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请慢走》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一十章 暗中角力 「明鉴司好歹也是朝廷最锋利的刀,怎么会缺银子缺到这种地步?」 纪源微微皱眉,心中愈发的疑惑起来。 照这么说,明鉴司甚至连维持运转都很艰难,日子过得比清水衙门还要哭。 起码人家不会穷得连俸禄都快发不起了! 徐林苦笑着,脸上尽是惆怅之色,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一旁的钱霓裳见状,便转而对不远处的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到小院外候着。 等到院中真正再无他人后,这位明鉴司司主看重的天骄,方才满是无奈的开口,将一些罕为人知的事情道来。 明鉴司的实力的确很强,但也正因为如此,方才收到了无数的掣肘。 在建立之初,甚至是往常的数百年间,虽然明鉴司一直都很缺银子,但只需要开口向朝廷要,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批下来。 然而如今已是天武794年,龙椅上的那位开国皇帝,也已经八百余岁了。 虽说是服用过无数天材地宝,延续了两三百年的寿元,可这位皇帝年轻时征战四方,损伤了不少的元气,如今能活到八百多岁就已经是极限了。 也许是担心自己死后天下大乱,或者是有图谋不轨的人想要谋朝篡位,于是这位皇帝陛下,便在近十年的时间里,不断缩减朝廷各部,甚至是军队的开支。 「其实大部分的明鉴司分部,过的还算是比较滋润。」 徐林就此打住,没有继续议论朝廷大事,话锋一转的落在了其他同僚身上。 据他所知道的情况,其实很多同僚的日子,过得都还算非常不错,真正是一点都不缺银子。 主要也是因为人家生财有道,尽管需要遵守朝廷律法,却总能想到赚银子的方法。 不像是落霞郡的明鉴司,为了赚点银子,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各方势力的身上,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巴不得这些本来手脚就不干净的家伙,气昏了头去袭击朝廷中人。 「你知不知道,在官场中有一种手段,叫做自愿捐赠?」 纪源沉吟半响,面带些许犹豫的询问道。 这种堪称烂大街的手段,徐林自然是知道的,甚至落霞郡的明鉴司,就曾经在这方面打过主意。 只是这群执刀人,要他们嗷嗷叫着冲上去将妖魔凶人碎尸万段还行,可做这种事情就有些办不来了。 几番尝试之后,差点就惹来一堆笑话,往后只能是就此作罢了。 闻言后,纪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说,是夸赞他们武力强横,还是鄙视其足够憨呢? 不过他也将此事放在了心里,总觉得要是运用得当的话,说不准还能拉一个明鉴司,作为自己的一项助力。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与钱霓裳便出言告辞,一路行色匆匆地赶回明心轩。 虽然成功的拉拢到了徐林,借由他的身份震慑住了县衙内的那群人,可却并不是就一切无事了。 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该继续的事情还是不能落下,甚至他们也得尽可能的,去防备一些来自暗中的损招。 这些人能被各自背后的势力派来,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庸人,说是一群老狐狸半点都不为过。 明面上他们的确忌惮徐林,还有其背后的明鉴司,但心中却不会有半点的惧意,该如何做还是会如何去做。 充其量便是由明转暗,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是明鉴司也无法对他们做什么。 不过对于如今的钱霓裳而言,只要这群人明面上无法出手,便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否则的话,辛辛苦苦忙活了这么久,耗费了无数 的钱财,最后郡守府的人代表朝廷,只需要发出一纸公告,便可以将他们所有的努力,都转到自己的手中。 相比于乡绅富豪,百姓还是更愿意相信朝廷。 如今有了徐林的表态,起码郡守府的人,便不敢如此行事,一切也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而对于一切暗手,钱霓裳统统不惧,好歹也是纵横郡城二三十年,执掌着偌大一个钱家,以及三分之一的明心轩,怎么可能会没有点过硬的手段! 于是刚一回到明心轩中,她便开始着手安排种种事宜,一扫先前的烦闷,身上尽显意气风发之色。 而在上下一阵忙碌的时候,纪源已经返回到了自个儿的小屋中,默默的开炉炼丹。 他为了炼制自己急需的丹药,着实是耽误了好些天的时间,如今不仅丹成,自身伤势也恢复了大半,该是时候将搁置的任务捡起来了。 如今明心轩所用的三种丹药,其丹方尽皆都是出自他之手,炼制起来自然没有丝毫的困难。 甚至以纪源的丹道造诣,再配合上黄铜丹炉,几乎每半个时辰便能炼成一炉,效率远非寻常丹师可比。 只是就算他与其他三名丹师,全力以赴的炼制丹药,也绝不可能满足一城十数万百姓的需求,这些日子所炼成的丹药,也只能是优先供给给急缺的百姓,可纵然如此却依旧差了太多。 不过明心轩也没有想过,以此就能解决如今城中的情况,这些丹药只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 赈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说一大把银子砸出去,便能平息所发生的灾祸。 纵然是朝廷出手,尚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何况是一个财力并不算多少充裕的商会? 进过二十余天的布置,钱霓裳已经将手中的人手尽数撒了出去,在县城中设置多个赈灾点,从四方运来了大批的物资。 这里面每一个赈灾点,所侧重的方向皆有不同,有的粮食储备的多一些,有的专门为百姓治病疗伤等等。 从赈灾点开设以来,就有明心轩的伙计,以及高价聘请来的医师、劳力等,几乎没日没夜的在忙活着。 随着从四方运送而来的大量物资抵达,这些赈灾点方才算是真正的运作了起来。 当天夜里,便已经有无数百姓排着长队,井然有序的等待着轮到自己。 一个月的苦难经历下来,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去折腾,纵然是数千上万人汇聚在一地,也几乎听不到什么交谈声。 一连数天的时间,钱霓裳的身上都流转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更有一股清气悄然汇聚而来。 不仅是她一人,只要是参与到赈灾之中,哪怕是领了工钱的劳力,也都能分润到一点功德。 天地评判功德与罪孽,往往不是看你出于什么目的,而是真正做了何事来定。. 钱霓裳之所以来此赈灾,甚至不惜压上大半的身家,其根本目的便是为了获取功德,从而满足自身所修炼的功法,成功跻身到三境之中。 可不管她的目的为何,始终是消弭了天地间的怨气,阻止了更进一步的灾祸发生,不至于令一地化作炼狱,处处皆是死气和荒芜。 如此一来,自然能得天地的认可,从而获得庞大的功德加身。 只是这般情形方才持续了数日,城中突然就重新陷入到了一片混乱当中。 一些治好了伤、吃上了食物的百姓,开始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要求明心轩的赈灾点给予更多! 他们不再满足每日的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两个土豆,也不再满足几碗稀粥和咸菜,要求能够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以及顿顿能有一块肉。 然而这种要 求怎么可能被满足? 钱霓裳带着明心轩的众伙计,来此是赈灾而不是单纯行善的,所准备物资的确数量庞大,但根本不可能供应的起肉食。 单单只是白面和白米,就已经花费了无数的银子,若是再准备肉类的话,先不说存放的问题,怎么满足一城十数万百姓才是重点! 「东家,百姓之中已经在传,咱们用来赈灾的银子其实是朝廷给的。」 明心轩中,柳如烟一脸不忿的说道:「甚至有传言在说,朝廷给了足够人人都吃上肉的银子,但都被咱们给私吞了!」 至于为何会有这种传言,几乎想也不用想,定然是县衙中的那群人干的好事。 他们不敢违逆徐林的表态,但也仅限于明面上,暗地里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一些腌臜事情更是信手捏来。 如今在这些人的运作下,传言在短短两三个时辰内,就已经传播至全程半数以上的百姓耳中。 一些人半信半疑,或是觉得能够白面馒头和稀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更多的人却对此深信不疑,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偷走了。 于是明心轩的各处赈灾点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闹事百姓,他们团团将一处处赈灾点包围,嚷嚷着要明心轩将偷走的东西吐出来。 而其中带头的那些人,基本都已经被郡城来此的各个势力蛊惑、收买,极力的煽动着本就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百姓们。 这一手暗算玩的不算高明,但却胜在足够实用省力,只需要轻轻一煽动,饱受一个月绝望的百姓立即就彻底爆发,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明心轩身上。 「东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如烟问道,四周的几名伙计也是一脸的焦急。 被那些人这么一搞,赈灾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他们准备的物资甚至都送不出门,外面全是叫嚷着的百姓。 整个县城中已是民怨四起,各种负面情绪几欲冲霄,情况随时都可能从叫嚷转变成强闯赈灾点,***一切目光所及的东西。 这般情况下,钱霓裳身上的功德汇聚都已经停止,甚至已经到手的功德,都在以缓慢的速度消失,重新返还给天地间。 「通知徐老板,可以动手了。」 钱霓裳坐在明心轩的大堂中,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忽然便沉声说道。 话音落下,立即就有伙计跑出大门,一路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城中的街道上涌现出大量帮派成员,以三刀会为首,纠集了二三十个大大小小的帮会,纷纷从各个地方汇聚到所有赈灾点外。 这些帮派成员一个个凶神恶煞,只是往那里一站,便吓退了不少闹事的百姓,剩下的人也是心中打鼓。 纵然是有人不信邪,始终不愿意退去,当场就会迎来帮派成员的一顿暴打,打完后直接往赈灾点里一送,让早已准备好的医师救治。 如此一来,刚出现没有多久的混乱,很快就被平息下来,各处赈灾点再次恢复秩序。 许多百姓对此敢怒不敢言,稍微嘴上多嘀咕几句,便会被帮派成员听到,轻则被瞪几眼,重则直接被拖出来暴打一顿。 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但却意外的好用,再也没什么人敢闹事。 「做好准备,那些人可不会只有这点手段。」 听着伙计的回报,钱霓裳面色凝重的吩咐了一声。 她和那群人之间真正的角力,现在不过是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wap. /89/89712/2079220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九章 缺银子的明鉴司 县衙的晚宴上,随着钱霓裳走进徐林的小院,一群人的欢声笑语顿时便少了虚度。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这些来自郡城各方势力的人,方才逐渐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而郡守府的一名中年人,其脸色更是此地众人中,最为难看的一位。@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李大人?” 有人轻唤一声,方才让这位郡守府的功曹大人,堪堪回过神来。 李文清,郡守府功曹主事,掌一郡人事任免之权,论地位之高,仅在两三位大人之下。 他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眼中有异彩连连闪烁,似是在沉吟着什么事情。 在落霞郡的郡城之中,几乎所有势力都知道,李文清此人看似与明心轩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却是其中李家的家主私生子。 甚至此人能够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坐到功曹主事的位置上,也少不了李家的暗中运作,花费无数银两打点各方门路。 “去看看吧。” 李文清一拍桌面,当即起身向外走去。 刚走到大堂的门槛处,他忽然脚步一顿,回身看向晚宴上的众人,若有所思的说道:“今日宴席为商量城中百姓安置一事,怎能少了斩杀魔头的徐大人?” “诸位不如与本官,一同去请徐大人?” 他笑眯眯的说着,看似是在询问,但眼中的神色颇有些凌厉,看的在场众人只得是连连点头。 一个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凡人,却偏偏身居功曹主事一职,有任免一郡之中,自县令以下所有官员职务,而无需郡守大人盖章的权利。 否则的话,在场最弱的也是一境修士或武夫,背后也站着郡城内的大势力,不可能因为寻常人一两句话便低头。 于是在李文清的招呼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便向着徐林所暂居的小院走去。 当这群人出现在小院外,守在此处已久的捕快,连忙便一路小跑进了院中通报。 屋内相谈正欢的三人对视一眼,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这也算是赶巧了,刚提及这些人没几句,对方便自行找上了门。 如此一来的话,倒也省了他们一点麻烦。 “那便按先前说好的来?” 徐林一本正经的问道。 在他的对面,纪源神色闲适的坐着,此时闻声便眨了眨眼:“自当如此。” 见此一幕,他爽朗的大笑出声,心满意足的将面前的玉盒收入怀中,饶是其见过不少奇珍异宝、珍贵灵物,如今却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有此迷雾破障丹相辅,他有把握在半年内便破开一层小瓶颈,至多再花一年时间就可登临二境巅峰! 仅是一枚丹药而已,便可令其省去两三年的苦功,如何能不让他心中狂喜? “哈哈哈哈哈,徐大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竟如此的开怀?” 屋外,李文清的声音响起,缓缓传入小屋中。 徐林顿时收敛笑声,三人相视一眼,随即便先后起身,一同来到屋外的小院中。 瞧了一眼十多张神色各异的脸庞,纪源双眸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落后了一步,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李大人有事?” 自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徐林的脸上便恢复了清冷的神态,就连双目都泛着一层冷意。 他就像腰间的横刀,浑身散发着凛冽的锋芒,让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心中生出难以打交道的念头。 颇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本官今日宴请各方势力,打算商讨出一个,解决城中百姓眼下困境的办法,特来请徐大人一同赴宴。” 李文清挂着笑意,言谈间,其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钱霓裳与纪源。 至于一旁的侍女和捕快,则直接被他略过,想来此地也没谁会。(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九章缺银子的明鉴司 关注这两人。无错更新@ 甚至在察觉到后者,只有启蒙境初期的修为后,便也再没人会浪费自己的心神了。 对此情形,纪源不但没有半点恼怒,反倒是乐得如此,自己的存在感越低,今后的麻烦便会越少。 否则一下得罪郡城中的大半势力,就算是二境修士,也多少是有点吃不消的。 “解决困境的办法?” 徐林眉头一挑,倒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便撕开了那一层伪装:“不就是划分即将到手的好处么,说的倒是挺好听的。”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股明显的嘲讽意味。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当即一变,其中几人的眼中更是弥漫着一层杀意。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却决不能摆在台面上,说是自欺欺人也罢,说是掩耳盗铃也行,总之是必须要盖上一层遮羞布的。 谁想徐林一开口,便把这层遮羞布掀开,毫无顾忌的将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直接从暗处搬到了明面上。 这要是传出去了,谁也无法预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尽管他们的这种做法,对许多人来说本就是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光明正大的摆出来,一般也没有人会真的去较真。 可一旦真的摆到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是激起了滔天民怨,别说此地众人代表了郡城的半数各方势力,就算是郡守府也吃罪不起。 别的不说,只是朝廷的监察机构,便会如闻到了血腥味的狼群,以迅雷不及之势蜂拥而至。 这些家伙可是时刻盯着,巴不得有人露出马脚,否则功绩和油水等等,又不会从天上平白掉下来。 更不用说,各家的敌对势力,以及其他的各门各派,绝对会推波助澜甚至是落井下石,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也难怪众人之中,已经有人因为一句话而心生杀意。 “动了杀念的,我劝你们好好斟酌一下,若自个儿脖子扛不住刀的,最好打消心里的念头。” 徐林冷笑一声,浑然不在意有人怀揣杀意。 他甚至巴不得这些人动手,袭杀明鉴司执刀人可是大罪,无需上报便可直接予以反击。 莫说是一郡之中的名门大派,就算是一府之地的修行圣地,想要彻底铲除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便连忙补充了一句:“一个个吃着人血馒头,明明当了那啥还非得立牌坊,真不知道你们的老父老母,会不会为此感到羞愧,后悔把你们给生了下来?” 闻言,纪源嘴角稍稍一抽,满脸黑线的看着对方的背影,有种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就算你想惹怒此地的一些人,引得他们被怒气冲掉了理智,好让你在对方出手后,带着明鉴司上门要好处,也别做的这般……明显啊! 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就不可能上这个当! 果然,徐林此话一出,原本心怀杀意的几个人,顿时就散去了一身的杀气,脸上当即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 只是一个个的,却在心中腹诽不已,如此拙劣不堪的手段,用出来真不感觉到丢人吗? “徐大人何出此言,我等可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啊!” 李文清眼角抽动,强忍着心中的腹诽,笑容牵强的说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一些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的,就算对方非要撕破脸皮,他们也不能真的接下来,不论如何都必须要竭力否认。 只要咬死不承认,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纵然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也拿他们没有半点的办法。 只是他似乎是嘀咕了,眼前这位明鉴司执刀人的“耿直”。 “为国为民?” 徐林冷笑一声,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鄙夷之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比。(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九章缺银子的明鉴司 谁都清楚,别在我眼前装模作样。” 话说之间,他的一只手掌悄然覆在了腰间的刀鞘上,目光几番打量着,似是在观察什么地方更好下刀。 虽然知道此人是做做样子,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自个儿,但李文清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脑中不由浮现出对方曾做过的一些事迹。 这可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仗着有郡城明鉴司的司主撑腰,就连三境修士都不放在眼里,不论是郡守府中的大人物,还是各派的坐镇长老,都曾被他出言呵斥过。 奈何一位杀力冠绝落霞郡,哪怕是在一府之地,都足以排进前十的司主大人撑腰,只要其不触犯朝廷律法,便无人敢对他下手。 “行了,你们那点腌臜事情,就别拿到我眼前晃悠了,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刀。” 见李文清似是还打算说什么,徐林直接挥手打断。 不过此人到底也是在官场之中,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一身养气功夫自是十分到位,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恼怒,反倒是礼数周全的作揖告辞。 “差点忘了,钱家一心为民,想与明鉴司合作,一同帮助千钰城的百姓。” 徐林忽然出声,见本已行至院门口的众人回头,方才咧嘴笑道:“你们应当是懂我的意思吧?” 一群人脸色骤然一黑,也没有多说什么,抱拳之后便纷纷离去,看其一种背影,似是感觉有点晦气的样子。 估摸着是在后悔,自个儿为何想不开非要来此,若是待在大堂中继续晚宴,没准还不会碰上这般事情。 如今这位明鉴司司主看重的执刀人开口,他们纵然是心中不愿,也舍不得到手的好处还得让出去,但却也只敢腹诽而已。 “多谢徐大人出言!” 待得所有人离去后,钱霓裳淡笑道。 她如何不知道,这群人今日晚宴上所要分配的好处,其实便是钱家这段时日以来,耗费了无数银两与人力,用心所打下来的基础。 只是单单一个没落的钱家,哪怕明知此事,却也对此无能为力,无法抗衡郡城中十多家各方势力,以及郡守府的李文清。_o_m “本就是交易内容,各取所需罢了。” 徐林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先前在屋中的那场交易,本就是纪源以一颗迷雾破障丹,再加上一笔丰厚的功德献与明鉴司,方才换来了他此时的表态。 否则的话,以他的脾气秉性,纵然再如何看不顺眼这群人,也不会因为财物便下场参合这种破事。 于他个人而言,一颗迷雾破障丹可省去两三年的苦修,且还无任何副作用,或是透支自身的潜力,这就不是寻常钱财可换来的了。 而对明鉴司来说,一笔丰厚的功德更是不可错过,若非明鉴司财力不足,恐怕也不会由得钱霓裳,或者是其他什么势力插手,自个儿便会尽数吃下。 谁让明鉴司的功法,虽说修炼之后杀力极强,但随着时间和境界增长,一身杀孽也越发的浓郁,需要庞大的功德去压制与抵消。 否则长此以往,轻则修为再无法提升,重则失去理智陷入癫狂。 “不过明鉴司很缺银子吗?” 见已无外人在场,纪源便不由出言询问道:“怎么说也是背靠朝廷,不至于做的这么难看吧?” 眼前这货刚刚表现出的架势,就差在脸上刻上“来杀我”三个字了,一副巴不得那些人出手,好坐实袭杀朝廷之人、明鉴司执刀人的罪名。 而一旦这般罪名定下,不管是谁也就只剩下两个后果,一个是上缴大量银两,一个是直接被明鉴司踏破山门直接抄家! “有那么明显?” 徐林稍稍一愣,见面前的两人点头,犹不死心的转而看向边上的捕快和侍女。 他们俩自是不敢直接点头。(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九章缺银子的明鉴司 ,不过脸上怪异的表情,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见此一幕,他轻叹了一口气,眼中也是浮现些许的怅然。 “虽说是背靠朝廷,但每年的那点银子,也就够维持日常的基本修炼而已。” 他轻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明鉴司虽然威名赫赫,可从建立至今就没有一天不缺银子,堪比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一年上千万两白银投进去,也几乎听不到半点响声。 而如此庞大的银子,也不过只能维持日常最低限度的修炼,想要修为境界更近一步,所需的资源就更加的多了。 甚至因为所修功法的原因,明鉴司的执刀人往往一身杀气滔天,遇到事情二话不说便拔刀冲上去,打法的确是凶猛异常,却也经常负伤而回。 只是落霞郡一地,每年执刀人用于疗伤的花费,便足足超过了百万两银子! 更别说在这种打法下,再加上明鉴司的人,都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导致伤残和死亡的概率,甚至都超过了驻守疆土的边军了。首发更新@ 这一笔笔安家费、抚恤金等,一年下来少说也得数百万白银! 整个明鉴司,上到名声显赫的司主,下到司中煮饭买菜的老妈子,每一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节省一些。 而他们这些执刀人,更是绞尽脑汁想要为明鉴司,多找点赚银子的“门路”。。 第一百零九章缺银子的明鉴司 wap. /89/89712/2079220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八章 再做一场交易 一转眼,便是整整七日过去。 纪源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可一看到面前的三只玉盒,心中的喜悦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 这一次的炼丹,不得不说他的运气的确很好,每次将要前功尽弃的时候,却意外的莫名渡过难关。 否则的话,他所准备的三份材料根本不够用,三种入品丹药一炉都成功不了。 而且每一种丹药,最后成丹的数量也远超他的预料,原本觉得能成一颗便算不错了,如今却每种都多出了一两颗。 按捺下心中的喜色,纪源深吸一口气,随即便两指夹起一颗丹药,放至眼前细细的打量起来。 此丹名为筑基凝脉丹,是此次炼制的三种丹药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种丹药,正如其名,有着筑基凝脉之力。 其中的凝脉之效,正是纪源如今所急需的,可重塑他全身尽毁的经脉,并使之比以往更加宽大、坚韧,能承载更多更强的力量运行。 只要一身经脉重塑成功,不说是立即跻身点灵境,起码一身修为便可恢复至巅峰,破境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此丹的筑基之效,便在于其所蕴含的庞大元气,可令服用者的肉身底蕴更加雄浑,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这个基础将在点灵境中,发挥出超乎想象的作用,对修为的提升,以及境界的稳固,半点不输专门针对这些的灵丹。 片刻后,纪源将指间的丹药丢入口中,嚼碎之后便一口吞入腹中。 几乎是刚一入腹,一股浑厚的灵气便席卷而开,包裹着惊人的药力与灵性物质,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之中。 甚至不需要他刻意引导,这些药力与灵性物质,便纷纷汇聚到原本经脉存在的地方,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就感觉到肉身中一阵酥麻的感觉。 只是这种酥麻感,很快就变成了钻心的痒,像是有无数蚂蚁在体内爬动,那是毁掉的经脉正在重新生长带来的异动。 纪源连忙运转玄天道经的核心心法,顿时便令心神浸入一片空明之中,以此压制伸手抓挠的冲动,防止自己将身体挠的血肉模糊。 而在玄天道经心法的影响下,他也逐渐忘记了身体中传来的异感,全心神沉入到参悟之中。 不知不觉中,很快便是数天时间过去。 自千钰城祸端现,至今已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如今城中的情形虽然有点好转,却还是一副民不聊生的惨淡光景。 就像是郡守府以及郡城中各大势力的人,并没有起到什么显著的作用,至多是让城中百姓暂时不至于饿死。 至于县城的封禁,一样是至今都没有解开,否则城中的百姓恐怕早就成了难民,向着四周的县城、乡镇蔓延而去了。 然而对于这些百姓的惨状,那些自郡城而来的一群权贵,却像是看不见一般。 这一日,县衙中难得热闹了起来,在后院的一处会客大堂中,十多名郡城各方势力的权贵,纷纷汇聚到了此地。 尽管还未到晚膳的时间,但此处却早已摆上了几桌酒席,一群人推杯换盏,谈笑声甚至都传出了县衙的院墙。 只是相比于县衙中的热闹,此时的明心轩内,却已是一片愁云惨淡,气氛可以说是极其的凝重。 “明心轩好歹也是落霞郡内,生意做得堪称最大的两家商会之一,这些人竟然想将我们排除在外!” 柳如烟一脸阴郁,再也难以保持往日的淡定优雅。 一想到县衙中那群人的嘴脸,她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明心轩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眼看就要到了局势即将好转起来的时刻。 结果那些人却想要半路摘桃子! 想也不用想,其中必然有一部分人,被另外两个东家打过了招呼,故意想要让钱霓裳破境失败,白白赔了一大笔银钱,却什么也得不到。 (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八章再做一场交易 至于另外一部分,估计是想要趁火打劫,等着钱家拿出足够多的好处,请求他们“高抬贵手”。 只是钱家本就处境困难,筹划这一次的行动,便已经花去了大半的家底,只求让钱霓裳攒够需要的功德,能够顺利的破入三境。 如此方才能够赢得至少十年的喘息,不至于让钱家近几年,就被彻底的提出明心轩,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势力分食殆尽。 这般情形下,又如何能拿得出东西,去满足那些人的胃口? “如今那群人汇聚县城中,若是无法在晚宴结束前,想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恐怕我们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 钱霓裳靠在椅背上,一双美目早已紧紧皱起,眼中尽是思索之色。 只是任由她如何绞尽脑汁,也很难想到能够顺利破局的办法,心中也不免生出一股焦虑。 另一边,吴山和师妹冯晓晓,此刻也是一脸的凝重,两人素来与钱霓裳关系极好,自然为其感到焦急。 反倒是崔泷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只是静静的靠在椅子上假寐,似乎并不在意眼下的情势。 “可否请徐大人出面?” 冯晓晓沉吟片刻,随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出声询问了一句。 闻言,钱霓裳却想也没想的摇头,明面上徐林是她的晚辈,但这层关系隔了十万八千里不说,实际上早年钱家的确有做过,对不起徐林祖上的一些事情。 如今能够维持表面的一点关系,就已经是殊为不易了,想要请对方帮忙根本就不可能。 否则的话,就算钱家老祖寿终正寝,另外两家也绝不敢有丝毫念头,自然也不会出现被各势力针对拿捏的情况。 就算不提徐林的天资,将来能够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单单是明鉴司二等执刀人的身份,就足以震慑一切宵小了。 “今日倒是不怎么忙了,各位竟然有心情聚在一起闲聊。” 正当众人苦思冥想时,一道淡笑便从旁边传来。 钱霓裳最先看去,旋即便见到一个小道士,背负着长剑,揣着手漫步走来。 他往一张空椅上坐下,身后的冬儿连忙为其倒了一杯热茶。 “看东家一脸的忧色,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纪源吹了吹杯中的热气,神态随意的问了一声。 只是在来此之前,他便已经从冬儿的口中,知道了如今几人面临的困境,也是思虑再三之后,方才决定插上一手。 好歹自己也接下了特等供奉的位置,而这位东家也的确出手大方,最重要的是还有许多好处没有到手,是在无法坐视其损失惨重。 否则以其性子,若不是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是绝不会无端去趟浑水,招惹诸多因果上身的。 钱霓裳苦笑一声,或许纪源天资惊人,未来成就真有徐林说的那么高,但她却不认为能对眼下的局势,起到多少的帮助。 尚未成长起来的天才,除了能带给人足够的期待以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了。 至少对眼下的她来说,的的确确是这样,毕竟若此刻的难关都过不去,她也便没有时间去等待天才彻底成长起来。 但略一沉吟之后,她还是细细将眼下的情形,说与了面前的小道士听。 良久后,待得听完了这些言语,纪源便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听闻东家与明鉴司二等执刀人徐林相熟,我正好和其有一场交易,如今算来时间也快到了,不知可否请东家代为引荐一下?” 他缓缓开口道。 闻言,钱霓裳眼睛当即一亮,关于两人之间有所交易的事情,早先也曾听徐林提起过,甚至对方还从她这里变卖了不少家底。 而纪源此言,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便是想借此运作一番,(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八章再做一场交易 让县衙中的那些人,误以为他们双方有什么极深的交情。 或许如此做法,不能立即解决眼下的困境,但至少能令对方投鼠忌器,争取到不少的时间。 “这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她眯着眼笑了声,脸上的喜色难以抑制的浮现而出。 就连一旁的吴山、冯晓晓师兄妹,此刻也是惊喜万分的看来,没想到这位年轻比他们还小的丹师,竟能与明鉴司的徐大人攀上交情。 也就唯有崔泷一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眼中更是流转着几分怒色,显然是不满眼前这个小子,竟然跑出来搅局。 半柱香后,一辆马车行至县衙外,纪源先一步从上面跳了下来,随后便是钱霓裳与其随身侍女。 无需什么通报,守门的正是当初共同对敌的捕快,其中一人在听了他们的来意后,当即便热情的在前头带路。 至于是不是会坏了什么规矩,面对纪源的担心,这名捕快自嘲一笑,言称他们七八人,其实早已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 哪怕有着纪源送出的一份功绩,要不了几年没准就可以升迁至郡城府衙,但这一月时间的见闻,令他们早已是心灰意冷。 如今部分人想辞去官职,等县城情况好些了,便做些小生意或者忙些活计,将来娶妻生子便是一生。 还有几人想出去走走,当个江湖游侠也是不错,起码遇到不平事,不论功夫高低,至少无需估计官职在身而处处受制。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纪源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若是从理智方面看,借着此次的功绩不说平步青云,今后升迁至郡城中,多少也能得到一场小富贵。 但很多时候,却又不能完全凭理智行事,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做出旁人看来无比愚蠢的事情。 想了想,他从袖袍中取出一叠银票,面额并不大,加在一起也才不过三十两白银。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那捕快连忙拒绝,在其眼中纪源和赵远松等人,不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整个县城的大恩人,又怎么能收了他的银票! “不管是行走江湖,还是做点小生意,总得有点银子在身,更何况你们本就受之无愧。” 纪源摇了摇头,强行塞进了对方的怀中,以其修为来说,人家也不可能拒绝得了。. 而若不是对方以寻常武人之身,应是陪着他们一同经历了大部分波折,面对生死也怡然不惧,他也不会由衷的生出佩服,此刻更不会拿出一笔银两。 一旁的钱霓裳见状,没忍住掩面轻笑,因为她看见纪源一边坚决的,将银票塞入那捕快的怀中,一边眼中又浮现出肉疼之色。 如此矛盾的样子,看得人不由莞尔一笑。 那捕快最后还是收下了银票,实在是若继续拒绝下去,他也怕自己的胳膊在推搡中,被身前的小道士给“不小心”拧断了。 而在一场小插曲过后,纪源几人也在这名捕快的领路下,来到了徐林暂居的院落外。 “既然你们相熟,便自行进去就是,若有什么需要,我便在稍远些的地方候着。” 这名捕快低声言语了几句,随后便转身晃荡到数丈之外,靠在房檐下哼起了小曲儿。 两人见此一幕,便会心笑了两声,然后一同走进了面前的这座小院中。 他们刚走到院中,正对着的屋门便被打开,一身锦衣的年轻人,腰间挎着横刀,似是已经等候多时的模样。 “倒也是……不怎么令人意外啊!” 徐林走到院中,先是瞥了一眼钱霓裳,最后目光落在了纪源的身上。 此时他的双眼之中,除了几分感慨之外,竟是还浮现着些许的失望,似乎并不希望对方今日登门。 “哦,看来徐道友心中,已是有了点猜想?” 纪源笑(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八章再做一场交易 眯眯的说道。 闻言,徐林耸了耸肩,怀抱着双臂,没有请两人进屋的打算。 他想了想,便兴致缺缺的说道:“是有那么一点猜想,所以你只有三句话的机会,说完之后你我间的交情,便算是到此为止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关于交易的东西,我必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钱霓裳神色一暗,虽心中知道对方不愿参合进来,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顾情面,言语间满是疏远之意。 然而纪源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甚至看也没看徐林一眼,便自顾自的往对方身后的屋中走去,一副更像是此地主人的样子。 徐林见状,眉头当即就是一皱,身上下意识的便有杀气浮现。 倒不是他动了杀心,而是习惯使然,常常控制不住体内浓重的杀气。 “放宽心,贫道来此不是为了说服你去做什么,而是想要与你再做一场,对你我皆有利的交易。” 忽然间,纪源头也不回的开口,其手中更是凭空多出了一只玉盒。 那缕飘荡在空中的丹香,只是稍微一闻,便令徐林神色一变,眼中浮现出震撼之色。 第一百零八章再做一场交易 wap. /89/89712/2079220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七章 一场豪赌 “虽然只是不入品的丹方,却能够做到如此程度,也算是殊为不易了。” 崔泷将手中的丹方,递给了一旁的柳如烟,随后便是感慨了一声。 他背负着双手,做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看来你的师父在丹道上的造诣不低啊!” 冷不丁的两句话,让在场的几人神色一怔,眼神不由有些怪异的瞥了他一眼。 不过一群人做的不留痕迹,倒也没有让崔泷察觉到什么异样。 纪源想了想,便只是礼貌的朝对方笑了笑,竭力控制着没有张嘴,初来乍到总不好一开始就得罪人,不然真要开口的话,他有些担心会喷死对方。 “贫道该打坐吐纳了,下次在与各位畅聊。” 他这次没有做道揖,只是抱拳拱了拱手,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屋内。 在房门关上后,郭涛便直接坐在了阶梯上,从怀中取出了特制的肉干,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 自从修炼了龙象功之后,他一天的时间里,大部分都在不断进食,以此来补充每日消耗的巨量气血。 不多时,钱霓裳几人也相继散去,或是回屋歇息,或是开始钻研手中的丹方。 如此一夜无事,转眼便是第二日天明。 纪源从打坐中转醒,一夜的参悟令他对玄天道经,又有了不少的感悟,眼中时常有精光一闪而过。 看了一眼尚在专心炼丹的两人,他稍稍观察过后,便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 赵月白与江河的天资极好,再加上两人本就聪慧,几日下来便已经初步掌握了三种丹药的炼制。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大量材料练手的功劳,否则再如何天赋异禀的人,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便有显著的进步。 不过两人如今连略通皮毛都还不算,需要往后下足苦功,以及花费大量的时间慢慢修习。 但至少就现在而言,已经算是极为的不错了。 正想着今日要教药草的种类,还是药性的相生相克,小屋的房门却忽然被人轻轻敲响。 纪源看了眼沉浸在炼丹中的两人,随即便起身打开房门,屋外除了师兄郭涛,以及廖启明四人外,还有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道长,外边有人自称宋河,说是您的朋友。” 名叫冬儿的侍女,低着头轻声说道。 闻言,纪源的眼睛当即一亮,关上房门后,便拄着剑跟着冬儿往明心轩的大堂走去。 无声无息间,郭涛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只是刚走出几步,便被纪源给拦下了。 他用眼神示意,希望自己师兄留下,帮着照看一下屋中的赵月白与江河,此地虽说是明心轩的后院,可对他们而言终归是陌生的地方,多一些谨慎总是没错的。 “师弟,小心些。” 郭涛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切的叮嘱了一声。 他回以一个笑容,随后便转身继续跟着冬儿,来到了明心轩的大堂之中。 此时在边上的雅座上,已经有一个年轻道人坐着饮茶,身上的灰白色道袍满是风尘,显然是刚有过一场长途跋涉。 见状,纪源连忙快步上前,脚步和剑鞘拄在地上,发出阵阵的声响,引来了许多伙计的注意。 “一路可还顺利,没有遇到危险吧?” 他往边上的椅子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对方虽然风尘仆仆,不过看着倒还算完整。 也不知道为何,心中便突然多了点可惜的感觉。 宋河眉头一挑,自是看出了他心中的那点心思,顿时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你要的东西都弄来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箱子,为了弄来这些东西,可没少在郡城中奔波。 而其中几件必需之物,他甚至不惜动用了点非常手段,差点就(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七章一场豪赌 给人从郡城中一路追杀至此。 纪源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疲惫,嘿嘿的笑了两声,没有什么嘘寒问暖,只是将一切都记在了心底里。 “郡城之中,现在是个什么动静?” 他一拍腰间的山河袋,便将地上的大箱子收入其中,随后拿起刚送上的热茶,也不怕烫的往嘴里灌。 宋河似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一翻手便取出了厚厚的一叠纸张,将其丢在了木桌上。 “郡城里的那群权贵,如今简直就比过年还要开心。” 他想了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 虽说这种场景,他上一世已经司空见惯,可看着看着,总还是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纪源无奈的耸了耸肩,倒是和他心中想的没什么区别。 对千钰城的百姓而言,这是一场千百年难遇的大灾难,身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里,就有许多再也见不着了。 但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这反而是发家致富的难得机会,只需要稍稍昧着一点良心,就能以最低的本钱,赚来一个盆满钵满。 哦不对,那些人压根就是没有良心的嘛! 他面露嘲讽之色,不过很快便又收了起来,而后伸手将桌上厚厚的一叠纸张拿起,一张一张的细细看去。 这其中记载着的,大多是郡城之中的各个势力,近半个月时间以来的各种动向。 甚至还包括了一些权贵之间的谈话,以及各个势力相互定下的合作。 就连郡城中的各项物资买入、售出,都有一份较为详细的纪录。 纪源嘴角一抽,没忍住瞥了眼神情惬意,慢悠悠品着茶的宋河,严重怀疑这家伙到底在郡城中做了什么。 “别这么看我,除了帮你弄东西之外,我可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吹了一口杯中的热气,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只是回来前,顺手端掉了一个情报贩子的窝,才有了你手中的这一叠东西。” 话音落下,纪源都能想象到此刻自己的脸色有多黑,顺手端了一个情报贩子的窝? 这种话你都能气定神闲的说出来? 不对!是你竟然敢在郡城里动手! 那是什么地方啊! 一郡之中心,汇聚各方高手的地方! 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虽然朝廷律法中明确写着,不允许任何人,仗着武力在城中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的杀伐。 但小地方总归是,没有那个实力去约束高手。 可郡城不一样,哪怕不提四方聚集而来的高手,也不算盘踞在此地的各门各派,仅是朝廷的力量,便足以让三境修士都得低调行事。 而你却敢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这一刻,纪源甚至心虚的看了眼四周,见大堂内的伙计,并没有听见两人的谈话,方才稍稍安心了些。 这件事情一旦传了出去,郡守府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明鉴司那群疯子,为了功绩绝对会做出千里追杀的事情。 “放宽心吧,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宋河叹了口气,面前的这个小道士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些。 嗯,其实胆子也有点小。 “郡城之中法度是严了点,但只要没有被当场抓个现成,也未曾波及到无辜百姓,不论是郡守府还是明鉴司,都不会抓住不放的。” 他对此作出解释,只要不是制造血案,当众违反朝廷律法,一般也没有人会追究。 这算是大渝王朝默认的事情,算是给修行中人一点优待和特权吧。 而另一方面,不论是郡守府还是明鉴司等朝廷机构,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理,有抓不完的通缉犯和案子要审理,寻常一点小事没有人会去关注。 (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七章一场豪赌 “若是为了几个情报贩子,便大费周章的插个水落石出,那么再翻十倍的人手也得不够用。” 宋河淡淡一笑,再说他也没伤及性命,只是将几个人打晕了而已。 不过他话锋骤然一转,面色郑重的看向身旁的小道士:“以后出门行走在外,该出手便出手,万不该因为一些顾忌,便被人白白占去了先机!” 闻言,纪源当即便明白其话中含义,也知道自己虽然还算果断,但有时候太过谨慎,总是会有这般那样的顾忌。 在一些人的眼里,这也算是另一种的“胆小”了。 “行了,奔波了这些天,我也该回落魂坡了。” 宋河放下茶杯,随即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神色凝重的叮嘱道:“郡城中来了不少人,这段时间万事都需小心行事,若需要帮手,便让人往落魂坡喊我。” 纪源自然是满口答应,言称自己一旦遇到困难,绝不会放任一个阵师、一个剑修而不用的。 在目送宋河离去后,他在明心轩的大门外站了一会儿,随即便转身走回了自个儿的屋中。 此时赵月白与宋河两人,已经成功炼成一炉丹药,正凑在一起相互总结经验。 见到纪源回来,他们当即便一脸兴奋的凑了上来,等着开始今天的课程。 不得不说,在他的教授之下,两人对于炼丹的兴趣是越来越大,特别是江河,其本身修行的功法便是木属,先天便亲近草木之物。 虽然控火之术差了许多,但提纯出来的药性却一点都不差,甚至远比赵月白要精纯许多。 “今天就先不教新的东西了。” 纪源拄着剑,来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轻轻一挥,八角铁盘上便升起一团炽热的火焰。 他面前的丹炉,早在刚来的那一天,便换上了自己的黄铜丹炉,此刻在炉底的火焰灼烧下逐步升温。 “一会儿我要炼制几种大丹,你们在旁边用心看看,不理解没关系,记住那种感觉就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山河袋中,取出了宋河带回来的大木箱:“若是看累了,或是觉得实在看不懂,便不要再继续看下去,自个儿炼炼丹放松一下。” 两人相视一眼,面色稍有凝重的点了点头,数日的炼丹以及学习丹道知识,也令他们明白所谓的“大丹”为何物。 就如同符箓一般,丹药也分两种。 其一是不入品的丹药,受众最是广泛,上到一二境修士,下到寻常的江湖武人,甚至是一些权贵。 其二乃是入品丹药,其药效之强,最少也得是二三境修士才可消受,除却特殊情况外,就算是一境修士也难以消化这般精纯庞大的药力。 而只有入了品级的丹药,方才有资格被称为大丹,一颗的价值便相当于,品相尚还不错的一件法器了。 纪源打开身旁的木箱,旋即便有一股浓郁的药材气味弥漫而出,也不知这箱子是怎么打造的,先前关着的时候,竟是连一丝气味都不曾传出来。 而在木箱之中,一株株药草被整齐的摆放在一起,与寻常的药材不同,这些上面甚至还蕴含着分量十足的灵气。 “想要炼制大丹,寻常的药材已经无用,所选材料必须是蕴含灵气之物。” 他将木箱中的药草取出,一一摆放在桌面上,同时耐心的讲解道:“这般灵物,也被称之为灵药,因其中不仅蕴含着灵气,还有一种特殊的灵性。” 也正是因为蕴含这种灵性物质,方才能够被称作灵药,也是入品丹药药效之所以精纯庞大的原因之一。 然而灵性物质极难诞生,也导致灵药本身便十分稀缺,唯有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有可能寻到那么一两株。 这一箱子的灵药,尽是价格便花掉了纪源积攒的所有灵石、灵币,若是换成雪花纹银,(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七章一场豪赌 怎么也得有个数万两之多。 而这还是品级最低,灵性物质蕴含不多,就连药龄都是只有二三十年的灵药。 但就算是如此,也依旧是十分的稀少珍贵,特别是其中三四种,更是让宋河一位二境修士,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方才在郡城中寻到。 “师父,你这是打算要炼什么丹呀?” 赵月白好奇的问道。 闻言,纪源深吸一口气,眼中亦有光彩连连闪烁。 “一炉三阳元火丹,一炉筑基凝脉丹,一炉迷雾破障丹。” 他神色充满期待的轻声自语道。 这三种皆是从大道简章中,根据道则演化而推演出来的丹方,在此之前他也没有炼制过。 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丹方本身并没有问题,其药效应会只强不弱,但由于也是首次炼制,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而耗去大半家底,如今也不过准备了各三份的材料,若是失败的话,便只能打消借此机会,不仅令伤势痊愈,其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楼的打算了。 对他而言这足以算得是一场豪赌了! 第一百零七章一场豪赌 wap. /89/89712/2079219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六章 大道简章 整整五日的时间,纪源三人都没有离开过小屋一步,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丹道之中。 好在三人都是修士,数日不吃不喝也无大碍,至多是亏损一些元气而已。 更别说明心轩早已准备好了辟谷丹,只需服用一枚,便可满足一境修士整日所需的元气。 而在这几天中,赵月白与江河两人也已经开始,亲手炼制一炉炉丹药,按照纪源的话来说,记住一个大概便好了,剩下的就要依靠一次次的实践。 反正有着明月轩提供的大量药材,也不怕两人没有东西练手,可以迅速的积攒经验。 丹、符、阵、器四道之中,除了阵法一道外,其余三道想要初窥门径,少不了名师的教导,以及大量的传承典籍,剩下的便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就像儒家之中的一句话;「读书万遍其义自见」。 至于因为联手而亏损的丹药,则全被纪源独自一人补上。 经过他自行改良的丹方,在效果相同甚至更胜一筹的情况下,对药材的消耗以及成丹数量,都有着极为显著的提升。 以明月轩提供的丹方,若是丹师造诣尚可,一炉可炼制出五到七颗疗伤丹药,造诣高一些的,方才能达到一炉成丹八九颗。 而他改良过的丹方,只需要消耗同等材料的五成,便可炼制出药效相同的丹药,寻常丹师一炉就可以成丹十一二颗。 如果是由纪源亲手炼制,一炉成丹更是能达十五颗之多! 如此一来,单单是他一人炼制出的丹药数量,便足以弥补上赵月白和江河两人,因练手所消耗的药材了,甚至还能盈余出不少。 自祸端结束,县城陷入混乱的第十八日,一队由郡城出发,耗费数日时间姗姗来迟的队伍,终于是抵达了千钰城。 这一支队伍由郡城的官兵组成,以郡守府内任职的官吏为首,暂时接管了千钰城的大小事务。 而终日惴惴不安的刘洪生,第一时间便被打入了县城的大牢,等待此地事情结束之后,便会押送回郡城之中,接受朝廷来人的问罪。 也是在当天的傍晚时刻,一众来自郡城各方势力组成的队伍,携带着庞大的物资慢悠悠的来临。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郡城内的各方势力,其实早早便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人员和物资,奈何郡守府的人还未到,他们就不敢提前有所动作。 否则惹得郡守大老爷一个不喜,虽说不至于在落霞郡中待不下去,但处境也绝不会能够有多好。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既简单的一目了然,也有一言难尽的复杂。 当晚,明月轩后方的院落中。 尽管已是入夜,却还有不少伙计在忙碌,将运入城中的物资一一整理妥当,好在明日的时候能省些力气。 柳如烟已经忙活了一整天,此时却还在院中盯着进度,事关东家破境的大事,也是钱家能否获得更多喘息时间的关键,自然是不可有丝毫的大意。 眼见一切都已经逐渐准备妥当,她这才有空接过侍女手中的杯子,只是其中的茶水已经凉了许久。 她刚一咽下茶水,旋即便见到后院角落中,有一间小屋的房门打开,走出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柳如烟见状,当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来到了这名老者的身前,神色尊敬有加的问了一声好。 这老者名崔泷,是与钱家合作了数十年的丹师,虽然只有启蒙境中期的修为,可一身丹道造诣就算是在郡城中,都足可以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崔老这些日子辛苦了。」 柳如烟脸上挂着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关切一些。 只是神色虽 然恭敬,但心中却腹议不已,若不是对方丹师的身份,再加上如今钱家境况的确不好,她甚至恨不得这老头快点寿元耗尽。 实在是对方年轻时,受了不少钱家好处和栽培,数十年来也多依仗东家的声势,方才在郡城中有了一份家业和名声。 可当钱家落难后,崔泷若是直接转投他人门下倒还好了,偏偏嘴上说着顾念恩情,实则却是盯上了东家的产业,以及如今的家主钱霓裳。 表面上满是仁义道德,心中却尽是龌龊事情,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想要让东家嫁给他的儿子! 柳如烟保持着微笑,但心里的咒骂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又来了新的丹师?」 崔泷点了下头,而后便看向了后院的另一侧。 不论是那间屋子窗户上的火光,还是空气中弥漫的一股丹香,无不证明钱家又找来了两名丹师。 只是在他看来,这两人顶多也就算个学徒,恐怕接触丹道的时间不超过半年,一缕丹香中有过半的焦味,估计这一炉就算能成,药效也会不尽人意。 「如今乃是钱家的关键时刻,再缺少人手,老夫多辛苦些便是了,怎能让这般学徒混进来?」 崔泷面色不善道:「霓裳娃娃也太胡来了些,这可是她的破境之机啊!」 闻言,柳如烟微微一笑,连忙出言解释其中的隐情,安抚着老者的怒气。 但这个心里面,已经开始出现粗俗不堪的脏话了。 若非为了顾全大局,她都想嘲讽一下对方,真就仗着这张老脸,就敢以钱家长辈的口味自居? 竟是连一声东家都不叫,开口闭口直呼钱家家主之名? 「小小一座三等县城,能够有什么丹师,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崔泷摇头,若是不知情的话,但看其一身作态,到真有几分前辈高人的样子。 而就在此时,另外一间小屋的房门也被打开,一对年轻男女结伴从中走出。 男子名叫吴山,女子名为冯晓晓,两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是郡城中有名的丹师,师从一位丹道大师。 这对男女刚一走出小屋,旋即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老者,当下差点便忍不住直接转身回屋。 对于崔泷此人,他们着实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心中满是厌恶,对方的事迹在郡城之中,早早便是传播开了。 「柳掌柜,崔前辈!」 犹豫了一下,两人还是上前几步,稍稍抱拳拱了拱手。 在见到两人之后,柳如烟脸上的笑意,当即就变得真诚了几分,热情的与对方交谈起来。 相比于崔泷,吴山与冯晓晓二人,方才是真心想要助钱家一臂之力,和东家钱霓裳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东家运气真好,又寻来了两名丹师。」 冯晓晓瞥了一眼火光倒映的屋子,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 一旁的吴山也是点了点头,任何有利于钱家的事情,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不过边上的崔泷,却不会这样了,他巴不得钱家没落下去,好有机会谋算其剩余的产业,甚至说不得还能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小小三等县城,还真能有什么丹师不成?」 他冷哼一声,一副对钱霓裳的决议十分不满的样子。 见此一幕,柳如烟不由心中嘀咕,也得亏是没传到人家的耳朵里,不然对面身边随便走出一个二境修士,都够这老家伙喝上一壶的了。 同时她也忍不住好奇,若是让崔泷知道对面的人,不仅是一位造诣极高的丹师,更是被东家赠予特等 供奉之位,会不会气得胡子都能立起来? 正当她心中暗想时,忽然便见到自个儿的东家,也就是如今钱家的家主钱霓裳,正一脸激动的出现在后院中。 此处聚着的四人见状,连忙快步上前见礼,不过钱霓裳却心不在此,只是客套了两声之后,便急匆匆的来到一间小屋外。 她伸手轻轻的敲了一下房门,自报了身份之后,便静静的站在屋外等着,其面色激动的同时,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 不过片刻,房门便被打开,纪源拄着长剑走了出来,守在门外的五师兄郭涛,立即便站到了他的身后。 「东家大半夜的登门,应该是为了此物吧。」 他心中早有预料,在见到钱霓裳的神色之后,自然是不会表现出任何的意外。 而纪源一边说着话,一边也从袖袍中取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上面记载着的,正是他自行改良过的丹方。 不仅是疗伤丹药一种,还有两种效用不同的丹药丹方。 其一投入水中可净化水质,无需煮沸便可直接饮用,更蕴含充沛的元气,能够填补身体的些许亏空。 其二说是丹药,实则乃是一种药膏,外敷在伤口上便可奇效,不仅能阻止伤口恶化溃烂,更能加快其愈合的速度。 而这两种丹药、药膏,近几日纪源已炼制出不少,交由明心轩的伙计去验证,最后的效果也的确极为不错。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的炼制手法并不算多少复杂,所用药草的成本也极低,明心轩此次准备的物资中,便有相当多的数量。 此时钱霓裳来此,也正是为了这三种丹药的丹方,一旦能让其余丹师同时炼制,当可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此事我先暂且记下,等事了之后到了郡城中,再一并回报与你。」 接过丹方,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浮现一抹笑意。 在来此之前,钱霓裳便已听伙计说过,这三种丹药几乎每隔半个时辰,便能炼好一炉,成品的数量还不少。 关键是成本极低,不过是原本他们所炼制丹药的一半,甚至其中的药膏更是低廉,相当于原本丹药造价的五分之一。 对于她的许诺,纪源倒也不怎么在乎,这种丹方说起来也并不如何珍贵,给了也就是给了,半点都不会心疼。 反正凭借着大道简章,只要他自个儿愿意,多花些时间便能再捣鼓出七八种类似的丹方。 「这几位是?」 他微笑着看去,不动声色的便打量起了眼生的三人。 从对方的身上他能闻到一股浓郁的丹香,应当便是明心轩请来的丹师无疑了。 两名年轻人倒是脸色和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名老者却是一脸的倨傲,眉宇间还有几分对他的敌意。 闻言,钱霓裳当即一一介绍过去,同时也将手中的丹方,直接交到了三人的手中。 「还请三位从今日起,便照着此丹方来炼制所需丹药。」 她此刻心情大好,谈话间也不免多了几分风情。 三人接过丹方,先是瞧了一眼面带笑意的纪源,随后方才将目光落在手中的纸张上。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不以为意,但随着一遍看过,却又忍不住再看一遍,心中已是按照丹方中的内容,开始细细演算起来。 这一演算,纵然是自负丹道造诣不低的崔泷,也是暗暗心惊不已,明明只是一些寻常药材,彼此搭配之后,却能演变出迥异的药效出来。 这种方法已经不是寻常的丹师,能够凭借自身独自推演出来了,恐怕唯有丹道大师以上的高人,以其数十年的丹道造诣,方才有可能做到。 纪源微微一笑,几人的表情自然是尽收眼底,甚至对方的心声,他都能够猜测出一二。 若是依靠自身,他自然是做不到如此程度,其丹道造诣虽是不错,但还没有达到如此的高度。 但以大道简章内演化的道则,来定向推演出丹方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难度了。 而大道简章这本书,可是玄天观当年的祖师所留,能让一位神仙人物当做遗泽,留给自己的传承背后,其珍贵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可以说纪源能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在炼丹、制符一道上造诣非凡,更领悟出一身剑意,除了自身天赋不低之外,便是倚靠这本大道简章。 这一本书里仿佛囊括了世间一切基本道则,只要手持此书,便可在静心凝神时,沉浸在其中的道则演化内。 以此推演出的丹方,虽然所炼制的丹药不入品级,任何一名丹师熟悉之后都可轻松炼制,但要是细细推算的话,非丹道大师不可领悟透彻。 「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呀!」 钱霓裳瞥了眼身边的小道士,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原本只因被誉为将来可纵横一府,被郡城明鉴司司主看重的徐林,曾言纪源今后成就绝不会低于自己,方才做出的孤注一掷之举。 却没想到自己预料数年以后,方才能看到的一点苗头,结果这才过去数天,便带来了如此的惊喜。 这三份看着简单的丹方,足以让钱霓裳省去近一半的成本,有更多的财力去做其他事情。 毕竟她虽然身为明心轩三位东家之一,可钱家近些年终究是没落了,使得她手中的资源,远远没有以往的多,甚至更是处处受到掣肘。 「此次若能破境,必念此恩!」 钱霓裳神色郑重,虽没有做出什么许诺,但眼中的真诚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状,纪源倒也没有客气,更没有掩饰的露出期待之色。 他的人生准则便是:千言万语,不如真金白银。 wap. /89/89712/2079219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五章 传授丹道 “若玄天观带着当年分离出去的气运,回归到九玄门之中,这条消息想来必定是会传遍一府之内。” 纪源眯着双眼说道:“而钱家所招揽的特等供奉,便是这玄天观之人,未来跻身三境板上钉钉,又背靠气运补全的九玄门……” “可以说只要我不死,至于是在明心轩中,还是在九玄门内,甚至是天南地北任何一处,又能有什么区别?” 起码对钱家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巴不得他在跻身三境之前,一直都呆在九玄门之中安心修炼,就连山门也不要迈出一步。 以纪源的天赋,又有九玄门的底蕴,再加上钱家的庞大财力,甚至是明心轩的渠道,只要不出现意外,三十年内必定能跻身三境。无错更新@ 一位九玄门的三境长老,便足以令钱家在明心轩中,重新彻彻底底的站稳脚跟,不用担心自己被另外两家踢出局。 而这其中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只有两点变数。 一个是纪源离开九玄门山门,被另外两家暗中请来的高手盯上,将一切希望扼杀在最初。 另一个就是他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到了极大的打击,从而心境崩溃掉,此生再无望跻身三境。 闻言,赵远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先前的确是他想差了,也未能及时意识到关键之处。 如此一来,纪源的举动不仅不会给钱家带去灭顶之灾,甚至更会因此而解除大部分危机,就连九玄门也会因此获利,提早补全缺失的气运。 并且这对纪源来说,也将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以算是两全其美、一石多鸟。 “为了能顺利补全气运,想来九玄门的长老,应当是不介意随我去一趟郡城,然后乘坐其带来的灵禽返回九玄门吧?” 纪源似笑非笑的说道。 此言一出,赵远松不禁暗道,别说是带着灵禽奔波一段了,就算让那长老背着他徒步返回九玄门,估计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九玄门等气运补全的这一天,已经等了数百年了,为此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甚至若非补全气运,一定要玄天观之人心甘情愿,恐怕早就有一群大修士,直接将整个道观搬去九玄门之中了。 气运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与天地赐予的功德一样,有一个大致的轨迹可寻,却任你法力滔天、手段繁多,也无法强行摄取到手中。 “回头你去明心轩的时候,便让江河跟着吧。” 赵远松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另外两家势力,应当不会什么也不做,看着钱霓裳积攒到足够的功德,一举跻身到三境之中。 一旦钱家多出一位三境修士,处境立即就会有一个大变化,更别说这位三境修士,还是钱家目前的当家人了。 而有江河跟着的话,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他还能立即捏碎一块玉符,引得城外的三境长老赶来救援。. 早在祸端结束的头几日,九玄门的三境长老便已赶到千钰城,不过因为如今城中浊气太重,怨念死气太浓郁,所以方才待在城外等待。 而这位长老虽是人在城外,但却给予了赵远松等人几块玉符,一旦遇到危险可将其捏碎,他便会在片刻之间赶来。 闻言,江河眼睛当即一亮,还不等纪源点头答应,他就已经开始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护持其周全。 这般样子看的许七阵错愕,差点没认出这是自己性情有些沉闷的师弟来。 “那道观的安全,便暂时麻烦你们上心了。” 纪源见此笑了笑,随后对赵远松说道。 既然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让玄天观归回九玄门,他自然是不会与对方客气,不过以几人现在的交情来说,也更不需要有什么客气,只管招呼便是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他除了闭门炼。 丹之外,便是传授赵月白功法心得,倒也再无人登门拜访。 如此一夜过后,第二日清晨时分,几人便相继来到小院中。 此次去往明心轩炼丹,除了江河之外,纪源就带了赵月白与五师兄,一个是跟着多见识见识场面,一个是既担任护卫之职,同时也帮忙打个下手。 虽说纪源还有着一两张自保的底牌,但总归是身上的重伤还未好转,有郭涛跟在身边的话,以其所修炼的龙象功,寻常敌人也进不了他的身。 这还是十多天以来,纪源与赵月白两人,头一次走出道观,入目皆是一片荒凉之色,鲜少能看见行人。 而没当他们走出多远,街角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廖启明便带着三名年轻人,快步来到了几人的身前。 “你们这是……” 纪源见状也是一愣,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些人应当已经离去才是。 早先自个儿尚在闭关时,便给了赵月白一笔银两,让其转交给廖启明等人,作为今后另谋生路之用。 毕竟赵家如今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也自然就不存在什么护院之说。 “我们几个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所以便商量好了,以后还是给月白少爷当护卫吧。” 廖启明挠了挠头,似是有些怕眼前的人拒绝。 对此纪源倒是无所谓,便转身看向了边上的赵月白,让其来做这个决定,是收下几名护卫,还是婉言拒绝。 而最后的结果就是,原本只有四人的队伍,数量便忽然翻了一番,颇有声势的继续前行。 只是走在如今的县城内,众人的心境上不免覆上一层阴霾,眼前所见的场景,不是空无一人的街道,便是百姓绝望的坐在街边,双眼之中难以看到半分的神采。 千钰城已封城十数天,在无商人往来的情形下,城中许多物资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就连官家的粮仓都要见底,恐怕唯有一些商铺和乡绅富豪的家中,还能有一些余量。 除了饥饿之外,身体的伤势以及精神上的压抑,也使得这些百姓仿佛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只能是在绝望和焦虑中等死。 对于这般情形,纪源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自身更无能力去改变,只得是默默加快了脚步,起到在明心轩中炼制出的丹药,多少能帮上这些百姓一点。 于是在沉重的气氛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明心轩外。 如今这座往日少有人进出的小楼,说是人满为患一点都不为过,除了在数丈之外开设粥铺,引得大量衣衫褴褛的百姓汇聚,还有二十余名护卫一般的人,在神色谨慎的戒备着四周。@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纪源带人刚来到明心轩的大门外,不需要有人通报,一直守在门边的侍女,便立即上前将他们领了进去。 一群人径直穿过大堂,随后来到一片偌大的后院之中。 此时柳如烟便站在院中,安排着一群伙计整理物资,然后送往城中的几个地方,交由那里的人分发给需要的百姓。 其中大多是米粮等食物,以及一些治疗风寒的药物,至于跌打损伤之类的药材,却是一件都没有。 “有益于外伤的药物,早几日就已经全部分发了出去,然而对于城中的百姓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似是见到了几人的疑惑,一旁的侍女便低声解释了一下。 如今此类的药材,不只是千钰城中的商家在刻意控制数量,就连周边的县城,以及远在千里之外的郡城也是如此。 哪怕以明心轩的势力,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凑到一小批,剩下的便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运来了。 “倒是一些用于炼制丹药的材料,那些人才不敢如此,唯恐得罪修行中人,惹来修行门派的怒火。” 柳如烟走了过来,显然也是听到了先前侍女说的话,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苦。 笑。 若非如此,钱霓裳也不会想到找人炼丹这个办法,毕竟那些人再如何利欲熏心,也不敢得罪修行中人,扣着炼丹的材料不肯出售。 只是这样一来,她所要负担的成本,自然也会平白翻上数倍,甚至是十数倍都有可能。 “东家这一次,可能很难凑足需要的功德了。” 柳如烟摇头,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她亦是钱霓裳一系的人,自然是担心东家的处境。 而找眼下的情形来看,若是无法满足百姓的需求,反而会引起众怒,就连受了好处的人也不例外,会跟着转过头来怒骂。 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别说是继续积攒功德了,甚至就连原本的功德,也会在一句句骂声之中被削去。 芸芸众生的意志,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天地的运转,即可使人功德加身,亦可削去一身气数。 “已经开始炼丹了?” 纪源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一些想法,随后他转身看向庭院的角落,那里有几间屋子正散发出一缕缕丹香。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有别的丹师,正在此处炼制丹药。@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闻言,柳如烟叹了口气,言称这是钱家为数不多,能够驱使动的丹师了,但纵然是花费比平时更昂贵的代价,这几人也依旧不情不愿的样子。 “你炼丹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只需炼制寻常的外伤丹药便可。” 她指了指先前领路的侍女,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吩咐此人便可以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这位名叫冬儿的少女,便会专门服侍他们几人。 “那便不耽误柳掌柜忙事了。” 纪源微微一笑,随后跟着冬儿来到一间房屋前。 推开房门,除了中间会客的区域外,左边是歇息的地方,右边则放置了三尊丹炉。 每一个丹炉都有等腰高,炉底摆放着一块八角铁盘,只需放上灵石便可释放炽热火焰,随着心念调整火候大小。 而在几人进入房间之后,很快便有伙计送来一箱箱药材,以及三张详细的丹方,记载了一些治疗外伤的丹药炼制手法。 不过纪源却只是扫了两眼,便将其丢在了桌上,似是并没有打算炼制其上的丹药。 他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下赵月白与江河,拿着一份药材来到丹炉前。 “丹、符、阵、器,对于修行中人来说,这是必须要会的四门手段。” 纪源一边点燃炉火,一边对两人说道:“不管你修炼的是何家传承,又或者是何种大道,可以不精通,但起码要做到对这四门心中有数。” 修士问道长生,可不只是埋头钻研功法便可,丹、符、阵、器等手段更是缺一不可。 比如其中的丹道,不仅有治疗伤势的丹药,也有增长修为或是突破瓶颈的丹药。 而阵法之中,亦是有着御敌、聚灵等奇效,更不用说法器、法宝这等护持自身大道之物了。 其中尤以符箓用途最广,也是人人都用得起的物件,哪怕是武夫行走江湖,身上都得备上几张才行。 “师父,您是要教我们炼丹吗?” 赵月白歪着头,满是期待的问道。 就连边上的江河,此刻也是双眼神采大放,脸上满满的激动之色。 虽说对修士而言,这四种手段缺一不可,是护持自身大道的关键,但却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若无前人教导,除非是自身天资纵横,否则就算是有一堆前辈心得手札,也很自学成才。 纪源点点头,将先前取来的药材一一拜访在桌上,然后告诉两人这些药材的名字,以及其药效与特性等。 只是一株药草,便能讲上半刻左右,等十余种药材全部讲解过后,丹炉内的温度也提升到了足够的程度。 “接下来看仔细了,过程中我不会。 讲解,有问题事后再问。” 他取出一块灵石,将其含在了自己的口中,随后一手掐诀,一手往丹炉内投入药材。 每当一株药材被焚化,只剩下保留了药性的粉末后,他才会变化几道印诀,随后再投入另一株药草。 等到十余株药材初步处理完成,他方才改为双手捏诀,以口中灵石散发出的灵气,暂时代替精气、法力只用,一点点将所得到的药粉进一步提纯。 待得半个多时辰过后,烘烤出的药泥方才搓揉在一起,而后被灵气分为十五颗指甲盖大小的丹丸,纪源这才撤去了双手的印诀,随后盖上了的丹炉的顶盖。 “炼丹之时,最为繁杂小心的,便是炼化药材、提纯药性,以及将其糅合在一起的过程。” “一切若是顺利的话,接下来便只需要以文武火,去慢慢的稳固其药性,彻底激发出其中的效力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赵月白与江河两人不断点头,脸上布满着思忖沉吟之色。。 wap. /89/89712/2071067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章 小道士 一条荒凉的山道上,有少年沿着山路向下而行,虽说是逆着风却依然健步如飞,就像那练了轻身之法的江湖人,三两步便窜出了至少四五丈远。 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道袍,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哪怕是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也是一样的如履平地,身形不见一丝半点的晃动。 他名叫纪源,是水云洲大渝王朝的在册道士,师承落霞郡千钰城玄天观,此行正是外出做了几场法事归来。 当日落西山时,他便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此刻的天色,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估算着以自己的脚力,肯定无法在今夜宵禁前赶回千钰城,于是纪源便放缓了脚步,终于有功夫欣赏一下沿途的景色。 只不过说是赏景,但这荒山野岭的又已是黄昏,哪有什么美景可供欣赏的,多是随意看上一眼而已。 大部分时候,纪源还是在心中盘算着此行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收获如何。 那些驱邪捉鬼的法事不提,过程无波无澜,所得银两也差强人意,或是看他独身一人且年纪不大,所以雇主给的比原先承诺还要少上许多。 反倒是自己炼的几瓶丹药,以及近两月画的符篆,在那一百多里外的小城中,卖了一个极为不错的价格,比在千钰城中足足多了两成的溢价,倒也不算白跑这么一趟。 “咦?好重的阴气!” 只是刚走了一里多地,纪源便停下了脚步,眉头微皱的看向远处的山间。 在夕阳的余晖下,丝丝缕缕的灰白阴气从大地中升起,也不惧天地间残留的阳光,盘踞在群山之间的一处山坡上。 而随着天色渐暗,这些阴气甚至卷起了阵阵微风,吹的山坡上草木摇晃了起来,最后更是在太阳彻底落下后,于小山坡上弥漫起一层灰白色的雾气。 远远打量了片刻,纪源便能确定此处定有邪祟滋生,否则绝不可能生出这般景象,不仅阴气不怕落日余晖,更如蕴含了丁点灵性一样,聚则成风、凝则成雾。 只是终究距离太远,再加上阴气迷雾开始汇聚,导致他也看不清小山坡上的景物,只能模糊的看到一片竹林内,貌似隐约有着几间宅子。 常年捉鬼驱邪的他,当即便意识到了严重性,刚忙从身上的小包袱中,取出了一张千钰城方圆三百里的地图。 纪源的目光在地图上匆匆扫过,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同时根据方位等依据,其视线最终落在了一个名叫‘落魂坡’的地方。 此处是大渝王朝勘验过,确定为一处天地阴气汇聚之地,四周高山叠嶂,唯有一面可在日落时受余晖照耀,压制其中过于浓厚的阴气。 虽说阴气滋生很容易出现邪祟鬼物,但若是处理得当,也将是一处修行宝地,对修炼太阴极寒的练气士而言,足以算是可遇不可求的福地了。 纪源记得此处就有一个修行门派,虽算不上什么大宗大派,但在千钰城附近也多少有些名气,其祖师爷曾为大渝王朝立下过功勋,方才得以在此处开宗立派。 只是看眼下这个情景,恐怕该派已生变故,那阴气弥漫的小山坡显然已经滋生出邪祟鬼物,否则此地的阴气不可能不惧落日余晖。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他收起手中的地图,沿着山路走出了两三里地,最后出现在了‘落魂坡’外的小路上。 纪源细细打量着眼前,不断从大地之下升腾而出的阴气,脸色已经是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 天地间阳气上升、阴气下沉,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可眼前这座小山坡上的阴气,却如同阳气一般上升,不仅脱离了大地的束缚,甚至还聚集成了浓厚的雾气。 他随手取出一张‘阴风寻物符’,而后往身前半空抛去,随着一点精气灌入其中,黄纸符箓无声无息间化作细小碎片,凭空生出一团阴风,卷着符箓碎片向着灰白色迷雾中吹去。 见此一幕,纪源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张‘阴风寻物符’本身价值不大,一两银子就能买来三四张,由他自己绘制的话还能再便宜些许。 此符的效用只有一个,便是借由符内蕴含的一点阴气,化作一团若有若无的阴风,追寻着四周不易被发现的气息,找到潜藏的邪祟鬼物等。 若是阴风在原地盘旋了数圈,最后缓缓消散的话,便能证明四周并未有邪祟鬼物的气息,反之则说明周围有妖邪盘踞。 而眼下的情形,却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面前的落魂坡中,必然有邪祟鬼物存在,并且绝不止一两个,否则以阴风寻物符不过十丈的感知距离,不可能会生出什么反应。 “还是速速返回千钰城,将此事通告给县衙吧。” 盯着眼前的灰白色迷雾看了许久,纪源缓缓的收回了目光,随后喃喃自语了一声,虽然心中也有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但他还是按下了自己的这一念头。 眼下的情形已经十分明显,在此开宗立派的修行门派,必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此地被压制的阴气失控,甚至被诞生的邪祟鬼物占据。 观看此地的形势,迷雾中的邪祟鬼物恐怕已成气候,就连在此修行的那个门派,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一旦他孤身踏入其中,别说是探查虚实了,甚至连能否安然离开都是个问题。 到了那时候就很难说清楚,究竟是他执剑斩妖除魔,还是反成了此地妖邪的盘中餐,被吞食干净自身的血肉灵魄。 要知道对这种阴气中滋生的邪祟鬼物来讲,普通凡人的血肉已经是难得的美味,更别说蕴含了一身精气的练气士,不仅味道极佳,更能增长自身的修为。 而在做出决定之后,纪源便十分干脆的转身就走,只是在离开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道身影,那是一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年轻道士,正是此地修行门派的一名弟子。 不知道那位年轻道士,能否安然逃过此地的变故,没有被妖邪当做了盘中美味。 思绪及此,他用力摇晃了几下脑袋,将心中杂乱的念头暂时压下,此时借着一点点月光,身为练气士的他倒也不需要火光照路,提身飞掠在山间小路上,转眼已走出七八里地。 忽然间,纪源止住了脚步,目光所及之处,一行五人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而来,身前有一抹火光浮在半空中摇晃着。 wap. /89/89712/1963485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章 飞来横祸 纪源站在山间的小路上,静静的向着前方投去目光,在瞥了眼悬浮在空中,价值不菲的‘阳火照路符’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五名年轻男女的身上。 那是三名男子、两名女子,各个身着锦衣玉袍,腰间挂着一柄外观精致的长剑,行走时宛若脚下生风,纵然是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也依旧是一副极为轻松的模样。 只是匆匆几眼望去,便能看出这五人气度不凡,再加上入夜之后,敢这般在山林中信步闲庭的,不是江湖武人便是山中修士,身上肯定是有一点本事傍身。 小道士此时自然不想与这类人接触,荒郊野外遇到同道中人,运气好些彼此相安无事,运气差些便会刀剑相向,毕竟杀人夺宝一事,往往是修行路上来钱最快的方法之一。 而独身一人行走在山间的他,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无害的羔羊,至于肥不肥就得试试才知道了。 可惜两旁都是无处落脚的山壁,实在是躲无可躲,于是纪源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原地等待,希望不会是预料中最坏的场景出现。 不多时,五名年轻男女便沿路走来,见到一个少年道士出现在荒野的夜色中,不仅没有半点的惊讶,甚至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早已知晓了他的存在。 “无量天尊,小道大渝王朝在册道士,见过几位道友。” 纪源一摆浮尘,对五人行了个道揖,开口便点明了自己王朝在册的身份。 至于自家的出身和跟脚,甚至是千钰城这处地名,却提也不敢提一句,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实属行走在外的大忌。 也就只能希望大渝王朝在册道士的这层身份,能够令对方稍微忌惮那么一下,纵然心有歹意也应该不会直接动手。 果然,在听到这段话之后,五人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收起了眼中的轻视,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小道士。 在大渝王朝之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登记在册,哪怕是修行有成的练气士,并且出身底蕴厚实的道观,一般也很难成为在册道士。 唯有一些大城的鼎盛道观,或者由本地七品以上主官荐举,才能进入核验流程,由王朝中的明鉴司最终决定是否入册。 一旦入册成功,便等于得到大渝王朝的认可,算是半个官身,虽然没有任何权利,但却可以每月领取一笔微薄俸禄,并且能够参与朝廷举办的打醮等事宜。 最为重要的一点,若是有王朝在册道士失踪,当地官府必将派遣差人彻查踪迹,一旦查出失踪道士遇害,往往明鉴司便会直接出手,找寻到疑犯真凶、捉入大牢问罪。 “在下李沐风,天河郡人士,携师弟师妹外出游历。” 五人中领头的男子拱手见礼,谈笑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李沐风的身后,四名男女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在最初的打量之后,便不再关注面前的少年道士,反而觉得两边的山壁更有意思一些。 对于这些人的态度,纪源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甚至乐得如此,越是不被关注,引发意外的风险也就越低。 只是眼前的这个李沐风,却令他大感头疼,不仅没有因为对方流露出的气质而心安,反而全身都绷紧了起来。 往常师父的教诲中,便有说过越是这种待人和善,动不动就给人如沐春风、和善可亲的人,一定要有多远就离多远,最好彼此都不要在一个地界上。 因为这种人虽然大多都本性如此,是真真实实的老好人,可一旦出了个心思不纯的,那也真的是纯粹到骨子里的绝世大恶人。 所以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念头,还是尽量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小道奉师命外出办事,不宜在外久留,省得师父和师兄们担心,便不与各位道友多寒暄了,多有失礼还望包涵。” 纪源乐呵呵的说了一声,随后侧着身边打算从一旁走过。 但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时,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少女便冷哼道:“怎么,我们是那虎狼猛兽,还是山匪贼寇,竟让你一刻不愿停留?” 刚一闻言,纪源便冒出了一身冷汗,甚至不用掐指去算,就能知道自己这趟是躲不过了,出门在外怕就怕不讲道理的少年少女。 他连忙晃着一双手,连称‘不敢、不敢’的同时,眼角余光也不由瞥向身旁的李沐风。 “我们师兄妹出自名门正派,又岂会对你这么一个小小道士,做下有违门规道义的事情?” 少女哼哼了几声,脸上尽是些不满和鄙夷之色。 只是她这句话说出之后,自己还未觉得如何,身边的同伴就已经脸色一变,有心想要出口呵斥,但似乎是顾忌她的身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而纪源也在对方开口之后,仿佛认命了一般的闭上双眼,再度睁开之后充满了无奈之色。 少女的这句话,基本就相当于是自报家门了,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门派,都有资格自称名门正派,其中还是有不少的弯弯绕绕,而天河郡之中有此资格的,仅仅就只有一个门派而已。 但这世上又岂会那么巧,有名门正派的弟子出现在深山老林之中,并且随手就是一张,价值十两雪花白银的‘阳火照路符’当做光源? 且不说修行中人只借助月光,便可在黑夜中看清道路,单说这种符箓的效用,便是以阳火感应方圆一两里内的阴气。 恰好纪源就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有一处邪祟滋生、满是阴气之地。 当一个巧合单独出现,那它或许的确是巧合,可当两个、三个巧合接连出现,那就肯定是有意为之。 如果对方是为了斩妖除魔、荡涤邪祟,那自然没什么说的,唯一的忌讳就是当心被同道中人半路摘了果子。 可要不是这种打算,一旦说破那可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要是自身实力不够强,靠山不够硬的话,就只能祈祷对方不想节外生枝了。 “小道长何必急着回去,眼下正有一桩机缘,错过了可是要后悔的。” 李沐风双目一眯,如是开口说道。 闻言,纪源心中叹了口气,正打算拒绝这飞来横祸,却见到三名年轻男女,已经分散开堵住了他的所有进退之路。 除却浑然不觉氛围有变的少女外,其余四人的手掌,已经悄然摸上了腰间的长剑,似乎只要少年一摇头,或者是开口说出拒绝之类的话,就会悍然拔剑相向。 已经不用多说什么,如此架势一摆出来,很显然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今晚所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儿。 无奈之下,纪源只能是轻点了一下头,眉宇间满是阴沉之色,随后故意做出一副,在竭力掩饰自身惊恐的样子。 李沐风见状,便重新露出了那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除了那名少女之外,其余三人也在此刻露出了微笑。 wap. /89/89712/1963485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章 乱葬岗 “师兄!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小道士!” 山间小路上,出身名门的少女不满的嘟囔着,对自家师兄的这个做法很是不解。 今夜几人一行,表面上打着斩妖除魔的由头,实际上是冲着功成之后的机缘而去的,只是那份收获虽然珍贵,可数量却并不多。 如今再带上一个来历不明,又一眼就能看出身家寒酸的小道士,不仅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平白让本就不够五人分的机缘,再被分薄出去一份。 对少女而言,自家师兄的这个做法已经不能说是败家,简直就是铁了心要当那个散财童子,把即将到手的机缘拱手送了出去一份。 闻言,李沐风四人相视一眼,此时他们心中有大量言语想一吐为快,但面对这个头次下山、心思单纯的师妹,一些话却又绝对不能说出口。 总不能直接说,我们并不是要分他机缘,而是到时候让这个小道士在前面以身探险吧? 于是在憋闷之中,几人再看向身前小道士的背影,眼底深处不免带上了几分厉色。 倒是李沐风此人,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哪怕是外人无法察觉到的眼神之中,也不曾有半分异样,一点都不像是在胁迫他人,反而有种真要送出机缘的样子。 被逼走在最前的纪源,心中比这些人更加的憋闷,本意是挑一条捷径,想着快些回到观中,却不曾想会遇到这么个飞来横祸。 只是此刻再想这些已经无用,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四人的防备中安然脱身离去。 虽然他已踏上修行之路,可一旦动起手来,从未与修行中人争斗过的他,心中着实是没有几分把握。 毕竟捉鬼驱邪,与跟人斗法相比,完全就是两件不同的事情,更别说对方不仅人多,还是出身名门正派,对敌手段肯定不缺。 再则就算是能出其不意,恐怕他还没跑出多远,就会被这几个家伙追上。 纪源能够感觉出来,除了李沐风之外的四人,尽皆都是启蒙初期,并且随时可以踏入中期的境界。 至于李沐风此人,至少也是一个启蒙中期的修为,一身蕴养的精气无比接近后期。 如此师兄妹五人联手,再加上名门正派的教导,就算是来个启蒙后期的练气士,若无名家传承的话,那也只能是狼狈退走。 “小道长应该刚踏入修行没多久吧。” 似是看出纪源在暗自琢磨,怎么从他们的手中逃脱,李沐风眨了眨眼,旋即便开口说道:“修行之初最是难熬,启蒙一事无捷径,除了通读道藏温养魂魄,就再无突破进阶之法。” 修行路上,练气士的第一个境界便叫做‘启蒙’,需要不断熟读一本本道经典藏,来温养自身的魂魄,只有积累足够深厚,魂魄足够强盛,才能水到渠成的突破一个小境界。 在跻身修行第二境之前,练气士并无半点法力,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相较普通人更强健的体魄,以及体内蕴养的一股精气。 甚至就连防身御敌,都无法施展术法或是驾驭法器,只能依靠刀剑等利器,以及江湖武人的拳脚功夫。 而李沐风此言之意,就是在提醒少年收起心中的想法,不要做那些无用功的事情,以一对五必然毫无胜算。 纪源沉默不言,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就放弃自己心中的想法,总不能真就这么束手待毙吧? 思量之间,小道士忽觉四周一凉,明明无风吹动,却能感觉到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往他的身子里钻去。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火光照耀处,丝丝缕缕的灰白色阴气从地下冒出,宛如灵动的小蛇一般,在空中不断地扭动着。 “到了。” 李沐风轻声说道,同时抬手取出一张黄纸符箓,往自己的胸前一拍而去。 其余四人也是同样做法,当符箓贴在胸前之后,顿时便散发出微量光晕,隔绝四周的阴气侵袭。 纪源装作没有看见,举目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灰白迷雾,与他此前所见差不多,的确是由大量阴气凝聚而成,风吹不散、肉眼亦是看不穿。 若没有特殊手段的话,也唯有凝聚出了法力之后,才可睁开法眼看穿这阴气迷雾。 “停下!” 刚取出一只瓷瓶,正准备倒出其中丹药的李沐风,忽然便是发出一声叱喝。 在一双双错愕的目光中,纪源忽然双腿发力,猛地向着不远处的阴气迷雾冲去,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阵劲风,吹动着四周的阴气向着两旁散去。 而当那一声叱喝落下时,一直不被几人视作威胁的小道士,却已经一头冲进了阴气迷雾中,肉眼再也看不见其身影。 李沐风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转而露出一抹阴沉,眼底之中闪过几分怒色,他没想到自己视为探路棋子的小道士,竟然就这么的脱离了掌控。 另一边,冲入阴气迷雾中的纪源可不管这么多,他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埋头向前跑去,不以双眼辨别前路,以免自己被迷惑了感知,走入到精心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在低头狂奔了片刻后,他就冲出了浓浓的迷雾,虽然依旧迷漫有灰白色的雾气,但至少已经能够看得清四周的场景。 “不会这么邪门吧……” 纪源自语了一声,饶是他常做捉鬼驱邪的法事,此刻也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在他的面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乱葬岗,随处可见的土包上长满了杂草,有的甚至已是半丈多高,明明四周无风,却自行摇晃了起来。 一道道月光穿过迷雾,洒落在这片乱葬岗之上,让人能够看得清楚,那一根根散落在大地上、土坑中的枯骨。 “无量了个天尊!” 小道士诵了一声尊号,硬着头皮向着乱葬岗内走去。 此时显然是不可能后退了,先不说是否不会迷失在阴气迷雾中,就算能够原路返回,等待他的也是不怀好意的李沐风等人,倒还不如就这么走下去,看看会是一个什么场景。 纪源一边走着,一边从袖中取出黄纸符箓,动作娴熟的将其拍在了胸口,随着符文绽放光华,四周不断钻入他体内的阴气顿时就被隔绝。 随后他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瓷瓶,倒了几颗滚圆的丹药,便直接一把塞进嘴中,胡乱的嚼了两下便咽下肚里。 符箓是‘阳气驱邪符’,可驱散一应阴气和邪气,丹药是‘回阳丹’,可恢复体内消耗的部分阳气。 做完这些之后,小道士看着四周渗人的场景,尤觉做的还不够,便将手伸入袖袍之中,抓出了一大把符箓,大有但凡出现一点风吹草动,就全部挥洒出去的架势。 只是当纪源在乱葬岗中,刚走出不过七八丈的距离,心中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顿时便散了个干净。 他脖子有些僵硬的向着左侧转去,目光死死的盯着月光下,一具身穿残破红裙正翩翩起舞的白骨骷髅。 wap. /89/89712/1963485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章 红粉骷髅 月光之下,一具骷髅站在土包上起舞,身上腐烂到只剩布条的红裙飘动。 此舞若让活人来跳,自然是极为赏心悦目,但由一具骷髅施展,实在是令人头皮发麻,简直能吓死个人! 纪源一样也是如此,没想到自己刚进入山坡之中,便直接遇上了一个邪祟鬼物,除却眼前的诡异让他头皮发麻之外,心中更是有一股寒气疯狂滋生。 这一刻,小道士连大气都不敢喘,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便悄摸摸的挪动着脚步,想要在不惊动那具骷髅的情况下,从此地悄悄退走。 只是他的脚步刚一挪动,那翩翩起舞的骷髅便立即停下了动作,灰白色的头骨在‘咔咔’声中转动,空洞的眼窝向着此处看来。 在这一眼下,纪源顿感四肢僵硬,额头上冷汗直流,先前还察觉不到什么,此时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身上弥漫而来的气息。 启蒙境后期! 这赫然是一尊,修为达到了启蒙后期的鬼物! 并且对方身在以阴气凝聚的雾气中,再加上此地为其主场,足以让它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没有任何犹豫,在对方释放自身气息后,纪源当即便猛地一挥左臂,手中紧紧攥着的一大把符箓,顿时就被撒入半空之中。 一共七八张黄纸符箓被挥洒而出,符胆被一点清气引动,顿时便凭空自燃起来,化作一颗颗西瓜大小的火球,向着月色下的那一具骷髅激射而去。 然而足以烧红金铁,炸裂土石的火球落下,却仅仅只能焚毁对方身上的红裙布条,根本无法在灰白色的骨头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见此一幕,小道士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默默的将刚从袖中抓出的符箓又放了回去,转而从怀中取出另一叠符箓。 “去!” 纪源轻声低吟,手中符箓挥洒而出,在各自符胆被激活之后,化作一道道幽绿流光,转眼便掠至那具骷髅的脚下。 不过眨眼之间,一颗颗杂草疯狂生长,染着幽绿光芒缠绕住两根腿骨,并继续向上蔓延而去。 而在甩出这一叠符篆后,他便立即转身向着远处跑去,完全没有与对方死斗的想法,毕竟那具骷髅可是连足以炸裂土石的火球,都无法伤到其一丝一毫! 只是他才刚跑出三四丈,便不由止住了脚步,随后就见到四周的大量土包相继裂开,从中探出了一根根森白的臂骨。 深埋在地下的骷髅重新回到地面,动作僵硬的向着小道士走来,空洞的眼窝之中,一缕幽绿的火苗跳动着,无时无刻不再吸收着天地间的阴气。 “无量了个天尊!” 纪源低喝一声,甩手就是一堆符箓撒出,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难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骨头都能那么坚硬? 呼啸声中,一堆符纸化作的火球激射而出,就如同下了一场小小的火雨般,明亮的火光暂时代替了月色。 好在并不是所有骷髅的骨头,都能无视符箓化成的火球,大多只比枯枝坚硬上那么一点,在火球的撞击下瞬息断裂、散架。 一把符箓甩出,几个呼吸间便清理出一片空地,断裂的白骨洒落一地,只是还不等纪源欣喜,身后便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他赶忙回头看去,却见一位浑身不着寸缕的年轻妇人,正缓缓走在黄土之上,妩媚的面庞上有一颗泪痣点在右眼眼角下。 那丰腴的身体,看的小道士脸颊泛红,不过没等杂念丛生,便见到年轻妇人走入一片月光中,瞬息间,令人面红耳赤的美妙酮体,便化作了一具颜色灰白的渗人骷髅。 “红粉骷髅!” 纪源眉头一挑,心中更是随之一沉。 所谓的红粉骷髅,本是形容外表貌美的女子,却有着一颗阴狠毒辣的内心,而在妖邪之中,则是代表着一种恐怖鬼物。 这种鬼物平常以妩媚动人的形象示人,唯有在月光或特殊情况下,会显露出自己的白骨真身,且常常以外表诱惑过往路人,最后吞噬其血肉与魂魄,用来增长自身的道行。 据说在吞噬生人的血肉之后,其白骨便会染上一层粉色。 他原本以为只是遇见了一尊强大的鬼物,却没想到对方的跟脚竟是红粉骷髅,这种鬼物在同境界之中,有着超过寻常练气士的强大实力。 纪源心中暗自叫苦,恨不得立马转身就逃,然而他与那鬼物只隔了不到三丈,以对方的境界甚至不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足可以飞掠而至。 而一旦他在此刻转身背对,那简直就和寻死没有什么分别! “贫道还真就不信了,今天会栽在你这鬼物手中!” 看着对方缓缓靠近,小道士也是发了狠,在将浮尘交于左手之后,他便以右手在腰间一抹,随着一声脆响,竟是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 既然符箓对其无用,他也就不再浪费体内精气,一声低喝之后便快步向前冲去,大有要与之搏命的气势。 此时红粉骷髅已走出月光,身形恢复成了那副年轻妇人的模样,见小道士气势汹汹的狂奔而来,妩媚的面庞上也是闪过一丝意外。 不过随即它便露出冷笑,素手轻轻向前一点,顿时便有劲风呼啸而出,直指少年的胸口。 见此一幕,纪源连忙以软剑横在胸前,随着体内精气涌入,明晃晃的剑身顿时崩的笔直,险而又险的挡住了激射而来的一道劲风。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劲风中蕴含的力量,当即便令他的身体一震摇晃,连连退了数步才化解其中的劲道。 “小道长何至于此,不如与我在这花前月下,岂不很是美妙?” 见少年又要前冲,年轻妇人当即朱唇轻启:“人家定会让小道长,体会到人生的无上乐趣。” 纪源听闻此言,当即便感受到一阵恶寒,甚至就连身体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在心中念叨了好几遍‘无量天尊’。 强忍着挥剑就劈的冲动,小道士瞥了眼四周,在乱葬岗中花前月下,这得多变态的人才能接受? 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打算与对方言语,身形一晃便继续向前狂奔而去,两丈多的距离,也不过两个眨眼便一闪而过。 “何苦来哉。” 年轻妇人轻声自语了一句,随后素手连连点出,指尖迸发出强横的劲气,只是打在地面上,便足以戳出一个小洞,或是生生打碎几块顽石。 这要是真打在身上,就算是以修行中人的体魄,也得立即被打的血肉模糊,若是击打中要害部位,更是能直接当场暴毙。 纪源自然是不可能任由劲气打在身上,其脚步连连踏出,身形顿时如同烟云一般飘过,看似缓慢实则奇快无比,接连躲过数道激射而来的劲气。 然而他虽然凭借着奇妙步法,使得对方打出的劲气无法加身,但自己也因此难以靠近,只能在四周不断腾挪躲闪。 wap. /89/89712/1963485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章 蛊惑人心 “小道长可真是精气充沛啊!” 年轻妇人一面轻笑,一面素手打出道道劲气,看着面前灵活的身影,美目中顿时浮现出贪婪之色。 纪源施展宛若云烟的身法时,体内蕴养的纯净精气,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来,落在对方的眼中比任何东西都要诱人。 毕竟对任何妖魔鬼怪而言,修行中人的气血、精气、法力等,皆是无上的美味和补品,不仅能提升自身的修为,更可以带来绝妙的享受。 这也是修行中人和阴邪鬼物,相互水火不容的主要原因之一,两者在根本上就是先天对立,一旦相互遇见,不是一方斩妖除魔,便是另一方饱餐一顿。 纪源本就是大渝王朝在册道士,对阴邪鬼物自然是十分熟悉,平常没少与之打交道,也晓得这其中的门道。 所以见到年轻妇人的神色,他便知对方心中的想法,连忙打起全部的精神,不敢出现一丝一毫的分心。 见状,年轻妇人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玩腻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迫不及待,一个箭步便扑了上来。 一阵阴风扑面,只是眨眼的功夫,对方便已经出现在身前,一双素手在月光下化作森森白骨,欲要直取他的心脏。 见此一幕,纪源连忙向后躲去,小小的身子猛地往地上一滚,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然而他刚从地上起身,便见到对方作势欲扑,眉头一挑的同时,当即就是发出一声低喝:“爆!” 刹那间,一张张黄纸符箓从泥地中钻出,在半空中绽放出徇烂的光辉,一时间此地火球飞舞、水箭爆射,更有数道凌厉的剑气纵横。 年轻妇人脸色骤然一变,口中发出了尖锐啸声,她想要抽身而退,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十数张符箓化作的重重攻势淹没。 轰隆!!! 爆炸声顿时响彻夜空,漫天尘土飞扬,隐隐能看见其中赤红、湛蓝、纯白三色光芒闪耀,传出阵阵汹涌的波动。 纪源有些狼狈的后退数丈,目光中没有得手的欣喜,反而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他可不觉得仅凭十几张不入品阶的符箓,就能灭杀一尊启蒙后期的鬼物,更别提对方还是鬼物之中的特殊存在——‘红粉骷髅’。 这一手蓄意准备的阵仗,顶多是给对方造成一些麻烦,若是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弄出点伤势,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师兄!前面有声响!” 就在纪源打算趁机逃离此地时,忽然便有一道女子的惊呼声传来。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身后的迷雾便一阵翻滚,随后从中快步走出两人,是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女,正是那李沐风的师弟和师妹。 见没有其他人走出迷雾,纪源当即松了一口气,若是对方五人都在此地,再加上一尊启蒙后期的‘红粉骷髅’,那可真的就危险了。 “是你!” 神色有些木讷的男子,在见到他之后,下意识的便发出了一声低喝。 闻言,小道士冲着两人微微一笑,也不管对方眼中的厉色,从袖中抓出一把符箓后便挥撒了出去。 一张张符箓被激活符胆,立即便无火自燃,迸发出刺目的光芒,令出身名门正派的师兄妹两人赶忙扭过头去,并以袖袍遮面。 当刺目的光芒消失,两人再向前看去时,早已不见小道士的身影,唯有不远处一团飞扬的尘土,正在逐渐落回大地。 “呦呵,这是有新客人上门了呀!” 妩媚的声音从漫天尘土中响起,一个不着寸缕的年轻妇人缓缓走出,美目在两人身上一转,最后落在了神色木讷的男子身上。 虽然失去了那个小道士的身影,但多出两个境界更高些的美味,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没准吃掉这两个修行中人后,自己能顺利跻身下一个大境界? 不提年轻妇人心中如何作想,那神色木讷的男子在见到对方的瞬息,便面红耳赤了起来,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男子,此时只觉得呼吸急促,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座火炉之中。 反倒是一旁的女子,见自家师兄露出如此模样,双目冒起顿时怒火,不由分说的抽出腰间长剑。 “何方妖女,竟敢蛊惑人心!” 女子厉喝一声,举剑便向前刺去。 只是她才刚踏出几步,身后便骤然传来一阵劲风,竟是自己信任的师兄出手,以利剑在其背上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师兄!” 女子转身看去,旋即便见到自家师兄双目呆滞,口中不断自语着‘不许伤她’,并连连挥剑劈砍,哪怕面前之人是熟悉的师妹,也完全没有半分留手。 不远处,年轻妇人看着打斗在一起的男女,嘴角浮现一抹难掩的笑意,蛊惑男子心智的媚术,向来是与她无坚不摧的白骨真身,一同名传世间的本命神通。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先前的小道士,却并不受她的媚术影响,甚至心境没有半点的波动,难不成是因为对方,还只是个不解风情的少年? “阿嚏!” 刚狂奔至乱葬岗边缘的纪源,突然就打了个喷嚏,目光疑惑的瞥了眼四周,寻思着此时有谁会念叨自己。 不过一想到很有可能是那具‘红粉骷髅’,小道士就不由升起一股恶寒,连忙甩了甩脑袋,一步踏入了面前的阴气迷雾中。 这一次他不敢像之前,埋着头便横冲直撞,在走进阴气迷雾之后,就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符箓,随即向着身前轻轻一抛。 在符胆被激发之后,这张‘驱邪避鬼符’顿时化作三团铜钱大小的光晕,分别朝着一个方向连连闪烁。 这就意味着,三团光晕所朝的方向,分别都有邪祟鬼物存在,而从光晕的闪烁频率,还可以看出对方的气息强弱。 不过片刻时间,三团光晕便缓缓消散,纪源也顺势收回目光,转身向着唯一没有光晕出现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他时不时的便会取出一张‘驱邪避鬼符’,以防自己在迷雾中走错了方向,误入有鬼物存在的地方。 好在小道士本身便会制符,一张张符箓不计成本的使用,虽然也会有些心疼,但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并且和自己的小命相比,这一点家底亏了也就亏了吧。 除此之外,纪源也不断尝试掐指推算,想看一看自己今夜的吉凶,只是不知道修行不够,还是此地有遮蔽天机的效果,几次尝试下来皆以失败告终。 “这是……” 半刻钟后,随着一步踏出,小道士从迷雾中走出,望着眼前的景物便是一愣。 wap. /89/89712/1963485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章 竹林深处 淡淡的灰白色雾气中,一根根黄绿色的细竹林立,明明四周无风吹动,但竹身却在轻轻摇晃着,无数竹叶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更令眼前的景象平添几分诡异。 纪源目光扫过四周,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曾在远处的山崖上,看到过这一片竹林,当时甚至还能看见在其中的深处,隐隐有几间较为宏大的房屋。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那些房屋应该便是在此地修行的门派所在,也是‘落魂坡’阴气最为鼎盛、浓厚的地方。 也正因此,小道士在发现自己来到竹林外时,脸色就已经是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毕竟要说‘落魂坡’之中,最有可能滋生邪祟的地方,无疑便是此处了。 一张‘驱邪避鬼符’被激活符胆,三团光晕顿时浮现在半空中,其中两团朝向左右,闪烁的频率并不算快。 唯有一团光晕面朝前方,在纪源难看的脸色之下,疯狂的闪烁着微亮的光辉。 无需他想,前方定然是有着鬼物存在,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一路都以‘驱邪避鬼符’探路,绕开存在有阴邪鬼物的方向,为何最终还是来到了此处? 只是还不等他琢磨出什么头绪,面前一条笔直的小路上,突然便凭空燃起一团团暗绿色的火焰,左右两排延伸至竹林的深处。 隐约可以看到在小路的尽头,貌似有一个被夜色笼罩的巨大物体。 很显然在竹林深处的某个存在,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到来,否则眼前也不会出现如此情形,完全就是在邀请他入内。 此刻纪源神色接连变化,有心想要转身走入迷雾中,另寻其他方法离开此地,但一想到先前明明借着符箓,却还是被引到此处,便估计这种念头成功的可能不大。 只是要他老老实实的,顺着这条小路进入竹林深处,那也万万是做不到的,否则可就成了羊入虎口,此后生死再难预料。 “无量了个天尊,老老实实呆在观中修行、炼丹不好么,为何非得贪图那点银钱,现在可倒好,保不齐小命就得丢在这里了!” 小道士脸色变幻数次,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贪那几场法事的报酬。 就那点被克扣的银两,甚至还不如他平日里炼的几炉丹药,自己也是被迷了心窍,以为踏上修行路又有几张底牌在身,便开始向往话本中少年仗剑游天下的桥段。 现在倒好了,说不准今夜便要殒命于此! 纪源深吸了一口气,一番纠结之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或许是人到绝境的原因,胸中莫名升起一股狠劲。 他不再继续踌躇,干脆利落的踏上了面前的小路,向着竹林的深处走去,左右两边一团团暗绿色的火焰漂浮在空中,像是走在了一条通往阴冥的道路上。 不过虽然体内多出了一股胆气,但他走的却还是不快,每一步落下的间距也不大,看上去有种在拖延时间的感觉。 而趁此机会,小道士心中在不断琢磨着,稍后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同时也在思索着自己的对敌手段。 只是小路终究还是有尽头,不多时,纪源便来到了一面气势宏大的宅门之外,止步于两尊石狮子的前方。 “大凶啊!” 他看了左右的两尊石狮子,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原本该是镇宅辟邪的石狮子,此刻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其余部分已裂成无数细小石块,散落在这大宅门前的地面上。 而就算是仅剩的半截身子,也早已是布满了裂痕,其中甚至还有黑色的腥臭液体流淌而出。 吱~~~ 正当纪源心惊肉跳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忽然开启,耳边响起的摩擦声更是令他大感头皮发麻,差点就要转身跑开。 也就在这时,一位老妪出现在大门后,提着一支燃着明黄色火光的灯笼,满脸笑意的看着门外的少年。 “这位小道长,深夜来此是否想寻歇脚之地?” 老妪出声询问,满脸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堆在一起,看上去实在是有点吓人,若不是对方身上没有阴邪之气,小道士恐怕早已一把符箓撒了过去。 “若是不方便的话,贫道这便转身离去。” 虽然不懂此处鬼物到底想做什么,但纪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贸然掀桌子的话,吃亏的也只是他自己而已。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对方看似如常人一般,但却对门外两尊石狮子,以及小路上的两排暗绿色火光视而不见,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方便、方便,我家老爷也是向道之人,曾叮嘱过若有道士上门,一定得尽力提供所需。” 老妪一边笑着点头,一边侧了个身,做出了贵客有请的姿态,随后便向着宅子内走去。 纪源见状,略一沉吟后便也跟上,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是没有了其他选择,若是转头就走的话,估计宅子中的鬼物,也不会轻易地就让他走脱。 而就在他跟着老妪走进宅子,身后的大门就在一股寒风之中,缓缓的一合而上,甚至就连沉重门闩也自行落下。 对此一幕,小道士却是并没有意外,今夜已见过太多诡异怪事,自然是不会有多少上心。 此时佝偻着腰的老妪,提着一支灯笼在前引路,走过了空旷的前院之后,便带着纪源往左边的小道上走去,一路穿过了几条游廊,以及多处院落。 这一路上,虽然宅子内许多屋里都点着灯火,屋檐下也挂着灯笼,但除了身前的老妪之外,纪源便再也没有见到一人。 不说是随时听候主人差遣的奴婢仆人,甚至就连看家守宅的护卫武师也没见到一个。 而且他分明记得,此处应是一个修行门派所在,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一户隐居的大户人家? 带着满心的疑惑,小道士跟随着老妪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从高墙外的竹林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宅子的边缘。 “老爷、夫人都已睡下,老身没有主人的同意,自然就无法安排上房,只能委屈小道长在此将就一夜了。” 老妪施了一礼,面带歉意的说道。 闻言,纪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开口言语,目光静静看着身前的人。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宅子里的鬼物,究竟打算演一出什么戏码。 然而老妪对少年无礼的行为,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甚至脸上也不曾浮现出其他异色,在多次告罪之后,便缓缓的退出了小院。 而在目送着那道佝偻身影,以及一抹微亮的火光远去后,纪源稍作一番沉吟,随即便来到不远处的小屋前,直接就是推门而入。 不多时,一盏油灯被点亮,明晃晃的火光虽然并不强盛,但却正好能照亮这间屋子。 wap. /89/89712/1963485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章 诡异之初 “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此地的修行门派又去了哪里?” 纪源坐在木桌前,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注视着面前燃烧的油灯,同时口中喃喃自语道。 原本他担心与此地的鬼物直接撞上,但对方来了个这么一手,反而令他有点不适应,甚至在琢磨了半个时辰之后,生出了一种干脆破罐破摔的念头。 大不了就是直接找上去,至于最后是生是死,是他纪源今夜斩妖除魔,还是成了对方的盘中佳肴,那就只有手中做过一场才知道了。 可一想到原本在此地修行的门派,少年便又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原先在此地的修行门派名为‘明月观’,在千钰城三百里方圆内,多少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虽然也是道门的一支,不过所修却是较为偏门的阴寒功法。 该派之中香火并不算如何兴旺,上下一共不过二十来人,但或许是观内功法不错,也可能是因为占据了一块风水宝地,所以论实力的话,也能在千钰城这块地界上排进中下游。 若是纪源没有记错的话,明月观的观主便是一位踏入修行第二境,修出了法力的练气士,手持该派传承的强大法器‘寒月梭’。 并且除了这位观主之外,该派还有两名长老也一样是有着法力的修士,虽然手中法器品阶低劣,但也远超凡俗利器。 至于明月观中的其他弟子,最弱的也有启蒙初中期的修为,好几个都跻身启蒙后期,在方圆数百里内也有点名气。 如此一个实力不算弱的修行门派,却在无声无息之间不见踪影,修行之地更被一众阴邪鬼物占据,不管怎么想,此事都透着一股诡异。 而这也是纪源没有直接掀桌子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人家一个门派都悄无声息的没了,就他这么个刚刚踏入修行路的小道士,拿什么去叫板? “但就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少年苦恼的叹了一声气,总不能一直和对方耗到白天吧? 先不说到了白天之后,此地的鬼物是否会蛰伏不出,只说若是换位相处,他绝对会在天亮之前,就将自家地盘上的不速之客清理干净。 如此一来的话,虽然长夜漫漫,但这些时间却还真不一定够用。 ‘咚、咚、咚。’ 正想着破局之法,房门却忽然响起一阵敲击声,纪源的脸色当即一变,一只手更是直接伸进了袖袍之中。 说到底他好歹也是一名修士,虽然还未修出法力,但体魄远比普通人强上许多,虽然先前分心想着事情,可也不该有人到了房门外,他都不曾有半点的察觉。 心中惊惧的同时,他连忙向着房门处看去,只是屋外除却月光外,便没有半点的光亮,并不足以将来人的影子倒映在门上。 “谁?” 当敲门声再次响起,纪源便沉着嗓子出声。 “纪源?纪道友?” 几个呼吸之后,一道年轻的声音便从房门外传来,不难听出其语气中带着的欣喜之意。 听着耳边这熟悉的声音,纪源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道身影,那是他在千钰城中结识的好友,一个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年轻道人。 “宋河!” 他连忙从桌前起身,脚步飞快的来到房门前,伸手便要打开房门。 只是在同时,他的另一支手中,已经攥着十几张攻击符箓,一旦事有不对,门外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好友,便会立即将符箓甩出,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 好在当房门打开之后,所出现的身影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出身自明月观的年轻道人宋河。 不过哪怕是亲眼所见,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藏在身后的左手依旧攥着大把符箓,随时准备甩在对方的脸上。 宋河似乎看出了小道士的心思,倒也没有点破,目光在自己这位好友的身上打转了一圈,随即便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宋河,你这是?” 纪源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道袍残破,满身血污的友人,心中大致有了些猜测。 闻言,年轻道人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光往屋里瞟了几眼,示意先进屋再说。 吱~呀! 在房门关山之后,宋河猛地转过身,双眼布满血丝的说道:“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你不该进来的啊!” 少年先是被吓了一跳,见对方没有扑上来,便悄然放下了抬起的左手,险些就一把符箓甩了出去。 同时他也听明白了宋河此话的意思,但有些事情可不是他想不做,就可以不去做的,当时的那种情形下,若没有踏上那条小路,他相信宅邸中的鬼物,绝对会直接对其出手。 “你倒是和以往一样谨慎。” 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符箓,宋河微微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算是稍微放下了些许。 “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好好一个明月观,却变成了一座深山宅邸?” 纪源一边出言询问,一边从随身包袱中取出水囊,递给了嘴唇已经干裂的年轻道人。 虽然屋内也有水壶,但他可不敢贸然食用此地的任何东西,否则被下药或是暗算了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宋河一口气灌了大半个水囊,眼中满是恐惧的喃喃说道:“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原先的道观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座广阔的宅邸,四周甚至还长出了一大片竹林,就连通往山外的小路边上,都凭空出现了乱葬岗!” 他越说便越激动,眼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浓郁,甚至就连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一双拿着水囊的手掌更是在哆哆嗦嗦的颤抖着。 而在宋河的讲述之中,纪源也渐渐了解到了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 就在五天前的晚上,整个落魂坡突然就摇晃了起来,明月观的众人纷纷走出房门,只是还不等他们前往探查,震动便已经平复。 但也就在同一时间,大量阴气从地底钻出,数量和精纯程度,远超他们平常所见,而一座占地极广的宅邸,也在此时取代了原先的道观。 “事出反常必有妖,观主本想带着我们先离开这座宅邸,但却遭遇到了无数冤魂袭击。” 宋河眼眶泛红的说道:“为了冲出宅邸,观主和一位长老被一尊强大的鬼物击杀,半数弟子也被无数冤魂分食!” 以惨重的伤亡作为代价,仅剩的一名长老,带着半数弟子终于冲出了这座宅邸,然而在途经外面的竹林时,却又有诡异出现。 数不清的黄绿色竹子像是有了生命,在突然之中快速移动,挡住了明月观众人的去路,那一片片落下的竹叶如锋利的刀剑一般,轻轻划过便可以在人身上留下血痕。 除此之外,那一根根竹身更是不断抽刺而来,力道之大甚至超过了启蒙后期的力量。 最终等宋河他们冲出竹林时,仅存的半数弟子也只剩下四五人,至于观中的另一位长老,已被十数根竹子洞穿,吸干了一身的精血和法力。 “我们最后在乱葬岗中,遇到了那具红粉骷髅!” 直到此时,宋河心中的恐惧积累到了顶点,压力让他的眼角不断落下两行清泪。 他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口中喃喃说道:“你想象不到那个鬼物有多么的恐怖,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就让几位师兄失了理智的自相残杀,若不是观主临终前交于我的‘寒月梭’,在关键时刻送来一股冰寒之气,恐怕我也已经死在了某位师兄的剑下吧……” wap. /89/89712/1963485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章 别有用心 “若不是依仗着‘寒月梭’,令我在危急关头恢复理智,此时也无法安然的出现在你面前。” 宋河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份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他口中所说的安然,也只是能侥幸逃得一命而已,身上大大小小十余道伤口,因为缺少医药已是溃烂发脓,甚至就连其一身气息都十分不稳,一看就知道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和这些内外伤相比,对于此时的宋河而言,心灵上的创伤或许才更为严重一些,短短一夜不到的时间里,亲眼看着往日熟悉的长辈,以及一众师兄弟死在自己的面前,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已是崩溃了。 “这几日来,我一直躲在乱葬岗和竹林之间,饿了就挖点野菜充饥,渴了就饮一些露水。” 宋河苦笑着说道:“倒也就这么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坦言在大仇得报之前,实在是无脸下去见师父和众师兄弟。 “你为何不趁着白天,当阴气回归地底之后,离开这满是诡异的地方?” 小道士随口一问,视线却一直放在对方的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说到底,他其实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眼前的友人,倒不是认为对方在说谎,而是本能的保持着一点谨慎而已。 闻言,宋河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曾想过,但哪怕是青天白日,在阳气最强盛的时候,也根本无法走出这处落魂坡。” 每当他走到落魂坡的边缘,便会突然失去一切意识,当回过神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通往竹林和宅邸的小路上。 存在于此地的鬼物,明明有能力直接杀了他,但却一直都没有这么做,反而任由他在夹缝中生存,像是存了一颗戏谑之心。 纪源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平日里两人相处的场景,见对方都能一一对答如流,这才松了口气:“你还是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的小包裹中,取出了几个洁白的瓷瓶,里面有他自己炼制的疗伤丹药,还有两瓶从明心轩买来的药膏。 宋河见状苦笑一声,他自然是知道面前自己的这个友人,自其出现之后,便一直抱着极深的戒备,直到此时才算放下了大半。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接过了几个瓷瓶之后,便干脆利落的将其中的丹药服下,随后脱下身上已是破破烂烂的染血道袍,露出了一道道溃烂发脓,散发着腥臭味道的伤口。 “忍着点。” 纪源瞥了他一眼,随后从包裹中取出一把小刀,在灯火上灼烤了一下,便开始清理面前这一道道伤口。 足足花了一刻左右,他这才将宋河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随后涂抹上了两种药膏,再用布条将其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 在娴熟的做完这一切之后,纪源便一脸平静的坐了回去,比这还要严重数倍的伤势,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倒也没有表现出神色。 “内伤如何了?” 看着对方重新将破烂染血的道袍穿在身上,小道士沉吟着问道。 “有你的丹药吊着,再歇息片刻的话,应该能发挥出巅峰时七成左右的实力。” 宋河脸色一正,见到对方眼中的沉吟之色,他当即便明白了其心中的想法。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过去,纪源便思索着说道:“一直这么待下去不是个事儿,我们必须想个办法离开,实在不行也得尽力摸清楚,此地那些鬼物的跟脚,否则终究是太过被动了些。” 以他们两人的实力,斩妖除魔的话自然是不用说,真要一头撞过去,恐怕也只能成为鬼物面前的盘中餐,修行中人的血肉蕴含精气,对妖邪而言可是难得的美食。 但若是以静制动,总归还是太被动了点,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一个松懈很可能就会被鬼物给害了。 “只是这些鬼物,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小道士皱起了眉头,他又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不过是刚刚踏上修行路,至今不过启蒙初期的小修士而已,以这些鬼物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忌惮什么,直接杀了不是更简单直接? 除非这其中另有什么隐情,使得此地宅邸中的鬼物,无法直接对他出手,只能暂时安稳住再徐徐图之。 纪源有些感到头疼,实在想不透其中的关联,唯一能够较为合理解释眼下情况的,就只有在与明月观观主的交手中,那尊鬼物或许受了不轻的伤势,所以才没有直接动手。 见他一脸苦思冥想,宋河张了张嘴,似是想出声说点什么,但纪源却猛然抬头,一根食指顺势落在了嘴上。 两人先后向着房门看去,随后便见到一抹火光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他们的屋外。 “小道长可歇息了?” 一片寂静之中,门外忽然便响起了先前那名老妪的声音。 闻言,纪源与宋河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紧张与戒备之色,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前者这才缓缓出声:“正准备歇息。” 房门外的老妪,听到回话后便有些阴恻恻地笑说:“那小道长可得早些歇息,老身来此只是想知会一声,先前有老鼠溜进了宅中,恐打扰到客人。” 此话一出,纪源目光当即一凛,指间已夹起三四张符箓,而一旁的宋河更是呼吸一粗,差点就要直接起身。 不过还没等屋内的两人,做出什么应对之举,屋外的老妪便在几声轻笑之后,提着火光明亮的灯笼缓缓离去。 “既然发现了我,为何在特地通报一声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去?” 待得老妪走远之后,宋河这才开口说道。 此时的纪源与他一样,也是满心的不解,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疑惑,哪怕对方乃是鬼物,依旧是有些不合常理。 小道士忽然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了几张面孔,赫然便是那些出身天河郡名门的师兄妹,特别是那李沐风最令人印象深刻。 “或许她说的老鼠并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纪源若有所思的自语了一声,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wap. /89/89712/1963486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章 无路可走 纪源见身旁的宋河,正一脸疑惑的看来,当下便将不久前所遇见的李沐风等人,大致的讲了一遍。 在他看来,先前老妪所说潜入宅邸的老鼠,或许并不是自己身旁的友人,而是那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其他算盘的李沐风几人。 “好一个名门正派,做所只是就连三流门派都不如!” 宋河啐了一声,既有为朋友愤慨,也有不齿那些人的行径。 不过纪源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情绪,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路,自然对这些腌臜事情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真的碰上了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小心。 “其他暂且不提,如果真是李沐风带着他的师弟师妹,潜入到了这座宅邸之中,那么说不得也将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纪源双目精光闪动,瞬息间就想到了诸多可能。 若说原本他还在头疼该怎么,在此地鬼物的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现在猜测李沐风等人可能潜入宅邸之后,立时心中便有了几个应对之法。 “首先得确定,那几个人的确潜入到了宅邸之中。” 他一边自语,一边以食指敲击桌面,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好几个,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一旁的宋河见状,当即神色一正,连忙询问该如何做,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个字;“等!” 等那李沐风与此地的鬼物照面,等如同死水一般的此地被搅动,等双方无暇他顾的时候! 见好友心中已有定计,年轻道人便安心的盘膝坐在床上,开始静心吐纳起来,反正有前者在此,他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不一会儿就进入到了忘我的状态。 见此一幕,纪源便心中微微一松,对眼前这个宋河的戒备,算是又放下了一些,默默的收起了先前准备好的几张符箓。 同时他也有些羡慕对方,在天地充满阴气的环境下,依旧可以正常的呼吸吐纳,甚至远比寻常时要显得如鱼得水一些。 不过这也和宋河所修炼的功法有关,先天便带着阴寒属性,对阴气不仅不排斥,甚至以此视为裨益,不然明月观的祖师,也不会选择在此开宗立派了。 收回目光后,纪源掏出一瓶回阳丹,将其中三颗丹丸放入口中嚼碎了咽下,原本有些发凉的身体,很快便逐渐升起一股暖意,是体内被阴气侵蚀的阳气,正在一点点的恢复。 同时他从胸前的衣襟下,取出了一张黄纸,原本上面以朱砂绘制的符文已经散去,甚至纸中的灵气也消耗一空。 小道士叹了一声,取出几张阳气驱邪符,在自己的胸前和四肢上各拍了一张,算是将这片天地无处不在的浓郁阴气,给暂时抵挡在了体外。 只是按照他的估计,不论是回阳丹,还是身上贴着的阳气驱邪符,最多也只能支撑半个时辰左右,而这种哪怕在驱鬼捉邪的道士之中,都算是有些偏门的东西,他自己身上也没有准备多少。 也就是说,在半个时辰之后,他若是还不能离开落魂坡的话,便会开始经受阴气的侵蚀,以其现在启蒙初期的体魄,最多也就是坚持个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而一旦体内阴气过多,不仅行动受阻,甚至就连一身精气都难以运转,彻底失去一切抵抗之力,在此等环境之下,几乎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好在纪源并没有等待多久,当他正在闭目养神、调整自身状态时,脚下的大地忽然便微微一颤,一道若有若无的响声,也在寂静的宅邸中传开。 屋中的两人几乎是同时睁眼,彼此相视之后,脸上便不由浮现一抹激动之色。 纪源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包袱和浮尘,随后快步绕过面前的木桌,一把就将房门给打开,三两步来到小院之中。 “院墙外都是鬼竹,一旦跃上墙头,就会被它们攻击。” 见好友想要翻墙而出,紧跟着走出小屋的宋河,当即便出声提醒。 闻言,纪源便打消了翻墙的念头,四下张望了一圈之后,便快步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这一路上两人都不曾言语,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道士总感觉此时的宅邸,和他先前刚进来时相比,似乎显得更加阴森了一些。 这种阴森的感觉,除了体现在氛围上,更是此地阴气变得更加浓郁的证明。 同时纪源还发现了,沿途屋檐下的灯笼,以及远处厢房中的烛光,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若不是还有一些月色,恐怕整个宅邸都将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有些不对……小心一点!” 他低声提醒身后的宋河,本能的直觉告诉他,此时的宅邸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仿佛是一只随时会噬人的凶兽。 年轻道人轻轻应了一声,本就修炼阴寒属性功法的他,自然能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四周阴气的些许变化。 不多时,两人便穿过了一片片庭院,来到了宅邸的前院,只是当他们站在大门处时,脸上的表情却不由一凝。 只见两人的身前,哪里还有什么大门,一堵石墙取代了原本的门板,上面还以鲜红的颜色,绘画了一头凶神恶煞、栩栩如生的猛兽。 感受着石墙上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纪源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想要暴力破墙而出,必然会遭受到难以承受的反噬。 “怎么办,已经无路可走了。” 宋河在一旁低声说道。 面前的石墙一看就有问题,而四周的院墙外,又有数不清的鬼竹无风自动,一旦他们翻墙而出,必然会引来鬼竹的攻击。 而这些鬼竹,可是能困杀明月观一名修出法力的长老,以及多数实力不弱的弟子! 纪源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空旷的前院中,明明没有风吹过,但他却感觉到一阵冰凉,像是有阴风环绕着他一样。 砰!砰!!砰!!! 也就在此时,两人身后的前院大堂中,突然有清晰的响声传来,当他们回头望去时,正好见到有人一身狼狈的夺门而出。 其正是李沐风的师弟和师妹,一个是面色冷峻的男子,一个是跋扈毒舌的少女,此时他们满身尘土不说,身上的长袍、长裙更是沾染着许多黑色阴气,多是长条状和形似稚童的手印。 wap. /89/89712/1963486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章 装傻充愣 冷峻男子和毒舌少女两人,自前院的大堂中夺门而出,两扇大门撞击发出的响声,也回荡在寂静的宅邸上空。 只是令纪源有些不解的是,在那两人的身后,明明就是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存在正在追杀,可他们的脸上却又为何还带着极深的惊恐? 正当他心中疑惑时,那冷峻男子向身后甩出一张符箓,随着其中符胆被引动,当即就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如烛火般的火焰。 瞬息间,在火光照耀的两丈方圆内,一个个张牙舞爪、面色狰狞的鬼物显形,看穿着应是宅邸中的奴婢和嬷嬷。 “无量天尊!” 随着目光移动,纪源骤然脸色一变,同时大感头皮发麻。 只见在那冷峻男子和少女的身上,正挂着一个个婴孩、稚童,最小的不过刚刚出生的模样,最大的也只到常人小腿的高度。 一共十多个婴孩、稚童,分别挂在两人的肢体上,一张张小嘴死死的咬在他们的身上,肆意的汲取对鬼物而言十分美味大补的精气。 “出不出手?” 宋河出声询问,目光冷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出手!” 纪源只是略一沉吟,随即便咬牙说道。 于心而言,他自然是不想出手相助,毕竟对方这些人在早先时候,可是想着要抓他做探路棋子,但是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却也只能选择出手。 不仅是因为他们如今深陷宅邸之中,光靠一两人难以寻到生路,更因为对方来此显然抱有其他目的,不只是斩妖除魔这么简单。 口诵一声尊号,纪源当即向前迈步而去,三两步便跨过两丈多的距离,左手更是从袖袍中取出数张符箓,随后猛地向前挥撒了出去。 一张张‘阳气点灯符’飞掠而出,蓦然停浮在半空中,眨眼间便有浓郁阳气从符胆中喷涌而出,远远看去宛如一盏盏明亮的油灯一般。 阴森森的宅邸前院中,一股阳气怦然爆发,众多鬼物在‘油灯’火光照耀下,纷纷发出刺耳渗人的哀嚎声,疯狂向着身后退去。 而挂在冷峻男子和少女身上,那十数个小小鬼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们甚至来不及从两人的身上下来,就在阳气的笼罩下自燃,几个眨眼便化作了些许飞灰。 “是你!” 冷峻男子带着师妹跑来,见是早先遇到的那个小道士,脸上的表情便不由一凝。 而紧跟在自己师兄身后的少女,却是在这一刻眉头一紧,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一股嫌弃之意,双眼深处隐隐还浮现着一点怒意。 似乎是接受不了,自己被一个寒酸小道士救下。 纪源权当没看见少女的表情,他神色平静的向着冷峻男子微微点头,随后往前院大堂的方向看去。 几张‘阳气点灯符’已经燃尽,在残留的余晖中,十几个鬼物满脸怨愤的再次上前,摆明了是恨不得将他们分而食之。 “喂,那个谁,快点再丢几张刚才的符啊!” 少女见状,连忙叫嚷出声。 闻言,纪源强忍住甩她一脸浮尘的冲动,眉头紧皱的盯着缓缓靠近的众多鬼物,他倒是想多丢几张‘阳气点灯符’,只是这种符箓品阶有点高,是修出了法力的练气士,才可以着手绘制的。 虽然他凭借着自身在符箓一道上的造诣,能够强行绘制出了几张,但威能却并不强,并且成本实在高的优点吓人。 刚刚那几张‘阳气点灯符’,就已经用去了他身上大部分存货,如今也就只余不过一两张而已,却是必须留着以防万一。 “道友,此时可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 冷峻男子语气急迫的说道:“若是先前多有得罪,在下赔个不是,只要能够渡过眼前危机,定有一份丰厚的歉礼送上!” 他特意咬种丰厚两个字,只希望身旁的小道士能出手,将眼前这些令他们吃尽了苦头的鬼物驱逐。 然而纪源却像是没听到此人的言语,在心中一阵思量之后,便从怀中摸出了两张青色符箓,随着精气引动符胆,一股浩然之气便瞬息弥漫数丈方圆。 “走!” 将两张散发着浩然气的符箓甩出,纪源低喝一声,旋即便向着来时的小路跑去。 一旁的宋河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跟随,冷峻男子和少女两人相视一眼,最后也只能是咬牙跟上。 十几个鬼物见此,当即就要一拥而上,但半空中悬浮的两张青色符箓,却散发着浓郁的浩然之气,如同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面墙壁,使得众多鬼物不敢上前一步。 另一边,重新回到小路上的纪源,此时脸色微微一沉,这一趟本以为能趁机脱身,结果不仅去路被堵,甚至还平白消耗了几张符箓。 唯一还算是好消息的,便是身后救下来的这两人,那个跋扈毒舌的少女或许知道的不多,但其师兄必然知晓一些内幕。 “喂,你就不能走快一点吗?” 正当他在思量时,身后便传来了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后面那些鬼物随时都会追上来!” 纪源停下了脚步,皱着眉看向那一脸惊恐的少女,他倒是不担心那些鬼物追上来,两张‘浩然荡邪符’,少说也能阻拦鬼物小半柱香的时间。 这点时间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了,正好足够让他搞清楚一些事情。 “说说吧。” 他站在游廊中,目光泛冷的看向那名男子:“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宋河默不作声的上前两步,站到了小道士的身旁,视线看似不经意的落下,但所盯之处皆是冷峻男子的周身要害,很明显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见此一幕,那少女当即大怒,正要开口呵斥,却被自己身前的师兄伸手拦了下来。 她甩开了挡在身前的手臂,同时一脸怒色的瞪向冷峻男子,只是刚一转头,便在对方泛冷的目光下,咽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质问。 “我家师妹在师门中被宠坏了,此次也是第一次外出行走,还望两位见谅。” 冷峻男子抱拳,随后略作沉吟方才开口:“关于此地我所知也不多,只晓得宅邸之中藏有一份机缘,却没料到会有如此之多的鬼物镇守。” 纪源冷笑一声,根本不信此人的话语,不论是最初相遇时的那一张‘阳气照路符’,还是先前能令鬼物显形的符箓,都不是寻常修士会常备在身之物。 单单从这一点来看,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有备而来,早就知道此地有鬼物盘踞,绝不会如其所言一般真的一无所知。 而冷峻男子此时的做法,明摆着是要装傻充愣,甚至内心笃定了纪源,绝不会在这种危急关头直接翻脸。 wap. /89/89712/1963486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一章 蜿蜒小道 漆黑的游廊中,此时仅有一点月光洒落,提供着微不足道的光亮。 纪源露出一抹笑容,他向着一旁退去,拉着宋河让出了一条道路,目光泛冷的看着眼前两人,示意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了。 “小道长,此地鬼物众多,我等合则两利,若是分开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冷峻男子双眼一眯,看上去是在相劝,但语境却泛着一股冷意。 边上的宋河眉头微皱,心中有怒意上涌,觉得眼前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自己藏藏掖掖的什么都不肯说,还指望他们能够给予信任,在众多鬼物环视之中结伴而行? 所谓的名门正派弟子,难不成都是这般‘天真幼稚’之人? 其实不过是面皮比城墙还厚,一个自以为行事周到、天衣无缝的蠢货而已。 相比于喜怒毫不掩饰的年轻道人,纪源倒是显得更加平静一些,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人,半点没有接话的意思。 不过在袖袍遮掩下的手掌,已经悄然的放在了腰带上,随时都能抽出那柄藏得极好的软剑。 “既然如此,还请小道长拿些符箓出来,好让我和师妹两人在面对众多鬼物时,不至于毫无自保之力。” 沉默半响,冷峻男子眼中忽然便浮现出一抹杀意。 他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握着剑柄的手中暗中用力,一身精气已是蓄力待发,任谁都看得出此人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 虽然早有预料,但纪源也没想到这个男子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言语,当下竟是有些被气笑了。 看来对方是真觉得,自己的实力足可以轻易拿捏他们? 小道士心中摇头,转身便直接离去,已经打消了从此人的口中,得到关于此地的只言片语,有那个功夫的话,还不如想想怎么从这里逃脱出去。 宋河冷冷的瞥了一眼冷峻男子,嘴角掀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也是头也不回的,跟着纪源沿着游廊离开。 “那两个蠢货跟上来了。” 年轻道人低声提醒,言语间有着几分不屑。 闻言,纪源眉间微微一动,瞥了身旁的宋河一眼,而后便轻声说道:“不用理会。” 若是那个李沐风在此,或是对方师兄弟超过三人,且还不算那姿态跋扈、口无遮拦的少女,那他还真的得忌惮一下。 可如今对方只不过两人,就算没有宋河的存在,小道士也不觉得真打起来了,自己就一定会输。 而且此时的他,未必没有存着与对方早先相似的念头,想要以这两人作为探路棋子,避免一些自己不知道的险情。 毫无疑问,这个冷峻男子必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甚至说不准就清楚的知晓,此地鬼物的真实跟脚等等。 既然他不愿意透露一二,又是这幅拿捏、吃定了他们的姿态,那也怪不得纪源顺势而为,借着此地鬼物进行试探。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对方是否会因此陷入危险,甚至葬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也就只能是看他们的福运了。 他不是儒家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这种事情,既然对方本就想要将他作为探路棋子,不顾其性命安危,更是到此时都不愿说半句实话,那也怪不得他还以相同的手段了。 “嗯?” 纪源心中刚有定计,却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只是还不等他细细感应,随着一脚踏入身前的院门,四周的场景当即一变,本该是一片雅致的院落,却在瞬息间化作了一条蜿蜒的小道。 在小道的左右两旁,每隔十数步便有一株老树,干裂的树皮和光秃秃的枝桠,在月光下看着令人心生些许寒意。 而在那条蜿蜒小道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笼罩在月色和阴气之中的一间小屋。 此时宋河正站在他的身边,目光越过蜿蜒向上的小路,落在那一间点着微亮烛光的小屋上。 匆匆一瞥之后,纪源连忙收回目光,随即便转身看去,谁知原本应在身后的游廊,此时却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条弥漫着白雾的幽静小路。 几个呼吸之后,随着那一片白雾翻滚,冷峻男子和少女先后走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便神色错愕的看向四周。 “为何会如此?” 冷峻男子突然出声质问,言语中带着几分寒意。 他皱着眉看向不远处的纪源,谁知对方却对他的质问仿若未闻,依旧在自顾自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见此一幕,冷峻男子脸上浮现怒色,只是在心中一阵衡量之后,强忍着含怒出手的打算,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家师妹,转头大步走进身后的白雾之中。 只是两人刚走进白雾,随即又从其中走出,一前一后也不过眨了个眼,便已经回到了原先他们所站立的地方。 冷峻男子不信邪,甚至没有招呼身边的师妹,沉默无声中再次转身走进白雾之中,然而不论他尝试几次,最终的结果都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这几次尝试,也令他的脸色彻底变得阴沉了下来,身上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凛冽杀气。 “看来只能往前走了。” 宋河回头瞥了一眼,此时正处在爆发边缘的冷峻男子,随后便出声说道。 闻言,纪源轻点了一下头,那两人用自己的行动验证,走回头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转身重新看向面前的蜿蜒小路,但却迟迟都没有迈步,毕竟不论怎么看,此时所发生的事情也太过诡异了一些,要说其中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恐怕就算是年幼的稚童都不会信。 “走吧。” 权衡半响,纪源也只能是无奈轻叹一声。 既然盘踞在此地的鬼物,特意将他们引到这条小道上,若是不按照对方的想法去做,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难以估量的事情。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对方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了。 于是在一声轻叹之后,纪源便率先走上身前的蜿蜒小道,随着一脚踏上由石块组成的阶梯,一阵阴寒的轻风便莫名吹过。 白雾旁的冷峻男子,见小道士和年轻道人的身影,在蜿蜒小道上愈行愈远,略有犹豫之后便急忙跟上,只是神色匆匆、眼神焦虑,甚至都忘记招呼自己身边的师妹。 少女见状,脸上当即就流露出怒意,然而在看了一眼四周之后,她却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想法,默默的紧跟在冷峻男子的身后。 wap. /89/89712/1963486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二章 罪孽遮名 这条突然出现的蜿蜒小道,直通向小山坡上的一间小屋,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一轮圆月正好攀升到小屋的上方。 纪源走到一半,心有所感的回头望去,随即便见到了笼罩在夜色中的宅邸,除却淡淡的白雾弥漫之外,还有丝丝缕缕的阴气升腾,充斥着这座宅邸的任何一处。 整座宅邸此时漆黑一片,寂静之中无处不透着一股诡异。 他默默的收回目光,继续向着小路的尽头走去,两旁光秃秃的老树,其身上干裂的树皮就像是一张张狰狞诡异的笑脸。 不多时,纪源便来到了小路的尽头,站在了那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前。 这里是一间祠堂,门口的两侧挂着灯笼,里面燃着微弱的烛光,而在大门正上挂着一个写着‘氏宗祠’的匾额。 在那‘氏’字的前面,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字,是此处祠堂所祭祀之人的姓氏。 然而此时正有一团如同墨汁般的气团,正将其遮挡的密不透风,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字。 “进去看看。” 纪源低语了一声,随即便迈步踏进了身前的这间祠堂之中。 若是按照原本民间的习俗,祭祀供奉祖先之处的祠堂,应该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灯火通明,确保祖先的牌匾始终处在充足的光亮之中。 然而此地却只有寥寥几处烛光,那一点火光甚至都无法,将正中排列的祖宗牌位尽数照亮。 并且祠堂中空荡荡的,完全瞧不见应有的祭器和贡品,仅仅只有一个破烂的蒲团,摆放在了五六行牌位的面前。 “黑气遮挡牌位,一般是子孙后代出了十恶不赦之辈,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纪源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 在他的身前,祠堂中所供奉的十几张牌位,此刻尽数被一团团黑气笼罩,遮挡住了牌位上刻写的先人名讳。 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就算是后世子孙中,出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后人,也难以造成如此局面。 因为那一团团遮挡了先人名讳的黑气,乃是世间罪孽的具现之形,恐怕也只有那种千人、万人屠,才有可能累积如此之多的罪孽。 “也有可能是后辈子孙,坠入了那妖鬼邪魔之道,被儒家圣人一言宣判,从而天地降下无尽罪孽。” 宋河轻语了一声,看向那一面面被黑气遮挡的牌位,眼神中不经意浮现出了几分自嘲之色。 边上的纪源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此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不是他们看了几眼,或是三言两语的无端猜想,就能够说的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先人牌位被黑气遮挡,后世子孙必将灾厄连连,甚至所居之地都会妖邪频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只是这些事情,又和此地鬼物将他们引到祠堂,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难不成盘踞于此的鬼物,想要他们清除这些先人牌位上,那浓郁的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气? 想到这里,纪源忍不住自嘲一笑,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鬼物也太看得起他们了一点。 别说他们几个只有启蒙境界,就算是修出法力的练气士,除非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并且正好善于此道,否则一样是束手无策。 可若说除了这点之外,他便想不透对方如此做的意义何在了。 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们了事,但却迟迟不曾动手,甚至还将几人引到这一处祠堂中来。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不管怎么看都太过不寻常,其中更是难以找到半点合理的地方。 或许……盘踞此地的鬼物,真的在和明月观主的厮杀中,受到了旁人难以想象的重伤? “他们上来了。” 耳边宋河的声音响起,小道士便收回目光,转身向着门外看去。 此时冷峻男子已带着少女,站到了祠堂外六七步的地方,不过两人在打量了一阵之后,都没有选择走进祠堂,眉宇间似是对此地有些忌惮。 纪源见状心中顿时有了猜测,当即便走出祠堂,来到两人的面前。 他一摆手中的浮尘,亮出了一只抓满了符箓的手掌,语气带着几分威胁的说道:“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允许你有所隐瞒,但别想再装傻充愣。” 这一次的小道士,一改往常的‘温和’,说话时双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似是只要对方拒绝,就会毫不犹豫的甩出手中准备好的符箓。 跟在身后的宋河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他会忽然变得强势起来。 见此一幕,本就脾气极差的少女,当场就要开口大骂,至于如此做的后果,却是全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对方也就只是虚张声势,根本不会真的动手。 而且就算动手了又如何,自诩出身名门的她和自家师兄联手,也不惧这个一看就知道跟脚寒酸的小道士。 只是在她正要开口时,眼前的身影却骤然回身,而后一个巴掌便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过后,少女先是一愣,正要出声质问,但随着一道杀气弥漫的目光落下,她吓得顿时就咽回到了嘴边的话,一颗颗泪珠悄无声息的从眼眶中流下。 “抱歉,我家师妹被宠坏了。” 冷峻男子有些歉意的说了一句,当他回身时,眼中弥漫的杀气已经收敛了起来。 此时的他虽然心中一样有些不爽利,但却不敢表现出来,目光撇过少年手中的符箓,其眼底深处浮现着浓浓的忌惮之色。 先前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经令他心中大受震撼,此时细细打量几遍之后,他也不由庆幸先前那一巴掌打的果断、干脆。 若是任由自家师妹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说不定此时的他们两人,已经被这一把入品符箓给打的灰飞烟灭了吧? 下意识的咽了口吞没,冷峻男子强行挤出一缕笑容:“小道长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了,在下一定知无不言,不敢有半点的隐瞒。” 若是之前他说所的那些话,其根本是为了哄骗眼前的两人出手相助,那么此时的他就显得要真诚许多了。 这天下符箓分三等,下等不入品,多是寻常道士或启蒙境修士绘制,而一旦符箓入品,便可算是中等,不论是威能还是价值,都能立即翻上数倍甚至十数倍。 至于上等大能之辈才可绘制的符箓,更是拥有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玄妙道则。 而只说这中等入品之符,哪怕只是以精气引动符胆中的灵气,一样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势,或许对修出法力的练气士来说,付出点代价也能应对。 但只有启蒙中境的冷峻男子,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在这种品阶的符篆下,能够侥幸逃得一命,特别是对方手中所持有的不是一张,而是整整一大把! 这一把……少说也得有六七张了吧? 他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一声,亏得他们师兄弟还以为对方是跟脚寒酸的小道士,岂料人家随便拿出一张符箓,就足以超过他们所有人的家底。 而这样珍贵的符箓,对方却能随便拿出一大把…… wap. /89/89712/1963486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三章 藏书楼中知往事(上) “三四月之前,李师兄从家里找到一封密信,我和师姐、师弟共同看过,其中便有提到此地宅邸。” 在威逼之下,冷峻男子这一次没有再装傻充愣,苦笑着将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李沐风所出身的家族,于天河郡也算小有名气,在世俗之中也算是书香门第,据说祖上便是从落霞郡搬迁而来。 而在数月之前,此人便从家中藏书阁内,找到了一封被束之高阁的密信,里面的大致提到,李家祖宅便是在千钰城外的落魂坡。 只是由于一些原因,数百年前的李家无奈搬迁,离开了家族世世代代居住的祖地。 不过好歹也曾是一方大族,虽是离开了,但也在祖地之中留有一些机缘,那是以防后世子孙家道中落,而准备好的翻身之物。 “李师兄并不是家中嫡子,所以他想要一个人独吞,于是便找来了我们,借口下山游历一路前往至此。” 冷峻男子说道:“只是到了千钰城后,方一打听才知道,落魂坡已有修行门派占据,而这个门派除却修行阴寒属性的功法外,据说还擅长驭鬼之术。” 这也算是解释了,为何几人提前便准备好了相应的符箓,便是担心占据了落魂坡的明月观,那被外人忌惮的驭鬼手段。 但是纪源对此说法,却并没有相信多少,因为其中漏洞太多。 首先便是一封束之高阁的密信,又怎会被一个地位不高的庶子得到。 其次李沐风为何,要在对此地情况一无所知,都不曾先行探查过的情况下,便许诺同门师兄妹一同前往,分摊出去已知的机缘。 再其次,既然事先只打听到此地有修行门派,又不知道落魂坡已生变故的情况下,又为何想要将他当做探路棋子。 这最后一点明摆着是知道落魂坡出现变故,有鬼物在此盘踞!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封密信之中的确是如此记载,称此地乃李师兄祖上宅邸。” 冷峻男子轻叹一声,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听上去实在没有多少可信度。 甚至若不是李沐风提前给了诸多好处,又许诺到时寻到的机缘几人平分,他甚至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一套说辞。 纪源皱眉沉吟,或许眼前这个冷峻男子,此时的确说了实话,但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不只是李沐风手里那封密信的内容,更有此地鬼物不合常理的举动。 “你怎么看?” 思忖半响,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道人。 一旁的宋河闻声,脸上当即便摆出了一副茫然之色,表示自己在明月观长大,却从来不曾听闻过落魂坡,曾有什么名动一方的大族将这里作为祖地。 想想倒也是,此地风水便不是常人可久待之地,也就明月观修行阴寒属性功法,才能在此开宗立派、常年居住。 若是换做常人的话,轻则小病小灾不断,重则阴盛阳衰,平白折损自身寿命。 不过有一点宋河可以确定,此地在数百年前的确有一间宅邸,估计是某个同样修炼阴寒功法的修士建造。 而明月观也是在此宅邸的基础上,最终改建而成的。 两人的说法有着明显的出入,冷峻男子的说法虽然更加详细,但却错漏百出、无法细细推敲,而宋河虽然说得简单,却挑不出什么问题。 这一下纪源就有些头疼了,单凭这些东西,可无法让他们探清此地鬼物的跟脚,揣摩出对方此时的想法,从而逃离这座宅邸。 “山坡下的白雾好像消散了。” 宋河忽然低语了一声。 闻言,几人下意识的看去,随后便见到小道另一头的白雾,果然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几个呼吸之后便彻底消失,露出了遮掩的一条石路。 纪源眉头微皱,想不通此地鬼物,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无量天尊,贫道倒要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便招呼着宋河,一同走下祠堂所在的小山坡。 冷峻男子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选择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至于师出同门的少女,此时耷拉着个脑袋,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多时,前后四人来到了山坡下,随即便踏上了先前白白雾遮掩的石路。 先前从山坡上看,此处祠堂位处宅邸的后院,而他们脚下的石路除却通往主宅所在之外,还延伸至一旁的偏院之中。 而那一片院落,看格局应是藏书楼之类的地方所在。 在来到分路口时,纪源本想直接前往主宅,看一看此地鬼物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但心中却忽然一动,鬼使神差的走上了另一条路。 这种凭空出现的心血来潮,对修行中人而言格外重要,往往关乎着自身的道途,算是一种趋吉避凶的本能。 而在走上了通往偏院的小路后,纪源就骤然感觉身体一轻,他连忙以袖袍遮挡,掐指一算便发现自己躲过了一桩大凶。 “怎么了?” 感觉出了身边人的异样,宋河便上前两步询问道。 纪源摇了摇头,没有将此事说出,别看他已经躲过了一桩极大的凶险,但此时要是以为没事的说出来,恐怕正在逐渐远离的危险又会折返而来。 所谓的祸从口出,大多便是此理,世俗之人往往管不住嘴巴,不经意间就会道破天机,从而引来各种灾祸。 原本可能已经远离凶险,甚至是好运临门,却因为无心的一句话,搞得自己是人财两空,甚至家破人亡的事情可并不少见。 在沉默之中,一行四人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了一处庭院之中。 此地空间宽阔,内有假山花圃,居中的位置还有一塘池水,在月光下升起丝丝缕缕的灰白阴气。 若是在往常,此地怎么说也是一处好景,可此时一座座假山被黑泥覆盖,本该盛开的花圃也尽数枯萎,就连凉亭上挂着的帷幔,都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那是……藏书楼?” 纪源神色一正,目光穿过假山花圃,最后落在了一间木楼上。 借着月光看去,木楼的匾额上的确书写着‘藏书楼’三个大字,并且整栋三层小楼,都在散发着一抹柔和的光晕。 “是浩然之气!” 待得走近之后,纪源一眼便认出了,那附着在小楼上的光晕为何物。 同时他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阴气浓重,有众多鬼物盘踞之地,竟然会有一座藏书楼,孕育出了克制鬼魅邪魔的浩然气。 wap. /89/89712/1963486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四章 藏书楼中知往事(中) 随着一声轻响,尘封了数百年的藏书楼大门被缓缓打开。 纪源率先迈过大门,其手中捻着一张阳气点灯符,但凡有丝毫风吹草动,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打出去。 只是符胆虽然还未激活,但却依旧散发着淡淡阳气,可令周身阴气和道行不足的鬼物退避。 刚一进入藏书楼中,纪源便发现自己的这番准备有些多余,楼内所蕴含的浩然正气,远比外面看上去要浓厚数倍。 在如此浓郁、厚重的浩然气中,就算是身具法力,从鬼物蜕变为鬼修的存在,也一样经受不住。 短时间停留还好,一旦在此待得时间久了,最轻也是一个修为跌落,重新沦为鬼物的下场。 “此地应该没有鬼物能够隐藏,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纪源环顾一圈,轻声对身旁的宋河说道:“虽然不清楚鬼物盘踞之地,为何会有一栋孕育出浩然气的书楼,但这说不定就是我们能否安然脱身的关键。” 两人相视一眼,后者轻点了一下头,当即便领会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他们来到藏书楼的中间,以随身携带的火石,点燃了书桌上的几盏油灯和烛台,随后各自持着火光,分别在一楼的书架之间游荡起来。 冷峻男子和少女,站在书桌旁看着两人的举动,眼中尽皆浮现不解之色,只是在一番沉吟之后,便也像模像样的捧起一只烛台,在四周逛荡了起来。 “这里的藏书还真是丰富啊!” 而在刚来到一处书架面前后,小道士便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一本本道家典藏数不胜数,皆不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版本,是真真正正出自道家高人之手。 仅仅只是一座书架上的藏物,就已经称得上是价值连城,寻常道观甚至都不敢奢望,因为仅是其中一本,就足以值得上数十两白银。 如此之多的道藏,其中还不乏原本和孤本,也难怪能够孕育出如此浓郁的浩然气,看的纪源都险些忍不住想要全部搬回去了。 轻叹一声,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渴望,认认真真在此地搜寻了起来。 只是一圈走下来,不论是纪源还是宋河,都没有找到他们所要寻找的东西。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冷峻男子皱眉询问。 闻言,纪源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道:“找一找此处宅邸主人的跟脚,列如自传、家谱、地方志之类的东西。” 一般能够建造府邸的人家,都会为自己撰写一篇自传,至于家谱、地方志等,更是每个大户人家必有之物。 只可惜此处除了道家典籍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书本,令纪源不免有些失望。 “别急,上面还有两层楼呢。” 宋河笑了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楼梯。 小道士叹了口气,振了振精神后,便顺着楼梯登上了二楼。 此地的摆设倒是与一楼差不多,除却中间有一张书桌外,四周皆是一座座檀木书架。 只是相比于下面一层,这里的书架上却并没有摆放太多书籍。 “象甲功……清风剑法……水火棍……长春经……” 目光随意一扫,而后纪源便忍不住低呼一声:“此处收藏的竟都是功法、武学!” 此话一出,冷峻男子的脸色就是一变,当即三两步走到一座书架前,借着手中烛台的微弱火光,视线在一本本书籍上仔细扫过。 片刻之后,他满脸震撼的在二楼转了一圈,发现这一层所收藏的,全是江湖武学以及修道功法,虽然品阶都不算高,但在价值上已经远远超过了一楼的道藏。 任何一部武学,或者是修行功法,在外界都足以引起一阵江湖争斗,这不仅是其本身价值使然,更因为它代表着一条通往修行的道路。 “机缘!这是真正的机缘!” 冷峻男子神色激动,再难保持脸上的冷漠,双眼更是无比的火热。 此地书籍的数量,虽说比不上一楼的道藏,但各种武学、功法相加,至少也有三四十本之多,这要是拿去贩卖,足以赚取到寻常修士一生都难以累积的财富。 甚至若是将其贡献给自家门派,那么他也可凭此功劳,一跃成为门中嫡传弟子,从此修行资源不愁,地位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去碰这些东西。” 然而就在此刻,纪源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此地已存在数百年,而这些功法本身材质普通,若不是有浓厚的浩然气加持,早已在岁月中化作飞灰,你现在去触碰,只能得到一团空气。” 冷峻男子不信,伸手去触碰一本‘三转青阳功’,结果在指尖触及的瞬息,整本功法骤然化作粉末,整座藏书楼中的浩然气,也因此平白消散了一些。 见此一幕,纪源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随即便转身往三楼走去,没有再理会脸色阴沉的冷峻男子。 藏书楼的三楼之中,不再摆放道藏或功法,而是琳琅满目的各类珍品。 有洁净的白玉盘,有鲜红如血的珊瑚,有珠光宝气的各类首饰,还有大量文玩字画。 这里的每一件珍宝,都已经不能够用寻常的银钱来衡量,就算是价值昂贵的黄金,都没有资格被摆放在此珍藏起来。 目光扫过一件件珍宝,但纪源却始终不为所动,一颗本心不生异样,浑然没有半点心动之意。 倒不是说他视金钱如粪土,而是他知道此刻深处何地,除却身家性命,一切都只是身外物而已。 若无法活着离开这里,就算拥有一座金山银山,又能够有何意义? 口诵几声‘无量天尊’,小道士尽可能的不去看周围的珍宝,以免自己控制不住,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一路穿过琳琅满目的多宝架,最终来到一张书桌前,上面除却精致的文房四宝外,还有着一本厚厚的家谱。 只是本该写着姓氏的地方,此时却是一片空白,隐隐能看见一点墨迹,正在以极慢的速度消散。 纪源见状便皱起了眉头,立时就想到了被罪孽遮挡了祖名的祠堂,此时这本家谱上的情形便有些像似,在罪孽的侵蚀下,这一家的气数正在消散。 若是等到所有气数散尽,那么就算是有后人尚还在世,也必然会遭遇飞来横祸,真正断了传承之根。 “找到了?” 宋河来到他的身后,目光也落在了面前的一本家谱上。 闻言,纪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在确定这本家谱材质不凡,没有在数百年的岁月中,只留下一具外形后,便伸手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第一页。 wap. /89/89712/1963486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五章 藏书楼中知往事(下) “大渝王朝五百八十六年,有一对夫妻带着家仆数人于此地建府。” 纪源目光飞快扫过书页上的小字,同时低声说道:“因罪孽遮名,暂且便叫他无名氏吧。” 根据这本家谱的开篇记载,距今三百年多前,无名氏携妻子游历天下,最终来到落魂坡,命家仆在此建设宅邸。 无名氏本身便是修为不低的练气士,所修功法亦是阴寒属性,其本身更是擅长阵法一道,于是便布下数重阵法。 这耗费大力气构建的阵法,可将落魂坡中的阴气镇压,不让其外泄丝毫,并圈定数处埋下阵眼,方便开启阵法汲取阴气。 而没了阴气困扰,普通人也自然能够在此地常年居住,再加上无名氏财力雄厚,很快一处偏远山中的宅邸,就变得越来越热闹起来。 一本家谱的开篇就记载到了这里,再往后翻看便都是被黑气遮挡的姓名。 反倒是在家谱之中,竟然还夹着一张信纸。 “吾……修道至今已有一百七十余年,携妻子在此地开府,宅中家仆护院数十人,然一日突有十多名大能齐现千钰城外,斗法之中毁坏千里玉脉,造成数千里地脉翻涌,吾所布置的阵法亦是险些奔溃,也正是此时,一件至宝被打入地脉之中,趁着阵法还未修复完善之际,钻入落魂坡地脉核心之处,造成灵气大增、阴气失控之局面……” 小半柱香之后,纪源将手中信纸放回家谱书页中,随后便长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人心贪婪。 照心中无名氏所言,那件闯入落魂坡地脉核心的东西,至少也是一件大能法宝,而且还是无主尚未被炼化过的。 天降珍宝,自然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更何况这珍宝还是掉在了自家后院中。 于是在大喜之中,无名氏开启阵法封闭整座宅邸,试图将这一机缘牢牢把握在手中。 可惜无名氏高估了自己,因阵法开启而导致此地阴气聚集不散,自身又在摄取至宝时,被宝物自身所携带的锋芒伤了根基。 再往后便是乐极生悲的桥段了,身受重伤的无名氏被阴气侵蚀,化作不人不鬼之物,整座宅邸之中,上到他的妻子,下到家仆护院,最终都化为了鬼物。 也就只有在千钰城中游玩的长子,才侥幸得以逃过一劫。 “那李沐风莫非就是,侥幸逃过一劫的长子后人?” 纪源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闻言,一旁的宋河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但眼神却有些复杂。 呼~~~ 正在这时,一阵阴风在楼中掠过,吹灭了他们手中的油灯。 两人先是一愣,不明白满是浩然气的藏书楼中,怎么会出现一股阴风。 但是在下一刻,他们便感受到了藏书楼中,那原本浓郁、浑厚的浩然正气,竟不知怎么的无端少去小半。 “不好!” 纪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冲到了二楼。 此刻只见那冷峻男子,如同发了疯一般在书架之间快速跑动,不断的触摸着一本本放置了三百多年的书籍。 只是这些书籍本身材质普通,早已在岁月中失去了形体,如今也只是靠着一股浩然气勉强维持在世间。 如今被冷峻男子触碰后,这些记载着功法、武学的书籍,顿时便化作了一堆粉末,彻底的从世间消失。 而随着这些书本消失的,还有由其滋养出的浩然气。 ‘咔!咔!!咔!!!’ 纪源正要质问,耳边就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异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断裂。 小道士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再也没有多说什么,招呼着宋河赶紧离开藏书楼。 目睹一切的少女见状,脸上神色一阵变化,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冲上前去拉住了近乎疯魔的师兄,强行拽着跟在两人的身后。 当四人先后离开藏书楼,整栋三层小楼顿时发出不堪承重的巨响,无数本道藏孕育出的浩然气倾泻一空,楼体更是在一片尘土中崩毁、倒下。 一座藏书楼,便在四人的眼中化作一堆废墟,遍地都是朽木与残砖。 “看看你做的好事!” 纪源猛然转身,气势汹汹的呵斥双眼无神的冷峻男子。 任谁都能看出这座藏书楼的不凡,其中孕育了数百年的浩然气,更是镇压此地鬼物的关键所在。 三百多年前的无名氏,为何要将本该放置在祠堂中的家谱,给挪到藏书楼的第三层? 为的便是借助浩然正气,镇压不断侵蚀气数的庞大罪孽! 果然,就在藏书楼倒下之后,一道幽光冲天而起,看其方向正是宅邸后院的祠堂。 瞬息之间,整座宅邸内的阴气,猛然暴涨了数倍,丝丝缕缕的白雾汇聚而来,弥漫在这一片天地中。 庭院内,一股阴风卷起,几人的耳边顿时响起呢喃之声,像是有大量女子在哀嚎,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与不幸。 纪源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心有所感的转头望去,目光落在了如同一片死水般的池塘上。 随着四周阴风不断盘旋,大量阴气自池塘之中升起,在半空中凝结成一片片白雾。 原本古今不波的水面,忽然便泛起了一层层涟漪,紧接着一只只惨白的手臂破水而出,如同溺水的人在不断地挣扎。 “啊!!!!!” 少女再也承受不住,近乎崩溃的发出尖叫,她脸色惨白的往后倒退数步,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就连‘经验丰富’的纪源,此时也是忍不住脸色变化,一股酥麻之感,从头皮蔓延到了全身。 “无量了个天尊!” 小道士大叫一声,从袖袍中抓出一把符箓,旋即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尽数挥撒了出去。 一张张黄纸符箓,在半空中化作一团团火球,它们破空而去,几个呼吸后便落在了池塘中,顿时便激起了大量水雾弥漫。 只是当阴风卷过,吹走无数水雾之后,池塘中的数十只手臂不仅没有被伤到丝毫,更有浓密的黑发缓缓从水下浮起。 不过片刻时间,整个池塘便被黑发填满,一具具不着寸缕、衣裙早已被池水跑烂的躯体,正一点点自水中浮现。 莫约二十多具生气全无的女尸,低着头垂着长发,安静的站在了水面上。 “不要……不要过来……啊!!!!!” 当几人屏着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的时候,那近乎崩溃的少女彻底承受不住,大声叫嚷之后便抱着头蹲在地上,惊恐地发出一声声尖叫。 “糟了……” 纪源心中咯噔一声,回首望向池塘,只见一具具女尸已悄无声息的抬起了头,正双眸泛着冷意的向着他们看来。 wap. /89/89712/1963486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六章 底牌已出 二十多双目光落下的瞬息,藏书楼废墟旁的几人,顿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甚至就连体内热血都差一些凝滞。 纪源二话不说,当即便将仅剩的‘浩然荡邪符’甩出,几张符箓在池塘便上列成一排,以浩然正气阻拦女尸上岸。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他猛地转身,拽起宋河的胳膊便跑:“我身上没剩几张符箓了,等它们上岸就都得玩完!” 小道士一脸的苦涩,哪怕他自己就是个符师,身上的符箓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几次消耗已经没剩下多少。 只是还不等他拉着宋河跑出多远,一股寒意便在其心中凭空升起,大感不对的纪源,果断的便丢出一张‘阳气点灯符’。 醇厚阳气瞬息冲出符胆,化作一盏油灯虚影,在灯火照耀之下,十几道浑身散发着阴气的身影,便在两人面前不远处显现。 见此一幕,纪源心中顿时一沉,后有水中沉尸随时可能上岸,前有阴魂鬼物挡路,真可谓是腹背受敌。 不过他没有犹豫多久,很快便做出了决断,以‘阳气点灯符’强行开路,带着宋河向庭院外跑去。 醇厚的阳气之下,他只感一阵温暖,全身的冰冷都在飞快退去。 反观四周的阴魂鬼物,却个个如同深处熔炉、油锅之中,哀嚎惨叫着的远远退开。 而冷峻男子与少女两人,也趁此机会赶忙跟在他们的身后。 当符胆中的灵气消散一空,以阳气凝聚成的油灯虚影顿时破灭,一股股阴寒顿时倒涌而来,令几人再度置身浓郁的阴气之中。 好在此时的他们,已经离开了先前所在的庭院,并一路向着主宅而去。 这一路上,几人全然不敢有任何的停留,唯恐被身后的阴魂鬼物,或是水中沉尸给追上,就连那名少女都是沉默的一言不发。 然而当他们刚一靠近住在,便被一道身影给拦了下来。 只见一名佝偻着腰的老妪,手提一只灯笼静静的站在小路上,原本明黄色的灯火,此时已换成一抹幽绿。 诡异的火光照耀下,老妪苍老的脸庞显得有些恐怖,特别是其嘴角挂着的笑容,更是说不出的渗人。 见此一幕,几人顿时如临大敌,只是还不等他们动手,那老妪便先一步开口。 “小道长这是要去何处,深夜在别人家里乱跑,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哦。” 她咧嘴一笑,目光在冷峻男子和少女身上扫过:“刚巧宅中护院抓到了潜入的大老鼠,老身正打算去请小道长前来一观。” 话音落下,老妪留下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随后便转身向着主宅而去,当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甚至还会停下脚步,静静的等待几人跟上。 纪源脸色发苦,有心掉头就走,但感受到老妪若有若无的目光后,便只能打消心中的念头。 无奈之下,他只能跟上老妪的脚步,有心想要突然发难,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并且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仿佛他只要在此刻动了手,必然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其余三人见他如此,自然也就没有多言,只得默默跟在其身后。 一行人很快便被领到一个庭院之中,刚一踏入此地,便见到主屋前的空地上,正左右列着两排身形魁梧的护院。 只是和先前所见的阴魂鬼物一般,这些护院的身上同样散发着大量阴气,两者唯一的区别,便是眼前这些护院不需借助符箓,便可看清楚形体。 而在两排护院的面前,一个模样狼狈的年轻人,正瘫坐在地面上,一根根白绫紧束在其身上。 此人正是冷峻男子和少女的师兄,出身自天河郡名门的李沐风。 “师兄!” 神情近乎崩溃的少女,在见到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后,涣散的双目中顿时重新泛起神采。 她在一声高呼之后,便越过了纪源等人,向着李沐风飞奔而去,浑然不顾此地情形,以及汇聚而来的一束束冰冷的目光。 见有两名魁梧护院挡在自己身前,少女当即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随手抖了一个剑花,顿时将拦路的护院打的后退数步。 直到此时此刻,这名少女才有那么点名门弟子的风采,虽然多少有点不合场景。 “小道长,这可有点不合作客之道。” 不远处的老妪缓缓转身,言语间多有不善。 而就在她出言之时,庭院内的十多名护院同时上前,将一脸急迫的少女,以及其余三人同时为主。 “救人!” 纪源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猛地一挥手中浮尘,当即便将三两名护院打退。 那杆不起眼的浮尘,每一次抽打在阴魂鬼物的身上,便会有金光一闪而过,将一个个身形魁梧的护卫抽飞出去。 另一边,不用小道士出口,那冷峻男子便已经抽出腰间长剑,几个闪身便来到了少女的身旁。 两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同门师兄妹,彼此联手之下,虽不能算是天衣无缝,但也并无太多破绽,一时间倒是让四周的阴魂鬼物无法近身。 只是单凭如此的话,想要突破重重包围,却还是有点困难。 反观宋河却最为轻松,神色平静的跟在纪源的身旁,但四周的阴魂鬼物却像是瞧不见他,众多攻势只往其余三人身上落去。 “道爷拼了!” 见周围阴魂鬼物的攻势越发凶猛,纪源咬牙低呼一声,随后心疼的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箓。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底牌之一,三张入品符箓,若是单论价值,再多的银两都买不来一张。 此时纪源果断引动其中符胆,随后将之抛入空中,三张入品符箓顿时绽放光芒,如同一轮轮小太阳般。 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传出,瞬息间便充斥了整座庭院。 纪源单手掐诀,口中沉声吐出一个‘去’字,三张入品符箓顿时受到指引,向着下方的众多阴魂鬼物落去。 煌煌金光之中,一道道身影接连消散,众多鬼物竟是连一点声响都没能发出,瞬息间便烟消云散,彻底在汹涌的灵力波动中灰飞烟灭。 十数个呼吸之后,当刺目的金光散去,整个庭院中便只剩下纪源几人,以及提着灯笼的老妪。 “那是一件法器,否则我不可能会被擒下!” 已经被斩断束缚在身的白绫,李沐风在师弟师妹的搀扶下起身,随后面色沉重的道出此种玄机。 纪源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那只灯笼上,先前便是这件器物,绽放出浓郁的幽绿火光,为老妪抵挡足可以令其魂飞魄散的力量。 wap. /89/89712/1963486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七章 黄纸灯笼 “小道长下手可有些狠呐!” 老妪手持一只黄纸灯笼,面色阴寒的开口。 随着其话音落下,灯笼中的幽绿火光骤然大盛,整个庭院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 纪源神色不变,像是没有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寒意,相比于一脸杀机的老妪,他此时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李沐风的身上。 后者明明一身狼狈,片刻之前还沦为了鬼物的阶下囚,可却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反而比近在身前的阴魂鬼物更让人忌惮。 似是没有感受到,纪源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此时李沐风在脱困之后,第一时间先是安慰了少女几句,这才取出几枚丹药囫囵吞下。 “胆敢祸乱宅邸,几位可知自己已犯了死罪?” 看几人神色泰然,一点也没有惊恐等情绪,老妪便阴恻恻的出声说道。 她朝着手里的黄纸灯笼吹了一口气,当即就有幽绿火光飞掠而出,迎着阴风呼啸暴涨数倍,化作两条火蟒向着几人激射而来。 见此一幕,纪源下意识的便以拂尘抽打,看似轻飘飘的长须,却在瞬息迸发出惊人的劲力,直接便将一条来袭的火蟒抽飞。 只是如此一来,他手中的拂尘也难免沾染上幽绿火焰,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拂尘上原本洁白的长须,便被烧毁了大半。 纪源看了一眼手中的拂尘,随后将其往地上一丢,虽然这杆拂尘不过是七八文钱买来的便宜货,但毕竟陪伴了他数年时光,多少还是会有些心疼。 ‘锵!’ 当抽飞的火蟒再度袭来,他往腰间伸手一抹,旋即便抽出了一柄细长的软剑,其身形更是如烟云般飘动。 每一次的寒光乍现,纪源都能以软剑斩开火蟒的身躯,奈何对方本就不是活物,随着滚滚阴气没入其体内,那点伤势也不过是几个眨眼就恢复如初。 他尝试以符箓来化解,然而几张阳气盎然的符箓丢出,却根本无法给予火蟒半分伤害,充其量只是令其身上的幽绿火光黯淡几分。 几番试探下来,纪源心中顿时明了,眼前这条火蟒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什么阴魂鬼物,只是一件法器演化出来的攻伐手段而已。 而这件法器本身并无什么行属,刚好此时所汲取的力量为阴气,所以能够被蕴含阳气的符箓影响,但却无法造成切实的伤害。 “麻烦了啊!” 他自语一声,目光瞥向不远处。 此时李沐风三人,正在与另一条火蟒缠斗,一时之间倒是占足了上风,只是火蟒无法伤到几人,而他们也同样给予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若是照着眼下情形发展下去,最后定然会是他们打到力竭,不是沦为阶下囚,便是直接被火蟒缠住,活活被那幽绿火焰烧死。 纪源觉得后者的概率,应该是要更大一些。 所以在念了一声尊号之后,他忽然步法一变,本是如烟云般难以捉摸的身形,却突然快若疾风般的掠出数丈。 他几步越过那条火蟒,随之出现在老妪的身前,毫不犹豫的便一剑狠狠刺去。 对方见状连忙后退,更是伸手拍在那细长的剑身上,试图将直刺其眉心的剑尖打偏,只是在她的手掌触及剑身时,一抹金光突然乍现。 “啊!” 老妪吃痛惊呼,手臂如触及烧红的炭火一样抽回,她低头一看,便见到掌心中黑烟滚滚,竟是在瞬息间被灼烧出了一道狰狞伤口。 而那一柄软剑,也顺着老妪拍打出的劲道,其剑身骤然一拧,旋即便快若闪电一般的刺在了对方持着灯笼的手背上。 瞬息间,明晃晃的剑身上,顿时便浮现出一道金色符文,随着金光一闪而出,老妪当即便发出一声惨叫,再也抓不住那一只灯笼。 她惊恐的向后暴退三四丈,双手被软剑上的金光伤到,正不断的冒着道道黑烟,那都是浓郁至极的阴气。 与此同时,当黄纸灯笼坠落在地,先前由老妪一口气吹出的两条火蟒,也在瞬息化作点点莹光,当场便是直接崩溃。 “你的目的原来一直都是灯笼!” 老妪语气阴冷,一张面庞满是怒色,远远看去实在有些狰狞恐怖。 闻言,纪源笑着耸了耸肩,无视老妪仿佛能够杀人一般的目光,上前一步便要伸手去捡坠落在地的灯笼。 对练气士而言,一件法器的价值不言而喻,哪怕威能与功效不尽人意,甚至显得有些鸡肋,却也一样能引得众人为之争抢。 更别提这只黄纸灯笼本身的威能,就已经是极其不错了。 然而他刚一伸手,其身后便有劲风呼啸而来,两道凛冽的杀机悄然落下。 早有准备的纪源,反身便是一剑挥出,柔软的剑身在空中抖出几朵剑花,将激射而来的几件暗器尽数挑飞。 也就在此时,两道身影先后而至,持着长剑分别攻向他的心脏与小腹。 铛!!!铛!!! 月光下,几道火星在脆响声中溅起,纪源借着力道飞速后退,见面前两人欲要欺身而上,当即便甩出数张符箓,化作几颗火球挡在对方的前路之上。 “好你个李沐风,当真不是个东西!” 刚一稳住身形,他便立即呵斥出声,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这个家伙先前对敌时,便带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保留实力,此时见有利可图便毫不犹豫的出手偷袭,如此做法真是给‘名门正派’四个字抹黑! “世间机缘珍宝,有德者居之。” 李沐风淡然一笑,其脚尖一挑,地上的黄纸灯笼便落在他的手中。 这只灯笼一入手,在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充沛灵气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更浓郁了几分。 一件品相不错的法器,且先不说能为持有者带来多少提升,其本身价值就已经十分惊人,足以让寻常练气士,数十年都不用再辛苦经营。 “哦?是吗?” 只是还不等李沐风得意多久,一道低语便在其耳边响起。 “师兄小心!” 下一个呼吸,少女紧张的呼喊声也随之传来。 一股寒意骤然笼罩而来,李沐风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他想也没想的便向前暴掠而出,同时转身一把抓住了边上的冷峻男子,将其拽到了自己原先所立足之处。 噗!!! 一股散发着寒意的鲜血,自冷峻男子的口中喷出,其脸色瞬息变得惨白一片,更有冰蓝色寒霜凝结在其身躯和衣物上。 wap. /89/89712/1963487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八章 符器 李沐风满身鲜血的呆愣在原地,溅洒在其脸上的血液已结成一层冰霜,随着他面庞的微微抽动而簌簌落下。 当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起,他这才如梦方醒,连忙向后退去了十数步,一脸阴郁的看向地面上,已经断绝所有生机的冷峻男子的尸体。 不远处,老妪快步走上前来,脸上堆着笑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老爷!” 宋河轻点了一下头,转而看向远处的小道士,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一张符箓上,随后便忍不住苦笑一声。 “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对我的防备,这又是为什么?” 他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闻言,纪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几次张口却又闭上,最后也只是摇晃了几下脑袋:“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谨慎多疑吧。” 自从两人在那间小屋中相遇,不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解释,甚至是包括后来的一些经历,他心中都有一分戒备从未彻底放下过。 所以纪源的袖袍中,一直有一张入品符箓,是为眼前的这个‘宋河’所准备的。 也正因此,当宋河出手击杀冷峻男子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之色,只是心中的忧虑成真,多少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你现在是宋河,还是此地宅邸的鬼物?”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抱着一线希冀的问出了声。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回答,在深深地看了其一眼后,便转身望向神情呆滞的李沐风。 这个看似翩翩君子,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年轻男子,似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师弟的死亡,而好半响都难以回过神来。 但宋河却在此时露出一抹冷笑:“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李沐风依旧是一副恍若无闻的状态,像是还沉浸在师弟突然死亡的情绪中。 纪源眉头微皱,他可不相信一个出身名门,有充足江湖经验的启蒙境后期大高手,会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流露出如此不堪的姿态。 “既然你想装模作样,那就不妨一直装下去。” 宋河冷哼一声,抬手便打出一道流光。 瞬息之间,整个庭院内的温度骤降,在那流光所过之处,就连地面都凝结出了一层寒霜。 那道流光一闪而逝,弹指间便飞掠至李沐风的身前,凛冽杀机与寒气在一瞬迸发! 也就在这时,原本垂着脑袋,神情呆滞的李沐风,猛然抬起了头,双目中寒光乍现。 他的胸前突然绽放一轮金光,紧跟着便有一柄巴掌长的小剑飞出,与那飞掠而来的流光正面碰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巨响回荡在夜幕之下,冰蓝与金色两道流光僵持在半空中,相互碰撞时迸发出惊人的灵气波动。 这一刻,本该是启蒙境后期的李沐风,身上骤然震荡起阵阵法力,其气息也猛然暴涨数倍。 见此一幕,纪源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先前他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这个李沐风,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甚至对方给他带来的忌惮,远比宅邸之外,那一片乱葬岗中同时启蒙后期的红粉骷髅,来的还要强烈许多。 所以当此人暴露隐藏的修为之后,纪源反而没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有点意思。” 宋河双眉一挑,双手连连结印,身上法力猛然一震。 瞬息间,冰蓝色的流光大盛,轻而易举的将金色流光震开,旋即回到年轻道人的身边,化作一只梭子悬浮在其肩头。 至于另一道金色流光,在也同时敛去身上的光芒,于李沐风的身前显露出真身。 那是一柄形似飞剑样式的小剑,其剑身上贴着一张奇异符箓,两者之间仿若浑然一体,流转着丝丝缕缕的玄妙气息。 “符器!” 纪源自语一声,眼中带有些许震撼。 所谓符器,便是法器和符箓结合的产物,在符胆蕴含的力量用光之前,能爆发出成倍于原本的威能。 只不过世间符器,本身大多都是凡俗兵刃,最多便是材质稍好一些,很少会出现真正以法器作为承载之物。 因为符器本身就是一件消耗品,每一次的使用,除了会消耗符胆内的秘力之外,还会损耗承载之物的寿命。 往往使用不了几次,以秘法绘制的符箓,便会连同承载之物一同销毁。 也正因此,符器的价值还远在寻常法器之上,虽然难以作为传承之物,但其所拥有的强大威能,足以在关键时刻起到翻盘的作用。 无声无息中,纪源悄然往后退了几步,实在是有些当心那李沐风,会冷不丁催动符器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真要如此,他哪怕是没有当场身死,也恐怕得身受重伤了。 “莫不是你以为,凭借一件符器,便能在此地肆无忌惮了不成?” 宋河微微一笑,纵然对方拿出了一件符器,他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然而他也的确有这样的底气,身上汹涌澎湃的法力波动,远远不是李沐风这种,刚刚修炼出法力的练气士所能够企及的。 纪源暗自估量,这个宋河如今的修为,恐怕至少也是修行路上第二个境‘点灵境’中后期。 再加上一件明月观传承法器‘寒月梭’在手,其斗法实力恐怕还要再往上拔高数成。 如此的修为与实力,莫说李沐风手中有一件符器了,就算再多一两件,也绝对不会是宋河的对手,一时间或许能够支撑,但久斗之下只有败亡一途。 更不用说此地为对方主场,除却地利之外,和大多练气士只汲取灵气不同,出身鬼物的宋河,更是可以随时吞吐无处不在的阴气,用以恢复自身的损耗。 “一件符器或许不够,但我原本的想法,也并不是在此处耀武扬威。” 李沐风忽然咧嘴一笑,眼中蕴含着无限冷意。 他猛地向前一指,另一只手迅速掐诀,旋即身前的符器小剑立即爆射而出。 与此同时,小剑剑身上的符箓光芒大放,如同一轮金色的小太阳,其内蕴含的灵气,更是不计成本的喷薄而出。 “小心!” 纪源下意识的大喊一声,旋即连忙向后暴退,他看出来了,那李沐风竟是要自爆一件珍贵的符器! 他不禁怀疑此人是不是疯了,哪怕不提一件符器本身的价值,单单是这种举动,若是无法击杀敌人,那么李沐风自己将必死无疑。 本就在修为、法器方面不如敌人,此刻要是再失去唯一的依仗,那和找死根本毫无分别! 而以宋河的修为,再加上他本就是鬼物出身,此地又有无尽阴气供其吞吐,一件寻常符器的自爆,根本没有可能将其击杀! 只是这一切疑惑,纪源此刻也只能堆在肚中,根本就无法言说。 几乎是在他暴退的同时,一轮璀璨金光便瞬间充斥整座庭院,汹涌的灵气变得狂暴无比,宛如海上的狂风巨浪,不断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生死威胁之下,纪源只来得及从袖中抖落三枚铜钱,一身精气倾泻而出,纷纷没入那些铜钱中,旋即其视野便被无数金光充斥。 wap. /89/89712/1963487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十九章 昔年往事 主宅庭院中,浓郁的金光充满每一处角落,汹涌的灵气就像是狂风巨浪般,不断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迟来的轰鸣骤然炸响,仿佛是那雷霆滚滚,震撼着心神和魂魄。 数十个呼吸之后,一切才渐渐趋于平静,强盛的金光逐渐暗淡,狂暴的灵气最终消散。 “无量了个天尊……李沐风我是你大爷!” 在符器自爆中,被炸成了一片废墟的庭院中,一道怒骂声骤然响起。 纪源瘫坐在满是泥土的地上,虽说身上没有伤势,但脸色却苍白无比,体内精气在先前的灵气肆虐中耗了个干净。 他心疼的看着身边的三枚铜钱,上面灵光黯淡,其中积攒的灵气荡然一空,重新温养的话,不知道还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 这不是重新积攒灵气,就能够恢复原先的光景,还需要购置诸多灵材,为其温养损耗的灵性,所花费的银钱多到难以想象。 忍不住再次出声怒骂一句,纪源小心翼翼的收起地上的三枚铜钱,这才有闲余打量四周的情况。 此时整座庭院,都已在先前的符器自爆中毁去,视线所及皆是一片废墟,有倒塌的房屋,还有碎了一地的青砖,以及被掀起的黄土。 不多时,他的神色一凝,目光扫过完好无损的老妪,最后落在其脚下的一只梭子上。 小道士有些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迈步来到一个年轻道人的身边,自上而下看着面色苍白、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家伙。 “你倒是挺有情有义的。” 纪源蹲下身,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在先前的符器自爆中,以这个家伙的修为,若是以寒月梭护持自身,虽然会消耗不少法力,但绝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可对方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拼着自身法力近乎耗尽,肉身在灵气冲击下险些半毁,甚至就连那一只寒月梭,也险些灵性尽失,彻底沦为一件凡物。 而这般做法换来的,却只是一个阴魂鬼物安然无恙罢了。 “张婆婆是看着我长大的,侍奉了我家三代人,当年变故之时也不曾离弃,我自是要倾尽一切护她周全。” 宋河吐出一口浊气,虽身上伤势颇重,但却还能流利的交谈。 此时老妪已捧着寒月梭,跪坐在他的身旁,垂着头默默无声,想来若是有躯体的话,此刻已经满脸的泪水了吧。 “既然都已经这般了,不如说说你的故事呗。” 纪源坐在地上,一边从身上翻出丹药服下,一边望向身边的人。 闻言,宋河直视夜空,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本是大户人家的嫡子,拥有不错的修行资质,在家中双亲离世后,便带着张婆婆和几个家仆游历天下。 三百多年前,他带着妻子来到千钰城,最后选择在落魂坡开府建宅,过了好一段赛过神仙般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近二十名大能练气士齐聚千钰城,并相互之间大打出手,不知打坏了多少座山峰,打断了几条河流。 其实在三百年前,千钰城哪怕是在一洲之地都小有名气,只因此地盛产品相极佳的玉石,是修行中人布阵、制符,甚至是打造法器、法宝不可或缺之物。 但在那一场大能斗法之中,不仅千钰城大半城区尽毁,就连足有千里范围的玉脉也被打碎,大地之下无数的玉石,都被打得只剩下一团灵气,重新归于天地之间。 这一段历史,纪源其实是知道的,虽然不曾记载进地方志中,但在千钰城中却广为流传。 甚至他所在的道观,曾经也名传大渝王朝,出过不少被称作仙人的大能,便是因三百年前的那一场斗法,而险些传承彻底断绝。 只是虽然传承未断,却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观中前辈道人纷纷陨落,这些年来再也不复往昔盛况,沦为一处小县城中无人问津、香火寥寥的道观。 “其实我们脚下的千里玉脉,并不是被大能的斗法所打没的。” 宋河叹了口气,将当年之事缓缓说来。 原来在更早之前,就有一个山泽野修潜入玉脉之中,经营了百余年的时间,耗费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方才将千里玉脉挖掘一空。 最后这名山泽野修,以千里玉脉和其中的万年玉髓,打造出了一件惊世灵宝。 然而野修不知道,他尽管已经做得十分小心,但其实早已被各方势力所得知,众多大能更是已潜伏在千钰城地界之内。 当惊世灵宝彻底成型,近二十位大能齐齐出手,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发生。 “原本我们宋府已逃过一劫,没有被这场斗法所波及,但谁知众多大能所争夺的惊世灵宝,最终竟悄然潜入了落魂坡的地脉之中。” 宋河摇了摇头,原先以为这是一件天大的机缘,最后却成了他们的索命符。 落魂坡的地脉因这件灵宝而紊乱,大量灵气与阴气汇集,而他也因为心生贪婪,想要占据此宝,最终布下一套九阴摄灵大阵。 然而就是这一念之差,导致府中众人在大阵中被转化为鬼物,最终被问询赶来的大能镇压。 “当时有一些家仆,趁我布阵之时跑了出去,这才引来了那名大能现身,否则恐怕我等早已坠入邪道,残害了一方生灵。” 对于当年的事情,他既有悔意,也有无限的感慨,一个贪字不仅葬送了自身与妻子,更牵连了数十条鲜活的生命,令他们坠入鬼道,从此再难有转世重生的机会。 这也是宋氏祠堂、家谱上,有深厚罪孽汇聚,遮挡了姓氏名字的原因。 而那李沐风很可能,便是当年逃离的几名家仆后人,所以才知道此地藏有重宝,最终带着师弟师妹前来寻觅机缘。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纪源若有所思的看向宋河,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在不知道第几声的叹息之后,宋河怅然道:“这个小家伙算是我的后代,是我逃过一劫的独子,所留下来的血脉。” “因缘际会之下,他拜入明月观中修行,然而明面上他是观主弟子,实则却被当做了炉鼎,只待修出法力之时,便是丹成之日。” 真正的宋河在知道了,自己被敬爱的师父当做炉鼎之后,便在屋中自尽而亡,而他这位化作鬼物的先祖,便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主了这具身躯。 这才有了后来明月观,上下包括观主、长老、弟子在内的二十余人,尽数被屠戮的事情发生。 顺带一提,这个在落魂坡开宗立派的明月观,正是当年镇压宋府的大能修士,随手布下的一颗棋子。 wap. /89/89712/1963487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章 去而复返 “那个家伙现在应该正在寻找机缘吧?” 望着夜空那轮明月,纪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在先前符器自爆时,李沐风便已经趁机带着师妹逃离,此时估摸着应该是在某处,继续寻找着那桩机缘。 闻言,宋河不屑一笑:“当年大能亲临此地,都寻不到那件惊世灵宝,若不是我已炼化此地阴脉,又亲眼见其落入地脉之中,恐怕也是一无所知。” 言下之意是不觉得,李沐风凭着自己那点微末道行,就可以做到当年大能都做不到的事情。 否则这些年来,也不会有明月观一直看守此地,企图寻到半点蛛丝马迹,为其背后的大能夺得这件天大的机缘。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纪源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他一眼。 此时的宋河虽然性命无忧,但浑身法力消耗一空,身躯之中的魂魄更是受到动荡,虽然有无尽阴气任他汲取,可短时间内别说动手了,恐怕就连伤势都难以恢复。 相比之下,尽管李沐风肯定也会因为,一件符器自爆而遭受反噬,但想来应该还保留着大半修为,犹有几分自保之力。 “还能怎么办,无非是任他将这座宅邸翻个遍了。” 宋河冷笑道:“只是等我伤势恢复,魂魄与躯体彻底合一,少不了要去天河郡一趟,将今日的耻辱加倍奉还。” 说话间,有人影出现在废墟四周,纪源定睛看去,随即便认出是池塘中的沉尸,想来是被召唤而至,来守护此地的。 至于宋河的决定,他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虽然心中对李沐风,也有一股强烈的敌意,但此时的身体状况,却由不得他肆意而为。 先前的符器自爆中,纪源虽然凭着三枚铜钱,硬生生挡下了那股强大的灵气冲击,但一身精气也半点不剩。 此刻的他身躯虚弱,纵然是吞下了几枚丹药,也仅仅只是恢复了行走的力气,想要和高了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李沐风争斗,显然是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 “你走吧,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出去之后,是否要将此地消息传递给谁,便看你自己的了。” 宋河面无表情的说道,同时召来了一具水中沉尸,言称只要跟随它,便能不受落魂坡的阵法影响。 “那个李沐风,就算找不到此地机缘,一时半刻估计是不愿离去,而我也会凭借阵法,多困上他一两天。” 虽然此刻已经极度虚弱,但宋河却依旧没有将那人放在眼中,甚至还巴不得对方能在此地徘徊个十天半月。 只是他也知道,以落魂坡如今残留的阵法,也只能困住启蒙境的小修士,一旦有修出法力的练气士,便能强行破开阵法离去。 纪源点了点头,反正以他如今的状态和修为,也无法找李沐风清算,离去反而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还请收下此物,它足以抵得上小道长此行的损耗。” 这时跪坐在旁的老妪,恭敬的奉上一只灯笼,正是先前她手持的那一件法器。 若是收下这件法器,别说是那点符箓的消耗了,甚至再加上修缮三枚铜钱的损耗,那都是绰绰有余,还有不少的盈余。 “收下吧。” 宋河此时也出声,让他将此物收入囊中。 见状,纪源便也不矫情,伸手接过了这件品相还算不错的法器。 仔细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灯笼,他叹了一声后便从地上爬起,神色有些沉默的来到了那具水中沉尸的身边。 临走前,他忽然脚步一顿,背对被老妪扶着坐起的宋河,问道:“与我相熟之人,是……” “是宋河。” 那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 小道士耸了耸肩,随着一具水中沉尸离去,只是刚走出数步,他反手便抛出了一支瓷瓶,里面装着能够温养躯体的丹药。 其实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他的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那些年来行走在千钰城中,与他谈天谈地谈道经的…… 一直都是宋河,也只是宋河。 想到这里,纪源便忽然高声喊道:“你若没有去找李沐风清算,等我修道有成之时,必会去天河郡走上一趟!” 主宅废墟中,宋河手握瓷瓶,脸上挂着一抹会心的笑容。 待得那道小小的身影,从视线中彻底消失,他似是心有所感,艰难起身后便回头看去。 一名白裙妇人款款走来,伸手拂过年轻道人的脸庞,眼中浮现出心疼之色。 “无妨,只是一些小伤而已,花些时日便可尽数恢复。” 宋河柔声说道。 妇人点了点头,朱唇轻启像是要说些什么,然而却见到自家夫君骤然一变。 眼角余光中,一抹寒光突兀闪过,浓烈的杀机怦然爆发! “婆婆!” 宋河猛地转身,却见一道本该佝偻着的身影,如同遥远记忆中一样,挺拔的站在了他的身前。 一截剑尖自张婆婆的后背刺出,随着一抹清气流转,丝丝缕缕的黑烟从伤口中升起。 “你该死!” 妇人清丽的脸庞上杀气尽显。 她盛怒出手,一掌拍出顿时掀起阵阵阴风,欲要将眼前之人的头颅直接拍个稀碎! 然而又一柄利剑自旁刺出,剑身上符箓流转清气,只是划破她的皮肤,便令其如遭重击。 “滚开!” 宋河怒喝一声,强提一口气,以纯粹阴气施展术法,将面前两人震退数丈,而后一手扶着妻子,一手抱着身形再次佝偻下去的婆婆。 “呵,还真是主仆情深啊!” 少女收剑而立,言语间讥讽之意不加掩饰。 在其身旁,去而复返的李沐风一脸淡笑,他瞥了一眼面前的三人,随后打出数张黄纸符箓,其上浩然气流转,将二十多具水中沉尸挡下。 “交出那件灵宝,没准我心情大好之下,会饶过你们一条贱命?” 其实从未离去,一直隐藏在附近的李沐风,此时一脸风轻云淡的说道。 闻言,宋河冷笑一声,当下便要以透支这具身躯为代价,强行汲取天地间的浓郁阴气。 他根本不信对方的言语,别说是交不出那件灵宝,就算交的出来,他也绝不会让此人如愿,倒不如拼个玉石俱焚,没准还能为自己的妻子,和照顾了他们家三代人的婆婆,争取到一线生机。 “闪开!” 正在这时,一道叱喝声从其身后响起。 宋河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便抱着妻子和张婆婆,连忙往一旁侧身避开。 下一个呼吸,小道士去而复返,正一脸怒容的向着此地飞奔而来,还未长开的身子散发着凌厉的剑气。 “元宝!给我砍死他!” 纪源气势汹汹的怒吼一声。 刹那间,其眉心绽放光华,一柄带鞘长剑携着厚重的剑气呼啸而出! wap. /89/89712/1963487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一章 召之即来 天地间剑气纵横,有长剑冲天而起,在一道怒吼声中悍然出鞘。 剑吟声如惊雷滚滚,一抹剑光璀璨夺目,当其向下斩落时,更是携带着重重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落。 长剑未至,无尽剑气便先一步落下,如同暴雨连绵化作一面天幕。 噗! 少女面色带着惊恐和疑惑,鲜血飞溅中艰难转头,看向正在疯狂暴退的李沐风。 那个熟悉的师兄,此刻像是变得极为陌生,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一声‘为什么’,可是张口时却只有无数剑气喷涌而出。 她在无尽剑气之中香消玉殒,身躯被剑气所充斥,最终只剩下几片残破的衣裙。 见此一幕,李沐风依旧满脸冷漠,仿佛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妹,陨落在了他的面前,而只是与其不相干的路人一样。 “斩!” 纪源眼中杀意涌动,尽管身上仿若有一座大山,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还是竭尽全力低喝一声。 他从未如此想要斩杀一人,哪怕对方曾想要将其当做探路棋子,甚至险些杀了他的朋友。 可是在看到李沐风,竟是极其自然的拉过师妹挡在身前,眼中更是没有丝毫愧疚之情,他的心里顿时便有滔天杀气翻涌。 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半空中落下的长剑骤然一转,随即便化作一道流光,近乎是瞬息便出现在那人的头顶。 没有任何花俏的动作,造型古朴的长剑直接斩落,过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李沐风嘶吼一声,体内法力倾泻而出,他以双手快速结印,周身灵气震动之下,有狂风骤然卷起,在其面前凝聚成数面淡青色的小盾。 然而他不论如何努力,在剑锋之下皆是徒劳,以全部法力凝聚而成的淡青色小盾,甚至都无法阻拦长剑瞬息。 只是剑光一闪,数面淡青色小盾便一分为二,随后重新化作紊乱的法力,消散在这片天地之中。 生死瞬间,李沐风极其艰难的横移寸许,长剑随之斩落,最后倒插进大地之中。 噗!!! 一抹殷红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洒满大地,他脸色苍白的跌倒在地上,脚边是一条与身躯分离的右臂。 “元宝,回来。” 少年道士缓缓走来,面色难看的低语了一声。 插在地上的古朴重剑,闻声后便倒射而回,携带着无尽剑气回到剑鞘中。 名为‘元宝’的长剑,绕着纪源盘旋了几圈,似是很高兴有机会能重现天地间,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重新钻入主人眉心的紫府之中。 “你是真的该死!” 纪源几步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之人。 尽管他因为强行唤出紫府中的长剑,震荡了自身的魂魄和身躯,因而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但那浓郁的杀气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 早先此人就以身边师弟挡下死劫,如今故技重施又将师妹推出,去挡下如瀑布般倾泻的剑气。 而最让人心生寒意的,是李沐风在做了这些事情后,甚至就连一点异色都没有,仿佛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修行本就不是轻松的事情,看似是康庄大道,实际上都是羊肠小径,修士想要登顶,往往需要无所不用其极。 但在这之中,却也有几条线不可侵犯,若是做了无异于邪魔外道。 “成王败寇罢了,我若功成,世人只知李沐风乃逍遥神仙,谁有会为那些垫脚石鸣不平?” 李沐风惨然一笑,到现在也依旧没有半分悔过,只觉得时不在他而已。 这种思想简直比兵家修士,来的还要极端扭曲,完全就是已经坠入魔道。 然而他却浑然不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的脸上,甚至还浮现着一抹不甘:“不过是仗着一件神兵利器,我若是能寻到那件惊世灵宝,此刻躺在地上的便是你们了!” 如今功败垂成,在他看来也只是时运不济,没能寻到那件灵宝,否则此时的结果必然会发生改变。 却完全没有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纪源脸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说过,世间机缘珍宝有德者居之?” 闻言,李沐风微微一愣,虽不懂对方想要说什么,但心中却忽然升起一阵异样。 小道士叹了口气,他轻轻踩了一下地面,有些不情愿的嘀咕道:“出来吧。” 话音落下,四周依旧风平浪静,并无异样出现,看的此地几人满心疑惑。 但在突然之间,落魂坡地脉涌动,如同有地牛翻身,这一片天地间的灵气、阴气等,更是无序的剧烈翻涌起来。 随后所有人便看到,一抹白光自地下破土而出,临近小道士的身旁后,便肆意的盘旋起来,像是无比的欢愉。 待得一切异像平复,纪源身边盘旋的白光也悄然散去,旋即便露出了一柄巴掌大小的白玉飞剑。 小小的飞剑通体以白玉铸成,其身却流转着炫彩的霞光,微微一动便能牵引四方灵气,更是不加掩饰的散发着通灵之意。 在场的几人,无不因这柄飞剑而震撼。 宋河夫妇神色愕然,没想到自己曾图谋许久,甚至不惜险些沦入魔道都无法得到的珍宝,却因为少年的一句话,便自行从地脉之中飞掠而出。 身受重伤的张婆婆,在短暂的出神之后,浑浊的双眼中像是有泪花将要落下,可如今已是鬼物之身的她,却已经无泪可流。 “不!不可能!这绝不是那件灵宝!” 李沐风难以置信的叫嚷着,眼中浮现着不解、不甘、愤怒等色彩。 他想不通,为何眼前的这个小道士,仅仅只是跺了一下脚,随口喊了一声,那件连大能都寻不到的灵宝,便会召之即来? 感受着几人神色不一的目光,纪源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自从踏入这座宅邸之后,他便已经感应到了,深藏在地脉之中,外人难以寻觅的白玉飞剑。 只是他能感觉到,一旦自己回应了白玉飞剑,将会凭空承接一段天大的因果,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准就会因为今日之事,而被某些存在清算。 再说他的机缘、福运,本就出奇的浓厚,甚至好到让人惊疑的地步。 只是在灶房随便一翻,就能找到一个品相好到摸不透的丹炉。 甚至他不过是小时候,在道观主殿乱耍了一通疯魔剑法,就有祖师佩戴的古朴长剑,自房梁上落下,砸入他的眉心紫府中。 就连出门采买些修行之物,也能在坊市中以极低的价格,捡漏得到具有护身、镇压之能的三枚铜钱。 种种福运机缘好到难以想象,这也是纪源先前能够无视白玉飞剑呼唤的原因之一。 否则的话,寻常修士得一件法器便能开怀许久,甚至恨不得当成传承之物,一代代传承下去。 又有几人能在滔天大机缘面前,还可以选择将其无视? 只是这种涉及到自身大道根本的事情,纪源却是不会与任何人言说,更不可能为这个李沐风解惑。 “若世间真有转世投胎,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他一巴掌拍飞身边环绕着的白玉小剑,对地上瘫坐着的李沐风说道。 下一刻,纪源便要出手,彻底了结此人的性命,但面前却忽然伸过一条手臂。 宋河投来平和的目光,面有忧虑的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他知道小道士从未杀生,往常多是和阴邪鬼物打交道,所以不免有些担心。 然而纪源却是摇了摇头,推开了宋河挡在身前的手臂,随后抽出腰间藏着的软剑。 当剑光一闪而逝,一具断绝生机的身躯,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任由鲜血浸染一片黄土。 wap. /89/89712/1963487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二章 清点所得 朝阳初升,平整的官道上,已是变得极为热闹。 有樵夫与农夫以驴车拉着新鲜蔬果、柴火,也有猎户扛着兽皮、药材。 这些人摸着黑走了十几、二十里路,就是为了能在县城中,将手中的货物多卖出哪怕几颗铜钱。 纪源行色匆匆的走在官道上,尽管已吞服了许多丹药,但脸色却还是有些苍白,估摸着需要休养好些时日,才能彻底的恢复如初。 一路上,四周无论是樵夫、农夫,还是猎户与采药人,在瞧见小道士后,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 在大渝王朝,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明百姓,都对道家十分的亲近,其国教更是享誉一洲香火的道观。 望着已经可以瞧见轮廓的城池,纪源心中算是松了半口气,紧了紧身上的包裹,以及背负着的古朴长剑,随即便加快了几分脚步。 一路行至城门处,无需他拿出身份碟谱,几名官兵便挥手示意直接入内,其实也是他平日时常出城采药,和守城的人早已混熟。 “小道长面色有些不好,可是此次外出所获甚微?” 一个兵长笑着打趣道。 此处的官兵都知道,这是一个十分财迷的小道长,以往曾有为了一株药草,而与人从深山一路拉扯到城中的例子。 所以他们可能是觉得,能令这位小道长脸色苍白的事情,无非是买卖不赚甚至还亏钱了。 纪源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和这些官兵解释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从荒野山林到行人寥寥的官道,再到满是烟火气息的县城之中,小道士心中的思家之情半点没有减少,反而是愈发的浓郁起来。 特别是在经历了落魂坡的事情后,他更是恨不得立即就回到道观中,躺在那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于是在穿过小半个县城,走过一条被两旁庭院内的老树,所遮挡住阳光的小巷后,小道士这才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推了推眼前的大门,发现其内的门闩并未被拿下,料想这个时辰观中的师父和几位师兄,应该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于是纪源便也没有敲门呼喊,而是脚踩一旁的院墙,轻松的翻了进去。 道观名为玄天观,曾经也是享誉王朝甚至一洲之地,只是数百年来不断没落,最后只得是搬迁到了城中不起眼的偏僻角落。 整个道观除了主殿之外,便只有一侧小院,里面简陋小屋三四间,外加一个生火做饭的灶房,往日里更是香火无几,常常数天只有附近老人会得空上两炷香。 纪源走过供奉神像的主殿,一脚踹开了独属于他的房门,将背上包裹和长剑一放,便舒舒服服的往木床上躺下。 待在熟悉的环境中,闻着屋内淡淡的药香,他的脑海中也不禁回忆起落魂坡中的事情。 在他一剑了却李沐风的性命,与宋河交谈了几句之后,便被那夫妇两人,送出了被阵法笼罩的落魂坡。 期间夫妇两人拿来了些许金银,以及几张符箓,都是自李沐风极其师弟、师妹身上,所搜寻出来的东西。 只是向来被师父骂作掉进铜钱眼里的他,在略一沉吟之后便摇头拒绝,这笔财物若是拿在手里,在心境上首先便有些过不去。 而修道之人,想来最注重心境的维系。 想着想着,便不由想到那柄白玉飞剑,一件躲起来连大能修士,都无法寻觅的珍贵灵宝。 他一个挺身从木床上坐起,深处食指轻轻点在眉心上,随着心念一动,一柄白玉飞剑便从紫府之中飞掠而出。 看着在自己身边不断打转的白玉飞剑,纪源也忍不住露出几分苦笑之色。 原先他是不打算拿下这桩机缘,毕竟其中牵扯太多,不仅有指示明月观坐镇落魂坡的大能,还有三百年前在千钰城大打出手的诸多大能。 如今的他不过是小小启蒙境初期的修士,一旦被这种庞大的因果落在身上,最少也是个身死道消的局面。 只是最后纪源还是顺从本心,回应了白玉飞剑传递而来的亲近之意。 “有的时候福运太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啊!” 小道士瞧了一眼在身边打转的白玉飞剑,不由发出一声感慨。 蓦然,他一巴掌拍了出去,将飞剑打到了木床上,随后指着茶桌上的古朴长剑:“你说你,要住在我的紫府中就算了,为何还要将元宝挤出来?” 在昨夜收取白玉飞剑时,这个浑身散发着通灵气息的小家伙,刚一进入他的眉心紫府,就把其中的古朴长剑,给硬生生的挤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柄极可能是祖师爷佩剑,如今被他唤作元宝的长剑,竟老老实实的收起了所有的异像,就仿佛是被抢占了屋宅的窝囊汉,根本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随着纪源的问责落下,还不等白玉飞剑从木床上飞起,茶桌上的长剑反而先轻鸣一声,仿佛是在说自己并不在意此事。 “元宝你能有点出息嘛!” 他一拍额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随后瞥了一眼欢快的白玉小剑,他不禁面露沉思之色,良久后才幽幽说道:“既然你已跟了我,总得有个名字才是。” “祖师爷的佩剑叫元宝,捡漏买来的三才宝钱叫铜钱、银两、金锭……” “那你便叫小白吧!” 纪源嘿嘿笑着,似是很满意自己取得名字,唯有白玉飞剑似是愤愤不已,但却也无可奈何。 最终‘小白’在半空中一个转动,便气势汹汹的直刺小道士的眉心,然后回到紫府之中独自生着闷气去了。 对此纪源倒也不在意,想当年元宝在得到新名字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最后还不是一样,选择接受了他取得名字! 不过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往眉心一拍,又唤出了紫府中的飞剑:“对了,把那只灯笼给我留下。” 白玉飞剑一阵轻颤,其剑身上光华一转,便有一只黄纸灯笼凭空出现,落在了一旁的木床上,而在做完了这一件事情后,它又怒气冲冲的回到了紫府内。 纪源将黄纸灯笼拾起,刚一入手便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几缕灵气。 按照宋河所言,这是一件被珍藏在明月观宝库中的法器,品相极为不错,威能也十分的可观。 但最为主要的一点,是此法器不仅有攻伐之能,平日里点燃其中的灵气,还能起到凝心精神的作用,不论是修士的打坐吐纳,或是炼器炼丹等,都能提供不小的便利。 只是此刻细细观察之下,他却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手中之物并非浑然一体。 相比于里面的油灯,外面一层灯笼的材质,虽然也算的上是珍贵,但却并非修士祭炼打造之物。 略一沉吟片刻,纪源便挥手一招,茶桌上的长剑顿时自主出鞘,而后稳稳落在其手中。 他手持长剑‘元宝’,干净利落的一剑斩下,轻松削去了外面的一层灯罩,露出了其中的一盏青铜油灯。 “果然如此!” 纪源随手一抛,长剑自行归入鞘中,他打量着手里的油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先前他便察觉到不对,灯罩与油灯看似是一个整体,实则相互间并没有什么关联,而在削去灯罩之后,其中的油灯也的确没有半点折损。 如此便可证明,法器本身与灯罩无关,真正的本体是其中的一盏油灯。 wap. /89/89712/1963487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三章 明心轩 简陋的小屋中,纪源坐在茶桌旁,手中把玩着一盏青铜油灯。 若论此盏油灯的品相,竟是与他简陋所得的三才宝钱相差无几,甚至其聚拢灵气、凝神静心的辅助之效,更是远在攻伐之上。 只是青铜油灯之中灵气枯竭,想要让其恢复无损,还需补充大量灵气才行。 如此一来,再加上修缮三才宝钱的花销,恐怕将会是一笔惊人的钱财。 “看来得去一趟明心轩,将手里的丹药符箓尽数卖出。” 纪源叹了一声,心中的喜悦顿时被冲淡了许多。 说到底还是他修行时间太短,哪怕有着炼丹、制符等手段,再加上福运浓厚,也依旧没能积攒下一份厚实的家底。 摇晃了几下脑袋,他起身来到屋子的角落中,从陈旧的木柜里,取出了七八个瓷瓶,以及一个木匣子。 瓶中装着的是固本培元、温养体内精气的丹药,至于木匣子内则是一摞又一摞黄纸符箓。 这些都是纪源积攒了数月的家底,原本打算自己使用,现在也只能先拿出来换些银钱了。 “回头再多炼几炉丹药吧。” 小道士一边嘀咕,一边将东西收入包袱中,而后推门向外走去。 不过刚走到院子内,他又去而复返,回到屋中将角落里的一只黄铜丹炉,给收进了紫府中那柄白玉飞剑的体内。 在做完这件事之后,纪源这才拍拍手,背着包袱和长剑,翻过道观的院墙,走在了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上。 千钰城也曾是享誉王朝的大城,只是因数百前的大变,被众多大能之间的争斗波及,从而毁掉了大半的城区。 如今重建三百余年,虽然不复往昔繁荣,从一郡郡城降格为三等县城,却依旧比得上寻常的二等县城。 此时朝阳已高高升起,街上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大多是赶着上工,或者打开店门做生意。 一些街角处多是贩卖早点的摊子,如今这个时辰自然是坐满了人,路过时远远就能闻见一股香味,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而闻着不远处飘来的香味,纪源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半天一夜不曾吃过东西,虽然服用的丹药,也能弥补一些肉身所需的消耗,但终究无法完全满足。 只是对修行中人而言,一饮一食都不可马虎,寻常人眼中的美味佳肴,在修士眼中充满杂驳浊气,食之便会有损道行。 “无量天尊!” 纪源低声送了几句尊号,连忙快速远离此地,强忍住了口舌之欲。 直到站在明心轩外,他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大步流星的走进大门,熟门熟路的来到一旁的会客雅间中。 不多时,便有年轻妇人缓缓走来,尽管已经入秋,手中却还是轻轻摇晃着一把圆扇。 “哎呦,这不是纪小道长嘛,今儿有空来咱这儿了?” 年轻妇人款款而坐,略有差异的说道:“前些天不是才卖出一批丹药,才几日不见便手头紧了,莫不是学那些读书人风流去了吧?” 纪源没有理会年轻妇人的调侃,动作熟练的将包袱丢入对方怀中,然后抓起刚上的点心,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明心轩用来待客的点心,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灵膳,却好在本身不含多少浊气,哪怕吃下腹中,只需要稍稍吐纳一番便可祛除。 “柳掌柜,这次除了银钱和灵币的比例照旧外,我还需要一些回灵水之类的东西。” 他一边吃着,一边不忘交代几句。 往常他来明心轩,除了售卖丹药、符箓外,还会添补一些炼丹制符的材料,除此之外的剩余便会以银钱和灵币结算。 前者是大渝王朝,乃至整个天下世俗的通用钱币,而后者则是修行中人的必备之物。 所谓灵币全名为‘蕴灵钱币’,算是修士之间的硬通货币,其内蕴含浓郁纯粹的灵气,不论是拿来炼化法力,还是用以布阵炼器等,都是一等一的上佳之选。 只是一般而言,没有修士会做这种暴殄天物之事,因为灵币本身的价值,远在这些功能之上。 闻言,柳如烟目光一闪,带有深意的打量了面前的小道士一眼,随后轻笑一声,转而去置办交易的货物了。 对于这个明心轩掌柜的注视,纪源自然不会感受不到,也知晓其中的含义,无非是对方从他所要的回灵水中,猜到了一些什么。 毕竟一般能用到回灵水的地方,无非是需要炼制一些丹药或法器,要不然就是填补法器之中亏损的灵气。 只不过虽然他被誉为千钰城小丹师,但却还并未有能力,炼制需要回灵水的丹药,至于炼器等自然更是不可能。 那么唯一剩下的,便是填补法器亏损的灵气这一项了。 而一件法器的价值,那自然是不言而喻,寻常修士往往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积攒下足够的家底,用来购置一件品相极低的法器。 同时一位修士,有无法器在身,那将是一个山巅与山脚的差距,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一位丹师,纵然值得尊敬与结交,甚至是需要讨好,但这也只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但要是面对一个拥有法器的修士,那便绝不可与之交恶。 所以也才会有柳如烟,那一道别有深意的目光。 纪源甚至能够猜到,从此往后他与明心轩的交易,对方定然会再度让利一些,以此来表达自身的善意。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位丹师就算得罪了,充其量只是赚不到一份利润,但要是得罪手持法器的修士,人家冷不丁的给你来上一下,那可就不是一点钱财能够摆平的事情。 江湖之中武力至上,对修士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在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之后,纪源抓起茶壶痛饮,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略感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此刻时辰还早,再加上千钰城内修士并不算太多,所以明心轩内除了他之外,便再也没有第二个客人。 只是店内一些伙计来回忙活,倒也不会令此地感到冷清,反而一些侍女交头接耳的谈话,让这里多了几分热闹的感觉。 而在见到他四处张望,一些相熟的侍女、伙计,也会笑着点头回应。 wap. /89/89712/1963487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四章 九玄门之人 不到一刻钟,柳如烟便满脸笑意的回返,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位,手里捧着托盘的妙龄女子。 “东西都齐全了,看看满不满意?” 柳如烟往椅子上依靠,向着列成一排的女子轻点了几下。 纪源倒也没有客气,真的就起身将面前的东西,一一检查了个遍,直到确认无误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倒还真一点都不马虎。” 柳如烟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不过语气虽然是在埋怨,但却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好歹双方也是打了一年多的交道,她甚至这个年纪不大的小道长,在钱财一事上有多么的认真,妥妥的一个小财迷。 有时候柳如烟忍不住嘀咕,不是说道家都讲究什么清静无为,钱财都是身外物,唯有吾道常永恒吗? “交情是交情,生意归生意,要是出了一点纰漏,很容易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纪源笑着解释,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而在他确认无误之后,几名女子便开始将手中的东西,一件件小心的收好。 最后一大一小两个包袱,便安稳的放在了纪源手边的桌子上。 “我说你也不嫌麻烦,为何不买一件山河袋?” 柳如烟轻摇手中圆扇,满是笑意的看来。 所谓的山河袋,便是一些大修士,以绝顶的炼器手法,配合阵法、禁制一道,方才炼制出来的一种,不是法器却胜过法器的东西。 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袋子,其中却内含一片空间,最小的体积都有丈许长宽,除了不能放置活物之外,几乎什么东西都可存放进去。 闻言,小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东西实在太贵了些,就算是你们明心轩最便宜的山河袋,我也起码得没日没夜的,炼上两三年的丹药,才有希望买得起。” 而这还是得保证,每一炉丹药都会成功,没有出现一次废丹的情况,如此才能在除去成本之外,能够积累下足够的钱财。 但如此一来,纪源本身的修行便会被耽误,两三年的时间里,不能说是没有寸进,也基本上相差不多了。 这般代价,去换一个现阶段还用不到的东西,怎么想都是一件很亏的事情。 再者说了,如今他紫府中的白玉飞剑,其内部便自带一片小洞天,论功能可比山河袋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就更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胡乱花费钱财去购置了。 毕竟对于修士而言,精打细算已经成了本能,身上的每一颗铜子,那都是要用在增长修为,或是安身立命的刀刃之上。 “既然已经钱货两清,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有空再来找柳掌柜喝茶。” 纪源打了个哈欠,一天一夜未曾歇息,还经历了几番波折,此时的确已经很是疲惫了。 见他面色憔悴,柳如烟便没有挽留,亲自送到明月轩门口,看着小道士扛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离去。 明心轩这趟一来一回,所花费的时间并不算多,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而已。 当纪源回到道观外,阳光被遮挡了大半的小巷,远远瞧见自家大门已经打开,便知道是师父、师兄醒了。 他快步越过大门,这一次总算是没有再翻院墙。 只是刚走进道观之中,目光瞥见供奉神像的主殿内,正有三男两女,一共五名年轻人时,小道士的脸色便忽然一变。 他飞快的在袖中掐指一算,当即就反应了过来,今儿个正好是那四年一次的日子。 当下,纪源立即放轻脚步,目不斜视的往一旁小院走去,然而等他刚迈出两三步,主殿之中便传来了一声呼喊。 “既已回来,何故如此偷偷摸摸,还不快些过来。” 他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转身折返,不情愿的走进道观的主殿之中。 说是主殿,其实不过是大一些的屋子,左右排列着八位面色柔和的道人,正中供奉着一尊看不清真容,背负两柄长剑的长衫男子。 玄天观和寻常道观不同,所供奉的皆不是传说中的神祗,而是一洲道家的神仙人物,每一位都是堪称陆地神仙般的存在,居中那一位更是一洲道主。 刚一走进主殿,纪源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的撇过几名年轻人,除了两位看着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少年、少女,其余便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们身着锦衣华服,背负一柄造型简约的长剑,腰间悬挂着一块刻有玄字的纯白玉佩。 稍稍大量过后,纪源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已经确认这些来客的身份与大致跟脚。 “这些是飞云郡九玄门的贵客,还不快快上前敬礼。” 一位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笑道:“此乃小徒纪源,也是玄天观这一代唯一踏上修行的弟子。” 小道士来到老人的身边,对众人做了一个道揖,随即便后退了一个身位,低着头沉默不语。 想了想,他默默将手里的大小包袱放在地上,再用脚将它们往身后挪了挪。 “如此年轻便踏上修行路,不论放在何处都能称得上一声天才了。” 为首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说话间向着纪源点了点头。 而随着他的开口,两个与小道士同龄的少年、少女,也同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前者眼中满是审视之意,后者却见其长得眉清目秀甚是好看,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等还会在此地停留一些时日,先前所提之事,老道长可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 年轻人抱拳行礼,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师弟师妹们告罪离去。 这看的纪源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些人来了之后,大多都会将道观里里外外,搜上那么个三五遍,才会满心不甘的暂时离开。 “此人名叫赵远松,是九玄门这一代的外门大师兄,在他身后的少年和少女,一个叫江河,一个叫许七七。” 老人看着已空无一人的门外,眼神不禁有些感慨。 纪源给自己到了杯冷茶,一饮而尽后嘀咕道:“九玄门近些年运道不错啊。” 那赵远松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一身精气盈满而溢,眉心灵光隐隐作现,毫无意外的是站在了启蒙境的巅峰,随时可跻身下一个境界,以魂光破开肉身迷障,从而诞生法力。 至于那两个与他看着同龄的少年、少女,更是一个启蒙初期,一个启蒙中期,若无意外的话,相同年龄之下,他们的成就绝对会比赵远松更高。 “老头儿,那人说的是什么事情?” 好半响后,纪源收回了心里的感慨,转而看向身边的老人。 “叫师父!” 老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张了张嘴,但却并未有话语传出。 见到老人这幅模样,纪源便也没有再追问,领着地上的大包小包,便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wap. /89/89712/1963487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五章 改换门庭 “那两个少年和少女,听说从小便被泡在药罐子里,不仅先天根骨就好,后天底子也打的厚实。” 屋檐下,老道士蹲在阶梯上,望着不远处的小池塘怔怔出神:“别看他们现在才开始修行,接下来定然会是一日千里,一年一个小境界完全不过分。” 对世俗的寻常百姓而言,泡在药罐子里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说明这个人先天有缺,需要用药理吊着一口气。 但在修行中人之间,这却是一句令人羡慕不来的言语,可不是谁都能花得起这个银钱,从小便在药罐子里打下坚实的底子。 而且就算家底勉强足够,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需要高价聘请丹师,因为每一个人的情况不同,哪怕有成型的方子也不可乱用。 小屋中,纪源将油灯立在一个木盆内,想了想,又将三枚铜钱放入其中,随后才心疼的将五瓶回灵水尽数倒进木盆。 他一边做着这些事情,一边没好气的问道:“您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自从那些九玄门弟子离开后,老道士便粘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了有小半柱香,几乎句句不离九玄门如何,听多了其实还是有些烦闷的。 人家的门派再好,那也是人家的,就算真的羡慕不已,那便自己发展起来就是了,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说实话,小道士现在心情有些不好,比自己被嫌弃了还要难受。 然而老道士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心情变化,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九玄门啊,飞云郡势力第一的修行门派,传说山门内有九座山峰,内外门加起来共七八百名弟子、长老咧。” “真要溯本归源的话,其实咱们玄天观,也是从九玄门中脱离出来的,现在也算是上下宗的关系。” 据说早先九玄门应该叫十玄门,可惜玄天观的祖师从中分离了出来,这才令其改了名字,但一郡修行门派之首的位置,却数百年依旧无人可撼动。 而且玄天观虽说脱离了九玄门,但两个门派之间的情分却始终很好,门下弟子行走天下,也时常会彼此结伴。 “你看,咱们玄天观虽然没落了,但人家九玄门也没忘记咱们,这香火情啊,其实一直都在,他们不是还每隔四年,就会派遣门下优秀弟子,来千钰城维系情分嘛。” 老人呵呵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极美的事情。 然而屋内的纪源闻言,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叫维系感情么,人家这么做,完全就是让最优秀的弟子,来咱们这里寻找机缘的。” “外人不知道,但他们可是晓得,咱们的祖师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只是这些机缘,就算是咱们这些后辈弟子也寻不到。” 九玄门每四年一次,派遣优秀弟子从飞云郡,千里迢迢的来到落霞郡,说的好听些是为了维系香火情,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想寻找他们祖师留下的好东西。 只是数百年来,一直都没有太多收获而已。 但是偶尔得到一点半点东西的那几人,现如今都已成了九玄门的长老,少则在一郡之内呼风唤雨,多则凭此纵横数郡之地。 “师父!臭老头!” 纪源叹了口气,随后大声喊道:“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屋外的老人闻声,便微不可查的垂下了头,手中的拂尘落在地上。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背对着屋内的小道士,想了想道:“你想不想……去九玄门内修行?” 屋内纪源正在整理,往日自己炼丹失败而产生的废丹,此时手中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不禁浮现着茫然之色。 他有想过许多种可能,甚至猜想过老道士是不是受不了这种穷苦日子,想要将玄天观给卖掉,从九玄门的手中换取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他却从未想到,自己的师父絮絮叨叨了这么久,竟然是想将他送进九玄门中修行。 “咱们玄天观,在这三百多年里,也不是没有出过修行之人。” 老人叹了口气:“但是你不一样,只是读了几本道经,便自行开悟踏入修行,还引得祖师爷留下的大道简章现世。” 天下凡人想要踏足修行,不论是道家还是儒家,亦或者是兵家和佛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需饱读各自道脉圣人,所著作流传于世的经书文章。 唯有通读道藏,方可壮大魂魄。 而这一步又称开悟,便是魂魄之中诞生一点灵光,否则就算读了一辈子的圣人经书和文章,也一样没有半点作用,无法踏上修行之路。 纪源从小便生长于道观之中,为了生计所学大多是驱邪捉鬼的本事,直到一年多前,也就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在自己师父的屋子中,拿了几本经书随意翻看。 结果这么一看,他便直接开悟,魂魄中诞生出了一点灵光,踏上了修行之路,从此可通过不断饱读道藏,来一点点壮大这点灵光和自身的魂魄。 老道士虽然读了一辈子道经,也未能令自己开悟,但眼界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自然是知晓,自家徒弟的这个情况,哪怕是放在名门大派之中,也绝对能算的上是天资纵横,会被当做嫡传来培养。 若是留在这只剩一丝气,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玄天观,反而才是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资,耽误小道士今后的修行。 原本老道士已经决定,玄天观就在他这一代,彻底的沦为普通道观好了,因此他甚至不去教导几个徒弟,尝试能否开悟踏上修行。 等到他死去之后,几个徒弟就可以分了几乎没有的家底,凭借着一手捉鬼驱邪的手段,去哪儿都可以谋生,或者是转入其他的道观。 可是没想到最小的徒弟,随便读了几本道经,竟然就自行开悟了! 这也使得他,曾多次改变自身的念头,想着为这个天资惊人的小徒弟,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 不说让其脚下的修行路,如同康庄大道一般走的四平八稳,起码别家弟子有的,他的小徒弟也应该得有。 “九玄门其实也没有师父你想的那么好。” 纪源跨过屋门,在老人的身边蹲下:“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可是丹师诶,随便炼几炉丹药,就能够满足自身的修行所需了。” “总比去了那九玄门,等着门派的赐予要好得多。” 更何况他的福运还浓厚的吓人! 只是这句话,小道士却没有说出口,有些事情师父知道了无妨,比如那本祖师留下的大道简章。 但有些东西,师父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比如主殿房梁上,掉进他眉心紫府中的祖师爷佩剑,以及其中蕴含的玄天观传承的根本功法和剑诀。 哦对了,那柄祖师爷佩剑,现在已经被一柄白玉飞剑挤出了紫府,被他随手丢在了屋内的茶桌上。 这些事情不是不能说,只是说出来了,就意味着会分出一丝因果,承接在聆听者的身上,未来是好是坏,就全凭各自的运道了。 “你先等等!” 见自家师父正要开口,劝说自己去那九玄门修行,纪源忽然心中一动,随后投去一道怀疑的目光:“你凭什么说服九玄门,让我过去修行?” “张之崖!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这些徒弟!偷偷藏了什么私房钱!” “其实你手里一直藏着祖师爷留下的家底是不是!” 小道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父,故意做出怒不可歇的样子。 本名张之崖的老道士,一下脸庞就变得通红,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视小徒弟的眼睛。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就愣住了,他原本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现在真被他套出来了点什么东西? wap. /89/89712/1963488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六章 福运太深也是烦恼 屋子中,一老一小俩道士,正围坐在茶桌旁。 桌子上除了一柄被取名为元宝的长剑,还有一只装着大半回灵水,浸泡着三枚铜钱和青铜油灯的木盆。 但此时着一老一小的目光,却是落在一块满是锈迹的铁牌上。 铁牌不过青年巴掌大小,正面刻着‘玄天·十’三字,反面模糊可见一片连绵山峰。 “这是当年十玄门,属于我们玄天一脉的掌峰令牌。” 老道士指了指桌上的铁牌:“这次九玄门弟子,除了照惯例来咱们这碰运气外,便是希望能取回这一块令牌。” 甚至为了能够顺利取回令牌,此次九玄门的领队弟子,那个名叫赵远松的年轻人,还带来了师门长辈的一份许诺。 只要是九玄门能够做到的事情,玄天观尽可以提出来。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他们既然这么想要这块令牌,为什么不直接拿走就是了,包括观中可能存在的,祖师爷留下的种种机缘。” 纪源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怎么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以九玄门的威势,哪怕相隔数郡之地,但也不是落魄三百多年的玄天观,能够与之抗拒的。 对方大可以将整座道观,直接拆了搬回自家山门中,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折腾自己,甚至为了一块令牌,做出了如此的许诺。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许诺,却比千金还要重,就算是一座金山都换不来。 老人给自己倒了被冷茶,一饮而尽后说道:“我师父曾言,这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若他们强行出手,原本的机缘就会变成灾祸,这才有了四年一次,派遣弟子来咱们这碰运气的光景。” “至于这块令牌,他们看中的是其中的气运,一旦强取豪夺,而不是玄天观后人自愿,便什么也都得不到。” 所谓的气运虚无缥缈,别说是世俗凡人,就算是修行有成的修士,都不一定能够窥测丝毫。 此次赵远松代表师门长辈,欲请回这块铁牌时,便曾直言不讳,九玄门如今正面临千载难逢的际会,若是能重聚当年十玄气运,便有可能名扬一洲之地。 到了那时,门中说不准就会出现一位,被世间修士仰望的陆地神仙。 “如此重要之事,派一个外门弟子前来,看着多少有点奇怪。” 纪源嘀咕了一声。 一般来讲,这种关系一派繁荣鼎盛的事情,就算来上几位内门长老,那都是一点也不过分,如今只是一个外门大弟子,多少有点不合常理。 老道士闻言,微微一笑:“对九玄门而言,能请回十玄气运自然极好,若是请不回来,肯定也会有其他后手,一座名门大派,不可能将全部本钱压在一个地方。” 越是小门小派,甚至是孤家寡人,才越有可能拼尽一切来豪赌一场。 反而是有了一份深厚家底的大派,则更注重细水长流,一点一滴的增添家底。 “你若实在不愿去那九玄门,就用这块令牌换取些,能够令自己道途走的更远些的东西吧。” 老道士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勉强自家小徒弟。 反正若是纪源不愿改换门庭的话,玄天观最终肯定是要传到他手上的。 至于他的几位师兄,这一生能过的安稳便可,若是最后能有一场富贵,也算是很不错了。 而且就凭那几个徒弟的本事,想要承担起这个担子,终究还是勉强了一些。 “师父,您这是要卸任养老,将观主之位传给我了嘛!” 纪源眼睛一亮,没有理会那唾手可得的机缘,反倒是对这观主的位置,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见此一幕,老道士没好气的敲了下小道士的脑壳:“这种事情,等为师归天之后再说!” 想抢他的观主之位,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小道士有点遗憾,夺过茶壶直接放在嘴中灌了好几口,些许茶水带着极少的灵气,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道袍上。 最终老人将铁牌留在了桌上,慢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开始捧着早已翻看了无数便的道经,津津有味的翻阅了起来。 离开前,他还不忘叮嘱徒弟,记得准备中午的餐食。 纪源瘫在椅子上,抬头望着房梁怔怔出神,没明白怎么才三言两语的,一个大.麻烦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块令牌是肯定要交出去的,虽说九玄门此时传递出的是善意,但一个坐镇一郡的门派,又怎么可能没有点强硬手段。 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但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路,那么再得罪一个庞大门派,显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人家有无数种办法,可以令他的修行路走的不顺畅,甚至原本的康庄大道,最终都会变成一条断头路。 只是怎么交出这块令牌,却也是有一点讲究的。 若是真的狮子大开口,虽说只要九玄门接得住,一样会按照承诺给予,但这样一来,好事也将会变成一件坏事。 比如九玄门的弟子,是否会愤怒难当,纷纷下山找他这不知好歹之人切磋一番,至于会不会一不留神,弄出一个断胳膊断腿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甚至也不排除,有谁知道了他得到九玄门重宝的事情,决定‘铤而走险’。 可这个好处要的小了,不说别的,九玄门就会第一个不高兴。 一方面是因为冥冥中的因果,若给予的好处不够分量,就算请回了令牌也留不住其中的气运。 再一方面更是关乎门派脸面,做的不好了很容易落人口实,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往往最是难受,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成为敌人的攻击手段。 所以如何取一个不多不少,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但也必须是我需要的,否则一样有可能无法了结这一段因果。” 纪源喃喃自语了一声,忽然就感觉一阵头大。 这件事情弄好了,自己也能得到一笔好处,未来的修行路也能走的顺畅一些。 可要是一个不小心,好事变成坏事,说不得自己还得当场转世投胎,希冀下辈子能运气好些。 “有时候福运太深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呐!” 小道士摇晃着脑袋,再一次有些嫌弃自己的这一身福运。 看似天大的机缘落下,那也得接得住不是,不管是白玉飞剑背后的因果,还是这一次九玄门的许诺,稍不注意就真的得转世投胎去了。 wap. /89/89712/1963488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七章 师徒谈话 纪源埋怨着自身福运太厚,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这才坐直了身子,将桌上的铁牌来了起来。 刻有‘玄天·十’的令牌,看似以生铁打造,实则入手温润如玉,表面的锈迹摸起来有一种枯木的感觉。 他只是将令牌握在手里,便好似感应到了冥冥之中的因果,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决断。 好半响之后,他才将令牌收入怀中,而后瞧了一眼天色,便摇摇晃晃的来到灶房内,开始准备中午的餐食。 因为几位师兄一大早就出了门,去往县城附近的乡村做法事,所以这顿午饭做起来倒也简单。 煮饭的米是修士种的灵米,虽然只是最下等的,但其中却依旧蕴含着些许灵气,且无半分杂质和浊气,长久食之不仅能温养体魄,还可增进自身修为。 再将灵米洗净后,纪源还切了几片腊肉,放在灵米上一同蒸煮。 这种腊肉也是取自圈养的灵兽,其中除了蕴含灵气之外,还残留着些许气血。 想了想,他又洗了几捧野菜,都是山中采摘的药材,虽说本身并未蕴含灵气,但药性温和养身,能够固本培元增厚体内精气。 一顿午饭准备下来,所用到的食材皆是不俗之物,别说是一般人家了,就算是家境殷实也很难长期如此享受。 若是折换成银钱,这一顿饭起码得耗费近三十两白银,而且还是只有师徒两人的份,往常几个师兄都在的话,起码还得翻上一两番。 也多亏玄天观祖师,所留下来的那一本大道简章,以及在灶房中捡到的黄铜丹炉,令他得以修习炼丹术,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丹师。 否则的话,纪源还真撑不起这每日的开销。 一炷香后,捧着道经的老人闻着香味来到灶房,坐在饭桌旁看着自家小徒弟忙活。 当两大碗盖着腊肉的灵米,以及一盘清炒野菜上桌后,忘了吃早饭的老人,迫不及待的就动起了筷子,三两下就将小半碗米饭,以及一片腊肉吃下腹中。 “我打算回头教你的几个师兄开悟口诀,看看他们能否顺利开悟,从此踏上修行路。” 老道士一边扒拉着碗中的灵米,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以往他想着,玄天观到了这一代,该结束便结束吧,总是这么苟延残喘下去,让人天天盯着也不是个事儿。 别看玄天观没落的连修士,都已经好几代不曾出现过,实际上当年的一些仇家,以及其他的几个势力,有事没事儿的都会往这小小道馆瞥上几眼。 历史上玄天观不是没有出现过,在修道方面天资惊人之辈,但不是在外出时遭遇意外,便是最后某些的势力,以各种手段拐回到自家门中培养。 也正是因此,老道士才只教捉鬼驱邪的本领,而从不将玄天观代代相传的开悟口诀,以及屋内基本破旧的道经,教与其他几个徒弟。 只是老人自己也没想到,年纪最小的徒弟,竟然在没有开悟口诀的条件下,只是读了两本道经而已,就自行开悟踏上了修行路。 这种天资,哪怕他读书数十载,依旧没能开悟成为修士,但也能看出有多么的惊人。 就算是放在真正的大派之中,也足以被当做嫡传来培养,未来说不得有望跻身陆地神仙。 “都藏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就突然想拿出来了?” 纪源抬头瞥了眼老人,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 此时他的大部分心神,还沉浸在如何恰到好处的,与九玄门完成这一次的交易。 最好能做到既得了足够的好处,又不至于惹来横祸,还可以将因果了结。 “既然你不愿去九玄门,想来也是不想去其他门派了。” 老人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碗筷,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如此一来,你身边多少也得有个能够帮衬一二,又足够放心之人。” 就算是山泽野修,在外也会呼朋唤友,在内更是少不了收些弟子、仆从,几乎很少有修士,真的会独自一人。 只要身在天地间,总会有些事情需要思虑,身边有信任之人在,多少能够分担一些,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平白浪费宝贵的修行岁月。 “这样做对几位师兄,多少是有些不公平。” 纪源愣了一下,随后闷闷说道。 闻言,老道士会心一笑,先前他还有些犹豫,此时见了小徒弟的这幅神色,便开始坚定心中的想法。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这说不上公不公平,此事对你有益,对他们更是一桩福缘,若是能踏上修行路,其中种种好处自不用多说。” 哪怕只是一个启蒙境,就可令人多活十几二十年,若是能够修出法力来,种种神通道法皆可施展,已算得上是脱离凡人的范畴。 对于寻常世俗之人而言,也的确是一桩极大的福缘了。 “师父没本事,留不下什么家底,若是你的师兄们,有人能够开悟的话,今后师兄弟共走修行路,多少也能相互扶持。” 老人摇着头,神色不免有些感慨,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默默的起身回房。 其实他的心里憋着一句话,真正算是不公平的,其实是这个年纪最小的徒弟。 如果那些弟子中,真要有一两个能够开悟,在修行路上反而要承受纪源的福泽,他们最多只能起到一个看家的作用,甚至连护院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因为以纪源的天资,未来注定会走很远,成为一方大修士,放在任何一个门派中,都足以胜任内门长老。 反而是老道士的其他几个弟子,就算能侥幸开悟,未来成就也会极其有限,毕竟他们玄天观又不是气运鼎盛的大门大派,能有一个纪源已经是耗尽了,一两百年积攒下来的福运。 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再多出几个,天资纵横的弟子? 在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后,纪源挠了挠头,其实他明白自己师父的意思,心中也并未有半点怨言。 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师父和几个师兄,都能一夜开悟,从此踏上修行路。 以他如今的炼丹术,再加上自身厚重的福缘,完全可以养得起整个道观,从此师徒几人一同参悟大道。 只可惜这也不过是自个儿的奢望罢了! “小道长!小道长!” 当纪源起身,正要收拾桌上的碗筷时,一道满是焦急的声音便远远传来。 他连忙走出灶房,还不等往主殿走去,便见到一个身穿家仆衣饰的年轻男子,从外边一路飞奔而来。 如此动静自然也惊动了老人,站在屋门静静的看着小院中的场景。 自家小徒弟丹师的身份,在千钰城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一些个江湖门派,以及大富大贵的人家,基本都是知道此事。 往常时候,倒也经常有人上门求助,所以此刻老人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你是赵家的人?” 瞥了一眼对方身上的服饰,纪源当即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来人点了点头,以袖口抹去脸上的汗水,估计是先前跑的太猛了些,此时尽顾着喘气,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过了好半响,那名家仆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小的叫赵生财,是……是赵家家仆!” “家主……让我来请小道长……前去救命!” wap. /89/89712/1963488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八章 邪物作祟 千钰城方圆数百里内,大小势力错综复杂,但却以赵家和三个江湖门派实力最强、名声最盛。 这一家三派,直接或间接影响着数百里江湖,他们的命令有时候比县老爷,来的还要管用一些。 此时纪源身负长剑,肩跨一个药箱,随着满脸焦急的赵生财,急匆匆的从道观赶来。 当他们赶到赵家大宅时,门口的护卫一见两人,二话不说当即便是放行,似乎早就得到了宅中的吩咐。 而在进到赵家大宅后,纪源便发现一路上所遇到的侍女、家仆等,一个个皆是神色紧张、焦急,眼神深处更是忐忑不安。 在来时,赵生财便告知了宅中的大致情况,是赵家老爷子最宠爱的幼子,在读书时突然陷入昏迷。 赵家也请过大夫诊脉,结果吃了几副药下去,这位小少爷的身子不仅没有好转,甚至开始体温升高,常常呢喃梦语。 偶尔清醒时,更是一改往日安静的性子,在自己的屋中大吵大闹,俨然一副邪祟上身的样子。 最后赵老爷子心疼幼子,只得立马遣家仆去玄天观,赶忙将纪源请入宅中。 而在了解到大致情况后,他心中便有猜测,恐怕请他来的真正目的,不只是有给幼子看病,更可能是抱着一个万一。 万一真是邪祟上身,正好就是他这个大渝王朝正统在册道士,所精通擅长的范畴。 只是他没想到,似乎这里的情形,远远要比自己预测中的严重一些。 