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读懂41%的我》 I~II. 「月老爷爷，我喜欢我们学校的商管系男神很久了，请月老爷爷给我能跟男神搭上话的机会，如果之后跟他修成正果，我一定介绍更多人来这边帮爷爷增添香火的！」一名女子持着香轻语唸祷，她在论坛上找了很多资料，根据资料统计，她选择的这间月老庙是眾人一致好评有求必应的灵验，经传拜过不出两三天就会有桃花自动上门。 大学必修四学分，她差一门爱情就能功德圆满，月老爷爷助力值得够阿！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大学生涯她可不想留下遗憾！ 「今天带来的泡芙是大家跟我推荐的，您如果喜欢的话，麻烦爷爷给我一个圣筊。」将寄予祈望的香插进香炉后，女子回到原位双手合十，继续微声询问并翻开钱包打算取出两枚十元硬币以进行掷筊，不料一时手滑，两枚硬币就这样由皮夹朝地而落。 本想着硬币会以落地结束，却不想硬币落地时就像跃进弹簧垫般弹起，女子愣愣看着硬币就这样根据惯性以跳跃为单位逐步直驱门外，直至硬币跨过门栏才回神移步追拾硬币，可硬币跃出门栏后竟又以侧面开始滚动，女子只来得及目睹硬币先是滚下长廊后又鑽入楼梯缝隙，没几秒就不见踪跡。 虽硬币溜得离奇，可到底也只是二十块，损失也不会心痛，便返回原地又再从钱包里拿两枚硬币默念了会朝地而掷，这次硬币没再调皮，一正一反乖顺地躺于地面。 「谢谢月老爷爷！如果喜欢的话，等我跟男神在一起后，我会带更多泡芙来给爷爷的！」女子一见结果顿时欣喜若狂，她的男神！她人生的初次恋爱！就全交给月老爷爷了！ 而女子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有一名身着黑色古服的黑发男子，正盘腿坐在庙内墙啃着苹果抬眼看着女子，紫灰瞳色里尽盛着疑惑不解，还挟带一丝不屑。 女子感受到背后似乎有一紧迫压力，旋身看了眼却发现眼下庙里仅她一人。 「是我的错觉吗？」女子喃喃自语，可也没多想，简单合掌行礼后便拿起她置放在供桌的金纸至金炉处焚烧。 而另一头，女子一开始拿出的两枚硬币，正安稳地躺在距月老庙约十公尺的一尊石雕狐狸前，狐狸将全身蜷成一个圈，将尾巴当作枕头及棉被覆没手掌，九条尾巴顺着身体构成的圆交错为花旋，细节精緻地就像一隻狐狸因石化长眠于此。 「看来若海又调皮了。行，你的愿望，我收下了。」一名银发男子身着素色古服，腰掛缀了件红绳翠玉，琥珀金色的眼瞳望着狐狸石像前的硬币，彷若看透硬币怎么落于石雕前的歷程，嘴角漫上无奈的笑，持起手中摺扇朝硬币挥去，一道光芒随着男子的手势先放后收，硬币也在光芒消逝后跟着不见踪影。 烧完金纸的女子，拿回供桌上的祭品完成祭拜，走出月老庙时刚好遇上一群五、六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女子目光一扫，随即便发现她心心念念的商管系男神也在其中，顿时让紧张支配了肢体，身体不由自主地彆扭起来，急遽心跳让她连一秒都过得很慢，连忙收回目光，加快脚步想尽速逃离现场。 虽然都为了男神来拜月老了，可她还没准备好要面对男神啊…… 「那个，同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谁知，天不从女子愿，女子正要走过人群，却被人群其一男子叫住，正是此时让女子心乱如麻的男神。 「学长，我、我……我喜欢你！」女子没想到竟会被男神记住，脑袋一片空白，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男神，张口却先告了白。 女子的告白在瞬时抓住眾人一致目光，剎那间羞愧万分，心里真想找堵墙撞，她怎么脑一热就告白了……这样不被男神当作怪人才奇怪！ 「喔？那我们要先从交换联络方式开始认识吗？」男子看着女子炸红脸颊及慌乱眼神，不禁笑出了声，接着拿起手机秀出载有自己联系方式的数位码递向女子。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男神向她递来的数位码，又看了看男神，最后捏了捏手臂证明自己不是白日作梦，才提起手机扫取男神的连络资讯。 双方互加好友后互传贴图以测试讯息能确实送达，女子向男子答谢完便先行告退，能在短时间拿到男神的联络资讯已是在她预料之外，她可不敢多妄想什么，看着手机里男神对她传的贴图配有「很高兴认识你」六字，女子看着手腕处系上从月老庙中求得的红线，心里不由得汹涌澎湃。 月老爷爷，您真的太神啦！ 银发男子看着女子脸上笑容，也感染到女子的心情，张开手中的摺扇，脸上漾起得意的笑。 高一升高二暑假的最后一天，周瀲正在他房里解着三乘三魔术方块，忽闻一脚步声从一楼以拔山倒树的速度急速朝着他目前所在的二楼狂蹬，听到脚步声后，周瀲放下手中魔方将目光转至房门，静静地于心中默念及倒数。 苏瑭，暑假作业，五、四、三、二…… 「周瀲！救救我，我刚刚才发现我漏写数学作业，这次只有数学，真的。」苏瑭恰好的开门声确切地与周瀲心里倒数的「一」相合，而将来者、目的及时机全猜中的周瀲则无言地在心中偷偷翻了个白眼。 「确定只有数学？生物和化学你都乖乖写完了？」