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同人)萤火》 燃火 今天是个平凡的日子,毫无异样的夜,毫无变化的一片死寂。 “月色真好呢。”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独自行走在深林之中的年轻的金发男人下意识抬头,手已经放到了刀柄上。 闷热的夜晚没有一丝的风,头顶上是郁郁葱葱的树叶拥托着的夜,星星点点的光漂浮在天上树间,幽深的林里飘散着萤火虫发出的淡绿色的光,忽的一丝凉意从身后飘来。 “一之型 不知火。”男人不慌不忙地调转身体,利刃出鞘,他清晰响亮的声音抚散了夜里入骨的凉意。所站之处爆发出耀眼的火光,汹涌的火焰带着凛冽的剑气斩断了迎面而来的风。 “强大的剑士先生,为什么在深夜里独行呢?”天上的光稳当地落在地面,重新凝聚的风带来了女人带着笑的声音。树影随之左右摇摆,绿叶枝桠摇晃着发出细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话音一落,随即狂风大作,绿莹莹的火光袭来,裹狭着几乎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死气。 隐约能够看清,风的背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随着一声响亮的剑鸣,烈火当头而下,风止,萤火溃散。 一影子在半空之中灵巧的避开刀光火燎,在白亮的月前留下一个纤长的剪影。 随后她踩着光落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之上。 月色落的巧妙,自顶空罩下,如同一条白净的绸带,环绕着她,将她与四周的沉黑割离。她的面貌顿时清楚了起来,头发是温暖的白橡色,青碧色的瞳孔恍若白日一丝云也没有的天空,是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此刻她赤足站立在巨石之上,身姿丰腴,风姿浪荡,神情面容却圣洁悲悯,那一缕光稠如圣光将她托离土地。 “是一位鬼小姐啊。”男人凝神断言,“看来你就是我的目标了!” “原来是我的追求者么?”女人双目眼神时而涣散时而簇聚,听他一言,那张似悲似喜的脸缓缓绽露一个笑容,她摸着自己的脸,“我很高兴能够吸引这样强大的剑士先生。” “抱歉,我的目的是来斩下恶鬼的头颅。”金发男人爽快的反驳了她,红褐色的刀刃直指对方,坦言道,“而且我目前没有成家的打算。” “啊呀?”女人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有些无措地捧着脸,泪水突然断了线一样淌出眼眶,呢喃着说,“我是恶鬼吗?怎么会呢……”一颗一颗泪珠折射着冰冷的光,落在她脸颊两侧,分不清真假。 “虚伪的泪水只会让你的伪装错漏百出。”男人不解风情地打断她的哭泣。 “鬼也分个好坏的呀。”她声音哀戚,双目一阖,“剑士先生不分青红皂白地断言我为恶鬼,我也会感到心痛。” 泪珠半落不落的挂在眼下,她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光在这时忽然动了。 惨白的亮斑一点点试探着靠近,头顶的聚光也逐渐溃散融入周遭的黑暗,淡化了颜色,这才彻底露出了这片土地本来的面目。 而男人也才看清,她站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巨石,是数不尽的躯骨堆砌出来的山丘。她白净的足尖正掂在一个头颅之上,白骨黑黝黝的眼眶之中亮着微弱的萤火。 光前进一寸,黑暗下去一分,泥土上寸草不生,透露出一种溃败的气息。 一番话还未散去,就暴露了背后深不可测仿佛要吃人的黑暗。 她的示弱和不安忽然就变得多余了起来。 只听见她一声悠长的叹息,泪水还未抹去,她的情绪瞬间就收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吃这些人。”她抬眸平静道,“我只吃那些罪孽深重的男人,这些家伙可不关我的事。”说罢足尖一点,白骨堆就地小山包瞬间化作了粉尘。 身影落在了地上,“看,他们都不见了。”眼底又是一片水雾蒙蒙,泪水来得恰到好处,“不如剑士先生放过我吧。” 金发男人眉头一挑,视线牢牢地盯着对方,“看来鬼小姐十分擅长用自己的优势来迷惑敌人。” “这样的赞美倒也新鲜。”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目水盈盈的,颇为动人,“剑士先生还挺会说话。” “……过奖。” “所以剑士先生被我迷惑了吗?”她追问。 “下一世如果你转世为人,或许就会被迷惑了。”金发男人不为所动,挥刀直冲女人面门,他似乎也在笑,熊熊烈火之间,只听到他的声音,“五之型 炎虎!” 烈焰灼灼袭来,女人向后仰倒避开,身形飞快的退去。萤火在她背后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如同羽翼一般依附着她的肩胛骨,带着她穿梭在烈火之中。 只是男人身形更快,刀刃已经到了眼前,女人不慌不忙地将身体后倾,男人的刀尖紧咬不放,虚晃一招,已经刺穿了对方的下巴。他目光一凝,手腕稍稍使劲往上抬,刀刃死死陷入了皮肤之中,顺着力,划开了一条血路。 那张虚伪僵硬的慈容从面中一刀两半,从光滑的刀口处如蛛网般地纹路瞬间覆盖了整张脸,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变成了散落开来的碎片,被那点点萤火吞噬,随后才是鲜血淋漓。 暗红色的血液从指间流淌而下,女人一手捂着面孔站定。 “果然是假的。”男人了然,稍作缓冲,身体再一次冲上前,赤红色的发尾如同火焰一般散开,整个人就像一团火,直烧到那女人额前。 “还以为剑士先生会更加怜惜柔弱型的美人一些,只是没料到剑士先生不喜欢这一款。”那张圣洁的脸面破碎之下露出的是一张艳丽至极的脸,还是那双蕴着山涧云雨的瞳孔,只是风情更甚,瞳孔里清晰地刻着——下弦一。 “不管是身体,还是话语都是假的,只能说不愧是十二鬼月,个性果然狡猾多端。”他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握着刀的手也抬高了几分。 “剑士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呢?”女人轻巧地避开流火,掌心一把金扇反手而出,声音在深夜之中纠缠不休。 盛夏夜中突起一股寒意,冰花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在夜色之中。她捻着一朵冰花落下一个吻,视线牢牢锁定着对方。随着她一声轻笑,掌心的花被她递了出去,碎裂成星星点点的光,冰冷的温度带着那些四散开来的碎光朝他扑来,当即杀气四溢。 “说到话语,”火焰烧到面前时,身体在空中翻转避开,白橡色的长发泼洒在夜色流光溢彩,她笑眯眯地挥动扇子,铺天盖地的冰霜冲向男人,“你喜欢听些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的呀。” “收起你的攀谈,这对于我们而言是多余的。”声音在汹涌的烈焰背后清晰地传来,对方的刀随声而至,“要是你因此走神而把脖颈送到我的刀下,那我可就赢得太容易了。” “我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想要和剑士先生交流,真的不感兴趣吗?”她忽然靠近,因此被火焰包裹着,一张脸被火光衬得分外明艳,“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她的皮肤已经被烈火炙烤着一层层脱落,黑红色的血液披在身上,她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持刀与她对峙的男人。 “你实力至此,看来已经吃了不少人了吧。”他与她对视,四目相接下火光四溅,“那你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吗?” “不愿意。”她眉头一蹙,撤离了身体。 从火中走出,她的伤口好得十分之快,眨眼间就恢复如初。 “怎么会一开口寻问一位女士的食量呢,太失礼了。” “还以为会是真心沟通。”对方呼吸声逐渐沉重,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体质有着先天优势的鬼。 “当然不能从这么隐私的问题开始呀。”她避开刀刃,“要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剑士先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身形犹如鬼魅漂浮,声音里满是轻松惬意,下手却一点不留余地。 “作为回礼,也许我也应该问问你的名字。”他此刻是浑身上下遍布深深浅浅的伤口,狼狈不堪,不过他那发尾泛红的金色长发依旧在发着光,和他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和战意一样。 “当然。”话音落下,金扇已经挥开男人攻击的动作,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我的名字是萤,剑士先生要记住了。”她缱绻多情的声音清楚的从刀光剑影之中突围钻入了他的耳中。 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猛地喘息了一阵,控制着呼吸减轻身体的沉重负担,声音依旧是清晰的,“我是炼狱杏寿郎——要将你斩杀的人!”这时,萤透过重重黑夜看见他坚定不移的目光。 “炼狱先生啊——”她拉长了声音,落在了树上,自上而下地俯瞰着,“要斩杀我,光是志气满满的宣告可没有用。就像爱一样,只是挂在嘴边是不会有女人相信的,请给我看一看你的决心。” 也是在这个时候,方才那笼罩下来令人窒息的死气散去了几分,就像严丝合缝扣上的门突然流出了一线光,空气争先恐后的从门外挤入,他的呼吸渐渐趋于稳定。 炼狱杏寿郎抬起头,看着被藏在黑暗边缘的女人,体温骤然上升,仿佛刀尖的温度也烧到了身上,断言,“你会看见的。”此刻二人实力悬殊,偏偏他战意高昂,颇有愈战愈勇的意思。 “炼狱先生不疼吗?”萤见他满身是伤,“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的疼痛一瞬间消失,要不要试试看?” “如果说是要杀了我的话,尽管来吧,我倒要看看我今天是否会死在这。”炼狱杏寿郎越是感到疼痛,越是扬高声音,气势分毫不减。 “我很喜欢你,不打算杀了你,”萤笑眯眯地说,“要不要跟我一样成为鬼,这样你的伤口会立刻变好。” “我拒绝。”他回得干脆,“作为鬼杀队一员,我不会选择成为令人不齿的存在。” “可是你说要斩杀我,如果你死了,又怎么能杀了我?”萤听到这样的回答,反而笑着问他。 “死亡对我而言并非结束,我加入鬼杀队那一日便已带着誓死杀鬼的决心,身边的每一位队员都带着与我一致的信念。”他斩钉截铁道,“只要这样的信念存在一日,我就存在一日。哪怕我最终身形消亡,我身后也会有许多和我带着同样信念的人类出现,他们活着,我就活着。” 他双目似火,炯炯有神,“信念不死,意志不灭,不知道这样说你能够明白吗?” 萤低眸看着如火一样耀眼的男人,笑容停在了嘴角,声音没入了黑夜,“这样啊——”只听到她声音越发轻慢,“真是令人羡慕。” 回应她的是炼狱杏寿郎缭乱的刀光。 “可惜——”一手压住斩向自己的日轮刀,发烫的刀刃在掌心里留下极深的一道伤口。皮肉翻卷,烧焦的的肌肉堆积在掌心两侧,就连骨头上也留下了痕迹,“没什么时间了呢。”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她死死压住刀刃,用大得惊人的力气将他拉近自己。 周围的一切都如慢镜头缓缓展开,她踩着萤火在他身前停留,那双眼睛显得那么柔情似水,那么真实,仿佛她表露出来的一切的多情缱绻都和真的一样。 这时她抬起掌心放在了炼狱的胸膛上,感受着胸膛里正十分有力的鼓动着的力量。 被控制住的炼狱杏寿郎一脸视死如归。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很高兴认识你,炼狱先生。”她在细细打量着炼狱,像在欣赏一件稀奇的物件,“十分感谢炼狱先生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冷风钻入衣袖,正在抗衡着她的力道的炼狱瞳孔一震,眼前弥漫开霭霭冰雾。 “我很喜欢这样的炼狱先生。”那张娇艳的脸很快就被浓雾掩埋,最后消失的是她澄澈的双目和依依不舍的声音,“——请在下一次相遇之前一直保持这样的精神吧。” “不要逃跑!你这个家伙!”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之后,炼狱杏寿郎顾不得浓雾之中的危机四伏,提着日轮刀直冲入广袤的迷雾之中。 等到烈焰破开雾霭,林中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迟疑的抹开快要糊住眼睛的血,眼前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就连气息也消失地彻底。 “该死——” “炼狱!炼狱!”这时其他鬼杀队队员的声音由远转近。 雾气散得极快,云雾溜走,徒留头顶那个亮澄澄的月亮在静静的挂着。骤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耳边的声音像是浮在半空之中一样令人没有实感,渐渐的,意识走向浑浊,他站在原地看着向他跑来的队员们,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安的晃动着,几欲颠倒。 失去意识前,他用所有的力气,把那双青碧色的眼睛刻在了脑子里。 焚身 萤是一个鬼,在名为十二鬼月的企业里有着近两百年的工龄。作为一个兢兢业业在做鬼事业里摸爬打滚的女人,她一早就看透了自己这份工作。老板刻薄又冷血,工资少得可怜就算了,工作环境也十分恶劣,一旦老板不如意,脑袋就可能不翼而飞。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个蒙骗无知人类的传销组织。 她真的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在图些什么。 在这样失败的职场生活里,她又犯了一个错误。草草结束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不知悔改地踏入了另一段更糟糕的婚姻之中,在陷入工作倦怠期的同时她也很不幸的陷入了婚姻问题。 从战场脱离出来赶回万世极乐教的她站在走廊时听到了声音,“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声音一出她从容地换上了新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问?”带着甜腻的笑着转过脸,看向正坐在佛堂中央一手撑着下巴的男人。艳丽的容貌,白橡色的长发,七彩的瞳孔,除去瞳孔的颜色,这是一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话说回来,还要谢谢大人,我只差一点点就要死在那里了。”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这是她糟糕的’结婚’对象,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 “看来是遇见了实力很强的家伙。”男人展开手中的金扇,半遮挡着自己的面孔,一双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几分笑意,“不过说起来,还是你太弱了。” “我已经很努力了。”萤走近他,耍赖般把另一把金扇递出去,抵着他的胸口,“不要太苛责我。” 童磨拉住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拉到怀中,安慰她,“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还想夸一夸你,那个不守规矩的家伙被你处决的很漂亮。”抚摸上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他的笑容格外慈悲,“我会更加努力提升你的实力,以后会赢的。” “我会听话的。”萤乖巧地点头。 童磨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喃喃说:“总觉得,你在说谎。” 窝在他冰冷的怀抱里,萤抬起头说:“我有没有说谎,你知道的。” “大概是有太久没有和你这样相处,”童磨看着她,目光一片柔情,“我们之间的感情变淡了,所以我无法确定你是否在撒谎。” 萤坐在他的腿上,望着他看似深情的目光,喟叹一声,“那是我的错吗?”他们夫妻的名义很早开始就名存实亡,他有他的过法不怎么过问她,她也乐得自在。说来也正常,人世间有几对夫妻关系能够维持百年之久,换做任何人这么久过下来,都会两看生厌。 “我们有多久没做了?”他仰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皮肤有点湿冷。 听他这么问,萤有一瞬间地愣怔,等他的手臂收紧,她连忙掩饰好自己的表情,笑道:“你自己冷落了我多久,你忘了吗?” “我冷落你了吗?”他有些困惑,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她的腰带,抚摸着她腰背间冰冷的皮肤,“说起来,很久没有和你这样相处了。” 她没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轻声问:“是孤独了吗?” “离开你,确实有这样的感觉。”童磨不假思索地承认,说完他咬开了她的衣襟,松垮的衣服如游鱼般滑落,顺着地板蔓延开,她并没有穿里衣的习惯,衣襟一散,上半身几乎赤裸。他低下头张嘴咬住了她一边绵软的乳房,力气并不重,他只是含着,缓慢又仔细地拿舌头去舔。等她乳头硬起来后,他又开始吮吸,像年幼的孩童被母亲哺乳那样吮吸,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埋首在她怀里,恋恋不舍地占有她的双乳,每一边都仔细地吻过,吻得她浑身止不住地发颤,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的头。 她问:“我对你而言,这么特别吗?” “你对我而言,十分特别,”他痴迷地仰头,这么多年的冷漠仿佛从未存在,他的爱凭空而生,“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你的存在会让我感受到活着,那是谁都不能做到的。” “大人的语气,像极了那些前来寻求帮助的瘾君子。”萤眯起眼睛,掌心捧着他发痴的脸。 “瘾君子,也是一群可怜可悲的家伙,”童磨流露出了他那副悲悯的神态,“我也是这样的一员吗?” “不,你不会。”萤断言,“上瘾是无药可医的绝症,而大人百病不侵。”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令童磨感到任何的愉快,他抚摸着萤的脸,叹息,“说的极对,这是不公平的,对所有人而言,”尖锐的指甲在她脸上忽然加重力道,划开一道血痕,血液滴到了他的脸上,他看着那张和自己如无二致的脸,陷入茫然之中,“对我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应该是对我最不公平,大人。”萤垂下眼睛,对脸上的伤口视若无睹,猩红的血珠淌在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格外妖异,“对我非常的不公平。” “我曾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童磨的心脏突然跳动得飞快,他享受着仰起头,万分愉悦。 萤的神情转瞬即逝,最后融入了笑容,“对。”她弯起眼睛,“这是我选择的。”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一片碧波荡漾,层峦起伏的水光里映照着童磨的笑脸。 “我现在应该很开心,这样陌生的情绪是我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他这样说着的同时,双目中配合的落下了一串一串泪水,七彩的瞳孔如同万花镜一般光华流转,“开心到止不住的落泪,你听,心脏那里正在为了你跳动不止。”说着,童磨就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泪水落得噼里啪啦的不断线,哭法和她假得不分上下。 萤从未因他的动人情话而快乐,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存在的一个永恒的难题。 两个人每日装模作样地作出心有灵犀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们连基本流于表面的感情也做不到共通,一昧的将情绪当作面具。轮到开心出场时,方才的悲哀就坦然落幕退场,笑容立刻就钻到台前,开始没有任何意义的表演。 要讨好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太容易了,这就像是阅读题,读到怎样的内容,就回馈怎样的情绪。 “嘘——”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吻住了他的嘴唇,“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这是她自从开始对自己的丈夫不耐烦之后无师自通的技能。 鬼和人类一样,依靠荷尔蒙催动的欲望是大多数矛盾的通用解答方式。 童磨过去很喜欢她主动献吻,现在也是。他的回应十分热情,和以前没有区别。 说起来他们二人其实很少能够仅靠语言就可以产生共情的时候,童磨心中一片荒芜,她内心亦然是死水。唯有身体接触,他深埋于她体内之时,他们二人难得的会产生些微的灵魂共鸣。 归根究底,只是因为情与爱两者都不存在,他们只能粗略的享用副产物。 这时童磨会从高高在上的神座中坠落,过去他是圣洁的举世无双的圣子,享有万千教众的供奉和敬仰。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沉沦在情欲之海的初学者。 这给萤带来了渎神的快感。 他的双手在她赤裸的后背上抚摸着,他则流连于她的乳房不肯抬头。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关系,但是今天他却格外兴奋,毫无缘由的兴奋。 她脱去衣服,浑身赤裸地跨坐在他的身上,他衣衫整洁,圣洁又端庄,可胯下顶着她的性器态度之热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 “眼睛,还真是好看。”她的手从他的胸口离开,攀上了他冰冷的脸,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指腹落在他的眼尾,那里有这世间最璀璨的色彩,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这时童磨的双眼缠绕了几缕薄雾,平添了几分欲露还遮的美,“让人爱不释手。” “只有眼睛吗?”他注视着她。 “怎么会只有眼睛呢?”她的指尖在童磨的胸膛上打转,锋利的指甲留下痕迹,“这一点大人要比我清楚,不是吗?” “当然,”他慢吞吞地将她压到身下,她的指甲顺势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伤痕,血液顺着白净的手指流淌着,童磨的身体是冷的,但是他的血却是有温度的,“你的一切我都清楚。” “你应该也能感受到的,萤。”他和她交换了一个十分绵长的吻,也在这时候挺进了她的身体,一口气进入了最深的地方。他依旧没有脱去衣服,留她一个人在他身下动情地喘息着,如勾引僧侣的妖孽,缠着他的腰,用这幅身体逼着他与自己欢好。 大约是太久没做过,他这一次的动作格外粗放,用力地进出,如那些信徒叩拜自己一样诚恳地尽心尽力地肏弄着身下紧热的穴道,他向她叩拜,叼着她的乳房如饥饿的婴儿一样不舍,舔过之后他突然抬头问她:“你刚刚在想什么?”那种陌生的,令他控制不住美妙的滋味,让他动得更快了。大开大合地进入,彻底地将自己送进她的体内,企图将自己与她融为一体。 “在想……什么啊。”她仰头喘息,被他顶得声音零散,腰肢被肏得越来越软,几乎抬不动腿,任由他将自己的双腿拉高架在腰间,肆意进出。 她被快感冲昏了头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许多,最后她望着童磨眼中的自己,甜蜜一笑。 “我……想到了火,炽热的,熊熊烈火。” · 这天之后没多久,萤因为做事不当,让鬼杀队的剑士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被顶头上司骂了一通,顺便挑剔了她业绩不达标这件事,差点点小命不保。 这其实算是老板在没事找事,因为她的业绩是和童磨捆绑在一块,光凭这家伙的业绩,她也能被带着躺赢坐稳十二鬼月业绩前几的交椅。 不过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干掉她,说什么都对。 在她被挂出来通告批评之后,十二鬼月里出了个狼灭,比她还能消极怠工,态度直白地表示自己再也吃不下人类了,于是被剥夺了十二鬼月的身份,做了杀鸡儆猴里的鸡。 作为被儆的猴,她并没有自知之明,此时还在职位上浑水摸鱼。 甚至还在企图勾搭敌对势力的工作人员。 “好久不见,炼狱先生。”她笑着避开刀锋,亲切地问,“今天的我好看吗?” 话未说完,火焰就烧到了头颅之上。 “这次也打算逃跑吗?”对面的男人步步紧逼,显然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防止萤先一步离开。 “我们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呀,为什么不给我跑。”手里金扇挥动,漫天冰雾落下,这一次炼狱动作快了一步,刀风带起火焰卷席着风吹散了大片的冰雾,毫不犹豫地直冲上前,“炼狱先生不舍得吗?”冰雾忽然撤去,一并卷走了火光。 她的脸正在他的眼前,与他四目相对,强迫他在咫尺之间与她呼吸交缠。 那双眼睛底下是万丈深渊,几乎要将他吞没。 心头一跳,他猛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果然,不论是怎样的面孔,鬼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她疑惑:“原来炼狱先生已经能够透过皮囊看透我的本质了吗?” 炼狱:“……” “难道我说错了?”她蹙眉嗔怪,“炼狱先生可以否认我,不要不理我呀。”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之间的交谈是没有意义的。”炼狱杏寿郎抽刀卷焰一气呵成。 “说起来我对这张脸还有几分信心,认为炼狱先生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萤轻巧的躲开对方的追击,目光紧紧地跟着他。 他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反驳:“只要这副皮囊之下的是鬼,不论是怎样的脸我都不会喜欢的。” 萤觉得炼狱杏寿郎这个耿直的男人真的很不会说话。 “我想要和炼狱先生成为朋友呀,”她不依不挠地追问,“你要怎样才会喜欢我呢?” “那请你转世为人吧。”杏寿郎直挺挺地站着,态度坦然,“与鬼成为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又叹气,“连了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回答她的是炼狱的炎之呼吸。 “虽说是一厢情愿的开始,不过我还是相信,炼狱先生看到我真挚的感情,一定会心软的。”她手握炽热的刀刃,拉近炼狱。 “人和薄情寡义的鬼说了解,也没什么意思。”刀刃一挑斩断了她的手掌。 她慢吞吞地恢复自己的手掌,不满道:“才不会呢,我从不薄情。我曾经遇见过一个虔诚的男人,他匍匐在我的脚边,将我奉作神明,”一字一句清脆地在刀尖上跳舞,两人一刀一扇相撞,迸发出阵阵火光,“我露出了自己过去衰老憔悴的脸,问他这样的我你还爱吗?”杏寿郎的长刀借势拉出一个大弧,身形一转,呼哧一声燃起了巨焰,“他说爱,我突然被感动了,所以我吃掉了他,让他与我化作一体享受永生。你看,我分明不薄情。” “嗯,不愧是你。”