赵家在千钰城中,论地位、声望等,无疑是最高的,无人可出其左右,因此家中宅邸占地也是极大。 前三层后五层的宅邸,哪怕是县衙都没有这个规格。 随着赵生财穿过一处处院落,以及精心设计的水榭楼台,不多时纪源便来到了宅邸深处的大院中。 此时院内已站了十来人,有白云寺的年轻僧人,也有城中名声不小的大夫,还有几人应是游方郎中。 除此之外,四周还有不少侍女、护院,以及一些个家仆。 在见到赵生财这位,赵老爷子的心腹家仆后,众人当即便神色一正,只是在目光瞥到其身后的小道士身上,有些人便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他们知道赵生财是奉了老爷子的命令,出去请来一位能够妙手回春,甚至是起死回生的隐士高人,却没想到最终带回来的,会是一个道袍都洗的发白的少年道士。 唯有一两个城中名医,以及白云寺的年轻僧人,知晓这个小道士的身份。 正当几人心中想着,是否要上前寒暄见礼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快步走了过来。 他冲着赵生财点了点头,随后拱手行礼,更是一拜到底:“请小道长,救救我家小少爷!” 纪源连忙侧身,躲过了老管家的一礼,然后扶着对方的胳膊起身,言称一定会尽力而为。 于是老管家,便拉着小道士的手,急匆匆的往主屋内走去。 一进到屋子内,纪源眉头便微微皱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材气味,闻起来甚是有些刺鼻。 他只是鼻头微微一动,便从气味中问出了所有药材,脑海中更是接连浮现与之相符的药方。 片刻之后,小道士摇了摇头,虽然还未见到那位赵家小少爷,但已经猜到了对方此时的身体状况,如此多种药方胡乱吃下,尽皆都是大补之物。 所以也无外乎两种状态,一个是虚不受补变得更加虚弱,一个是补无可补体内阳火过剩。 果然,在床榻上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此刻正是第二种情况,本身底子便不差,在被一堆大补之物强行灌注,使得体内元气过剩,气血精元多的几乎就要撑爆这个小小的身体。 见此一幕,纪源也顾不得俗礼,连忙上前来到床榻边上坐下,一边伸手诊脉,一边轻声开口:“拿一个银制器皿过来。” 一旁有六七十岁的老人,闻言后轻点了一下头,当即便有家仆匆匆离去。 “小道长,敢问老夫这幼子情况如何?” 赵老爷子轻轻摆手,示意屋内其余人不用紧张,随后便低声问道。 闻言,纪源抿嘴不语,静心为男孩诊脉,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好半响之后,他这才缓缓开口:“小少爷应是被邪气入体,造成甚至混乱,但你们却并没有对症下药,反而喂了太多大补之物。” 大补之物对人体,本身并没有什么危害,寻常人更是巴不得天天享用。 但赵家小少爷娇生惯养,从小便吃着各种药膳,身边更是常有医师照顾,为其滋补各种所需元气。 如此一来,自然体内精元气血充足,小小年纪就已经堪比,世俗中的寻常壮年。 在这种情况下,忽然又摄入一大堆浑厚元气,自然也就会出现补过头的现象,导致其体内精元气血被点燃,如同无形之火在身躯中燃烧。 若是不及时发现并且处理,最少也会是被无形之火,烧成一个痴儿,从此身体虚浮、灾病不断的下场。 在听完纪源的讲述之后,赵老爷子顿时便紧张了起来,饶是他这一生见过了无数风浪,但涉及到自己晚年意外剩下的幼子,便再也没有多少稳重。 “还请小道长出手相救,时候必定奉上重礼!” 赵老爷子激动地差点起身一拜。 而在话语间,先前离去的家仆返回,将一个银盆放在了床榻的边上。 纪源瞥了银盆一眼,略微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便一把掀开丝绸锦被,在将男孩身上的衣物全数脱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方才从药箱之中取出银针,以灯火灼烧之后,一根根扎入男孩周身的各处窍穴上。 这每一根针落下,便会耗去他的部分精气,以其启蒙初期的境界,竟是支撑不下一次完整的行针,每每落下七八针,他便要取出丹药服下。 在借助丹药之力的辅助,又过去半个多时辰,一共四十九根银针,便立在了男孩的窍穴之上。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男孩通红的皮肤上,便开始有经脉浮现,其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令一根根经脉起伏不定。 纪源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当即就有家仆上前,捧起了那一个银盆。 随后他将男孩的一只手掌放在银盆上,以银针刺入五根手指,旋即快速拔出。 顿时间,五根指头便有鲜血激射而出,纷纷没入银盆之中。 这些流淌出的鲜血,散发着超乎寻常的热量,隔着远些都能感受到阵阵热气扑面而来,由此可以想象,男孩时刻都在饱受着怎样的煎熬。 “不要再给他吃什么药了,小少爷本身底子就足,无需再去补充什么元气。” 待得血液放得差不多,纪源一边叮嘱着,一边将男孩身上的银针收起。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原先满脸痛苦之色的男孩,便裹着丝绸锦被甜甜睡去,折腾了好些时日,总算是得到了安宁。 闻言,赵老爷子不断点头,浑然没有叱咤方圆数百里黑白两道的气势,就像是寻常人家的老父亲一样。 他看了一眼银盆中,逐渐开始浮现一缕缕黑气的鲜血,满是风霜的眉头便不禁微微一皱。 “敢问小道长,月白体内的邪气可一并清除了?” 老爷子轻声询问,姿态可谓是放得十分的低。 若是一般名医大夫,他自然也会礼待有加,但绝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好歹也是跺跺脚,就能令数百里方圆内,一切白道黑道震三震的人物。 但这些身份和威望,却对眼前的这个小道士来说,并无多少意义。 对方不仅是天资卓越的修士,更是城中为数不多的丹师之一,不论是丹术还是医术,都算得上是顶尖,更是一家三派的座上宾。 纪源取出几枚丹药服下,恢复着体内只余些许的精气,一番忙活下来,不仅丹药耗费了一瓶半,就连那一顿午饭都白吃了,积累的一点灵气全耗了个干净。 他吐了口气,悠悠说道:“小少爷体内的邪气,贫道尚未清除。” 那股邪气扎根极深,并且极为纯粹,绝不是一般刚刚滋生的邪祟所能够具备的。 唯有修出了精深道行,又得了修行法的鬼物邪祟,才能凝练出这般纯粹的邪气,用以侵蚀生灵精元等。 想到这里,纪源眉头微皱,赵家可不是寻常人家,一般妖邪鬼魅别说潜入,就连靠近这座宅邸都做不到。 能悄无声息的进入赵家大宅,给赵家小少爷体内植入邪气,恐怕至少也是位启蒙后期的邪物。 wap. /89/89712/1963488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二十九章 赵家所求 谈话间,纪源与赵老爷子已离开床榻,坐在了屋内的茶桌旁。 有老家仆取来一个雕琢精致的木盒,放在了小道士的面前,轻轻打开了上面的盖子,露出了摆放整齐的金锭。 这倒不是赵家俗气,而是对修行中人来讲,万事不如钱财来的直接,若是送不起法器灵物,还不如直接以黄白之物作为酬谢。 “还请小道长多多费心。” 赵老爷子笑着说道。 瞥了一眼木盒中的金锭,每一块都有青年巴掌长、三指宽,单是从色泽上来说,便能看出来成色不低。 纪源思忖了片刻,便伸手拿走其中一块金锭,至于其他却再也不看一眼。 赵老爷子让人送上一盒金锭,其用意自然已经很明显了,便是希望小道士能够祛除,赵家幼子体内的邪气。 甚至也是希望,纪源能够顺带将那作祟的邪物,也给一并清理了。 他自然是知道对方的意思,所以只是拿了其中一块金锭,其他的虽有心动,但却并没有收入囊中。 “稍后小少爷醒了,贫道自会为其祛除体内邪气。” 纪源沉吟道:“但潜入赵家的邪物,便恕贫道无能为力了。” 一个最少也是启蒙后期的邪物,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但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勉强,正常手段下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当然若是动用玄天观祖师的佩剑,或者是眉心紫府中的白玉飞剑,就会是另外一种光景了。 只是这样一来,不仅暴露了自身的底牌,甚至很可能还会对自身,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害,毕竟如今的他,也只不过才是启蒙初期而已。 以如此境界,频频动用威能强大之宝,难免会透支自身的底蕴。 “不过贫道可以卖老爷子,一些专门针对鬼魅邪物的符箓,让赵家的高手使用,亦可斩杀那作祟的邪物。” 见老人面色忧虑,纪源便从怀中取出了几张珍贵符箓。 这些符箓所用纸张、笔墨皆是上佳,只差一步便可入品,哪怕是江湖武人持之,亦可以对鬼魅邪物造成极大的伤害。 赵老爷子见状,当即便是松了一口气,他自然是知道的,眼前的小道士不仅是位稀少的丹师,其所绘制的符箓,也一样是供不应求的珍贵之物。 毫不夸张的说,千钰城内的上佳符箓,有大半都是出自小道士之手。 感受着手中几张符箓内,所蕴含的充沛灵气,赵老爷子便感到心安不少,笑着从木盒中取出两块金锭,将其塞入对方的手中。 纪源见老人一副不可拒绝的神色,便坦然将金锭收入袖中,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一年多以来,他常常和县城中的各方势力打交道,年纪轻轻却已练就几分老道。 “生财,带小道长去雅苑歇息。” 赵老爷子见他收下金锭,暗自点了点头,随即便张口吩咐。 一旁,前往玄天观的家仆赵生财上前,他先行了一礼,而后便领着小道士往屋外走去。 随着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一束束目光顿时汇聚而来,院中的众人也想知道,令自己等人束手无策的症状,是否真的能被那少年解决。 不多时,他们便见到纪源一脸平静的走出屋子,在家仆的引领下,缓缓来到小院之中。 “解决了?” 当众人疑虑不定的时候,一个年轻僧人三两步便来到了小道士的身前。 闻言,纪源点了点头:“好个慧心,是你让赵家去道观找我的吧?” 来时在见到年轻僧人后,便已经心有猜测,多半是这位与他相熟的僧人,已经看出了赵家小少爷的症状,并让赵家来找自己。 而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法号慧心的年轻僧人点了下头,口诵佛号、笑而不语。 “你好歹也是在白云寺修行的僧人,自己就处理不了?” 纪源瞥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今日这事儿,处理的好了是一桩好处,可得一份人情和不菲的报酬。 但他要是一个狂妄自大,没准就要好事变成坏事,在那个作祟的邪物手中吃亏。 到时候根基受损,他是和赵家讨要这份损失,还是自己咽下? “贫僧学的是佛法,修的是佛道,虽有降妖除魔之力,却对医者之道并无涉猎。” 慧心双手合十:“反而是纪道友,不仅精通医药、炼丹之术,本身更是擅长捉鬼驱邪。” 纪源点了点头,这倒是说的没错,虽然他修为不高,但的确是城中最适合处理类似事情的人了。 不过既然自己被拖下水,那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对方走。 于是小道士笑着抓起年轻僧人的手臂,拉着他与自己一同前往赵家的雅苑,言称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他这位高僧相助。 慧心哑然一笑,自然是知道纪源心中打着什么主意,稍稍思忖后便没有拒绝,两人在家仆赵生财的带领下,前往就在隔壁的雅苑。 至于此处庭院中,这两天被陆续请来的大夫和游方郎中,在一些家仆的安排下逐渐散去,领了报酬被恭敬的送出了赵家大宅。 对于这些差点就坏了小少爷性命的人,赵家的家仆并未迁怒,仍是恭敬有加,令人挑不出毛病来。 另一边,一处雅苑中。 慧心一边熟练的沏茶,一边平静的说道:“以纪道友的能力,祛除一道无人控制的邪气,理应不难才是。” 纪源站在围栏旁,欣赏着脚下池水中游荡的锦鲤,悠悠回道:“祛除邪气自是不难,但我修为有限,只得借助符箓之力,难免手段有些粗暴,不如你们佛家的温和手段。” 赵家小少爷的年级还是太小了些,虽然自幼便泡在药罐子中,底子打的比寻常青壮都要强上许多。 但遭逢此次变故,身躯不免有些虚弱,要是再以粗暴手段祛除邪气,难免会令其落下一些病根,将来想要痊愈的话,恐怕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反而不如一开始,便以佛家温和手段,来祛除体内的那一道邪气,如此一来不仅没有后患,沐浴佛法之后对男孩今后,也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得不承认,佛家经文在精神上,有着十分独到的影响,与道家的淡然出尘,和儒家的修身养性大不相同。 “其实纪道友所担心的,还是那个作祟的邪物吧。” 慧心到了两杯热茶,随口便说道:“驱逐邪气时,肯定会令那邪物心有所感,道友应该是在防备此事。” 江湖武人本就战力极高,再加上有专门针对鬼魅邪物的符箓在手,论杀力的话自然不用担心。 可世间邪物往往手段无常,大多都是非人之物,打杀自是不难,难就难在如何防范对方暗中施展手段。 有慧心这位在白云寺修行的僧人在,便可以大大避免被邪物暗算的风险。 纪源嘿嘿一笑,一点都没有心思被道破的窘态,抓起茶杯便一饮而尽。 砸吧了两下嘴,这赵家还真是上到,供奉他们的茶叶竟然蕴含些许灵气,这样的一壶茶叶,恐怕最少也要花费近数十两白银。 wap. /89/89712/1963488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章 驱除邪气 纪源拿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热茶,这一次没有直接送入腹中,而是慢慢平常其中滋味。 同时他也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先前赵老爷子,强塞给自己的金锭,将其推至僧人慧心的面前,示意对方收起来。 这也算是邀请对方,出手祛除赵家小少爷体内邪气的酬劳了。 慧心见状先是一愣,随后苦笑着手下了这块金锭,纵然是佛家僧人,修行路上的一应开销也无法避免。 一块金锭对于穷苦人家而言,恐怕是一辈子都难以赚取到的财富,但对于修士而言,也就是一段时间的开销而已。 不论是日常食用的灵食药膳,还是增长道行的丹药,亦或者是修行时消耗的资源,这些东西都最是吃钱了。 “就算是贫僧,多欠了道友一个人情。” 慧心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 第一个人情,是年轻僧人为了就赵家小少爷,向老爷子推荐了小道士,这看似是送了一桩福缘,能够赚取到丰厚的钱财,还能在赵家积攒一份香火。 但身为佛家修士,慧心自然不可能看不出,能够在赵家小少爷体内,植入如此纯粹邪气的邪物会是什么修为。 一个启蒙境后期的邪物,稍不注意就可能引来祸端,将一件好事变成坏事,所以才算是欠下了一个人情。 至于第二个人情,便是眼下这块金锭了。 说一千道一万,哪怕合乎情理的理由再多,也掩盖不了纪源此举,便是想要令他也分一杯羹,赚得一份修行路上的开销。 否则的话,纪源完全可以自己一人,为赵家小少爷祛除邪气,纵然手段粗暴了一点,会给受邪气侵害的男孩,带来一些难以抚平的隐患,但却没有人可以就此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救人的善举。 至于可能会引来的邪物,完全可以交由赵家的江湖武夫去处理。 “修行路漫漫长,你我争得也不是同一个大道,能多些相互扶持的道友,也是一件好事情。” 纪源微微一笑,并没有真的将此当一回事儿。 而他的心境,也令慧心生出许多感慨。 大道有万千,但修行路却只有一条,若想走的远一些,一点一滴的积累都不可轻易放过,甚至对有些极端修士而言,最好一条修行路上只有自己,至于旁人全部死光就完美了。 别说是分摊机缘,能够做到互不干涉,便已经算是心性极好的正道中人了。 “不过你这次,一个弄不好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纪源忽然感慨了一声,喝着蕴含着些许灵气的热潮,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他想了想,便在慧心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根由,但这头邪物明显是盯上了赵家,谁也不知道它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启蒙后期的修为,在千钰城中绝对算的上是大高手了,但以此就想针对赵家,却还是有些异想天开。 赵家能够成为一家三派,以及方圆数百里内,名声与实力最强大的势力,可不仅仅只是依仗深厚的财力。 手段和武力,这些东西赵家都不缺,那位看似和蔼可亲的赵老爷子,更是深谙此道。 “此事是贫僧思虑不周,若有危险出现,纪道友尽管抽身离去便是。” 慧心面露惭愧之色,先前见到男孩痛苦的模样,让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善举,很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情。 毕竟赵家虽然不惧一个启蒙后期的邪物,但纪源却不可能一直住在赵家之中,而玄天观内又没有高手坐镇,很容易就会被恶意报复。 “这些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纪源摇了摇头,话锋忽然一转,与慧心商议起接下来的事情。 祛除邪气对他们两人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他们更多的精力,却是放在了如何借此引出作祟的邪物,让赵家的江湖武夫将其诛杀。 而在两人谈论时,早先领了一张符箓,受纪源叮嘱在赵家大宅内,走上一两圈的赵生财返回,拱手送上完好无缺的符纸。 见状,纪源便感到有些头疼,符纸完好无损就意味着,那作祟的鬼物并没有隐藏在宅子之中,其真身估计藏在了城中的某处。 如此一来想要将其揪出,可就没有那么的容易了。 数个时辰之后,当夜色降临时,熟睡中的赵家小少爷才悠悠醒来,一番洗漱过后,便被赵老爷子带到了雅苑中。 “赵月白拜谢道长、大师救命之恩!” 年约七八岁的男孩,有模有样的一拜到底。 不多时,搬去了桌椅的雅亭内,慧心与赵月白相对席地而坐,两人先后闭上了双眼,前者稍一酝酿了一下,便开始口诵佛家圣经。 梵音阵阵,自雅亭中向外传出,祥和之意染在此地几人的心田中。 纪源低声自语了一句‘无量天尊’,在慧心以佛家圣经,为赵月白祛除邪气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位赵家小少爷。 赵老爷子这一生妻妾数人,前后有三子一女,只是年轻时纵横江湖,遭遇仇家的报复,最后仅剩一女远嫁郡城。 也不知是不是岁数大了,戾气消磨了个干净,每日行善积德之下,竟让他老来得子,一次远游归来时,便带回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对于这个唇红齿白、样貌俊秀的幼子,赵老爷子可谓极尽宠爱,大把大把的钱财从不吝啬,各种药膳灵物不计成本的喂养。 也正因此,赵月白如今虽只有七八岁,但身体底子比寻常青壮还要好,体内积攒的元气更是堪比苦练十数年的江湖武夫。 这般底子若是修行,不论是习武还是修道,必然会一日千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跨过寻常修士或武夫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工。 听说如今赵老爷子,便在寻找上佳的开悟法诀,以及修行功法,希冀自己的这个幼子,能走上长生证道的路子,而不是如同江湖武夫一般,吃尽各种苦头。 “不知等月白开悟,踏上了修行路之后,可否随小道长修习医术丹道?” 赵老爷子忽然开口,含笑看着身边的少年。 闻言,纪源只是微微一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留着一番余地。 以赵家的名声势力,自然是不可能让最受宠爱的小少爷,来拜他一个小道士为师,将来自然是要送去名门大派之中。 但在这之前,若是能和他学些医术丹道,也能为将来的修行路积攒一些底蕴。 说到底,赵老爷子看上的,是他纪源独步千钰城的炼丹之法,至于医术之类的东西,也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而他之所以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无非是在等赵老爷子开价,看看赵家能否拿出,足够令他心动的东西。 若是有的话,教一教炼丹之术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不涉及自身根本就行。 毕竟赚些修行资源嘛,不寒碜。 wap. /89/89712/1963488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一章 邪祟祸乱赵家(上) 雅亭中,随着僧人慧心垂首吟诵佛家圣经,他的身上竟是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辉,颇有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 而随着一声声梵音传出,在场几人的心境趋于祥和,甚至好像一日的苦累都有所缓解。 不过片刻时间,赵月白的身躯中,便有一道乌光浮现,在其体内不断游走,时而融入经脉中,时而融入五脏六腑之内。 若是放任这道邪气不管,让其扎根在赵家小少爷的体内,恐怕无需几天时间,这个男孩自小打下的坚实厚重的底子,便会被侵蚀殆尽、点滴不剩。 甚至再严重一些的话,恐怕赵月白最后,还有可能沦为那尊作祟邪物的傀儡。 所幸这道邪气发现的还算及时,此刻在慧心吟诵的佛经下,已经开始逐渐崩溃,从最初婴儿小臂粗细,足足缩小了近一半的体积。 估摸着再有个一时半刻,便可以将这道邪气祛除的差不多了。 忽然间,纪源眉头微微一皱,看向赵月白体内那一道邪气的眼神,不由随之悄然一变。 这道邪气存在的目的,便是不断侵蚀男孩体内厚实的元气,以此来不断壮大自身,等到时机成熟时,再被作祟的邪物一口吞下,如此来增长自己的道行。 而也正是因为邪气的存在,才令赵月白神智错乱,脉象紊乱不堪,给人一种极度虚弱的错觉。 但只要是学医数年,便能一眼看穿表面的假象,更不用说赵家请来的那些名医,各个都是行医二三十年往上。 如此一来,又怎会一同开出,以大补之物强行补充赵月白元气的药方子? “那些游方郎中有问题!” 纪源骤然转身,随即沉声说道:“那尊邪物很可能就隐藏在,那些游方郎中里面,以此混进赵家,用邪祟手段蛊惑人心,让那些大夫用大补之物强行提升小少爷的元气!” 对方此举,显然是察觉到自己的计划败露,想要强提赵月白的元气,然后抓紧时间囫囵吞下,等不了用水磨的功夫一点点侵蚀。 赵老爷子不愧是老江湖,稍一闻言便连想都不想,当即唤来不远处的老家仆。 几道命令传下去,赵家大宅内顿时人影绰绰,一名名隐藏在暗中的江湖武夫纷纷现身,带领着大部分赵家护院,高举火把散入城中。 他们所接道的命令只有一个,便是将出入过赵家的所有大夫、郎中,全部重新邀请回大宅中,若有人敢不配合,便会强行抓捕回来。 至于这种举动,会不会违反大渝王朝的律法,至少在千钰城这个地方,就算是县衙的人看见了,也只会当做没有看见。 充其量也就是上前询问一番,只要没有什么大事,甚至都不会上报到县老爷的耳中。 “小心调虎离山。” 见宅子中大部分武力,都已经一口气散了出去,纪源虽然知道赵老爷子定有思量,但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声。 闻言,赵老爷子点了点头,以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 随着老人轻轻一抬手,一道道隐晦的气息,便从四面八方隐蔽的角落中传出,而后又随着他的手掌落下,而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感知内。 若是纪源所料不差,这些惊鸿一瞥的气息,才是赵家真正的实力所在,虽然在数量上只有十多人的样子,但每个人的气息最少也是启蒙中期左右。 按照武夫的境界划分,一个个都是皮肉境中期,其中有两三人更是达到了此境界的后期。 武夫和修士不同,完全是两种修行体系,前者不以道藏经文启蒙,而是熬炼自身皮肉,使之诞生充沛气血。 若是皮肉熬炼的足够,一旦跻身第二境界,所修炼出来的也不是法力,而是以打熬筋骨,磨炼出来的一身浑厚罡气。 有十几位皮肉境中期,以及两三位后期的大高手坐镇,此时的赵家不说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那也已经是相差不远了。 恐怕就算是县衙官兵捕快倾巢而出,也不见得能够顺利强闯进来。 而且纪源能够肯定,早先自己卖于赵老爷子的几张符箓,现在应该就在那几位皮肉境后期的武夫手中。 以这些人的武力,再加上专门针对克制邪祟鬼物的符箓,一个启蒙境后期的邪物,但凡有胆子现身,今夜很可能都走不出这座宅子。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算是没有任何破绽漏洞,但纪源心中却还是升起了一抹不安。 与此同时,当城门即将关闭,一行三人匆匆行来,赶在最后一刻进了县城之中。 此三人以一名年轻妇人为首,她面容姣好,眼角有着一颗泪痣,夜色中却还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袭不太合身的长裙,尽显那婀娜的身段。 在年轻妇人的身后,跟随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只是和前头满面春光的妇人不同,他们面庞苍白几乎不见血色,身上隐隐还有点血腥味传出。 甚至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破了好些道口子,更有黄黑二色的泥土附着。 若是纪源在此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两个年轻人赫然便是李沐风的师弟师妹。 至于领着他们入城的年轻妇人,其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竟是乱葬岗内的红粉骷髅! “匆匆三百余年过去,千钰城竟变成这幅模样。” 年轻妇人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脸上不仅浮现着追忆和感慨之色。 在她的身后,两个年轻人目光呆滞,仿若两具行尸走肉一般,浑身毫无生气可言。 忽然间,安静的街道上响起一阵喧哗,凌乱的脚步从街角传来,旋即便能见到一个个浑身散发着浓厚气血的武人,强行冲入几家药铺之中,拖拽着一些中年医师离开。 这些壮汉虽然粗鄙,但却还晓得一些礼数,面对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一个个竟抱着十足的耐心,举止之间十分周到,挑不出半点毛病。 年轻妇人见状,也是不禁露出好奇之色,明明是一伙儿恶徒,却浑然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面对身体健朗的中年人,动作可谓十分的粗鲁。 但对上了年纪的老人,却恨不得抬着骄子,四平八稳的抬回去。 打量了片刻,见一群武人与壮汉,将这条街上的几名大夫‘请走’之后,年轻妇人便收回了略带好奇的目光,带着身后的两人继续前行。 不多时,她便在一栋挂满红灯笼的小楼前止步,一双美目望去,视线落在了小楼高悬的匾额上。 那被红色灯笼照映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充满秀气的字,名曰;“百花楼”。 wap. /89/89712/1963488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二章 邪祟祸乱赵家(中) 纪源来到雅亭的边上,望着护栏外的水面,原本平稳的心境如同湖水般泛起涟漪。 此时他已经可以确定,那尊作祟的邪物,先前便是混在了人群之中,应该装扮成了一位游方郎中,暗中以邪祟手段蛊惑人心。 如此才能解释,为何一位位行医多年的大夫、郎中,会如同昏了头一样,开出一幅幅大补的药方子。 这些人少则二三十年,多则四五十年的行医经历,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赵家小少爷,那身体虚弱的表面假象? 只是这些原本在第一时间,就应该立马被洞悉的破绽,却是足足过了数个时辰之后,方才堪堪反应过来。 这对一向自诩谨慎的纪源来说,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此时却已经发生,事实就摆在了眼前,他的确因为某种原因,在最开始时忽略掉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如今就算是赵家动用大半武力,估计也很难再将那尊邪物揪出,对方肯定在离开赵家后,便立即销声匿迹、重新隐藏了起来。 “这个邪物有些不简单啊!” 纪源忽然低声自语了一句,目中光芒闪烁不定。 除了那厚重的福运之外,他自觉身上最值得说道的,便是自身的小心谨慎,以及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 也正是依靠着行事谨慎,以及强大的灵觉,才令得他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便可以名传千钰城方圆数百里,成为一家三派,以及许多修行势力的座上宾。 否则的话,单靠他这点微末道行,哪怕炼丹制符之术再如何惊艳,也早就被人吃干抹净,行走在外时说不定就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不论是练气士的修行路,还是炼体武夫的江湖路,都远没有话本小说中的美好,说是处处充满杀机也不为过。 可是这一次,他赖以生存的谨慎和灵觉,却像是失去了作用,没能在第一时间,就看穿那明显的漏洞破绽。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那尊邪物蛊惑人心的手段极为不俗,在他踏入赵家之后,便于暗中悄然蒙蔽了他的心境和感知。 “施主,令公子体内的邪气,如今已祛除干净。” 正当纪源在暗自思忖,耳边的梵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随后便闻慧心口诵了一声佛号。 他转头看去,随即便见到原本一脸憔悴的小男孩,此时已是春光满面,浑身都充满着活力。 不得不感叹,佛家圣经在精神方面,的确有独到之处,不仅祛除了赵月白体内的邪气,甚至还令对方的心境提升了些许。 今后若是踏上了修行路,说不定还会因为,今日以佛法荡涤体内邪气之事,而令脚下的路途更加平稳一些。 “好!好!好!” 赵老爷子连忙上前,上上下下查看一二,当即便遮掩不住一身的喜悦,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旁的家仆早有准备,在自家老爷开怀大笑时,便识趣的默默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小木盒,恭恭敬敬的捧着递向纪源和慧心二人。 这木盒刚一入手,两人便感觉到手中一沉,耳边更是听到一声细小的,金锭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抛开盒子本身的重量,这里面的金锭,恐怕至少得有个三四块。 就算是对于纪源而言,其中价值也足以抵得上,他平常炼制地最贵的好几炉丹药了。 “一点心意,还望两位千万不要推辞。” 赵老爷子见慧心面露犹豫,当即便正色道。 反观一旁的纪源,木盒入手后,便笑嘻嘻的将其收入随身的药箱中,动作十分的自然流畅。 “你这和尚,修心还是不够,佛经要读,人情世故也少不了,否则怎么印证你所学佛法?” 纪源瞥了慧心一眼,故作高深的说了一句。 闻言,年轻僧人露出一抹苦笑,但或许是真的听进去了,便坦然的接下了这笔意外之财。 在慧心看来,先前接过了纪源递来的一块金锭,便已经算是祛除邪气的报酬,如今这盒金锭对他而言,的确算的上是意外之财了。 “月白,再次拜谢两位道长、大师的救命之恩!” 男孩学着儒生,双手作揖行礼,小小的腰身一拜到底,嗓音清脆不失大方的开口道谢。 见此一幕,慧心连连摇头,言称这是他应该做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管是修行路还是江湖路,都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与其相比,一旁的纪源却是表现的十分坦然,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资格,承受赵月白的这一礼。 “天色已晚,既然公子已经无事,那么我等二人便告辞离去。” 纪源乐呵呵一笑,一声告辞之后,便拉着慧心随一位家仆离去。 任由赵老爷子如何挽留,小道士也没有答应,留在赵家大宅中吃个晚膳,或是干脆住上一夜。 “为何如此着急?” 离开赵家大宅的路上,慧心低声询问道。 纪源闻声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问道:“如今事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贪图赵家的山珍海味,以及那柔软舒适的床榻?” 此言一出,慧心当即神色一正,口诵一声佛号之后,当即解释自己并无此意。 边上的纪源却不以为意,反而是露出一抹忧色,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看着一名名赵家侍女、家仆行色匆匆。 “此时不走,没准再晚些就走不了了。” 他忽然幽幽说道。 一旁的慧心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只是到底是个心善的僧人,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忍之色,看了身边的小道士一眼,似是有心想要劝说一番。 “我劝你还是就此打住,也不看看你我是什么修为,不过启蒙初期而已。” 纪源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明白对方心中想说什么,当下便沉声说道:“那个作祟的邪物,至少也是个启蒙后期的境界,就凭我们这点修为,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若是寻常人家,他们哪怕修为低微,也自当是要留下来尽一尽力,可赵家作为一家三派之首,号令千钰城方圆数百里江湖数十年,又岂会缺他们两个启蒙初期的小修士? 慧心哑然无言,一声叹息之后,便也只能与身边的小道士一同离去。 半柱香之后,雅苑内的湖中凉亭上,赵老爷子饮着热茶,面露思索之色。 “父亲,我有点冷。” 唇红齿白、样貌清秀的男孩,忍不住湖面上吹来的寒风,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闻言,赵老爷子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男孩的面前:“来,喝杯热茶,喝完就不冷了。” 赵月白点了点头,将蕴含些许灵气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知是热茶的原因,还是茶中灵气的缘故,这一杯入肚之后,果然身体便不冷了。 而也就在这时,赵老爷子忽然起身,望着一方湖面,沉默半响后便放声道:“你的谋划如今已落空,难道舍得就此放弃,而不尝试着补救一番?” 雅亭中,几位家仆垂首不言,一旁的男孩面露疑惑之色。 几乎就在赵老爷子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邪风无端出现在湖面上,卷起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 wap. /89/89712/1963489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三章 邪祟祸乱赵家(下) 有邪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般,盘踞在雅亭四周的水面上。 几名老家仆紧张的看向周围,深怕从什么地方,突然便窜出可怕又未知的东西。 就连赵老爷子,此刻也是一脸的凝重,这位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人,在面对一尊很可能是启蒙后期的鬼物时,一样是心中有些没底。 这和他往昔所遇的敌人不同,没有实体且手段诡异,是寻常手段难以对付的存在。 几人之中,反倒是赵月白表现的较为平静,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对这个令自己吃了好些天苦头的邪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之类的神情。 “不愧是肮脏邪祟,只敢做一些下三滥的谋划。” 见四周邪风没有波澜,赵老爷子便出声讥讽了几句。 然而不论他如何嘲讽讥笑,那尊邪物却依旧没有现身,只是吹动着邪风在湖面上盘旋。 在夜幕之下,一道道诡异的邪风卷过的声响,听着多少让人心中有些打鼓,莫名就会升起一股寒意。 老人眉头一皱,这尊邪物像是铁了心,就是要藏在暗中不露头,可也似乎不愿就此离去,始终徘徊在雅苑之内。 不过他倒也不急,一直这么拖延时间下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莫约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赵老爷子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冷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湖面上的邪风骤然大作,呼啸声中卷起道道水花,向着湖中心的雅亭直扑而来。 “终于忍不住了?” 赵老爷子冷哼一声。 就在他话音刚起的时候,湖水的四面岸边上,有一名名散发着气血的武夫,突然便翻过了院墙,齐齐向着湖面飞掠而来。 这些武夫的手中,各自持着一张黄纸符箓,身上还携带着一面铜镜,在那镜身上有人以朱砂勾勒出道道符文。 一群人像是有备而来,在远处准备好了一切,方才悄然靠近这座雅苑。 不过他们虽然小心翼翼,但还是被邪物给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这尊一直徘徊在暗中的邪物,当即便向着湖中心的雅苑,发动了蓄势已久的攻击。 只见邪风呼啸中,那道道被卷起的水花,顿时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人心生厌恶之意。 几名侍奉在老人和孩童身边的家仆,突然便将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体内顿时迸发出一股股浓郁的气血。 五名常年以老家仆样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半百老人,此刻身上升起一股舍我其谁的凶悍气势。 他们齐齐向前迈步,将赵老爷子与赵月白围在中间,而后面朝着四方盘旋的邪气,沉声一喝后,便悍然一拳重重打出。 汹涌的劲风中包裹着浑厚气血,刚阳之气肆意迸发,他们只是一拳,竟然就令面前的邪风倒卷。 江湖武夫的气血,既是邪祟鬼物的心头好,也是天然克制它们之物,甚至有数十武夫气血一震,便令强大鬼物当场魂飞魄散的例子出现过。 就在湖面邪风被震退之时,十几名武夫也来到湖边,他们以自身气血点燃符纸,不过瞬息间,一盏盏状若灯芯的火光便浮现而出。 见此一幕,众多武夫当即举起手中的铜镜,火光在一面面铜镜的折射下,化作十多道明黄色的光柱,分别照射在湖面的邪风上。 当这些光柱一一落下,只见湖面的邪风中,顿时就显露出一道灰蒙蒙的身影,它莫约有着成年青壮的外形,一身长袍已是破烂不堪,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那张面容。 它似乎很畏惧铜镜折射出的光线,焦躁不安的左右闪避,最后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向湖中雅亭飞掠而去。 面对亭中武夫饱含气血的拳风,它竟然不躲也不闪,任由落在自个儿的身上,打的它浑身灰气不断崩散,但却依旧保持着前行的速度。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邪物便已来到雅亭外,它目光撇过一脸怒色的众多武夫,以及近在咫尺的赵老爷子。 虽然老人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令它心中忽然咯噔一声,但它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一头冲向那唇红齿白的赵家小少爷。 然而就在这时,雅亭的四根柱子上泛起光华,几张符箓凭空显现,符胆中的灵气相互勾连,直接便是形成了一面面光幕,将整座雅亭笼罩起来。 邪物一头撞在金色的光幕上,顿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惨叫哀嚎,身上冒出大片大片的灰气,那些都是他的根本,就如生灵体内的鲜血一样。 “胆敢祸乱赵家,暗害老夫的孩儿……” 赵老爷子收起脸上的冷笑,双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该死!” 这位头发花白的富家翁,身上突然便迸发出惊人的气势,浑厚的气血内敛不发,隐隐有融入筋骨之中的迹象。 他一步踏在雅亭的围栏上,随后身形向着半空中的邪物掠去,袖袍内一张黄纸符箓,顺势落进他的掌中。 一声暴喝骤然响彻在夜色下,老人如同一只沉睡的狮子,瞬息间全面苏醒过来,一拳往身前狠狠打去,顿时便引得周身劲风呼啸。 气血勾连符胆,一团虚幻的烈焰凭空出现,包裹着他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那尊邪物的脑袋上。 砰!!! 没有哀嚎也没有惨叫,那尊邪物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老人这凶猛的一拳砸烂了脑袋,旋即整个身子也骤然崩溃,化作无数灰气消散在天地间。 老人以脚尖轻点湖面,而后飘然返回雅亭中,随手一抖便有残余符纸落地。 然而此时的赵老爷子,浑然没有一拳打杀邪物的欣喜之感,反而是一脸的愁容,甚至还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片刻之后,有几道脚步声传来,老人当即回身看去,却是本该已经离去的纪源,以及年轻僧人慧心,正跟着家仆赵生财,再度重回这座雅亭中。 “多谢小道长暗中谋划,才能一举打杀这个邪物。” 赵老爷子拱手做礼,目光极为的真诚。 一旁的慧心口诵佛号,看向身边小道士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赞叹之色。 就连他这个身在局中的人,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人,是何时暗中完成了交流,布下了这么一个局,等着藏于暗中的邪物一头撞进来。 甚至慧心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小道士是何时在雅亭的柱子上,悄悄留下了几张符箓。 然而相比于四周几人的赞叹,此时的纪源却一脸苦笑之色。 他做了个道揖,向着赵老爷子告罪一声,随后方才叹道:“可惜引出的只是一个傀儡,真正在府中作祟,企图谋害小少爷的那尊邪物,今夜却并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闻言,雅亭内的众人先是一愣,旋即才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先前打杀的邪物,并不是真正谋划了一切的正主,而是被退出来替死的傀儡。 想明白其中因果之后,慧心连同装作家仆模样的几名武夫,当即便是面色一沉,眼中的喜色瞬息消散了个干净。 先前几人真的以为,不是那邪物不强,而是已经半步迈入筋骨境的赵老爷子太强,又有专门针对阴邪鬼物的符箓在手,才可一拳打杀了对方。 “不过经此一事,想来那藏于暗中的邪物,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纪源微微一笑:“这段时间里,赵老爷子还是抓紧时间,向大渝王朝请来真正的高人。” 启蒙境后期的邪物,已经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范围,此次也是因为暗中谋划,以赵家的武力有心算无心,才能制造出一个占尽优势的局面。 可就算是如此,对方也以一个无关紧要的傀儡,就破了他们处心竭虑设好的局。 而真要是让纪源正面与那邪物交手,就凭他这启蒙初期的微末道行,在不透支底蕴、暴露压箱底手段,去动用长剑‘元宝’以及白玉飞剑‘小白’的情况下,他将根本毫无胜算。 为今之计,也只有是和县衙知会一声,请来郡城那便坐镇的,大渝王朝在册修士中的真正高人了。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此时他回头自会去运作,好在纵横江湖数十年,他在郡城之中也有几分人脉,想来花费些钱财,很容易就可以打通关节,请来朝廷的高人。 想到这里,老人忽然收起愁容,换上一副亲近的笑脸。 他拍了拍手掌,不多时就有早已准备好的两名家仆,各自捧着盖了红布的木盘,快步走到了纪源和慧心的身边。 不需两人动手,一旁就有家仆揭开红布,当即便露出了木盘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金元宝。 两人见状,也忍不住发自心底的感叹,这赵家还真是富有,前面已经送出了价值数十两的黄金,现在又送上整整两百两的金元宝。 wap. /89/89712/1963489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四章 五师兄 清晨,纪源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残留着睡意的脸,起身穿戴整齐后,便坐在了木桌旁。 他先是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冰凉的茶水入喉之后,这才算是清醒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天一直在奔波,先是去往远处小镇做法事,又遇上落魂坡变故,刚回到千钰城还没来得及歇息,便被请去了赵家大宅。 也正因此,尽管歇息了一整晚,但纪源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身上有说不出的疲累。 “不过虽然劳累了一些,但收获还是不错的。” 他放下茶杯,看向桌上的几个物件,便忍不住露出一缕笑意。 这些天的收获中,除了眉心紫府的白玉小剑外,还得到了一件品相极为不错的法器,以及两百多两的黄金。 别说是寻常人家了,就算是放在修士之中,这也是一笔丰厚的家底。 他一边细算着得失,一边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木盆中,里面的三枚三才宝钱,以及那盏青铜油灯法器,经过回灵水一夜的浸泡,此时灵气已经完全恢复,甚至还有些盈余。 四个物件上,此时正散发着点点灵光,正在汲取所剩灵气不多的回灵水,好多多积攒一些纯粹灵气。 一阵观察过后,纪源便将视线移到旁边,在打开了陈旧的小药箱后,便露出了里面杂乱摆放着的金锭和金元宝。 两者加起来,足足有两百七十六两之重,是寻常人家一生都难以积攒的财富,哪怕对修士而言,若无意外横财的情况下,也依旧是需要花费十数年,才有可能积累下来。 那三才宝钱的修缮,以及青铜油灯补充灵气的耗费,也才不过相当于十几二十两的黄金而已。 在大渝王朝之中,两三枚铜钱就足以买到一个皮薄馅多的大肉包,寻常人家一月也不过两三钱的收入。 一两官造的雪花纹银,就足够一户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若是省着点的话,说不得还能有些余钱。 就算是纪源平时炼丹,寻常丹药一炉刨去成本,也才赚几两雪花纹银而已,只有那种炼制不宜,又极为稀少紧缺的珍贵丹药,才能一炉赚上三四十两。 而一两足金,却足以换来一百两左右的雪花纹银,小道士得一炉不失败的炼上数百炉丹药,才有可能赚来这两百多两的黄金。 一念及此,纪源不禁感慨一声,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好处,轻轻松松就可以赚到,寻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财富。 也不知道玄天观,什么时候才能也有这种庞大产业,坐在观中不去走动,就能有大把大把的钱财自己进入袋中。 想着想着,小道士便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玄天观,能和一些名门大派一样,坐拥数个大山头,手握无数赚钱的产业,每日每月每年,都能够一笔笔钱财进账。 “师弟!小师弟!” 屋门外,有浑厚的喊声传来,打断了小道士的幻想。 纪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袖袍轻轻一挥,一柄白玉飞剑便从眉心飞掠而出,在桌上一个盘旋之后,收了大部分黄金方才返回紫府。 将装着余下三十两黄金的药箱盖上,他这才将屋门打开,随后便看到一个年轻道人,正满脸憨笑的站在门外。 “五师兄,怎一大早就来喊我了?” 见到门外的年轻道人后,纪源的脸上也顿时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玄天观中他排第九,前面还有八个师兄,年纪最大的大师兄,今年已经三十四岁,而除他之外最小的八师兄,也有二十二岁。 在八位师兄中,就属面前的五师兄,与他的关系最是要好,甚至可以说他是被五师兄照顾着长大的。 那段岁月里,年纪大的师兄要跟着师父出门做法事,以此赚些银钱补贴观中用度,而年纪小的师兄自己又还是个孩子。 于是当时正好十七岁,还是个少年的五师兄,便担起了照顾年幼师弟的责任。 “这不是昨夜听师父说,师弟你已经回到观中了嘛。” 五师兄郭涛憨憨笑着,俯着高大的身材,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不过昨夜已经很晚了,就没有来打扰小师弟歇息。”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关怀,这次小师弟独自一人出远门,到百里外的小镇做法事,他可是担忧了好些天,深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小师弟如今就完好无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悬了好些天的心,也总算是可以安然坠地了。 “师兄,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纪源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声,看了眼天色之后,便转而到灶房中准备早饭。 自从他踏上了修行路之后,玄天观内的一日三餐,就基本都是由他来处理。 五师兄郭涛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讲着,这些天观中的琐事,以及县城中的杂事。 他听着倒也不觉得烦,偶尔还会应上几声,但绝对不许五师兄上手帮忙。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照顾好些师弟长大的郭涛,在厨艺方面却没有半点的长进,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保证能吃而已。 至于味道如何,看看从六师兄到他这最小的小师弟,都练就了不输街边馆子厨子的手艺,就能大概知道一些了。 “小师弟,你说我现在习武还来的急吗?” 郭涛忽然面色一暗,语气有些踌躇的问道。 闻言,纪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抬头看了眼五师兄,似乎没懂为何对方忽然便想要习武了。 “如果师兄只是想练个一招半式,什么时候都不会晚,但要是想成为江湖武夫,那就真的是太晚了点。” 他稍微酝酿了一下说辞,争取不会太过打击到自家师兄。 想要成为江湖武夫,走上练武的这条道路,往往需要从小便开始熬炼筋骨,若是十六岁之前,没能修成皮肉境的话,此生成就基本不会有多高。 更别说一个从未修炼过的人,二十多岁忽然想要练武,这几乎不可能取得什么成效。 往往花费数倍甚至十数倍的苦功,再有不计成本的银钱砸进去,也很可能连声响都听不见。 不过纪源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五师兄真想习武,他就算是拿出几十两黄金出来,硬砸都要砸出一个皮肉境。 “五师兄,你怎么忽然想要练武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得先问个清楚,否则要是一不小心会错了意,很可能会好心办了坏事。 郭涛身材高大,只是蹲着就能和纪源差不多高,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憨的笑了两声之后,便将昨夜师父唤来他们几个徒弟,随后的一番谈话细细说了一遍。 大致内容便是自家师父,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尝试能否踏上修行路,成为一个问道长生的修士。 只是和其他师兄弟有些不同,郭涛并没有满是欣喜的答应下来,反而是苦着一张脸,询问师父能不能不走修行路,而是让他去修习武艺。 “当一个修士不是挺好嘛,今后问道长生,修行有成之后更能逍遥天地。” 纪源歪着头,不解自家师兄的想法。 却浑然忽略了,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修士,若是无法开悟一切也将休谈。 郭涛叹了一口气,面色忧虑道:“什么问道长生,什么逍遥天地,那些都太远太远了,师兄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会些武艺在身,今后小师弟你再出远门的时候,就能跟在身边护着你,不被江湖上的坏人坑害。” 他一边说着,一边嘿嘿笑了笑,一想到那个场景,便已经感到十分的满足。 纪源愣了一下,他想过五师兄可能会说出什么理由,唯独却没有想到,对方想得竟会是这件事情。 “小师弟,你其实早就已经成为修士了,对吧?” 郭涛转过头,满脸笑意的说道:“我听说书先生讲,传说中如同神仙一般的大修士,身边都会跟着强大的武夫,在其施法时守护于一旁。” 这个身材高大、有些憨憨的五师兄,脑子里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就是守护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而已。 纪源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准备着今日的早餐,不过动作却比先前要轻快了许多,口中还哼起了从小听到大的曲子。 印象里,这是五师兄在哄他们这些师弟时,常常会哼上几遍的曲子。 “在下赵远峰,见过两位道长。” 片刻之后,纪源忽然神色一动,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便见一年轻男子,带着两男两女从主殿方向走在。 这个名叫赵远峰的男子,对着伙房内的两人歉意一笑:“我见道观大门打开,便擅自做主走了进来,还请两位见谅。” wap. /89/89712/1963489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五章 城中妖邪 灶房内的餐桌上,纪源与两个少年、少女相互瞪眼,三人的目光中满是好奇之色。 赵远松低头专心喝粥,时不时夹上几筷子腌菜,虽然是粗茶淡饭,可吃着却一副很是香甜的样子。 房檐下,一对年轻男女捧着瓷碗蹲在地上,和五师兄郭涛一起,默不作声的吃着碗中的稀粥,在他们面前的长木凳上,还放着一小碗腌菜。 郭涛好奇的打量着身边的两人,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出身九玄门的他们,竟然能如此自然的蹲在地上,吃着这些粗茶淡饭。 “多谢款待!” 餐桌上,赵远松放下手中的碗筷,极为认真的感谢了一声。 他的神色不像在惺惺作态,眼光清澈而又真诚,一碗稀粥和一点腌菜,似乎并不比满桌的山珍海味要差多少。 纪源吸了一口米粥,对眼前的男子生出了一点兴趣。 别说是出身九玄门,这种登顶一郡的修行门派,就算是家底厚实的寻常人家,一般也不会看得上这么一顿早饭。 或者其实是对方已经看出来,这顿早饭使用的是灵米,就连腌菜也是山中药草? 但这点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会很珍贵,但对九玄门这种名门大派来讲,应该只能算的伤势寻常而已。 “我自幼贫苦,在拜入九玄门之后,日子才一点点好过起来,寻常人眼中的粗茶淡饭,对于小时候的我而言,就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看出了小道士心中的想法,于是赵远松便微微一笑,算是为其小小解惑。 这个年轻人看着不像是贫苦出身,身上反倒有种书香门第的气质,谈话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如沐春风…… 纪源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随后缓缓收敛,再看向对方时,眼中悄然多出了一抹警惕之色。 家中老师父说得对,一般给人如沐春风、心生亲近的家伙,往往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一个不小心就会遇到隐藏极深的坏人。 所以对于赵远松的解惑,他也只是故作淡然的点了下头,并没有开口接话,专心吃着今日的早饭。 良久之后,餐桌上便只剩四只空碗,以及一碟空盘。 四人相对而坐,目光相互打量着,一时之间却并未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奇怪的氛围中,纪源也对两个少年、少女,生出了一点另外的好奇,若说赵远松出身贫苦,所以吃得下稀粥腌菜,但少年和少女,一看就是从小锦衣玉食、被长辈呵护有加,怎么也对此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此次前来,主要有两件事情,其一便是想要问问,小道长对于那件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赵远松缓缓开口,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 闻言,纪源眉头一挑,当即便明白了,应该是昨日自己师父,曾和对方有过一场较深的言谈,所以此人才会直接询问自己。 他略一沉吟,方才开口说道:“暂时还未想清楚,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 赵远松点了点头,并没有催促小道士,只是言说自己或许要在千钰城,大致会待上六七天的时间,在临走前告知他决定便可。 顿了顿,他脸色微微变得有些凝重,而后沉声问道:“这第二件事情,便是想要请问小道长,在下可否和观中求一碗功德水?” 小道士微微一愣,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不明白对方此言何意。 功德水为何物,他自然是知晓的,那是每一处道观皆有之物,是一碗供奉在主神像面前的清水。 因受香火和愿力的影响,再加上道观所供奉神像的一缕灵光,所以对阴邪鬼物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 只是这个效果的大小,却受道观规模和香火数量的影响,上香的人多了,祈愿的次数多了,神像中蕴含的神性便会水涨船高。 如此一来,这碗功德水的效果也会不断拔高。 据闻在大渝王朝的都城,享誉一朝香火愿力的道观中,仅仅只是一碗功德水,就足以令堪比大修士的阴邪鬼物,当场灰飞烟灭、彻底从世间烟消云散。 玄天观虽说香火凋零,往往十天半月都没有一位香客登门祈愿,但或许是因为所供奉神像,皆是一州道家的神仙人物,以及那威震一州的道主。 所以这一碗功德水的效力,却半点都不弱于寻常一等一县城,那香火旺盛的道观。 只是功德水除了用来克制阴邪鬼物之外,对修行中人而言,便再也没有半点其他效用,也就只有普通人在重病难以时,会来道观请上一碗,给重病之人服下以求心安。 “昨日游逛千钰城,发现了几处不寻常之地,可能有邪祟之物存在。” 赵远松如实道来。 他没有过多描述,但这一两句话却令纪源眉头紧凑。 作为本地人,尽管平常多是在道观中打坐炼丹,可也会时常在城中走动,照理来说若真有阴邪鬼物,应该逃不过他的感知才对。 更何况千钰城中,又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修士,除却城西的白云寺外,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散修,以及江湖门派供奉的客卿。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些修士都看走了眼,没发现自己眼皮底下有阴邪鬼物潜藏。 但坐镇一城的县衙,以及朝廷钦封的城隍爷、土地爷等,也没理由会发现不了,自家院落中的阴邪之物。 当然了,事无绝对,比如暗中谋算赵家小少爷的邪物,便没有被县衙以及城隍爷发现。 “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观中的功德水,恰好前些时日,被贫道的几个师兄用去。” 纪源无奈说道:“如今神像前供奉的功德水,所积累的香火愿力与灵性不足,甚至连一缕邪祟鬼气都祛除不了。” 闻言,赵远松不禁露出可惜之色,这千钰城中只有玄天观一家道观,再想寻功德水的话,至少也得跋涉百多里路途。 而功德水保存又十分苛刻,必须得用神像前,供奉了数年时间,熏染无数香火的器皿,并且在离开所供奉的神像后,往往过了一天左右的时间,便会失去原本的神效。 “若是真有阴邪鬼物藏匿于城中,贫道自然是责无旁贷,虽然没了功德水,但却可以请来一两位帮手。” 纪源笑道:“一位是白云寺的修行僧人,一位是儒家书生。” 不论是佛家圣经,还是儒家圣贤书,皆是先天克制鬼物邪祟,再加上他道家弟子在旁协助,配合符箓施为,所起到的效果并不比功德水要弱。 更别说还有面前这些,出自九玄门的杰出弟子,别说是启蒙境的鬼物了,就算遇到的是修出法力的阴邪之物,一样也可将其强行度化。 赵远松眼中闪过喜色,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欣喜,有道、佛、儒三家弟子在旁协助,此行基本上可以说是稳了。 面对如此阵容,恐怕寻常的鬼物见到之后,都会骂骂咧咧的自行转生投胎去了,半点与之对抗的侥幸心理都不会有。 “如此甚好,不知小道长何时可以动身?” 他出声询问,语境不由带着一丝迫切。 纪源展颜一笑,并未有半点拖沓,言称此时便可。 他起身回到房中,将三才宝钱收入袖中,带上了十两黄金与一些碎银子,手捧着一盏青铜油灯,便领着赵远松五人离开道观。 至于丹药和符箓,这两样东西他自然随身备着,绝对是量大管饱。 “小师弟!等等我!” 当一行六人,刚刚走出道观门前的小巷子,他们的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喊。 纪源回头看去,便见到刚刚收拾好碗筷,道袍上还有一些水渍的五师兄,正急匆匆的关上道观大门,向着他们大步跑来。 “师兄没什么本事,也知道你们是去做正事的,但还是放心不下,想要跟着过去看看。” 郭涛憨笑一声,有点不敢看小师弟的眼睛,怕自己被拒绝。 事实上,纪源的确是想拒绝师兄的一片好意,虽然他们这一行,不仅有高手坐镇,还有克制阴邪鬼物的道、佛、儒三家弟子。 但不管怎么说,所面对的都是阴邪鬼物,对方往往手段阴毒,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没点修为在身,很容易就着了道。 “既然这位道长想要跟着,便一起与我等降妖除魔去便是。” 正此时,赵远松笑道:“我等仙家修士,一些护持自身的手段还是有的,不论如何都会护道长周全。” 他如此说着,同时也对小道士眨了眨眼睛,希望他不要辜负了自家师兄的一片好心。 而在听闻此言之后,纪源便点了点头,同意了五师兄的请求,不过自然是少不了几句叮嘱,让其千万不要离开自己和赵远松的身边,最好始终保持在半丈距离内。 这般距离中,他还是有几分把握,保证自家师兄的安全的,至于那些防不胜防的阴狠手段,料想身边这位启蒙后期的大高手,应该是能够从容面对。 仙家和道家有所不同,后者在启蒙境中,注重魂魄灵光的温养,多是倚靠武学和符箓等对敌,只有修出了法力之后,方才能够施展道法。 至于前者在开悟之后,却无需饱读道藏经文,仙家修行只看灵根资质,启蒙境便可施展一些术法,只是威能定然是没有以法力施为,来的要更加强大一些。 wap. /89/89712/1963489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六章 奇怪的书生 “不知赵道友是在城中何处,感应到了有妖邪鬼物藏匿?” 大街上,走在前头的纪源毫无预兆的,忽然便出声询问道。 赵远松哑然一笑,好歹走过几趟江湖,也不是门中新收的弟子,自然听得懂对方话语中的谨慎,于是想也不想的,便报出了城中的几处地名。 疑似有妖邪藏匿的地方有三处。 一个是贯穿县城的洗玉河,其中妖气不显附着于河底,同境修士极难发现端倪。 另一个是城西的几条偏僻民坊,有淡淡的血煞腥气,难以断定到底是鬼物还是邪魔。 至于最后一个地方,则是县衙附近几个坊区,听闻近些时日常常有人失踪。 “在那些人失踪的地方,我曾多次感受到一股隐晦的气机,有点类似魔道的手段。” 赵远松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详细告知。 待得听完描述,纪源只感觉自己的脑瓜子有点疼,三个疑似有妖邪藏匿的地方,只是听着就能感受到不是一般的麻烦。 河底的妖气,民坊内的血煞,县衙附近的魔道气机。 纪源忽然感觉这座县城有点陌生,怎的忽然就冒出如此之多的邪祟? “小道长在踏上修行路之后,所求为何?” 赵远松目光一闪,饱含深意的看了眼身边的小道士。 闻言,纪源不由一愣,有些没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稍一斟酌之后方才回了一句:“自是为了问道长生。” 他不经意的耸了耸肩,连自己都没发现语境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在读了几本道经,一不小心开悟成为修士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起来。 有祖师爷留下的大道简章,自行出现在他的面前,其中浮现而出的炼丹、制符等玄妙道则,也只是看了几眼就回了个七七八八。 从此之后每日炼丹、制符,打坐吐纳修行功法,时而在屋中练一练剑术与身法,自然而然便积攒下了一份还算厚实的家底。 但真要是问他,在踏上修行路之后,是否有什么追求,一时之间倒还是真的想不出来。 因为今后的道路仿佛已经铺好,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向前走着,就能轻轻松松的抵达,寻常修士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距离。 “听闻小道长在未有开悟法诀的情形下,只是读了几本道家圣经便自行开悟了。” 赵远松好奇道:“然而以如此天资,为何一年多的时间里,小道长却仍然停留在启蒙初期?” 原本他以为,对方是缺少修行所需的资源,只是昨日在城中游逛,却意外得知玄天观的小道长,乃是千钰城中数一数二的丹师。 其所炼制的丹药,无论是品相还是繁多的品类,都远超方圆数百里内的其他丹师。 而在修士之中,就属丹师最为富有,常有一枚丹药卖出天价的例子。 “道友问的有些多了。” 纪源随口说了一句,语气忽然变冷了一些。 在其身旁,五师兄无声的横移了数步,挡在了两者之间。 见此一幕,赵远松神色微微一动,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笑意,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像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一行七人间再也无话,莫约半个时辰后,方才止步于一处简陋的小院前。 这里已是城东最为偏僻的地方,多是苦寒人家的居所,一眼看去就瞧不见几处完好的房屋,路边躺着一个个形如枯骨,衣衫褴褛的百姓。 两个少年、少女,应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场景,特别是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令他们差点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动,四周的百姓多是瞥过一眼,便继续瘫坐、甚至是躺在地上,尽可能的不去动弹。 “当地官府就不管管吗?” 名叫许七七的少女,最终还是没忍住,向着身边的师姐询问道。 闻言,几人的脸上露出复杂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少年江河,眼中忽然便闪过一丝怒色,而后气愤的说道:“对那些官老爷而言,埋头钻研如何升官发财方是正事,谁会去吃力不讨好的管这些?” 话音刚落,江河便吃了个脑瓜崩,疼的少年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不由委屈的看向身前的师兄。 此时赵远松收回了手掌,看了一眼四周面容枯黄、身形消瘦如枯槁的人,方才低声说道:“这并不是官府不管,而是管了也没用。” 刚开口说了两具,他又摇着头发出一声叹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形,既想要师弟师妹不会心生误会,又想他们知道真相后,能够依旧对这个世界怀有希望。 纪源瞥了赵远松一眼,略一沉吟便说道:“这些都是不愿劳作,却又想银钱自己跑进自己的怀里,官府也曾为他们忙活过,但最后反而惹来一片骂声。” 无尽的骂声中,有这些想要不劳而获,宁愿活活饿死也不肯找些活计的人,也有响应官府号召,愿意提供些许帮助的好心人。 前者是骂官老爷,不直接给自己几百、几千两银子,让他们能从此大鱼大肉,不用流一滴辛苦汗。 后者也是骂官老爷,怨那些坐在高堂之上的大人物异想天开,害得他们明明是好心做善事,结果自家却被这种废人搞的乌烟瘴气,甚至说是鸡犬不宁也不为过。 一来二去数次之后,官府也就彻底死心了,最多是联系乡绅富豪,捐点银钱出来买些粮米,偶尔开个粥铺确保此地大部分人能吊着口气而已。 而事实上,待在此地的人都算是咎由自取,哪怕是活生生饿死,任何知情人也不会报以半分的同情。 因为真正想过上好日子,或者不甘如此堕落的人,早已走出这个地方,寻一份差事养活自己。 留下来的,真正是已经彻底没救了。 可纵然是连他们都已经放弃了自己,却还有一个傻乎乎的书生,始终不愿意放弃这些人。 那个书生曾是千钰城的才子,寒窗苦读十数年,一路高歌猛进考进郡试,甚至轻松夺得一郡头名。 只是在他即将赴京赶考时,却不知为何像是脑子抽风了一般,放弃唾手可得的仕途,转身走进这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中。 书生散尽了所有家底,试图改变这里的人,可最后这位才华横溢的家伙,却在外人的一声声叹息中,蹉跎了数年的光阴。 “到了,就是这里。” 纪源领着一群人,来到一处被打理的整整齐齐,被木栏围住的小院。 一旁的五师兄郭涛,三两步便跨进没有关上的院门,来到屋前敲门呼喊。 “这位书生,属实是可惜了。” 赵远松满是感慨的叹了一声。 一位夺得一郡头名的儒家书生,更是早早开悟踏上修行路,未来最少也能成为一方父母官,或是在某座书院中钻研学问。 可惜却不知为何,非要放弃那些随手可得的东西,自愿深陷恶气冲天的泥潭之中。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或许对他而言,那些唾手可得的名利,反而更加臭味难闻吧。” 纪源有些无奈的说道,没有去点评书生的做到是对还是错。 不多时,郭涛快步返回,表示屋中并无人在,反而是门前有被石块压着的纸张,写着此地主人有事外出,可寻他日再来。 “看来是白走一趟了。” 纪源看向身后的几人:“回头贫道再来一趟便是,现在先去白云寺吧。” 一群人对白走一趟,心中并未有丝毫的怨言,反而是因为没有见到那位书生,而流露出了几分可惜之色。 九玄门五人的神色,自然是被纪源看在眼中,同样是名门正派出身,这些人无论是心性还是涵养,都比天河郡的李沐风几人,要好的太多太多。 只是一个多时辰接触下来,他甚至对九玄门都有些改观,无声无息中,内心产生了不少的亲近之感。 如果该门派上上下下,不说全部都是这样的门人弟子,哪怕只有一半的人数,也已经无愧名门正派之名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行人方才来到城西的白云寺外。 这座寺庙便建在闹市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门口的街道上有数不清的小贩,售卖着各色香烛和佛家的小器件。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都能看到浓浓的香火自寺庙中升起,其中夹杂着几缕金线。 此地若是论香火鼎盛,别说香客都寥寥无几的玄天观,甚至就连城隍庙都无法媲美,也不知道那被朝廷钦封的城隍爷,会不会偶尔也心生羡慕? “没想到此地香火,竟然如此的鼎盛。” 赵远松见此情形,其神情也是不由一愣。 大渝王朝崇尚道家,疆域内多是道观,就连国教也是亦然,出自道家中的一支强大传承。 甚至就连大渝百姓,也纷纷受到朝廷的影响,天然便亲近道家,使得其他教派难以发展。 像是眼下白云寺的这种情形,在大渝王朝内部不说绝无仅有,也绝对是极其的少见。 “白云寺不仅是佛家寺庙,还是一处修行之地。” 纪源低声为几人解释道。 在佛家之中,是没有修行门派的概念,哪怕两个僧人所修佛法不同,也一样可以结伴同修,经常出现一座寺庙内,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不同僧人。 wap. /89/89712/1963489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七章 河底妖物 在外排了足足半柱香的队伍,纪源一行人方才得以进入到白云寺之中。 这座古色古香的寺庙,看着至少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许多物件都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倒也能值得上不少银两,却被此处的僧人随意摆放。 想想其实也是,估计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敢在仙神佛的眼皮子底下,行那种偷窃之事。 毕竟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的将其当做至理名言,牢记在自己的心中。 这可比什么儒家圣人的文章,或者是道家、佛家的圣经,来的还要深入人心一些。 一行人走进寺庙后,没有径直走向供奉着佛像的庙宇,而是踏上了一条鲜有人来往的小路,在一名名僧人的注视下,神色自若的来到寺庙后面的庭院。 这座不大却十分雅致的小院,才是僧人真正修行的地方。 纪源刚一走入庭院中,旋即便见到盘坐在老树下的慧心,对方正在闭目打坐,口诵着一本佛家圣经。 细如蚊蝇的诵经声传入几人耳中,却好似晨钟暮鼓在敲响,各自的心境顿时变得一片祥和。 “言出灵随,不过启蒙初期,却能拥有这般异像,未来这个僧人的成就绝不会低。” 赵远松自语了一声,望向老树下那年轻僧人的目光,也不禁变得郑重了许多。 一般而言,能在刚刚踏入修行路时,就能拥有此种异像,可以预见对方未来的成就,至少也是一个仅次于大修士的存在。 虽然慧心已有二十余岁,但修道本就和练武有所不同,后者注重体魄气血,年岁一大潜力便极速下降,未来成就也十分有限。 但对于前者而言,年龄却从来不是问题,不是没有读书无数、苦修数十年的老者,一朝悟道境界便直接攀升至陆地神仙之境。 相比于九玄门的几人,纪源此时的神色便显得正常许多,想来也应该是不止一次,见识过对方诵经时产生的异像。 片刻之后,庭院中的诵经声消散,老树下盘坐的慧心睁开双眸,起身向着已踏入庭院中的几人走来。 他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向纪源与五师兄郭涛行了一礼,随后便目光略带疑惑的看向赵远松等五人。 小道士见此一幕,便为双方大致介绍了一下,同时也明说了此行的来意。 听闻是为破除县城中,隐藏着极深的妖邪之物,慧心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根本没提是否有什么好处,或者此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幅直愣愣的样子,看的纪源是不断摇头,也不知道对方若是有一日行走江湖,就这性子很难说到底能走多远。 “诸位施主稍等片刻,容贫僧去向师父,借取一件法器来降妖除魔。” 在听过赵远松对藏匿邪魔的估量后,慧心便立即告罪一声,行色匆匆的走向庭院角落的一处小屋。 不多时,他便挂着一串念珠,快步回到了庭院之中。 这是一串紫檀香制成的念珠,一共一百零八颗,每一颗上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据慧心所言,这串念珠上铭刻着的,正是佛家根本佛法之一的开篇,具有荡涤妖邪、清扫鬼物之能,无论是用来对敌,还是将其用来护持自身,都能发挥出极强的威能。 但从品相而论,这串佛家念珠就已经超过大部分法器,绝对能算得上是价值惊人的稀罕物件。 “先去何处?” 待得众人准备妥当,纪源便转身看向赵远松。 见状,后者稍一沉吟便道:“虽说民坊内的血煞,距离此地最近,但在下个人建议,还是先去往洗玉河为好。” 关于藏匿于湖底的妖物,他大致上已经摸清了部分跟脚,和尚是毫无线索的另外两处相比,洗玉河虽然看着麻烦些,但实际上却是最简单的。 如此,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向着城西与城中交互处的洗玉河而去。 要说这条洗玉河,在县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毕竟是贯穿了全城的河流,无数人家生活用度,都指望着这一条河水。 不过说是河流,但实际上只能算是小溪,最宽处不过三四丈,最细处甚至只有一两丈的宽度。 之所以称其为河,也是三百多年前流传下来的,那时候的洗玉河可不是现在的光景,旷阔的河面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此清洗开采出来的玉石。 只是话又说回来,如今的洗玉河虽然不复往昔光景,但深度却并没有什么变化,最深的地方足足有二三十丈。 并且河面虽然看着平稳,但河中却暗流急涌,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下河解暑的青壮汉子,被暗流一卷便没了踪影。 “那藏匿于何地的妖物,应该是成了精的鱼类,大抵是常年吞食,被卷入河中暗流的青壮汉子,渐渐积累下来了一身道行。” 赵远松沉声说道:“若是再给那妖物几年光景,多吞食一些青壮汉子,当体内血精积累足够,要不了多久就会破入下一个境界,诞生出浑厚的法力。” 到了那个时候,此妖物便会形成气候,仗着一身水属的神通术法,引动一场庞大水灾,谋害了大量百姓生命之后,就会顺着洗玉河远遁。 而一旦等此妖物修出法力,就算遇到高它一两个小境界的修士,若是不通水法的话,在河流中还真难以伤其分毫。 “听道友这么一说,我甚至开始怀疑,往年落水之人,或许本可以有活命的机会,说不准都是被此邪物给残害了。” 纪源皱着眉头,他的这个想法并不是无根无萍,要知道数十年来那么多人落水,却从未有一人侥幸逃得一命,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只是往常不管是谁,都会以为是河中暗流涌动,却没人会想到河底有妖物藏匿。 “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道友所想这般,因为从那妖物的身上,在下感应到了浓厚的罪孽。” 赵远松叹声道。 在这片天地之中,并不是做了好事就有功德降临,但若是做了坏事,则必定会有罪孽衍生。 能令一个修士,都感觉到罪孽浓厚的话,可想而知那个妖物,究竟残害了多少人。 “阿弥陀佛!” 慧心双手合十、口诵了一声佛号,语境满满皆是自责之意。 他与纪源一样,自小生长在千钰城中,拜入佛门已有十数年,成为一名佛家修士也有两三年。 可慧心却从未发现过,这藏匿在洗玉河底,暗中残害无辜人数十年的妖物。 就连一向对外事不关心的纪源,此时也是双眼浮现怒色,一想到那妖物这些年吃掉的无辜人,心中就有一股火气上涌。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来到洗玉河畔,一束束目光落下,像是能透过平静的湖面,看到河中湍急的暗流。 “怎么将那妖物引出来?” 纪源皱眉轻语道:“二三十丈的水深,就凭我们这点修为,根本不可能潜的下去,更别说在其中和妖物厮杀了。” 在这种深度之中,就算是达到修行第二境‘点灵境’,且还是擅长水法的修士,估摸着待上片刻时间也会耗尽一身的法力。 恐怕只有跻身第三境‘明道境’的擅水法修士,才能深入二三十丈的河底,斩杀一头藏匿其中的妖物。 只是这种境界的修士,大多都是一些门派的客卿长老,或是自己当任一派掌教,若是投身朝廷之中,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官位在身。 那可不是只挂名,却无实权的官位,而是实实在在的,能进入朝廷明鉴司,且手握一方大权的高位。 别说是千钰城一个三等县城,就算是一郡郡城,也极难寻到这般修为的高人。 “我有一套锁水阵旗,激活后可封锁十丈水面,令妖物无法遁逃。” 赵远松倒也没有私藏,反手便拿出了一套阵旗,一共十八面水蓝色的小旗子,外加一块淡蓝色的玉盘。 见状,纪源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对此人的评价不由再次提高了许多。 对方这种凭空取物的手段,毫无疑问是拥有一件山河袋,但这个东西的价值,就连福运深厚、又有炼丹制符之术在身的他,都大感肉疼言称暂无必要。 若是一个三境‘明道境’的高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哪怕此物昂贵,以其修为想要拥有一件并不难。 甚至就算是二境‘点灵境’,出身自名门正派且还是嫡传的弟子,或许也能够得到长辈的赐予。 但一个九玄门外门弟子,哪怕对方凭自己的努力,攀升至了大师兄的位置,也一样没有能力可以消费的起。 而赵远松又曾言说过,自己出身贫寒,背后并无显赫家世,那么便不可能是家中传承,或是长辈所赐。 以其启蒙境后期的修为,便能有用一件价格昂贵的山河袋,若不是洪福齐天有机缘落下,便是此人本事极高,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就做到这一步。 “若是如此的话,贫道正好有一张精血引妖符,或许可将河底妖物引出水面。” 心思转动不过瞬息,旋即纪源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 此符和寻常符箓有所不同,黄纸被血色浸染,上头以金漆绘成符文,方一拿出便有淡淡血气传出。 然而这种血气并未有任何腥味,相反只是稍稍一闻,就令人心旷神怡,仿佛嗅到了美味佳肴所传出的香气。 wap. /89/89712/1963490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八章 诛妖 “但还有个问题,我们该如何寻找到,河底那头妖物的所在?” 纪源收起手中的血色符箓,略一沉吟便出声询问。 不过这一次,赵远松却没有出言回答,反倒是看向了身后的少女。 见几人目光望向自己,许七七嘻嘻一笑,便满是‘豪气’的向前一步,随后才得意的说道:“我天生雷……亲和雷法,对天下邪祟鬼物、妖魔罪孽,有着近乎本能的感应。” 天地万法以雷法威势最强,更是一切鬼邪妖魔的克星,有代天行罚之能。 纪源也没有想到,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许七七,竟然天生亲和雷法,而九玄门恰好就有正统五雷正法的传承。 可以预见,这个不过十五六岁,便得以开悟踏上修行路的少女,将来怎么说成就也不会低于第三境。 而一个擅长雷法的明道境高人,放眼整个大渝王朝,都将会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不仅同境之中战力无匹,更有越境挑战之能,若是对上鬼邪妖魔,其杀力还会再翻上数番,甚至能够做到跨越一个大境界对敌。 既然许七七有探寻妖物之能,于是也就顺理成章的,由她领着众人,开始顺着洗玉河畔走动起来。 一些居于洗玉河两岸的民众,以及来往的行人和船家,在见到这行略有些奇怪的组合后,便不由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实在是一大一小俩道士、一个年轻僧人,再加上一对少年少女和公子小姐,不管怎么看都感觉有些奇怪。 “师弟,为何你们不通知县衙?” 在寻找妖物藏匿之处的同时,五师兄想了想,便低声询问道。 闻言,纪源先是沉吟,随后才开口:“若是通知县衙,定然会有众官兵和捕快到场,有时候人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容易生出许多意外。” 倒不是他们这些人想要逞英雄,而是人多手杂难免平添变数,再加上就算是县衙,想要诛杀河底中的妖物,也得借助他们的符箓和阵旗。 如此一来,还不如就他们几人动手,只要安排妥当的话,斩杀一头还未修出法力的妖物,应该并不算多难。 哪怕退一万步说,真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使得那头妖物得以逃遁而去,也必然身受重伤,无力再兴风作浪。 到了那时,再去通知县衙也不算晚。 “也正是因此,所以我先前只打算请来那个傻乎乎的书生,还有白云寺的慧心,没有去广邀城中的其余修士。” 纪源一脸正色的说道。 整座县城中,在此居住的修士可不算少,但出身道佛儒三家的却并不多,而其他修士虽有斩妖除魔之力,但却仅仅只体现在杀力上。 远不如三家修士,那天然便克制鬼邪妖魔的手段和术法。 只可惜那儒家书生又是外出,暂时寻找不到,否则此行定然会更加轻松、顺遂一点。 听完小师弟的剖析,郭涛频频点头,只是看那样子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又听懂了几句话,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倒不是说他愚笨,而是平日里最喜欢做些家务活的五师兄,向来对道观外的事情不感兴趣,除了偶尔陪师兄师弟外出做法事,或是给观中添置一些器物外,便极少迈出道观的大门。 也正是因此,郭涛才对一些事情知之甚少,但却不代表他是一个愚笨之人。 “稍后厮杀起来,师兄得离得远些才行。” 纪源张了张嘴,虽然有些伤人,但还是如此叮嘱了一声。 一旦将妖物引出来,必然会是一场激烈的厮杀,毕竟哪怕封锁了水面,也依旧是在对方的主场上。 而这种妖物就算境界不高,也一样会有天生神通,若论威能绝不比修行第二境,方才能够施展的术法要弱多少。 莫说是世俗凡人了,就算是已经踏上修行路的修士和武夫,都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遭遇危险。 闻言,郭涛沉默的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强求,只是眼中的神色多少显得有些暗淡。 他的表情自然是被纪源看在眼中,小道士犹豫了一下,随即便想要出言安慰一番,只是话刚到嘴边,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那头妖物就在正中的河底!” 许七七指着数丈外的河面,一脸凝重的说道:“妖气比先前浓郁了一些,它很可能已临近突破的边缘!” 众人脸色一沉,其实不需要少女提醒,他们也已经能感受到河底的妖气。 那四散而出的妖气,正顺着河中暗流不断扩散,河面依旧平静无波,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像是有凶兽蛰伏其中。 而事实上在这河底中,的确有一头极为危险的妖物藏匿。 “师弟师妹,你们先去疏散四周的百姓。” 赵远松当即低喝一声。 在他的身后,两个年轻男女抱拳称是,转而便分散开来,在洗玉河两岸开始疏散此地的百姓。 只是两人纵然身为修士,但也不过一介白身而已,四周百姓根本不可能相信他们的言语,反而还有大娘当街咒骂了起来。 见此一幕,纪源几人的脸色便是一沉,因为他们感受到河底之中,那头妖物的妖气正在上涨,似乎是在尝试冲击瓶颈。 若是让它真的跻身下一个境界,一身精气转化为法力,那么就算是擅水法的三境修士,也难以在河底轻易将其斩杀。 “来不及了,先动手!” 纪源取出血色符箓,沉声道:“一会儿动静出来了,这些人自然会离开。” 见身旁几人点头,他便看向身边的郭涛,后者沉默不语,最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岸边的民房跑去,呼唤着此地的百姓快些远离避难。 与此同时,赵远松也取出了那一套阵旗,以及七八块拳头大小、长宽见方的灵石。 一境修士想要驱使法器或是阵旗等,除了依靠这些器物本身蕴含的灵气外,便需要一块块灵石或是灵币等,拥有充沛灵气的东西作为消耗。 “阿弥陀佛,纪道友尽管出手便是。” 慧心双手合十,一百零八颗念珠已被他取下。 纪源见状,先是深吸一口气,旋即便将手中的血色符箓打出,令其化作一道残影,不过几个眨眼便掠至洗玉河中心的位置。 下一个呼吸,符胆中蕴含的灵气被引动,金色的符文在符纸上绽放光华,一股股充沛的气血顿时喷涌而出。 这股气血并无令人作呕的腥气,相反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恰好就是这抹清香,对于妖物而言乃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所谓的精血引妖符,便是以大量牛血,再加上多种蕴含灵气的药材,熬炼一十八天后,再侵染在符纸上。 牛血之中蕴含灵性,本身更是有着浑厚的气血,再加上各种药材调制,一旦制成符纸之后,再以特殊金漆绘制符文,其所释放出来的特殊气血,任何妖物都无法抗拒。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浓郁的气血倾泻而下,侵染了大范围的河面,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和恐怖。 河岸边,纪源等人凝神静气,尽力收敛着自身的气息,同时目不转睛的望向河面。 一个呼吸……三个呼吸……五个呼吸…… 终于,在第十二个呼吸过去后,一股浑厚的妖气从河底向上升起,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不多时便已经无比接近河面。 轰!!! 下一瞬,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有臃肿庞大的黑影一闪而过,将悬浮在河面上的精气引妖符一口吞下。 “动手!” 纪源低喝一声,手中紧紧攥着的符箓,已经准备好随时尽数打出去。 而在他出声的前一瞬,其身旁的赵远松便已经挥动手臂,十八面水蓝色的小旗子当即飞掠而出,化作道道残影出现在河面上。 紧跟着,赵远松将一块淡蓝色玉盘向前一抛,随着他双手不断快速掐诀结印,一块块早已准备好的灵石和玉盘一起,在其胸前上下沉浮着。 一道道精纯的灵气被玉盘汲取,当赵远松低喝一声,立时便有十八根淡蓝色细线,自其面前的玉盘飞掠而出,尽数没入十八面小旗之中。 前后只是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布置好了这套锁水阵旗,十八面小旗散发着水蓝色的光晕,将方圆十丈的区域尽数笼罩。 此时,那从水中跃起的妖物,正要往河中遁去,但却一头撞在了水蓝色的光晕上,不仅没能融入尽在咫尺的河水,甚至还传出了一道沉闷的巨响。 也是在这一刻,众人这才看清那妖物的模样,竟是一头足有牛犊大小,浑身漆黑布满粘液的巨大鲶鱼! “诛妖!” 赵远松大喝一声,其身旁当即就有两道身影飞掠而出。 许七七与江河这对少年、少女,此时一脸肃杀之色,反手便拔出了背负着的长剑,其脚尖轻点在水蓝色的光晕上,竟是能够于河面上行走。 锵!!! 瞬息间,有剑吟之声骤然响起,那重重剑影之中,绿、黄两种颜色的剑气迸发,随着少年、少女手中的长剑,一同斩向水蓝色光晕上的巨大鲶鱼! 然而无物不破的剑锋与剑气,在这一刻似是失去了应有的锋芒,甚至连妖物的皮肤都威能斩开,刚一接触对方身上的粘液,便不由自主的向着一旁滑开。 两人脸色一变,当即果断的抽身而退,更是各自捻着一张符箓,防备面前的妖物突然暴起。 而事实上,这头鲶鱼精也的确是打算反击,它猛然张开了大嘴,淡黄色的腥臭之气,顿时便从其中席卷而出。 这股腥臭之气,刚一接触到两人的衣摆,便顿时冒起阵阵白烟,随后那一袭长衫和长裙竟是直接缺了一角。 但就在这时,这头妖物却忽然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继续喷吐腥臭之气,反而是在原地剧烈翻滚了起来。 一群人定睛看去,便见到鲶鱼精的腹部,正有一抹红光快速放大。 “真以为贫道的引妖符,是那么好一口吞下的?” 纪源冷哼一声,左手捏好的印诀骤然一变。 这一瞬,他预先留在符箓中的后手爆发,以特殊金漆绘制的符文,顿时便化作一团充满至阳之意的烈焰。 而那符纸中蕴含的浑厚血气,则在这团金色火焰的作用下,顿时就被尽数点燃! wap. /89/89712/1963490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三十九章 诛妖失利 一张专门用来引妖物现身的符箓,却在此时变成了真正的催命符。 浑厚的精血在鲶鱼精体内点燃,伤害的不仅仅是这头妖物的体魄,更是在焚烧它的根本。 随着它腹中的红光越来越强盛,这头妖物的气息开始跌落,不管它如何的挣扎,都无法改变自身精气被焚烧的局面。 对于尚未修出法力的生灵,这一身精气便是根本所在,既是生命力的体现,也是力量的根源。 可也就在这一刻,以妖物为中心的数丈范围内,骤然有浓厚的水汽汇聚,甚至在几人的耳边,像是有溪水流淌声响起。 鲶鱼精就好像重回水中,在漫天水汽内游动起来,它一张口便吞吸了大量水精,身上蓝色光华浮现的同时,腹中的红光也逐渐被压制。 它骤然抬头看来,双眸中满是戾气,周身皆是浓郁的水汽,在半空如在水中般来回游动。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落下,刹那间佛光如大日般缓缓升起。 总共一百零八颗串联在一起的念珠,骤然升入半空中,而后沉重如山岳,带着恢宏佛光镇压而下。 那妖物不敢直视佛光,身躯一个晃动之下,竟掀起重重水汽,如同浪涛般冲天而起,向着镇压而来的念珠拍去。 轰隆隆!!! 一声声巨响如同雷鸣般升起,以十八面小旗布下的锁水阵法,当即便是剧烈摇晃了起来,下方的河面更是不断翻涌着。 先前还不当一会儿事,没有相信劝说的百姓,此刻一个个神色骤变,连忙向着远处跑去,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远离这条世世代代依水而生的洗玉河。 “这妖物竟然也有法器!” 纪源突然发出一声低喝。 只见河面中心,一颗圆珠自鲶鱼精的口中飞掠而出,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骤然喷涌出滚滚水精。 不过一个弹指,整个阵法笼罩的范围内,便已经充满了浑厚的水精,蓝色的光华浓郁的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同一时间,这颗圆珠冲天而起,携带着沉重浑厚的水精,一头撞向了空中镇压而落的佛家念珠! 轰! 一声巨响下,一百零八颗念珠骤然拔高丈许,甚至就连漫天佛光,都像是被无尽水精震退! 见此一幕,纪源手持青铜油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随着心念一动,油灯中的灯芯无火自燃。 他提起体内小半精气,向着灯芯上的小火苗猛地吹了一口气。 霎时间,熊熊烈炎喷涌而出,一口气息化作一条火焰巨蟒,不过是一个眨眼,便摆动着身躯来到鲶鱼精的身前。 水精与烈焰相触,顿时发出一阵滋啦声,无数的白雾升腾而起,几乎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却可以看见,在那白雾之中,一条火蟒缠绕上体型巨大的鲶鱼精,汹涌的火光之中,有一股股蓝光疯狂闪烁。 在纪源出手,以青铜油灯展开攻伐后,半空中的佛家念珠压力大减,重新携带着漫天佛光一压而下,几乎就要砸在那头妖物的身上。 两者之间,就只剩下一颗圆珠还在苦苦支撑,如同不计本钱的一样,向外喷涌着重重浓厚的水精。 这一幕看的纪源有些牙疼,如此之多的精纯水精,想来应该是那鲶鱼精近百年的积攒,若是拿来炼丹甚至是修行的话,简直堪称稀世灵物。 只是现在再如何可惜,攻伐的力道却也不能减轻半分。 他思念至此,猛地便调动体内剩余精气,配合着青铜油灯自身蕴含的灵气,再次幻化出一条火焰巨蟒,一个闪身便缠绕上了水雾中的妖物身上。 “不对!” 骤然间,纪源神色一变,连忙发出一声大喝:“快退!” 他在第一时间向后退去,同时切断了两天火蟒与青铜油灯之间的联系,竟是舍得弃了其中的灵气,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河岸。 一旁的几人见状,连忙与他一样暴退! 其中以两个少年、少女动作最为灵活,本就在阵法边缘的他们,只是几个闪身便远离了此处。 反而是身为出家人的慧心,此刻却面露犹豫之色,望向半空中的念珠满是不舍。 还是边上的赵远松,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带其向着身后快速退去。 几个弹指间,有浓厚的水精伴着巨响倾泻而出,整个河面佛光、水气、烈焰交错在一起,顿时掀起一阵汹涌的爆炸。 轰隆!!! 狂暴的力量在河面上翻涌,激起十数道冲天水柱,十八面用来布置阵法的小旗,当即就在这场爆炸中支离破碎。 好在佛家念珠本身就是品相极好的法器,在爆炸的冲击下虽然灵光黯淡,但总归是没有被毁去,耗尽其中的灵气之后,便无力的坠落在了河岸上。 足足半刻钟的时间,所有动静才逐渐平复下去,无数冲天而起的河水,如同细雨般不断飘落。 当众人回到岸边,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才好。 一场爆炸之后,洗玉河两岸的房屋倒塌了一片,废墟中还有几个舍不得家底,或是抱着侥幸之人,被倒下的房梁砖瓦压住。 “这妖物还真舍得,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竟然舍了近百年积累的水精,以及一件灵物不要。” 许七七跺了下脚,随后咬着牙娇喝道。 在先前的爆炸中,那头鲶鱼精便趁着阵法瓦解,以一身擅水的能力,悄然躲到了洗玉河底,此时估计早已迅速逃离此地了。 不过纵然让它逃了一命,但想来对方肯定也受了不轻的伤势,若无意外的话,至少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里,是别想再有力气兴风作浪,暗中残害落水之人了。 只是这样一来,往后他们再想斩杀这头妖物,无疑将耗费更多的精力,对方在已经吃过一个亏的情况下,必将会变得小心翼翼。 “阿弥陀佛,此事小僧应承担所有责任。” 慧心持着捡回的念珠,脸上尽是愧疚、自责之色。 他若是肯舍得拼尽念珠内的灵气,甚至不惜让其承受些损伤,那头鲶鱼精也没有机会,以舍弃一件灵物为代价,从近乎必杀的局面中脱困而出。 闻言,在场的几人显得有些沉默,就连与其关系最好的小道士,也没有出声安慰。 身为修士,哪怕不提是在降妖除魔,就算是与其他人起了冲突,彼此厮杀攻伐起来,也自该是竭尽全力才对。 如此心疼灵气的损耗,甚至是舍不得法器的品相,可着实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若只是修士之间的冲突,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身死道消而已,但在降妖除魔的时候,一旦因此而造成失误,放跑了为祸一方的妖魔…… 纪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见到慧心身上的佛光,在悄然无声中衰减了不少。 这就是放跑妖魔之后,天地降下的罪责,有罪孽在无声无息中加身,与他身上的功德业绩相互抵消,磨损了其积攒了数年的佛光。 “现在怎么办?” 小道士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一旁的赵远松。 此人倒也不愧是九玄门的外门大师兄,尽管损毁了一套珍贵的阵旗,脸上也没有浮现出多少异色,反而是双目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片刻之后,赵远松长出了一口气,苦笑一声道:“先和县衙知会一声,再看看接下来该怎么补救吧。” 也得亏是他们先前,并未通知县衙一同来此诛妖,否则此时的损失,可就不仅仅只是一套阵旗,以及两件法器的灵气损耗了。 恐怕最少也会有二三十名官兵和捕快,会在刚才的那一张爆炸之中丧命! 纪源点了点头,并未有任何的意见,以此时的光景也的确是该如此。 只是他忽然眉头一皱,略带狐疑的向着四周看去,隐隐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 “怎么了?” 赵远松见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就出声问道。 纪源摇头,目光扫过四周,此时两岸被压在废墟中的人,已经被赵远松的两个师弟师妹救出,一个个虽然狼狈不堪,但所幸并没有什么大碍。 “等等!我五师兄呢?” 他猛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家师兄竟不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闻言,此地的几人一愣,旋即便发现那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此时的确不知道去了何处。 难道是在先前的爆炸中…… 纪源心中咯噔一声,脸上的淡然顿时消失无踪,满是紧张的以目光搜寻各处。 也就在这时,恢复平静的河面忽然泛起波动,紧跟着一朵朵水花升起,在几人警惕的注视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破水而出,快速的游到了岸边。 “师兄!” 纪源眼睛一亮,旋即连忙冲上前去,在细细的打量了一边,确认五师兄浑身并无伤势,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你好端端的跳到水里做什么!” “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很危险啊!” “那头妖物说不准就会去而复返!” 少年大声责怪,向着自己的师兄发出怒吼。 郭涛挠了下后脑勺,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自从小师弟一年多前,踏上了修行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展现出如此失态的样子了。 就好像成为修士之后,小师弟就一下子长大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和师父,还有他们这些师兄们,露出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但却的的确确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伸到师弟的面前,张开手掌后,露出了宽大手心中的一颗圆珠。 此物正是先前那头鲶鱼精,所使用的蕴含着充沛水精的灵物,只是对方为了脱身,一口气损耗了其中近半的水精。 “我现在看你好像挺想要的,就看看能不能到水中寻来。” 郭涛憨憨笑了一声,将圆珠塞进目瞪口呆的师弟怀里。 过了好半响,纪源这才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等着自家师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心中却有一股暖意,悄然间遍布他的全身。 wap. /89/89712/1963490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章 袁永成 “既然郭道长无事,那我们便动身前往县衙吧。” 赵远松笑着说道。 闻言,纪源点了点头,看了自家师兄一眼,将心中的话暂时压下,等着回去道观之后再说。 随后他略作沉吟,便从袖袍中取出几只瓷瓶,分别递给了在场的几人,就连刚刚返回的年轻男女也有份。 “这是贫道炼制的丹药,有固本培元、增厚体内精气之效。” 纪源言明若是服用此丹一枚,不仅能在一两天内,使得练气吐纳事半功倍,更能平增堪比半月苦功的修为。 最主要的是,此丹本身药性温和,几乎没有副作用,更能在服用的数天内,源源不断的持续为修士带来好处。 若不是这个圆珠,对他来说的确有极大的用处,否则的话纪源也不会,一口气就拿出如此之多的丹药。 要知道这种丹药炼制殊为不易,以他的炼丹之术,往往三四炉之中也只能成功一炉,单单只是一瓶三颗的量,就足以在明心轩卖出三十两黄金的高价。 听完了小道士的描述后,赵远松当即便露出笑容,带着师弟师妹拱手行礼,没有推脱的收下了这些丹药。 倒是慧心面露犹豫之色,虽然也对此丹极为心动,但还是摇着头想要拒绝。 在他看来,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此次诛妖必然已经成功,不说这头妖物身上的材料价值不菲,甚至他们还能得到县衙给予的赏赐。 大渝王朝的律法之中,就有相关的明文规定,若是有修士斩杀为祸的妖物,朝廷将视实际情况,给予相应的赏赐与名望。 然而如今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害得此次诛妖失败,不仅众人拿不到应有的赏赐,甚至还可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惨死于妖物的手中。 如此一来,他又如何有脸面再去接受这瓶丹药。 “你个和尚,咋就这么死板?” 纪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此时不收下这瓶丹药,不是让我平白欠你个人情,于心境上留下一点瑕疵么?” 世间大道有万千,然不论是练气士亦或是武夫,于心境皆十分的看重,不容许有半分的瑕疵和污点,因为这涉及到了自身修行的根本。 听他如此一说,慧心这才苦笑一声,收回了伸出的手掌,将装有三枚丹药的瓷瓶收入袖袍中。 “小道长不愧是千钰城有名的丹师,竟然随身携带了如此珍贵的丹药。” 赵远松哈哈一笑,算是打了个圆场,不至于令慧心太过尴尬。 只是纪源却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闪过。 他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不过对此小道士却并不在意,既然他做出了如此举动,自然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就算被旁人发现了什么端倪也无妨。 于是在收起了那颗圆珠之后,他便带着身旁的众人,向着县衙快速走去。 这一路上,他们遇见了不少神色慌张、满脸不安的百姓,皆是因为先前与妖物厮杀,而纷纷逃离两边河岸的人。 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场景,自然就认不出纪源一行人,便是刚刚与妖物厮杀的人。 小半柱香之后,纪源等人便来到了县衙,此时大门外已有二十余名捕快聚集,领头的正是千钰城总捕头刘洪生,以及县衙师爷孙有方。 前者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国字脸不怒而自威,一身武艺足以排进千钰城前五。 后者是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各自不高常常略弯着腰,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眼中常有精光一闪而过。 这两人可谓是县老爷的左膀右臂,此刻皆出现在了县衙的大门口。 当纪源一行人,来到县衙大门不远处时,两队共五十人的守城官兵大步赶来。 一队官兵有三十人,身着皮甲、手持长枪,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另一队官兵不过二十人,除了手中的强弓以外,还配有一架手.弩。 纪源一眼看去,不论是赶到的守城官兵,还是隶属于县衙的捕快,里面都有许多往日相熟的面孔,甚至就连总捕头刘洪生,以及师爷孙有方都有过数面之缘。 他们刚一接近,当即就有捕快上前阻拦,不让众人再向前一步。 赵远松见状,便将自己等人的来意,大致上讲述了一边,最后言称希望两位官爷能够通报一声。 两名捕快听完之后,当即便面露凝重之色,其中一位王姓捕快认识纪源,见他也在人群中,便不敢有任何耽搁,转身就一路小跑来到了总捕头的身边。 众人随即便见到,那两人一阵交头接耳后,刘洪生便立即带着师爷孙有方,快步向着他们这里走来。 “你们便是在洗玉河上,欲要诛杀妖物之人?” 刘洪生目光扫过几人,期间在纪源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原本应该是作为本地人的慧心,或者是纪源来诉说此时,不过一个满怀心事,一个故意不说话,于是便由赵远松,将先前的一番话再次重复了一边。 只不过和刚才相比,此时无疑是增添了许多细节,以及他们之所以未曾先通告县衙的理由。 而对于他口中的理由,不论是刘洪生,还是其身旁的师爷,甚至是两人身后的几名捕头,都没有觉得对方是在小觑他们。 毕竟哪怕是捕快,也不是个个都踏上了修行路,大多都还是普通凡人,只是会一些武艺而已,主要还是擅长侦破案件这一方面。 如果县衙得到了通知,并且派遣他们参与围捕的话,在那场爆炸之中,恐怕能够全身而退的将会少之又少。 大部分人就算没有当场殒命,最起码也会落一个永久残疾,断胳膊断腿都算是幸运的了。 “此时在下做不得主,还请极为一同随我,进入县衙面见大人。” 刘洪生郑重说道。 随后他给身后几位捕头一个眼色,便与师爷孙有方一起,领着众人往县衙内走去。 而这几个捕头,则是领着其余的二十名捕快,以及五十名守城官兵,火速赶往事发之地。 他们显然是不可能,单凭纪源几人的三言两语,便直接收队回去歇息,还是得走上一趟,确定一切是否属实。 并且事发之处,可是还有着一堆麻烦事情,等着他们前去处理,不论是倒塌损毁的房屋,还是遭受到波及的百姓。 当一众捕快与官兵离去,纪源等人也随着刘洪生进入县衙。 不过在他们刚踏入县衙时,孙有方便以先行通报为由头,快步往县衙的后院走去。 因为并不是升堂审案,所以刘洪生并未带他们去往大堂,而是引到了一处偏堂,几人刚一坐下,便有侍女送上茶水。 只是除了慧心和郭涛之外,便没有人去动这杯,在凡人眼中算是上佳的香茗。 修士修行除了依仗天地灵气,以及奇妙灵物之外,这一饮一食也大有讲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送,轻则会被浊气污染道躯,重则修为倒退、根基损坏。 这也是纪源在踏上修行路之后,哪怕耗费大量的钱财,也要将道观内的一应吃食,换成修行中人自己种植的灵米、茶叶等。 不多时,屋外便有脚步声传来,几人当即转头看去,随后便见到一中年男子,领着师爷孙有方入内。 “本官袁永成,见过诸位侠士,先前公务缠身,若有怠慢之处请多海涵。” 中年男子拱手见礼,浑身没有半点官架子。 这位县官老爷身材普通,样貌也无出奇之处,身上穿着寻常衣物,无金银玉器伴身点缀,但举手投足间却自带儒家书生气。 几人纷纷起身回礼,纵然是修行之人,此刻也绝没有半点超然心态,不曾轻视眼前这位‘凡夫俗子’。 “几位所说之事,我已听孙师爷复述过,在此特替城中百姓送上一礼!” 袁永成一脸郑重的说道,同时向着几人再次行了一礼。 只是和先前的见礼不同,此次所行乃是大礼,双手作揖之后一拜到底,整个腰身都弯下去了大半。 见此一幕,几人自然是连说‘不敢’,同时赶紧侧身闪躲,是真的不敢受此大礼。 别说他们未能诛妖成功,令那妖物得以逃脱,就算他们顺利的斩杀了妖物,也绝不敢坦然受这一礼。 “这是袁某的一点心意,还望几位不要推辞。” 袁永成微微一笑,其话音刚一落下,便有家仆几人走入屋内,将手中的木盘放在了几人的面前,临走前他们还不忘揭开其上的红布。 “这万万使不得!” 赵远松一看,当即神色一正,立时便出声婉拒。 那一张张木盘上,赫然整齐摆放着一锭锭银元宝,皆是朝廷铸造的雪花纹银。 这种官银在价值上,比寻常民间的银锭要高出不少,往往一两雪花纹银,便能换来四五两普通白银。 “我等并未成功诛杀妖物,还使得附近百姓遭受损失。” 赵远松摇头道:“大人不追究我等的责任,便已是万幸,又岂能收此大礼!” 若是真的严格按照大渝王朝的律法,他们诛妖未成,还令周遭民房损毁一片,有百姓因此出现伤亡,足以被当地府衙追究责任。 不过一般而言,却不会真的有人如此去做,一是容易寒了人心,让其余修士遇到类似情况时,纷纷选择视而不见。 第二个原因也很简单,凡是卷入这般事由的,皆是修行中人,或是武力不俗的江湖武夫,当地府衙也不会去冒然得罪这些人。 wap. /89/89712/1963490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一章 香火气运 在县老爷袁永成的劝说下,几人还是收下了面前的这份心意。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份大礼,哪怕是收获最轻的慧心,也足足得到了三十两雪花纹银,若是换成民间普通银子,至少也得有个一百多两的样子。 至于纪源和赵远松,他们分别得到了五十两以及八十两的雪花纹银,显然是将前者的师兄,以及后者的师弟师妹,都给一起算了进去。 单从这一点来说,这位县老爷就让人挑不出毛病。 且从众人落座开始,他的言谈举止便让人感觉十分舒坦,既没有刻意流露出亲近之意,又从不冷落任何人。 就连坐在末位的少年和少女,也时常会被照顾到,让他们能参与到谈话中,却又不会令人感觉到突兀。 而袁永成也不亏是儒家学子出身,谈吐间的用词遣句不刻意,却正恰到好处,引得几人连连点头。 直到过了半个多时辰,不知何时悄然离去的总捕头,带着两名脸色阴沉的捕头入内,一群人这才停下了彼此之间的谈论。 一番见礼过后,刘洪生便将手下捕快,所统计出的百姓损伤,以及房屋等损毁情况一一上报。 先前纪源等几人,虽然就身在现场之中,也看到了那成片倒塌的房屋,当却对实际情况并不清楚。 此时听完这位总捕头的讲述,他们这才在心中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而在知晓实际情况后,几人也不由暗自咂舌,顿时就升起了一股愧疚之意。 其中百姓的伤亡倒还算好,大多都只是轻伤而已,只有几个较为倒霉的人,被落下的瓦片砖块砸到了脑袋,不过休养一段时间也能恢复过来。 但是房屋的损毁,还有对街道的损坏,这些可都是一笔笔数额庞大的银子,少说也得耗费上千两,才有可能将一切修缮如初。 “因妖物造成的爆炸,从而被毁坏的房屋其实不多,但是后来因为处理不及时,导致大火弥漫,足足焚毁了两条街道,平白增添了大量的损失。” 刘洪生叹了口气,脸色多少显得有些难看,当时若是能够及时处理,便能剩下数百两的银子。 可惜这种事情也只能是想想,以当时的情况,没有再继续扩大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财物的损失总比一条条人命要轻得多。 “一些银两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统计好了之后,我再向上面讨要便可。” 县老爷袁永成一挥袖袍,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让城中那些乡绅和势力头目,这两天凑一笔银子送到县衙来,就按老规矩来办,先安置好受难百姓。” 这个所谓的老规矩,纪源也曾有过耳闻,据说是各地县官惯用的手段,让城中的乡绅以及江湖门派、修行势力等,先拿出一笔银子和资源。 如此一来,受难的百姓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帮助,而那些捐赠银两的人,也能在当地博得一份善名,甚至是朝廷亲自颁发的嘉奖。 等最后朝廷救灾的银款下来之后,他们也能收回原先拿出的东西,几乎相当于什么都不用出,就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至于要是运气太背,没有从朝廷的银款中取回原先的捐赠,那其实也不打紧,对于扎根本地的势力来说,有时候一份好名声,可要比银两来的重要许多。 一名捕头领命,当即便转身离开,应该是去通知城中的乡绅富豪,以及各方的势力了。 说句难听到,那些人几乎每天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这种机会的出现,恐怕这时候得到消息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捐赠的东西,只等县衙的人上门了。 “大人,还有一事……” 另一名捕头拱手,话说至一半,便欲言又止的扫了眼纪源等人。 袁永成见状,当即便开口道:“只管说便是,在做的都是为天下苍生的侠士,没有什么不可对他们言说的。” 纪源与其余几人连忙抬手,或是做了个道揖,或是双手合十以及伸手抱拳,虽然说着‘不敢当’,只是任谁被这么一说,不会心里受用的很?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但说着话的是一位县老爷,那就大不一样了。 闻言,那名捕头便放心的开口,将众捕快收集到的线索,仔仔细细的述说上了一遍。 原来河底疑似有妖物的事情,城中的百姓大多都早有耳闻,特别是居住在河岸两边的人,他们的亲人或是祖辈,都有不少惨死在这条洗玉河中。 久而久之,也不知是谁惊鸿一瞥,或是以求心里安慰,便在洗玉河的一处拐角,设下了一座淫祠野庙,并且供奉了足有近百年之久。 听到这里,纪源便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有妖物藏匿在河底如此之久,不仅官府不曾发现端倪,甚至就连城隍爷也没有丝毫感应。 这种淫祠野庙虽然不受朝廷认可,没有一方山水的权柄,但一样能够接受香火愿力,以及一份冥冥之中的气运庇佑。 也正是洗玉河两岸百姓的香火愿力,以及这一份气运的庇佑,这才使得百年来,让那妖物从未被发现过。 不然的话,单凭鲶鱼精身上的浓厚罪孽,就足以让天地生出感应,降下相应的责罚。 比如正巧被官府或城隍等发现,引来大修士直接斩杀,或是正好有得道高人路过,随手抹去这头满是罪孽的妖物。 “现在百姓之间都在传,有人利欲熏心,企图偷盗河神的神物,引得河神大怒从而摧毁两岸房屋。” 那捕头面色无奈的说道。 民间百姓多是蒙昧无知,听风便是雨,原本真相如何没人管,反倒是一些事情越传就越是离谱。 身为一县捕头,对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没了那份,去四处澄清的念头。 倒是坐在末席的许七七,气呼呼的鼓着张小脸,几次想要怒斥百姓的无知,可当她开口后,却又莫名感觉到一股无力。 “据说数千上万年以前,天地由上古神朝统治,那时候的百姓个个都能出口成章,每一人都堪比如今的秀才、举人。” 县老爷袁永成感叹了一声,也不知这书中描述的场景,在今后能否重现于世。 他揉了揉眼角,对那名捕头说道:“回头让师爷拟一份告示,你们抄写几张就张贴出去吧。” 捕头苦笑着领命,一脸无奈的退下,抄写告示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张贴在城中各处之后,他们这些捕头、捕快,还得带着衙门的小吏,站在旁边为不识字的百姓朗读。 通常没一两个时辰,是别想喝上一口水,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河中有问题,可却就是不愿上报衙门,而是自欺欺人的将妖物当做河神,还给它立了淫祠?” 许七七没忍住心中的不忿,不解的低声问了一句。 屋中众人闻言,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世间总有些无奈事,会令人不知如何言说。 比如就连江湖中人,都知道遇事便找当地衙门,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却情愿自己先咬牙受着,也不愿靠近官衙半步。 好像这本就是为民情愿,为百姓某方便的地方,是什么装满了财狼虎豹的凶险之地,非要等到自己吃了大亏,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有这么一个地方。 “还不是贪官污吏太多,使得百姓根本不敢来此。” 少年江河冷哼一声,眉宇间尽是不满之色,对官家人抱有强烈的敌意。 此话一出,赵远松当即出声训斥,随后连忙向袁永成抱拳见礼,拉着自家师弟连连赔罪。 毕竟少年的这一句话,几乎就等于直接在打这位县老爷的脸了,更别说袁永成不仅将他们视为座上宾,还一出手就送了分量不轻的礼。 不过袁永成的养气功夫是真不错,如此都没有变过脸色,反而还安抚神色不安的少年,称少年多有意气热血,是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 “不过这淫祠说不准,也将会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纪源忽然开口,将少年冒犯的事情揭过。 在见到众人齐齐望来之后,他略作沉吟一番,随后思忖道:“这座淫祠既是那头妖物的保护.伞,也是我们将其再次引出来的关键。” 民间百姓立起的淫祠野庙,为这头妖物提供了不少的香火愿力,以及冥冥之中的一份气运庇护。 其中香火愿力能令鲶鱼精修行顺遂,甚至窃取一丝山水权柄,能够更好的汇聚洗玉河水运精华,至于气运庇护自然就无需多言。 但在受了好处的同时,对方也就和这座淫祠产生联系,甚至是捆.绑在了一起,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 “道友的意思是,以砸毁淫祠来逼对方现身?” 赵远松思索道:“这到的确是一个办法,近百年的香火渲染,哪怕只有洗玉河两旁的部分百姓,也足以让这头妖物凝聚出一丝金身了。” 自古以来仙道不分家,看似是两支不同的传承,实际最终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因而纪源只是开了个头,赵远松便立即反应了过来,将他的想法推测出了个大概。 “不论那头妖物是否凝练金身,它受了百年的香火,早已与淫祠无法分割,一旦淫祠受损甚至是被毁去,它的根本必将动摇,甚至因此而身死道消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远松目光越来越亮。 若是寻常妖物,自然是没有如此致命的缺点,但承受了香火愿力便不同了,相当于是半只脚踏入了神道。 如果这头鲶鱼精,在承受了香火的同时,真的能造福一方百姓,积累下一层薄薄的功德,说不准还真的会被朝廷敕封,成为洗玉河的正统河神。 这样一来本是淫祠的野庙,就会受大渝王朝的气运保护,哪怕是一方大修士也绝不敢砸毁,否则必受一朝气运反扑。 可那头妖物却选择为祸一方,身上充满了罪孽,就算淫祠被人打砸损毁,不仅不会有任何后患,说不准还会有一点功德降下。 wap. /89/89712/1963491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二章 淫祠野庙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多名刚返回县衙的捕快,在总捕头刘洪生的带领下,又重新的聚集了起来。 一群人神色匆匆的飞奔在大街上,直到跑出去了一两条街,他们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砸毁一处淫祠野庙,将那逃遁而走的妖物引出来斩杀。 而纪源等一行人,自然也出现在了捕快之中。 此时他与慧心,正各自一手持着法器,一手握着灵石,争分夺秒的尽可能为其补充灵气。 若是轮效率以及价值,不过三十两纹银的回灵水,自然是最佳的选择,只是恢复灵气的速度太忙,往往需要数个时辰才行。 而一块灵石不仅要比回灵水贵上二十两纹银,直接用来补充法器损耗的灵气,虽然速度极快,但却需要用上数块才行。 这从价值上来讲,就足足翻了数倍。 只是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们以回灵水,慢慢恢复青铜油灯和念珠,在先前洗玉河一战时损耗的灵气。 好在此时两人所使用的灵石,皆来自县衙之中的库存,倒也不需要耗费他们自身的银两。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坊间闹市,很快便来到了洗玉河畔,顺着早已掌握的线索,在午时左右的时刻,总算是感到了那座淫祠野庙外。 说是淫祠野庙,其实外表看上去和正统山水神庙没什么区别,一座规模不小的庙宇中,满是来此敬香的百姓。 滚滚香火之气升腾而起,单论景象虽说不及白云寺,但也比玄天观强了十几倍。 甚至在庙宇之中,还有着一名名庙祝,在耐心的指点百姓如何敬香,以及帮着解签、指点迷津。 见此一幕,纪源的脸色当即一沉,这番景象绝不是什么,民间百姓自发组织,因为害怕河中妖物而立起的淫祠野庙。 “这件事情,恐怕背后有高人在指点。” 赵远松也是低声轻语了一句。 闻言,纪源点了点头,甚至说不好幕后有人在谋划着什么,不然的话难以解释,为什么一座淫祠,不论是香火还是规模,都比得上县城之中的正统土地庙? 而且一座淫祠野庙,竟然还有许多深谙此道的庙祝,将庙宇中安排的十分妥当,既有人负责售卖清香,又有人指引香客,还有人负责解签和解惑等等。 “哼,竟然还有一些城中商贾!” 总捕头刘洪生冷哼一声,他看见了成群的香客之中,竟然还有许多城内的富商。 真正让他气恼的,不是这些富商的来此敬香的行为,而是城中有淫祠发展到这般程度,可县衙对此却完全不知情。 就算是他手底下的捕快,平常巡视县城时,也不曾听闻此处有如此香火鼎盛的寺庙,就仿佛有人故意在将消息,与他们这些官家人隔开一样。 “动手!直接将冲进去!” 当重新被调集而来的官兵,与此处的捕快们汇合后,刘洪生当即便发出命令。 三十名官兵与十多位捕快,在得到命令之后,不由分说的便冲向不远处的淫祠野庙,除了十来人留在庙宇外,将四周的百姓拦住,其余的人尽皆冲入庙宇之中。 不多时,一阵阵怒骂声便从庙宇内传出,基本都来自内里的百姓与富商等香客,他们大声训斥、怒骂官兵和捕快,有些甚至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一群愚民!” 刘洪生气得脸色铁青,官兵和捕快办案,这些人不知道回避、配合就算了,竟然还理直气壮地阻拦了起来! 在一旁,纪源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看庙宇中的情景,这些百姓香客大部分都被洗脑,真的将一座淫祠野庙,当做了类似如城隍爷一般的正统神祗。 看来在背后指点了这一切的人,所图谋的东西绝对不小,这是想以民间的香火,强行打造一个堪比正统神祗的存在啊! 若是真的成功了,一尊有实体又有山水权柄的妖物,凭着香火金身带来的无穷好处,其修为必然会突飞猛进,就算真的对上了一城的城隍爷,估计也不会落在下风。 甚至凭借着本体和金身,足以强压没有实体的神祗一头! “竟然还敢动手!” 忽然间,刘洪生双目几欲喷火,却是淫祠中的庙祝,趁着场面混乱之际,悍然向官兵和捕快下黑手。 而这些人表面上是庙祝,实际一个个都是江湖好手,武力不见得比寻常捕快要弱,出其不意之下,竟是给他们伤到了好些人。 其中就有两个捕快,一个猝不及防之下,当场被人以利刃捅穿了心脏和小腹,就算是再好的大夫来此,也已经无力回天。 而在见了血、出了人命,甚至死的还是捕快之后,庙宇中就彻底的乱了起来。 再迷信的百姓,也还是知道官家人不能招惹,占据道理的情况下可以骂一骂,就算没道理也可以胡搅蛮缠一下,但要是伤了或者杀了官兵、捕快,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于是乎,一名名先前还拦在捕快面前的香客,当即慌乱的向着庙门外跑去,搞的里面的官兵出不来,外面的官兵一时间也挤不进去。 纪源等人见状,彼此相视一眼后,便纷纷提了一口气,旋即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轻轻飞掠至庙宇的院墙之上。 几人轻松跃上高墙,旋即便看到了庙宇中的情形,此时大部分香客都挤在庙门处,而内里还有七名庙祝,带领着十数名百姓装扮的香客,与官家人厮杀在了一起。 纪源瞧见这一幕,差点就被气得笑出了声,这些哪里还是什么寻常百姓,一个个身手矫健、下手狠辣,明显就是几个江湖好手,在这里装扮成香客罢了。 这些人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将六七名官兵,以及十多位捕快打的节节败退。 倒不是这些官家人不行,而是在先前的混乱中,他们多被偷袭导致受了些伤势,再加上事发突然难以组成有效的反击。 在打量了片刻之后,纪源呼唤一声,便当即率先跃下墙头,几个闪身就来到了一名捕快的身后。 他伸手抓住对方的腰带,而后用力将其往后拉去,旋即一个手持短刃的香客,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挥刀往前刺来。 纪源见状,当即松开了抓着捕快腰带的手,而后往自己的腰间一抹,寒光乍现的同时,一声脆响也随之而起。 那伪装成香客的江湖好手一愣,望着手中断了一截的短刃,一时之间有点难以回过神来。 但纪源却不管这些,手中软剑轻轻抖出一朵剑花,随即剑尖便轻点在了对方的手腕上,那人在吃痛之下,直接便松手放开了只剩一半的短刃。 当短刃坠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纪源一跃而起,脚尖点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他看上去轻飘飘的一脚,却令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即便倒飞出去数丈远,倒在地上吃痛的哀嚎着,半响都难以再度爬起来。 与此同时,赵远松等人也跳下了墙头,纷纷出现在了捕快和官兵们的身前。 其中以慧心最引人注目,这位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僧袍无风鼓动起来,身上流转着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两名伪装成香客的江湖好手上前,手中的利刃划破黄色的僧袍,却无法刺穿慧心的皮肉,如同一刀砍在了坚石上了一样。 “阿弥陀佛。” 他口诵一声佛号,双掌猛地向前击出,一阵佛光闪烁之中,两名江湖好手当即口喷鲜血,身形砸到了数丈开外的几颗老树之下。 佛门僧人吃斋念佛、劝人向善,但遇到妖魔歹人的时候,亦有金刚一怒、降妖除魔之力。 “你平常要是有打架时的爽利,早就已经跻身启蒙境后期了。” 纪源一剑挑断两人的手筋,分别送了对方一脚,而后转身对慧心喊了一声。 闻言,年轻僧人苦笑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另一边,赵远松的两个师弟师妹,以及许七七和江河同时出手,一人一剑便将剩下的,伪装成香客的江湖好手尽数制服。 此刻淫祠之中,就只剩下七名庙祝,正与赵远松缠斗在一起。 定睛看去,这七个庙祝竟然都是入了境的武夫,虽然一个个都只是皮肉境初期,但彼此之间配合紧密,所施展的武功也绝不是寻常江湖货色。 “我赌赵道友至少需要十招,才能将这些家伙击败。” 纪源收起软剑,好整以暇的观望了起来。 眼见同伴被围攻,他却没有半点上去帮忙的意思,甚至还有心情与身边的人打起赌来。 而事实上,以赵远松启蒙境后期的实力,也的确不需要他们上前帮忙,哪怕在不动用法器的情况下,区区七名皮肉境初期的武夫,处理起来并不困难。 唯一的区别,就是用几招将面前的敌人击败。 “我赌师兄只需要七招,一人一招即可!” 少年江河哼哼两声,不甘示弱的出声说道。 闻言,本是随口开了个玩笑的纪源,当即便来了兴趣。 他目光一闪,凑到了江河的身边,随后打趣道:“既然是对.赌,自然是需要赌.注的,不如谁输了就请对方吃一串糖葫芦?” 江河一愣,似是没想到这个少年老成的小道士,竟然会提出这般赌注,简直就和街上稚童间的打赌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却忘记了,不论是自己,还是面前的纪源,此时都只是十四岁的年级而已。 “我我我!算我一个!” 许七七眼睛一亮,连忙凑了过来:“我赌两根糖葫芦,师兄肯定只要一招,就能把那些家伙全部击败!” 少女笑的双眼都眯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串糖葫芦的美妙场景了。 wap. /89/89712/1963491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三章 砸毁神像 淫祠之中,七位庙祝手持利刃,面色不善的围住赵远松一人。 可哪怕是七对一的局面,他们也不敢冒然上前一步,一双眼眸中充满了忌惮之意。 虽然面前仅仅只是一人而已,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若隐若现的气息,却是令他们感觉到一股难以逾越的压迫感。 再加上先前的一番试探,他们合七人之力,不仅没能伤到此人分毫,甚至都无法逼得对方出手还击,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而在见到假扮香客的同伴尽数倒下,不只是谁低喝了一声,七人这才纷纷向前围攻而来。 眼看这些人前后袭来,赵远松的神态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其脚尖一点,面前的七人忽然便身形一阵摇晃。 对方的围攻之势,在无声无息间瓦解,宛若脚下的大地在翻动一样,甚至连维持站立都十分的困难。 而赵远松也在此刻,忽然便向前飞掠而出。 他伸出双手,以剑指重击在两人的身躯窍穴上,也不见他动用体内精气,便令对方如遭重击,双眼一翻的当场昏死过去。 一人一击打昏两人后,他的身影如烈马般向前直冲,每一步落下都掀起大量尘土。 与此同时,他的双臂挥动起来,剑指迅猛沉重的击中敌人的各处窍穴,每一下的力道,都足以令对方当场倒地。 不过几个眨眼而已,七名庙祝尽皆昏死过去,瞧那样子恐怕没一两个时辰,是很难靠自己苏醒过来。 见此一幕,纪源心中感叹了一声,这便是启蒙境后期的实力,纵然是被七名皮肉境初期的武夫围攻,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只是照面便能将敌手尽数击倒。 当然这也和对方出自名门大派脱不了关系,否则所学的对敌之术要是稍弱一些,纵然最后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但过程却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各大修行体系中,身处第一境的修行之人,虽然方式不同,但修为的展现是大体相同的。 每一个小境界的差距,除却自身精气的浑厚程度不同外,若论体魄基本都是相差不多,这个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便是各自所学的手段了。 也因此,世间常有山泽野修,或是小门小派的后期高手,被名门大派的初期弟子,击败于脚下的案例出现。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 一名捕头拱手抱拳,神色真诚的向几人道谢。 若没有这些人出手,等到淫祠外的同袍进来,他们这些人说不准至少也要折损大半。 纪源侧了个身,没有受下这一礼,在他心中若不是自己实力不济,放跑了那头妖物,这些捕快和官兵如今也不用在此受险。 此时,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庙宇,视线落在了那一副刻着‘洗玉河神’的牌匾上,其神色也是不由凝重了几分。 若说先前还只是猜测,但在亲身见识过这些庙祝的身手后,他已经能够确定,此事的背后定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而对方不论是修为还是身份,都绝对是非比寻常,否则也不可能设下一个长达百年的局。 “既然已经如此,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远松走来,显然也是与他想到了一处,在稍一沉吟后道:“实在不行,我便把师门搬出来。” 闻言,纪源苦笑一声,一个远在数郡之外的门派,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幕后设局之人忌惮九玄门,可谁能保证对方等风平浪静之后,不会再折返回来找他们的麻烦? “罢了,左右都是为民除妖,做便做了!” 他咬牙自语了一声,随后又在心中补充道:“大不了转头就收拾家当,带着师父和师兄们,直接住进郡城之中!” 一郡郡城所在,就算是一名大修士,也绝不敢横行无忌。 足足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淫祠外的总捕头刘洪生,这才带人涌入庙宇之中,至于来此敬香的百姓,已经被阻隔在了半条街之外。 “还请几位,一同随我进这主殿之中。” 刘洪生向着几人抱拳。 包括纪源在内的众人,自然是点头应允,他们来此便是为了砸毁淫祠,自然是不会事到临头而忽然改变主意。 于是一群人,便先后走入供奉着妖物神像的主殿内。 刚一踏入这座主殿,众人便见到当中供奉着,足有丈许高的神像,其形是身材魁梧的人族汉子,面容虽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庞。 这尊神像身穿长袍,其上刻有一条入水蛟龙,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香火金光之中,看上去颇有点神圣威严的味道。 而在其左右两旁,则是供奉着一排排鱼首人身的神官,手持形状不一的器物。 “好家伙,这份规模排场,都快赶得上城隍庙的一处副殿了!” 刘洪生冷哼一声,面色颇为不悦。 既是恼怒妖物大胆,竟敢如此僭越,完全无视了朝廷法度,也是在气愤城中百姓,就如同鬼迷心窍一般,明知有淫祠野庙,却为其瞒着官府。 要知道在大渝王朝的律法之中,便有一条知淫祠野庙而不上报,可判处三到八年的牢狱! 只不过刘洪生也知道,世间百姓多愚昧,更何况涉及百姓数量如此之巨,也不可能真的一一抓回去以律法惩处。 “不知几位仙师,是否有想做之事,若是没有的话,在下便直接出手,砸了这妖物的金身神像!” 他此时满脸怒气,但还是转身询问了一句。 闻言,纪源几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他们虽是修行中人,但却还未修出法力,许多玄妙术法都无法使用,自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然的话,单单只是纪源自己,就知道十多种不同的手段,可以针对这座金身神像布置些手段。 “如果就这么砸毁了,还能引出那头妖物吗?” 慧心略带疑惑的问道。 此言一出,正打算动手的刘洪生,顿时脚下一个踉跄,刚运转起来的精气气血,差点就直接在体内崩溃散去。 就连一旁的纪源和赵远松,也是没忍住以掌心拂面,他们身后的几名捕快更是连连摇头。 自从发现了此地庙祝,以及假装香客的江湖好手,此行就已经从引出妖物将其斩杀,无声无息间变为了只砸毁金身神像,以及这间淫祠野庙便可。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地一切定有人在暗中谋划,若是把事情做绝了,不就是逼得暗中之人现身下场? 若是他们有这个能力,连同暗中谋划之人,一同给擒下押入大牢也就算了,偏偏一个三等县城的衙门,正好就没有这个底气。 能够谋划百年之久,那暗中之人一个点灵境是没跑了,甚至很可能是中后期的修为,若不是独自一人,而是一个组织的话,那便会更加的棘手。 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便是打砸了这座淫祠野庙,告诉暗中的人,朝廷已经知道了此地之事,若对方就此蛰伏,或是直接离开便是最好。 