隶未经允许不得离开作坊,他们就无法和外界接触。” “其三……奴隶若是敢背叛家主,宁国律法规定,家主可对其施加任意处罚。” 李辰安一听,才知道这世道还有如此卑贱之人存在。 当然,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同情,因为为奴者往往都是生活过不下去的走投无路之人。 如果自己买下了他们,能够给他们提供较好的食宿,对于他们而言,这便是求之不得的恩德。 如果自己再给他们一点月钱,想来他们会更加忠心。 “姑娘思虑极是,只是咱们这酿酒作坊需要的人大致在三百个,咱广陵城能买到这么多奴隶么?奴隶贵么?” “这个得我回去问问家里的管家,你若是同意,这件事我就交代给管家去处理。” “姑娘费心了!” 这是李辰安的心里话,如果真买到了奴隶,那么酿酒作坊就会避免不少麻烦。 钟离若水喜滋滋一乐,瞅了李辰安一眼,从果篮中拿颗樱桃放在了小嘴里,“不都是为了以后更好么,你可别和我客气啥。” “对了,修建作坊请匠人啥的,这些我也一并交给管家去处理,如何?” “……” 这当然就更好了! 自己只需要将作坊的建筑图纸弄出来,给那些匠人们讲解一下就可以不再过问,这姑娘莫非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金手指? “改天我请你吃饭,想吃啥吃啥!” “真的?” “当然,毕竟你可是我的老板,还操心这么多,应该的。” 马车抵达了地头,李辰安和钟离若水下了马车,他看见的便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 “这就是桃花溪。” “发源于桃花山上。” “你说酿酒需要好的水源,我觉得这里不错。” 钟离若水抬手一划拉,“这溪水两旁所有的地你都可以用,我寻思在修建那些作坊的同时吧……从桃花山庄修一条路过来。” “也不远,这样就方便以后我们能乘坐马车时常到这里来看看。” 她说的是我们。 言语没有刻意。 听在李辰安的耳朵里很是受用。 这小富婆,简直是太懂事了。 就是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报答那日自己的那一抱之恩呢,还是掺杂有其它东西。 不急,她逃不掉自己的手掌心! 钟离若水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在对自己说,不急,等这一切都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的时候,他逃不出本姑娘的手掌心! 二人聊得越来越热络,跟在后面的吴洗尘越听越觉得这小子好运到。 他摸了摸脑门,还有些疼。 他看着李辰安的背影,今儿个晚上看老夫怎么操练你! wap. /128/128691/30325581.html 第五十九章 棒打鸳鸯 四月的广陵正是晚春时节。 站在桃花溪畔放眼望去,对面那座并不算很高的桃花山一片苍翠,而近处的那些荒芜的农田更是绿草成荫,其间甚至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花儿。 李辰安在这里花了一个多时辰,在溪水的两旁都走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处靠山的位置。 主要是这里更便于挖掘酒窖。 另外,将来酿酒作坊一修,外面的围墙一建,那桃花溪还能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 终究是安全第一。 这毕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处真正的产业。 虽然最大的老板是身旁的这个姑娘,不过,这个姑娘迟早都是自己的人。 他身边的钟离若水也这样跟着他在走着,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就觉得这样走着挺好,很安宁,还很安心。 还有一种她此前从未曾有过的愉悦。 她真的希望这辈子就跟在这个人的身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就像奶奶和爷爷那样。 勘测完这里的地形,二人又上了马车,向桃花山庄而去。 当二人沿着桃林小径走入山庄主院的时候,主院的那亭子里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华美,佩饰也极为精美的中年女人。 钟离若水的心肝儿一紧,扯了扯李辰安的衣袖,二人站在了那贵妇人面前一丈距离。 一名丫鬟躬身站在那贵妇人的身边,手里捧着一面托盘。 另一个丫鬟从那托盘上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个罐子,又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那女人的面前,她将那罐子的盖子揭开来,便见一股热气袅绕而起。 “夫人,刚炖的燕窝,加了少许蜀州的贝母,回春堂掌柜的说有清热润肺止咳化痰的功效,请夫人趁热试试。” “嗯,放着吧……” 中年妇人这时才抬头看了看钟离若水和李辰安,她忽视了钟离若水此刻脸上的不满,她的目光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仅仅就看了一眼。 她收回了视线,眉间微蹙,一手撩起衣袖一手伸出了三根指头捏住了罐子里的那勺子。 在罐子里轻轻的搅动了两下,这才开口说了话: “这是从安南送来的燕窝,在安南售价一盏十两银子。” “安南距广陵三千余里,送至广陵一盏二十两银子。” “天下贝母以蜀州为最,采于深山之中,送至广陵一钱就是二两银子。” “听说你在二井沟巷子里开了一个小酒馆,卖那啥画屏春……听说你那酒卖二百文钱一两,一日买十斤,赚近二十两银子。” “比之寻常百姓算是不错,可也就值本夫人面前的这一罐燕窝汤!” 她抬起了头,又看向了李辰安,眼睛微微一眯,视线变得有些凌冽。 然而李辰安依旧面带微笑的站着,甚至也就这样看着她。 不用钟离若水介绍,他也能猜到这位夫人应该就是钟离若水的母亲。 “娘……!” 钟离若水有些急了,她跺了跺脚,“你在说什么呢?” “你怎么会到我这桃花山庄来了?” 钟离夫人乜了一眼钟离若水,“娘再不来……恐怕你还真给咱们钟离府找了个好女婿!” 李辰安一怔,转头看向了钟离若水。 钟离若水撇了撇嘴来不及给李辰安解释,她上前一步,盯着她娘: “这是我的事!” “奶奶早就说过,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父亲对此都未曾反对,你何必要来干涉?” 钟离夫人眉梢一扬:“怎么?真当自己长大了?真当自己生出了翅膀来?” “你是我生的我还管不了你了?” “钟离府是何等样的存在?是他那样的穷酸少年能够跨进来的么?” 钟离夫人的声音渐高,情绪也渐渐的有些激动了起来。 “你学你奶奶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学到了她的那种偏执的性子?” “你在画屏湖闹了一出以文选婿的笑话这还不够?你居然胆敢带了一个男子回来!” “天下男子无数,好男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可他呢?” 钟离夫人抬手指了指李辰安,“他算个什么东西?” “被李家赶出了家门,去赌坊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还是靠他爹来帮他还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有了巨大的变化,在我看来,都是个笑话!” “卖蒸饼草糕和卖酒有什么两样?” “每天赚二两银子和赚二十两银子又能有什么两样?” “你告诉我钟离府缺那点银子还是怎么的?” 钟离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双眼看向了李辰安,目光里充满了警告:“别再缠着我女儿!” “实话告诉你,你不配!” “这人啊,都希望能够攀附上一颗大树,指望自己能够顺着这颗树爬上去,却少有人想过这样的树是寻常的人能去攀爬的么?” “就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不担心从那树上掉下来给摔死了?” “你好好的卖你的酒,钟离府每月采购的酒也颇多,买谁的都是买,你甚至可以以更高的价钱卖给钟离府,早日多赚点银子,早日去寻个和你身份相配的女子。” “我女儿将来是要进宫的,往后你见到她,得跪在地上称呼她一声娘娘!” 钟离若水正要说话,李辰安却也上前一步拽住了她。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打击之后的沮丧,依旧是那和煦的笑意。 他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比如身边的这个姑娘她就是钟离府的三小姐钟离若水。 他没有埋怨她隐瞒了身份,甚至觉得这便是这姑娘的善良。 因为钟离府的门槛确实很高,足以吓退许多的少年。 只是她的担忧有些多余,在他李辰安的眼里,那门槛是不存在的。 他觉得这姑娘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唯一所爱,那么他就不允许任何人夺其所爱。 他看了看一脸委屈泪珠儿正在眼眶里打转的钟离若水,就这样很是随意的伸出了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 就在钟离夫人震惊的视线中,他抬起了另一只手给钟离若水擦了擦眼角的泪。 “可别哭,哭就会变成小花猫,可就不好看了。” 钟离若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瞪了李辰安一眼,心想这家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夫人,”李辰安看向了钟离夫人,淡定的说道:“其实……你不配做她的母亲!” wap. /128/128691/30468807.html 第六十章 莫欺少年穷 李辰安这话一出,莫要说那些丫鬟,就连钟离若水都是一惊。 钟离夫人更是面色一变,她正要唤人将李辰安给打出去,李辰安又说话了: “你那盅燕窝或许很贵,你说起来也头头是道,我倒是觉得你对燕窝的了解比对你女儿的了解更深一些!” “你知道你女儿喜欢吃什么么?” “你知道你女儿的兴趣和爱好是什么么?” “你了解你女儿的性格么?” “你问过她夏热冬寒么?” “作为晚辈,我当然是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三道四的,但作为若若的未婚夫,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 李辰安又看向了钟离若水,钟离若水脸蛋儿绯红,心肝儿砰砰直跳,因为李辰安说的那未婚夫三个字! “我想说,你所希望的,在不久的将来我都可以给她!” “她曾经从你那里未曾感受到的亲情,我同样会给她。” 钟离夫人眼睛一眯,“你放开她的手!成何体统!” “你给她,你个小酒馆的小掌柜你能给她什么?” “就算是在广陵城,你李辰安也啥都不是,何况在整个宁国!” “莫要以为你的那花言巧语能够骗了我女儿,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李辰安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本夫人依旧是那句话,钟离府的门槛,不是你李辰安能够迈过来的!” “来人,将这人给本夫人赶出去!” “娘……!” 钟离若水一声大吼,她双手一张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就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 “我和他两情相悦,我在他身边觉得快乐,觉得无忧无虑。” “奶奶早就说过,我的事你们都不得干涉!” “甚至奶奶还为了我修建了这处桃花山庄,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没有权利在这里将他赶走!” “娘,你真的不了解我呀!” “我哪里想过当什么娘娘?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你若是不待见他……请你离开,我的夫婿,我做主!” “你……!” 钟离夫人陡然站起,勃然大怒。 “好呀你个钟离若水,为了个野男人连娘都不要了?” “你可知道这都是娘为了你好!” “你有没有想过往后和他在一起的那种贫穷的日子?” “就算是他能赚到一点银子,但他没有官身,没有地位,就是个小小的商贾,你又不是不知道商贾在社会中那低贱的地位!” “你、你这简直是在胡闹!” 钟离若水正要争锋相对,李辰安又拉了她一把,言语轻柔的说道:“别吵了,毕竟是你娘。” “站在她的角度,她的出发点是没有错的,只是她对我的了解还太少了一些,当然我现在给她看到的也太少了一些。” “这需要一个过程,大致也就两三年吧,不急,反正我们也都还小,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证明。” “我证明给你母亲看我的能力,你证明给你母亲看你的眼光。” “吵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能激发更深的矛盾,终究是要看一个结果。” “相信我,给我两三年的时间,让他们看见一个最好的结果。” 李辰安的这番话令钟离若水平静了下来,她没来由的就信了,并且坚定的相信李辰安既然如此说了,他就一定能如此去做到。 钟离夫人也因为李辰安的这番话让她在女儿面前保留了颜面,母女之间没有因此而走上决裂。 她深深的看了李辰安一眼,来自钟离府的骄傲当然让她不会低头。 “两三年?两三年之后若水就十八岁了,凭什么要等你?” “夫人,我倒是以为你大可以用这两三年的时间多去了解一下你的女儿,当然也可以了解一下我李辰安!” “今日能够在这里见到夫人,也是我李辰安的荣幸,毕竟这其中的矛盾早些暴露出来才能早些得以解决。” “接下来请夫人拭目以待。” “小侄告辞,另外再送夫人一句话。” 李辰安拱手一礼,“莫欺少年穷!” 钟离夫人徐徐坐下,端起了桌上的燕窝,看着两个人儿的背影离去。 她缓缓搅动着罐里的燕窝搅了许久,直到那一罐燕窝已经凉透,她终于打消了脑子里的那个念头—— 杀了李辰安! 她当然可以轻易的派人杀了李辰安。 李辰安死了,他和女儿之间的事就不复存在了。 但她还是知道女儿那性格的。 那样一做,只怕母女之间本就冰冷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而京都的那位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恐怕自己在钟离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但女儿一定不能嫁给李辰安,身份相差太远,女儿往后何来幸福? 再说钟离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去岁时候去京都,在姬府做客时候恰好姬贵妃回家省情。 姬贵妃言语间有意无意的提起了二皇子,说二皇子年已十八,眼见着就要封为王爷,可至今却还没有王妃……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桃花山庄往广陵城里的钟离府而去。 桃花山庄的后门处。 钟离若水双手交叉在身前,头微微勾着,一只脚在地上来回的蹭着。 “……我真的不是想要瞒着你的。” “傻丫头,我知道!” 李辰安看着钟离若水那幅委屈中带着忐忑的神色笑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钟离若水的脑袋,“你出自怎样的人家,你姓什么,这些对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仅仅是觉得你人很好,不仅仅是漂亮,更为主要的是你有一个极好的品德,这才是我最为喜欢的。” “另外,我这人吧……做人的原则其实也很简单,我不会去惹事,但如果事惹到了我,我也不怕事。” “你母亲是出于她的立场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去埋怨她,只要我能够做的更好,其实她的那些看法都是能够消除的。” 钟离若水抬起了头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李辰安,“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 “那我们就一起将那作坊建设起来,让他们知道画屏春终有一天会春满人间!” “好,我会的可不仅仅是酿酒!” 钟离若水眼睛一亮,“你还会些什么?” 李辰安伸手刮了一下钟离若水的鼻子,“一步一步来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wap. /128/128691/30468808.html 第六十一章 秘籍 人往往在外界的某些刺激之下更容易发生改变。 比如李辰安,来到这个世界他最初的想法仅仅是开一个小酒馆,每天卖个十斤酒,能够赚个一二十两银子,这就足够了。 但在他成为丽镜司的绣衣使之后,在了解了丽镜司广陵州分部而今的现状之后,他有了开设一处酿酒作坊的打算。 他之所想便是能够通过作坊来量产他的酒,包括现在的画屏春,以及比画屏春更好的酒,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养活属于他的八百个铜牌密探。 这个计划原本要在积攒一年之后才能启动,却因为遇见了钟离若水而大大提前。 在感情的问题上,也因为在桃花山庄与钟离若水母亲的那次偶然相遇,反倒是将他和钟离若水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二人之间的情意或许需要等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突破,但现在,两人的心反倒是靠得更近。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作为一个上辈子就很是风光的男人,李辰安比许多人更明白社会的现实。 曾经那个世界如此。 现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两样。 钟离府的地位很高,那么就需要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地位来与之匹配。 虽然许多人都说在真爱面前身份地位并不重要,就算钟离若水也是这么说的,可事实上却依旧有无数的人会对此指指点点,甚至嗤之以鼻。 李辰安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如果自己能够做得更好,让那些闲言碎语更少一点,甚至让天下人觉得钟离若水和自己就是最完美的一对,这不是更好么? 所以,他有了在这个世界创立一个商业帝国的想法。 要施行起来并不太难,因为这个世界的商品并不丰富,尤其是自己知道的某些能够在这个世界生产出来的商品,他相信每一件都有划时代的意义。 只是依旧是那句话,路得一步一步的去走。 现在这一步至关重要。 那就是建立酿酒作坊,让画屏春在庞大的市场上一炮而红! 同时,他需要刻意的去收集一些江湖中人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女侠们。 因为重振丽镜司广陵分部这件事,也当提上日程。 倒不完全是为了应付丽镜司上面的任务,而是接下来他需要这些人来帮他做一些别的事情。 …… …… 回到小酒馆的时候天色已晚,小酒馆已经打了烊。 李辰安来到了后院,后院只有李小花在耍他的那把大刀,崔三娘坐在一盏灯下正在给李小花缝补着衣裳。 后院有些小,李小花的刀有些大,看起来耍不开,倒是劈落了一地的榕树叶子。 “慕容荷和苏沐心呢?” “少爷,”李小花扛着刀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苏公子回浅墨书院了,慕容姑娘跟着他去了。” “哦,翠花呢?” “不知道,今儿个傍晚时候酒就卖完了,翠花就走了,估计是去了她那处棺材铺子。” 李辰安没有在意,毕竟翠花偶尔得去那地方看看,万一上面又布置了啥任务呢。 “今天没人来惹事吧?” “没有,霍家好像忘记了。对了,饭还热在锅里的,少爷您吃了没有?” “还没呢。” “那小人这就去给少爷端出来。” 李辰安吃完饭,对李小花吩咐了一句:“估计就这几天,咱们的酿酒作坊就要开始动工了,明儿个我带你先去认个路,往后你会累一些,作坊那地方你得多盯着点。” “少爷放心,对了,这刀三十二两银子,段铁匠说如果少爷方便,他明儿个上午来取。” “……这么贵?” “是啊,铁很贵,这刀也有点重。” “重多少?” “三十二斤!” “给我掂掂。” 长刀入手,很是压手,李辰安耍了两下,手酸,将刀丢给了李小花,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取了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上。 李辰安正准备坐下将作坊所需的一应东西给设计出来却忽然一愣,桌上放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他将这小册子拿了起来,封皮都已经泛黄,上面的字倒是依稀可见——不二周天诀! 这是从哪来的什么玩意儿? 他翻开了这小册,陡然睁大了眼睛。 就着昏黄烛火,他看见是画在纸上的栩栩如生的人体素描! 他一页一页的翻着,站在艺术的角度,这上面的每一幅画都有极高的欣赏价值。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这上面画的就是男人,实在是有些销魂。 这年代都开始流行起这玩意儿来了? 可片刻之后他就发现了异样—— 这每一幅画上都有着一些曲线。 那些曲线上的某个地方会用红色的朱砂标注出一个小点。 另外就是每一幅画人体的形态不一样。 粗略看去那些动作当真很不雅观,那些姿势无法描述。 这……少儿不宜啊! 李辰安合上了小册子,一共十八页十八招。又看向了封皮,不二周天诀,这名字怎么像很厉害的功法呢? 难道这真的就是功法? 可我真没系统送这玩意啊! 它究竟是哪里来的? 又该怎么练呢? 李辰安坐了下来,再一次翻开了这小册子,以科学的角度去审视,一页又一页,一个字都没有,他就茫然了。 难道这只是一本艺术书册? 思来想去,翻了一遍又一遍,依旧不得其解。 先放着吧。 他又合上了小册子,随手丢在了一边,心想明儿个问问慕容荷。 就在他刚刚铺开了一张纸,准备磨墨的时候,他房间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他转头看去豁然一惊。 在那一瞬间他抓起了砚台正要向进来的这个戴着斗笠的人砸去,却不料这人说话了:“跟我走。” 李辰安眯起了眼,然后又睁开来,他看见了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个老人。 他是钟离若水的车夫。 “去哪?” “画屏东。” “……这半夜的,干啥?” “教你武功。” 李辰安一怔,将那小册子取了过来,“这东西是你给我的么?” 吴洗尘点了点头,“很厉害的内功心法。” “怎么练?” “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 “不二周天诀神奇之处就在于每个人领悟之处的不同,老夫所看见的你未必能够看见,你看见的老夫不一定就能看见,所以……随缘。” 天下还有如此神奇的内功? “你既然看不出来,那就以后再看。” “现在,跟我走。” “昨晚是不是你将我掠到了画屏东?” “……不是!” wap. /128/128691/30694242.html 第六十二章 不二周天诀 如果再给李辰安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会对练武说……不!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罪了钟离若水的那车夫。 那老头当真是尽职尽责的在操练他啊! 练了一宿什么都没有学到,却被那老头给揍了个鼻青脸肿! “练武就要有挨刀的准备。” “挨刀之前得先挨打。” “被打得多了自然就变得皮糙肉厚。” “你仔细想想,你能抗住对方五拳,但对方只能抗住你两拳,你是不是就能一打二了?” “如果你能抗住十拳,是不是就能一打五了?” 这话好有道理,但李辰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这老头却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 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就在那昏暗的夜色中,他一棍子一棍子的向李辰安敲来,叫李辰安自己去躲! 这特么怎么躲得过? 于是,李辰安被揍得不要不要的,却偏偏毫无办法,因为这老头说都是为了你和三小姐好。 如此这般,当李辰安被这老头丢回小院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躺在床上—— 浑身都在痛! 偏偏没有一处伤。 却痛到了骨子里去。 没法睡怎么办呢? 还好能坐。 于是,李辰安只能强忍着睡意坐在了窗前。 开着窗,有夜风入窗,吹动着红烛的火焰摇曳,也吹动了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在夜风的吹拂下一页一页连续的翻开了,李辰安顿时移不开视线—— 他看见了一连串连续不停地动作! 风住,书页静止,那些动作消失不见,却如幻灯片一样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开始用手不停地翻,那些动作却再没有出现。 他闭上了眼睛,仔细的去体会,发现十八个动作在脑子中呈现出了四个。 他站了起来,按照那四个动作分别摆出了姿势,每一个姿势都很别扭,甚至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痛楚。 可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好处,当他放开这姿势的时候,浑身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所以这怕是对的。 那老头不是说随便练么? 反正无法睡觉,那就这样去练! 李辰安反复的做着这四个动作,直到天亮。 …… …… 李小花扛着他的大刀就站在李辰安的门口,当那扇门开了的时候李小花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少爷,莫非你在梦中和谁打了一架?” 看着少爷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伤痕,李小花咽了一口唾沫,“这是被揍得有点惨啊!” “滚犊子的!” 李辰安飞起一脚,李小花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还跑步不?” “跑个屁!去给少爷沏一壶茶来!” 李辰安坐在了凉亭中,刚刚端起茶盏,便见慕容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慕容姑娘脸上那状态看起来也没有睡好,她站在门口打了个和哈欠伸了个懒腰,去院子一角的水井边洗了把脸,带着一抹倦意来到了李辰安的面前。 她也同样一惊,瞌睡忽然间就没了—— “谁干的?” 李辰安揭开盖碗,抬眼问道: “你会帮我报仇么?” 慕容荷沉吟两息: “看在苏公子的面子上,我会。” 李辰安心里一喜,心想这慕容姑娘毕竟是三境上阶的高手,或许真能将那老头给办了。 于是他充满期待的凑过了脑袋: “那今儿个晚上,你去画屏东等着。” 慕容荷懂了。 她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你这个仇我帮不了你。” “为啥?” “我打不过他呀!” “你认识那个老头?” “跟着他学,是你的福分!” “……” 李辰安还是决定去跑步。 主要是去凝香馆那地方再看看。 今天是任务下达的第三天了,总得先弄清楚宋元平的住所才对。 然而这大白天的跑进凝香馆里面去肯定是不妥当的,毕竟人家凝香馆白天并不营业。 而如果自己真找到了机会杀了宋元平,就凭自己的这些举动难免官府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所以李辰安带着李小花依旧从凝香馆的那牌坊前跑过,却并没有得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哎,这活真不是自己的专业啊! 李辰安在担心和痛苦中又渡过了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的每一个晚上,吴洗尘都会将他带去画屏东,由不得他有任何反抗。 无一例外,当吴洗尘将他再丢回小酒馆那后院的时候,他都是鼻青脸肿浑身酸痛。 依旧无法睡觉。 他只能去练那不二周天诀的前四个动作。 再也没有了翻书的那股风,无论他想出了什么法子,都无法将后面的那些画像变成幻灯片在脑海中形成印象。 那就随缘吧。 目前的这四个动作已经让他产生了依赖。 虽然在练的时候又要遭受一番折磨,可在那折磨之后却能让他的身体变得很舒服。 这种舒服指的是在那老头棍子下受的伤痛会消减许多。 在第三天晚上再练过之后,他发现就连精神似乎都好了许多。 不再似前两日那般萎靡,就像……就像喝了一杯咖啡一样。 这让他有些期待,寻思如果那些招式都练完,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需要睡觉了。 莫非这还能修仙不成? 所以他练这玩意儿完全是主动,并且勤快的。 在这三天的清晨,除了晨跑之外,他甚至白天也混迹在了湖畔人家。 可偏偏无法打听到宋元平的住所,更是连宋元平的面都未曾见到。 仿佛宋元片就像一个乌龟一样躲进了洞里,这让李辰安心里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接受任务的第七天。 