几番下来,炼狱杏寿郎始终弱了一线,鲜血透过身上的衣物沾染全身,“擅长颠倒黑白,也是一门了不起的本事。” “看来我和炼狱先生的认知有着不小的差别呢。”她背后是铺天盖地的冰棱,寒意直冲天灵盖,“炼狱先生为什么不和我谈谈你的想法呢。” “人类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事物,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鬼小姐是永远无法感知这样的情绪的。”杏寿郎抬手一抹唇边的血渍,他精神振奋,“不管是鬼也好,人也好,如果肆意妄为将生命视作尘土,可是会要吃大亏的。” 他的刀尖上跃动的火光就像他茂盛热烈的生命力,双目亮得惊人, 萤目露迷茫,冰花迸裂散向冲上前来的身影,冰棱当头盖下。 “曾经也是人类的我,对炼狱先生所言也并非一无所知。”她静静地看着炼狱杏寿郎,“我想问,那些视生命为尘土的人类又算什么呢?” 可惜炼狱并没能回答上来,他劈碎了冰的刀尖,只一线之差就要砍上她的脖子,而她身边的萤火已经瞬间化作一道丝线穿透了他的咽喉。 意识在那一刻还未来得及收拢就溃不成军,渐渐所有的画面都最终散去,那双碧海汪洋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 庞大的身躯骤然垮塌,萤身后的萤火蜂拥而上,托起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伤的真重。”萤摇头感慨,一点也看不出她就是始作俑者,“可惜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面上忽然淌下一丝血迹,她愣了愣,发现是炼狱的刀风划破了这一次的面具。看来不论是什么情况,这位勇敢的剑士先生都受不了她这些虚伪的面具。 她抬手打碎了那张制作精良的脸。 皮肤一点点裂开,露出背后那双死水般毫无起伏的眼睛,那里面刻着——上弦六。 虚情 老话曾言,夫妻二人在漫长的婚姻生活里总会有那么几次想要杀掉对方的冲动。 萤作为一个出类拔萃的职场女性,她不一样,长达两百年的婚姻生活,有九成时间她都在想怎么干掉自己的丈夫。 包括在床上。 不过很可惜,她的第二任丈夫比第一任命硬。 换句话来说就是,她打不过童磨。 “又在想要杀了我吗?”她的双腿还缠在对方的腰间,童磨堵在她身下突然不动了,任由自己泡在湿润的通道内,逼着她和自己忍耐,俯瞰她脸颊的目光里带着笑,“我听到了哦。” “一对夫妻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候想要杀了对方,你应该习惯。”她摸了摸童磨脖子上那几道几近于无的红痕,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你也可以将这样的心情当作身为妻子的我在表达对丈夫的爱意。”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她淡定地强词夺理。 “就算萤想要杀了我也没有关系。”他沉湎于所谓的情爱,俯下身将她拥入怀中,“如果可以利用死亡换取更多的快乐,那么……让我感受更多的爱意吧,萤。” 她笑着,用食指抵着他汗津津的胸膛将他推远,意有所指,“你死不了,别说这些没意义的情话,破坏气氛。” “是,是——”童磨笑容欢快,半分不在意她的指责,腰一沉,穴道内丰沛的体液被推挤了出来,他顺畅地进入了她的身体深处,嘴唇流连于她耳际脖颈,“我以为你会喜欢听。” 被他这么不打招呼地蛮横进入,她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我喜欢你闭嘴。” 童磨的性器来回碾过潮润敏感的穴肉,在他毫无章法的肏弄下,她浑身发麻,发不出半点声音。 “可是我想听你说。”他用力地抽动着,伸手拨开她汗湿的额发。 萤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心烦意乱,双腿稍稍使劲,就把他摁倒在了榻榻米上,性器也滑了出去。她翻了个身,坐在了他腰腹上,正正好贴住了他还没有消停的阴茎。粘湿的体液和一些精液这时正顺着穴口流出,湿乎乎地沾在他的小腹上和性器上。 他还硬着,被她用已经彻底熟软的穴肉压着上下滑动,磨得他的下体泛着一层水光。 她仰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重新与他相拥。 她的一个吻落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你能听到多少呢,在这里?” 童磨压着喘息,眼睛亮盈盈地看着她,“我能听到很多,”他握着她的腰,忍不住挺腰,去推挤她的穴口,“我们心意想通哦。” 萤低眸看她,喃喃自语,“心意相通么。” 童磨陶醉于令他心醉的性爱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等他目光落回来,萤已经收回了那副面孔,留下的是按部就班登场的眷恋。 “那我现在想要什么,大人知道吗?”她稍微抬高腰,童磨那根硬得发烫的性器顺势顶在了她的下身,她伸手去摸了两把,弄得手心黏糊糊的,恶趣味地抹到了童磨的胸口,把他的乳尖抹得晶亮,“我在期待什么?” 童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答不上来。 萤低下头冷笑,握着他的性器坐了下去,吞得相当深,然后在叹息之间用虚情假意来迷惑他,“我想要你。” 他似乎真的相信了,迷茫一晃而过,兴奋地抱紧了她的身体。不等她享受多几次主动的机会,就被童磨翻身压了下来。他握着她的脚踝,彻底打开她的身体,抵着腿根一次又一次地肏进最深的地方,他越发强势地入侵使得她的身体涌起一阵阵潮热。 她在童磨之前达到高潮,可他还堵在身体里,没有打算让她休息。她背靠在他汗湿的胸口,大腿被他架高在腿上,他的双手从腋下穿过,双手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起伏如浪的双乳,病态的白皮肤在这样轻重不一的揉捏下留了几道浅红色的痕迹。 他先是浅浅抽插了一会儿,蹭着湿滑的粘液在拥挤的穴道内进出,轻吻着她颈侧。在她呼吸开始急促时,他猛地闯了进去,很是激烈地抽动。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地劲头弄得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童磨似乎满意地笑了,低头咬住了她的肩膀,血腥味顿时漫进了口腔,他喟叹般说:“我听见了哦。”然后压着她,终于射了出来。 重新有了性生活之后,他们很是过了一段放纵的日子,像是重归于好一般。 他们甚至有了几次像模像样的独处和约会。童磨一直很少和她一起单纯独处,他们的关系建立在性欲之上,所谓的心意相通都是骗鬼的话。 “之前总是觉得你的眼睛很熟悉,”童磨手里的金扇忽然展开,抵在了她纤长的脖子上,迫使她将脸和上半身抬起,在刀刃下她的脖颈看起来不堪一击。他半撑着身体斜倚在软榻上,细细观赏着她坐在自己身侧一动不动乖巧的模样,声音像是从山巅落下一般,如神音降世,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原来是琴叶。”他叹息着,抚摸她的脸,“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萤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连带着童磨也一并感到了异样,她问:“为什么要觉得可惜?” 童磨将她拉到身前,吻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因为她是和萤一样令我感到愉快的人。” 她哼笑一声,“那就应该让她也变成鬼才对。” 童磨摇头,他衣襟大敞着,却依旧有能够蒙蔽世人的神圣之色,眼中也挂着神明俯瞰蝼蚁的无情。 他说:“想要活着才是人类最有意思的地方,”手捻着萤的长发,着迷般将脸凑近,嗅了嗅,“而像萤这样能在漫长的生命里迸发出魅力的人,拥有一个就够了。” “大人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令你着迷的不是我,而是求而不得。”她缓缓抬起脸,双目里顿时就倒影了几分影影绰绰的光,如同悬挂在天空的月倒映入深潭秋水,只看着她缓缓舒展自己的眉眼,一颦一笑间便成了相似的娴静温婉,“我好看吗?”学着琴叶的语态收起自己的气势,很是温婉地看过去,神色间只多了几分无法剥离的妖气。 童磨新奇地看着她,“有些不对,”金扇一动,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滚落在他的手背,顺着苍白的手臂一直淌了下来,血液沾染到了他们的皮肤上。这一幕让童磨有些兴奋不已,他收回扇子,舔舐着血液吻上了伤口,再吻上她的下颌,最后停留在她淡红色的嘴唇上,他们交换了一个满是血气的吻。 “这样的颜色才好看,明天用这张面具出去吧。”说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她因为唇色艳丽而变得有些违和的脸,“我永远喜欢这样的萤。” 他的眼中透露出他自己也难以理解的神态,一如瘾君子般的疯魔。 最后的最后,他们交换了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热吻,以示礼貌。 第二日他们站在极乐教廊下,看着屋外高悬着的天空。盛夏里烟火一起燃放,绚丽的花朵在空中舒展开柔软的花瓣,瀑布般的光从天空之中倾倒而下,如同洪水泛滥,金色和银色的花瓣交错着,灼烧着天空,是一朵短暂又绚烂的花。 应该和她原本的生命一样。 想到这的萤侧过脸看着童磨在烟火璀璨的光下平静的脸,他过去是那个拯救她的人,现在则是带她坠入另一重万劫不复牢笼的鬼。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心目中的神子,高居云端,一尘不染,被她亲手拉下神龛,成了一个对感情上瘾的瘾君子。 所以现在她受到了天谴,被困在无法挣脱的枷锁里日复一日的饱受折磨。 似乎是她的错,也似乎是他的错。 童磨正在装模作样的学着大多数的教徒表现出欣喜而惊艳的神色,萤有些意兴阑珊,无论他如何模仿,始终都无法遮掩他无情的本质。 说到底,他是一个合格的没有情感的鬼。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童磨突然转过脸与她对视,眼里是他最不值钱的情意。 “我总是想起第一次和你在一起,”他深情款款,将过去细细道来,“总觉得之后种种都比不过那次。” 当然比不过。 那时候的萤在怀抱着这世间最胆战心惊的爱慕,与道德礼教背道而驰,誓要将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拉入尘世间和她一块在这肮脏的人间滚上一身泥。 只可惜他并不是神,就算是,神与凡人厮混,最后的结局必不可免的会走向共同毁灭。 “我也是。”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童磨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真假难辨。 落到唇上的吻因此缠绵了几分,他的手伸过来将她带入怀中。 “如果没有萤,一切该变得多无聊。”童磨低声笑着,强调,“不是一点点的无聊。” 萤在他怀中笑而不语,这是他们极少数的认真拥抱。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并不愿意靠近童磨,即便二人做过更加亲密的事情,这样认真的拥抱在他们之间总是显得太过多余。其实也不仅是拥抱,从变成鬼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感情都开始变得多余。 这一刻,她的耳廓贴在了童磨胸膛之上,有力的跳动声砸在耳膜上。 此起彼伏,相互交错的两个清晰的声音。 夜色之中的烟火接近尾声,瞬息之间,花瓣似的光亮从天际边消散,悄无声息的迸射进了她空空如也的胸膛中,砰砰的声音从耳边来,她看着头顶星光闪耀的黑夜,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一切重归寂静,她眼中竟然落下了泪。 送走了烟火大会,夏日尾声也逐步逼近,萤对那日落泪一事绝口不提,无论童磨如何问她都没能从她嘴中挖出半点的消息。 只知道她最近出门的频率更加的频繁了。 后来没过多久,炼狱杏寿郎就在夜晚的街头发现一个十二鬼月。 一个处心积虑等在这里的鬼。 扎着羊角辫,一身樱粉色花褂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路过他身边,襻膊束起衣袖露出一截藕白色的手臂,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在金鱼摊前停留。 当他和那女孩对视时,他发现那孩子有一双天清水碧的瞳孔。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毫无稚气,满是蹊跷的笑意。 炼狱杏寿郎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 “想要金鱼吗,炼狱先生?”熟悉的声调在耳边响起,他条件反射性地四处查看,浑身毛孔张开,后背忽然攀升起一股无法驱散的刺骨寒意,手已经下意识放在了刀柄上。 他看了好几圈,才看见那个小女孩站在前方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里满是明明白白的笑。 似乎在嘲笑他的草木皆兵。 二人维持了短暂的僵持,女孩朝他眨了眨眼睛,跟兔子似的钻进了不远处的巷道,发梢随着她的脚步一起一伏的跳着,如同踩在炼狱杏寿郎的神经线上跳舞。 他拔腿就跟了上去。 刚进入巷道,身后熟悉的气息就贴了上来,他二话不说,抽刀砍了过去。 “在生气呀,炼狱先生?”还未说上一句话,刀风迎面而来,女孩无辜地看着他,脚下丝毫不乱,敏捷的避开了他的攻击,“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会温柔一些。” “你打算吃人吗?”炼狱杏寿郎不搭理她的油腔滑调,只是高声质问她。 “啊呀——怎么会这么认为呢?”足尖轻点,她拉开距离看着他,“我说过我只吃罪孽深重的男人,这种家伙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碰见的。” “你嘴里有几句实话?”炼狱杏寿郎提刀上前。 “哎呀。”她刻意地发出惊呼,下一秒就轻松压制住了几欲吞噬她的焰光。她惬意的神色和炼狱严阵以待的神态截然相反,即便暴露在刀尖下,她依旧没能给予对方更多的认真态度。 炼狱杏寿郎看着她的右手缓缓覆盖在脸上,夜风从耳边悄悄溜走,带来了微弱的’喀嚓声’,他浑身一紧。那张稚嫩的脸庞顿时裂开,漆黑的裂纹攀附在她的脸颊每一个角落,随后从她的掌心里落下零零散散的碎光,带着她皮肤特有的苍白,最后满地都是令人无法直视的雪白碎片。 她的身躯在面具碎裂的同时抽条似的拉长,腰肢变得柔软纤细,胸脯撑起了那件单薄的衣衫,赤裸的脚尖正提掂着一双不合适的木屐,雪光随着她的小腿上下跳动。她裹着这件窄小的衣衫靠在墙边,还未来得及收下去的天真神态正与她那具浪荡轻浮的身躯违和的共处一体。 恢复身体的她给了对面满面怒意的男人一个飞吻。 这时炼狱杏寿郎能够清晰的看见,她眼眸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上弦五’。 不等她再说些别的话,烈焰铸就的虎啸汹涌而来,穿过烈焰直冲面前的男人眼中是必杀的决意,“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她跃高,嬉笑间似乎从未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男人们总是想方设法请求我留下,炼狱先生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遇见。”风卷动着火苗照亮了她的脸庞,灵巧的身影穿梭在重重火光之中。 刀刃急剧斩下,烈火熊熊之间,他神采奕奕的双目几乎要燃烧了起来,只听他掷地有声道:“过去的游戏该结束了,今天哪怕是要将我自己焚烧殆尽,也要把你的头斩下来!”握着刀的手背上逐渐显现出一个炎字。 假意 萤的视线在他手背一晃而过,“游戏?炼狱先生原来是这么看待我的,我分明很重视你。” “我并不会因为你所谓的重视而对你掉以轻心,”炼狱杏寿郎面色凝重,说罢人已经冲了上来。 “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身后展开的萤火扑闪着,她笑着,“我真的在乎炼狱先生,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我活着的每一刻都在追捕鬼,也就是你的同类。而你三番两次地放过我,如此态度,”刀刃横于身前,炼狱杏寿郎的气势更胜从前,“是因为你认为,我不配与你殊死一战吗?”他目光灼灼,站在黑夜之中如同战神一般,“这么戏弄我,放过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无法忽视,让你后悔。” “千万不要这么想。”萤站定,反手抽出一把金扇抵在脸侧,笑容天真又邪恶,“我欣赏炼狱先生,从未想过要戏弄你的感情。你能够这么惦记我,把我放在心上,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炼狱杏寿郎冷哼一声,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橙红色的弧线,他的声音在虫鸣四起的夜里破空而来。 她不再躲闪,身体猛然间靠近,右手金扇挡住了横劈而来的斩击。近在咫尺的漂亮脸庞上镶嵌着的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瞳孔,眼中绽放着无与伦比的光,“比起战斗,我其实更想和炼狱先生做点别的事情。”她的声音极低,舌尖抵在牙关,语调暧昧。 他蹙眉呵斥,“荒唐!”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她嘟囔着退后。 炼狱杏寿郎不再搭腔,抿紧嘴唇,一刀撩出,火光迸射。 她这才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就在几招之间,炼狱杏寿郎斩下了她一臂。 作为交换,他也被萤一击重伤。 “啊呀,好疼。”她随口抱怨了一句,任由她身边缠绕着诡异的绿光聚集到伤口处忽上忽下的飘荡着。这时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光都是一簇簇微弱的萤火,忽闪着在夜里发着光,舔舐着她的伤口。 炼狱杏寿郎忍痛提刀,萤后退半步隐没在巷道的阴影之中,“真是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她愁眉苦脸地说。 几次三番被她这么调戏,泥捏的塑像都有脾气,炼狱杏寿郎怒从心头起,“无论如何也不是你这种女人。” 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指尖一点,身后割裂出来一道更深的黑影,炼狱杏寿郎心头一紧,警惕地盯着凭空里分离出来的暗影,听着她感慨的声音,“那不知道这种风格的怎么样,炼狱先生。” 话音刚散去,暗淡的影子捏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绿色的火焰诡谲,女孩稚嫩的脸庞就在火焰之中逐渐清晰,粉色的花褂,羊角辫。 炼狱杏寿郎看见眼前这一幕,顿时气血翻涌,“你——” 刀正欲落下,那个孩子先一步抵挡在了前方,红与绿的火光交战瞬间,只见刀刃斩断了影子,萤火忽上忽下的跳动着,又逐渐将那暗淡的影子缝合。 他连忙退开,脸色黑沉。 “放心哦,这孩子已经走了,你砍伤她也不会疼的。”萤从那孩子身后探出头贴心的解释。 炼狱杏寿郎脸色更差了:“拿一个女孩的假象当幌子,你以为能骗多久?” “哪里是假象,”萤拍了拍那个女孩儿的肩膀,“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呀,至少曾经是。” 那女孩闻言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朝炼狱杏寿郎问好,“初次见面,我叫杏。” 炼狱杏寿郎说:“你吃了她。” “算是啦。” “所以你身后的火光都是一条条人命吗?你把人类当成了什么?原以为你只是因为身为鬼而冷漠,现在看来,你也是混迹于令人不齿的环境之中的佼佼者。” “这位先生——”开口的是杏,她乖巧的站在那,“是我自愿的。” “什么——” “我自愿将灵魂和生命交给她。”杏平静的笑着,语气和神态远比外表成熟,“和萤小姐没有关系。” “胡说八道。”炼狱杏寿郎惊讶不已,“鬼吃人,怎么会有人自愿送上门。” “所以说你真的好天真诶。”萤探出头,不满的反驳,“怎么会有人自愿死去呢,当然是逼不得已。” “这位——炼狱先生,因为我本来就活不下来了,我已经走入绝路。”杏笑了笑,规规矩矩地站在萤的身前。 “即便失去希望,也不应该如此随意对待自己,你的父母,你的家人该怎么面对你的死亡。” “我的父母都在劫匪手中去世,而我也是在这次的经历中被一些很糟糕的人伤害了。是萤小姐帮助了我,我以生命为代价,让萤小姐替我处置了他们,”杏这样告诉他,身上的光更亮了一些,“所以严格来说,我是一位杀人犯,如果炼狱先生想要挥刀的话,我会毫无怨言的接下。” “为什么宁愿向鬼寻求帮助。”炼狱杏寿郎提着刀的手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动弹。 “那是因为这些孩子没有遇见像炼狱先生这样了不起的人啊。”萤抢在那孩子之前开口,挥挥手,那孩子的身影立刻化作了点点萤光飘散开来,“向鬼求助,是因为面对的人比鬼更可怕。” 炼狱杏寿郎沉默不语。 她看他神色复杂多变,一声叹息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严格来说我身后的灵魂都已经是鬼了,炼狱先生为什么突然就无法下手了呢?”她学着炼狱杏寿郎来了一句,“轻视对手可是会吃亏的。” 炼狱杏寿郎面色复杂的问:“你……是吃了他们,还是救了他们?” “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萤的身形顷刻就动了起来,只听到轰的一声,两人交手的地方已经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始作俑者正精神奕奕地站在一旁盯着焦黑的泥土,故作惊讶,“咦,我以为也会有火焰。” 炼狱杏寿郎的大脑陡然清醒,方才那一击,除去不伦不类的扇子,分明就是他炎虎的翻版。 他语气慎重,“你在学习我的剑术。” “是不是学得很不错。”萤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鬼小姐,”他突然抬起头,“你到底想要什么?” 萤微微一笑,直攻炼狱,她身后飘散的绿光划出几道漂亮的幻影,在随着她的身体而动。在知道了她身后每一点光都是一个灵魂之后,炼狱杏寿郎看着她,就仿佛看见了千千万万个影子在眼前交错重迭,令他眼花缭乱,“我想要的太多了,炼狱先生有空听我说吗?” “当然。”炼狱杏寿郎不慌不忙接下她的攻击。 她愉悦地抻开金扇,像模像样地学习对方的动作,“不过在这之前,炼狱先生要知道一些事情。” “第一,我从来不吃好孩子;”身体紧贴日轮刀而过,刀刃划开皮肉,在她身上留下极深的伤口,同时扇子的刀风也落在了对方的身上,“第二,我不喜欢想炼狱先生这样堂堂正正的男人质疑我的真诚;”金扇挥开,挡住了斜劈下的刀,手腕一翻,金扇锋利的利刃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几乎让他拿不住刀,这时她不紧不慢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第三,我从不轻视我的任何对手,能让我放手的,只有你哦;”她的身体极速转动着,将她包裹火焰如同花瓣在她身上一瓣瓣支撑开艳丽的颜色,她满身是血,萤火落在她的皮肤上,源源不断的修复着她的每一处伤口。 她声音响亮,目光如炬,“第四,我是个正在为了自己未来而努力的好女人,我会不择手段达到我的目的。也就是说,我会一直与你纠缠,一直到我同意你死亡为止。”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早已分出了胜负。 日轮刀的刀刃深埋土壤,她赤足踩在了紧握刀柄的双手之上。 炼狱杏寿郎的身体温度高得几乎要将她烫伤。 她半蹲着与喘着粗气的炼狱对视,眉眼一弯,红唇一张一合,声音清晰无比地进入他的脑中,“我想要什么,这没有个具体的答案,你和我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能够让我全盘托付的地步。未来还请和我多交往,尽力得到我的信任吧。” 下一秒身形快速地展开,在炼狱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动作已经到了面前。 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了他头上。 他本就到了极限的身体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倒在了地上。 “诶……一不小心就有些过了。”萤站定在他身旁,有些惊讶。 “是呀,是呀。”身边的一上一下的萤火在附和她,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样是不会讨人喜欢的。” “怎么会呢,我觉得炼狱先生应该会喜欢我的。”她白净的足尖抬起他的脸,看着他灰扑扑的脸,那头像火苗一样的头发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有些可怜兮兮的,“他对我心软了。” “是个单纯的好男人。” 萤粲然一笑,“单纯得很可爱呀。” 这时四周林中忽然漂浮起更多的萤光,火光缥缈,星星点点的火苗蔓延开来浮荡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成了一大片的火浪,一潮一涌间,头顶上的夜色忽然张开,露出了一线光。 “今天的月色也很美呢。”萤火燎过天边,深夜被撕开一角,她抬起头看着惨白的月亮。 夜色匆匆掠过,满身狼狈的男人被丢在了一扇画了紫藤花的门前。 萤火乘着她向林间荡去。 她仰高,迎风而去,笑声清晰,“走吧,去看个日出吧。” · 萤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放过了已经成为柱的炼狱杏寿郎这件事能够瞒过童磨和上司鬼舞辻无惨,但是做戏做全套,她还是踩着点回的极乐教,在日出之后。 一点也不意外的在门口遇见了童磨,他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嘴脸,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今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萤?”童磨忽然这么问她,凑近闻了闻,“回来很迟……而且还有人类的味道。” “没什么特别的,新衣服好看吗?”她若无其事地抬高手臂,丝毫不顾忌自己大半个暴露在外的身体,理所应当地进了他的怀里,“我遇见了个很有意思的男人,他很是容易心软,太可爱了。” “粉红色不好看呀,”童磨打量她的皮肤,全然没有将那块布料放在眼里,话锋陡然一转,“萤的秘密是他吗?那个心软的男人。” 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我还挺喜欢这个颜色的。”赤裸着站在他身前,反问他,“我有没有秘密,大人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童磨静静地盯着她,看不出她丝毫破绽。 他正要说些什么,琵琶声突然响了起来,两个人毫无预兆的就换了地方。 “这就有些难堪了。”她面不改色地拉拢衣衫,目光扫了一眼别过脸的漪窝座和背对着他们的黑死牟,最后目光落在站在正中央的无惨身上,“让各位大人看见这样失礼的一幕,实在是非常的抱歉。” 鬼舞辻无惨冷哼一声,并没有拿正眼看他们。 “真不巧,本来还想和萤单独相处一下。”童磨笑着惋惜,将身上宽大的衣袍罩在了她身上,只是衣袍还没落到身上,人已经倒了下去,头颅不翼而飞。 “萤——”他的声音哑声在半途。 