到了那个时候,不论是朝廷高手赶来,追寻蛛丝马迹搜查下去,还是直接发下追捕令,号召境内各方势力共同追捕,都已经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否则的话,单凭他们这些细胳膊细腿,真吃不住一个二境修出法力的修士,在盛怒之下的报复。 这一幕若真的发生,可就不是死几个人这么简单了,不仅县衙很可能会被血洗,在场的众人更是一个都跑不了。 其中的门道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更不会太简单,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秘而不宣。 但谁也没想到,最为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却被慧心一语道破,将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个个的,都给我闭紧嘴巴,事关各自的身家性命,可别一不留神说了出去!” 刘洪生转身,先是瞥了一眼门外把守的官兵,随后对神殿内的几名捕快叮嘱道。 也好在此地的人不多,都是他的心腹手下,而几名仙师也是知晓此事重要,想来是不会往外多说什么,唯一顾虑的便是慧心和尚一人了。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僧人,几度欲要张口,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今日之事,务必不可外传,哪怕是你的师父也不行,若心中有疑问,晚些到我玄天观中,再与你细细言说。” 纪源看出了刘洪生的顾虑,转而便对身边的慧心说道。 闻言,慧心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此后便修起了闭口禅,再也不敢随意出言,唯恐不经意间又引出祸端。 小道士见状,只得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件事无法责怪慧心,对方毕竟自小在寺中修习佛法,直到这两年成为修士后,才开始出门走动。 如此一来,诸多人情世故不清楚,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在此事暂且揭过后,刘洪生深吸一口气,随即大步走向高台上供奉着的金身神像。 砸毁一事还是由他这个县衙总捕头来做,才是最为的名正言顺,既能代表官家宣告,也能免去纪源等人的一些麻烦。 刘洪生来到神像面前,骤然沉声低喝,旋即一步跃上高台,泛着气血的拳头便狠狠的砸在了神像胸前。 只听一阵碎裂响声传出,一座泥塑神像便轰然碎成一地残渣,只有一块泛着金光的碎片,因受了百年香火愿力的侵染,而得以保存下来。 这块碎片被刘洪生捡起,以布片包裹起来,随后放入怀中,等回到县衙后,是要上交给县官袁永成的。 而当碎片被收起后,纪源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心中略有一些可惜。 那块泛着金光的碎片,便是百年香火愿力,所凝聚出来的金身了,虽然只有铜钱般大小,却依旧也是妙用无穷,于世间往往是有价无市。 当一群人走出淫祠野庙,一群官兵与捕快,在大肆搜查过后,便开始将此地一切尽数砸毁,随后更是一把火烧成了个废墟。 “刘某还要返回县衙复命,便不与诸位仙师多叨唠了,日后有机会再请诸位喝上一杯,还望到时不要嫌弃酒水太过寡淡。” 刘洪生抱拳,一番言辞之后,便带着众捕快离去,至于那些官兵也结队返回自己的驻地。 其实原本几人,也是要一同返回县衙,为此事留下一个供朝廷翻阅的证词,只不过在出发之前,袁永成便私下叮嘱过,可以免去这一步骤。 “一同返回玄天观吧,此时的我们不宜分散。” 目送刘洪生等人离去后,赵远松便转身对着身边的小道士说道。 纪源点了点头,他们刚参与了砸毁这间淫祠野庙,的确是该先聚在一起,若有变故也好相互照应一番。 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慧心,心中不由叹息一声,随后开口道:“走吧,有什么话,一起回了道观再说。” wap. /89/89712/1963491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四章 拮据的家底 当纪源带人回到玄天观,已经是过了午时,观中除了他的师父和五师兄外,便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的那几位师兄,这两年来都比较繁忙,总是接了一堆法事,平常很少会待在道观中,距离近些的便是早出晚归,距离远些的便会好几日见不到面。 也就五师兄好些,虽然偶尔也会接几件法事,但大多时候都呆在道观内,尽心照顾着师父和师弟。 “如此一来,你们这些时日得多加小心才是。” 张之崖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或者你们今日便出城,不管去了哪里,总之先暂且离开避上一避?” 一旁的五师兄郭涛,此时也是一脸赞同的点着头,在听完师弟的讲述之后,他也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没能想到一次斩妖除魔的善举,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就算说是凶险万分也不为过,且这其中的危险,大半都隐藏在暗中,并不在那作恶的妖物身上。 此时一群人坐在道观的偏院中,听了老人给出的建议,脸上纷纷露出思索之色。 然而纪源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同样目光平静的赵远松,随后开口说道:“除非我们直接搬入郡城,或者是寻到一个强大势力的庇护,否则避与不避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暗中谋划之人,可是能在城隍眼皮子底下,一手立起一座淫祠野庙,不仅百年香火不断,甚至都从未被县衙发现端倪。 对这样的人或者势力而言,想要寻到他们的踪迹,并不算是一件什么难事。 “此事皆是我的过错,连累各位被牵扯到危险之中。” 赵远松起身作揖,对几人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言说自己将传讯回门派,绝不会惹了一堆祸事,转头便当做无事发生。 他的这一礼,纪源几人受的很坦然,唯有慧心和尚一人,有些手忙脚乱的起身回礼。 “好在此时县衙那便一力抗下来了,除非那人失了心智,否则应该不会对我们进行报复。” 等两人坐下之后,纪源便思忖分析道。 先前在淫祠之中,总捕头刘洪生出手打碎神像,便是县衙对外释放出的态度,而在之后的公告中,也会可以淡化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如此一来,若是那暗中谋划之人,胆敢对他们展开报复,便将会被视作在打朝廷的脸面,到时必将迎来大渝王朝的雷霆手段。 “接下来几天,咱们还是低调些的好,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减少外出走动。” 纪源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声,只是这些话更多是说给慧心听的。 相比于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僧人,江湖经验丰富的赵远松,自然是可以做到心中有数,能够很好的照顾到身边的师弟师妹。 “但这样一来我等岂不是,无法再探查另两处疑似有妖邪的地方?” 慧心眉头紧凑,语气担忧的说道。 果然! 纪源仰头一叹,自己确实没有猜错,该来的总是会来,无非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若不是有外人在,他真想指着这个和尚破口大骂,怎的就不会脑子开窍一回儿? 赵远松瞥了眼纪源的神色,轻咳了两声之后,便带着师弟师妹起身告辞,而在临走前,还报了自己几人所入住的客栈名字。 在目送五人离开后,张之崖便喊了自己的五弟子郭涛,随他一同返回屋内,言称有事情要说。 原本挤满了人的小院,转眼便只剩下纪源和慧心两人,只是双方都怀揣着心事,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言语。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纪源这才满是愁色的看向慧心:“你说你,就不能好歹开窍一回儿吗?” 有些话本不想说,也无力去说,毕竟他纪源不是行走天下的儒家圣人,有那份劝导天下人的心。 但奈何眼前的这个和尚,偏偏与他交情颇深,在他八九岁的时候,就常常偷偷翻墙跑进白云寺,和慧心一聊就是大半天。 也正是对方先开悟,才令他萌生了修行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溜进师父的房间里,去翻看那几本都快落灰的道家圣经。 于情来说,两人私交颇深,于理来讲,慧心对他有引道之恩。 所以一些话,在沉吟许久之后,纪源也只能是耐着性子说上几句了。 “今日之事,你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斗法厮杀时未尽全力,心疼那点灵气的损耗,万一把自己折进去了怎么办?” “到底是命重要,还是灵气、法器重要?” 纪源顿了顿,而后没好气的接着说道:“第二个问题,便是在那淫祠的神殿之中,一些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门道,偏偏你就看不明白,还当场给戳破了!” “往日里我常常说你,修佛修的人都变蠢了,就算多是玩笑般的语气,你好歹也听进去一点,别真把自己修成了一个傻子啊!” “修佛也是修心修性,是为了让你走出寺庙的门,去普济天下、渡世间苦难之人,不是让你闭门捧着那几本佛经,从生读到死的!”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满脸无奈的靠在椅背上,无力的抬头望着天际的白云:“第三个问题,你有济世救人、斩妖除魔的心是好的,但也要考虑一下自身,或者身边人的安危。” 有些事情,不是凭借一腔热血,或是济世救人的心,就一定能够顺顺利利办成的。 就比如今日之事,原本赵远松也是想着,既然发现了妖邪的踪迹,便打算出手斩妖除魔、为民除害,结果闹到了最后,差一些就将自己给赔进去。 而若只是自己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的身边还跟着师兄师妹,以及纪源等被请来施以援手的人。 但凡一个不小心,说不准最后降妖除魔不成,不仅令自身陷入险境,最后还牵连了身边的人,陪着一同丢了性命。 “对不起,是我太过愚笨了。” 慧心一脸惭愧,下意识的想要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却不知为何顿在空中,最后无力的将双手放在腿上。 见此一幕,纪源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言语,方才已经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若是听得进去自然无需再说,可要是还听不进去,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想了想,他叹道:“早些回去吧,这些天在白云寺中,若无必要就别外出走动了。” 闻言,慧心点了点头,起身便告辞离去,看上去多少有些失魂落魄,想来是那些言语,以及今日所发生的之事,对他来说可以算是颠覆了许多认知。 当这个不开窍的和尚离去之后,纪源在小院中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返回自己的屋中。 他刚一关上房门,便取出了几块灵石,将其放置在桌面青铜油灯的身旁,让它汲取其中蕴含的灵气。 这般做法委实有些奢侈,一块灵石就价值五十两雪花纹银,若是折换成寻常成色的银两,更是高达二百多两。 但此时不宜外出走动,自然是无法前往明心轩,购置些效果相差不多,价值却低了许多的回灵水。 而一件蕴含充沛灵气的法器在手,在面对危险之时,无疑会让人多出几分底气。 纪源坐在木桌前,沉思了片刻之后,便伸手一点眉心,紫府中的白玉飞剑当即掠出,随着他心念一动,桌面上便凭空出现了几件器物。 顿了顿,他双袖往前一挥,一张木桌立时就被彻底堆满。 在小道士的面前,除了有正在汲取灵气的青铜油灯,还有三枚三才宝钱、一鼎黄铜丹炉、一本纸张发黄的书籍,以及满满当当的黄白之物与大量灵石、灵币。 其中纯正的雪花纹银有一百两,寻常白银五十两,另有银票一大摞,去掉零头得有五千七百两。 而除去昨日赵家赵老爷子的赠予,桌上的黄金还有整整五百两,皆是一块块重量、形状相同的长条金锭。 只是若论价值,这些黄白之物却比不上,一旁的灵石与灵币。 前者一共有两百余块,皆是标准的样式,长宽不过掌心大小,其内蕴含着精纯的灵气,不过因为灵气数量不是太多,所以也只是下品而已。 至于后者,虽然只有三十七枚,但每一枚都价值一百块下品灵石,甚至真的交易起来,价格上还会略有上涨。 这种灵币本名为蕴灵钱币,据传是从中州皇朝流传出来的,因其中蕴含极为精纯的灵气,以及一抹玄而又玄的气息,不论是作为何用,都能起到远超灵石的效果,也是修士之间的硬通货币。 而面前的这些东西,再加上其背上的长剑,以及此刻盘旋在身侧的飞剑,便是纪源的所有家底了。 至于那一瓶瓶丹药,以及一摞摞的符箓,则就没有被算在其中。 望着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纪源略有忧愁的叹了口气,在他看来实在还是有些少了,恨不得能凭空翻上数倍。 “家底还是有些拮据啊!” 小道士感叹了一身,念头微微一动,目光不舍的将面前的家底,尽数收入白玉飞剑内的空间之中。 当被他取名为‘小白’的飞剑,返回到眉心紫府后,原本满满当当的木桌上,就只剩下的了一本纸张发黄的书籍。 wap. /89/89712/1963491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五章 师弟,还有吗? 这本书籍大概有两指厚,整体书页泛黄,边缘有些许残破。 纪源轻轻摩擦书面,宛若金铁般的奇异触感从指尖传来,特别是当他拂过‘大道简章’四字时,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感悟自心中升起。 自从他开悟并踏上修行路之后,这本祖师爷留下的大道简章,便自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正是凭借着此书,他才能练就一身精湛的炼丹与制符之术。 此时危机潜伏,谁也不知道那暗中谋划之人,是否会不顾朝廷的态度,对他们这些破坏了其百年谋算的人进行清算。 如此一来,入定打坐、修行吐纳自然是不敢的,至于炼丹制符又暂时静不下心,于是他便打算参悟一番此书。 随着书页翻动,一页页无字的泛黄纸张上,悄然浮现出诸多符文,一笔一划皆含着道韵,只是一眼便让人如痴如醉。 这本大道简章不是法器,却胜似法器,不知以何种手段著就成书,内里蕴含了无数道则,它没有攻伐或是护身之能,但却可以为翻阅者,呈现出最合适的道韵。 仅仅只是这一项能力,便足以让此书的价值,堪比传说中的法宝,若是让外界得知,甚至就连名门大派也会舍了面皮来争夺。 要知道,修士唯有跻身明道境,才能初步接触道则,也因此这一境界往往被称作观道境。 但就算修炼到明道境的修士,也不是就说能任意观看道则,种种机缘和灵物缺一不可,方才能在天地间,捕捉到一缕也不知是否合适自己的道则。 而这本大道简章,却能够令启蒙境的纪源,便直接翻看最适合自己的道则,其价值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随着书本被翻开,道韵于书页上浑然天成,正在诠释着一条丹道。 它不会教导任何炼丹之术,只是用最基础的符文,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将玄妙的道韵呈现在翻看者的眼中。 纪源看的如痴如醉,一枚枚简单基础的符文,只是一个简单的排列,便能形成完全不同的含义,释放出的道韵更令他沉浸其中。 当他回过神时,已过去了两三个时辰,屋外已是月色朦胧,只余星光洒落一片。 略一沉吟,纪源没有将手中的大道简章,收入到眉心紫府的白玉飞剑之中,而是以自己从这本书中,领悟到的一则袖里乾坤之术,收纳到了袖袍内。 他推门而出,径直走向对门的灶房,不一会儿便备好了一桌饭菜。 相比于昨日与今早,晚上的这顿饭格外丰盛,除了香喷喷的灵米之外,还各有两道荤素菜,以及一大盆热汤。 老道士早已闻着香味过来,此时坐在饭桌旁,手中已经装了一大碗灵米,开始细细品尝着小徒弟的手艺。 只是让纪源有些吐槽的,是老人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能做出只挑荤菜吃,半点不看一筷未动的素材。 “五师兄呢?” 纪源瞥了一眼师父的屋子,随后出声问了一句。 老道士没抬头,又加了一块肉放入嘴中,才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个五师兄,在修道方面的天资暂时不清楚,但练武的根骨却出奇的好。” 张之崖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屋子,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在自家小徒弟的追问下,方才将下午的事情缓缓道来。 原本他将郭涛喊来,是想传授他开悟的法诀,但对方却问有没有武学功法,言称更希望走武道一途。 老道士没有办法,只得是拿出一本,在书架上落了厚厚一层灰的书,将其交给了一脸渴望的五徒弟。 说实话就连老道士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藏了这本叫做‘龙象功’的江湖武学。 一个落魄道观的观主,所收藏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绝世武学,但就算是纪源,也大致听闻过这本‘龙象功’的名声。 这本是名誉一洲的名门,所传承的根本武学之一,只是后来随着这座门派的覆灭,再加上此功法的修炼难度,最终沦为几乎烂大街的存在。 一些被简化删减的‘龙象功’,在任何一座县城中,花上个两三钱银子就能买到,甚至有时也为被作为赠品或是添头,送予一下大手笔的客人。 只是‘龙象功’虽然流传广泛,但真的练出个成就来的,却几乎从未听闻过。 一来是此功法被多次简化、删减,二来是修炼难度着实太大了些。 “师兄练成了?” 见自家师父神色古怪,纪源便不由一愣。 似乎也是没想到,这本出了名难练的武学功法,自家师兄竟然真的能够练成。 “那倒不至于,不过顺利入门却是真的。” 老道士放下手中的碗筷,提到此事也是满脸的感慨。 谁能想到只是完整背下开篇心法,就足足花费了两个多时辰的郭涛,却在第一次尝试运转功法的时候,只用了几个呼吸进入状态,而后顺利的运转了一个小周天。 “这个郭涛啊,以前都没有发现,体内的气血竟然这么的旺盛。” 张之崖没忍住感叹了一声。 修炼‘龙象功’最难的地方在于,修炼者自身的气血,必须要十分的浑厚旺盛才行,如若气血不足,甚至就连一个小周天都难以完成,就更别提往后的修炼了。 只是气血的多寡,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先天根本,除非有稀世灵物,否则在尚未修炼之前,都难以增加自身多少气血。 而郭涛就属于那种,先天气血十分旺盛,极其轻松的就能运转一个小周天,使‘龙象功’的修炼算是入了门。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纪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本他都已经准备,找个机会前往明心轩,为五师兄买来一本等阶还算不错的武学功法。 现在看来却是已经没了这个必要,‘龙象功’虽然属于烂大街的功法,但那说的只是它的流传度。 实际上,哪怕此功法被多次简化、删减,可一旦修炼有成,也远超寻常小门小派的镇派武学。 回到屋中之后,纪源从桌上拿起青铜油灯,三个时辰过去,这件法器已经将损耗的灵气填满,随着他心念一动,灯芯上便自燃起一簇火苗。 在这火苗出现的同时,他的心境便迅速平静下来,这一日所积累的烦忧,像是瞬息便消失不见,原本有些昏沉的脑子也变得一片清明。 想了想,纪源将青铜油灯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脱了鞋袜盘膝于木床上,随后便将背负着的长剑,横放在双腿之上。 当他双手放置在长剑头尾,双眸轻轻合上之后,立时便进入到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 在这种状态之下,纪源只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一片温暖包裹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同时他的脑海中,也悄然浮现出了两枚玉简。 一枚刻着‘玄天·道法’,一枚刻着‘玄天·剑诀’。 这便是玄天观的传承功法,名曰‘玄天道经’,除却一篇核心心法口诀,已经烙印在他的识海中外,整篇‘玄天道经’共分为眼下的两枚玉简。 纪源的意识略作犹豫,随后便选择了第二枚玉简,瞬息之间,一整篇剑诀的内容,便浮现于他的心念之中,可供他随意的浏览。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明,结束了一夜的修炼与参悟后,小道士便推开了房门。 然而当他刚走到灶房门口,便看到了令其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一个高大却消瘦的身影,正蹲在灶房的角落中,抱着一个大米缸,险些将自己的头都埋了进去。 清净的大早上,纪源甚至能听到还未煮熟的灵米,那被人一口口咬碎咽下的声音。 “五师兄!” 他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几步来到那高大消瘦的人影身旁。 此人正是他的五师兄,修炼了一夜‘龙象功’的郭涛! 只是和往常高大魁梧的形象有些不同,此时的郭涛瘦的就只剩下骨头架子,身上的道袍也不再显小,甚至还有些宽大。 “这个憨货,练功差点没将自己练死,运转了一整夜的龙象功,足足三个大周天!” 角落中,张之崖的声音缓缓传出,满是无奈和感叹之色。 纪源闻声看去,才见自家师父正蹲在角落中,苍老的脸上尽是困意,此时正顶着一双黑眼圈,死死的看着抱住米缸狂吃的郭涛。 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已经一夜没睡,甚至是焦急了一整夜,唯恐徒弟练功把自己活活练死。 可以想象老人一定是,看着郭涛一点点从高大魁梧的汉子,最终瘦成了这幅模样。 纪源暗暗咂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程,但亦是心有余悸,而这也正是‘龙象功’难以修炼的地方之一。 寻常武学功法,初期皆是温养体内的气血,用以捶打自身的皮肉,使得能够容纳更多的精气,作为下一个境界的修行食粮。 但‘龙象功’却是另走他路,每一个周天运转下来,都会汲取修炼者自身的气血,使之与精气相合,积攒在体魄深处。 唯有修炼到了一定程度,才会释放此前积攒的气血和精气,从而反哺身躯体魄一举破境。 如此一来,就需要修炼者不断补充自身损耗,而且非蕴含灵气的食材不可,或是以固本培元之类的丹药辅助。 否则便会出现,将自己活活练死的情况。 比如眼前的五师兄郭涛,就差点将所有气血练去,只剩下一具枯败的身躯。 “师兄别吃灵米了,快将这些丹药服下!” 纪源想要拉开抱住米缸的师兄,结果任他如何使劲,甚至体内精气都动用上了,却仅仅只能是令对方的身体,稍微晃动了那么一下。 无奈之中,他只能是将瓷瓶中的几枚丹药,直接塞入郭涛的口中,让他随着满口灵米一同咬碎咽下。 半刻之后,吞服了数枚丹药的郭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腹中充沛的药力让他终于不再感到那么强烈饥饿。 见此一幕,纪源嘴角一抽,这种固本培元的丹药,寻常人若是吞下一枚,便足以三天三夜无需进食,可对自家师兄而言,好像只是让他没那么饥饿了而已。 “师弟……还有吗?” 郭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意犹未尽的看着纪源,下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先前吃下的丹药,不仅能顶饿,而且味道好像还非常的不错,比零嘴铺子里的蜜饯还要甜、还要好吃。 闻言,纪源当即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当场昏死过去,他指着自家的师兄,好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他这才丢出两三个瓷瓶,随后一脸郁闷的走出灶房,站在小院中仰天长叹。 一想到自家师兄,今后修炼‘龙象功’的所需,纪源便感觉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这得要炼上多少炉丹药,才能填补上其中的损耗啊! wap. /89/89712/1963492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六章 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 明心轩内,纪源一脸生无可恋的靠在椅背上,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一桌子的丹药和符箓上。 只是不管他如何控制,却始终还是忍不住,去最后看一眼这些已经变卖出去的家当。 “小道长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这才几天呀,便又来了趟咱们明心轩。” 柳如烟掩嘴轻笑,眉目间一副逗弄之意。 闻言,纪源仰头长叹一声,可不就是遇到了难题嘛,家里多出了一个无底洞,需要大把大把的银两才能填满。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是将身上大部分的丹药和符箓变卖,只留下能够增进修为,以及价值珍贵的丹药与符箓。 只是售卖而得的银两,基本都用来购买炼丹的材料,以及诸多能够补充气血消耗之物,多是一些修行门派圈养的灵兽血肉。 武夫的修炼,相比于练气士,无疑是要简单了许多,只需要银钱足够,使劲往气血方面砸就足以,列如蕴含浓厚气血的灵兽血肉,以及各种补充气血消耗的丹药等。 不像是练气士,除却各色丹药之外,还需根据自身的体魄,以及所修炼的功法,专门配置相应的法器、灵物等等。 “剩下的这些,便帮我折换成灵石吧。” 纪源摇了摇脑袋,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余的银两,尽数推到了柳如烟的面前。 这些银两大概能换来两三块下品灵石,毕竟虽然市价是五十两纹银,就能换到一块灵石,但真正交易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些许溢价的。 闻言,柳如烟轻轻一摆手,身后便有侍女上前,将桌面上的雪花纹银收起。 而后她便从腰间的香囊上一抹,取出了四块下品灵石,将其放在了小道士的面前。 纪源见状微微一愣,这可比他预估的价格,还要多出了一块灵石,足足五十两纹银呢。 “这些银子大致能换三块灵石,而且还有剩余,我便做主算你四块好了。” 柳如烟亲手倒了两杯香茗,漫不经心的说道:“毕竟在你这里赚了这么多,就当是一点小小的让利了。” 他一边将灵石收起,一边笑着说道:“好事啊,以后这种让利还是多点的好。” 对方没好气的白了纪源一眼,自顾自的饮着热茶,却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小道士注意到,柳如烟的眉宇微微皱起,似乎是有着什么心事,不过他也没开口询问,一边饮茶一边静等。 过了好半响,柳如烟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郑重:“若是小道长遇到了困难,不如近些日子好好在观中多炼些丹药,一些人情世故能免则免。” 一番话说完,她又变回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指尖轻轻在茶杯口上盘绕。 纪源面色一正,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似是想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点什么东西出来。 这些话听着并无什么问题,但对方脸上短暂浮现的神态,只要不是个瞎子,就都能看出其中另有深意。 “柳掌柜,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接明说?” 他把玩着手中的紫砂茶杯,其目光微微一沉:“贫道资质愚钝,有些听不明白。” 闻言,柳如烟翻了个白眼,怎么会不明白他是在这儿装傻充愣,平常挺聪明的一个人,又怎可能听不懂她言语中的深意? 这位明心轩大掌柜叹了口气,眼神一下就变得有些幽怨,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面前的小道士。 想了想,她还是幽幽开口:“昨天夜里,白云寺附近有妖人行凶,挖了好些百姓的心肝,其中还有一些帮派的成员。” “大半夜的,一些帮派几乎倾巢而出,要为自家人报仇,找出那行凶之人。” “结果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点,竟然真遇到了那剜心的妖人,只是一番交手厮杀过后,行凶者大摇大摆离去,留下一地尸体和重伤者。” 柳如烟抿了口茶,虽然没亲眼见到昨夜的场景,但仅是听了只言片语的描述,便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据说昨晚行凶的妖人,浑身都笼罩在浓郁的妖气之中,与人搏杀之时,甚至还会掏出敌手的心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口吃进腹中。 “说起来,昨夜也真是不平静,前有白云寺附近妖人剜心,后有魔人潜入各个帮派的总会,不知杀了多少的人。” 她发出一声感慨,随后瞥了一眼小道士:“一大早的,我这明心轩的大门,就被那些帮派众人敲开,商铺内的疗伤丹药,基本都被七八个帮派的人抢购一空。” 四周的侍女早已被屏退,但柳如烟还是神色郑重的打量了一眼,然后才低声开口,叮嘱纪源最近几日里,最好是闭门谢客,在道观里专心练丹。 不仅不认识的人别见,就算是有交情的人,也一样最好是拒之门外,千万不要与昨晚的两件事,有了一丝半点的牵扯。 至此,纪源总算是明白,先前柳如烟意有所指,又欲言又止的神态,到底是为何意了。 对方如此做法,无异于是将上门求救之人的一条路,给悄无声息的阻断了,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这般做法也等于是让他,做一回儿见死不救之人。 若是话没有说透,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可惜他装作听不明白,让柳如烟只能将这些话,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桌面上。 这下倒是令他自己,开始有些犯难了起来。 “具体怎么做,还是得看你自己的选择,若是真能救下那些重伤之人,你在城中各大帮派间的声望,无疑会提升到一个顶点,今后求丹之人必将是络绎不绝。” 柳如烟耸了耸肩,一副随便你的神态。 只是她也还有半段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一旦选择出手相救,便会被此事牵扯其中,极有可能被剜心妖人,以及行凶的魔人盯上。 真要被这两个凶悍的家伙,在半夜潜入小小的道观中,孤身一人的小道士很可能便危险了。 “所以柳掌柜是希望,我能够等官府捉拿了那两名凶人,或者在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手医治那些重伤之人?” 纪源神色一沉,随即沉声问道。 闻言,柳如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言说城中的另外三位丹师,有两位一大早的,便悄然出城离去,家中门客是说外出访友了。 至于另一名丹师,则是在昨晚被请去一个帮派,施以救治之后,在回返的途中,遭到了魔人的袭击,据传死状极为的惨烈。 而这也是促使另外两名丹师,一大早便连忙脱身的重要缘由。 片刻之后,纪源领着两个大包袱,神色有些恍惚的走出明心轩,一路上所见行人,都觉得对方神色古怪,仿佛下一刻便会暴起杀人一样。 当一脚踏入道观之中,他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两个大包袱往屋内一扔,便满脸惆怅的坐在了门前的石梯上。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在昨日的斩妖除魔之举,究竟引来了一个怎样的后果。 毫无疑问,不论是剜心的妖人,还是血洗各大帮派总会,甚至半路截杀丹师的魔人,必然都是一手谋划了淫祠百年香火的幕后者。 否则又怎么可能,白日里刚砸毁了淫祠野庙,当天夜里便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要知道千钰城向来平静,往常甚至连江湖仇杀都数年难得一见,帮派之间的火并也都十分克制,很少会真的闹出人命来。 “怎的出去一趟,回来时就变得这般愁眉苦脸?” 张之崖从屋中走出,提了个小板凳,就在一旁的屋檐下坐着。 小道士苦笑一声,将昨夜县城中发生的事情,一一与自个儿的师父细细道来。 说到最后,他往后一躺,便倒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双目有些无神的望着笼上一层乌云的天空。 昨日他才对慧心和尚说的话,没想到今日便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好心做个善举,为民除害、斩妖除魔,结果却引发了一堆的祸事,害得许多人无辜丧命。 “你是不是在想,昨夜丢了性命的人,至少有一半的罪责得落在你的身上?” 老道士歪了个头,见小徒弟默不作声,便当即明白了其心中的想法。 他先是叹了口气,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佛家有圣言,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妖物淫祠、剜心妖人、行凶魔人,这些皆是因,而若没有你,也必将有其他的果出现。” “就算没有你们昨日之事,那些昨夜丢了性命的人,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因为这个因所结出的果,而落得一个相同的下场。” “而若不是因为你们,提前结出了这个果,将所有隐患引发出来,等待真的因果成熟之日,说不得整座县城都将被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 “真到了那一天,死的可就不只是一些人,而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 纪源嘴角一抽,怎么同样的事情,从自个儿师父的口中说出来,他和赵远松等人,反而成了拯救一城的英雄好汉了? 不过听完了师父的一番言论,他的心境的确有所好转,至少没有那么的郁闷憋屈了。 “去吧,接下来几天好生休息,是炼丹还是修行都随你,外面的人为师自会帮你挡下来。” 老道士一摆手中的拂尘,正色道:“天塌下来了,自会有个子高的人顶着,抛开县衙不提,城中还有好些修行上的前辈,不论发生了何时,都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去劳心劳力。” 纪源点了点头,一个挺身便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便回到房中准备开炉炼丹。 只是小道士忽然从房门探出脑袋,郑重其事的对屋檐下的老道士说道:“师父,您的道理徒弟都听得懂,但是咱就说,下回再举例开导,能不能用我们道家自己的道理?” 先前的那般言论,虽然效果的确不错,但用的却是佛家的圣言。 老道士脸色一沉,目带怒色的等了过来,随手抓了一物便丢了出去。 纪源见状,连忙‘砰’的一声,将自个儿的房门关上,随即一只崭新的布鞋便砸在了门板上,力道之大甚至还震落了门上的灰尘。 半响之后,老道士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将台阶上的布鞋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排掉上面的尘土,套回脚上后跺了两下,这才露出一抹笑容。 “师父,徒儿买的鞋子合脚嘛,穿的可还舒服不?” 房门此时被拉开了一条缝,纪源正透过门缝,在哪儿挤眉弄眼。 见此一幕,老道士举着拂尘就作势要打,‘吓得’纪源连忙关上房门,只是透过本就不厚的门板,却有笑声隐隐传出。 张之崖哭笑不得,也不知自己怎么的,就捡了这么个徒儿回来。 他感叹了一声,随后甩着手中的拂尘,晃晃悠悠的坐回屋檐下的板凳上,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欣慰笑意。 这个徒儿……捡的好啊! 要是再来一次,他也一定会捡回观里! wap. /89/89712/1963492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七章 水神丹 关上房门之后,纪源的心境顿时就平静了下来,再次恢复到无波无澜的状态之中。 这般心境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往往是最为渴望的,为此不惜花费大量钱财,甚至是大量的天材地宝。 若是有起码跻身三境的修士,瞧见了纪源此刻的状态,必然是会感叹一声‘天生的道种’。 他几步来到屋中的角落,唤出了眉心紫府中的白玉飞剑,从中拿出了一鼎黄铜丹炉,将其放在一个简易泥炉上。 这尊黄铜丹炉足有西瓜大小,炉体古朴无华,并无任何的雕刻点缀,表面甚至显得有些暗淡,哪怕再火光的照耀下也折射不出一丝光泽。 看着十分普通,甚至就算丢到坊市中,也几乎不会有人购买的丹炉,实际上却是玄天观祖师留下的遗泽之一,被纪源从灶房的角落杂物中得到。 此时,他以袖里乾坤之术,从袖袍中取出一块六边铁盘,将其放在了泥炉的地步,而后又拿出了一块灵气消耗小半的灵石,随后放置在铁盘的中心。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纪源心中默念一道口诀,以一点精气为引,注入到了泥炉底部的铁盘中。 瞬息间,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便从铁盘的边角升腾而起,以灵石中的灵气作为燃料,使得巴掌大小的一团火焰,能够释放出超乎寻常的高温。 在等待丹炉预热的过程中,纪源慢悠悠的,从自明心轩购置的两个大包袱中,取出一株株稍后炼丹所需的药材,将其一一按照顺序,摆放在了泥炉旁边的矮桌上。 片刻之后,他缓缓坐在丹炉前,目光落在手掌中,那一刻蕴含着充沛水精的圆珠之上。 这本该是那头鲶鱼精的证道之物,有些类似大妖修炼出的妖丹,只不过和前者相比,这颗圆珠却是以香火愿力凝练而成。 原本纪源也以为,这不过一件灵物罢了,只是等拿到了手中,方才能真正洞悉其中的玄妙。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头鲶鱼精百年所受的香火愿力,有超过一多半的量,都用来凝练成了这个圆珠,剩余的一小半,才用来塑造金身。 也就是说,总捕头刘洪生在砸毁神像后,所得到的那块金身碎片,不过是百年香火愿力的一小部分。 至于那头妖物为何要这么做,纪源猜测对方是想要,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借此彻底摆脱幕后之人的操纵。 只可惜到了最后,为了自己能够活命,鲶鱼精却不得不抛弃这颗,以大半香火愿力,还有积攒了百年浓厚水精的圆珠。 而现在,这一切自然是便宜了纪源。 他将以香火愿力所凝聚,且蕴含了浓厚水精的圆珠放到一旁,取来一株株珍稀药草,将其逐步丢入身前的黄铜丹炉之中。 在炉内的高温下,这些药草往往只坚持了几个呼吸,便被灼烧成粉末,大片的杂质化作灰烬,飘落在了丹炉的底部,只余下蕴含着纯粹药力的粉尘。 这些药粉悬浮在丹炉中,经过漫长时间的烘烤,最终化为一团团的糊状物。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双手结印,体内精气倾泻而出,融入面前的丹炉之中,令其中的药糊随着其心意,有条不紊的相互交融在了一起。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以耗尽体内所有精气为代价,他总算将所有药材化作的药糊,以精准的比例相互融合在一起,而后化作了八颗指甲盖大小的泥丸。 此时的丹药还未炼成,只是初步具有粗糙的形状,内里的药力更是尚未完全激发、融合。 若是在往常的时候,纪源应该落下炉盖,将丹炉彻底封死,以文武火不断炼化丹丸中的药力,令其真正彻底成型。 然而此时,他却拿起了一旁的圆珠,将其直接丢进丹炉中,随即才放上了炉盖,打上几道特殊的法诀,以此彻底封闭丹炉。 “希望能够成功……” 纪源嘀咕了一声,对于此时炼丹,心中也是没有几分把握。 叹了口气,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到处了一枚丹药服下,开始静心打坐炼化其中的药力,恢复自身消耗殆尽的精气。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完,剩下的便是细心操纵文武火,用水磨的功夫将炉中的药力彻底激发和融合在一起。 只不过这一步,却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心神,只需要保证丹炉旁有人,以及关键时刻变化法诀和火力便足够了。 而在纪源炼丹之时,千钰城中已满是风雨。 昨夜所发生的事,在百姓之间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传播,甚至其中的内容都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类如那剜心妖人,从最初只有十几人遇难,变成了一夜之间,有数十上百人被剜去了心肝,其中甚至多是老人和孩子。 再有袭击多个帮派的魔人,也被传成是当街行凶、见人就杀,完全是一副妖魔的模样。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整座县城之中,随处都可见到谈论此事的人,诸多百姓煞有其事的描述着,仿佛他们昨夜就在当场,亲眼见到了那血腥骇人的一幕幕。 一名名捕快穿梭在县城中,竭力搜寻着昨夜之事的蛛丝马迹,几名捕头更是亲自登门,来到了被袭击的帮派总会。 整座千钰城内,除了把守四方城门的驻军外,一切官兵都被调动了起来,走出他们所在的驻地军营,镇守着城中的各处要害之地。 临近午时,赵远松带着师弟师妹来到道观,这位温文尔雅的九玄门外门大弟子,眉宇间满是愁色,眼中时而闪过一抹不安。 尽管已经得知,此时的纪源正在闭门炼丹,无法外出见客一谈,但他却并未直接离去,而是来到观内供奉神像的主殿之中,盘坐在一张蒲团上,就这么闭目入定起来。 数个时辰后,纪源面色肃然的凝望着身前的丹炉,其双手飞快结出一道道印诀,方才恢复不久的精气更是如同溪水般涌动而出。 到了最后,他以一枚复杂的法印,结束了长达一炷香的动作。 深吸了一口气,小道士屈指一弹,丹炉的炉盖当即打开,随后悬浮在空中。 刹那间,一股清香弥漫而出,整间屋子内都被这股药香充斥,只是闻上一闻,便令他感觉一身的疲惫尽数退去,困乏的精神也变得充沛起来。 虽然还未见到丹炉中的景象,但纪源心中却已大定,他知道这炉丹药算是炼成了。 他伸手一招,丹炉内的圆珠便飞掠至其掌心,经过数个时辰的炼化,其上的香火愿力,以及内里的浓厚水精,竟是并未减少太多。 纪源微微颔首,将圆珠放到了一旁,这才开始大量丹炉中的场景。 只见泛着红光的丹炉中,八颗滚圆的水蓝色丹药,正在空中缓缓的旋转着,散发清香的同时,那圆润的表面上还流转着一层光华。 稍稍打量了片刻,纪源便将七枚丹药装入玉盒中,留下了一枚放在手心内。 “便叫你……水神丹吧。” 他轻声自语着,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喜色。 此丹尚未服用,但却已经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融入了部分香火愿力与精纯水精的药力。 这样的一枚丹药,对于水属的妖物、灵兽,甚至是世间水神而言,有着超乎寻常的裨益,更不用说是擅长水法的修士了。 而纪源的体魄恰好先天属水,虽然还未修出蕴含水属的法力,但若是服用此丹,一样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甚至增进自身修为都已是其次,最为关键的是能够蕴养体魄,使之更加亲近水属,此后修行更加顺遂。 没有丝毫犹豫,纪源当即便将手心中的水神丹,一口便吞到了腹中,而后立即闭上双目,手中捏起一个法诀。 刚刚炼制而出的水神丹一入腹,便源源不绝的,释放着精纯至极的药力,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一股被水流包裹的感觉悠然而生,不仅仅是出现在肉身上,甚至就连他的魂魄也是如此。 纪源几乎就要沉沦,任由自己坠入到这种美妙的感觉之中,好在他还保持着一点清明,于此刻运转起了玄天道经的核心心法。 这一刻,精纯的药力增厚着他的精气,浓郁的水精融入这具身躯之中,使其更加亲近水属,至于那香火愿力,则是化作暖流涌入其魂魄之中。 纪源的魂魄像是干枯已久的沙地,饥渴的汲取香火愿力,以此来壮大自身的根本魂光。 他的修为水到渠成般的,在悄无声息中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并且根基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比修行了数年的修士,还要稳固坚实数分。 很难想象,原本需要不断通读道藏,以此温养魂魄、壮大魂光,如此才能突破的境界,在一枚丹药的作用下,几乎没有副作用的就完成了。 直到明月当空,纪源这才从修炼的状态中转醒,不仅浑身精神气爽,就连自身的修为都在无声无息间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而那一枚吞入腹中的丹药,此刻才被他炼化了小半而已,还有大半留在体内,不断释放着精纯的药力,一点点的温养他的肉身和魂魄。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要想完全炼化这枚丹药,估计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越到后面,弹药之中蕴含的药力便越精纯,炼化的速度也会变得无比缓慢。 不过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检查过自身此时的状态后,纪源还是暗自咂舌不已,既是感叹水神丹药力之强,也是感慨那颗圆珠中蕴含的香火愿力与水精之效。 半刻之后,纪源心满意足的起身,丹炉下的火焰已被他熄灭,不过余下的药材和丹炉,却并未没收入白玉飞剑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会在一边炼化水神丹时,一边争取多炼成几炉。 “修为提升的确是件好事,不过可不能就这么暴露在外人眼中。”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精气,以及自身此刻的境界,纪源低声自语了一句,旋即便双手飞快结出一道道复杂的法印。 当最后一个印诀捏出,他本是启蒙境后期的气息,顿时便往下跌落了一个小境界,让外人不管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出他只有启蒙中期的修为。 这是玄天道经之中,附带的一则小小障眼法,能够遮掩自身的真实修为,给外人造成一种假象。 只是在面对比自己,要高出一两个大境界的修士,这种障眼法的效果就没了,不过等他自己修出法力之后,便能稍稍补上这个缺点。 在稍作整理之后,纪源便打算出门寻些吃食,只是他刚到门前,便听到外面的小院中,几乎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疑惑之下,他当即便打开身前的房门,随即便见到许七七与江河两人,正站在小院中与人对峙,而那些人正是他的几位师兄。 wap. /89/89712/1963492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八章 一脉气运 望着小院里的两拨人,纪源犹豫了一下,便径直走到自家几位师兄的面前。 他指了指身后的许七七与江河,以眼生询问发生了何事。 几人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回答,依旧是恼怒的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和少女,就这个架势,若不是对方年纪不大,他们可能早便是动气手来了。 见状,纪源眉头微皱,尽管心中微微不喜,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身后的两人。 “怎么了,为何与我的几个师兄这般?” 此话刚问出口,还不等面前的两人张嘴,他的身后便传来一道不悦的哼声。 二师兄刘浩明撇了撇嘴,一脸气愤的开口:“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小姐、大少爷,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们好言相劝却听也不听,占着主殿就是不愿离去。” 他指了指自己和身旁师兄弟的身上,那一个个小巧的脚印,哪怕是在夜色下也依旧醒目。 看来是在先前,就发生过一些冲突,他们脸上的气愤估计也是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竟然打不过两个少年少女。 纪源嘴角一抽,没想到数日没见到几位师兄,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还和自己的朋友起了冲突。 稍一沉吟,他便歉意道:“这些是我的朋友,都是些外乡人,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几位师兄,师弟先替他们配个不是。” 许七七一瞪眼,当即便要出言,却被身边的江河拉住了胳膊,最后也只能是满脸气愤的作罢。 她的这个动作,自然是被几人看在眼中,不过自家师弟都已经开口,他们自然也不能真就这么的,一直和两个少年少女过不去。 于是身为大师兄的陈世荣,在微微颔首之后,便满脸严肃道:“既然是小师弟的朋友,自然就是一场误会,不过这里终究是清净之地,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多注意一下。” 纪源连连点头,保证今后一定会注意,方才让这位大师兄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几位师弟回到屋中歇息。 在玄天观的偏院之中,除却纪源和师父各自独占一屋,其余八位弟子分别居住在另外两间屋子内。 见大师兄等人回屋,纪源才舒了口气,随后使了个眼色,示意身边的二人暂且不要说话,与他一同往供奉神像的主殿走去。 等到了此处,他瞥了一眼盘坐在地上的赵远松三人,眉头微皱的询问道:“怎么个情况,让你们在这里待到深夜也不肯走,还和我的几个师兄起了冲突?” 纪源一边说着,一边踢了几个蒲团过来,而后便与几人相对而坐。 虽然他是在询问缘由,其实心中对几人的来意,已经有了几分猜想,无外乎是昨夜之事,以及对幕后之人的担忧。 果然,在他刚一坐下后,便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话里话外与他所想几乎一般无二,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赵远松希望接下来的几天,能够居住在玄天观内。 这一点,的确是纪源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玄天观虽然自三百年前,便开始逐渐没落,但终究是曾出过数位大修士,以及一位陆地神仙的传承。” 赵远松毫不隐瞒的说道:“在远行之前,门中长辈就曾交代过,若是遇到危机性命之事,可留在观内等待师门来源。” 他言称自家长辈说过,玄天观尽管已经没落,但却还有祖师遗泽庇护,虽不能直接抵御来犯之人,却可以增长些许自身气运。 说不得便会因为这点运道,就能避免一场血光之灾。 纪源对此说法不置可否,玄天观中是否有祖师遗泽庇护,他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真正让他有些犹豫的,其实是赵远松的请求,不知道是否要答应,让对方师兄妹几人暂住。 先不论信任问题,只是观中没有闲置的空房,再加上若有外人在场,对他的日常修行也会造成许多不便之处。 “我等可在主殿中打坐,无需特地整理出一间屋子。” 赵远松沉声说道,目光中甚至带着一抹恳求之色。 其实若只是他自身一人,自然是不会如此,既在这枯坐一日最后受人白眼,又满是无奈恳求有个打坐之地。 然而祸事是他牵连出来的,自是要想方设法,确保师弟师妹们的安全,特别是许七七和江河两人,不仅是门中嫡传,更是罕见的修道美玉。 若是两人在此出了事,门中师长定然是会勃然大怒,而他也不忍少年和少女,在尚未成长起来之前便夭折。 纪源叹了口气,对方都已经如此表态,他自然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说到底,玄天观也曾是九玄门的一份子。 而且这些年,恐怕九玄门也没少在暗中,对玄天观进行护持,否则的话,一个曾走出过陆地神仙的没落门派,又岂会安生如此多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沉吟片刻,而后出声问道。 闻言,赵远松摇着头,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我已捏碎门中赐予的玉佩,这几日便有长辈,将会乘坐师门圈养的灵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千钰城。” 尽管九玄门与此地之间,隔了足有数个郡,但若是乘坐专门用来赶路的灵禽,便可以无限缩短其中的距离。 按照赵远松的估计,大概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九玄门的长老便可抵达千钰城,到了时候他们也自然无需再担忧,那隐藏在暗中的幕后之人。 反倒是该换成对方,得时刻提心吊胆了,毕竟能当任九玄门长老的,可都是起码得有三境巅峰的修为才行。 “到时候你也随我们,一同返回九玄门吧。” 赵远松犹豫了一下,随后便轻声说道:“有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你听后若是不喜,便当我是承受不住压力,在这里胡言乱语如何?” 纪源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轻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几人见状,也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比较严肃,当即一个个挺直腰杆,摆正自己的坐姿。 而在一番沉吟之后,赵远松这才开口道:“其实这一趟远行至此,门中师长曾言说过,若是玄天观愿意,可以持着令牌重返九玄门,就如数百年前的一样,视为门内一脉传承。” 此话一出,纪源心中当即一震,九玄门的这个态度,就等于是拱手送出了门内十分之一的权柄。 当然了,能否握得住这个权柄,还需得看玄天观自身,是否有这个实力和底气。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相当于是一个承诺,只要他们这一脉,出现了一个有着足够实力的弟子,便可以彻底令这个权柄变得名正言顺。 “曾经的掌峰令牌回归,自然可带回一部分气运,但终究还是有所瑕疵的,唯有当年的传承回归,才能真正的完美无瑕。” 赵远松目光灼灼的看着纪源:“而九玄门若想走出一郡之地,就必须齐聚开宗立派时,所拥有的十脉传承之气运。” 小道士拍了拍脑门,如今才发现之前还是自己想的简单了,没有推算到他们这一脉的气运,对现在的九玄门而言,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而对方之所以,在最开始不提此事,便是想要保证最少也能将令牌带回去,如此就算会有所瑕疵,但不论怎么说也暂时足够了。 等请回蕴含一脉气运的掌峰令牌后,再想办法找回当年分离出去的传承便可。 如此一来,至少到了最后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相信以你的天赋,数十上百年之后,定然能成为三境的高手,到时候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门中的一脉长老,甚至有望一脉掌峰的位置。” 赵远松神色郑重,似乎在他看来,这并不是恭维的话,而是极有可能出现的将来。 此话一出,他的几个师弟师妹当即脸色一变,似乎也是没有想到,自家师兄对他们面前的这个小道士,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要知道在九玄门中,升任长老最少也要是三境的修为,一脉长老更是三境巅峰,至于想要成为一脉掌峰,便必须结成金丹,成为一方大修士才行。 这种人物可不是随便就可炼成的,天资、机缘、天材地宝等缺一不可,说是万中无一都很谦逊了。 一郡之中修士何止十万,但真正能够结成金丹,成为可坐镇一方的大修士,往往也才十余人而已。 “将来的事情,谁也没办法现在就说的一般无二。” 纪源摇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让自己飘飘然起来。 他的心境,也始终保持的平静,并无半点的波动涟漪,反而因为赵远松的一番话,更显得深邃了许多。 沉默半响,纪源方才开口道:“令牌肯定是会交给九玄门,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至于玄天观这一脉是否回归,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 在他的心中,玄天观的确重要,但师父若是点头的话,就算真的并入九玄门,也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充其量就是带着玄天观的名字,换了一个地方去修行而已,只要人还是这些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但要是自家师父没有点头,不愿意挪窝去往别的地方,那么就算会错失一桩天大的机缘,少了一个名门大派作为靠山,他也不会有半分遗憾。 反正就福运而言,他的确是已经浓厚的吓人了。 wap. /89/89712/1963493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四十九章 怪书生沈浪 供奉神像的主殿之中,随着纪源和赵远松相继闭口不言,此地的气氛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两人各自怀揣心事,好半响都不曾说话,一旁的师兄妹四人相视一眼,其中许七七有心开口缓解一下氛围,却被身边的江河拉了拉衣袖。 如此一来,她也就只能暂且作罢,百般无聊的以手臂撑着小脑袋,静静的看着小道士那干净清秀的脸庞,就觉得怎么看都很好看。 只是少女不知道,当她这么打量别人的时候,身旁也有人正在这么看着她。 赵远松的另外两名师弟和师妹,一个叫李君羡,一个叫郑婉蓉,此时看着两人的神态,眼中皆忍不住浮现着几分笑意。 少年今朝十四五,已到心思萌动时。 “你为什么,忽然便想对我说这些事情。” 沉默良久之后,纪源方才开口,目光平静的看向面前的男子。 赵远松微微一笑:“因为你的天资,因为你的福运,因为我想与你成为修行路上的道友。”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微不可查的闪动了一下,尽管几乎难以发觉,但还是被小道士看在了眼中。 纪源露出沉吟之色,对此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是稍稍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在此陷入沉默之中,似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去一点点的在心中解析与推算。 “我说你们不要这么严肃行不行?” 许七七见状,再也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她有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思虑重重,不过是做与不做,以及若是做了该如何去做的分别,有那么难选择吗? 没有理会身边少年递来的眼色,许七七挪了挪身下的蒲团,使自己向着小道士靠近了些。 随后她满是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和你的几个师兄关系不是很好?” 纪源闻言一愣,有些哑然的看着凑过来的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说句心里话,他的确和五师兄之外的几位师兄,在关系上都有些不那么亲近,像是彼此间隔了一条怎么都难以跨越过去的沟壑。 其实在他还小些的时候,与几位师兄的关系还是很亲昵的,每天都会缠着师兄们,时不时就会拿着师兄买来的糖葫芦,傻呵呵的乐上一整天。 但是自从一年半以前,他自行开悟踏上了修行路,在老道士一次明确表示,未来玄天观要传给他之后。 这些师兄在一瞬息,就开始变得无比的陌生,看着他的眼神,也一下变得疏远了起来。 近一两年的时间,几位师兄开始变得忙碌,总是不停的接着城中的各种法事,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明明都住在一座道观内,却常常好些天都见不到一面。 从一开始纪源就已经很清楚,师兄们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也知晓他们心中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曾点破。 也正因此,对于五师兄郭涛,他才会显得格外亲近,哪怕如今对方修炼,需要消耗大量的钱财,小道士一样也毫无二话。 因为这个看着有些憨憨的汉子,是真真正正、心思纯粹的喜欢他这个师弟。 纪源没忍住叹了口气,神色略有些黯淡的摇了摇头,没有接住少女的问题,去说一些自家师兄们的坏话。 “是因为这座道观吧。” 许七七见他这幅模样,眼珠子一转,便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于是她满脸不解的问道:“他们应该不知道你是修士,也不知道玄天观的真正跟脚,就为了自个儿眼中的破落道观,便与自己的师弟疏远了起来?” 纪源苦笑一声,下意识的便望向身旁,目光穿过主殿的偏门,越过那小小的院子,最后落在几位师兄的屋子上。 “七七!” 赵远松低声呵斥,瞪了眼自家的师妹。 少女鼓着脸颊,神色委屈的挪了挪蒲团,重新坐回了少年江河的身边。 “纪道友……” 赵远松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刚一开口想说声抱歉,只是却忽有喊声从道观外传来。 主殿内的众人齐齐看去,随即便见到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正神色匆匆的飞奔而来,径直跨过了未曾关上的道观大门,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人刚一近身,几人便闻到了一股浓浓胭脂香味,以及一点淡淡的酒气。 “纪道长!” 年轻小厮大口喘着气,目光落在了神色黯淡的小道士身上。 在见到此人后,纪源便已经感到自个儿有些头疼,心中大概已经是知道,对方来此所谓何事了。 “沈浪是不是又没银子付酒账了?” 他嘴角先是一抽,随后满是嫌弃的开口。 只是虽然神色带着嫌弃,但却在一边询问时,一边从袖袍中掏出了钱袋子。 “不……不是……” 年轻小厮还没缓过来,磕磕绊绊的说道:“沈公子……他……他在百花楼内……招惹了三……三刀会!” 闻言,纪源脸色当即一沉,随后起身为小厮倒了杯茶水,让他顺口气好好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片刻之后,总算气息平顺的小厮,便将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那位名唤沈浪的人,是百花楼一位娘子的贵客,近些日子一直待在那位娘子的别院中,过得可谓是醉生梦死。 这种事情原本也没有什么,似百花楼这种风尘之地,总有些娘子喜好满腹才情的诗人才子,若是自个儿愿意掏出足够的银两,也不会有谁去阻拦什么。 毕竟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而且百花楼做的还是皮肉生意,只要有银子赚,自然不会管自家娘子的喜好。 只是就在今夜,三刀会的一位堂主,指名道姓要那接待沈浪数日的娘子,离开自己的别院,来侍奉他们一夜。 这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是在那位娘子拒绝之后,那位三刀会的堂主却勃然大怒,带人冲入了别院之中,竟要做出强抢之事。 于是沈浪便挺身而出,三两下的放到了好些三刀会之人,且借着酒劲儿,将那名堂主毫无脸面的丢进了别院外的池塘中。 “所以沈浪后来就被三刀会抓走了?” 纪源嘴角一抽,已经不用小厮继续说下去,便能猜到后来的事情了。 果然,小厮点了点头,算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纪道长,小人知道您与沈公子关系最好,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小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出声恳求道。 他就是那位娘子别院中的下人,往常也多次为沈浪跑腿,来玄天观找小道士要些银两,去垫付在百花楼中的酒钱和开销。 于心而论,小厮是真不希望这个从未看轻他,甚至还常常教他读书习字的沈公子出事。 纪源伸手一拍脑门,这已经不是头疼与否的问题了,而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种事情。 若是沈浪招惹的,是千钰城中的寻常帮会,他还能凭着自己丹师的名头,让对方给几分薄面,是在不行大不了先打上一场,事后再赔些钱财就是了。 然而这次的三刀会,可不是寻常帮派,是千钰城方圆数百内里,名气极大的一家三派之一, 论势力仅次于赵家,论武力更是只高不低。 以对方的势力,或许会礼待他这个丹师,但却不见得能给几分薄面,因此想要从人家的手中捞人,还是在理亏的情况下,多少是有些不现实了。 只是他偏偏还不得不管此事,毕竟那沈浪与他怎么说,都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而且对方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做的事情,虽然他不怎么认可,但也是由衷的敬佩。 “道友,不知这沈浪……” 赵远松起身,略带好奇的问道。 闻言,纪源想也没想的便开口:“沈浪就是昨日,我带你们去寻过的书生。” 随后他又看向小厮,让其先自行回去,稍后他便会前往三刀会,看看能不能化解这一桩祸事,将沈浪性命无忧的带出来。 至于这位书生,是否会缺胳膊断腿什么的,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摆脱纪道长了!” 小厮抱拳,腰身一弯到底,随后急忙忙的转身跑去。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下人,能找机会跑出来报信已算是不错了,无法在外面停留太久,否则回了百花楼之后,少不了是得吃一顿揍的。 在小厮离去之后,纪源与几人告罪一声,便返回自个儿的屋中,取了长剑背在身后,关门时在门缝上贴了一张符箓。 看着符箓在眼前消失,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便快步向着道观大门外走去。 只是等他刚走到大门处,眼角余光便见赵远松上前,不由投去一个带有疑惑的眼神。 “我对那位书生有些好奇,便想着与你一同前去看看,说不准还能帮上什么忙。” 他笑了笑:“当然了,也可能最后什么事情也帮不上。” 纪源苦笑一声,到不觉得对方是在说场面话,或是冲着他的面子,才愿意一同前往的。 说实话,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一位九玄门外门大师兄,如此巴结讨好。 对方之所以愿意同往,并表示若有需要可出一份力,小半是因为他与自己的香火情,大半则是因为听了沈浪的事迹,所以心生好奇与好感。 “明明是个仙家修士,却满身江湖侠气。” 纪源叹了一声:“那便走吧!” 说完他便向着道观外走去,身后的赵远松哈哈一笑,便也快步跟上。 只是今夜一行,他没有让四个师弟师妹同去,是在是此时城中危机不明,唯恐会在半路出了什么意外。 对修士而言,往往既是最期待,也是最怕那‘万一’二字,很难说清会来带机缘,还是难以承受的祸事。 这也是纪源对赵远松,一直都抱有好感的其中一个原因,好些事情对方明明可以视而不见,却在明知道没有什么好处的情况下,非要来插上那么一手。 如此举动真不像是一个仙家修士,倒更像是江湖侠客,往往路见不平便会出手,从不去刻意追求最后能得到什么好处与回报。 见惯了铢锱必较的修士,难得遇见一个满是侠气的人,自然是令纪源心生亲近之意。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与沈浪、慧心二人,成为交情极深的好友,这其中既有年幼相识的交情,也有彼此意气相投的原因。 “谢了。” 行走在已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纪源忽然头也不回的道了声谢。 闻言,赵远松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是他却明白,对方这个举动,实则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说那三刀会之中的光景,单单是如今的县城中,除了暗中谋划淫祠野庙之人,还有剜心妖人和行凶魔人为恶。 wap. /89/89712/1963493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章 新任三会首 “我现在开始有点好奇,你都是怎么交的这些朋友。” 赵远松忽然开口,神色极为认真的问道。 在他看来,不论是慧心还是沈浪,都足以算的上是奇人,前者佛根深种,诵经时能产生异像,后者行事看似荒诞,却令人不得不佩服。 闻言,纪源苦笑一声,脑海中一下便浮现出,自己七八岁时的光景。 那个时候的自己,经常偷偷溜出道观,穿着一身道袍,手拿着一杆拂尘,在县城中上蹿下跳。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遇见了寒窗苦读的沈浪,与他一起偷偷翻过白云寺的院墙,拉着不谙世事的小和尚谈天说地。 “一切都算是命里注定吧。” 他收起心中的回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一旁的赵远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有深意的说道:“你我既然为修士,将来终究是要逆天改命的,怎么还会相信命途一说?” 凡人一生寿元不过数十年,有些人或许活的长久一些,但不管如何养护,最多也活不过一百二十岁。 而一旦踏上修行路,哪怕只是第一境,也能轻松活满一百二十岁,若是跻身第二境,修出了法力之后,更是可以延寿六十年。 这些凭空增长的寿元,本就是向天‘窃取’而来,说是在逆天改命并不为过。 “若是不信命途,又何须去争去改?” 纪源淡然一笑,所说之话让赵远松不由一愣,旋即陷入沉思之中。 两人快步走在夜色下,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来到了三刀会的总会之外。 此地虽然偏离城中繁华,却是人口最多之处,不仅仅是本城百姓,甚至还居住了不少外来之人。 说是鱼龙混杂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其中既有码头力夫,也有酒楼小厮,还有各大商行的伙计,以及遍布街角的小贩等等。 而且此处几乎人人都加入了帮派,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县城之中,艰难的维持着一点生计。 当两人站在一座府邸前,立即便有两个守门的青壮上前,一面握着腰间的佩刀,一面目光警惕的询问来意。 见状,纪源微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张名帖,将其递给了其中的一名青壮,言称想要拜访三刀会的某位会首。 那人一看名贴上,有着自家会首的亲笔,便立即转身跑进府邸中,应是去找人禀报此事了。 “三刀会有多位会首?” 赵远松好奇的问道。 见另一名青壮,反身回到大门处站着,纪源闻声后点了点头,随口解释了几句:“三刀会一共有三名会首,据说这个帮会的创始人,皆是用刀的好手。” 能被誉为一家三派,这三刀会在千钰城内的名声自然不低,曾经三个创始人一人一刀,硬是打得方圆数百里,所有黑道帮会都不敢吱声。 而三刀会发展百余年,其中会首也换了好几任,现如今的三位会首也只有一人擅刀,其余两人则更擅长其他兵器。 而他先前递出的名帖,便是出自三刀会新任的三会首之手,对方曾多次请他上门,似是想要求取某种丹药。 只是一来他不愿接触黑道帮会,而来对方所求丹药他也不会炼制,便只能是婉言拒绝,却没想到在今日用上了那份名帖。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此刻心中反倒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多时,先前持着名帖离去的青壮,便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急忙忙的赶到了府邸大门。 前者在递还名帖后,便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了身后一脸笑容的老人。 这位老人虽是上了年纪,但身子骨看着就十分硬朗,年轻时应该是个练家子,眼眸中时而还有着精光一闪而过。 “老头子翁阳,道长称呼一声翁老,便是咱的荣幸了。” 对方神态豪爽的抱拳,话音落下还对一旁的赵远松微微一笑。 纪源一边作揖,一边念了声尊号,算是与老人相互见过了礼。 “还请道长入内。” 翁阳伸手一请,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有的只是江湖人的干脆利落。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旋即便随着老人跨过大门,行走在三刀会的总会府邸之中。 尽管此时已经是半夜,但府邸中却依旧烛火通明,一处处庭院中,都能看到许多青壮汉子在彼此角力,或是切磋各自的武艺。 但两人见到更多的,却是一间间门窗大开的屋子里,一群汉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场景,似乎不论何时耳边都能听见爽朗的大笑声。 片刻之后,两人随着翁阳来到一处庭院,刚跨过那道院门,便能见到一系青衫的中年人,正站在小院中抬首望月。 “五爷,人到了。” 翁阳上前两步,出声提醒道。 闻言,那中年人缓缓转身,刚毅的脸庞上立即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伸手一引,示意面前的两人落座,随后揭开石桌上正点着碳火的锅盖,顿时就有滚滚香气弥漫开来。 “两位来得正好,若是早一些、晚一些,这锅肉可就差了点味道。” 中年人从边上的竹篮中取出碗筷,随后又为两人倒上了一碗酒水。 只是闻一闻鼻尖传来的酒气,便能知道此酒极烈。 “今晚月色不错,又有凉风作伴,再配上一锅香肉,吃得尽兴了再大口喝酒,实在是人间最美之事。” 他一边招呼着面前的两人,一边加了块香肉丢进嘴中,脸上顿时浮现出满足的神色。 纪源见状便笑了笑,好不扭捏的也夹了香肉,刚一放入口中,其双眸便骤然一亮,嘴里的还未咽下,便连忙又夹了一块。 也不知道这锅香肉是如何做的,放了哪一些调料,味道竟是出奇的美味,饶是几乎不吃凡人食物,原本只是想意思一下的他,都忍不住多吃了好些肉。 至于一旁的赵远松,此刻面色却有些犹豫,他自然知道所谓香肉是何物,心中本有些抵触,但见到两人吃的这般痛快,也多少是有些意动。 “小道长今夜怎么来了,先前我可是请过你许多次,但每一次都令人有些失望啊!” 当半锅香肉被两人吃下肚,中年人一口饮尽碗中烈酒,毫无形象的以袖袍抹嘴,随后这才出声言说道。 闻言,纪源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脸苦笑的说道:“事出有因,不得不来,还请三会首见谅。” “尊称就免了,我名徐柳青,喊一声徐大哥即可。” 徐柳青摆了摆手,是真的半点都不愿客套。 只是纪源张了张嘴,看着面前年纪都足够当自己‘爹’的中年人,一声‘大哥’实在是喊不出口。 无奈之下,他只能是歉意的喊了一声:“徐先生。” 倒是边上的赵远松,在吃了几口香肉之后,便极为自然了喊了声大哥,询问这锅香肉是如何做的。 这一问,便问到了徐柳青的兴致上,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的配方,而在停顿之际,他也不忘问上一问,两人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徐先生,贫道有一个朋友,在今夜与贵帮派的堂主,于百花楼中起了点冲突,后来应是被抓回了三刀会之中。” 纪源做了一个道揖,将此行目的缓缓说来。 而随着话音落下,徐柳青却双眉一挑,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看的小道士暗呼不妙。 他为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喝了个干净之后,便语气不满的说道:“你个道家修士,说话怎么文文绉绉的,又不是那些狗屁儒生。” 徐柳青晃了晃脑袋,喊来一边候着的翁阳,让他去问问是否有这事儿,若是没什么大事,便直接将人领过来。 待得翁阳领命离开,他又给自己倒了酒,只是没喝两口便重重摔在桌上,看得出来心情多少有些不爽利。 见状,纪源只得是苦笑一声,连忙举起面前的酒碗:“多谢徐先生。” 说罢,他一仰头,便将碗中烈酒喝得一滴不剩,只是酒水刚一入喉,就令他忍不住连连咳嗽,脸色顿时涨红一片。 也不知道是纪源不再文绉绉的动作,还是头次喝酒的窘态,看的徐柳青大笑不断,脸上的不悦之色也渐渐退去。 “这样才对嘛,我们江湖中人,最烦的就是那繁文缛节,除了碍事屁用没有。” 他神色略有嫌弃,言说自己最烦的就是儒生,天天满嘴的圣人文章、之乎者也,做起事情来一点都不爽快,简直麻烦的要死。 一旁的赵远松连连点头,满脸深以为然的样子,举起酒碗就和徐柳青喝了起来。 两人忽然大有一见如故的架势,彼此间饮酒不断,对那些办事婆婆妈妈的儒生,就差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了。 这一幕看的纪源是哭笑不得,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敬奉的温文有礼,在一些人眼中却是烦得很。 不过似乎因为他不会喝酒,面前的两人直接将其无视,在那儿推杯换盏的,就只差大喊相见恨晚了。 纪源也乐得如此,这种场面着实是有些不适宜,见他们懒得搭理自己,便自顾自的消灭起剩下的小半锅香肉。 只是还没等他吃上几块,先前离开的翁阳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狼狈的书生。 说是狼狈其实都有点谦虚了,那书生身上就没有一块好布,露出来的也不是白花花的皮肤,而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甚至还有十几道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的口子。 此人便是沈浪,那个放弃大好前程不要,非得住在贫民窟,想要以圣人文章和道理,打动那些想要不劳而获之人的书生。 他刚一走进庭院,在抬头看见纪源之后,便知道自己应该是无视了,心情放松之余,见到桌上有酒有肉,立即便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过来。 沈浪也不管一旁推杯换盏的两人,只是冲纪源笑了笑,便自顾自的从竹篮中拿了副碗筷,又是大口吃着香肉,又是自己给自己倒酒。 虽然是一副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但吃得倒是一脸的享受,活脱脱一个饿死鬼投胎。 “见笑了。” 纪源看着一旁呆愣住的三人,满脸尴尬的告罪了一声。 此时的他,颇有种没脸见人的感觉,气得在桌下连踹了沈浪好几脚。 谁知那书生被踹之后,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眼神不解的看向身边的好友:“你干嘛踹我?”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徐柳青与赵远松一愣,随后前者没忍住喷出了口中的酒,后者更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至于‘罪魁祸首’的书生沈浪,甚至还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气得纪源额头青筋直跳,差一点便要拔剑,在这个家伙的身上捅几个前透后亮的窟窿出来! wap. /89/89712/1963493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一章 丹道造诣 “今夜一事,多谢徐先生出手相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纪源先是道了一声谢,随后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虽然没有如先前一样,咳得脸色一片涨红,但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酒嗝打出来,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赵远松也将酒碗举起,也没有什么言语,只是十分干脆的一饮而尽。 看的徐柳青无奈的摇头,言称这家伙是在骗酒喝,但说归说,却也举起了酒碗一口喝干。 唯独书生沈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尽管砂锅中的香肉已经吃完,却还是津津有味的扫荡着其中的一点配菜。 “既然我帮了你一个大忙,那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三人放下酒碗后,徐柳青手指轻点桌面,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小道士。 闻言,纪源暗叹一声,心中已是早有准备,也知道对方不会仅凭一面之缘,便会无常出手相帮,哪怕这对人家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不过这样也好,一来一往人情两清,只留下一点香火情,今后不论是对谁都有好处。 于是他直了直腰板,静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另一边,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徐柳青方才说道:“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便是此前我派人多次找你,希望你能帮忙炼制的一种丹药。” 他顿了顿,见纪源欲言又止,便接着开口道:“我也不与你藏着掖着,早年为了突破境界,动用了一些旁门左道,也因此身体落下了隐患,唯有此丹能让我摆脱现在的困境。” 徐柳青直言,如今的他虽然一身武力尚在巅峰,但因为曾用过的旁门左道,令他此生再也无望更进一步。 不仅如此,那种旁门左道还令他体魄有缺,一身阳气与气血流失严重,每日都必须吞服大补之物才可。 可就算每日尽吃补品药膳,再加上香肉烈酒辅助,却依旧会隔三差五的,要忍受锥心刺骨的疼痛。 “徐先生的情况,贫道已经知晓,只是……” 纪源叹了口气,想了想干脆便直说了:“实在是此丹对徐先生太过重要,而所需药材又十分稀少,前几次您遣来的人也说了,数年耗费大量钱财,也不过凑齐了四份材料而已。” 虽然他不会炼制此丹,但对方手中却有详细丹方,只是当时他大致看过一眼,明白此丹若想要炼制的话,将会有多大的难度。 而一种从未练过的丹药,再加上本身难度极大,仅仅只是四份材料,纪源也不敢保证能够炼制成功。 甚至超过七成的概率,只会让这些材料平白浪费而已。 徐柳青神色一暗,忍不住苦笑一声:“城中其余几名丹师,甚至是其他地方的丹师,我这些年也询问过不少,但却始终无人能够炼制。” 其中就连一位,有着数十年炼丹经验的老丹师,也曾明确表示过,仅仅只是四份材料的话,他只能保证三成的概率成丹,若是能多上几份,才能提高成功率。 只是光这四份材料,便已经耗尽他几乎所有的继续,为此还在外头欠债不少,实在是难以再多凑出哪怕一份。 而若是这几年内,还未能服用此丹的话,就算每日不断服用大补之物,他也会一身阳气和气血流失殆尽,别说自身武道境界保不住,甚至就连性命都得堪忧。 “你就说有几成把握吧。” 徐柳青一咬牙,目光期待的看向面前的小道士。 闻言,纪源顿时一脸纠结,沉吟了好半响,才有些犹豫的说出了一个数字。 “大概……五成左右的把握。” 他稍稍保留了一些,担心自己话说的太过。 事实上,若是有三份材料练手的话,第四次炼丹的时候,他有把握将成丹率控制在六七成。 只是此丹是徐柳青用来救命的,若没有九成的把握,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接下这件事情,毕竟成了自然是好事,若是未成的话,便相当于断了对方的生路。 “啥玩意儿?五成?” 然而徐柳青在闻声之后,竟直接从石凳上蹦了起来,瞪大着眼睛重复了一遍:“你说五成?!” 就连边上的赵远松,此时也是一脸的错愕,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小道士。 有那么一瞬息,他甚至以为自己酒喝多了,一不留神出现了幻听,但听着徐柳青不断的重复,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将手中酒碗扣在那人脸上的冲动。 这人是真的不知道,五成的成丹把握意味着什么? “这很……夸张吗?” 纪源眉头微皱,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一脸的激动。 有一半失败的概率,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风险了,轻易绝不会选择开炉炼丹。 一般而言,只有成丹的把握在七八成的时候,他才会决定‘冒险’一试,否则失败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些,足以让他心痛上很长一段时间。 “你知不知道,对于一名丹师而言,若是一种从未炼制过的丹药,在十次以内能保证三成的成丹率,就已经能称得上是‘经验老到’了?” 赵远松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就算是常年炼制的丹药,一些丹师也就能保证,不过五六成左右的成功概率,而这已经足以被诸多门派奉为座上宾了。” 在九玄门之中,那些眼高于顶的丹师,大部分也只能保证自己熟悉的丹药,能有个四五成的概率成功,如此都已经能够被奉为门中客卿了。 一种从未炼制过的丹药,却能保证五成的成丹率,这已经是接近大丹师的造诣了,没有个数十上百年的钻研,几乎很难能够达到。 可眼前的这个家伙,今年有十五岁了吗? 就算从娘胎里开始钻研丹道,十几年的时间也几乎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而且据赵远松所知,眼前的这个少年从踏上修行,到如今也才不满两年时间! “我们城中的另外三名丹师,他们丹道造诣最高的那位,对于我想要炼制的丹药,也只敢保证一成半的概率。” 徐柳青也出声道:“据我说知,他们自己最擅长的丹药,成功率应该也不超过三成左右!”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看着纪源的眼神仿佛能吃人一样。 而在听完两人的话语后,小道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丹道造诣好像……挺高的了? “还请道长帮徐某炼丹!” 徐柳青往后退了两步,一向最反感繁文缛节的他,此时双手抱拳,重重的行了一礼。 见此一幕,纪源连忙起身躲开,没有去受这一礼。 但他在思忖片刻之后,最终重重的一叹,轻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为对方炼制这炉丹药。 “徐先生回头,可派人将药材和丹方送到玄天观,待贫道熟悉方子之后,便会尝试着手炼制,只是最终能否成丹,贫道也无法有所保证。” 纪源摇了摇头,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这也算是一种赶鸭子上架了,只是毕竟欠了对方一个人情,而自己却又正好是徐柳青所遇到的丹师中,炼丹术造诣最高的一位。 再加上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也只能是点头答应下来,否则他真的很怀疑,自己今晚是否还能走得出这个地方。 而在见他答应之后,徐柳青也是心情大好,一扫心中数年来的阴霾,此刻打手一挥,便让翁阳取来其珍藏的好酒,言称要与在场诸位不醉不归。 虽然纪源有些不适应这种场面,但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只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几瓶好酒摆上桌之外,老人竟然还端上了一锅满满的香肉。 这让不会喝酒的他,吃的着实是有点撑了。 直到走出三刀会时,纪源还止不住的打着饱嗝,至于身边的赵远松,手中还多出了一张香锅的调料配方,以及烹饪时需要注重的地方。 “这个新任的三会首,是个很有江湖豪气的人。” 当身后已经瞧不见三刀会府邸的时候,赵远松一扫脸上的醉意,目光闪动的评论了一句。 虽然修士的体魄,往往不如同境的武夫,但他好歹也是一位启蒙境后期的高手,再加上一些仙家秘术,自然不可能真的有几分醉意。 纪源点了一下头,若有所思道:“城中关于这位三会首,大多也都是侠肝义胆,或者是什么真汉子之类的评论。” 这个徐柳青并不是本地人,据说家里曾是郡城的大户,只是最后家道中落,不得不带着老仆翁阳,在江湖上四处闯荡。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便选择在千钰城落脚,最后机缘巧合下,便加入到了三刀会中,仅仅数年的时间,硬是做到了新任三会首的位置。 而在城中,但凡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对其无不是赞不绝口,就算是敌对势力的人,在提到三刀会徐柳青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感慨一声‘真豪杰’。 “说说你吧,好端端的怎么就和三刀会起了冲突,还下手这么没有分寸,江湖中人最好的脸面你是真的半点不留啊!” 话锋一转,纪源转身看着一旁的书生,微微皱眉的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家伙虽然轴了一些,行为举止怪异了一些,但却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恰恰相反,这些年纪源没少从对方,学到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不然如今的他,恐怕和昨日的慧心并无太多差别。 闻言,沈浪将披散的长发重新束了起来,双目有些无神的看着前方,随口回了一句:“百花楼里面,藏着一个强大的鬼物。” wap. /89/89712/1963493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二章 城中危局 夜幕之下,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打烊,唯有零星的窗户中,还亮着一点微弱的烛光。 纪源与赵远松止步,神色错愕的望向几步外的消瘦身影,两人都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尤其是前者,在听完对方接下来的话之后,更是大感头皮发麻。 “两日之前,我本是打算去百花楼买些醉仙酿,正好遇到新花魁露面,从她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一股纯粹的阴气,以及那令人作呕的鬼气。” 沈浪转过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当晚我便蛰伏进百花楼中,想要寻到机会确认一二,只是待得时间越久,从那新花魁的身上,感受到的压力便越发的大。” 说话间,一股浩然气自他的身上一闪而逝,沉寂在体内的精气骤然升起,随后又迅速的潜伏下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瞬息,但两人还是能清晰的感应到,自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启蒙境中期的修为波动。 若无意外,能令一个启蒙境中期的儒家修士,都能感受到压力巨大的鬼物,至少也将是启蒙境后期的修为。 “我以儒家浩然气观看,虽未能一窥究竟,但多少也看出了那鬼物的一点跟脚,应是一具骷髅没错了。” 沈浪沉吟了片刻,旋即缓缓出言说道。 也正是这一句话,令小道士倍感头皮发麻,他的脑海之中,瞬息便浮现出了一道身影,便是那落魂坡乱葬岗中的红粉骷髅。 因宋河之事,他几乎都要忽略那红粉骷髅,觉得有宋家宅邸,以及明月观布下的阵法,那尊鬼物应该无法从中走脱才对。 只是很快纪源便摇了摇头,觉得应该只是巧合,不太可能真是那尊红粉骷髅,然而对于心中的想法,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有点像是在自欺欺人的样子。 “世间鬼物妖类,也不全是罪孽深重之辈,你是否察觉到对方身上有无业障?” 赵远松目光一沉,认真打量着面前书生的表情。 哪怕不提及以往的江湖见闻,单单只是这一路走来,他便见到过不少的妖类和鬼物,虽出身不堪,但却也有一颗向善之心。 甚至有不少的妖类鬼物,最终还成了一方山水神祗,造福着当地的百姓。 闻言,沈浪先是一怔,随后摇了摇头:“除却阴气、鬼气之外,并无感受到任何业障与罪孽。” 沉吟半响,他又补充了一句,对方身上虽然没有业障和罪孽等,但却蕴含着极深的恨意,浓郁到几乎不可能化解。 并且在儒家浩然气的帮助下,他能看到那尊鬼物的灵魂上,缠绕着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四肢冰凉的怨念。 就好像……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毁灭这个世间。 纪源嘴角一抽,怎么都感觉沈浪所描述的,与他记忆中的那具红粉骷髅,竟是出奇的相似。 想了想,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面色看着多少有些惆怅,怎得如今小小的县城中,既是妖物淫祠,又是剜心妖人和行凶魔人,现在还冒出了一具化作人形的骷髅鬼物。 若是再算上赵家宅邸中,那个窥伺的邪祟,真的可以算是十分热闹了。 “先回道观吧。” 纪源心中感慨一声,随即便对身边的两人提议。 一旁的赵远松,对此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异议,至于书生沈浪,在思忖一番之后,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毕竟此时的他,已经不合适当夜便返回百花楼中,否则的话必然会引起那尊鬼物的注意,说不准便会发生超出预料的事情。 而每当深夜,便是百花楼中人员最密集的时候,若是在此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必将有许多无辜之人遭受波及。 于是在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三人便回到了玄天观中。 见他们回返,等待已久的许七七当即便要上前,只是在看到两人一脸沉闷的脸色后,便止下了脚步,静静的站在原地。 赵远松挥了挥手,让师弟师妹们先坐下,随后他与纪源也坐回蒲团上,而书生沈浪就随意了许多,有没有蒲团都无所谓,靠着柱子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对于这个眼生的书生,许七七等人自然是心怀好奇,不过却也没有出声询问,而是静静的等待着自家师兄的开口。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赵远松方才开口出声,将百花楼一事徐徐道来。 闻言,许七七与江河两人,倒是没露出什么异色,反而是听得兴起,只感觉这一座小小的县城,比他们所走过的数郡之地,来的还要精彩热闹许多。 至少在其他的地方,他们从未在县城之中,遇到什么妖邪鬼魅作祟,就算偶尔有之,也不过是一些作乱行凶的歹人而已。 像是如此热闹的场面,别说是发生在一座县城中了,就算是穷乡僻壤之地,也是极难能够遇见的。 毕竟但凡城池皆有城隍坐镇,再加上文武庙与土地爷等等神祗,足以让寻常妖邪鬼物不敢靠近。 至于妖人、魔人这一类,自有当地官府镇压,正常情况下足享太平。 “那百花楼里的骷髅鬼物,会不会也是暗中谋划淫祠之人,所准备的手段之一?” 许七七听完后,便立即出声问道。 几人纷纷相视一眼,也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一座小小的县城之中,无端出现这么多妖魔作乱,必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早先县衙砸毁了一座淫祠,这件事情我倒是听闻过一二,但你们说的谋划之人又是何事?” 几人的角落中,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的沈浪,忽然睁眼询问道。 纪源轻声一叹,便将前两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述说了一遍,对于这个知根知底的书生,他没有半点的隐瞒。 甚至在心中,他也希望沈浪能够就此事,提出一些他们没有想到的关键节点。 “赵家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 因为纪源是从自己与慧心,在赵家处理过一个作祟的邪物开始说起,所以沈浪方才会有此问。 想了想,他默默的摇头,自从离开赵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听闻过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后来那尊邪祟,是否还有再对赵家动什么手脚。 “你觉得此事,和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会有什么关联吗?” 纪源问道。 书生摇头,没有说出什么见解,只是眉头紧皱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见状,几人相视一眼,纷纷选择闭口不言,不去打扰沈浪的思绪,静等对方开口。 半刻钟之后,他忽然抬首,对纪源讨要纸墨笔砚,后者当即一挥袖袍,便将他所需之物取了出来。 这一幕看的其余几人眼神闪动,每个人望来的目光含义不一。 赵家邪祟、洗玉河妖物、谋划百年之淫祠、剜心妖人、行凶魔人。 沈浪提笔逐一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讯息,随后又在剜心妖人与行凶魔人处,标注了白云寺和县衙两个名字。 “若是推算无误,那妖人和魔人,应该便是赵兄最早感应到的,在这两处出现的妖魔痕迹。” 他指点纸上的两处标注,目露沉思之色,似乎是想要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随着沈浪再次陷入沉思,几人便只得以目光,来回在纸上的几处标注扫动,似是也想从中发现什么线索。 忽然,许七七满是好奇的问道:“为何不写上百花楼的骷髅鬼物?” 少女的提问也引起了几人心中的疑惑,在他们看来,这具骷髅鬼物应当也是某人所准备的手段之一。 不过沈浪却摇头道:“应是没有干系,据我所打听到的消息,这位新花魁是在赵家邪祟作乱的当晚,才进入到了百花楼之中。” 而在那个时间点,洗玉河底的妖物,以及砸毁淫祠一事都还未发生。 再则,其他几处的邪祟妖魔,都已经有所动作,像是为了回应淫祠被砸毁一事,唯独百花楼中的骷髅鬼物,目前却无半点举动。 甚至据他这两日的观察,那具骷髅鬼物,似乎十分沉迷流连于宾客之中的感觉,那处别院之中夜夜笙歌,众人从入夜嬉戏到了天明,方才逐渐不舍的散去。 “赵家应该出事了,恐怕那邪物就算还没得手,应该也差不远了。” 沈浪抬头,神色凝重的对众人说道。 此话一出,纪源当即摇头,他正要开口却忽然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书生微微颔首,双目闪动异色:“想到了?” 小道士脸色苍白的点头,额头上已是冷汗直流,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心中一直感觉有些地方感觉不太对劲了。 “城隍庙!” 他脱口而出,神色已变得无比凝重。 若城隍庙一切正常,为何会放任城中邪祟作乱,以及百花楼中鬼物潜藏? 沈浪点了点头,而后补充道:“恐怕县衙之中也出了问题,否则不管如何,既然城中除了事情,按照朝廷的流程,当地县官怎么也得派人,前往城隍庙中知会一声。” 可是而今,城隍庙中却无任何动静,那位城隍爷以及麾下几位灵官,并未对城中的邪祟鬼物有所动作。 此事本就十分不正常,但县衙对此却仿佛视若无睹,则更令人心中产生怀疑。 “如果不是县老爷有问题,就是手底下的心腹背叛,使得县衙的命令传递不到城隍庙中,或者城隍庙中的变故,进不到县老爷的耳朵里。” 沈浪看向众人,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 几人下意识的相互对望,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若真如书生的推断一样,那么此事已经不是区区一座淫祠野庙的百年香火那么简单,无疑会涉及到更深的布局。 “但是布局之人,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赵远松低声道,目光在白纸上的几处标注来回扫动。 闻言,沈浪冷笑一声:“想要知道那人到底图谋什么,去一趟赵家与城隍庙,便可一探究竟。” “那剜心妖人,以及行凶魔人,不过都是粗劣的障眼法而已,所谓的便是将县衙,以及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力都牵扯过去。” “真正的谋划,应当只有三处,即赵家、城隍庙、洗玉河淫祠。” 道观的主殿中,随着书生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陷入沉默,唯有烛火燃烧的声音,会时不时的在耳边响起。 在场几人的脸色已从凝重,逐渐化作了苍白,原先他们以为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背后隐藏的东西,竟然如此的庞大。 原来暗中谋划之人,所图的根本不是什么淫祠香火,其所布局之广,几乎涵盖了整座县城。 “我们是不是要将此事,尽快通知给县衙?” 许七七小声询问道。 然而在场几人,听闻后却默默摇头,以如今的形势,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位县老爷,会不会也是谋划之人的棋子,或者只是手下心腹出了问题。 若是贸然前往县衙,将此事原委道出的话,很可能便会打草惊蛇,迫使暗中谋划之人提前行动。 甚至他们能不能活着离开县衙,这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如今我们所能信任的人不多,必须要慎重行事,否则一个不好便会万劫不复。” 沈浪面色凝重道:“不管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觉得还是先去一趟白云寺,若能得到寺中修行僧人的帮助,无疑是要轻松许多。” 白云寺不仅仅只是一间香火寺庙那么简单,更是方圆数百里的佛门修士聚集修行之地,寺中有着包括慧心在内,至少七八名佛家修士。 面对妖魔邪祟,这些人的作用远超二三十名江湖武夫,更不是寻常捕快、官兵能够相比。 “不好!白云寺有变!” 纪源猛地抬头,神色焦急的低喝道。 wap. /89/89712/1963494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三章 赵家变故 纪源脸色骤变,猛地便从蒲团上起身,当即就要冲去白云寺。 只是他的脚掌刚一抬起,便不由停在了空中,最后重重的踏在了原地。 显然也是反应了过来,此时就算赶往白云寺,依旧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反而还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甚至到时候,面对危险局面的恐怕还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在场的沈浪,以及赵远松和他的师弟师妹们。 “白云寺怎么了?” 沈浪连忙起身,眉宇间带上了一抹焦急。 闻声,纪源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原以为慧心听了我的话,这几日在寺中闭门不出、安心潜修。” “但刚才一思及慧心,我的心境便如同掀起狂风巨浪,骤然反应过来,若他真能听了我那些话,他也就不是我认识的慧心了。” 当赵远松几人还在云里雾里,听不懂他这几句话的意思时,一旁的沈浪当即露出恍然之色。 他们三人相识六七年,彼此可谓是知根知底,一听便明白了纪源话中之意。 虽然不懂他对慧心说了什么,但以沈浪对那个‘死心眼’的了解,若是对方听闻了这一日来,县城中所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 最起码也会跑到玄天观,或者去往平民窟,找到他与纪源中的其中一人。 而如今慧心消息全无,再加上如今的城中局势,不难猜测白云寺应是出现了变故。 “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杀去白云寺吗?” 许七七双眼一亮,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而她的话音刚落,一群人便下意识的看向沈浪,显然对方先前的一番推论,已经取得了众人的信任。 只是此时,这位一身狼狈的书生,却在看着正苦思冥想的小道士,静等对方的开口。 见状,几人纷纷感到有些意外,不用顺着沈浪的目光,一同落在了纪源的身上。 “玄天观或许已经被盯上了。” 沉吟良久,他方才皱眉开口道:“或许是最开始,也可能是赵道友来了后,总之若我是幕后谋划之人,必定会遣人来此盯梢。” 毕竟无论是否巧合,都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方才使得谋划了百年的淫祠被发现,最后更是被县衙砸毁。 哪怕是暂且隐忍不报复,但作为谋划之人,必然是会派人盯住此地,唯恐这些人再次破坏自己的计划。 “光靠我们几个人,恐怕很难有所作为,必须找一些助力。” 纪源抬头,神色凝重的说道:“道友,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闻言,赵远松面色一正,毫不犹豫的点头,直言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他微微颔首,倒也真没客气,直接便开口:“麻烦赵道友去一趟城隍庙,可以不必深入其中,但一定要探清其中的情况。” “另外,还请郑道友去一趟三刀会,持我名帖拜访三会首徐柳青,将此刻城中危局言明,请他出手相助。” “麻烦李道友,持我书信出城一趟,去往一处名为落魂坡之地,寻到一位名为宋河的鬼修。” 李君羡和郑婉蓉同时抱拳,对此并无异议。 目光平移,越过了一脸跃跃欲试,以及眼中带着几分期待的少年和少女,他面色肃然的看向沈浪:“我要去赵家一趟,白云寺那便就只能靠你了。” 沈浪微微一笑,让他放心去往赵家,但凡慧心还有口气,他就算是拼命也会救他出来。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纪源的一个白眼,连呸了三声方才作罢。 “我们呢?” 江河上前一步,极为认真的看来。 在他的身旁,许七七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中而当期待却越发的浓郁。 见此一幕,纪源便感觉一阵头大,的确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关于两人的真正身份,他虽然并未彻底了解,但通过其余几人的态度,自然是可以猜到一二。 若无意外的话,许七七与江河两人,必然是九玄门的嫡传,甚至很可能就是某位一脉长老,或者是掌峰的亲传弟子。 如此尊贵的身份,若是出了个什么好歹,就算他们能平安度过此次城中危局,之后的九玄门问责也一样能要人命。 “道友尽管指派,我九玄门弟子若为斩妖除魔,纵然身陨亦是毫无怨言。” 赵远松沉声道,并直言不讳,若是两人因斩妖除魔而身死,门中长老只会说一声死得其所,纵然有什么怒气,也只发泄在行凶之人的身上,绝不会牵连他人。 如此一来,纪源才能放心安排两人。 “既是如此,你们便随我一同前去赵家。” 他看向了许七七,对方天生亲近雷法,对邪祟鬼物的威慑最大。 而且虽然赵远松明确表示,若是在斩除妖邪的过程中,两人有什么折损的话,九玄门也不会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 但这种话只是听一听就好,只能信最多一半,如果真的全信的话,没出事一切好说,真要出事了少不了得被九玄门问责。 也只有带在自己的身边,纪源才能减少一些顾虑,毕竟要是论底牌的话,恐怕众人之中只有他才是最安全的。 “既然一切安排妥当,那我们现在便出发?” 在纪源写了一封信,郑重其事的交给了李君羡之后,赵远松便出言询问道。 闻言,沈浪立即摇头:“恐怕道观外便有盯梢之人,我等行动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他望向道观的大门,视线最终落在远处的巷子口,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目中时常有精光一闪而过。 此行最关键的两点,便在于纪源去往的赵家,以及赵远松前去的城隍庙。 若是被幕后谋划之人,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对方很可能会穷图匕见,或是直接杀人灭口,或是提前启动布局。 而次一些的,类如三刀会以及落魂坡求援,反倒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最多是引起幕后之人的疑心而已。 于是在片刻之后,李君羡与郑婉蓉两人,一副神色匆匆的离开道观,分别向着三刀会以及城门处而去。 在沈浪的叮嘱下,他们极力装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一路上都在不安的观察着四周,尽可能远离容易藏人的地方。 只是待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尾后,道观外却依旧无事发生,并没有什么暗中窥伺的人影浮现。 又等了半刻中的时间,沈浪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巷子口,目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好半响之后才往白云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然而直到沈浪离去许久,道观外面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根本就是他们多想了,从未有人在此处盯梢。 不过究竟是否有人盯梢,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其余的人,都早已翻过道观后面的围墙,悄然离开了这一片区域。 “我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都从后面的围墙离开?” 前往赵家的路上,许七七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便低声开口询问道。 走在前头的纪源笑了笑,同样低声的解释道:“若真有盯梢的人,自然不可能会是愚笨之辈,若道观内半天没有动静,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想办法窥伺一下?” 既然如此,还不如制造一点动静,令他们的注意力分散,使得盯梢之人分心猜测,先前离开的几人都是去做什么。 甚至说不准,便可以让对方分出人手,将见到的异状回报给幕后之人,延缓他们意图被发现的时间。 “稍后到了赵家,一定要听令行事。” 纪源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一直在巡视着周围,此时低声叮嘱着:“我知道你们都是九玄门的天之骄子,甚至是某位长老乃至掌峰的亲传,只是至少此时此刻,千万不可意气行事。” 在其的身后,许七七与江河面色凝重的点头,事实上不用他多说,两人也一样会如此做。 他们虽是九玄门的骄子,且跟着师兄师姐,一路走过了数郡的路途,但江湖经验终归还是太少。 就算是江河也不得不承认,和面前这个同龄的小道士相比,自己许多方面都显得十分不足。 这一路没有波折发生,纪源领着两人顺利来到赵家宅邸之外,只是到了这里,他们才明白情势变得有多么严重。 只见整座赵家大宅,都被笼罩在一片阴森森的气息之中,哪怕是在夜幕下,依旧能清晰的看到,在整座宅邸的上空盘旋着一股阴邪之气。 这种气息凡人的肉眼无法看见,唯有踏上了修行路,体内蕴含精纯精气的修士,方才能够窥见一二。 “赵家可能已经遭了毒手,纵然有幸存者,估计数量也不会多。” 纪源沉声说道。 此时的赵家大门紧闭,本该彻夜燃烧的两只灯笼,如今也无半点的烛光,至于门前用作辟邪的石狮子,也被一团灰气笼罩,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不仅如此,就连大门上张贴的两张门神画像,其中蕴含的一点灵性也荡然无存,上面本该是威风凌凌的神将,放眼看去竟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江河出声问道。 自从离开道观之后,许七七的话就变得少了许多,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四周的感知上。 反倒是少年江河,从原本的沉默寡言,忽然就变得话多了一些起来,多是在各种事情上,向身边的同龄人询问做法。 闻言,纪源稍一沉吟,便指了指远处的小巷子:“我们从那里翻墙进去。” wap. /89/89712/1963494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四章 人间炼狱 寂静无声的宅院中,纪源三人翻过院墙,轻手轻脚的向着门房处走去。 在大门内的一侧,有一排三四间小屋,既是看门人的住处,也是几个守门护院的歇息之处。 然而此时这几间小屋内,不仅是空无一人,甚至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却不见丝毫打斗或者其他的痕迹。 探查完几间屋子后,纪源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低声对身边的两人说道:“血腥味虽然闻着比较淡,可应该存在了一两天的时间。” 许七七与江河相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此时浮现的凝重之色。 经过两天的时间,却还能残留一股明显的血腥味,这就意味着,当时必然有大量鲜血暴露在空气中,就算将两三个人的血全部放干,也不太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毕竟这些房间的门窗,都是处于打开的状态,很难能有什么气味能残留如此之久。 “小心一点。” 纪源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便向着宅子的深处走去。 赵家的大宅占地极广,单单是用于会客和家仆居住的前院,就足足有着三层的面积,至于家眷和婢女等所在的后院,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层。 就算是县衙的面积,恐怕也不及此地的一半。 穿过宅邸大门处的院子,三人便来到了一间用于让客人等待的大堂。 此地依然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并且原本整齐摆放的桌椅等家具,此时都已被砸碎,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狼狈。 在一些地面以及墙体上,还有许多打斗的痕迹,或是刀枪棍棒留下的印子,或是一些凌乱的、带着一点发黑血迹的脚印。 “没有大片的血迹,或者是死人的尸体。” 江河环视一圈,随后低声说道。 这恰恰是最诡异的一点,若说尸体的话,倒也还算好处理,但如此激烈的打斗,必然是鲜血横飞的场面,可却见不到一点血迹。 唯有一些脚印,因为混杂了点泥土,方才能见到一点的血迹。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阴风,在三人的耳边呜呜作响,令此地平添几分阴森可怖。 纪源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向着宅邸深处走去,一路上所途经的游廊、庭院等,皆散发着不是很明显的血腥味。 只是除了最开始的大堂外,便再也没有见到凌乱的地方,似乎所有的打斗都集中在了一处。 而这一路走来,三人也没有见到任何活人,整座宅邸都笼罩在一片阴森之中,就像是荒废了数十年的样子。 “那里有亮光!” 当走进一处庭院,许七七便指着远处低声惊呼了一句。 纪源立即转身看去,旋即便见到远处的一座木楼上,正有一束束烛光于夜中摇曳。 看那木楼的样式,应该是类似藏书楼一类的地方,远远看去大致有七层,每一层都点燃着明亮的烛火。 见此一幕,他悬着的一颗心,便算是稳稳的放了下来,既然还有烛火在,就说明宅子里还有人幸存,也就意味着那尊邪物还未真正得手。 至于究竟是何人,在邪祟的手中存活下来,这点几乎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其中肯定是有赵老爷子。 别看这个老人已有近六十岁的年纪,可论一身武艺却是赵家当之无愧的最强,甚至就算是在千钰城方圆数百里之中,也足以排的进前三。 “我们要过去吗?” 江河出言问道。 闻言,纪源轻轻摇了摇头,去是肯定要去的,但却不能傻乎乎的一头撞过去,谁知道前方是否有危机潜藏。 万一那邪祟故意布下陷阱,就等着有人一头钻进去的话,那可就后果难料了。 稍一沉吟之后,纪源眼中精光一闪,忽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人:“你们喜欢玩火吗?” 许七七与江河相视一眼,半响没明白他为何会忽然这么问,直到看着对方从袖袍中,掏出了一大把火属符箓之后,心中才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片刻之后,赵家大宅的前院火光大盛,熊熊烈火几乎吞没了整个前院,那火势蔓延至一片,远远看去便如同一条火龙般。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盘踞在此地的邪物,一股股阴风邪气快速汇聚,于宅邸的上空不断盘旋。 而在阴风出现的同时,三道身影借助火势的遮掩,悄然的迅速向着七层木楼靠近。 关于天空中盘旋的邪风,纪源几人自然是有所感应,只是却暂时不想与其照面,毕竟就偌大的一个赵家,都沦落到了如今的这种情况,就凭他们三人冒然上前,恐怕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世事往往不尽如意,三人虽不想过早的与对方接触,但宅邸上空盘旋的邪风,却很快的就发现了他们。 只见漫天阴风邪气呼啸而来,卷起无数尘土与落叶,瞬息便遮挡住了三人的视线,在他们的身旁不断回绕。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冷哼一声,手中早已备好的符箓,尽数挥撒向四周,随着精气点燃符胆,这一张张符箓顿时释放出明亮的光芒。 瞬息之间,九张符箓便化作道道火舌,转眼便扑进邪风之中。 所谓风涨火势、火借风势,不过两三个弹指,几道火舌便融入邪风之中,化作熊熊烈焰将三人笼罩在当中。 只是还不等邪风收拢,一声惨叫便凭空响起,旋即便见到一股股充沛的阳气,自烈焰之中喷涌而出。 如烈日般的阳气,正好是一切阴邪鬼物的克星,寻常阴魂邪祟触之便如置身油锅内,若是时间久了,更是会直接灰飞烟灭。 那股邪风有恃无恐的吞噬烈焰,却没想到其中竟蕴含如此浓郁的阳气,正好应了那句话——是在引火自焚! “走!” 纪源低喝一声,没有去理会在阳火中惨叫哀嚎的邪物,领着身后两人便向前飞奔而去。 他们各自取出一张符箓,刚一激活其中的负担,顿时便有一层湛蓝色的水汽笼罩自身,令邪风中呼啸的火焰无法伤及分毫。 虽然正常生灵无惧阳气,但这炽热的火焰却消受不起。 片刻间,三人便穿过阳火呼啸的阴风,翻过几面高高的院墙,旋即便来到了那七层木楼所在的庭院之中。 只是刚一踏足此地,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倒退数步,随后更是一个没忍住,弯腰将腹中之物尽数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无物可吐,便开始有苦涩的胆汁反流。 这座庭院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根本化不开的恶臭,上百名婢女、家仆,以护院武夫等横尸于此,且腐烂程度超乎寻常。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先前在前院大堂寻不见的血迹,此刻都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不知道多少鲜血倾倒在了此处,最后深入到了泥土中,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空气中弥漫的腐烂恶臭,以及浓厚的血腥气味,再加上一双双死不瞑目,透着无尽绝望的眼眸,差点便令三人心境直接崩溃。 “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源强行屏息,望着面前的人间炼狱,忍不住呢喃自语道。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望向那被阳火附着的邪风,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邪物,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就算是那些为祸一方的妖魔,恐怕都做不出如此之事! “不好!快走!” 纪源低呼一声,拉着身旁胆汁都吐出来的两人,快步向着远处的七层木楼跑去。 只见他们的身后,那漫天火光正逐渐衰弱,不过几张阳火符箓,终究是无法直接灭杀那尊邪物。 一旦对方没了阳火掣肘,必然会对他们展开凌厉的攻势,而一尊能几乎屠灭整个赵家的邪物,显然不是寻常手段能够应对的。 此时三人强忍着,每一脚落下所传来的异感,真是从头皮麻到了脚底,恨不得一切都只是幻境,或者自己是在噩梦之中,转瞬便能彻底醒来。 终于,三人穿过那人间炼狱,来到了七层木楼的门外。 “开门!” 纪源当即大声喝道,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弯腰干呕。 事实上,根本不用他出声呼喊,木楼的大门便在几人的注视下打开。 三人见状,当即便冲入木楼之中,而在他们的身后,摆脱了阳火灼烧的阴风,也在呼啸声中飞掠而来。 不过最终它还是慢了一些,撞在了重新关闭的大门之上,与此同时,一片片以金漆临摹的儒家圣人文章,便浮现在了木楼的墙体与门窗之上。 下一个呼吸,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回荡在整片夜幕之下。 邪物化作的阴风,不甘的在木楼外徘徊,久久都不愿离去,直到半柱香后,才在一阵呼啸声中,返回赵家大宅的深处。 “纪道长……你怎么来了?” 木楼中,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 纪源闻声抬头,一边不断呼吸着没有异味的空气,一边向着前方看去,旋即便见到一脸疲惫的赵老爷子,正在两名老家仆的搀扶下走来。 此时的赵老爷子,相比两日前,仿佛一口气苍老了二十岁,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如今更是一片黯淡,就连头发也变得一片花白。 他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疑问,而是转头看向木楼内的其他地方。 偌大的木楼一层中,除了赵老爷子和身边的两个老家仆外,还有着十几名浑身带伤的护院武夫,以及七八名青壮家仆,其中便有他熟悉的赵生财。 至于一旁通往二层的楼梯,虽然看不见上面的情形,但只是光听声音,便能猜测应是有着不少的女眷。 “赵老爷子,您还是先说一说,赵家这两日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缓过气来的纪源,面色肃然的看向面前的老人。 wap. /89/89712/1963494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五章 赵家之祸 木楼之中,随着纪源的话音落下,一群人的脸色当即一变。 似是回忆起了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赵老爷子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禁浮现着深深的恐惧。 三人注意到,甚至就连那些护院武夫,此刻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更别说那些没有武力在身的家仆,差一些便要双腿一软的跌坐在地。 纪源下意识的转身,与身后的两人相视一眼,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没想到这两日光景内发生的事情,对这些人的冲击竟如此之大。 不过一想到木楼外的那一片人间炼狱,便也能够理解一二,若是换成他们的话,恐怕也不会比这些人要好多少。 先前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心境就险些崩溃,虽然这也和三人的经历浅薄有关。 “赵老爷子,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沉声问道。 闻言,赵老爷子惨然一笑,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随后伸手一请,示意三人一同入座。 待得纪源和许七七、江河两人坐下,他默默的倒上几杯冷茶,随后便凝望着面前的茶杯,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击退了邪物之后,赵家的确是安稳了一夜,谁想第二天清晨还未来临,一场变故便笼罩了整个赵家大宅。 在佛晓来临前,一股阴风邪气便无端出现在宅邸上空,呼啸声中传出令人心中,凭空便会生出惧意的狰狞叫声。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惊醒了赵家上下的所有人,当所有人抬头望天时,一场血雨骤然倾盆而落。 整座赵家瞬息便弥漫一层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无数血雨落在地面上,很快便汇聚成了一条条水流。 当时赵老爷子便发现了,这些由血雨汇聚成的水流,在赵家宅邸的地面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并且随着血雨不断落下,这个图案也越来越完整。 虽然不懂这个诡异图案,在彻底完整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哪怕用后脚跟去想,都知道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只是还不等赵老爷子,下令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旋即便有阴风邪气自高空落下,在宅邸内呼啸而过。 但凡被这股邪风吹到的普通人,当即便会七孔流血,一身阳气散去大半,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场景,发了疯似得在宅中横冲直撞。 更有甚者,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不断的做着自残身躯的举动,或是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或是以利刃不断划破身体,任由鲜血流淌而出。 一整个赵家的婢女、家仆等,超过九成都疯了,甚至开始相互厮打在一团,口中发出的声音更如来自地府的厉鬼一样。 起初还有护院武夫,会想方设法的去阻止这些人,但在发现皆是无用功之后,便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最终在赵老爷子的命令中,所有护院武夫聚集到主宅中,默默的听着院墙外宛若厉鬼般的哀嚎。 “你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向外面寻找救援?” 许七七瞪大着眼睛,脸上不由浮现几分怒色。 然而赵老爷子闻言后,却忍不住苦笑着摇头:“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派人离开宅邸,去往外面寻找助力吗?” 在血雨倾盆而落的时候,他便派了数名武力不俗的心腹,打算前往几个帮派,以及向县衙求得助力。 只可惜这些最弱都是皮肉境初期,最强更是皮肉境中期的家仆,只是刚一离开赵家的宅邸范围,便会被一阵邪风吹的形销骨立。 而那一具具白骨,最后更是会被邪风裹挟着,丢到了他们的面前,似是在警告所有人,不要去试图离开这座宅邸。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纪源继续询问,同时给了少女一个眼神,让其先不要打断对方的话。 而赵老爷子在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便接着将后来发生的事情,缓缓与他们道来。 那一日,当黎明过去之后,天空中的血雨终于停了,宅邸之中久久不息的绝望哀嚎,也在一瞬息内尽数消失。 可真正的人间炼狱,却是才刚刚开始…… 一名名婢女、家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着住宅汇聚而来,他们挤塌了院门、翻过了围墙,张牙舞爪的扑向一名名护院武夫。 一场难以形容的战斗落幕,住宅所在的庭院内外,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尸体,既有赵家仆人的,也有护院武夫的。 这些婢女和家仆,就像是不知道疼痛的疯子,哪怕手脚打断了,也要蠕动着身子,用自己的牙齿攻击。 一旦被人海淹没,护院武夫们便会被这些疯子撕碎,根本没有半点活路。 “赵家上下一共五十七名护院武夫,到了最后只剩下十八人。” 赵老爷子轻声一叹,面上尽是心痛与苦涩。 这些护院武夫,皆是赵家的底蕴所在,是他们能够成为一家三派的底气。 而除了这些武夫之外,赵家九成的婢女、家仆,都死在了这一场战斗之中,也不怪那些武夫心狠,实在是若不如此的话,自己也将被撕成碎片。 只是纵然有万般理由,可一想到此时,幸存下来的护院武夫们,便忍不住垂下了脑袋,一些年轻的更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早在被血雨侵染、邪风吹过的时候,就已经丧命了,与你们厮杀的不过是邪祟操纵的尸身而已。” 见此一幕,纪源稍稍沉吟了片刻,旋即便出声安慰了几句。 果然,在听了他的这般言论之后,十几名武夫下意识的抬起头,眼中总算是焕发出了一点生气,至少是没有先前那般痛苦了。 至于纪源此话究竟是否为真,却不是这些人会在意的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个安抚,令自己能够有个理由,让心里变得好受一些。 “在这之后,一个浑身散发着邪气的男子,便从那阴风邪气之中走出。” 赵老爷子低声轻语,但是双眸中却浮现着一丝狠意。 据他所言,那男子自邪风之中走出后,仅仅只是几拳,便将五名皮肉境中期的老家仆打飞,若是对方下手再狠一点,这些家仆就算没有当场被打死,也得身受重伤、根基全毁。 最后还是赵老爷子出手,凭借着十多张威能极大的符箓,再加上以毁掉一件重器,还有自身重伤为代价,方才暂时将那名男子击退。 这才有了一群人,能够逃遁到此地的机会,否则的话,如今纪源等人闯入赵家宅邸中,也就不可能还见得到他们了。 “所以你们在此处躲了两日?” 纪源眉头一皱,若是如此的话,恐怕此地的这些人,手中所掌握的关于那尊邪物的线索,就未必能够有多少了。 闻言,赵老爷子微微颔首,言称若不是早年花了大代价,请了一位儒家书生,为这栋木楼临摹圣人文章的话,恐怕也没有地方能够让他们躲避两日了。 “那个邪物,最少也是破障境的修为。” 赵老爷子面色阴沉的说道。 所谓破障境,其实便是修行第二境‘点灵境’,只是因修行此境,便需以魂光照破肉身迷障,所以也常被称作破障境。 此言一出,纪源三人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的确认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神色一变。 其实想想倒也正常,赵老爷子在千钰城数百里方圆内,凭武力能够排进前三,靠的便是这一身半步筋骨境武夫的境界。 而能将他逼成这样的,除却那种天赋异禀,还修炼了绝世功法的人之外,也就只有二境以上的修士或武夫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此行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经算是洪福齐天了,再想一探究竟,查清此地邪物以及那幕后之人的谋划,便显得越发的困难。 不过好在此处木楼,临摹上了圣人的文章,估计还是出自某位儒家二三境修士之手,能够抵御外面的邪物无法入内。 所以尽管外头凶险万分,只要他们呆在木楼之中,便可确保安全无虞。 接下来只需要静心等待,无论是赵远松他们能否搬来救兵,或者是一两日之后,九玄门三境长老到来,都可以轻松破解眼前危局。 而那位幕后谋划了这一切的人,应该还不至于因为他们,而提前引动布下的大局。 “只是可惜了,楼外墙体上的圣人文章,估摸着只能再撑个半日,随后便会因为灵气耗尽,从而消散在天地间。” 赵老爷子忽然感慨了一声,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闻言,纪源深感认同的点了点头,数量之大足以布满楼梯的圣人文章,若是就这般消散与天地之间,的确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等等!你说啥?” 纪源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着眼睛的看向面前的老人。 在见到对方一脸疑惑,但还是很认真的点了一下头之后,他当即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浑身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 而在纪源的左右两边,许七七和江河一脸呆滞,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默默伸手捂住额头,他们有些不太明白,明明就是一件涉及生死之事,为何这位老人的关注点,却是在一篇圣人文章即将消散的可惜上。 “赵老爷子,请你告诉我,就算圣人文章消散之后,也依旧有着后手,足以抵御外面的邪物!” 纪源看着面前的老人,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然而,对方此刻却是一脸的茫然:“什……什么后手?” wap. /89/89712/1963494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六章 生死破境 夜幕之下,一道人影沿街快速前行,当身后骤然有火光映天时,方才堪堪来到一间寺庙外。 此时的白云寺,从外面看去一片宁静,哪怕是以修士的眼光,也见不到白日间的香火升腾,反倒是有丝丝缕缕的妖气,正盘踞在寺庙的上空。 沈浪见此一幕,心中顿时便为一沉,尽管已经早有准备,但真的看到白云寺有变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轻轻一叹。 如此看来,别说是想得到白云寺佛家修士的援手,恐怕就连里面的人,此刻都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世间有清风,常伴吾身旁。” 他低语了一声,一道浩然气自体内浮现,消散于天地间,旋即便有一缕清风应声而来,缠绕在其身躯之上。 这正是儒家修士的手段,以浩然气作为代价,可一定程度上做到‘言出法随’。 随着一缕清风伴身,沈浪的身上顿时多了一抹妖邪不侵的气息,他的身体显得越发轻盈,只是脚尖轻轻一点地面,便身轻如燕的跃上寺庙高墙。 然而当沈浪翻过高墙,踏足白云寺之中,立即便有妖风袭来,几道寒光在呼啸的风中骤然乍现。 书生见状,面上却未露出慌乱之色,他伸手轻轻一抓,便将几只暗藏在风中的铁镖接住,至于那能震荡人魂魄的妖风,则被他身上的清风抵消。 “朗朗乾坤,妖邪退散!” 他忽然低声一喝,身上浩然气骤然席卷而出,荡涤身边一切妖邪之气。 此时的沈浪,在充斥着妖气的白云寺中,便宛若黑夜中的明亮火光,一身浩然气喷涌而出,顿时便引来了一道道藏匿于暗中的目光。 然而他对此却视若无睹,面色稍稍一正,随即便大步往着寺内别院走去。 这一路上妖风不止,却始终无法加身,真应了他的那句话,万般妖邪不侵。 不多时,位于寺庙后方的别院,便在一阵妖风鼓荡中出现眼前,只是到了这一刻,沈浪却反而目露犹豫之色。 尽管他对自身有着信心,但一路走来太过顺遂,实在让他心中有些打鼓,莫不成此地妖邪便只有这种手段? 可若只有这等手段的话,又怎么可能占据一座白云寺,真当佛家修士只会念经诵佛不成! “罢了罢了,回头你可真得请我喝一顿酒。” 沈浪叹了口气,咬牙自语道:“还必须得是一钱银子一壶的那种!” 话音刚一落下,他便举步往眼前的别院中走去,竟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只是这一步落下,他的身形刚跨过眼前的院门,旋即眼前景物便一阵天翻地覆,一股拉扯感油然而生。 几个呼吸之后,当一切异状消退,沈浪发现自己赫然出现在了,一间光线暗淡的大殿之内。 