周瀲问着，这次数学作业虽然范围大，但其实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几个公式跑来跑去而已，反观生物及化学，不知是不是高二要迎接的内容较多，任课的老师在作业内参了一小部分高二范围的试卷，虽然量不多，但以苏瑭的个性，如果真有写作业，肯定写到一半就抱着试题来了，而且是边抱着边哀号着老师冷血无情的那种。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苏瑭笑容灿烂地拍了拍肩上的提袋，告诉着周瀲，他刚刚提到的她一样也没漏带。 「请我一礼拜饮料。」周瀲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二个礼拜。」苏瑭比了个二，脸上得意地绽了个计谋得逞的笑。 周瀲解决完苏瑭的课题时，时间已从早上八点走至下午四点半，期间苏瑭在周瀲家用过午餐，看着周瀲甩着锅子炒起饭的架式有模有样，苏瑭本来想至少帮周瀲拿用以盛饭的容器，可她一动，周瀲便关起火害怕地朝她一看，彷彿她一动就会打破锅碗或引起火灾般可怕。 其实也不怪周瀲反应大，她来周瀲家前前后后打破了大概十几个盘子吧，第一次尝试下厨时直接让周瀲平时使用的平底锅烧出一个洞，至此之后，周瀲连锅铲都不敢让她拿。 确认过苏瑭的缺漏的试题都补上后，周瀲彷如卸下负重已久的重担，下了让苏瑭要留要走自便的指示后便趴在书桌断电式般地熟睡，苏瑭甜滋滋地看着本一片空白的试卷在周瀲的努力下变成满满的答案及算式，心想着果然有课业上的问题来找周瀲准没错。 解决完题目，也少了周瀲说明解题关键的声嗓，此时房间内静得只有空调因运转而產生的微小声响，没有声音的干扰使得苏瑭开始将注意力往嗅觉投注，房间内斥着清淡的皂香，平时贴着周瀲耍赖才能勉强闻到一点点的香气漫散着整个空间，闻着闻着，身体上的疲劳渐渐被香气带出，久坐的痠感被空调的微风吹得飘然欲睡，看着周瀲空荡的床，诱得苏瑭在脑中升起无数个鑽进周瀲被窝的想法。 慾望驱使苏瑭走至周瀲床前，理智却又让苏瑭止步不前，脑袋里彷彿有因慾望而生的小恶魔及随罪恶感而起的小天使正争执不休。 小恶魔说着：「从早上到现在都在动脑，想睡觉是难免的，周瀲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不会介意的！」 而小天使则说着：「你明明就知道周瀲有洁癖，没洗过澡连他自己都不允许躺床，现在因为一时的慾望而做了他不喜欢的事，不是很对不起周瀲教了你一早上的功课吗？」苏瑭觉得两方都说得有理，但总结下来，只要她洗过澡再躺周瀲的床不就两全…… 苏瑭脑海乍然浮现周瀲从浴室出来，顶着一头溼发，身上穿着平时日常穿着睡觉的白t，圆领设计刚巧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锁骨分明，脖上掛着用以吸水的毛巾，刚好由溼发滴下水滴，朝着毛巾坠下一濡…… 等等，洗澡？ 一想到洗澡苏瑭顿时整个人都醒了过来，反射性地朝书桌看了一眼，确认周瀲仍处入眠状态才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居然让周瀲成为幻想对象，苏瑭忍不住羞得连耳根都红了，摇了摇头想把方才脑袋里装的所有想法全都丢掉，周瀲欸，那个五岁时身高矮了她一截，整天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周瀲欸！ 俗话说饥不择食，她一定是这十六年来身旁没有比周瀲更亲近的男性友人，才会不自觉让周瀲成为她的幻想素材。 苏瑭自行得出她的幻想内之所以会出现周瀲的缘由，也意识到她该离开了，再继续待下去她真的会对周瀲的床伸出魔爪，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以求在最低声量下将考卷及试题本送回肩背包，深怕一丁点细琐的声音就会把周瀲吵醒。 临走之前，苏瑭的视角正好对上周瀲的睡顏她反射性屏住呼吸，眼睛禁不住朝周瀲的脸部细节深入细看，闭闔的眼彰显睫毛的纤长浓密，夸张地将眼下卧蚕几乎覆没，平时一副怎么看怎么跩八的脸此时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熟睡，莫名地有些……有些可爱？ 苏瑭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轻手轻脚地将门旋开復闔离开周瀲房间，周瀲的身影终于从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消失后，才忍不住以唯她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 该死的周瀲，没事眼睫毛长那么长做什么？ III~IV. 暑假结束，新学期第一天，周瀲早晨六点四十就被苏瑭的敲门声吵醒，儘管还想在被窝里多躺几分鐘，可又怕她下一秒夺门而入，只好先出声证明自己已经清醒，接着再不情不愿地爬下床开始盥洗。 「我好了，走吧。」穿套好制服，周瀲一下楼便看到正坐在客厅滑手机打发时间的苏瑭，心想着苏瑭能每天都这么有活力也真不简单，多亏了她，他这些年根本都不需要使用闹铃来迎接早晨。 