萤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头颅正静静地躺在鬼舞辻无惨的掌心里,她笑容安详,“无惨大人为什么这么生气,在惩罚之前也要和我说一说原因呀。” “你遇见了柱对吧,”这位光看面色就知道脾气十分不好的先生手掌稍稍用力,她的五官里立刻溢出鲜血,“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回来了,我对你很失望。” 她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为自己辩解,“我有很努力的想要杀掉他,可我只是个冒牌上弦五,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非常的吃力,而且——要骂也不能只骂我呀,”眼眸一转,看向一边的童磨,“不如无惨大人公平一些,一起处置我的共生者吧。” “没出息的东西。”他额头眉头一皱,捏碎了手里的脑袋,“都是些毫无用处的废物。” 童磨替她向鬼无辻无惨辩驳:“萤是个很努力的孩子,我对她非常有信心,她会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鬼。” “如果努力有用的话,你们早该做出点有意义的事了。”无惨瞥了他们一眼,地上躺着的女人正撑起自己逐渐恢复的身体,童磨站在她身前一动不动,“仗着有共生者存在而为所欲为放任自己的没出息,这样累赘的家伙还是早点放弃才好。” 萤晃晃悠悠的站起,童磨已经伸出手将她带到身边。 “我会好好督促她的。”他答非所问。 “不要再让我知道有下一次。”话音落下,两个人又回到了极乐教。 萤低垂着头不言语,金扇就抵在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童磨的脸近在咫尺,“为什么要骗我?”他瞳孔里的光忽明忽暗,低声问她,“我能够原谅萤所做的一切,除了隐瞒和欺骗。所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共生媒介出了问题吧,为什么要说是我的错呢?”她眉头一挑,嘴硬不肯承认,“我才没有骗你。” “那我们好好研究一下是哪里出了问题吧,”他将她打横抱起,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发顶,“我始终很享受和萤独处的时间,我希望萤也是这样想的。” 童磨笑容不变,只是掌心稍动,不费吹灰之力就折断了她的手腕和脚踝。 “这一次,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我们也有几十年没有这么认真的沟通过了。” 他们同时因为疼痛而喘息,童磨在疼痛之中享受着,快感涌上大脑,他几乎遏制不住自己身体在紧绷中颤抖。萤紧闭着双眼死死咬住声音,在漫长的疼痛之中备受煎熬。 “和我说一说那个柱吧,如果我遇见了,就帮你出气。”童磨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语气宠溺地安慰她,抬高眼睛,底下却是一片阴翳,“我非常在意,萤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的家伙而欺骗我。” “我不会因为他欺骗你”她目光一动,乖顺的将头靠在了童磨怀中解释,“也不会因为他向你隐瞒。” 平稳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砸在耳膜上,她朝着窜到她面前的萤火平静一笑。 “我永远都会对你坦诚。” 相知 童磨在过去的两百年里总是不厌其烦地表示,一段关系中坦诚是维系情感的关键,而他从未强调,这一点关键是建立在双方心甘情愿的基础之上。 “为什么不说话?”童磨将她困在房中,每日都来看望她,看着她被束缚着声息日渐低微。 她紧闭双眼不愿意看他,呼出的气似乎都透着一股冷意,“我很累。”童磨归还了她的双手让她能够在欲望支配自己时,身体抑制不住高潮的颤抖时紧紧抱住他的肩背。 而她的双腿依旧无力地垂在榻榻米之上。 “在恨我吗?恨我让你感到痛苦。”他伸手去抚摸她,苍白的皮肤和冰冷的温度,以及毫无反应的躯干,她像一具尸体,任由他双手放肆地爱抚她身体的每一处。 “恨?”萤突然睁开眼睛,眼眸投向他,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不会哦,”话出口却拐了个弯,沾了些撒娇地意味,“如果总是恨着大人,我也会过的十分痛苦。” 童磨闻言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抬高的掌心中,将手伸进她简单披着的衣衫里,毫不怜惜地揉捏着她的乳房,“重新建立媒介是个非常漫长,且煎熬的过程,我会和你一起感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他将头伸过去吻她冰冷的嘴唇,轻而易举地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中,与她交吻纠缠,在勃发的性欲之中感受同等的痛楚。 通过媒介而心意共通,这是童磨为他们关系的定义。他们通过媒介建立一种畸形而诡异的羁绊,同生共死,同欢共悲,她所爱皆为他所起,她所恨皆为他所知。 她因为媒介而无法逃离童磨,不论尝试多少次之后她都会回到童磨身边,而他因为媒介带来的副作用不愿意杀了她,甚至对她给予的情感产生了无法戒除的病态依赖。 两个人因此维持着这样虚伪的关系近两百年。 萤却因为疼痛而失去力气,她难得恳求,“我想休息。”可痛楚能够给予童磨无限的欲望,他的双手已经伸进了她双腿之间,按着她的阴蒂揉转,沾着她无法控制涌出的淫念进入她的身体。 他躺在了她的身边,让她能够完全躺在自己怀中,可精神振奋的性器就卡在她的腿心,抵着她湿润饱满的阴唇摩擦,他虚情假意地安抚她,“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萤并没有反抗甚至连眉头都没皱,只是安静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这时候她从来不会违背童磨的行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面对更糟糕的境遇。 他就压在她的身上毫不留情地抽插着,双手卡在她的腰间让她抬高的半个身体能够更彻底地容纳他,让他的性器能够完全进入她的体内,打开她封闭的每一个地方。 她的胸口如同被撕裂般,灵魂承受着锥心之痛,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可是欲望却将她牢牢捆在原地,她哪里也去不了。身后不得不接纳性欲给予的身体上的缓慢折磨,身心并存的痛苦令她忍不住发出虚弱的呻吟。 “大人……”她颤抖着发出声音祈求,伸出手想要往前找借力点撑着身体,又或者是想逃离,“……轻些。” 童磨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们交合的地方,他也能感受到同样的痛楚,和她不同,这会令他兴奋不已。他根本没有在意她的感受,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和机会,抽出性器很快就顶进去,蛮不讲理地碾过她体内的一层层软肉,几乎是放弃一切技巧地去分开她的身体,纯粹地追求性交带来的快感。 他伸出手臂将她想要逃离的双手按住,强迫着她与自己十指相扣,将她的身体牢牢困在身下,随后低头咬住了她的后颈,模糊不清地说:“我会的。” 骗子,她在心中怒骂。 眼前一片模糊,几欲落泪,神智在快感和痛苦之间摇摆,连呻吟都被咕唧作响的水声淹没了过去。 她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之前,那时童磨的体温还是温热的,她留在这片蒙骗世人的净土之上,贪婪地占有着这位被教徒视作不可侵犯的神明的男人。 这位年轻的神子躺在她腿上用天真烂漫的神情问她:“你有孩子吗?” “我不会有孩子。”她抚摸着他白色的长发,感慨着这圣洁的颜色。 “为什么?”他很是好奇,“女人都会拥有她们的孩子。” “我无法生育,大人。”这就是她那个入赘的丈夫出轨的借口,也是他撺掇那个第三者企图谋杀她的借口。 “我不理解,你生病了吗?”他突然坐起来,伸手去摸她平坦的肚子,“你会不舒服吗?” 她笑容平静,盖住了他落在自己身体上的手,问他:“你很担心我吗?” 童磨那双绝美的眼睛里落下真诚的眼泪,“是的,我很担心你,我不希望你的不快乐。” 她替他擦去眼泪,轻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快乐。” “女人都渴望成为母亲,”这是他的信徒们告诉他的,每日总有不少女人们过来祈祷,祈祷自己成为母亲,祈祷一个男人成为父亲,祈祷一个孩子落入她的腹中。他理所应当地觉得,每个女人都是这样,“拥有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 “你知道女人如何成为母亲吗?”她笑了,笑得很是神秘。 “我不知道。”他才十几岁,见识过生命的逝去,却从未见识过生命的降临。 “她需要一个男人,”她伸出手去抚摸童磨迷茫的脸,“男人的身体会给予她一个生命的开始。” “然后呢?” “然后是生命的成长,孩子会在这长大,”她拉着童磨的手,走过她的腹部,“先是这里会变大,这时候母亲的身体会变成温床,为这个孩子提供营养,”然后手慢慢地走到小腹,最后是腿间,“然后在十个月后,这个孩子成熟了,就应该从这里出生。” 童磨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覆盖的地方,“好神奇,这里竟然可以容纳一个孩子。” “是啊,可是这里不仅仅是容纳孩子的地方,”她目光缠绵地看着童磨秀美的面目,“孩子出生之后,母亲会分泌乳汁哺育这个年幼的生命,我们称之为哺乳。” “哺乳?” 随后,她松开了童磨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袒露出那双不曾哺育过婴孩,尚且年轻饱满的乳房,“对,哺乳。” 童磨目光痴痴地看着,双手已经覆盖了上去。 她的皮肤并不白,尤其是在童磨那足以媲美天底下最精美的玉器的双手衬托下,更是显得有些暗淡,可是他依旧痴迷,视若珍宝般抚摸。 她深深地喘息,握紧了童磨的双手,问他:“大人,还是个孩子呢。” 他跪坐在她身前,用那张不通世事的脸对着她,“我能成为你的孩子吗?” “当然,”她目光贪婪地盯着童磨年轻俊秀的眉眼,“我愿意成为您的母亲,哺育您这样优秀的孩子,是我的荣幸。” 他低下头,在她的指引下,含住了她挺立的殷红乳尖,学着一个婴儿的举止去吮吸她的乳房。她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所以她无法分泌乳汁,无法哺育一个真正的婴儿。但是他并不是一个真的需要乳汁喂养的孩子,他只是痴恋于这对能够养育孩子的器官,这对能够给予他神奇感受的奇妙之地。 他是个快要成年的男孩,在她的贪婪引诱下成为一个属于她的男人。他学着她所教导的一切,去取悦,去爱抚,去揉捏。他沉迷于哺乳的诱惑无法自拔,进入她的身体时也很是认真地在舔弄着。 她被快感刺激得语无伦次,抱着他的头,与他一起滚落佛堂,她说:“请一直这样对待我,大人。” “你很快乐。”他年轻健壮的身躯匍匐在她的身上,下身在听话地轻重有度地进入那段陌生的穴道,他懵懂着感受他所不理解的性欲,“为什么?” “我说过,这里不止能容纳一个孩子,”她大声笑着,喘息,呻吟,用尽一切力气去享受,“还能容纳性欲和快乐,还能容纳大人你。” “我在你的体内,”他推动腰腹,用力地闯入她满是汁水的入口,“这里是孩子出生的地方。” “对,你在我的身体里,大人,”这样年轻的身体给她带来了几乎无尽的浪潮,她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之中接受源源不断的快感,她贪心无度,恶念支配着她的双手,让她抱着他的身体渴望更多,“我是你的母亲,你本就应该在这。” “母亲……”他喃喃自语。 他突然用力了一些,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进入,用本能在控制着身体,几乎要将他那硬热的性器狠狠嵌入她身体之中无比契合的部位。他感受到了湿淋淋的深处涌出了大量热意,听见了她身体里发出的难耐的哀叫,他认为有什么即将从她身体之中离开。 她在他的身下,被快感折磨得满身是汗,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微弱的疼痛混进了爱欲之中,令他着迷不已。他的力气已经收不住,恨不得一直停留在这个紧窄湿热的地方,掠夺尽她身体之中所有的养分。在竭尽全力地深插之中,他找到了他所好奇的地方,如愿地进入,如愿地将自己永远地留在她体内,失控般紧紧抱着她发软的身体。 他留在了她的身体之中,又仿佛从她身体之中初生。 萤恶劣地欺骗他,说他终于成为了自己哺育的孩子。 所以,眼下的一切都是她的贪婪带来的恶果。 童磨根本不是真正的神,但他具备神的特质,冷漠寡情,自私薄性,就像人类无法真正拥有神一样,她永远不会拥有童磨的爱。 没能早些看透这一点,所以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这么想,忍受着童磨放纵地性爱。 童磨在她无声地哀叫之中射了两次,他抱着她重新躺了下来,摸着她的小腹,声音缠绵,“你说,这里会有生命出生吗?” 她累得精疲力尽,却依旧能回他,“我不会有孩子。”声音和她的胸腔一样空虚。 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风开始转凉,眼看着冬天快到了。她坐在童磨怀中安静的像个假人,任由童磨把玩她新长出来的手臂,赤裸的足尖在榻榻米上无聊的晃着。萧疏的黄叶随风飞舞,落在了他们佛堂正对的院子里。 “冬天要来了,想赏雪吗?”童磨似乎很满意她的乖巧以及内心的抗拒。 “看了很多次了,没什么新鲜的。”萤并不喜欢冬天 ,更加不喜欢这样情况下见到的冬天,在他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为什么?冬天让你感到难过了吗?”童磨低下头,尖牙咬住了她衣裳滑落后裸露的皮肤,眼底有几分愉悦。 “大概吧。”萤长舒一口气,“因为那是我死去的季节。” 童磨感同身受地落泪,强调,“是我们一同死亡的季节。” 没过多久,她就在冬天得到了出行的自由。 那天夜里和她死去时一样的寒冷,积雪堆积,亮银色的光就顺着她的脚步平铺在途中,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回荡在一片死寂的夜里。因为冬夜下起了雪,街道上没有行人,街边只余下几家透着白色雾气的店家开着门。 掀起帘子,迎面而来的氤氲暖雾接触到她冰凉的脸立刻化作了水汽,垂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她拉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沐浴在雪水中,用那张稚嫩清丽的脸去向屋内的老板问好。 屋内人并不多,柜台外只坐着一个客人,他有着一头明亮热烈的金红色头发,身上披着的羽织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要融化这个寒冷的冬夜。 “炼狱先生,”她朝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人露出一个甜笑,“好久不见。” 二人自从上次分别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再度相遇,炼狱杏寿郎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复杂来形容。这其中有身为鬼杀队成员的责任感,亦有说不清楚的挣扎,曾经的敌意甚至在犹豫之中化解。 他在沉默之后,吐出几个简短的音节,“……好久不见。” 忽然店内所有的声音都落了下去,雪从屋檐落下的簌簌声似乎被这无边的黑夜吞没,锅炉发出的气鸣声也戛然而止,厨房灶上升高的白色雾气也停在了半空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如同影片,被忽然中止。 “你的血鬼术。”炼狱杏寿郎立刻警惕了起来。 “不要紧张,”萤靠近了他,解释道,“像炼狱先生这样强大的剑士是不会被迷惑的。” 她落座在他身边,一双大而亮的眼睛看着他,“介意陪我坐一会儿吗?” 鬼使神差的,炼狱点头答应了,只是还会忍不住叹气,“你想怎样?” “不要那么心急嘛,”她捧着脸看着他,“给我倒杯茶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他按照她所说,给她倒了杯茶,两人装模作样的各自喝了一口。只是入口的第一时间,他就尝到了阴谋的味道,没等他吐出来,身体就失去了控制。 萤的气息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抬高的手臂,用夸张的语气,“糟了,大意了。” 炼狱杏寿郎的手被她握在手中,他无法移动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交迭的手上,眼珠在眼眶中剧烈颤抖。在她的身体靠过来时,他已经开始尝试利用呼吸冲破禁锢,导致体温不断的攀升。 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响起,体温不断地中和着他的体温,“嘘——不要乱用呼吸,要记得这里还有别的人类,不怕我拿他们做人质吗?” 只见炼狱杏寿郎脖子上猛的暴起青筋,呼吸急促,身体几乎是绷紧到了极限。 她无奈道,“怎么在这种时候就会信我的话呢。” 身边的男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她将炼狱杏寿郎抬高的手按下,将整个人塞进他怀里,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环抱着他,贪婪地将自己埋在了他的怀中汲取着温度。 “冷静一点,我什么都不会做。”她声音疲惫地拥抱着他,“只是知道炼狱先生在期待着遇见我,让我感到了一点微弱的存在感。独立的,自由的存在感。” 使用炎之呼吸的炼狱杏寿郎体温奇高,这让早已丢失了体温的萤感觉自己随时都会随着这片冬天一块融化。她的呼吸很慢,湿漉漉的气息就落在炼狱脖颈间裸露的皮肤上,渐渐的,炼狱的心跳频率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她的呼吸一起慢了下来。 “我对杀了炼狱先生并不感兴趣,炼狱先生的存在要比死亡更能令我感到快乐。”她的声音很轻,“看到拥有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的炼狱先生,我很羡慕。羡慕你能够让活着变成一件愉快的事情。”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所剩无几的死一般的寂静, “我并不是心甘情愿成为鬼,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我如何选择都无法找到一个不那么痛苦的结果。”她闭上眼睛,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我深深地厌倦自己当下的处境,漫长又枯燥的人生让我痛苦不已。” “我渴望自由,炼狱先生。”童磨剥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用以填补他残缺不齐的灵魂,于是她成了扎根于他骨髓深处无法戒除的瘾。他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杀了她,她这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这座牢笼,自由成了她一生的奢望。 此时一切都停止,唯独他们所在的一个狭小的座位里时间在潺潺流逝。炼狱杏寿郎看不到别人,他只听到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又轻又慢,心情前所未有的煎熬。 求知 炼狱杏寿郎的意识和他的身体一样无法运作,他的鼻尖沾染上了她身上那股极冷的味道。因为视觉的限制,他的其余感官被无限度地放大,她的长发落在他的领口,心口有些痒。他的指尖在这个时候可以动弹,小心翼翼的利用余光看着正埋首于他怀里的鬼,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知觉。 就在夺回身体控制的下一瞬间,他猛地推开了她,抽出了日轮刀。 萤不看他,也没有躲闪,任由刀尖捅入胸膛。她的胸口被穿透,血液飞快地从伤口中涌出,日轮刀在伤口处灼烧出一个黑色空洞。 她凄凉一笑,“不觉得奇怪吗?”突然握住刀刃,让伤口在刀刃的摩擦之下不断扩大,转眼间就血肉模糊一片。胸口上的空洞不断地扩张,炼狱杏寿郎几乎握不住自己手中的日轮刀,只能看着她神色悲哀,暴露出自己空空如也的胸腔,“我的心脏不见了。” 萤满手是血,抬起头撞进炼狱那满是不安的瞳孔之中,神色悲戚,“没有心脏。” “没有自由。” 声音密密麻麻爬入大脑,让他头晕目眩。 视线范围内的一幕幕开始变得混乱,来源各异的声轨不断重迭,眼前的桌椅白墙都在摇晃着几欲颠倒,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萤的面目轮廓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头重脚轻的眩晕感爬上大脑,炼狱杏寿郎拿着刀的手忽然松了开来,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到了地上。 没等头磕到地面,他就从颠倒之中清醒了过来。 还是坐在店内,除了如雷般剧烈鼓动的心跳之外,眼前的一切都毫无变化。他面前摆着好几个空碗,店老板正满意地笑着赞扬他的食量。 所有声音都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他用力喘气,终于找回了声音,喃喃自语,“我……在哪?” “怎么了?”见他魂不守舍,老板关心了一句。 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慌乱,看着老板敦厚的脸,炼狱杏寿郎抛下钱当即离开了店里,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消失在街口时,细长的身影和雪一起落了下来。 淡黄色的街灯下皑皑的雪,长路中央空无一人。萤施施然立于灯下,身边跟着一道灰色的影子,寂静的夜里听见一个惋惜的声音:“真是个不错的男人。”这影子是杏。 “这个不可以,再怎么不错你不能吃到嘴里。”站在一边的萤伸出指头点了点小姑娘的脑门。 杏抬起头,“你不会想一个人吃独食吧。” “我不打算杀了他。” 杏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不可置信,“你认真的?你忘了那时候……” “我记着呢,”萤打断她的话,看着炼狱杏寿郎留下的一行脚印消失在深夜之中,“就是记得,所以我非留下他不可,这种日子该到头了。” “你哪里来的信心?”杏不是很相信她的话,“如果失手了……” “不会的,”她轻声说,“以前有个算命的瞎子告诉我,这辈子我就是个克夫的命,我丈夫保准比我早死。” 杏: …… · 炼狱杏寿郎花了很长的时间在鬼杀队留存的档案里找到了一起案子,疑似是鬼犯下的连环凶杀案。受害者皆为当年一起盗匪案的嫌疑人,死者头颅和下体不翼而飞,肢体也被啃食得残缺不齐。而那起盗匪案的受害者是一家五口,年纪最小的受害者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 盗匪案发生的地方在和歌山县的一个小村庄,他此时就站在村口,一片拥挤狭窄的深林之下,入目暗沉沉一片,对岸沿河而建的木屋鳞次栉比,万家灯火灯火铺散开来的画面截然相反。不算宽的河流一线,已经划开了光和暗。 他在河岸边等了很久,从黄昏一直到夜深。目光落在河桥上,那里有澄黄色的光,缓缓向河的另一边流动。等视线渐渐清晰,他将疑虑不安的心落回了原处。 她又换了一张脸,白皙纤弱的身形被灯火追随着,在黑夜之中如同身型飘渺的幽灵。 炼狱杏寿郎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光在靠近他,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忽然警惕拉高,他的手下意识的放到了刀柄上。 “今晚的月色真不错。”声音一晃而过,桥边的火光啪嗒一声灭了,冷风突起。电光火石之间,烈焰出鞘。 只听到锵的一声,二人就已经刀刃相接。她还是用着那把金光闪闪的扇子,炼狱在刀的另一边与她目光相连,这张新鲜的柔情似水的脸带着愉悦的神情望着他,也许是这张脸的缘故,她眉目间满是深情。 “夜深了,独自在外可是很危险的。”萤偏着头,刀光映在脸上,笑得无辜,和过去数次相遇一样的神色。声音轻得不留痕迹,腔调拖沓,“炼狱先生。” “我在等你。”炼狱杏寿郎已经和她过手几招,坦然道。 “炼狱先生终于想通了想要和我在一起吗?”她抖开金扇,锋利的刀刃在他脸上留下几道血痕,血珠留在扇沿,擦过她唇畔。在她暗示性极强的目光舔舐下,炼狱杏寿郎感觉到脸上细密的伤口略去了疼痛,有些微的酥麻。 “想和你谈谈。” “谈谈?”她的脸色变得极快,“你说谈,我就愿意谈了吗?” 炼狱杏寿郎目光一闪,“我会说服你,一直到你同意为止。”心领神会地提起精神准备和她大战一场,“就像你所做的一样。” 萤视线流连于他的刀刃之上,莞尔,“其实如果炼狱先生说想我了,我也是能够勉强接受这样的理由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还没到那个程度,”他的刀尖绽出一串串火花,与金色的流光交相辉映,“你说是吧,鬼小姐。” “噢——”她眯起眼睛一脸怀疑,“炼狱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擅长说谎?” 炼狱杏寿郎无奈,“换位思考一下,平时鬼小姐这样说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感受。” 萤:“……” 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炼狱杏寿郎发现她的身法越来越像他了。从某种程度来说,萤是个绝佳的模仿者和学生,如果对方不是一个鬼,恐怕他此刻已经开口赞扬她出色的学习能力。 “炼狱先生,我有进步吗?”她故意追问。 火光闪烁着迸射,她欺身上前,对自己的偷窃行为丝毫没有表现出心虚。 “我是个需要夸奖的学生。”她的呼吸太近了,近到他能够发现她的呼吸方式也开始变化。 他有些失神,“你在学……炎之呼吸?” “我是不是很聪明。”她欣喜地炫耀,“炼狱先生的呼吸法是最难的地方,我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兴高采烈地像等待夸奖的学生一样。 炼狱杏寿郎无法否认,她是个出色的盗贼。 “为了剽窃而言辞暧昧以迷惑视线,鬼小姐也算是天赋异禀吧。”他叹息,“你看,你已经从我这拿到了好处,却不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对我而言太不公平了。” 她见他态度大变,有些意外,“这就算好处了吗?” “难道鬼小姐还有别的企图?” “确实有,”在炼狱杏寿郎没有反应过来时,萤已经靠近了他,踮起脚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十分认真地告诉他,“我对你有企图。” 被偷袭的炼狱杏寿郎愣怔地摸了摸脸。 他低下头,她的表情与平日无异,无奈说:“请不要再戏弄我了。” “才没有呢,”萤气呼呼地瞪他,只是在他一动不动的目光下不得不妥协,她耸耸肩,“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 “其实我想找炼狱先生帮我一个小忙。” “先说清楚是什么忙。”吃过亏的炼狱杏寿郎谨慎追问。 “炼狱先生不肯帮我吗?”她整个人都要挂在他的身上,让炼狱杏寿郎不得不去直视她虚伪但是感染力极强的可怜兮兮的目光。 “鬼小姐,你甚至连容貌都不是真的,要让我怎么信你?”他浑身紧绷,呆立得像个雕塑像。 萤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赖在他身边,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突然笑出了声,“可是每次炼狱先生都认出我了啊。” 炼狱杏寿郎呼吸一顿,“……这是两回事。” “所以炼狱先生讨厌我戴面具吗?”她摸着自己的脸迟疑,“……其实我自己也不太喜欢。”后半句话是她的低声自语,他听力不错,听了个一清二楚。 