当李辰安带着李小花又一次经过二井沟巷子和三花巷子相交的丁字路口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斧头帮的陆小天。 陆小天看见这二人就像耗子见到猫一样飞一般的跑了,李辰安心里一动,向李小花下达了命令:“追,给少爷我捉回来!” 陆小天觉得自己倒了辈子血霉,不就是出来吃个早餐么?怎么会遇见这两个煞星? 他们的帮主陈春被抓去衙门据说被活活的打死了。 据说就是因为斧头帮招惹上了小酒馆的老板李辰安! 这李辰安究竟是个什么来头陆小天依旧没闹明白,只是觉得曾经的那个傻子而今成了自己无法高攀的存在。 他哪里跑得过李小花。 片刻之后,李小花拧着陆小天就回到了李辰安的身边。 “带回小酒馆!” “李大爷饶命!” wap. /128/128691/30694243.html 第六十三章 冤家路窄 小酒馆后院东厢房。 陆小天抬头看着李辰安鼻青脸肿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李公子,小人知道的全告诉您了,您看……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辰安眉间微蹙,他没有回答陆小天的这番话,而是问了一句:“这么说,斧头帮现在已经散了?” 陆小天点头哈腰,“这要怪就怪帮主有眼无珠,得罪了李公子,小人若是知道李公子与公门有那般了不得的关系……小人就算是死也万万不敢来公子这小酒馆里撒野。” “斧头帮的那些人你还能联系得上不?” “……”陆小天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有些打鼓,他连忙又躬身说道:“李公子,其实、其实斧头帮的那些人都是些孤儿,在广陵城生存不易,最后才投靠到了斧头帮的门下,平日里虽然也有一些恶事,但……但伤天害理的大事还是没有干过。” “小人还请李公子高抬贵手,将我们这些人当个屁,放了吧。” 他以为李辰安这是要赶尽杀绝。 却万万没有料到李辰安是在打这一帮人的主意—— 酿酒作坊一旦建成投产,需要一帮子的护院看着。 当画屏春上市售卖后免不了会遭人眼红而生出一些事端,这种事也需要人去处理。 这群人既然是孤儿,那么就无家可归,与其让他们流落在城里不如给他们一碗饭吃。 既能省掉一大笔的银子,还能得到他们的忠心。 本就是混混,稍加调教就能成为最好的打手。 再说这个陆小天说了宋元平的住所,当宋元平死了消息传出来之后,这小子定会想到是自己干的,若是他向公门报了案,对自己也是个麻烦。 “这样,这些日子你和斧头帮的那些人联系一下,本公子没有将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倒是可以给你们一口饭吃。” 陆小天一呆,片刻之后大喜,“李公子所言……当真?” “本公子也不瞒你,过几天本公子将在城外修建一处酿酒作坊,你们的这口饭也不是白吃,到时候本公子自然有事交代给你们去做。” “多谢公子!” 陆小天点头作揖,“小人也不瞒公子,那些弟兄有足足五六十个,帮主死了之后府衙的捕快对咱们的追捕更加严厉,曾经的那些营生也干不下去了。” “哎……若是公子当真能赏一口饭给我们,我陆小天发誓,这辈子给公子做牛做马都愿意!” “好,你将人召集齐了告诉本公子一声。” “谢公子!” 陆小天欢喜的离开了小酒馆。 李辰安想了片刻也带着李小花离开了小酒馆。 他去了一趟西市,在段铁匠的铺子里卖了一把匕首。 又去了一趟赵裁缝的铺子里,买了两身现成的黑布衣裳,还扯了三尺黑布。 然后去了一处杂货铺子,买了一小袋的石灰和一小桶的火油。 做完这些,他向蔡正遥的蔡记粮铺走去。 本想着和蔡正遥聊聊酿酒作坊开起来之后的粮食供应问题,却不料在路过沈记粮铺的时候遇见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正巧下来了一个人。 沈巧蝶! 沈巧蝶穿着一身月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绿色丝带。 耳垂坠着一对精致的银蝴蝶,用一根银簪挽着乌黑的秀发,再有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美人,只是和自己八字有些不合。 沈巧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李辰安。 她打量了一下,轻蔑一笑,“看看你这张脸……程国公离开了广陵城,钟离府估摸着也对你失去了兴趣,终究是被人给揍了吧?” “这人啊……” 沈巧蝶脖子一扬,没再去看李辰安,又道:“终究得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本姑娘还是好言劝你一句,有些高枝,不是你这样的蝼蚁可以去攀的!” “你李辰安就是个被李府赶出了家门的弃子,你若是老老实实做你那蒸饼草糕的营生,或许还能平安一辈子。” “指不定还能娶上一个没长眼的媳妇,去延续你这一脉的香火。” 她又看向了李辰安,眼里满是不屑,“莫要以为你做了那么一首词就当自己真是文曲星下凡。” “那首词只有你才知道是何人所做,莫要以为你能骗了天下人,纸包不住火,终究有揭晓的那一天……那一天你更是会身败名裂,再次成为广陵城的一个笑话!” “本姑娘再送你一句话,你就是一朽木,可别真将自己当成了梧桐树,凤凰不是你能够招引来的,可莫要惹来祸事,那就不是被打成这般模样,怕是会丢了你那不值钱的小命!” 李辰安就觉得有些怪异了。 他依旧带着笑意,目光从沈巧蝶的脸上移到了胸前。 有点凶! 不过没钟离若水凶。 “你看什么看?!” “信不信本姑娘这就叫人挖了你的狗眼!” 李辰安咧嘴一笑:“你现在有人要没?若是没有,我倒是还能接一手。” “你……无耻!下流!” “我说,我们有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巧蝶一噎,李辰安又道:“你既然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对我还有非分之想?” “若是有,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我是朽木,可没想过去引凤凰,但引你这样的一只麻雀当是正好,你说呢?” 沈巧蝶气的满脸通红,她正要说话,却不料李辰安欺身一步将那张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小妞,大爷这高枝,可不是你能高攀的,纳你为妾倒是可以,如何?” 沈巧蝶气急,一巴掌呼了过去。 李辰安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李辰安眼里带着邪邪的笑,他的手捏了捏沈巧蝶的手,还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 “倒是柔嫩,却如枯槁,你给大爷我当妾都不要!” “哈哈哈哈……” 李辰安松手大笑,带着李小花扬长而去。 沈巧蝶满眼怒火的看着李辰安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想昨儿个父亲说霍家为了那酿酒的法子会去请鱼龙会的人对付李辰安。 鱼龙会出手,你李辰安焉有命在! 你还真当钟离三小姐会护着你? 痴心妄想! 死了的好! 最好是千刀万剐! 过几日霍书凡从京都回来,霍府将向沈府提亲。 等本姑娘嫁入霍府,你那酿酒的法子本姑娘会亲自去掌握。 当霍府的画屏春名扬天下的时候……你李辰安坟头的草,恐怕都一人高了! wap. /128/128691/30694244.html 第六十四章 咱们去杀个人 上 小酒馆后,院翠花有些紧张,她担心这位绣衣使是不是将那任务给忘记了。 “大人,这是任务的最后一天了。” 李辰安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了看细密的雨,“可本少爷真不喜欢杀人啊!” “那大人就等着被长老会杀呗。” “哎……难道这就是人在江湖飘,怎会不挨刀?” 李辰安叹息了一声,又嘀咕了一句:“我本以为江湖离我很远,却没料到原来我就在江湖的岸边。” “小花!” 李小花扛着他的大刀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少爷,小人在!” “走,换衣服,跟少爷干活去!” 刚刚从小酒馆迈入后院的慕容荷正好看见一身黑衣的李辰安和李小花,“天色已晚,酒已卖完,苏公子说他去趟浅墨书院就过来,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杀个人。” “……”慕容荷一怔,心想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酒馆小老板,也就才跟着吴洗尘吴老前辈学了几天的功夫,你内力还没有一丝,那拳法腿法仅仅是个花拳绣腿,打两个寻常痞子或许可以……你居然说要去杀个人! “什么人?” “一个该死的人!” “……” 慕容荷看着李辰安离开的背影,想了想,从这些日子看来,这个李辰安虽有些不着调,但和苏公子之间倒是情谊颇深。 另外这个人的身世也比较简单,他和江湖中人从未曾有过交集。 如果非得要说还是有几个,一个就是自己,另一个就是吴老前辈,还有一个剑舞姑娘。 可这三人都不是他的仇人。 想来他也并没有江湖上的仇家,那么他要杀的人恐怕也就是寻常之人。 也或者……他根本就是说的一句玩笑,真正想的莫非是去凝香馆? 慕容荷跟了出去,因为她很是担心李辰安将苏沐心给带坏了。 可当她站在二井沟巷子的时候才忽然发现,李辰安和李小花并不是往斜对面的浅墨书院而去。 他们在雨中向巷子的西头走去。 慕容荷转过了视线,便看见苏沐心从浅墨书院里走了出来。 她顿时安心,连忙走进了小酒馆。 对李辰安说的要去杀一个人这件事,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 ……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 李小花好奇的问了一句。 “去凝香馆。” “……喝酒听曲?” “你想多了,都说了,咱们去杀个人。” 李小花忽然觉得有些冷,他一个激灵,左右看了看,这时候的巷子里已没有了人。 他低声又问道:“杀谁?” “杀一个又矮又挫的胖子!” “……少爷威武!” “不是我去杀,是你去杀!” “……” 李小花顿时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唾沫,还停下了脚步。 但李辰安却并没有停步,他就像不知道李小花没跟上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三息,李小花终究还是长长一叹,快步追了过去。 “如果小人被捕入狱判了个秋斩,还请少爷照顾一下我那可怜的娘亲。” “其实你可以不去。” “小人本就是少爷从大牢里捞出来的,小人若是不去,枉为人!” 李辰安看向了李小花,“怕不怕死?” “怕!” “怕就好,到了凝香馆,听少爷的命令行事!” “好!” 宋元平还真就住在凝香馆。 只不过并不在凝香馆的那三座楼里,而是在距离凝香馆还有数百丈远的一处幽静院落。 陆小天说那院落名叫煮雨小筑。 煮雨小筑原来的主人是广陵城颇为有名的煮雨先生,他的名字就叫温煮雨。 这位煮雨先生曾经就是凝香馆的老板。 十年前凝香馆易主,煮雨小筑也换了主人,而煮雨先生据说去了蜀州,但坊间传闻却是那位煮雨先生全家被杀,皆沉尸于画屏湖里喂了鱼。 而后,广陵城的人才渐渐知道了凝香馆的新主人叫宋元平,一个矮矮胖胖很是和善的中年男人。 但真正见过宋元平的人却不多,就连湖畔人家的街坊也都说这位宋老板深居浅出,极少有露面的时候。 陆小天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曾经的斧头帮帮主陈春在前不久某次酒后说了一些话。 陈春说斧头帮以后会更加强大! 因为他给斧头帮找了个强大的靠山! 那靠山就是名震宁国的鱼龙会! 陈春还说鱼龙会广陵分舵的舵主召见了他,那位舵主就是凝香馆的老板宋元平,而宋元平见陈春的地方就在煮雨小筑东南角的一处小院子里。 斧头帮帮众都以为背靠鱼龙会往后的日子会更加好过,却不料就连他们帮主都被衙门的捕快给撸了,还被打死在了狱中。 他们观察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看见鱼龙会来给斧头帮出头,于是他们全都失望,皆以为那是陈春酒后吹的牛。 想想也是,威名赫赫的鱼龙会,怎可能看上斧头帮这种乌合之众。 于是,斧头帮就此瓦解,各帮众也各奔东西。 李辰安这才生起了将斧头帮那些帮众给收拢一起的心思,这才知道要完成这个任务该去的地方。 只是……陆小天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听陈春说煮雨小筑防卫森严,恐怕聚集了不少的鱼龙会高手在那地方保护着宋元平的安全。 这破任务,难度有些大啊。 但今天是最后的时间,李辰安手里又没有可用的武林高手—— 他和那个姓吴的老头并不熟悉,或许能够通过钟离若水请剑舞或者那老头帮忙,这几天钟离若水倒是来过几次,但这求人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另外一个就是慕容荷。 可人家慕容荷本就是鱼龙会的人,自己若是开口,就怕慕容荷不和苏沐心谈恋爱反而直接砍了自己。 所以此行只能靠自己和李小花。 这是一件冒大危险之事,他也准备的很是充分。 不仅仅有怀里的匕首,还有藏在袖袋中的石灰,甚至李小花的背上还背着一桶火油! 至于逃命的路线…… 煮雨小筑就在画屏湖畔,只要能够杀死宋元平,只要自己能够跳入画屏湖中,李辰安相信没有人能够在水里将他逮住。 但此行最为关键的因素就得看李小花。 二人来到了凝香馆的牌坊前。 并没有进入牌坊下的那条路,而是径直向前面的销金赌坊走去。 在销金赌坊的旁边有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蜿蜒的尽头,就是煮雨小筑。 “呆回你冲进去,寻一处楼点一把火。” “你记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且战切退,然后退到凝香馆。” 李小花点了点头,“然后呢?” “……若是你还活着,就跑!” “往哪里跑?” “府衙!” 李小花一怔:“岂不是自投罗网?” wap. /128/128691/30694245.html 第六十五章 咱们去杀个人 中 李辰安离开小酒馆的前三个时辰。 那时候的雨还很小。 钟离府后院里的莲湖却已缥缈。 钟离若水就坐在莲湖旁的廊桥上,她仔细的听着剑舞的汇报: “小姐,那个宋元平就住在煮雨小筑。那地方……是鱼龙会在广陵城的分舵所在。” “我去刺探了三天,里面有大致十六个江湖人士,武功最高的并不是宋元平,而是一个独眼的吕姓老者。” “以我见其练武,他大致在四境下阶。” “如果李公子那任务是刺杀宋元平……他根本没有丝毫机会。” 钟离若水眉间一蹙,她没料到宁楚楚会给了李辰安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那一瞬间,她想了许多,也想明白了许多。 宁楚楚弄的这一出就是想要她钟离若水对李辰安出手相助! 鱼龙会是丽镜司的死对头。 鱼龙会虽然掌握在姬丞相的手里,却是二皇子的一把刀! 而丽镜司是维护太子正统的存在。 在这一场皇位的较量中,许多高门大阀都选择了站位,偏偏钟离府在这件事上却仿若未闻一般不受任何势力的招揽。 宁楚楚利用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对李辰安芳心暗许。 她也知道就算是李辰安不告诉自己,自己也会派人去保护李辰安。 而若是自己不想李辰安死,就必须用身边的力量去消灭鱼龙会! 如此,若是传扬了出去,朝中必然认为钟离府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所以,率先通过李辰安来利用钟离府的,恰好是自己的亲闺蜜四公主殿下! 钟离若水深吸了一口气,“你去告诉吴老一声,就说……就说他的徒弟有危险,你带他去,他知道怎么做!” “好!” 剑舞转身离去,片刻之后那莲湖上划来了一艘小舟,小舟上飞起了一个人来。 他在空中撑开了一把花纸伞,展开身形大步踏来,很快就落在了这廊桥上。 收伞,将伞交给了一名丫鬟,他潇洒的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 “三妹,哥是支持你将那些地给李辰安酿酒的。” “可是三妹啊,那酒肯定能够赚到大量的银子,但你……哥昨儿个听母亲对父亲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母亲说姬贵妃有意替二皇子殿下向你求亲!” 钟离若水一惊,“她怎么能这样?她明明知道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当初在京都,虽说与二皇子多有交集,却也仅仅是随着程哲他们一起去玩耍。” “对程哲我都生不起兴趣,何况是他二皇子宁知行!” 钟离秋阳眉梢一扬,问道:“二皇子生得颇为英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就不明白了,他哪一点不比李辰安更好?” “奶奶说,宁做天空自由飞翔的小鸟,也莫要成为了笼中的金丝雀。” “和李辰安在一起的时候我内心宁静,怎么给你说呢?就是……就是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就像三月天坐在桃园中,静听溪水潺潺,静看桃花盛开的那种惬意。” “我也说不清他身上究竟什么吸引了我,许是他那首《将进酒》所抒发的豪迈,也或许是他那本就淡然的性子。反正,那样的感觉我在程哲或者二皇子的身上是感觉不到的,这应该就是奶奶所说的发乎心的喜欢。” 钟离秋阳算是知道了三妹已无药可救。 他斟酌了片刻,问了一句:“若是皇上下旨……你如何面对?” 钟离若水一惊,“我得给奶奶写一封信!” …… 当剑舞找到吴洗尘的时候,他正在喂马。 “去煮雨小筑?李辰安去了煮雨小筑?那地方还是鱼龙会的分舵?这小子,当真不知死活!” “三小姐的意思是李辰安是您唯一的徒弟,故而请您出手救他!” 吴洗尘沉吟片刻明白了三小姐这话的意思—— 这是将钟离府给撇开了。 鱼龙会广陵分舵被灭,必然引起玉京城总舵的震动,甚至惊动姬丞相也极有可能。 那么鱼龙会就一定会派人来详查。 能够将鱼龙会广陵分舵灭了的势力并不多,钟离府恐怕也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杀人这种事总是免不了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而在这种尤为特殊的时候,钟离府就不能成为了被人利用的那把刀。 那就只有借用自己手里的这把剑! 为了钟离若水,吴洗尘只能出剑。 “走吧,那咱们就去杀了这个人。” …… 吴洗尘和剑舞向煮雨小筑飞掠而去的同时,一辆马车从煮雨小筑中缓缓驶出。 它经过了凝香馆外的那广场,绕过了路中间的那处假山,驶出了凝香馆的那牌坊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煮雨小筑的一栋木楼里。 宋元平坐在一间宽阔房间的正上面,下面分列两旁摆放着一溜案几,案几前盘膝坐着十二个人。 “刚才霍家来人和本舵商议了一些事。” “接下来本舵就派给你们一些事。” “不是什么棘手的活儿,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画屏春这酒吧?就是二井沟巷子里的那个曾经的傻子李辰安所酿造!” “呆会……周作带几个兄弟去一趟那小酒馆,其余人皆可杀掉,但务必将李辰安带回来。” 他端起了一旁矮几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要活的。” “属下领命!” “接下来咱们说一件事,”宋元平将茶盏放下,又道:“丽镜司广陵州分部而今剩下的谍子已寥寥无几,但终究还有剩下的。” “上面的意思是,广陵州这个地方很重要,将丽镜司的人全部清除才是最好!” “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拿到丽镜司广陵分部人员名单,然后嘛,当然就是就是将他们斩草除根!” “这件事就交给吕先生去办,你可以调动咱们鱼龙会广陵州分舵的所有人。” “就从那处棺材铺子里的那个小丫头开始。” 一个独眼老者站了起来,他拱手一礼说道:“舵主,那小丫头就在李辰安的那小酒馆里帮工。” “哦,还这样……那吕先生就和周作同去,将她一道带回来好生的审问。” “属下遵命!” 就在这时候,一个护卫突然跑了进来。 “报舵主……走水了!” “玉华轩起火,火势极大!” wap. /128/128691/30694246.html 第六十六章 咱们去杀个人 下 李辰安回头看了看那处的大火,沉默的走入了漆黑的雨夜中。 他要去煮雨小筑的东南角,陆小天说宋元平就是在东南角的一处精致小院见的陈春。 他没有料到煮雨小筑虽然叫做小筑却很大! 他也没有料到这里面会有那么多的人。 此刻那些人尽皆被那场大火吸引,都在呼喊着向那处起火的地方跑去,他悄然的行走在通往东南角的碎石小径上,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毕竟这真的不是他的专业啊! 放火也就算了,何况还要去杀人,或者被杀! “喂喂喂,你是哪个堂的?玉华轩起火,舵主下了命令,所有人前去救火,你这是往哪里走?” 迎面便遇见了一个掌着灯笼的人。 李辰安心里一紧,连忙说道:“拉肚子,实在憋不住了,我去去就来!” 那人愣了一下,“入厕?你特么脑子晕了吧!” “这是去茅房的路么?呆会舵主回来你小子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舵主砍的!” “啊,小的当真晕了头,但实在憋不住了,我就在这里解决!” 他转身就向小径一旁的花园走去,站在了一颗灌木旁,然后蹲了下去。 “晦气!拉完赶紧去灭火!” “好咧!” 那人提着灯笼走了。 李辰安提着裤子站了起来,左右望了望,继续向东南方走去。 他没有再走那条小径,而是借着灌木的掩护,悄悄的向前摸去。 应该是这样。 前世电视里的神剧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玉华轩外。 李小花躲在一颗大树上,正紧张的盯着下面那些救火的人。 少爷说这叫打草惊蛇。 这蛇倒是真出来了,可少爷却没说会有如此之多啊! 看着下面至少百八十个正在灭火的人,李小花捏了捏手中的大刀咽了一口唾沫。 少爷说接下来就是引蛇出洞,意思是让自己将那些人往凝香馆方向引去……这草倒是好打,可那么多的蛇若是追了上来…… 李小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些年从军伍中退出之后自己的胆子变得小了许多。 不就是杀人么? 杀人不就是头点地么? 当年在军伍之中面对千军万马自己也没有后退半步,现在不过是百来号人,老子怕他做甚! 于是,李小花看准了一个灭火的人,他从那树上直接跳了下来,在空中举起了刀,一刀劈了下去! 没有人料到会有人敢来鱼龙会的分舵杀人。 他这一刀将那人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那人连惨叫都未曾发出,那人身边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李小花手里长刀横扫,又一个人被他拦腰斩断。 他毫不停留的继续挥刀,居然在数息之间被他连斩了五人! 他终究被人发现。 “有刺客!” “抓刺客!” “你们继续灭火,老子去收拾了他!” 一人从天而来,李小花拖刀就跑,跑得飞快。 但终究跑不过人家天上飞的。 那人一剑向李小花的后背袭来,李小花在那一瞬间转身,长刀一抡,呼啦一家伙就向正好落地的那人劈了过去。 那人举剑一挡,便听“叮”的一声脆响,然后就是咔嚓一声,李小花这一刀居然将那人的长剑给劈断! 长刀直下,那人亡魂大冒往后疾退,李小花一刀落空,抬眼一瞧……就引来了一条蛇? 这不行啊! 他扛着刀就向那人追了过去,那人在刚才的那一击之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他以为这定是个了不得的高手,于是他也转身就跑。 数息之后,李小花追着那人又跑到了玉华轩。 “点子扎手,多来到点人!” 那人一声大吼,十余人拔刀向他涌来,李小花这次没有退,他拔刀而战,一时间居然气势如虹! 于是,向他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另外,从天而来的人也有两个。 李小花不敢再战,他又拖刀就跑。 然而这次从天而来的那两人显然是更厉害的高手。 其中一人使的枪。 他从天而降,一枪向李小花的头上砸了下去。 李小花心里陡然生起了一股寒意,那是死亡的气息。 …… …… 李辰安有惊无险的抵达了东南角的那处小院。 小院很是安静,里面的那栋二层小楼的窗棂里有灯光明亮。 他猫着腰推开了院子的栅栏,从阴暗处一溜小跑抵达了那扇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 他凑到门缝处瞄了瞄,没看见里面有人,估计人在二楼。 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没有发出声音。 他侧着身子从门缝中挤了进去,然后将门给关上,又亲手亲脚的踩着楼梯向二楼而去。 转过了楼梯的拐角。 他的头刚刚冒出二楼,便感觉到脖子一凉—— 脖子上横着一把剑。 他的眼前蹲着一个蒙面的女子! 女子的眉眼看上去很是漂亮,右边的耳垂处还有一粒显眼的痣。 这女子看着李辰安皱了皱眉头,因为李辰安也蒙着面。 “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咱们是一伙的!” 那女子呲笑了一声,“谁跟你是一伙的?本姑娘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你是来杀宋元平的?” 听到这句话李辰安心里大定。 “姑娘也是?” “我不是。” “……那姑娘这是……?” “我来找个东西。” “那你继续找,把剑挪开怎样?” “万一你对本姑娘不利……我觉得还是杀了你比较好。” “不好,姑娘你想想,你找你需要的东西,我在这里为你站岗放哨岂不更好?这里是不是宋元平的居所?” “你真是来杀宋元平的?” “有这么个想法。” “理由呢?” “……仇!” “多大的仇?” “血海深仇!” “外面那火是你放的?” “嗯。” “愚蠢!” 那姑娘收起了剑,“我与他也要血海深仇,但在没有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之前,他还不能死。” “你那把火反倒是引起了他的警惕,若是今儿个找不到那东西,往后这里的防备将更加森严。” “那姑娘就别耽误时间。” “你就在一楼等着。” 反正宋元平不在二楼,自己呆在一楼倒是安全一些。 李辰安转身就下了楼,心想这里既然是宋元平的起居之地,若是他真在这里藏有重要的东西,外面起了那把火,宋元平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这里。 他刚刚躲在了门后,那门忽的开了。 wap. /128/128691/30694247.html 第六十七章 活捉 当剑舞和吴洗尘赶到煮雨小筑的时候,看见的是那熊熊大火,还有那极度混乱的场面。 有人在大呼,有人在狂吼,也有人在来回的奔走。 剑舞就有些懵了,“如此看来,李辰安怕是已经来了!” 吴洗尘瞅了剑舞一眼,心想这不废话?除了那傻弟子谁会跑这来放火? “问题就是咱们去哪找的到李辰安!” “吴老您看!” 剑舞向凝香馆方向一指,那地方有一串火把正在向前飞快的移动。 “估计李辰安逃往了那个方向,他们在追!” “那老夫去也!” 吴洗尘话音未落,他便展开了乘风步法,一道残影掠过,他已消失在了剑舞的视线之中。 就在李小花亡魂大冒的那一瞬间,吴洗尘恰好赶到。 空中那一枪直逼李小花的后背,他在那一瞬间转身,手里的长刀慌乱的一挥…… 没有发出叮的一声! 那一刀没有将那一枪给扫开! 枪尖在灯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芒。 就在他胸前三寸的地方! 完犊子了。 李小花闭上了眼睛,然后便感觉到胸口一痛。 那一枪刺破了他的衣裳,触及到了他的皮肤,但是,过了足足三息,他却没有感觉到进一步的疼痛,反而听见了叮当一声。 他睁开了眼。 看见的是那杆长枪坠地。 与那杆长枪同时坠地的还有握着那杆枪的一条手臂! 紧接着他听见了“噗通”一声,就在他身前丈余,刚才握枪杀他的那人扑面倒地。 他抬眼,便看见一剑灿烂。 在那璀璨的剑光中,一个个尸体倒在了地上,他们甚至连惨叫之声都未曾发出。 他愕然张开了嘴,这么生猛? 他是谁? 莫非是少爷请来的救兵? 吴洗尘砍瓜切菜的将追杀李小花的那些人全给弄死了,他站在了李小花的面前,眉间一蹙,“李辰安呢?” “前、前辈,少爷他、他去了东南边。” 吴洗尘没有再问,他拔地而起,在空中辨明了方向,向东南边急掠而去。 李小花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挠了挠脑袋,不明白少爷这是弄的哪一出—— 既然有如此高的高手,少爷何必以身犯险? 现在这些人都死了,这引蛇出洞的法子就没用了,自己该干点什么呢? 有了那高的不能再高的高手去帮少爷,自己去了显然毫无意义。 那就去那处起火之处! 看老子再去引蛇出洞! …… 煮雨小筑东南角小院。 李辰安屏息住了呼吸躲在了门背后。 两个人从那门里走了进来,并没有在一楼停歇,而是径直踏上了去二楼的楼梯。 “吕先生,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舵主,莫非是丽镜司的人干的?” “得详查,毕竟这丽镜司广陵州分部的绣衣使都没了,丽镜司曾经的那些高手也都已离开,剩下的都是些乌合之众。” “本舵倒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那……除了丽镜司还能有谁?” “说不准是从丽镜司离开的某个江湖中人,毕竟……若是拿到了咱们鱼龙会的名册,也能去丽镜司换一大笔的银子。” 声音渐远,二人已经上了二楼,但二楼却并没有传来打斗声。 估计那姑娘在听见有人进来之后也已经离开。 “舵主,会长不是来信说有一位客卿长老会来广陵城的么?按照时日算,那位长老本该在这几天已经到了。” “谁知道呢,既然是客卿长老,想来是会长所邀请的,这样的人物咱们惹不起,若是他到了咱们这里,必须得好生款待。” “嗯。