此处只有零星的烛火,只能点亮极小的一片范围,而在视线之中,一尊尊面目狰狞的神像,正满是怒色的盯着大殿之中的书生。 这些神像中,既有佛门的护法金刚,也有菩萨佛陀,只不过前者也就罢了,就算是本该面容慈祥的后者,此刻也是怒目狰狞,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人间如地狱,恶鬼在尘世,放下心中执念,入我极乐世界。” 恢宏的声音骤然在大殿内响起,宛若魔音灌耳般,最后更是在沈浪的心中回荡着。 他嘴角一抽,目光满是嫌弃的打量了一眼四周,嘴中嘟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手中却忽然多出了一本纸页泛黄的书籍。 “你要说这个我就有劲了,来来来,我和你说说咱们儒家的圣言。” 书生咧嘴一笑,身上清风拂过,手中书籍自行翻开,竟是第一页便有清光绽放,一个个文字跳动在纸页上,仿若有了生命一般。 下一刻,殿内的神像齐齐走下神台,满脸怒容的抬手向着沈浪打去。 一抹清光也是自此大盛,几乎充盈了整座烛光黯淡的大殿,一道道恢宏庄严的声音响起,吟诵的却是那儒家圣人的文章。 …… 轰隆隆!!! 剧烈的轰鸣如雷声滚滚般响起,在夜空中久久回荡不息。 一道身影自漫天的烟尘中倒飞而出,狼狈的在地面上滚出去数丈,旋即才砸在一面厚实的围墙上。 赵远松靠在院墙上,此时的他不仅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袍也已破损多出,有血腥味弥漫而出。 望着金光熠熠的城隍庙,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苦笑,行走江湖如此多年,没想到这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硬生生走进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先前那一刻,他甚至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把命交代在了这里。 轻轻一叹,赵远松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挥手一招,早先被打入院中的长剑,立时便倒飞而来,被其牢牢握住剑柄。 他缓缓向着面前的城隍庙主殿走去,每一步落下,身上的气息便会上涨一分,更有凌冽剑气自体内流转而出。 十多个呼吸后,一尊浑身散发着璀璨金光,身披威武铠甲,手持重型长枪的中年男子,便从那座城隍庙主殿内走了出来。 他身高三丈有余,宛若一尊巨人,身上缠绕着浓郁的香火雾霭,宛若神灵降临世间一般。 而事实上,这名中年男子的确为一尊神祗,正是此地的城隍爷。 只是本该镇守一方,不让百姓受邪鬼侵害的城隍,此刻却双目绽放猩红光芒,在那一身浓郁的香火愿力之下,有滚滚魔气涌动,显然是已经入了魔道。 这尊丧失了理智的城隍爷,骤然举起了手中的重型长枪,遥遥向着眼前那小小的身影挥下。 一道半圆的光轮激射而出,瞬息便出现在了赵远松的面前,漫天金光照的他几乎睁不开眼,似是要将其直接打个四分五裂。 “啊!” 赵远松发出一声厉喝,顶着面前恐怖的力量,他艰难的抬起了手中的长剑。 也就是在这一刻,当长剑横斩而出,璀璨的剑光如大日般升起,他浑身的气息骤然拔高了数倍,体内雄浑的精气瞬息内敛,融入到了气海丹田之中。 不过弹指间,汹涌澎湃的精纯法力,自他的丹田喷涌而出,奔腾在一条条的经脉之内,更有数道蕴含灵性的魂光落下,驱散了体魄中的诸多迷障。 这位九玄门的外门大师兄,竟是在生死之间破境,一举踏入二境点灵境,也被称为破障境! 当一切光芒消散,赵远松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前所未有的精光在闪动,此刻他的气息已攀升至修行以来的巅峰。 “现在……轮到我了!” 他喃喃轻语着,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缓缓将它聚过头顶。 见此一幕,城隍爷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凝重之色,眼中的猩红凶光更是浓郁了几分。 “斩!” 赵远松低喝一声,手中长剑重重斩下。 一道土黄色的剑光飞掠而出,瞬息便出现至城隍的面前。 然而那尊三丈多高的金身,却在面对这一道不过半丈长的剑光时,下意识的便后退了数步,以沉重的长枪横挡在自己的身前。 在这位城隍爷的眼中,那小小的一道剑光,竟仿佛幻化成了一尊山峰,如同拥有着万钧重量般轰然砸落。 轰!!! 在剑光落下的瞬息,城隍那三丈多高的金身,怦然被砸进身后的大殿之中,整座神殿骤然倒塌,几个弹指便化作了一片废墟。 那层层砖瓦之中,本该璀璨夺目的金光瞬息黯淡,甚至就连城隍庙的上空,那一层层浓厚的香火云霭,都在这一刻逐渐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当赵远松缓缓走向倒塌的大殿,一名名神官自左右偏殿中现身,或是手持厚厚的书籍,或是手握刻着花鸟的毛笔,亦有持着利剑、长枪,身披重甲的武将。 见此一幕,赵远松深吸了一口气,任由体内法力在经脉中奔腾,一身剑气逐渐变得凝练起来。 …… “若是没有后手,难不成等圣人文章散去之后,你们便要在此地等死不成?!” 纪源一脸凝重的望着面前的老人,一对眉目已是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纵横方圆数百里黑白两道的赵家,其最后的手段,竟然只剩下了一栋临摹了儒家圣人文章的木楼。 哪怕不说珍贵异常的神兵利器,以及价值无算的强大法器,怎么也该有几张连武夫都可使用的入品符箓吧? 闻言,赵老爷子满脸的苦涩,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为了维持赵家的地位,不知道散出去了多少的钱财。” 他告诉纪源,赵家的确很富有,却也仅限金银之物,但凡修士能够用上的,几乎都被拿去郡城之中打点关系,家中所剩着实不多。 赵老爷子甚至明言,家中宝库里还有大量黄金白银,甚至是诸多古董文玩,以及市面上难见的珠宝首饰。 可这些东西,却对眼下的赵家之祸,完全起不到半点的作用。 而在冷静下来后,纪源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作为一家三派之首,叱咤方圆数百里黑白两道的势力,朝廷显然是不可能让其拥有,太多超出掌控范围的重器。 而赵家又尚未有,可以无视朝廷在地方势力的底气,因而除了常规的储备之外,多的是一点都不敢留下,还必须每年都花费惊人代价,在郡城中打点人脉关系。 “如此一来的话,等楼体上的圣人文章消散,我们便只能是依靠自己了。” 江河看了一眼身边的小道士,随即便低声说道。 若是没有其他的手段或底牌,此时的赵家的确已经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还需要他们去分心护持。 虽然赵家还剩十几名武夫,外加几名境界不低的家仆,以及武力足以排进方圆数百里前三的赵老爷子。 可这些人一个个不是身受重伤,便是已经严重透支体内的力量,别说是对付一个二境邪物,就算是几个武艺不精的青壮汉子,恐怕费点力气都能围杀他们。 “若是如此,我们最好在圣人文章消散前,便想办法解决了外面的邪物。” 许七七一脸沉吟的说道。 要是圣人文章还在,自然可庇护木楼内的赵家众人,也无需他们分心去进行护持,可集中精力对付那尊作祟的邪物。 不过好在对方虽有二境修为,但其跟脚却是阴祟邪物,只要应对之法得当,倒也不是不能与之一战。 若是换了一个跟脚,恐怕此时的他们,也就不会想着竭力一战,而是该思索如何逃离此地了。 “纪道长若是决定出手斩杀邪物,可否将老夫的幼子救出?” 赵老爷子听闻三人的打算,当即便神色激动的看来。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用力的握住了纪源的手腕,随后老泪纵横道:“我那幼子月白,已被邪物掠去两日了,至今生死不知!” wap. /89/89712/1963495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七章 惊怒交加 “你说什么?” 纪源一把撇开对方的手,面色惊疑的出声问道。 在见到赵老爷子点头,并重新复述了一遍之后,他顿时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过瞬息,纪源心中便浮现了多种猜测,然而每多出一种猜想,他的脸色便会更加阴沉一分。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此时的脸色已是凝重到了极点。 “怎么了?” 少年江河见状,不由出声问道。 纪源默默摇着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言说,心中的思绪就如同一团乱麻一样。 他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任由自己如何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着一层轻纱,将他与某种东西隔开,明明触手可及,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有一个地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那邪物要掠走这位老爷子的幼子?” 许七七忽然开口问道。 闻言,纪源只能暂时将纷乱的思绪放到一旁,随后沉吟道:“这应该便是那个邪物,选择对赵家动手的原因之一了。” 但具体是何原因,就需要他们去一探究竟方才能够知晓了。 至于现在,他们真正要头疼的,是该如何对付盘踞在赵家宅邸之中的邪物。 只是几人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除了知道对方是个二境的修为,不论是跟脚、术法,以及是否有什么法器伴身等,完全就是一无所知。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们手上有着许多,专门克制邪祟鬼物的东西,也很难在正面交手之中,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虽然不清楚那邪物为何要掠走赵月白,但它的目的应该还未达成,否则此刻应该早已退走才是。” 纪源思忖道。 从此时赵家内的情况,便可以推测出一二,那尊邪物的目的,应该并不是覆灭赵家满门,否则应该是在想尽办法,试图冲破楼体上临摹的圣人文章。 但对方却选择视而不见,从头到尾都没有如此行事,应该是正在做着其他的事情。 再联合那尊邪物掠走了赵月白,显然是其谋划的东西,与这位赵家小少爷有关。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那邪物的目的得逞。” 纪源沉吟片刻:“咱们手上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我打算先去试探一二,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他看向身边的少年和少年,叮嘱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离开此处木楼,避免他在与邪物交手时分心。 许七七与江河两人点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也是九玄门嫡传出身,更随着师兄走过了数郡的漫长旅途,自然不会似一般人,凭着一腔热血便头脑发热的冲出去。 随后纪源又看向赵老爷子,直截了当的让对方,将手中的东西都拿出来,看看是否有什么能够用得上。 甚至为了打消对方心中的顾虑,他更是明确的表示,以如今的这个情况,若是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很可能就再也用不上了。 不过纪源还是有点,小瞧了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 赵老爷子闻言,当即便让身边的家仆,将十来件器物搬了出来,尽数摆放在了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除了三张入品符箓,其余皆是木楼中供奉的物件,大多都是一些儒家文器。” 赵老爷子想了想,又将腰间的一柄长剑取下:“这是陪伴了我多年的兵刃,论品相在重器之中也算得上是极佳了。” 纪源微微颔首,目光随即便落在了满桌的器物上。 首先三张入品符箓,直接便是被他当场略过,虽然品相极好,但却多是固本培元之效,应是赵老爷子用来,保持自己体魄气血巅峰用的。 至于那几件文玩清供,虽不是什么法器等物,但却因为供奉多年的缘故,一件件都带着不少浩然之气。 只可惜这些浩然气,若是对付寻常妖邪鬼物,或许能起到不错的效果,但面对一个修出了法力的二境邪物,却是连半点效用都没有。 一桌子的器物,真正有点用的,反而是赵老爷子的随身兵刃。 所谓重器,便是品相在凡铁之上,却还未及神兵的范畴,对于修士来说,相当于是法器一类的存在,多是江湖武夫的心头好。 只可惜如今的纪源,手中并不缺各种利器,反倒是需要一些能够克制邪祟之物。 略一沉吟,他便将这柄长剑抽出剑鞘,随后自袖中抖落出一盒金漆,再随手拾起桌上蕴含着浩然气的毛笔。 紧接着,他以笔尖沾满了金漆,在长剑的两面剑身之上,龙飞凤舞的写满了符文。 不过片刻左右,当最后一个符文写好,随着他自身精气一点,剑身上的金漆飞速凝固,在烛光的映照下流转着淡淡的一层光晕。 纪源随手将长剑递给许七七,一边将桌上的那盒金漆收起,一边对其郑重说道:“这是类似天雷镇邪的符文,配合你的雷属功法,最是克制阴邪鬼物一类存在。” 许七七的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意,她虽为修出法力,但所修炼的雷属功法品级极高,配合摹写了天雷镇邪一类符文的长剑,便足以发挥出近乎二境的杀力。 另一边,纪源已取出一沓符箓,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把将其塞到了江河的手中。 “我先去探探虚实,稍后若有需要,你们再出来搭把手。” 做完这些之后,他方才郑重叮嘱道。 闻言,两人也是一脸凝重的点头,他们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的神色却足以说明一切。 临行前,纪源深深的看了一眼赵老爷子,犹豫了半响,一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木楼之中的赵家人,如今已是各个带着伤势,连武力最强的赵老爷子,也都是身受重伤,再也没有多少杀力。 让这样的一群人出手,这与让他们去送死并没有区别,不仅提供不了什么助力,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还不如就让这些人呆在木楼中。 若是一切顺利还能捡回一条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便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一念及此,纪源便直接转身,几步来到门前,旋即便一把将面前的木门打开。 瞬息间,一股浓郁至极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没有直接退了回去,足足过好了好半响,这才调整好了自身的状态,一步便来到了木楼之外。 几乎就是在纪源站在庭院中的同时,一股邪风便无端卷过,那呼啸的风中仿佛带着无边的痛苦哀嚎之声。 听着耳旁的凄厉哀嚎,纪源便感觉一阵头皮发麻,特别是自己身处的环境,就与那传说中的冥府地狱没有什么区别。 他抬头望向夜空,视线落在盘旋着的邪风上,那浓郁的灰气之中,仿佛有着一张张绝望、痛苦的脸庞浮现。 骤然间,上空的邪风大作,呼啸着一卷而下。 纪源见此一幕,当即将手中的青铜油灯举到面前,旋即猛地一口精气从嘴中吹出。 呼呼呼!!!!! 滚滚烈焰顿时冲天而起,化作一条火焰巨蟒,向着呼啸而来的邪风悍然撞去! 然而似是还记得先前吃过的亏,面对着浑身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巨蟒,那邪风竟是一个扭动,极为灵巧的绕到了一旁。 只是它却没有想到,随着纪源的第二口精气吹出,当即便有第二条火蟒,自青铜油灯的灯芯火苗上暴掠而出。 瞬息之间,两条火蟒一前一后,将那股邪风逼在了当中,且悍然便是一头撞了上去。 此邪风不同于寻常清风,并不是无影无形之体,两条火蟒稍一接触,便有一股股浓烟升腾而起,耳旁传来的凄厉哀嚎声,顿时变得更加刺耳起来。 然而当邪风被两条火蟒围困,以烈焰凝聚的身躯不断撞击、灼烧,可纪源的脸上却始终不见半点喜色,相反还更加凝重了许多。 他默默从袖袍中,取出了一大把符箓攥在手里,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似是想要寻找到什么。 虽然此时的局势,看似是其占据了上风,但纪源却不认为,一个险些彻底覆灭赵家的邪物,会在他的手中表现的如此不堪! 果然,前后不过几个弹指,一道流光便自宅邸的深处飞掠而来,最后十分精准的落入到了那股邪风之中。 见此一幕的纪源,想要操纵两条火蟒前去拦截,可速度终究是快不过那道流光,只能眼睁睁的看其融入进邪风。 也就在流光与邪风相融的同时,一股强横的力量便自其中怦然爆发,光是那一股股狂风,便震得两条火蟒不断后退,甚至身躯都险些崩溃成一片火焰。 大地上,纪源双眼微微眯起,先前的那一个瞬息,他清楚的看到那被流光包裹着的,赫然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不过片刻,逼得两条火蟒无法靠近的邪风,便忽然汇聚成了一道人影,旋即缓缓的自空中落下。 那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身着青灰色的长衫,可以说除了神色有些木讷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而此时此刻,纪源的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对方手持的那柄长刀之上。 这柄长刀通体漆黑,唯有刀锋处有一抹寒芒,整个刀身更是直长的没有一丝弧度,刀镡形似一颗张嘴怒吼的虎头。 纪源神色凝重的打量着长刀,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刀锋上时,竟是感觉双目一阵刺痛,连忙是挪开了目光,仿佛先前被刀锋的锋芒钻进了眼中一样。 “祭品……” 那由邪风所化的中年人,忽然开口低语了一声。 闻言,纪源眉头微微皱起,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向着不远处的木楼看去。 在他惊怒的目光中,原本脸色尽是苍白的赵老爷子,忽然便容光焕发,眼中精光乍现,哪里还有半点重伤的样子。 而纪源之所以惊怒交加,便是因为此时的赵老爷子,骤然就从背后偷袭,将心神几乎放在他身上的许七七和江河两人,竟直接给打晕了过去。 当两人双眼一翻,身体往地上倒去的同时,两名家仆更是将面前的木门重重关上! 砰! 沉重的响声传来,似是在纪源的心上重击了一下。 也就是在此时,他的身后骤然传来一道破风声,一股凌冽的杀机更是直接附着在了其身上。 不过瞬息,纪源便感受到了一股如坠冰窟的感觉,在这抹杀机之下,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躯都变得无比的僵硬。 死亡威胁之下,他艰难的转过了半个身子,旋即便看到原本在六七丈外的中年人,此刻与他之间的距离已是不足一丈! 这一点距离对于修士而言,已经是足以致命的了! 然而此时的纪源,能够勉强转过半个身子,就已经是他的极限,纵然那一抹寒光在眼中飞速接近,却已是无力再做什么了。 下一个呼吸,那一抹刀尖便落在了他的胸口,一点锋芒瞬息就刺破了道袍。 wap. /89/89712/1963495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八章 生死之间 当刀尖抵住纪源的胸口,那抹锋芒刚一刺破道袍,便有凌冽的杀机透体而入,令他全身感到一片冰凉。 也就在这时,一缕金光自破损的道袍下流转,旋即便骤然暴涨数倍,如同水流般喷涌而出。 瞬息间,璀璨刺目的金光渲染大半座庭院,既有道家的飘渺之意,亦有佛家的恢宏庄严之感,甚至还有儒家的浩然气荡荡。 无尽金光中,他体内的冰冷正在飞速退去,体魄终于不再变得僵硬,身躯之中几乎被冻结的力量也重新焕发活力。 与此同时,那流转着锋芒的刀尖在刺破道袍后,抵在了一道柔软之物上,便再也未能继续向前哪怕只是一分。 纪源缓缓抬头,目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其右手往腰间一抹,顿时便有一片寒光乍现。 那中年人急忙后退,竭力躲避面前的寒光,虽是瞬息退出去丈许远,却依旧一个躲闪不及,被生生斩下一条左臂。 这一息,纪源手中的软剑绷得笔直,被他插进脚下的大地中,而其手中赫然便多出了五张符箓。 一点精气涌入其中,瞬息便点燃符胆,紧接着一张张符箓破空而去,转眼便掠至中年人的面前。 不过是一个弹指的时间,五张符箓或是化作炽热火焰灼烧,或是凝聚出水珠怦然炸裂,而在密集的攻势之中,一道璀璨剑光骤然升起。 在这剑光的面前,一往无前的锋芒之中,仿佛世间一切皆可斩,亦是世间无物不可破! 噗!!! 在中年人错愕的目光中,剑光一闪而过,一道细痕自他的额头一路蔓延而下。 丝丝缕缕的灰气,自这一道细痕中不断溢出,随着烈火的加身,以及水珠的炸裂,他的身躯怦然崩溃,重新化作一团凌乱的邪风。 见此一幕,纪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连忙唤来两条火蟒,将一丈外的那团邪风围住,不断以炽热的火焰灼烧。 想了想,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便从袖中取出一把阳火符,将其尽数打入邪风之中,霎时间,一声声凄厉的惨嚎重新响起。 纪源在做完了这些之后,方才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此时他胸前的一个破洞中,正有一道道金光流转而出,令大半座庭院都被染成金色。 随着他心念一动,身上的金光才逐渐平息,而后他飞快解开道袍,在发现自己身躯无恙之后,这才将提着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片刻后,纪源看了一眼道袍下,那贴的密密麻麻的符箓,心中不由是感到一丝庆幸。 好在自己数月前,曾见明月轩售卖一件护身法袍,因实在是眼馋,却又舍不得那些银钱,便拉着沈浪与慧心两人,合力以道家符箓、儒家文章、佛家经卷,打造出了具有类似功能的衣袍。 若非如此的话,自己在先前的那一刻,或许便真的危矣,得将小命都交代在了此地。 心有余悸下,纪源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那团重新被打回本体的邪风,正在两条火蟒的侵袭,以及阳火的灼烧之下,不断的发出凄厉的哀嚎。 大量的灰气升腾而起,在火焰翻涌之中飘向高天。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一片大好的局面,他的心中却升起一抹不安,并在飞速的壮大着。 “那把刀!” 骤然间,纪源双目一瞪,旋即便要寻找那柄堪比神兵利器的漆黑长刀。 只是就在这一刻,无数锋锐的刀气喷薄而出,瞬息便斩灭了大量阳火,更是令两条火蟒的身躯轰然崩溃,顿时便熄灭在了空中。 在损失了两条火蟒中的灵气,他手中的青铜油灯顿时一暗,其上的光华一下少去的小半。 但纪源却没有心思关注,他神色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始终落在一丈外的那团邪风之中。 此刻,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正释放着密密麻麻的锋锐刀气,而在这无尽的刀气中,邪风再次凝聚成人形,一手轻轻握上了刀柄。 不过弹指间,密如溪流般的刀气消散,一个断臂中年重新出现在庭院之中。 那中年人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抬头将目光望向丈许距离外的断臂。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跌落在地的断臂突然便崩溃,化作蕴含灰气的邪风,几个呼吸便倒卷而去,缠绕在其左臂的断口上。 几个眨眼之后,一条手臂恢复如初,便连上面的袖袍也是如此,甚至看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见此一幕,纪源神色当即一凛,心中却是苦笑万分,没想到自己耗费了一张入品攻伐符箓,不仅没能彻底解决掉眼前的中年人,甚至对方还能恢复被斩断的手臂。 如此一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真正斩杀眼前的这尊邪物了。 “你……不是祭品……” 在纪源警惕的看来时,这个中年人也在打量着他,随后用生硬的语气开口。 闻言,他心中一动,顿时便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测,旋即脸色直接变得阴沉了起来。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赵家此时的光景,恐怕并不都是邪物一手造成的,里面说不准,还有着赵老爷子的一份功劳。 只是对方为何要这么做,他如今却是暂时推算不出来了。 “既然……不是祭品……那就……死!” 中年人磕磕绊绊的出声,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骤然化作一道残影,以极快的速度暴掠而来。 纪源见此却不退反进,几步飞速上前,更顺势拔出插在地上的软剑,随着两人不断接近,他骤然一个弯腰转身,以剑锋横斩向对方的腰间。 同一时间,漆黑的刀身划过他的头顶,正因这个动作,被他躲掉了本该枭首的一击。 而他手中的软剑,在即将斩在对方腰间的时候,其剑锋上骤然有金光绽放,却是一枚枚以金漆书写而成的符文。 这些若符文单独存在时,便会毫无用处,但连在一起之后,就是一道敕令斩鬼邪的令符! 只见金光之中寒芒一闪而过,锋利的软剑顿时斩入中年人的腰间,只可惜剑身轻薄,未能将其一分为二。 下一息,漆黑长刀回转斩落,力劈向他的脖颈,对方似乎也学聪明了,不往他的身躯上攻伐,专门盯着那没有道袍遮掩的脖子打杀。 长刀尚未触及,那刀锋上的凌冽刀气便已先一步到来,令他的脖子上浮现出一道血痕。 在这生死间,纪源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松了手中的软剑,旋即一矮身往地上滚去,随时弄得满身血泥,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但好在是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只是当他正要起身,却感受到右边小腿一阵钻心的疼痛,其低头一眼看去,随之便发现小腿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几乎深可见白骨。 应当是先前躲避之时,被刀锋上吞吐的刀气所划破。 纪源此刻脸色一沉,飞快取出一张符箓,将其贴在小腿的伤口上,当一阵清光闪过,算是暂时稳住了伤势、止住了血。 随即他抬头看去,便见到那中年人,正试图将斩入半截腰间的软剑拔出,只可惜剑身上流转着一道金光,令其手掌根本不敢与之接触。 但凡两者触碰到一起,必能如烈火般灼烧,令对方的掌心升起阵阵灰气。 只是若任由软剑留在身上,却也要时时刻刻忍受灼烧之痛,体内的根本灰气不断溢出,消散于这片天地之间。 几乎每时每刻,他的气息都在衰减,久而久之下,甚至无需有人做什么,他都将彻底烟消云散。 最后中年人一咬牙,不顾掌心中传来的剧痛,死死的握住了软剑的剑柄,而后便是想要将其强行拔出。 纪源见状,脸上当即浮现一抹冷意,他不顾心中的肉疼,单手一连捏出七八道印诀,口中更是轻斥一声:“爆!” 轰!!!!! 就在话音刚起的瞬息,软剑剑身上的符文金光大放,旋即一股巨响便骤然传出。 甚至连一个弹指的时间都没有,那中年人便被笼罩在耀眼的金光之中,汹涌澎湃的灵气就仿佛要撕碎一切! 然而就在此时,纪源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他强忍着右腿传来的疼痛,不要命似得冲入爆炸之中,其身上道袍顿时浮现出一层光晕。 他硬顶着迎面涌来的狂暴灵气,尽管有着道袍上一张张符箓的护持,其面庞、手掌以及小腿等地方,依旧被肆虐的气流划出道道血痕。 仅是几步的距离,却让他足足走了十多个呼吸,这才与那中年人只剩三步之遥。 此刻,对方的身躯已有大半崩溃,被软剑之中封存的灵气,以及符文内蕴含的斩灭邪鬼的力量,给磨灭掉了大量的根本灰气。 而那些灰气,皆是他一身性命和力量来源的纯粹邪气怨念。 当四周汹涌肆虐的灵气,开始出现将要逐渐平息的趋势时,纪源当即将目光落在了对方手中的漆黑长刀上。 有过一次经历之后,他自然是不可能让对方有机会,在遭受重创后又重新凝聚身躯,所以方才咬着牙,不顾一切的冲入到了软剑自爆的范围内。 纪源深吸一口气,以燃烧道袍内小半符箓为代价,猛地便向前飞扑而去,一把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长刀,其身形狼狈的在地上滚出半丈,方才堪堪停了下来。 “啊!” 就在长刀被夺的同时,那中年人立即发出一声怒吼。 他挣扎着向着纪源走来,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柄长刀上,仿佛那才是他的命一样。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中年人艰难的走出逐渐平息的狂暴灵气,但此时他已只剩下残躯,唯有稀少灰气组成一个大致的轮廓。 甚至无需纪源做什么动作,对方在张了张口之后,便一声不发的随风而散,整具身躯化作一片尘埃。 只不过纪源却半点都不敢松懈,目光警惕的在四周巡视,直到良久之后,在确定了那中年人不会再‘死而复生’,方才是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此时此刻,当心神放松大半,一股疲惫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浑身上下尽是疼痛,短短的片刻交手,却让他多次在生死之间徘徊。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手中一阵钻心般的刺痛,险些令他闷哼一声,就直接当场倒地不起。 他连忙低头看去,旋即便见到手中的长刀上,正有丝丝缕缕的锋锐刀气流转,更有轻微的刀鸣声响起。 整把长刀止不住的颤动,却不是他的手在颤抖,而是这把刀仿佛拥有灵性,想要自他的掌中脱离出去一样。 见此一幕,纪源冷哼一声,眉心处悄然浮现一抹光亮,其中的紫府泥丸缓缓的打开了一丝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可以看见整座紫府之中剑气纵横,宛若一座巨大的湖泊,无穷剑气甚至汇聚成了湖水,拥有无尽锋芒的同时,更透着一股承重之感。 而在这座剑气湖泊之上,一柄白玉飞剑正欢快的四处游荡,时而腾挪翻滚,时而钻入湖泊之中,带着无数剑气冲天而起。 这一刻,似是感应到了长刀的存在,丝丝缕缕的剑气,顺着紫府打开的那一道间隙而出,于纪源的经脉之中游走,瞬息便来到了其右手掌中。 在连绵不觉得剑气镇压下,这把长刀终于不再挣扎,轻鸣之声逐渐平复。 至此他才缓缓一吐,其中既有剑气也有刀气,有了紫府之中的异像镇压,这才恢复了一些气力,随即便打算从地上站起来。 只是当纪源刚起身,而后便瞥见身前地面上有黑影出现,自己似是被笼罩在了一片影子之下。 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激活道袍下的符箓,旋即便感觉到背心上传来一股巨力,不过瞬息而已,他的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向前飞去。 在半空中,纪源艰难的转头,视线中是一名站在月光下的老人,一头白发无风飘动,双目之中满是凌冽杀意。 那名老人……赫然便是赵老爷子! wap. /89/89712/1963495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五十九章 赵家真相 浸满了血水的泥地上,纪源艰难的撑起身子,口中‘哇’的一声,便一连喷出了好几口鲜血。 剧烈的痛疼自背心传来,先前若不是及时激活了道袍内的符箓,恐怕此时的他已经浑身经脉尽断,就连脊椎骨都得在那一掌下被狠狠打断。 只是虽然保住了一条小命,但他此时所承受的代价也不小,不仅道袍内的符箓尽数耗尽,自身五脏六腑更仿佛移位了般,除却带来难以忍受的额疼痛外,一身气血在体魄中横冲直撞。 如今的纪源,甚至都提不起多少气力,手中的青铜油灯与漆黑长刀,更是犹如有着万钧之重,偏偏还因为体内的剧烈疼痛,使得其下意识死死的握紧手中的东西。 他视线有些模糊的看去,最后落在了数丈外的老人身上,看着对方正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一道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从丈许距离外一路拉长,将纪源的半个身体笼罩,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 “你没有受伤,恰恰相反,还突破了最后的半步!” 纪源忍不住轻咳两声,嘴角挂着鲜红的血迹。 在对方出手打晕许七七与江河,并将木楼大门关上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明白,对方根本没有身受重伤,甚至就连木楼内的其他人,也都是伪装出来的。 赵无痕,也就是赵家家主,武力足以排进千钰城方圆数百里前三的赵老爷子,此刻在闻声之后,肃杀的脸庞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练武练了大半辈子,直到头发都白了,才借着耗尽这具身躯的剩余寿元,一举破入武道第二境——筋骨境!” 他虽是在叹息,可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浓郁,到了最后更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放声大笑起来。 似乎对他而言,就算透支了自身余下数十年的所有寿元,也并不是一件会让人觉得很亏的事情。 “舍了数十年的寿元,就为昙花一现的破境,没想到赵老爷子也会做赔本买卖,现在的你还能活多久,五天还是三天?” 纪源冷笑一声,尽管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可眼中的嘲讽却不曾减少半分。 此时的赵无痕不再掩饰,自然能一眼看出来,在那强横的气息之下,是虚浮且失去根基的体魄,恐怕要不了几天时间,对方就会生机枯萎而亡。 但他对此却毫不在意,眼中更是流露出狂热之色,就像是一个拼尽全部身家,最后在赌桌上搏出了一个滔天富贵的赌徒。 “我现在的这具身躯,大概还有一天左右的寿元,时间一到便会立即化作枯骨。” 赵无痕一脸淡然的开口,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异样,可这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异常了。 世间无人可以真正做到无惧死亡,唯一的区别是怎么看到即将到来的生命终点。 有的人为小家,有的人为大家。 如为了父母、妻子和儿女,悍然挡在即将到来的危险面前。 也有满怀凌云壮志,哪怕面对千军万马,或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也绝不会后退半步的兵将。 但不论是那一种情形,都不该是无惧死亡,而应该是看淡生死才对。 “你要夺舍赵月白!” 纪源双眸一亮,几乎脱口而出道。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对方为何无惧生死,因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死,而是会在这具身体寿元枯竭之前,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喝道:“虎毒不食子,你怎能对自己的儿子下这般狠手?!” 闻言,赵无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站在那里狂笑不止,甚至笑到眼角都泛起了水花。 他目光鄙夷的看着身前的小道士,用冰冷无情的语气说道:“大道本就无情,为了登顶山巅,岂可在乎如累赘般的凡人情欲?” “莫说他不是我亲生儿子,就算是又如何,能成为我将来登顶大道之巅的肉身,是月白三生修来的福气!” 纪源目光一沉,心绪随之悄然一动,不是为对方无情无性的言语,而是那句‘不是亲生’。 对于赵家的小少爷,县城中有过不少传闻,说最多的一种,便是赵无痕多年前远游,在外相中一女子,可惜那时仇家来犯,最后只得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而回。 这数年以来,赵无痕对此幼子之疼爱,那可是全城皆知的一件事情,光是每日的各种补物药膳,以及修行中人种出的灵米等,所消耗的都是无数银钱。 据闻一些从郡城购置来的灵丹妙药,更是没少被喂到这位小少爷的肚子里,成为将来修行时的资粮积攒着。 现如今再看这些传闻,哪里还是赵无痕对幼子疼爱有加,分明就是早已有了夺舍的念头,在为‘自己的身体’增添底蕴。 “所谓的邪祟作乱,其实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把戏,为的便是你能更好的夺舍,以及彻底抛弃以往的身份,让人永远都不知道你真正的跟脚。” 纪源神色复杂的问道:“那么此处的邪祟呢,你与它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令其甘愿为你所驱使?” 夜色之下,赵无痕轻笑一声,眼中浮现一抹嘲讽之意:“别想着拖延时间了,老夫行走江湖如此多年,又岂会不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他重新向前迈步,同时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重器长剑,其剑身上还有着纪源以金漆书写而成的符文。 望着面前勉力支撑着身体,已经再无半点还手之力的小道士,赵无痕冷声道:“先前与你说一些话,又何尝不是在确定你是否还藏有一分力,现在看来你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将长剑举起,旋即便要将眼前的小道士枭首,把这个谋划之外的变故彻底抹去。 见此一幕,纪源虽是身体无法行动,但其眼中却骤然闪过一道精光。 砰!!! 忽然间,有门窗破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两道身影从木楼中飞掠而出,赫然正是先前被打晕的许七七与江河。 两人骤然挣脱束缚,撞碎了木楼的门窗,刚一落在庭院中,便不由分说的往此处飞奔而来。 见此一幕,赵无痕冷笑道:“若是你拖延时间,等的便是这两人,那么恐怕是得失望了。” 一句话说完,他当即便挥落长剑,要将眼前之人的头颅斩下。 然而在纪源的目光中,那柄落下的长剑却骤然停顿在半空,任由赵无痕如何使力,也无法再将其压下半分。 在那明晃晃的剑身上,一行符文闪烁着金光,竟是令长剑不断震颤,几乎就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出去。 “怎会如此!” 赵无痕惊怒交加,他能感受到体内气血精气在飞快流逝,尽数涌入到了手中的长剑之内,使其竟能够与自己角力! 见状,纪源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在上面写下的,真的只有天雷镇邪这一种符文?” “找死!” 他怒喝一声,竟是舍了手中的长剑不要,将其往远处一丢,随后便要一掌立劈而下! 在纪源的双眸中,那一掌飞快落下,眼瞅着就要怒击在他的天灵盖上,可也就是在此时,他却骤然发出一声低喝:“元宝!” 他的话音刚起,随即便有剑吟应声而出,其背上的长剑疯狂颤动,旋即竟是深处了一股巨力,拉扯着他往后倒飞而去,险而又险的躲掉了本该致命的一掌! 轰!!!!! 一声巨响之下,顿时便有泥泞飞溅,大地被这一掌打出了偌大的一个坑洞! “去!” 倒飞之中的纪源,用尽全力大喊一声。 瞬息间,本是被赵无痕随手掷出的长剑,在半空中一个盘旋,随即便笔直的掠向少女许七七,最终准确无误的落入其手。 她骤然一跃而起,身形跳上半空,一身精气狂涌时,竟是有道道雷鸣之声,自她的体内滚滚传出! 霎时间,一道道雷光于剑身上浮现,携带雷霆万钧的惊人气势,随着许七七从半空中猛然坠落。 赵无痕见状,当即面露冷笑之色,区区两个启蒙初期的晚辈,他还真不会放在眼中,哪怕是放在以往,也不可能会是他的一合之敌,更不用说如今自身已破入筋骨境之中! 他手掌向天拍去,大量罡气汇聚在掌中,哪怕未曾施展武学,尽是如此一掌也能轻松重创皮肉境后期的武夫。 然而也就在此时,一道道藤蔓自脚底破土而出,瞬息便缠绕上了他的双腿,便一路蔓延至其腰身。 丈许距离外,少年江河面色沉着,手中一张张符箓以特殊手法甩出,几个弹指间,便尽数送至赵无痕的身旁。 江河预留在符箓中的精气点燃,当即引动了符胆中所蕴含的灵气,一张张符箓顿时化作凌厉攻势,于瞬息落在对方的身躯上。 一时之间汹涌的灵气激荡,仿佛可以撕碎世间万物一般。 然而在如此狂暴的攻势之中,赵无痕的神色却依旧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眼中的冷意更加凌冽了些许。 他发出一声冷哼,体内的罡气如同潮水般席卷而出,竟是轻松将四方加身而来的攻势,给尽数的阻挡下来! 更随着他身躯一震,那缠绕着其下半截身躯的藤蔓,当场便寸寸断裂,再也束缚不住他的动作。 然而不远处的江河见此,其嘴角却依旧掀起一抹满意的笑容,而后更是飞速抽身退去,尽可能的远离此地。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是不需要留在此地与对方死磕。 这一刻,许七七自天而降,手中长剑绽放雷光,体内精气涌动间雷鸣滚滚,如同一道惊雷划过夜空,携带着万钧之势坠落而下。 噗! 刺目的雷光一闪而逝,少女半跪在地,手中长剑有鲜血滑落。 赵无痕后退半步,身上的罡气出现凝滞,随后怦然崩溃,激荡起一片泥泞与杂草。 他瞪大着眼睛,满是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其胸前悍然被一剑斩出深可见骨的口子,自右肩直至左肋,滚滚鲜血喷涌而出。 在鲜血喷出之前,许七七便已经抽身而退,与江河一同站在一丈开外,面色肃然的看着不远处的老人。 “真是……找死啊!” 赵无痕咬牙低语,已用罡气封住的胸前的伤口,不至于令自己失血过多。 以他这具寿元已是不多的身躯,恐怕已经没有多少血液,能够让他去挥霍的了。 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他冷然一笑,目中杀机骤然爆发,旋即便要将面前的两个少年与少女,活生生击毙于双掌之下。 噗!!! 正此时,忽有一声异响出现,然后赵无痕便见到一柄白玉飞剑,一个闪动便于自己的眼前凌空盘旋,甩落几滴殷红的血珠。 他想要伸手,将这柄白玉飞剑握在手中,然而手臂刚一举起,其动作便忽然一顿,体内浑厚的罡气立时便如同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一道道微不可查的血痕,几乎遍布他的身躯,其中不仅有罡气喷涌而出,还有无数剑气流转。 在赵无痕的眉心处,一道血痕悄然浮现,紧接着无穷剑气升腾而起,竟是直接将他的身躯碾成血雾,就连一具白骨也只剩下无数粉尘。 wap. /89/89712/1963495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章 身不由己 半空中,白玉飞剑一个盘旋,随即便一闪而逝,钻入纪源眉心的紫府之中,继续畅游在剑气湖泊内。 许七七与江河快步走来,两人先是犹豫片刻,方才在纪源的示意之下,轻轻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 “木楼中……” 他抬头望去,旋即便把说了一半的话又咽回去。 此时的木楼外,正站着一名名护院武夫与家仆,这些人目光复杂的望向一处,那里是赵无痕生前所站着的地方。 见此一幕,纪源三人相视一眼,已是暗中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虽然先前三人联手,再以白玉飞剑一锤定音,越境击杀了立足在武道二境之中的赵无痕,但这已经是他们用尽了全力。 如今纪源身受内伤,短时间内暂时无法行动,而许七七与江河虽战力不弱,但若要对上二十余名最弱都是皮肉境初期,以及好些个皮肉境中期的武夫,也一样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会败下阵来。 最为主要的一点,是他在两次强行动用‘元宝’和‘小白’之后,已是无力再使唤它们。 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启蒙境修士所能随意动用的重宝,否则的话别说是二十来个皮肉境武夫,就算是筋骨境又能如何? “江河,我怀中有两张入品符箓,待会儿你便拿去,尽可能的杀伤对方。” 纪源苦笑一声,随后沉声叮嘱道。 闻言,江河点了点头,不过暂时却没有从他的怀中拿出符箓,只是默默的抽出了背后的长剑。 少年自然是知道,一张入品符箓的珍贵与威能,但也正因如此,在彻底陷入绝境之前,他绝不会将对付那个的入品符箓取来。 不多时,各自收敛了心绪的一众武夫,纷纷先后向着他们三人看来,且在凝重的气氛中,缓缓向着此处走来。 当只剩下莫约一丈半的距离,领头的五位家仆止步,眼中满是愤怒的死死盯着三人。 他们都是皮肉境中期的武夫,也是跟随赵无痕纵横江湖的心腹,有的跟了三十多年,有的跟了十几年,每一个人都曾受过那位老人的大恩惠。 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追随对方,犯下如此惨重的杀孽。 “你们……都该死!” 其中一名较为年轻,实际也有三十多岁的家仆,此刻咬牙切齿的开口。 纪源等人闻言,心中当即冷笑一声,若不然他们就该束手就擒,等着被赵无痕活生生的害死,成为供他夺舍赵月白的祭品? 这世间哪有如此的道理,只需别人杀人,而不需被杀之人反击! 只不过虽然眼中满是嘲讽,但几人却都没有开口说话,似是根本不屑于这些人争论什么。 至于许七七与江河两人,更是默默调动体内精气,做好了随时与对方厮杀的准备。 但也就在此时,五名家仆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两个没忍住连喷了好几口鲜血。 他们或是低头看向刺穿胸口的利刃,或是难以相信的回头看去,视线中一张张以往熟悉的脸庞上,此刻却布满了寒霜与冷意。 似乎是当心这些家仆死的不够彻底,几名护院武夫不由分说的补了几掌,彻底断了这些人体内的一切生机。 不过转眼间,五具正逐渐冰冷的尸体,便直挺挺的倒在血泥之中,至死他们都死不瞑目,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 “你们?” 见这些护院武夫,出手干脆的杀死了几名家仆后,纪源的眉头便不由微微皱起。 眼前这一幕,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也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做,若是一两个人也就罢了,问题是十几名护院武夫,所作出的选择竟是惊人的一致。 而且在动手之后,每个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甚至有两三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更是心境当场崩溃,直接就坐在血泥地里抱头痛哭。 “赵……赵无痕最开始说的,的确没有半点虚假之处,只是没有告诉你们后来发生的事情。”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独自一人走到三人的面前,看着他们眼中的警惕,便在半丈之外止步。 虽然说这点距离,对于修行之人而言,甚至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弹指,但却足以让人感觉到一点心安,且也是表示着自己的诚意。 这名中年人在止步后,稍一顿了顿,随即便开口说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论是送出人血祭,还是欺瞒你们真相,都与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面无表情的,将一些事情缓缓道来,并严明这些护院武夫都是被武力逼迫,他们也曾反抗过,之所以没有被直接打死,甚至不过只是轻伤,完全是赵无痕之后很可能会用到这些人。 想了想,那中年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同伴,随后转身对纪源沉声道:“若你心中依旧有怨气,便冲着我一个人来,还请放过其他的人!” 闻言,纪源缓缓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去追究什么,说一千道一万,此地除了赵无痕和他的心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无辜的被害者。 同时他也从这个中年人的口中,得知了在赵无痕带人进入木楼后,一共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其实事情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赵无痕每隔一个时辰,便会从木楼中丢出一人,让盘踞在宅邸中的邪物带走,当做所谓的祭品献祭。 而这些被当做祭品之人,大多都是宁死也不愿屈服,或是木楼二层往上的赵家女眷。 片刻之后,纪源在许七七与江河的搀扶下,返回到了木楼之中,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便盘膝坐下。 此时他的体内情况,着实是有一点糟糕,五脏六腑遭受冲击不说,一身气血更是在身体中横冲乱撞,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承受剧烈的疼痛。 刚一坐下,纪源便从袖袍中取出几种丹药,先后取出一两颗不等,将其尽数咽入腹中,如此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方才闭上双目,以玄天道经的核心心法口诀,调动着体内的精气,开始炼化吞入腹中的几颗丹药。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当药力缓缓化开,开始平复体内的伤势,以及滋润遭受创伤的地方后,他这才感觉到一身的痛疼减轻了许多。 直到一个时辰后,纪源方才停下运转的心法口诀,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睁开双眸,挥袖驱散身前的浊气。 “怎么样了?” 许七七与江河一同转身,在先前的一个多时辰里,他们一直守在纪源的身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哪怕一步。 闻言,纪源微微颔首:“内伤还有大半没有痊愈,不过好在暂且算是压制下来,今后多休养一阵子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至于身体上的伤势,基本上都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唯有右边小腿上的口子,只是暂时止住了血,并形成了一层血痂。 虽然已经能够不妨碍行动,但暂时是别想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了,稍不注意就可能会令伤口崩开。 “这段时间里,应该没出什么事情吧?” 纪源先是环视一眼木楼内,随后对身边的两人问道。 先前在疗伤时,因为太过于专注,也导致了他对身边的动静几乎全无感知,除非那种动静极大,或是危及生命的事情,才能将他从那种状态中唤醒。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纷纷摇头,在他疗伤的这一个多时辰里,此地出于意料的十分安宁,全无任何事情发生。 按理来说,在斩杀了邪风化作的中年人之后,赵家作祟的邪物便应算是伏诛了。 但纪源几人却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尊傀儡而已,真正的邪物还隐藏在这座宅邸的深处,此刻他身边被紫府中蕴含的剑气,所暂时镇压住的漆黑长刀,便是最好的证明。 也正是这柄从宅邸深处,飞掠而至的漆黑长刀,方才令那邪风化成的中年人,多次给纪源带来生死危机,几度差点在此身死道消。 “接下来怎么办,是在此地等待师兄他们,还是深入宅邸寻找那尊邪物?” 江河低声问道。 只是看他眼中隐隐浮现的期待,似乎并不是很想等待自家师兄,而是更愿意几个人深入宅邸,去将那尊邪物斩于剑下。 不过此话一出,顿时便惹来了许七七的一阵白眼,对方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好叫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师弟安生一点。 然而纪源却像是,真的把江河的这句话听了进去,竟是露出认真思索的样子。 这一幕看的许七七差点跳起来,连忙便是开口劝道:“你可别听我师弟瞎说,他就是有些不知道轻重,说话的时候根本不过脑子!” 她是真的怕,纪源会听了江河的那些话,然后真的就几个人深入这座宅邸,去找那尊邪物一决生死。 倒不是她怕了那尊邪物,而是她们这点境界修为,去了无异于是在送死! 手段多如纪源,不仅有大量符箓,还有着一件法器在手,更别说疑似拥有一柄类似本命飞剑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在对付一个不过是傀儡的中年人后,纪源也已经算是几乎尽了全力,最后更是让赵无痕有机可乘,一番偷袭致使他当场身受重伤。 只是纪源却摇了摇头,他认真思忖道:“恰恰相反,若是想要活命的话,或许我们真的得先拼命一下才行。” wap. /89/89712/1963496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一章 藏匿之地 木楼之中,此时是一片鸦雀无声,一束束目光带着惊疑之色,纷纷落在了纪源的身上。 这些目光中,既有许七七的不解,也有江河的疑惑,还有一众护院武夫的惊讶,似乎都是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就连一开始提议,要深入宅邸与邪物决一死战的江河,此时也是有些困惑不解。 “纪源……前面我是想都没想就这么说的,你不会真的听进去了吧?” 江河挠了挠头,显然是连他都知道自己的一点小毛病。 然而纪源却摇着头,随后缓缓从地上起身,脚步有点一瘸一拐的走到木楼的门口。 他透过被撞碎的木门看去,视线之中是一片人间炼狱,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恶臭,尽管还是在夜幕之中,却也能看到宅邸的上空飘荡着一层灰气。 “赵无痕可能被算计了,他想要夺舍精心培养多年的赵月白,但却不知道与其合作的邪物,或者说是邪物背后的人,其实从来都不过是将他当成傻子一样在戏耍。” 纪源转过身,一脸凝重的望向了木楼内的众人。 在得知了这两日内,赵家中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赵无痕的谋算之后,其实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一点猜想。 那赵无痕显然是在数年前,就已经与邪物达成了某种交易,那一次他的外出远游,便是为了寻找将来要夺舍的身躯。 毫无疑问,赵月白便是那一个,最为完美的夺舍对象。 眼下赵家所发生的一切,既是赵无痕一手造成的,可又何尝不是那尊邪物,以及其背后谋算之人,所愿意看到的场景? 真正将要夺舍赵月白的人,应该是那尊邪物才对! “那人想要让妖物成为神祗,如此一来的话,试图让邪物夺舍成人,似乎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纪源思忖着自语了一声,心中对那暗中谋划之人的想法,已经逐渐有了些了解。 对方定然是在图谋什么,而这其中不论是妖物成神,还是邪物成人,都必将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甚至他此刻已经想到了白云寺,恐怕那暗中之人,还想让什么存在取代寺庙中的僧人,来一场另类的‘成佛’。 “自从赵家之变后,那邪物应该就已经开始了夺舍,既然放任我们存在此地,很可能是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无法分心他顾的来对付我们。” 纪源面露凝重之色,直言不讳的表示,他们可能没有等来赵远松等人的时间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赞同江河的想法,想要深入宅邸与邪物一决生死,不然若是让对方顺利夺舍,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被清算。 而正在夺舍关键时刻的邪物,不敢说是最为虚弱的时刻,但也绝对会是处处受限,将是他们翻盘的唯一机会。 至于为何不先离开赵家,与其他援手汇合后再做打算。 纪源可不觉得,那暗中谋划之人,会放任他们就这么离开,而不会加以阻挠,甚至是干脆直接出手抹杀掉算了。 “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 中年护院上前,神色凝重的站在了纪源的面前。 在他的身后,除了心境崩溃已经死死昏睡过去的几个年轻人,其余的十多名护院武夫,此刻纷纷一脸肃然的等候着。 他们无声望来,静静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偿还自身罪孽,为死去的人复仇的机会。 纪源深深的看着这些人,在他的心中,其实并未对他们有多少信任,哪怕对方表现的再真诚,他也无法透过人心,看到最深处的真实想法。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们自己的言说,真相到底如何,当时他们是否身不由己,也只有这些人自己知道。 但现在他的的确确,是需要一切可以用的上的助力。 于是在沉默了半响之后,他轻点了一下头:“做好准备,稍后一同出发。” 中年护院颔首,转身时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纪源,显然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不过却没有去过多的解释。 “一会儿小心些,毕竟也是一个起码二境的邪物。” 纪源一边取出大把符箓,将其交给了江河,一边对面前的两人叮嘱道。 闻言,许七七和江河点了点头,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小觑之心,不论是师门平常的教导,还是这一路几位师兄师姐的言传身教,都让他们明白狮子搏兔需尽全力的道理。 更何况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一个至少有着二境修为的邪物,纵然他们手中有不少克制手段,但真的正面厮杀起来,也依旧是凶多吉少的局面。 片刻之后,十多人先后走出木楼,除了纪源三人之外,还有着一共十三名赵家的护院武夫,至于其他人,则被留下来照看木楼。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宅子深处走去,赵家虽大但却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也无需小心翼翼的探寻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渝王朝疆土中的一座县城,哪怕再不堪,被人暗中谋划了许久,能布置下这些妖邪鬼物就算是不错了,不可能再数量上还有更多。 毕竟监察一地的朝廷机构,也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眼睁睁的看着大量阴邪之物汇聚县城,而没有半点的察觉。 然而当一群人来到宅子深处,其邪气最为浓厚之地时,除却一座安静的庭院外,便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里没有邪物,也没有正在被夺舍的赵月白,别说是活人了,就连一个诡异存在都没有见到。 偌大的庭院之中,除了几件奢华的屋子外,便只有一颗数百年的老槐树,静静的立在院落内,随着夜间的一点风,而不断摇晃着枝叶满满的树梢。 如此平静的一幕,让早已做好慷慨赴死准备的一众护院武夫,多少都是有点不适应,好像那一腔的热血和壮志,最后都成了一种无用功。 这种蓄力一拳,最终却打到空处的感觉可并不好受。 “怎么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江河挠了挠头,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 在他原先的额想象里,此处不说是阴森鬼蜮,那也应该是差不多的,四处有邪风阴气呼啸,偌大的祭坛上染着黑红血液,一个模样怪异的邪物正在进行夺舍邪术。 可真实的情况却是,整座庭院一片寂静,就像是空置了许久的宅子,除了一颗郁郁葱葱的老槐树外,就再也看不到半点生机。 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当他们站在老槐树下的时候,自身的心境忽然就变得宁静起来。 像是本该掀起汹涌浪涛的海面,骤然就变得风平浪静,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转眼就是一片晴空万里。 对此异样,却没有人会感觉到诧异,槐树本就有镇宅之效,数百年的老槐树更是如此。 若非那邪物有着二境的修为,再加上有赵无痕内应,否则寻常妖邪鬼物,根本就难以侵入赵家宅子,会受到这颗数百年的老槐树影响。 “纪道长,此地我们都搜过了,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发现地道密室等存在。” 中年护院上前,在纪源的身边沉声说道。 他闻声便眉头微皱,思忖时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总不至于是因为这颗老槐树,而迫使那邪物换了其他地方行夺舍之事吧? 可不论是赵家宅邸的风水,还是此地阴风邪气的走向,最终皆是汇聚与此地,若要进行夺舍等事情,无疑会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老槐树虽然能镇宅辟邪,但也有汇聚四方灵气之力,若是常年累月在树下修行,多少都能起到些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千钰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修行中人,对这颗老槐树是垂涎三尺,只是碍于赵家的威势,而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那邪物虽说是邪祟,可一旦夺舍成功后,便将‘重生’成人,自然是需要大量灵气的。 “有点不对……” 纪源自语一声,骤然转身打量起了整座庭院。 此地是赵家宅子的深处,也是风水运势的中心,有聚拢四方灵气之效,不论是阴风邪气,还是那丝丝缕缕的灵气,最终都将汇聚于此地。 可他此时却只见到那些东西汇聚而来,却不见最终去了何处,既没有积存在此地,也没有回馈于四周天地。 那么如此一来,这些聚拢来的天地灵气,以及那阴风邪气,最终又都去了什么地方? 纪源双眼微微眯起,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想,而后缓缓的转身,目光落在那颗活了数百年的老槐树上。 他的念头微微一动,体内便有一道精气融入掌中的青铜油灯,一缕火苗随之自燃而起,微亮的火光照映着丈许方圆。 随后纪源将青铜油灯举到面前,那缕火苗正好位于他的两眼之间。 透过这微亮的火光,一层障眼法入梦黄泡影般撤去,旋即他便是见到被此地聚拢而来的一切,正缓缓的融入到老槐树的树干中,而后顺着其根须一路蔓延至地下。 “在下面!” 见此一幕,他当即低喝一声。 闻言,中年护院神色一动,随之沉声喝道:“跺!” 十余名最弱都是皮肉境初期,还有三人为皮肉境中期的武夫,此刻齐齐抬脚一跺,大地顿时在一道道响声中摇晃起来。 “再跺!” 一群人沉默无声,他们不需要提醒,动作整齐的抬脚然后用力一跺,一身气力可谓是毫无保留。 而在他们的齐心协力下,几道破碎声悄然出现,混杂在沉闷的响声之中。 “退!” 半刻中后,中年护院高呼一声,所有人都纷纷向后快速退去。 也就在此时,原本众人所站立的地方,在一声声巨响中轰然塌陷,一时之间尘土漫天,随后更有剧烈的阴风邪气呼啸升起,直直冲向高天之上。 当漫天的尘土散去,一群人这才见到自己先前所站之处,此刻竟是塌陷出了一个大坑,地下自有一片漆黑的空间,正向外冒着阵阵阴风邪气。 只是看一眼地上的空洞,众人心中便无端升起一股寒意,像是其中有着什么恐怖的存在一样。 纪源双袖一抖,旋即便有数张符箓落下,无风自动的飘荡在了众人的身旁,而后其中的符胆点燃,纷纷化作了一团明亮的火光。 “走,下去看看!” 纪源沉稳出声,随即率先跳下面前的大坑。 弹指间,他便稳稳落地,一团火光跟随在身旁,而随着一名名护院武夫落地,数团火光汇聚在一起,便将这片地下空间尽数照亮。 “我在赵家如此多年,却从未听闻过地底下,竟有如此之大的地方。” 中年护院自语了一声,看着已经超过地面上庭院面积的地下空间,其神色不禁有些微微一怔。 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见闻,身在赵家近三十年,若赵无痕想要挖掘出如此巨大的空间,纵然是在暗中形式,他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未曾听闻。 “这个地方……好像是老槐树的根须扩展出来的!” 江河喃喃自语,目光落在了四周黄土上密密麻麻的根须。 也正是因为这些根须,才使得比一座庭院还要大的空间,得以存在于地底之下。 “你们看!那里有一条通道!” 许七七指着远处,甚至无需火光照耀,便能瞧见一个散发着微光的通道。 其上依旧是老槐树的根须密布,隐隐能瞧见尽头的火光。 wap. /89/89712/1963496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二章 合力战强敌 “走!” 纪源低喝一声,当即就要领着众人有所行动。 只是话音刚落,左右两边却各伸来一只手掌,摁在肩膀上不让他往前走去。 转头看去,随即便见到许七七与江河两人向他摇头,一脸凝重的示意他不要以身犯险,同时眼中也流露着几分警惕之色。 中年护院见此,如何不知晓两人心中的想法,当即苦笑一声,招呼着身边的同伴,率先向着远处的通道走去。 “你们其实无需如此。” 纪源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虽说心中保持警惕非常有必要,但却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毕竟这些护院武夫与他们没有任何交情,对方愿意舍命来此,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欠。 两人的如此做法,谨慎是有可却过多,如果这些人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会极其对方心中的不忿,彼此之间心生间隙。 这对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只是做都已经做了,他自然也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脚步一高一低的跟了上去,虽没有走在最前头,但也没有掉在人群最后,算是一个居中的位置。 如此一来,自然是令后面的护院武夫,虽始终是有点不舒服,但却也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 也算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补救了。 以老槐树根须开辟的通道很长,一群人足足走了半刻中的时间,方才远远见到了泛着火光的尽头。 而随着不断深入,众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森寒邪气,正在不断变得厚重起来。 此刻终于见到尽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给袭击了。 “张放、陈贺,你们两个跟着我,其他人随时准备援手。” 中年护院吩咐一声,随即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而后健步如飞的走向通道尽头。 当走在最前方的三人,各自先后走出通道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座巨大的黑泥高台,隔着尚还有有些距离,都能感受到上面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味。 在这三人身后,其余众人也陆续走出通道,随即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心中顿时为之一惊。 “这得需要多少血液,才能将这么多泥土浸染成这般颜色?” 望着那巨大的高台,江河忍不住低声自语。 在他的身旁,许七七已是弯下了腰,做出了呕吐状,只是因为见到木楼所在庭院,那一场宛如人间炼狱的景象后,就将胃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此时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那上面好像有东西!” 纪源目光一凝,面色有些复杂的开口。 身旁的众人,闻言立即便举目看去,旋即便见到在那座高台之上,有一片颗粒状的云雾,整体呈现灰白之色。 那种云雾飘荡在空中,只是一眼便让人心生厌恶,像是看到世间最为肮脏邪恶的东西,心中莫名就升起了一股怒火。 “上去?” 中年护院转身,看向了人群之中的纪源,眼神中满是询问之意。 闻言,纪源略一沉吟,随即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以中年护院为首,三名有着皮肉境中期的武夫,当即向着足有九丈的高台攀登上去。 这垒成高台的染血黑泥早已凝固,因此攀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片刻时间,三人便已经登顶,至于其他人也即将攀登上去。 只是他们尚在攀爬时,顶上却传来一阵打斗声,其中还有中年护院等人怒喝,像是正在与什么强敌交手。 还不等众人加速攀爬,忽然头顶就有呼啸风声掠过,旋即一道身影被打落高台,重重的摔在了九丈下的地面上。 纪源瞳孔一缩,既是惊讶于高台上的敌手,竟能不过十几个呼吸,便将一名皮肉境中期的武夫打落高台,亦是因地面上那人从尸体中流淌出来的鲜血,竟是正在被高台吸收! “快上去!” 见此一幕,他当即低声喝道。 不过片刻时间,一群人总算是登上了高台,而后他们便是见到在数丈外,中年护院正在与一名浑身笼罩着颗粒状灰白雾气的人缠斗。 至于另外一名皮肉境中期的武夫,此刻双臂尽断的倒在地上,其胸口更是塌陷了进去,双眼涣散无神,显然是活不了多久了。 而中年护院的情况也不是太好,完全是凭借着自身丰富的对敌经验,在敌手的攻势之中勉强支撑着。 一群护院武夫见状,当即毫不犹豫的上前,持着利刃向那人发起攻伐。 “退下!” 中年护院见状,好不容易找了个间隙,趁着换气的功夫出言叱喝。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当话音刚刚升起,旋即便有三人倒飞而去,如同几个麻袋一般抛出数丈,最后坠落下这座高台。 而在他的话音落下时,更是有四五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或者是被自己手中的利刃刺穿要害,或者是被那人一掌击打在了头颅和心口上。 短短数个呼吸,十多名护院武夫便只剩下几人,已是再也不敢贸然上前。 “送上门来的祭品……真是不错啊!” 那人声音沙哑的说道。 他浑身被灰白色的颗粒状雾气笼罩,根本看不清面容如何,仅是从声音来判断的话,大致相当于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只是对方的年岁,显然不能以常理来看,就算是在修士之中,也往往有人看着年纪轻轻,实际上却已经近两百岁的年龄。 此时,那人在说完一句话后,便猛然向前暴掠而来,其所过之处灰白色雾气扩张,将沿途的最后五名护院武夫笼罩。 不过短短几个弹指,但灰白色雾气收缩,五具血液尽失的干尸便摔落在地,已经是生机尽数断绝。 见此一幕,余下四人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的便后退了半步。 至于那浑身笼罩在雾气中的人,此刻已来到中年护院的面前,一双惨白毫无血色的手掌穿过雾气,直直抓向他的脖子。 中年护院冷哼一声,举着大刀便往那一双手腕上看去,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更是随之倾泻。 铛!!! 然而在长刀落下之后,除却大量火星飞溅之外,那锐利的刀锋竟是无法将对方的手腕斩下,反倒是在一声震耳的响声中,整面刀身当即碎成了十数块! 而那震碎了刀身的双手,却是完好无缺的穿过十多块碎片,几乎就要掐住了中年护院的脖子。 “斩!” 许七七娇喝一声,身形快如闪电的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 她将手中长剑横斩而出,剑身上金色符文绽放光华,旋即便有层层雷光闪烁。 瞬息间,泛着雷光的长剑,便迅猛如雷的穿过了那一层灰白色的雾气,向着对方略显模糊的脖颈处斩去。 若是此人不顾一切,就是要扭断中年护院的脖子,那么他自己的也必然会被剑锋斩断。 或许他的身躯比金铁还要坚硬,但在一件重器的剑锋之下,却也不会比豆腐还要硬上多少,更不用说剑身上还闪烁着一层雷光。 灰白色雾气中,那人望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双目中对其上闪烁着的雷光,下意识的便流露出了浓浓的忌惮之色。 他还不犹豫的抽身而退,放弃了扭断中年护院脖子的机会,以免自己的脖子会被长剑斩断。 但只是刚退了七八步,其脚下骤然有光华绽放,数张符箓瞬息升起,浓郁的浩然正气自符胆中喷涌而出。 一共八张浩然荡邪符被激活,那层厚实的灰白色雾气,当即便在浩然气的不断冲刷下消融,露出了一道消瘦的身形。 “给我滚开!” 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低吼,身上有浑厚的法力震荡而出,把即将加身的浩然气震散。 他目露猩红色的凶光,其右手临空一抓,头顶上的灰白色雾气顿时倒卷而来,在其掌心之中凝聚成了一柄外形有些虚幻的长剑。 紧接着,此人转身看去,目光落在了正在暴退的江河身上,旋即便冷哼一声,将手中长剑丢了出去。 通体灰白并缠绕着丝丝缕缕雾气的长剑,当即便化作了一道流光,几乎只是一个眨眼,便出现在了江河的面前,向着其心窝暴刺而去。 生死瞬间,江河脸上顿时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而后他全部的生机,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消失,整具身躯速度飞快的变得干枯起来。 而也就在此时,灰白色的长剑洞穿了他的心窝,剑身上携带的力量,更是令其翻滚了两三丈,随即才一动不动的趴在高台上。 “妖邪受死!” 许七七厉喝一声,其身形猛地便跃入空中。 她高举长剑,那剑身上金色符文闪动,绽放出金色流光的同时,更是有一层层雷光在跳动。 只是还不等这一剑落下,呼啸破空声便骤然响起,紧接着一道灰色流光自远处瞬息而来,眼见便要穿透少女的身躯。 “元宝!” 见此一幕,纪源立即高呼。 几乎就在话音刚起的同时,其背后剑鞘上的布条自行脱落,而后一抹残影飞速掠出,瞬息便出现在许七七的身旁。 叮!!! 一声颤鸣中,暴掠而来的流光顿时消散,先前洞穿了江河心脏的灰白色长剑,被另一柄长剑以剑鞘击飞,在抛飞的同时发出状若悲鸣的声响。 而在元宝自行飞出,替少女挡下致命一击的时候,纪源猛吸一口气,鼓足全力吹在了青铜油灯的灯芯火苗上。 刹那间,狂暴的火柱喷涌而出,当即便轰然撞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那汹涌的火焰呼啸,顶着中年男子将他撞出十多丈! 同时纪源心念一动,半空中的元宝当即一个盘旋,出现在了许七七的下方,而后少女脚尖一点剑鞘,顿时再度拔高三四丈。 一声声雷鸣自其体内传出,她持着长剑猛然下坠,剑身上跳动的雷光瞬息便布满她的全身,令其宛若一道天雷般砸落! 轰隆!!! 一声巨响骤然升起! 大地之上尘烟弥漫,滚滚雷光席卷而开,狂风卷着残火呼啸,一时间谁也看不清其中此刻是何场景。 纪源双目眯起,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漫天烟尘,一柄长剑自天而落,连带剑鞘一起插入地面数寸。 他下意识的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漆黑长刀,这个举动引得脚边的长剑发出一声轻吟,似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忽然间,一道流光自天空坠落,直直冲向那漫天的烟尘之中。 见此一幕,纪源心中暗呼一声不好,当即便松开手中的青铜油灯以及漆黑长刀,也不顾右小腿上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势,竭尽全力的向前狂奔而去。 “元宝!来!” 他身形化作残影,几个弹指便冲出数丈,一声呼唤之下,身后插在地面上的长剑自行出鞘,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其伸出的手掌中。 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已经来到尘烟之外,而此时自天上落下的流光,也已经坠入尘烟之中。 纪源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当即便一头冲了进去,视线中除却漫天烟尘,还有狂风卷着残火呼啸,以及道道一闪而逝的璀璨雷光。 两三个弹指后,两道模糊的轮廓出现在他的眼前,其中略高一些的身形,正高举着一柄流转灰白光泽的长剑,当即便要重重斩落! 纪源心中一紧,不由分说的便暴掠而出,每一步落下都会带起巨大的响声,甚至就连双脚上的靴子,也在全力奔跑中支离破碎! wap. /89/89712/1963496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三章 邪物伏诛 铛!!!!! 随着一道金铁交鸣声响起,汹涌的劲气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顿时便吹开了重重尘烟。 纪源横举手中的长剑,危急关头险而又险的,堪堪挡住了那落下的一击,只是他也因此嘴角溢血,身体中暂时压制的内伤,也有重新爆发出来的趋势。 此时的他双腿有近半陷入黑泥中,右小腿上的伤口崩开,滚滚鲜血如注般的涌出,旋即被脚下的高台快速吸收。 在他的身后,许七七一脸苍白的半跪在地上,虚弱的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 除了纪源的背影外,还有那目露猩红凶光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双手握剑,保持着当头力劈的姿势,不断施加着压力。 见此一幕,许七七当即便想要站起,可是身体却一阵摇晃,险些跌坐在地面上。 此时的她别说是出手,甚至就连手中的长剑都重若千钧,根本就无法举起丝毫,体内精气更是点滴不剩。 先前的那一击,显然是将她的所有力量,都给彻彻底底的消耗一空了。 而就在许七七心中焦急的时候,忽然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她艰难的转过头看去,旋即便见到一道身影正狂奔而来。 那道身影正是中年护院,他手握被纪源丢在地上的漆黑长刀,三两步便跨过丈许距离,不过七八个呼吸而已,就已经飞奔到了此处。 “死啊!” 他双目欲裂的怒吼出声,竭尽全力挥动了手中的漆黑长刀。 一抹黑影闪过,旋即便有头颅飞入空中,那张狰狞的脸上满是憋屈之色。 对方似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并未身受重伤,一身修为保存大半的情况下,被一个皮肉境的武夫一刀枭首! 满怀怒怨的心境下,他念头当即一动,随后那失去了头颅的身躯,竟是重新动了起来! 这具身躯舍弃了压制纪源的举动,转而持剑向一旁的中年护院斩去,竟是要同样行那枭首之事! 然而此时的中年护院,因为先前那竭力一刀的缘故,此刻尚还在喘息之中,根本没有多余哪怕一丝的力气,去躲避着足以致命的一击。 关键时刻,纪源将双腿拔出地面,狠狠的撞在了这具无头身躯的怀中,抱着对方在地上滚出了一丈多远。 紧接着他竭尽全力的向着一旁跳开,跌跌撞撞跑出足够远的距离,这才跌坐在地上,口中轻念了一声:“爆!” 下一个呼吸,无头躯体上顿时有七八张符箓绽放光华,紧接着蕴含着充沛阳气的火焰,顿时便将这具身躯尽数吞没。 无数浓厚的灰色邪气喷涌而出,只是没了头颅的身躯无法掌控,只得是任由其从体内被火焰逼出,最后消散在这片天地之中。 “你竟然如此!” 半空中,仅剩一颗头颅的中年男子,不止是没有当场死亡,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的发出怒吼。 此刻他眼见自己的身躯,在汹涌的阳火中被快速焚灭,脸上顿时便浮现出滔天怒意,虽说作为一尊邪物,他并不会因为失去身躯而亡,但却也会因此跌落至少一个境界! 至少未来百余年的时间,他是别想恢复原本的境界,甚至就连重新拥有身躯都很难做到。 这令中年男子如何能不愤怒? “聒噪!” 纪源跌坐在地,瞥了一眼半空中的头颅,旋即便用上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长剑掷了出去。 被其换做元宝的长剑,顿时就化作一抹残影,几乎是瞬息便飞掠而至,速度快到中年男子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下一瞬,长剑当即便洞穿了对方的头颅,也不见任何光华流转,或是凌厉的剑气纵横,那一颗头颅便在寂静无声之中,悄然化作了点点晶光。 天空之上的浓厚灰白色雾气,在中年男子的头颅湮灭后,顿时便烟消云散,其中一道道半透明的虚影浮现,赫然正是赵家死去之人的魂魄! 他们在殒命之后,三魂七魄被中年男子拘押至此,融入到了那一片灰白色的雾气之中,时时刻刻守着邪气入体,榨取他们魂力的无穷痛苦。 这种痛苦超乎想象,并不是体现在身躯内,而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痛及心扉与此相比,反而也就不算什么了。 如今随着中年男子湮灭,那灰白色的雾气散去,这些已死之人的魂魄,总算得到了渴望的安宁。 他们齐齐望向地面上的几人,最后目光汇聚在纪源的身上。 一百多道魂魄虚影,动作有些凌乱的,用自己所熟知的方式行大礼。 有的双手抱拳,有的弓着身子拜谢,有的施了个万福,有的颤颤巍巍的跪在空中,由衷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见此一幕,纪源挣扎拄着回返而来的长剑起身,而后身躯摇晃的对天上众多魂魄做了个道揖,口中轻轻诵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片刻间,一道道魂魄虚影缓缓消散,像是感受到了天地间的召唤,随之遁入到无法探查的虚空某处。 当最后一道魂魄消失,在场四人的身上顿时浮现出一层金光,不过瞬息又飞快敛去,任由他们如何都无法再度感知到。 “这是……” 中年护院看着自己的双手,口中呢喃自语着。 纪源重新坐回地上,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瞥了他一眼:“那是功德。” 不论他们的本意,是否为的是解救这些魂魄,天地依旧会给予一笔功德。 甚至和解救灵魂无关,只是因他们的举动,消弭了天地间的一股庞大怨念之气,方才会有这一笔功德降临。 “江河怎么样了?” 在取出几颗疗伤丹药服下,纪源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随后看向远处已是如枯木一般的少年。 此时刚恢复点体力的许七七,已经蹲在了江河的身旁,她一边摇头示意没事,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 淡绿色的液体自瓶口滴下,而后精准的落在了少年心房的伤口上,瞬息便有勃勃生机涌动,那如枯木般的身体竟在一点点愈合伤势。 许七七见状,稍稍点了一下头,随后又取出一颗绿色丹药,将其放入江河的嘴中。 这颗丹药刚一入嘴,当即便化作了一股液体,顺着喉咙流入体内,随即一股更加浓郁,且还蕴含着特殊波动的生机,便骤然自少年的体内焕发而出。 “这是九玄门枯木峰的传承功法?” 纪源在中年护院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两人的身边,看了一会儿后,便语气略带惊讶的问道。 哪怕远隔数郡之地,但九玄门的名头却依旧十分响亮,其中九种传承功法,更是许多修士常常谈论的话题。 这九种功法各有各的玄妙,其中以掌握执法之权的雷泽峰,以及这枯木峰最为令人熟知。 前者是威力极大的杀伐之术,后者是每一名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保命之法。 闻言,许七七倒也十分干脆的点头承认:“师弟是枯木峰的嫡传,先前生死关头便用了这种功法中的保命秘术。” 而她此时所使用的,便是江河提前放置在她这里的,用来在其进入枯木状态时,能够恢复伤势和唤醒的必备之物。 大致过了近一刻钟,当江河胸前的伤口尽数愈合,他便发出一声轻哼,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 也正是随着他双眼睁开,其身体上枯木化的痕迹,才开始飞速的消退,身躯重新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样子。 “我们这是……成功了?” 他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神茫然了环视一圈,随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尊邪物被你们斩杀了吗?” 许七七点了点头,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说了那么一遍。 良久之后,江河忽然一脸懊恼的抱住了脑袋,似乎是在遗憾自己,没有参与到这场‘激动人心’的厮杀之中。 “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若没有你的那一下,我们在后来,也不可能顺利斩杀邪物。” 见他如此模样,许七七难得有点耐心的安慰了一句。 “没有再死人,就已经是万幸了。” 一旁,纪源忽然感叹了一声。 此时他的身边,正摆放着青铜油灯和漆黑长刀,就连插在地里的剑鞘,也已经被中年护院帮忙捡了回来,那柄元宝长剑重新背负在了身上。 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几分喜悦,反而是浮现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闻言,在场的几人不由一阵沉默,特别是站在一旁的中年护院,他们来时是十五个朝夕相处的同伴,结果到了最后却仅仅只剩下自己一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在返回木楼之后,如何对其他留守的同伴言说此事? “既然活下来了,总归是一件好事情,若是放不下那些人,就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的好一些。” 纪源瞥了他一眼,随后郑重的出声安慰道。 也不知是他的话起了效果,还是想到了要带着同伴的份一起活着,中年护院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随后抱拳向着坐在地上的小道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见他脸上的正色,以及眼中的复杂情绪,纪源便也就大大方方的受下了。 “既然邪物已经伏诛,我们也快些离开此地吧。” 他想了想,随即便开口说道。 虽然此地邪物已被斩杀,但终究是邪祟盘踞之地,还是充斥着大量的邪气,对个个身上带伤的他们而言,若是待久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中年护院便告罪一声,一面背着行动不便的纪源,一面横抱着也没剩多少体力的许七七,沿着高台边缘的突起,小心翼翼的下到了地面。 至于从枯木状态中苏醒的江河,身上早已没有半点伤势,甚至体内精气十分充盈,比厮杀之前还要强盛些许,自然是得靠着自己的双腿离开。 不久之后,当四人沿着老槐树的根须爬出了地下空间,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之后,方才是重重的松了一口。 今夜发生的事情多曲折,往日难遇的生死危机,却是如潮水般一波一波用来,差点便将他们全部当场拍死。 所幸一切都过去了,心怀鬼胎的赵无痕,以及他的几个心腹家仆身死,在此作祟谋划的邪物也已伏诛。 一番苦难之后,他们也算是迎来了雨过天晴。 “话说,你们谁见到那位赵家小少爷了,前几日在城中闲逛的时候,我可听闻百姓说他长得十分可爱讨喜,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许七七刚被放下,便伸着腰肢嘟囔了一声。 然而这句无心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纪源的心中轰然炸响,脑海中诸多碎片一一浮现,随后尽数的拼接在了一起。 他趴在中年护院的背上,动作僵硬的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那一颗老槐树。 本该是镇宅驱邪的老槐树,此刻竟是透着一股诡异,那随风摇晃的茂密枝叶,其所发出的声音就如同一声声渗人的笑声。 wap. /89/89712/1963496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四章 脱离险境 “怎么了?” 江河好奇的望来,不明白为何对方的脸色,骤然一下变得无比苍白。 闻言,其余两人也不由转头,还以为是他内伤发作,所以此刻才满头是汗的流露出异样之色。 然而此时的纪源,却已经是无法分心他顾,目光落在那颗老槐树上,便再也无法将其移开分毫,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不敢如此做。 他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现在移开目光,那么在下一息,此地的所有人都会死! 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一句,但却是从他的本心涌现而出,甚至有过那么一瞬,令他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栗。 就算是几次面临生死,他也从未有过如此心惊胆颤过! 沙沙沙…… 一阵夜风吹过,老槐树茂密的枝叶传出响声,其余三人听了倒没什么感觉,但传入纪源的耳中,却犹如一道道渗人的笑声般。 不多时,许七七三人也发现了不对,他们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掌下意识的靠向自己的兵刃。 悄然间,一股杀意附着而来,几乎将纪源彻底包裹住,令他顿时有一种如坠冰窟般的感觉,可奇怪的是,其他三人却像是不受影响一样。 他以眼角余光瞥去,旋即便见到了三人的小动作,心中立时便明白为何会突有变故。 “跑!” 纪源竭尽全力,方才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一个字。 当他话音刚一脱口而出,背负着他的中年护院,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向着庭院外跑去,且顺手一把捞起许七七,将她夹在了自己的腋下。 与此同时,江河拔出身后的长剑,横移挡在了几人与老槐树之间,随即头也不回的向后掠去。 在这过程中,少年的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老槐树,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清楚为何纪源为突然如此。 但他却很清楚一件事情,若此地真有变故发生,那么最有嫌疑的便是那一颗老槐树。 这片天地之间,草木化作精怪的事情并不少见,别的地方暂且不说,单单是他们九玄门内,就有好些树木化作的精灵。 所以一颗活了数百年的老槐树,在机缘巧合之下诞生了灵智,再被化作一尊妖物,就也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槐树……有问题!” 在冰冷杀意的笼罩下,纪源极为艰难的开口,没说一个字,他头上的汗珠便多几层,甚至就连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一分。 难以想象,此时的他究竟顶着何种压力? 许七七三人闻言,心中顿时一沉,心中立即便浮现诸多猜想。 只是还不等他们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忽然便有漫天的槐树叶落下。 一片片绿叶轻若无物,可一被微风吹过,顿时便如同江湖中人打出的暗器,瞬息便铺天盖地的激射而来。 见此一幕,江河当即低喝一声,手中剑影连绵不断,寒光闪烁间一片片槐树叶被斩断! 只是他虽然当下了大半槐树叶,但却依旧还有小半继续往前激射,有些尽数没入脚下地砖之中,有些落在三人的身上,顿时令他们满身伤痕。 其中最为凄惨的便是纪源,尽管中年护院已经竭力躲避,可他的背上却还是被刺入十数片槐树叶。 好在他的修为已是启蒙境后期,体魄虽然不如武夫般强横,但也远超寻常凡人,背上的光景看着吓人,实际上并未伤及根本。 只是不断流淌而落的鲜血,却还是令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一些。 “小心!” 但几人即将跑出庭院,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几乎是同时,身后破空声大作,像是有无数道箭矢激射而来。 中年护院下意识的回头,旋即便见到无数根须破土而出,瞬息便铺天盖地的向他们暴掠而来,几乎已是近在咫尺。 噗!噗噗噗!!!!! 一声声巨响中,一整面围墙和院门轰然倒塌,数十根老槐树的根须,蛮横的刺穿面前的一切,包括纪源在内的四人。 他们被洞穿身躯,挂在了一条条根须上,随着一同撞碎厚实的院墙,而后被甩砸在了地砖上。 不过片刻而已,青灰色的地砖上便已被鲜血浸染,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十多个呼吸之后,江河拄着长剑起身,四人之中以他的情况最好,先前在危险关头,他及时施展秘术,令自己的部分身躯枯木化,挡下了不少的攻击。 只是凝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根须,纵然是平日里最是无所顾忌的少年,此刻也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股绝望之意。 骨碌碌…… 正在这时,有物体缓缓滚来,最后撞在了他的脚跟上。 江河低头看去,随后便见到一盏青铜灯,正静静的倒放在他的脚边。 他下意识的回头,与纪源的目光相触,当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就立即捡起了青铜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下一刻,数十道根须破空激射,而江河也在此时,鼓足体内的精气,猛地对着青铜灯的灯芯吹了一口气。 霎时间,熊熊火焰迎风大涨,原本不过一缕小火苗而已,此刻却骤然暴涨数十倍,瞬息便化作滔天烈焰,将他面前的数十道根须尽数吞噬。 二十个呼吸后,青铜油灯内积攒的灵气彻底耗尽,漫天的火焰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枯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味。 江河紧张的抬头看去,却见到又有数十道根须破土而出,甚至先前烧毁的那些,也正在重新生长出被焚毁的部分。 似乎不管损失多少根须,对这颗老槐树而言都无所谓。 而事实上,老槐树在此地扎根数百年,根须早已长出无数,甚至就连小半个坊区的地下,都遍布着它的根须。 别说是数十上百的根须被毁,就算是数百上千也无妨,对它造不成根本上的影响。 一时之间,少年江河不免感到有些绝望,他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三人,需要靠着他来抵御老槐树的杀意。 可此时的他,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青铜油灯内的灵气已耗尽,自己得意的秘术和剑法,面对这尊庞然大物根本无用。 唰!!! 一道道根须如箭矢、长矛般激射而来,转瞬便掠过十数丈,漫天阴影之下,便是要终结四人的生命。 见此一幕,江河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但随后却又骤然一松,似是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咔!咔咔!!咔咔咔!!! 忽然间,一道道断裂声响起,随后是大量木枝摔落在地的响动。 江河猛地张开双眼,旋即便见到一道白色的流光在眼前飞掠,它在空中不断纵横,所过之处一道道根须纷纷断裂。 流光中是一柄白玉飞剑,全身流转着一层淡淡似琉璃状的光晕,没有半分剑气迸发,亦无惊人气象出现。 但在它的剑锋之下,似是无物可当,亦是无物不可破,无数老槐树的根须被斩断,所有的攻势都被这柄不过巴掌大小的白玉飞剑挡下。 “还愣着干什么,你想死我们可不想死!” 身后,纪源虚弱的声音传来。 少年连忙转身,快步跑到了几人的身边,费力的将他们扶到了一起,然后开始帮三人处理伤口。 一片片槐树叶自身躯中取出,再敷上纪源拿出的药膏,不多时鲜血淋漓的伤口便凝固,快速的结出了一层血痂。 “不要轻易放弃,哪怕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也要拿出拼命一搏的心气。” 处理伤口时,纪源忽然语气郑重的说道。 闻言,江河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他既没有做出什么保证,也没有激动的夸下海口,而是默默的记在心里。 “能坚持多久?” 许七七看了眼师弟,随后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纪源。 此时有白玉飞剑挡在身前,不断斩落老槐树激射而来的根须,令他们暂时是无性命之忧。 只是几人也没了力气,浑身上下皆是伤口,一时半会甚至都站不起来,跟别说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了。 光靠江河一人的话,也不可能带着他们所有人平安离开。 “若是那槐树没有施展别的手段,应该还是能坚持很久的。” 纪源想了一下,便随口说了一句。 他的这柄白玉飞剑,与寻常修士手中的法器,或者是本命飞剑有所不同,仅仅只是依靠自身锋利,在半空中腾挪斩断槐树的根须,根本不用耗费他的精气。 至于这柄被他叫做‘小白’的飞剑,其内所蕴含的灵气,也足以支撑它就这么坚持到天亮。 所以对方若没有施展其他手段,理论上来说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暂时是性命无忧了。 但纪源可不相信,一个隐藏的如此之深的妖物,会只有这么一点的攻伐手段。 “你……还有其他后手吗?” 许七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旁的两人也下意识的看来,希望这个屡屡做出意想不到之事,仿佛无所不能的家伙,能在此时轻描淡写的点点头。 只可惜纪源却神色一暗,最终缓缓的摇了下头。 此时他体内是还剩下部分精气,但内伤外伤一同爆发,已是让他再也做不出什么多余的动作,那点精气也只能被禁锢在身躯中,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而他所有的底牌,基本都已经施展了一遍,最多也只剩下几张入品符篆而已,却根本无法对老槐树造成什么伤害。 至于背上的长剑,若是能够施展的话,别说是一尊二境妖物,就算是三境亦可轻松斩杀。 但现如今的他,根本无法催动长剑分毫,就算交由江河来使用,这柄玄天观祖师也的佩剑,也绝不会任由他人掌握,或许最后连剑鞘都不会愿意离开。 如此细细算来,现在他的确是已经黔驴技穷,再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了,甚至就连打开紫府放出小白,都已经是十分的勉强。 “若是师兄此刻,能够从天而降该多好?” 许七七喃喃低语了一声,旋即便忍不住自嘲一笑。 现实终归不是画本故事,没有英雄会次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刻,带着无穷的希望从天而降。 不过虽然没有英雄降临,但却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护院武夫,正呼喊着从远方跑来。 “你们……怎么来了?” 中年护院一愣,似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一共四名年轻人,都是曾经赵家的护院武夫,其中有三人最早心境崩溃昏死了过去,还有一人年未满十九,被他们留在了木楼中。 此刻四人从远处飞奔而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你们太久没回来,便决定过来看看。” 年纪最小的护院武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动静,随后一把将中年护院从地上架起:“看来我们过来的正是时候!” 纪源和许七七两人,同样也被背了起来,至于江河与剩下一人,则挡在了他们跟老槐树的中间,以防有变故发生。 “走!” 年轻武夫低喝一声,便与同伴带着纪源等人离开。 出奇的是,那颗老槐树见此,却并没有进行阻拦,反而是收回了所有的根须,重新扎根在地底下。 小白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见没有根须再破空而来,便一个回旋二返,没入了纪源的眉心中。 wap. /89/89712/1963497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五章 城中变故 一群人返回到木楼之中,静待了许久,见四周并无异样之后,方才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此地门窗破碎,导致楼体不完整,摹写的圣人文章缺失了一部分,但总归是还留有部分威能,可以提供些许的防护。 一回到木楼中,纪源见没有异样发生,便当即取出几瓶丹药,自己在吞服之后,便丢给了许七七和中年护院。 三人在服下丹药后,便齐齐盘坐在地,开始炼化其中的药力,用以恢复自身的损耗和伤势。 先前的两场战斗之中,可谓一次比一次凶险,几人多次徘徊在生死间,消耗的不仅是体力,还有各自的精力。 若是没有及时恢复的话,恐怕对以后的修行会造成些许影响。 在见到三人闭目炼化药力,江河与四名护院武夫对视一眼,而后纷纷开始戒备起来。 除了江河守在三人身边外,其余几人皆以来到门窗处,目光不断来回扫视着外边的事物,唯恐有异变突然发生。 一个时辰后,当天际开始泛着一层白光,木楼中的三人才相继转醒。 “感觉如何?” 江河见状,当即关切的问道。 闻言,几人的神色不一,但脸色总算是没有那般苍白,多少是恢复了一些血色,看来情况应该是还算不错。 “虽然没有痊愈,但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只不过战斗是别想了,刚好能行动而已。” 许七七摇了摇头,如今的状态只比一个时辰前,略好了一些而已。 一旁的纪源也是如此,尽管有着丹药的帮助,但也只是勉强能够行动,若是遇到危险的话,也就只剩下符箓和紫府中的小白对敌了。 倒是那中年护院的状态最好,他本就没有受太重的内伤,此刻外伤恢复大半,再加上武夫的体魄,竟是保留了大部分的战力。 “准备离开此地,我们现在很可能,还在那颗老槐树的根须范围内。” 纪源瞥了一眼窗外,见是一片风平浪静,随即便沉声说道。 如今的他们虽然有木楼庇护,但谁知道缺损的圣人文章能够发挥多少作用,若是那颗老槐树动手的话,一群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一旦离开木楼,我们就再也没有依仗,若是对方杀来怎么办?” 中年护院皱眉道:“而且楼上还有七八名女眷,不可能任由她们在此地等死。” 如果只有几人离开,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好歹都是修行中人,不论是武夫还是修士,体魄都远远胜过普通人。 可一旦带上身体孱弱的女眷,先不提若是遇到危险会不会成为累赘,单是这个速度就难以提升上去。 万一老槐树突然改变主意,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去,以这种速度根本不可能及时安然逃离。 再加上此时的众人,也并没有剩下多少自保之力,再失去木楼的庇护,然后带着一众的女眷…… 中年护院叹了口气,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但他的神态却已经无需多言。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干脆就留在木楼中,守着这些女眷算了,要是最终能平安无事自然是好,可最终危机要还是降临的话,便用这条命弥补些亏欠。 连同他在内的所有护院武夫,心中始终觉得自己亏欠这些人,不只是木楼外的那一具具冰冷尸体,还有楼上那些绝望的女眷。 这也是先前那些人,明知道前方九死一生,也悍然无惧前往的原因。 “就算可能会遭遇危险,我们也必须离开此地。” 纪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些女眷也得带上,若是留在此地根本是必死无疑,至于路上是生是死,也只能是看各自的造化了。” 虽然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可却只是表面的假象,那颗老槐树随时可能出手,不论是为了夺舍而寻找祭品,还是夺舍成功之后杀人灭口。 唯有随他们一同离去,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问问她们吧,若是愿意便带上,若是不愿也无法勉强。” 想了想,纪源忍不住叹了一声。 到了最后,仅仅只有一人愿意随他们离去,其余七名女眷都选择呆在木楼中,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给绝望的她们带来一点安全感。 至于那决定离开的女子,原本是赵无痕新娶的一房小妾,只是刚嫁入赵家不到半月,便突遭如此变故。 不过这也是为英气十足的女子,在听闻众人打算闯出赵家宅邸,她便十分干脆的撕掉裙摆,用布条束紧袖口裤腿。 不多时,一群人离开木楼,越过了四周的人间炼狱,向着最近的一处宅子院墙而去。 在临走之前,几名武夫搬来了几个书架,挡在了破碎的门窗上,纪源甚至还贴上了几张符箓,算是为留在此地的女眷,多一些存活下去的可能吧。 然而当他们不断接近,距离外界最近的一面院墙时,四周却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可越是如此,几人心中便越是打鼓,目光不断环视四周,总是觉得某处地方,随时有可能会有危险出现。 最终,在满心的忐忑紧张,以及警惕戒备中,一群人终于是来到一面围墙下,在这堵墙的后面,便是宅邸外的大街。 虽说并不是来到大街上,便能算是彻底脱离危险,但在众人的眼中,这就是一道分水岭。 “我们……安全了?” 当双脚踩在赵家大宅外的街面上,那英气十足的女子喃喃自语着。 她的神色有些激动,双眼不知不觉间已满是泪水,下意识的回看了一眼那座高墙深宅,心中为留在木楼中的人感到担忧。 同时她也有些庆幸,自己好在是选择跟这些人离开,否则若是留在那个地方,最后就算没有人杀要杀她,她恐怕也会控制不住的发疯。 “走吧,我们还没有彻底安全。” 纪源回望了一眼,旋即便率先沿着街面往前走去。 众人走的不算太快,速度足以让那女子小跑着能够跟上,除却几人身负重伤之外,也是存着保留一些气力,若是遇到危险也能有一战之力的念头。 不过等一群人,彻底的走出了赵家所在的坊区后,却依旧并未有任何危险出现。 就好像不论是那颗老槐树,还是暗中谋划布局之人,都不打算再针对他们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这种像是被遗忘的感觉,多少让几人有些不适应,但心中总算是送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随时可能会遭遇袭杀了。 “我们现在要去县衙吗?” 中年护院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眼,随后转身面对纪源问道。 闻言,纪源想也没想的摇头:“先去玄天观,这两日城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县衙恐怕都已经称不上安全了。” 几名护院武夫面面相觑,虽然有些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却无人会去质疑纪源的话。 然而等他们刚走出两三条街,忽然便一个个神色骤变,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战斗状态,随后一脸凝重的看向数丈外的拐角。 若是静心去听,便会发现有多道略显凌乱的脚步,在这寂静的夜色下传来。 如果是放在平时,恐怕没有人会对此感到在意,但众人刚从险境之中闯出,此刻紧绷的神经都还未完全松懈下来,自然是会对任何响动格外的敏感。 而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几道身影终于是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内,不过瞬息他们就已经准备好随时抢先一步出手。 “师兄!” 在看清来人后,许七七顿时惊喜的呼喊起来。 还不等她的话音缓缓落下,一道残影飞掠而过,旋即赵远松的身形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尽管有许七七的呼喊,但几名护院武夫却还是一脸戒备,只要对方稍有图谋不轨的举动,便会在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利刃,送向其周身的要害。 “你们……” 赵远松目光一凝,在见到几人身上的伤势之后,眼中顿时浮现凌冽杀气。 不过他终究是行走过江湖,知道此刻不是细细追问的时候,也因尚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他当即话锋一转:“走,先回玄天观。” 纪源等人点了点头,也看出对方眼神深处的一抹焦虑和凝重,只是时宜不对,便没有立即出口询问。 正当几人说话间,又有七八人飞奔而来,竟都是县衙内的捕快。 只是这些平常威风凛凛的捕快,如今却一身的狼狈,虽然并未受到什么创伤,但一个个披头散发、浑身尘土的样子,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千钰城……恐怕有大难了!” 赵远松低声说了一句,随即便示意几名捕快散开,守护在众人的四周,然后不由分说的向着玄天观赶去。 一路上都没有人开口,各自怀揣着心事,这一夜对所有人而言,都实在是有些难熬,不过所幸的是,再困难如今也算是顺利的挺过来了。 当朝阳缓缓升起,一行十多人总算是来到了玄天观,他们穿过外面的小巷子,先后涌入进了道观中,在偏院内席地而坐。 那名年轻的护院武夫,在纪源的示意下,去灶房中取来了茶壶和一些瓷碗,为众人一一倒上放了一夜的茶水。 随着冰冷的茶水入喉,一群人这才感觉舒坦了一些,一路奔跑下来的燥热被散去了许多。 并且玄天观的茶水中,蕴含着些许的灵气,虽然不能直接增进修为,但却可以很好的缓解众人体内的疲惫。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碗冷茶喝下,纪源便急忙开口询问,同时眼神隐晦的,瞥了一眼那七八名捕快,也是在疑惑为什么赵远松会与他们一同出现。 闻言,赵远松沉默了半响,随即才将这一夜所遇到的事情细细道来。 如今城中的情况,与前夜纪源所推测的基本相同,别的地方暂且不提,那座本该守护一方的城隍庙,的确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包括城隍爷在内,以及祂的几位灵官,一共九名城隍庙供奉的神祗,都早已被人暗害,一个个坠入魔道不说,甚至还被控制了心神。 这也是为何城中妖邪作祟,城隍庙对此却不闻不问的根本原因。 因为就连其中的神祗都被变成了傀儡,又能指望还有谁能镇压作祟的妖邪魔人? “我在生死之间侥幸破境,凭借着一些底牌和门中术法,方才重创了城隍的金身。” 赵远松沉声道:“最后在斩杀了,三尊被化作傀儡的灵官后,便趁机冲出了城隍庙,打算去一趟县衙,看看是否能寻到助力。” 这也是他们早先定好的计划,若是城隍庙的确出了变故,那么赵远松便不得不去一趟县衙,争取能够得到一些帮助。 只是这一行暗藏凶险,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如今的县衙必定已被渗透,至于被操控的是县官,还是某位手握权势的人,那就没办法推测出来了。 而在赵远松抵达县衙之后,甚至连县官袁永成的面都还未见到,便被一群捕快给围了起来,领头的赫然是三位捕头之一。 这些人一个个面色狰狞,双目虽泛着凶光,但却没有半点灵动,再加上一身魔气四溢,显然是被魔道手段给控制了心神。 “一番交手之后,我便在县衙中找到了他们。” 赵远松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几名捕快。 当赵远松打晕被控制的人后,便在一处库房中,寻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几名捕快。 而在当时,师爷孙有方正在以魔道手段,一个个的去操纵这些捕快的心神,将他们变成自己手底下的傀儡。 事实上,在这种魔道手段之下,整座县衙的人基本都已经被控制,就连本该在轮休的捕快,也都被假命令骗了过来。 “还不知道袁永成,是否也被控制,但我怀疑他很可能,本来就是幕后布局之人的棋子。” 他在沉吟之后,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若县官袁永成没有问题的话,仅仅只是一个师爷,哪怕他修为达到了二境,也不可能在悄无声息之中,就以魔道手段控制了几乎整座县衙的人。 而对于赵远松的猜想,尽管心里有些不愿,但纪源却还是只能暂时接受。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深受百姓爱戴,且以清廉仁义闻名的父母官,竟然会是幕后布局之人的棋子,甚至坐下了如此的杀孽。 在赵远松的描述中,师爷孙有方为了施展魔道功法,已经将整个县衙内的仆人尽数杀死,以他们的鲜血来控制捕快的心神。 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便在这本该宁静的夜晚逝去。 “等等,刘洪生又在什么地方?” 纪源微微一愣,当即抬头看向赵远松。 wap. /89/89712/1963497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六章 白云寺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纪源当即便想到了刘洪生。 这位县衙总捕头,在千钰城方圆数百里内,可是有着非常人的名声,若是论武艺的话,更是能排进前五之中。 据说他原本曾是一方游侠,仗着皮肉境后期的武力,可没少做路见不平的事情。 可十多年江湖闯下来,却发现有些人、有些事,你管得了一次却管不了两次三次,往往没过几天,犯事之人就会记不住教训。 所以后来刘洪生便成了一名捕快,以朝廷律法让犯事之人吃足苦头,哪怕刑满释放也几乎不敢再去重操旧业。 在成为总捕头之后,他的名声甚至传到了其他县城,提及千钰城的刘洪生,就算是寻常百姓也会叫一声好汉子。 更别提这些年来,以其豪爽的性子,还有那一身的正气,刘洪生在方圆数百里的黑白两道中,都积攒下来了不少人脉。 而如今以千钰城内的光景,若是最后情况真的失控,也唯有这位总捕头出面,才能聚齐足够的力量,去与那幕后布局之人掰掰手腕。 否则的话,一旦城中大乱,各方势力必定是各自为战,谁也不可能服谁,如此一盘散沙必将会被逐个击破。 “总捕头应该是发现了端倪,并没有被唤来县衙。” 一名年轻捕快开口,他曾听师爷孙有方自语,说那刘洪生警惕性太高,只是遣人传令竟然都能被他发现端倪。 不过虽然刘洪生有所发觉,但他如今究竟身在何处,却是没有人知道的,就算是几个与之相熟的捕快,也不敢断言什么。 哪怕是寻常的捕快,也知道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去以往常临的地方,更别说刘洪生这位县衙总捕头了。 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翻遍整个县城,也不可能找得到对方的半点身影。 “城隍庙和县衙已经沦陷,里面不是堕入魔道的神祗,就是被控制了心智的捕快。” 赵远松面露凝重之色。 正当此时,有脚步声从大门方向传来,旋即便可看到邋遢书生沈浪,正带着一名神色萎靡的年轻僧人走入道观中。 “白云寺也没了,整座寺庙都沦为了妖邪之地,在其中修行的佛家修士全部坐化了。” 沈浪一屁股坐在纪源的身边,抢过他手里的茶壶便仰头灌了好几口。 他告诉众人,白云寺的修行中人并不是被人杀死,而是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之中,最后心境崩毁自行坐化。 快速说完自己知道的情况后,他便开始翻弄纪源的袖袍,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见此一幕,纪源没好气的抖了抖长袖,立即有几瓶丹药从中掉落出来。 沈浪乐呵呵的服下丹药,在将几个瓷瓶丢给了低着头的慧心,然后当场盘坐调息了起来。 “节哀……” 见慧心低头不语,紧紧的握着那几个瓷瓶,纪源忍不住轻轻一叹。 白云寺中的那些佛家修士,并不是那种闭门不出,只懂得埋头在经书里的死脑筋。 反而会时常离开寺庙,行走在大街小巷,甚至是城外的山野乡镇中,无偿的为人看病采药,这也是为何在崇尚道家的大渝王朝内,白云寺依旧可以香火鼎盛的原因之一。 而在这其中,尤以慧心的师父最受百姓尊敬,对方修行数十年,也为千钰城的百姓辛劳数十年。 看病采药、修路搭桥、开设粥铺等等等等。 此时不论是赵家护院们,还是县衙的几名捕快,纷纷出言安慰,希望慧心不要太过伤神。 然而慧心却忽的摇了摇头,当他抬起头时,眼中没有半分的伤感,只有无尽的疑惑和不解,还有宛若实质般的怒火。 “那个剜心的妖人,还有害死白云寺众僧人,让百年寺庙化作妖邪之地的……” 他望着纪源,随即颤声道:“就是我师父!” “什么?!” “不可能!” “怎会如此……” 众人当即起身,满脸震惊的看向慧心,没有人愿意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那可是德高望重的一代高僧,为四方数百里内的百姓,做了不知道多少的好事,救了不知道多少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一名无恶不作的妖人? 纪源默默的瞥了一眼沈浪,知道如今这一刻,他才明白先前对方的神色是何意,也怪不得在随口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立即服下丹药开始调息打坐。 原来是有些事情,既不想由自己说出口,也不想去面对众人知道真相后的神情。 恍惚间,纪源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些画面,其中除了三个少年与孩童外,还有一名面目慈祥,总是带着一抹慈爱笑容的老僧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字不差的说一遍!” 纪源抬头,眼神坚定的看向慧心。 闻言,对方颓然的坐在地上,也不理会泥沙脏了灰白色的僧袍。 他低着头,摩擦着手中的几个瓷瓶,缓缓将这些天的事情到来,微弱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自从两日前,他返回寺庙之后,便独自一人呆在屋中,既没有修行也没有翻看佛经,甚至连一日的功课都没有去做。 直到深夜时,慧心这才明白了纪源所说的话,想了想,左右是已经睡不着了,心境也有些烦乱,便出门在寺庙中随意走走。 然而当行至大殿后,便听到自家师父与人交谈的声音,还没等他听清谈话的内容,便被殿中的两人发现。 慧心当即站在窗户旁行礼,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告罪,忽然便有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赫然正是他的师父。 不过和平常慈眉善目的老僧不同,此时他的师父却是一脸的狰狞,双目中妖气纵横,只是一眼便令慧心险些心境崩溃。 而自那一夜其,慧心便被囚禁在了其师父的房中,身上被布了数道禁制,整整两天两夜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但除了无法动弹和开口说话外,他对外界的感知依旧在,所以其师崩毁其余僧人心境一事,整个过程都被他完整的听到。 “无海……无海……心无佛海……” 慧心惨然一笑,脸上已满是泪水。 玄天观的偏院中,一群人沉默不言,既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是被此时震撼到了心神。 谁能想到为百姓辛劳数十年,享有一代高僧美誉的无海大师,竟然会是那剜心妖人,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剜心吞食。 如今更是残害了数名佛家修士,将一座香火鼎盛的白云寺化作妖邪之地。 “不好!” 一名捕快骤然惊呼出声:“再过一时半刻,便将有香客去寺庙礼香,到时必将有无辜之人丧命!” 此时白云寺已化作妖邪之地,任何进入其中的生灵,都不可能再活着走出来! 虽然如今盘踞其中的妖人,原先乃是受人敬仰的无海大师,可一旦躲入妖魔之道,便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了,心中的一切善念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恶念。 “无妨,三刀会的三会首,一位姓徐的施主,已经带人将白云寺周边尽数封锁,大路小巷皆无法靠近寺庙。” 慧心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徐施主与郑施主托小僧带句话,一旦确定白云寺之内的妖邪暂时不会祸乱一方,便会赶来玄天观。” 闻言,纪源微微颔首,如此一来的话,便剩下李君羡那一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按照对方的脚力,估摸着此时也应该已经抵达落魂坡了才对,就是不知道能否顺利闯过阵法,见到深处宅子中的宋河。 若是能有宋河前来相助,再加上如今的赵远松,他们这一方便有两名二境修士,压力立即便能大减许多。 更别说如今郑婉蓉那一边,已经成功请动徐柳青出手,有三刀会这个方圆数百里前五的势力帮忙,他的心中也因此增添了不少的底气。 至少如今的他们,总算不再是势单力薄了,否则的话只靠这一点人,就算多出一两个二境修士或是武夫,也很难起到太大的作用。 “你们在此做什么?” 一扇房门打开,几名中年道士一脸的睡意朦胧,只是很快就变成了不悦和微怒。 似乎是一下看见道观中,突然多出了十几人后,心里当即便有些不喜,下意识就想到自家小师弟在乱来。 只是当他们看到,几名身材魁梧的武夫,以及七八名捕快之后,脸上的微怒顿时消去,一身气势也减弱了大半。 几人站在房门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大师兄,不如你们先回屋穿好衣物?” 纪源好心提醒,悄然指了指角落中的一名女子。 见此一幕,陈世荣当即老脸以后,转身推搡着几个师弟,便回到了屋内,重重的将房门关上。 一名捕快收回目光后,便眉头微皱的看向赵远松:“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可以去县衙在各坊间的差间。” 所谓差间,便是一些捕快或是衙役歇息的地方,若无重大、紧急的差事,往往一两年都无人使用。 虽然可能环境会差一些,但却胜在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搅,也具备一定的安全性。 毕竟这种地方,除了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捕快与衙役,稳坐高堂上的官老爷们,是基本记不得的。 然而赵远松对此提议,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或许在他看来,此时县城中唯有玄天观最是安全。 此地或许没有多少力量守护,但却胜在有玄天观祖师遗泽庇护,对观中传承弟子,以及同源的九玄门弟子,能有冥冥之中的气运庇护。 只是这些话,他却没办法直接言明,有些事情是不能对外人透露。 “你们先好好疗伤,后面随时都可能爆发战斗。” 想了想,他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对纪源说道:“我会带人守在四周,尽力确保道观的安全。” 闻言,纪源郑重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起身回屋,直接便与其他人一起,盘膝坐在小院之中,开始尽全力运转功法,炼化体内的丹药。 先前他们所服下的疗伤丹药,起码还有大半的药力积攒在体内,没有被彻底的炼化。 wap. /89/89712/1963497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七章 敌我差距 在纪源等人专心炼化丹药,恢复自身伤势时,郑婉蓉终于返回,并带着一群人来到玄天观外。 这些人一个个身形健硕,统一穿着黑色衣袍,腰间挂了一柄长剑,只是站在那里便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意。 一共二十名黑衣人,此刻左右两排站在道观门前的小巷中,其目光直视前方,无人发出半点声响。 而除了这二十人之外,还有一名中年人,随着郑婉蓉走进了道观,来到众人汇聚的偏院内。 “师兄!” 郑婉蓉轻声呼唤,随后让出了身后的中年人。 在见到此人的瞬息,就连赵远松都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竟会亲自来此。 “赵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徐柳青抱拳笑道,如同昨夜初见时一眼,身上全无半点的架子,反倒十分的平易近人,很难想象对方是三刀会的新任会首,也是纵横江湖与黑道二三十年的人物。 赵远松回了一礼,而后便向周围的捕快,以及赵家护院们,稍稍介绍了一下来人的身份。 而当他的话音落下,偏院内的众人,无一不是露出震惊之色,连忙向着面前这位三刀会三会首抱拳行礼,唯恐对方心生不喜。 三刀会在千钰城中,虽然对外说是江湖门派,但其实本质上却是黑道势力,方圆数百里内的各个帮派,皆是以其马首是瞻。 哪怕是在县城内,三刀会也掌控着码头、青楼、赌坊、地下.钱庄等产业,大大小小帮会的头目,基本也都算是其挂名成员。 别说是三位会首了,就算是其中的一个堂主,都不是寻常帮会头目敢惹的存在,就算是县衙的捕快,在往常时候也都会多多礼待。 一座城池的安宁平静,多数时候都是靠当地的县衙官府,可也有些比较少的时候,是缺不了这些帮派的助力。 “白云寺周边已经封锁,寻常百姓绝对无法靠近分毫。” 徐柳青一上来,便直奔主题:“寺中妖人暂且没有动静,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闻言,赵远松面露沉吟之色:“徐兄,你说有没有可能,以我们的力量可以试着斩杀此妖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汇聚在了徐柳青的身上,特别是角落中的慧心,眼中既有愤怒也有担忧,满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他心中也知道,一旦堕入妖魔之道,便再也不可能恢复人性,自己的那点想法也只是一种可笑的奢望而已。 “恐怕是不行,对方至少是个二境修为,再加上沈浪有言,白云寺应是被布置过,设下了一座阵法,将其转化为了妖邪之地。” 徐柳青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提议。 而赵远松在听完后,也是不由面露凝重之色。 所谓的妖邪之地,并不是单指有妖邪盘踞的地方,通常除了充满妖邪气息外,这种存在立足此地便能得到加持,令自身的修为得到额外提升。 这种提升的程度,取决于妖邪之地的规模,最多甚至可以硬生生拔高一个大境界。 并且除了修为的加持之外,具有一定规模的妖邪之地,还会诞生诸多匪夷所思的神通,增添盘踞此地妖邪的手段。 “若是有五六名儒家或佛门的修士,倒也能够不惧这妖邪之力的影响。” 赵远松自语道:“除此之外,不论是城隍庙的神祗之力,还是县衙大堂上的大印,都可破去妖邪之地。” 只可惜不论是那一种,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如今正好八月入秋,三年一次的科举刚举行完乡试,大多读书人都已经提前去往郡城,准备迎接十月的郡试,整座千钰城中,恐怕就只有沈浪这一位儒家书生了。 而佛门修士,如今也只剩下慧心一人,其余皆已被无海大师残害。 至于城隍庙与县衙,那自然是更不用多说,两处地方都已成了龙潭虎穴,论危险还要化作妖邪之地的白云寺更甚。 一念及此,众人不由陷入到了沉默中,同时更是大感头疼不已,他们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而后路又被人给堵上了一样。 偏偏在这条被堵住的死胡同中,还是前有财狼后有虎豹,若想不到办法只能落得一个丧命的下场。 如今县衙、赵家以及白云寺三处,已经先后出现了变故,似是对方根本不在乎自身暴露,显然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图谋。 并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暗中谋划布局之人,既然已经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怎么都不可能放过任何之情的人。 “震山派和远山镖局都怎么说?” 当众人沉默不语时,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随着目光汇聚,一群人便看到本在闭目疗伤的纪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随后神色凝重的看向徐柳青。 后者见状,一边席地而坐,一边开口道:“三刀会的另外两位会首,昨夜便已经前去登门拜访,来时我也吩咐手下,将白云寺的情况送了过去。” “人证物证具在,加上两家肯定会派人前往城隍庙与县衙,最后说动他们出手的几率并不低。” 不过说着说着,徐柳青却忽然摇了摇头,虽然的确能说动这两家出手,可最后也会是各自为战的局面,很难真正有效的威胁到敌手。 但不管怎么说,震山派和远山镖局,都是千钰城的一家三派之一,是与他们三刀会齐名的存在,其实力自然是不会弱的。 有了他们的加入,怎么说都能让局势变得不那么艰难一些。 “还是不够……” 然而纪源却摇着头,脸色变得越发的沉重起来。 几名护院和捕快,闻声之后便是满头雾水,在他们看来有千钰城最强的三家江湖门派助阵,哪怕敌手再强大,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甚至在听闻震山派和远山镖局,很有可能会与三刀会一同出手时,他们甚至觉得危机已经算是过去,纵然中途会有些波折,但最后的结局却不会改变。 只有徐柳青和赵远松等几人,才在第一时间内,就明白了纪源话中的意思。 的确,虽说有这三家江湖门派助阵,甚至是作为对抗暗中谋划之人的主要力量,但依旧还是有些不够看。 若是论三派的人数,那的确是足够了,甚至已经远超对方如今摆出来的力量。 可这三派却有个至关重要的缺点,那就是没有二境以上的修士或武夫坐镇! 就目前众人所掌握的线索,敌手最起码有四位二境,分别是赵家的老槐树、白云寺的无海、县衙中的主使者以及城隍庙里的城隍爷。 其中有三名二境修士,至于县衙内的是修士或者武夫,那就暂时是不知道了。 而这还是没有将暗中谋划之人算进去,理论上来说,二境以上存在的数量只会更多。 但反观他们这一方,拥有二境修为的只有赵远松一人,至于落魂坡的宋河是否能赶来,就连纪源自己心里都没底。 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天,再加上有他留下来的丹药,宋河的伤势应该已经痊愈,却也不能排除意外情况的出现。 并且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一些手段的确能够造成克制效果,但却不似针对邪鬼之物般明显,很难再做到依仗手段就能越境反杀。 如此一一算下来,哪怕有着三个门派的助阵,也很难改变最终的结果,顶尖高手的数量严重不足。 “听闻震山派有一位二境武夫的老祖,如今已有一百六十岁高龄,平日里在门中深居简出。” 徐柳青面露沉吟之色,说出了一桩鲜少有人知道的秘闻。 只是在闻声后,纪源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反倒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 那位震山派的老祖,他在往日也有耳闻,年轻时的确是一个狠角色,方圆数百里的黑白两道无人敢惹,甚至在郡城中都留有一份不小的名声。 可惜对方如今已是一百六十岁的高龄,再加上武夫好斗,虽是二境修为,但因为年轻时负伤太多,身体底子已经掏的差不多空了,很难再保留多少战力。 真的要算起来的话,那震山派老祖顶多算是半个二境,除非对方拼着这条老命不要,少活数年的时间,否则难以发挥出真正二境的杀力。 “百花楼里的鬼物,应该也是二境修为。” 正当此时,一直闭目调息的沈浪忽然开口。 他看向众人,目露思索:“或许可以与它做个交易,将其拉到我们这一方来。” 闻言,纪源脸上当即露出沉吟之色,随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将百花楼一事道出。 两日前,沈浪巧合之下发现百花楼有鬼物,便假借寻花问柳潜伏进去,暗中探知那尊鬼物的深浅,不过最后却与三刀会的一位堂主发生冲突。 等纪源寻到徐柳青,把他从三刀会手里捞出来后,便遇到了昨夜的事情。 否则的话,他们这两天应该便会寻一机会,到百花楼中探探那鬼物的虚实了。 而此时沈浪所言,在纪源看来似乎也并无不可,至于那所谓的交易,他只是稍一思忖便明白了一个大概。 “你说以化骨生肉丹,诱使它站在我们这一边,共同对抗那暗中布局谋划之人?” 他看向身边的书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化骨生肉丹,奇效如其名一般,可令白骨生血肉,是一等一的仙家灵丹,想要炼制极为不宜,就算是大丹师都很难保证十炉能成一炉。 而那藏匿于百花楼中的鬼物,据沈浪的探查,应该是具白骨无疑,此丹对其的重要度便不言而喻了。 “首先我们没有化骨生肉丹,其次如何保证对方不会临阵反水?” 赵远松皱眉道:“再则与一头鬼物如此交易,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依照他的性子,区区一尊鬼物而已,若是不配合打杀了便是,只可惜如今的城中光景,却实在没办法如此做,否则他定然打上门去,直接种下几道禁制,驱使其为他们所用。 否则的话,堂堂名门正派的弟子,却与鬼物并肩为战,传出去多少有点辱了师门的颜面。 “赵兄,你这想法便错了,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若能拯救一城百姓,纵然与鬼物并肩对敌又如何?” 徐柳青摇头道。 听闻此言,赵远松神色便为一正,显然是有多受教。 的确,和一城百姓的性命相比较起来,这种事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算传出去也没人能说半点不是。 “只是如此一来,那化骨生肉丹又如何去寻,总不能给那鬼物一个空口许诺吧?” 他看向众人,脸上的笑容颇有点无奈。 一颗化骨生肉丹,其价值足以换来三四件品相尚可的法器,且更是有价无市,但凡放出一点风声,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抢购一空。 眼下这个时候,又要他们如何去寻,总不能真的来一个事后奉上的空口许诺吧? 若真是如此做的话,就算那尊鬼物没有当场翻脸,最后也一定会在关键时刻临阵反水。 闻言,沈浪默默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小道士。 此时纪源的脸色有些奇怪,见众人随着书生的目光一同看来,稍作犹豫之后,便不由尴尬一笑:“那化骨生肉丹……我好像炼成过几颗?” wap. /89/89712/1963497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八章 百花楼 上午时分,一座挂满红灯笼的小楼外。 纪源与沈浪、赵远松三人,一同来到这座千钰城最大的销金窟。 如今虽已过清晨,但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或是独身、或是结伴,正慢慢悠悠的从百花楼中走出。 一些小厮殷勤的跟在身后,全程面带掐媚笑容的恭送金客。 其中一名年轻小厮,在目送一名金客远去之后,正欲转身返回时,恰巧瞥见了路边的三人,特别是在看到邋遢书生后,立即一路小跑而来。 “沈公子!” 小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脸上已换上真诚的笑容:“可是来看我家娘子?” 沈浪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带路,同时为身旁两人解释道:“一般此地的女子被唤作娘子,却不是寻常市井百姓家里的称谓。” 赵远松听得认真,时不时会点一下头,倒是旁边的纪源满脸的不屑一顾,似是根本就不想知道有关此地的事情。 对于这种既是最损耗钱财,也是最消磨人意志的地方,他打从心眼里便有些瞧不上,往常沈浪缺银子被扣下时,也只是让小厮取走所需银两,绝不会自己动身前来。 不多时,在这名年轻小厮的领路下,三人便来到了一处别院之中。 院中布置颇为儒雅,一看便知道出自沈浪之手,看来他与此地主人的关系,颇有些不同寻常。 待得几人落座雅亭后,一杯热茶还未饮尽,便有一身素衣的貌美女子,自屋中快步走来,向着他们施了个万福。 “沈公子可还安好?” 素衣女子尚未入座,便已经担忧的打量起了沈浪的身体。 