萤在他没反应过来时果断抬起手敲碎了自己的面具,她每一次这么干都会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尤其是这一次。 炼狱杏寿郎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她这么对待自己。 面具盖住的不仅是她的面目,也盖住了她的所有真实情绪,和极少袒露在外的完全的自己。炼狱杏寿郎在看她,又或者说是在看那双,渐渐剥落露出刻痕的眼睛。 其实他对她眼底的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眼底的上弦二时他还是无法避免的紧张了起来。 今天这个夜晚很明显没有那么闷,可他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萤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面色不改,与他拉开些距离。 “和我一起走走吧,炼狱先生。”她深处左手示意他往林中走,身旁绿盈盈的火光纷纷散开来。看起来并没有温度的火苗却点燃了空气,深林被烧出了扭曲的影子,火光细细密密的在林中奔走,在密不透风的林中劈开了一条小路。 黑黢黢的尽头就像她胸膛被烧出来的那片黑洞,无止尽的吞噬着一切。 炼狱杏寿郎没有动,萤也不在乎,她先一步迈入了黑暗之中,袅袅婷婷地走远。在几乎要看不见她雪白的衣角时,他才抬腿跟上。 然后就在路的那一头对上了她带笑的眼,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炼狱杏寿郎一脚踏入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收回腿,退路即刻被烧得一干二净。再抬头的功夫,大片大片的黑暗已经退潮般向两侧散开,满月缓缓升了起来。光落下来铺满每一个角落,他站在了一陌生的院子里,放眼望去,四下寂静无人,泛着白色磷光的流水从院中淙淙而过,一路蜿蜒穿过了院子正中央静静伫立的木屋。 先一步走进来的萤正斜倚在屋子游廊的梁柱旁,她手里捻着细长的烟枪,烟雾漫过她的眉眼,像风掠过重雾笼罩清湖,染出了一线朦胧的光。 一片死寂之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乘风而来,贴着他的耳廓传入耳中。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炼狱先生。” 也许是过去多次的相遇里,夜色太过浓重,炼狱坚信这是他第一次在清冷的月色里看清楚她的模样。他将她眼角眉梢每一点情绪的变化都阅览了一遍,看着她褪去妖异的五官渐渐变得平凡,变得不像过去那么精致明艳,甚至变得不那么像一个鬼。 她站在那几乎没有存在感,毫无温度,毫无人气,就像挂在穹顶上的月亮。 炼狱杏寿郎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推了一把,他转过身,正对上了杏笑嘻嘻的脸。 “怎么愣着呀。”杏嬉皮笑脸地绕过他,小跑着站到萤的身边,双手背在身后,“要好好珍惜独处的时间呀。” 他有些意外,因为在这里,杏并不是一个被抹去颜色的影子,而是和正常人类无异,“你怎么……” “你好多问题哦。”杏皱起鼻子。 “这也是你的血鬼术?”他站在院子里一步都无法动,因为不论他落脚于哪里,都会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不安。就像是一脚踏入恶鬼的体内,被杀意和恶意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的一切都是。”萤点头承认,“炼狱先生会感到害怕吗?” “如果害怕我就不会在这了。”他摇头。 “去吧,让我们单独聊聊。”萤摸着杏的头示意她回避。 杏点头,朝着炼狱杏寿郎所在的方向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不要再缠着人家啦,我们该走了。” 也就是这时,他只听见忽远忽近的笑声聚拢又散开。火光从脚下的绿草中飘了出来,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的模糊身影,她们不像杏一样有着清晰的身体和容貌,只是一团线条轮廓模糊的影子。 这里与其说是萤的世界,还不如说是万坟窟。 那些影子就是逝者残存的痕迹。 炼狱杏寿郎突然就不奇怪为什么萤每次出现都会携来那么沉重的死气了。 院子清静了,萤挥了挥手,她身后的屋子忽然拉远解体成了星星点点的萤火,然后聚集在院中成了一桌二椅,她伸手示意,“坐?” 炼狱杏寿郎也不犹豫,坐了下来,萤火给他递的茶也喝了个干净。 他爽快的行为倒是让萤有些吃惊,“炼狱先生不怕我了吗?” “要想吃了我的话,下药其实挺多余的,我已经进了你的圈套了吧。” “的确,我更喜欢炼狱先生清醒的时候,下药就会丧失这其中最有意思的过程呢,”她抬眸嗔怪,“不过圈套这种说法太过分了。” 炼狱杏寿郎被她轻飘飘的眼神一拂,仿佛羽毛在他心口扫过,耳根莫名的有些发烫。 “这里是我见过最特别的血鬼术,称之为圈套其实也并不合适。” “不怕告诉炼狱先生,这里进来了的人和鬼,只要我想,谁都不能活着走出去。”她拿着暧昧的笑意和语气这样说。 “鬼小姐为什么会需要我的帮助?”炼狱杏寿郎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关注她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只是问她。 她理所当然道,“炼狱先生是很特别的人类,为什么会觉得我选择你是个很意外的事情。” “特别?” “我说过的吧,我一直很羡慕炼狱先生这样的人,生命就像是在旺盛燃烧的烈火一样灿烂,”她撑着头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地平线出神,那里是她世界的尽头,“活得太久的鬼就像是储蓄在阴暗角落潮湿的的烂木头一样。无法燃烧,也无法重新扎根土壤,只能在等待慢慢腐朽。” “腐朽的过程漫长又难熬,我腻了。”她扬起下巴,慢悠悠地说。 “那当初鬼小姐为什么会变成鬼?” “为什么啊——”她冷笑了一声,“我忘了。” 炼狱杏寿郎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话不是真的,没了虚假的外貌作掩护,她的谎言都显得很不用心。 “不过这并不重要对吧?”她侧过脸笑着问他,“因为最后都是要为了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理由并不重要。” 他一时间被她的笑晃花了眼睛,不得不挪开眼睛,“鬼小姐并不害怕死亡。” “我的确不害怕,”她活得太久,根本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开始对死亡产生恐慌,“这其实很矛盾,因为我一边期待着死亡,一边对生命着迷不已。” 她看着炼狱杏寿郎,“对炼狱先生这样了不起的生命更加着迷。” 炼狱杏寿郎却不认可她的话,“每个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生命都是非常了不起的,有着各自独特的地方。”他语气认真,“这也是为什么我为什么我会与鬼战斗,每个为了自己生命而努力的人都值得尊敬,不应该被肆意剥夺。” “那么……炼狱先生为什么会靠近我呢,”她突然向炼狱杏寿郎伸出手。在他眼中,她的动作十分缓慢。等脸上一凉,他才回过神,发现二人之间的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们之间距离极近,萤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脸旁,声音空悠悠地传来,“我明明是个掠夺他人生命的鬼。” 为什么呢? 炼狱杏寿郎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见他哑口无言,萤笑弯了眼睛,“你是个心软的好人,”她的手就这么搭在他的肩头,声音情意绵绵,柔软多情,杀意却半点不见消减,“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包括我这样的鬼。” 他说:“是,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伸出手。” “可是我需要的不是这种帮助,我是个永远无法被拯救的鬼,”她将头靠了过去,“我需要的是你,炼狱先生。” 向往 萤和炼狱杏寿郎有了固定见面的时间,一个月之内会见上两次,地点就在和歌山县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异世界。 两个人并没有完全信任对方,但是胆子都大得出奇,硬是抱着这样质疑的心态见了好几次。有时候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当人太久,对人类的胆量已经没有概念。 这里的人类包括了那个企图和她取得联系的产屋敷。 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一直在追踪她,从她和炼狱第一次见面开始,并且试图和她这个上弦鬼做一场没有任何担保的交易。这个一生都在和鬼舞辻无惨作对的男人是她见过的最有胆量的人,胆大妄为到和一个鬼合作。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想到这,她回过神,听到童磨的声音,“撒谎的味道。”童磨这么说着,在她身边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企图从她的神色上看出些什么。 “有一点,”她并不慌,反而认真地摸了摸下巴,“最近有一个特别在意的男人,我想我爱上他了。” “诶,是怎样的男人?”童磨有些意外,好奇地问。 “唔,是个热情,正直,年轻俊朗的好男人。”她毫不避讳。 “听起来是很美味的男人,”童磨点头,“难怪最近你总是心情不错。” “是,我和他在一起,心情很好,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她戳着他的胸口,被他抓住了手腕。 “是的,所以我的心情也很好,”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感受着心脏砰砰直跳的快感,摸着自己的心脏说,“我很高兴,你这里又活了过来,也重新令我感受了活着的乐趣。” “我以为你会更在意我的心不在你的身上。” “人类寿命极短,我已经占有了你一生之中绝大多数的时间,稍微匀出去一些又有什么关系。你的心在谁那都无所谓,”他稍稍用力就将她带进怀里,吻着她的发顶,颇为着迷,“只要吃掉他,就和上次的那个一样,享受了甜美的一餐之后再回到我身边就够了。” “再长的寿命也会有尽头的时候,大人。”她仰头看着他,看他毫无情绪的双眼。 童磨先是一愣,随后灿烂一笑,“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请萤和我一起下地狱吧。”他低下头用力的与她接吻,“我很高兴能够和你共享这一生,不论生或者死。” 她扬起头接纳他冰冷的吻,突然问,“你高兴的是和我共享一生,还是共享情感?” 对视时,童磨那双欺骗性极强的瞳孔正饱含深情,神色无辜地应道,“这有什么不同吗?我依赖着你,舍不得你,只要一想到你会离开我,心脏就会开始不舍。” 她自嘲般说:“你真吝啬。”吝啬到只一昧的索取,连一丁点的情感都给不了她。 说完,她的手掌抵住了童磨快要埋到她怀里的额头,“我晚上约了人哦。” “那早去早回。”童磨爽快地站直了身体,笑眯眯地目送她离开。 她其实并没有约人,而是要单方面赴一场没有预定的约会。 萤眯起眼睛,仔细地嗅了嗅留下痕迹的地方,空气里那股微弱的气味被她紧紧抓住,目标的气息突然就明显了起来,她飞奔而去。 这点线索让奔波多年的她兴奋到瞳孔都要缩起来了。 “喵——”林中骤然传来一声猫叫,不远处一只玳瑁没入了漆黑的深林,眨眼间没了踪迹。 她停下脚步,四周逛了一圈,深呼吸,将意识笼盖整片森林,喃喃自语,“还真是走运。” 萤抬起头打量四周环绕的林木,直到被目光锁定,她朝确定的方向展颜一笑。霎时间,冲天而起的绿炎忽然就气势汹汹的烧了过去,立刻就吞没了整片森林。 “窥视女士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抬手一压,悬挂在林中的咒文被烧得一干二净。 她踏出一步,火焰自发的向两边散开,开出一条一人宽的小道。小道尽头是一座静静伫立的木屋 ,和屋子一块凭空出现的还有一个青黑色短发的少年,对方正站在屋前死死盯着她,四目相对,杀意便直冲面门。 还没等萤说上一句话,少年已经攻了上来。 这少年并不是个特别强的鬼,硬要说的话,实力和经验都格外稚嫩。所以在诡异的花香和明亮繁茂的幻境缠绕在脚踝之前,她控制住了少年。 身旁的火焰烧得如火如荼,旺盛明亮的绿色焰火包裹着她,将那些香味一点不剩的吞没,绿莹莹的暗光照到脸上,让她看起来特别像反派中的反派。 紧接着她学着露出一个合格的反派专属的邪魅一笑,“不出来见见吗?珠世小姐。” 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 珠世是萤成为鬼之前成功叛逃鬼舞辻无惨的鬼,她花了不少功夫才从无惨的记忆里挖出她的消息,当然仅仅是知道消息并没有用,得见到本人才算是达到目的。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在躲藏逃跑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的鬼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一找,就过去了几十年。 好在最后她还是找到了。 萤的话刚说完,那座木屋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手边的少年顿时不老实地挣扎着,在她手里大喊,“珠世小姐,请不要出来!” 不过珠世还是推开门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她迈着小步子靠近,温婉的模样与人无异。当然,如果不看她鲜血淋漓的手臂和周身快要凝成实体的杀意的话。 “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萤。”她轻而易举地压制住身边愈发浓烈的异香,萤火烧得繁茂,在蔓延的血鬼术中悠然自在,“是特地拜访珠世小姐的。” “既然是拜访我,那么就和愈史郎没有关系了。”珠世只是看着她手边被摁住的愈史郎。 在手边聒噪的少年发出类似’就算要死我也会死在珠世小姐前面’这样壮烈的台词后,萤非常有礼貌地松开了手,“当然。”就是把人丢过去时用的力气没控制好,这个叫愈史郎的少年落地有些狼狈。 “特地拜访,没有带上些礼物实在是非常失礼。”萤装模作样地道歉。 “哈?你这个家伙贸然闯到别人家里,装什么呢?”愈史郎刚一站定就拦在了珠世身前,“是鬼舞辻无惨派你来的吧,我不管你今天想做什么,想动珠世小姐,除非我死了。” 萤无奈地说:“我不是那家伙派来的。” 被单方面摁着打了一顿的愈史郎显然不信:“花言巧语的骗子。” “我说的是真的呀。”萤很苦恼,因为每次都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实话。 “萤小姐,”珠世开口打断二人,“你是上弦鬼,我们无法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想摆脱上弦鬼的身份,”萤无奈地说,“如果珠世小姐愿意教我如何摆脱无惨,你可以开个价。” “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愈史郎小声说。 萤:我听得见。 “鬼舞辻无惨能够监视他手下的每一个鬼,你知道你这句话说出口,会引来什么后果吗?” 萤满不在乎地笑了,“我既然敢肆意妄为,当然有把握让无惨监控不到我的行踪。” “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跑过来问什么,多此一举。”愈史郎翻了个白眼。 “可我的血液里还留着别人的痕迹,”萤举起手臂,露出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一想到血管里的血并不属于自己,就觉得很恶心。这种被无形的牢笼围困的一生,被控制得失去自我的一生,我想珠世小姐比谁都能理解我此刻的厌恶。不妨开个价,我带着十足的诚意拜访,只要我能做到能给得起,我不会有半句反对。” “……我要你的血。”看着她坦诚的态度,珠世沉思片刻之后开口。 “就这?” “我要的血液并不是一点点。”珠世着重强调。 萤不在乎,“这种东西你要多少可以取多少。” 珠世只是稍稍犹豫,并没有再继续嘱咐她,“那么就请萤小姐控制一下你身边的火焰,我才刚搬来不久,不希望立刻因为火灾搬家。你可以进来喝杯茶,留个血液样本。” “好啊。”为表诚意,话音一落,火焰立刻散去。 行走在珠世的血鬼术范围内,她面不改色。 礼尚往来,珠世也礼貌地邀请她进入屋内坐下喝了杯茶。 “你已经是上弦二了吧,竟然还想脱离鬼舞辻无惨。”珠世采血时,愈史郎站在珠世身后虎视眈眈,“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家伙。” 萤理直气壮地说:“这世上没有规定说职位高了就会不想跳槽啊。” 珠世突然抬起头,“离开都会有理由,我相信萤小姐心里也存在某个答案,正在催促着你离开现在的生活。” 萤笑了,“看腻了自己的丈夫想出轨,这个答案算吗?” 愈史郎:??? 已婚人妻·珠世面不改色:“婚姻矛盾也不是说不通。” “谁让鬼杀队的人更吸引我呢。”萤一手撑着下巴走神。 愈史郎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作为一个吃了快上千人的鬼,竟然看上了人类。” “谁会不爱自己的食物?”萤刚说完,看着珠世背后明显体积不小的储血罐,眉头一皱,“你们是不是抽的太多了。” 愈史郎:“你看起来也没有不适,有什么关系。” 萤:“还真是有庸医的潜质啊,你这个小鬼。” 愈史郎瞪了她一眼,在珠世的提醒下,没有继续搭理她。 珠世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的面色,“这似乎不影响萤小姐的状态。” 她颇为自在地说:“确实,所以我觉得你亏本了。” 珠世:“那原本你理想的价位呢?” “一条命吧。”萤语气轻松得像是说换颗糖豆。 愈史郎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个冷血又可怕的家伙。” 萤摊开手,无辜地说:“我的命挺多的,丢个一两条也没什么。” “我不需要一条命这样昂贵的价格。”珠世已经收好储血罐,“萤小姐也请重视自己的性命。” “身为鬼为什么会在意生命?” 珠世定定地看着她:“鬼的过去也是人,面对生命,最初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可是一旦变得漫长,就不那么重要了。” “萤小姐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事情吧,”珠世露出一个悲哀的神色,“这就是成为鬼的恐怖之处,彻底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真正活着时的样子,于是他人的生命变成了眼中的食物,自己的生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商品。” “这难道很重要吗?”萤这样问。 “很重要,特别是对你而言,如果不牢牢记住自己曾经为人,那将永远无法摆脱鬼舞辻无惨。无惨能够控制你身体,他无法控制你的灵魂,但是他会将你的灵魂困死在躯壳之中,当你的灵魂因为遗忘死去,那么你也就彻底沦为他的傀儡。”珠世缓慢平静的声音一直停留在萤的耳边,直到她离开也没能忘记这句话,“只有想起自己最初还是人类时的模样,你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被珠世一语道破现状的萤,这时才开始正视自己到底抛弃了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身为人的自己,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行走在山间,神游天外的她看起来像鬼魂一样飘荡着。 带着锯齿的双刀从她身后斩下,她下意识避让,刀刃直接劈开了她身侧的树。 等她转过身,才发现攻击她的是一个人身猪头的暂且可以归为人类的生物,带着一双锯齿刀,看着有些像鬼杀队日轮刀。 对方明显知道她是鬼,所以一句话也不说就朝她砍了过来。 有炼狱杏寿郎他们的交易在前,她这时并不好对人类出手,所以她多次避让。 “跟我战斗,懦夫!”对方不满于她的态度,大声叫嚷着,声音听着年纪并不大。 萤这才发觉他身上穿着的是鬼杀队队服,要是普通的人类吃了还能糊弄过去,吃了鬼杀队的人,她的计划会功亏一篑。 于是她把人一脚踢开,打算直接离开战场。结果她没料到的是,那家伙硬是靠着出色的反应能力和远超普通人水平的身体素质,在受到攻击的下一刻就作出了相应的回击。 他一边砍,一边大声喊:“不是会打架吗?你这个家伙,不要只躲躲藏藏。” 被缠着交手几轮,萤有些不耐烦,于是一掌挥开了他,结果这一击却打掉了他的头套。 “诶——”她愣住了,这是个年轻少年,有着一张和粗旷声音截然相反的精致容貌,这张脸,这双眼睛,她很熟悉。熟悉到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可是她依旧能清楚地挑出那段记忆,仔仔细细回忆每个细节。 “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什么啊,混蛋。”对方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孩,被她多看了两眼,有些生气。 她轻松制住了他,开口问:“伊之助?” 他被钳制时依旧在不断地挣扎,嗓音很是粗砺,“你怎么知道本大爷的名字!” “你知道我是谁吗?”萤忍不住笑出了声,避开昏暗的光,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脸。 “我管你是谁?你这家伙是鬼吧,鬼还有名字的吗?” “呀,伊之助,你看清楚啊。”她故意摁住少年的额头,大力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好让他看清楚她的脸。 然后她的声音如毒虫般密密麻麻地钻入少年的耳朵,“我啊——”借着光,她干净温柔的脸撞进他的眼中,“是你的妈妈哦。” 谎言 有很多人问过萤一个问题,她在成为鬼之前是怎样的人? 她嘴里有过很多答案,有时候会说自己是个谋杀丈夫的杀人犯,有时候会说自己是个处心积虑的骗子,有时候会说自己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不论哪一种,对她来说都不够贴切。 她作为人类时所剩的记忆已经不多,她始终记得有那么一个晚上,看着漫天飞舞的流萤。黑沉沉的夜晚几乎要垂下来一两滴乌墨,破碎四散的星星从天边流淌直下。绿色明亮的光织成一段河流续上那条支离破碎的星河,缓缓的从天上落在她的心上。 那个时候童磨还只是极乐教的圣子,还不是如今贪婪无度的鬼,是她心中光风霁月的神。 他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很是耐心,仿佛这一生就只剩下这个夜晚能够让他这样深情地看着。他们接吻的那一刻,童磨弯下腰,垂落的白橡色长发就像他一样在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 天上地下的颜色都在那一刻消退,她眼中只剩下他眼中举世无双的明光。 所以当他说“把心交给我吧”时,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没过多久她就成了鬼,亲手将心脏交了出去,被豢养在了童磨的身边近两百年。 那天的夜,确实成为了她和童磨身为人类时,最后的夜晚。 成为鬼,她的一生突然变得很长,长到足以磨去她所有的期待和爱慕,长到足以让她忘记自己过去拥有的一切,长到她不再轻易拥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同样,这些时间长到足以让她从浑浑噩噩之中清醒过来,重新审视在痛苦中放任自流的自己。 “我没有妈妈!”一时不察,手腕被齐齐斩断,那个少年气冲冲的朝她吼道。 她静静地看着他,用那双相似的眼睛,拼凑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忘了我吗?伊之助。”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愁,不过瞬间,她被斩掉的手已经恢复完毕。 “是野猪把我养大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在他的刀继续砍下来时。 萤已经先一步攻击了过去,她的目光直直穿透了夜色,“还记得这首歌吗?” 他很吵,几乎整个森林都是他粗鲁又呱噪的喊叫声,但是萤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到了他耳边。 声音只是出来了半个调子,他的眼睛就瞪大了,连拿刀的手也停了下来。 萤不由得笑了,这样可是会死掉的啊,傻孩子。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那个叫做琴叶的女人,过去一直唱着这样的歌,带着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孩子,在童磨座下嬉笑。她因为家里的丈夫婆婆虐待,走投无路向极乐教寻求帮助,童磨收下了她。 那个时候的童磨从喜怒无常又疯狂易怒的萤身上吸取了教训,贸然将自己喜爱的玩具变成鬼并不是找乐子的好方法。对于脆弱而敏感的人类,只有用些耐心,静静等待他们的生命流逝殆尽才是最好的养法。 所以琴叶以人类的身份留在了极乐教。 她是个带着一个吵闹孩子的温柔女人,她很烦小孩,所以并不常在童磨和她身边出现。 以至于教内兴起了一阵她即将被童磨抛弃的流言。 那时候她听说了,反而求之不得。 等了很久都没能等来童磨,反而等来了惊慌失措的琴叶。她面色雪白,抱着自己的孩子冲到萤的房间,连腿都是软的。她看着在软榻上脸色冷漠的萤,颤抖着说:“夫人,您的丈夫是鬼,我们一起逃走吧。” 萤很意外,她和琴叶几乎没有过交集,而琴叶在得知这种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来告诉她。 不得不说一句,好蠢的女人,在看错了丈夫之后,也看错了自己投靠的男人。 转念一想,萤自己也是这样,所以她没有吭声。 琴叶见她无动于衷,努力劝说:“我知道您爱着您的丈夫,可是他并非良人,他是吃人的恶鬼,您不能留在这。” “等等,”她终于开口了,“谁跟你说我爱他?” 琴叶愣了,完全没想到她的重点竟然是放在这里,“什么?” “童磨总说你可爱,我倒是没想到他的意思是你天真得可爱。”这句话让琴叶看清楚了眼前的女人,她在笑,却眼中无情,和那个坐在神龛之上的童磨毫无差别。她叹了口气,掌心里四散而去的萤火眨眼间包围了整个房间,童磨的脚步声正正好停在了门外,吓得琴叶差点整个人瘫在地上。 萤看着她,问她:“为什么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呢?” 琴叶浑身都在抖,却能够清晰地说出“杀人是错的”这样的话。 她告诉琴叶,“这对鬼来说,没有对错之分。” 童磨的影子印在了门上,琴叶抱着她的孩子连连后退,可身后是一动不动的萤,她进退两难,“你们……为什么,为什么……” “嘘——”她的扇子突然抵在了琴叶的嘴边,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琴叶身后,她的影子彻底笼罩住了琴叶,尖锐的指甲就停在她的皮肤上,让琴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别被听见了。” 琴叶怀里的婴儿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吸着手指头直直地看着萤。她低下头打量着这个叫做伊之助的男孩子,他整个身体都很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两弯明亮的月,和琴叶一样好看。 可是她还是很讨厌孩子。 童磨的影子散去之后,琴叶才松了口气,忍不住说:“骗子。”