知晓周瀲已整装完毕，苏瑭将手机顺手收入书包，起身朝周瀲看了一眼，却先笑了出来，周瀲还疑惑苏瑭笑点在哪，身体先感觉到领带被人提了起来，低头一看便见苏瑭一手拉着他的领带末端，一手扶着他的领结，将他的领结推拉至两侧锁骨中央，前后流畅地动作不超过两秒，而周瀲低头查看苏瑭动作的眼睛正巧捕捉到苏瑭笑弯的嘴，一时间周瀲感觉脑袋热烘烘地，眼睛焦点竟全在苏瑭带着淡粉的嘴唇。 「你的领带歪了──」察觉到周瀲脸上表情不对，苏瑭解释她并非有意碰触周瀲的领带，却也看到低着头的周瀲脸色红得不像话，周瀲则在心里暗诽着苏瑭都升高中了还不懂得跟人保持距离。 「周瀲，你还好吗？」苏瑭问着，同时伸出手背朝周瀲的脸颊进攻，试图探测周瀲的体温，伸出的手未能如愿，在触及脸颊之前便被周瀲一把抓住阻止了她，可却也达成苏瑭的目的，周瀲的手莫名地热。 「你好热啊，是不是发烧了？」见周瀲没说话，苏瑭继续丢着问句，说完还一秒构筑完如果周瀲真发烧的处理步骤，而周瀲盯着苏瑭的嘴，极力忍耐自己将脑海内的所有想法付诸现实。 「……你太热了。」周瀲先退开了自己与苏瑭间的距离，后拿起自己的书包便走出门，让自己冷静一下。 「什么我太热了？我哪里热了？」苏瑭疑惑地心想关她什么事，看周瀲真把她丢下，连忙跟上周瀲追问。 「你听错了，我是说天气太热了。」见苏瑭对他说的话紧追不捨，周瀲便随口找了个说法搪塞，若他真跟苏瑭坦实，只怕她那性格仅会有更多他无法啟齿说明的疑问。 「我哪有听错，你刚刚说的明明就是我太热。」搪塞政策失败，见周瀲顾而言他更让苏瑭认为周瀲身体是真生了什么病。 「我们来比看谁先跑到早餐店，你赢了我就说。」此时的周瀲陷入两难，搪塞无效，吐实他做不到，乾脆先溜为上。 「周瀲你耍诈！哪有人先偷跑的。」苏瑭看着周瀲在她眼前拔腿狂奔，也立即举步跟上，要比跑步她可不会输！ 五分鐘的时间，足以让周瀲及苏瑭气喘吁吁，平时走路得要十几分路程才能抵达的早餐店，今天他们只用七八分鐘便抵达了。 「呼……是我先到的……我、我……我赢了。」周瀲深深觉得他失策了，忘记苏瑭一整个暑假都在练晨跑，有好几次他差点被苏瑭追过，幸好起跑点先偷跑才得以让他险胜。 「赢……赢就、赢了……还、还……还不是你先偷跑，得意什么……」苏瑭无言了，不懂为什么周瀲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也不愿意把话说清楚，但看周瀲还能跑得比她快，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喘气喘够后，两人走入早餐店，周瀲自发地拿取菜单将两人平时习惯的餐点划记，苏瑭打开她的零钱包正要将餐点的金额递给周瀲，却看到周瀲已走至柜台结帐。 看着周瀲以一抹浅笑靦腆回应老闆娘检视完菜单笑吟吟地打趣他们今天点的餐点又是老样子，苏瑭心里顿时有个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那好像……好像她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因周瀲的这个笑而变得美好。 「笑什么？我就这请一次。」结完帐的周瀲结完帐抬头便注意到苏瑭不知从什么时候朝他笑着，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思索他是不是不该请客来着。 「没事。」苏瑭摇了摇头，想着如果每次被周瀲耍都有免费早餐吃，其实也挺好的。 一到学校，周瀲作为高二年级代表先至大礼堂作准备，而苏瑭一进教室，就看到沉悦岑捧着一脸诡异的笑容迎接着她，沉悦岑拍了拍她现正座位左手边的桌面，表示她帮苏瑭佔了位她左方的座位。 「悦悦，干什么，怪吓人的。」既然沉悦岑已为她选定座位，苏瑭便将书包放在沉悦岑指示的位子。 「一大早就跟我们高二年级代表一起上学的感觉是不是很棒。」苏瑭一坐，沉悦岑便展着如花笑靨问着苏瑭，别听内容，苏瑭一听沉悦岑声调就能听出她想听什么。 「什么高二年级代表，周瀲就周瀲。」苏瑭倒也习惯了，沉悦岑八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或许是青梅竹马这词汇对于沉悦岑过于梦幻，苏瑭早就明白人对于不熟悉的事物总会投以美好的期待，于是每每沉悦岑说出想撮合她跟周瀲的发言也就一笑置之。 「我就是怕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把站在我们高二生顶端的年级代表只当作青梅竹马。」沉悦岑看苏瑭淡然回应，心知自己在暑假前跟苏瑭苦口婆心的建议全被当做耳边风。 「一个暑假不见，我们家悦悦国文变得真好，下次国文考试就靠你啦。」苏瑭抚上沉悦岑的脸，她知道沉悦岑所有行动都是因为关心她，但美意她是无法消受了。 「哎，别摸我脸，会长痘。」沉悦岑嫌弃似地拍拍苏瑭的手，她是真的怕人摸她脸，摸脸会长痘的说法她也是信的，但并不是排斥苏瑭，只是知道苏瑭又白白浪费一个暑假而感到惋惜，一个暑假能製造多少美好的回忆苏瑭这傻妞到底知不知道。 「喏，杀菌一下。」听到沉悦岑一说，苏瑭忽然想到周瀲曾跟她说过摸脸会长痘痘的起因是因为细菌，恰好她随身都有配带随手抽的酒精溼纸巾，便递向了沉悦岑。 