见他浑身皆是伤痕与尘土,眼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心疼之色,似是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纪源与赵远松默默相视一样,皆是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随后不动声色的转过目光,没有太过直白的打量他们。 “安好、安好,有娘子挂念,自然是一切安好!” 沈浪哈哈一笑,随后为双方介绍了起来。 这名素衣女子艺名雅兰,百花楼头牌之一,容貌极美且尚音律诗词,向来是卖艺不卖身,只与能够博得她欣赏之人有片刻欢愉。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在年底的花魁评选中,或许会成为百花楼的新一任花魁。 只可惜前两日,忽然有陌生女子出现在百花楼内,当晚便坏了规矩,被直接任为新的花魁。 “雅兰,不置可否代为传给话,沈某和两位朋友,有些事情想与那新花魁聊上一聊。” 一番寒暄之后,沈浪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闻言,雅兰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喜,埋怨的瞥了一眼书生,随后目光扫过边上的两人,最后落在了纪源的身上。 “沈公子,你若想带朋友来寻花问柳,小女子自然不敢越矩多言,只是……” 她虽未将话语说完,但言中之意却并不难猜测。 显然是在责怪沈浪,自己出来寻花问柳也就罢了,可这世间哪有带着一个不过少年的道士,来这烟柳之地的。 那不是在折损自己的德行吗? 见她一脸的责怪之意,几人便知道对方是误会了,然而一些事情却不好言说,只能是让沈浪催促了一二。 而雅兰虽面色不悦,甚至是有些恼怒,但却还是换来了小厮,让其持着一封书生写的信,送往那新花魁的别院中。 终究是身为风尘女子,尽管心中有万般不愿,却也不能坏了百花楼的一些规矩,毕竟这里也是她唯一的栖身之地。 只是虽然规矩不能坏了,但她却再没对沈浪有好脸色,反倒是命人拿了许多糕点,全部都堆在了纪源的面前。 她和颜悦色的对小道士说了许多话,明里暗里都在劝他早些离开,身为修道人,就不要与她们这些满是风尘气的人打交道了。 这一幕看的沈浪与赵远松苦笑不已,却也没办法出言解释,只得是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发出丁点声响。 倒是纪源此时神色有些异样,头次被外人如此关切,心中多少是有些不适应,但却并未觉得有何难受,甚至多有心暖的感觉。 于是他也破天荒的,暂时不去管凡人谷粮的浊气,拿起了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品尝味道,还是在细细感受心中的暖意。 恍惚间,纪源忽然记起早些年的时候,他看着街上的同龄人,身边跟着一个姐姐,心里就控制不住的羡慕。 既是羡慕姐弟间的打闹,也是羡慕那些人能够个姐姐照顾,总是在晚上辗转难眠,或是梦到未来的某一日,会有一个自称是他姐姐的女子出现在道观外。 “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雅兰轻轻一拍自己的额头:“不对不对,我听说问名字是忌讳,得问道号是吧?” 她歉意一笑,像是在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世间的确有些传闻,对出家人不能询问对方的俗家名,既已出家便该放下过往,今后以道号自称。 只是对于真正的出家人而言,倒是没有这么多的忌讳,也只有做不到放下的人,才会有如此的执念。 “贫道俗家名纪源,道号灵钰。” 然而纪源对此却颇为认真,不仅提了自己的道号,连俗家名都未曾有保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不仅雅兰有些愣神,就连边上的沈浪也是一脸愕然,似乎是没想到,一向不惜风尘烟柳的小道士,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亲近之意。 书生看了一眼身边女子,随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好半响之后,雅兰这才回过神来,实在是面前的小道士,一直摆着个生人勿近的脸色,忽然换了一副真诚的神情,实在是令人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风尘出身,在最初的愣神之后,她便应对的颇为得体。 既没有刻意亲近,也没有立即疏远,恰到好处的维持着分寸,不会令本就不算多的好感,变成发自心里的不喜和厌恶。 在这一段小插曲之后,雅兰心中对沈浪的怨言怒气,也明显是减轻了许多,时不时的便会与两人聊上几句。 虽然三人此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却也被她拉动了气氛,不再满怀心事的闭口不言。 而就在几人的谈笑间,纪源的脸色骤然一边,随后赵远松与沈浪两人,也几乎是同时面露凝重之色。 在他们的感知之中,有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怨念,以及森寒阴冷的鬼气,正在快速向着此地而来。 虽然暂时还未感受到敌意与杀机,但却也容不得三人小觑,那股若隐若现的压力,绝对是出自二境之手。 “你们怎么了?” 见三人脸色接连一变,雅兰微微皱眉道。 只是纪源几人却没有回应,只是齐齐起身,转而看向院门出。 不过片刻时间,便有小厮快步走进院门,其身后还跟着三人,分别是一名年轻妇人,以及一对面无表情、神色呆滞的男女。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袖袍一番,手掌中凭空多出一盏青铜油灯,其内尚未完全恢复的灵气流转,释放出一层淡淡的光华。 一时之间,他竟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甚至心念已落在背后的长剑上,只需一念便可出鞘斩敌。 而纪源此时的异样,自然是被另外两人收入眼底,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做好了一同出手对敌的准备。 “呦,这不是那一晚的小道士嘛,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啦。” 那年轻妇人掩嘴轻笑,目光一转之后落在了其身后两人的身上。 但只是一番打量后,又将自己的视线移了回去,尽管已经看出,其身后的一名男子有着二境的修为,但直觉却告诉她,此地最为危险是之前打过照面的纪源。 “果然如贫道所料,出现在百花楼中的骷髅鬼物竟真是你!” 他面色凝重,语气中自带一股杀气。 当日在落魂坡中,他所遇到的第一个鬼物,便是眼前的这位年轻妇人,对方的真身乃是红粉骷髅,是鬼物之中的异种,先天极为强横。 只是这才过去数日,对方却从启蒙境后期,一跃有了二境‘点灵境’的修为,且一身道行十分稳固,根本不像是刚刚突破的样子。 恐怕就算是打磨了一年半载的破境修士,也没有对方此刻这般稳固吧。 “自然便是我啦,否则又有谁能胜任百花楼花魁呢?” 年轻妇人轻笑一声,言语间竟透着一股自傲。 好像青楼花魁的名头,对她而言是一种无上美誉般, 见状,纪源面露冷笑,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男女,随即便开口道:“鬼物不愧是鬼物,这以活人炼成傀儡的本事,真是与生俱来啊!” 他的话语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显然是认出了那两个李沐风的师弟师妹,已经被炼成了没有神智的傀儡。 这种将活人生生祭炼的手段术法,也就只有妖魔邪鬼才能用的出来,并且还对此一副自认为天经地义的模样。 “那么小道士你来此地,又提到了化骨生肉丹,究竟是想与我做交易,还是想斩妖除魔呢?” 年轻妇人收回目光,缓缓走到了雅亭外,望着边上的盆景似是在欣赏。 此时的她与纪源之间,相隔不过四五步的距离,这对修士来说是十分致命的。 他只需要轻轻一吹,手中的青铜油灯便会释放全部灵气,以炽热的火焰将对方笼罩。 而在如此近的距离,承受一件法器的全力一击,纵然是有着二境的修为,再加上对方的真身是鬼物异种‘红粉骷髅’,也一样会身受重伤。 甚至若是运气再好点,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场击杀对方! 只是纪源在轻轻一叹后,便悄然后退了两步,权衡利弊下没有选择把握住此次机会。 见此一幕,年轻妇人面带微笑的走进雅亭中,在原先纪源所在的位置坐下,捻起面前的搞点,便放入嘴中细细品尝起来。 然而身为骷髅鬼物,此形不过是真身自主演化的障眼法而已,既无痛无觉,当然不可能会品尝得到食物的滋味。 “现在可以聊一聊,你们在信中所提到的事情了么?” 她片头看去,目光最后落在沈浪的脸上,觉得也只有这么个书生,才能写出那一手好字。 只是字虽然好,她却实在欣赏不来,因为其中蕴含的浩然气有些浓郁,虽不至于伤到她的真身,可总归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 沈浪给雅兰递去一个眼神,后者虽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很识趣的转身退回了房中。 而后三人相继入座,与这具红粉骷髅共在一桌之上。 “在谈交易内容之前,我们须得先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与如今城中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并无任何的瓜葛。” 说话之间,书生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其上散发着浓郁的浩然之气。 wap. /89/89712/1963498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六十九章 苏红烛 当散发着浓郁浩然之气的书本,被沈浪放到了桌上时,站在雅亭外的男女,当即便往前踏出了一步。 两人双目无声的望向沈浪,其身上已有杀气涌动,一副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样子。 雅亭之中,年轻妇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本,随后神态慵懒的望向面前的书生:“你打算如何确认?” 虽然身在百花楼中,但近两日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她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甚至因为自身就是鬼物的原因,对县城内的几股妖魔邪气更加敏感,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感知到其中的一些隐情。 “圣人有言,世间万物以诚待之,必得其诚。” 沈浪轻语一声,面前的书本无风自动翻开,有一枚枚文字从中跳出。 这些文字宛若有了生命,从书本中跃出之后,欢快的在石桌上排列整齐,正是书生先前所言之语。 随后它们骤然消散,化作一股纯粹的浩然气,围着四人不断打转。 “我与如今城中之事,并无半点瓜葛,不曾参与其中,亦不曾有过联系。” 年轻妇人福至心灵,下意识的便开口说道。 当话音落下,她的眼中浮现一抹寒意,双目微微眯起的盯着沈浪,看样子随时都可能会暴起伤人。 “抱歉,如今情况有些眼中,不得不如此行事。” 沈浪面带歉意,可语气却十分平淡,并未有多少的诚意。 年轻妇人神色微怒,但转眼又嫣然一笑,身上杀气骤然消散,像是从未动过杀念一般。 她微笑着看向几人:“那么现在,可以来谈谈交易内容了吗?” 闻言,沈浪看了眼身边的同伴,见他们微微点头后,便将他们早先商量好的说辞道出。 以一颗化骨生肉丹为代价,换取年轻妇人出手相助,起码需要帮他们解决一名有着二境修为的敌手。 “是不是一个二境的命,就可以换一颗化骨生肉丹?” 她目中精光闪动,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对这化骨生肉丹,年轻妇人可以说是势在必得,哪怕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或是承受极大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实在是这种丹药对于骷髅鬼物太过重要,一旦服下此丹便可重塑血肉,除了多处一条命外,更可以筑下大道根基。 世间骷髅鬼物,纵然侥幸踏上修行路,能够跻身二境便已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想要在此境修到巅峰,都已经是千难万难。 哪怕她身为其中的异种红粉骷髅,耗费漫漫数百年的光景,再加上修行资源不缺,又躲过一次次正道修士的打杀,方才可能有极小的机会成就三境。 至于再往上的风景,便已经与她无关了。 可要是能服下化骨生肉丹,重新塑造出一身血肉,便相当于由生而死、由死向生,未来跻身三境不说毫无瓶颈,至少也是大有希望。 甚至机缘足够的情况下,也不是没可能凝练出一颗白骨鬼丹,成为纵横一方的鬼王,一身修为不弱于人族的大修士。 “你若是有那个本事,倒也不是不行。” 纪源冷哼一声,其手掌一翻,手心中顿时多出了一只白玉小瓶。 他摇晃了一下瓶身,其中顿时传出一阵声响,里面的丹药至少也有五六颗。 事实上此丹若是炼成一炉,便可得到六颗化骨生肉丹。 见此一幕,年轻妇人眼中贪婪之色大作,险些便忍不住要出手抢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中的邪念。 倒不是她不想直接夺到手中,强取豪夺之事,对于这类阴邪鬼物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只是她怕刚一出手,对方就直接毁了这瓶丹药,如此一来,自己便等于是和大道登顶错失交臂。 “信中可能说的不够清楚,对寻常骷髅鬼物而言,一枚化骨生肉丹足以,但若是踏上了修行路,便需要两枚才行。” 纪源一边打开玉瓶的封口,一边神色淡然的说道:“至于二境骷髅鬼物,大抵需要三枚,而你的跟脚为红粉骷髅,就最少需要六枚才可。” 而他手中的玉瓶中,刚好就有六颗化骨生肉丹。 闻言,年轻妇人冷笑道:“据我所知,如今城中只有四道二境的妖魔邪气,就算让我全杀了,也不过才四枚化骨生肉丹而已。” 真当她真身是骷髅没有脑子吗? 如此一来,不就等于是以一人之力,去对抗布下如此大局之人,就算她的跟脚是红粉骷髅,实力远超同境的修士,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而且谁都知道,那布局之人必定隐藏了其他手段,手中少不了握着几张底牌。 对此,纪源却耸了耸肩,随手将玉瓶收起后,便一脸随意的说道:“别说是四枚化骨生肉丹,就算是只有一枚,对你而言也有天大的好处。” 哪怕只是服下一枚,也足以令对方的白骨生出血肉,虽然不多,但起码大道根基的底子是有了。 未来消磨漫长岁月,再耗去无数天材地宝,也一样能够使得这点血肉不断滋生,最后趋近于完美。 只是这样一来,想要跨过那最后的那一道坎,所需要承受的代价便远远超过了几颗化骨生肉丹。 但哪怕代价再大,于大道登顶的希望面前,也将会变得微不足道。 毕竟一旦血肉长成,虽然真身还是红粉骷髅,但对方却已经不再是死物或者说是鬼物,而是在某种意义上‘还阳’,可以重新当一世人,去完成生前留下的遗憾。 对于这些,年轻妇人自然是清楚的,而在确认了纪源手中的玉瓶内,的确是那化骨生肉丹后,便不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虽然并未与城中的妖魔邪祟接触,但她自认为以其势力,除了城隍庙中的神祗之外,皆可一战并胜之。 若是想要当场击杀对方,那就必须得付出一些代价。 而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她最多只能承担击杀两人的代价,再多的话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谁也不能保证与她达成交易的人,会不会在事后她重伤时,突然就要行斩妖除魔之事。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引来暗中布局之人的愤怒,从而针对她怒而出手。 化骨生肉丹虽然诱人,但这些事情却也得考虑进去。 不过片刻,年轻妇人便有了决定。 “我要两枚化骨生肉丹,但我只会帮你们杀了县衙中的二境。” 见几人皱眉,她便补充道:“先别急着拒绝,作为交换,在你们与其他二境交手的时候,我也会次次在场,以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帮你们出手压制对方。”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一枚化骨生肉丹,换来了一位二境妖魔的性命,以及他们与其他妖魔交手时,年轻妇人不限次数的助阵。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倒也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 “但是你们必须要,提前先给我一颗化骨生肉丹!” 正当几人沉吟之时,年轻妇人补充了一句。 这一下,原本正打算敲定主意的三人,便忽然有些犯难起来了。 显然是也在担心对方,得到了好处之后,便悄然抽身离去,或者是干脆倒水反戈。 毕竟对方身为鬼物,蛊惑人心什么的几乎就是本能,一诺千金这种事情,几乎不会发生在它们的身上。 “可以,但要与我签下契约。” 沈浪略作思忖后,便选择点头答应。 随后在他的一阵低语声中,一枚枚文字从书本中跳出,在半空中形成一份简单的契约。 只是契约内容虽然简单,可却并无文字漏洞可以钻,因为这是以浩然之气凝聚,冥冥之中自有天地来判断,签订契约之人是否存在违反的行为。 年轻妇人仔细观看,在确认无误后,随即便轻点了一下头。 也就在她成了这份契约的瞬息,所有文字便随之消散,化作了两道浩然气,分别没入了双方的眉心之中。 至此,他们仿佛与天地有了一丝奇妙的联系,一举一动都在冥冥中的某种注视之下,判断他们是否违反了契约中的内容。 当一切异像平复,年轻妇人以纤细的手指揉了揉眉心,这还是她头一次接触浩然气,却没有被这种天地正气所伤,心中不免生出一些奇异的感觉。 “既然如今我们已经算是盟友,你们便称呼我红烛便可。” 年轻妇人脸上挂着笑容:“这是我生前的名字——苏红烛。” 一笑之间,就似百花齐放,令人下意识的去欣赏这一道美景。 “收敛点!” 纪源冷哼一声,全然不受半点影响,一边取出一颗丹药丢出去,一边警告对方不许乱用魅惑之力。 否则的话他必然会出手,先行解决苏红烛这个祸端。 wap. /89/89712/1963498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章 暗中之人的谋划 城中远离繁华之地,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 偌大的宅邸中,此时已是一片肃杀之气,来往的青、红、黑三色衣袍的武人一脸肃然,脸上皆是一副行色匆匆的之意。 整座三刀会总会所在的宅邸中,甚至就连下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做事时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这些江湖好手。 此时,在一处别院中,一群人面色凝重,好半响都不曾有人开口。 经过徐柳青的提议,道观内的众人已迁移至此,毕竟相比于玄而又玄的遗泽庇护,还是守备森严的三刀会总会要令人安心些。 这一点就算是赵远松也没有否认,赞同所有人都转移至此。 “所以如今整个千钰城的守备官兵,都已经被人控制了心神?” 在沉重的气氛中,许七七忍不住开口问道。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落在了徐柳青的身上。 见状,他面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四方城门已被封闭,只许进不许出,所有守备官兵表面上看与常人无异,实则体内魔气暗藏,已被魔道手段控制了心神。” 根据三刀会的打探,就连城中的守备兵营,都已经沦为一处魔气盘踞之地,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一股森寒。 如今整座县城都被封锁,四方城门与城墙都是入魔的官兵,想要强闯出去的话,除非有二境修士或武夫出手,否则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有很多人都会在冲关时死去! 只是对方既然封锁了城门,自然是不愿城中的人能够逃离,必然会在四方城门留下暗手,以防有二境或者什么人,不计代价的想要冲关。 “这下我们可就成瓮中之鳖了。” 廖启明,也就是赵家的年轻护院,此时忍不住自语了一声。 然而此话一出,顿时便引来了几道白眼,虽然他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错,但所比喻之物多少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这暗中之人真是好手段,悄无声息中布下如此大局,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中年护院面色阴沉的出言:“赵家、县衙、白云寺、城隍庙还有守城兵营……” 话还未说完,他便止不住的摇头,完全想不到那暗中布局之人,如此谋划到底是在图谋些什么东西。 而且看如今的架势,对方显然是打算不再隐藏,决定引动所有布置下来的手段。 甚至就连朝廷的威严也不放在心上,若是真让其得手的话,恐怕整个县城没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当务之急是召集城中一切力量,以及探查出对方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许七七沉吟着开口,随后转头看向徐柳青。 后者见状苦笑一声,这两件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如今城内不算各个大小帮派,除却已经被灭门的赵家,还有三个强大的江湖门派,只是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哪怕是在生死存亡面前,也很难做到心悦诚服的听从他人指挥。 而且人心复杂,又如何能知道,其他两家不会在暗中动些什么手脚? 纵然最后能够破局,恐怕自身也损失惨重,有何直接被灭门有什么区别,时候少不了要被其他势力取而代之,下场或许还要更加凄惨一些。 而想要解决几方的顾忌,最好的办法便是找到刘洪生,由这位曾是江湖豪杰,后来当任二十多年捕快乃至一城总捕头的他出面,方才可以令各方信服。 只是如今刘洪生下落不明,应该是察觉到了一点真相,因而谁也不敢相信,只得是暂且蛰伏在城中的某一处。 “人暂时是找不到,刘洪生经验老道,纵然发动三个门派的所有影响力,也一样是毫无线索。” 徐柳青叹了口气:“至于那暗中布局之人的目的……” 他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哪怕合三派之力,也实在是难以推测出来。 几处邪魔盘踞之地,对县城的重要性自然是无需多言,但彼此之间却又寻不到什么关联,难以揣测其中的脉络。 “关于那人的打算,我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些。” 正在这时,自外边返回的纪源,一边大步走进别院中,一边对着其内的众人说道。 一群人纷纷转身看来,目光之中除了纪源三人外,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妇人,以及一对目光呆滞的男女。 赫然便是苏红烛,以及被她控制了心神,出身自天河郡名门大派的师兄妹。 不过瞬息间,别院内的众人先后起身,一脸戒备的看向苏红烛,对方身上毫不遮掩的浓郁鬼气,以及那强横的气息,无不令他们心生警惕。 苏红烛见状掩嘴轻笑,刚想挑逗一下这群男子,却没由来的想到了在百花楼中,身前这位小道士眼里迸发杀机。 而此时纪源正好瞥了她一眼,冥冥中像是有一柄利刃,刺入她并不存在的心脏之中。 于是她只是念头一转,便收起了原本的打算,微微一笑后,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的花圃边上,似是在欣赏着鲜花绿叶。 “这位……” 许七七眉头一挑,看向了自家的师兄。 见状,赵远松便将苏红烛的身份道来,最后言称暂且不必管她即可。 如此一来,众人的脸色才稍有舒缓,但却依旧不敢放下全部的警惕,毕竟这可是一尊修为在二境的鬼物,并且其真身还是鬼物中的一中‘红粉骷髅’。 若是苏红烛突然暴起伤人的话,就算是同为二境的赵远松,如今近的距离之内,若无防备下,恐怕就不算死也会遭受重创。 “小道长,不知你先前所言何意?” 一名捕快出声,神色疑惑的看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这才回忆起来,纪源在刚进入别院时,曾直接出言说自己已经猜到了,那暗中布局之人的谋算。 闻言,刚刚落座的纪源,便面露沉吟之色,有些话他不知道是否该闹得人尽皆知。 毕竟那件事情,不仅牵扯着千钰城三百多年前的往事,以及一桩天大的隐秘,更是与他自身戚戚相关。 而在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几名捕快和赵家护院,便很识趣的起身告辞,被翁阳带着离开了此处别院。 不多时,此地便只剩下纪源与赵远松师兄妹,以及徐柳青和沈浪、慧心三人。 至于一旁赏花的苏红烛,则被众人直接给忽略掉了,是否被她听到无关紧要。 “三百多年前,千钰城以过千里的玉脉,而闻名于大渝王朝内外。” 思忖半响,纪源随之开口道来。 当年此地的千里玉脉,所蕴含的玉石皆是上品,挖掘多年从未出现过略带瑕疵的中下品。 而上等的玉石,不仅是富豪权贵的心头好,更是修行中人必不可缺的材料,无论是炼丹、炼器,甚至是制符与布阵等等。 因而那时的千钰城,说是吸引了整个王朝的目光也不为过。 只是在三百多年前的某一天,一个山泽野修装着胆子,也不知道是用了何手段,竟是潜入到了玉脉深处。 那名野修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一点点将千里玉脉尽数掏空,只留下了最表面的一层,而后更是让他寻到了玉脉深处,一块价值难以估量的真正仙李敖——万年玉髓! 野修以万年玉髓为整体,再炼入千里玉脉的上品,甚至是极品玉石,再辅以其积攒了三四百年的所有身家,最终打造出了一件惊世灵宝。 灵宝炼成之日,当即便引动了千里异像,一名名早已得到蛛丝马迹,暗藏在千钰城四周的大能者,纷纷在此刻悍然出手,欲要争夺出世的灵宝。 也就是在那一场争斗中,繁华的千钰城被毁大半,共数十万人死于非命,哪怕经过了三百多年的喘息,也依旧只是个三等县城,再难重现往日的辉煌。 徐柳青面露凝重之色,他虽是三刀会的会首之一,在此地居住了近十年的时间,但对这段秘闻也是从未听说过。 在千钰城的地方志中,关于三百多年前的灾祸提及甚少,大致只是提到遭遇了千年难遇的天灾,只有修行中人才知道,所谓的天灾其实是多位大能争斗厮杀产生的结果。 但这些大能到底为何厮杀,以及纪源所说的,有人以千里玉脉炼制惊世灵宝等,就算是一家三派的高层,也根本就是从未听闻过。 这是一桩真正的隐秘,恐怕就连历任的县官都无从得知,也只有郡城往上的大人物,才可能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这些,和眼下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江河疑惑地问道。 若是说那暗中布局之人,是为了那一件惊世灵宝,哪怕不提已经过去了如此之久,可要知道在当年,是有着多位大能相互争夺,估计早已被其中一位取走了。 “若是那件灵宝,其实并未被任何人取走呢?” 纪源叹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群人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脸色骤然一变。 虽然不知纪源为何会知晓如此秘事,但要是那件惊世灵宝从未被人收走,那么如今这暗中布局之人的打算,便已经算是昭然若揭了。 “三百余年以来,不知多少大能者,以及大渝王朝内的诸多门派与势力,都不止一次来此探查,只是最终皆是空手而回。” 纪源目光闪动道:“那人暗中布局至少百年时间,为的恐怕便是血祭一城之人,以某种妖魔手段,引出那件连大能者都无法寻到的灵宝。”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要控制城隍庙、县衙与兵营,如此一来才能瓦解最大的反抗力量,且借由这股力量反对县城进行封锁。 当然了,如此做法也是为了方便那人自己,在暗中进行诸多谋划与布局。 至于为何要谋算赵家和白云寺,应当是为了更方便屠戮城中的百姓,不然哪怕是十名二境修士联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能屠杀整座县城。 “若是如此的话,恐怕城中不少帮派和势力,都已经被不同程度的渗透了。” 徐柳青沉吟道。 直到此刻,他算是明白为何刘洪生,会选择蛰伏在城中,不联系任何势力,也不敢显露身影了。 这位总捕头显然也是知晓,自己在如今这个情形中的重要性,更是凭借多年经验,猜到了城中各大势力恐怕都已经被渗透。 自己一旦现身,恐怕迎来的便会是暗中之人的全力袭杀,对方不可能任由他这个,能够将城中势力凝成一股绳的人活着。 “就是不知道,三派之中又有多少人被控制,其中又有多少核心成员?” 一时之间,徐柳青不由大感头疼。 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不是最难受的,真正令人难受的,是不知道身边都有什么人,已经被敌人暗中控制。 “或许不止是控制,也不排除有人自甘堕落,与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易。” 纪源面色复杂的说道。 在他看来,恐怕那位县官袁永成,便是属于自感堕落,和白云寺的无海大师一样,是资源堕入妖魔之道。 wap. /89/89712/1963498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一章 再回赵家大宅 “听闻震山派和远山镖局,都已派人来三刀会商议眼下之事?” 纪源忽然话锋一转,看向了一脸沉重的徐柳青。 闻言,后者当即便点了点头,承认的确是有此事。 那两派来人,也是想要与三刀会一同,商议出个方法,来解决眼下的祸事。 如今县城四方城门被封,只许外人进入,城中百姓却不得出城,明眼人自然是能看的出来,那暗中布局之人,即将要有大动作了。 而这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必然会席卷整座千钰城,下到贩夫走卒、寻常百姓,上到城中富贵和江湖门派,没有人可以在这场祸事中置身事外。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三刀会将会负责已经陷落的兵营,而震山派与远山镖局,分别主攻县衙与城隍庙。” 徐柳青稍一沉吟,便将此刻三刀会大堂中,三派之人所商议的章程说了出来。 可以说城中明面上最难啃的三块骨头,都被三派包揽了起来,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帮会和势力,却是已经无人在意。 虽然这些势力人数众多,但武力实在不高,稍好些的能有一两个皮肉境初期武夫坐镇,大部分都只有习武数年乃至十数年,却仍未迈出那一步的普通武人。 别说是针对妖邪了,就算是寻常的官兵、捕快,都能轻松打的他们自行崩溃散去。 对三派而言,只要这些势力能不添乱,安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已经是对城中局势最大的帮助了。 “三刀会成员最多,又训练有素,的确最适合解决兵营之祸。” 纪源点头道:“至于震山派和远山镖局,一个高手数量多,一个常常行走江湖,知晓一些应对山水神祗的方法。” 虽然三派是各自为战,但分配的敌手还算合理,正好应对自身所长,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他们的优势。 不过徐柳青身为三刀会第三位会首,却待在此地陪着他们,没有去参与如此重要的商议,倒是令纪源有些心生疑惑。 “今早三派各自需要应对的敌人,便已经相互定下。”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徐柳青便出声为其解惑:“此刻商议的内容,不过是此次祸事之后,面对千钰城往后的局面,该如何分配利益,以及三派之间如何守望相助,防止朝廷来人后的一些问责。”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甚至隐隐有些厌烦。 闻言,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皱眉,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尽管此时说这些有点不合时宜,但人心想来复杂,也怪不得那些人提前先做好打算。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白云寺和赵家两地了。” 沈浪忽然出声,同时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慧心。 后者闻声后,下意识的便抬起了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且复杂。 一提到白云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既有被师父背叛的愤怒,也有对方自甘堕入妖道的恨意,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和赵道友走一趟白云寺,我和慧心去解决赵家的老槐树。” 纪源一边说着,一边深深看了一眼慧心。 对于这个安排,在场的几人都没有意见,如今千钰城危机潜伏,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爆发,到时候便不是一人两人的事情,而是会牵连整座县城十数万的百姓。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在想那明哲保身之事,若是向着一切交给别人,而自己保留实力的话,到了最后的清算时刻,没有人可以逃得过这一劫。 一刻左右之后,众人便分别离开了三刀会的总会宅邸,向着各自的目标前去。 其中赵远松带着四个师弟师妹,与沈浪还有七八名捕快前往白云寺,那里还有着数十名三刀会的成员,可以提供一些助力。 而另一边,纪源与慧心两人,带着五名赵家的护院,以及苏红烛三人,再一次前往赵家。 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前几个时辰才刚从其中逃离出来,现在却又要再重返险境,只是如今千钰城危在旦夕,波及可是城中所有的人。 因此就算是知道此行危险,但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们也不得不动身前去。 当烈日高悬,差不多正午时分的时候,一行人便已抵达赵家宅邸之外。 哪怕是在一天中,阳气最为鼎盛的时候,赵家的大宅依旧笼罩在一片阴森冰冷之中,给人一种望而生畏,下意识便不愿靠近的感觉。 只是盯着看上片刻,甚至会心生惧意,仿若眼前的是一处龙潭虎穴。 而事实上,如今赵家大宅中的危险,可比寻常的虎穴要大得多,就算是二境修士或武夫入内,都不敢说绝对能够全身而退。 “感觉如何?” 站在宅邸之外,纪源转身看向身边的年轻妇人。 闻言,苏红烛闭目感受了一番,随后睁眼说道:“很强!” 她凝望着眼前的大宅,目光仿佛能够穿过高墙与房屋,看到盘踞在其中的那颗老槐树。 “虽然同样是初入二境,但它在法力上的积累,相当于五六个我的数量,并且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苏红烛饶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信心,此刻也忍不住面露凝重之色。 在她的感知之中,那颗老槐树就如同黑夜中熊熊燃烧的大火,而自己不过是一堆小篝火而已。 纪源听后便轻点了一下头,那颗老槐树活了数百年,蕴养出的生命力自然是难以想象,更何况对方还屠灭了赵家一百多口人,汲取了这些人的生命。 不过生命力强盛,却不代表实力也会一样强,这两种存在并没有太多的关联。 只是可能会相比于其他存在,这颗老槐树会更难斩杀一些。 “稍后进入大宅,你尽管放手施为,若无意外的话,我们将不会出手。” 想了想,纪源补充道:“一来是我们的交易内容,本就是需要你单独击杀一名二境敌人,另外我和慧心的手段的确能克制老槐树,但也一样会对你造成影响。” 他乃道家传承出身,而慧心已是佛门修士,两人的手段一经施展,不只是克制老槐树那么简单,就连苏红烛也会被波及,毕竟她的跟脚也是一尊鬼物。 至于几名赵家护院,他们本身战力便不高,除了中年护院是皮肉境中期,就只有年轻护院廖启明有着皮肉境初期的实力,其余人不过是寻常的武人而已。 并且之所以带他们前来,其最主要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再加上几人在赵家担任护院最少也有数年,对此地肯定是比他们要了解的多。 苏红烛微微颔首,而后收回了望向宅邸的目光,转而看着身边的小道士,似是等待对方发号施令。 见状,纪源也没有犹豫,轻点了一下头便说道:“放手去做吧。” 因为赵家宅邸所在位置奇特,四周并没有寻常百姓居住,多是城中富贵购置的豪宅,平时别说是住人了,就算是下人都没有备着。 所以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苏红烛一时打的兴起,结果不管不顾而波及的周围的百姓。 在见到纪源点头,她的眼中当即闪过一道红芒,随后素手轻轻一挥,顿时便有鬼气森森的法力,化成了一道匹练激射而出。 轰隆!!! 在这一道法力匹练的撞击下,赵家宅邸的整座大门骤然崩毁,无数尘土激荡而起,又随着劲风呼啸而消散,只留下一地的残砖碎石。 在苏红烛的控制下,两名年轻男女同时迈步,向着宅邸之中飞奔而去。 至于她本人,则是一副闲庭意致的缓步而行,甚至还有心情欣赏沿途的庭院装点,以及宅中房屋的建造风格。 就好像她来此不是斩杀同境强敌,更像是一位富贵妇人,来此挑选购置宅邸的一样。 纪源等人相视一眼,并没有立即跟上对方的脚步,而是等超过十丈距离后,才缓缓的跟在了后方。 若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他们来此的目的也就只起到一个监督,以及见证的作用,理论上来说应是没有几人出手的机会了。 不多时,一行人便已经来到大宅深处,只是还未接近主宅所在的庭院,便老远的都能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稍一沉吟后,几人便纵身跃上房顶,远远的向着住宅望去。 此刻那被炼化成傀儡的一对男女,已经与老槐树的根须缠斗在了一起,隔着很远都能见到一片剑光纵横,斩落下不少小臂粗细的根须。 相较于他们生前启蒙初期的境界,虽说被炼化成傀儡后,体内精气有所减少,且行动远不如活着的时候那般灵动。 但在杀力上,却不止是提升了数成,足足是翻了好几番,已经比得上启蒙境后期的修士了。 再加上成了傀儡之后,虽然心神已被抹去,但自身再也不惧生死和疼痛,厮杀起来足以令任何敌人大感头疼。 就如同此时,两人虽偶尔被老槐树的根须,或者是翠绿的槐树叶击中,任由伤口鲜血横流,也半点都不影响自身的动作,出手时依旧如同未受伤般凌厉。 若是换了寻常人,恐怕多少都会受到影响,难以保持最巅峰的状态。 屋顶上,纪源在看了片刻之后,忽然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眼前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数日前的一夜,在偏僻的山中小路上,头次见到对方的场景。 那时候两人跟随他们的师兄李沐风,正要前往落魂坡寻找机缘,双方恰好在山中小路上遇见,这些人当场便生出了,要强迫他当探路棋子。 只是后来因缘际会下,最终纪源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落魂坡,而李沐风与他的师弟师妹,则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当时纪源还有些疑惑,以为之所以没有见到这对男女,是对方在意识到危险之后,方才选择了逃遁离开,却不曾想是被炼制成了傀儡。 而对于两人的遭遇,他最多也只是发出一声感慨,却并没有为对方感到可惜,或者是其他什么情绪。 从这两人当时的神态来看,类似强迫他人当探路棋子,或者是巧取豪夺之事,必然是不在少数的,既然有害人之心,也就要做足有一天翻了船的觉悟。 wap. /89/89712/1963498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二章 赵家小少爷 一片庭院之中,两名男女动作迅捷,彼此配合已不能说是默契,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同一个画师落笔描出的一样。 两人如今既已被炼化成了傀儡,受同一道心神的控制,自然彼此间的配合宛如一人。 只是他们的战力虽然不弱,但本身境界终究只是启蒙初期,尽管保持着一往无前的劲头,但身上的伤势却也半点没少。 照这般继续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为身上伤势过重,而导致体魄彻底的崩溃。 正在此时,一路悠哉闲逛的苏红烛,其身影总算出现在庭院之外。 她停下脚步,远远的望着庭院内的光景,并没有立即出手的打算,似是根本不心疼自己的两具傀儡,被那一颗老槐树给彻底毁去。 半刻之后,随着十数根槐树根须激射而来,顿时便刺穿了两人的身躯,将他们钉在了大地之上。 而没有任何痛觉的两人,此时却再也无力挥动长剑,去斩断刺入自己身躯中的根须,本就呆滞无神的双眸,正飞速的变得黯淡下去。 不多时,两人便再也没有了动静,体魄上的伤势彻底爆发,令这一具身躯当场崩溃。 冥冥之中,似是有一道呜咽声响起,其中充满了解脱之意。 苏红烛见此一幕,眼中依旧毫无波澜,但她却终于迈出了脚步,缓缓的向着庭院内走去。 在她的视线之中,整座庭院已是满地的根须与树枝,无数翠绿的槐树叶刺入地砖与泥土中,还有不少剑痕留下。 先前不过一刻的拼斗中,老槐树被斩断的根须起码也有数十上百根,但却对它似乎并未有任何的影响,甚至身上浓郁的生命力,也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 至于那满地足有数百片槐树叶,对于那茂密的树冠而言更是微不足道,若是老槐树需要的话,只需消耗一点点的生命力,就足以瞬息催生出一大片。 “既是鬼物,为何要帮助那些人族?” 老槐树的树干上一阵扭动,而后显化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庞,对着款步而来的苏红烛开口。 见状,她掩嘴轻笑着,却并没有回答对方,而在下一步落下的瞬息,其身骤然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转瞬间,苏红烛便出现在了老槐树的树干前,对着那张苍老的面容,便是一记重拳狠狠砸落。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宛若一拳打在了铜钟之上,顿时就有滚滚沉重的响声传荡向四面八方。 唰!!! 一根根树枝飞速刺来,瞬息便没入了她的身躯中,甚至还来了一个对穿。 只是等这些树枝抽走,苏红烛身上却无半点的伤痕,就连那一身衣物都没有丝毫的破损。 就仿佛是那些攻击,根本就没有落在她的身躯上一样。 她微微一笑,抬脚便踹在树干上,沉重的力道令这颗需要十数人环抱的老槐树,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树冠上传来‘哗哗’的响声。 苏红烛一脚踹出,而后又连着踹了十几脚,似是嫌脚底有点生疼,便换为拳头猛力狂砸,打的整个老槐树震颤不已。 在这过程中,不论是老槐树的树枝还是树叶,甚至是那一道道根须落下,虽然每一次都能洞穿她的身躯,却始终未能造成任何的伤害。 这一幕,远在庭院外某个屋顶上的几人,自然也是看在自个儿的眼中。 除了慧心之外,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见识过老槐树的可怕,那无数的根须落下,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或者是武夫,能够轻松格挡下来的。 就算是出身九玄门这种名门大派,一身剑法出神入化的江河,也一样只能勉力坚持十几二十个呼吸。 当时若不是纪源的飞剑,恐怕他们已经交待在这里了。 可是如今,老槐树的那些攻势落下,却没有一种能够伤害到苏红烛,反倒让对方贴着自己的树干暴打,一双拳头和腿脚,就如同狂风暴雨般砸落。 不过十来个眨眼,苍劲的树干上便已是布满拳脚印记,每一道都入木三分,令得那一层树皮龟裂开来。 甚至已经有深绿色的汁液,正顺着裂开的树皮往外淌落,令空气中都弥漫着一层甜腻的香味。 “准备出手帮忙。” 纪源忽然低声轻语,随后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护院。 至于其他的人,则被他很自然的掠过了,毕竟此地的众人之中,除了他与中年护院之外,另外几人的实力终究还是有些不足。 也就是佛门出身的慧心,其所掌握的手段对妖邪鬼物有着克制作用,否则也就比这些护院要强一些而已。 但是那点强度,却还不够正面与老槐树近身厮杀。 片刻后,纪源与中年护院两人,便一跃跳下了房顶,悄然向着远处的庭院靠近。 而在庭院中,一番攻击无果之后,老槐树也发现了一点端倪,那漫天的枝叶、根须,不再是继续暴刺而出,反倒是开始一重重的缠绕住苏红烛。 显然老槐树已经猜到,对方的这具身躯很可能是障眼法,遮挡住了自己的真身。 一开始缠绕而来的根须不多,倒是能轻松的被她挣断,可随着数量越来越多,她也就显得越发的吃力。 红粉骷髅这类异种鬼物,先天便拥有两项优势,一个是天生自带的神通,能够魅惑世间的男子,另一个便是身躯的强悍。 那一具白骨不仅十分坚韧,更有着远超一般同境武夫的气力,而这种鬼物往往在对敌时,都不喜以术法来攻伐,而是仗着自身坚固,蛮横的与敌人厮杀在一起。 然而此刻苏红烛却遇到了,正好克制她这一身优势的存在。 一重重树枝、根须缠绕而来,虽说她能崩断其中一部分,但却又有更多的填不上来,就仿佛源源不绝一样。 不过片刻时间,此处便已经看不见苏红烛的身影,只剩下一个由无数老槐树的树枝、根须形成的大圆球。 整座庭院内,突然就变得一片寂静,少了先前如同暴雨般密集的轰击声。 只是老槐树虽暂时制住了苏红烛,但随后却又不得不头疼起来,树干上一张苍老的面庞,充满着无奈叹息之色。 虽然是制住了对方,但怎么处理这个令人头疼的鬼物,也是一个大问题。 老槐树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松开树枝和根须,这女子鬼物必然会继续攻击,直到有一方倒下为止。 从一开始对方身上的这份气势,它就已经是感觉到了。 “既是你自找的,便别怪我将你囚禁在百丈大地之下!” 老槐树嘀咕了一句,声音在庭院中嗡嗡作响。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其树干旁的地面上便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漆黑无光,仿佛通往地底深处的炼狱一般。 而后老槐树便举起以树枝和根须,所形成的硕大圆球,便要将它连同其中的苏红烛,直接埋入百丈之下的地底中。 若真给它这般做了,苏红烛恐怕此生都无法重得自由,待得身躯内的灵气耗尽,便会化作一具枯骨,在漫长岁月中与大地融为一体。 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来,几抹寒光乍现之间,便斩断了与圆球连接在一起的树枝、根须。 “给我断!” 纪源手持‘元宝’,当即奋身一跃,剑光流转之间,尚还在空中落下的圆球,骤然便四分五裂开来。 大量残肢断木碎裂,而后苏红烛的身影重现天地,她踩着漫天的断枝,随后一个横扫,鞭腿狠狠的抽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 咔!!!!! 当一道异响传出,老槐树的树干上,顿时便浮现一道裂痕,并飞速的向着上下蔓延,几乎达到了一半树干的长度。 她骤然往后一伸手,竟是硬生生从自己的脊椎中,拔出了一柄细长的骨剑! 这柄剑只有一指宽,长度与脊骨一样,通体洁白带着些许玉质,上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苏红烛二话不说,便高举手中的骨剑,随后狠狠的力劈而下,将老槐树的树干上的面容一分为二! 随后她像是还没有出完气,举着骨剑连劈带砍十数下,硬生生从老槐树的树干上,劈砍出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满地都是其树干的碎片。 “这是……” 然而就在她准备,一剑刺入树心之中,以一身法力彻底摧毁树干时,眼前的一幕却令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手下留人!” 另一边,纪源也连忙大喊出声。 甚至就连他身旁的中年护院,也险些一个控制不住,便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 只见在老槐树的树干上,那被苏红烛以骨剑劈砍出来的豁口中,赫然露出了一个男孩,而他正是赵家的小少爷,被赵无痕掠来当做夺舍身躯的赵月白! 此时赵月白四肢和下腰,都陷入到了老槐树的树干中,只有小腹以上的身躯,以及一颗脑袋,因为苏红烛的劈砍,而得以重新展露在空气中。 “小少爷!” 见到尚还处在昏迷中的赵月白,中年护院当即出声惊呼。 或许赵无痕的疼爱,是源自于将他当成了自己今后夺舍的身躯。 但对于赵家的其他人而言,赵月白依旧是他们发自内心去喜爱的小少爷。 中年护院记得很清楚,往日他们在演武场练武时,总会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边上,眼中满是崇拜的望着他们。 砰!!! 然而就在几人这一愣神之际,一根粗壮的树枝破空而来,瞬息便将苏红烛狠狠的抽飞了出去。 其身接连撞碎两三面院墙,最后狠狠的砸进了一座假山之中,一声声巨大的响动传遍了整座赵家宅邸。 见此一幕,纪源的脸色当即一变,与此同时一股寒意自其心中升起,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连忙持着长剑向前横斩,剑光纵横之间,一道道残肢断木腾飞,却是几根尖锐的树枝,以一种目光难及的角度,骤然暴刺向他的胸口。 而在一剑斩断几根树枝后,纪源立时向后暴退,其原本所站立的位置,顿时便是一片尘土飞扬,被十数道根须狠狠地砸中。 一抹冷汗出现在额头上,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幸好,然而还不等他接下来有什么动作,眼角的余光中,便见到一抹身影竟奋不顾身的冲向老槐树。 不,准确的说,他冲向的是老槐树树干中,被困住的男孩! 他以长刀格挡漫天激射而来的树枝与根须,斩落一片又一片宛若暗器般的槐树叶,不顾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也要将那个男孩救出来! 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每一天都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们演武的小小身影。 也绝不会忘记,有一个男孩满脸天真,却又眼神坚定的说,自己将来也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练成绝世武功,然后去闯荡他们口中的江湖。 “呐,这个糖人给你吃。” 那一天,男孩递来了一个糖人,然后脸上泛着天真笑容的问:“我叫月白,大叔你叫什么呀?” 他那时候用粗糙的手,接过了比他的掌心还要小一圈的糖人,然后黝黑的脸庞上,泛起了一丝看不清的情绪,似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叫朝歌,寿朝歌。” 当时,他有点不敢看男孩的眼睛,因为对方眼中的崇拜之色,让这个糙汉子难得有了一种羞意,因为他并没有如同自己吹嘘的那样,练成了天下一等一的绝世武功。 也自然没有走过多远的江湖,否则如今也不会成为赵家的护院之一。 可他现在却觉得,自己哪怕没有绝世武功,更没有走出过县城方圆数百里的地界……也一定! 一定要将这个明明知道他在吹嘘,却还是崇拜他的月白少爷! 完整无缺的从妖物的手中救出来! 哪怕最后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wap. /89/89712/1963499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三章 随风飘散 “给我滚开!” 寿朝歌怒吼一声,手中长刀怒而横斩。 几道刀光之下,一根根老槐树的树枝与跟紧,纷纷化作十数截残枝坠落在地。 这一刻的中年汉子,竟是动用了某种压箱底的秘术,自身气息骤然暴涨一大截,堪堪破开了一道界限,瞬息便跻身皮肉境后期。 滚滚气血自其身躯之中喷涌而出,环绕在其体魄旁,宛若一尊战神般,周身尽是璀璨凌冽的刀光。 一重接一重的刀光闪烁,斩断了不知道多少树枝与跟紧,他不断向前走去,只是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 不过三丈左右的距离,对皮肉境后期的武夫来说,虽然还不至于一闪而逝,但最多不过几个弹指罢了。 但他此时却足足走了半刻,才堪堪来到老槐树的面前。 噗! 一根树枝穿过已变得稀少的刀光,将寿朝歌狠狠的刺了个对穿,胸口上已没有多少鲜血涌出。 在他的身后,除了数不清的残枝断叶外,还有一条殷红的血路。 “你,中计了。” 寿朝歌缓缓抬头,虚弱的看向树干中的男孩,忽然微微一笑。 锵!!!!! 一道剑吟声骤然响起,如潮水般的剑气顿时倾泻而出! 纪源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老槐树的身后,他脸色凝重的握着长剑,看向面前不过三四步的老槐树,忽的自语了一声:“元宝……拜托了!” 自他的眉心中,如同溪水般的剑气喷涌而出,不过瞬息便将老槐树身上的坚硬树皮削去,大半个树干上已是剑痕累累。 也就在其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剑光骤然闪烁而起。 手中的长剑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主动向着前方横斩而过,漫天剑气汇聚成线,与长剑一前一后地斩在老槐树的树干上。 一瞬息,天地万籁俱寂,甚至就连那茂密树冠中的‘沙沙’声也骤然消散,只剩下两道凌乱的呼吸声,以及一道微弱的心跳声。 ‘咔!’ 一道道裂痕突兀的浮现在树干上,转瞬便布满整颗老槐树,数不清的深绿色汁液从裂痕中流淌而出,空气中像是染上了一层蜜糖。 “人族,该死!” 老槐树上浮现面容,随着一声充满怒火的大吼,雄浑的法力骤然爆发。 在这汹涌澎湃的法力席卷中,纪源当即就被裹挟着倒飞出去七八丈,身躯直接撞进一座房屋中。 寿朝歌依旧站在原地,顶着狂涌的法力冲击而没有退后半步,因为他的体魄已被树枝、根须穿透,被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 这一刻,骤然有浓郁的生机浮现,明明肉眼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让人仿若望见了一片碧绿的海洋。 在这浓浓生机之中,一株株杂草疯长,转眼便已是齐腰高,郁郁葱葱地随风摇摆。 整颗老槐树散发着碧绿光华,它将所有根须插进大地之中,疯狂的汲取一方地脉,以及地下空间中,那一座用来血祭的黑色泥台中的血精。 短短片刻时间,它的气息便已经暴涨数次,一路闯进了点灵境后期,更是在十多个呼吸中,迅速地登顶巅峰。 只是在转瞬间,老槐树身躯上的光华骤然迅速地黯淡下去,体内的气息与生机更是在不断衰弱。 从二境巅峰跌落早中期不过一息,而后又接连跌境,不多时便已只剩下启蒙初期的气息。 甚至就连那一身雄浑的生机,也像是凭空消散了一般,只剩下不比杂草强多少的一丝半缕。 整颗老槐树一下便枯萎了下去,本是苍劲挺拔的树干,如今已是四处干裂,上下透着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 而在树干之中,那被困于此的赵家小少爷,此刻却满脸的红润,身上隐隐有点点莹光沉浮。 “老东西!我夺舍你娘!” 当一点灵光在树干中汇聚,而后便要钻入赵月白的身躯时,原本已经虚弱不堪的中年汉子,骤然便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本该衰弱的气息骤然高涨,滚滚气血涌动,顿时便挣脱了腐朽不堪的树枝,而后一刀狠狠凌空劈下。 瞬息间,他手中的长刀寸寸断裂,十多块碎片融入刀光中,狠狠的劈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 整颗槐树骤然一摇晃,其中的灵光险些崩溃,但还是艰难的聚拢在一起,一点一点的挣扎着要钻入赵月白的身体中。 唰!!! 一道流光自倒塌大半的房屋中激射而来,瞬息便刺入那腐朽的树干中,将那一点灵光死死的钉住。 “再不出手的话,你便不要再奢望得到化骨生肉丹了!” 纪源站在废墟上,转而对远处放声喝道。 当话音堪堪落下,一道残影自十数丈外极速掠来,三两个呼吸便来到庭院中。 那是一具晶莹洁白的白骨骷髅,此时站在老槐树的面前,停顿瞬息后,一只骨拳便悍然砸出! 砰!!!!! 一瞬息,整副已腐朽破败的树干,便在这一拳下轰然崩溃,化作无数块碎片漫天激射。 与此同时,一只手骨探入漫天碎片中,抓住了一块巴掌大的翠绿晶体,随后再将空中的男孩抱入怀中。 下一个呼吸,白骨骷髅轻轻一晃,再度恢复了苏红烛的形体,她挽着怀中的赵月白,满是杀意和怨念的双眸中,忽地浮现出一抹柔色。 “还想跑?” 纪源一瞪双目,当即暴喝一声。 那喝声刚一升起,他便三两步暴掠而出,随后猛地跃入空中,先前投掷出去的长剑自主回到其掌中,被他狠狠向着前方刺去。 只听‘噗’的一声,当剑尖刺在一点灵光上,这由老槐树灵性凝聚而出的光点,顿时便凌空炸裂开来。 冥冥中似是有不甘的叹息回响,随着这道灵光崩溃炸裂,老槐树剩下的树干与根须,便以飞快的速度干枯,最后化作一地朽木。 弹指间,纪源落回地面,随手将长剑收入背后的剑鞘中,而后便向着腐朽干枯的老槐树余下树干走去。 “你……有什么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吗?” 在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赵月白,确定他没有大碍后,纪源便来到了中年汉子的面前。 此时这个名叫寿朝歌的赵家护院,已经彻彻底底的油尽灯枯,秘法带来的副作用和反噬,令他原本魁梧的身躯变得枯竭,完全就是一副皮包骨的样子。 然而听着纪源的话语,寿朝歌却没有办法回应,他的躯体已经彻底毁去,此时还能坚持着,完全便是凭着自己的一口气而已。 如今他遥遥望着苏红烛怀中的男孩,眼眸中满是浓浓的担忧和不舍。 “我刚刚看过了,赵月白并没有受到伤害,三魂七魄也很完整,心神等未曾被抹去。” 想了想,纪源笑着说道:“甚至因为老槐树临死前,为了提前一步完成夺舍,将自己的修为和生机等,都注入到了他的体内,一旦等赵月白苏醒后,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踏上修行路。” 甚至有了老槐树的一身修为,以及积攒了数百年的浓郁生机,赵月白往后的修行路将会非常的顺遂。 他只需要一点一点,按部就班的炼化体内的法力和生机,便能在数年内跻身二境。 闻言,寿朝歌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只是些微的动作,便已经是他竭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了。 随后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目,终于是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砰…… 下一刻,他的身躯骤然崩溃,化作一团粉尘随风飘散,此间再无寿朝歌的形体。 纪源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哪怕眼前已无那中年汉子的形神,却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片刻之后,纪源骤然转身,目光落在苏红烛的脸庞上,双眸中杀机一闪而逝。 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杀意,其背上的长剑发出一声轻颤,更是有丝丝缕缕的剑气,自剑鞘中流转而出。 一时间,甚至就连此地的空气中,都仿佛附着上了一层凌冽的杀机。 “那时我已被打飞十数丈,就算立即起身也来不及了。” 苏红烛脸色未变,随后低声说道。 而她也的确没有说错,在看见赵月白被束缚于树干中时,寿朝歌便已经毫不犹豫的激活了秘法。 而这种燃尽自身一切的秘法,一经施展便无法中断,就算她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也一样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良久后,纪源轻声一叹,身上杀机渐渐平息,长剑上的异像也缓缓收敛。 他几步走上前,从苏红烛的手中接过赵月白,横抱着这个七八岁的男孩,转身向着赵家之外走去。 而在他的身后,年轻妇人目光异色闪动,既有看向男孩脸庞时的柔色,也有看向纪源后背时的暴怒与杀意。 只是不知道苏红烛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尽数收敛了起来,转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快步跟在了纪源的身后。 两人便这么一路走出主宅所在的庭院,与慧心以及几名护院汇合,一同离开了这一座寂静无声的赵家大宅。 “还请四位将月白小少爷,送往玄天观之中,交于我的师父和五师兄。” 刚一走出赵家大宅,纪源便将怀中的赵月白,拜托给了四名护院。 其中名叫廖启明的年轻护院,在接过赵月白后,便郑重的点头承诺,一定会将其安全的送到玄天观。 而在目送着四人护送着男孩离去,纪源这才转身看向一人一鬼物。 “走吧,我们去白云寺看看情况。” 他缓缓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苏红烛与慧心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色彩。 wap. /89/89712/1963499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四章 幻境 白云寺外,数十名黑袍人堵在一条条大街小巷中,竭力阻止四周的百姓通过,去往那座已经沦为妖邪之地的寺庙。 只是任由他们如何解释,甚至做出一副凶神恶煞,不惜打断几个故意闹事之人的腿,也依旧难以令这些香客停下脚步。 眼看着白云寺周围,所聚集而来的香客越发的多,三刀会的一位堂主,也不得不派人通知周围的帮派,前往此地帮衬一二。 与此同时,赵远松等人也已进入寺庙之中,只是当他们刚一踏过大门,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平原上。 四方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际亦有朵朵白云缓缓飘动。 不过几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身陷幻境之中,而不是被人以大神通挪移至此。 道理也很简单,此地虽一切都看着十分真实,甚至连抚摸脚下绿草的手感,也和他们记忆中的一样。 但整个天地间却寂静无声,就连一丝半缕的清风都不曾有,令人感受不到半点的生机。 只是虽然心中知道,此地必定是一处幻境无疑,但不论是赵远松与师弟师妹,还是沈浪和几名捕快,在一番尝试过后,都无法顺利地从幻境中脱困而出。 “应该是一座阵法无疑,若是神通的话,除非是三境修士,否则断然无法做到。” 赵远松面露沉吟之色,确定几人此刻身处在一座幻阵之中。 不然的话,也只有三境修士施展神通术法,才能做到令十数人陷入同一个幻境内。 只是这样一来,对方也没有必要自找麻烦,三境修士足以抬手间,就将此地众人尽数灭杀,甚至他们都不会有一点反抗之力。 “一般阵法必有阵眼,只要寻到便可破阵而出。” 许七七皱眉道:“只是阵眼虽然极难掩藏,会在阵中展露端倪,可想要寻到也还是千难万难。” 若是真这么容易,就给入阵之人寻到阵眼,那么阵法一道也不会受修士追捧,成为修行路上几乎必修的选项。 但凡踏入二境的修士,都免不了要修习一番丹、器、符、阵,看个人天赋而视成就高低,可以只懂皮毛,却绝不可一点都不会。 “想要寻找阵眼,就必须在幻境内走动,可这样一来也会落入对方的谋算中。” 沈浪面色不善的说道。 不只是他一人,身在幻境内的众人,此刻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不惧九死一生的厮杀,却极不愿遇到这种束手无策,只能在绝望中等死的感觉。 “谁?” 忽然间,赵远松神色一动,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其背后的长剑便自行出鞘,悬浮在其身旁,一抹剑尖指向众人的身后。 而随着他的喝声落下,却见一层涟漪凭空出现,而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从涟漪中走出。 来人赫然便是纪源与苏红烛,他们自离开赵家大宅后,便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半刻之前来到白云寺外。 当得知赵远松等人,已经在寺中待了许久,可却没有半点声响传出,纪源便领着苏红烛,一同踏入了白云寺的大门。 只是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们不仅没有进入白云寺,甚至还出现在了这处草原之上。 而在刚一恢复视线,旋即便见到了一脸戒备与肃杀之意的众人。 “你们这是作甚?” 纪源皱着眉问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一柄凌空而立的长剑,其一个闪动便出现在了双方之间,其剑尖流转着一抹锋锐剑气,直至他的眉心处。 见此一幕,纪源随意压下紫府中翻涌的剑气湖泊,而后目光疑惑的越过长剑,看向一脸冷漠的赵远松。 “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布阵之人弄出的幻境?” 赵远松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在动手之前,先把一些话说清楚,以免造成一些误会。 闻言,纪源顿时便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此地乃是一处幻境,而看赵远松等人的样子,似乎在此之前便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他念头一转,眉心中当即有白玉飞剑掠出,在空中几个盘旋之后,方才回到紫府之内。 而在见到白玉飞剑的瞬息,许七七与江河两人,便立即看向了身旁的赵远松。 后者见状微微颔首,随后便召回了身前的长剑,令其自主归入剑鞘中。 或许在这处幻境之中,许多东西都可以凭空捏造出来,但纪源那柄白玉飞剑上携带的厚重剑气,却是怎么也幻化不出来的。 那些剑气之中,蕴含着纪源的精气神,是他的本源气息。 若是连这种都能幻化出来,那么此处幻阵的品阶,甚至足以比肩独占一郡的大门派,其所布下守护山门的大阵了。 那种阵法的价值先不提,单以威能而论,足以挡得住数名大能者的联手攻伐。 赵远松可不觉得,会有人将那种阵法布置在此处,其运转起来的消耗,根本不是一个二境修士能够供得起。 “怎么回事?” 纪源上前几步,随即便出声询问道。 几人先是相视一眼,而后便随口道来,其中内容与他先前所想相差不多,赵远松等人在进入此地后,的确是遭遇过幻化出的相识之人。 在最开始的时候,着实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麻烦,还险些因此遭受损失。 “不过你怎么来了?” 赵远松目光有些疑惑的看去。 他们虽说在幻境中待了一阵,但赵家所在的位置更远,这点时间也就够一来一回,再多个一刻左右而已。 就算纪源本身实力不弱,又有苏红烛这位强势的鬼物助阵,可一位二境修士,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击杀的。 一刻钟的时间,明显就有些过于短暂了,正常来说就连分出胜负都很难做到。 “咦,那位大叔还有另外四个人呢?” 许七七瞥了一眼对方的身后,除了苏红烛之外便没有了其他人。 此话一出,纪源脸色便是一暗,随后将在赵家大宅中发生的事情,大致的给众人说了一遍。 “那慧心去哪里了?” 沈浪眉头一皱,按他的说法,慧心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也没有护送赵月白返回玄天观,是跟着他们一同踏入白云寺的。 闻言,纪源与苏红烛同时一愣,旋即立刻往身旁看去,原本应该是站着慧心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人。 而他们在沈浪出言之前,都没有发现慧心不在此处,像是本能的将对方的存在遗忘了一样。 “应该是无海大师出手,将慧心带走了。” 赵远松神色不善的开口。 对方既是此处幻阵的主阵人,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算困难,只需要以幻境蒙蔽其他人的感知便可。 不过虽然不清楚,无海为什么要带走慧心,但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是一件好事,因为纪源心中已生出几分焦急。 “可有办法破阵?” 他下意识的询问,可话刚一出口,旋即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若是众人有办法破阵,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甚至幻阵也都早已谈话,无海也就没有机会,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悄然带走了慧心。 “若是慧心在此就好了,他的佛家真言,正好可以克制幻术。” 沈浪叹道:“虽然不至于直接破开环境,但起码也能让其生出波动,令阵眼暴露出来。” 世间各家修行教派中,便数佛门修士最不惧幻术一类的手段,佛家真言能够堪破世间一切虚幻。 但此时说的再多,却也起不到半分作用,众人之中唯一的佛门修士,已经被此地幻阵的主阵人掠走,也不知此刻安危如何。 “好像不一定需要佛家修士。” 苏红烛忽然开口,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众人齐齐望了过来,随后便见到她目光复杂的走到一处,歪着头疑惑的打量着空无一物的身前。 就在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其上的血肉如冰雪般消融,露出了洁白晶莹的骨头。 “破!” 苏红烛口中轻喝一声,泛着莹光的骨拳便重重的砸在了半空之中。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她的拳头竟真砸中了某种东西,其身前的空中骤然裂痕密布,一缕缕幽光从中穿透而出。 苏红烛的眼睛一亮,随即便连连出拳,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身前,打出了一个满是幽光的通道。 见此一幕,此地众人纷纷暗自咂舌,既是惊叹对方的蛮力,也是惊讶眼前出现的这一幕。 “据传红粉骷髅,除了天生拥有蛊惑人心的神通,以及远超同境武夫的蛮力之外,其真身更是万法不侵。” 赵远松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说道。 闻言,一群人这才露出了然之色,此时的苏红烛,应该便是凭借着真身万法不侵的特性,再加上自身强横的蛮力,方才能在未找出阵眼的情况下,硬生生的砸出了一个通道来。 “还站着做什么,走吧!” 她回头瞥了一眼众人,其手臂上的血肉,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正常。 苏红烛转身,毫不犹豫的便走进了面前的通道中,身形一下便被幽光所吞噬。 见状,纪源略一沉吟,便与赵远松一同向前走去,其余众人则紧随在其后,纷纷踏入到了这处布满幽光的通道中。 而在踏入通道后,只是片刻之间,众人眼前的幽光便如潮水般退去,一座遍地狼藉的神殿就这般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整座神殿大致有数十丈庞大,本该是恢弘威严的景象,但却满地的残垣断壁,甚至还有几颗破碎了小半的神像脑袋,以及四处都是的泥塑金身。 纪源等人见此一幕,除了暗中感叹一声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出现。 唯有沈浪一人,在见到此地的场景后,其脸色就是骤然一变,双眼中更是流露出慢慢的忌惮之色。 “都小心一点!” 他当即沉声喝道,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 正欲散开探查此地的众人,闻声后便立即止住了脚步,同时一脸疑惑的转身看来。 感受到所有的目光汇聚在身,沈浪稍一沉吟后,便缓缓说道:“之前来白云寺找慧心的时候,我便进入过这个地方,那满地的泥塑金身,便是在与我厮杀的时候被打碎的。” 他指了指那满地的泥塑金身,随后告诉此地的众人,原先这些都是神台上供奉的雕像,却能口吐人言,以被曲解过的佛法来蛊惑他人。 若是一不小心中招,便会信了那修改过的歪门邪法,从而当场堕入妖魔之道,甚至还会被暗中之人控制心神,端的是险恶无比。 沈浪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取出一本书籍,其上浩然气前所未有的活跃,反复在书面上来回流转。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幽静的神殿之中,忽然便响起了一阵梵音,似是有诸多僧人在一同诵经。 只是这入耳的佛经声,却不如往日的令人心境平和,反而让他们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之感,杀气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是悄然浮现于身。 同一时间,在这梵音阵阵之中,地上的泥塑金身骤然流转出一抹暗金色光晕,随即便在众人凝重的目光注视下,竟一点一点的动了起来。 wap. /89/89712/1963499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五章 万劫不毁的神像 一块块不规则的泥塑碎片,竟在半空中漂浮了起来,随后诡异的归拢在一起,随后自行拼接了起来。 不过十几个呼吸,八尊数丈高的护法罗汉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它们满身的裂痕,却在暗金色光芒流转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消弭。 一股恢宏庄严的气息,悄然间就遍布整座大殿之中,阵阵梵音回荡着,宛若有诸多僧人再次低声诵经。 “装神弄鬼,找死!” 赵远松冷哼一声,背后长剑自行出鞘。 清脆的剑吟声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剑气,转瞬便钉在了一尊护法罗汉的眉心。 瞬息间,这座泥塑雕像的眉心处,便有道道裂痕蔓延而出,几个呼吸便布满了大半个身躯。 随着赵远松手中法诀一变,那柄长剑顿时重若万钧,甚至在剑身上,都浮现出了一座小山虚影。 嘭!!! 一尊泥塑雕像骤然崩溃,大半个身体碎了一地。 长剑一个回转,在赵远松的身旁悬浮,剑锋上吞吐着凌厉的剑气。 然而在一阵暗金色光芒流转间,那一地的碎片飞入空中,而后一块块倒卷而回,重新再次拼接在了一起,根本看不出片刻钱曾被打碎过。 见此一幕,众人心中顿时一沉,又不好的预感浮现而出。 “不敬神佛,当下地狱!” 八尊护法罗汉同时开口,声音宏大庄严,在所有人的耳边阵阵作响。 就宛如佛门狮子吼一般,竟是震荡着众人的心境,在此时泛起了一波波涟漪。 几名捕快下意识后退,连皮肉境都没有的他们,竟是险些就当场跪下,心境崩溃的忏悔着自己的罪过。 好在沈浪冷哼一声,身上浩然气弥漫而出,算是帮助这些人稳定了一下各自的心境。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声呢喃就像是在众人心中出现,如天雷般滚滚响起。 在一群怒目而视的护法罗汉之中,一位慈眉善目的菩萨神像出现,虚幻的身形渐渐凝实,口中发出一道低沉的佛音。 “我以剑锋开万道!” 赵远松暴喝,伸出剑指朝着那尊菩萨神像点去。 其身边凌空沉浮的长剑,顿时便化作一道流光,携带着沉重的剑气呼啸而去。 见状,护法罗汉目中凶光大作,先后向前迈步而出,举着手掌便拍向暴掠而来的一抹流光。 只是他们比人身还大的手掌,却在接触到剑光的瞬息崩溃,像是根本承受不住其中的沉重一般,直接便化作无数碎片坠落在地。 那尊菩萨神像抬头,慈祥的双眸骤然一变,竟是迸发出凌冽的杀意。 “不愿皈依我佛,便下阿鼻地狱!” 它发出一声怒喝,身上暗金色光芒流转,随后轻轻伸出一只手掌,上面布满大量梵文。 骤然间,它以手掌向前拍去,掌心中梵文沉浮,还未真正触及,便已是震散了那一抹流光,而后将显露真身的长剑,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那如同万钧般的剑气,竟是在这一掌之下骤然崩溃,而它的代价仅仅只是令掌中梵文消散小半而已。 但随着其目光一闪,掌中消散的梵文便重新凝聚,在暗金色的光华流转间,传出了阵阵梵音。 “是一部佛家圣经的开篇!” 纪源面色凝重道:“但这部圣经的开篇被改动了!” 身边好友乃是佛家弟子,他自然因此也就对佛门经书较为了解,几番打量之后,倒也认出了菩萨泥像手掌中的梵文。 只是原本应是劝导人向善的经文,却被改了其中的核心思想,不再劝人心存善意,而是让诵读者在遇到自身不喜之事时,应当施以世间最毒辣的手段。 这根本就是歪门邪道,肆意串改原本的经意,引导读经人深陷妖邪之道! 赵远松冷哼一声,他挥手一招,被拍飞的长剑便倒掠而回,被其直接握在手掌之中。 “管它是否被改动,先毁了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再说!” 他骤然暴掠而出,身形在几尊护法罗汉之间闪动,竟是直直冲向了那一尊菩萨泥像。 而在其话音落下的同时,许七七与她的两位师兄师姐,也已经向着八尊护法罗汉出手,长剑挥动间寒光连连乍现。 见此一幕,纪源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感叹一声这几人太过冲动,便打算上前助阵一二。 只是他身形刚一前倾,却又突然往后一仰,转而看向身边一脸疑惑的江河。 对方似是对自己的师兄师姐们,此时所做的事情大为不解,若是许七七如此冲动到也罢了,但其余三人往日里皆是沉着冷静,在尚还不清敌手底细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动手的。 而江河此时的表情,落在纪源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种光景。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望向沈浪与苏红烛,却见他们目光平静,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 反倒是他们身后的几名捕快,其面容上的烦躁之色,才如他心中的感触相同。 片刻间,纪源便明白了,当即低声喝道:“此地有东西在影响我们的心境,可能是那从未停歇的梵音,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江河与沈浪顿时露出了然之色,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平常沉着冷静的赵远松三人,会突然变得这般暴躁。 先前还以为是他们因为敌人的故弄玄虚,方才心生怒意悍然出手。 “沈浪想办法破除影响,江河保护那些捕快,苏红烛随我出手助阵!” 纪源环视一圈,随即语速飞快的说道。 话音刚落,他便骤然飞掠而出,双手之中凭空多出大量符箓,被其挥手抛洒到半空中。 随着符箓内的符胆被点燃,一张张符箓顿时化作火球、水刃、冰棱、剑气等形体,而后纷纷落在八尊护法罗汉的身上。 在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中,八具泥塑的神像骤然崩溃成一地碎片,但在几个呼吸内,却又诡异的拼接在了一起,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它们就像是万劫不毁一样,任由被打碎多少次,依旧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且身上的气息没有丝毫的跌落,仿佛完全不需要支付任何的代价。 但纪源却清楚,这每一次的复原肯定都是需要消耗一些东西,最多就是所耗费的代价,要比他们想象中的小一点,可却绝对不可能会没有。 天地间的运转,自有一套衡量制度,不可能存在生生不绝、取之不尽的东西。 正当纪源再一次,以十数丈符箓打碎八尊护法罗汉时,大殿中烛火照耀不到的地方,赫然又有十几尊丈许高的怒目金刚显现。 它们踏步走来,每一步落下都会发出震耳的响声。 一尊尊怒目金刚身躯为泥塑,手中所持兵刃却是凡人眼中的神兵利刃,只比法器或重器略差一些。 或是降魔杵,或是斩妖剑,或是琉璃宝伞,或是戒律尺。 一时之间,十数件兵刃先后落下,令在场众人不得不避其锋芒。 唯有苏红烛凭借着自己堪称不毁的真身,去硬抗怒目金刚的攻击,一件件兵刃落在起身,竟是传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她身形化作道道残影,狠狠撞在一尊尊怒目金刚的身上,硬是凭借着自身的蛮力,将对方装的支离破碎。 其所过之处,便只剩下满地的泥像碎块,以及崩出了好几个口子的兵刃。 但随着一层暗金色光华流转,这些碎块又自行拼接起来,十多尊怒目金刚就如同护法罗汉一样,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且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 见此一幕,纪源眉头不由一皱,随后收起了手中的符箓,转而将背后的长剑拔出剑鞘。 既然对方有这种诡异的能力,那么继续以符箓攻之,也不过是白白浪费罢了,而只要不动用‘元宝’的神异,只是凭借其本身的锋利与坚韧,倒也不会对他的身躯产生什么消耗。 “师姐!” 正在这时,江河突然惊呼了起来,随后不顾一切的向前猛冲出去。 纪源转身看去,便见到郑婉蓉的身形已飞入空中,身上有大片鲜血喷涌而出。 目光一转,便见到一尊护法罗汉,正缓缓收回击打出去的拳头,指间还残留着一片殷红的血迹。 只是瞬息而已,纪源便明了发生了何事,当下脚尖一点,便直接飞掠出丈许距离。 他来到江河的身边,一把抓住其肩膀,随后猛然将其甩了回去,并低声喝道:“保护好他们!” 话音未落,他转身飞掠而出,不过几个弹指便跨出三四丈,随后一把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郑婉蓉。 此时这名年轻女子,身上各处不断有鲜血狂涌而出,染红了全身的衣裙,而其脸色却与身躯的光景截然相反,只剩下一片无血色的苍白。 纪源急忙松开长剑,反手间便抓出一把银针,其手快若闪电,迅速将银针透过衣物,刺入到郑婉蓉二十多个窍穴中。 当银针刺入,其上浸泡了数日的药液散发药力,一丝一缕的涌入窍穴之中,使得伤口止血的同时,亦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反倒还提供了一缕生机。 随后他取出一只瓷瓶,当即便将其握碎在掌中,而后轻轻抖掉满上的碎片,将一颗滚圆的丹药送入对方的口中。 这枚丹药炼制手法特殊,刚一入口便立时消融,化作一道清凉的液体,顺着郑婉蓉的喉咙流入腹中。 不过几个弹指之间,她的体内便涌现出一股浓郁的生机,虽然一身伤势恐怖,但已经是保住了这条性命。 做完这一切后,纪源这才抬起了头,此刻在他的四周,已经聚集了四尊护法罗汉,但却都被长剑‘元宝’尽数挡下。 这柄祖师爷遗留的佩剑,尽心尽力的守护在他的身边,每当有护法罗汉恢复身躯,想要一拳轰杀而来,便会被它一剑刺穿头颅,随之一缕剑气飘落,当场将其绞成一地碎片。 wap. /89/89712/1963499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六章 堪破幻术 被幽暗笼罩的神殿中,一尊尊护法罗汉和怒目金刚,不论身躯被打碎多少次,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而它们除了行动略有些僵硬,身躯比较脆弱之外,便似乎就没有其他明显的缺点,力量和速度都超过了皮肉境中期的武夫。 甚至那一尊菩萨神像,更有着堪比皮肉境武夫的力量,以及二境修士的法力。 纪源半蹲在地上,已经控制住伤势的郑婉蓉,则是虚弱的靠在他的怀中,尽管已身受重伤,却还是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师兄和师弟。 只是平日里素来关系极好的两人,此刻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明明亲眼见到她被一拳打飞,满身都是鲜血,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就连一道关切的目光,都没有投向此处。 就仿佛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一尊虽是一脸慈爱,但眼中却凶光毕露的菩萨神像。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面色一沉,尽管知道此地梵音能够惑人心神,但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的效果。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许七七,见对方身上雷音震荡,便知道这与妖邪手段不同,应该也不是幻术之类的东西。 否者少女身上的雷音,便是克制此类术法的最好手段,纵然不能破除干扰,最起码自己也不会陷入无边的怒火之中。 此时的赵远松三人,皆是一脸的愤怒和烦躁,厮杀时更已乱了自己的章法,只求将体内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若是一直在这种情绪下维持现状,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三人便会彻底脱力,被这些毁不去的泥塑神像活活耗死。 可纵然明知如此,短时间内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眼下的局势有些无能为力。 “沈浪!” 心中焦急下,他也只能转头呼喊一声。 众人之中,只有沈浪曾步入过此地,并成功带着慧心脱困而出。 闻言,那书生面色一正,低吟声中,手里的书本浩然气大盛,一枚枚文字不断跃入空中。 不过片刻时间,一篇数百字的文章便浮现而出,于半空中上下沉浮,流转着浓郁的浩然正气。 “圣人有言,戒躁戒怒方可得享心中安宁,无欲无求方能不为邪魔所侵。” 沈浪呢喃自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瞬息间,他面前的文字清光大放,如同烙印在虚空之中,滚滚浩然气席卷而出,充斥了这一方天地。 似是有人在轻语,朗朗读书声掩盖了阵阵梵音,那泛起了涟漪的心境,竟是转瞬就平静了下来,犹如一股清凉气息灌顶而入,使人通体说不出的舒泰。 赵远松等人眼中的烦躁与怒火,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平息,他们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不再如同先前一样,不管不顾只为发泄心中的癫狂。 至此,三人也终于是意识到了不对,同时在应对面前的敌人时,会往一旁投去愧疚与关切的目光。 “我坚持不了多久,必须找到阵眼所在!” 沈浪高呼一声,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人,自然是可以凭借一些手段,强行脱离此处大殿。 可如今身陷此地的还有十数人,上一次他脱困而出的办法便已不再适用,无法带着这么多人强行离开。 如此一来的话,便需要找到阵眼所在。 闻言,纪源心中一愣,他原以为自己等人已脱离幻阵,却没想到此刻竟然依旧还在阵中,并没有真正破阵而出。 只是他本身并不擅长阵法一道,更因还未修出法力,所以从未有过涉及,又如何去寻找出阵眼所在? 但若是在短时间内,寻不到此处的阵眼所在,那么他们也必将被这些,能够不断修复的泥塑神像给活活耗死。 到了那个时候,甚至不需要已经堕入妖邪之道的无海大师出手,光是这些护法罗汉与怒目金刚,便足以轻易要了他们的性命。 一念及此,纪源的心中不由升起一抹烦躁之意,胸口似是憋着一股气,颇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他的脸色骤然一沉,意识到自己是被此地无形中的力量所影响,下意识的便瞥了一眼沈浪所在的方位。 此时那一篇烙印在虚空中,足有数百字的文章,其上的浩然正气在快速衰弱,甚至就连每一个文字上的墨色,也在迅速的黯淡下去。 正如沈浪自己所言,他并无法坚持太久,若是等这一篇文章彻底消散,便再也压制不住无处不在的梵音,众人将再度陷入到那种愤怒的癫狂之中。 “不用管我了……你们想办法离开此地!” 郑婉蓉虚弱的靠在他的怀中,见其眉头紧紧的皱起,便忍不住艰难的开口说道。 此话刚一出口,她便忍不住猛烈咳嗽了十几声,大量的鲜血落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尽管有银针与丹药,却也仅仅只是暂时压制住,其身体内外的严重伤势而已,短时间内性命无忧,却已容不得再受到半点的伤害。 “你放心,谁都不会被抛下的。” 纪源低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色彩。 在说此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暗道自己绝不会再让那个场景重现。 郑婉蓉微微一笑,转而看向远处,目光穿过一尊尊怒目金刚与护法罗汉,扫过了小师妹与大师兄,最后落在了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若能够活着离开,我一定要问问那个木头,既然心中对我有意,却又为何从来不说出口?”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仿佛只要看着那道背影,体内伤势带来的钻心疼痛,就好像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若是能够安然离开此地,她真的很想告诉那个木讷的家伙,其实自己的心中,装着的从来不是光芒万丈的大师兄,而是那个在她年少时,会悄悄送来糕点的小少年。 “一定会有机会的。” 纪源安慰道,随后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是在瞧见那一道,正在与许七七并肩厮杀的身影时,却又忽然没由来的愣了一下。 潜意识里,他骤然惊觉有些东西似乎与现实产生了差异,但一时之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好像有一层迷雾,遮挡在了他的目光之上,本该是清晰可见的场景,顿时就变得模糊不堪起来,任由他如何凝视,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视线穿透过去。 那种难受的感觉,几欲令人抓狂,却又对此是无可奈何,于是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境,再次泛起了一层涟漪。 而在同一时间,沈浪烙印在虚空中的文章,已经只剩下一道虚幻的轮廓,其中的浩然气衰弱了大半,再也无法压制众人耳边的梵音。 如今的这一篇文章,最多也只是起到些许的镇静作用,使得众人不至于在梵音之中彻底迷失,能够保留一点清明。 “大道有玄法,天地在心中,观生灵万物,照山河万里……” 纪源忽然闭上双目,福至心灵的观想玄天道经,心中浮现心法口诀。 紫府之中,偌大的剑气湖泊逐渐变得平静起来,漫天剑气沉入湖底,甚至就连在湖泊上飞舞的白玉小剑,也静静的沉浮在半空中。 他心境上的涟漪凝固,随即更是缓缓消散,再次恢复到了无波无澜的状态中,甚至还有一股清风骤然出现,荡涤心境内的一切浮躁、愤怒等情绪。 片刻之后,纪源忽然睁开眼眸,目光直直落在了李君羡的身上。 那遮挡在眼前的迷雾消散,被莫名力量遮掩的记忆重新浮现心间。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指,那盘旋在身边的长剑骤然一个急停,而后化作流光飞掠而出。 不过一个眨眼,长剑所化流光便出现在李君羡的背后,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竟是直接将其头颅刺穿! “你在做什么!” 郑婉蓉惊骇的看来,不顾自身的伤势,便要为李君羡报仇。 只是当她艰难的,打算起身捡起不远处遗落的长剑时,脑海中忽然有一段本该存在,却被遮掩了的记忆,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与李君羡有关,皆恢复了被遮掩的记忆。 “沈浪!” 纪源骤然高声呼喊道。 闻言,沈浪当即发出一声暴喝,随着其手中的书本绽放清光,那烙印在虚空中的文章,顿时便直接炸开。 一枚枚文字炸裂,化作最为纯粹的浩然气,伴随着其音大作的朗朗读书声,瞬息便充满了整座大殿之内。 本只有微弱烛光照耀的神殿,骤然便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并不断向着四周蔓延而去,将那一片黑暗逐渐驱散。 其白光所过之处,总是无法彻底毁去的泥塑神像,不论是怒目金刚也好,还是护法罗汉也罢,皆如同云烟一般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缕青烟。 唯有一尊菩萨神像,还静静的站立在众人的面前。 它面露慈祥之色,却双眼凶光毕现,只是随着白光笼罩而来,其面庞上竟是流转出了一缕微笑。 当整座大殿内的黑暗被尽数驱逐,这尊保持着厮杀动作的菩萨神像,也终于在白光中消散而去,唯有一缕青烟缓缓升起。 “果然是幻术……” 纪源环视一圈,随后喃喃自语了一声。 在大殿之中,依旧还有着十几尊怒目金刚,以及八尊护法罗汉,还有那面容慈祥的菩萨。 但它们此时都被摆在四方的高台上,似乎并未从上面走下来过,也不曾被一次次的打碎,最后又重新自行拼接起来。 直到此刻,众人心中才浮现恍然之色,原来自己先前与之厮杀的,都不过是投影在他们心中的幻术,也难怪不论打碎这些神像多少次,最终对方都会恢复如初。 “对不起……” 郑婉蓉虚弱的开口,此时她终于是回忆起来,李君羡昨夜便已出城去请援手,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而先前纪源所斩杀的,应当便是此地幻阵的阵眼,或者是其关键所在。 是被主阵人遮掩了他们的记忆,而后幻化出来的虚假存在,其目的或许便是要在某个时刻,给予众人致命的一击。 闻言,纪源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唤来了几名捕快,让他们护送郑婉蓉离开白云寺。 “江师弟,照顾好你郑师姐。” 赵远松略一沉吟,便对身旁的少年说道。 话音落下,江河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后瞥了一眼身旁的许七七。 虽然他也很想留下来,与师兄师姐们一同斩妖除魔。 但江河却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就算是留下来也帮不上太多的忙,而他所修炼的功法,却又正好在此处起不到什么作用。 于是便也只能听从师兄的指示,先将受了重伤的师姐,送离此处充满危机的地方。 待得目送一群人自身后的大门走出,沿着石梯一路离开白云寺后,他们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四周的神像之上。 wap. /89/89712/1963500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七章 苦战强敌 大殿之中,一尊尊神像被侍奉在神台上,脚下香炉中升起道道青烟。 此时环境已破,数十丈的神殿恢复原状,左右各四尊护法罗汉,其身后还有八尊怒目金刚。 众人目光一一略过,最后齐齐落在居中的菩萨神像上。 这尊菩萨像身披长袍,脚踩蛟龙身躯,手中提着蛟龙首,虽威风凛凛却面露慈祥仁爱之色,似是要感化这头作恶的蛟龙。 不过具体的寓意是什么样,却与在此的众人无关了。 在他们的眼中,神像的躯体内有一抹暗金色的光点,此刻正牵动着四方灵气。 一旦让神像重新积攒足够的灵气,先前所遭遇的幻境,说不准便会再次出现,而不管最终是否有幻术降临,众人也不可能任由其吸纳灵气。 于是赵远松心念一动,身边长剑便破空而出,将神像中的暗金色光点钉死。 随着几缕剑气落下,这抹光点顿时消散,甚至就连三丈多高的神像,也在须臾间化作一地碎片。 “阿弥陀佛,几位砸毁菩萨神像,已是犯了滔天业障。” 有叹息声响起,回绕在大殿之中。 纪源等人寻声看去,旋即便见到一名慈眉善目的僧人,缓缓从大殿的后门走来,他低着头,一手托着黄铜钵,一手立在自己的身前。 那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僧,身着黄色僧袍,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念珠,面容看着慈眉善目,双眼满是怜悯的看向众人。 他一一扫过赵远松等人,最后落在纪源的身上,慈祥的面容上,有不忍之色一闪而过。 “你为何非要来此,安安静静的待在道观中修行便可,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老衲定然是会保你一命的。” 老僧发出叹息,语气颇有些责怪的意味,就像是家中长辈在埋怨晚辈一样。 看着面前的老僧,纪源心中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很想问一句‘为何要如此’,但许久都未能开口。 最后他轻轻一叹,问道:“无海大师,敢问慧心此刻是否还活着?” 那老僧闻言,疑惑地笑着说:“慧心是老衲徒弟,自然是还活着。” 纪源点了点头,眼中杀机骤然爆发:“那便请大师就此圆寂!” 话音刚起,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手中长剑直直刺向老僧的心口。 对这位深受百姓尊敬的高僧,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纪源心中自是有万般复杂情绪,只是他却知道一入妖魔道,就等于是变了一个人。 无海已不是当初的无海大师,所以他尽管心绪万千,却也只能痛下杀手。 在其身后,赵远松低喝一声,双手飞快捏出一道道法诀,而后手指便向着身前长剑轻轻一点。 长剑在这一指之下,当即向前暴掠惹出,其身一个摇晃,随后便分化出数道剑影,垂落下一道又一道锋锐剑气。 转瞬间,一柄长剑携带四道剑影破空而至,分别刺向无海的眉心,以及周身的各处要害。 与此同时,纪源亦是出现在对方面前,手中长剑没有丝毫停顿的刺向对方的心口。 “阿弥陀佛。” 无海低吟一声,眼中骤然闪过一道暗金色光芒。 无声无息间,一抹金光自其体内席卷而出,其上梵文流转,有阵阵诵经声凭空出现。 这一刻,不论是半空中激射而来的剑影,亦或是纪源手中的长剑,此时皆凝滞在了半空中,不论如何都无法寸进分毫。 赵远松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法诀骤然一变,剑身之上顿时垂落下道道剑气,每一缕都仿佛如同山岳般沉重。 可纵然如此,也不过是令那一层金光,稍稍向内凹进去了一小块,愣是无法彻底将其打破。 另一边,纪源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虽然自己如今尚未修出法力,无法发挥出元宝的部分威能,但凭借着其自身的锋芒,理应是无物不破的才对。 但足以斩断法器、重器的剑锋,此刻却深陷璀璨金光之中,不仅无法寸进分毫,甚至在一股吸力之下险些脱手而出。 他发出低喝,手中几张符箓当即拍在面前的金光上,借着火焰爆裂的力道,方才堪堪将长剑抽了出来,并向后快速退去。 “那是白云寺秘传‘护体梵文’!” 沈浪出声喝道,随后一抛手中的书本。 一张张书页无风翻动,从中跳出一个又一个文字,组成了一片不过数十字的文章开篇。 此开篇刚一成型,随即数十文字便化作浓稠的墨汁,最后凝聚成了一柄细剑的样式,向着不远处的梵文金光一斩而去。 当墨剑呼啸而来,无海尽是抬头瞥了一眼,随即便举起了手中的钵盂。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滚滚法力涌入其中,钵盂顿时释放出一股清光,仅仅只是稍稍一卷,便将墨剑与长剑以及剑影等,尽数收入钵体之内。 “不要再继续挣扎了,若愿放下心中执念,老衲可度尔等皈依佛门。” 无海低诵一声佛号,对着众人如是说道。 只是他口中的佛门,显然不是世间真正的佛法,而是被其扭曲了的邪魔妖道。 闻言,沈浪冷哼一声:“无海大师,莫非真觉得我儒家浩然真言,是那么好收了去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指面前的书本,其上浩然之气喷涌而出,似是牵动了冥冥之中的某种存在。 不过是瞬息而已,就连纪源都感受到,像是有什么莫名存在,朝着此地瞥了一眼,顿时便让他们感受到一阵心惊。 同一时间,无海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神中浮现出浓浓的忌惮之意。 随后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当即低头看向手中的黄铜钵盂,其内有无穷浩然气激荡。 轰!!! 还不等无海将手中钵盂丢出去,仿佛无穷无尽的浩然气,便自钵盂之中喷涌而出,瞬息便将其笼罩,那一层梵文金光也在同时支离破碎。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飞掠而出,一面甩出十数张符箓,一面以长剑横斩向滚滚浩然气中无海的脖颈处。 赵远松也是当机立断,手中法诀一捏,便有长剑带着坚硬,自那钵盂中飞掠而出,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之后,便直直向着无海的头顶刺落。 甚至就连沈浪,也在一声低语之后,操纵着钵盂中的墨剑解.体,化作数道浓稠的墨汁,宛若锁链一半牢牢锁住了钵盂。 然而在短暂的失措后,无海对于三人的联手,却仅仅只是露出了一缕微笑。 他以手掌接住纪源的长剑,而后身上的念珠主动飞起,在其头顶上缓缓旋转,释放出一层柔和的佛光,将刺向天灵盖的长剑与剑影挡住。 “小家伙,你似乎是忘记了,佛家修士除了法力雄浑之外,肉身也堪比同境武夫。” 无海微微一笑,以五指捏住锋芒流转的剑身。 他神色轻松,仅是一只手而已,便令纪源如何鼓足气力,也始终无法将长剑从对方的手掌中抽出。 甚至纪源几次想以剑锋,去斩断对方的手掌,然而尝试过后却也只能暂时放弃。 不过在望向无海的目光时,他却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可是你也忘记了,我们不只是这点人。” “哦对了,她好像还不是人。” 他的话音落下,无海当即眉头一皱,紧接着其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呼啸破空声。 凶猛的劲气呼啸,一只泛着晶莹光泽的骨拳狠狠落下,当即便砸在了无海的后背上! 一层金光涌动,饶是以佛门护体神通,却也难以抵消这一拳的力道,使得无海一个踉跄,控制不住身形的向前轻移了数步。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拳,使得他手中的力道减弱,那把被其以五指捏住的长剑,也得以因此而挣脱出来。 纪源目光一闪,毫不犹豫的便转动剑身,在于无海身形交错时,一剑便站在了对方的腰间。 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身上的黄色僧袍,竟然也是一件品相尚可的法器,饶是被一剑斩破了个大口子,却也护住了这具身躯,没有被当场斩成两截。 “退!” 见无海骤然转身,脸上慈祥之色转为无边怒火,纪源当即拉住了正要欺身而上,以双拳硬憾之的苏红烛,飞快的倒退而去。 “一只鬼物而已,竟敢伤老衲法身!” 无海怒吼一声,体内有滚滚妖气伴着佛光涌出。 这一道吼声,对方显然是用了佛门狮子吼的神通,其音浩荡如狮吼,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纪源与其他人除了心神震撼,倒也没感到什么异状,反倒是其身旁的苏红烛,此刻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饶是以其真身红粉骷髅,那先天自带的万法不侵的特性,在这佛门神通之下,也使得她的本源一阵晃动,险些就此溃散开来。 与此同时,无海伸手抓向头顶,将念珠收入掌内,而后便狠狠的一甩而出,向着纪源与苏红烛打去。 在暴掠而来的过程中,一百零八颗念珠绽放佛光,煌煌之势如山岳般迎面压下。 毫无疑问,若是被这一击打中,纪源必定当场被碾成一瘫血泥,就算是以红粉骷髅真身的坚固,苏红烛也将被打的骨骼断裂。 纪源见此一幕,当即一抖袖袍,随后便有三枚铜钱跌落,呈三角形落在了两者的身边。 不过一瞬息而已,三枚铜钱中积攒的灵气涌动,当场便化作了一层半透明的光幕,将纪源与苏红烛守护在内。 下一个弹指,一百零八颗念珠破空而至,重重的冲撞在了三枚铜钱撑起的光幕上。 一时之间,随着沉重的响声回荡,甚至就连众人脚下的大地,都在同时为之一颤。 纪源眼中闪过凝重之色,不过一次撞击,便险些让这层光幕崩溃,更是令三枚三才宝钱中的灵气消耗三分之一,其上灵光骤然黯淡下去。 看眼前这个架势,三枚铜钱顶多还能再抵挡两次念珠的攻击,随后便会耗尽积攒的所有灵气,甚至就连其本身的灵性都会大损。 “滚!” 在甩出念珠之后,无海再次发出一声怒喝,他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僧袍,旋即便往头顶猛地一甩。 在这僧袍甩动之下,赵远松的长剑顿时被抽飞出去,就连四道剑影都在瞬息崩溃,其所化成的剑气也被当场抽散。 无海一甩僧袍,面上怒火浮现,再也没有先前的一脸慈祥,甚至在僧袍脱下之后,其体内的滚滚妖气便不受控制,浩浩荡荡的席卷而出。 他无视身后的赵远松等人,便要迈步走向纪源,其伸手一招,悬浮在半空中的念珠便倒飞而回,落入其掌心之中。 “阿弥陀佛,你又何必继续挣扎……” 无海一脸叹息,只是话刚出口,其眉头便不由一皱。 只见先前被纪源甩出的符箓,一张张自地面上升起,将无海包拢在了当中。 随着符胆被预先灌入的精气点燃,十数张符箓顿时化作各式攻击,转眼便将无海彻底淹没。 “天剑符……斩!” 纪源目光闪动,手中一张流转着绚丽彩光的符箓跑出,当其中符胆点燃之后,汹涌澎湃的灵气顿时便凝聚成了一柄丈许大小的巨剑。 其剑身上有无数剑气激荡,只是一个停顿,便当空向着不远处的无海一斩而下! wap. /89/89712/1963500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八章 眸中妖气 轰隆!!! 在十数道符箓的攻势之中,一抹暗金色的光芒涌动,任用汹涌的灵气不断冲击,也始终不曾减弱分毫。 无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怒吼,心中的戾气被彻底引动,他挥动着手中的僧袍,以此强行打散四周狂涌的灵气,浑然不在意这件法器的损坏。 不过是片刻时间,十数道攻势便以消散大半,也显露出了无海的身形。 然而当他正欲一步踏出,以手中的一百零八颗念珠,硬生生砸死纪源时,便见到对方将一张流转着绚丽彩光的符箓甩入空中。 只听一声暴喝,旋即便有浑厚精纯的灵气喷涌,随后凝聚成了一柄丈许长、半透明的巨大剑影。 那宽阔的剑身上彩霞流转,垂落下无穷剑气,只是一个停顿,便当空一斩而下。 见此一幕,无海立时低喝一声,第一时间便将手中残破了小半的僧袍,飞快的甩向当空斩落的巨大剑影。 只是这件已经半毁的法器,却是仅仅坚持了片刻,旋即便在无数剑气之中破碎,化作数十块凌乱的布片。 “起!” 无海眼中凶光一闪,其心念一动,掌中的钵盂猛然飞入空中,虽被数道墨色枷锁禁锢,却也散发出了浓郁的清光。 只是在巨大剑影的面前,同是一件品相尚可的法器钵盂,也不过是坚持了三四个呼吸,而后剑影一闪而过,便将其斩成了两半! 这一刻,无海的脸上除了滔天怒火外,甚至还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了一抹惊恐之色。 他的周身佛光大放,一枚枚暗金色的梵文浮现而出,而后化作了两只巨大的手掌,随着他的动作一同向上迎去,将那柄举剑合在掌中。 嘭!!! 无海脚下的地砖顿时破碎,他的双腿有小半陷入到了地下,其身上的衣袍被垂落的剑气撕裂,看上去哪里还有一代高僧的样子。 此刻他身上妖气滚滚,与暗金色的佛光一同席卷而出,不断融入头顶幻化出的一双巨掌中。 “快动手!” 纪源一声怒吼,当即喝醒了出声的众人。 反应最快的是赵远松,他以双手捏出法诀,随着体内法力一个震荡,当即便有一根根土黄色的尖刺凭空凝聚,旋即不过一两个弹指,便有大半刺入了无海的后背中。 在其身旁的沈浪,此刻也是一点面前的书本,以文字化作一方巴掌大小的印玺,将其狠狠的砸在了无海的脑袋上。 接连两道攻势加身,无海顿时感觉眼前一黑,体内的法力出现了瞬息的凝滞,差点便要让幻化出了一双手掌崩溃。 只是还不等他重新调息,一抹倩影便骤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苏红烛强忍着佛光照耀带来的不适,一双手臂显露出真身,晶莹洁白的骨掌化作拳影,如同狂风暴雨般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饶是无海为佛门修士,体魄强度堪比同境的武夫,再加上有暗金色梵文护身,却也吃不住如此密集,却蛮力惊人的攻击。 在硬接了十数拳之后,他身上的暗金色梵文便怦然崩溃,最后被一拳砸在了额头上,整个身体骤然倒飞了出去。 “斩!” 纪源大喝一声,其食、中二指并拢,向着半空中的巨大剑影点去。 瞬息间,天剑符所化剑影一个盘旋,便狠狠地站在了无海的身躯之上,随着一声闷响,这具佛门功法所淬炼的强悍体魄,便当即爆成了漫天的血雾。 见此一幕,众人纷纷后撤躲避,这才没有被鲜血溅洒一身,只是四周的神像便躲不开了,被溅了一身的鲜血。 二十多个呼吸后,当天剑符的灵气散尽,大殿之内才缓缓恢复平静,只是除了溅洒四周的鲜血,以及地上的一串念珠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曾经的一代高僧,在坠入妖道后跻身了二境的无海,尽管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却还是难逃被斩杀的命途。 “你没事吧?” 沈浪绕过一地的血污,来到了纪源的身边,伸出手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他心里清楚,纪源对那人的感情还要在他之上,是真的将其当做了亲人,时常会拿着自己炼制的丹药,来为已经垂垂老矣的无海续命。 只是凡人想要续命,却又是何其难也,那般续命灵丹就算是纪源,如今也难以成功炼制而出,更别说纵然他们绞尽脑汁,也凑不齐所需的各种灵药。 如今无海不仅坠入妖道,更是被众人合力斩杀,关键最后那一击还是出自纪源之手…… 一念及此,沈浪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几句安慰的话。 如今这个时候对纪源来讲,一切安慰的话都不如让他慢慢消化。 此时,赵远松几人也走了过来,其手中拿着那串跌落在血污中的念珠,在擦拭干净之后,便递向了沉默不语的纪源。 哪怕不提两人之间的关系,斩杀无海的最后一击,也是由他打出的,按照规矩若有战利品的话,也首先是给归其所有。 半响后,纪源长出了一口气,瞥了一眼面前的念珠,便伸手将其握在了掌中。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见众人眼中皆是满满的关怀担忧之色,不由勉强的笑了一声。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觉得无海大师他……好像并没有真正死去。” 纪源想了想,便将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 不过一群人只当他是还没有从情绪中走出,因而产生了些许的错觉。 毕竟亲手斩杀往日相熟的长辈,哪怕对方已经坠入妖道,是不得已而为之,想来也一样会很不好受吧。 “不提这些了,先去看看慧心怎么样了。” 纪源摇了摇头,暂时将一些想法压下,若是无海真的未死的话,也必然还是会再次出现的。 于是乎,一群人便快步离开了这座大殿,顺着一条小路,来到了白云寺的后院之中。 这里是平常佛门修士,聚集修行之地,此刻却已经化作了一片妖邪之地,再也感受不到丝毫佛家的气息,入目之处尽是浓郁的妖气。 而此时,在院中的一颗老树下,慧心正盘膝而坐,身上涌现着一层薄薄的佛光,口中不断吟诵着佛家圣经,以此抵抗四周妖气的侵袭。 他应是被无海下了禁制,一身精气凝滞不动,只能凭借往日孕育出的佛光,在此处勉强支撑着。 若是众人在晚来小半柱香的时间,慧心便很可能再也坚持不住,被妖气侵入体内,落得一个与无海相同的下场,从此堕入妖道之中。 不过虽然众人心中急切,确也没有贸然踏入小院之中,而是在一阵确认无误之后,方才由沈浪出手,以浩然正气驱散此地妖气。 如此之后,一群人方才踏足其中,快步来到慧心的身旁。 “破!” 赵远松捏出几道印诀,随着一声低喝,以剑指点在慧心的几处大窍上。 随着一股法力涌入,其身上的禁制悍然崩溃,后者这才幽幽转醒,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只是慧心一见到面前的众人,双目中的光彩便骤然一暗,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悲伤之色。 显然几人能够出现在此处,并解开他体内的禁制,便足以说明其师无海,已经被纪源等人所斩杀。 否则一个由佛入妖的二境修士,怎么也不可能放任敌人,就这般来到白云寺的后院,轻而易举的将人给救出来。 “师父他……” 慧心神色黯淡,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两名好友。 见状,纪源略一犹豫,随后便轻声说道:“是一击毙命,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低声诵了一句佛号,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般结果,对于坠入魔道的其师无海而言,已经能够算的上是善终了。 如果是落在朝廷的手里,少不了要经受长年累月的毒打与折磨,在审问之人彻底放心之前,绝不可能给无海一个痛快。 “走吧,先离开此地。” 纪源瞥了一眼四周,旋即便与沈浪一同,将盘坐在地上的慧心搀扶起来。 这座香火鼎盛的白云寺,如今算是已经毁了,四周满是妖气弥漫,纵然之后有朝廷高人来此净化,也不可能再有半点香火。 再说此时过后,朝廷也不可能再让白云寺延续下去,最终多是会直接将此地砸毁。 不多时,一群人便走出了白云寺,在踏出寺庙大门的同时,纪源等人先后下意识的回身看去。 纪源与沈浪二人,多是有些感慨,毕竟他们与此地之间,还是有着不少的美好回忆。 至于赵远松和许七七,则是有些心有余悸,特别是对前者而言,心中更是有着诸多杂乱思绪。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生死间破入二境之后,纵然面对强敌有所不敌,但也能随时抽身而退,带着师弟师妹们平安逃离。 可经此一役之后,他这才终于明白,世间高人何其多,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 倒是苏红烛对此,却没有生出什么感慨,百般无聊的陪在了众人身旁,目光却时常往远处的三刀会成员身上看去。 那些一个个精神充沛,身上气血浑厚的青壮,在其眼中就仿佛是行走的美味,需要花费很大的心神,才能控制住饱餐一顿的念头。 “阿弥陀佛……” 慧心双手合十,脸上满是苦涩之意。 最后他朝着面前的寺庙,缓缓的拜了三下,随后才与众人一同离开。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其双目之中有一缕妖气一闪而过。 wap. /89/89712/19635004.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七十九章 收徒 此时距离他们往白云寺、赵家一行,也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另外三个地方的战斗,应该还没有落下帷幕。 而在离开之后,几人并没有返回三刀会,而是直接来到了玄天观中。 刚一进入道观内,赵远松便将郑婉蓉放在了主殿的神像下,此处供奉着一洲的神仙人物,再加上有玄天观祖师遗泽庇护,可以令生死之间的状态,更加偏向生一点。 这便是冥冥之中的气运,所体现出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效果。 再加上如今郑婉蓉,已经服用了纪源亲手炼制的几种丹药,只需要再将身体上的伤口处理好,至少是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了。 而到了这一步,在场的众人便几乎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许七七帮忙处理伤口。 “纪道长!” 几名护院上前,面露感激之色的喊道。 他们虽是赵家护院,但却对赵家并没有太多感觉,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而已。 反倒是对这位赵家的小少爷,可以说是发自心底里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平日里,便时常与他们亲近。 更是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厮混到中年的武夫,江湖走的多了,便很难看上市井女子,膝下也无一儿半女的,所以就更加亲近这个讨人喜爱的小少爷了。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赵月白已经是凶多吉少,却没想到最后被寿朝歌与纪源一同救出,自然是令这些中年汉子喜出望外。 就连四人中最年轻的廖启明,也一样是如此心情,自从成为赵家护院的那天起,他就将这个小男孩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去疼爱。 此时纪源走入小院,与他们目光相触,微微颔首之后,便转而看向灶房外蹲着的四位师兄。 居中最为年长的,便是他的大师兄陈世荣,左边的是二师兄刘浩明,右边的是三师兄和四师兄。 四人本该是要外出,毕竟手中积攒了一堆的法事,不过却被自家师父下了禁足令,不允许在此刻离开道观。 而在四名赵家护院来此之后,他们本就憋屈的心情,也自然就更加憋屈了,总觉得自个儿的道观,成了谁都可来的地方。 只可惜他们敢怒不敢言,虽然做法事的本领不错,但别说与人争斗了,就连捉鬼驱邪都不精通的他们,也只能是积攒了满心的怨气。 此时见自家小师弟回来,竟是一个个都没有好脸色,似乎他们的脾气如今也只能发泄在这位师弟的身上。 纪源一眼扫去,自然是看出了四位师兄的心情,当下不禁有些无奈,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奈何还有外人在场,却是在不好当场言说。 想了想,他便一个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身后的几人也立即跟上。 在路过房门时,他顺手收回了门面上的符箓,这才径直走到了自个儿的床边。 如今在那硬木床板上,铺了厚厚的三层棉被,而后才是昏睡不醒的赵月白,其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生机。 纪源坐在床边,伸手为这个七八岁的男孩把脉,而后更是分出一缕精气,探入对方的身体之中。 良久后,他这才收回手掌,脸上浮现出沉吟之色。 在见到一群人看来,便将男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此时的赵月白,体内生机浓郁的吓人,更是无比的精纯,恐怕此刻就算是斩掉他的一双手脚,耗费些时间也能自行长出来。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比喻,并不可能真的如此去做。 而除了这股浓郁精纯的生机之外,赵月白的丹田气海之中,还蕴含着堪比二境巅峰的法力。 这些都是老槐树为自己夺舍而准备,却没想到最后关头,被纪源一剑钉死了自身的一点灵光,最后崩溃于天地之间。 “只要他今后稍加炼化,便可直接踏入修行,无需再去温养魂光。” 纪源叹了一声,多少还是有点羡慕赵月白的机缘。 对方的魂光,已经被以特殊手段温养,最后更是被老槐树,灌入了自身提炼而出的魂力,已经是无需再去通读道藏,以水磨的功夫温养魂魄了。 这也是为何,一个明明有着二境巅峰境界的邪物,最后却只能凭借本体攻伐,因为它自身的魂魄已经只剩下一点灵光,再也操纵不了那浑厚的法力。 “甚至只要花点时间,他便可轻松跻身二境,至于在这个境界能走多远,便看他是如何炼化这股法力了。” 赵远松上前探查了一下,随即嘴角便不由一抽。 想他在外门勤恳修行十多年,才好不容易在生死间破境。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的男孩,只需炼化体内老槐树留下的法力,在数年只能便可轻松跻身二境。 甚至若是炼化的粗糙一点,没准至少也是个二境中期,十分接近后期的样子。 而要是炼化的仔细一点,纯粹一点的话,至少一个二境中期是已经拿在手中的了。 两相比较之色,赵远松差点就让自己的心境,生气了一点波澜。 嘭!!! 忽然之间,三名中年护院,在年轻护院廖启明的带头下,向着坐在床边的纪源单膝跪下。 “你们这是?” 小道士一脸疑惑,不明白四人整这一出是意欲何为。 四人面面相觑,随后便由廖启明开口:“如今赵家已经覆灭,今后更无重建的可能,若是此次危机过去,朝廷必定会清算一切有关之人。” “恳请纪道长,为我等指一条明路,让月白少爷不比承受无端的苦难!” 话音落下,四人齐齐抱拳,而后一拜到底。 见此一幕,纪源一时间有些犯难,他也不过是一个破落道观的小道士,纵然踏上了修行路,也就是在千钰城这一亩三分地,稍稍有点小名气而已。 别说放眼偌大的大渝王朝,就算是一郡之地,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人物。 “其实我倒是觉得,如果你有打算让玄天观回归九玄门,这赵月白正好可以收为弟子。” 一旁的赵远松,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自身的情况就不用多说了,而这赵月白单论天资便算是很不错,再加上有这种机缘在身,未来一个三境还是很有可能的。” 他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纪源已经从这几句话中,大致明白赵远松的意思了。 若玄天观回归九玄门,虽然有门中高层许诺的一脉自主权,再加上一座传承山峰,但总归是实力和潜力有些弱了。 和人才济济的其他各脉相比,玄天观内除了纪源和其五师兄郭涛外,便再无一个修行中人,这无疑会引来一些有心人的窥视。 毕竟一脉自主权外加传承山峰,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份荣誉,还有九玄门每年十分之一的资源供给。 而若是将赵月白收入门下,数年内玄天观一脉必将多出一位二境修士,再加上以纪源的天资,在数年内或许也能突破。 如此一来,这一脉就有两名二境修士坐镇,虽然在高手云集的九玄门中不算什么,但也足以保住到手的那一份资源。 甚至在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后,别的可以不提,但赵月白没准就有可能跻身三境。 而一位三境修士,哪怕放在风起云涌的王都之中,也将成为炽手可热的大人物,被各方势力争相抢夺。 除了地位之外,三境修士也被称为大高手,其实力足以纵横大渝王朝,或是为某个势力坐镇一方。 就比如眼下县城中的局势,若是有一个三境修士坐镇,任那暗中布局之人,谋划了几个百年,最终得都收起一切手段,灰溜溜的远遁他乡。 “三境修士,哪怕是在九玄门中,都足以胜任长老之位。” 江河看似不经意的嘀咕了一句。 虽说不是一脉传承的长老,但地位也着实不算低,再加上三境修士本身的杀力与实力,足以使得刚刚回归的玄天观,在门中算是站稳了脚跟。 这其中的种种好处,多的根本就不是一时半刻能数完的。 而此间好处,不仅仅是对纪源和玄天观,甚至对赵月白来说,都是一样受用的。 闻言,廖启明等四人当即眼睛一亮,满是期待的齐齐看向这位小道士。 纪源见状,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哪里会不明白赵远松此举的含义,分明是再将他往九玄门身上拉拢。 “是否让玄天观回归九玄门,此时暂且先不提,等过了眼下危机再行商量。” 他瞥了一眼,身边满是笑容的赵远松,神色看上去颇为的无奈。 随后纪源一脸正色的继续说道:“只是我自己本身,也不过是个一境小修士,如何有资格去收取什么徒弟?” 在他看来此举多少是有些误人子弟了,平白耽误了赵月白,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对方将来的成就。 只是赵远松对此却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纪源是自寻烦恼。 “你真以为二境以上修士,会是那么好成就的?” 他摇了摇头,为纪源补上了一些常识。 远的地方先不提,但以大渝王朝为例,疆域内的修士多是一境,能够跻身二境便足以在朝廷之中,得到一个爵位的封赏了。 虽然这种爵位无官无权,只有一笔还算可以的供奉。 “寻常一个一等县城中,也不过才有数名一境修士而已,若是运气好,才会有一两个侥幸破境的二境修士。” 赵远松苦笑道:“在一些偏僻的地界上,一境修士都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祖师’了。” 就算是在九玄门中,二境修士的数量也不多,顶破天也才三四十人而已,这还是在数百有修行天资的苗子中,耗费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方才能够培养出来。 再则以纪源如今表现出来的天资,以及自身的福缘,也足以当赵月白的师父了。 更别提未来数年间,他有很大可能跻身二境,就算是三境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最多也就耗费个数十年而已。 百岁之前的三境大高手,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天赋异禀,是妥妥的天之骄子。 关于这点,赵远松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你啊你,说到底还是希望,我带着玄天观的全部气运,彻底回归九玄门而已。” 纪源没好气的笑了一声,随后看向还在昏睡中的赵月白:“拜师一事,还是等他苏醒之后,了解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自行做出决定吧。” 其实说到底,他也已经有些意动了,只是做不出来那种勉强他人的事情。 更何况收取弟子,本就是要双方自愿,否则将来麻烦事不断,甚至还会出现欺师灭祖,或是清理门户的种种事情。 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像江湖武夫,往往一收就是数个,甚至是十数个徒弟。 想了想,他让众人自个儿找地方休息,不要在此处打搅到昏睡中的男孩,随后便起身离开,直接前往其师的小屋。 wap. /89/89712/1963500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章 赵月白 师徒二人盘膝于蒲团上,彼此相对而视,却良久不曾有人开口。 整间小屋中,除了油灯燃烧的细微响动,便只剩下角落中正在进食的五师兄郭涛,所发出来的一阵阵咀嚼吞咽声了。 好半响之后,郭涛停下的进食的举动,然后瓮声瓮气的问了句:“那我是不是快要当师伯了?” 纪源与张之崖两人,几乎是同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酝酿半天的情绪就这么不攻自破。 “若是你心中已有决定,那便放心的去做便是。” 老道士伸了个腰,一甩手中的拂尘:“这间玄天观,不是已经传到了你的手中吗?” 闻言,纪源手掌一翻,便将那一块刻有‘玄天·十’的铁牌取出,目中浮现出恍然之色。 原来这便是玄天观观主的信物,在师父张之崖交给他的时候,他便已是玄天观的新任观主了。 虽然如今的道观破落不堪,只靠着他一人撑着场面,但只要其点点头,立刻便会有一桩滔天机缘落下。 “其实九玄门也挺好的,仙家修行之地,稍一抬头便可见到仙子御空而行。” 老道士哈哈一笑,还冲着自家小徒弟眨了眨眼。 纪源全当没有看见,随手将铁牌收了起来,心中已经是有了初步的决断。 “徒儿,拿百八十两银子来。” 正当他要起身离开,张之崖却忽然开口道:“不要雪花纹银,也不要钱庄银票,只要民间的银锭即可。” 虽然心有疑惑,但纪源还是取出了一百五十两银锭,将其放在了师父的面前。 他也没有询问是何用途,恭敬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小屋。 临走前,他还不忘丢给角落中的五师兄,一个从三刀会购置而来的小包袱,里面装着专供武夫食用的丹药。 这种丹药专门补充气血,以及提供大量的精气,再辅以谷物精华,只要服下一枚,就足以支撑寻常武夫整日的消耗。 若是放在外面售卖,一颗便能卖出十几两白银。 回到小院中之后,见众人基本都在打坐调戏,恢复先前消耗的精气与法力,纪源便放轻脚步,悄然走到自己的屋外。 他透过房门,看到赵月白还在昏睡,便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招手唤来了一个中年护院。 “能和我说一说,关于赵月白的事情吗?”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转头看向身边蹲着的护院。 对方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浮现出些激动之色,先前屋中几人的谈话,他那时也是在场的,自然听得十分清楚。 当下,他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赵月白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 其言语之中,对于这位小少爷的喜爱根本毫不掩饰,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在赵无痕远游而归,带回了赵月白的那几个年头,赵家上下虽然都十分心紧这位小少爷,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老爷子的命令。 但在赵月白五六岁的时候,便开始在宅邸中上蹿下跳,为往日严肃沉默的赵家,带来一点前所未有的活力。 这些年来,赵月白几乎每日都会溜到演武场,观看他们这些护院习武,时常也会偷偷带着一些自己屋中的糕点,或者是从伙房里顺来的吃食。 好像对于这个早慧的小少爷而言,每日看着他们吃着自己偷偷带来的食物,听着他们彼此相互吹嘘,便是一天中最为开心的时刻。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个小少爷心里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些护院武夫们所说的话,十句里面几乎只有一句半句能信,其他的都是吹牛而已。 甚至在剩下的九句半的话语里,还夹杂着大量的肮脏粗俗的骂声。 但这些却从未影响到,赵月白在听故事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崇拜之色。 好像对这个男孩而言,尽管心里知道眼前的大人们在吹牛,却还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而他家里的护院们,一个个都是学了绝世武功的英雄好汉。 只不过是江湖走累了,方才来到此处歇息歇息,指不定哪一天便会离开,继续做那路见不平、斩妖除魔的英雄之举。 “我们这些护院之所以喜欢小少爷,和身份地位无关,只是因为他不管对谁,永远都是那么的真诚。” 这名中年护院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是一样的真诚。 其实他们本就是在江湖中,受了不少的白眼,甚至是混得有些凄惨的人,不然也不会甘愿当一家护院了。 毕竟护院这种职位,说的难听点也是下人的一种,甚至在寻常百姓的骂声中,都是‘看家护院的狗’。 只有在这位小少爷的面前,他们才体会到了近乎陌生的尊敬和崇拜,总会有那么一瞬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活成了,平常吹牛时才会出现的样子。 许久之后,纪源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烁着思索之色。 赵远松的一些话说得很有道理,若是最后玄天观回归九玄门,得到了那座一脉传承的山峰后,势必也是需要有人坐镇的。 而单靠他自己一人,无疑是会支撑的十分辛苦。 若是能多一些人,哪怕只有一两个人,熬过了最开始的几年时间,等修为一点点上来之后,方才能算是站稳了脚跟。 赵月白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其本身的修道天资就十分不错,不然也不会被赵无痕当做夺舍的对象,带回家中花费近十年时间培养。 再加上其体内,蕴含着老槐树数百年积攒的生机,以及其一身二境巅峰的修为,只需花费数年时间,便至少也是一个二境修士。 甚至都不需要如何教导,只靠水磨的功夫便足以。 如果再有九玄门藏书楼中的积累,甚至是修炼了玄天道经,不说是同境之中无敌手,起码也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比拟的。 只不过收徒一事,除了要双方自愿之外,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讲究,最主要的还是看双方是否为同道中人。 否则的话,说不准就会出现貌合神离,甚至是欺师灭祖、清理门户的事情出现。 而除开这些讲究之外,此时对赵月白最好的选择,也的确是拜入玄天观,随着一同回归九玄门。 不然要是去往别的门派,毫无根基的赵月白,真正可以说是前途难料,不知是福是祸了。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身后的屋中,廖启明兴奋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小少爷苏醒了!” 闻言,小院中的几人纷纷睁眼,一番思索之后,便又继续闭目打坐,没有起身过来参合。 除了几名赵家护院之外,也就只有纪源在稍一沉吟后,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中。 此时赵月白已经苏醒,双目有些失神的坐在床榻上,望着眼前几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却骤然一暗。 “月白少爷?” 廖启明上前一步,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半响之后,赵月白方才抬起了头,小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都已经知道啦。” 在赵无痕决定屠戮整个赵家前,便已经将他禁锢住,放置在了地底的黑色高台上。 也是在那个时候,赵月白才从自己喊了数年‘父亲’的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 后来在老槐树的树干中,被浓郁的魂力融入自己的魂魄时,他也终于回忆起了,自己尚在婴儿时,那一对年轻夫妇的容貌。 “我好想找到我的亲生爹娘……” 赵月白本想坚强一些,可一想到记忆中的那对容貌,便忍不住差点哭了出来。 那一副委屈的神色,就仿佛是在几人的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围在男孩的身边想要出言安慰,结果张嘴半天却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场面看上去,多少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好在赵月白很快便收敛了情绪,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对着身边的人露出微笑,轻轻摇着头示意自己无事。 “赵月白,如今有些事情,还需要你知晓一二。” 待男孩情绪稳定了下来,纪源便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对方的面前。 他略一沉吟片刻,就在赵月白疑惑的注视下,将赵家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其身上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为了防止对方听得云里雾里,有些关键地方他还要耐心的解释清楚。 如此一来,纪源便一口气说了足有半个时辰,才算是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简言骇意的提及了之后的情势。 其中便包含了,关于赵月白拜师一事。 “至少在我的视角上,你拜我为师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纪源想了想,随即补充道:“若是你觉得我太过年轻,我也可以请我师父来此,这般一来今后我们便算是师兄弟。” 他直白的言明,不论是拜他为师,还是成为师兄弟,对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在利用自己。 因为一旦拜入玄天观,彼此之间便会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他们需要赵月白成长起来,今后能够坐镇一方,而赵月白也会需要九玄门的庞大资源。 如此一来,纪源自然只会嫌他们彼此间的感情不够深,怎么可能会行加害之事。 “或者你要是不想拜入玄天观,我自然也是不会勉强的。” 他在那双干净双眸的注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而随着纪源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四名护院,便纷纷向着赵月白递去眼色,示意他一定要答应下来。 就算没有九玄门的庞大资源,一名入境修士的收徒,哪怕只是个山泽野修,放在世俗间也足以让大富大贵的人家,举着银子抢破头都要争上一争。 哪怕这个修士,只不过才一境的修为。 与只要能吃苦,再加上足够的银两,便可以成就皮肉境的武夫不同。 想要成为一名修士,除了要熟读各类圣人书籍,以此温养自身魂魄外,还需一道开悟口诀,以及市面上极难买到的修行功法。 虽说以赵月白如今的情形,将来必定能迈过那道坎,成为一名强大的修士,但却不是说这样便可高枕无忧。 世间修士最讲究跟脚,从来没有英雄出身草莽的观念,是否为名门正派为一重,是否出身正统又是一重,若少了其中之一,往往便会遭人疏远。 而九玄门不仅是名门正派,更是仙家正统,号令一郡修行势力。 