她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从没有否认过我是鬼的事实,”萤的手就落在琴叶的肩膀上,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即便害怕得满脸是泪水,也依旧站得笔直,“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我能保你在童磨身边活着,你带着孩子不论去哪都是一样困难吧,留在他身边难道不好吗?” “留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做下一件又一件的可怕事情,直到自己变得麻木,只剩下了生老病死的躯壳,那我和鬼有什么区别。”琴叶抱紧了孩子,语气坚决地说。 “活下来不就好了?你的孩子还很小吧,他需要一个成长的地方。” “伊之助要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一个冷漠的毫无怜悯之心的鬼,”她的声音很清楚,“我要他以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活下来,如果他变成了和你们一样的鬼,那还不如在这时候死掉。” 萤有点喜欢琴叶的眼睛,是春日融融时雨汽蒸浮之后的翠绿色,她凉濡濡的泪是枝头垂下的朝露。 “当人有这么好吗?” “您已经不再是人了,自然不明白人类的坚持,如果您要杀了我们,就请你动手吧。”琴叶闭上眼睛。 一早忘记自己身为人类时的模样的她不再劝琴叶,“你走吧。” 萤火散了下去,大门朝琴叶打开。 琴叶抱着伊之助呆立了一会,回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逃离了极乐教。 萤有预感,琴叶肯定会因此而死,那个叫伊之助的孩子也会死。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真的逃离童磨。 ‘要活下来。’这句话是悖论。 她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她身边有过一个灵魂问她,“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大约是认为她活得够久,能够参透生命的本质。 萤很是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日复一日地咀嚼着这个问题,这两百多年的生活在她嘴中味同嚼蜡。从人类到鬼,漫长的生命本应该丰富,可是当她细细思考,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四个字——苟且偷生。 意识到自己的愚昧和无能,她恼羞成怒地抹去了那个灵魂的意识。 但这并不能缓解她与日俱增的痛苦。 后来她还是决定去追回琴叶,因为她突然不想琴叶那么早死去。 只是没能赶上,到时童磨已经吃掉了琴叶,对着迟迟赶来的她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血腥笑容。 她站在悬崖边,风呼啸而过,身边是琴叶的灵魂。 “我为什么在这……”琴叶茫然地问。 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用萤火将落到水中的婴儿托起,在琴叶绝望又无助的眼神之中抱住了他。她低头看着眼睛一眨一眨的伊之助,他正朝她露出一个一无所知的笑容,“我不喜欢孩子,但是他或许会是个意外。”她想劝琴叶同意她收留伊之助。 可是琴叶却拒绝了她,“夫人,他不该留在这里。” 于是萤把婴儿丢到了一家农户的门口。 萤原本想用那一套’你不想留下来看看’之类的说辞欺骗她,让她主动献祭自己的灵魂来滋养那个她用生命换下来的孩子。 并没有成功,琴叶不信她这一套。 不过自那天起,她占有了琴叶的眼睛,只是抢来的东西永远都不会真正属于她,更何况琴叶的那双眼睛有她永远得不到独属于生命的光辉,她即便模仿得再像,也如东施效颦。 萤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琴叶的孩子,他带着野猪头套,说话粗鲁又直接,但是他似乎真的按照琴叶的期望,好好地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有一颗炙热的心脏和饱满的灵魂。 被那双她一直不能拥有的眼睛看着,萤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冒牌货实在是劣质。 伊之助瞪大了一双眼睛,傻乎乎的问:“你真的是……妈妈?” 她一噎,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从未觉得成为鬼的自己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明明她那么擅长撒谎。 “骗你的。”萤给了他一个戏弄的笑容,趁他不备,将他捆了起来。 “喂!你回答我!” “下一次不要这么傻了,会死掉的。”她点着这个傻子的额头,依依不舍地抚摸这他熟悉的双眼,“见到鬼,要杀掉才对。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开始后悔没有留下琴叶了。 “喂——!” · 童磨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他需要萤恨他,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意思,可是他又不仅仅需要她的恨,他太贪婪了,渐渐什么都想要。 萤刚变成鬼的时候,她的情绪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处于崩溃边缘,心脏被愤怒绝望杀意塞的满满当当,只要看上童磨一眼,那种汹涌澎湃的杀意立刻就会涌上来。他会很高兴,两个人毫不留情地伤害彼此,然后在剧烈的疼痛之中放肆地发生关系,他整个人都如同泡在情绪的大染缸里,尝尽了这一辈子所缺少的所有喜怒哀乐。 后来时间久了,萤的心脏逐渐空了下来,她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汪死水,再不会产生别的情绪。他能感受到的永远都是痛苦,挣扎,不甘和愤怒。痛苦在这染缸之中的滋味加重了好几倍,他已经尝不出来这里面有多少快乐和欢愉,所以他总是祈求,祈求萤快乐,好让他的味觉能够多上一些别的滋味。 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萤都清楚,他在犯贱。 “男人其实,并不全像鬼小姐所言这么糟糕。”炼狱杏寿郎在听完萤的新故事之后,声音不紧不慢。 “当然,炼狱先生一定不是这样。”她扛着炼狱的日轮刀,笑盈盈地应和。 炼狱杏寿郎有些神色不自在,只得引开话题,“还是继续……” “哦——炼狱先生,”她突然凑近他,“你脸红了。” “我……”他注意到她的衣领又大敞着,隐约有些手足无措。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改变在悄然发生,明明他曾经信誓旦旦,认为自己坚不可摧。 “开玩笑的。”萤后退半步,他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的追随她,“炼狱先生还真是个容易认真的人。” 炼狱杏寿郎握着刀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堪堪接住了萤袭来的日轮刀,“鬼小姐的剑术已经十分出色,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教导你的。”这是实话,但是这时候说出来却有转移话题的意思。 “炼狱先生这么快就想摆脱我了吗?”萤猛然收刀站定,直瞪瞪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对于你这样地天赋而言,已经足够。” 萤眼睛一眨,“可我觉得不够。” “鬼小姐,还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炼狱杏寿郎将自己的窘迫掩饰的很好。 “当然是想要得到炼狱先生。”朗月之下,她的声音清晰无比。 炼狱杏寿郎的喉结动了动,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灵魂出窍,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鬼小姐,这是不可能的。” “是真的吗?”萤这么笑着问他。 炼狱杏寿郎张口无言。 动摇 夜里忽然下起了小雨,淋湿了土壤,浇熄了屋檐之上燃起的绿焰,甚至浇灭了拔地而起的楼房。木梁消融,砖瓦碎裂,搭建而起的房屋就这么骤然崩塌,露出了土壤之下一个个小土包,听着淅淅沥沥地雨声,游魂们从泥土之中一个接着一个飞出,如同一群萤绿色的蝙蝠在沉沉夜色之中漂浮。 炼狱杏寿郎看着有人落在月下,雨在她的肩头落下,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身影支撑着黑穹穹的荒夜。 她的声音在这片荒坟地里升起,顿时,雨倾倒而下,淹没了他的意识。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经是遍布朝阳。 坐在他床旁的产屋敷见到他苏醒,“杏寿郎,很抱歉,是我的失误才导致你受伤。” 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记忆,炼狱杏寿郎的神色暗了下去,目光昏沉,低声说:“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让她得逞。” “不要自责,是我下达了错误的决定,也是我太过托大,”产屋敷皱着眉安慰他,“好在你没有大碍,否则我会用一生来忏悔我的罪过。” “我……希望能够继续追查她的下落。”炼狱杏寿郎捂着腹部的刀口,看着天花板出神。 产屋敷叹了口气,“杏寿郎,你的心动摇了,我并不放心让你独自解决这件事。” 似乎是被看透了,炼狱杏寿郎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他的手在被子下攥紧了衣服,“我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 他问自己,这个错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见过她很多次,却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一切开始变得不对劲,等到他开始警惕,已经迟了。 她就站在那不高不低的台阶上,有风吹过她衣衫裙畔,她一如要乘风而去,身影飘渺而虚幻。她的声音就像是从天上降落,从他的颅顶灌入,“炼狱先生为什么觉得我总是在说谎呢?”她这么问他。 “……直觉。”炼狱杏寿郎当时回答得很是谨慎,实际上,他根本不相信她任何一句话。 这是一个鬼,满口谎言的鬼。他原本不需要分清她的真实虚伪,只要牢牢记住她不可信任这一事实。 然而见她愈多,他的原则在无形之中被瓦解,他们之间原本泾渭分明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她曾经所有的问题在他心里开始变得难辨真伪。 真可以是假,假亦可当真。 当他开始判断,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犯错。 “那炼狱先生觉得,我说的喜欢是真是假?” 他的沉默换来了她愉快的笑声。 炼狱杏寿郎曾经信誓旦旦说,只要她一日是鬼,他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他也说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鬼产生想法。 只是有时候想法的产生和真正的行为之间天差地别,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炼狱杏寿郎看着她,看着这个令他无法控制自己思考的鬼。她的红唇之中能够吐出千百句缠绵动人的情话,过去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让他感到心慌意乱。 可这次,区区几个字,就让他无法动弹。 “炼狱先生,你的心跳变快了。” 他看不清她的动作,眨眼间就近在咫尺的脸令他头皮发麻,再怎么果断的说辞都比不上这一次他的哑口无言来得真实。 她像是穿过云间,从天上来的幻觉,眼底是一片烟雾朦胧,令他在浓重的烟雾之间迷失自己。她的嘴唇贴了上来,冰冷柔软,令他头脑滚雷一片,将他的五感炸得丧失了作用。 他很清醒,他应该推开她。 可这一幕曾不断地在他脑中出现,她那双眼睛不断的从他眼前晃过,她的声音和容貌都已经在记忆里扎根,他的躯干灵魂都在无形之中被她渗透。在最后,他伸出去要推开她的双手反而将她的身体揽入了怀中,用力地抱着她毫无温度的身体,好让这个吻能够变得绵长而缓慢。 直到一刀穿透了他的身体,刀刃和她的身体一样冷。 他仿佛被这个吻夺取了灵魂,感受不到疼痛和害怕,离开她的怀抱时,他听见自己如雷不止的心跳里满是不舍的声音。 她也许又给他下药了,炼狱杏寿郎失去意识前这样想。 · 在遇见炼狱杏寿郎之前,萤的坟窟从未下过雨。 她的坟窟里埋葬了数以千计的灵魂,死去时无不极尽哀痛,她们积蓄的泪水足以冲破入海关口垒砌的大坝闸门。只是她从未给予她们哭泣的机会,因为她的夜里应当是清新而空明,不能被她们这湿离离的泪水灌溉得冷冷清清。 这是她唯一一次放纵这些魂魄,她们并没有残留神志,悲苦却铭刻在了她们的灵魂深处。 这夜里的鬼雨哗哗不止,把倒在地上的人冲刷得很干净。 炼狱杏寿郎身体里的血被稀释,他又变成了完好无损的剑士先生。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干。”杏从那群魑魅魍魉之间走出,她颜色饱满得和这一片魂魄格格不入,也清醒得违和。 “我知道。”萤收好刀,“但对他而言是有必要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杏皱起眉,警告她,“你应该记得上一个这样被你对待的家伙吧。” “我记得。”那也是个很蠢的家伙,不论她是怎样的面貌,都宣称爱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信了这种鬼话,任由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跑。后来他出现在了极乐教,浑身是血的被关在壁橱里,看着她和童磨欢好。等她精疲力尽,童磨献宝似的把男人带了出来,逼她吞下他的身体。先是他曾经拥抱过她的手臂,再是他曾经走向她的双腿。他一直活着,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迹,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吃掉。 他最后不得不死掉,临死前,她吃掉了那双曾经向她投注爱意的眼睛。 “因为那男人,你差点死在了那里。”杏愤愤不平地说。 萤低头注视着炼狱杏寿郎的脸,“可我就是想这么干,如果因为畏惧童磨而杀了他,那跟以前的我有什么区别。” “要是露馅了,你可就惨了。”杏哼了一声。 萤垂下眼眸,静静地笑着,不肯挪开落在他面上的半点视线,“我有预感,我就要自由了。” “你最好能保证,否则我肯定要背着你把他吃了。” “我无法保证,因为你我都很清楚童磨的实力如何。” “你不要告诉我,你的自由是死亡,”杏很不高兴,她有些生气地说,“你有她们,还有我,你是觉得你会死在他手下数以千次吗?” 萤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以前脾气可没有这么坏,干嘛这么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你打算为了个男人去死!”杏朝她嚷嚷。 “我不是为了他,”萤不再看炼狱杏寿郎,“我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就算失败,对我来说,那也是胜利。” “如果这是你找寻自我的必经之路,那我情愿你呆在童磨身边。” “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萤苦笑,“不过仔细想想,我把你困在我身边这么久,又何尝不是第二个童磨。” “喂,你不会是打算不要我了吧。”杏顿时着急了起来。 萤看着她,“我只是想要给你自由。” 杏的眼睛顿时红了,气冲冲地说:“谁要这种自由!”说完她就化作萤火混进了夜晚的火光之中。 萤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送走炼狱杏寿郎,迈着月色回到极乐教。 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童磨面前,带着饱餐一顿的满足之色,炼狱杏寿郎的血还留在她的身上,沾满了她的衣衫,脸上残留了几线飞溅的血迹。 原本垂首静坐在神座上的童磨看着她这幅模样,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下来去拥抱她,“我很想你。” 她装作精神不振,“我想先去洗漱,血很脏。” “怎么会呢?”童磨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尝了一口她面上的血迹,“这是让萤感到愉快的男人吧,果然和记忆里的滋味一样的特别。” 说着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颈间,纠缠着她倒在了这满殿神佛之前。 肃穆的佛像高架在神龛之上,无不金碧辉煌,宝相庄严,他们仿佛在垂视,目光和她的视线交错着,注视着两人荒唐地滚到一块。她耳边仿佛响起了悠远沉重的经咒,和湿靡的声音搅和到一块,佛音在喘息间逐渐清晰,让她浑身燥热。 眼眶突然变得拥挤潮湿。 她躺在自己背叛的爱人身下,暴露在众殿神明之前,意识在生与死之间摇摆。 被鲜血沾染的皮肤烫得她几乎要呻吟出声,她想起雨中与炼狱杏寿郎留下的一吻,带着这样滚烫的情绪,她与童磨厮混,在生理和心理双重的刺激之下攀至高峰。 萤曾经想过无数个严密的计划,一步一步按着计划完成,奋力挣脱她的枷锁,真正走向自由。 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发现,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杀了他,于是就这么简单的出手了。 两个人上一秒还在缠绵着倾诉不值钱的爱,下一秒就毫无预兆地打到了一起,她头一次在童磨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血鬼术,在他个惊讶的目光里,她手中的火烧到了他的胸口,然后越烧越旺。在熊熊烈火之下,他的胸口被彻底贯穿,她的手则紧紧握着那把曾经属于炼狱杏寿郎的日轮刀。 “感受到了吗?我的爱。”侥幸胜过一筹,她的声音像烟雾一样飘散落在了童磨赤裸的胸口。 童磨在疼痛之享受着,他情绪很是激动,“你的心又活过来了,我很高兴。” 萤一手撑着刀柄另一只手停留在刀身上那一笔一画勾勒的’炎’字,神色漠然地说:“我一直活着,童磨,没能活下来的只会是你。” “我说过的吧,我们会一起下地狱。”话说到一半,童磨像是感受到了疼,不得不中止了说话。 “弄疼你了吗?我是第一次这样做,没有经验,我很抱歉。”她冷笑着说。 两百年前,他挖开了她的胸膛掏出心脏,也是这样语气稀松平常地告诉她:“啊呀,弄疼你了吗?我是第一次这样做,没有经验呢。” “我喜欢你给予我的疼痛,”童磨一点也没有把伤口放在心上,专注地看着她,“而你是唯一一个能够令我感到这样情绪的人,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你喜欢的只是这种情绪罢了。”她将日轮刀又捅进去了一些,看着血如泉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我很明确地能够感受到快乐,我在因为你而快乐。”他的胸口破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炽热的刀刃灼烧着皮肤,“只有你才能让我这样。” “很可惜,”她低声说,“你很快就感受不到了。” “那就和我一起死去吧。”他突然这么说。 她咬牙切齿,“做你的梦。”话音落下,刀深入一分,直接穿透了胸膛里多余的那颗心脏。 不仅是童磨因为疼痛而身体僵硬,她也因为共感疼痛而身体止不住的抽搐,呼吸沉重得几乎要压垮了她的身躯。 萤火随即覆盖在了她的身体上,飞快的修补她的心脏。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童磨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情绪如退潮般离开,他的身体从未这么空过,空得只剩下了骨架躯壳,“为什么?” “你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鬼,一直不知疲倦的索取,这种行为叫抢劫,不叫喜欢,童磨。”她咽下喉咙里腥咸的味道,因为心脏的回归而松了口气,胸腔里久违的跳动令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笑着反驳他廉价的感情。“你不会爱上任何人,我很讨厌你这点。”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他神色落寞,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很特别啊。” “哦。”她讽刺地说,“都是假象啦,你要习惯自己一无所有才行。” “是因为上次那个男人吗?”童磨眨了眨眼睛,突然问她。 萤一愣,“什么?” “我能够感受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你的愉快都会通过心脏传达给我。说来令人有些困扰,我这一生能够感受到的绝大多数的喜怒哀乐全是来源于你,而你绝大多数的愉快都是来源于离开我面对的他人。面对我时,你从来没有给予过我同样的快乐。”童磨像平时一样笑容灿烂,“是因为他,你才要离开我吗?” 萤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奇怪,“你果然……什么都不明白。” “为什么这么说?我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她身边的萤火开始吞噬童磨的身体,她从未这么深情地看着他,“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不和我来一个吻别吗?”身体被萤火吞噬灼烧的童磨忽然这么说。 她目光一紧,浑身上下地警惕都提了起来。童磨在火焰之中露出他天真又单纯的笑容,随着他声音扬高,冰铸的人偶破窗而入,四面夹击的血鬼术封锁了她的每一条出路。 在一片破碎的声音里,他的声音无比深情,“与我吻别吧,我的妻子。” 愧疚 萤很难说清楚这种微妙的巧合到底是什么,但是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孽缘。被童磨的血鬼术追杀得几乎要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时,竟然会这么巧,遇见此时此刻她最不想遇见的家伙,炼狱杏寿郎。 身后密不透风的冰雾穷追不舍,直接把她逼向了炼狱杏寿郎所在的方向。 萤有理由怀疑,童磨是想一箭双雕。 萤火为她破开一条通道,她跌跌撞撞的跑向对方。炼狱杏寿郎已经看见了她,他站在原地,手握着刀柄,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朝他跑来。 他的眼里巨浪滔天,让她落脚如同踩入泥淖,一步一个脚印,愈发费力。 她忍不住想笑,感觉自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的冲向他已经出鞘的日轮刀。只是烈焰如潮水般涌起,她发现日轮刀从身体一侧擦了过去,身后的血鬼术应声碎裂。 而她则是落入了滚烫的怀抱之中,炼狱杏寿郎的手臂稳稳抱住了她的腰。 他们的呼吸交错开来,她的手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彼此次心脏跳动的地方紧密地贴着。他离她很远,又很近,她终于在这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冰雾弥漫开来,烈火冲天,刹那间雾气笼罩。 “抱歉。”她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把你也卷入麻烦里了。” 炼狱杏寿郎并没有看她,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只为了这件事感到抱歉吗?” “事实上,我不只想说抱歉,”她抬头,一个吻落在他的耳垂上,眼泪在这时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很快便被高温蒸腾,让她脸上一片湿润,“我有很多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你还肯不肯信我。” 炼狱杏寿郎依旧紧紧地抱着她,却在说,“我从未信过你任何一句话。” “那就好,”她笑弯了眼睛,从未感觉如此愉快,愉快到泪水脱了线一般止也止不住,“我很讨厌这样的炼狱先生,讨厌到希望你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能够找到如此强烈的归属感,一如树木扎根沃土,河流奔涌汇入大海。 “那就一起。”炼狱杏寿郎抱着她,冲向了童磨的人偶。萤火重新涌了上来,将他后背的冰雾阻拦了下来,就在赤红色的火焰翻滚着燃烧时,绿色的萤火也纠缠着融入了其中。 童磨的血鬼术变幻莫测,即便他们二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斗个旗鼓相当。 她看了一眼奋战其中的炼狱杏寿郎,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见她双手太高,萤火突然兴奋了起来,在黑夜之中剧烈燃烧,几乎蔓延到正片森林,形成一片汪洋。 烈焰朝天,她和炼狱脚底站立的泥土变成了水,黑色的波纹慢慢扩散开来。 像是应声而来,一面又一面的镜子破开水面,每个镜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影子。她们双眼紧闭,她们有着不同的容貌,却都有着相似的气息,层层迭迭的镜子冒出水面,越来越多的影子企图从镜子里挣脱出来,她们面色平静,动作却狰狞如恶鬼。 炼狱忽然感受到了,沉重的,几乎要令人窒息的死气。 他愣住:“这些是……” 萤面色冷漠,不敢看他,“我的罪孽。” · 人为什么会死? 这是每一个被她欺骗吞噬的灵魂都会问的一个问题,萤其实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每次都会装作自己很懂,告诉她们这不过是时运罢了,生死有命。 其实都是胡扯。 她曾经想死很久,还不是求死不能。 但是她能够告诉她们,为什么人会不愿意走向死亡。 这和执念有关。 她身后有数千条性命,无一不是为了她们心里根深蒂固的执念而固执的留存世间。这执念可以是人,可以是事,可以是一个对旁人而言无足轻重的念头。 这执念就是饵,她用这个饵吸引了数不清的无辜猎物。 曾经杏也问过她,她会不会有执念,会不会因此而对这个糟透了的世界产生留恋。 她记得她当时给出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那时她一心只想挣脱锁链走向牢笼大门,扑向自由的怀抱,谁都无法让她产生半刻停留的想法。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一个意料之外的地方修改这个答案。 她睁开眼睛去看就在不远处的男人,他飞舞的金红色长发如同炽焰,他也在看她,一动不动的。即便他如烈火,双眼也能装满了浑身冰冷的她。 在他们的头顶,冰棱铺天盖地袭来,漫天遍野的冰雾包裹得密不透风。 炼狱杏寿郎的刀下有熊熊烈火喷薄而出,就连空气也要被烧得扭曲,桔红色的光照亮了大半天空。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火中翻出,紧跟着的便是三个冰雕人偶,身影穿梭在林中。