此间事了,老夫就去李辰安的那小酒馆。” “好。” 楼上没有了人声,却有轻微的开启柜子的声音。 李辰安愣了片刻,因为那人说要去他的小酒馆—— 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李小花那厮被逮住将自己给招供了出来? 可又不对呀! 这和他们前面的那些言语矛盾,他们分明还不知道这是谁干的。 闹不明白这事,李辰安没有再想,现在的问题是这里进来了两个人,他仅仅知道宋元平是个八境下阶的高手。 按照这些日子对江湖高手的了解,他大致能够明白八境下阶有多强的战斗力。 慕容荷说能飞,但飞不太远。 能打,但不太厉害。 也就是能对付十个八个普通人罢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当然不能是正面去刚,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必须采用伏击。 比如将袖袋中的石灰撒出去糊了他的眼,然后趁着他慌乱的时候一匕首刺入他的腹部。 现在该怎么办呢? 就在李辰安有些焦急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身大吼:“谁?”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似乎有人破窗而出。 难道是那姑娘引走了其中一人? 李辰安轻手轻脚的又爬上了楼梯,在转角处探出了脑袋,二楼当真就剩下了一个人,正是那又矮又挫的宋元平。 可紧接着他又听见嘎吱一声,便看见那墙上裂开了一扇门。 宋元平向那扇破窗望了一眼,抬脚走入了那扇门中。 李辰安又猫着腰登上了二楼,那扇门正在徐徐关闭。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侧着身子恰好挤入了那扇门。 当那扇门完全关上的时候,吴洗尘来到了这里。 他站在二楼仔细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靠墙的柜子就是门,他看见的是那扇破碎的窗,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向那窗外飞去。 外面是一处花园。 没有灯光。 却有激烈的打斗声。 他站在花园里仔细的听了数息,又皱起了眉头——他的那个徒弟没那么厉害。 这又是谁? 他没去帮忙,因为不知道帮谁。 他飞到了二层楼的楼顶,四下里眺望了一下,雨有些大,那处起火的地方火势已经很小,但那地方依旧有打斗声和惨叫声,估计是剑舞在那杀人。 他又竖着耳朵仔细的听了片刻,其余地方皆无声息。 李辰安这小子,他是跑哪里去了? 李辰安当然在那密室中。 此刻他正站在宋元平的面前。 他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被宋元平用他的判官笔给点了穴,现在他除了眼珠子和嘴之外动都动不了。 宋元平从他的手中取过了匕首,又从他的袖袋中取出了那两包石灰,最后还搜出了二两三钱银子。 然后还有那面绣衣使的银牌。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了桌上,把玩着那面银牌,抬头看向了李辰安,笑道: “少年,大意了吧?” “你没有丝毫内力,就一普通人,居然也敢来行刺本舵。” “勇气可嘉,但……实在是自不量力!” wap. /128/128691/30766719.html 第六十八章 袭杀 李辰安能说什么呢? 自己果然不是当刺客的料! 心急了啊,这一家伙被宋元平活捉,怕是又该转世投胎了。 可惜了钟离若水那么漂亮的姑娘。 仅仅是摸了摸手。 他露出了一抹苦笑,“我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好生谈谈?” 宋元平眉梢一扬,又看了看那面银牌,“这丽镜司当真是穷途末路了,居然委任了你这样一个寻常少年来当了这广陵州的绣衣使……你说说看我们能谈啥?” 他将那面银牌也丢在了桌上,坐在了桌前的那张椅子上,抬眼又看向了李辰安,就像猫戏老鼠一样。 “我觉得宋舵主英明神武,不瞒宋舵主,我是被骗才进入丽镜司的,我觉得我可以弃暗投明,成为你鱼龙会的密探,如何?” “哈哈哈哈哈……” 宋元平大笑。 他摇了摇头,“鱼龙会不需要你这么笨的密探,你叫啥名字?” 就在这时候,李辰安忽然感觉到身体的肌肉在不停的颤抖。 他现在已经视死如归,本不害怕什么了,可这肌肉为啥会颤抖呢? 片刻之后,他忽然醒悟了过来,这不就是自己在练了那不二周天诀之后出现的状况么? 以往练了那四招之后,浑身的肌肉都会如现在这般颤抖,这样的颤抖会维持十息左右的时间,然后便会发现所有的疲劳尽去,浑身无比轻松。 只是自己现在并没有练功,也练不了功,这是在抖个啥?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脱口而出: “我叫苏沐心。” 宋元平一怔,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露出了一抹好奇:“京都四大才子之一的苏沐心?” “正是!” 宋元平眯起了眼睛,过了片刻又问了一句:“如此说来……花老大人当真是选择了站在太子的那一边?” 肌肉依旧在颤抖,甚至越来越厉害,身上的衣裳都开始随着这种颤抖而微微的抖动了起来。 看在宋元平的眼里,这就是对面这个叫苏沐心的少年心里恐惧的表现。 很好。 恐惧的人不会撒谎。 “老师如何想的我不知道。” “你是怎么进入丽镜司的?还有丽镜司广陵分部的名册在哪里?” “……我如果告诉你了,你会放我离开么?” “你既然是苏沐心,本舵倒是觉得可以合作。” 宋元平站了起来,向墙边的书架走去。 他在书架中找寻了片刻,取了一本书又走了回来,他翻开了这本书,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摆在了李辰安的面前。 “不过,既然你想要和本舵合作就得拿出一些诚意,比如先帮本舵做一件事情。” 李辰安这时候觉得身体特别的热,以至于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你别怕,既然有胆子来刺杀本舵,想来也就有了必死的决心,现在怕什么呢?” “你要我做什么?” “这是一张我好不容才收集到的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也就十二个,她们都是丽镜司在广陵分部的成员。” “本舵不知道她们在广陵州的什么地方。” “本舵需要你做的是……用你绣衣使的身份,将她们召集到广陵城,然后你告诉本舵地址,其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此事办成……你不会暴露,你能够赢得本舵和鱼龙会的友谊,你依旧当你的绣衣使,当鱼龙会需要你的时候,自然有人联系你。” 李辰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火在烧一样,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特么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 现在他无法顾及这不受控制的身体,现在他看见了一抹生的希望。 此刻当然得虚与委蛇,只要能够活着出去……丽镜司的任务没有完成,接下来还有丽镜司长老会的追杀……看来得隐姓埋名跑出宁国去。 看着李辰安此刻汗如雨下的模样,宋元平心里鄙视了他一番,心想如此胆小的人居然能够成为绣衣使……看来丽镜司气数已尽。 果然是个书生,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你放心,跟着鱼龙会走,往后有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又站了起来,又转身向那书架走去,“丽镜司曾经倒是风光……只是很快就会成为过去。” “你有大才华,还如此年轻,本舵好像听说你还是去岁的榜眼……这件事办成之后,本舵会修书一封给会长大人,相信不久你就会成为广陵州的某个地方官。” “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的么?” “前途无量啊,往后本舵指不定还要仰仗苏公子你的鼻息,你考虑一下,考虑好了给本舵说一声。” “是生是死,都在你这一念之间。” 李辰安的身子忽然不再颤抖。 他又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服。 然后…… 他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头轻轻的一弹,他的手能动了! 他全身都能动了! 被宋元平给封住的穴道,竟然就在自己肌肉的颤抖间给冲破了! 那功法居然还有如此强悍的作用! 他顿时大喜,看了看书架前宋元平的背影,然后伸手将桌上的两包石灰给拿了起来,然后又将那把匕首给握在了手中。 他背负着双手,将这两样东西藏在了身后,后退了两步。 他看向了宋元平的背影,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意。 “宋舵主,我想好了。” “哦……果然是读过书的人,良禽择木而栖,二皇子求贤若渴,苏公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他转身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 他并没有注意李辰安的手放在了后背,也没有注意到李辰安此刻所站的位置距离桌子远了两步。 他虽然仅仅只是八境下阶的水准,但他却依旧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判官点穴手,他点穴的手法说不上独步天下,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解开的。 所以这份自信害了他。 他直到将木匣子放到桌上的时候手臂才忽然一僵,才发现桌上少了一点东西。 他错愕抬头。 就在那一瞬间,李辰安左手一扬,将两包石灰向他砸了过去。 宋元平在那一瞬间丢下了木头匣子,身形向后一闪退出了三步,拔出了他的判官笔,两笔点向了那两个布包,布包破裂,里面的石灰扑了他一脸。 他慌忙闭眼,但石灰已经入了他的眼。 他还呼吸了一口。 石灰进入了他的口鼻,他顿时一呛,脑子一懵,就和李辰安所预想的情况一模一样。 wap. /128/128691/30766720.html 第六十九章 人间眷恋 “啊……!” 宋元平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本该用手里的判官笔向前刺去以保护自己,但他却本能的抬手擦了擦眼。 就是这一刹那。 李辰安欺身而上,右手的匕首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腹部。 “啊……!” 一阵剧痛传来,宋元平又发出了一声惨叫,他手里的判官笔这时才猛的向前胡乱一挥。 刺啦一声,李辰安拔出了匕首仅仅后退了一步,他的衣服被宋元平那愤怒一笔割裂了开来,触及到了肌肤,在李辰安的胸前留下了长长的一条血痕。 李辰安顾及不了胸前的疼痛。 他屏息着呼吸,也不顾及那尚未消散的石灰迷糊了他的眼。 他握着匕首,一脚踹了过去。 宋元平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李辰安眯着眼睛,向前猛的一扑,穿过了那片石灰形成的烟幕,他扑在了宋元平的身上! 他骑在了宋元平的身上! 手里的匕首又狠狠的扎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他面目狰狞,就像个疯子一样。 “你想利用小爷?” “小爷现在告诉你,老子叫李辰安!” “你个老东西,还想叫小爷弃暗投明给你当卧底?!”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特么配么?” 李辰安在大骂。 这第一次杀人令他内心极度恐惧。 这样的骂声能够让他充满愤怒,去忘记那恐惧。 效果很好。 他不知道自己扎了多少下。 但每一扎都刺入了宋元平的身体里。 宋元平被扎成了一个蜂窝,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李辰安站了起来,蹬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闭上眼任由石灰刺激之下的泪水长流。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了眼,才看见自己浑身被染红的血迹。 衣服是黑色的,那些血也就分辨不出颜色,滴答的往下滴着,落在了铺了一地的石灰上,方才显露出了它的红。 有宋元平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裂开嘴笑了起来,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还有死里逃生之后的畅快。 原来杀人也不过如此。 和杀猪没啥两样。 只是双手在不停的颤抖,双腿也在打着哆嗦。 这一次真不是那不二周天诀在自行行功,而是刚才紧绷的神经和肌肉松弛下来之后的应急反应。 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看看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甩了甩有些酸楚的手臂,将匕首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塞入了袖袋中,又将那口小木匣子用布包裹了起来绑在了身上,打开了暗门的机关,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二层楼上依旧没有人。 也不知道那姑娘和另外那人杀到何处去了。 还不知道那姑娘究竟想要找个什么东西。 这些不是他关心的事。 任务已完成,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不过富贵险中求,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他悄无声息的下了楼离开了这处小院。 他没有去看一眼余火尚未熄灭的那处小楼。 他踉踉跄跄的奔跑在夜雨中,才发现胸口有几道宋元平临死时候留下的伤口。 那些伤口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他本应该停下包扎,但此刻他只想赶紧回小酒馆那个家。 他忽然觉得那个家很是温暖。 曾经有些不喜小院子里酿酒之后那些酒糟散发出来的味道,但现在他才觉得那味道是那么的好闻。 那个家里有个曾经卖棺材而今改行当了酿酒师的小姑娘翠花。 有个约莫四十来岁,不善言语却拨的一手好算盘的崔三娘。 还有那个曾经没事就抱着石墩子,现在没事就挥舞着大刀的憨憨的李小花。 李小花…… 也不知道李小花死了没有。 若是他死了,那自己就必须给崔三娘养老送终。 对了,还有小酒馆的那个啰里吧嗦的大才子苏沐心。 借了这小子两次名头,两次都产生了极好的效果,看来这小子的名字当真取得好,往后若是再遇到不妙的情况还得抬出他的名字。 至于那位慕容荷…… 她就是鱼龙会的人。 现在自己杀了鱼龙会的一个舵主,此事必然会惊动官府,自己现在回去的这般模样也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她会不会为鱼龙会的那个死了的宋元平报仇呢? 这些日子忙着这任务之事,倒是忽略了她和苏沐心而今关系的进展。 如果苏沐心接受了她,以自己和苏沐心之间的友谊,她恐怕会打消这个念头。 那当然是最好的。 对了,自己还有个师傅。 虽然那个师傅天天晚上将自己折磨得欲死欲仙,但此刻的他却无比感谢师傅。 因为师傅给他的那本小黄书。 若不是因为那本小黄书,自己万不可能解开那穴道,更没可能干掉了宋元平。 除非去抱了钟离府的大腿,否则自己只有离开宁国这一条路可走。 翠花曾经说宁国虽不大,但广陵城却在宁国的中间,恐怕自己尚未能逃出宁国就被丽镜司或者鱼龙会的人找到。 最终是死路一条。 这便是庆幸。 赞美师傅! 他又想到了那个令他感到很温暖很眷恋的钟离若水。 若是早知道钟离若水有着那样的美丽还有那样的善解人意,三月三的那天,自己若是拿着那首《蝶恋花》去登上那画舫成为了那场文会的魁首…… 自己会不会被钟离若水选中就此成为了钟离府的姑爷呢? 若是那样,自己的身上就打上了钟离府的烙印,想来也就不会成为了丽镜司的绣衣使,估计也就不会在二井沟巷子里去开那小酒馆。 人生的路线就那样改变。 明明可以躺着将那碗软饭给吃了,偏偏选择了一条自力更生还险象环生的路。 不过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挺好,毕竟活得有点尊严,没有丢穿越者的脸,就是那个俊俏的公公有些坏。 明天,桃花溪畔的酿酒作坊就要开始动工了。 接下来,希望丽镜司不要再有这样的破任务,让自己好好做点生意、做好生意,也做大生意,给钟离若水的母亲看看。 然后风风光光将钟离若水给娶进门。 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李辰安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依旧在踉跄而行,这条路他晨跑的时候早已熟悉,此刻才发现是那么的漫长。 幸亏这雨,路上少有行人。 他觉得很疲倦。 又觉得很冷。 他眼睛忽然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脑子里定格的是在桃花山庄门口时候,钟离若水目送他离开的画面。 那些桃花几乎落尽。 但那张洋溢着欢喜笑意的脸,却比天下所有的桃花都还要娇艳。 wap. /128/128691/30766721.html 第七十章 醒来的那一眼 “滴答,滴答……” 耳畔似乎有水滴落的声音。 那声音错落有致,仿若天籁,倏忽之间将李辰安飘在云端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他依旧觉得很困,却强行令自己睁开了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 只是那张脸比以往时候更显憔悴,就像将谢的桃花,花瓣微微卷曲,花色也微微泛白略显枯萎。 她是钟离若水。 她就坐在床前,她的双肘拄着床沿,双手撑着下巴。 曾经比桃花溪还要澄澈的眼变得有些浑浊,于是就没了以往的神韵。 她的眼里是悲戚,是担忧,是期许。 她垂着头,忽然间似乎感受到了李辰安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的温度,她抬起头,看向了李辰安。 于是,一朵花就在李辰安的面前绽放—— 她先是一惊,然后那双眼顿时明亮,接着她那张本略显苍白的脸泛起了红芒,最后,她的嘴角一翘,眉儿一弯,从她的小嘴里飘出了一句很低却令李辰安觉得很重的话: “你终于醒了!” 你终于醒了。 这如释重负的话里蕴含了她多少担忧? 她是钟离府的三小姐,她有着少有人难以企及的身份,可她对自己居然有着如山一般厚重的牵挂。 这样的情感是李辰安上辈子所没有的。 上辈子他牵挂着另一个人,然而他的一番深情却如江水一般付诸东流。 这辈子的自己很幸运。 幸运于能够遇见一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女子。 他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来,捋了捋钟离若水额间散乱的头发,然后握住了钟离若水的手,也轻声说了一句:“让你担心了。” 站在钟离若水身后的剑舞转过了身去,看向了窗外的雨,她的小嘴儿一撇,才忽然发现窗外那些桃树虽然花已谢,但那抹绿意却更加盎然。 “我睡了多久?” “三天!” “……那确实很久。” “可不是么,真的吓死我了,以后千万不要那样去做!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李辰安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钟离若水没有抽回她的手,她的小手就在李辰安的手掌心,她感觉到了从李辰安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让她知道这不是梦一场。 “不过你也真厉害,竟然真杀了宋元平,而今广陵城里所有的捕快可都出动了,正在全城搜捕你这个凶手呢!” “他们知道是我做的?”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你放心养伤,他们不过是做做样子,倒霉的是广陵城里的那些小痞子。” 钟离若水说起了小痞子李辰安才忽然想起斧头帮的陆小天。 自己交代了陆小天让他将斧头帮的那些小子给聚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受了这无妄之灾。 “我要进城。” “你伤还很重,小酒馆有苏沐心他们打理不会有问题。” “不是这个,我得去看看斧头帮的那些人有没有被抓起来,我答应过他们,给他们一碗饭吃。” 钟离若水一怔,眉间微蹙,疑惑问道:“那些小痞子能有什么用?” “莫要小看了他们,他们都是孤儿,一来可怜,二来……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对他们好一点,他们真的会将命交给你!” “酿酒作坊建成之后肯定会引来一些人的窥觑,我需要他们去帮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钟离若水明白了。 而今这样的情况,她和李辰安之间的这层关系尚不能公布,那么在广陵城所有人的眼里,李辰安依旧是个小商人。 他的画屏春将来推向市场销售,必然对广陵散造成巨大冲击,广陵霍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付李辰安。 就算他们知道李辰安将酿酒作坊修建在桃花溪旁,就算他们知道这一片的土地都是她钟离若水的,可一旦危及到了霍家的核心利益,他们就算明面上不做点什么,背地里也一定会使坏。 那种藏在暗处的坏才是最麻烦的。 而李辰安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也需要藏在暗地里的一些力量。 “要不……我派人去衙门打声招呼?” “可别,有些事还是我自己去处理比较好。” “……你拿我当外人?” 李辰安伸出另一只手刮了下钟离若水的鼻子,“想啥呢?只是这件事我确实能够做到,也寻思……你母亲恐怕会看着。” “哦,”钟离若水乖巧的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可你身上的伤……张大夫说你的伤很重,失血太多,要卧床将养月余。” “没事,我哪里有那么精贵?” 说着这话,李辰安收回了双手,手肘撑着床意图起来,却咧嘴“嘶”的一声,吓得钟离若水连忙将他扶着又放平在了床上。 伤口很痛。 甚至那一家伙恐怕崩裂。 李辰安伸手摸了摸,指尖有些润湿,显然有血从缠着的绷带上溢了出来。 “你别动!” “现在你养伤最为紧要,至于娘怎么看……现在哪里需要去顾及她怎么看!” 李辰安躺下,望着洁白的幔帐,沉吟片刻问道:“李小花有没有事?” “他中了两刀,一刀在手臂,一刀在大腿,我也请了回春堂的大夫去给他敷了药,想来已无大碍。” 李辰安没有言谢,因为那样就显得生分了。 “咱们那酿酒作坊……” 钟离若水这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人呀,现在还去想那作坊做甚?” “你好好躺着,一切都等你好了之后再说。” “饿了吧?我让雪儿吩咐厨房炖了鸡汤,呆会就让她取来,张大夫说你醒了之后得好生补补,倒是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因为吴老说你若是练会了他给你的那功法,身体自然就会恢复。” 李辰安想了想,现在这情况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那就在好生养两天吧。 就在这时,吴洗尘走了进来。 “小子,醒了?” “你小子倒是出乎了老夫的意料,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你命大。” 他来到了床前,“把手伸出来。” “干啥?” “老夫给你把把脉。” 李辰安伸出了一只手,笑道“你还会看病?” 吴洗尘的手落在了李辰安的手腕,“不是看病。” “那是看什么?” 片刻之后吴洗尘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欣喜,“你小子,居然有了!” 喜脉? 李辰安一怔,“师傅,我是个男人!” wap. /128/128691/30843746.html 第七十一章 影响 那一场雨下了三天。 三天之后李辰安起了床。 身上依旧缠着绷带,只是这两天换药的时候就连张大夫也微微有些吃惊,吃惊于李辰安伤势愈合的速度之快。 三天前吴洗尘所说的有了,当然不是李辰安有了身孕,而是他的体内产生了一股内力。 虽然那股内力还如游丝一般的弱小,但它的出现却令吴洗尘看见了一抹希望。 他知道天下能够看懂不二周天诀的人寥寥无几。 将这本源于洗剑楼的内功心法丢给李辰安,他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就连洗剑楼本身,现在的弟子都不再学这本心法。 学不会呀! 这心法说起来简单至极,正如他对李辰安说的那样,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可偏偏洗剑楼招收的那些天资极好的弟子面对这本心法的时候却无从下手。 练这玩意反倒是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于是这本心法被束之高阁。 于是在数十年前他离开洗剑楼的时候就顺手给带了出来。 他这辈子在江湖中也找了不少天资聪颖的少年,但依旧没有一人能够参悟这本心法。 而今李辰安居然说看懂了四个动作,这已经出乎了吴洗尘的预料。 他练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产生了内力,这令吴洗尘老怀大慰。 这内力极为特殊,其中就有一项,正是它游走于经脉之间所产生的强大的自愈能力。 而李辰安之所以能够解开宋元平点的穴道,也是因为它在李辰安经脉中强行冲撞的结果。 它叫不二周天诀。 不二,便是唯一! 周天,需得圆满,不受阻拦! …… …… 漫步在细雨蒙蒙的桃园中,李辰安嗅着清新的空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却不敢去做不二周天诀的那四个动作。 牵扯太大,可别把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又给拉裂了。 李辰安忽然发现自己的耳目似乎比以往更聪慧了一些。 他看着雨中的那些桃树,觉得那树叶的绿更为浓郁生动,这有些主观,不能确定就是不二周天诀带来的好处。 但听力这个东西却比较客观,比如他此刻就听见了从两丈外的那月亮门处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走在前面的是钟离若水,跟在钟离若水身后的是她的贴身丫鬟林雪儿。 二人来到了院子中的那亭子里。 林雪儿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瓦罐。 “今儿个有些寒意,你伤势虽然好了一些却也不应出来,万一受了风寒可不好。” 钟离若水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将那个小罐子放到了李辰安的身边,又道:“来,将这罐燕窝趁热先吃了。” 李辰安没有客气,他接过了小罐子,取了小勺子,轻轻的搅动了两下,汤色并不是如前世的那种晶莹剔透,而是泛着暗红,里面还加了两颗红枣。 他品了一口…… 味道比上辈子所吃的差了许多。 一来不够细腻柔滑,二来甜味比较突兀。 估摸着是燕盏泡发的时间没掌握好,也或者炖的时候火候没掌握好。 至于甜味……这不是冰糖的那种润甜,比白糖的甜都还要差上一些。 “味道如何?” 钟离若水很是期待的看着李辰安,因为这盅燕窝是她亲手炖的。 “……相当不错!” 钟离若水的眼笑成了月牙儿,“那就快吃掉!” “好!” 李辰安吃这东西的时候很是斯文,一勺一勺不疾不徐,看上去很是优雅,这给了钟离若水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觉得李辰安就像经常吃这玩意儿一样。 可她知道李辰安此前绝对未曾尝过。 李辰安吃完了这一盅燕窝,这才向钟离若水问了一句:“糖……市场上是怎样的一种糖?” “麦芽糖或者饴糖呀,炖燕窝用的是饴糖,饴糖味甘,有补脾益气缓急至痛之功效,你吃正好。” “哦……” 李辰安明白了这燕窝为何是这种颜色,因为饴糖本就不是白的。 “那有甘蔗这个东西没有?就是有很多汁水还很甜的一种植物。” 钟离若水一怔,“甘蔗没听说过,不过……有很多汁水还很甜的不就是竹蔗么?” “不过那东西得入了秋才有,咱们广陵州就有人种植。” 李辰安乐了,竹蔗理应就是甘蔗。 有了那东西就能制出白砂糖来。 而白砂糖这个东西远比麦芽糖或者饴糖好,若是将这玩意弄出来,必然又是一件物美价高的畅销商品。 “你问这干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的重点还是在酿酒作坊上,修建酿酒作坊的那些匠人请齐了没有?” “萧管家前儿个就请齐了,但我想了想,还是等你痊愈之后咱们再动工,也不急这一时。” “好,宋元平那事,现在外面还闹得凶么?” “昨儿晚上我问了问哥哥,湖畔人家死了足足三十九个人,毕竟是广陵城这些年来的一桩大案。” “刘知府亲自处理这件案子,这几天抓了许多人关在了府衙大牢中……哦,对了,斧头帮的那几十个人都放了出来,不过都让他们呆在了三花巷子原本斧头帮的那处堂口。” “哥哥说在这件案子上,霍家的霍传名,也就是广陵州的通判,他和刘知府发生了一些矛盾。” “什么矛盾?” “你先喝汤,我慢慢给你讲。” 李辰安拿过了那一罐鸡汤,一边喝一边听钟离若水徐徐道来。 “霍传名认为这件案子与你有关,因为在这件案子发生之前,你和李小花去过数次湖畔人家。” “另外那件案子发生之后你就不见了,李小花偏偏又受了伤,霍传名希望传唤李小花,但刘知府却否定了他的这一提议。” “刘知府说你和宋元平没有半点交集,另外,宋元平是鱼龙会的人,他还有武功,你或者李小花加起来也不是宋元平的对手,何况当时的煮雨小筑还有鱼龙会的那么多的高手。” “反正刘知府让府衙的捕快将重点放在了广陵城里的江湖人士身上,至于最后这案子怎么个结法,哥哥说肯定是斩几个白鸭……就是将牢中原本的死刑犯拉出来秋后问斩顶罪。” 如此看来这是欠了刘酌一个莫大的人情。 钟离若水这时候俯过了身子,看向李辰安很是认真的又道:“哥哥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何事?” “鱼龙会是姬丞相手里的一把剑!” “广陵州鱼龙会分舵的高手差不多被杀光了,这件事一定会传到姬丞相的耳朵里。” “哥哥说就算这件案子就此遮掩过去,但姬丞相定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派更厉害的人来,你往后可要更小心一些才好!” wap. /128/128691/30843747.html 第七十二章 歹毒心机 转眼间已是四月末。 距离湖畔人家的那桩大案过去了二十来天。 这件曾经被广陵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案子据说已经有了结果,那结果其实很简单,就是寻常的江湖恩怨。 于是这事也就渐渐淡去,凝香馆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人们所谈论的焦点也从那件案子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二井沟巷子东头的那个小酒馆的小老板李辰安正在桃花山下的桃花溪畔修建一处酿酒的作坊! 听说那处作坊的规模极大。 听说李辰安要在那处作坊酿造他那小酒馆里售卖的画屏春! 听说他还要将画屏春投向市场! “那小子的胆子是不是也忒大了一点?要知道他那画屏春若是大量上市,可是会直接冲击到霍家的广陵散。” “以霍家的实力岂能坐以待毙?这小子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姚员外所言极是,不过……李辰安修建那作坊的位置却有些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据在下所知,桃花溪畔的那些地,可是有主的!” “主家是谁?” “据说是钟离府三小姐的!” “……莫非那小子真攀上了钟离府的高枝?” 凝香馆一楼大堂,一桌人正在谈论着这个话题,隔壁的那一桌人听到了耳朵里。 便见一富贵商贾转头向这一桌看了过来,呲笑了一声:“钟离府的高枝是他李辰安能够攀附的么?” “我告诉你们,那一片地是钟离府卖给李辰安的,仅仅是因为那些地本就荒芜,钟离三小姐不过是还李辰安一个人情罢了!” “这位兄台,钟离三小姐真欠了李辰安的人情?” “当然,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也就是三小姐曾经在二井沟巷子遇袭,李辰安正巧救了三小姐。” “三小姐心地善良,听闻李辰安想要修建一处酿酒作坊,于是将桃花溪的那片地低价出售给了李辰安,这便是两不相欠。” “所以李辰安和三小姐至今并无牵扯,接下来恐怕就是霍家对李辰安出手的时候了。” “……” 于是坊间也就多了许多传言。 二井沟巷子的街坊们再看向李辰安的时候多少就有了一些担忧,那些传言也就落在了李辰安的耳朵里。 有人劝他就守着这小酒馆莫要去弄那酿酒的作坊,毕竟树大才会招风,而这小小的小酒馆是不会入霍家的眼的。 也有人等着看热闹,他们眼红于榕树下小酒馆日进二十两银子的红火生意,希望李辰安真将那处酿酒作坊给弄起来,然后……霍家一家伙将那小子给弄死,让他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境地。 大家都这么穷,你李辰安若是日子过得太好,这显然不太符合他们的期望。 见不到他人好,无论古今都是存在的。 李辰安对这些传言当然不以为意。 这些日子他多在桃花山庄,更多是在那处酿酒作坊的工地上。 三小姐钟离若水这些日子当然也就没有再去榕树下小酒馆,于是这便给了许多人一个错误的信号—— 比如沈家。 沈家家主沈千山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了他的女儿沈巧蝶。 “霍家原本已经和鱼龙会的宋元平谈妥,却不料就在当日鱼龙会上下几乎被全灭。” “霍传名曾经极度怀疑那件事是李辰安所做,但苦于刘酌刘知府的阻拦,他无法提审李辰安主仆二人。” “不过为父倒是觉得李辰安没那本事做出那么大的一件事来,他虽然曾经和广陵拳师郑浩阳学过三年的功夫,但郑拳师却一口咬定李辰安连武学的门都没有入。”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能够杀得了宋元平?更不用说宋元平身边还有一个高手吕先生。” “这事对于咱们、对于霍府并不是太重要,过去也就过去了。霍传名昨儿个邀请了为父去了一趟霍府,霍老爷子尚未从平江归来,他对李辰安在桃花溪畔建作坊这事有些担忧。” “倒不是担忧李辰安将画屏春大量的投向市场,而是担忧那作坊的背后有钟离府的影子。” “你不是和钟离三小姐颇为熟悉么?” “为父希望你去见见三小姐,探探三小姐的口风,务必得弄明白那片地究竟是三小姐卖给李辰安的,还是三小姐送给李辰安的!” “另外就是……三小姐而今究竟和李辰安还有没有往来。” “这很重要,关系到霍家下一步的举动。” “另外霍传名还说霍书凡已在回来的途中,大致还有三五天就将回到广陵城,那时候想必霍老爷子也已经从平江回来了。” “你和传名之间的这件事,到那时也将正式确定。未来你就是霍府的少奶奶,这件事你定要用心!” 沈巧蝶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了一抹厉色。 前些日子在西市受了李辰安的羞辱,原本还以为他很快就会被鱼龙会给弄死,却不料那厮倒是命大。 他没死,反而鱼龙会的人全没了。 这些日子坊间又有了关于他的沸沸扬扬的传言,比以前他要在二井沟巷子开一个小酒馆,酿造出比广陵散更好的酒的传言还要来的猛烈一些。 这是一件大事! 因为画屏春确实比广陵散更好喝。 小酒馆开业至今月余,广陵城的商贾大户们有许多人已经在他那小酒馆品尝过了画屏春,并就此成为了那小酒馆的常客。 莫要看他那小酒馆的产量每日仅仅十斤,却活生生将广陵散的销量给打下来了一成! 如果画屏春大量上市。 如果画屏春的价格降低。 从小就受商业熏陶的沈巧兮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被沈府退婚的傻子,他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心头的一根刺了呢? 这根刺若是不拔出来,恐怕他会成为自己这一辈子的噩梦! “请父亲放心,女儿明日就去拜访三小姐!” “若是三小姐和李辰安没有丝毫关系……女儿倒是觉得父亲可以告诉霍伯父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再等等。” “等什么?” “等李辰安将作坊建立起来,等他在那处作坊里酿造出画屏春!” 沈千山豁然开朗。 他一缕胡须微微颔首:“好主意,到时候霍家再出手,直接将他的作坊和作坊里的匠人一并接管!” “从此后,天下依旧有画屏春,广陵却再无那傻子李辰安!” wap. /128/128691/30843748.html 第七十三章 未雨绸缪 忽然之间李府的那个弃子进入了许多人的视野。 有人在谋划着他那酿酒的法子,也有人在期待着他能在广陵城掀起一股浪涛。 作为当事人的李辰安却什么都没有去想。 这些日子除了每个夜里依旧被吴洗尘给弄去画屏东操练之外,他做的基本上就只有三件事—— 其一,练不二周天诀的那四个动作。 其二,在桃花溪畔的工地上走走看看,和那些匠人们聊聊天,说说自己对那些建筑的看法和意见。 其三,偶尔去桃花山庄陪陪钟离若水。 另外这些日子他的手上多了六十号人。 正是曾经斧头帮的那群孤儿。 这六十号人他丢给了李小花,毕竟李小花在军中呆过,他比自己更懂得训练这些人。 不过李辰安倒是给了李小花一些建议。 那些建议来自前世所闻,他并没有实际的经验,仅仅是一些理论上的知识。 比如他将这六十个人编成了一支小小的军队,并命名为李家军,也就是属于他的武装力量。 比如他建议李小花从体能开始训练,这桃花山就是个训练的好地方。 也比如他亲笔写下了李家军的约束条令,并喜滋滋的命名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等等。 李小花当然有些懵逼,不过在他仔细的想过之后,便又对自家的少爷无比的佩服起来。 这些玩意儿显然和他曾经在军中学到的那些东西完全不一样,这些东西比军中的训练方法以及军纪约束好了许多! 李辰安任命了他为李家军的连长,他顺便提拔了陆小天为副连长。 他并不知道连长是个什么东西,但少爷说一个连满编一百二十人,那差不多就是个百夫长。 连下面还有一个单位叫排,一个排满编三十人,那一个排长就相当于三个什长。 现在就六十人,李小花便兴致勃勃的设立了两个排。 不过现在还没有排长。 少爷说等训练结束之后,从这六十人里面择优提拔为排长。 这取得了极好的效果。 那六十人格外听话,训练起来的时候一个个哪怕累的半死也无人抱怨。 为了安置这六十人,李辰安在桃花山下酿酒作坊的一旁让那些匠人们先搭建了一片简易的营房。 甚至他还请了厨子专门给那六十人做饭。 顿顿都是白米干饭,顿顿都有肉食,这令那些孤儿们对李辰安感恩戴德,发誓这辈子都要为少爷抛头颅洒热血。 尤其是陆小天。 他在知道煮雨小筑的那件事之后,便猜到了是李辰安所为。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辰安有着如此强悍的力量,居然真将防备森严的煮雨小筑给一锅端了! 他们被抓入了府衙大狱,却没料到又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凡此种种,都让他极为清晰的意识到少爷的不简单。 所以他更加卖命。 跟着他投奔李辰安的这帮兄弟在听到他私下里说的那些话之后,一个个当然也收起了小心思,将李辰安视为了自己的主人。 …… “他们毕竟曾经都是些混混,真的能够调教出来?” 钟离若水有些担忧的看着李辰安问了一句,毕竟在她看来,这些人都不入流。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些人年龄最大的才十八岁,最小的才十四岁。他们的可塑性很强。” “从这些日子的训练看来,他们也都很能吃苦,并且还很听话。我想,再过些日子,他们身上曾经的那种痞性应该就能洗去,然后你会看见焕然一新的他们。” “真的?”钟离若水眼睛一亮,若真是那样,岂不是证明了李辰安还有御下之能? 那些法子是她亲眼看着李辰安捣鼓出来的。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她甚至都记在了心里。 这些东西对于钟离若水而言显然很是新鲜,也仅仅是新鲜。 她并没有指望李辰安能够如她爷爷钟离破那般深谙兵法韬略,她只是认为李辰安确实需要属于自己的家将。 而在她看来这样的家将也应该去牙行买奴隶来训练。 他们更加忠心,也永远不会背叛。 可李辰安却将曾经斧头帮的那些乌合之众给聚集了起来,他甚至还耗费了巨资为他们打造了武器——不是如李小花那样的大刀,而是长戟! 钟离若水在看见这东西的时候心里有些怪异,因为曾经在京都的时候随爷爷去检阅军队,在军伍中并没有见过这种武器。 甚至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许是自己见识太少,若是再去京都,倒是要问问爷爷。 “再过月余,当能见分晓。” “我得去一趟小酒馆,还有些事得和苏沐心商量一下。” “好,我请吴老为你打造了一架马车,需要过些日子才能做好。” “先让吴老送你回去,明儿个咱们一道再去作坊看看。” “嗯。” 李辰安离开了桃花山庄,向二井沟巷子而去。 钟离若水坐在桃花山庄的花园中安静的想了片刻,对身边的剑舞问道:“他前些日子说拜托你帮他找一些江湖女侠……这事有没有眉目了?” “回小姐,原本发出江湖令这事儿就很简单,但小姐说李公子所要的女侠是用来补齐丽镜司的空缺……那这事儿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办,否则那些女侠尚未加入丽镜司就已经被有心人知道了身份。” “所以这事儿我委托了师妹去办,估计过些日子才能有消息。” “哦,我知道了。” 钟离若水话音刚落,她的丫鬟林雪儿走了进来。 “小姐,沈家小姐求见……小姐见还是不见?” 钟离若水沉吟片刻,“带她进来。” “奴婢遵命!” 林雪儿转身离开,剑舞这时候又说了一句:“小姐,坊间传言,霍家恐怕会对李公子不利。” “画屏春要面世,广陵散就是第一个敌人。” “二者必有见面的一天,而画屏春又必胜,所以霍家对他不利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让李小花训练那六十个少年,其用意也在于此。他让你帮他找八百个侠女……其实也是为了以后的事,所以你务必将这事放在心上。” “我明白了!” 钟离若水煮上了一壶茶,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位沈小姐前来,恐怕也是想要为霍家探听一点口风。” “……那小姐就实话告诉她,以断了霍家的念头!” “我和他的事还不是宣扬出去的时候,”钟离若水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父亲的意思是等奶奶回信之后再做决定。” wap. /128/128691/30908699.html 第七十四章 霍家的心意 “哎呦我的三小姐!” 沈巧蝶人还在三丈开外,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转眼就是月余未见,小女子可想念得紧。这不恰好父亲去了一趟湖阴县,恰逢湖阴县的花蜜正好,于是就带了一些回来。” 沈巧蝶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罐子,她来到了钟离若水面前,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 她将这罐子放在了桌上,喜滋滋又道:“湖阴县的花蜜可是出了名的,我便寻思带一些来给三小姐您尝尝,第一茬槐花蜜,味道很是不错。” 钟离若水为沈巧蝶斟了一杯茶,眼里亮出了一抹喜意,极为兴奋的将那罐子给捧了过来,揭开了盖子仔细的嗅了嗅。 “嗯,好浓郁的槐花味道,那我可就不和你客气了哦!” “三小姐这样说可就见外了,钟离府啥好东西没有?我可还担心三小姐您瞧不上呢!” “你呀,这张嘴儿就是比蜜还要甜。” “嘻嘻,”沈巧蝶端起了茶盏,“对了,近日我多在西市帮家里打理生意,倒是听到了一些闲话,本不当讲,但这些话里却隐隐有对三小姐您的猜测,故而心生好奇,也想来求证一下。” 钟离若水嘴角一翘,这沈巧蝶就直奔主题了? “我倒是好些日子未曾出门,那些街坊对我能有什么猜测?” “还不是那个李辰安!” 沈巧蝶放下了茶盏,俯过了身子,“那些人说李辰安要在桃花溪畔建一座酿酒的作坊……他既然能够在小酒馆的后院酿出画屏春,那建一处作坊来酿酒这本很寻常。” “但那些人又说桃花溪畔的那些田地都是三小姐您的,于是那些人看待这件事就变了些味道。” 钟离若水一脸好奇,她也俯过了身子,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呀,说那片地是三小姐您低价卖给李辰安的,也有另一说,说那地是三小姐您送给李辰安的!” “再加之三月三那场文会出现的那首《蝶恋花》,而今也被那些学子们给传扬开来,都说那词是李辰安所作,故而三小姐您那场文会才没有决出魁首。” “于是他们就猜测三小姐您,是不是对李辰安真有了意思……我和他们为此还争论了一番!” “哦……你何必为这种小事去和那些市井中人辩驳。” 沈巧蝶小嘴儿一嘟,“那传言可有损三小姐的名声,我岂能充耳不闻!” 钟离若水笑了起来,看着沈巧蝶好奇的问道: “喂,我说……你该不会对李辰安还有意思吧?” 沈巧蝶脖子一扬,“哪可能的事!” “巧蝶,咱们之间可莫要隐瞒什么。” “我虽然许久未曾出门,却也听说他那小酒馆的生意一直很好。” “另外……我肯定也不会瞒你,他确实在桃花溪畔正在修建酿酒的作坊。” “那地,我是卖给他的,毕竟他三月三那天他也算是帮了我一把,另外在二井沟巷子也曾救过我一次。” “钟离府没有欠别人人情的道理,这事我帮他一下也算是将那些人情给还清了。” “不过那家伙穷啊,兜里没啥银子,我也还没收到钱,约定好两年之后他再付钱给我。” “你可要想清楚了哦,他那酿酒作坊一旦建成,可是需要大量的粮食,你家本就是广陵最大的粮商,这岂不是合则两利之事?” “再说了,他那酒喝过的都知道比广陵散更好,若是上市,定会将广陵散击败,咱们广陵城的商贾排名只怕会重新来定!” 沈巧蝶一听,心里顿时大定。 霍传名曾经的猜测没有错,自己现在的猜测也没有错。 钟离府的三小姐确实欠了李辰安的人情,只是三小姐现在已经将那份人情给还清了。 她还鼓动自己和李辰安重修旧好……那她和李辰安之间就再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只要李辰安没有攀上钟离府这颗大树,霍家就能择机对李辰安动手。 钟离府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李辰安和霍家交恶,毕竟自己未来的公公霍百扬是太子近臣。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是万万没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另外告诉三小姐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真心喜欢的是、是霍家长孙霍书凡!” 钟离若水佯装大吃了一惊。 她小嘴儿微翕,过了片刻才问道:“咱广陵城三大才子之一的那个霍书凡?” 沈巧蝶脸儿微红的点了点头,“可能再过些日子书凡从京都回来霍家就会向沈家提亲。” “那恭喜你了呀,这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嘛!” 沈巧蝶眼睛一亮,“三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 “当然,霍书凡未来必然进入官场,李辰安也就是个小小的商人。就算他卖酒的生意做得再大,也不过是个大商贾。” “再大的商贾在官员面前也微不足道,巧蝶你这笔买卖做得相当划算,未来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太太了!” 沈巧蝶并没有听出钟离若水这话里的讽刺味道,她以为这是在赞美她的眼光。 “这事……还得等霍家提亲之后才能定下。” “要不要我帮帮你?” “这……不太好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我和书凡也是两情相悦,再说沈家长期卖粮给霍家,两家的关系也算是不错。” 钟离若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哦,对了,那李辰安若是将他的画屏春大量上市,这对于霍家的广陵散可不是个好消息。” “所以我才来想要问问三小姐您的态度。” 沈巧蝶捋了捋额间的发丝,“如果三小姐当真对李辰安有意……那霍家就算不卖广陵散也得给三小姐一个面子。” “只是我寻思吧,以三小姐您的容貌才华和家世,是断然不会看中那一无是处的李辰安的。” 这一无是处四个字让钟离若水有些不高兴。 但她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 反倒是让她生起了对霍家和沈家的反感。 “霍家肯定会以雷霆手段向李辰安出手,到时候霍家收了他那酿酒的作坊……我知道三小姐您是不缺银子的,但霍家的心意是双倍奉还买地的银子,另外送给三小姐您画屏春五成的利润!” 钟离若水的眼又弯成了月牙儿,“还有这种好事?” “嗯,到时候只要三小姐您袖手旁观看看戏就行。” wap. /128/128691/30908700.html 第七十五章 慕容荷的告别 沈巧蝶离开桃花山庄的时候格外欢喜。 她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钟离府的三小姐和李辰安之间,并没有坊间传言的感情。 那些市井小民许是戏文看得多了,总是希望身边能够发生一些戏文中的事。 戏文中常演的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对贫贱人家的少年芳心暗许。 有支助钱财让贫贱少年去读书考进士的。 也有放弃了优渥的家境,和那穷酸秀才私奔的。 那些终究是幻想。 天下哪里有那么傻的女人! 所谓爱情,这是个娇贵的词,它讲求的是门当户对,是建立在彼此衣食无忧的基础之上。 若是三餐都难以为继,哪里来的什么花前月下? 月下花钱还差不多。 若是连钱都没有,谁跟你去那月下? 喝西北风么? 所以那些街坊们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低下的地位,渴望高门大阀的钟离府三小姐和穷小子李辰安之间生出一簇火花来,将戏文中的故事在现实中演一遍。 果真荒唐! 沈巧蝶回到了家里,将和三小姐之间的对话向其父沈千山详说了一遍。 沈千山当晚就去了霍府,子时才归来。 二井沟巷子东头的李辰安当然还不知道这些事。 子时时候他正在画屏东。 …… …… “停停停……!” 李辰安手忙脚乱的蹦来跳去,却依旧躲不过吴洗尘落下的棍子。 “你这反应的速度太慢!” “按说你体内产生了真气,你的感知就应该比常人更强,你连我手里的棍子都躲不过如何能够躲过敌人的武器?” “师傅……”李辰安揉了揉脑袋,脑门被吴洗尘敲了一个包。 “你可是一境上阶的高手!是眼见着就要一只脚跨入大宗师的高手!” “我,我这算不算九境下阶?你说我们之间差距有多少?我若是能够躲过,岂不是也是一境上阶的身手了?” 吴洗尘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出手虽然控制了内力,但下手的速度确实没差多少。 “你就保证你遇见的敌人不是一境上阶?” 李辰安摇头,“我想还没有哪个一境上阶的高手闲得无聊来对付我这种小虾米吧!” 眼见着吴洗尘又扬起了棍子,李辰安连忙又道:“等等,我是想告诉师傅,从明儿个开始,咱们在桃花溪畔找个地方练。” “你要长住那边了?” “是啊,眼见着作坊建设到了关键时候,小酒馆这边有苏沐心打理,我还是将精力多放一些在作坊那边。” “好,你需要一件武器,从一开始就使用的武器。” “如此你才能更加熟悉自己的武器,就像熟悉自己的手臂一样。” “你喜欢怎样的武器?刀还是剑?我建议你用剑,毕竟我练的就是剑法。” 李辰安想了想,无论刀剑都是近战武器,近战这东西不太靠谱,毕竟大家都说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可就会受伤甚至送了小命。 他想起了前世自己喜欢丢扑克牌,丢得蛮利索的。 “我喜欢飞刀!” “……什么飞刀?” “小李飞刀!”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教不了你!” “你教我剑。” “双修?” “不影响。” “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李辰安回到小院子的时候精疲力尽,他正准备练习一下不二周天诀的那四个动作,却不料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他打开门一看,慕容荷。 “还没睡?” 慕容荷摇了摇头,“月色正好,出来坐坐?” “有事?” “有点小事。” 李辰安和慕容荷来到了院子里的凉亭下。 “我要离开小酒馆一段时间。” 李辰安一怔,“和苏沐心闹了别扭?” “没有,但……但并没有进展,离开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啥原因?” “我好像给你说过我是鱼龙会的人?” 李辰安点了点头,变得认真了起来。 “前些日子广陵城鱼龙会的分舵不是被人给全灭了么?京都总部派了人来,让我去当这地方的舵主,重建广陵州分舵。” 李辰安心里突的一下,心想这姑娘可是三境上阶的高手。 她如果成了这地方的舵主,如果丽镜司上面又给自己来个杀舵主的任务…… 这特么的! 杀个八境下阶的宋元平就那么困难了,如何才能弄死慕容荷呢? 要不要趁着她还没离开小酒馆明儿个去弄点砒霜给她下毒? 先将她给毒死,这不就没有了后患? 这种事李辰安扪心自问是完全做的出来的。 并且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他甚至已经下了这个决心。 却不料慕容荷又说了一句话:“我就是鱼龙会的一客卿长老,可没当那什么舵主的心思。” “所以我准备去一趟京都,和鱼龙会的大长老说说,让他们另外派人来。” 李辰安打消了那个恶毒的主意,慕容荷并不知道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上面派来的使者说上次煮雨小筑被灭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就是鱼龙会广陵州的人员名册。” 李辰安当然知道那东西。 那东西就在那个黑匣子里。 那个黑匣子就在自己的床底下。 “名册里有些人的身份比较敏感,上面担心那名册落在了丽镜司的手里。” 李辰安笑了起来,“听说那晚煮雨小筑起了一场大火,那玩意儿被火烧了也说不准。” “不会!” 慕容荷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也去调查了一番,起火的仅仅是一栋位于煮雨小筑外围的小楼,宋元平断然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地方。” “他应该是放在那处密室里,就是他死的那地方,所以那本名册确实是丢失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上面若是请我去杀个人这没什么,我哪里有那闲心去帮他们找那名册!” 慕容荷忽然看向了李辰安,低声说了一句:“其实我能猜到那本名册在哪里!” 李辰安一惊,便看见慕容荷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离开小酒馆的这段时间,你和苏沐心说说我的好。” “声明一下,我不知道你说的那名册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你这个忙我能够帮你,因为苏沐心这小子也该成个家了。” “多谢!” “客气!” “要不要我将你推荐给上面,让你成为鱼龙会广陵州分舵的舵主?” wap. /128/128691/30908701.html 第七十六章 梁祝化蝶 李辰安不太看得懂慕容荷。 这个并不是太漂亮的女子太过聪慧,关键是她的心思儿还极其细腻。 显然她已经猜到了宋元平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她甚至猜到了那本名册就在他李辰安的手里。 这或许就是她年仅十七就已经达到了三境上阶这种高水准的原因。 幸亏她无意于在鱼龙会做出一番事业,不然她必然成为自己最强大的对手。 幸亏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痴情的女人。 只要苏沐心能够将她拿下,她对自己才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慕容荷走了,李辰安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 现在他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开导苏沐心,让他喜欢上慕容荷! 而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苏兄,”李辰安给苏沐心斟了一杯茶,“你听过梁祝化蝶这个故事没有?” 苏沐心端着茶盏想了数息摇了摇头,“出于哪本传记?” “一说出自《金楼子》,也有说出自《义忠王庙记》,具体出于何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讲述的那个美丽、凄婉还动人的爱情故事。” 苏沐心一脸茫然的看向了李辰安,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一番搜寻之后才确定自己从未曾看过那两本书,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李兄果然博学,只是……怎忽的说起了爱情故事?” “人生有三大喜,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你瞧,你已经金榜题名,你来到了广陵城与我相知,人生三大喜你已见其二,这不就剩下个洞房花烛夜了么?” “苏兄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本已经高中榜眼却偏偏入不了庙堂?” 苏沐心被李辰安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他忽然觉得李辰安很是高深,这才知道师傅为什么能够和他有着那么多的共同言语。 原来他不仅仅是诗词文章了得,就连思想见解也不是自己能够望其项背的。 此刻李辰安是要提点一下自己? “敢问李兄那是为何?” 李辰安老神在在的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又道:“所谓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你未成家,如何立业?” 苏沐心有些迷糊,“可我家境贫寒,也尚未遇见心仪的女子,这如何成家?” “你看看你,家境贫寒这是理由么?你苏沐心可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你是有大才华的人,要赚取钱财还不简单?” 