只是赵月白对四人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平静的看着纪源的双眼。 在前者那双干净纯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前,后者也是正了正身,没有半点闪躲的与之对视。 良久之后,赵月白忽然乐滋滋的一笑,随后便从床榻上爬了下来。 带穿好了鞋袜,他几步来到纪源的面前,正了正身上的衣衫,随后便双膝跪拜了下去。 “弟子月白,拜见师父!” 他连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随后便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师父’。 纪源也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一些早就酝酿好的几套说辞,当即就没了用武之地。 他连忙将赵月白扶起,想了想竟是有些不知道说点什么,毕竟这也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收徒,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是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见状,一旁几个护院不禁笑出了声,就连赵月白也是一个没忍住,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wap. /89/89712/1963501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一章 试探 小屋内,四名护院已被赶了出去,此时便只剩下纪源与赵月白二人。 这对刚刚成为师徒的两人,正一同凑在木桌旁,看着颇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在确定了屋子外,没有人贴着门窗窥视后,纪源当即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他在赵月白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轻轻一挥袖袍,桌面上顿时便出现了几样东西。 一个装着七颗水神丹的玉盒,一盏灵气黯淡的青铜油灯,七摞黄纸符箓,以及十数瓶各类丹药。 这一桌的东西,若是拿到了外界,就连三境修士都得眼热,特别是七颗水神丹,就算耗尽身家也要收入囊中。 而看着赵月白眼中的惊讶与崇拜,纪源这才满意拍了拍身上的道袍,随后端坐在了椅子上。 “为师也没有什么家底,这些东西你暂且先拿着,回头再教你一个袖里乾坤的术法,便可以随身携带存取自如。” 他面上模仿着长辈的姿态,实际心中满是得意之色。 原来有个徒弟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啊! 心中得意之余,他也细心的为赵月白,一一介绍起了这些东西的用途与用法。 半刻后,纪源脸色一正,开始传授玄天道经的第一层核心心法口诀,随后让赵月白盘膝于床上,开始以自身精气,辅助其熟练功法的运转。 待得半个时辰过去,见赵月白已熟悉了功法的运转,并逐步渐入佳境,甚至开始一点点炼化丹田气海中,来自于老槐树的法力后,他这才悄然退出了小屋。 当纪源关上房门,刚一转身时,便见到了小院之中,多出了几道眼熟的身影。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些人应当是徐柳青身边的心腹,早先曾在三刀会中见过数面。 此时见到几人上门,纪源心中顿时便有了些猜测,应该是城中另外三处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 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势。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以三个门派的实力,虽说过程或许会艰难一些,但想要平定三处妖魔,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虽然其中的三刀会,以及远山镖局之中,并没有二境以上的存在坐镇,但能与震山派这个,有着二境武夫老祖坐镇的门派齐名,怎么也都有自己的底牌。 只是处理一两个二境妖魔,对他们而言并不是无法做到。 此刻,在见到纪源现身后,其中一人便当即上前两步,随即抱拳说道:“纪道长,徐大哥请你往三刀会一见。” 他点了点头,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在沉吟后,不由出声问道:“可是另外三处有了结果?” 话一出口,在瞧见对方脸上的阴沉之色,他心中便立即一沉,意识到最后的结果应当是比较糟糕,否则此人也不会是一副这般的表情。 “除却我三刀会负责的驻地兵营外,其余两处皆以失败告终,甚至震山派与远山镖局,更是因此而损失惨重。” 那人不假思索的开口,所说情况也的确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那两派不仅是攻打城隍庙和县衙失败,甚至门下弟子死伤无算,就连震山派那位一百六十岁高龄的二境武夫老祖,也因此而身受重伤。 若不是有着一两颗保命灵丹,恐怕一条性命已经是丢在了县衙之中。 如今那两派的高手,已经齐聚三刀会之中,实在是蒙受巨大损失后,已不敢独自返回门派,唯恐魔人打上门去。 小半个时辰后,纪源与赵远松等人,随着几名徐柳青的心腹手下,急匆匆的赶到三刀会总会所在宅邸。 此时偌大的一座宅邸,说是人满为患一点都不为过,不只是另外两派的高手尽皆来此,甚至就连各自门派中的其余弟子、家眷,都一同迁来此地。 实在是经受巨大伤亡之后,单凭一门一派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再护住自己门下的安危了。 当纪源等人踏入宅子,一路上随处可见轻重不一的伤者,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和药材的味道。 一些小院中,更是架起了好些土炉子,在熬煮着用以疗伤的药汤和药膏。 几人入目所及的种种场景,已经不止是损失惨重,说一声惨烈都是不为过的。 很难想象这些人,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才会落到一个如此下场,好歹也是千钰城拔尖的门派,竟是看上去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当见到了徐柳青后,一群人这才知道,这两个门派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不论是城隍庙还是县衙,如今其中除却神祗灵官,以及捕快之外,还有着大量已经入了魔的普通百姓。 这些百姓被魔气所侵,一身气力极大,更是个个悍不畏死,往往成群结队的一拥而上,哪怕被打断了双腿双臂,也要挪动着身体,用一口牙齿去撕咬面前的人。 再加上县衙中的捕快,在入魔之后更是透支了自己的一切,竟一个个都有了皮肉境的实力,其身上还长了一层坚如金铁的鳞片,又身着县衙库房中的精铁甲胄。 说是刀枪不入一点都不过分,寻常利刃根本难以破开对方的防御。 更别说还有城隍爷这位神祗坐镇,县衙中跻身二境武夫的袁永成,以及本就是二境魔修的师爷孙有方。 震山派和远山镖局,没有当场全军覆没,就已经算是实力极强了。 这样的一股力量,别说是区区小县城中的江湖门派,就算是朝廷的驻军,只要兵力不超过五百人,都能够正面与之硬憾。 “四方城门如今怎么样了?” 一提到朝廷的驻军,纪源便想到了千钰城一百五十里外,便有一个驻守兵营,里面的将士皆是上过战场的精锐。 只是想要将消息传递过去,便少不了先解决封闭的城门。 闻言,徐柳青摇了摇头:“城内的兵营是已经解决,但四方城门恐怕是打不开了。” 他告诉众人,四方城门上皆被布下了阵法,别说是武夫翻越城墙了,就算是修士御器都无法飞越。 甚至将一块石头丢过城墙,都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绞碎,就连金铁之物亦是如此。 如今别说是活物了,就算是死物也无法跨过城墙。 此话一出,纪源等人不由面露沉重之色,这和他们原本预料的情况,实在是出入有点大啊! 在几人原本的设想中,三个门派分别解决一处祸乱,然后他们再处理掉剩下的两处,如此一来不说是危机解除,起码也算是渡过一半了。 剩下的就看那暗中布局之人,是直接穷图匕见的走到台前,不管不顾的发动一场大祸乱,还是就此收手,趁着朝廷高手来临之前远遁。 却没想到两个盛名已久的门派,不仅未能成功解决各自负责的祸乱,反而还损失惨重,门下弟子死伤过半,高手近乎全灭。 以徐柳青的说法,此时远山镖局的一境武夫,就只剩下总镖头一人,至于震山派虽然还有两三位一境弟子,但实力最强的二境老祖,却也是身受重伤、卧床不起。 “如今还有一战之力的,便只剩下我三刀会了。” 徐柳青苦笑了一声。 千钰城中名声最盛的一家三派,除却已经覆灭的赵家,震山派和远山镖局,以剩不了什么战力,剩下的弟子不是个个带伤,便是武艺未成。 反倒只剩下一个三刀会,虽然在攻打陷落的兵营时,也有不少成员当场殒命,可一来三刀会本就成员众多,千钰城中足有数百门人,二来死去的基本都是寻常门人,入境武夫只折损了二三人而已。 此时的三刀会,一口气还是能拿出近二十名一境武夫,其中便有三位皮肉境的会首,以及数名皮肉境中期的各堂主。 再加上一些底牌和杀手锏,徐柳青自信打下一个堕入魔道的城隍庙,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事实上另外两派的实力本就不弱,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大意轻敌,没有探明情况便一头撞了进去。 否则底牌尽出的情况下,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的意思是希望,由我们负责解决县衙里的两个二境?” 纪源双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 闻言,徐柳青倒是极为干脆的点了下头,也没有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其实也是另外两位会首的意思,显然是已经知道,纪源等人先后解决赵家与白云寺,总共两名二境修士。 “到时候我也会带着数十门人,以及一件底牌随你们前往对敌。” 他面色凝重的说道,并没对众人有任何的隐瞒。 同时徐柳青话锋一转,忽然便提及了县衙内的库房,言称再过半月便是上缴税收的日子,此刻库房中定是满满当当,也不知会不会在动.乱中,给那些魔人搬空了去。 言下之意,便是在提点众人,若是能够解决县衙中的魔人,那库房之中起码数万两的白银,便可借着被魔人取走的理由,分而落入他们的囊中。 然而纪源等人对此,却只是摇了摇头,哪怕真的解决了县衙内的魔人,他们也不会动库房中的银两半分,也绝不会允许他人指染。 等这场动.乱结束之后,这些税银将会成为此地百姓的救命钱,若是动了分毫,别说道义上过不去,他们心中也会因此难安。 在见到众人脸上的神色后,徐柳青一直板着的脸上,这才终于是露出一抹笑容。 显然先前的话,其实是他的一个试探,想看看面前的这些人,是否会在利益面前,便动摇了本心。 毕竟是否出手斩妖除魔,与会不会因为利益而动摇本心,实则却是两码事情。 前者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身处危局之中,若不想丧命的话,便也只能是倾力而为。 至于后者…… 数万两的白银可不是一笔小数额,就算是法器都可以购置一两件了,若是全拿来换取修行资源,也足以一个二境修士,能安心修行、闭门不出最少十年。 打个比方,纪源寻常炼制一路较为珍贵的丹药,去掉各项成本之后,大致可以赚取十数两雪花纹银,折算成普通白银能够有个数十两。 数万两的税银,便相当于纪源在保证次次成丹的情况下,得炼制出一千炉丹药才行。 哪怕是一天一炉的速度,也得最起码耗费近三年的时间! 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就摆在眼前? “你这人向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到底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纪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对方,语气已是有点不善。 任谁被朋友这么试探,估计都会有点怨念吧。 徐柳青哈哈一笑,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对几人眨了眨眼后,便一脸神秘的说道:“因为那两个门派的大意轻敌,不仅令我们需要拿命去拼,还将自己和全城百姓置于险地。” “所以在我们三刀会的责问下,两个门派分别拿出自己七成家底,以及三件珍贵稀缺之物,算是聊表自身歉意。” 不过徐柳青言明,若是几人先前动了心,他也会任由他们拿走县衙库房的税银,随后再将这份歉意补回去就是了。 绝对能保证比原本只多不少。 “谁再说你徐柳青直接,从不搞弯弯绕绕,我第一个和他急!” 纪源叹了一声,算是领教了一次对方的心眼。 wap. /89/89712/1963501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二章 封禁天地 三刀会的议事大堂中,此时三位会首,以及震山派门主、远山镖局总镖头,皆是一脸正色的端坐着。 而在左侧的一排座椅上,纪源、赵远松和沈浪三人,赫然也出现在了此处。 显然是在经过一阵思忖后,同意了徐柳青的提议,接受震山派的‘歉意’,然后承担解决县衙内两名二境魔人的责任。 不过就算没有震山派的‘歉意’,貌似几人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更别说此举,亦是关乎着全城十数万的百姓! 不管他们承不承认,此时整座千钰城百姓的性命,的确就掌握在这座大堂内众人的手中。 而此时在纪源等人的面前,便摆放着来自震山派的所谓‘歉意’。 一张.楠木桌上,除了一沓厚厚的、价值五万两白银的银票外,还有着七百两黄金,以及两件重器与一件法器。 原本震山派的门主,是打算拿一些凡俗珍品,也就是年代久远的古董,或是奇珍异石等物,来代替这三件重器和法器。 毕竟一件重器的打造难度以及价值,虽然比不上同品相的法器,但也是极为的珍贵了。 更别说一件法器的价值,都足以赶得上这价值数万两白银的银票,而两三件重器便相当于一件法器。 不过在纪源的强烈要求下,震山派也不得不收回准备好的凡俗珍品,尽管一阵肉疼也只能拿出两件重器与一件法器。 就连远山镖局也是如此,三刀会根本不接受凡俗珍品,一样是索要修行中人的灵物。 而两个门派尽管不舍,却也只能是咬牙拿了出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他们的大意轻敌,否则说不准如今县城之中,所有被妖魔占据的地方都已被清除。 若是最后县城沦陷,两派之人几乎死绝也就算了,否则的话时候朝廷追究起来,免不得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如果不是担心朝廷的方面,这些人也不会如此大出血,任你爱管不管,大不了一同葬身此地。 只是在看到面前的三人之后,震山派的门主便一直深锁着眉头,虽然不曾有什么言语,但心中的一切都已经浮现在了脸庞上。 有着二境修为的赵远松,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但一个启蒙境中期的小道士,外加一个同等境界的儒家书生,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在这位门主看来,光是县衙外的入魔百姓,就足以让这几个人感到头疼了,更不用说县衙之中,还有着身穿甲胄、长着坚硬鳞甲的魔人,以及两名二境存在。 纵然是有着徐柳青,以及三刀会数十名门人相助,恐怕在见到坐镇的二境魔人之前,便已经是损失惨重,再难有一战之力。 如此一来,不仅他们此时拿出的东西等于打了水漂,甚至就连自身性命都有些堪忧。 “县衙中的情况,大致便是如此了,不知道赵仙师可有信心?” 尽管心中犯嘀咕,但震山派的门主,却还是细细将县衙内的情况,说与了面前的几人听。 虽然之前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不过震山派还是摸清了对方的不少虚实,除了外围被控制、入魔的百姓数量,还有那十几名捕快的实力。 其中最为重要的,自然便是袁永成和孙有方两人展现出的手段。 前者是堕入魔道的儒家书生,后者应是修炼了数十年的魔功,一身魔气早已深入骨髓。 他们一个走了武道,一双铁拳大开大合,气势可以说得上是霸道无双,另一个更是魔道手段层出不穷,最擅影响他人心神。 震山派的老祖,便是吃了孙有方的一个暗亏,导致对敌时无法集中精神,被袁永成抓住机会予以重创。 否则以一位二境武夫的体魄,怎么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落败,更是差点便药石无医。 而面对震山派门主的提问,赵远松却下意识的看向身旁,他们这一伙人的主心骨,想来不是自己这位二境修士。 此时纪源一脸沉吟之色,很自然的便接过了话头:“入了魔的百姓好处理,不论是佛家真言还是儒家圣人文章,都可以轻松进行镇压。” “那十数名被转化为了魔兵的捕快,只需在兵刃上贴一张浩然诛魔符,便可破开坚如金铁的鳞甲。” 唯有两个二境魔人最为棘手,纵然他心中已有些许应对之法,此时也不敢放言一定能够功成。 一境与二境,看似只有一线之隔,实则不论是对武夫来说,还是对修士而言,都算的上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旦体内生出罡气与法力,不仅一举一动间蕴含着莫大威能,更能施展诸多神异手段。 “既然纪道长有信心,那便早些出发吧。” 三刀会的大会首开口,那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 他沉吟道:“稍后三刀会也会出动,尽全力打下城隍庙。” 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局面,谁也没办法藏私,否则等待他们的可不只是死亡这么简单,还有可能被化作魔人,或是魂魄被拘禁,再无转世的机会。 于是在一些人复杂的目光中,纪源点头应声,随后一挥袖袍,便将桌上的财物尽数收起,一件重器丢给了沈浪,自己则拿了法器。 至于最后一件重器,则由赵远松回头交给江河,如此一来的话,他们这群人也算是个个手持重器、法器了。 这也是纪源为什么,咬定只要这些东西的原因,在当下这种局势中,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是无用,远不如一件法器在手来的实用。 当他们走出议事大堂,在外等候的数人当即上前,其中江河便接下了那件重器,对这根长棍倒是十分的满意与喜爱。 “若是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们便立即动身?” 徐柳青来到众人的身边,干脆的开口问道。 此时在议事大堂外,已有数十名黑袍人默默无声的聚集,他们都是隶属于徐柳青的门人,皆是武艺精湛的武人。 闻言,纪源正要点头,心中却忽然升起一阵悸动,像是有莫大的凶险正在袭来。 他骤然转身望去,却不见四周有何异动,但身边几人的脸色,却都在先后微微一变,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点不寻常。 嗡!!! 几个呼吸之后,一道嗡鸣声从远方传来,旋即便见到五根光柱冲天而起,占据了城中五个方位,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成了一片。 黑、灰二色渲染了整片天空,遮挡住烈阳的光辉,县城中顿时陷入一片阴暗,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堪比落日黄昏之后。 “该死!有人以阵法封闭了这方天地!” 赵远松惊呼出声,脸上的神色当即变得阴晴不定。 众人望向天际,此时整个县城的上空,都被附着上了一层黑灰二色的光幕,像是有一只大碗倒扣住了千钰城一般。 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缕缕的魔气、妖气,源源不断的自光幕中垂落,很快就遍布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众人所在的三刀会总会宅邸,一样也是如此光景,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妖魔之气,试图侵入所有生灵的身躯之中。 大堂内的其余几人,在感受到异变之后,也相继走了出来,一脸阴沉的看着天地间发生的变故。 谁也没有想到,继城墙上布下阵法后,那暗中布局之人又觉得不够,竟是直接开启大阵,将整个县城所在的天地封禁! 如此一来,他们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再也无法留有侥幸心理了。 任谁都知道对方如此做法,显然是不可能放过城中的每一个人,这般妖魔大阵,绝不仅仅只是封闭天地那么简单。 而正当众人在思索暗中布局之人的想法,以及应对如此局面的办法时,有几名三刀会的成员,一身狼狈的自外头飞奔而来。 其中一人还未站稳,便急忙高呼道:“会首!外头的百姓都疯了!” 此时的千钰城中,随着无数魔气、妖气,自天上的光幕中垂落,许多百姓骤然便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他们双眼泛红的如同疯子一般,不由分说的便开始打砸身边的一切,最后更是扑向一旁的人,或是以利刃劈砍,或是以牙齿撕咬。 这些疯了的百姓,他们每杀一人,身上的妖魔之气便会浓郁一分,眼中的血红也更加深邃。 其中便有几个武艺不错的帮会成员,在手持兵刃连杀了二三十人后,其一身气息骤然一涨,竟是直接突破到了皮肉境初期! 一时之间,整个千钰城都陷入到混乱中,四处都是发了疯的人,在疯狂的袭击清醒的百姓,甚至在一个区域已没有正常人后,他们还会相互厮杀起来。 短短不到一刻钟,便至少已有数千人遭了难,有些还在家中准备中午的吃食,便被闯入的魔人乱刀砍死。 是的,这些发了疯的百姓,如今皆以成了魔人,身上妖魔之气翻涌,每杀一人便浑厚一分,杀人多者甚至一身气息已堪比一境的武夫与修士。 自封禁此处天地的大阵出现,至今不过一刻钟而已,县城之中便已经多出了一两万的魔人! “所有人都给我散出去,以十人为一队,将这片坊区的魔人尽数击杀!” 三刀会的大会首,在得知宅子外的情况后,当即便果断的下令:“切记不可留手,否则死的就会是你们!” 一众三刀会门人领命,在各自堂主、头目的带领下,纷纷散入整个坊区之中,开始清剿入了魔的百姓。 其中有许多往日相熟的面孔,令他们实在无法投下杀手,于是便在犹豫之中,被四面八方的魔人包围,随后给撕成了碎片。 这些入了魔的百姓,已经丧失了一切理智,被妖魔之气影响心神,沦为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与此同时,一名名震山派和远山镖局的弟子,相互结伴的离开三刀会的宅邸,配合一些没有武艺的三刀会门人,将尚未被妖魔之气影响的百姓,尽数聚拢于此。 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宅邸便已挤满了百姓,他们一个个面带惊恐之色,哪怕已经身处安全之地,依旧良久都无法平息心中的恐慌。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人当场入魔!” 纪源站在大堂外,居高临下的扫过四周百姓,随后一脸凝重的说道。 在妖魔之气的影响下,若是心志不坚,或者本就心存恶意之辈,最是容易堕入魔道中,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而此时整个三刀会宅邸中,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恐惧,侥幸暂时逃得一劫的百姓,此时心境已是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必须要想办法隔绝妖魔气!” 徐柳青抬头望天,其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他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怎么也再次定居近十年,如今遭难的都是往日里,与他相熟的四周百姓。 “阿弥陀佛,让小僧试一试吧。” 慧心双手合十,在石阶的边缘坐下,面对一众惊恐不安的百姓,开始低声诵起了佛经。 片刻之间,一层淡淡的佛光自其体内流转而出,他虽是低声诵经,可其音却如晨钟暮鼓,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久久回荡不息。 wap. /89/89712/1963501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三章 强援到来 “有效!” 张扬波低呼一声,这位三刀会的大会首,眼中当即迸发出夺目的精光。 虽然命令是由他发出的,但也是一直在担心,不希望这些邻里街坊再有人入魔,沦为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如今见慧心的方法有效,以佛家圣经荡涤众人心中的恐慌,使得所有临近崩溃的心境稳定下来,便不由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此法虽是有效,却也仅仅只能覆盖一座庭院而已,但在这之外还有一整座宅子的百姓,依旧还是处在心境崩溃的边缘。 更不用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有越来越多幸存的百姓,源源不断的聚集而来。 如果只是依靠慧心一人的话,根本控制不住百姓们将要崩溃的心境,在浓郁的恐慌之中,依旧会有人堕入魔道。 而一旦在如此密集的地方,有人却心境奔溃化作魔人的话,无疑将引发成片成片的入魔,到时此地必会沦为一片人间地狱。 “徐兄,还请安排些人手,将百姓之中的稚童挑选出来。” 沈浪忽然出言道:“稚子多是无畏,共同朗诵圣人文章,那朗朗读书声可缓解众人心中的恐慌。” 闻言,徐柳青当即便唤来了几名心腹,让他们带人去将百姓中的孩童,尽数集中在一起。 在当前的情形下,若有孩童掷地有声的朗朗读书,的确是能很大程度上的,消减百姓心中的焦虑与恐惧,避免一些人心境崩溃而化作魔人。 与此同时,在一番斟酌之后,纪源也开口讨要一批制符的黄纸,以及朱砂等物。 这些东西他身上虽有,可近几日的消耗下,已经是所剩无几了,无法满足眼下的庞大需求。 而对于纪源的要求,徐柳青自然也是尽力的满足,虽然这些东西三刀会内并没有储备,但好在还有震山派和远山镖局。 这两家门派在来此之前,便已经先搬空了自家的宝库,再加上他们日常行走江湖,的确是会常备一些此类物品。 不像三刀会,虽然表面上说是江湖门派,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当地帮派,用不到制符炼丹等物。 没用多长时间,一个大箱子便被两名三刀会的门人,给合力抬到了纪源的面前,里面大半装着的都是上好的符纸,以及小半价格昂贵的朱砂等物。 他下意识的向着旁边瞥了一眼,随即便见到震山派的门主,以及远山镖局的总镖头,此时虽竭力保持脸上的平静,但眼中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浮现出肉疼之色。 这一箱的东西,若是论价值的话,起码也得数千两白银,算是他们家底中较为值钱的东西了。 纪源自然不会为这两个大户心疼,扬了扬头,便带着两名三刀会的门人,以及那一口箱子,转身便走进了后面的议事大堂中。 不多时,一沓沓黄纸便摆在桌上,旁边还有一大盒昂贵的朱砂泥,以及五六个小一些的木盒。 他以玉片挖出一大块朱砂泥,将其放置在一个木板上,再从几个小盒子内,倒出了一些香炉灰、金粉甚至还有些黄泥等物。 在充分搅拌均匀后,纪源这才自袖里乾坤中,取出自己专门用来制符的毛笔。 他沾满了混合好的朱砂泥,随即便凝神静气,而后手腕一转,不过两三个呼吸便画好一张符箓。 那暗红色的符文,若是仔细观看的话,能发现其中灵气流转,更有点点金色暗藏。 这是一种只需贴上便可发挥作用的符箓,无需耗费精力绘制符胆,因而能节省许多时间。 不然的话,管是一张符箓的符胆,便足以消耗一刻钟左右,还需纪源以自身精气令其成型,制作起来殊为不易,一个时辰下来不过几张而已。 而这种符箓的话,以纪源的速度来说,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绘制出三四十张出来。 两名三刀会的门人,当即捧着这些刚刚绘制而出的符箓,一路小跑的去往宅邸的各处,按照他的吩咐,每隔丈许距离,便要贴上那么一张。 纪源看着两人离去,想了想反正左右暂时无事,便继续提笔,一口气绘制出了一百余张此类符箓,留给三刀会备用。 毕竟在不久之后,整个坊区的幸存百姓,都会被聚集到三刀会这座宅邸的四周,到时需要的符箓只会更多。 而在绘制好这些符箓后,他取来一块心的木板,随后又调制出了一种朱砂泥。 这种朱砂泥,刚一调制而出,便蕴含着极为充沛的灵气,整体颜色鲜红且有金光浮现,显然是没少往其中混入金粉。 他以此种朱砂泥制符,一张便耗费了一刻多钟,更消耗了不少的精气,才最终完成了不过五张。 若是光论品相,已经是无限接近入品符箓了。 在做完这些之后,纪源见四周五人,便放出紫府中的白玉飞剑,将装有符纸等物的箱子收了起来。 待白玉飞剑没入眉心,这才悠哉悠哉的离开此处大堂。 此时的宅子中,除了慧心在此地吟诵佛经外,沈浪亦是已经离去,带着一群稚童在四处高声读书,郎朗读书声回荡在宅邸的内外,的确是驱散了不少百姓的恐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不可能一直坚持着。” 赵远松见他走出大堂,便三两步上前来到身边,随后出声低语道。 闻言,纪源轻点了一下头,不管是慧心,还是沈浪带着的一群孩童,都不可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人总是需要休息的,特别是那些稚童。 只是想要彻底消除此患,除非解决作乱的妖魔,或是搭建起一座大阵,将天空光幕垂落的妖魔气阻挡在外。 “你会布阵吗?” 一念及此,纪源便看向身边的赵远松。 对方既是仙家跟脚出身,又是九玄门这般仙家大派的外门大师兄,应当多少都懂一些布阵之法吧。 而且早先时候,赵远松在对敌河中妖物时,便曾拿出了一套阵旗,以其布下锁水阵法,令妖物无法借水遁逃脱。 只是在闻声之后,他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道完全不了解。 仔细想想也是,赵远松本身天资便不是特别好的那种,否则也不会在外门之中修行十余年,硬生生靠着自己的能力与福运,坐到了外门大师兄的位置上。 这些年来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以及行走江湖寻找机缘上了,根本无法分心钻研其他四道,以及一些旁门小道。 对此纪源亦是感同身受,他也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钻研其他的东西,毕竟从刚开始修行到现在,也才不满两年时间。 “你那些符箓很有用,哪怕没有诵经与读书声,百姓之间的恐慌也消去大半,若无意外已无入魔之祸。” 徐柳青带人走了过来,由衷的称赞了一声。 纪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倒是叮嘱了一下,此刻大堂内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批相同的符箓,让对方若是不够用了,自己去取来便是。 闻言,徐柳青微微颔首,旋即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三刀会门人,便开口说道:“门外人自称是你的五师兄,还带了一对夫妇和一名男子。” 纪源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狂喜之色,站在他身旁的赵远松,此刻也是精神一震。 两人对视一眼后,当即转身向着宅邸外跑去,甚至都忘记与身旁的徐柳青知会一声。 对此他也不以为然,转身便带着人走进议事大堂当中,只是当看见桌上满满当当一百多张符箓后,其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 另一边,纪源与赵远松两人穿过重重庭院,刚一飞奔至宅邸大门处,便见到门外站着的一行人。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因为修炼龙象功而瘦得只剩高大骨架的郭涛,在其身后除了赵远松的师弟李君羡外,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 “五师兄!” 纪源先对郭涛呼喊了一声,随后便快步走向那一对年轻夫妇。 “又见面了。” 他想了想,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是轻轻唤了一声。 再见到眼前的人,他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脑海中不由浮现往日种种,特别是在落魂坡发生的一切。 原本以为那一次之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却没想到这才刚过去几天,两人便在此地相见。 “你都让人送来书信了,我怎能不立马赶来?” 宋河微微一笑,还是如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并没有半点的改变。 在其身旁,那年轻妇人也是笑道:“你于我们夫妇二人有恩,如今遇到困难,自当是要鼎力相助。” “见过嫂子!” 纪源喊了一声,心中已是浮现暖意。 虽然他不知道几人是如何进城,但想来也并不轻松,而城墙上布下的阵法,一看便知城中有万般危险,但对方却依旧走了进来。 如此朋友,天下难求!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豪气万丈,纵然满城妖魔又如何,不过是天地被封禁了而已! 身边有这些朋友,些许难事不值一提。 “有道友助阵的话,我等此行把握便更大了些。” 赵远松适时的出声笑道。 关于宋河的一些情况,他早前便有所耳闻,也是一位二境修士,且手握一件品相极高的法器,只差一丝丝便能跻身传说中的法宝之列。 同时其一身术法也是不凡,论战力绝不是寻常二境修士能够媲美。 有如此人物助阵,他们此次往前县衙斩魔一行,起码是增添了数成的把握。 然而宋河在闻言后,却忽然面色有些怪异,在看了一眼身旁的夫人后,方才笑着说道:“内人亦是一名二境修士,想来也能为大家平添几分功成的把握。” 此话一出,纪源等人眼中顿时放光,原本以为宋河能够来此,便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却没想到如今还能有更大的惊喜。 若是这般算来,他们这一方的赵远松和苏红烛,再加上宋河夫妇,便足足有了四名二境修士坐镇,对付一个只有两名二境魔人的县衙。 就算不能说是手到擒来,只要没有变故发生的话,起码也有着八九成的胜算了。 更别说还有着三刀会的数十门人助阵,外加徐柳青这位成名已久的高手,以及一件三刀会的杀手锏。 并且在关键时刻,纪源若是不顾体内精气的消耗,完全可以借助眉心紫府中的白玉飞剑,或者是背上的祖师爷佩剑‘元宝’,发挥出足以斩杀二境修士的一击。 如今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那位暗中布局之人,对方既然已经选择肆无忌惮的出手,将整座县城都以大阵封禁,显然是不可能坐视他们斩杀县衙中的魔人,而没有半点的反应。 “我看如今城中妖魔之气弥漫,你们这里应当是需要一座阵法隔绝吧?” 宋河瞥了一眼面前的宅邸,便笑着说道:“正好我对阵法一道有些涉猎,倒是可以布下一座三阴元水阵,恰好能隔绝这漫天的妖魔气息。” 闻言,一群人眼中当即浮现喜色,这正是他们眼下最为需要的东西。 只要能隔绝妖魔之气,便能令此地百姓不受入魔的困扰,直接便能救下起码数千条人命! “不过先说好,布阵的材料得要此地主人自备,我来的匆忙,可没带上什么家底。” 宋河微微一笑,此时眼中的神色,与某些时候的纪源,多少是有些像似的。 wap. /89/89712/1963501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四章 血祭一城 三刀会宅邸的议事大堂外,宋河立身于阶梯之上,随着他一声轻喝,体内法力顿时呼啸而出。 在其周身有三枚巴掌大小的旗子盘旋,垂落下道道光华,瞬息便引动了天地间的灵气,向着整座宅邸汇聚而来。 一道略显复杂的阵纹,悄然便出现在众人脚下的大地上,并快速的向着四方蔓延而出。 不多时,偌大的一座宅子,连同周围的三十丈区域,皆已被阵纹所覆盖。 天地间弥漫的妖魔之气,在触及到这层阵纹后,便犹如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立即溃散退去。 短短半刻钟的时间,一方没有妖魔气的净土便缔造而出。 宋河收起一身激荡的法力,转而将三枚阵旗交给徐柳青,随后便在一阵恭维声中,缓缓走到纪源的身边。 如今有了这座三阴元水阵庇护,聚拢在此的百姓们,哪怕没有慧心的佛经,以及孩童们的朗朗读书声,也无需再担心自己会突然入魔。 “怎么了?” 刚与夫人闲聊两句,随后宋河便发现纪源面露沉吟之色。 闻言,纪源便回复道:“我在想是否要将观中的师父,还有几位师兄也一同接到此处。” 此时城中的妖魔之气还不算眼中,除了心境极为不堪的人外,便只有心境崩溃之后,才有可能被魔气所侵,从而化作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若是心智坚定一些,则短时间内并无大碍。 而在玄天观中,不论是老观主张之崖,还是纪源的几个师兄,于心境上的修行还是不错的,暂时能抵挡此种程度的魔气侵蚀。 但要是长久下去的话,显然也不会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只是一旦将观中的几人接来,无疑也是会承担诸多风险,不用想也知道,汇聚了城中高手的此地,必将会引来暗中布局之人的注视。 “师弟不用担心,道观之中并未受到妖魔之气的影响。” 站在一旁的五师兄开口,让纪源大可以放下心中的顾虑。 也许是因为祖师遗泽的庇护,或者是其他一些不明原因,总之如今的玄天观,并没有遭受到妖魔之气的影响,甚至外面那些入了魔的百姓,会下意识的绕开道观。 张之崖等人身在玄天观中,至少目前来说是非常安全的。 此言一出,纪源这才放下顾虑,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徐柳青带人走了过来,其腰间已悬挂着两柄长剑。 三刀会如今的三个会首中,仅有大会首一人,所使用的兵器乃是长刀,其余两位会首一人用的是长枪,另一人则是一对双剑。 “虽然这座坊区的魔人清理的差不多了,但还需要留下足够的门人镇守。” 徐柳青看了眼众人,随后脸色凝重的说道:“因此除了我以外,三刀会只能再拿出二十人来助阵。” 原本的计划中,除了徐柳青要带着一件杀手锏外,三刀会还需提供数十门人,用以对付县衙四周入了魔的百姓。 但现在这数十人,却一口气锐减到了二十人,差不多是一下减少了三分之二的人手。 如此一来的话,众人到时所要面临的压力,无疑是会大增许多,更别说如今城中弥漫妖魔之气,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已经被化作了魔人。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在前往县衙的这一路上,必定会遭遇到重重险阻,光是数不清的入魔百姓,就足以让众人头疼。 然而偏偏这一点,却是怎么也躲不掉的一个坎。 “真没办法再挤出一点人手?” 纪源皱眉道。 若是只有二十人,恐怕还没到县衙门口,他们的力量便会消耗大半,到时候面对化作魔兵的十数名捕快,以及袁永成和孙有方两个二境魔修,基本也就没得打了。 闻言,徐柳青无奈的轻摇着头,不仅仅是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另一边负责城隍庙的人,也需要大量的人手。 只是如今无数百姓化作魔人,此地需要大量门人来守护,再加上先前为了解决沦陷的驻地兵营,三刀会的损失也不算小。 因此实在是难以,再拿出来足够的人手了。 至于另外的两家门派,门中弟子死伤超过七成,余下的也没剩多少战力,那么点人也只够是,帮着守护一下此地的百姓了。 “我们可以走屋顶,如此便可避开寻常的入魔百姓。” 赵远松提议道。 如今城中入魔的百姓,除了悍不畏死和只知杀戮外,其实与寻常人无疑,充其量就是力量大了些、速度快了点。 若是走房顶的话,的确是能避开绝大多数入魔的百姓,从而不耗费什么力量,便可抵达至县衙之外。 如此一来,众人也能保留更多的力量,去面对真正的大敌。 而他的提议,也很快就被众人所接受,这的确是眼下的一个好办法。 于是在半柱香后,纪源这些负责解决县衙中魔人的队伍,便悄然离开了三刀会所在的宅子。 刚来到阵法所及的边缘,一群人便相继纵身跃上房顶,不论是已经入境的十二人,还是三刀会的二十门人,这种飞檐走壁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可以算是十分的轻松了。 顺带一提,仅仅只是修炼龙象功数日的郭涛,在从未修炼过武艺的情况下,竟也已经成功入境,成为了一名皮肉境初期的武夫。 这一点不只是纪源,就连其余几人也是满脸的震惊,对那流传极广的龙象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好像对龙象功而言,只要修炼者自身的血气、精气足够,便能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提升实力,在短时间内完成他人数年,甚至是十数年的苦功。 不过与之相应的代价,便是要消耗掉无数的银钱。 而同量的银两,却足以造就三四名相同境界的武夫,无非是所需要的时间会多上数倍而已。 但相较于数倍的代价,多花费一点时间倒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情,毕竟不论是对于武夫来讲,还是对于修士而言,若想修为更近一步,所需要的资源都是寻常百姓一生都不敢想象的。 “做下如此之事的人,真该下传闻中的十八层地狱!” 人群中,少女许七七忍不住低声怒道。 这一路走来,几乎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一条条大街小巷中皆是一片血腥。 数百上千的入魔百姓,双目满是凶光的抬头望着他们,嘴中更是无意识的,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嚎叫。 说是人间地狱,真的是一点都不为过! 也难怪许七七会忍不住咒骂,希望那做下如此行径之人,最终能够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众人沉默不言,论心中的怒意,可谓是半点都不比少女要少,恨不得能活撕了那暗中布局之人。 对方的这一场谋算,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便已经害了县城中多少的百姓? 这才不过是一个坊区而已,纪源等人便已见到了上千名百姓入魔,而因此殒命的无辜之人只会更多,说不得至少也是数倍。 毕竟不是每个坊区,都有三刀会这般的存在,有足够的人手和实力,将遇到危险的百姓救下来的。 “小心!” 江河低喝一声,手掌已提起手中新得到的重器长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道身影便已落在前方的房顶上,赫然是几名入了魔的百姓。 只是因为杀戮过多,一身魔气积攒的已是十分浑厚,令得他们的体魄堪比皮肉境初期的武夫。 见此一幕,李君羡顿时冲出人群,背负的长剑已经出鞘,随着剑光闪烁之间,几颗头颅顿时飞入半空。 五具尸体自屋顶滚落,奇异的是伤口中并无半滴鲜血流出,反倒是一身浓郁的血煞之气,像是失去了束缚一样,飞快的朝着天空中的黑灰二色光幕而去。 纪源等人的脸色骤然一沉,当即便意识到,这恐怕就是暗中布局之人,之所以布下如此大阵的原因所在。 对方应是想收集大量的血煞之气! 如此一来,此人的目的恐怕就不单单,只是为了寻找三百年前的那一件惊世灵宝,很可能是还抱着借此机会,去修炼某种魔功,乃至是炼制魔器的想法。 “什么魔功或者是魔器,需要血祭一座县城十数万人?” 纪源下意识的自语了一声。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了几分,他们虽然对魔道不甚了解,但随便一想也知道,需要十数万人所凝聚出的血煞,不论是修炼魔功还是炼制魔器,都绝对足以达到一个极恐怖的品阶。 若是一名三境修士,凭借十数万人凝练而出的血煞,甚至都足以塑就一颗金丹,从此成为逍遥一方的大修士。 而要是二境修士的话,借此一步登顶三境,也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 “绝不能让那人阴谋得逞!” 纪源面色一寒,语境少有的透着一股冰冷。 要是一名二境魔修,哪怕一身修为已臻至巅峰,对众人而言也不是完全无法力敌,竭尽全力的情况下,多少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若是让那名魔修谋划成功,集十数万人的血煞于一身,就此跻身三境巅峰,那才是真的毫无胜算,随手一击便能让他们身死道消。 更别说这还关乎着,城中十数万百姓的生命! wap. /89/89712/1963502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五章 身陷重围 千钰城中最为繁华的坊区,此时却是一片死寂。 大街小巷中别说是寻常的百姓了,就算是已经失去理智,被妖魔之气侵蚀的魔人也见不到一个。 当众人行至此处,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狼藉,除了鲜血和尸体外,便再也瞧不见其他。 整个坊区空空荡荡,无处不在的妖魔之气,以及天际散发着的黑灰二色光晕,令此处气氛越发的渗人。 纪源等一行人,自屋顶重新回到地面,全神戒备的行走在街面上,目光警惕的打量着一切可疑之处。 然而直到县衙已出现在视线中,却依旧没有发觉任何的蛛丝马迹,仿佛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已经入了魔的人,都诡异的消失不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小心点。” 徐柳青低语一声,面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此时的他们,距离那一座县衙已接近十丈,对于修行中人而言,莫约七八个呼吸便可横跨而过。 也就是在此时,县衙的大门突然打开,远远望去竟是看不清门后的情形,像是有一层阴影笼罩一般。 瞬息间,众人骤然汗毛倒立,一股心悸之感悄然浮现。 ‘嗬、嗬、嗬!’ 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嚎叫声响起,左右两旁的门窗轰然碎裂,一道道身影自沿街的商铺、房屋中冲出,疯狂的向着众人狂奔而来。 整个坊区消失不见的魔人,如今尽数出现在了此地,商铺中、房屋里,甚至是幽暗的小巷以及周围的屋顶。 四面八方都是如野兽般扑来的魔人,他们嘶吼嚎叫着向着众人冲来,眼中只剩下对杀戮的疯狂。 “不要留手……杀!” 纪源低喝一声,当即拔出了背上的长剑。 他率先向前飞掠而出,直面狂奔而来的入魔百姓,尽管眼中浮现不忍之色,却也只能悍然出手。 如今的情形之下,若是还考虑着留手的话,别说是斩妖除魔,拯救一城的百姓了,他们将会先一步被撕成碎片! 噗!噗噗噗!!! 纪源接连出剑,寒光闪烁间,一颗颗头颅飞起,却不见丝毫鲜血迸溅,反倒有一股股血煞之气升腾而起。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咬牙出手,以手中兵刃斩去面前魔人的首级。 在入魔之后,心脏等要害部位,对于这些魔人而言已不致命,唯有斩下首级方可结束他们的生命。 一群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也是修炼数年以上的武人,自不是寻常魔人可以比拟,短短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有二三十个魔人倒下。 但却有更多的魔人,自四方涌现而出,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哪怕身边的同类倒下,也依旧没有半点的动摇。 “啊!” 一名三刀会的门人,突然便发出了声惨叫,却是被一名魔人,以手掌生生插进胸膛。 其左右两边各有利刃横斩而出,却被那名魔人灵巧的躲开,旋即对方一个纵身,竟是直接跃入人群之中。 一股浓郁的血煞之气,自这名魔人的体内席卷而出,竟然已是堪比皮肉境初期的武夫! 他的目光不再只剩下杀戮,多了几分灵动之色,在偷袭杀死一名三刀会门人后,便直接跃入到了人群中,而后便向着距离最近的少女,伸出了那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 只是随着寒光一闪而过,不仅是那一只手掌,甚至连同这名魔人的头颅,也一并被锋利的剑锋斩断。 许七七冷哼一声,身形只是一闪,便来到人群的边缘,随后一剑刺穿了,一名想要偷袭的入境魔人的头颅。 这些堪比皮肉境初期,甚至是中期的魔人,应当是收到了某种控制,竟然能够伪装自身,混在普通的魔人之中,待得接近了方才突然暴起。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有五名三刀会门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暴起的魔人杀死。 甚至就连他们的尸体都保不住,被拖进了如潮水一般的魔人之中,转瞬就有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徐柳青双目充满杀气,几度想要回身杀入魔人之中,将那些人的尸身抢回来。 这些人不仅仅是他的手下,还是他的好兄弟,平日里一起喝酒吃肉,遇到危险时也相互当过刀子,都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只是他心中清楚,就算此刻转身杀回去,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很可能会让这些人,白白的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全力冲过去!” 纪源一剑横斩而过,旋即便高呼一声。 当他话音刚刚升起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当即狂奔向前,赫然便是他的五师兄! 只见郭涛双手之中,各持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毫无章法的挥动下,竟是将一名名挡路的魔人砸飞了出去。 不过是片刻之间,他竟是以一己之力,生生清理出了一条道路,一身远比皮肉境后期武夫还要强的力气,根本没有魔人能够硬扛下来。 郭涛以蛮力开路,其后李君羡与江河紧随,一剑一棍清扫合拢而来的魔人,维持着开辟而出的道路。 “尽可能保存实力!” 江河一棍扫飞数名魔人,转而对身后的纪源等人呼喊道。 此时赵远松等人被护持在中间,尽可能的不让他们出手,让其多保留一分法力。 尽管在二境修士的数量占据优势,但面对动辄就要血祭一城百姓的敌人,就算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而在魔人几乎无穷无尽、宛若潮水般扑来的情形下,一群人足足耗费了半刻多的时间,才勉强向前推进了六七丈。 在与县衙的大门,就只剩下三丈左右的距离时,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众人的心中。 只见一名名身着甲胄的捕快,正一个接着一个从县衙的大门中走出,他们身上的皮肤布满了黑色的鳞甲,上面隐隐还有红色的煞气流转。 一共十七名捕快,在孙有方的魔道秘术之下,被转化成了不惧生死,没有痛觉的魔兵。 虽然只是最低等的魔兵,但每一个体魄远超同境界的武夫,其实力更是最少都达到了皮肉境初期,甚至还有三四名捕快,被强行提升到了皮肉境中期的地步。 再加上那堪称刀枪不入的鳞甲,以及十分惊人的蛮力,就算是对上皮肉境后期的武夫,一样是能够打的有来有回。 一群魔兵联手的话,更是能围杀两三名皮肉境后期的武夫! 这一刻,前有魔兵带着压迫而来,后有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的入魔百姓,众人一下便陷入到了重重围困之中。 “休得逞凶!” 骤然间,五师兄郭涛暴喝一声! 只见在震耳的喝声之中,他那具瘦的仿佛只剩下骨架的身躯内,突然便迸发出浓厚的气血,甚至众人的耳边隐隐还出现了一重重的浪涛声。 随即便见到他舍了手中,已经断裂了大半的木棍,高举着一双拳头悍然向前轰去。 滚滚气血涌动,随着郭涛一拳落下,只听‘砰’的一声,当即就有一名皮肉境初期的魔兵,其身上精铁甲胄直接炸开。 一道身影顿时倒飞而去,化作道道残影砸入县衙的大门内,半空中还有无数黑色的鳞片和鲜血飞溅,片刻之后才坠落在地。 见此一幕,纪源嘴角当即一抽,一时间竟是有点搞不懂,到底是魔兵在逞凶,还是自个儿的五师兄在逞凶? “杀!” 两名魔兵齐齐上前,嗓音沙哑的低喝了一声。 他们持着长刀劈砍而来,但郭涛却浑然不惧,任由他们以锋锐的刀锋,重重的劈砍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足以将精制皮甲破开的刀锋,却根本化不开郭涛身上的道袍,甚至都无法在那洗的发白的道袍上,留下哪怕是一道白痕。 五师兄再次发出一声低喝,旋即两只大手便抓住了身前魔兵的脑袋,旋即竟是直接轮动了起来! 他以魔兵当做兵器,轮动双臂将其余魔兵砸飞,竟骤然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你的这个五师兄,若是上了战场的话,绝对会是一员猛将!” 赵远松下意识的,便对身边的纪源说道。 闻言,纪源点了点头,这点倒是无法否认,只是随即却又骤然发出一声冷笑…… 他就知道师父那个臭老头,一定是偷偷留了私房钱! 否则五师兄郭涛身上,那一剑刀枪不入的道袍又是作何解释? 不过他却也在心中感叹,这龙象功虽说是大路货色,且耗费的金银极多,可一旦有足够的资源供应,所体现出来的威能也堪称恐怖。 就如同此时的郭涛,自修炼龙象功以来,也不过是两三日的光景,却已经无惧魔兵的强横,全力施为下更是可一人压制八九名魔兵。 这一幕看的江河与李君羡两人,可谓是心中震撼不已,甚至就连宋河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他们是知道郭涛根底的,没想到只是几日的功夫,便能拥有这一身强横的战力,怪不得完整的龙象功,能成为一座大门派的核心传承功法。 尽管现在外界流传的,不过是原本功法的简化版本,缺失了许多核心内容,但也依旧威能非凡。 不过只是片刻时间,郭涛便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一群魔兵,给压制到了县衙门口。 原本十七名魔兵,除了最开始被他打飞的那一个,以及被其当做兵器轮动的两个,如今就只剩下了八名魔兵。 其余的魔兵,不是被他砸的头骨碎裂,就是被他砸飞出去,被掩盖在高墙与房屋的废墟之下,许久都不见再有任何动静。 “师兄快退!” 一直留心戒备的纪源,骤然发出一声惊呼。 其话音刚起,郭涛便毫不犹豫的,便将手中两名魔兵往身前一甩,随后果断向后暴退而去。 几乎就在他暴退的同一时间,一名魔兵骤然暴起,其身上的气息从皮肉境初期,一瞬便攀升至皮肉境后期! 其身化作残影,手中长刀寒光洒落一片,那两名挡在身前的魔兵,顿时被他一刀斩成四截。 而后对方速度不减,以刀尖直指郭涛的眉心,避过了其身上刀枪不入的道袍。 这一刻,就连与郭涛最近的两人,都来不及反应,无法施以救援。 哪怕是提前一步发现端倪,并出声提醒的纪源,也无法瞬息赶赶过来。 眼见郭涛的头颅,便要被这柄长刀贯穿,一抹流光却骤然从人群之中飞卢而出。 只是瞬息而已,这抹流光便飞掠至郭涛的身前,精准的撞在了那一点刀尖之上,转而便有寒气席卷而出,将长刀与持刀的魔兵笼罩。 在刀身上,以及魔兵的身躯上,一层寒霜飞速凝结,转眼便化作一层坚冰,不过三两个呼吸而已,对方便成了一具冰雕。 见此一幕,郭涛当即止住退势,一声低喝之后,硬生生卸去身上惯力,而后两三步冲到已化作冰雕的魔兵身前,旋即就是一拳重重轰出! wap. /89/89712/1963502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六章 以儒入魔,以文入武 砰!!! 在郭涛气血狂涌的一拳之下,被冰封的魔兵当即被砸成碎块! 而后他气势不减的向前狂奔而去,硬生生撞着身前的魔兵,与其一同冲入县衙的大门之内。 “凝!” 宋河眉头一挑,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下一个呼吸,沉浮在半空中的寒月梭,当即再次化作流光,只是一个盘旋,便令四周的魔兵身上浮现一层冰霜。 在这一层冰霜附着下,所有魔兵的动作都变得迟缓、僵硬起来,尽管身上的甲胄和鳞片足够坚硬,却已无法对众人造成太大的威胁。 仅仅只是李君羡与江河,便足以压制剩余的魔兵,令他们无法再前进一步。 甚至两人在相视一眼后,就十分默契的联手,将其余的魔兵一个个击飞,将他们都打进县衙高墙之中。 不过片刻,众人便已经推进至县衙的大门外,身前的一众魔兵,不是已被打杀,便是被打入高墙之中。 在靠近县衙大门前,纪源便已经快步冲了进去,旋即便见到五师兄,正在被五名魔兵围攻。 依靠着自身的灵活,这些魔兵根本不与郭涛正面碰撞,不像是在大门外的时候,只能与之硬碰硬。 而一旦没有正面厮杀,郭涛的劣势便显现了出来,尽管他一身气血异常浓厚,气力更是大的惊人,但终究是缺少对敌经验,以往也不曾练过武艺。 先前还能靠着一身的气力,与这些魔兵正面碰撞,此时却只能是被动防御,依仗着身上刀枪不入的道袍,于对方的围杀之中苦苦支撑。 见此一幕,纪源的眉宇间顿时附着上一层寒意,他几步飞快上前,手中长剑当即横斩而出。 一抹寒光闪过,顿时便有一名魔兵被懒腰斩断,只是对方却仿佛无知无觉,仍旧杀气十足的在地上挥动长刀。 一个猝不及防之下,纪源险些被对方伤到,连忙向后退去了数步。 而那名被他腰斩的魔兵,却以手掌拍地,而后借力使得半个身子跃入空中,全力一刀向着他的头颅砍来。 见状,他眉宇间的寒意更甚几分,这一次却没有躲闪,抬手便是四五张符箓打出,转瞬便化作几颗炽热的火球,将身在空中的半截魔兵吞没。 而后纪源看也不看一眼,便化作几道残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自家师兄的身旁。 他一把抓住郭涛的腰带,将其往自个儿的身后一拉,竟是要独自面对四名魔兵! 五师兄神色一急,便要立刻上前,却见四五步之外的小师弟,其身上忽然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正在缓缓的从身躯内苏醒。 就像是一柄利剑,正在缓缓从剑鞘之中拔出,向着这个世间展现其身的锋芒! 锵!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道利剑出鞘声响起,引得纪源手中的长剑,也在此时发出一缕剑吟。 而就在此时,四名魔兵同时迈步而来,一股股血煞之气相互搓揉,形成更加巨大的压迫之力,几欲令纪源体内的精气凝滞。 眼中是围杀而来的四道魔兵身影,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早先在白云寺时,赵远松以法力催动的那一剑。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却令人仿佛见到了一座山岳,明明是轻若鸿毛的剑气,却能迸发出万钧巨力。 “不就是剑意嘛,其实我也有的。” 他忽然一笑,口中自语了一声。 下一瞬,纪源骤然挥动长剑,其体内精气明明已被压制,剑身上却骤然迸发出一抹刺目的光华。 随着剑光一闪而过,天地仿佛凝固了一般,四名魔兵保持着举刀欲砍的动作,却愣愣的站在原地。 纪源轻吐一口气,随即便信步闲庭的越过四名魔兵,直直走向不远处的大堂。 而在他走出十数步之后,那四名魔兵的七窍之中,骤然便有明亮的剑光闪烁,更有丝丝缕缕的剑气,从其身躯之中穿透而出。 不过是须臾间,四名魔兵便形神俱灭,只剩一地剑气流转,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望着那道熟悉的小小背影,郭涛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陌生感,但随即便有满满的自豪充斥在胸膛。 “还打算继续看下去么,你应该知道的,仅凭魔人与魔兵,可阻挡不了我们的脚步。” 纪源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被一片阴影笼罩的大堂内。 尽管入目是一片阴暗,但他却知道其中有人正高坐在上。 而在他出声之时,赵远松等人也走进了县衙中,便站在其身后数步外,与之一同静静的凝望被一片阴影笼罩的大堂。 此时的县衙中无比安静,几名被打进来的魔兵,也已被众人斩杀。 但在一墙之隔的县衙外,却有如浪潮般的嘶吼声传来,像是野兽一般的嚎叫着。 十五名三刀会的门人,以及江河、李君羡等人,正聚集在大门处,竭力抵挡着无数入了魔的百姓。 说来也奇怪,这些入魔的百姓只往大门冲击,却始终不曾翻墙而入,倒是令一群人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天下大变在即,尔等不如随本官打下一片魔域,从此享受世间一切美好,岂不是美哉?” 大堂中,袁永成的声音缓缓传出,其身在为民断是非的高堂上,却说着枉顾百姓之命的话语。 何为魔域? 丧失伦理常刚,处处皆是魔人,一言不合生杀夺于,甚至为杀而杀,身在其中的魔人,不事劳作,只知杀戮取乐,缺什么了便抢,想要什么便抢。 魔域之中没有的,就去魔域之外继续抢。 没有法度、没有道德,一切欲望皆被放大了无数倍,这便是魔域的冰山一角。 “大渝王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何来天下大变?” 赵远松冷声说道:“如今停手还来得及,若非要执迷不悟,真不怕朝廷派遣高手覆灭此地?” 面对一座国力强大的王朝,别说是二三境的修士,就算是结成金丹的大修士,乃至是被誉为陆地神仙的大能者,也并不是不可杀之。 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真的谋划成功,将一座县城沦为魔域,不日便会被大渝王朝的高人覆灭,根本不可能留存下来。 “多说无益,也无需与他废话。” 此时剑意盎然的纪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浑身锋芒毕露,行事也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他的神色颇有些不耐烦,冷哼一声之后,便当即挥剑斩落,劈出一道璀璨刺目的剑光,转瞬便没入到大堂内的阴影之中。 随着一道低喝声响起,大堂之中顿时有剑气纵横,明亮的剑光更是将其内的阴影驱散大半。 在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一道身穿官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以单手抵住一战而来的剑光,任由其上剑气纵横,却伤不到自身分毫,更有滚滚魔气自其身躯内喷涌而出,不断磨灭足以分金断石的剑气。 不过三两个呼吸,纪源斩出的一道剑光,便在此人手中磨灭! “何苦来哉。” 袁永成发出一声叹息,旋即便一步一步,缓缓向着大堂外走来。 当他迈出数步,其后上方写着明镜高悬的匾额,骤然便四分五裂,变成了满地的碎块。 见此一幕,众人心中一凛,这显然不是袁永成故意为之,而是那块匾额压制不住其身的魔念,方才会是当场崩溃。 仅从这一点来看,便可知道此人心中魔念之深,几乎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小心一些,还有一个没有现身。” 纪源目光一凝,如今随时一身锋芒毕露,但该有的警惕之心却并未丧失,当即便向身后的众人提醒了一句。 而就在他微微偏头之时,大堂中的身影一个闪动,旋即便跨过数丈距离,不过瞬息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眼角余光中,一只被魔气包裹的拳头极速砸来,耳边尽是强烈的呼啸风声! 危急关头,三枚铜钱自纪源的袖袍中抖落,迅速绽放一层光晕,其化作半透明的光幕,将他守护在其中。 砰!!! 然而袁永成仅仅只用了一拳,便令三才宝钱中蕴含的灵气消耗殆尽,一层光幕甚至只是坚持了瞬息,便怦然破碎开来。 而后威势减弱大半的拳头,穿过那漫天的光幕碎片,狠狠的砸在了纪源的左肩之上! 须臾间,纪源当即倒飞出去,身躯在地上翻滚了数丈,这才在一面高墙之前堪堪停下。 他面色骇然的抬头,没想到二境武夫之力,竟是如此的恐怖,不仅一拳击碎了三才宝钱的光幕,余下的威势更是险些一拳将他击毙! 若不是先前在危机时刻,他强行扭转了身躯,真要让那一拳砸在脑袋上的话,必然再无存活的可能! “可惜了,如果你修出了法力,本官这一拳恐怕还无法奏效。” 袁永成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三枚铜钱,嘴角掀起了一抹冷笑:“但这个世界上最可惜的事情,就是不存在如果。” “聒噪!” 赵远松眉头一挑,眼神中杀意翻涌。 他背后的长剑自行出鞘,剑光涌动间宛若一座山岳力压而下,每一缕剑气都是重若万钧。 然而袁永成却仅仅只是瞥了一眼,旋即身上魔气翻涌,遮蔽了他大半的身躯。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伸手仿佛驱赶蚊虫一般,随意的在半空中一挥,顿时便有滚滚魔气席卷而出,化作一只虚幻的手掌,将重若山岳的长剑拍飞。 见此一幕,赵远松的脸色当即一变,没想到自己近乎全力的一击,竟是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看那神态不比拍飞一只蚊子要来的吃力多少。 “苏红烛!” 数丈外,纪源骤然高呼一声。 其音尚未落下,一道倩影便暴掠而出,拳影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落下!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低沉响声中,袁永成身上的魔气竟是呈现出溃散之势,其脸上的轻描淡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凝重之色。 他似是也没有想到,一个看似较弱的女子,甚至就连身上涌动的,也是属于修士的法力,结果却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气力。 这般蛮力甚至都超过了寻常的二境武夫! 若不是自己身上的魔气,亦是有着极强的护身之能,恐怕在这一轮拳影之中,他便是要吃了一个大亏。 “找死!” 袁永成冷哼一声,眼中杀机迸发。 他此生最为得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儒家学问,而是以修士之身,毅然决然重修武夫之道,并且进境一日千里,任何武学在其手中,只需练上他人一般的时间,便可以融会贯通。 而随着其心中杀意升腾,一道黑红色的魔纹,便从他的脖颈下迅速蔓延而出,转瞬便爬满了他的脸庞,令其看上去多有狰狞之色。 wap. /89/89712/1963502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七章 险死还生 轰隆!!! 县衙之中,一声巨响骤然回荡而起,滚滚魔气更是向着四方席卷开来! 在澎湃的魔气之中,袁永成与苏红烛两人相对而立,他们以拳头对峙,虽是静止不动却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狂风。 见此一幕,众人的脸色当即一沉,这袁永成此刻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远非寻常的二境武夫能够相比! 恐怕就算是筋骨境中期的武夫,也是远远不如此人的! 然而在今日之之前,此人虽是儒家出身,却也不过启蒙境初期,凭借着一枚官印才有中期境界,可在县城中发挥出后期的杀力。 然而此时的袁永成,自儒道转修武道之后,一身境界竟是突飞猛进,就算不凭借那一枚官印,也能发挥出二境中期以上的力量! “一起动手!” 纪源飞掠而来,同时喝道:“对这种堕入魔道,已丧失人性的家伙,无需去讲什么道义!” 在说话的同时,他便已经是跃入半空之中,旋即一把符箓便漫天撒出。 转瞬之间,十数团西瓜大小的火球,便呼啸向着地面杂落,汹涌的火光立时将两人淹没! “斩!” 纪源大喝一声,身在半空之中,却已经是一剑劈砍了出去。 一抹寒光乍现,玄而又玄的气息自空中落下,仿若一轮弯月的剑光当即破空斩去! 与此同时,沈浪与慧心同时向前迈步。 一人手持浩然气翻涌的书本,其上数百文字从书页上跃出,在半空中形成一篇文章,瞬息便扩大数倍,将熊熊火光围拢住。 另一人则口诵佛经,脖子上一串念珠升入空中,一重重佛光当即从中涌动而出,在其念头一动之下,便携着沉重之势向火光中砸去! 轰隆隆!!!!! 轰鸣声响彻而起,此地灵气彻底陷入到狂暴之中,更有滚滚魔气肆虐,掀起一阵如刀子般的劲风呼啸! 而在这席卷四方的狂风中,赵远松的身形却岿然不动,他的双手飞快掐诀,体内法力更是狂涌而出! 不过只是片刻间,其身前便凝聚出了一枚土黄色大印,随着他一指点落,这枚大印顿时便向前破空砸去。 仅仅一两个弹指,大印便已破空而至,其在空中一个停顿之后,当即便携带着丝丝缕缕的土黄色气流,如同山峰一般砸落! 瞬息间,众人便感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耳边更是有滚滚轰鸣声传来,震得所有人都是心神恍惚。 也就是在大印落下之后,强烈的劲风吹散了减弱的火光,旋即两道身影便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却见那已是坠入魔道的袁永成,此刻双手向上伸出,浑厚的罡气在其掌中汇聚,一副颇为吃力的样子,堪堪抵住了那一枚大印的落下。 而在其身躯之上,那一身官服被剑光撕裂,胸口处一道伤口自肩头蔓延至腹部。 只是魔气翻涌间,将这道伤口,不仅在磨灭其中残留的剑气,更是避免了鲜血横流的场面出现。 “阿弥陀佛!” 慧心口诵一声佛号,一百零八颗念珠随着其音一同落下,喷涌着重重佛光,与土黄色大印一同镇压! 同一时间,四方由数百个文字形成的文章围拢而来,密密麻麻的附着在袁永成的身躯之上! “再吃我一拳!” 苏红烛立喝一声,旋即一拳重重的轰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袁永成吃痛之下便是一个后仰,再也支撑不住手上的沉重,任由土黄色的大印与一百零八颗念珠落下! 轰!!! 无数尘土当即扬起,更有黄泥与碎砖激射而出! 正当此时,纪源自天空中落下,在苏红烛暴退之际,手持长剑立斩而落! 锵!!! 激昂的剑吟声冲天而起,一缕缕剑气肆意纵横,顿时便驱散了漫天尘土! 这一刻,纪源双脚踏在袁永成的腹部,双手握住长剑保持着劈斩的动作。 至于袁永成,则以双手夹住剑锋,尽管掌中魔气翻涌,却挡不住剑锋上流转的剑气。 他的一双手掌,此刻已经是鲜血淋漓,甚至伤口深可见骨。 而在那森然白骨上,还可见到细如牛毛的大量划痕! 此时的袁永成双目杀气喷涌,恨不得将踩踏在自己身上的少年道士撕碎。 那一张杀意尽显的脸庞,配上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纹路,更显得狰狞恐怖。 自他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考取功名之后,不说仕途顺风顺水,却也没有遭遇过什么坎坷。 特别是在升任千钰城县官之后,更是年年都做出极高的功绩,在郡城档案中留下了浓厚的笔墨。 哪怕如今没有坠入魔道,凭借功绩簿上的浓重笔墨,也足以在郡城之中搏得一个高位! 更别说如今堕入魔道,在他自己的眼中,将来必定会成为一方魔域的主人,从此得享大逍遥和世间一切荣华! 可是现在!自己却被一个小少年!以如此姿势踩踏在地!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在心中爆发,并在一个魔心的影响下无限放大! 他瞋目裂眦的发出低吼,犹如一头愤怒的野兽,眼角甚至已有两行血泪淌落! 雄浑的罡气自他身躯之中喷涌而出,犹如厉鬼在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 见此一幕,纪源当即抽剑向后暴退,同时手中多出了一张符箓。 那是他在三刀会的总会宅邸中,以震山派与远山镖局提供的材料,所书写而成的几张符箓之一。 纪源毫不犹豫的便往符胆中注入精气,旋即一把将其拍在胸前,顿时一股清光流转遍全身。 也就是在下一瞬,一只拳头骤然出现在他身前,而后轻飘飘的落在其胸口。 刹那间,一股如火山爆发般的力量涌现,饶是纪源身上有清光护体,也顿时感觉一阵气血翻涌! 他像是抛飞的麻袋,瞬息便被一拳砸飞到了数丈之外,若不是有着郭涛纵身跃起,将其抱入怀中的话,恐怕他此时已经撞碎院墙,落入外边那一群魔人之中了! 此时,纪源略有艰难的拄剑而立,目光凝重的看向数丈外,那一身魔气滚滚的袁永成。 在他的胸前,能够承受筋骨境初期武夫,足足三次全力一击的符箓,此刻竟已是燃烧成灰,只余一缕清光正缓缓消散。 毫无疑问,对方先前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拳,最后迸发出来的杀力,完全达到了筋骨境后期的威能! 有问题! 纪源当即就要提醒众人,然而刚一张口,嗓子便有一股甜意上涌,嘴里顿时充满血腥味。 一缕鲜血自其嘴角溢出,此刻的他体内气血翻涌,一身精气更是紊乱无比,别说是说话了,哪怕是站着不动,也仿佛体内有刀子划过一般。 另一边,眼见纪源负伤,一张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若不是及时激活了一张护身符箓,恐怕已经被当场打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人心中怒火丛生,沈浪与慧心两人,更是不惜代价的出手! 尤其是沈浪,他眼中浮现恨意,伸手一点之下,悬浮在其身前,还剩下近半文字的书本,当即便是直接炸开! 浓郁的难以想象的浩然之气,立即便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一枚枚文字化作浓郁的墨汁,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心旷神怡的墨香。 沈浪往面前伸手,浓郁的墨汁立时倒卷而来,在其手中凝聚成一柄墨色长剑! “圣人有言……去他.娘亲的圣人!” 他双眉飞舞道:“伤我兄弟者!死来!” 话音刚落,他便将手中的墨色长剑丢了出去! 足有三尺多长的长剑,摇摇晃晃的飞在空中,哪怕是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甚至连躲都不用躲,就知道绝对伤不到任何人。 然而当袁永成的嘴角,刚掀起了一抹冷笑时,那墨色长剑却突然一正剑身,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掌握住,迅如闪电的朝着他当头斩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慧心罕见的没有在动手时诵一声佛号,双眉横飞的将手中的念珠,如同一块板砖似的甩了出去! 佛光涌动间,不过是一个眨眼便出现在袁永成的面前,与对方头顶的墨色长剑一同攻杀! 显然在见到纪源险死还生,且受了重伤之后,这两个儒家书生和佛门僧人,都不由分说的动了此生最大的杀念! 只是眼看着两道致命攻势落下,一身魔气的袁永成,却始终脸色没有半点的变化。 忽然间,他缓缓抬头,看的却不是当空斩下的墨色长剑,而是一枚凭空出现的大印! wap. /89/89712/1963502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八章 出乎预料的结果 一方巴掌大小的印玺凭空出现,其上雕刻了一尊狴犴,刚一出现便有煌煌之气席卷开来。 这枚四方大印刚一出现,在那煌煌之威下,不论是墨色长剑,还是一百零八颗念珠,便骤然凝滞在了半空中。 甚至当大印一个翻转,以‘千钰城安’四字砸来,当空斩下的那柄墨色长剑,当即便怦然崩溃,无数墨汁溅洒一地。 滚滚浩然气流转,却未能回到沈浪的身边,反而是被这方大印吞噬,不过片刻便点滴不剩。 随后大印再次翻动,重重的落在了念珠的身上,当即便压制住了喷涌的佛光,令一百零八颗念珠灵性黯淡,随后无力的坠落在地。 沈浪与慧心两人的脸色骤然一白,各自打出的攻势被破之后,显然是遭受了不轻的反噬,体内精气陷入一片紊乱,暂时是无法继续动手了。 “莫要真以为,本官就只剩武夫手段了。” 袁永成森寒一笑,眼中杀机迸发。 他伸手一招,头顶的大印便落入其掌中,上面除却煌煌之威外,还有浩然气与佛光涌动。 见此一幕,众人心头当即一沉,瞬息便认出了此印为何物。 那是袁永成正七品县令的官印,由大渝王朝赐予,蕴含了一丝皇道之气,一城范围内可从冥冥之中借来伟力。 借由官印之威,若是再与城中百姓上下一心,持印者即可拥有伟力,甚至能跨越一个大境界对敌。 好在袁永成如今已堕入魔道,城中百姓更是陷入到恐慌之中,无法凭此官印,向冥冥之中借来大渝王朝的一缕伟力。 但纵然如此,仅凭官印本身的威能,便已是相当于品相极高的法器,那一丝皇道之气更是棘手无比。 世间大道万千,唯有皇道最难应对,几乎没有克制之法。 而在官印现身之后,纪源也是终于明白,先前自己所感受到的不寻常,究竟是因为什么。 虽然袁永成如今无法完全发挥出官印的威能,但却依旧能够借此提升一层小境界,更能拔高自身的杀力。 此时的对方,便已相当于筋骨境后期,再以武夫的体魄和杀力,除非是有着特殊手段,或是手持强大法器,否则同境的修士,很难在如此小的范围内与其厮杀。 更别说如今还有一个二境魔修,至今都还未在众人面前现身,而他们一时之间,也感受不到那名魔修的气息。 尽管占据着人数优势,但此刻的众人,的的确确是陷入到了危境之中。 见众人面色难看,袁永成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浓郁,其蕴含浓烈杀机的目光穿过人群,最后落在了一脸苍白的纪源身上。 “既然你们的手段都已用完,那便轮到本官了!” 他冷冷一笑,而后便将手中的官印抛出。 四四方方的大印,顿时便在其头顶沉浮,垂落下丝丝缕缕的皇道之气,更有先前吞噬的佛光与浩然气翻涌。 下一个呼吸,他的身形一晃,旋即便横跨数丈距离,而后高举拳头狠狠击出。 如今已不需要他人提醒,苏红烛当即上前,以一双晶莹洁白的臂骨,挡下了此人的凶猛攻势。 一时之间,县衙内有连绵不绝的响声回荡,却是袁永成与苏红烛,在相互以拳对拳,每一次的碰撞,都会掀起强烈的劲风。 尽管对方在境界上,已经是堪比筋骨境后期,但在气力这一方面,苏红烛却能轻松与之抗衡,并且完全不落下风。 甚至若不是那一枚官印中,先前所吞噬的佛光与浩然气,令得苏红烛有些忌惮,其一身气力说不准还会更强几分。 见此一幕,宋河夫妇相视一眼,随即便打算出手助阵,只是他们念头刚起,便被一旁的纪源拦住。 “你们保留法力,那个师爷孙有方还未县城。” 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虚弱的说道。 在服用了几枚丹药之后,纪源的伤势有所好转,但体内依旧是十分糟糕,短时间内难以再动手。 而他此刻真正上心的,却不是威势一时无匹的袁永成,而是那个从未露面的孙有方。 若是按照他们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个县衙里的师爷孙有方,说不准就是暗中布局之人的心腹,也正是因为他,袁永成才会堕入魔道。 如果要论威胁程度的话,此人兴许才是最高的。 闻言,宋河夫妇先后点了下头,暂且收起了出手助阵的打算,默默调整着自身的气息,以求随时能用最佳的状态对敌。 此刻的场中,苏红烛与袁永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势均力敌,两者双腿几乎像是扎根在了地上,只以各自的双拳硬碰硬。 然而袁永成的体魄再强,终究还是比不上这一具红粉骷髅,对拼一段时间之后,他身上的魔气与气血,甚至都出现了溃散之势。 唯有那一身的罡气,在猛烈的击打之中,竟是变得越发凝练起来。 苏红烛见状,当即便明白了过来,对方是在拿她当磨刀石,用以磨炼自身的罡气,稳固因为境界提升太快,从而导致的一些根基不稳。 想清楚这一点后,她便不由露出一抹冷笑,眼中一抹精光瞬息闪过。 这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自己的天赋神通,不知不觉间,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粉红色雾气。 只是稍稍吸入一点,纵然有着二境修为的赵远松,其脸色依旧是立即变得通红一片,眼中隐隐有欲念升起。 唯有退出粉红色雾气的范围,这种情况才稍微减轻一些,脑海中一些旖旎的画面方才渐渐消散。 至于身处粉红雾气中心的袁永成,则骤然目中欲念大盛,一股邪火抑制不住的在体内升起,不断地燃烧着他的气血和精气。 红粉骷髅的天赋神通,可不仅仅只是蛊惑男子心神那般简单,若是真的全力施展起来,足以在对方体内燃起一道邪火,不知不觉间,便能焚烬一切。 更别说魔道中人,本就是不会遏制心中欲念,在一颗魔心之中,一切七情六欲都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仅仅是片刻时间,袁永成便像是消瘦了一圈,其身上的气息越发的狂暴高涨,但体内的气血、精气等,却在无形中削弱了许多。 见此一幕,苏红烛却并乘胜追击,加大手中的力道,反而是配合着逐步收敛气力,始终维持着与对方相仿的状态。 甚至在嫣然一笑后,她还故意多收敛了一点力道,让得对方隐隐占据优势,却又无法在短时间内,真正的将她击败。 如此一来,随着邪火在体内不断攀升、壮大,袁永成却依旧保持着猛攻的姿态,尤不自知体内的气血等正在被快速焚烧。 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他的眼中更是只剩下苏红烛的身影,心中仿佛有着一道声音,要他拼尽全力,以最强的姿态、最快的速度,将面前的女子击败! “早知如此……我先前便不用如此拼命了……” 纪源嘴角一抽,神色颇有点无奈。 在他的预想中,苏红烛蛊惑男子欲念的天赋神通,或许对修了魔道的武夫而言,能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 毕竟走上了魔道的人,心中的欲望会被无限放大,而他们却又不会对自身的七情六欲,去加以什么束缚。 反而绝大部分的魔道功法,更是会想方设法的,令自身的七情六欲,能够更加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 也唯有境界极高的魔道中人,才会有方法令自身,不会在释放欲望的过程中沉沦。 而在二三境之中,也唯有魔道修士或许才会掌握一二秘法,能够在无尽的七情六欲内,保持着本心的一点清明。 所以纪源想过,苏红烛或许能在对敌魔道中人时,以其天赋神通能够发挥出极大的效果,却没想到威能竟是如此的显著! 不过关于这一点,其实不只是他没想到,就连其余众人也没能预料到。 好歹袁永成也是筋骨境后期的武夫,虽然走得是魔道一途,但此前怎么想,也不该会如此的不堪。 就算他的境界,有许多是依仗那一方官印,才得以攀升至此,可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借来的力量,也依旧是实打实的境界。 若是换位相处,除非是低上一整个大境界,或者自身心境极为不堪,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如对方这般,竟是连自身的一点异常都感受不到。 无声无息之中,袁永成的一身精血便以燃烧近半,化作丝丝缕缕的精粹,混在粉红雾气之中,被苏红烛尽数吞噬。 此消彼长之下,纵然对方此刻惊觉,意识到了自身的状况,却也已经为时过晚,除非有压箱底的杀手锏,否则再也不会是苏红烛的对手。 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此一幕看在眼中,一群人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怪异。 先前一众人合力,更是拿出了不少的底牌和杀手锏,却依旧无法伤及到对方的根本,反倒是令自己遭受不轻的创伤。 谁成想苏红烛的天赋神通一经施展,便稳稳当当的吃死了对方,若无外力介入的话,恐怕袁永成直到临死之前,才有可能会‘幡然醒悟’!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不外如是。” 纪源低声自语,忽然心中便有了几分明悟。 他的魂光一阵跳动,原本在水神丹的滋养下,便已经提升了一大截,此刻就像是一口气精读了数百本道家圣经,令其魂光无限趋近于完满。 若是论魂光的凝练程度,更是远远超过了同境的修士,算是摸到了点灵境初期的门槛。 这便是修士口中的明悟,尽在可遇而不可求的顿悟之下,是除了高深功法、灵丹妙药之外,对自身修为提升最大的方式之一。 一经明悟,道行猛涨都是小事,最为主要的还是给将来的修行路,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纪源此时的变化,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在场就没有人能够看出端倪,虽是见到了其脸色变化,但只以为他是心中生出感慨罢了。 如此倒也挺好,正符合纪源一贯的作风,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藏拙。 “不过到了这般局面,那位师爷孙有方怎么还不出手?” 宋河眉头微皱,瞥了一眼四周,却并无发现有人在窥探。 这本身便是极不合理的事情,早先震山派大举来袭之时,便是两人一同出手,这才重创了那位二境武夫老祖。 然而此时袁永成,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眼看就要被苏红烛吃的死死,却始终不见孙有方出手。 难道就算此人身陨在此,对方也依旧觉得无所谓吗? wap. /89/89712/1963503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八十九章 某些脉络 “情况有些不对……” 纪源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转而与身旁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如今的袁永成,虽然一身气势越发高昂,但实则双目无神、神光涣散,体内精血已被邪火焚烧了大半,化作一缕缕精粹被苏红烛吞噬。 哪怕此时孙有方出手,纵然能保下他一命,但也已是不堪大用,其根基损毁大半的情况下,将来能否保留皮肉境的实力都是一个大问题。 可是在先前,对方是有机会干预,不让局面恶化至此的。 然而至始至终,孙有方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甚至很可能早已不在这座县衙内。 “若本就是一颗棋子,又为何要费力培养,而不是直接控制心神,或是炼制成傀儡魔兵?” 赵远松不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是希望,通过控制县令袁永成,以此来掌控整座县城,大可不必那么麻烦,直接以魔道手段控制住其心神便可。 甚至在如今的局势下,大可以将其炼化成一尊魔兵,左右都不过是棋子,物尽其用便可。 而不是这般提前一两年,将其引入魔道之中,舍了一身原本的修为,转而去修行魔道武学。 这其中所耗费的时间、算计,以及大量的资源,完全是难以估量。 毕竟若二境修为这般容易取得,整座千钰城中,先前也不会只有震山派的老祖,看看跻身筋骨境初期。 赵家的那位老爷子,也不用受妖邪蛊惑,转而准备夺舍重生了。 “难道有什么后手?” 纪源眼中精光一闪,目光仔仔细细的扫向四周。 然而任由他如何观察,却始终寻不到半点的蛛丝马迹。 但其心中的猜疑,却越来越深了起来,他可不信对方会做一些无用功。 就目前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基本都自有其道理,比如赵家、白云寺、城隍庙等地,就是最终化作了封闭县城一方天地的大阵阵眼。 “那淫祠庙宇,又在其中能体现出什么作用?” 忽然间,他想到了最开始捣毁的淫祠庙宇,若是当初一群人没有发现此处,如今在这件事情之中,又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小心!” 宋河低喝一声,与其妇人同时向后退去。 其音刚起,周围几人也是脸色微微一变,当即便是后退三四丈,几乎都已经算是贴着县衙的高墙了。 而也就在数个呼吸之后,一身魔气已攀升至顶峰的袁永成,骤然便发出了一声大喝。 一股股强横的罡气自其体内倾泻而出,转眼便散的一干二净,旋即其身躯中的邪火窜起,竟是从虚无之物,转化为了肉眼可见的实体。 只是瞬息间,袁永成便被邪火所吞噬,所有的精血、魔气等,被焚烧的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纯粹之气,被苏红烛一口吞入腹中。 这些纯粹之气迅速融入她的骨骼内,那份舒爽之感,就仿佛是世间最极致的享受,令其幻化出的脸庞上,都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十多个呼吸后,当邪火消散于天地间,袁永成的身影也已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地灰烬与一枚官印。 纪源等人面面相觑,虽然心中已有所预料,但直至袁永成身死,却依旧没有人出手的一幕,还是令他们心中有些感慨。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深意,但魔道中人的心性,也由此可见一斑。 “你们成功了?” 过了许久,一道惊喜的呼喊声,便打破了众人之间的沉默。 一道道目光投去,随即便见到江河等人,正一脸喜色的跑来,他们身后的大门外,倒下了数不清的入魔百姓。 “那些魔人忽然便停下了动作,然后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江河来到众人面前,将先前县衙外的情况,说与了在场的所有人听。 然而他却没有从一群人的脸上,见到任何的欣喜之意,反而瞧见了深深的疑虑。 按理来说,斩杀了此地的魔人,怎么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代表着他们在解除危境的路上,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砰!!! 正当此时,天空中骤然升起一抹火光,旋即一道巨大的烟火,便在天际间绽放。 哪怕隔着很远,依旧能听见一道略有些震耳的声响。 见此一幕,徐柳青的脸色当即一变:“是三刀会的求救烟火!” 众人抬头望去,那在空中久久不散的烟火方向,的确便是城隍庙所在之处。 能让三刀会的众人,在明知没有什么救援的情况下,还放出了求救烟火,必然是遇到了极为险峻的局面。 “赵道友,你与徐先生带人先去,我随后就来!” 纪源收回目光之后,便当即安排的说道。 闻言,赵远松点头,而后就带着师弟师妹们,与徐柳青以及十数名三刀会门人,急匆匆的向着城隍庙的方向赶去。 尽管众人心知肚明,以两地之间的距离来看,恐怕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局面应是已经无法挽回,但却还是忍不住抱有几分希冀。 “我们不一起过去?” 宋河转身,看向一脸苍白的纪源。 他摇了摇头,在郭涛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到苏红烛的身边,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官印。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想清楚,否则再多人去了,最终也只会掉入那人安排好的陷阱中。” 纪源低语了一声,随即示意五师兄带着他上前几步,站在了县衙用来审理案件的大堂之外。 在见到袁永成身死,其背后的人却并未出手相救开始,他心中便始终有一片阴云挥之不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像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被赵远松发现了河底妖物的存在后,他们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牵着走。 或者说,始终有人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这两日来的所有努力,其实都是处在一个提前就布置好的局势中,不论是他们如何努力,甚至斩杀了赵家、白云寺乃至县城内的妖邪魔物。 也依旧没能走出这个已经形成的局势! “赵家为千钰城中,当之无愧的最强势力,有着号令全城黑白两道的资格。” 纪源低头沉吟,似是在努力想清楚整件事情的脉络:“这份资格,甚至比当差数十年的刘洪生,来的还要分量更足一些。” “白云寺乃是方圆百里,所有佛门修士的修行之地,而佛家神通最是克制妖魔。” “守城兵营有官兵一千人,各种甲胄、强弓等皆是不缺,战阵一成可挡数倍魔人。” “城隍庙有八名灵官,再加上可监察全城,并且在城中修为、杀力提升诸多的城隍爷。” “此处县衙更是重中之重,掌控在手便可断了与朝廷的联系,更能顺遂的布下封禁大阵。” 这五个地方除却作为阵眼外,本身便有极重的分量,但凡换了其他地方,很有可能便会导致谋算失利,平添诸多的变数。 而与之相比,纪源等人最开始砸毁的淫祠神庙,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仅仅只是为了用来积攒香火吗? 可纵然积累了百年香火,对于暗中布局之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甚至纪源已经开始怀疑,对方在暗中布局谋划了百年,所谓的很可能并不是三百年前的所谓惊世灵宝,而是另有什么还未被人发现的目的。 可如果只是为了修炼魔功,或是打造什么威能极大的魔气,寻一个偏僻角落不是更好,犯不着选千钰城这个距离郡城,只有不足千里的县城。 不论是否功成,对方想要在一郡腹地之中,避开朝廷的高手,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纵然有着三境的修为,也基本不可能做得到,除非对方已经结成金丹,或者是成就陆地神仙之位。 否则朝廷花费大力气组建的明鉴司中,那些享受了无数资源,且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的执刀人,便足以斩杀任何金丹之下的所有存在。 任你是神是鬼,是妖是魔,就算是山上的仙家修士,亦或是山下的儒道书生与兵家、佛家之人,一柄横刀之下,皆无任何区别。 明鉴司的横刀,纵然是在大渝王朝周边的几个国家中,都拥有着极大的威名。 执刀人的名头,就算是三境修士听闻了,也得当场脸色一变,若是知道自己被其盯上,更是恨不得能钻入地下数十丈,此生再也不被任何人发现。 纪源不相信,那暗中布局之人,会真的无惧明鉴司执刀人的威胁,觉得以自己的手段,能够顺利的躲避过去。 真要是让对方做到的话,执刀人便也不是执刀人了,别说纵横数国江湖与修行界,能否走得出那座京都都是一个问题。 可此人如今的做法,却像是完全无惧执刀人,甚至是从未担心过大渝王朝的威胁一样,而这本身便是一件极为反常的事情。 除非对方有不得不做的事情,重要到了足以无视一切危险的地步! 忽然间,一抹灵光自脑海中闪过,纪源双眸骤然一亮,他似乎已经抓到了某条关键脉络。 “走!去城隍庙!” 他悄然收起了手中的官印,在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堂后,便转身对众人呼喊道。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几人却并未多言什么,随着纪源便往县衙外走去。 而随着来到县衙之外,看着躺了一地的入魔百姓,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便浮现心头。 只是对此情景,一群人也束手无策,只希望在解决了城中危机之后,被阵法影响的百姓能够自行复苏,或是寄希望于朝廷的高人。 稍在心中感慨一番后,纪源等人便全力赶往城隍庙,这一路上除却倒地昏迷的人魔之外,还遇见了不少存活下来的百姓。 原先在恐慌之中,这些百姓尚还能够坚持,甚至拿起身边的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不得已与魔人厮杀起来。 但在所有魔人昏迷后,先前还在奋起反击的百姓,当即便再也绷不住心神,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有的是抱着入了魔的亲人,有些是抱着尚未冰凉的尸体,甚至还有人心神已经崩溃,双目无神往向某处,任由身边的人呼喊,也生不出半点的反应。 最能击溃意志的,有时候并不是近在眼前的危险和恐惧,反倒是在一切过后的宁静,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瞬息便能淹没一个人的意志。 而对于这些情况,纪源一群人也无能为力,只能是依靠百姓自身去慢慢化解。 只是这种经历,很可能需要用一生,才能一点一点的走出来,甚至有些人用了数十年,都忘不了今日的种种。 wap. /89/89712/19635033.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章 曾为沙场一武将 城隍庙中,此时三刀会门人已尽数倒下,有的身体已经冰凉,有的身躯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如今也唯有两位会首,以及三名堂主尚还在勉力支撑。 只是他们的情况也不乐观,身上几乎到处都是伤痕,衣袍早已被鲜血染红一片,就连一张张面庞都是苍白的吓人。 仿佛只需要一阵微风吹过,便可以将他们全部吹倒在地。 好在赵远松几人及时赶到此地,将已经堕入魔道中的城隍爷,以及其五名灵官挡下。 然而先前赵远松一人之力,便可以重创的城隍,此刻却似力量暴涨了数倍,一杆重枪之下,竟是反而压制住了众人。 而原本只是一境初期的五名灵官,此刻更是一个个都攀升至一境后期,且手中的兵器更添几分灵气,隐隐有转化为法器的迹象。 如此一来,众人的压力可以说是骤增,先前的初步交锋,便已经是落入下风。 “冒犯神灵威严者……死!” 城隍骤然发出一声沉沉的低喝。 它足有三丈的金身向前迈步,浓郁的香火愿力缠绕在其周围,眼中本该神光璀璨,如今却迸发着魔光。 五名丈许高的灵官领命,当即便抛出手中的兵器,化作一道道流光砸来。 见此一幕,赵远松冷哼一声,其手中剑诀一起,背上的长剑便已出鞘,于半空中一个转动,便分化出了四道剑影,随即便破空而出,与五名灵官的兵器缠斗在了一起。 而李君羡、许七七以及江河三人,和十余名三刀会门人联手,分别杀向了五名灵官。 只是它们虽说分心操纵兵器,但一身实力境界摆在这里,却也不是一群人短时间内可以撼动的。 “入了魔的神灵,还能算是神灵吗?” 徐柳青自语一声,随后身上迸发出强烈的战意。 纵然此刻面对的,是一尊二境后期的神祗,也是威名赫赫的一城城隍爷,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下一瞬,此身如狂风呼啸般掠出,随着一声剑吟激荡,两柄长剑当即出鞘,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剑光。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一枚玉佩流转光华,一股股精纯的灵气涌入他的身躯内,代替二境武夫才拥有的罡气,任其随意施为。 如此一来徐柳青在短时间内,若是只论杀力的话,已是相当于二境初期的武夫,唯一的缺陷便是境界有所不足,体魄等方面依旧属于一境。 但他却并不在乎,其身如同一道狂风,虽看着十分凶猛,却也不失灵活,任那杆三丈多长的长枪如何砸落,却依旧无法触碰到他的身躯。 只是虽然身法灵活,但凭借筋骨境初期的杀力,甚至都无法打破那一层护体的香火愿力,更别说伤及对方的金身了。 反倒是这位城隍爷,似是逐渐适应了自身暴涨的力量,再也不只是以重枪砸落为攻击,竟开始施展起了枪法! 那重重枪影之下,徐柳青甚至一度生出无法躲闪的念头,竭尽全力才堪堪躲过致命的一击,但胸前已是被劲风刮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他伸手在伤口附近的穴位重重点下,算是暂时止住了流淌而出的鲜血,随后方才面色沉重的向前看去。 恍惚间,他似是想起了这位城隍爷的身份。 按照城隍庙中的丰功碑记载,千钰城的城隍爷在生前,便是一位纵马驰骋沙场的武将,百多年前为大渝王朝征战,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敌军的将士。 最后若不是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围困,它也不会落得一个战死沙场的下场,多半能凭借着一身的功绩,升任坐镇后方指挥的将军。 但就算是被众多敌军围困,它也还是带着麾下数百骑,硬生生的在数千敌军之中,斩杀了过千人! 如今对方虽已死去,但却化作神祗重生,自然是记得生前的一切记忆,这其中便包括了纵横沙场的战斗经验,以及那一手出神入化、杀力无穷的枪法!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徐柳青在回忆起了对方生前的事迹之后,不但没有生出什么惧意,反而战意越发的强横起来。 他肆意一笑,旋即便掠动身形,竟是直面迎向对方,以手中的双剑,去硬憾那一杆仿佛重若万钧的重枪! “打的真是激烈啊!” 一声感慨忽然在场中响起:“若是让他真正破入筋骨境,搞不好真的能以初期的境界,去硬憾寻常的后期武夫呢。” 三刀会幸存的几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徐柳青的勇猛,却还是忍不住感慨万分。 只是很快的,几人便神色一凛,急忙转身看向背后。 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年轻人,身着灰蓝色长袍,一身皮肤给人一种黝黑滑腻的感觉。 最为重要的是,此人身上竟是散发着浓浓的妖气,单以气息来看,甚至不弱于晋升到二境后期的城隍爷! “你……” 三刀会的大会首开口,当即便要询问此人的来历。 但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随后眼前黑影一闪,那年轻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几乎与其是脸贴着脸! “呃……” 他缓缓低头,随即便见到那年轻人的手掌,不知何时已插进他的胸膛中,握住了那一刻鲜活的心脏。 在此之前这位三刀会的大会首,纵横方圆数百里江湖三四十载的高手,竟是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察觉。 嘭!!! 随着胸膛内的心脏被捏碎,其身躯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已经是生机断绝。 他直至身死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会有浑身散发着妖气的年轻人,无声无息的便出现在他的身后,并轻描淡写的便结束了他的生命。 “好胆!” 三刀会的二会首怒喝,轮动手上只剩下半截的长枪,便向着年轻的头顶砸去。 然而下一瞬,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旋即身形便倒飞了出去。 其身在半空中,还能看到那年轻人的手中,正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妖人受死!” 三名堂主艰难起身,不由分说的便合力围攻。 他们自然是看得清楚,对方手中所握着的心脏,便是从二会首的胸膛中生生挖出的! 然而皮肉境中期的境界,虽然的确能在千钰城中称作一番高手,但在有着点灵境后期修为的年轻人面前,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更何况一番大战之后,他们本就已经力竭,更是身负着重伤,还能留有几分战力? 就连三刀会的大会首与二会首,在此人面前亦是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是他们了。 不过几个眨眼,三人便生机断绝的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眸瞪得极大,充满着不甘的望向天空。 “啧,就这点实力还想斩妖除魔?” 年轻人冷笑一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由瞥向已无人守护的赵远松。 他可是还清楚的记得,前两日的时候,就是此人发现了他的踪迹,随后带了一群人来围杀。 不仅害得他丢了被视作大道根本的灵物,百年积攒的香火愿力失去七成,最后更是还砸毁了他的金身和神庙! 若不是有人以灵丹妙药相助,他别说此刻境界能够突飞猛进,恐怕早已是殒命当场了。 想到这里,出身洗玉河、跟脚为鲶鱼成精的年轻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不管怎么看都有些狰狞与恐怖。 他一把捏碎了手里的心脏,随后一步步的走向赵远松,目光在其背后打转,似是在寻思着该在何处下手。 与此同时,赵远松也早已感受到身后的异状,只是他此刻正全心神的,操纵着长剑与四道剑影,与那五件灵官的兵器缠斗,实在是无法分心。 虽然他自身亦是二境修为,要比五名一境后期的灵官强,但终归是强的有限,毕竟他是近日刚刚突破,一身法力尚未积蓄足够,甚至就连境界都还未彻底稳固。 此时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杀意,赵远松一时之间,甚至都无法收回操纵长剑与剑影的法力。 若是强行撤回,且不说江河等人危矣,就连他都要承受反噬之力,再也无力应对身后的危机。 生死悄然来临,可不论如何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一个应对之策。 “这种感觉很难受吧?” 年轻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便冷笑着出声‘安慰’道:“放心,马上就不会难受了!” 他一手为刀,当即便狠狠的斩向了赵远松的后背…… “何敢逞凶?!” 一声充满惊怒的暴喝骤然响起,不过却没有令年轻人的动作有半点停顿,反而是让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只是在他的指尖,刚一触及赵远松后背时,已有一抹寒光临身! 瞬息间,年轻人体内的法力震动,他的身躯骤然颤栗了起来,那是一种源于类似遇到天敌般的本能。 他急忙收回手刀,转而看向右侧,旋即便见到一抹散发着惊人寒气的流光,转眼间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那流光中散发而出的寒意,仿佛能将他瞬息冻结一般。 但对于这种本能产生的感觉,年轻人却不疑有他,因为他本身便是水中妖物,一身道行本就归为水属,甚至就连大道根基亦是如此。 而在天地间,除却火属之力外,便数这寒霜之力,对他的克制最大! wap. /89/89712/1963503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一章 起死回生之法 当这年轻人神色骤变,不由分说的便从身躯中,喷涌出一道道激荡的法力时。 一股冰寒之力也从那抹流光上,轰然席卷开来! 几乎是在瞬息,那蕴含着浓郁水气的法力,便在冰寒之力中凝固,寒风呼啸之间,甚至就连对方的身上,都凝结出了一层寒霜。 同一时间,纪源在盛怒之下将手中长剑掷出,也不见有什么剑光流转,或是什么剑气纵横,只有朴华无光的剑身,在漫天风雪之中破空而至。 随即便听‘噗’的一声,长剑便插进了大地中,剑柄与剑身还在微微抖动。 下一个呼吸,漫天风雪骤然消失,那抹流光倒飞而回,在宋河的身边显化为一只巴掌大小的梭子,其上流转着冰蓝色的光晕。 反观那名浑身散发着妖气的年轻人,此刻保持着一个手臂前伸的姿势,身上布满着一层淡蓝色的寒霜,四周皆是一道道被冻结的法力。 几个呼吸后,他骤然身躯一震,附着其身的寒霜纷纷破碎,被冻结的法力重新呼啸而起,盘绕在其四周发出呼啸声。 正当年轻人脸上浮现怒色,旋即就要一掌向前拍去时,其左臂肩膀上,却悄然出现一道血痕。 噗!!!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条左臂便飞入半空中,散发着水蓝色光华的鲜血溅洒一地! 他惊怒交加的回头看去,目光落在插进地面的长剑上,随着一条断臂落地,其骤然张口吐出一道光华,似要将地上的长剑卷进去。 正当此时,一道怒喝声远远的传递而来。 “元宝!斩他!” 锵!!! 一声剑吟冲天而起,看似古朴无华的长剑上,骤然迸发出一道道凌冽剑气。 在那无数的剑气之中,长剑倒飞至半空中,几乎是瞬息便生生撕裂了,那道自年轻人口中吐出的光华,而后在空中一个转身,便当即立斩而下。 已经领教过长剑锋利的年轻人,岂敢再去正面硬憾锋芒,见状便连忙向着一旁横移出去,身形顿时化作道道残影,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这迅猛的劈斩。 唰! 在一击未果后,长剑留下一地剑气,旋即便倒飞而去,落入了正从远方赶来的纪源之手。 他望着被自己斩断一臂的年轻人,瞧见对方身上的浓烈妖气,以及一身水属的法力波动,当即便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当日从他们手中逃脱的,藏匿在洗玉河底中的妖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在损失了一件被视为根基的灵物,以及金身神庙被砸毁之后,不仅没有道行散尽,或是横死当场,却还能跻身成就二境修为。 并且看其一身的气息,恐怕至少也是一个二境中期的境界! 纪源脸色一沉,看来那暗中布局之人,的的确确是神通广大,如此近乎必死的局面,也能让对方在短短数日间扭转,并让这妖物的修为境界突飞猛进。 但就像是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样,对方如此作为,所图谋的又究竟是什么? 心念急转间,纪源忽然冷笑一声,望着远处一脸惊怒的年轻人,旋即便低喝道:“杀!” 既然一时半刻想不通,那就将眼前敌人全杀了便是,如此一来不论对方有什么图谋,手中棋子都死光了,难不成还能继续下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苏红烛当即便从人群中暴掠而出,几个弹指便出现在年轻人的面前,一双拳头顿时带起数十道拳影。 见此一幕,那年轻人目中怒火更甚,他也不躲避漫天砸落的拳影,反而是仗着自身体魄的强横,任由面前人一拳拳砸在自己的身上。 世间妖物本就身躯强大,再加上年轻人的真身乃是成精的鲶鱼,皮肤上自带一层粘液,任何攻击落在其体魄上,便会控制不住的滑开,根本就难以奏效。 也因此,任由苏红烛如何挥拳,却始终伤不到对方丝毫,反而被其仅剩的一条手臂,打的自己接连退后了数次。 此刻一妖物与一鬼物,这两者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是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需要我出手吗?” 宋河低语了一声。 闻言,纪源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眸中的警惕始终未曾减少半分。 思忖了片刻,他方才沉声道:“暗中还有孙有方,以及那布局之人未曾现身,你尽可能的还是先不要出手为好。” 尽管宋河的冰寒之力,最是克制那头洗玉河底的妖物,也就是此刻与苏红烛僵持的年轻人。 但暗中至少还有两人没有现身,一个是县衙的师爷孙有方,一个是谋划了这一切的布局之人,其中修为最弱的,也起码是一个二境跑不掉了。 甚至那布局之人,很有可能无限接近于三境,否则的话很难控制这么一群二境存在。 不过一个二境巅峰就已经是极限了,若对方有着三境的修为,完全可以出手直接镇杀城中一切变数,没有必要眼看自己手中的棋子,被他们接连斩杀了去。 但不管怎么说,为了防备最坏的情况出现,宋河夫妇二人必须尽可能保留实力,一丝一毫的法力都不能浪费。 好在眼下的局面,虽然他们不一定占据优势,但起码也不至于落入劣势,徐柳青、赵远松那边稍有些艰难,但并不是完全无法应对,还是有一些胜算的。 而在几人取胜之前,或者说暗中布局之人穷图匕见之前,有些问题他却必须要彻彻底底的思虑清楚。 “那个孙有方,有没有可能就是暗中布局之人?” 宋河的妻子,此时忽然出声问道。 此话一出,纪源随即便是一愣,此前他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在潜意识里,暗中布局之人应该是那种,潜藏在暗中轻易不出现于人前的存在。 而孙有方这位县衙师爷,虽然往日里存在感较低,似乎从未有过什么传闻流出,但怎么也是直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更何况身为县令身边的心腹,平日自然是饱受关注,城中大小势力多是会关注此人。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对方都不好去做,毕竟就算是身在县衙之中,依旧有不少眼线存在,盯着某些人的一举一动。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应该不会是孙有方。” 纪源摇了摇头,虽然手中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是直觉却告诉他,那暗中布局之人应当是另有其人。 若真是孙有方的话,那一切也太简单了些,不符合暗中布局之人如今展现出来的气魄和手笔。 “不过我却没想到,在三百多年的沉睡中,落魂坡不仅多处了一座乱葬岗,还诞生了一具红粉骷髅。” 宋河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苏红烛,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遥想当年,落魂坡在千钰城的周围,也算得上是名声不小,虽然宋府之中只有他们夫妇二人,以及一位张婆婆乃是修士,却从未有任何势力胆敢小觑。 毕竟这位在当年,也是敢对那件大能者都心动的灵宝下手的狠人! 在那个时候,又怎么会有人敢将落魂坡,当做随意掩埋尸体之地,最终甚至衍生出了一片乱葬岗? 虽然没有朝廷的明文诏书,但整座落魂坡在当年,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宋府的地盘,就算是官家的人入内,也必须得恭敬有礼。 “一具红粉骷髅,虽在鬼物之中不算罕见,但通常都是怨念丛生之地,才有可能诞生出来的。” 周语嫣,也就是宋河的妻子,此刻也附和了一声。 她容貌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曾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满是典雅端庄。 见纪源好奇的看来,她便微微一笑,大致解释了一下红粉骷髅的诞生条件。 除却需要庞大的怨念之外,其生前必定是为风尘女子,或是生性浪荡之辈,死后埋葬在阴气浓郁之地,方能在漫漫百年间,有那么一丝化作红粉骷髅的可能。 只是此事谁也说不准,在非人力干预的情况下,真的就是只凭冥冥之中的规则运转了。 “人力干预?” 纪源眉头微微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闻言,宋河便接过了话题:“魔道与鬼道之中,应是有数种秘法,花费大代价的话,倒是可以有一定把握,强行干涉天地法则的运转,诞生出此种红粉骷髅。” 而一般来说,也唯有两道的巨擘,会耗费大量的资源,培育出一些个红粉骷髅,作为自己的玩乐或待客之用。 不过也不排除一些二三境的魔、鬼两道修士,在得此秘法之后,自知此生进阶无望,或是缺少强大助力的情况下,会耗尽身家培育出来。 毕竟红粉骷髅为鬼物中的异种,本身杀力便极强,同境界之中仗着自身的天赋神通,以及那一具金铁不伤的真身白骨,几乎便可以横着走了。 若是有此作为助力,对敌时自然是占据极大的优势,不论是与人厮杀争斗,还是护持自身道途。 只是如此做法,不仅所需资源庞大,动辄便耗尽一位三境修士的家底,且还有伤天和,哪怕是魔道中人都鲜少去做。 “怎么,你觉得这苏红烛有问题?” 沈浪见他如此关心此事,便忍不住出言问道。 对此纪源倒也没隐瞒,表示自己的确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倒也不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完全就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发自本心的觉得苏红烛,可能与暗中布局之人有什么关联。 “我记得魔道之中有一种秘法,可塑造血魄肉身,而鬼道之中也不乏由死转生的秘术。” 宋河皱眉道:“若是两者能够结合,说不准真能令一尊鬼物起死回生。” 话音落下,几人神色顿时一怔,下意识的便转身看去,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苏红烛身上。 这一刻,他们正好瞧见,对方以一只骨掌刺入那年轻人的小腹,一把挖出了一颗充满水气精华的妖丹。 wap. /89/89712/1963503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二章 终于现身 ‘咕噜。’ 苏红烛仰头,竟是当着那年轻人的面,将从对方腹中挖出的妖丹,直接是给一口吞下。 她伸出了鲜红的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红唇,似是根本没有看见,对方脸上的惊愕与怒意。 只是这个由鲶鱼妖物化形的年轻人,任他心中怒火如何滔天,此刻却也已经是无用。 其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身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散发着水蓝色光华的鲜血,无声无息间流淌了一地。 看着脚下气血浓郁、灵气充盈的肉身,苏红烛稍作犹豫了一下,便随着本能的张开薄唇。 下一息,妖物肉身之中蕴含的气血、灵气,以及磅礴的生机以及法力等,便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自身躯体魄中浮现而出,再被苏红烛吸入口中。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似是在享受什么绝顶的美味,甚至不由轻哼出了声音。 “她的骨头上,有血肉在快速滋生。” 宋河沉声道。 作为二境修士,哪怕没有修炼什么秘术,只需将法力灌入双眼之中,便可获得最基本的法眼。 而在一双法眼的注视下,便能看穿苏红烛身上的障眼法,直接将目光落在对方的真身上。 此时苏红烛的真身上,一根根血肉细线在飞速滋生,附着在那些晶莹剔透的白骨上,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却蕴含着十足的灵气和生机。 并且随着这些血肉的滋生,她的气息也在稳步快速增长着。 之前吞噬了县令袁永成的武夫气血后,苏红烛的气息便已经从初入二境的程度彻底稳固,如今再吞噬眼前的妖物,其修为竟是不断攀升,最后停在了点灵境中期。 甚至距离点灵境后期,也只不过是一步之遥,哪怕没有什么机缘,或者是吞服灵丹妙药等,正常修行的话,用水磨的功夫,不过三四年也可顺利迈出。 “我曾在说书先生的摊子上,听到过这么一句话:‘一件事情中,往往谁获利最多,便将是关键所在,不是谋划者也必然与谋划者关系密切’。” 纪源看着气息不断攀升的苏红烛,忽然便若有所思的自语了一句。 闻言,一旁的几人也是满脸的沉思,似是因为他的这句话从而有所启发。 “你总不会觉得,苏红烛便是布局之人,或是与布局之人有什么关系吧?” 沈浪笑了一声,脸上多有无奈之色,似乎是并不赞同纪源的这种猜想。 一旁的慧心也是如此,觉得是对方想多了,这两者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关联。 倒是宋河夫妇二人,却真的在认真思索,揣测两者之间是否能有什么联系,并不觉得这种猜测是凭空想象。 只是如今缺少了一根,能够将两者联系起来的线。 “我觉得与其在这方面耗费时间,还不如先解决其余的敌人。” 沈浪摇着头,并不赞同几人的想法。 似乎在他看来,与其纠结这些连线索都没有的事情,不如先把眼前的敌人解决,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将入魔的城隍与五名灵官斩杀。 到时候不论暗中布局之人在谋算什么,损失了几乎所有的爪牙之后,其手中又还能剩下几颗棋子? “先不急,确保对方无法继续伤人便可,暂时拖延一点时间,对我们是有利的。” 然而纪源却摇头,表示在想清楚一些关键所在之前,拖延点时间反而更好。 不然的话,总是被暗中布局之人牵着走,那份滋味着实不怎么好,更别说一直如此下去的话,指不定哪一步便会踩进对方布置好的陷阱中。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有苦说不出。 “有没有一种可能,早在许多年前,那暗中布局之人便在乱葬岗中,培育出了这么一尊红粉骷髅?” 宋河一脸沉吟之色,怀疑苏红烛也是暗中布局之人的棋子。 毕竟以对方点化妖物,暗中建起淫祠野庙谋算了百年香火愿力来看,提前个百余年培育出一尊红粉骷髅,也并不是什么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这个苏红烛,所出现的时机也的确是太过巧合了一点。 “如此一想,倒也不无可能。” 纪源目露思索,随即忽然便是一愣。 他骤然便想到了,不论是赵家宅子中的老槐树,还是白云寺的无海,亦或是县衙中的袁永成,甚至包括刚被击杀的妖物。 这些妖魔鬼怪一身修为皆是不弱,哪怕遇上同境的人族修士,虽说不至于稳操胜券,但起码也占据了诸多优势。 可却一个接一个的被斩杀,过程虽说有些波澜,但大体上却还是十分顺遂的。 纪源可不觉得是自己等人实力强大,事实上哪怕运气差一点,当时死的就不是对方了。 纵然如此,最后他们却都能以一种较为轻松的方式,非常顺利的将这些妖魔邪物斩杀。 如今细细想来的话,此前对阵的任何一位,似乎都恰好被红粉骷髅所克制。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便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若是心中的猜测成真,恐怕他们一直以来的种种举动,都是在逐步完善暗中布局之人的谋划。 下意识的,纪源再看向苏红烛的目光,便不由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若一切都如他猜想的一样,恐怕这段时日以来,他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是在阻止危险的发生,而是在推动这场谋算的进展。 最为恐怖的还是那布局之人,悄无声息间一环扣着一环,根本无法从中找到但凡一点的蛛丝马迹,一不注意便会被算计到死。 如此演算之力,已不是寻常修士能够相比,就算是擅长推演一道的高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我觉得还是你想多了。” 在听完纪源的想法后,沈浪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始终都觉得,纪源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明明相互之间没有联系的事情,却硬生生的要找到什么共同点,以此去进行推测。 就连慧心也是如此,觉得纪源实在有点魔怔了,似乎是在巨大的压力中,失了平常的谨慎。 甚至在两人的劝说下,就连纪源都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但旋即便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身为修行之人,若是因为几句话便否认自己,那也不用修什么道了。 正当几人思量间,‘饱餐一顿’的苏红烛转身返回,神色怪异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她目光有些闪烁,面上浮现沉思之色,甚至就连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整个样子看上去像是失了魂一样。 见此一幕,众人便不由微微皱眉,不过在场皆是修行之人,一两个呼吸就反应了过来,应是对方脑海中一下浮现太多的记忆,方才会表现出这般模样。 “我方才……一下多出了很多的记忆……” 苏红烛蹙眉,眼中满是困惑之色,此般模样的她,罕见的少去了妩媚。 而没了那份无时无刻散发着的诱惑之意,那张脸庞竟看着颇有些清秀单纯,纵然是一些深居闺房中的大家闺秀,恐怕也是多有不如的。 “似是想起了一个人,还有一些丢失的记忆。” 她呢喃自语,对那些记忆既熟悉,却又感到一阵陌生。 苏红烛坦言,自她化作红粉骷髅苏醒以来,生前的记忆便丢失了大半,反倒多了一些关于魔道秘术的记忆。 如今随着修为攀升,一些本已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那种宛若悠悠岁月前的种种人与事,令她良久都难以去适应。 “当时我们击杀老槐树后,你曾抓住过一块灵核,如今此物在何处?” 纪源沉吟片刻,忽然出言问道。 苏红烛闻声,侧着头蹙眉沉思了许久,实在是此刻脑中记忆太多也太混乱,有些难以顺遂的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过了良久,她方才缓缓开口道:“好像……已经被我‘吃’了。” 得到回复后,纪源便陷入沉默,直到许久之后,方才幽幽叹了口气。 “老宋啊,麻烦你帮个忙,将入了魔的城隍爷解决了吧。” 他转而看先身边的宋河,神色有些疲倦的说道。 闻言,后者默默的点了下头,他知道对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却没有去询问。 此时他一挥袖袍,当即便甩出了一抹冰蓝色的流光,正是那一件明月观的传承法器‘寒月梭’。 这件只差半步,便可以晋升法宝之列的法器,尽是几个闪动,旋即便重重的砸在了城隍的三丈金身上。 瞬息间,一股冰寒之力流转,除却在对方的金身上,附着上了一层寒酸之外,竟是连其周身的一道道香火愿力,都给冻结在了半空中。 见此一幕,苦苦支撑的徐柳青,当即便双眸光芒大盛,毫不犹豫的便从腰带中,取出了一枚颜色润泽的核桃。 他驶出全力,将手中的这枚核桃打出,立时间便有雷声滚滚,十数道璀璨的闪电自其上迸发。 轰隆!!! 一声巨响之中,无数雷光闪烁,竟是有一股宛若天怒般的气息席卷而出。 那一具三丈金身,顿时便被无数的雷光淹没,一道道怒吼声更是不断响起。 然而不过片刻时间,城隍的怒吼声便已经低不可闻,随着一片片雷光渐渐消散,一具浑身焦黑、体魄不断崩溃消散的金身,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本该是万劫不毁的金身,此刻正在不断的崩溃,一块块由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金身碎块,刚一脱落便开始溃散,化为一股股极致精纯的灵气。 “杀得……好!” 临死之际,本已堕入魔道,心神被歹人控制的城隍,终于是恢复了自己的神智。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双目散发着魔光的五名灵官身上。 随着一声叹息,城隍伸手虚点了几下,那一尊尊威风凛凛的灵官,当即便是动作一顿,随后金身怦然崩溃,化作灵气回归于天地。 在做完了这些之后,城隍的身上便多出了几分暮气,似乎是没有想到过,自己纵横沙场数十年,最后本该守护一方百姓,却成了魔人残害生灵的棋子。 他惨然一笑,便打算魂归天地,接受金身崩溃的事实。 嘭!!! 三丈金身骤然崩溃,无数碎片席卷四方,随后化作一股股精纯的灵气。 见此一幕,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尊二境接近巅峰的城隍,再加上五位一境后期的灵官,着实是一股不轻的压力。 “如此浓郁的灵气,这般消散于天地,可实在是有点浪费啊!” 一道略带揶揄的声音响起,话语中却听不出什么可惜之意。 当这道突兀的声音落下,一股吸力骤然出现,本该消散天地间的灵气,顿时便化作一道道漩涡,向着一处汇聚而去。 在无尽灵气的中心,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由虚凝实,赫然便是此前一直未曾现身的孙有方! 这位曾今县衙的师爷,哪怕是在县令袁永成被斩杀之时,都未曾显露过身影,此时城隍与五位灵官金身崩溃,化作无数浓郁精纯的灵气时,反倒是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呦,人还挺多的,不过不要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 孙有方目光扫过众人,随后一脸狰狞笑容的开口。 wap. /89/89712/1963504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三章 一件完整无缺的法宝 “故弄玄虚!” 宋河冷哼一声,随即便捏出一个法诀。 尚未回返的寒月梭光华大盛,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旋即便向着孙有方飞掠而去。 其所过之处寒气翻涌,甚至就连灵气都被冻结,化作大量冰晶坠落在地。 见此一幕,孙有方脸上笑容依旧,不慌不忙的伸手向前一指。 不过弹指间,汹涌澎湃的魔气便喷涌而出,随着雄浑的法力,凝聚成了一面三尺大小的盾牌。 铛!!! 宛若沉钟般的响声传开,宋河的寒月梭撞在那面圆盾之上,竟是未能一举将其击溃,任由寒气如何翻滚,其上法力如何震荡,却依旧无法动摇其半分。 宋河见状面色便是一沉,手中法诀当即一变,更多的法力喷涌而出,隔空灌入寒月梭之中。 瞬息间,这件法器上的光华暴涨数成,席卷而出的冰寒之力,更是将整面圆盾都化作一块坚冰,而后在强横的法力肆虐中,方才堪堪将其击溃。 但在击溃圆盾之后,寒月梭中的法力也消耗过半,其势头骤然一减,只得暂时是无奈返回到宋河的身边。 而在寒月梭回返的同时,周语嫣美目中寒光一闪,随着她素手一扬,当即便有手指长宽的小剑,自其袖袍中飞掠而出。 一共九柄破空而至,剑身所闪烁的寒光几乎连成了一片。 然而孙有方对此,却是依旧故技重施,雄浑的法力牵引下,澎湃的魔气化作一面面三尺左右的圆盾,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对应九柄飞剑。 周语嫣目光闪动,也不见她有何动作,九柄飞剑便骤然散开,自四面八方刺向孙有方的周身要害。 可是那一面面圆盾,明明只是魔气凝聚之物,却仿佛蕴含着灵性一般,竟也一散而开,将所有极速刺来的飞剑挡下。 “只有这般手段吗?” 孙有方面露一抹冷笑之色。 他身形自从出现后,哪怕面对宋河夫妇的攻势,也始终未曾移动过半步,四周皆是灵气汇聚从而形成的漩涡。 若是抛开一身的魔气,以及脸上的狰狞冷笑,或许真能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前辈高人风范。 “三百多年前,以夫妻二人之力,便可压制一座仙家门派的神仙眷侣,似乎也不过如此嘛。” 孙有方摇了摇头,竟看上去颇有点失望的样子。 然而宋河夫妇怎么说,于生前也是一方人物,什么风浪没有见识过,自然是不可能被如此粗浅的激将法,便给动摇了心神。 两人相视一眼,没有去回应对方的言语,只是同时双手掐诀,显然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周语嫣手捏剑诀,催动九柄飞剑不断斩落,或是刺向对方的要害,寒光闪烁间,差一些便将对方的身形淹没。 而宋河手中法诀不断,每一道印诀成型,便有一道精纯法力灌入身边的寒月梭之中,不过片刻时间,这件法器上便充盈着澎湃的法力。 隐隐约约间,那片笼罩法器的柔和光华中,似是有一道虚影正在凝聚。 与此同时,赵远松、徐柳青等人,也相继退了回来,聚拢在纪源的身边,目光凝重的看向远处的孙有方。 以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再是寻常一境能够插手的了,甚至就算是同为二境,赵远松也不由感觉到一阵有心无力。 只是刚突破没多久,甚至境界都还未曾稳固的他,纵然心中有九玄门的几种术法,甚至身上还有几件威能不错的法器,此刻却无法将其施展而出。 只是凭借一身剑意的话,至多是对付一下二境初期的普通敌手,一旦遇到精通术法,手中持有强力法器的人物,连维持自身不败都有些困难。 赵远松心中感叹一声,暂时将那种无力感压下,决定在此事过后定要闭关数月,不仅要将境界稳固下来,更要将身上的几件法器炼化。 “去!” 骤然间,宋河发出一声低喝,一手维持印诀,一手遥遥向着孙有方点落。 随着其音落下,沉浮在他身旁的寒月梭,顿时便破空激射而去,那蒙蒙光华之中,忽有一道虚影显现,转眼便化作了一丈多长的冰蓝色巨蟒! 这条巨蟒以寒月梭为核心,浑身散发着惊人寒气,所过之处白雪纷飞,更有狂风呼啸而起。 周语嫣见此,当即便一撤手中剑诀,九柄飞剑顿时四散飞离,竟是放弃了继续攻伐。 紧接着,宋河以寒月梭幻化的冰蓝色巨蟒便呼啸而来,一口气就生生撞碎了九面圆盾,旋即巨蟒虚影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将面前的孙有方当场吞下! 眼见此人被巨蟒一口吞下,一群人的心当即便提了起来,尽管知道对方不会这般容易就被击杀,却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冀。 “还算……有趣?” 一道声音缓缓响起,算是打破了众人的一丝幻想。 只见那条冰蓝色的巨蟒,骤然便四分五裂的炸开,一只寒月梭更是灵光黯淡的倒飞而回,自行钻入到宋河的袖袍中。 反观孙有方此时周身魔气滚滚,其手中托着一座七层小塔,其上流转着滔天魔焰。 隐隐间,众人甚至还能从那座小塔中,看见一张张扭曲、狰狞的脸庞,似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嚎、咒骂之声。 “这是一件法宝!” 纪源眉头一皱,面色凝重的沉声道。 闻言,一群人同样露出沉重之色,没想到对方的手中,竟然持有一件法宝! 而且看其样子,应是完整无缺,并未遭受过重创的法宝。 要知道,寻常修士能拥有一件法器,便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了,往往二境修士耗尽积攒了十几二十年的身家,方才能得到一件而已。 就算是这样,所拥有的法宝是否符合自身,也得是看运气如何,不过大多数只是勉强能用而已。 唯有三境修士,方才能自主选择与自身相符的法器,但数量也绝对不多,两三件并已经算是顶天了。 至于唯有结成金丹,能够坐镇一方的大修士,方才能够拥有的法宝,那是根本连想也不敢想。 金丹以下的修士,若想拥有一件完好无缺的法宝,除非是走了大运简陋,或者是意外寻到前辈高人遗留的洞府,否则只能是家世背景高的吓人,才能够得到长辈的赐予。 然而此时,对方的手中便持有一件法宝,除却完整无缺之外,甚至就连品相都是一副不低的样子。 见此一幕,众人心中甚至已生出几分绝望,若是面对一个刚刚突破的三境修士,虽说打是打不过了,但多少还能有点自保之力。 可面对一件完整无缺的法宝,便着实是有些没有底气。 毕竟一位二境修士,若是手持完整法宝的话,甚至敢直接叫板三境修士! 甚至还不是寻常的三境修士,而是已突破十数年,乃至是数十年之久,其一身法力如臂挥指,除了炉火纯青的一应术法神通外,还有着两三件适合自己的法器傍身的三境修士! 哪怕手持完整法宝的二境修士,仅仅只不过是刚刚突破而已,甚至都无什么威能强大的术法神通在身,也依旧可以保证超过六七成的胜算。 这……便是一件完整法宝所拥有的恐怖威能! “是否感到很绝望?” 孙有方目光扫来,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有急于出手,仗着手中的法宝,把眼前的众人尽数抹杀,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的表情变化,似是很享受这般过程。 而在他出言时,也一直没有停下对灵气的收集,此刻因城隍与五名灵官,其金身崩溃而演化的灵气,已经有小半汇聚到了其另一只手中的瓷碗内。 那个瓷碗应该也是件法器,并且品阶绝对不低,否则也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灵气,却始终未曾见到溢满而出。 “趁着现在还能体会到绝望,便好好的珍稀吧,否则再过一会儿,等被我一个个杀死之后,可就真的什么感觉都体会不到。” 他面色揶揄的看着众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只凭手中这件完整无缺的法宝,就算站在三境修士面前,也依旧能维持着这一份底气。 甚至就算是面对明鉴司的执刀人,孙有方依旧也觉得自己,可以仗着手中的法宝横行无忌。 “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一件法宝在手,就可不将天下所有人放在眼中吧?” 纪源眉头一挑,忽然便心有所感,不动神色的瞥了一眼某处,随后故作无事地冷笑道:“区区一件法宝而已,难不成你觉得可以凭此,就连明鉴司的执刀人也不放在眼中?” 这本是一句调侃,却没想孙有方竟真的面露沉吟之色,半响后更是一脸正色的点头。 似乎在他的心里,的确已经不将传闻中的执刀人,当做什么了不得的威胁了。 于是,在见到孙有方认真的点头后,纪源脸上的冷笑瞬息收起,而后换上了一副满是无奈的表情。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一件法宝,所带来的巨大威胁,眼神带着怜悯的瞥了瞥孙有方,而后便转身看向远方的一处阴影。 那里原本是一片商铺,先前因为厮杀而被波及损毁,如今倒塌了大半。 “我可不是个挑事儿的人,但这货都已经如此说了,你还能忍得下去?” 纪源对着远处的一片阴影摇头:“若我是明鉴司的执刀人,我肯定是忍不下去的!” 他一脸正色的说着,却没有人做出回应,远处的那片商铺废墟中,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见此一幕,在场众人齐齐于心中叹息,原以为真的会有奇迹出现,最终却还是只有满心的失望。 而孙有方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满是不屑的笑道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就算真有明鉴司的执刀人,他若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将说完,他却忽然止住了声音,眼前这群人脸上忽然浮现的怪异表情,令他心中突然便咯噔一下。 一股不祥的感觉,骤然便从心中升起。 wap. /89/89712/1963504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四章 执刀人 “哦?若敢出现在你面前又如何?” 一道满是森寒意味的冷哼,骤然便从孙有方的身后传来。 他身体当即一僵,能够感受到这段话语中,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杀意。 于是孙有方二话不说,立时就将法力灌入掌中托着的法宝内,转瞬便有层层光华自七层塔身中喷涌而出。 当蕴含魔气的光华覆盖全身,他这才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旋即立刻转身向背后看去。 一名身穿锦服,腰挎长刀的年轻人,此刻正一脸冷意的,就这么站在孙有方身后丈许之外。 他的样貌很普通,眼中却含有深邃的精光,只是那么站着,身上便散发着几欲令人窒息的凛冽杀气。 “准备好了?” 这名锦衣年轻人眉头一挑,昂着头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话音刚一落下,孙有方心中有寒意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立时笼罩全身。 然而还不等他催动手中法宝,就见到那锦衣年轻人伸手抓向腰间,旋即一抹寒光便跃入眼中。 不论是孙有方,亦或者是远处的纪源等人,此时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一道璀璨的刀光,仿佛整个天地都在瞬息归寂,唯有这道刀光永存一般。 