「你书包居然有这种东西……」看到苏瑭手上的溼纸巾，沉悦岑已经不知道是她问苏瑭这个问题比较傻还是苏瑭的回答比较傻，苏瑭扁着嘴脸歪着头耸高肩膀，以肢体语言跟沉悦岑表示：「就有啊，哪有为什么」，换得沉悦岑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到底要怎样做苏瑭才会明瞭，像周瀲这样的极品，就要仗着青梅竹马的优势趁早拿下啊，放过这么好的优势，错过后悔也来不及。 「苏瑭，你难道都没想过，如果周瀲某一天交了女朋友，然后女朋友不想你跟周瀲走得太近，要你跟周瀲保持距离，你怎么办？」沉悦岑说着，她不相信男女间有纯友谊，苏瑭与周瀲从小一起长大，天天形影不离却只停在青梅竹马更是让她难以信服。 「没想过。」想也没想地，苏瑭便直接回答沉悦岑，有时候看着周瀲，她的脑中还是会出现她对周瀲的第一印象，那个身高矮她一截，气势却咄咄逼人，不管她跟周瀲提议什么都被拒绝的记忆，且不知道是不是周瀲已经习惯什么都说不要，她就没看过哪个跟周瀲告白的人有成功过。 你倒是给我想想啊…… 沉悦岑被苏瑭堵得哑口无言，难道自苏瑭认识周瀲以来就没对周瀲动过非分之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对长得好看的人太过偏爱，想着周瀲这种级别的美男人见人爱，还是苏瑭从小就跟周瀲一起长大，早就对周瀲免疫了，所以周瀲不管是长得好看还是能力优秀，在苏瑭眼里都不算优点，甚至根本不在乎把这种天菜拱手让人吗…… 啊！真是的，这样不是很暴殄天物吗……要她是苏瑭一定把周瀲看得死死的，让谁都碰不得。 沉悦岑还沉浸于幻想中，忽然左边手臂被人轻打两下，抬头一看，苏瑭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悦悦……悦悦？发什么呆，准备去礼堂了。」见教室里的同学陆续移步至走廊整队，沉悦岑连忙双脚蹬起，拉着苏瑭快步加入队伍，奇异行径逗得苏瑭在心里忍不住偷笑，心想究竟沉悦岑是又在想学校里哪个男神的盛世美顏，竟让她这么失神。 V~VI. 捱过一个个开场表演及各处室长官致词，开学式终于有个能让苏瑭打起精神的项目，偌大礼堂内容纳着全年级师生难免人声鼎沸，可她还是在司仪宣读致词者的名字时，感受到一部分音量渐弱。 周瀲出场的那一瞬间，礼堂彷彿就像切换到静音模式，皮鞋与木製地板相触的构成周瀲的步伐成为礼堂内能听见的唯一声响。 平时总被周瀲嫌得又重又麻烦的制服外套现下一钮扣不落地套在他身上成了全套制服；黛紫色领带缀上如笔尖轻触般的银点为缀，搭上白衬尤为抢眼，制服外套与长裤同为铁灰色配上黑方线格花纹，上下相同的花色将四种衣物元素构为一体。 明明是全校统一的服装，穿在周瀲身上却让苏瑭觉得那已经不是制服，而是进入职场必备的正装，苏瑭常常会有这种感觉，明明周瀲跟她同年，连出生月份都比她晚两个月，可她常常在周瀲身上看到一种属于成年人般的成熟。 「校长、主任、老师，各位前辈、同学及初来乍到的各位学弟妹大家好，我是高二年级代表，周瀲。」走至讲台前的周瀲以温和沉润的嗓音先做自我介绍后便开始致词内容，对比其他一三年级代表手里均提着一张a4大小的唸稿以防临时忘词，手上仅有一只麦克风的他更显气势非凡。 「作为高二生发言代表，我觉得我们正歷经在高中生涯里最关键的时刻，既没有新生的青涩，也不比高三学长姐们成熟，可在座的各位对于我们相对就是过去、现在、未来。过去我们是懵懂青涩的新生，未来则会茁壮成为优秀的学长姐们，而现在的我们则还在塑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模样。」 「可说来惭愧，虽然前面大张其词地说了这么多，我未来该成为什么样子，现在的我根本不清楚，但我认为，就是因为现在的不瞭解，所以更要多方尝试，或许我们有些人很擅长绘画，但自身不知道；或许有些人很擅长跑步；但从来没尝试过；也或许我们一直以为我们适合的事物并不如我们想像中的合适。」 「我认为现在的我们正是尝试的最佳时机，去体验自己从没尝试过的、去挑战自己不曾想过的，或许，我们不一定会得到什么，但有一句话我一直相信着：『人生不是得到就是学到。』就算过程不如自己想像中的美好，可至少过去的未知会透过行动化为已知。」 「以上我的致词到此结束，感谢大家耐心听到这边，谢谢！」 周瀲致词完毕全场立即响起如雷掌声，坐在右侧苏瑭的沉悦岑以手肘撞了撞苏瑭来表示她的高昂情绪，苏瑭则浅浅地提了一笑，可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明白这抹笑的真正意思。 别人眼中的周瀲出类拔萃样样精通，好像什么事情只要套到周瀲身上就是最好选择，她深深知道周瀲的致词内容是她无论怎么翻查范例都写不出来的，也特别清楚她跟周瀲之间在智商上的差距，可每次看到其他人因周瀲的能力而对他投以讚赏的时候，苏瑭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总觉得那不是周瀲，又或者说，是有什么束缚着周瀲，就像周瀲现在身上穿的那件制服外套，明明心里光看着外套就觉得穿着热行动也不方便，可就于正式场合上那便成为了标配，就算周瀲对那件外套有再多不满都得忍着。 致词结束的周瀲回归原班，恰巧班上唯一空位便是苏瑭的左侧，周瀲入座后几次抽袖子想把身上的外套给脱下，但又想到拿着麻烦，索性作罢，将外套继续留在身上。 