苏沐心觉得真不简单,在这小酒馆当个掌柜连月钱都没有。 “另外我再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点!” “所谓心仪的女子,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我看来,与其找一个你心仪的人,不如找一个心仪于你的人!” “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心仪的人对你根本就没有感情,就算是你娶回了家里,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暖被窝的工具!” “你巴心巴肝的对她好,她却对你不冷不热……这就叫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样的生活你愿意么?你愿意往后数十年都那样同床异梦的去过么?” 苏沐心一呆,觉得李辰安这番话极有道理。 他能够想象出那样的场面—— 自己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了家,可她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个家里,于是家里依旧冷冰冰,以至于自己还要去侍候她以讨得她的欢心。 那样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那应该怎么办?” “我给你简单讲讲梁祝化蝶那故事。” “好!” 李辰安一撩衣袖,他当然没有讲那原版,而是为苏沐心量身定做进行了一番胡乱编造—— “话说曾经广陵城有一个祝员外,他有八子一女,女儿叫祝英台。” “这个祝英台偏偏不爱红装爱武装,于是五岁时候就离开了家前往某个门派学艺。” “这一学就学了十二年,练就了一身了不得的好功夫。” “在学艺的时候,她听在外游历的师兄师姐们带回了一些消息,其中便听说有个叫梁山伯的少年诗词文章极为了得,还考取了状元。” “祝英台很是仰慕有才华的人,于是对梁山伯暗生情絮,在十七岁那年下了山,便处寻访那个叫梁山伯的少年。” “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她还真找到了梁山伯,只是此时的梁山伯家境贫寒没有靠山尚未能进入官场,而是在京都过着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祝英台没有丝毫嫌弃,她留在了他的身边,她卖艺赚钱,为梁山伯端茶送水洗衣做饭,陪着他渡过了那一段煎熬的岁月。” “梁山伯知道祝英台对他的情意,只是他却觉得自己乃状元之身,这祝英台并不漂亮还是个江湖中人,绝非他的良配。” “某一天这梁山伯得了吏部尚书的召见,这吏部尚书有个女儿,行为却不检点,而今已有了身孕必须马上嫁出去。” “若是梁山伯娶了他的女儿,他立刻就能成为一方县令。” “梁山伯悄然离开了祝英台,成为了吏部尚书府的女婿,也当真去了一富庶的县城当了个县令。” “祝英台在寻到梁山伯的时候,一切已尘埃落定,她心如死灰,在绝望之后跳湖自尽。” “这梁山伯还算有点良心,他将祝英台埋在了那处湖边。” “可这梁山伯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他耗尽心力去讨好妻子,然而妻子却根本就不喜欢他,甚至连床都不让他上。” “他这才知道祝英台对他的好。” “他去了祝英台的墓前祭拜哭诉,悔恨交加,直哭得天昏地暗走石飞沙。” “许是感动了上苍,骤然间天崩地裂,便见祝英台那墓忽然裂开了。” “梁山伯一声大吼:英台,为夫来也!” “说完,他跃身跳入了那墓中,裂口闭合,雨过天晴,一道彩虹之下,两只蝴蝶翩翩起舞,忽上忽下追逐嬉戏终成眷属。” “这就是梁祝化蝶的故事,你听明白了么?” 苏沐心早已感动得无以复加。 一旁的翠花听得泪珠儿滚滚直下,她更咽着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那梁山伯早娶了祝英台,哪里有这凄美故事!他们定能白头偕老。” 苏沐心忽然想到了这些日子侍候在他身边的慕容荷。 他陡然站了起来,“慕容姑娘呢?昨儿个她说要走,她走了没有?” “走了,不过你若是跑得快一些,当能够在东城外三里地的花间亭找到她。” 苏沐心飞奔而去。 李辰安笑了起来。 苏沐心被忽悠瘸了。 这个故事有违原创,改日有暇,当重新写写。 wap. /128/128691/30942492.html 第七十七章 岁月静好与小李飞刀 天气渐渐开始热了起来。 桃花溪畔的那片建筑群也渐渐有了宏伟的模样。 桃花山庄的那些桃花当然早已谢了,却结出了果子,已经有拇指头大小了。 这些日子李辰安的日子过得很是舒服,除了每晚在桃花溪畔被吴洗尘给操练的鼻青脸肿之外。 他在赵铁匠那打造了二十把很薄很小巧也很锋利的飞刀。 他想起了曾经少年时候所看过的那本小说,便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那个小说的世界之中—— 比如那个叫李寻欢的主角家里也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比如都是姓李的。 也比如自己捣鼓出的这小李飞刀。 只是李寻欢为了朋友放弃了他的挚爱,这是自己万万不会去做的。 只是李寻欢的飞刀无敌,而自己的飞刀嘛…… “你这丢的是什么玩意儿?” 吴洗尘皱起了眉头大声的训斥道:“为师虽不屑于使用暗器,但为师也知道所谓暗器就在于一个暗字!” “何为暗?” “那就是飘忽不定无迹可寻!” “就是令敌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吴洗尘指尖夹着李辰安刚刚射向他的一柄飞刀,“你这飞刀使的既无力还有形,就算为师不接,估计最多也就是在刺破衣服,连皮毛都伤不了!” “记住,暗器就要快准狠!像这样……!” 吴洗尘掷出了夹在指尖的飞刀。 李辰安就看见一抹光影闪过,接着便是“咄”的一声,那把飞刀射到了一颗桃树上,深陷其中,连尾巴都没露出半点。 “师傅威武!” 吴洗尘有些脸红的别过了头去,他本想将那颗桃子给射落,却偏了准头。 他背负着双手离开,丢给了李辰安一句话:“练,就这样练!” “也勿要耽误了练剑!” 剑就在李辰安的背上。 这把剑不是他在赵铁匠那铁匠铺子里打造的,而是吴洗尘送给他的。 那是一把显得很是古旧,看起来历经了不少岁月的剑。 剑鞘上包裹的那层不知名的皮革早已斑驳,剑穗原本应该是红色的,而今已包了浆。 抽出长剑来,剑宽三指,长三尺二寸,并不是银色的,而是黑色。 黑的很是通透,就连光线似乎也无法反射。 剑柄处刻了两个依稀还能分辨的字:不二! 不二剑,不二周天诀。 但吴洗尘却没有教给李辰安任何的剑法。 他说……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李辰安拔出了不二剑,随意挥洒了几下,觉得自己的动作蛮帅很是飘逸。 配上这一袭青色长衫,仗剑而舞,好像有一种仙人的感觉。 但他并不喜欢这玩意儿,太危险。 所以他又将不二剑插入了剑鞘,继续练习他的小李飞刀。 日暮时分他回到了小酒馆。 此时小酒馆的生意正好。 苏沐心在小酒馆中热络的和那些熟客们打着招呼,见李辰安进来,咧嘴便笑了起来。 “五月初五,竹下书院和浅墨书院一道在画屏湖举办一场端午文会。” “浅墨书院的院正张老先生邀请了我,也让我邀请你一道前去,如何?” 李辰安想了想,这事吧还真没啥意思,不过到五月初五自己那处酿酒的作坊也差不多建成,大致在六月初就能酿造出第一批酒了。 画屏春这三个字是花满庭题写,所以他决定将画屏春这个名字用在更高端的酒上。 那么新酿造出来的三十五度的酒就要另外取个名字,他已经想好了,就叫桃花酿。 要让这桃花酿被广陵城的人接受,倒是可以在那场端午文会上打打广告。 先把气氛搞起来再说。 于是他点了点头,“去倒是可以,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苏沐心一怔,“啥要求?” “我要这场文会的冠名权!” “……什么叫冠名权?” “就是将这场文会叫做桃花酿端午文会。” “桃花酿又是个啥东西?” 李辰安给苏沐心解释了一番,苏沐心这才恍然大悟。 他很是佩服李辰安,因为这场端午文会声势颇大,在广陵城造成的影响也会极大。 为了这场盛会的召开,浅墨书院的张老先生甚至说会请齐广陵城的诸多名流。 也会请了凝香馆的姑娘们去助兴。 在这种场合下让所有人记住桃花酿这个名字,让所有的酒客们都期待着这酒的上市,到时候定会一炮而红! “这事……要不你和你父亲说说?” 李辰安他爹李文翰是竹下书院院正,也是这场文会的发起者之一,若是他爹同意想来也就没啥问题。 李辰安却摆了摆手,“还是你去找张老先生说说。” “……以你现在的情况,想来你爹是希望你能回去的。” “倒是该去看看我娘了,至于其它嘛,暂且先不理会。” “好吧,呆会这忙完了我就去一趟浅墨书院。” “嗯,慕容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苏沐心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估计得到六月中。” “对了,这小酒馆后面的小院子太小,这些日子你看看左邻右舍有没有租售的,租也可买来更好。” “这样你也能从浅墨书院搬过来,到时候和慕容姑娘就能形影相守了。” “好。” 李辰安去了后院,翠花在翻着酒槽里的粮食,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了。 他不太好问,毕竟人家姑娘已经这么大了,总是会有些小心事。 他走入了东厢房,关上了门,从床下摸出了那个小匣子放在了桌上。 打开小匣子,里面是一叠银票—— 不是他这小酒馆赚来的,而是从宋元平那取来里面就有的。 取来的时候里面足足有五十张百两的银票,这便是他能够豪气的给李家军那六十个少年装备武器的原因。 那戟一把价值纹银二十五两! 六十把花去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 接下来还得给他们配上盔甲,赵铁匠说如果按照他设计的那种样式去打,一件盔甲怕是需要六十两银子……这又需要三千六百两,五千两银子就没了。 要不还是先用藤甲吧。 毕竟现在还没赚到银子。 这笔银子得先拿去买粮。 他将银票揣入了怀中,从匣子的底部又一次取出了那份鱼龙会的名单。 这份名单里有几个人他听过或者认识。 比如,广陵三大才子之一的文欢。 甚至还有蔡正遥的儿子蔡同安,以及沈千山的儿子沈继业! 并没有凝香馆的那个头牌温小婉。 当然更多的他听都没有听过。 想来多是江湖中人。 得记下这些人的名字,问问剑舞姑娘。 wap. /128/128691/30945394.html 第七十八章 伤离别 昭化二十三年五月初三。 夜。 一弯峨眉月高悬于天幕,旁边有星光点点。 李辰安原本在小酒馆里练着不二周天诀,却被吴老匆忙赶来给接去了桃花山庄,说三小姐有事找他。 桃花山庄后院,观瀑亭。 许是因为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雨的原因,那帘瀑布的水势比以往大了许多。 于是缥缈的雨雾就显得更浓,连观瀑亭都被那雨雾笼罩其中。 观瀑亭里的那些大红灯笼的光线也变得朦脓了许多。 李辰安到了观瀑亭的时候,钟离若水正独坐其间,正抬头望着那帘瀑布在发呆。 他走了过去,来到了钟离若水的身旁,便看见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凄然,没有了以往少女那无忧的欢喜模样。 水雾落在了她的发梢,也落在了她的眉间心上。 少女有些失魂,看向李辰安的时候牵强的笑了笑。 “我要离开广陵城一段时间。” 李辰安一怔,坐在了她的对面。 “去哪?” “去京都。” 李辰安眉间一蹙,心里一沉: “……二皇子当真要向钟离府提亲?” “奶奶回我的信中倒是没有提起这件事,不过……奶奶叫我去一趟京都,现在就去。” “我在给奶奶的信中提起了我俩的事,奶奶在来信里并没有反对,反而还说我做的不错。” “她说她在京都也听说了你的名字,花老大人抵达京都之后,邀请了太学院和国子监的六位大儒,一起赏析了你的那两首词和那一首诗。” “奶奶说她在收到我的信之后特意邀请了花老大人去府上做客,详细的问了问你的情况。” “花老大人对你当然是赞赏有加,他还说即将启动《宁诗词集渊百篇》的重新排名,等商议通过之后,《宁诗词集渊百篇》将重新印刷,而你的那两首词一首诗都将进入这本巨著之中。” 钟离若水手肘拄着白玉桌子,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李辰安,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 “按照我原来所想,奶奶在看过了我的那封信之后,在知道了你的才华之后,应该是让我带着你去京都拜见一下她的。但奶奶的回信却没有提及,反倒是让我独自去往京都,这未免有些怪异……” “今儿个上午父亲来了一趟,我才知道父亲比我更早给奶奶写了一封信。” “父亲说奶奶在给他的回信中提到了而今京都局势,钟离府并不愿意参与进皇权的斗争,但钟离府偏偏又是这场斗争中的一枚很是重要的棋子。” “所以、所以姬丞相去过玉京城的定国候府多次。” “当然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也去过多次。” “只是奶奶和爷爷要么提前避开,要么就以当今皇上健在为由将他们搪塞过去。” “就在奶奶回信的前些日子,姬贵妃也去了定国侯府一次……她提起了二皇子的意思……你莫要往心里去,这种事在勋贵门阀之家原本寻常,我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李辰安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奶奶是怎样的意见?” “我奶奶肯定也是不希望我嫁入宫里的,毕竟她连程国公府的提亲也拒绝了。” 李辰安仔细的想了想,“那么你去京都,这便是你奶奶在保护你。只要皇上没有下旨,无论是姬丞相还是姬贵妃或者二皇子也不敢对钟离府有过分的要求。” “嗯,父亲也是这么分析的。只是……只是我去了京都就见不着你……” 钟离若水脸蛋儿微红,“另外,我去了京都,我担心广陵城的霍家会对你不利!” “还有我母亲,她要随我同行……她是希望我能够嫁入宫里的。如此,钟离府恐怕能够成为宁国的又一个国公府。” 李辰安微微一笑,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钟离若水的小手儿。 “我这里你别担心什么,毕竟我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再说……广陵州的知府刘大人是花老哥的弟子,和我也有几分交情。” “莫要忘记我还有丽镜司绣衣使这个身份,剑舞这几天若是帮我找到一些女侠……我手里的力量又会增加几分。” “剑舞说她师妹大致就是这两天会来,不过我可得给你说一嘴!” 钟离若水看向了李辰安,很是认真的说道:“都是些女子,你……你可是在花丛中!可莫要乱了分寸!” 李辰安哈哈大笑,笑得钟离若水脸儿一红,瞅了他一眼,“我可是和你说正经的!” “你想啥呢?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有你,我这辈子就足够!” 钟离若水心里就像吃了那槐花蜜一样甜。 她抛去了离别时候的烦恼,就像雨中绽放的一朵玉兰花。 “这可是你说的!” “嗯!” “等我去了京都,若是不能及时回来就写信给你,你要及时给我回信。” “好!” “另外……你出行什么的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广陵城的那些势力,我还担心二皇子……这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做事却往往不择手段!” “他若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很担心他对你不利!” “我知道了,你没有回来之前,我就龟缩在这处作坊,哪也不去。” “听闻端午那天画屏湖将举行一场浩大的文会,可惜我却无法看到……以你之才当在受邀之列,这也是该去的,毕竟我希望你能够再做出那么好的诗词,将那文会的魁首拿到。” “苏沐心倒是给我说过,不过我去参加那文会本不是为了魁首,而是给咱们的酒打个名头。” 钟离若水摇了摇头:“既然是为了咱们的酒,你就更应该将魁首拿下!” “对了,好久没见你做诗了,我明儿个就离开,你能写一首诗词给我么?” 李辰安当然明白钟离若水的想法,这便是她去了京都之后对自己的念想。 “取笔墨纸砚来!” “好。” 钟离若水欢喜的提着一盏灯笼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又欢喜的跑了回来。 她撩起衣袖为李辰安磨墨,心想这便是红袖添香了。 心想往后余生,能如现在这般静谧安详那该有多好! 李辰安思量片刻,提笔落于纸上: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wap. /128/128691/30967355.html 第七十九章 花间亭 天光微青,远山如黛。 广陵城东门外三里地有一亭,亭名花间亭。 五月正是鲜花烂漫时节,花间亭两旁的原野上着实开满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一列马车停在了花间亭的前方。 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从一辆马车上走了出来,她走到了花间亭中,看向了站在亭子中的那个青衣少年。 少年的手上拿着一朵刚刚摘下来的黄色小花,他极为自然的将那朵花插在了少女的头上,少女羞涩垂头,那朵小花微微摇曳。 仿佛活了过来。 仿佛很是欢喜。 钟离若水抬起了头,一脸柔情的看向了李辰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郎,等我回来!” “嗯,去了京都记得来信,若是半月里未曾收到你的来信……我怕是会忍不住去往京都找你。” 钟离若水脸儿微红,瞅了李辰安一眼,“你可还从未曾离开过广陵城,不过若是我真没来信,你真会去京都找我的么?” 李辰安点了点头,“当然,你可是咱们那酿酒作坊的老板,这老板若是不见了,生意怎么做得下去?” 钟离若水杏眼一瞪,“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他伸出手来牵起了钟离若水的小手,“在未曾遇见你之前,我本想着就在那小酒馆卖点小酒过这一辈子。” “其实我本不是一个有大理想的人,尤其是这一辈子。” “我在开小酒馆的时候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我的未来。” 钟离若水好奇的问道:“你所想的未来是怎样的?” “非常的简单,就是通过小酒馆赚一些银子,然后呢……这个世界想来也是极大的,便四处去走走。” “去看看宁国其它的那些城市,也或者去周边的国家逛逛,去看看异域的风情。” “若是觉得累了,便就在一个喜欢的城市里留下来,继续开个小酒馆,如此……一辈子。” 或许就是李辰安身上的这种随性豁达的性格吸引了钟离若水,她见多了那些志向高远学识渊博的少年,她在他们的身上看见的是他们苦苦攀爬的艰辛,是勾心斗角的残忍。 哪怕是如程国公府那么高的存在,程哲也必须按照他爷爷所构想的道路去走。 他没有别的选择。 奶奶说人活在世上就像蜗牛一样背着一个沉重的壳。 那个壳可能是功名利禄,可能是家族兴旺,也可能就是为了好好的活着。 李辰安却和那些少年不一样。 他的肩上或许也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但他的脚下却没有那一副枷锁,至少他走的很是轻快。 “可你毕竟认识了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成为了你的羁绊?” “当然不会,我还得要感谢你。” 钟离若水眉眼一挑,“感谢我什么?” “你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有了牵挂!” “有了牵挂就会想着去成一个家,有了家才会觉得有了根,就不再是昔日那浮萍,会随风四处飘零。” “为这个家去奋斗,为这个家去遮风挡雨,我不会觉得是个麻烦事,而是觉得很快乐。” 钟离若水羞涩垂头,她想起了四公主宁楚楚曾经给她说的一些事。 宁楚楚说三月三那天在画屏东的烟雨亭里,李辰安还脱口而出了半阙词。 那词她依旧记得: 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这便是他曾经内心的真实写照。 这个人,差点就那样错过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抬起了头来,望着李辰安,“我没想过你能够成为一颗参天大树,因为那样你会很累,对你也不公平。” “反正……小酒馆也好,酿酒作坊也罢,能赚钱当然更好,赚不了钱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你在广陵城得好好的,千万不要再去干煮雨小筑那次的傻事!” “嗯。” “剑舞我带走了,吴老留在你身边,有什么棘手的事你大可以请吴老去帮你解决。” “好。” “我去了京都之后,我们的事有奶奶给我们做主,你放心,我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两人在花间亭里有着说不完的话,这些话里多是钟离若水对李辰安的嘱托。 钟离若水是非常清楚李辰安的酒推向市场之后会迎来怎样的麻烦。 这个麻烦她本可以直接去找霍家解决,但她的父亲却阻止了她。 因为她的父亲认为,钟离府的姑爷,必须经受得了这点小小的挫折。 这也是父亲对李辰安的一个考验。 在思量了许久之后,钟离若水也想明白了。 吴洗尘留在李辰安的身边,那么李辰安至少性命不会受到威胁。 至于他新取名的那桃花酿和霍家的广陵散最终的对决如何,能胜当然更好,若败……依旧是她曾经对四公主宁楚楚说的那番话: 她钟离若水本就是豪门! 她的名下本就有这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 她真的可以养李辰安一辈子! 甚至那才是她所希望的。 男人在外面太忙也不是个好事。 那么多的应酬,那么多的诱惑,万一遇见个狐狸精酒后乱了性……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她当然没有对李辰安讲,她担心让李辰安生出了自卑的情绪,却不知道若是她真讲了,李辰安恐怕真会心安理得的去吃这碗软饭。 前面的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贵妇人。 她是钟离若水的娘。 她这次不仅仅是要陪着女儿去京都,她还收到了姬贵妃写给她的一封信。 对于她而言,女儿年幼,被李辰安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哪里知道嫁给二皇子的好! 她抬眼看了看花间亭,皱起了眉头,眼里生出了厌恶,因为李辰安距离女儿太近。 她走了过去,抬步迈入了花间亭。 “该出发了!你先去车上。” “……娘!” “娘叫你先去车上!” 钟离若水瘪了瘪嘴,李辰安安慰了她一句:“记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钟离若水笑了起来,后退两步,和李辰安挥手告别。 她转身向马车而去,心里一片安然,头上的那朵鹅黄的小花在晨风中摇曳。 钟离夫人站在了李辰安的面前,她看了看李辰安,面色变得阴冷起来: “你不是那些庶民口中的傻子,你是个聪明人。” “你借钟离府的势本夫人也能原谅了你,甚至你的酒上市之后,本夫人还能给霍家打个招呼。” “但本夫人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份,你好好经营你的生意富贵一辈子,就此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给断了!” “不然……” 她转过了身去,向亭外迈出了一步。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向亭外走去。 李辰安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微笑:“夫人,我非若水不娶!” 钟离夫人脚步一顿,“你果然还是那个傻子!” wap. /128/128691/30967356.html 第八十章 霍书凡 钟离若水走了。 带走了他酿造的两坛子画屏春,也带走了他的心。 李辰安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细细算起来,和钟离若水真正相知相识也不过月余时间。 可二人之间的感情进展却很快,这得益于钟离若水与众不同的爱情观,当然也得益于他李辰安的那颗悸动的心。 在这样的一个异世界里,她就这样成为了他认可的一个亲人! 二人原本每天都会在桃花山庄见一面。 在前院的桃树下,在后院的花海中,也或者在那帘瀑布对面的观瀑亭里。 这便是生活的惯性。 而今却因为钟离若水的离去忽然没了。 前世的他阅女无数,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但这一世偏偏开局就遇见了钟离若水,他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爱情。 它绽放在那桃花盛开的时节,她从桃花中走来,带着淡淡花香,吸引了自己这只迷茫的蝴蝶。 她来的正好,这便是缘份。 有些幼稚。 但那种因爱而产生的牵挂却是真的。 李辰安今儿个没啥心情去桃花溪畔看看就快要建好的酿酒作坊,也没啥心情去练他的小李飞刀。 他呆在了小酒馆中,甚至打了一碗酒,就坐在小院子里一个人小口的喝着。 当苏沐心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的背影,才忽然觉得本以为已经很了解的这李辰安居然又变得有些生疏起来。 他的背影很孤独。 他端着酒碗的手总是会在空中停顿那么一小会的时间。 苏沐心当然知道今儿个钟离若水离开,心想这或许就是少年的愁。 终究需要历经岁月去参透。 心想自己在花间亭送别慕容荷的时候,其实也生起了这样的愁。 想到了慕容荷,苏沐心的内心是有些迷茫的,更多的是感动于李辰安给他讲的那个梁祝化蝶的故事。 他和慕容荷相处的时间其实更为短暂,其间两人甚至连话都未曾多说几句。 但慕容荷看他的目光,慕容荷对他的关切,以及慕容荷默默地为他盛饭洗衣,其实都证明了慕容荷是喜欢着他的。 只是慕容荷不善于表达,而自己此前也过于木讷……或者说是视而不见。 李辰安说感情这个东西,高声喧哗远没有默默无声来的真实而久远。 只要心中有爱,哪怕彼此对视一眼,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这便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句话他没听过,愈发觉得李辰安之博学,愈发觉得李辰安的话好有道理。 他就这么被带偏了。 却不自知。 “我们隔壁这铺子要卖,买不?” 苏沐心坐在了李辰安的对面,又补充了一句:“那铺子关了好一段时间了,昨儿个铺子的主人有回来,说是去了京都做生意……我倒是觉得若是将这小酒馆开去更热闹一点的三花巷子更好。” 李辰安喝了一口酒,“就这,将隔壁那铺子给买下来。” “为啥不搬去三花巷子?” “我喜欢这颗大榕树。” “……好吧,你是老板。” “对了,你说的那什么冠名权的事我去找过了张老先生。” “他同意了没有?” “张老先生以为一场好好的文会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是不是就变了味道?” “你想想啊,端午文会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名字。但若是写成桃花酿端午文会……这是不是有些突兀?” 李辰安想了想: “其实他不同意也没关系,文会的地址选好了没有?” “选好了,就在画屏湖的一个岛上。” 李辰安一怔,“还有个岛?” “据说是一个很大的岛,得乘船过去,不过那岛是有主人的。” “谁?” “商涤商大家!” “这又是谁?” “宁国最为有名的音律大师,许多著名的曲调都是出自他的手。” “男的?” “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 苏沐心看了看李辰安,“湖畔人家有青楼十二家,你知道现在那青楼里的姑娘们唱的最多的词是哪一首么?” 李辰安摇头,因为他仅仅只去过一次凝香馆,还被钟离若水派人给叫了回来。 “就是你所作的那首《蝶恋花》!” “如果你在浅墨书院作的那首《将进酒》流传出去,想来会比《蝶恋花》更火!” “《蝶恋花》的曲,就是商大家亲手谱的。” “走,咱们去见见那位商大家!” “……干啥?” “当然是为咱们的桃花酿打广告了!” 说完这话,李辰安冲着西厢房吼了一嗓子:“翠花,翠花!” 翠花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沮丧,又恢复了曾经那开朗的模样。 “酿酒呢,叫啥?” “呆会你去帮我做一些东西,要快,明儿个一大早就要!” “哦。” 李辰安开始写字。 苏沐心好奇的看着,然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震惊。 “这是横幅,要长要大,这是小旗,要多,布料的颜色也要尽可能多……” 给翠花详细的交代了一番,李辰安和苏沐心走出了小酒馆,却在小酒馆的门口遇见了几个人。 其中两个他认识。 一个叫文欢。 一个叫沈巧蝶。 文欢曾经来小酒馆喝过几次酒,他本是广陵城的三大才子之一,现在李辰安还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鱼龙会的小密探。 至于沈巧蝶当然是老熟人了。 其余三个少年没见过,但看装束都是些学子文人。 因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把扇子。 “李辰安,” 文欢手里的扇子啪的一收,他正要继续说话,却不料李辰安伸手将他往旁边一刨,“诸位要喝酒就进去,我有点事。” 文欢一怔,站在沈巧蝶身边的那个少年这时候说话了:“哟,你这傻子什么时候还成了一个忙人?” 李辰安听错了。 