红色的火光融下一片冰莲,大片大片碎裂的花瓣冲上面门,下一刻绿色萤火顺势而上,将散开的碎冰吞得一干二净。 等到二人落地,炼狱杏寿郎就站在萤的背后,紧紧靠着她。 萤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为了击杀一个冰雕人偶,一股脑的填进去好几条命,胸口还留着一道深长的伤口不断向外冒血。萤火来不及替她修复伤口,童磨的下一击立刻迎了上来。 炼狱杏寿郎的刀穿过了雾气,替她挡下攻击。她便顺势扭头去看他,很不合时宜地笑了,“炼狱先生永远都是那么可靠。” “请专心些,鬼小姐,我说过的,你的大意会让你丧命。”炼狱杏寿郎伸出手臂往她腰间走,稍稍用力,她就被他拉往一边,二人顿时调换了个位置。童磨的攻击落在了炼狱身前,萤伸出手挡住了背后偷袭的冰雾。 “我要是死了,就死了吧,”萤扭头去看他苍白的脸,知道他刚才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如果连累了你,我会不舍得下地狱。” “我从不允许任何人的性命被随意夺取,你的也一样。你并没有连累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炼狱的火又一次高高的烧了起来,照亮了她神色复杂的脸庞。 没等他们多说,攻击又密密麻麻地盖了下来。萤的身影动了,她和他并肩而战,血鬼术凝结成日轮刀的轮廓。眨眼间二人的炎之呼吸频率渐渐重合,月上枝头,他们的影子似乎也在逐渐交迭。 “能在临死前听到这番话,恐怕这一战就不能让你留在这陪我了。”她背后冲天而起萤火冲散了大片的雾霾。强风顿起,她沾了血污的侧脸带着笑,“炼狱先生,我要你活下去。” 冰锥刺穿了她的肩膀,她面不改色地朝炼狱杏寿郎抛了个飞吻。 那一下本来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目光动了动,告诉她,“我想要你活着。” 她注视着满身伤痕却精神奕奕的他,似乎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面。就在这一刻,她麻木的躯干活了过来,胸腔里那颗初来乍到的心脏正飞快的鼓动着。 她知道,自己彻底重生了。 童磨的血鬼术天罗地网般袭来,在她的脸上身体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伤口。她的心怦怦直跳,那一瞬间,时间忽然无限拉长,变得缓慢,风声,虫鸣声,冰块碎裂声,脆弱的树枝随风狂舞之声,这些声音抽丝剥茧一般渐渐被剥离开这个夜晚,一切都变成了耳边七零八落的呢喃。 她凝视着炼狱,耳边的声音越微弱,她大脑中的声音就越清晰。忽然她仿佛听见了一声难以慰藉的恸哭,撕扯着她的灵魂,久久不息。 “该死的蠢货!”鬼舞辻无惨的痛骂站立在大脑中央。 她以前就未惧怕过他,更遑论现在。 “我要自由了,无惨大人。”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以为你能够逃过一劫吗,天真的家伙。”鬼舞辻无惨的影子开始无法凝聚,他已经被迫剥离,“为了一个人类,区区一个人类!” “嗯,事实上我是为了自己。”她慢条斯理地抹去他最后的痕迹,彻底将自己的血液燃烧。 她仰天长啸,夜色无比浓烈,那些萤火就变得万分明显。他们微弱的光在聚拢,直到能与皓月争辉,熊熊燃烧着,挣脱而出的鬼魂纷纷碎裂,化作烈火包裹着她。 炼狱杏寿郎被这一异变惊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百米。 他像是乘风而去,缓缓落在了战场之外,眼睁睁的看着烈焰滔天,将深林之中的血鬼术吞噬得一干二净,一并消失的还有在风暴中心的萤。 林中陷入一片死寂。 甚至他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你就打算不要我了?”一影子穿过火墙,凑近萤,“还真是一个又蠢又坏的家伙。” 萤看着她的脸,懒懒地笑着,“我说了,我给你自由” 这影子眨了眨眼睛,脸忽然就清晰了起来,是杏,“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不要自由,我和你不一样,”她月牙似的笑眼瞪圆了看她,“从你救下我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想要所谓的自由了。” “你明明很清楚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救你。” “那你立刻献祭我。” “已经够了,我不会让你替我去死。”她越像人,就越心软。 “你做的坏事很多我知道,可对于我来说,你做的事是好事,”杏身上的光芒突然变亮,语速快了起来,“目的于我而言不重要,被仇恨操控的我能够亲眼看见大仇得报,自由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你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学坏了。”萤忍不住说。 “没办法啊,谁要我喜欢你这个坏女人。”她拥抱了萤,“我跟着你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我却是所有灵魂之中最完整体会过你的情绪的一个。你很可恶,很自私,也很残忍,你杀害的人不在少数,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一生都充斥着谎言和欺骗的人,可是我依旧喜欢你。” 萤觉得她这么认真,有点好笑,“你的恋爱观什么时候这么扭曲了。” 杏脆生生地说:“你教的。” 萤忍不住说:“你明明才十三岁。” “你是不是忘了我跟着你的时间远不止十三岁,”杏仰起头看着她,“我偷了好多年啊,一直以另一种方式活着,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杏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和萤告别,“我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萤小姐,今后的日子,还请多保重。” 话音落下,她就被抛出了风暴中央,血鬼术仍在半空之中闪耀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被困住的人偶挣扎着在火中崩裂,一点点碎裂开来,在火中露出一点微弱的精光。 心口一梗,杏的灵魂已经彻底消失,她盯着那一簇簇火苗,任由自己向下坠落。 谁知落到一半,她就掉进了熟悉的怀抱,炼狱杏寿郎已经接住了她。 咔啦一声,头顶上如雨一般落下冰晶,就像烈火搅开了天幕的一角,星星因此洒落。她停留在炼狱杏寿郎的怀里抬头看天,童磨的血鬼术已经在这片夜晚彻底消失。 空气中还残留着些微的冷意,可她只感到周身热气腾腾。 胸膛里的声音不断的扩大,紧紧贴着另一个声音。 她笑了,撑着自己的身体与炼狱杏寿郎拉开距离,好让她看清楚这时候他的表情,“活下来了。”笑着笑着却哽咽了,“我自由了。” “真了不起。”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伤口很疼,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注视她。 萤发觉了他的伤,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我有很多话想和炼狱先生说。” “我在听。” “可是我不一定会说实话。”萤替他擦去脸上的血痕,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即便是谎言,炼狱先生也要听吗?” 炼狱杏寿郎听着,只是摇头,“说实话,这一刻分辨真假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的手臂稍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停留在她的脸侧,“因为只要我想起你,看见你,听见你”他的目光满是深情,眼眸里的光辉一如星光般动人,“只要你说的,就是真的。” 说完,他低头吻住了她。 书信 等珠世闻讯赶到时,看见了炼狱失去了意识头垂着枕在萤的膝盖上的一幕。 萤精神很不错,甚至有一些过于兴奋。 “速度真快啊,珠世小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和初次见面时比起来,萤看起来不太一样。 见萤正要挪动炼狱,珠世连忙制止,“请不要乱动,这位先生已经失血过多。” “呀,没关系,”萤满不在乎,“我把我的眼睛给他了,他会没事的。” 珠世这才发现,她眼底已经没有刻字。不过她并没有像萤那样松一口气,反而有些着急,“虽然你的身体组织有治愈效果,但是还没有在人的身体上试过,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珠世认命般说:“那就只能请这位先生到我那里观察几日,以防万一。” “麻烦珠世小姐了。” “我倒是不麻烦,万一你的身体组织进入人体,导致鬼化,麻烦的是你才对。”珠世有些担忧,“这位鬼杀队的先生恐怕会更加痛苦,你很在乎这位先生吧。” “先前做过实验,鬼化的可能性不大,”萤低头,“而且我运气向来不错。” “如果将来有机会重新变成人,”珠世看着这样的萤,突然问她,“你想不想试试。” “珠世小姐要我的血,是在研究怎样变回人类吗?” “是。” 她注视着炼狱杏寿郎沉睡的侧脸,无声无息地笑了,“还是不了。” 在珠世的带领下,萤带着炼狱杏寿郎到了他们的住所。里面还有一个气呼呼的愈史郎,正因为珠世支开他独自见萤而生气。 “就是这个男人?”愈史郎凑过来仔细看着陷入昏迷的炼狱杏寿郎,“你就是为了他反抗无惨?” “不是哦,”萤很是认真地摇头,这个答案她说过很多次,她每次都很认真,“我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炼狱先生只是意外之喜。” · 萤没等到炼狱杏寿郎清醒就离开,只留下只言片语用于解释眼下的情况,好让他醒来之后不要怀疑珠世二人。她走时,顺手还拐走了愈史郎一只猫,用于传信。 她在抵达东京的第二天将信写好塞进了那只玳瑁背后的背包中,一路畅通无阻的把信送到了炼狱杏寿郎的家中。而这时重伤的炼狱杏寿郎已经过了观察期,在家中休养,他的弟弟炼狱千寿郎在清扫大门时发现了这只背着包的猫。 “哥哥,这里有只奇怪的猫。” “猫?” 抛下扫帚的炼狱千寿郎抱着乖巧的猫小跑着进了屋里。 炼狱杏寿郎一眼就看出来猫的怪异之处,他当即想到了那个不告而别的家伙。 于是他从炼狱千寿郎手里接过猫,在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了一封信。 炼狱千寿郎好奇心起,凑过去瞥了一眼,看见了一个萤字。还没等他多看,炼狱杏寿郎就把信折好塞到了怀中,掉头就准备回房。 “哥哥,我看到了女孩子的名字!” 炼狱杏寿郎一噎,他故作正经地糊弄千寿郎,“不关小孩子的事。”没等炼狱千寿郎多问,他就匆匆回了房间。 估计他自己也没发现,展开信的时候,他心跳的速度快得吓人。 【 好久不见,不知道炼狱先生炼狱先生的身体恢复好了吗?虽然珠世小姐已经向我说明你并无大碍,可是我依旧想问一问你,大约要让你亲口告诉我我才会安心。非常抱歉不告而别,原本想和炼狱先生再相处久一些,只是有些事情等不得,待完成之后,我想我会迫不及待地飞奔到炼狱先生身边。茶茶丸是一只特别的猫,如果炼狱先生有话想说,就请拜托茶茶丸带给我吧。我非常期待炼狱先生的回信。】 他一眼看完短短几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这时一声猫叫惊动了他,他这才发现那只送信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坐在一边歪着头看他读信,大眼睛好奇地看他脸色变幻莫测。 炼狱杏寿郎原本是不想回信的,只是茶茶丸一直在看着他,就像是在等他写信一样。 于是他迫不得已写下一封信。 【 鬼小姐,我的身体一切安好,正在家中休养。珠世小姐已经向我解释了你离开的原因,请不用愧疚。】 他将纸条折了折,正要塞到茶茶丸的背包里时他犹豫了。 手在半空之中停了片刻,挣扎了许久,硬着头皮在信的末尾加上了【祝你一切顺利,鬼小姐】。 茶茶丸收下信,叫了一声,飞快地消失在了炼狱家中。 炼狱杏寿郎独自坐在房间内,他又展开了那封信,手指停留在了萤对他的称呼上,那熟悉的腔调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他有些怅然若失,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 萤的信在半个月之后抵达,茶茶丸跟着炼狱千寿郎大摇大摆的进了炼狱家门。 “哥哥,猫又来了哦。” “啊,我知道了。”炼狱杏寿郎正在复健期,他满身大汗地从道场跑了出来。 【 炼狱先生还真是冷漠啊,我原本以为炼狱先生会更加热情一些。结果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只有寥寥数语,我非常的失落,明明在见面的时候炼狱先生还是十分擅长聊天的。难道说几天不见,炼狱先生就已经厌烦了我吗?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当着炼狱先生的面好好哭上一次。另外,在外奔波的这几天,我花了些时间将当初在十二鬼月工作时挖出来的消息整理了一番,我想炼狱先生应该用得到。 至于回信,炼狱先生要是不想跟我说话的话,那就不要回我的信了。】 炼狱杏寿郎一愣,在信封里反复找了一遍,最后是在茶茶丸背包的隔层里找到了萤所说的消息。资料有些厚,至少比他手里这张气呼呼的撒娇来得厚。 他笑着收好信,摸了摸茶茶丸的脑袋,“麻烦你等一等了。” 茶茶丸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 【 我想要说的话太多了,仅仅是在纸上是说不完的。不过鬼小姐如果想要在我面前哭上一次,我倒是不介意,毕竟那时候我也能见到鬼小姐。不论是哭也好,笑也好,能够见到鬼小姐就是最好的。如果鬼小姐担忧我厌烦了你,就请快些结束你的旅程,我会在这等着你。对了,再过不久我就要出门执行任务,不知道能否像以前一样与鬼小姐偶遇。另外,请鬼小姐不要生气,我期待着你的回信。】 茶茶丸带着炼狱杏寿郎的信从日本的一端跑到了另一端。 四处奔波的萤这时正在化去身上带着的执念,到底也是引她而起,如今她自由了,她也就一并放这些灵魂自由。消去执念对她而言其实并不轻松,许多陈年旧事会从记忆里破土而出,直面自己曾经的不堪是一件很尴尬且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在赶路时,她又遇到了带着猪头套的伊之助,这家伙冲到她面前,大喊大叫,“我记得你的味道!” 差点给她吓了一跳。 听他颠三倒四地一番话,她才听明白,这家伙把她当时开玩笑的话当了真,而且把她认错成了琴叶。 萤撒过很多谎,唯独这个谎言会让她难以接受,于是她打晕了伊之助,很没骨气地逃之夭夭。 谁知道有了第二次,他们又见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次。见的次数多了,萤就明白,这小王八蛋是闻着味冲着她来的。 于是她不得不绕着这家伙走了数月。 绕开伊之助,她才有空回信给炼狱杏寿郎。 【 收到炼狱先生的鼓励,我仿佛瞬间恢复了活力。我想我很快就会结束手中的事情,最后一站我要去一趟故居,。炼狱先生执行任务时请务必保重身体,虽然我很喜欢炼狱先生面对我时那种视死如归的决心,但是我并不希望会有第二只鬼见到炼狱先生这么出色的一面,我会十分嫉妒。另外附上十二鬼月上弦月资料详情,如果要感谢我,就请说很多好听的话吧。】 在美色的诱惑之下,萤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前队友。 信到炼狱手里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他已经痊愈正准备出任务,拿到回信他几乎没做停留直接赶往产屋敷的宅邸。 “我不得不承认,这份心意真的万分珍贵,”产屋敷看着手里厚厚一沓文书,“杏寿郎,我需要再一次提醒你,这文书之中承载的不仅仅是十二鬼月的信息,还有那孩子的一份心意。” “我明白的。” “那你有想过该如何处理和她的关系吗?”产屋敷这样问他,“队内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她的事情,你有想过在将来该如何与她相处吗?又或者说,是你们二人的未来该如何走?” “我……”炼狱杏寿郎突然说不出话。 看他神色,产屋敷说:“虽说我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但是我由衷希望你不会辜负一份真挚的感情。”这番话像是突然掀开了炼狱杏寿郎与萤之间一道不可跨越的沟壑,让他这些日子沉浸在幻觉之中的大脑忽然清醒了过来。 【 鬼小姐会想要和我在一起吗?我是说,真正在一起。】 他左思右想,划去了许多在他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字,到最后只剩下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虽说字数不多,但每一个字写下来都耗费了他一番力气。 茶茶丸带着信和他惴惴不安的心离开,之后几个月过去,他并没有等来回信。 等来是漫天飞舞的流萤,和无边寂静的深夜,他停留在原地发呆,被意料中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这几天满是心事的情绪忽然就化作了一滩水,被她的热情蒸腾得一干二净。 “惊喜吗?”她兴高采烈地声音在夜晚里响起。 炼狱杏寿郎忍不住紧紧回抱着她,哪怕等这一刻过去,还有无数个问题要等他解决,他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放开手。“见到你才发现,我非常想你。”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荒唐,但是却控制不住。 “我知道呀,炼狱先生写下的每一个字后面都在说想我。”萤抱着他的脖子,将自己冰凉的脸贴在他的皮肤上,“不过这都没有炼狱先生亲口说的好听。” “那个……我之前的信,你有看吗?”他开始紧张。 萤却神色如常,“看到了。” “那为什么没有回信?” 这时炼狱杏寿郎才发现她的目光变了,没有笑意的时候会带着泠泠的光,“炼狱先生知道我们在一起会要面对什么吗?”她的手落在他胸口,抚摸他的心跳,“我曾经是十二鬼月,吃过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不论他们是否罪有应得,此生造成的罪孽等我死亡就会把我打落地狱不得好死,哪怕我有所弥补,那也不会改变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她的声音很是清晰,就和她过去一样,“炼狱先生是鬼杀队的炎柱,你该如何向你的队员和家人介绍我?” 这话很不讲理,明明一开始是她先撩拨,但现在唯独她冷静得不像当事人。 炼狱杏寿郎不知道是不是咬破了舌尖,他尝到了苦味,“我很清楚。”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神色克制不住地失落,“我都很清楚这个后果,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进了鬼小姐的圈套。” 他说:“我想,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请不要这么说。” “我……”他低头看她,“我只是发现,我无法向你承诺,愧对自己。” “我从来不需要承诺,”萤勾着他的掌心笑得灿烂,“我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承诺对死人来说毫无意义。” 他哑声道:“如果你是这样想,恐怕不论我如何处理我们的事,我们都无法开心。” 萤凑上前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那现在呢?”她握着炼狱杏寿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一手拉着他的衣襟让他弯腰,好方便她肆意地占便宜,“我的快乐都是以次数计算,用一次就会少一次。”炼狱杏寿郎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腰上,很是用力。 “不要说这种……” “嘘——”她打断了他的话,“对我而言,和炼狱先生在一起的每一刻就是我的未来,直到死亡来临。” 话音落下,他仿佛失重般坠落,和萤一起砸在了地上。定眼一看,才发觉她又把他拉进了那个埋葬了无数生命的世界。萤绿色的光飞散开来,他抱着她一起倒在了软榻上,她的吻又落了下来。 炼狱杏寿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叫人着迷,反而带来无尽痛苦。 “请抱着我,炼狱先生。”她这样说。 炼狱杏寿郎耳边听见衣带松开的声音,略微刺耳,可他们身着的衣衫层层迭迭地落到地上时,那阵声音却很是柔和。晦暗的光落在她白皙丰腴的身体上,沿着她颈脖臂膀的曲线流淌而下,一直延伸到他们纠缠交错的四肢之上,最后悄然没入微微喘息起伏的腹部下方。 炼狱杏寿郎从不记得她的体温有过这么低,以至于当她的双手抚摸着自己时,他能感觉到自己这具紧绷的身体里因为这冰冷的刺激而产生强烈燃烧的冲动,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使他们一同毁灭在这疯狂的高温之中。 他的骨血几乎要因此化作灰烬,再等皮肉灼烧殆尽,他的灵魂彻底自由地与她相拥。 “杏寿郎,”她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他低头看着她俯趴在自己双腿之间,双手堪堪握住他已经充血勃起的性器,粗壮狰狞的阴茎在她手心里硬邦邦地竖着,越发显得色情。他听见她用过去戏弄自己的语气说,“你走神了。” 羞耻感顿时漫过头顶,血液一瞬间沸腾。 她握着他性器的手上下刚撸动了两下,他的身体就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她抬眼看了他几乎涨红了的脸,张开嘴含住了他的顶端。 炼狱杏寿郎被她这突如其来地行为吓了一跳,连忙说:“等等……”只是话没说完,粗重地喘息迫不及待地把他所有声音都给挤了下去,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她对自己任意妄为,看得头皮发麻。 她熟练又刻意地吞吐揉捏,手指也故意摩擦前端,看他被刺激得满头大汗,她才稍稍放过他,“杏寿郎,你好热。”远比过去他们见面时任何一次都要热,炎之呼吸催使的日轮刀能够烧穿她这幅身体,而如今,他只需要一个喘息,就能轻而易举把她烧个通透。 他的眼眶明显红了不少,盯着她的目光却像是风雨欲来的天空,又深又黑。 没等她再多刻意戏弄,炼狱杏寿郎就在她手中射了出来,几乎射到了她的下巴上。他突然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锢紧了她的腰好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拇指去擦拭着她下巴上粘腻的体液,她却舔了舔嘴唇,头一歪就含住了他的手指,不停地用舌尖挑逗。 他的脸还是红着的,却也没想着拒绝,手指配合地时不时压着她温热柔软的舌头玩弄,随后虎口稍用力,就让她张开了嘴。 他凑上去,声音低哑,“你也是热的,鬼小姐。”随后他顺着她张开的嘴唇吻了上去,急躁又凶悍地吸着她的舌尖,那股狂热的高温瞬间烧干了他们的理智。他的阴茎又挺了起来,就戳在她软和的腿心里,她时不时扭动腰,拿已经泡湿了的穴肉去蹭着他滚烫的性器。 她总是在笑,连动情时也在放纵地笑,“炼狱先生,让我快乐。” 他上瘾了一般去吻她,吻过她每一处没有温度的地方,让她和自己一样拥有人的体温,听到她的话,他才停下看着她,声音已经哑得快要分辨不出本音,“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握着他粗粝的手放到身下,有些着急地去贴近他的掌心,声音几乎要被他掌心里的温度烧得化开,漫进炼狱杏寿郎心里,“像这样,摸摸我。” 他与她交颈相拥,听她在笑,自己也忍不住笑意,“只是这样?”随后无师自通般探进了湿滑的穴道里,生涩地挤开穴道里沾着水的软肉,慢吞吞地开始抽动。 她忍不住仰头呻吟,他如蛇上棍,贴着她白净的颈部落下一个个细碎缠绵的吻。 萤经历过无比漫长的两百余年,她还是人类时的短短数十年在这两百多年里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不值一提,可这一刻她却无比怀念着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光。 只因为那时的自己尚且有灵魂,能够在情动之时与眼前的男人热烈相拥。 她深陷欲望之中,却很清醒,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具荒芜的躯壳。她过去无时无刻不处在崩溃的边缘,用疯狂的行径摧毁自己所有的人性,自暴自弃地让自己彻底沦为恶鬼。也许此刻她依旧和人一样有着爱恨,有着情欲,可在炼狱杏寿郎的衬托之下,她还是看到自己腐朽的身体之中满是疮痍。 这时候,她明白了,她作为一个耗干了生命的鬼,永远无法和他一样。 炼狱杏寿郎的性器很热,进入时,她几乎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因此而燃烧。 他翻了个身,让她仰躺在了榻上,抵着她张开的双腿深入柔软的穴道之中,两个人接连的下体一早就被体液沾湿得混乱不堪,他借着湿粘的爱液,很是顺利地肏到了深处。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与鬼天差地别的欲望,她心中也有火在燃烧,却远没有炼狱杏寿郎体内的那股烈火灼热,只有他进入时,她才能彻底点燃自己所剩无几的欢愉,彻底地陷入这场令她无法自拔的性爱之中。 这不是鬼的那种无止尽,无底线,无原则的贪念给予的快感。而是人类独有的,远比身体真实剧烈的,属于灵魂上的共鸣激发出来的快感。 她神经绷得很紧,欲望汹涌上头时,已经彻底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炼狱杏寿郎皱着眉吻去了她面上的湿意,他问,“你很难受吗?” 她伸长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脊背,颤抖着说:“不,我很快乐,”然后抬起腰,吞没他的性器,热情又拥挤的水道促使他深深插入了进去,将烈火洒遍她身体里每一处敏感的地方,让她情难自已,“是你让我快乐,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低下头去吻她,放缓了动作,轻柔地扶着她的腰进入。只是当动作慢下来,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混乱,爱欲成了麻痹神经的药物,越是沉迷于欲望无法自拔,清醒时就越是痛苦。 此刻他和她亲密无间,身体交合几乎不留余地,他的性器彻底撑开了她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堵在她被抽插得发红又软熟的穴口之中。她的身体即便在高潮过后依旧在不知满足地吸附自己,他推挤出来的她身体内黏糊糊的爱液就堆积在他们下体间,仿佛成了他们无法彻底分离的粘合。她明显在放纵自己,在放纵他们之间的欲望,她越是这样放荡肆意,他越是沉迷。 即便深知他们之间的有着这一生都无法跨越地鸿沟。 他用力地进入她的体内,被穴肉狠狠地吸着,一次次地抽动都用尽全力。他很清楚他们并不会一直这样混乱的做爱,纵情于性欲。可还是有那么一刻,他渴望着,痛苦地渴望着永远。 想到这,他忍不住将她视作了某种止痛药,克制不住地与她深吻,彻底抛弃理智。 就像她所说,这一刻只需要把他们所剩无几的时间放在一块,一点点数着,直到死亡来临,就够了。 将尽 在那一次见面之后,他们分别了一段时间,偶尔才能找机会见上一面。 她总是喜欢拉着他胡来放纵,有了第一次之后,再上手就是轻车熟路。就算平时再正经的人也会被她这痴缠的情意闹得头脑昏昏,任由她为所欲为。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二人在床上越是不克制,炼狱杏寿郎越是会饱受煎熬,仿佛她所说的时间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之间真的见一次会少一次。 