苏瑭忽然便朝周瀲方向张开了双臂，意义不明的姿势让周瀲怎么看怎么不解。 周瀲观察着苏瑭的手势，虽然大约能推敲手势的意思，可是……他狐疑地看了眼苏瑭，得到的反应便是苏瑭确认似地点了点头。 她……她这是在向他索抱？ 「你、你……你干嘛？」周瀲还坐在座位上，可身体却朝与苏瑭相反的方向退了一些，无缘无故地怎么突然索抱起来了…… 「你不是想脱外套吗？衣架。」苏瑭讲到最后两字时还晃了晃手表示伸手仅是在模拟衣帽架的样态，周瀲才明白苏瑭的行举所表与他所想迥然不同。 「不了，我怕脏。」冷淡回应后周瀲调回正常坐姿，注意到收回手的苏瑭嘴里似乎在小声碎骂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笑着。 结束开学首日的所有课程，孙易洐进入箭术练习场便看到苏瑭聚精会神地对准箭靶拉弓，苏瑭已入社一年，弓臂磅数从三十磅慢慢提升，现在已经拿四十磅的弓开始在练习了。 「学妹，有心事啊。」没想打扰到她，孙易洐便静静在一旁看着做着简单的暖身运动，待苏瑭将箭支用完才出声。 「啊，没、没有，就想来拿拿弓。」听到孙易洐声音时，苏瑭有点吓到，是她太专注了吗，连易洐学长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虽嘴上否定着孙易洐，可苏瑭心里清楚孙易洐没说错，她的确心烦，但想的却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在思考今天看周瀲致词所產生的异样感是由何而起。 「最近进步得不错啊，我记得你刚开始射箭的时候还得依赖响片呢，现在也都不需要了。」孙易洐看着苏瑭心口不一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苏瑭脸上从来藏不住事，心里想什么看表情就知道，且从他进练习场后苏瑭便一直处于射击状态没休息过，能拉了近一小时的弓还不嫌累，心情到底有多糟，但既然这说法不被本人承认，孙易洐也就没再多提。 听到孙易洐的称讚，苏瑭轻笑了声，孙易洐很少夸人的，要得到这声称讚还真不容易，将手上的反曲弓暂置于弓架，接着将刚刚射出的箭支一一从箭靶里拔出，将箭支归回箭桶后便拿起先前被她搁置于弓架上的弓，从上弦蜡开始进行一系列弓箭保养。 「……学长，你为什么喜欢射箭呢？」想起孙易洐自接触弓箭也接近两年左右，能坚持一件事这么久，想来也是源于热爱。 「学妹，你不喜欢射箭吗？」孙易洐反问语气夹杂着笑，这种「为什么」哪是一两句可以说清的，况且苏瑭自己也亲身体验过射箭，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才能持续在射箭这方面更上层楼吗？ 「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很擅长某一件事情，可是却不喜欢这件事。」苏瑭尝试将早上从周瀲身上的感受到的感觉描述出来，可说出的话再度逗乐孙易洐。 「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孙易洐继续反问着，他之所以笑并不是因为苏瑭的问句过于莫名其妙，而是一连串问题的答案都没有唯一正解。 「也……是。」苏瑭无法反驳，同时也察觉到自己问的问题从根本上便存有矛盾，难怪孙易洐反问就能轻易让自己无话可说。 「人是很复杂的，喜欢的事情不一定擅长，擅长的事情不一定喜欢；就像是……喜欢一个人，不见得要告白；不告白，也不代表不喜欢。」孙易洐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也曾经迷茫过，所以能懂苏瑭的心情，谁青春期没有一两个想不到答案的烦恼，只是这些烦恼不管迷茫还是看透结论都没有绝对解，说至最后一句时，孙易洐忽朝苏瑭看了一眼，向着苏瑭茫然的眼神意义不明地施以一笑。 「学长……你……」苏瑭察觉孙易洐意有所指，却不明白他投得这一眼起因为何。 「学弟，又来帮学妹送水壶啊。」孙易洐突然抬头朝着练习场入口方向打起招呼阻断了苏瑭的问句，语句里称呼的连贯性诱使背对入口的苏瑭旋身查探来者是谁，放眼一望，那张深邃五官衬着狭长睫毛的阴鬱脸孔苏瑭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周瀲？你怎么来啦？」见到周瀲，苏瑭只感稀奇，平常放学时间周瀲不是正常回家就是窝在教室写试题，今天怎么突然有空来箭术练习场晃晃。 「水壶，呆子。」周瀲省去主语，晃了晃手上的提袋，脸上的表情阴鬱地生人勿近，经周瀲的话语引导之下苏瑭注意到他手里提的正是自己平时拿来装毛巾及水壶的随身提袋。 没听苏瑭道声谢字，周瀲将苏瑭的提袋放置在射箭场内的供休息用的长椅，接着便转身离开练习场。 「早上还好好的呀，怎么又变回讨打的死样子了。」确认过周瀲已经离开练习场，苏瑭才忍不住咕噥起来，看到周瀲臭着一张脸，讲话的态度又好像巴不得别人揍他一拳，看在帮她拿水壶的份上才没生起打人的念头。 VII~VIII. 苏瑭抱怨完将注意力转回手上的弓，可却发现身旁的孙易洐目光仍停在练习场的出口处，仔细一想周瀲这傢伙从进练习场到出练习场几乎无视孙易洐的存在……苏瑭顿感五雷轰顶，周瀲这个没礼貌的傢伙啊啊啊啊啊啊──无视孙易洐这个箭术社社长不就等同于无视箭术社的存在吗！ 