他听成了盲人。 心想老子的招子这么亮,你居然睁着眼睛说老子是盲人! 这厮站在沈巧蝶身边估计是来帮沈巧蝶出口气的吧。 “你才是盲人!你全家都是盲人!” 霍书凡一呆,心想本少爷确实是个忙人啊,家里所有人也都是忙人啊,若不是好奇这傻子的巨大变化,哪里会有时间跑这地方来耽误。 “听说你诗词文章了得,明儿个端午文会,可敢前去和本少爷一战?” 李辰安乐了,“你谁啊?” 霍书凡手里折扇刷的一声打开了,摇了摇,“本少爷霍书凡!” “哦,不认识,你和我前妻在一起干啥?” “啊,我不该问,休都休了……” 沈巧蝶大怒,“李辰安!” “别大呼小叫像个怨妇似的,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藕断丝连偷偷做了些什么,再见,有什么想说的……改日吧!” wap. /128/128691/30993844.html 第八十一章 桃花岛 “三百年前,广陵城是没有那画屏湖的。” “按广陵府志记载,这地方曾经是一片沃野良田。” “后来为了修建玉广大运河,从这里取土筑堤,挖出了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坑。” “玉广大运河广陵段最大的码头就设在了画屏北,也就是而今北门外里许的临风渡。” 坐在吴洗尘驾驶的马车上,苏沐心开始给李辰安科普。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李辰安明明有着渊博的学识,偏偏对他生活了十七年之久的广陵城没啥认识! 对宁国就更没啥认识。 他甚至连宁国大名鼎鼎的商涤商大家都没听说过! 实在是个异类。 “那为什么从广陵城去玉京城不乘船而上呢?” “这是有原因的……这玉广大运河全长千余里,干河河道虽然只有一条,但分支众多。”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双蛟湖段。” “双蛟湖是一片湖泊群,里面有无数岛屿,也有一座绵延千里的双蛟山。” “那地方有一股势力不小的水匪,玉广大运河修建好至今两百来年,官府曾经派出水师剿匪多次,起初当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那时候的船运也很是繁忙。” “不过后来,在商丞相去世之后,咱们宁国又走向了衰落……近些年那些水匪又死灰复燃。” 苏沐心悠悠一叹,又道: “而今咱们宁国水师已是日薄西山,更是无力再行剿匪,故而双蛟湖的水匪日益坐大更为猖獗,时常白天也会袭击往来船只。” “这便导致了这条本应该很是繁忙的水路变成了而今少有船行的模样,就更不用说客船了,谁都不想遇见水匪,万一被劫,小命可就没了。” 李辰安这才明白过来,如此看来,这个表面颇为繁华的宁国,只怕已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 以前刘酌给他粗略的讲过,而今他只是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不过自己也就是在广陵城做点酒生意,至于这个国家会怎样……就算是乱了,只要自己有安身立命之本,也是不惧的。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条运河。 它和长江相连,从京都可直接到江南江北。 江南江北的物资也能通过运河运往沿线各地。 水路的运输比陆地不仅仅是更为迅捷,它的成本还会低上许多。 若是它畅通无阻,它必然成为宁国的一条至关重要的经济大动脉。 也不知道当政者是如何想的。 二人在马车里聊着天,不知不觉马车抵达了位于湖畔人家的渡口。 吴洗尘泊好马车,三人登上了渡船。 此刻日在三杆,同船并无他人。 和艄公谈好价格,渡船拔锚启航。 坐在船上李辰安才真正见到这画屏湖的烟波浩渺。 渡船行使在画屏湖上,有微风扑面,有白鹭起舞,偶尔还有鱼儿跃出水面,画屏湖倒影着蓝天白云,风光一时无两。 李辰安站在船头,看着这一湖美丽的画卷,觉得那位商涤商大家才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你看……” 苏沐心向远方一指,“那便是画屏湖上的桃花岛。” 李辰安愕然片刻,心想少年时候曾经倒是在一本武侠小说中见过这个名字,不就是东邪黄药师的那个岛么? “桃花岛,桃花山,桃花山庄。” “广陵城曾经是没有那么多桃树的,但自从钟离府的那位樊桃花樊老夫人嫁入钟离府之后,广陵城就多了许多桃树,也多了这么些以桃花命名的地方。” 李辰安一惊,“你的意思是……这些地名和钟离若水的奶奶都有些渊源?” “我也是听老师说的,他说当年樊桃花从松山剑院下山的时候才十五岁。她在江湖游历的那两年中,因行侠仗义,当然更因为她的美丽以及魅力,吸引了许多那时候的好儿男。” “其中有江湖侠客,对樊桃花最为痴情者便是御剑乘风吴洗尘。” “桃花山上的那些桃树就是这位吴洗尘所栽种,因为桃花山庄是樊桃花所建。” “山庄就是山下,山下的桃花盛开的时候,山上的桃花也正艳,这便是默默的守望。” 李辰安转头看去,吴洗尘目视前方,眼观鼻鼻观心,未曾露出异样的表情。 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这个师傅居然和钟离若水的奶奶曾经有过一腿! 显然这个师傅被淘汰出局,可他却因为对樊桃花的爱恋一辈子没有成亲,不仅仅种了一山的桃树,还成了而今钟离若水的一名车夫。 倒是个痴情的种子。 “另外便是那时候的才子文人,商涤商大家就是其中一位。” “他是景泰初年的状元!他不仅仅精通音律,他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他还是当时名扬京都的玉面美男子。” “后来樊桃花当然是嫁给了钟离府的天才少年钟离破,那位吴洗尘不知所踪,而商涤商大家就此隐居于这处湖心的岛屿,并将之命名为桃花岛。” 又是一个痴情的种子。 能够令文武两大天才为之倾倒……这位樊老夫人该有着怎么的容貌与气质呢? “后来樊桃花随夫去了京都,老师说她三不五时也会回广陵城来看看。” “她若是回广陵,基本都是在二三月,那时桃花正好,她会去桃花山上看看,也会去桃花岛上瞧瞧。只是最近这两三年她未曾再回来,老师说估计和京都局势有关。” 苏沐心转头看向了李辰安,“钟离三小姐可是那位樊老夫人一手带大,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你小子若是欺负了钟离若水……樊老夫人可是咱们宁国两位大宗师之一的绝世高手!”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和钟离若水相处,他当然已经知道了钟离府的人员情况。 只是苏沐心此刻讲的那些八卦钟离若水是不太好给他说的。 他虽然还未曾见过那位老奶奶,可也能想见她年轻时候也定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 “我怎可能欺负若水。” “咱们宁国另一位大宗师是谁?” “燕国公府的燕基道。” 这些人都太高,对于李辰安而言,他相信自己这一辈子和这种人物都没可能有任何交集,所以他也仅仅是问了一嘴,并没有去了解详情。 渡船足足驶了半个时辰才抵达了桃花岛。 这是一个颇大的岛屿。 更令李辰安惊讶的是这处岛屿上的建筑! 他本以为这里会很荒凉,估摸着上面也就只有茅屋几间,至多也就是有那么几处散落的小院子。 可当他登上这座岛屿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岛上有许多的桃树。 桃林间有一条宽阔的青石道路。 远处……就在桃林掩映间,居然散落着一大片红砖碧瓦的轩榭楼宇! wap. /128/128691/30994033.html 第八十二章 上茶 “这得花多少银子?” 走入桃林,穿过桃林,一路有布局考究的亭台楼阁、小筑轩榭。也有修剪仔细的花园苗圃,还有假山莲塘,莲塘上还有一处处雕栏画栋的廊坊。 桃林中有人在锄地修枝,花园里有人在拔草施肥,各处的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经过的那些建筑居然也干净得一尘不染。 比之桃花山下的桃花山庄,这里规模更大,也更显雅致。 李辰安很是赞叹,寻思这比起自己前世引以为豪的别墅,实在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商大家不缺银子。” “为何?” “其一,商家本就是江南望族。祖籍在江南的平江,家里经营的是丝绸的生意。” “其二……商大家谱曲收费很贵。” “有多贵?” “一曲万金!” “……” 那确实很贵! “一首好的词要想在天下传颂,要么就是这首词真的了不得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要么就需要配上极好的曲从青楼传唱。” “莫要小看了青楼那种地方,毕竟能够上青楼的都是些有钱人。” “这有钱人基本能够识文断字,偏偏好多都是半桶水,就更喜欢附庸风雅。” “一旦有了好的词曲,他们便会沾沾自喜的去炫耀,尤其是商大家的曲,更能成为他们吹嘘的资本。” “这就是商大家的曲很贵的原因,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词若是真的很好,商大家甚至愿意免费为其谱曲。” “比如你的那首《蝶恋花》,他分文未取。” 这个商大家挺不错,不坑穷人啊。 三人一路而行,至一处莲塘,便见一俏丽女子迎面而来。 她站在了三人的面前,道了一个万福,轻声的问了一句:“敢问三位可有家主邀约?” 李辰安摇了摇头:“在下闻商大家大名,特意前来拜访,倒是有些唐突,还请姑娘向商大家通报一声。” 那姑娘微蹙了一下眉头,因为家主喜静,不喜待客。 若是没有家主的邀请,通常是不会受到家主接待的。 但明儿个将在这里举办那场端午文会,想来这两个少年当是参与文会的学子。 那便去向家主通报一声。 “敢问公子贵姓?” “在下李辰安,这位是苏沐心苏公子。” 显然李辰安这个名字那姑娘没听过,因为她转眼就看向了苏沐心,脸上甚至还有几许惊讶: “苏公子?京都四大才子之首的苏公子?” 李辰安有些尴尬,这厮果然有名啊! “正是在下。” “苏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家主!” 那姑娘转身愉快的走了,苏沐心看着李辰安骄傲的一笑:“所以,名气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滚犊子的!你再大的名气还不是我那小酒馆的一掌柜!” 苏沐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瞪了李辰安一眼,“你以为本公子愿意!” “再犟!再犟叫小师叔!” “……” 苏沐心闭嘴,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看向了那方荷塘借以平复他那极度难受的心情。 三人在默默等待,那姑娘跑入了后院的一处水榭,向正在焚香的商涤道了个礼,欢喜的说道:“家主,外面有三人求见。” 商涤将一炷檀香握在手上在空中绕了绕才小心翼翼的插入了桌上那精美的香炉中,“老夫今儿个不见客,让他们回吧。” “……家主,那两个少年,一个是京都来的苏沐心,另一个说是叫、叫李辰安。” 商涤抬眼看向了那丫鬟,眼里露出了一抹疑惑,那姑娘本以为是苏沐心这个名字打动了家主,却没料到商涤那一愣是因为李辰安这个名字。 “你说……有个少年叫李辰安?” “是啊,他是说叫李辰安。” 商涤寻思片刻,“秋菊,你去请他们进来,春兰,将老夫的那罐毛峰取来,煮一壶茶待客。” “奴婢遵命!” 秋菊转身离开了这处水榭,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因为家主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苏沐心苏公子,而是那个叫李辰安的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这是为何? 那李辰安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再次来到了前院的莲塘,这一次仔细的瞧了瞧李辰安。 这少年除了生得还算不错之外,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又看了看苏沐心,心想还是苏公子更好看一些,另外苏公子身上的文气也要更浓郁一些。 至于二人身后的吴洗尘,他戴着一顶斗笠,背着一把剑,一身武人打扮,她以为就是某个公子家的护院。 “家主有请三位,请三位随奴婢前去汀兰水榭。” …… …… 所谓汀兰,指的是水边盛开的美丽的花,也形容一个人的品性如兰花一般高洁。 那是一处并不大的湖泊。 汀兰水榭就建在那处湖泊之上,以一条回廊连向岸边。 岸边种了许多的桃树,桃树间也种了不少的兰草。 春兰已谢,蕙兰开的正好,建兰也已经含苞。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兰花味道。 这位商大家是个讲究人啊! 从登岛一路而行至此,足以见得这位商大家的品味之高。 那么这个人究竟怎样呢? 当三人踏入这汀兰水榭的时候,李辰安便看见了站在里面的那位略显消瘦,却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麻衣。 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 两道眉毛也是花白的,其中还有少许眉毛长得很长。 此间就他一个老者,想来就是商涤商大家了。 但此刻商涤的视线仅仅从李辰安和苏沐心的脸上扫过,他的视线落在了吴洗尘的脸上。 他露出了一抹微笑,摇了摇头:“十六年未见,还以为你死了。” 吴洗尘脱去了斗笠,随意的丢在了一张案几上。 “你都没死,我哪里敢死?不过桃花山上的墓地我倒是选好了。” “嗯,这桃花岛上的墓地我也选好了。” 说着这话,商涤又瞧了瞧李辰安和苏沐心,“你们谁是李辰安?” 李辰安这才知道师傅和这商大家原来如此熟络,早知这样就请师傅出马这事不就办妥了么? 他拱手一礼: “晚辈就是李辰安!” 商涤的视线落在了李辰安脸上,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花老头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少年!” “老夫也见过你所作的那首《蝶恋花》。” “很好!” “请坐!” “春兰,上茶!” wap. /128/128691/31031448.html 第八十三章 天净沙 三人入座。 一名叫春兰的丫鬟给他们斟上了一杯茶。 李辰安这时打量了一下这并不大却很考究的水榭,嗅了嗅那檀香的味道……这味道清新淡雅,萦绕的是自然的芳香。 显然没有后世掺杂其中的诸多科技。 水榭里的一应家私应该也是出自名匠之手,无论是选材用料,还是雕工技法都堪称完美。 比如面前的这张茶几以及所配套的椅子,竟然全是用名贵的紫檀木打造而成。 这要是放在前世,那可是了不得的好宝贝。 “四月时候……花满庭来老夫这里小住了两天。” “那两天老夫给你的那首《蝶恋花》谱了个曲儿,其余时间除了对弈了几局之外,花老头多说起的就是你。” “你大致不知道花老头的骄傲,天下文人,能得他赞誉者屈指可数。” “所以老夫对你也有了兴趣,于是也派人去了解了一番……” 商大家端起了茶盏,示意了一下,“喝茶,尝尝这毛峰的味道如何。” 他浅呷了一口,放下茶盏又道:“了解之后的结果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广陵李家确实是有底蕴也是有才气的,不然出不了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这样的传奇故事。” “可你……你真的被你父亲李文翰赶出了家门么?” 李辰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来惭愧,晚辈确实是被赶出了家门。” 商大家倒是不以为意,他沉吟片刻又道:“我本以为花老头在去京都之前还会再来一次,本想着他再来,我便正好问问他这究竟是个什么原因,却不料他就这么走了。” “现在我对你过往的事并不好奇,因为人总是会改变的。” “今儿个你来了,老夫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李公子是否愿意?” “商老请讲,只要晚辈能够做到那一定会全力以赴。” “好,李公子是个爽快人。” 说完这话,商涤转头看向了侍候在一旁的秋菊,“取笔墨纸砚来!” “取最好的宣纸,和最好的松香墨,用那方翕砚,和那支紫毫。” “奴婢遵命。” 秋菊转身向靠墙的一处柜子走去,她的心里更加奇怪,因为桃花岛文房四宝很多,但那方翕砚和那支紫毫是家主最爱之物。 就连家主此前都舍不得取来一用,今儿个他却要将这两个宝贝拿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商大家这时候又看向了李辰安,“你既然能得花满庭的赞许,呆会就请你为老夫作一首词,老夫不命题,你随意而作,这便是老夫的不情之请,如何?” 从李辰安他们进来到现在,商涤一直没有问他们的来意。 此刻反倒是他向李辰安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这在吴洗尘看来就是商涤这老东西故意给李辰安出了一个难题—— 他虽然是武林高手,却也明白要做出一首好词是何等的不容易。 苏沐心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也看向了李辰安,心想这家伙曾经在烟雨亭随口就作出了一首《青杏儿》,之后在浅墨书院的醉心亭,又酒后作出了一首《将进酒》。 他曾经说诗词这东西比干什么都来的简单,自己一直认为他在吹牛,那么此刻商大家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且看他究竟还能不能又作出一首惊艳的词来。 李辰安依旧一脸微笑,他的视线迎向了商大家,他当然明白这就是商大家在考验他,以此来证明花满庭所言是否有假。 也为了证明他李辰安有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他对话。 “我曾经和花老哥说诗词这个东西它真的很简单。”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商涤眉间微微一蹙。 “今儿个到了商大家这里,久闻商大家是谱曲名家,我倒是不想写词了。” 商涤眉梢微微一扬,那几根长长的眉毛抖了抖,“那你准备写个什么?” “我也准备作一首曲,但不是商大家您所谱的曲,而是一种适合于唱的题材,我称之为散曲,也或者就叫诗歌。” 这些日子李辰安对这个世界的文化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世界没有元朝,所以就还没有在诗词的基础上诞生出元曲。 这时候正好抄一首来也试试这位商大家的鉴定能力。 商涤一惊,问道:“散曲……这是一种什么文体?” “它算是一种新的格律诗,与词相同之处在于词有词牌,曲有曲牌。” “它也有一定的格律定式,但比诗词却更灵活一些,少了诗词定式的约束,更利于以唱的形式来表现,所以我觉得用诗歌这个词来定义更为准确一些。” 李辰安这几句话就令商涤很是震惊了。 因为如果李辰安说的是真的,他呆会真能写出一首好的诗歌来……他将开创一种全新的文体! 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 如果那诗歌当真更适合于传唱,那么他李辰安就是诗歌的开宗立派之祖,其名,必惊天下! 李辰安真没想那么多。 他就是觉得既然这商老头是个作曲家,那么对这诗歌的领悟能力理应比其他人强。 他没料到他的这番话对商涤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同时被震惊的还有苏沐心。 他当然也明白这种新的文体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亲眼见证一代大家的横空出世? 那自己叫他一声小师叔也是不亏的! 但最终还得要看他写出的那诗歌如何。 就连一旁磨墨的秋菊也充满了期待,唯独吴洗尘一脸懵逼。 这傻徒弟在给自己增加难度啊! 你就做一首词敷衍一下商老头不就完事? 现在他这话已出口,连挽回的机会可都没了。 真是傻啊! 秋菊将一应用具摆在了李辰安的面前,商涤伸手:“李公子请!” 李辰安提笔,蘸墨,落笔在了这张宣纸上: “天净沙” “笔尖扫尽痴云,歌声唤醒芳春。 花担安排酒樽。 海棠风信,明朝陌上吹尘。 一从鞍马西东,几番衾枕朦胧, 薄幸虽来梦中。” 这字,很丑! 以至于商涤起先皱起了眉头。 然而随着李辰安的笔尖行走,他却渐渐的瞪大了眼睛,就连呼吸都已屏息。 “争如无梦,那时真个相逢。 隔窗谁爱听琴? 倚帘人是知音,一句话当时至今。 今番推甚,酬劳凤枕鸳衾。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李辰安放下了笔。 此间鸦雀无声! wap. /128/128691/31031449.html 第八十四章 上好茶! 没有人能够明白此刻商涤的心情。 也没有人能够明白此刻苏沐心的心情。 商涤商大家精通韵律,在琴棋书画上也有极高的造诣,他对诗词的理解也远非常人可比。 但此刻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这首诗歌上,久久无法移开。 纸上的字本来很丑,但现在在他的眼里,却比湖岸的兰花还要漂亮。 他确信这是一种全新的格调。 他知道自己这是见证了一种全新的文体的诞生! 他将这张纸从书案上取下,满面激动,那张老脸上的褶子似乎都散发着灿烂的红芒,就连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当初花满庭毫不吝啬的赞美李辰安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 那首《蝶恋花》是真的好,但极有可能是李辰安偶然得之。 这只能说明那少年的天份不错,却无法证明他就是天资聪颖的少年。 尤其是他派人打听了李辰安的消息之后,他心里就更加怀疑,因为没可能一个被所有人称为傻子的人能够在某一天突然间一鸣惊人。 这不合常理,毕竟文采这种东西多还是依靠平日的厚积。 所以李辰安今儿个到这桃花岛来,他一来是出于好奇,因为花满庭确实很少那么赞美过某一个人。 二来当然是想要亲眼见证一下李辰安是不是真能够临场做出一首诗词来。 哪怕没有那首《蝶恋花》好,也能证明他李辰安确实有天才之姿。 至少不是一个街坊们口中的傻子。 以此来验证一下他心里的猜测??——这李辰安莫非是一朝开了悟? 这种情况是有的,但细看千年文坛,这样的人实属凤毛麟角。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李辰安开口就说诗词这东西真的很简单……诗词简单么? 若是简单,千年流传至今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的也就百首,其余当然还有许多,却都泯然于众,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亦或难登大雅之堂。 那一刻他甚至在心中发出了几声冷笑。 他以为这是个狂妄的少年,他已心生不喜,不料这少年又说要做出一个叫诗歌的东西。 他有些期待,仅仅是有些期待。 因为诗词格律传承至今的这千年中诞生了无数的大家,却没有一人能够在诗词的基础之上再开创出一种全新的体裁。 最多就是创造一个新的词牌,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伟大成就了。 他不认为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可以突破诗词格律的屏障。 当他刚看见李辰安落笔的第一个字的时候,那字在他的眼里丑出了天际。 他甚至很是后悔用了这么好的纸这么好的墨,还有就连他自己也舍不得用的那方砚台和那支毛笔。 可随着李辰安将这诗歌写下去。 他忽然就读懂了这诗歌所表达的意思,也陡然明白了一个全新的体裁就在他的眼前诞生! 所以,花满庭对李辰安的评价太低了! 这小子是将诗词文章读透,当真理解了其中的精髓! 唯有参透,跳出了诗词的格律之外,方能得大突破! 他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流派! 这个流派一旦在文人间流传开来,李辰安这三个字必然会载入史册! 这是流芳百世之伟大创举啊! “好诗歌!” “绝无仅有的好诗歌!” 商涤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张纸忽的站了起来。 他激动的在这水榭中来回的走了两步,“比之诗词更加浅显易懂,其中韵律别有一番风味!” “原本叠字在诗词中就极难运用,但在这首诗歌中,却用的恰到好处!”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妙!实在是太妙!” “这几句堪称点睛之笔,与此诗歌的前半部分遥相辉映,活生生一副春天的美景跃然纸上,那美景中的美人儿也栩栩如生……好诗歌!” 他一捋长须,将这幅字又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秋菊:“请广陵城裱糊名家谢东阁带最好的材料到这里,老夫要亲眼看他装裱这一幅字!” “老夫需要冷静几日,待心情平复之后,当焚香沐浴,为这诗歌作曲!” “它定会震惊天下!” 秋菊有些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家主居于此间已经数十年。 从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从未曾见过家主有如今日这般激动的时候。 如此说来……这个叫李辰安的少年,他当真了不得? 苏公子都已经是京都四大才子之首了,那这位李公子岂不是宁国才子之首? 她将那幅字也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案头,取了一方镇纸压住,然后转身出了门。 商涤一撩衣袖又坐了下来,转头对春兰吼了一嗓子:“今儿个得见李老弟是老夫之幸!换掉这茶,上好茶!” 春兰一惊,心想这毛峰已很是不错,再好…… “就是前天钟离秋阳那小子刚送来的那小罐雨前龙井!” “哦,奴婢遵命!” 春兰将那小罐子送来,商涤亲手煮上了这壶茶。 “李老弟,此前老哥多有怠慢,还请老弟原谅则个!” 李辰安也没料到这商大家对这首《天净沙》有着如此强烈的反应啊,不就是抄了一首元曲么? 而今看来这好像弄得有些过分,好像自己真的会出名了。 可我只想低调的做点生意多赚点银子而已啊! 他连忙拱手一礼:“前辈……” 商涤大手一摆,“可别叫我前辈,你再叫我前辈我就无地自容了!” “我和花满庭曾经在京都时候就是莫逆之交,他既然将你视为忘年交,那你便也是我的忘年交!” “你有这个资格!” “甚至是老哥我高攀了!” 一旁的吴洗尘就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首诗歌他倒是也亲眼看见,不过他并不能如商涤那般去体会到这诗歌的精妙,更不知道这意味着一个全新的流派的诞生。 看来自己这个徒弟真的在诗文上很是厉害啊! 花满庭他不是很熟悉,但商涤这厮他却知根知底。 商涤是个骄傲的人。 当年为了追求樊桃花输给了钟离破那老东西……那时候钟离破还不是个老东西……商涤连官都不要了,就那样离开了京都,来到了这里。 他忽然一喜,嘿嘿一笑:“商老头,李辰安是老夫徒弟,你和他称兄道弟……往后你在老夫面前可就得叫一声师伯!” “滚!” 商涤大怒,“好好一文学大家学什么武功!再说你个死老头教他,岂不是误人子弟!” wap. /128/128691/31050768.html 第八十五章 惊诧的霍书凡 汀兰水榭中吴洗尘和商涤吵了一架。 看他们这模样,以前好像经常吵架。 两个老头面红脖子粗,拍桌子打巴掌当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商涤认为李辰安有如文曲星下凡,是诗歌这个全新流派的开创者,他才十七岁,其未来必然辉煌! 那么他就应该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这诗歌上,将这个流派发扬光大。 但吴洗尘却认为李辰安参透了不二周天诀的四招,虽然年龄大了点,可若是他将不二周天诀完全参透,指不定能够踏入大宗师的境界。 所以商涤以为李辰安是文学的天才,未来大家,而吴洗尘认为李辰安是武道的天才,未来的大宗师! 一旁的苏沐心早已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他这才发现无论文武,自己比之李辰安,实在是相去甚远! 他只想仰天长叹??差点就泪流满面——老天啊,你何其不公! 你这简直就是残忍! 既生辰安何生沐心? 李辰安这时候淡定的品了一口雨前龙井,好茶,回味悠长满嘴生香。 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我其实最擅长的既不是诗文也不是武功,而是做生意啊! “我说,你们消停一下!” 放下手里的茶盏,商涤和吴洗尘相互吹胡子瞪眼,相看两相厌。 “首先,承蒙商老哥厚爱,那我也就不再矫情。” “然后呢,咱们这各叫各的,师傅当然依旧是我的师傅,你们朋友依旧是朋友。” “最后呢……我来这桃花岛,其实是想求商老哥一件事。” 商涤一听,李辰安有事相求这是好事啊! 只要他开了口,无论他有什么事都一定得给他办得妥妥的,因为往后自己才能率先得到他所做的诗词或者诗歌。 “老弟请讲!” “这不明儿个要在您这桃花岛上举办一场文会么?我在桃花山下新建了一处酿酒作坊,当然现在还未曾完工,但估摸着六七月份我的酒就要上市。” “所以……便想着能够在这文会的会场弄一些广告……就是打个招牌,先让这些才子文人们知道我那酒的名字,如此等酒上市之后,他们能够接受得更快一些。” “哦……”商涤一捋长须,颇为惊讶的问了一句:“你的酿酒作坊建在桃花山下?” “正是,就在桃花溪畔。” 商涤若有所思。 花满庭来拜访他的时候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他说钟离若水那丫头,似乎对李辰安有意。 原本商涤是没有在意这句话的,因为在他看来,钟离若水毕竟是钟离府的千金大小姐,她应该是没太可能看上李辰安这个市井小民。 