于是他时不时会失控,借着情欲掩饰自己的焦虑。 萤一早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只是这是他们之间注定解不开的死结,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抚平表面的裂痕,装饰成相安无事的样子。 【 家乡的风景已经很久未见过,这地方已经换了好几户人家,找不到过去的半分痕迹,于是我半点也没能想起来以前的样子。屋子后山翻过去不远处,那原本能见到大片的萤火虫,只是季节不对,只有光秃秃的山林,极为无趣。我已经许久未见你,你还好吗?请一定保重自己,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很清楚她的想法,只是事实随着他们越是靠近,残酷得越明显,想象也开始变得残忍。 【 故地重游应当是件愉快的事情,请千万不要抱以太重的得失心,请好好享受这样的时光吧。我只记得见你时与你形影相随的萤火,不知道那座山林里的一景是否能够与你相比,在我看来应该是不能的。如果可以,将来希望能够与你一同在对的时间去那看看。 另,产屋敷大人命我转达他的问候,他想要你一面。 而我迫切地希望能够早日再见你,鬼小姐。】 她最后还是没有去见产屋敷,因为没有必要。 【下雪了,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在欣赏这场初雪。你我虽不相见,可我们共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我在见到雪花落下时正在想起你,我想你也应该是一样的,那么我们便是再亲近不过了。即便相距甚远,看到这样好的景色,炼狱先生应当想起我,和我们在一块时一样。感谢产屋敷先生的好意,见面到也不必,他能够默许你与我交往实在是非常宽容,请替我转达问候。也请保重身体,炼狱先生。】 他的回信跟着变得简短且直白。 【 原本想嘱咐鬼小姐在这样的季节里不要跑动以免着凉,不过转而想起鬼小姐应该是不怕冷的,每次接触鬼小姐都会觉得你的身体和坚冰一样寒冷,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无法让你变得温暖。最近任务繁忙,看见这样好的景色的时候,我还是想到了鬼小姐,想见你。】 此时她身上的萤火已经肉眼可见的减少,归期近在眼前。 【 炼狱先生很少这样直白的表达情感,不过不管是直白的炼狱先生还是委婉的炼狱先生,我都十分的喜欢,待初春的时候有机会就见面吧。】 数月后雪停,炼狱杏寿郎的信才到她面前,他们错过了春初。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最近队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个新队员带着一只鬼活动,说那只鬼是他的妹妹,而他正在想方设法将妹妹转变为人类。最近他已经争取到了大人的同意,他的妹妹现在也在鬼杀队之中效力。在看到少年为已经是鬼的妹妹据理力争时,我竟然想起了你,只是我却连替你挣上一挣的机会也没有,实在是非常羡慕他。我想知道,如果真的能够将鬼变回人类,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从这个念头开始出现,我就疯狂地在想,等你成为了人类,我们是否能够行走于阳光之下。我已经不满足于眼下的分分秒秒,我想要更多。】 萤散去最后的萤火,看着这封信,觉得颇为讽刺。 【 成为人类的机会很是渺茫,炼狱先生如果过于执着于这种问题,会徒添没有必要的烦恼。那位少年的妹妹大约从未吃过人,否则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的队友们接纳。炼狱先生不要想着欺骗我哦,我现在可是非常的了解炼狱先生。我不愿意你为我困扰,即便我们无法光明正大地并肩而行,我依旧会陪伴在你的左右,这是不会改变的。】 炼狱杏寿郎这一次的回信来得很快,却只有一句话。 【我即将登上无限列车,一切等任务回来再详谈。】 她捏着纸,正要写些什么,忽然嗅到了空气里刺骨的寒意。 茶茶丸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立刻消失。 而她则是坐在桌前,身前的大门被强风打开。 皓月当空,半空中有一人携风踏雪而来。 · “无限列车,”童磨一字一顿地念,手上的纸沾了点血迹,倒也不妨碍他分辨清楚字迹。话说完他便抬头去看对面沉默不语的人,声音惋惜,“很可惜,他无法见到你了。” 说完,他走近那个一直没有吭声的人,“不要以沉默代替你的难过,萤,我想听到你的哭泣,见到你的泪水。”他的手捧起了萤低垂着的头颅,她浑身是血的被钉在了墙上,双目紧闭,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在证明她还活着。 “我并不难过。”她低声说。 “你这么在意他,却不会为了他难过?”童磨困惑地看着她。 “你不会明白的,童磨,永远不会。”萤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眶里流出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是你这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哪怕你永生不灭。” “我很好奇,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着迷。”童磨替她拭去面上的湿意,目光痴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为什么他能够做到能够得到,而我却不行。”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她声音虚浮。 “是我无法分离的一部分,”童磨站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我曾经拥有过你,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你的一切。” 她疼得有些麻木,目光直直落入他璀璨缤纷的瞳孔之中,颜色如此丰富,却空空如也,讽刺道,“你拥有的不过是你不在乎的躯壳,你根本不了解所谓的爱。所以不会有爱欲的独占,所以不理解我的背叛,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把灵魂给予旁人,不再眷顾于你。” “可我很在意你。” “你在意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这理解起来其实很困难,”童磨听着她这番话,若有所思,“我想等你和我融为一体,也许我就会明白了。当时,你的心脏留在我的体内,你的思考就是我的思考,你的情绪就是我的情绪,我一直觉得不够满足,估计就是你离我不够近的原因。” “不够满足?你记得,你满足时,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他睁大了眼睛,神情颇为高兴,“我永远会记得,是你答应我的求婚那日。” 萤听到这话,拉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看着他这张虚伪的脸,“大人啊,我想你这一生都不会满足了。” “为什么?”他的手抚摸着她血迹斑斑的身体,神色怅然若失,因为他竟然意外地尝到了此刻她的愤怒和厌恶,“为什么会这么恨我呢。我依旧记得原来的时候,萤会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叫我教主大人,当我看着你的时候,舌尖也会尝到你心头的甜意。” 她硬生生把嘴里那股血腥味咽了下去,缓了口气,“该怎么说才好呢,我其实并不恨你。” “那我想知道你到底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他捧着她的脸,万分小心地去靠近。 她硬生生侧开脸,让他的嘴唇落在了脸侧,“恨你的前提是……爱你,懂么?” “爱我?” “我再也不会爱你了,童磨。”她直直地看向他,“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我爱过你,可你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的。”他的力气很大,毫不费力的就可以控制住她,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冰冷的嘴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你那个贪婪的丈夫找了一个心怀鬼胎的外室,意图谋害你以霸占你父亲积累的家业,你一发狠便把两人扼杀在房中。后来事情败露,村中长老要将你格杀,走投无路的你不愿意把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拱手让给那些贪婪无度的家伙,于是向我求助,愿意以此交换庇护。” “那时候的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反抗的模样我一直记着。从那时候起,我看待你就是不同的,你应该相信我。” 她闭上眼睛不看他,“是么,我不记得了。” “如果一切重来,我们一定会不一样。把心脏交给我吧,萤。”他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落下一个缠绵悱恻的吻,“这次我会留下你的心脏放在原来的地方,你的躯干,你的眼睛,你的一切我都会好好享用。你会属于我,只属于我,你的爱也是。” “我身为人类时,都敢反抗那该死的现实,”她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他的脸侧,在他耳边留下一个轻笑,“这时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认命?” 随后童磨眼睁睁地看着萤的皮肤燃起一阵猛烈的火,火苗是绿色的,疯狂蔓延至她全身。她那虚弱的身体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枪打力量,让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她咬牙发狠,将手臂硬生生从牢牢钉住冰锥上扯了下来,顿时鲜血淋漓一片。 就在童磨愣怔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自由,整个人开始往下倒。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她的身体却一块接着一块地裂开,一张完好的面目在他眼下破碎得不成样子。 萤火一拥而上,将七零八落的身体吞噬,将她烧得一点不剩。 他接了个空,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血液落在他的怀中。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用力的睁大眼睛,良久,眼眶里才倒出一颗泪,顺着脸侧往嘴角淌过去。 · 萤火带着萤虚弱的声音飞去,意识濒临溃散之际,她催促着萤火奔向远方。大概是知道自己气数将尽,她此刻正迫切地想要去见一个人。 夜空之中萤火卷动着如同一道绿色的流风,用着令人诧异的速度,冲向深夜。 无限列车近在眼前,列车翻出轨道,车旁两个身影正酣战不休。 炼狱杏寿郎和十二鬼月之一的漪窝座。 战局走向尾声,炼狱杏寿郎已露败势,他伤得很重,瞎了一只眼睛,胸口一个黑黢黢的深洞。 漪窝座对炼狱杏寿郎很是欣赏,见他重伤,目露不舍,“杏寿郎,变成鬼吧,你的伤立刻就能够恢复。不管如何挣扎,人类都赢不了鬼的。” “我不会变成鬼的。” “他不会变成鬼的。”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天而降。萤火覆盖在了炼狱的身体之上形同盔甲,萤飘忽不定的身影从炼狱身后缓缓升起,双目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漪窝座。 她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浮在炼狱杏寿郎身后如同神明降临。 执念 炼狱杏寿郎很是用力地呼吸了一番才开口,“萤。” “嘘——快要天亮了。” 漪窝座见到她,有些惊讶,“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因为人类而背叛的叛徒。” “你们这些人啊,总是不明白,”她与炼狱杏寿郎身影几乎合二为一,声音幽幽地传开来,“我背叛的是腐烂的未来,与任何人无关。”她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家伙,背负的罪孽众多,可是她就是没兴趣顺着自己早就一团糟的人生继续下坠。 没有谁可以阻止她走向太阳照耀的另一边。 有了萤的协助,炼狱杏寿郎和漪窝座再一次缠斗在一块,而缠斗时,他的伤口正在飞快的恢复,快得有些不正常。 漪窝座忍不住喊:“杏寿郎,你会死的!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我不会死。” “他不会死,”萤死死盯着漪窝座,她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这世界上最耀眼的星河,他们异口同声仿佛早已融为一体。 在漪窝座一声暴喝之中,他再一次重创了炼狱。只不过眨眼间,伤口就被萤救了回来,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直到东方出现了一线银光,照亮了炼狱杏寿郎身后躺下的少年们的眼睛。 “该死——”漪窝座看着萤的身影越来越虚,怒喝道,“你疯了吗!你是鬼,你竟然在救人。” 等不及萤的回答,漪窝座眼看时间所剩无几,当即自断双手,飞快地奔向深林之中。 此时日光已经攀爬至山巅。 “萤!”炼狱杏寿郎顾不得去追,身后的萤浑身是血地摔了出去。 身体已经接近破碎的萤却被一个意料之外的家伙接住,那个接住她的家伙有些熟悉,犹豫了半天才听到他干脆的声音,“妈妈!” 她听见带着头套的伊之助喊她妈妈,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声还没止住就被喉咙里积蓄的血液给呛得喘不过气,“都说了我不是……” 炼狱杏寿郎见状,急忙冲过去接过她,替她用身体挡住太阳,“我带你走。” “不用了。”萤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金色的光,心情前所未有的十分安详。 伊之助想跟上去,被他身边两个少年拉住了。 “为什么你的伤口还没好?”炼狱杏寿郎径自网往深林之中走,看着自己满手是血,焦急不安地问,“你的血越流越多了。” “我好不了了,炼狱先生。”她埋首在他怀中,他的体温温暖得让她忍不住流泪,不过血流得太多了,泪水就不够了,“我的命已经用完了。” 他抱着她已经几近溃散的身体,几乎哽咽,“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活下来,就算珠世小姐研制出了鬼变成人的药,你也不打算活下来,是吗?” “你真聪明。”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声音颤抖,“你自私的本性真是永远不会改变,鬼小姐。” “可你依旧喜欢着……这样自私的我,不是吗?” “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和我在一起吗?” 她拽着炼狱的衣袖,将整个人藏在他的怀中,“没有哦。” “这样啊。”炼狱杏寿郎沙哑的声音一出来,她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只是她低着头,不肯让炼狱发现。 她问:“会觉得不值得吗?我这么卑劣。” “当然失望。”他将她抱得严严实实,哪怕血渗透了衣服,“你言而无信,且满口谎言,简直是糟糕透顶。” “对不起。” 他的手抹去了她面上的血渍和泪水,“你又说慌了。”说完抱着她快步走起来,“我可以去找珠世小姐,或者去蝴蝶屋,总会有办法的。”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眼看着近乎透明。 “已经没必要了。”她听着他挣扎的声音,难受得要死,“真的。” 抱着她的手猛然收紧,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哪怕试一试。”他近乎偏执地抱着她往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走。 “只是徒增绝望罢了。”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炼狱先生,我从未成为与你行走在太阳之下。”话音落下,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察觉到脸上有了湿意,是他的泪水。 “等你伤愈,我会带你去见我的朋友家人。” “如果是此刻满身罪孽的我,还是算了吧。” “我从不介意你罪孽深重。” “我介意。” 炼狱杏寿郎终于像是泄气了一般停在原地。 她说:“我想要和炼狱先生在一起,想成为你在阳光之下的爱人。”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面色渐渐冷静,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声音沙哑地说:“好。” 炼狱杏寿郎抱着她缓缓转过身体,大步走向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 不远处的伊之助看见他的动作立刻跳起来吼他,“你在干什么,她是鬼啊,不能晒太阳!” 虽然立刻被旁边的两个少年按住了,但是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萤笑了,“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孩子。” “没关系,他们是我的继子,令我骄傲的后辈而已,并不是我们的孩子,”炼狱杏寿郎抱着她走向阳光,金光遍地闪烁着,几乎要让她眼花缭乱,“虽然我原本想要把他们介绍给你。” “我是鬼。” “嗯,你是鬼,”他跪坐下来,将她抱在自己膝头,等待远处那璀璨夺目的金光降临,“但是我喜欢你,他们也会喜欢你。” 这时日光逼近,她的手已经开始燃烧,这一次不再是绿色的火,而是漂亮的独一无二的赤红色,和他头发一样漂亮。 “我也喜欢炼狱先生。”她的身体终于有了温度,手心燃起的火花在皮肤上跳舞。 这火焰让她想起了炼狱刀尖的火光。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与她的紧紧相贴,“其实,我更想说的是,我爱你。” 在金色的火烧遍大地之际,他吻上了她的嘴唇,一直到她化作满天灿烂的金光随风散落在他身边。 无限列车一战后,鬼杀队的柱们才知道萤的存在。这是产屋敷的授意,他将萤的来历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我认为,她值得被记住。”他这样告诉所有人。 炼狱杏寿郎在家中整整关了自己一个星期,再一次出来时,他似乎已经恢复了精神,已经开始了有条不紊地训练。他身体上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平日走动也和以往没有区别,所有人都以为他痊愈了。 除了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叫灶门炭治郎,他目睹了萤死在炼狱杏寿郎面前。 此时他已经成为了炎柱的继子,时常跟在炼狱杏寿郎身边训练,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表现如常的炼狱杏寿郎身上一直有着令人喘不过气的悲伤,这种情绪距离崩溃恐怕并不远。 灶门炭治郎时常会感到难过,不仅因为当时他们所见到的事情,也因为他对此无能为力,无法帮助炼狱走出困境。 后来,炼狱千寿郎和灶门炭治郎二人替炼狱杏寿郎收拾书房时,不慎将他仔细收好的信匣打翻,差点沾湿了那里面几张被压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得知此事的炼狱杏寿郎匆忙赶了回来,这是灶门炭治郎两人头一次他发这么大的火,不过当他落目至散落出来的信纸里那一句’炼狱先生’时,他所有的愤怒情绪都被这当头一盆冷水般的一句话,浇灭了。 他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和灶门炭治郎两人道歉。 也正是这次,炼狱千寿郎和灶门炭治郎在他口中听到了关于萤的事情。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安慰炼狱杏寿郎,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 他一边说一边翻看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敢看的信,说着说着,竟然笑了,中气十足地说:“也该打起精神来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总是这么没出息可不行啊。” 灶门炭治郎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只知道这天之后地炼狱杏寿郎身上那种止不住的悲哀终于散去了,他又变回了原来的炼狱杏寿郎。 依旧积极热情,像火一样热烈。 这团火一直烧到决战那一日,鬼杀队围攻鬼舞辻无惨,被卷入了无限城。 炼狱杏寿郎打穿了一面墙救下了伤痕累累的蝴蝶忍,与那个容貌明亮光辉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他愣住了。 因为这张脸。 “炼狱——”端坐莲台的男人用一把金色的扇子抵着自己的脸,他苍白的脸犹如他记忆里那圆凄冷的月亮,声音如那幽幽起伏的浓雾,“杏寿郎。” “你是,上弦二——童磨。”炼狱并不认识他,却知道他。 童磨笑得很是灿烂,“我想见你很久了。” “你见到了。” “是啊,我见到了,”童磨抻开扇子挡住了脸,一举一动颇为眼熟,“见到你,我就想起了——” “萤。” 话音一落,炼狱杏寿郎当即一刀挥出,身后蝴蝶忍的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冲动。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童磨。”童磨轻松地避开他的攻击,“是萤的丈夫。” 听到这,炼狱杏寿郎冷静了下来,他心中有火气,但头脑很清醒。 见他这样,童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还没向你表达感谢,感谢你在过去这些时日,对我妻子的照顾。” 蝴蝶忍猛地看向炼狱杏寿郎,神色惊诧不已。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个愤怒的声音自炼狱杏寿郎身后响起,“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说这种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炼狱杏寿郎浑身上下的烈火中散开了一股轻微的萤光,然后众人就看见一个清晰的影子在他身后缓缓升起,那是个女人,容貌不甚清晰,紧闭着双眼,浑身沐浴在火焰之中的女人。 这女人身披万丈明光,脚踏滔天烈火,如神明一样守护在炼狱杏寿郎身后。 话说完,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地注视着炼狱杏寿郎的背影。 “我将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萤的声音从回忆之中奔来。 他抬起头,背靠着她,就像很久之前他们并肩作战时一样。手中的日轮刀在不断升温,火焰节节拔高,赤红色的斑纹覆盖在他的侧脸,轰地一声,烈焰直冲顶空。 告别 无限城一战无惨陨灭后,炼狱杏寿郎身后有个奇怪的背后灵的事情被不少人知道了。只是那天战况混乱,真正见过背后灵的人并不多,等收拾完残局,这消息就被传回鬼杀队成了某种诡异的都市怪闻。 留守在鬼杀队总部的宇髓天元听说了这事后马不停蹄地上门打听八卦,路上凑巧碰见了出门采买的炼狱杏寿郎,他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问:“我说,你真的在和鬼谈恋爱吗?我是说死掉的那种鬼。” 炼狱杏寿郎这些天听过的版本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说他遇到聊斋志异,有说他练成神技能召唤神仙,甚至还有说他能灵魂出窍他其实是个女人的,宇髓天元这个说法还是头一次听说,“……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无语。 “从蝴蝶屋那边,须磨她们回来告诉我的,”宇髓天元撞了一把他肩膀,“你一直没解释过,那天又有不少人见到你背后跟着一个影子,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不能真的是在上演人鬼情未了吧。” “我只能说,不是什么坏事。”炼狱杏寿郎三缄其口,并不愿意直说。 “什么叫不是坏事?”宇髓天元听得一头雾水。 两人话没说完就到了炼狱家门口,正巧听见院子里炼狱千寿郎的惨叫声传来。二人皆是面色一沉,提刀就要冲进去。 结果炼狱千寿郎先冲出了家门,看见炼狱杏寿郎后,惊慌失措地冲到他怀里,哭得很大声,“哥哥,家里闹鬼了!” “闹鬼?” “真的闹鬼了,”炼狱千寿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前两天开始我就发现了,家里的东西总是会乱动,我碰都没碰就会听到奇怪的声音。还有昨天,我亲眼看见你房间的花瓶自己倒下来!” 炼狱杏寿郎听完这些话,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才没有!你要相信我,刚刚我碰见了!那个鬼再朝我吹气!说我细皮嫩肉,要吃了我!”炼狱千寿郎很是着急地说。 “怎么会还有鬼?无惨已经死了,应该没有鬼了才对。”宇髓天元忍不住拧起眉头。 “不是那种鬼,是,是会飘的那种幽灵。” “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就在这时,另一道陌生的女声打断了炼狱千寿郎的声音,一团萤火从炼狱杏寿郎家里飘了出来,凝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吃掉你。” 在场三人有两人变了脸色,宇髓天元紧盯着面前怪异的一幕,沉默不语。 “鬼啊!”炼狱千寿郎则是大叫一声,躲到了炼狱杏寿郎身后。 “不要戏弄千寿郎。”炼狱杏寿郎开口了,语气颇为无奈。 “我哪有,就是觉得他被吓一跳的表情很可爱。”那影子不满地说。 “哥哥,你认识这个鬼吗?”炼狱千寿郎听见这话,探出头问炼狱杏寿郎。 炼狱杏寿郎纠结了一下措辞,才说:“这是我一个……朋友。” “可是她说要吃了我!”炼狱千寿郎立刻告状。 “我没有。”影子毫不犹豫地反驳。 “你就有!”炼狱千寿郎一口咬定她有。 影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化作一团绿莹莹的火钻进了炼狱杏寿郎的胸口里。 “哥哥!”炼狱千寿郎被这举动吓了一跳。 “没事……”刚要安慰炼狱千寿郎,身旁宇髓天元就开口了。 “这就是那个鬼吧?”宇髓天元面色严肃地问他,“产屋敷大人和我们提过的那个,帮助你的上弦鬼。” “……对,”炼狱杏寿郎拍了拍千寿郎头顶,看向他,“是萤。” “她还活着?” “已经去世了,我可以保证。”炼狱杏寿郎并不介意他的警惕,坦白道,“应该是她过去留在我身上的血鬼术,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不会对大家造成任何威胁。此事,产屋敷大人也知晓。” 宇髓天元有些不解,“血鬼术的效应怎么能存留这么久?对你身体有损伤吗?” “萤不会伤害我,你放心,”炼狱杏寿郎说得很是肯定,“在无限列车时候,她费了不少力气救我。