「热够身囉，我要开始练箭了。」苏瑭还在思索怎么样才不能不失礼貌且兼具自然地替周瀲道歉时孙易洐便已回神将视线放回她身上，脸上掛着他平时一贯的浅笑。 「我先进社办休息一下，学长练吧，谢谢学长。」苏瑭看孙易洐这反应，应该没把周瀲方才的无礼给放心上，与之相较对比之下，周瀲的幼稚彰然显之。 「别客气。」孙易洐持着弓开始上弦，看着苏瑭脸上那幅带着歉意的表情，嘴边忍不住又漫上笑意，是因为什么要用这种脸看他？只不过是周瀲过来送个水壶，他猝不及防地吃了个小狗粮而已。 「青春哪──真让人羡慕呢。」上好弓弦，孙易洐拾起一枚箭支，将箭搭于弓上置箭座高拉后瞄上箭靶准星，屏息后指尖一松，箭支便借弓的弹力瞬时直抵箭靶中央红心。 从练习场回到教室的周瀲，一看到座位上的水瓶，就抓起来猛灌，喝了将近半瓶的水之后，才觉得心里的不平稍有减轻些，早知道他便不该顾虑到苏瑭的中暑机率去给她送水。 可恶，苏瑭那呆子，孙易洐有什么好？ 社课就好好练箭，靠得那么近要练什么箭，拿弓互打近战攻击命中率就是百分百了啊！ 周瀲越想越气，本想在社课用来打发时间而准备的参考书顿时也没心情解，现在想想，自从苏瑭加入箭术社之后就开始着了孙易洐的魔了，奇怪，他记得小时候苏瑭明明…… ──周瀲，你便当里的鸡腿可以分我一半吗？ 周瀲脑中忽然浮现国小时期的苏瑭紧盯着自己餐盒里，眼神鑠着光芒的模样，彷彿为了他餐盒里的那根鸡腿，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事实上周瀲也忘记上一次看到苏瑭使用那种憧憬渴求的眼神望着他是什么时候了，思绪无目的四处游走，视线忽被铅笔盒上系着的拉鍊掛件给抓住，掛件长度约四公分左右，是一只弓箭上弦蓄势待发的人马金属饰品，造型小巧可爱。 那是苏瑭在国中毕典时送他的毕业礼物，虽然那时他曾一度拒绝这个礼物，因为两人在毕业之前就提前知道未来会上同一高中，周瀲认为既然之后还会继续见面，那就没有送礼的必要，可苏瑭却坚持要送，原因他也记不得了，好像是类似「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之类的藉口，总之一个小掛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他便也就这么收下了。 现在看来，或许那时的苏瑭便已经对射箭產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一看到学校正巧有箭术社便一头热地入。 他不懂苏瑭突如其来对弓箭的热爱，虽说他和苏瑭早不是初见时的五岁孩童，但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哪一天会不会还…… ──周瀲，跟你介绍，这是我…… 脑中浮现苏瑭挽着一个男人的手，笑容甜蜜地正准备跟他介绍男人的身分。 周瀲忍不住又持起水瓶灌了两口，强行切断脑中不受控制的幻想，够了，这什么画面，那个苏瑭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又贪吃又爱撒娇，有事就来他这抱佛脚，没事就去找孙易洐说说笑笑，这种把竹马当工具人用得淋漓尽致的行为根本死罪！ 想归想，周瀲深知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因为讲讲苏瑭的几个小缺点就真的讨厌她，他真正介意的不是苏瑭的改变也不是她的缺点，而是…… ──苏瑭，你跟周瀲认识这么久，难道没想过跟他在一起？ 某一次，同班的女同学曾这么问过苏瑭被他恰巧听到，而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苏瑭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思看待他，怎么能天天擅闯他房间还丝毫不懂得保持距离。 ──周瀲？我们太熟了，每次一看到他多少都会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我连想都没想过。 苏瑭听了问题吃吃地笑了起来，彷彿女同学的疑问根本不该存在，而听到答案的周瀲心则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苏瑭是没想那么多又或者是根本没自觉，可苏瑭的态度却更偏向他一开始就没在她的选择内。 苏瑭结束射箭练习回到家后，时间已经走到了晚间七点。 「我回来了。」看到老妈的车已经回车库待命，苏瑭进家门前便心里有底待会见到苏妈少不了一顿碎唸。 「怎么回来得那么晚，赶快吃饭，吃完就去唸书了。」苏妈穿着围裙正在客厅滑着平板看着新闻，苏瑭一进门她便闻到极重的汗臭味，心想苏瑭肯定是放学又去哪边玩耍玩到忘了时间。 「喔，好。」苏瑭卸下书包，洗完手后便至餐桌找了个位置坐，苏妈盛好了两碗饭，将其中一碗递给了苏瑭，另一碗则是她自己的，苏瑭则替拿了两双的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苏妈。 苏瑭家里一共有四个人，除了爸爸妈妈之外，她还有一个正在读大二的哥哥，苏骋晏。 