他知道桃花山庄就是樊桃花当年所建。 桃花山庄周围的那一大片的地,也是樊桃花当年所买。 这李辰安既然能够将酿酒作坊建在桃花溪畔……莫非钟离若水当真对李辰安有点意思? 那就更要成全李辰安了! “这事太简单,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多谢商老哥,那……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地方是什么样子?” “好说,咱们这就去!” 商大家正要起身站起,这汀兰水榭里又走进来了一个俏丽的丫头。 “家主,外间有人求见,一个少年名叫文欢,另一个少年名将霍书凡,还有个姑娘叫沈巧蝶……那两个少年都是咱们广陵城的青年才俊,乃是广陵三大才子之二。” “至于那位沈姑娘……” 商涤伸手一摆,“不见!” “奴婢遵命!” 那丫头转身离去,商涤这才又站了起来,“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才子,他们有个屁的才!” “诗词文章说狗屁不通倒是有些过了,但在老夫的眼里……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夫都懒得给他们的词谱曲!” “这就叫满罐水不响,半罐水叮咚!” “他们给李老弟你提鞋都不配!” 商涤伸手一引,和李辰安并肩走了出去。 一旁的苏沐心脸儿一红,垂头跟在了二人的身后,吴洗尘咧嘴一笑,取了斗笠戴在了头上,也跟了出去。 “过些日子老哥我的心静了下来,给这首《天净沙》谱曲的时候,恐怕还要请老弟来坐坐。” “这曲的调子必须和这诗歌的韵律吻合,另外还需要和这诗歌里蕴含的意思去契合。你是这首诗歌的开创者,更明白情绪的把握,到时候听老哥弹奏若有不合其中情绪之处,需你当面指出!” “可不能亵渎了这天下的第一首诗歌!” “另外,老哥在想,当这首诗歌的曲大成之后当去一趟京都。” “这首歌,老哥想交给京都怡红楼的梁蔓蔓来首唱。” “梁姑娘倒不是怡红楼的花魁,去岁时候梁姑娘为了给一首词谱曲来过老哥这里一趟……她年岁不大,却有一副极为空灵的嗓子,也极为擅长以声音舞蹈去演绎词中的悲欢离合。” “尤其吹得一口好箫!” “若不是她只想当个清倌人,她理应早已红遍了玉京城。” 商大家拉着李辰安一边走一边说,李辰安心想自己懂个屁的音律,更不用说把握那曲调与诗歌的情绪了。 至于给谁唱他当然就更不在乎,不过他记住了梁蔓蔓这个名字。 因为这商大家说她吹得一口好箫。 这个他喜欢。 说不定某天去了京都去找这梁姑娘吹来听听。 “商老哥,我那酿酒作坊眼见着就要开始酿酒了,接下来我估摸着有些忙,您看……” “没关系,你忙老哥我就去找你!” 李辰安一怔,这还能怎么说呢? 一行人在桃林小径间蜿蜒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广场。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此刻这广场外的那片桃林中正好也走来了三个人。 正是霍书凡一行。 商大家拒绝了接见他们,这当然令他们有些沮丧。 毕竟霍书凡新近做了一首自我感觉良好的词,他希望能够请商大家给他的这首词谱个曲拿去京都传唱。 此刻三人看向了那广场的中央,沈巧蝶率先一怔:“那……那是不是李辰安?” 文欢这时候补充了一句:“那不就是商大家么?” 霍书凡放眼望去,距离有些远,看见的是李辰安等人的背影。 “没可能吧!” “商大家何等人物?怎可能和那傻子并肩而立!” 就在这时,李辰安和商大家都侧过了身来,二人正在比划着说着些什么,看起来颇为亲切。 霍书凡瞳孔猛的一缩—— 那不是李辰安是谁? 在小酒馆门口才见过一面,他却觉得李辰安那厮烧成灰他也能辨认出来。 他在这做什么? wap. /128/128691/31053980.html 第八十六章 二手货 就在霍书凡三人的视线中,李辰安和商大家谈笑风生。 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仅仅是商大家带着李辰安游览此地,就足以见得二人之间至少并不陌生。 “我知道了!” 沈巧蝶眼含愤怒:“花满庭花老大人和商大家是至交好友。” “花老大人给他那酒取了名字,也给他那小酒馆题写了匾额,花老大人和他之间也关系匪浅。” “所以花老大人应该是带李辰安来过这里,商大家看在花老大人的面子上,当然也就不会拒绝见见李辰安!” 沈巧蝶的这番话在理,霍书凡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厮,倒是懂得借花老大人的势!” “不过他到这文会的场地来是什么意思?” 沈巧蝶微微思量,又道: “明儿个的端午文会,评判者有竹下书院的院正李文瀚,李文瀚是他父亲!” “第二位评判是浅墨书院的院正张正张老先生……花老来广陵城的时候所住之处要么是在竹下书院,要么是在浅墨书院。” “我以为花老住在浅墨书院的时候应当也是向张老先生引荐过李辰安的,毕竟浅墨书院就在他那小酒馆的斜对面。” “第三位评判就是商大家……所以,他这是前来和商大家再巩固一下其中的关系!” “剩下另外两位评判,一个是咱们江南行省的学政大人贾凤先贾大人,另一个是咱们广陵城学政章平举张大人。” “这个李辰安,当真是卑鄙啊!” 霍传名和文欢一听沈巧蝶的这番分析顿时就明白了—— 明儿个文会五个评审,其中就有三个和李辰安有着牵扯。 他爹李文翰自不用说了,虽然当初是李文瀚将他赶出家门的,可现在李辰安却有了那么一丝浪子回头的味道。 李辰安作为李家三房的长子,据竹下书院的教习说李文瀚现在对当时之举很是悔恨,那么他肯定会在这场文会的评判上偏向于李辰安,以希望李辰安能够重返李府的门。 而浅墨书院的张老先生嘛……这位老先生好酒,估计李辰安没少送他酒喝。 吃人手软拿人手短,张老先生恐怕也会偏向于他。 今儿个他居然跑到这桃花岛来了,现在看来他也讨得了商大家的欢心。 三票到手,稳操胜券! “倒是没想到这傻子现在也学会了通过这些手段来追名逐利!” 霍书凡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一眯,“咱们走,文会明天下午举行……到时候咱们先来此地,就在文会召开之前,将他那丑恶的嘴脸给揭露出去!” “此计妙计!” 文欢手里的折扇刷的一合,“等所有人都登上了这桃花岛,都来到这里,再将此事一番宣扬,必然令所有学子对他李辰安生厌!” “也必然会给那三位评判造成巨大的压力!” “只要他们将票投给李辰安……在下会带动部分学子发出唏嘘之声,到时候引起群情共愤,他李辰安的名声可就臭了!” …… …… 霍书凡三人离开没有多久,李辰安三人也告别了商大家离开了桃花岛。 时间太紧了一些,他谢绝了商大家的挽留,带着一脸沮丧的苏沐心和意气风发的吴洗尘踏上了湖畔人家的渡口处。 刚刚来到停马车的那台子,就遇见了也正要登上马车的霍书凡三人。 “我本以为你真是个傻子,” 霍书凡手里的折扇一摇,来到了李辰安的身边,轻蔑的看向了李辰安,“倒是没料到你居然还工于心计,只是手段实在太龌龊了一些,小人也!” 李辰安一怔,心想小爷不就是要在那文会的场地弄点广告么? 这特么也龌龊? 他咧嘴笑了起来,却没有去看霍书凡,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沈巧蝶。 沈巧蝶莫名的有些怕了他,不知觉的后退了一步。 “你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很好看。” 沈巧蝶愣了一下,又听李辰安说了一句,她差点就气炸—— “这衣裳恰好承托出了你这玲珑的身材,哎……若是当时知道你的这身段如此诱人,那婚书我应该卖给你父亲一千两银子才对!” “你……!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本姑娘是你高攀得起的么?” “你这话说对了一半,说错了一个字。” 李辰安逼近了一步,一脸的猥琐,“那个小字用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小呢?” “另外,你有什么值得我高攀的?莫非就这两座小山丘?本少爷还打不上眼!莫要忘记你那婚书就值一百两银子!” “凝香馆的温小婉温姑娘出个场就值一百两银子,你其实比她便宜了许多!” 沈巧蝶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 她并没有听懂那个小字的含义,但她听懂了小山丘和李辰安的这后一句的意思—— 他居然说我这是小山丘? 虽不够雄伟却也可观好不好?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将自己与那青楼的女子相提并论! 甚至还说自己不如那青楼的女子! 她的脸色顿时通红,双眼仿佛要冒出了火来。 “本姑娘大户人家出生,岂是青楼女子可比!” “你李辰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莫要以为你那小酒馆每天能赚二十两银子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你那点银子不够本姑娘一天的花销!” “莫要以为你建了个酿酒作坊就当自己真是个大老板!” 她胸口起伏三息,竟然将那股怒气活生生给平息了下去,她轻蔑一笑: “你是想要激怒本姑娘?” “你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本姑娘何须与你一般见识!” “这人啊,平穷富贵早有天定,可偏偏就有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尚未登堂就自以为入室!” “你受不了那富贵,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强,实在可笑至极!” 李辰安依旧带着一脸的笑意。 这时候他却看向了霍书凡,“霍兄,以霍兄这相貌才华,天下女子无数,怎么偏偏就瞎了眼想要娶个二手的?” “不值!” 李辰安摇头,“不值!” “我若是有霍兄那家底……这种二手的女人……我多嘴了,霍兄若是真喜欢,你随意!” “告辞!” 他抬脚就登上了马车。 沈巧蝶再次被成功激怒,这几句话让她顿时失了分寸: “李辰安!你给本姑娘下来!” “你说谁是二手的?!” “你给本姑娘说清楚!” 李辰安掀开了车帘,一脸同情的看着霍书凡:“霍兄,这女人不祥,若是你真娶了,会给你霍家带来莫大灾祸!” “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个道士说的!” “不然我为什么会轻易的退了她那婚书?” “祝你好运!” 吴洗尘大笑,手里马鞭一挥,驾着马车扬长而去,李辰安耳畔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书凡,你听我说,不是那样子的……!” wap. /128/128691/31070665.html 第八十七章 李府 “你这人这张嘴真损!” “沐心啊,对朋友,当有春天般的温暖,比如我对你!” 苏沐心心想你若是对我有着春天般的温暖,是不是应该每月给我几两银子的月钱? 他抬眼看向了李辰安,又听李辰安说道: “对敌人,当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冷酷无情,比如我对沈巧蝶!” “其实吧,我也没将沈巧蝶当成敌人,好聚好散对吧?可我和她的八字真的犯冲,每次遇见她都要犯贱的来招惹我一下。” “这能怪我么?” 李辰安双手一摊:“我总不能任由她嘲讽吧?” “再说……”李辰安眼睛一眯,苏沐心便感觉到这家伙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寒意,他活生生将想要开口要月钱这话给咽了回去。 “他沈家想要不卖粮给我酿酒,他沈家意图和霍家联姻!” “沈家的格局太小了,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两家不过是狼狈为奸,都以为能够将我李辰安给吃干抹净。” “我们的桃花酿迟早是要和广陵散一较高下的,霍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桃花酿做大做强!” “霍家的实力颇大,莫要说霍家京都太子身边的那位了,这广陵城就有个霍通判存在,他霍家对付我无外乎两种手段。” “其一是以雄厚的资本降价销售广陵散,对我的桃花酿形成巨大的价格优势,直到我无利可图最终破产倒闭。” “其二嘛……这宁国的律法我倒是还没研究过,不过想来也不尽完善。有你师兄刘知府在,霍家应该无法利用官府的势力来打压,但背地里对我们的酿酒作坊做点什么……” “比如放放火,打打劫啥的。” “甚至丢出去千八百两银子请了江湖中的高手取了我李辰安的脑袋,这也极有可能。” “所以从我酿出第一滴酒开始,霍家与我,就已水火不相容,必须有一家家破人亡,退出这酒类的市场!” “我李辰安的力量差霍家还太远,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先自保,先在广陵城的市场上站稳脚跟!” “至于弄死霍家……” 李辰安眉梢一扬,“这事还没那么容易。” 苏沐心这才知道李辰安从一开始就有这居安思危的意识。 他们并不知道小酒馆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若不是因为丽镜司那个任务误打误撞之下,李辰安率先发动了对鱼龙会那分舵的袭击。若不是钟离若水一直派了剑舞也在监视着煮雨小筑里的一举一动,就在那个晚上,小酒馆就将不复存在! “所以这就是你将那六十个少年弄去桃花山训练的原因?” 李辰安点了点头,“明儿个我没空,剑舞的师妹会带来一些人,这些人我得去见见……必须去见见。” “所以明日上午在会场的布置这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苏沐心愕然:“文会你不参加?” “不是有你么?到时候你在台子上去为桃花酿美言几句,勾起他们的兴趣就行!” “……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李辰安乜了苏沐心一眼:“你我都是男人,看懂了能怎么的?” …… …… 原本是准备在明儿那端午文会上去拿个魁首的,但思来想去,李辰安还是放弃了。 目前这个形势调子不能起得太高。 明儿个桃花酿这个名字必定会深深的刻在那些文人学子的脑子里,这在引起所有人关注的同时,也会招惹一波仇恨。 拉了这一波仇恨也就算了,如果自己再夺了那魁首,这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学子们怎么活啊! 所以,该低调的时候,就低调一些。 于是,在回到了小酒馆里,他又仔细的向苏沐心交代了一番之后,正好李巧兮也在院子里,兄妹二人便在日落时候乘坐马车向李府而去。 李巧兮看着哥哥的眼里闪着金光。 “哥,你说的那广、广告,怎的那么新鲜?” 李辰安揉了揉李巧兮的脑袋,笑道:“哥这脑子里新鲜的东西可多着了,往后你自然会知道。” 李巧兮眼里却又露出了一抹迷茫。 虽然曾经在三小姐面前将哥哥吹得天花乱坠,以至于让三小姐以为哥哥当真大智若愚……可作为亲妹妹,她却很是清楚,曾经的哥哥大智确实是没有的。 愚嘛……倒是真的愚! 可若是哥哥真的愚,画屏春如何能够诞生? 酿酒那作坊如何能够建得起来? 更不用说这新奇的广告了。 “哥,你……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李巧兮那好奇的眼神,李辰安眉梢一扬,“哥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教给了哥许多东西。” “这可是哥的秘密,你万不可对任何人去讲!娘也不行,知道了么?” 看着李辰安那认真的表情,李巧兮感受到了这秘密的重量,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告诉别人哥的秘密!” 又忽悠了一个纯真的小丫头。 可李辰安能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说我不是你哥吧? 马车抵达了李府,兄妹二人下了车,李辰安站在门前又抬头望了望门楣上的李府二字,觉得有些暗淡,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许是天色渐暗的原因吧。 李巧兮带着哥哥踏入了李府的门,吴洗尘依旧带着他的斗笠也站在这门口看了看,想了想人家一家人小聚,自己就没必要去掺和了,于是他向一旁的一处小馆子走了去。 李辰安兄妹二人进了李府,府上很是安静,这一次没有了西园那个女人出来聒噪,反倒是令李辰安有些不适应。 走入了东院,院子里有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正在扫地。 她就是李辰安这一世的母亲丁小娥。 丁小娥见自己的儿子回来了,顿时有些激动,她将扫帚靠着一颗树放下,双手在围裙上一边擦一边向李辰安走来。 “回来怎不早说一声,娘也好给你做点好吃的!” “娘……” 李辰安站在了丁小娥的面前,一脸笑意的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些日子孩儿有些忙,所以有月余未曾回来看看娘了。” “你这孩子……娘听你妹妹还有街坊们说起过你的许多事,娘很欣慰,我儿……你真懂事了!” 丁小娥的面色和精神比上一次所见好了许多,一来是她的病已痊愈,二来恐怕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出息了。 “来,快进来坐,娘去做饭……你父亲今儿个晚上也要在这里用饭。” wap. /128/128691/31072757.html 第八十八章 父与子 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丁小娥有些担忧。 因为儿子是被他爹给赶出这家门的! 上一次儿子回来,还和他爹发生了矛盾。 这一个多月儿子未曾再回来,这在丁小娥看来多半是儿子心里的那个结。 毕竟儿子已经成人,被亲生的父亲赶出了家门,还弄得满城皆知,这面子上终究是挂不住的。 却不料李辰安听了之后却微微一笑:“那挺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和他商量商量。” “……那就好!” 丁小娥握住了李辰安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他毕竟是你爹……他曾经对你充满了期待,娘还是那句话,你莫要埋怨他,他心地并不坏,所想还不是望子成龙罢了。” “咱们这李家的三房啊……哎,” 丁小娥垂下头去,长长一叹,又抬头看向了李辰安,“你毕竟是这三房的长子,你父亲一直希望你能够将这李家的三房给撑起来。” “就算是出不了一个探花,能够出个进士也是好的。当然,娘曾经也是希望如此。” “只是现在看来,那已经不重要了。” “你父亲这些日子其实很高兴,因为他在这东院多次提起过你,说花老大人对你极为赞赏,也说你的那首《蝶恋花》实在是一首了不得的好词。” “娘其实看得出来他心里的悔意,只是他毕竟……毕竟也落不下面子去向你赔个不是。” “娘的意思是,你和你爹好生谈谈,娘是希望你能重回这李府的,当然,如果你、你依旧放不下,那也不要和他置气,你爹他,也不容易!” 李辰安仔细的听着,他点了点了头: “嗯,娘放心,这些我都知道,说来……我还要感谢他,若不是他将我赶了出去,或许我现在依旧是别人口中的那个傻子。” 这是李辰安的心里话。 原主不死,他如何能来? 不过原主若是不死,自己在前世的那个社会现在在干什么呢? 多半是在某个会所。 多半在纸醉金迷之中。 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体验,现在渐渐习惯了这里,倒也说不上哪一边更好。 丁小娥舒了一口气,嘴角洋溢起一抹笑意,她又拍了拍李辰安的手:“你能这样去想,说明我儿真的长大了,娘……娘也放心了。” “你自己先坐坐,娘这就去厨房给你们父子俩弄点下酒的菜。” “娘,你休息一下,我来做菜!” “说什么话呢?君子远庖厨,做菜这种事是我们女人家的事……或者你自己沏壶茶,巧兮来帮娘烧火,这样更快一些。” “好咧!” 李巧兮高兴的应下,李辰安只能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是真想自己来炒两个菜,虽然前世的自己并不善于做菜。 不能拂了母亲的意思,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当真坐在了院子里自个煮上了一壶茶。 茶不是什么好茶。 至少比今儿个在桃花岛上所喝的雨前龙井差了太多。 仔细的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这广陵李家是真的败落了。 李府占地是很大的,有东西南北四处院落,也有前庭后院几处花园,那是三代人之前李家祖上创下的家业。 但后来李家大房和二房都有了大出息,然后搬离了广陵城,去了京都安了家。 于是就剩下了依旧在广陵城的李家第三房。 一个正妻一个妾室,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西院养的五个家丁——听妹妹说那五个家丁现在倒是都已经离开了,但西院那女人还是又买来了两个婢女。 倒是懂得享受,哪里像母亲这般节俭。 一家子的开销全靠李文翰一人的月俸来养活。 曾经积攒下来的那点家业,而今也早已花光。 还有西院妾室的儿子李辰东正是读书花钱的时候,府上的日子过得很是拮据。 对此李辰安并没有多少同情,他仅仅是想母亲和妹妹的日子能够过得更好一些,有些事就需要和李文翰商量一下,不然母亲是断然不会搬离这里的。 就在李辰安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李文翰从那月亮门后走了进来,左手拎着一只烧鸡,右手拎着一小罐子,估计是酒。 他在踏入月亮门的时候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愉快的喊了一嗓子:“小娥,将这烧鸡宰了来下……” 酒字未能出口。 他看见了院子中灯笼下坐着的李辰安! 他愕然一惊,在回廊上停下了脚步。 父子二人的目光就这么对视了片刻,然后他收回了视线,沉默的走入了院子里,想了想,抬步向厨房走去。 那一刻,就在李辰安的眼中,他看见了父亲原本挺直的背,忽然间佝偻。 也正是这一眼,他看出了这个父亲心里的内疚。 其实现在这个父亲的年龄也才三十六岁。 本应当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可他身上的锐气似乎早已消失。 他在竹下书院从教习当到院正,他的气质却并没有因此而提升,反倒是比童年记忆中的形象更显消沉。 犹记得在这前身三岁的时候,他意气风发的给他的长子启蒙,然后亲自教导他的长子,立誓要给将这李家三房的长子培养成人。 就算中不了状元,至少也得考上个进士。 然而前身从三岁学到十一岁,是真的连三字经都不会背! 这是对李文瀚最大的打击! 至于后面的习武也好,经商也罢,其实都是李文翰绝望之后的妥协罢了。 最后因为前身好赌欠下的债……许是出于文人的面子,也或许是出于李家这书香门第的口碑,他终究还是拿出了家里仅存的银子去帮前身还了那些欠下的赌债。 最后他将前身赶出了家门。 这是他的错么? 不是! 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的儿子也如此不堪,恐怕自己也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的错在于因此而疏远了他的发妻,但现在看来这个情况已经有所改变。 就在李辰安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李文瀚从厨房走了过来。 李辰安抬眼看向了他。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身子有些消瘦,面容也颇为清瘦,就连下巴的那一簇尺许长的胡须似乎也如秋天的野草。 那张清瘦的脸上的那双眼看着他面前的路。 他就这样走到了这处亭子前。 双脚站定。 缓缓抬头。 父子二人的视线就这样再次相遇。 他的视线中没有丝毫凌冽的光芒。 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满眼都是忐忑不安,令李辰安的心里忽然一痛。 李辰安起身。 躬身一礼。 极为自然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父亲!” wap. /128/128691/31095131.html 第八十九章 父与子 中 这两个字说的很轻,但落下却很重! 在李辰安原本想来,这个李府和他全然没啥关系。 这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重回这李府,更没想过去认下这个父亲。 倒不是因为原主心里对这父亲的怨恨,依旧是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外来者,既然被赶出了家门,反倒是乐个轻松自在。 转眼来到了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了。 对于人的一生,两个月很短。 但这两个月却渐渐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活在了这个世界。 尤其是钟离若水那姑娘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之中,这让他有了些许对未来的期待。 于是他想要将生意做得更大一些,其目的是为了往后的生活能够更加美好。 当然也是为了做给钟离若水的母亲看看。 就在这个父亲没有回来之前,他依旧没有想过和这个父亲好好去相处,或者再回到李家。 但此刻看见了父亲的模样还有父亲眼里的愧疚之后,他藏在心里的那根原本冰冷的弦忽然间被触动。 前世的他没有当过父亲,但前世的他也有父亲。 他知道身为一个父亲的骄傲,他也知道当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下那份骄傲的时候,父亲的内心是多么的脆弱。 他本能够轻易的将这个父亲那脆弱的心给击碎,但他无法做到,也不需要那样去做。 毕竟这个身体里流淌的依旧是遗传于他的血。 李文瀚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的愣了片刻。 许是这个儿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称呼他一声父亲,以至于在此刻听见的时候感觉到很是陌生。 也或许是对这个称呼期待已久,此刻这声音就在耳畔萦绕,却依旧令他仿佛在梦中。 他的头抬了起来。 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那两道修长的眉甚至微微的扬了扬。 他的眼也比刚才多睁大了一线。 就在李文瀚惊讶的视线中,李辰安上前一步,搀扶着了他的手臂! 于是,儿子脸上露出的那一抹笑意就这样自然的落如了他的眼帘。 儿子的言语依旧很轻,却像这初夏的夜风一样瞬间温暖了他那颗忐忑的心。 “父亲,请坐!” 李文瀚咽了一口唾沫,他坐了下来。 李辰安坐在了父亲的对面,斟了一杯茶,双手递了过去。 “今儿个回来,一来是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二来……有些事需要和您聊聊,听听您的意见。” 李辰安没有去说那些已经过去的令彼此都难受的过往,这是两个男人的对话,不需要对彼此过往是非再去表达多余的歉意。 所以他直接进入了主题,却并不突兀,倒像是一对情深义重的父子在探讨着某件家里的大事。 随意。 自然。 温馨,还很流畅。 他用的是回来这个词! 他说的是听听您的意见! 这个词和这句话让李文瀚很是欣喜,以至于他的眼里渐渐有了一些别的色彩,就连那一簇胡须似乎都变得精神了起来。 此前花满庭花老大人和他有过数次长谈。 花老说你对这个儿子怕是看走眼了! 花老还说你这个儿子才是你李家三房的希望! 若是你想要超越李家另外两房……你应该将你这个儿子接回来! 他见过了花满庭给他看的那首《蝶恋花》和那首《青杏儿》,在看见那两首词的时候,他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也比任何人都要欢喜! 他不知道自己的长子为什么突然间就能作出如此之好的词来。 这个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两首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的词确实是他的儿子所作! 这就够了。 这足以让他在同僚或者李家另外两房面前站直了腰! 只是很是遗憾。 也很是后悔苦恼。 儿子是被他亲手赶出家门的,他想要将这个儿子再接回来,却偏偏丢不下这脸面,更怕儿子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至于儿子酿造的那画屏春,他虽然极为渴望能够尝尝,却终究在数次路过榕树下小酒馆的时候难以迈入那小酒馆的门槛。 那门槛明明很低,可在他的眼里却如山一样高。 画屏春也是儿子酿造的,而今它已成为整个广陵城家喻户晓的好酒。 只是卖得也太贵了一些。 每日的产量也太小了一些。 当然,在李文瀚的心里,酒再好,生意再大,都远远不及儿子在文学上展露出来的才华和造诣。 他双手捧着了茶盏,手有些颤抖,以至于茶盏里的茶水在微微荡漾。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茶盏还很烫。 他沉吟了片刻才回了李辰安一句:“你……你有何事需和为父聊聊?”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 听在李辰安的耳朵里,便是他内心深处依旧存在的怯意。 他用的是为父,这便是在他的内心中,依旧希望李辰安能够重新认了他这个父亲,但对此却很是担心。 “是这样,我这些日子在城外建了一处酿酒作坊……还在建造中,但就快完成。” “接下来就是大量的酿酒了,这酒是要放在市场去售卖的,必然会与咱们广陵城霍家的广陵散产生冲突。” “这个冲突恐怕会有些剧烈,我的意思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我的桃花酿恐怕会将广陵散给赶出市场,那么霍家想来也就不会坐以待毙。” “其间会产生一些冲突,我倒是不担心什么,但我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担心霍家会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对、对你们不利。” “所以我也在酒坊那边修建了一处房舍,当然没这里宽敞,但却更安全一些。” “我想将你和母亲还有妹妹接过去住,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文瀚一听,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作为一个地道的广陵人,他当然知道霍家的势力之强,更知道这广陵李家的门楣之低。 所以他这一次沉默的更久一些,以便能够考虑得周祥一些。 毕竟这是儿子在询问自己的意见。 “……为父寻思,你、你既然学识能够如此之好……这是为父曾经的不是……酿酒这个东西终究是小道,读书才是大道。” 他在说出这是为父曾经的不是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了许多,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他放下了一个父亲、一个读书人最为重视的尊严。 他的话并没有失去条理,反而变得流畅了起来。 “古语有云玩物丧志,你、你能否考虑一下继续读书去考个前程?酿酒……就在你那小酒馆里少酿一些当也能支持你读书的用度。” “若是不够,为父也可戒了酒多支持你一些。” “如何?” 李文瀚看向了李辰安,眼里充满了期待。 wap. /128/128691/31103036.html 第九十章 父与子 下 浅浅的月光轻飘飘落满了庭院。 那弯峨眉月如一道细细的银钩悬挂于天边,它的光芒当然也就无法皎洁。 但此刻那辉光铺在此间却正好。 不明不暗。 不浓不淡。 就像这时候坐在此间的这一对父子一样,彼此之间依旧有着一些距离,但彼此的言语却已渐渐随意。 就像这一壶已经喝的有些清的茶一样。 没有了茶头的苦涩,也没有了茶中的浓香,有些寡淡,但用以解渴却是正好。 初夏的风吹动了那大红的灯笼,将光线摇曳的有些朦胧,也将李文瀚的那张脸上的神色摇得阴晴不定。 他的神色依旧紧张。 他看向李辰安的眼,也充满了期待。 但这时候李辰安却嘴角一翘,说出了一句令他有些失望的话来: “读书这件事……其实我真不是那块料。” “三字经那东西我真背不下来,更不用说那四书五经了。” “这恐怕会令你失望,不过我寻思吧……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书虽读不好,但做点别的还是可以的。” “比如经商!” 李辰安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如这月光一样恬淡,李文瀚倒是没有如从前那般直接的否定。 他端起了茶盏,沉吟了片刻,心里还是不甘。 心想这孩子都能做出能够进入《宁诗词集渊百篇》的诗词了,怎可能连三字经都背不了? 他如此说,恐怕也是对曾经自己的那些举动的抗拒。 在他的心里,读书才是唯一的前程! 没有其他。 “你而今已经成人,按理、按理为父不应该再多说什么。” “只是当下这个社会,读书人的身份毕竟还是比商贾更高一些。” 他放下了茶盏,语重心长的又道:“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士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 “其实给你说这些,倒不是为父真想你能够令咱们李家三房的门楣更高大更光亮一些,也不是为了和另外那两房去计较个高下,而是为了你好!” “毕竟只有当了官,才有机会封妻荫子,才能受到万民敬仰。” 李辰安很是认真的听着,就像上辈子小时候还在农村的时候,曾经的那个父亲和童年的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曾经那父亲的话更加直接一些??—— 要想跳出农门,要想不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那就拼了命去读书! 不然……就给老子回来放牛养猪! 道理都一样,只是上辈子的李辰安确实怕了那种苦日子,所以他真的拼了命去读书,然后走出了那片望不到头的大山。 但现在,他是真的没法去考啊! “父亲思虑极是,只是现在那酿酒的作坊就快完工,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李辰安决定不能再和父亲纠结这个话题,他又道: “投入了许多银子,如果就此不要了,那损失难以估量,所以酿酒这件事也是当下最迫切需要去做的事。” “你考虑一下,如果愿意,就搬去酒坊那边住,等过些日子……恐怕会有点长,等风平浪静之后再搬回来。” “如何?” 这就是儿子的倔啊! 哎……! 李文瀚心里深深一叹,心想儿子能够回来,能够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点话,这似乎已经足够。 自己何必再去强求那么多呢! “广陵霍家,其实力并不仅仅是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霍百扬是为父昔日同窗,此人工于心计,极善钻营,故而而今才三十有六,却已官至詹事府少詹事,成为了太子近臣。” “另外……他的妻子是当今兵部侍郎左笔夫的女儿。这左家的势力也颇大,倒不是在玉京城,而是在北边的颖州。” “霍家而今有男丁四十八,其中居于庙堂者有十二,都在各地为官,比如咱们广陵城的通判霍传名,还比如湖阴县县令霍广,宜县县令霍刚等等。” “霍家倒是商而优则仕的典范,而今已渐显锋芒,你的酒比霍家的好……这矛盾必然剧烈……要解此局,为父修书一封给在你二伯。” “如果你二伯愿意帮你一把,想来也就无什大碍。” 李辰安想了想,现在李家另外两房久居京都,和这第三房而今连书信都没有再来往。 其中定是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然在这个宗族观念极强的社会之下,同宗之人本应该拧成一股绳。 自己现在的这个父亲本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他却为了自己的这些事,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求助二伯李文厚。 再加之他对霍家的那些了解,记忆中这个父亲是不善于去打听那些消息的,这便足以说明父亲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一些事,甚至早已为此而担忧。 李文瀚的这番话再次触动了李辰安内心中的一根弦。 “这事,我能够自己解决。” “刘知府?刘知府倒是能够帮你一些,但、但刘知府的根基太浅。” “如果霍家在广陵城因为刘知府的原因无法对你怎样,那么京都的霍百扬就一定会插手其中,到时候……恐怕刘知府都自身难保!” “这件事还是听为父安排,为父这就去写一封信,快马送给你二伯!” “至于搬去你那作坊处……暂且就让你母亲和你妹妹过去吧。” 说完这话,李文瀚起身离去。 李辰安没有阻拦,一来这是父亲的心意,二来,他也很想看看究竟这大伯二伯和这三房之间还有没有弟兄情谊。 至于父亲决意留下这很能理解,毕竟他还有一个妾住在西院。 以自己和那个妾的关系,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会将那个妾也接去酒坊的。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文瀚又走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的步履颇快,那身子骨比之前直了许多。 “明儿一大早为父就将这信寄出去,大致二十来天能够收到你二伯的回信。” 李文瀚坐下,脸上却并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他依旧强颜一笑,问了一句:“明儿个端午文会,为父请浅墨书院的张院正邀请了你,可能参加?” 李辰安摇了摇头,“明儿个还真有许多事,所以我就不去了。” “这……” 李文瀚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子能够在明日的那场文会上去扬名! 如此一来,整个广陵城当知道他这个儿子的才华之高,当知道这个儿子不是傻子,而是真正的博学之士! “好吧,” “这个家……你始终是李家三房的长子,你若是愿意,这个家依旧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wap. /128/128691/31123650.html 第九十一章 萧十三娘 那个夜里,李辰安和其父李文瀚并没有说太多话。 毕竟是两个男人,终究无法推心置腹的去谈感情。 毕竟父子之间依旧还存有过往的隔阂。 对于李辰安而言,上辈子的他的岁数甚至和这个爹差不多。 只是自己那日子过得有些荒唐,而这个父亲的日子过得很是沉重。 但这终究有了一个突破。 李文瀚算是向李辰安表达了他的希望,李辰安也算是向李文瀚表明了他的意思。 那一场晚饭李辰安陪着父亲喝了两杯,也许诺往后将会送一些桃花酿来给父亲喝喝。 丁小娥当然很高兴,她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因此而消减了许多。 李巧兮也很高兴,觉得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当李辰安离去的时候,李文瀚甚至破天荒的将他送到了门口。 甚至还期盼的对他说了一句话:“有暇……就回来!” 李辰安回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李府的那暗淡的门楣,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在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已改变了主意。 这毕竟是自己的家。 母亲并不愿意离开父亲。 那不如自己回来。 或许能够让这暗淡的门楣变得光亮一些。 …… …… 李辰安暂时真的没暇,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了桃花溪畔的那处临时营地。 李小花已经带着那六十个李家军的士兵进入了桃花山上晨练,这处营地除了一角的厨房有少许人在忙碌之外便空无一人。 看着这处巨大的营地,李辰安心里充满了希望。 这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安身立命之本。 虽然六十人太少了一些,但星星之火终可以燎原。 等桃花酿上市赚到了银子,到时候再行招兵买马之事……钟离若水说按照宁国兵制,兵只允许国家拥有,而其余人哪怕是钟离府,拥有的私兵也不能过千。 寻常商贾之家连拥有私兵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宁国的商贾之家倒是可以拥有护卫,但数不能过百。 所以……就只能利用丽镜司这个招牌了。 这个招牌能够让自己拥有八百个密探,若是都能成为自己的心腹,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就在李辰安在想着如何将收进来的这些密探变成自己的心腹的时候,远处飘来了数朵各色的云! 最前面是一朵红云。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的身后跟着五颜六色的云! 那是……十二个年龄各异的女子! 李辰安嘴角一翘,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便见那穿着一身红装的女子脚下一点,身子便向前飞掠了三丈。 她带着那十二个女子飞过了桃花溪。 衣袂飘飘间,她来到了李辰安的面前。 她的头上用红绸绑着两个发髻,一头秀发随着她的站定落下,一丝丝垂在了她的背上。 她的背上背着一把剑,还有一个黑色的布褡裢。 那两道红绸在风中飘摇着,也落在了她的两鬓,垂在了他的肩上。 她抬起了头来,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她看向了李辰安,看了数息,眼里露出了一抹疑惑,“你就是李辰安?” “对,我就是李辰安!” “师姐说叫我来了这里就是找你?” “嗯,你没找错。” “我叫萧十三娘,我们都姓萧,” 这年约十四五岁的姑娘背负着双手,扭动了一下腰肢,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那十二个此刻正纷纷落地的女子,又看向了李辰安: “她们都是我的师姐,剑舞大师姐来信给师傅说让我们出山来帮帮你……师傅倒是同意了,于是派了我带着十二个师姐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 萧十三娘转头左右望了望,又道:“师傅说我们应该出山来找个前程了,只是……你能给我们一个怎样的前程呢?” “晚溪斋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帮派,虽然我不知道大师姐为什么要帮你,但咱们这话可得说在前头,帮你没问题,但如此一来我们就没法再行耕种之事,你需要付给我们银子!” 李辰安这才知道剑舞那姑娘所属的门派是晚溪斋。 这些日子夜夜被吴洗尘翻来覆去的洗,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江湖上的知识。 比如宁国有三大门派—— 排名第一的就是位于宁国南边的松山剑院。 其次便是位于宁国北边的晚溪斋。 最后是位于宁国西边的牧山刀。 这三个门派中,以晚溪斋最为特殊,因为它只收女弟子。 而牧山刀这个名字颇为奇怪的门派,却只收男弟子。 吴洗尘还说在当今武林新的这一代中,松山剑院的慕容荷、晚溪斋的萧十三娘,以及牧山刀的王正浩轩被认为是最有天赋最可能踏入大宗师境界的三人。 慕容荷而今年十五,已入三境上阶。 萧十三娘年十四,已入三境中阶。 而最为神秘的是牧山刀的王正浩轩,只听说他也才十四,却无人知道他的境界而今有多高。 因为他在三年前开始闭关,至今依旧未曾破关。 “我也觉得有些话需要说在前头,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萧十三娘装着一副大人的模样,又抬头看向了李辰安,心里有些打鼓,帮这人当开个啥价钱呢? 她们这帮弟子自幼就住在晚溪斋,过的是自给自足的那种生活。 平日里种种地,练练武,也读读书,甚至钓钓鱼,就此养成了晚溪斋独有的不问江湖是非,不惹人间恩怨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 银子……在晚溪斋不需要银子。 这次出门师傅倒是给了十两银子,可大家背上的褡裢中都塞满了临行前烙好的饼。 一个饼可吃一天,每人带了二十个,此行只用了十五天。 所以饼还剩下五个,银子……一文都没还没花出去。 因为她们晚上歇息也是选在山野林间。 想来这银子也没啥用处。 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富贵少年。 萧十三娘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有些艰难的举起了两根手指。 她的本意是自己这些师姐既然帮李辰安做事,那每月给个二两银子应该差不多吧。 但李辰安却理解偏了! 他以为这晚溪斋在江湖上的名气那么响亮,这姑娘是想要二十两银子每人每月! 这实在有些多,虽然他现在能够承受,但后面还要招那么多人,这个头就不能起得那么高。 他正要和这小姑娘谈谈价,却不料萧十三娘颇为紧张的弯了一根手指下来。 她的脸色还变得有些红。 她诺诺的说了一句:“要不,每月给我们每人一两银子?” “这、这可能还是有些多,但我寻思……既然已经出山了,咱们姐妹们来到了这花花世界……听说那些胭脂水粉挺好,也挺贵……多少得攒上一点,等我们回晚溪斋的时候也能带一些回去给斋里的姐妹们瞧瞧。” “如何?” wap. /128/128691/31123651.html 第九十二章 丽镜司十二金钗 李辰安脸上的笑意比这初升的朝阳还要明艳。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善良的姑娘! 这姑娘的相貌颇为耐看。 她有一双很是漂亮的小山眉,眉下的那双眼不小也不大,充满了神韵,却不显丝毫锋芒。 她的脸蛋儿倒不是太精致,许是因为她的肤色有些黑的缘由。 这练武的女子似乎肤色都有些偏黑,比如慕容荷。 也比如她身后站着的,正在好奇的看着他的那十二个女子。 另外她的个子也不太高,比那个俊俏公公仿佛还要矮那么少许,显得小巧玲珑。 当然,她的年岁不大,未来可期。 “看在你大师姐剑舞姑娘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讨价还价,就每月一两银子吧。” “好!” 萧十三娘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她转头看了看她的师姐们,显然对这个酬劳都很是满意。 她又看向了李辰安,“那就从今天算起,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随我来!” 李辰安将萧十三娘等人带去了这营地的一间营房,邀请众人落坐,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袋子,从袋子中又抓出了一把铜牌。 这当然就是丽镜司的牌子。 不过这牌子被他重新进行了编号,并且在铸造这牌子的时候,他还在原来的图案中增加了一点常人难以察觉的记号。 比如这一批牌子的那面盾牌上,他刻下了一条细细的线。 这代表剑。 意味着持有这种牌子的人有武功,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另外他还铸造了一些别的牌子,上面多了一条曲线的那种代表着青楼的身份,多了一个小点的那种,代表着商人的身份。 等等。 这就是管理上的分类,他能够清晰的知道自己手下这八百个人的构成。 当然,他需要的最多的就是江湖中人。 他将这十三个牌子分别发到了十三个女子的手里。 “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我李辰安的人了。” “这牌子代表着你们的身份……有了它,你们在执行我的命令的时候就别怕杀人放火,因为只要亮出这牌子,官府也拿你们无可奈何。” 萧十三娘等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如此看来这少年倒是有些本事,只是……他说我们就是他的人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杀人放火,这种事曾经并没有做过,但师傅却早已告诫过她们—— 江湖,不是拔草锄地! 江湖,只有血和武力! 若是某天你们走入了江湖,当谨记,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让敌人死透,或者跑得比敌人更快一些。 现在这算是进入了江湖了吧? 那未来就是血与火的战斗了! 这些姑娘们并没有害怕,反而还露出了一抹期待的模样。 尤其是萧十三娘。 “杀谁?你说,我们这就去办!” 李辰安顿时看向了萧十三娘,心想这一两银子花得实在是值啊! “暂时还没有,最近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这里,管吃管喝。” “另外,这里还有六十个受训的少年,接下来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们一同去训练!” “我不知道你们都用什么武器,但在训练的时候,你们将使用固定的两种武器!” 李辰安走向了一旁,从武器架子上取下了一根戟还有一张弓。 他将这两种武器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撑着桌面,很是认真的又道:“未来,我们所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江湖中的那些人,还极有可能是敌国的军队!” “这两种武器,在对大量的敌国军队的时候更好使……我要告诫你们一句,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千万不要飞到天上去!” 萧十三娘那双小山眉一挑,惊讶的问道:“为啥?” “因为你们会被敌人的箭,射成刺猬!” “……刺猬是啥?” “……” 李辰安决定放弃这个解释。 他忽视了萧十三娘那双对知识充满了渴望的目光,“在军事训练上,你们有一个连长,他叫李小花,你们所有的练习都必须听从他的指挥!” 萧十三娘:“连长是啥?” “……等李小花回来给你们解释。” “另外,你们往后在训练的时候不能穿裙子!” 萧十三娘脸色一红,低声问道:“这训练这么神奇?都不穿衣服的?多不好意思呀!” “……穿盔甲!” “盔甲?那不好看呀!” “小姐姐,你觉得是命重要还是好看更重要?” 萧十三娘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师傅没说将命卖给你……我觉得还是好看一些更重要。” “你错了!” 李辰安站直了身子,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们要牢牢记住,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人活着才能永远的漂亮下去,若是死了……死相肯定难看,说不定被开肠破肚,也或者被乱箭射成了……筛子!” “然后尸体就躺在黄沙中,被慢慢侵蚀,或者被野狗给吃了。” “就算是尸体被捡了回来,能够落得一口棺材,躺在冰冷的棺材中,你们的漂亮留给何人去欣赏?” 李辰安这一席话顿时令萧十三娘等女子花容失色。 她们根本就未曾涉事,哪里想过那死后的凄惨,此刻听李辰安如此一说,一个个面面相觑,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萧十三娘咽了一口唾沫,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字:“好!” 李辰安这才放下了心来,“所以你们别以为你们的功夫有多高,江湖之大能人辈出,强中更有强中手,那么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些我们以后慢慢来讨论,现在我任命萧十三娘为你们这十二人的头领,你们这十二人……就是丽镜司的十二金钗!” “接下来我们相互了解一下,有请诸位姑娘自报个名字以及本人的身手境界,以便本少爷往后给你们的任务安排。” “对了,以后你们都称呼我少爷。” 萧十三娘等人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称李辰安为少爷,不过离山前师傅倒是有交代,说去了江湖之后,一切听大师姐剑舞的安排。 现在大师姐随着那位钟离府的三公主去了京都,大师姐来信说一切都听李辰安的安排,那就称他一声少爷吧。 接下来各自报了名字和武功境界,她们的名字很是简单,从萧一娘到萧十三娘,至于她们的身手却令李辰安喜出望外。 “人还是太少,剑舞说你能帮我招募到更多的江湖女子。” “少爷,咱们晚溪斋还有许多师姐师妹……只是师傅的意思是让我们出来先看看,若是可以,我回一封信给师傅,师姐师妹们若是出山,大致能再来七八十个。” 李辰安顿时露出了一抹奸笑。 wap. /128/128691/31126459.html 第九十三章 温小婉 广陵城一年一度的端午文会在桃花岛拉开了帷幕。 这一天画屏湖上的渡船络绎不绝,湖畔人家那处码头上更是人满为患。 其中最多的当然是广陵城里的那些文人士子们,其次便是那些藏在深闺之中的俏丽佳人们。 这场面比起三月三那天钟离府三小姐的以文选婿来的还要热闹一些—— 毕竟钟离府三小姐的身份地位太高,还是有许多的文人士子明了其中的差距所在。 而那些俏佳人们也知道那是钟离三小姐的主场,她们在三小姐的光辉之下未免会显得过于暗淡。 但今儿个不一样。 每一年广陵城都会举办数次文会,这端午文会仅次于中秋文会,是所有的才子们一展才华的最好机会,也是给那些佳人们选择心仪之人的绝佳机会。 尤其是在听说了今年这场文会选在了桃花岛上举办之后,更是引起了才子佳人们的翘首期待。 天下最为有名的商大家就住在桃花岛上! 他还是这次文会的评判之一! 想来这一次文会诞生出的名列前茅的那些诗词,当可由商大家操刀,亲自给这些诗词谱一首绝妙的曲。 霍书凡与沈巧蝶等人一早也来到了这处码头,却不料船家却说桃花岛那边此时尚未开放。 于是他们等到了近午时时分,这才第一批登上了渡船,来到了桃花岛。 当他们踏上桃花岛的那一瞬间…… 霍书凡忽然站定了脚步,视线投向了前方。 这挤挤满满一船的近百个少年都停下了脚步,都望向了前方! 就在他们前方三丈开外,就在那方桃园前面的青石甬道上,那地方立着一扇门! 门楣上写着一行大字: “欢迎诸位前来参加以桃花酿冠名的端午文会!” 那扇门的门框上还挂着一幅字: “广陵美酒桃花酿, 玉碗盛来琥珀光!” 就在那扇门后,道路两旁视线所及之处皆竖着五色的旗子。 那是并不太大的三角小旗,小旗上只有三个字:桃花酿! “……这是个什么意思?” 霍书凡倒吸了一口凉气,问了这么一句。 他右侧的文欢沉吟片刻,忽然皱起了眉头:“李辰安那傻子不是放出了风声,说他那酿酒作坊所酿造的酒名字就叫桃花酿!” 霍书凡眉间一蹙,“所以……他这是在借着这场文会宣扬他的酒?” 一旁的沈巧蝶说话了:“理当如此!看来这人和商大家的关系匪浅!” 她沉吟片刻又疑惑道:“这个点子当真是妙!如此一来,他那桃花酿尚未能酿出半滴却已经能让广陵城所有的人都知道!” “他绝不会有着如此的奇思妙想……莫非是花老大人给他出的主意?莫非是花老大人给他和商大家牵了线还搭了桥?” 霍书凡摇了摇头:“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文会会在桃花岛举办,现在花老已经抵达京都多日,就算是信件往来也是来不及的。” “但这小子背后倒是真有高人,看来得请爷爷派人好好查查。” “嗯!”沈巧蝶点了点头,忽的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 霍书凡惊疑的看了她一眼:“这怎能是个好事?” “书凡,你想啊,他将这酒弄得出了名,但呆会他上了台写了诗词,我们将他那龌龊之心给揭开来……” 沈巧蝶视线一凝,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消失,“他的名声在那一刻定然会臭掉!那么他的那桃花酿……当然也就会随之臭掉!” “只要所有的文人士子们对他生出了厌恶之心,在口诛笔伐之下,他那桃花酿就算再好,也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去买的!” “他以为自己能够借着这势飞得很高,却不知道一旦落下来……他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霍书凡懂了,他也露出了一抹笑意,“巧蝶果然是玲珑心思,那呆会咱们就陪他李辰安演一出好戏!” …… …… 登上桃花岛的那些俊男俏女们显然都被这一道门给震惊了一下。 当他们听说那桃花酿就是李辰安即将推向世面的酒之后,有人惊叹,有人嘲讽,也有人抿嘴一笑。 受邀前来桃花岛的凝香楼花魁温小婉就是抿嘴一笑。 她并没有喝过二井沟巷子那小酒馆里的画屏春,但到她那来的客人却极为赞赏,因此她便听过了李辰安这个名字。 也知道了这李辰安的一些过往故事。 但这个人和这个人的故事和她并没有关系,所以,她对此也仅仅是好奇罢了。 没料到今儿个到了这桃花岛,居然又见他弄了这么一出。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听说三月三那天出现的那首《蝶恋花》就是出于他的手,这个傻子……倒是傻的有些与众不同。 听说他也是今日文会受邀者之一,且看他还能做出怎样的诗词来。 温小婉带着她的数名婢女,身后还跟着几名捧着乐器的乐师,她走入了那扇门,踏上了那条青石甬道,看着那些在风中飘舞的旗子,看着旗子上桃花酿那三个字,一路而行,一路都是如此。 她在一处荷塘前转了个弯,向桃花岛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边不是通往广场的路,于是渐渐就走向了一片清幽之地。 她来到了一处五层楼高的平塔前,将随从留在了塔外,她独自一人登上了这座塔,来到了第五层楼上。 楼上布置的依旧极为雅致。 其间有淡淡的檀香萦鼻。 一处窗下摆着一张檀木茶几,茶几旁此刻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灰白麻衣的老人。 他就是商涤商大家。 他并没有在品茗。 他的面前放着一口小罄,他的手里捏着一把小铜锤,他正在闭目轻轻的、极有节律的敲着那小罄。 温小婉放低了脚步,垂首站在了商大家的面前。 商大家依旧没有睁眼,铜锤未再落下,他的眉间忽然皱了起来,片刻之后才轻声一叹。 “坐!” “谢尊者!” “鱼龙会那件事可有了线索?” “回尊者,那事有些蹊跷。” “蹊跷在何处?” “那晚奴婢在煮雨小筑的二楼遇见了一个少年,只是他蒙着面不知道具体长得什么模样……但他说他是去杀宋元平的,奴婢也就没拿他怎样。” “而后宋元平回来,奴婢将吕连英给引了开来,然后来了一个戴着一顶斗笠的高手,他出手将吕连英一剑杀之,等奴婢再回二楼的时候……宋元平已经死了,那少年不知所踪,那名单……奴婢万死,那名单也不知所踪!” 商涤睁开了眼,“这么说那名单在那少年手里?” “理应如此!” “若是见到,你能否认出他来?” “……能!他的眼给奴婢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好,今儿个你就好生看看他是不是在这些少年之中!” “另外,这广陵城丽镜司的绣衣使一职已空缺许久,四公主宁楚楚前次来过一次广陵城,而今可有了绣衣使?” “回尊者,奴婢尚未得到绣衣令的召唤。” wap. /128/128691/311383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