血鬼术大概就是那时候留在我身上,算下来,距离血鬼术失效也快了。” 宇髓天元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关于萤的事情,“这事还有谁知道?” “蝴蝶两姐妹吧,她们亲眼见到过萤利用血鬼术配合我格杀童磨,”炼狱杏寿郎叹了口气,“伊之助大约也是知道,最近总是在附近见到他。” “所以你才不解释。” “对,如果可以,请不要宣扬出去,我家那个老头子还不知道这事。” “他要是知道估计会很生气。” “是,萤很快就会走,没必要让他不高兴。”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宇髓天元说到底还是不信任鬼。 “我会的。” 宇髓天元走后,炼狱杏寿郎才带着千寿郎回家,没忘了嘱咐他不要告诉父亲这件事。 “我真的没有说要吃了他。”这时萤又出来了,吓得千寿郎牵紧了炼狱杏寿郎,“我说的是看起来很可爱,想咬一口试试。” “这不就是想要吃了我的意思?”千寿郎忍不住说。 “我明明是夸你可爱。”萤走在炼狱千寿郎另一边,理直气壮地说。 “谁会喜欢这种夸奖啊!” 萤看了一眼炼狱杏寿郎,“你哥哥啊。” 炼狱杏寿郎红着脸打断了他们,“够了……” 他劝走了千寿郎,才继续开口:“千寿郎还小,会把你说的当真。” “好吧,”等只剩他们两人,她才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那我下次不逗他了。我就是觉得他跟你很像,吓一跳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嘛。” “要是吓到更多人就不好了。” 萤靠在他身边,“那我只吓唬你好了。” 炼狱杏寿郎笑了,“不要太胡闹。” 这件事后来到底还是让炼狱杏寿郎的父亲炼狱槙寿郎知道了,他发了很大的火,在书房对着炼狱杏寿郎破口大骂。他就坐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听着,任由他说,并不反驳。 不过,就算炼狱槙寿郎发再大的火,他也无法眼下的改变事实。萤依旧留在炼狱杏寿郎的身边,在炼狱家当个不存在的一员,炼狱槙寿郎只能退一步,眼不见为净。 从书房出来,萤就跟在了炼狱杏寿郎身边,她身边的火光看着淡了一些。 “你还好吗?”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却发现自己从他掌心穿了过去,见他没注意,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炼狱先生。” “我没事,”炼狱杏寿郎很快打起精神,看着她,“已经有过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担心。” “原来你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吗?”萤有些惊讶。 炼狱杏寿郎认真地说:“从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炼狱先生一直是个很可靠的男人,”萤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无法落泪,勉强笑着说,“能够遇见你,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 嘴平伊之助在炼狱家徘徊了第五次之后,他被炼狱杏寿郎请了进门,带着身形飘渺的萤告诉他,“萤有些话想告诉你。” 他这次摘下了头套,直直地看着萤,可他却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眉目,她明明站在自己面前,气息和脸已经完全找不到熟悉的气息。 “坐吧,伊之助,”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想告诉你一点事,关于你妈妈。” 炼狱杏寿郎并没有留下,他离不了萤太远,于是带上了房门,就靠在走廊上等着。房间里的谈话声音很小,他什么也听不到,甚至,快要感受不到萤的存在。 嘴平伊之助离开时明显很愤怒,他连招呼都没打就从炼狱家冲了出去。炼狱杏寿郎没有去追,而是进了房间,去看坐着的萤。 她回过头,萤火的颜色几乎淡得快要散去,“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小孩子。” “我们不会有孩子。”炼狱杏寿郎的心沉了下去,这么说。 “你竟然想过这件事?”萤的语气带了笑。 “我想过很多。”他说。 “还想过什么,说给我听听?”萤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 炼狱杏寿郎连忙伸手去扶,没料到的是,他的手径直从萤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扑了个空。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还是萤开口打破这压抑万分的氛围,“看来你得长话短说了。” 他们走出房间,坐在院子里,从黄昏到夜晚。今晚的月亮很亮,他们身上披着一层莹白色的光,像极了彼此初次相遇时的样子。 她忍不住说:“今晚月色真好。” “今晚月色真好,”他跟着说,“我想过很多次再和你这样坐着。” “那不是实现了吗?”比起之前他说的一切,这个并不难实现,“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还能满足你看一眼白无垢的愿望。” “看一眼没有任何意义,鬼小姐。”他伸手去握她放在身边的手,手心里没有任何实感,他只是按在了冰冷的木板上,“我想的远比这要长久。” 她扭过头看他,“你太贪心了。” “我爱着以贪心着称的鬼小姐,”他低头回望着她逐渐透明的脸,“必不可免。” “我其实很知足了,”她的身影开始像风烛般忽明忽暗,声音更是要化到风里,“能够和炼狱先生正式告别,能与你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已经够了。” “我……”他声音哽住了,有些颤抖,“从没问过你,你是否愿意和我共度余生?” “炼狱先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她明明没有身体,无法感知环境,却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在疼,生生裂开两半那么疼,“这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他无法再面对着此刻的她笑出来,竭尽全力也只能不在她面前显得不那么狼狈,“我在认真地征求你的同意。” “我哪里还有余生能够交给你呢,炼狱先生?” 他说:“没有未来,也有眼下,哪怕只有一刻。” 萤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好啊。”她话音刚落,眼睛就已经看不见了,但还是凭借着所剩无几地直觉,凑到炼狱杏寿郎面前,吻住了他,“能够与你共度眼下这一刻,我很高兴。” 炼狱杏寿郎闭上了眼睛,唇边略过一阵冷风,再睁开眼,萤火已经乘风飘向了高挂着月亮的天上。 萤的离开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改变,炼狱杏寿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平时会和父亲弟弟一起锻炼身体,偶尔和灶门炭治郎三人见上一面,鬼杀队活下来的大家也会时不时聚上一次。 没有鬼的日常生活过得充实而缓慢。 眨眼七年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他接连送走了几位昔日的战友,身体逐渐开始力不从心。好在千寿郎成长地很快,家中的事情也能逐渐交给他处理。父亲身体依旧硬朗,戒酒之后,看着精神好了不少。 他们后来在书房又谈了一次,这一次炼狱槙寿郎冷静了很多,大约是知道他时日无多,他说话多是不舍,“你大约已经做好了决定,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心。” “是的,”炼狱杏寿郎依旧是一样的态度,声音沉着,“虽然我十分不希望令你难过生气,但是父亲,我这一生很需要这份承诺,我很抱歉。” “我并不生气,你只管跟随你自己的想法,你一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我对你很放心。” 他看着父亲的脸,问:“那你会失望吗?” 炼狱槙寿郎很少如此直接,“不,你是我了不起的儿子。” “希望你保重身体,父亲。” 炼狱杏寿郎在天亮前离世,千寿郎早上去叫他时发现他就坐在窗前,无声无息地去了,神色看着很是放松,像是他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炼狱杏寿郎在另一边见到了母亲炼狱瑠火,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杏寿郎。” “母亲,”他走过去,“好久不见。” “你长这么大了。” “嗯,”他静静地看着炼狱瑠火,“我是来告诉你,我们胜利了,鬼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知道,”炼狱瑠火笑着说,“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大家很了不起。” “母亲,”他犹豫了一会才说,“你认为我做得如何?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你做的很好,杏寿郎,”炼狱瑠火摸了摸他的脸,“我为你感到骄傲。” 看着母亲的笑容,他也笑了,“那么,抱歉,就先失陪了。” “去吧,杏寿郎。” 他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越走越黑,四周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脚边还有漆黑的火在漂浮。 忽然他听见头顶有一个声音,“独自在外可是很危险的,炼狱先生。” 他感到身后有风袭来,转过身,一把握住了对方企图捉弄他的手,“独自在外确实危险,”稍稍用力,就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所以我来和你做伴了,鬼小姐。” 无责任番外·黑寡妇(一) 炼狱杏寿郎第一次见到那位出名的教主夫人是在她丈夫的葬礼上。 在半月前,警视厅接到了大名鼎鼎的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出车祸导致身亡的消息。这位教主在日本境内拥有无数教徒,倍受推崇,可同时他也有无数仇敌,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案件还未理清头绪,连是否意外是否谋杀都没查明白,媒体就已经将其身亡一事宣扬了出去,一时间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 而这其中流传最广的说法则是童磨的夫人谋财害命,因为教主一旦意外身亡,作为合法继承人的教主夫人不但能接手他过亿的身家,还会从保险公司处得到价值十六亿元的保险赔偿。 数十亿的财产,这可是一份相当有力的犯罪动机。 炼狱杏寿郎的小组着手调查此案的第一时间就是联系这位即将继承大笔遗产的夫人,可是得到的回复不是夫人不在家就是夫人为教内琐事忙碌暂时无法接受任何询问。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无法采取强制措施向死者家属施加压力,教主夫人这番做派无疑是给他们的工作添了很大的阻力。 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炼狱杏寿郎只能决定前往万世极乐教教内举办的葬礼现场堵人。为了早日解决这单棘手的案子,他已经管不了葬礼是不是一个合适询问的场所,是铁了心要从对方嘴里拿到口供。 作为不速之客,他很识趣地没有大张旗鼓的带着人上门,选择独自低调地拜访,混迹在一众悲哀的教徒之中慢吞吞地靠近人群中央的人。 在今天之前,炼狱杏寿郎并没有多听说这位万世极乐教教主夫人的事迹,在高调且耀眼的教主光芒下,这位夫人显得很是低调,连一份流传的照片都没有。警局内部也只能打听到这位夫人比教主童磨年纪大不少,第一段婚姻结束之后遇见了当时还只是神子的童磨。没几年,童磨就顶着无数反对的声音毅然决然地与这位夫人结下婚约。据教徒的说法,婚后二人感情很是亲密了一段时间,可是没几年教主夫人就被冷落,二人之间仿佛存在某种不可言说的问题。 这时候的炼狱杏寿郎印象里,这位教主夫人应该是位稍显年纪的妇人。 视线在场中央转了一圈,很容易就注意到了那位被教徒们用心关怀的女人。她正背对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连衣裙,连手套也是黑色的,说话时,还偶尔拿一块手帕擦拭眼泪。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小礼帽,黑色网纱从帽沿折下来遮挡着面部,透过网纱,只看见她耳朵上坠着的一颗圆润的珍珠在漆黑的网面背后莹莹闪着光,像极了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他有些意外,因为这个背影看起来和想象中的那位夫人有些出入。 没犹豫太久,他趁教徒们稍微散去的间隙,走了上去,“夫人,”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严肃,好叫这位夫人不会产生太多的抵触,“我是……”话未说完,那位夫人转过了身,黑色面网下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依旧艳丽的脸。脸颊上着很重的底妆,是为了遮掩她眼下的乌青,眼睛泪水涟涟,看任何人都带着一股叫人心软的湿意,嘴唇涂着偏深颜色的口红,被用心地勾勒出来一个饱满的诱人的轮廓。 她转过身,眨了一下眼睛,那颗未落下的眼泪啪嗒一声砸进了炼狱杏寿郎的心里。 炼狱杏寿郎顿时陷入了难以言说的挣扎之中,没等他继续开口,就看见这位夫人皱起了她那精致漂亮的眉毛,“我从没见过你,这位先生。” “鄙姓炼狱,”他避开人群,向她展示自己的警官证,“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可是关于你丈夫身亡一事,有些问题需要您的回答。” 她那只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从他手里拿过来警官证,很是仔细地看了一会,随后用她那习惯性缓慢的语调念着,“炼狱……杏寿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这样普通的名字,被她这样普通地念出来,炼狱杏寿郎的身体却隐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想知道什么?”她的声音有种不踏实感,刚出来就散得一干二净,炼狱杏寿郎必须得很认真的听,才能听清她的话。 她话说完才把证件还给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证件落在他手里时,她的指甲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指,让他差点没接住自己的证件。 “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说话,这并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炼狱杏寿郎飞快地将证件塞进怀里,目光一抬,发现她正直瞪瞪地盯着自己,目光似乎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落到了他胸口的口袋里。他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走神,“夫人……” “你可以叫我萤,”她那雾蒙蒙的目光抬起来,落在了他脸上,“不必用这么客气的称呼,炼狱先生。” 炼狱杏寿郎听闻有些不安,这称呼太过亲密,他斟酌片刻才说:“萤夫人,是否能借一步说话?” “抱歉,”她又忍不住蹙眉,泪又蓄到了眼底,亮盈盈的像一汪冷月,声音带着哭腔慢吞吞地说,“我丈夫工作上的事暂且要延后处理,请您过段时间再和教内联系吧。” 炼狱杏寿郎听得一头雾水,正要问清楚时,身侧就伸出来一直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姿态很是强势地介入了二人之间,“童磨去世对你对我来说都是损失,请节哀。” “你是?”炼狱杏寿郎看清了这人的脸,脸色一变,连忙遮掩神色。他认识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是目前日本境内最大的帮派组织十二鬼月的头目,留在警方内部的档案厚得能堆出一整个档案室。只可惜一直到现在,局里都没能找到确切的证据把人绳之以法。 “鬼舞辻无惨,一个小小生意人,”这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带着白色礼帽的男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目光如炬,正打量着炼狱杏寿郎,“请问你是?” “童磨生前联系的生物研究所那边派来的业务联络员,”萤抬手擦了擦眼泪,面不改色地说,“我目前实在是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情,还请过段时间再来吧。” “生物研究所?”鬼舞辻无惨顿时起了兴趣,“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与我详谈?”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名片递过去,看意思是要与他交换名片。 炼狱杏寿郎顿感不妙,在鬼舞辻无惨的视线之下,这张名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童磨死了我可没死,你又何必这么着急亲自过眼,未免显得我们夫妻二人太没用了点。”谁知旁边伸出一只细腻白净的手,一把抢过那张名片。两人闻声一并抬头,只见萤将名片收进了包里,看向炼狱杏寿郎,“还请两天后联系我,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她的目光在他胸口拂过,随即带着鬼舞辻无惨往礼堂后走去。 炼狱杏寿郎心领神会,大步离开了葬礼现场,坐进车子里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等他缓过这一阵,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细细检查,夹层里果然夹着一张米白色的纸片,上面写了一串号码。 他面色凝重地盯着这张纸片良久,突然凑近闻了闻,纸片上传来一股淡香,让他冷不丁地想起了那位夫人泪眼婆娑的脸。 炼狱杏寿郎在两天后见到了联系上了那位夫人,两人约好了时间见面,按照那位夫人的说法,他是独自赴约。 汽车缓缓驶上坡道,坐落在半山腰的豪宅才显露出他冰冷的一角,路灯是比月光还要冷的颜色,扫落在街道上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子。他越是靠近那隐没在夜晚里的宅子,越是觉得浑身发冷。 豪宅门口的那扇铁门很是气派,他停下车,按了门铃,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那边起来了熟悉的声音,这次没有哭腔,听着要比葬礼时清脆一些。 他报上名字后那道大门才缓缓打开,好让他把车停进去。 在路边时还只能看个角落的大宅这才在炼狱面前显露他的真面目,这院子很大,他开着车几分钟才见到点着暖黄色街灯的大门。匍匐在深绿色园林里的宅子如同巨兽,在夜色的掩饰下,只露出了如同眼睛般的两扇窗户。 他实在没见识过这场面,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车能停哪,只好挑了个近处停车,步行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位年纪很小的姑娘,她看了一眼炼狱,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我是炼狱,前来拜访萤夫人。” “进来吧,她在书房等你。”这小姑娘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脚步很是轻快地给他带路。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也就是他在楼下看见的那间开了灯的房间,那小姑娘给他开门让他进去,随后就关上了房门。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他听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炼狱先生。”房内有声音响起,他抬头,看见了坐在书桌旁的萤。她这时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版型没有上次那样贴身,领口是偏宽松的,露出了她细长漂亮的脖颈,皮肤被这颜色衬得雪白,让人挪不开眼神。 “萤夫人,”炼狱杏寿郎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书房明明宽敞得能容纳数十人,可他却偏偏觉得这里根本容不下他们二人,她的存在感太过强烈,“我们或许可以换个地方说话,比如楼下的大厅。” “这家就我一个人,去哪都只有我和你,”她抬头看向他,面色依旧苍白,只是没有妆容的掩盖,她的憔悴越发明显,“我很抱歉,只能在这时候让你过来,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在没有别人的注视下与你交谈。” 炼狱杏寿郎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完全能够料想到这庞大的宅子里能够容纳多少耳目。想到这,他才稍微放下心,“是我打扰您了。” “请不要使用敬语,”萤站起来走向他,她走路的姿势很是漂亮,裙袢在她脚边飞舞如同轻盈的浪花,她愁容满面,声音孤寂,“我已经很久没能和你这样的人说上话了,请原谅我,也请理解我。” 炼狱杏寿郎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有些颤抖,身体随着她的脚步靠近而越发紧张,“你是否有话想告诉我?” “话?”她走到了他面前,突然露出了一个苦笑,“我哪里能说呢?这里没有我说任何话的机会,也没有任何我可以说话的人。” “我很愿意听你说,夫人。”他不自知地对这样这么一位柔弱的女人心软,连警惕性都在毫无知觉地放低,“你可以放心告诉我。” “你是来询问我丈夫的死因吧,”她话锋突然一转,“想必警方也怀疑,我谋杀我的丈夫。” “我只是例行公事,具体案情还需要查明之后才能够清楚,”炼狱杏寿郎很是谨慎地回答。 “这也是人之常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这一大笔财富上,”萤却不信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可是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像万世极乐教这样的无底深渊,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愿意沾染。如果不是童磨,如果不是他,我不必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说着,声音再度哽咽,下意识用双手覆住脸。 炼狱杏寿郎听出了她话外之意,却又不好再此刻继续问对她而言更加残酷的问题,只能无奈地开口安慰,“夫人……还请节哀。” “我已经尽力去接受他死去的事实,”她低声说,“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些诋毁,他们不明白我一个人如何忍耐着这些夜晚,如何忍受着愤怒的心情,凭什么这样轻而易举地污蔑我,凭什么……” 见她情绪越发不稳定,炼狱杏寿郎那些客套性安慰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说:“如果你需要时间,我们可以改天再继续。” “炼狱先生,”她突然抬起头,泪珠就挂在面颊上,像极了葬礼那天落在她耳垂上的珍珠,“可以请你借我你的肩膀吗?” “什么?”炼狱杏寿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的面上飞快闪过一丝失望,眼泪断了线一般涌出,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抱歉,是我的要求太过失礼,我只是……只是,一个人太难受了……” 话没说完,炼狱杏寿郎已经伸出手臂,礼貌性地抱住了她的肩膀。他此时的表情很僵硬,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了出去,这举动根本不受他控制。 萤像是受宠若惊般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可此刻被他抱在怀里却显得那么的合适,她的整个身体都能藏进他的影子里。 随后,炼狱杏寿郎就听见了他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句,“我无法与你倾诉,炼狱先生,至少在这里不行。” 他脸色一愣,低头去看她,却只看见她轻薄的裙衫下颤抖的肩膀,那双纤细漂亮的双手正紧紧握着他的西服领口,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依旧察觉到她的泪水正在沾湿他的衬衫。她的眼泪如此真切,滴在他胸口时却冷得惊人。 炼狱杏寿郎知道自己无法再从她口中问出更多的信息,于是在她情绪稳定之后主动告辞,又再那个年轻的小姑娘的指引下离开了属于万世极乐教的这座大宅。他开车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依旧亮着灯的房间,那里似乎站了一个细长的影子,正透过这庞然大物的眼睛看着自己。 炼狱杏寿郎的车驶离后,书房墙面缓缓打开了一个暗门,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头发是罕见的白橡木的颜色,颜色纯粹得着不出一丝染发的痕迹,双眸流光溢彩,宛如稀世珍宝。他看着站在窗边的女人,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低头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发顶,“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别的男人怀里落泪,真是让我兴奋。” “看着大人的照片挂在灵堂上,我也很兴奋。”萤此刻一扫愁容,冷漠地看着玻璃倒影里童磨笑嘻嘻的脸。 “原来萤在别的男人怀里时想念的也是我吗?”童磨丝毫不在乎她话里的讽刺,很是用力地抱住了她,“我很感动。” 萤挑了挑眉,侧头脸接住了童磨的吻,这是个毫无感情的吻,对他们而言属于礼貌性问候,“其实我是在考量他能否成为我第三任丈夫。” “考虑得如何?”童磨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领口,声音模糊地问,“我想他的遗像一定会很好看。” “再怎么好看,哪里有教主大人的遗像好看,”她拍开了童磨不规矩的手,“你作为一个死人就不能有一个死人的样子吗?” “今天是头七诶,”童磨不满地看着她,“丈夫回魂与妻子亲热一番,聊斋志异里也有写吧,说不定你能怀上一个鬼胎呢?” “我呸,你头七都过了多久了,”话没说完,她就被童磨打横抱起,只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里除了你心怀鬼胎,还能有谁怀得上。” “那萤努力一点让我怀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