但平时父亲苏恆大约会工作至八九点才会返家，而苏骋晏则远在外地读书，大部分时间都是苏瑭跟苏妈一同吃饭。 小时候她还不懂苏骋晏为什么拚死拚活也要考上外地的学校，现在她便有些懂了，在吃饭时听苏妈讲话无异于心灵拷问，苏妈总会说着哪一家的孩子考上了什么名校，拿了什么奖项来当作话题，这恰恰是苏骋晏跟苏瑭避之惟恐不及的，尤其最佳的比较模组正好就在她家隔壁。 「我听说周瀲这次又拿年级第一，开学的时候在全校面前致词耶！」苏妈一开口，苏瑭便在心里想着果不其然，以最快的速度将桌上所有菜餚全夹过一轮。 「嗯，对阿。」苏瑭淡然地回应着苏妈，似乎是苏妈同事的亲属刚好就是她们学校的老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办公室总会有奇奇怪怪的团购活动因而认识，原本应该无交集的两人就这样搭上线，致使她与周瀲有什么丰功伟业，消息灵通到苏瑭连提都不用提苏妈就能略知一二。 但丰功伟业主要的提供者是周瀲啦，她主要就是被逼着也得要有一番「丰功伟业」的受害者。 「哎哟，你看。你和周瀲明明就一起长大，怎么人家周瀲就这么懂事独立，学习又好，你就每天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一经苏瑭亲口证实，苏妈的便开始施展她独门绝技，「滔滔不绝之别人家的孩子都不会让我失望」，效果便是苏瑭一听便食慾全消，次次施展次次见效，致使苏瑭已经养成只要听到苏妈一开口，便尽可能地先多扒几口饭。 「人家聪明，天分好又肯学习，成绩当然好。」趁苏妈极力夸讚周瀲的功绩之时，苏瑭早已用最快的速度将刚刚收集好的菜餚全吞下肚，顺带把碗里的饭也吃得一粒不剩，碗里的战利品全塞下肚后，苏瑭拿起汤勺开始盛汤顺带口是心非地数着周瀲的优点，注意力实则放在观看汤锅内有没有排骨可以给她捞。 「对啊！你知道你笨还不认真一点，你如果像周瀲这么聪明我还用得着说你？但你就不是阿，明明就天天跟周瀲一起学习，怎么你就不能像他一样天天领奖？」听苏瑭说中了重点，苏妈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每说一句就让苏瑭脸上多一分阴沉，她最不会面对这种话题了，不管接什么都会扯到周瀲身上去，可不管她多么努力，她跟周瀲从来不是能放在同一天秤上比较的。 「妈，我吃饱了，先去洗澡写作业了。」好不容易终于啃完排骨，苏瑭将碗筷拿至水槽刷洗后归放在碗盘沥乾区，跟苏妈打了声招呼便三步併两步逃回房间。 「哎你这孩子，说几句就落跑，註册费这么贵，怎么就不能说你几句了。」还没用完餐的苏妈明显没嘮叨够，苏瑭则在心里暗忖着几句话的威力就足以让她逃回房间了，作为当事人的苏妈本人肯定不晓得自己碎念的威力到底多么具有杀伤力。 ──如果她是周瀲就好了。 苏瑭叹了口气，可以选择的话，她也想跟周瀲一样聪明，不用担心期末成绩掛科后的补考能不能通过，更不用担心补考没过的寒暑期辅导。 她的成绩的确是比不过周瀲，但周瀲如果跟她比运动神经也不见得能赢，这种比较极其无义，却又是苏妈最爱说的话题。 天天三句不离周瀲，周瀲如何如何；周瀲怎样怎样，像是巴不得自己深刻记得她跟周瀲之间得优劣差距，说得就像是只要她所有行举全部仿照周瀲就能共享周瀲的智力一般。 想着想着，苏瑭越来越觉得委屈，明明她……她也是有优点的，可是苏妈在乎的总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成绩，明明她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开口闭口讲的都是周瀲。 忽然感觉喉间梗了着什么，苏瑭试图将梗在喉间的东西咳出来，咳了几声眼泪却先流了下来，从眼角抹下眼泪的苏瑭看着被泪浸湿的指尖忍不住轻笑，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结果还是会难过。 将脸趴在膝盖上放任自己小小地哭了几声后，苏瑭无法自控地想起了周瀲，她好想跟周瀲说说话、她好想毫无顾忌地跟周瀲大肆抱怨一番……她知道这个时候即便周瀲只是说了声「呆子」都能让她冷静下来。 苏瑭握紧双拳，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停止哭泣，至浴室洗了以冷水冲了几把脸后才终于冷静下来。 ……她不能去找周瀲，都跟自己约好了，不要动不动就依赖着周瀲，她不能这么没用，功课让周瀲罩就算了，至少不要一碰到这种小事就马上就想到周瀲。 出浴室后，苏瑭回房间拿取衣物准备洗澡，偶然看到置放在她床头柜上的人马坠饰，这坠饰她本来有两个，只是将其中一个送予了周瀲，作为她立誓的证明，等到她哪天足够强大后，她便要拿着这个坠饰到周瀲面前领赏。 轻拍着双颊让自己提振点精神，苏瑭发誓，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因为这种小事哭了。 IX~X. 