铛!!!!! 一声爆鸣骤然响起,仿佛千百座沉钟同时撞响,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生疼,就连心境也在这道响声中震荡起来。 而在这抹恐怖的刀光之下,纵然孙有方以掌中法宝抵抗,却依旧被劈飞十数丈,双脚在地面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甚至就连他的身上,那一道由七层小塔释放而出的光华,也在这一抹刀光之下震颤不断,仿佛只差一点便会直接崩溃散去! 如此一幕看的众人心惊不已,望向那锦衣年轻人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震撼之色。 那可是一件法宝释放的护体光华,就算是一名二境修士全力施为,也不可能让其产生半点的波动! “哼,不过是一件借来的法宝,原主人尚在的情况下,至多不过能发挥三成的威能。” 锦衣年轻人神色不屑的说道:“凭此也敢不将我明鉴司执刀人放在眼里?” 听闻此言,纪源等人这才明白,不是孙有方手中的法宝不强,而是这件法宝另有其主,纵然是自愿借出法宝,持有人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三成左右的威能而已。 同时众人心中更是一惊,没想到锦衣年轻人的身份,竟然会是明鉴司的执刀人! 这个名头可没有人会陌生,别说是在大渝王朝之内,就算在周围数国中,其名声也依旧响亮。 一群人中,唯有纪源提前察觉到端倪,所以此时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的神色。 不过在对方现身之前,他却并无法确定其身份,最开始时,甚至还以为是消失无踪的刘洪生,或是近日正好路过千钰城的某位高人。 “纵然是借来的法宝,灭杀你们也已是绰绰有余了。” 孙有方轻咳一声,虽然眼中杀机迸发,但却能见到其脸色比先前苍白了几分。 显然就算是有法宝护身,也依旧在刚刚的那一抹刀光之下,受了一点不算轻的内伤。 他一句话说罢,随即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碗,见其中灵气已经汇聚大半,脸上便不由浮现一抹狠色。 只见其一咬舌尖,而后便往七层小塔上喷出一口精血,不过瞬息而已,这件法宝就像是解开了某种限制,顿时就有魔气滚滚而出。 在那一片魔气中,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庞浮现在塔身上,传出一阵阵难听刺耳的凄厉惨叫声。 “镇!” 孙有方猛地将小塔抛起,在一阵魔气翻涌中,不过数寸的塔身摇身一晃,转眼便放大了十数倍。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足有数丈的七层魔塔散发着浓郁魔气,呼啸着便向那锦衣年轻人镇压而去。 然而此人见此,却依旧是不慌不忙,神情甚至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他一提手中的横刀,那明亮的刀身上映出半张脸庞,旋即骤然划过半空,斩出一道璀璨刺目的刀光。 只听一声巨响,在刀光锋芒之下,滚滚魔气被一分为二,其上流转的光华亦是当即崩溃,无数凄厉的哀嚎与惨叫声消散,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声刀鸣。 轰隆隆!!! 整座数丈高的七层魔塔,在这一道刀光之下竟是发出形似哀鸣的声响,旋即骤然倒飞了出去,撞碎了十多丈之外的大片商铺、民房! 几乎是同一时间,孙有方如遭雷击,脸色骤然惨白如纸,一身气息连同体内的法力,都变得无比紊乱。 直到他接连喷出数口鲜血,方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身上异状逐渐变得平复下来。 “就这?” 锦衣年轻人不屑一笑,挥手间又是一道刀光激射而出,斩向十数丈之外的孙有方。 见此一幕,孙有方虽是一脸凝重,却犹有几分底气,其身形不断向后退去,同时单手接连捏出数道法印。 然而下一息,他的脸色骤变,密密麻麻的冷汗出现在其额头上,目光忍不住瞥向大半部位,都被一片废墟掩盖的七层魔塔上。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所依仗的法宝,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联系,会莫名其妙的不复存在! 但此时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失去了依仗的法宝,孙有方的脸上顿时没了底气,望着几乎就要斩落的刀光,只能是硬着头皮顶上。 无数魔气自他体内狂涌而出,在法力的牵引下凝聚成一面面圆形盾牌。 而后孙有方更是低喝一声,其眉心处顿时绽放光华,一柄乌黑的小锤便从中浮现而出。 也就在此刻,璀璨的刀光撞碎十数面,由魔气凝聚而成的圆形盾牌,随后狠狠的斩在了那一柄乌黑小锤的身上。 咔! 一声脆响传出,旋即便可以见到,那柄小锤身上已是布满裂痕。 不过一个眨眼而已,这件孙有方性命交修的法器,便在刀光下骤然崩溃,化作了大量碎片向着四方迸射。 孙有方眼前顿时一黑,差点便直接昏厥了过去,无数难以形容的疼痛,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爆发。 但他却还是强忍着疼痛,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将左手中的瓷碗抛向了身前。 ‘叮’的一声,这只洁白的瓷碗顿时飞入空中,牵引着四方灵气剧烈波动起来,其碗口内除了有如湖泊般的灵气外,还有一道璀璨的刀光在闪动。 嘭!!! 孙有方在抛出瓷碗后,便彻底的昏厥了过去,其身重重的往后倒在了地上,一粒粒血珠自他的皮肤下钻出。 只是眨眼间,此人便已是满身的血腥味,其气息更是变得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绝。 锦衣年轻人缓步走来,瞥了一眼地上的孙有方,随即便一挥手中的横刀,不过此次没有刀光闪烁,只有一片寒芒一闪而逝。 当他转身离开十数步之后,方才有一道鲜血自孙有方的脖颈处激射而起,再投去目光时,便可见到一颗头颅已与身躯分离。 甚至在众人的感应之中,此人不仅体魄内的生机尽数断绝,就连三魂七魄也似是在那一道之下,彻底魂飞魄散、再无重生转世的可能。 如此一幕,看的纪源等人暗暗心惊,对方也不亏是明鉴司的执刀人,不仅一身实力强横,出手也是果断且狠辣。 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以及两人的身份,只看结果的话,众人甚至会认为他才是魔道众人。 不过也只有这般果断狠辣,方才可称为大渝王朝最锋利的刀,仅凭名声便可震慑数国江湖与修行界。 “阿弥陀佛!” 慧心双手合十,低声诵了句佛号。 下一刻,熟知他性情的纪源,心中当即暗呼一声不妙,转而便要伸手制止,可惜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慧心已向前走出数步,凝望着那持刀而行的锦衣年轻人,眼中满是不解的问道:“既然施主有如此境界修为,又身在千钰城中,为何不及时出手,哪怕多救下几名百姓也是好的!” 话音落下,纪源于心中呼喊了一声‘元宝’,随即眉心紫府打开了一条缝隙。 但凡稍有危机,他便会拼尽一切放出那柄白玉飞剑,让其携带着紫府内的剑气湖泊一同掠出。 锦衣年轻人停下脚步,目光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纪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其眉宇间的杀气方才减轻了许多。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慧心,眼神中带着一点疑惑之色。 嘭!!! 锦衣年轻人骤然化作一道残影,瞬息便出现在了慧心的面前,旋即一个膝撞便是顶在了其小腹上,强横的力道直接便令他身子腾空,而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对方以脚掌踏其背心,眼中依旧浮现着些许疑惑,却不妨碍他加重力道用脚尖拧了几下。 见此一幕,众人齐齐向前一踏步,身上精气与法力涌动,一副对方若敢妄动,便要群起而攻之的样子。 “都给我退后!” 但在这时,纪源却出声立喝,制止了众人的念头。 他在一道道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看向被人踩在地上的慧心,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 “首先,我乃大渝王朝明鉴司的执刀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和尚,没资格来责问我。” “其次,你没有能力救下所有被害之人,那是你自己没有本事,可别将罪责甩到我的身上。” “最后,我叫徐林,筋骨境中期的境界,乃落霞郡明鉴司二等执刀人,若心有不服,可随时来找我。” 名叫徐林的锦衣年轻人缓缓开口,语气、神态皆是张扬无比,似是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 只是他的这些话,与其说是讲给脚下的慧心听,不如说是在和十数步外的纪源所言。 闻声,纪源眼中带着谢意,向着对方轻点了一下头。 他之所以任由徐林如此做,不是不担心慧心的安危,而是在确定对方不会动手杀人,亦不会伤了慧心的根基后,想要借此机会让这个不开窍的和尚,能够吃住一些教训。 否则的话,任由他们说上千言万语,慧心纵然会听进心里去,可遇到了事情的时候,却依旧还是会如此行事。 这种行为近乎本能,是自小建立起来的观念,若无沉重的打击,是绝不会轻易就更改的。 “你该感谢你的朋友。” 徐林摇了摇头,用力踩了脚下缺根筋的和尚一脚,随后慢悠悠的转身走向十数丈外,依旧在汲取四周精纯灵气的瓷碗。 他一边走着,一边自嘲道:“若是有这么一个关心我的朋友,那是真的做梦都会笑醒啊!” 众人沉默不语,目光纷纷从徐林的身上收回,而后略带不忍的望向趴在地上的慧心。 此时纪源在师兄郭涛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其身边,他拄着长剑、有些艰难的蹲下了身子。 看着脸上有泪痕的慧心,他心中亦是有着千言万语,可最终无数的叮嘱和劝慰,最后都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心中纯粹的只有佛法的僧人,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过,该做的事情他也没有少做。 “值得吗?” 慧心无神的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泥土,忽然有些更咽的出声问了一句。 “记得我七岁那年,翻墙溜进白云寺的后院吗?” 纪源想了想,道:“那时我看到了一个少年,纯净的眼眸里仿佛盘坐着佛陀。”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曾经的我,心中堆满了怨念,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有父母,甚至有兄弟姐妹,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除了师父疼我爱我,就连九个师兄中,只有五师兄才是真的对我好,其他的几个师兄,甚至巴不得我消失。” “你以为一个七岁的孩子,是怎么在一群成年人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屡屡成功溜出来的?” “因为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因为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过,未来的玄天观是要交给我的。” “所以他们巴不得我走丢,然后再也找不到,这样就能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每次我偷溜出道观,看见那些同龄的孩子,心里面的怨念、恶意便如杂草丛生一般,恨不得他们遭遇意外,家破人亡了才是最好。” “直到遇见你之后,看到了你眼中盘坐着的佛陀,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怜、可悲。” “无海大师和沈浪常说,这些都多亏了我照看你,否则以你的性子早就被人揍了。” “可是只有我知道,若不是有你在,我可能早就心魔滋生,从此走上歪门邪路,指不定哪天就被路过的侠客顺手杀了。” 纪源一口气说了很多,虽然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但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默默的起身,在郭涛的搀扶下,缓缓向着远处的徐林走去。 刚一走出七八步,他忽然说道:“有些事情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今后我也不会再谈这些,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 话音落下,纪源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也是‘多管闲事’,明明操心一次两次便算了,却总是忍不住多念叨几遍。 也就是这个和尚缺了根筋,换做别人早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为对方好,便是真正的对他好。 对不起…… 当纪源的脚步逐渐远去,慧心暗暗自语了一声,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一道隐晦的妖气,便是在这一刻,悄然融入到了他的心境之中。 wap. /89/89712/19635045.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五章 布局之人的身份 天地间,一股股灵气汇聚而来,最终没入到地面上的一只瓷碗中。 这些由城隍与五名灵官金身,所转化而成的灵气,本身便带着极其浓重的香火愿力,更有这些神祗温养了两三百年的神性。 而在蕴含了香火愿力与神性之后,其本身已经不能算是寻常的灵气,在修行中人的眼中格外珍贵,不论对修士还是武夫,都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如今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全数被瓷碗摄取了干净,浓郁的甚至化作了一汪湖泊,碗口内满是霞光与雾气升腾。 明鉴司的执刀人徐林,此时蹲在瓷碗的边上,略一打量后,便将其端在掌心之中。 看似平平无奇的瓷碗,却足有两三百斤之中,若不是徐林已跻身筋骨境中期,还真的无法将其从地面上拿起。 毕竟这可是汇聚了,六名神祗两三百年积攒的香火愿力,以及庞大的灵气。 甚至徐林也是动用了自身的罡气,才能将瓷碗安然的端在掌心之中。 “哪怕不提这里面的灵气,还有那香火愿力与神性,单是瓷碗本身,便已经是价值不菲了。” 纪源在搀扶中走来,打量了一眼瓷碗后,便做出了评价。 能够收取如此之多的灵气,且承受数百斤重量而不毁,这只瓷碗本身就已属于法器内的中上品了,若是折算成白银的话,至少也能卖出三万两左右。 徐林对此不置可否,几番打量下来后,眼中也不禁浮现一抹喜色。 明鉴司的执刀人,在享受了大量的资源后,其本身的俸禄也就高不到哪里,若是想积攒家底的话,还是需要各种意外之财。 比如执行任务时,所斩杀敌手的身家,便是他们积攒家底最快捷的方法。 对于此时,明鉴司与大渝王朝都不会管,任由执刀人收取敌人的身家,只要做的别太过分,比如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等。 甚至就算有执刀人,若是有本事在仙家门派里敲竹杠,朝廷也会觉得是个人的本事,既不理会,也不会在收到苦水后让他们吐出来。 “见者有份?” 瞥了一眼身边的小道士,徐林想了想,便有点心疼的问了一句。 若是换做别人,他自然是不会说上这一句话,然而对方先前一瞬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甚至令他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如此一来,徐林就算略感肉疼,也不会介意说上一句,或许便能结下一份香火情。 大渝明鉴司执刀人,听上去的确是威名赫赫,哪怕不提别国的江湖和修行家,在本朝疆域内他们几乎可以横着走。 一个个不仅武力强悍,背后的靠山更加强大。 只是纵然为执刀人,也需要经营自己的人脉,否则执行任务时,便有可能遭到奸人破坏。 并且执刀人本身就需面临极多的危险,所去之地往往凶险万分,能多一个朋友自然是好的,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关键时刻也许便能救自己一命。 闻言,纪源眼睛一亮,对方本是客套的一句话,却给他当真了,连忙便点头连说了几声‘好’字。 那副财迷的模样,看的徐林脑壳一疼,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开口了。 就不该问那么一句! “回头此间事了,贫道便寻空去一趟郡城,到时再找道友拿一份好处,顺带讨几杯茶水喝喝。” 纪源当即笑眯眯的说道,也是一点都不见外。 不过在听出他话中之意后,徐林也是爽利的笑了几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此人如何听不出,纪源此话的意思,便是想要与他交个朋友,而他也不介意能多一个,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朋友。 “分赃一事回头再说,肯定是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徐林笑了几声,随后收敛神色道:“还是先解决此地的祸端吧。”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看向远处的七层魔塔,此时这件法宝大半部分,都已被废墟掩埋,只有小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但不论是徐林,亦或者是纪源、宋河以及赵远松他们,都没有人主动去收取这件价值无算的法宝。 倒不是其价值不够动人,而是这件法宝实为有主之物。 而七层魔塔的主人,应当便是此次千钰城的祸端,那位暗中布局之人了。 “附近没有可疑的气息。” 此时,赵远松等人已经走了过来,顺带说出了自己的感应。 至于慧心、徐柳青等人,则被三刀会的门人搬到了一处角落,背靠着民房的废墟休养生息。 “哼,等将城中五个阵眼,一个个的拔除掉之后,我便不信那人还可以沉得住气!” 徐林冷笑着说道,不信对方真能有如此的养气功夫,坐看自己的大好局势被破。 而封闭全城的阵法一旦被迫,大渝王朝便会得到感应,以秘法传讯距离最近的高手赶来。 一般得到如此传讯的,修为至少也是一个三境起步,甚至很有可能来此的,是一位足以坐镇一方的大修士。 到了那时候,任暗中布局之人有什么通天手段,也绝对逃不出朝廷高手的追杀。 “你懂阵法?” 然而在听闻他的主意之后,纪源便好奇的看了过来。 一瞬息,徐林的脸色微红,稍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挪向别处,假装没有听到这一声问话。 纪源对此倒也不在意,他心中早就已经有所预料,毕竟这座封禁大阵,连擅长阵法的宋河也束手无策。 要知道宋河在三百余年前,便是以擅长阵法与各家杂学,所闻名于千钰城的。 而那时的千钰城,说是落霞郡的中心也不为过,不仅郡城比之不及,甚至吸引了大渝王朝绝大部分的目光。 “那你觉得,又该如何将那人揪出来。” 见纪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徐林哼哼两声后,便反问了一声。 闻言,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转而换上了一副复杂的表情,眼神中浮现诸多异色。 良久之后,纪源方才叹了口气:“其实倒也不用我们去寻找,只需待在这里静等,那人便会自己现身。” 当众人因这句话而不明所以时,却见到他正一脸复杂的,看着站在人群边缘外的苏红烛。 此时这位真身为红粉骷髅的女子,似是还受着庞大记忆涌现的影响,蹙眉间少了几分妩媚惑人,多了一些单纯宁静。 苏红烛忽见众人齐齐望来,当即便是神色一怔,不经意间瞥向了某个方向,却因为动作较为隐蔽,并没有人察觉到。 “都看着我作甚,难不成大敌未除,便想先快活一番?” 片刻后,苏红烛轻轻一笑,似是又恢复了红粉骷髅的天生魅惑,以及身为百花楼头牌花魁的风采。 仅是一笑之间,便如百花绽放般,令众人心境中浮现一片风花雪月之色。 纪源罕见的没有出言呵斥,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他想了想,随后试探性的问道:“苏红烛,你是何年生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苏红烛一愣,就连四周众人都是微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而前者在思忖半响后,便情绪略显低落的说道:“大渝天武历473年生人。” “又是何年离世?” “天武历494年郁郁而终。” 这一问一答不过片刻,随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若按苏红烛所言,这名女子生前也不过活了二十一年,随即便与世长辞,最终在乱葬岗中经过漫漫岁月,化成了一尊红粉骷髅。 而天武历494年,正好距今三百年,此刻已是天武历794年,四季刚刚轮转至秋而已。 “你该不会是觉得,在三百年前那人便已在暗中布局,而苏红烛亦是他手中的棋子?” 赵远松皱眉,觉得这多少有点超出常理了。 纵然是一位三境修士,其寿元也不过堪堪三百年而已,再去掉已经耗在修行上的年岁,就算是天赋异禀之辈,能剩下个两百年左右的寿元,便已经算是极为不容易了。 总不可能那暗中布局之人,其实是一位结成金丹的大修士吧? 若是如此的话,又哪里还用如此麻烦,封禁千钰城后,可直接出手将一切变故抹杀个干净。 只是忽然间,他想起了宋河先前说过的一句话,不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若只是一颗棋子,自然是超出了常理,但若苏红烛不是棋子呢?” 纪源的神情有些苦涩:“若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那种种的布局,为的便是她一人呢?” 话音未落,却已在众人的心境之中,如同砸落了一块大石,掀起一阵剧烈的水花,涟漪久久都不曾散去。 一群人不断交换目光,短时间内似是有点难以接受,这般猜测着实超过了他们原本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只需要斩杀了这尊鬼物,便能令那人从暗中现身?” 徐林一脸沉吟,看向苏红烛的目光有些跃跃欲试,甚至其手掌,都已经覆盖在腰间的刀柄上。 作为筋骨境中期的武夫,他自然是能轻易看穿苏红烛身上的障眼法,明晓其真身为何,若不是因为其与纪源站在一起,他恐怕早已是横刀出鞘,在此斩妖除魔了。 而随着他的话语说出,众人看向苏红烛的目光也是不由一变,若是斩杀此鬼物,便能引出暗中布局之人,倒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之事。 尽管先前双方并肩而战,但也不过是生存和利益使然,在加上苏红烛本身便为鬼物,身上那浓厚的罪孽,就算杀了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而纪源却摇头道:“杀不杀意义都不大,因为那暗中布局之人,其实早已现身。” “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曾躲藏,一直都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甚至这个人,就站在你我之间。”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转身看去,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上。 那人见状便满脸的苦笑,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视线,竟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在犹豫片刻后,大大方方的点了一下头,算是承认了纪源此前所说的一切。 wap. /89/89712/1963504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六章 一切原委 悄无声息之中,一道道凛冽的杀机浮现,甚至就连此地的温度都骤降了不少。 当赵远松几人错愕不已时,宋河夫妇却已经捏起了法诀,寒月梭与九柄飞剑当即自两人袖袍中飞掠而出,在半空中沉浮的同时吞吐凌厉气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猜到的?”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脸庞,此时皆对自己浮现出杀意,沈浪脸上的苦涩便更加浓郁了几分。 若是可能的话,他并不想自己的身份就这般被揭露,抛开一些东西不谈,他是真的希望能一直和这些人当朋友。 只可惜自己遮遮掩掩,从未暴露过什么蛛丝马迹,却依旧被识破了身份。 先前的那一刻,沈浪想过矢口否认,但在那一双眼眸的注视下,却还是缓缓的点了头。 “县衙?” 想了想,他似乎也是意识到了点什么。 闻言,纪源轻轻点头,他的确是在县衙中,方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直到宋河提及魔道与鬼道,各自皆有几种秘法,分别可起到生死人肉白骨的作用,甚至有聚拢魂魄,由阴转阳、由死转生种种奇效。 若是两相结合,便有那么一丝可能,令已经转化为鬼物的存在,保留最初真身的情况下,顺利重做一世活人。 要知道天地之间自有其规则运转,死去之人若魂魄尚存,便可如幽冥地府转世投胎,可一旦化作鬼物,除却魂飞魄散之外,便再难有其他路可走。 更别说是由死而生,重新再做一世人了。 “赵家老槐树的本源树心,蕴含着最纯粹的草木生机,可催生温养血肉之气。” “白云寺香火中的佛性,正好可以压制甚至是化去一身的罪孽。” “县衙中的袁永成,其二境武夫体魄中蕴含的气血,便是最佳的本源血气底子。” “城隍庙的神祗金身,除却提供滋养血肉所需的灵气外,其衍生出的一点神性,可抵消逆转天地法则带来的反噬。” 纪源目光闪烁道:“至于守城兵营中的官兵,你应是想以其阳气勃勃的气血,冲刷干净苏红烛身上的鬼物阴气,完成由阴转阳的一步。” 话音落下,沈浪的手中便多出了一颗圆珠,其上阳气滚滚,流转着赤红色的光华。 这便是一座守城兵营,上千名官兵的气血汇聚而成,其中阳气之厚重强烈,几乎可以令鬼邪之物退避十数里。 “还得要多谢三刀会,百余名习武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武人,外加十几名一境初期武夫的气血,令这颗元阳血珠增添了不少效用。” 沈浪感叹一声,倒也不是在装模作样,而是的的确确发自内心。 然而这样的一幕,却看得众人皱眉不已,心中有怒气升腾而起,险些便当场愤而出手。 对方脸上的真诚的确为真,可这般姿态仿佛说的不是上千条生命,而是打造某种器物时,所耗费的无所谓轻重的材料。 哪怕说的再如何真诚,这种淡漠生命的姿态,着实是令人气愤不已。 “那头妖物呢,你又是准备拿来做何用?” 纪源眉头一皱,强忍着心里的怒气,继续向着这昔日好友询问道。 闻言,沈浪微微一笑道:“原本是拿来熟悉神祗金身,后来觉得用水运精华,去温养肉身也是不错,只是既然被你们发现,便也就无所谓了。” “好在这个废物,临死前还是能发挥出点作用,为柔儿提供足量的血气与生机。” 他瞥了眼远处的妖物尸体,脸上无喜无悲,的确是对此毫不在意。 但在提到苏红烛时,其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柔和起来,眼中充满着情深意切。 特别是那一声柔儿,落在几人的耳中倒没什么,可当苏红烛听到后,全身便骤然一僵,旋即双目中迸发出强烈的光(本章未完!) 第九十六章一切原委 彩。 这一刻,无数记忆碎片浮现眼前,最后拼凑出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只是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书生,如今却变得满脸憔悴,向来衣冠整洁不染尘埃,现在也满身邋遢狼狈,衣袖尽是油渍黑泥。 “记起来了吗?” 沈浪轻笑着,眼中满是宠溺之色:“你本名苏柔,自小被父母卖入百花楼中,待学艺有成初登花楼时,正巧与我一见钟情。” 她下意识的想轻揉眼角,才想起自己早已流不出泪水,只能是轻点了一下头。 “自然是记得。” 苏红烛笑了笑,怎么可能忘得了,当年那个被誉为一城才子的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许诺,待他跻身二境之时,便会与她双宿双栖,不要那世间功名荣华,只做一对山中神仙眷侣。 却不曾想转眼便是如此多年,待她再次睁眼醒来,世间已过去三百悠悠岁月。 “说够了么?” 见两人目光对上,浑然无视了身旁的其余人,早就有些不耐烦的徐林便开口。 他伸手握住刀柄,眼中杀意翻涌的说道:“唠唠叨叨的,没人愿意听你们的情爱。” 若不是看其与此地众人,貌似一副交情不错的样子,徐林在得知对方身份后,早便是直接拔刀相向了。 赵远松师兄妹几人,倒还不被他放在眼中,倒是宋河夫妇二人,以及一身重伤的纪源,隐隐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威胁之感。 否则以他的脾气,哪里还会站在这儿听那么多废话? 闻言,沈浪还未有什么表态,一旁的苏红烛却眉头一挑,不由分说的便是转身一拳砸了过来。 那只拳头上的障眼法撤去,当即便显露出晶莹剔透的白骨,其上附着一层厚重的血气。 见此一幕,徐林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如此便是最好,要动手就干脆点,少去那些令人烦躁的婆婆妈妈。 随着一声轻鸣,一把横刀悍然出鞘,而后便重重的斩在了那一只骨拳上。 然而足以斩破法宝护体灵光的刀锋,却无法在这只骨拳上留下半点的印记,甚至在火星迸射中,刀身上传来的反正之力,差点便让他震得脱手。 与此同时,劲风呼啸四卷时,一旁的众人也飞速向后退去,赵远松与宋河夫妇二人,其身上更是已经法力翻涌了起来。 “何必啊!” 沈浪轻叹一声,其伸手向着远处一招,废墟中的七层魔塔顿时向其飞来。 足有数丈高大的七层魔塔,在飞掠中不断的缩小,最后只剩下数寸的体积,在他的掌心中滴溜溜的转着。 一层幽光顿时流转在其身上,滚滚魔气弥漫开来,其体内更是迸发出二境巅峰的法力波动。 只是在翻涌的魔气中,却还有一股极其深邃的鬼气蕴含,两者竟彼此相融到了一起,若不仔细感应的话,甚至难以将其分辨出来。 “这便是你可以活过三百年寿元的原因?” 纪源挡在了他和苏红烛、徐林之间,目光有些复杂的问道。 片刻后,沈浪倒是一脸的坦然:“若想要复活柔儿,必须精通魔道、鬼道的数种秘法。” 而想要修炼这些秘法,免不了要坠入其中,此生再难以回头。 不过为了心中的佳人重现世间,他也不在意自己最终是否会变得不人不鬼。 就如同现在,尽管魔道与鬼道同修,既不是人也不是魔,更不是彻底的鬼物,他也依旧没有过哪怕一息的后悔。 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以二境的修为,活过漫漫三百年。 “虽然也有一些增长寿元的东西,但需要的代价太大了。” 他无奈的摇头。 三百年来,为了达成心中目的,他四处奔波涉险,所得到的家底基本都投入了进去,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去(本章未完!) 第九十六章一切原委 购置,能够增长寿元的灵丹妙药,或是什么稀世灵物。 若不是需要一两件底牌傍身,说不定就连手中的这件法宝,也会被他高价卖出,将所得的一切都投入到苏红烛的身上。 “听我一句,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就好,待得一切结束,我会带着柔儿远走他方,此地的所有人,都不会有性命之危。” 沈浪看着眼前的好友,由衷的劝说道。 虽然两人之间差了两百多岁,但他的确是将对方当做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在他即将入魔,因为魔道与鬼道功法,差一些丧失自我的时候,便是纪源和慧心两人的出现,方才令其渡过最为危险的时期。 “你的这句话,无海大师也曾说过。” 纪源默默低语了一声。 当时在白云寺中,无海也曾对他们说过,不要参合这趟浑水,安心在道观中修行,最后自可安然无事。 “无海大师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那些话应是他发自内心的。” 沈浪面色也是有些复杂。 说到底他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亏欠了纪源与慧心,只是三百年的执念不可放弃,无论如何他也要确保苏红烛重生。 而作为补偿,他能做到的便是保证两人的性命无忧,当一切结束之后,他们离开之前,再留下一笔丰厚的财物便是。 反正到了那时,这整座千钰城的所有东西,都可随意摄取。 “最后再信我一次,带着这些人在旁边看着就好,我绝不会伤你们分毫。” 想了想,沈浪再一次出言劝说。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真不想走到那一步,而眼下只需解决了那名执刀人,便只剩下苏红烛重生一事。 而这件事情他已经准备了三百年,所需一切都准备充足,就只剩下最后一步,成功的把握至少也有七八成之多。 “那城中的百姓呢?” 纪源沉默半响,随后低声问道。 闻言,沈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纪源也没有再追问,一切已是尽在不言中。 四周的赵远松与宋河夫妇,见状也没忍住,纷纷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却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不过感慨归感慨,当气氛陷入沉默后,他们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调动了体内的法力,身旁几件法器更是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 第九十六章一切原委 wap. /89/89712/1963504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七章 剑气河流 凝重的氛围中,纪源与沈浪相对而视,明明是多年好友,此刻却已经没了半点言语。 良久之后,纪源拄着剑的手掌上,其食指微微一动,充沛的剑意瞬息便流转到全身,整个人尽管看上去气息萎靡,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他紧握住剑柄,动作缓慢的拔剑上挑,剑身在其手中一阵摇晃,却有凌冽剑光拔地而起。 在沈浪的双眸中,这一抹剑光被无限放大,玄而又玄的感觉顿时笼罩而来。 他像是置身在天际,周身一片苍蓝之色,脚下白云缭绕看不见大地,时刻都有着一种如高空坠地的感觉盘踞在心间。 而那一抹剑光,明明就在自己的身前,目光亦是清晰可见,却仿佛九天云雾般飘渺,捕捉不到任何的气息。 似是一会儿近在咫尺,似是一会儿远在天边,哪怕以神念席卷而去,也根本无法将其锁定。 「这便是你领悟出的剑意吗?」 沈浪轻吟一声,眼中异彩闪烁。 在数月之前,他便已经感知到,纪源应是领悟到了一种剑意,如今才算是头一次切身感受到。 前面在县衙时,虽然纪源施展过一次剑意,但因为目标并不是他,所以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感悟,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他看向手中的七层魔塔,口中呢喃轻语了几声,旋即塔身上光华大盛,浓郁的幽光瞬息将他全身尽数笼罩,几乎只剩下一点轮廓。 咔! 当剑光落下,无尽幽光上顿时浮现一道裂痕,滚滚魔气从中喷涌而出。 沈浪眼中的幻象尽数消退,自九天之上重回大地,立身在一片废墟之上。 而在他的面前,除了纪源保持着握剑上挑的姿势,四周还有九柄飞剑已经临身,凛冽的寒光骤然连成了一片。 这一刻,周语嫣双手掐出剑诀,眼中已是布满森寒杀意。 随着她心念一动,九柄飞剑齐齐落下,迸发出一道道恐怖剑气,彼此交织在一起,转瞬便将那无尽幽光笼罩。 「斩!」 她朱唇轻启,却只有充满杀意的一个字念出。 须臾间,无数剑气肆意纵横,哪怕是极小的一道落下,都足以分金裂石,斩断世俗凡人眼中的神兵利器!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在周语嫣心念一动下,重重剑气冲天而起,与九柄飞剑凝聚成一道巨大剑影。 这道剑影周身不见半点寒芒,亦无凌冽剑气飞舞,却依旧给人一种,足以斩断世间万物的感觉。 其在空中一个转身,旋即宽阔的剑身,便带着重若万钧之势斩落! 咔!咔咔!!! 本已布满细小剑痕的无尽幽光,在巨大剑影的斩击下,顿时便有无数裂痕浮现,并飞快的蔓延开来。 仅仅只是坚持了数个呼吸,这道由完整无缺的法宝,所催发出来的护体幽光,便在一声异响中砰然碎裂,露出了其中沈浪的身影。 「剑修?」 他抬头望向倒卷而回的九柄飞剑,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声。 谁又能想象到,宋河身边总是沉默寡言,看似娇弱的妻子,竟然会是一名杀力极大的剑修! 见此一幕,赵远松轻叹了口气,默默将手中法诀一变,令原本已向前掠去的长剑回转,守护在自己与三位师弟师妹的身边。 「有点意思。」 沈浪点头,眼中亦是有着惊艳之色闪过。 若说世间修士中,哪一家的杀力最大,毫无疑问便是这传闻中的剑修了。 其一身术法专精本命飞剑,且一生只炼一柄剑,再加上各自传承的独门秘术,杀力自 然是毋庸置疑。 就算是代天行罚的五雷正法,在相同的境地之下,恐怕也是稍有不如的。 甚至可以说,世间修士几乎人人都想成为一代剑修,虽然也就真的只是在心中想象而已。 非是其他修士不愿,而是剑修一途,堪称藏在深山中的独木桥,极难行走也就罢了,能否寻到前往独木桥的道路还得另说。 而就是这第一道门槛,却已经是拦住了九成修士。 世间多有法不可轻传之言,于剑修之中更加是如此,其独门修炼法诀难以寻觅,往往一有现世便遭无穷修士争抢。 就算侥幸得到一门基本的修行剑诀,可本命飞剑的打造与温养,却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若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那一剑千里取敌人首级,或是踏剑御风遨游天地等场景,依旧只能是修行之余的幻想而已。 「不过纵然是剑修,也依旧改变不了如今的局面。」 沈浪瞥了一眼身前,那幻化成一条巨蟒的寒月梭,忽地便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随着他嘴中一阵低语,掌心托着的七层魔塔顿时飞入空中,起身迎风暴涨,转眼便化作数丈庞大,而后塔底幽光浮现,转眼便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无数的沙石黄土冲天而起,尽数没入空中以幽光形成的漩涡内,甚至就连天地间的灵气,也在这一刻被强行牵引而去。 在这股吸力之下,众人的动作当即变形,哪怕已是竭力抵挡,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被拉动,缓缓靠近那七层魔塔的塔底。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被魔塔锁定的巨蟒,任由其身上冰蓝色光华大放,也不管其如何迸发自身灵气,却也仅仅只是坚持了十数个弹指,便在一声悲鸣之中,被吸入塔底的漩涡内。 纵然寒月梭品相极高,被一座修仙门派当做传承法器供养,又由一名二境修士所持,但在真正的法宝面前,却依旧是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而这便是一件完整无缺的法宝,所拥有的无匹威能! 沈浪眼神一变,再不复往日的慵懒随和,反倒露出了一股张扬之意。 那一双眼眸之中,随着一道道魔光闪烁,竟是还有霸道之色浮现,一改模样邋遢的儒家书生气质,终于像是一个魔道、鬼道同修的二境巅峰修士! 他忽然便改变了原本心中的想法,不再试图以武力逼迫纪源等人,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等待他的谋算功成。 这一刻,沈浪竟是打算将所有人吸入魔塔内,强行以魔气侵蚀众人的体魄,将其生生转变为魔修! 如此一来,纵然纪源等人再如何不愿,也只能是与他「同流合污」,否则一身魔道修为,不管去了哪里都再也说不清楚。 就算有人宁死不从,愿意玉石俱焚的话,他也能凭借种入对方体内的魔气,强行控制其一切心神,彻底沦为一具没有自主的傀儡。 当然了,若是纪源的话,他不论如何也不会动用此般手段,最多是暂时令其失去身躯的掌控,静待一切尘埃落定。 只是其余人,他便没有这般好心了。 「入我魔塔,此生可享逍遥!」 既有这般念头,沈浪当即双手掐诀,十数道印诀过后,魔塔底部的魔光漩涡暴涨,其中席卷而出的吸力也更加强盛了数成。 在这般吸力之下,若非有着赵远松护持,恐怕仅有一境修为的江河、许七七等人,便已经被卷入塔底之中。 见此一幕,被受了法器寒月梭的宋河,面上的神色始终不变,没有见到一点的慌乱。 「阵起!」 他气定神闲的发出一声轻喝,旋即身上顿时就有澎湃的法力狂涌而出。 片刻 之间,一层冰霜自其脚下蔓延,不过几个弹指便已覆盖十丈方圆,更有一面小旗从他的胸口中浮现而出,于面前的空中上下沉浮。 随着其音落下,丝丝缕缕的精纯法力,当即从这面小旗中飞掠而出,没入了方圆十丈的虚空中。 紧跟着,一道道阵纹在大地上浮现,转瞬就有形状不一的器物破土而出,释放出重重光华。 这些光华流转、交织在一起,顿时便将十丈范围囊括其中,旋即更有四道虚影幻化,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杆青竹毛笔化作青蛇,一把折扇化作火鸟,一柄短刃化作猛虎,一块砚台化作玄龟。 四兽虚影浮现四方,十丈方圆内弥漫着金木水火四种灵气。 还没有结束! 只见宋河身上浮现一层白光,厚重的阴气席卷而出,取代了居中代表土属的腾蛇,令这一座大阵瞬息趋于圆满。 这便是他先前,之所以静看沈浪与纪源对话,而没有选择立即出手的原因之一,需要时间在暗中布下大阵! 「定!」 宋河轻吐一个字,旋即五行轮转之下,一切异像皆荡然无存,瞬息之间便彻底烟消云散。. 甚至就连七层魔塔身上的幽光,也在不断的闪烁中黯淡下去,气势骤然减去大半,在五色光华的侵袭下边的摇摇欲坠起来。 见状,沈浪冷哼一声,手中法诀不断变幻,一身魔气远远不断的涌入魔塔之中。 凭借着仿若无穷的魔气,他这才令七层魔塔稳定下来,没有被五色光华给当场扫落。 可纵然如此,沈浪与魔塔之间的联系,也变得若有若无起来,无法再做到如臂指使一般的随心所欲。 哪怕他已经打出数道法诀,却根本无法唤回那一座七层魔塔,此宝竟是被源源不断、如同浪潮一般卷来的五色光华,给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中。 「我身即魔,我念为鬼!」 沈浪不再尝试召回法宝,而是双手法诀一变,其身上除却滚滚魔气之外,还有阴寒鬼气不断喷涌而出。 他的身躯上浮现诸多魔纹,体内近乎枯败的血气焕发生机,一股股血浆在体魄中涌动,其气息顿时暴涨数成。 与此同时,沈浪的魂魄散发寒意,从眉心中透出的魂光内,更是传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声,就仿佛他的魂魄,早已被无数冤魂所包拢一般。 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不过却转瞬即逝,像是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似得。 而在动用了秘法之后,其体魄之力堪比二境巅峰的武夫,其魂光更是胜过二境巅峰的修士。 「给我破!」 沈浪大吼一声,状若疯狂的向着四方接连出拳。 每一拳击出,便有滚滚魔气与鬼气呼啸,在拳影之外凝聚成一颗硕大的狮头虚影。 轰! 轰!! 轰!!! 轰!!!! 一连四声轰鸣响彻天地,在其拳影之下,四方兽影当即崩溃,其中的青竹笔、折扇、短刃、砚台四物,更是不堪重负的被彻底毁去! 五色光华立损其四,再也定不住那一件完整无缺的法宝,沈浪只是心中一动,七层魔塔便缩回正常大小,在其头顶上悬浮。 一道道幽光自塔身上垂落,将其身躯护持在当中。 同一时间,随着阵法被破,宋河当即咳出一大口鲜血,其一身气息顿时萎靡了下去,显然是遭受了不轻的反噬之力,已经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既然冥顽不灵,那便还是送尔等一程吧。」 沈浪满脸冷色,随着严重杀意闪过,立时便是一拳狠狠捣出。 无尽魔气与鬼气交融,于拳影上再次凝聚成一颗怒吼的狮头虚影,其威势恐怖骇人,若是真的一拳打在身上,别说是一位二境修士,就算是二境巅峰的武夫体魄,也得当场被打的爆碎。 在此关键时刻,周语嫣一步挡在自己丈夫的身前,其手中剑指往前一递,周身九柄飞剑当即激射而出。 不过弹指间,九柄飞剑便化作一道巨大剑影,旋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及重重凌冽剑气,与那呼啸而来的拳影相碰。 砰!!! 在两者相触的瞬息,其剑尖便直接崩毁,一柄飞剑当场砰然爆碎。 一连八柄飞剑被拳影打碎,巨大的剑影也已崩溃,仅剩下一柄飞剑,裹挟着其余飞剑毁坏留下的灵气,艰难的抵挡在拳影面前。 此刻周语嫣已是脸色煞白,嘴角有鲜血淌落,一身气息如一座摇晃的山峰,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的崩毁。 见此一幕,宋河当即伸手抵在妻子的背心上,将自己的法力源源不断的度过去,甚至不惜损耗自身元气根本,也要稳住其即将崩溃的道基。 而就在此时,两人的耳边仿佛有水流奔涌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般倾泻狂涌。 事实上,不仅仅是宋河夫妇二人,此地的所有人都一样听见了这道声响。 「沈浪!!!」 一道怒喝骤然传来,竟是压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响声。 似是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边愤怒,沈浪下意识的便回头看去,旋即便见到重重剑气汇聚成河,如同那山洪决堤一般狂涌而来。 而在这道剑气河流的尽头,便是眼中闪烁一抹水光的纪源。 wap. /89/89712/20710666.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八章 凝聚道心 无数的剑气自纪源的眉心中倾泻而出,汇聚成一道气势惊人的河流,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奔涌而至。 如此之多的剑气汇聚在一起,这般景象众人前所未见,下意识的边后退了一步,更是暗暗心惊不已。 而见此一幕,沈浪也立即收拳,随后双手带起一道道残影,在一两个呼吸内,便飞速结出十多个法印。 当最后一个法印完成,其头顶的七层魔塔顿时光芒大盛,无尽的魔气与幽光落下,将他完全护持在其中。 不过弹指间,剑气河流浩浩荡荡的席卷而过,任你是魔气还是鬼气,皆是被冲刷了个干净。 甚至七层魔塔这件完整无缺,且品相不低的法宝,亦是在剑气河流中,坚持了不过十数息的时间,旋即便灵性黯淡的被卷入“河水”之中。 不多时,剑气河流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奔涌而过,最终倒卷回了纪源的眉心之中。 其双眉之间的一抹亮光,如同一扇大门般缓缓闭合,数十上百道残留的剑气,正欢呼雀跃的环绕在其周身,久久不愿消散而去。 当一切逐渐平息后,众人方才从先前那惊人的景象中,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只是眼中惊惧之意久久未能散去。 如此浩大神异的场景,他们别说是见过了,就连听都没有听闻过。 那数量多到足以汇聚成河流的剑气,恐怕就算是三境剑修,也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吧? 宋河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妻子,其生前便是一位明道境中期的剑修,一身杀力堪比三境巅峰的修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纵然如此,周语嫣在生前的巅峰之时,也不曾有过如此之多、如此之沉重的剑气! 一座数寸大小的七层魔塔,正灵性黯淡的跌落在纪源的脚边,其上的魔气与幽光,几乎已在先前的剑气河流中,给冲刷了一个干净。 此时他猛地咳嗽了一声,抹去嘴角的鲜血后,便急忙服下一颗保命丹药,如此方才压制住了体内堪称恐怖的伤势。 好半响之后,纪源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斜靠在自个儿师兄的身上,这才没有直接跌倒在地。 “住手!” 苏红烛尖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撞开徐林,就算是以后背硬抗一道刀光为代价,亦是要强行闯过来。 只是很快她便止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哪怕一步。 此刻,在剑气河流席卷而过之后,一柄晶莹无暇、散发着五色霞光的白玉飞剑,便一动不动的停留在了沈浪的眉心。首发更新@ 这柄白玉飞剑,只需轻轻往前一刺,便可瞬息洞穿其头颅,绞碎其中的三魂七魄。 “不要……” 苏红烛转身看向纪源,脸上哪还有半点的妩媚惑人,只剩下无尽的哀求之意。 若非自己已经死去,此身早已化作红粉骷髅,恐怕她已经满脸的泪水了。 纪源见对方一脸的哀求,甚至几欲给他跪下,却依旧是不为所动,目光只是轻轻一瞥,随后便落回了沈浪的身上。 他突然想起了慧心前不久的话,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值得吗?” 如果说只是看着对方出手,他心中还只是猜疑的话,随着自己释放出紫府内,那座剑气湖泊中的无数剑气,他方才在碰撞时,清晰的感应到对方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明明拥有着二境巅峰的境界,可体内的法力却寥寥无几,甚至那看似比武夫还要强横的体魄,以及魂光璀璨厚重的魂魄,都不过是无根之萍。 待得秘法效力退去,其体魄与魂魄便会如风中的残烛,随时都可能彻底的熄灭,到了那时也唯有一个下场,便是立即身死道消。 也正是因为如此,本该早已跻身三境的沈浪,却只拥有着不过一境的修为,否则哪怕其有着二境的法力,凭借一件法宝也足以在弹指间,便将在场的所。 有人尽数镇压。 而哪怕不提修为境界上的问题,为了复活一个女子,却甘愿堕入魔道,甚至同修鬼道功法,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魔不魔、鬼不鬼的样子,饱受三百年的苦难折磨…… 真的值得吗? “想要在不结出金丹的情况下,活上三百多年悠悠岁月,且还无法服用任何灵丹妙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浪自嘲苦笑一声:“天地法则的运转,想要违逆的话,一些代价是避不开的。” 魔道与鬼道功法的折磨是其一,此身不伦不类是其二,一身修为不得寸进,甚至在漫长岁月中一点点被消磨亦是其三。 甚至在最终身死道消之后,三魂七魄也会彻底崩散,就连一点真灵都不复存在,再也没有转世投胎的可能。 这便是违逆天地法则运转,所需要支付的代价。 可是纵然明知一切后果,但沈浪却依旧是这么去做了,至今脸上都不曾见到过丝毫的悔意。 “若是你师父张之崖,以及你的五师兄枉死,你也会如我这般做的。” 沈浪如此说道。 闻言,纪源先是一怔,随后便果断的摇了摇头:“纵然如此,我也不会如你这般。” “任何胆敢伤害师父和师兄的人,我都会拼尽一切将其斩杀!” 他言之凿凿的说道,绝不会如对方这般,事后不惜坠入魔鬼道,枉顾一城十数万百姓的生命去弥补。 “但你要是倾尽全力,也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实呢?” 沈浪目光平静的看着他:“那你又该如何?” 对方的话音落下,纪源当即便冷哼一声,正要出言反驳,结果张了口却半响唯有一个字说出。 是啊,如果只是一二境的修士,他自然是有手段将危险挡下。 可若是三境以上的修士出手,光凭他的这点修为,甚至连自保都难以做到,何谈去保护师父与师兄?: “你生性谨慎,事事尽可能的思虑周全,没有七八成的把握就绝不会做。” 沈浪叹息道:“可是一座千钰城终究是太小了,你就算天赋异禀,又福缘深厚,未来能够跻身二境便已是极限。” “哪怕你静极思动,在二境之后走出千钰城,可这座天地间,就算是三境修士也只能称为一方高手而已,更往上还有真正得享逍遥的神仙人物。” “若不登上最高的山峰,你凭什么说能够护得他们周全?” 纪源眉头紧皱,对方说的话虽然偏激,但却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尽管这个道理多少有点极端。 沈浪说的这些有话有道理吗? 道理的确是有的,尽管有些极端、有些偏激,但却无法对此否认。 可如果照这种道理来说,那世间人人都得自危,成天都该想着怎么活下去。 毕竟除非是登上最高的山巅,甚至是立身云雾之上,成为逍遥世间的神仙人物,否则就是连自保都难以做到。 “这个天地本就是弱肉强食,指不定哪一天便有祸端从天而降。” 沈浪接着说道:“当你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侵害到你所关心之人时,又该怎么做?” 几句话说罢,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仿佛是在告诉纪源,这就是唯一的一条路。 当危机降临时,你无法去阻拦,为了所爱之人,纵然是违背天地又如何? 但纪源本能就觉得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只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甚至下意识的,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若是师父与师兄遇难,自己那是又该如何去做。 是提剑斩尽所有凶手,然后独自黯然神伤,还是真如沈浪一般,会为了复活师父和师兄,而不择手段的枉顾他人性命? “师父曾经说过,每个人自有其命数,只有看透生死。 ,才能窥见大道。” 郭涛见师弟脸上浮现痛苦之色,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道。 只是纪源却面露苦笑,若生死真有这般容易看淡,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寻仙求道之人,亦是不会再有诸多难以承受的苦难了。 就算是法力通天的大能者,又有几人能真的看透生死? 不是没有享誉天下的神仙人物,在大限到来之际,却因迟迟未能踏出最后一步,从而转身入魔残害一方。 “若是未来真有这样的一天,我会在那之前让自己的境界更高,手中的刀变得更强!” 徐林缓步走来,随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脸上尽是张扬之意:“纵然最后拼个玉石俱焚,也只求一个心中无悔!” 听闻此言,纪源双眸骤然一亮,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是了,既然有些事情必定要发生,那么要做的是在发生前,便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想到解决的办法,而不是自暴自弃怒斥世间的残酷。 而为一些尚没有发生的事情纠结,纯粹便是在庸人自扰罢了。 正如徐林此刻所言,纵然最后玉石俱焚,也要令自己心中无悔! “好一个心中无悔!” 他低喝一声,苍白的脸色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 先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尽管气息萎靡,精神却格外的高涨。 而在想明白了这点后,纪源的心境当即重新稳固起来,原本已是变得黯淡的魂光,无声无息中变得更加凝实了许多。 他感觉到自身前所未有的轻松,徐林的这一句话,不仅仅是扫除了他此刻心中的阴霾,更是解开了其一直以来的困惑。 自从踏上修行路以来,纪源的心中便存在着一个困惑。 所谓的修行,除了求道长生之外,还能剩下什么东西?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修行除了追寻漫漫大道之外,更重要的还是眼前的“风景”。 与其为不一定发生的事情而苦恼,还不如先顾好眼前的人和事,忧心将来不如活在当下! “既已经看到了无力改变的未来,有为何非要执迷不悟、自欺欺人?” 沈浪目光一闪,面上维持平静的说道。 然而如今他的话语,却再也无法干扰到纪源的心境,因为一颗道心已成。 “不用再试着用话语,来蛊惑我堕入魔道了。” 他微微一笑,眼中再无困惑之色。 既然道心已成,便再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涉及自身大道根本,必然是要比山岳更加坚固。 见此一幕,沈浪也不再掩饰,撤去了面上伪装的平静后,便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若是没有郭涛与徐林,仅仅只有他们二人在此,沈浪有信心以言语,蛊惑纪源堕入魔道,从而改变眼下的局面。 事实上,他先前差一点便成功了,却没想到两人先后说出的几句话,不仅令纪源摆脱了蛊惑,更是成功凝聚了一颗道心。 对修行中人而言,法力易修、道心难得,只有明悟自身本心,方才能凝聚出一颗向道之心。 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实际上做起来却千难万难,不知道有多少三境修士,苦修数十年光阴,行走在红尘之中,最终不仅没能明悟,甚至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半响后,沈浪惨然一笑,已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再无一丝翻盘的可能。 如今秘法效力已过,他的身躯与魂魄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一阵微风吹灭,体内法力更是连一丝都不存在,真正是彻底油尽灯枯。 纵然没有外力干扰,他恐怕都活不过今日,至多苟延残喘一两个时辰而已。 如此情形下,就算三百年谋算已准备就绪,他也再无力让苏红烛“起死回生”,重新化身为人了。 。@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纪源心念一动,停在空中的白玉飞剑向前一丝,刺破了对方的眉心。 只是那道伤口之中,却已经再无鲜血可以滴落,反倒有丝丝缕缕的死气飘散出来。 若非有魔、鬼两道的秘法,三百多年悠悠岁月,纵然是以三境修士的寿元,也早就化作一捧黄土了。 “不要!” 闻言,还不等沈浪开口,一旁的苏红烛便已经尖叫出声。 她骤然跪在地上,神情满是哀求之色,哪里还有半点妩媚诱惑,更不像是一尊实力强大的二境鬼物,反倒如同寻常百姓家中的娇弱女子。@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而在其生前,苏红烛也的确只是一寻常风尘女子,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本性也是十分的娇弱。 在化作红粉骷髅这般鬼物后,她之所以会行事无所顾忌,出手果断且狠辣,也多是因为笼罩在魂魄上的一股魔气。 如今记忆重现,这股魔气也在无声之中悄然消散。 望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苏红烛,纪源眼中没有浮现半点犹豫,目光平静的看向已经认命的沈浪。 尽管心中亦有不愿,但既然以及心有抉择,便不会再去动摇。。 wap. /89/89712/20710667.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九十九章 尘埃落定 「在我死后,可否让她离开此地?」 沈浪幽幽叹了口气。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三百年的苦难折磨,或许死亡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更别说就算无外力干扰,以他如今的状况,最多也只剩下一两个时辰可活了。 但是他却放不下苏红烛,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再遭受什么悲惨的事情。 「不可能。」 然而一旁的徐林却摇头道:「事后我要将她押往明鉴司大牢。」 而若是苏红烛反抗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其斩杀至刀锋之下。 沈浪这位罪魁祸首身死后,并不是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这场祸事总是要有人背的。 尽管苏红烛并不是主谋,亦不是什么从犯,但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也必将要因她而落,否则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无辜百姓? 这份因果终究是需要有人来承担的。 如果不将苏红烛押回去,朝廷震怒严查之下,不知道会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借此机会暗中坑害平日里的宿敌。 这场灾祸已有太多人丧命,整座千钰城中四处弥漫着血腥,就不要再让与此事无关的人,在冤屈之中被抄家灭门了。 闻言,沈浪目光一暗,自然是知晓此种缘由,只是尽管心中不甘,却也已经无力改变什么。 「动手吧。」 他轻语了一声,转而目光怜爱的看着身边的女子。 哪怕在障眼法之下,已是一具红粉骷髅,可他心中却生不出半点异样,那份积攒了三百年的爱意,始终是那般的纯粹。 「不要!」 苏红烛摇头,祈求的看向纪源:「他已油尽灯枯,最多只能再活一两个时辰,为何非要连这点时间都不能等?」 一两个时辰而已,说长也长、说不短也不短。 而且在她看来,沈浪已经是油尽灯枯,此刻就连一个孩童都可危及其姓名,更已无任何的隐藏后手。 为何却还不能等上一等,非要立即将其斩杀? 「他每活一息,对死去的无辜百姓而言……不公平。」 纪源沉声,若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如此杀死昔日的好友。 只是沈浪做了如此多的恶事,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直接或是间接的,因他而无端丢了性命。 既是种下了恶因,自然是要承担随之而来的恶果。 「我……」 苏红烛张口,似是还想要继续哀求。 然而她才刚说了一个字,眼角便有一道残影掠过。 视线中,一柄白玉飞剑掠过,没入那少年的眉心之中,耳边也适时传来倒地的声响,记忆中熟悉的气息忽然便烟消云散。 苏红烛目光呆滞,跪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哪怕已是一脸的悲意,可双眸中却流不出一丝泪水。 说到底,此时的她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苏柔,而今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罢了。 惨然一笑中,她身上的障眼法无声消散,显露出一具白骨真身,其上布满着丝丝缕缕的血肉,晶莹的骨骼中蕴含着庞大的血气与生机。 「我劝你不要想着玉石俱焚。」 当洁白晶莹的指骨微动,纪源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他望着撤去了一身障眼法的苏红烛,声音充满叹息的说道:「沈浪……他忍受了三百年的苦痛,不人不鬼的坚持了那么多年,才换来你化作红粉骷髅,重现于世间。」 「若你还存有记忆中对他的感情,便带着他的那一份思念和爱意,尽可能的活下去吧。」 一旦被打入明鉴司大牢,必然会承受无数的痛苦与 折磨,这一切便当做是偿还欠下的一些罪孽吧。 虽然今日之祸端,并不是苏红烛一手造成,却与她难脱干系,冥冥之中自有一笔罪孽,会算在了她的头上。 但好在大渝王朝的律法,并非是一味的铁血无情,开国数百年以来,亦是有不少类似的事情发生。 其中有不少鬼物,在洗净了身上的罪孽之后,便会在朝廷的监察之下,或是成为一方山水神祗,庇护某一地百姓偿还因果,或是加入类似明鉴司一般的府衙,走动四方平定动.乱,以此积攒些许功德。 所以将来等待苏红烛的,并不一定是魂飞魄散,也有可能是一段漫长的,偿还救赎自身罪孽恶果的道路。. 但总归还是能够有一分指望,不至于让那人三百年的苦熬,最后换来的只是昙花一现。 「天道自公无私,却为万物留有一线余地,若你有一日能凝聚功德金身,或许可借此向老天爷,换来他一点真灵转世投胎的机会。」 想了想,纪源不由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说到底,苏红烛本身并未有错,她本是身世可怜的风尘女子,遇难之后被心爱的男子,以违逆天地规则、残害他人的魔道秘法复苏。 究其根本,错的只有沈浪一人。 闻言,苏红烛猛地抬头,障眼法重新幻化人形,随后满眼期待的望向纪源。 在见到对方轻点了一下头之后,她忽然变笑了起来,眉宇间没有妩媚动人,只有明媚与阳光。 这一刻,似乎就连苏红烛身上的阴寒鬼气,都在无形中减弱了不少。 砰!!! 忽然间,天空中的黑灰二色光幕崩溃,在主阵之人身陨后自行瓦解。 尽管前后还不到一日,但众人却感觉洒落在身上的阳光,竟是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一股疲惫也是在悄然无息中,迅速的占据了他们的心神,几番在生死之间徘徊,忽然便一下松懈了起来,哪怕已是入境修士,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昏昏大睡一场。 也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隐约间还能听到无数呼喊声。 纪源等人下意识的转身看去,随即便见到远处的街角,突然便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只是粗略一算便至少不下两百人。 而领头的赫然便是失踪已久,担任千钰城县衙总捕头,曾有豪侠之名的刘洪生。 见此一幕,纪源那里还能不明白,对方这是见大局已定,敌手已经伏诛,没了危险之后便想要来摘桃子。 而县衙与守城官兵,皆因沈浪的谋划而不复存在,此地已没了官家人,这平定祸乱、拯救一城百姓的功劳,自然便会落在其身上。 毕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经过,最后还不是任由这位总捕头的一张嘴,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充其量分摊一点苦劳,讨要一点朝廷的嘉奖和赏赐,便算是给他们这些真正出力的人一点交代了。 哪怕心有不服,甚至走到郡城乃至州府去状告,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信。 谁让他们只是一介布衣,纵然有修为在身,可终归不是官家人。 甚至隔着二十多丈,纪源都仿佛能看见,这位总捕头脸上浮现的喜色。 「徒有虚名。」 他摇了摇头,忽然便觉得好没意思。 三刀会这样的江湖帮派,都能为了平日里相熟的百姓,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既然收了百姓的保护费,哪怕面对几乎必死的局面,也毅然决然的挺胸向前。 而这位享誉数百里江湖美誉的总捕头,却在真正的危难之刻不见踪影,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方才带着收拢而来的一众小帮派成员姗姗来迟。 不过一想到,护送着伤员离去的几名捕快,他顿时又感世间也并非是真的无趣,有明面沽名钓誉,实际投机倒把的刘洪生,亦有纵然武艺低微却悍然不怕死的不知名小捕快。 锵!!! 正当他感慨时,一抹刀光骤然暴掠而出,在已前至数丈外的刘洪生面前落下,于地上斩出一道刀气纵横的深痕。 「明鉴司办案,无关人等若敢靠近……杀!」 徐林昂着头,收刀之后便取出一块令牌,正面刻着明鉴司三个大字。 此令牌有生杀夺于之权,若遇紧急情况,甚至可在驻守兵营中,调遣不超过五百人的兵士。 「在下刘洪生,千钰城总捕头,特带一众江湖豪杰,前来此处斩妖除魔。」 一脸英气的中年汉子抱拳,说的是那般不卑不亢,甚至话语中还颇有点慷慨赴死的味道。 只是徐林乃何人? 身在明鉴司之中,是为二等执刀人,别看年岁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是满身江湖气,行走天下近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只是一眼,他便已经看出刘洪生心中的想法,否则先前也不会挥出那一刀,阻挡这些人前进的脚步了。 所以在闻言之后,徐林只是冷冷的说出了一个字:「滚!」 仅仅只是一个字,其中蕴含的杀气却震得数十名帮派成员,齐齐脸色一变,而后下意识的倒退了数步。 就算是刘洪生,也被如此凛冽的杀气,给震得一身气机颤动不止,脸色一下便苍白了些许。 他有心想要再说点什么,只是瞧见对方眼中的杀气,以及其手中的明鉴司腰牌,身上的气势便不由弱了几分,随后更是一泄到底。 「既是明鉴司同僚办事,在下便带人在周围戒严,以防宵小之辈,或是寻常百姓闯入!」 尽管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伸手抱拳,不过多少却说了一句场面话。 不过徐林却看也没看他,转身便走到了苏红烛的身边,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手环。 这枚手环通体亮银,似是金铁打造,其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更有一抹灵光在其表面流转,竟是一件品相不俗的法器。 「带上吧。」 他将手环丢给苏红烛,随后语气泛冷的说道。 闻言,后者捡起掉在面前的手环,沉默中没有一丝犹豫,便将其待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其刚一带上,顿时便有无数符文,自手环上蔓延而出,透过她体表的障眼法,烙印在了其真身白骨上。 此乃明鉴司锁妖环,一经带上若无特定口诀,除非拥有金丹修为,否则绝对无法挣断。 而持有手环的执刀人,更是可一念禁锢佩戴之人的修为与体魄之力,更可在施展秘法后,直接就能震散对方的魂魄。 在见到苏红烛带上锁妖环,徐林便稍稍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缓缓走向一旁的纪源。 看着身前的这个小道士,一时间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一个一境的小修士,竟能拥有如此异像,如此之多、之沉重的剑气汇聚成河流,就连持有法宝的二境修士都能击败。 不论当时沈浪状况如何,在施展了秘法之后,却是实打实的二境实力,再加上一件完整无缺的法宝,纵然是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在此情形下将其击败。 单单这一点,便足以赢得他的尊重,但真正令其发自心底佩服的,却是纪源在魔人的蛊惑下,只是听了旁人的三言两语,便能顺利的凝聚出一颗道心来。 别看这一颗道心,无法为修士增长什么修为,或是令其术法等威能增长,但却是涉及大道根本的机缘。 有些三境 修士,直到三百年寿元耗尽,依旧无法凝练出自己的道心,由此便可见其珍贵。 而徐林更是知道,一颗道心不论是对于武夫,亦或者是修士而言,都是将来进阶大道的关键之物,想要结成金丹或真身,非有此物不可! 「此地的事情便交给你了,功劳什么的尽管拿去便是,我等不混官场,拿了是也无用。」 纪源见对方面露沉吟,当即便猜到了其心中所想,于是便一笑而道:「只不过功劳拿便拿了,但是一些好处可不能少,否则我们这些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听着如此不痛不痒的威胁,徐林脸上的冷意也不由少了几分,哈哈一笑后便郑重承诺,该有的好处一分不少,事后就算他倾家荡产、耗尽家底,也会一一送至他们的手中。 只不过得需要等上一两个月,毕竟此次祸端规模不小,波及了一整座县城,事后的影响更是将扩散至一郡上下。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被无端牵连其中。 只是这些就与徐林无关了,他隶属的明鉴司在朝廷之中,可以说是自称另一套体系,既涉足官场,却又不会被官场所影响。 如此这般,才能保证只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能将功劳与好处等事敲定。 「你看着弄吧,反正近期内我也不会离开千钰城。」 纪源耸了耸肩,回手将长剑归入剑鞘。 他倒也不担心对方拿了功劳便不认账,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便去郡城中的明鉴司走一趟。 至于此地其余人,对他的决定也没有异议,正如其所言,在场众人皆不涉足官场,要这功劳又有何用,还不如实打实的好处多一点更实在。 「既然已无大事,我等便先行离开了。」 纪源环视一圈,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浪的尸体。 他叹了一声,随后对江河说道:「稍后让那几位捕快来一趟,徐道友在此人生地不熟,总归是要有几个人打打下手的。」 江河闻言,当即呼喊了一声:「好嘞!」 对此,徐林自是没有说什么,虽然知道对方此举,是希望分点功劳给那几名捕快,不过他也的确需要人手。 片刻后,在确定的确无事之后,纪源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身边的五师兄。 「师弟?」 郭涛一脸疑惑,正以为纪源有事吩咐,却见其忽然面露笑意。 「师兄,接好了啊,我好像要晕了……」 他微笑着说道,只是话说一半,便两眼一翻的晕了过去,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wap. /89/89712/20710668.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章 因祸得福 当纪源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他睁开双眼望向房梁,半日一夜的昏睡,令其思绪显得有些迟钝,好半响才回忆起昏迷前的种种。 良久之后,方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万千。 「师父!你醒啦!」 而就在这一口气叹出,身边不远处立即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纪源偏头看去,随即就见到赵月白搬了个蒲团,正盘膝坐在床边不远处,此刻一脸欣喜的看着他。 「要我去告诉师公他们吗?」 赵月白起身上前,将他从床上扶起,同时细声问道。 闻言,纪源轻轻摇了摇头:「我先打坐调息一会儿,暂时不用去告诉他们。」 话音落下,他便做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双眸刚一闭上,心神便沉入体魄之中,开始内视自身的情况。 这些时日一来,接连的大战令其身躯内,暗伤已是积攒了许多,以心神观之,被迷雾遮挡的血肉中,隐隐能发觉一些黑光闪烁。 而这些黑光,便相当于是暗伤的一种体现,唯有以心神或是神念观之,方才能够窥见一二。 但相比肉身内的状况,这些暗伤反倒显得没什么了。 此时纪源的身躯内,随处可见有精气郁积,堵塞在各处经脉中,原本浑然一体的气血,如今也东一块西一块,难以相互接连起来。 而气血不通顺所造成的影响,便是令成片的血肉黯淡无光,长久下去有枯萎坏死的危险。 除此之外,强行动用眉心中的剑气湖泊,也让他的经脉受损严重,大量暗伤积存,甚至就连紫府都承受了不轻的震荡。 再加上被敌手打出的伤势,想要彻底休养痊愈的话,恐怕没一两个月的时间,是真的想都别想了。 但是体魄的伤势容易治愈,可紫府的震荡却没那么容易平息。 纵然纪源本身便是造诣极高的丹师,却也对此颇有些束手无策,其所擅长的丹药之中,并未有抚平紫府动荡的功效。 更别说如今他虽是凝聚出了道心,令自身魂魄更加凝练,却也因为强行动用紫府中的剑气湖泊,导致自己的魂魄受损。 世间万物生灵,最怕的便是自身魂魄受损,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落下神智缺失,重则很可能就此魂飞魄散。 一圈内视下来,纪源发现自个儿如今的状态,已经是不能用一个糟糕来形容,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肉身的伤势容易治愈,可紫府与魂魄的损伤,目前来说只能依靠水磨的功夫,去一点点的修补了。 而这种情形下,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便是他短时间内,暂时是别想动用那座剑气湖泊,以及自身领悟而出的剑意了。 可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还能开合紫府,使唤寄居其中的白玉飞剑了。 忽然间,纪源念头一动,心神立即沉入进腹中,那里尚还有一颗缩小了几圈的水神丹,正源源不断的释放出充沛的灵气与药力。 他稍一沉吟片刻,便立刻调动附近的精气,开始炼化这一颗还剩大半药力的水神丹。 不过几个呼吸,纪源的身上便浮现出一股精纯的水气,柔和的融入其四肢百骸中,开始悄无声息的滋养其这具身躯。 同一时间,一道道被炼去了杂念的香火愿力,自水神丹中逸散而出,不需要他去如何控制,便直直往上升去,随后一分为二,融入其紫府与魂魄之中。 他知道水神丹具有滋养魂光的功效,却没想到其中蕴含的香火愿力,竟能修复紫府与魂魄的损伤。 虽然修补的速度并不算如何快,但却胜在极其稳定,并且在恢复的过程中,他 的紫府与魂魄,亦是在不断的增强,以及更加的凝练。: 在感受了一阵后,纪源心中暗自估量,待得完全炼化了这颗水神丹,其紫府内的震荡便可彻底抚平,至于魂魄上的伤势,亦可恢复大半左右。 「不好!」 正当他为此欣喜时,骤然感受到小腹一阵剧痛,待心神往下一沉,旋即便看到浓郁的灵气已经充斥了整个小腹。 若是在平时,这般精纯的灵气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此刻他经脉受损严重,更有多出淤积堵塞,根本无法令这些灵气散往全身。 如今庞大的灵气,正不断挤压着他的小腹,若是不能及时疏导出去,轻则此处经脉尽毁,重则肉身彻底崩溃,腹部被灵气炸出一个大洞。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想要不死都是一件难事! 「只能拼了!」 纪源心中自语一声,旋即一咬牙,便将心神全部沉入小腹中,尽可能的操纵着一股股精纯至极的灵气,向着已经被堵塞的经脉狠狠撞去! 只是一瞬息,便有剧烈的疼痛从小腹四周传来,那宛如钻心一般的痛觉,直接便是令他全身都不断的冒出一层层冷汗。 但此刻的他却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在伤势更加严重,甚至经脉可能尽毁,与被这股灵气撑得爆体而亡之间,也只能以及必须选择前者了。 深吸一口气,纪源强忍着腹部四周传来的疼痛,引导着庞大的灵气,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被堵塞的经脉。 半刻之后,他才勉强冲开了一条细小的经脉,使得不断增加的精纯灵气,终于有了一个倾泻的口子。 但仅仅如此却还不够,灵气倾泻的速度,依旧比不上自水神丹中,所释放而出的速度。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咬牙继续,牵引着灵气向着另一条经脉冲击而去。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纪源足足冲开了七条经脉,方才令小腹中的灵气达到一个平衡,但一个新的问题却随之而来。 随着水神丹不受控制的炼化,越来越多的灵气涌入几条经脉中,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同样的情况便会再次出现。 见此一幕,纪源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一声,旋即一股狠劲也涌现而出。 既然左右都已经如此,那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大道有玄法,天地在心中,观生灵万物,照山河万里……」 他在心中默念心法,同时开始不顾一切的,开始在体内运转起了玄天道经。 庞大的灵气在经脉中奔涌,冲破一处又一处郁积堵塞之地,然而爆体之祸虽然暂时解除,却也令他时刻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 一直到午时过去,运转了九个大周天的纪源,方才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此时他身上的道袍,早已被汗水浸湿了数遍,一身修为虽然高涨了不少,但气息却十分的萎靡,竟是比刚苏醒时还要差上许多。 感受着体内更加糟糕的状况,他没忍住苦笑一声,随即才发现身前站了数人。 除却自己的师父与徒弟外,还有宋河夫妇以及赵远松三人,至于其他的人,因为屋子大小有限,便都纷纷挤在了门口,紧张的探进一颗脑袋张望着。 「徒儿,可有大碍?」 张之崖见他醒来,便连忙坐到了床边,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然而老道士纵然心中焦急万分,可却不过是一普通人,没有半点修为在身,所擅长的一点医术,于此刻也排不上用场。 所以他也只能是担忧的询问,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闻言,纪源心中便是一暖,随后笑着摇头,连称自己并无大碍,甚至修为还因祸得福,更加精进了 许多。 如此一来,张之崖这才放心,叮嘱了几句之后,见几人有是要谈,便牵着赵月白的手,向着屋子外走去。 待得老道士离开后,宋河轻轻一踩地面,顿时便有一道简单的阵纹浮现,蔓延至整座小屋中。 「这是一道隔音禁制,可确保我们的谈话不会传出去。」 他瞥了一眼纪源,面色有着些许古怪。 以其二境的修为,如何看不出他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只不过是碍于老道士在此,所以方才没有揭穿而已。 甚至以其如今的状况,说是外强中干都有些不合适,明明修为的确是精进了许多,气息却比启蒙境初期的修士还要不如。 「行功出了问题,还是之前受的伤势太过严重?」 想了想,宋河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纪源摇了摇头,将先前自己所遇到的情况,大致的说与了面前三人听,对此倒是并没有什么隐瞒。 毕竟不论是宋河夫妇,还是一旁的赵远松,都是足以他十分信任的人。 「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如今虽然经脉近乎全毁,暂时动用不了多少修为,但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 他笑了笑,并没有因此而露出什么异色。 反而还劝慰三人不用担忧,以自己在丹道方面的造诣,无非是花的时间久一点,耗费的代价重一些,总归是能彻底痊愈的。 「不日九玄门一位长老便会赶到,过些时日不如便和我等一同返回?」 赵远松笑道:「反正你都是要送掌峰令牌,正好借此机会直接留在九玄门疗伤。」 千钰城终归不复三百多年前的繁华,再加上如今遭逢祸乱,所能收集到的资源十分有限,哪怕纪源丹道造诣再搞,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而九玄门便不同了,身为一郡仙道之首,且不说底蕴如何深厚,藏宝阁中有多少珍稀灵物药材,单单是其山门所在之地,便已是飞云郡最大的修士交易之处。 在山门外的一座坊镇中,甚至常有完整无缺的法宝售卖,更别说成品的疗伤灵丹了。 然而纪源却摇着头,婉拒了赵远松的一片好意。 对他而言,以如今的状态前往九玄门,实在是无法令自己有哪怕一丝的心安。 纵然九玄门中,大多都是光明磊落之辈,但总归不是每个人,行事都能够正正当当的。 谁也不能保证是否便有几个小人,眼红他手中的掌峰令牌,或是只要点个头,就能得到的一脉传承山峰的好处。 对修行中人来说,既是最为期待、也是最为害怕那万一。 「赵道友,有些话我想私下和宋河聊聊。」 沉吟片刻,纪源对赵远松歉意一笑。 闻言,后者当即点头,自然不会如此不识趣,与几人拱手客套了两句,便是直接转身离开。 在这过程中,他还不忘带上屋门,以及将贴在窗边,想要偷听的许七七与江河两人,直接一手一个给拽到小院当中。 「老宋啊,看来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帮我去郡城之中购置一些灵物药材回来。」 当屋内只剩下三人时,纪源便忍不住苦笑一声。 先前赵远松所言,的的确确是他所面临的难题,以千钰城中的资源,根本无法凑齐他所需之物。 纵然是委托明心轩,想远在郡城的总会调集,先不说这价格得平增两三成,也会暴露他此时的一些真实状况。 虽说他从未踏出过千钰城方圆数百里,此前也从未有过什么仇家,但有一些事情,还是能小心便小心点。 不怕一万,就怕那个万一 ! 「一点小事,有什么麻烦的,只是几日不见怎还变得生疏起来了?」 宋河与其妇人一同坐在木椅上,神色故作不悦的瞪了一眼纪源。 后者见状哈哈一笑,以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倒也的确不用这般客气。 在笑过之后,他便取出纸笔,写下了足足三张所需之物的清单,再当着两人的面,唤出了紫府中的白玉飞剑,从中拿出全部的灵石、灵币,与清单一同交给了宋河。 「可能会差上一点,也可能会多出一些,总之剩下的就靠你了。」 涉及到钱财的方面,他倒是半点都没有客气,明知可能会有些不够,也没有取出黄白之物当做填补。 对此宋河倒也不在意,随手便将东西收入到了山河袋中。 反而是一旁的周语嫣掩嘴轻笑,似乎早早便是听自家夫君说过,有关纪源在钱财方面十分痴迷的事情。 「你如今的状态很奇怪,血肉中的迷障被驱散了部分,但在魂光的照耀下,却不曾诞生半点的法力。」 将东西收好后,宋河眉头紧皱的说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一旦修士以魂光驱散血肉中的魂魄,便可于体内诞生法力,从而跻身点灵境之中。 然而纪源明明做到了这一点,但体内却无法力滋生,既是已经破境,却又没有完全破境。 如此情况,在宋河以往的岁月中,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估计与我体内伤势太重,经脉又几乎尽毁有关。」 他思忖半响,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等伤势痊愈,经脉重塑之后,应当便可真正破境了吧。」 纪源说完后,便自行笑了一声,自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否则若是要自己修炼的话,指不定得耗上多少时间。 就是这个祸,多少有点大了些。 wap. /89/89712/20710669.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一章 天赋异禀 天下修士中,不论是哪一家、哪一脉,每一境之间的突破都是千难万难。 单独一境的三个小境界,若是不缺天赋和功法,在足够的资源堆彻下,也能以势如破竹的劲头,在短时间内便横渡过去。 但大境界的突破,就没有这般的简单了。 纵观整个天地,不知有多少踏上修行的生灵,或是天资纵横之辈,或是机缘福运深厚者,皆在这一道关隘前驻足不进。 而在这一点上,不论武夫还是修士尽皆如此。 就比如那赵家家主赵无痕,年轻时亦是被誉为武学天才,年纪轻轻便破入皮肉境,更是在短短十数年内,便达到了一境巅峰。 可是直到一身气血开始衰弱,却依旧被卡在了跻身二境的关隘前,任由其如何努力,也终究难以迈出最后半步。 前路无望之下,方才动了夺舍的念头,被邪祟趁虚而入。 纪源自是清楚破境之难,纵然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也做好了被关隘卡上数年的准备,用水磨的功夫,一点点磨过去。 不过如今却是因祸得福,虽然还未彻底破境成功,可只等体内伤势痊愈,并成功重塑经脉后,想来便可将精气神相融,于体内诞生出法力,彻底跻身点灵境。 “接下来朝廷定会派遣高手,将整座县城翻个底朝天。” 宋河在确定纪源暂时无事后,便沉声开口道:“如此一来,语嫣便不适合留下为你护法,今晚便需要动身返回落魂坡中。” 这一世,他在机缘巧合下,借着后代子孙的尸体复活,虽然魂魄中还残留一缕死气无法消除,可却已经与活人无异。 但周语嫣却还是鬼身,甚至选择了走上鬼道之路,若是让朝廷的高手发现,纵然他们夫妇二人问心无愧,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必然会增添许多麻烦。 闻言,纪源便出言笑道:“嫂子尽管放心返回落魂坡,我虽然一身修为难以发挥多少,可多少还是有几分自保之力的。” 寻常启蒙境的敌人,不论是长剑元宝,亦或者是飞剑小白,都可依靠自身积攒的灵气对之,若是有超出预料的敌手,大不了他便动用紫府中的剑气湖泊。 只要对方不是强的太过离谱,顶多也就是让自己的伤势更重一些,倒也不会危及到性命。 “而且从今日开始,我也要闭关调养伤势,顺带炼制几炉急需的丹药。” 他叹了一口气,眼中顿时浮现出肉疼之色。 这几日折腾下来,其身上的丹药储备可以说是大幅度缩水,一颗颗珍贵的丹药,当时想也没想的就用掉了,如今稍一想起,便忍不住顿足捶胸。 那可都是一份份真金白银呐! 见其一脸肉疼之色,宋河夫妇相视一眼,两对眼眸中当即浮现浓浓笑意。 同时他们心中也有些感慨,如此模样的纪源,才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感觉,平日里既是太过谨慎,又是处处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实在是有点不讨喜。 半刻之后,宋河收起了隔音禁止,随后便离开了小屋。 只是在离去前,他为道观布下了一座防御阵法,随后将阵盘交给了早已苏醒的慧心。 待得做完这一切,两人方才安心离去,等走出了县城后,一人径直返回落魂坡,一人全力赶往千里之外的郡城。 而当宋河夫妇离去后,纪源与五师兄郭涛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宣布自己将要闭关一段时间。 在他闭关的期间,除了赵月白每日需要进入小屋,由他传授修行之法外,就连其师父张之崖,也不能随意打搅。 众人尽管心中担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赵远松一行人,也干脆便在道观内长住了起来。 为此老道士特意让郭涛,将一间屋子收拾了出来,反正一时半刻的,自己的几个徒弟,估计是暂时进不(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一章天赋异禀 了县城了。 此时的小屋中,纪源已坐在黄铜丹炉的面前,土灶之中已是烈火升腾,散发着一股股热浪。 好在如今天气已经入秋,倒也不会觉得闷热,反倒是烤的一身暖呼呼的非常舒坦。 在宣布闭关时,他便已经取出一些疗伤的丹药,由郭涛交给了赵远松,让其给重伤的郑婉蓉服用。 丹炉前,他口含一块灵石,双手快速掐诀,将一株株药材尽数炼化,提纯出其中的精华,而后将其小心翼翼的融炼在一起。 一直到夜色降临,明月高悬星空之后,纪源这才吐出口中的灵石,神色疲惫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已有过一次炼制水神丹的经验,但此次炼丹却依旧是殊为不易,那些繁琐的步骤与法诀倒没什么,主要是如今他体内的伤势还很严重。 不过还好也算顺利,中途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只需以文武火温养一夜,这炉水神丹便也就算是炼成了。 而看着面前的这一炉水神丹,纪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慨,若非此丹的话,自己的伤势不会变的更加严重,可也正因为此丹,方才能够节省数年的时间,等待伤势痊愈后便可顺利跻身二境。 这般福祸相依,还真说不好哪个更重一些。 毕竟修士虽然没有如武夫那般,讲究一个年轻气盛,趁着气血旺盛之时迅猛破境,否则一旦气血衰弱下滑,再想更近一步便千难万难。 可人这一生寿命有限,能跟早一些破境,便能有更多的岁月,去尝试登顶山巅,甚至搏一搏立于云端之上的可能。 “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都已经发生,那就接受了便是。” 纪源自嘲一笑,随即便在丹炉前闭上了双目。 其心中浮现玄天道经的心法口诀,开始以所能调动的些许精气,一点点炼化腹中只剩些许的水神丹。 而随着丹药被炼化,当即便有一股香火愿力升起,没入其紫府与魂魄中,而剩下的精纯灵气,则在悄无声息之中,散入到他的四肢百骸。 直到一夜过去,纪源这才将所剩不多的水神丹炼化,当他睁开双眼,身上的浓郁水气方才内敛,引入体魄血肉的深处。 片刻后,见温养了一夜的水神丹,还差些火候方能开炉,他稍稍沉吟一会儿,便反手取出一座七层小塔。 这座小塔不过数寸,通体漆黑如墨,只是拿在手中,便能清晰的透过塔身上的窗子,看到其中一道道面容狰狞的厉鬼。 此物自然便是沈浪所持有的法宝,在其身死之后,便被郭涛捡了起来,在其苏醒后,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沈浪已逝,此宝自然便成了无主之物,只是其本身为魔道法宝,非此道修士难以将其炼化。 “若是可以的话,回头有机会便找位炼器大师,看看能否将其重铸一下,起码也要去掉这一身的魔气,还有塔中的冤魂厉鬼……” 看着手中的小塔,纪源的脸上也不由浮现些许复杂之色。 若是可以的话,他自然是不想将此宝卖掉,不管怎么说也是沈浪所留,他想放在身边多少能有个念想。 抛开那个人做下的种种恶事,他们两人之间,还是有一段始终难以忘怀的记忆。 “师父!” 房门外,赵月白的声音轻轻传来。 纪源收起了心中的感慨,翻手将七层魔塔收入袖里乾坤中,随后方才缓缓起身去将屋门打开。 不多时,这对师徒便隔着一张木桌对坐,相互大眼瞪小眼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奇怪。 可能就连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多出一个徒弟,以往总觉得收徒这件事情,怎么也得等到和自个儿师父相同的岁数,才有可能会去做吧? 而赵月白虽然早就接受了事实,但每次看到他的师父,其实并不比自个儿大多少岁,心里也总(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一章天赋异禀 是会升起一些奇妙的感受。 “这些时日,便为你讲解下玄天道经吧。” 沉默了半响,纪源方才缓缓开口说道。 早先他虽然教了赵月白玄天道经,以及功法的行功路线,不过却没有提及其中经义,粗浅的修行自然是可以,但想要更加深入的话,便需要不断的钻研。 而有传承的好处就在于,能够有前人的经验参考,甚至有师父亲自传授,能够省去不少的功夫,避免自己一个理解错误,便走上了弯路。 这也是为何山泽野修,虽然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功法,却始终很难在修行路上走远。 甚至大部分的野修,就算侥幸得到了一步精深的道法,结果却越传越离谱,最后的门人弟子、子孙后代,手中只剩下一点残篇,还与原本功法的核心经义相差甚远。 一旦走上了弯路,运气好些的数年内便可发现,运气差些的,数十年后再发觉就已经是无法回头了。 闻言,赵月白当即正襟危坐,面色郑重认真,不愿错听师父所讲的任何一字。 纪源见状,便轻咳了两声,脑中回忆着自个儿师父,曾经为他们讲解道藏时的样子,随后便一字一句悠悠道来。 因为是头次为徒弟讲解功法,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将自己所领悟的,由浅到深一点一点慢慢说来,一些稍难理解之处,还会稍作一点比喻。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不知是他讲的很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赵月白似乎都能很轻易的听懂,整个过程无比的顺遂。 原先他以为是月白强撑,虽然心中不懂,却在面上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可随着纪源不断讲解,月白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在心中运转起了心法口诀,配合着刚刚听来的注解,以及自己对此的理解,其身上的气息竟是在飞快的凝练起来。 原本因得到老槐树数百年修为、生机等,而强行提升的境界,其根基也在快速的稳固下来,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便已经不比修炼数月的修士差多少了。. 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能还犹有过之。 如此情况下,纪源又如何意识不到,自己这是真的捡到了宝啊! 早先只以为赵月白,会在老槐树夺舍失败而留下的“馈赠”下,将来有望跻身三境修士。 如今看来不论是自己,亦或者是赵远松等人,都严重的低估了他本身的天资。 不过稍一沉吟,纪源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若月白的天资不足,也不会被赵无痕选中,从而将其自生父生母处掳来。 当两个时辰过去,这场讲道终于算是暂时结束,可算是掏空了他大半的感悟。 而赵月白亦是听得如痴如醉,直到离开小屋时,依旧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估计得花费好些天地的时间,才能大致的将这些东西吸收。 至于能否彻底吸收,再转化成自己的领悟与理解,那所要耗费的时间便要更长了。 只是纪源心中隐隐有个感觉,这一天应该很快便会到来。 “怎能感觉收个徒弟,反而把自己坑进去了?” 他盘膝坐在床上,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按照眼下这个趋势,恐怕要不了一两个月的,自己便会陷入教无可教,徒弟的领悟反超师父的境地。 说实话,这种情况在修士之中,特别是在大门大派内,其实也并不算罕见,一些天资纵横的弟子,不论是修为还是对道法的领悟,都能在短时间超越自个儿的师父。 但怎么说也得耗费数年,甚至是十数年之久,毕竟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短短一两年内,便超过人家数十年的苦修。 但他们这对师徒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尽管两人天资都十分不俗,可纪源毕竟才修炼了一年多的时间,且之前大部分的精力,还都放在了炼丹制符(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一章天赋异禀 上。 这也就造成了,他自身对玄天道经的领悟并没有多深,照这般速度下去,很快自己肚子里的存货便会被徒弟掏空。 “不行,好歹也是师父,总不能被自个儿徒弟闹得一问三不知!” 纪源低声自语了一句,脸上也浮现一股狠劲。 反正左右无法修炼,便开始在心中浮现玄天道经的内容,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开始认真仔细的参悟起来。 这一参悟,转眼便过去了数天的时间,期间除了炼制了两炉固本培元的丹药外,他便一直在尽心参悟着玄天道经。 可以说纪源从来都未曾有过,这般如此用功的时刻,在深怕被徒弟反超的莫名压迫感中,自己对于功法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伴随而来的好处,便是他的境界越发扎实,不仅对启蒙境有了新一层的领悟,对接下来的点灵境,也积攒下了一个厚实的底子。 而赵月白也的确如他所料,仅仅数天便初步吸收消化了那些感悟,数天后的再一次讲道,不再是只有纪源一个人说,他也会适时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和疑惑。 同时仅仅是数天的时间,月白便已经彻底的稳固了启蒙初期的境界,甚至还向着中期迈了一大步。 这其中固然有玄天道经之玄妙,也少不了老槐树留下的数百年修为,但最重要的还是其天赋异禀,是一个真正的修道种子。 第一百零一章天赋异禀 wap. /89/89712/20710670.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二章 明心轩来人 尽管已过去数天时间,可整座县城却还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短短半日间,便有数万无辜百姓死于非命,轻重伤者数量更巨,甚至就连守城的千余名官兵,以及整座县衙都死伤惨重,唯有寥寥不过十数人侥幸存活。 这几日内,纵然有刘洪生出面调度,让城中大大小小的帮派配合,带动幸存的百姓收殓死者尸体,分配城中物资等,却依旧是效果不大。 以往生机勃勃的一座县城,如今可谓是满城的死气,再也不复近些年的繁荣昌盛,行人走在街上都不再言语。 期间有不少山泽野修问讯而来,想要趁机捞上一笔好处,其所用的手段,自然不会是帮助遇难百姓,而是瞅准了城中的富商。 好在有徐林这位明鉴司执刀人坐镇,再加上元气大伤却还保留着部分战力的三刀会,在当众斩杀了数波野修之后,才没有让局势更加恶化。 而在第七日的午时左右,附近县城及村镇的支援,方才带着一些人手姗姗来迟。 虽然一共不过两三百人,但好歹也是有着官身,许多事情做起来方便,总算是令千钰城暂时运转了起来。 只是因多日未曾将所有死者尸体收殓,再加上城中悲怨汇聚,整个天空都已有数日未见明媚阳光,被一层灰色阴云所遮蔽。 “为何郡城迟迟没有派出人手?” 玄天观内,结束了闭关的纪源,此时坐在小院中,一脸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几人。 赵远松对此无奈的笑了两声,其中的缘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有些事情远没有表面显露出来的那么简单。 见状,纪源顿时心领神会,脸上也不由浮现几分苦笑。 看来应当是郡城之中,有人想要借着此事做点什么,或许是想从中捞点好处,或许是想借机将看不顺眼的人搞下台。 否则的话,纵然郡城与千钰城相隔千里,却怎么也该有一批人手赶到,最不济也要传讯数百里外的驻军,派遣兵士来此维持秩序才对。 “此时县城还是封闭状态,暂时不允许外人入内,只许城中百姓出去掩埋尸体。” 赵远松叹了口气。 其实不仅是不许外人入内,更是不允许城中之人离开,唯恐此地消息彻底传递出去,引来更多的心怀不轨之人。 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已经有十多名一境野修,被斩杀于众目睽睽之下,这还是因为极力***,否则情况将会更加的不堪。 “现在城中的尸体都已腐烂,再继续放任不管,恐怕一场瘟疫很快就会席卷全城,乃至方圆数百里。” 江河双手抱着脸,虽看不清表情,但也能听出语气中的烦忧。 而一提到此事,许七七便满是怒色的说道:“城中许多大夫医师纷纷闭门不出,甚至大半药铺都不再售卖药材,显然是想等瘟疫横行,或是情况再严重些时,来狠狠地赚上一笔!” 若不是自家师兄阻止,她真想一个个打上门去,将这群良心都被狗吃了的人,狠狠地摁在地上暴揍一顿。 想发这种横财,也不怕祖上积攒的阴德耗个精光,此后自己连同子孙在内厄运连连? 然而对于这种事情,他们虽然能够出言指责、叱喝,却也无法去改变什么,个人的力量在这种大灾祸面前,多少显得是有些无力。 “实在不行,我们便自个儿出银子,将那些药材买回来,然后送给需要的人!” 许七七站起身,一脸豪气的说道。 只是纪源与赵远松二人,对此明显并不赞同,后者甚至还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这个异想天开的师妹。 就连蹲在一旁吃着肉干的郭涛,也是忍不住摇晃了几下脑袋。 先不说此时购买药材,所耗费的银两必是平常的数倍,单就这般行为而言,不仅是吃力不讨好,甚(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二章明心轩来人 至还可能造成更加恶劣的结果。 “怎么不见慧心?” 纪源忽然反应过来,似乎从出关到现在,便一直没有瞧见那个缺了一根筋的和尚。 虽然现在一看到对方,他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但以如今城中的情形,看不见时反而是满心的担忧。 “这几日他一直在城中行走,以佛法超度枉死的冤魂,以自身修为净化一处处怨念汇聚之地,到了深夜才会回到道观打坐调息。” 赵远松叹了口气,也曾劝过慧心不必如此,尽了力便好。 可是对方却只是摇头,依旧默默的在做着这些事,甚至还会凭借着自己的一点医术,尽可能的救治受伤的百姓。 然而缺少药材的情况下,这种医治效果也不大,只是暂时稳住一些伤势而已。 闻言,纪源当即便明白了,慧心这是将自己师父,也就是无海大师所造成的罪孽,尽数往自己的身上揽,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为其积攒下一些阴德。 “准备一下吧,若是郡城那边再无动静,或许要不了多久,刘洪生便得登门拜访了。” 他想了想,没有对慧心的举动做什么评价,反而是郑重的对几人说道。 数日的时间里,城中只收殓了几千具尸体,还有三万多具尸体无法顾及,再加上城中百姓大多带伤,缺少药材与粮食,已经有人开始当街闹事。 再继续这般下去,恐怕也就在一两日内,便会出现大规模的打砸事件,无数百姓在各种负面情绪下,开始强抢商铺中的物资。 而事实上,从第一日开始,便已经有平常好事不做,专干坏事的混混,零零散散的抢夺一些地处偏僻的商铺了。 再加上不管如何***,也定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山泽野修问讯而来,光靠徐林这一个二境武夫,以及两三名一境,根本就拦不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所以目前暂管县城一应事物的刘洪生,必然会登门拜访,邀请他们出手相助,在朝廷来人之前稳住局面。 毕竟如今的一家三派,已经算是名存实亡,赵家满门被屠戮,只有几名护院与赵月白存活了下来。 震山派与远山镖局,更是只剩下门人一二十,几乎都身受重伤,连生活自理都是一个难题。 至于三刀会,虽然门人损失不算太大,还保留着较为完整的规模,但两位会首和所有堂主陨落,也使得其中高手极度缺乏。 如今这般算来,城中唯一还有着充足高手和战力的地方,便是这一座小小的玄天观了。 所以一旦情势变得愈发严峻,这位总捕头是必然会来此寻求助力,否则别说是捞点功劳,一旦朝廷问责起来,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而在接下来的三日内,城中的情形也的确如纪源所料一般,尽管有着数百兵士和捕快的镇压,再加上三刀会与一众大小帮会出手,可混乱之态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扩散至全程。 幸存的十余万百姓,再也经受不住心中的恐慌,再有心人的煽动下,已经开始成群的出现在街头。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打砸商铺,发了疯一般的抢夺粮食得过物资,后来更是在短短的两日内,就演变成了强闯富商宅邸。 这些人大多不是来抢夺金银等物,纯粹就是发泄心中的绝望与愤恨,只有少数领头的人,在混乱之中装满了一袋袋财物。 这般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三刀会和一众大小帮派,再也不见任何仁义道德,见人就打的压制下,仅仅只用了不到一日,便算是平息了大半。 待得第十二日,天刚一亮,纪源便已走出房门,静静的坐在院子之中,若是所料不差的话,今日应当便会有人登门拜访。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大早便来此拜访的,却不是总捕头刘洪生,而是明心轩的掌柜柳如烟,以及其身旁带着的一位贵妇人。(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二章明心轩来人 这位贵妇人雍容华贵的坐在纪源的面前,自称是来自郡城的明心轩总会,不过却没有详细说明自己的身份。 但从对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以及一旁柳如烟恭敬的态度,他也或多或少能猜出一些来。 “听闻道长带人一具平定了城中祸乱,特意送上一份心意,聊表妾身的一点敬佩之情。” 贵妇人自称姓钱,一句话说完,身边的柳如烟便捧着一个木盒,将其放在了刚搬出来的小木桌上。 纪源神色一动,虽然未曾打开木盒,但却嗅到了几缕丹香,应当是属疗伤之效。 并且从丹香之中,他便判断出了十数种金贵的药材,每一种单独购置的话,恐怕都得要上百两雪花纹银,甚至就连这只木盒,也最少价值三四十两纹银。 “钱夫人来此,总不是只为了送礼吧?” 他脸色平静的看着那位贵妇人,既没有说收下此礼,也没有当场拒绝。 见状,钱夫人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精致的布袋,由柳如烟放到那只木盒旁。 “此次前来,便是听闻道长擅长丹道,在这方圆数百里内首屈一指,” 她目光微微闪动,随后轻声说道:“妾身来此便是希望,能请道长出手炼丹。” 纪源没有立即回话,其眉头微微皱起,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只精致的布袋,便是传闻中价值堪比法器的山河袋。 且从其上的流转的灵光来看,恐怕这只山河袋的品阶不低,最起码也该拥有一处院落般大小的空间。 若真如他所猜想的一样,仅仅一只山河袋的价值,便相当于十数万两白银了,足以购置三四件法器。 “如今城中的百姓,十人中有九人,都在十余日前的灾祸中负伤,这些时日下来缺医少药,已是苦不堪言。” 见他没有说话,钱夫人倒也不在意,沉吟片刻后便继续说道:“而数万尸体未能及时处理,此刻已有爆发瘟疫的征召,到时这些人人带伤的百姓,超过九成都将因此丧命。” 此言倒也没有半点夸张,如今千钰城的百姓几乎人人带伤,这些伤口甚至都已溃烂发脓,一旦瘟疫爆发,必将无人幸免。 到时候这些百姓,纵然逃过了被血祭的命途,却依旧逃不过瘟疫的侵害。 这一点纪源自然是清楚,只是不知眼前的贵妇人,忽然提及此事又是为何。 “妾身想请道长辛苦些,尽可能的炼制出一些疗伤丹药,到时由明心轩的伙计,配合城中的兵士们,将其分发给城中受苦受难的百姓。” 钱夫人轻声道:“这只山河袋,便算是道长此次出手炼丹的报酬了。” 以一只品阶极高的山河袋作为报酬,这已经不能够用财大气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壕无人性! 关键是对方所请求之事,甚至都值不上一只寻常的山河袋。 也因此,纪源目光中顿时浮现出疑惑之色,不太明白这位钱夫人的心思。 若说对方是钱财太多,实在没有地方花出去,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世间什么都可以多,唯独钱财最是不嫌多。 再则,明心轩奉行的是商道,不可能去做亏本买卖,也更不需要去搏一个好名声。 声望这种东西,恐怕也只有朝廷与乡绅富豪,以及一些当地的门派需要了。 “贫道想知道,钱夫人如此做法,究竟意欲何为?” 沉默片刻,他方才出言询问道。 闻言,钱夫人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早已料到会有此问,于是便将准备好的说辞细细道来。 原来她虽是一介商人,可修行的却是佛家的一条旁支,平日里精进修为倒还简单,唯有准备突破境界时,必须积攒足够的功德。 如今钱夫人已困在二境十余年,所积攒的功德也不过刚刚过半,想要成功(本章未完!) 第一百零二章明心轩来人 破境的话,最起码还需要耗费相同的时间。 而眼下对她来说,却是百年难遇的机会,救助一城十数万百姓,再加上一些其他事宜,或许便能就此省去十数年的苦熬。 “若是如此的话,钱夫人大可从郡城带来丹师,以明心轩的财力和影响力,就算请来四五名也不是问题。” 纪源好奇的问道,不明白对方为何独独找上他,并且还以价值惊人的山河袋作为报酬。 这份价钱都足以聘请更多的丹师了。 此言一出,钱夫人脸色顿时一正,目光满是深意的向他看来。 第一百零二章明心轩来人 wap. /89/89712/20710671.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三章 特等供奉之位 钱夫人目光灼灼,满是深意的打量了一眼纪源后,方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妾身出身明心轩,最是擅长做些交易、投注之事。」 「以不足束发之年,便有启蒙境后期的修为,距离点灵境更是仅差一步之遥。」 「再以一境修为,便能汇聚数名二境在身边,共同抵御欲要血祭一城百姓的魔头,最后更是合力将其斩杀。」 「修行至今不到两年,在炼丹制符一道上造诣非常,堪比浸yin此道数十年者。」 几乎是每说一段,钱夫人眼中的神采便更甚一分,仿佛是在看着某件稀世珍宝一样。 这种目光让纪源很不适应,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件商品,正在被人估算着价格。 不过对方此时所言,他却并没有感到半点意外,以明心轩的势力,想要打听出来并不算难,甚至他可以确定,钱夫人一定还掌握着更加隐秘的情报。 只是如果全都说出来的话,不仅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更会适得其反,平白让人心生警惕。 于是纪源沉默不语,静等对方接下来的话。 果然,在稍作停顿之后,钱夫人便笑着说道:「如此一位天资纵横的少年,若是不早早投注的话,岂不是会平白错过?」 她满是深意的看着身前的小道士,眼神中的炽热,也是其平生少有的。 而以往几次露出这般眼神,最后都为明心轩,以及她自己赚到了泼天的富贵。 「这只山河袋,既是请道长炼丹的报酬,也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她忽然换上一副郑重的神色:「只要道长点头,一个特等供奉之位,每年一笔丰厚的孝敬,以及明心轩全力支持道长的修行。」 「甚至妾身可以做主,打开总会的宝库,让道长任选一件法宝,还有一部玄妙功法与三种术法神通。」 话音未落,一旁的柳如烟便已是满脸的震撼,此地除却这位贵妇人外,没有人比她还要了解,这等条件意味着什么,又拥有怎样的价值。 一个特等供奉的位置,便已经是寻常三境修士,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唯有在某方面极其擅长的三境修士,才有可能获得。 以明心轩的势力,如今也才不过只拥有三位而已。 任何一位特等供奉,只要是明心轩所有之物,但凡看上了便可直接提走,事后只需与大掌柜说一声便可。 除此之外更是可凭借腰牌,随时调动明心轩的一应势力与人脉,每年享受到的孝敬更是丰厚的惊人。 要知道明心轩的生意,不只是遍布一郡之地而已,甚至远在万里之外的京都中,亦有其分会存在。 至于许诺的法宝与功法等,虽然一样是价值惊人,但与这个特等供奉的位置相比,却便又有些不值一提了。 在短暂的震撼后,柳如烟站在钱夫人的身后,当即便悄然向着纪源使眼色,生怕对方会因为不甚了解,从而错过了这桩天大的机缘。 这是真正一步登天的机会! 「以道长的天资,一旦得到了明心轩的全力支持,未来三十年内,跻身三境并不在话下。」 见对方面露心动之色,钱夫人当即便是趁热打铁。 扪心自问,如此条件很难有人会不心动,就算是一座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下来。 纪源同样也十分的心动,这份好处虽然比不上九玄门的一脉传承许诺,但却胜在短期内可见的利益更直观。 要是从长远上来看,自然是九玄门的许诺价值更高,可除却每年的一份资源分配,以及充足的底蕴之外,实际立马能拿到手的好处并没有多少。 甚至就算是每年的资源, 那也是视一脉传承中的弟子数量,以及有多少高手坐镇而定,并不是真的分出十分之一来。 「我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他沉吟半响,方才缓缓开口。 闻言,钱夫人脸上便不由浮现笑意,谈生意最怕的是对方不心动,一旦开口询问,基本就已经成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就是各自之间的价码,以及一点点的话术了。 「除却明心轩生死存亡的大事,便无需负担什么责任。」 她想也不想的,便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腹稿道来:「不过既然是做生意,咱们付出的投注,怎么都是需要收回来的。」 钱夫人明言,当明心轩遇到存亡大事时,身为特等供奉是必然要出手的,除此之外,平日里明心轩也会提一些要求,不需要必须完成,可在其中自行选择。 但明心轩每十年,都会有三次机会,指定特等供奉必须完成某项任务,但当然其中的报酬肯定不会少的。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比如纪源擅长炼丹,一旦接了这个特等供奉的身份,今后所炼的丹药,便只能委托明心轩售卖,不得大量低价出售给其他的商铺、商会。 当然了,若是能大量卖出远高于行情的价格,明心轩倒也不会阻止,反而是乐见其成。 「若受了这特等供奉的位置,是否还能加入其他修行门派?」 纪源点了点头,对这些倒也能够接受,随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如今在他的心中,将来的玄天观应是要并入九玄门的,成为其中的一脉传承。 只待回头前往一趟九玄门,亲眼见证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基本可以确定下来了。 而这一点,别说是一个特等供奉的位置,就算明心轩再将筹码翻上数倍,纪源也绝不会因此而放弃。 一个是眼前的利益,另一个是细水长流,将来必定大赚,甚至是惠及数代的机会。 只要不是目光短浅之辈,想来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甚至若不是明心轩许诺的利益太大,他甚至不会听对方多说什么,早早便是起身送客了。 纵然纪源自觉天资不低,本身福运又浓厚的吓人,但修行资源一事,却怎么也不会嫌多的,再则就算他福运深厚,可也总不能在外面四处游荡吧。 如果能安心待在一地,便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供应,别说是三十年了,他甚至有把握在二十年内,便可以跻身到三境之中。 「这点自然是没有限制,道长只要不加入到,与明心轩竞争的商会,以及其背后的门派便可。」 钱夫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对方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却没想到仅仅只是这般微不足道的担心。 在明心轩中,别说是特等供奉了,便连大部分的一二等供奉,大多也分散在各种势力之中。 有的身居某个门派的长老,有的加入到某个势力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属于明心轩的嫡系,未曾与其他人有任何瓜葛。 这种事情对于某个势力或门派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但对于类似明心轩的商会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大事。 甚至任何商会,都巴不得自家的供奉,能够身居某个高位,如此带来的隐性利益,也往往是最难以想象的。 「既是如此,我好像便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得到准确的答复后,纪源便点了点头,将桌上的山河袋拿到手中,开始把玩了起来。 至于考虑几天之类的说辞,不仅提也没有提过,更是从来不曾在心中思忖过。 这种事情若不当面表态,也根本不可能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除非你的实力地位远超对方 ,否则在双方平等的情况下,不存在考虑数天的可能。 人家做的是一种长期投资,而未来更是充满变数,或许你此时表现的天赋,足以承受这般惊人的好处,但谁知道是否有一天,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又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看得到东西的交易,对方也没有必要非追着你一个人,去下如此巨大的血本。 有些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此刻不表态,将来也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 「有一点需要说清楚,明心轩内并不是妾身一人说的算,还有两人拥有着相同的权利和地位。」 钱夫人拿出了一块玉牌,亲手将其放在了木桌上。 而她此话的意思,便是在告诉眼前的人,一旦接下了这块玉牌,不仅将成为明心轩的特等供奉,也将会自动成为她这一系的人。 对此,纪源道没什么别的想法,很干脆的便将这块玉牌取入手中。 如此一来,双方便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剩下的便是寻上一日,签订更加详细的契约了。 「先前说好每年都有一笔供奉,如今这只山河袋中,便已存放了将来十年的份额。」 见他将玉牌收入掌中,钱夫人便淡然笑道。 闻言,纪源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的便往山河袋中,度入了一缕精气,而后心神不受阻碍的沉入其中。 在一片院落大小,足有五丈见方的空间中,已整齐的摆放着多个大箱子,其中黄白之物各自参半,加起来正好相当于十万两雪花纹银。 看来明心轩的特等供奉,一年的孝敬钱,应当便是一万两雪花纹银了。 这笔银两可着实不少,就算是一座大门派中,有着三境修为的长老,一年所得的供奉恐怕也不过两三千两的白银而已。 不过倒也难怪,作为一家商会,明心轩最缺的是银两财物,但最不缺的也正是此物。 「看来钱夫人是笃定了,我最后是会点头答应的。」 纪源苦笑一声,对方此举必然是早已确定,他无论如何也会答应下来。 毕竟这只山河袋,先前可是说好了,将作为此次炼丹的报酬,以及对方的一点小小心意。 忽然他猛地一拍额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对不对,应该是得称呼东家了。」 钱夫人掩嘴轻笑,似乎也被他的这般模样逗弄到了,同时也觉得面前的这个小道士是个妙人,先前还一脸正色,如今成了自己人后,倒是很自然的换了一种态度。 不过此行如此顺利,倒也着实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原以为会更加艰难一些才是。 毕竟天之骄子,往往是最难打交道的一种人,很难摸清对方的喜怒,更是自持身份,通常不将寻常人放在眼中。 而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两人便少去了许多客套,相谈时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好歹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嘛。 倒是在震撼过后,一直站在钱夫人身后的柳如烟,眉宇间不由多出了几分疑惑。 她到现在还未想明白,为何这位明心轩的三位东家之一,会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甚至不惜许诺特等供奉之位,也要招揽这个千钰城的小道士。 她不否认纪源天资极高,可纵观一郡之地,如此天才也不在少数,若是有心寻觅的话,多少还是能找出来一二的。 其实在今日登门之前,钱夫人所准备的,也不过是一个一等供奉的位置,若不是昨夜见了一名晚辈,恐怕也不会临时更改主意。 她至今都忘不了,那个身在明鉴司的晚辈发自肺腑评价。 能让一个被落霞郡明鉴司司主,都言称将来必可跻身三境,杀力冠绝一府执刀人的徐林, 视作成就绝不会低于自己的人,也的确有资格得到这特等供奉的位置。 当然了,若只是如此却还不够,其中自然还有着她自己的一番思量。 看着面前神色平静,没有因成为明心轩特等供奉,而展现出丝毫异色的小道士,钱夫人脸上虽神色如常,心中却悄然叹了一口气。 只希望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如今的钱家已经受不起更多的波折。 若是再没有把握到,一个足以翻盘的机会,恐怕要不了多少年,钱家就将会彻底失去明心轩东家的身份。 到时候损失的,便不再只是一点钱财,而是整个钱家都会被分食殆尽! 一念及此,钱夫人忽然便在心中自嘲一笑,以如今的情形,她其实也已经没了更多的选择。 就算不将这个特等供奉的位置,送给坐在身前的纪源,估计一两年以内,他所掌握的这个名额,便会被另外两家给想尽办法收走。 而她对此一事,也必然将无能为力,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孤注一掷的赌一把。 原本钱夫人心中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身在明鉴司中的徐林,可惜这小子油盐不进,已拒绝了多次。 如今退而求其次,只希望眼前的人,莫要辜负了她的期望,以及徐林的极高评价。 「哈哈哈哈,没想到纪道长正在接待贵客,看来刘某人来的不是时候啊!」 正当两人聊得投缘,彼此笑意不断的时候,一道粗狂的笑声便不合时宜的响起。 wap. /89/89712/20710672.html 第一卷:照山河 第一百零四章 钱家的境况 纪源顺着笑声看去,便见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大步的向着小院走来。 见此一幕,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虽说道观没有那么多规矩,任何人都可登门敬香,但也仅限于供奉神像的主殿,一旁的小院则不再其中。 而另一方面,如今的他对这位千钰城的总捕头,观感可已经大不如前,甚至心中已有一些鄙夷之意。 刘洪生素来有侠名,在方圆数百里的江湖中,享有极高的名誉,更是深受百信尊敬,却在县城遭遇祸端时躲藏了起来,等到大局已定方才现身欲要占据功劳。 若不是顾忌对方身上的官皮,他此刻已是一剑劈出去,如今对方登门拜访,却一副走进自家庭院的姿态,更是令他拿不出什么好脸色。@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刘某不请自来,还望纪道长见谅。” 刘洪生站在小院中,脸上满是笑意道:“钱夫人,咱们又见面了啊!” 如今千钰城封城,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城中的百姓,除非是掩埋尸体,否则亦是不准外出。 而钱夫人能够入城,显然也是走了关系,与刘洪生见过一两面,倒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只是对着如今权位堪比县令的刘洪生,她却半点都不曾理会,明明是最为和气的生意人,结果面上竟摆出一抹冷意。 不过那糙汉子见状,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异色,哈哈一笑后,便将目光转到了纪源的身上。 “当日看纪道长重伤昏迷,刘某可着实是担忧了好些天,如今算是彻底放心了。” 刘洪生开口便是一通场面话,只是配上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怎么都让人感觉有些不自然。 而在停顿片刻之后,他倒也干脆,直接便此次登门的目的,倒也和纪源心中所料的相差不多,无非便是希望道观内的几人,能够配合县衙治理城中的乱子。 然而此人的话语中,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就仿佛是在发号施令一样,令人心中很不舒服。 如此姿态,自是令纪源眉头微皱,心中不由升起些许疑惑。 对方怎么说也是一城总捕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更是在数百里方圆内,积攒下了一个好名声,在此事之前,就算是江湖中人提及,也得竖个大拇指。 可现在此人却愣是做出一副无所顾忌,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的嚣张样子。 这般只有蠢货才会做的事情,最是不该出现在其身上,仿佛是在破罐子破摔似得。 “赵道友他们并不是道观之人,只是与频道私交较好而已,却无法替他们做出什么决定。” 想了想,纪源便故作惋惜的说道:“不过有些不凑巧的是,先前与魔头的厮杀,几位道友都身负重伤,如今尚还在闭关休养之中,暂时无法出面见客。” 此事在数日前,几人便已经相互谈论好,一旦刘洪生登门拜访,便让纪源来出面,以此理由搪塞过去。 毕竟几人中就属纪源一人,不仅与三刀会的徐柳青关系较好,甚至还和明鉴司的那位执刀人之间,有着一场尚未结清的交易。 投鼠忌器下,料想刘洪生也不敢做的太过,哪怕是心知肚明,却也是无可奈何。 果然在听闻此言之后,此人也没就没有再说什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只不过在转身时,却是多和钱夫人说了几句话,邀请对方若有空闲,可来县衙坐上一坐,不管是公事私事都可畅谈。 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复,便大笑着往道观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已瞧不见其身影。 这般干脆利落,反倒是令纪源有些不适应,在原先的猜想中,此人怎么都应该会纠缠上一会儿的才对。 “是不是在好奇我与他的关系,以及此人为何会一反常态?” 钱夫人忽然开口,也不等他搭话,其嘴角便泛起一抹冷笑。。 她倒也没什么顾忌,当即便将这些天的一点事情道来,言语间满是冷意与不屑。 其实早在数日前,她便来到了千钰城中,于县衙之中,见到了这位在郡城内,都有一点小名气的刘洪生。 而当双方初次见面,这个糙汉子便出言不逊,肆意调戏了一番,若不是看在其一身官皮的份上,钱夫人早就一巴掌将这人拍死了。 至于刘洪生此人,又为何一反常态,竟连维持了数十年的伪装都不要,不仅无所顾忌的暴露了真正的面目,甚至还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倒也不是他一时想不通,非要行如此蠢事,而是郡城中传出风声,事后要拿其顶缸,承担此次祸乱的大部分责任。 “郡城中已有命令传出,让四周县城、村镇的人,时刻守在刘洪生的四周,断了他潜逃的可能。” 钱夫人冷笑道:“至于最后的罪责到底有多重,能否捡回一条命,便看他如今能做出什么贡献了,不过纵然不是死罪,那也得扒一层皮下来,此后形同废人一般。” 一城十数万百姓,差点就被魔头尽数血祭,纵然最后解决了祸端,但也有数万百姓惨死,整座县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这等过错与损失,总是需要人来承担的,而刘洪生便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否则朝廷的怒火下,恐怕就连郡守都得被打入死牢,最终当众斩首。 “原本他可以借着占据功劳,摇身一变当个大英雄,不仅无需被问罪,甚至从此可平步青云。” 钱夫人说到这里,眼中不由浮现些许嘲讽之色。 然而刘洪生命不好,若非碰到了明鉴司执刀人,其谋算便不会落空,就算借此机会一步登天,得到来自朝廷的丰厚赏赐,以此破开瓶颈跻身二境也是正常。 可惜时也命也,任他如何谋算,最后不仅什么都得不到,甚至随时都可能被抓去问责,背负滔天的罪名和骂声。 也难怪如今的刘洪生,已经彻底放弃维持了数十年的伪装,反正左右是个死,如今不过是看死的惨一点,还是死的舒服一点了。 如此一来,纪源倒也能理解,对方为何会一改常态,这种事情放在别人的身上,恐怕早已是心境崩溃,没有给自己一个痛快就算不错的了。 “行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好,我也该走了,手上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 钱夫人微微一笑,想要借此机会,凑足自身破境需要的功德,可不只是大把大把的将银子撒出去那么简单。 而明心轩此次前来的,也不只是她一人而已,前后过百名钱家的伙计,也将会陆续带着大量物资抵达千钰城。 “那我便不留东家了。” 纪源哈哈笑着,随即便起身相送。 待三人行至大门外,钱夫人脚步一顿,转身叮嘱道:“这两日若是准备好了,便来明心轩即可。” 闻言,他笑吟吟的点头称是,言称明日便会前往,随时都可开炉炼丹,保管让东家满意。 见此一幕,钱夫人不由瞪了他一眼,有些好奇的说道:“你这人也是奇怪,先后两副面孔,一口一个东家叫的这般顺溜。首发更新@” 在接下特等供奉玉牌前,小道士一脸的正色,而在接下了玉牌后,却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倒也不是什么阿谀奉承、刻意讨好,但态度明显是变得亲近了许多。 就好像两人从刚一见面的陌生人,直接变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友,却偏偏又让她感觉不到半点势利,反而像是本就该如此一样。 “这个世上应当是没有多少,会和银子过不去的人。” 纪源倒也没有客气,直截了当的边说出了心里话。 然而也正是没有藏着掖着,去讲一些漂亮的场面话,反而是令钱夫人更加高看他一眼。 “我本名钱霓裳,可得记好了,别连东。 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认真的再次打量了一眼,随后便带着柳如烟慢慢悠悠的离开。 直到目送两人在巷子口,登上了一辆马车后,纪源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到了道观的小院中。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转而露出一份凝重之色。 与此同时,一间小屋的房门被打开,赵远松几人相继从中走出,各自搬了把椅子坐下。 “这只山河袋,可比门内长老要上挂着的,看上去品相还要好许多啊!” 许七七瞅着桌上的布袋,眼中也是流露出羡慕之色。 但凡世间修士,又有几人不想在腰间挂上一只山河袋? 不仅是为了方便,这在低阶修士之中,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毕竟若自身没点本事,或有着足够显赫的家世背景,又有几人舍得花上如此多的钱财,去购置一个仅有储物之能,却无攻伐以及护身之能的山河袋。 “你今日的选择,说不准到底是福还是祸。” 赵远松沉吟半响,最终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见其一脸忧虑,眼神更满是复杂之色,纪源心中当即一动:“怎么说?” 先前他便觉得此事恐怕有蹊跷,不过怎么想也应该是利大于弊,便在略作沉思之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此时见对方露出这般神色,恐怕的确如他预料的那般,其中有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明心轩的招牌,纵然是在飞云郡中,亦是有着不小的名气。” 稍作思忖后,赵远松便开口说道。 尽管明心轩只在落霞郡内开设分会,但生意却遍布一府之地,便是数郡之外的飞云郡,也有不少势力与其关系不错。 就连九玄门自身,也是与明心轩多有往来,山门外的坊镇中,尚还有着其开设的一处用于联络的商铺。 而他也是从一位长老的口中,恰好听闻过一条消息,说是前些年明心轩的东家之一,也就是钱霓裳所在的钱家,其一位三境巅峰的老祖寿元耗尽,已是与世长辞了。 关键是钱家近几十年来,已无其他族人跻身三境,再加上老祖离世之后,有不少昔年之敌趁机报复。 故而钱家这些年名声一落千丈,家族产业也是不断缩水,被明心轩另外两个东家,给巧取豪夺拿走了不少。 如果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里,钱家无法诞生一位足够强势的三境修士,恐怕就会被彻底踢出明心轩,从而被早已窥视许久的人分食殆尽。 “所以你成为钱家的特等供奉,也不知究竟算是一件好事,又或者是一件坏事。” 赵远松摇头道。 若是在寻常时候,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甚至比成为九玄门的长老,还要好上一大截。 但在眼下这个情况,就一切都不好说了,甚至好事变成祸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纵然钱家的的确确,能够拿出许诺的诸多好处,但很可能还未等纪源彻底消化这些好处,便会先一步遭到另外两家的暗害。 而明心轩虽然主要是一座商会,但能够驱使的三境修士还有不少的,甚至以另外两家的财力,随便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便足够暗中聘请有着三境实力的杀手了。 只是纪源在听完这些之后,却并未露出多少担忧之色,似是对此毫不在意一般。 “你可莫要低估了明心轩的实力,也不要错算了那些人的底线。” 赵远松见状,不由出声提醒道。 他似乎是深怕对方,因为从未走出过千钰城的地界,而对外面的那些修士有所低估。 因为在九玄门内,每年都有不少弟子,在长辈传授了足够多的经验以及叮嘱下,依旧在这方面吃了大亏。@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若是他们有本事,派出高手杀。 进九玄门之中,那我再如何担忧也是徒劳。” 然而纪源听后,却冲着赵远松眨了眨眼。 闻言,对方苦笑一声,这才明白他心中竟是抱着这般打算。 只是稍作思忖后,赵远松还是有一点疑惑:“拿了好处就跑,多少还是有些不太好吧?” 那钱家之所以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便是想要为家族搏来一个希望。. 一旦放出风声告诉外面的所有人,自己拉拢了一位在将来必定是三境的天之骄子,且还是三境修士之中的佼佼者,定能为家族争取到一段喘息的时间。 而在这时间里,不论是寻到翻盘的契机,还是等这位拉拢而来的天之骄子,彻彻底底的成长起来,都可解除钱家如今所遇到的危机。 可要是纪源拿了好处,便选择溜之大吉,直接躲进九玄门之中,对钱家而言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你以后还是少跟慧心凑在一起,好歹也是几趟江湖走下来的,怎得就突然便这么笨?” 纪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瞥了赵远松一眼。首发更新@。 wap. /89/89712/207106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