洗完澡后的苏瑭心情平復不少，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因为苏妈的话而哭，只是感觉无力，自己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苏妈的认同，可是这个想法一起，又觉得自己之所以存在又不是要讨苏妈喜欢，儘管无法变得跟周瀲一样优秀，她也很努力地找出自己的优点，只是苏妈眼中总是只看到成绩，这让苏瑭觉得，她在射箭上投注的所有努力好像都是一种无效投资。 「瑭瑭！听我说听我说！」滑开手机后发现沉悦岑曾打电话给她，苏瑭马上回拨，电话拨通后听着沉悦岑无比兴奋地声调，苏瑭则在心里想着沉悦岑肯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古怪主意要她施行。 「嗯，你说。」仅仅听着沉悦岑的语调便能连同感染到声音主人的情绪，让苏瑭本来还有点紧绷的心情当下放松不少。 「根据我的内线消息，我们学校附近有一间非常灵验的月老庙，据说只要诚心拜过不出三天就会有好消息，怎么样啊，有没有兴趣拜一下啊，明天就去！」沉悦岑兴致高昂地开始说出她打给苏瑭的目的，这事她也是今天听学生会的学长姐说的，据传这家月老庙已经灵通到被网路论坛封为告白前必拜的神庙，说不定只要苏瑭去跟月老求个红线，说不定便能借助月老爷爷的神力跟周瀲成为一对。 「学生会就学生会，什么内线消息？还有啊，明天我要跟学长去弓箭专卖店一趟，所以你就别想了。真是的，怎么对我的感情状态这么关心啊？我们悦悦……你该不会喜欢上谁没跟我说吧？」苏瑭毫不客气地戳破沉悦岑的夸饰用语，要苏瑭是第一次认识沉悦岑，可能还真觉得对方是个眼线很多的情报通，可相处久了，自然便能翻译沉悦岑言语中的词意代表着什么，虽沉悦岑社交能力的确不错，但情报出处也就一个学生会。 苏瑭原以为沉悦岑打给她是因为要讲什么重要的事得第一时间让她知道，结果沉悦岑居然是为了一间月老庙，且以沉悦岑的性格绝对是刚打听到庙的资讯就急着打电话，她在想，是不是沉悦岑自己想拜月老又不敢自己去，所以非得拖着她一起，其实跟沉悦岑去趟月老庙也没什么，但明天是真跟孙易洐先约好了所以无从奉陪。 可话说回来，这沉悦岑对自己情归何处上心的程度不得不让苏瑭出言调侃，这么关心她的背后一定有鬼，沉悦岑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什、什什什么？」苏瑭的反应不在沉悦岑的预想范围内，她本来想的是如果苏瑭死不去的话她就使用强硬手段把苏瑭给拖去，可谁知苏瑭一出口竟让她一时无法回答。 「我只是在想，你之所以这么关心我，该不会是偷偷交了男朋友，可是因为我单身，你怕我尷尬所以不敢跟我说？」见沉悦岑结结巴巴的反应，苏瑭更篤定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好啊，这沉悦岑真有事情没跟她说。 「你、你也太有想像力了。」听苏瑭模拟的情境像真有那么一回事般，沉悦岑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她的确是抱有私心才这么对苏瑭这么关心，可目前她还不认为时机成熟到能跟苏瑭坦诚，这苏瑭明明以前就是一个粗神经，最近不仅随身携带酒精擦这种她认为找周瀲才能讨得的物品，神经还敏锐成这样，嘖！ 「不是偷交男朋友？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沉悦岑没否认也没承认，苏瑭仔细想想，虽在学生会那方面沉悦岑实际跟谁熟络她也不算非常清楚，但沉悦岑这人倒不至于连交男朋友这等大事都不跟她说，也就有可能是，沉悦岑目前还无法确切定义她目前的情况所以才隐瞒不说。 「哪、哪哪哪哪哪有啦，你想像力太丰富了，我等等把地址发给你，你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我、我今天只是跟你分享我的内线消息而已喔，你不要乱想！」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可在苏瑭的胡乱猜测下已逐步接近正确答案，让沉悦岑感到慌乱无比，明明才过一个暑假而已啊，以前那个粗枝大叶的苏瑭到底怎么进化成这么不好唬弄的模样了。 「是，我知道，晚安。」隔着话筒也可以听出沉悦岑的慌乱，苏瑭知晓即便她问沉悦岑不打算说就不会说，于是也没多问，反正之后沉悦岑要真有什么也不可能不告诉她，与沉悦岑互道晚安后便切断了通话。 切断电话后，苏瑭翻看着是否有其他讯息需要回覆，发现孙易洐早在沉悦岑打电话给她前二十分便传送了一则讯息给她。 ──明天不去平时的那家，弓弦和瞄准器另外一家比较便宜，放学后之后你在教室等我，我会去找你。 看着讯息，苏瑭忍不住笑，要论及到弓箭这一块，她还真不如孙易洐，平时去的那间也是经他介绍她才知道的，但孙易洐该不会是亲自帮她比价过才知道两间专卖店的价钱差距的吧？ 明天找个藉口请学长喝饮料好了，不然这种人情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还。 隔天放学孙易洐果然如约来到苏瑭的班级，跟着孙易洐走出学校后步行大约二十几分后，苏瑭便看到孙易洐所说的弓箭专卖店。 一进店后，老闆一看到孙易洐便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孙易洐简单跟老闆说他们今天想购买的弓弦条件，接着老闆便进行一系列提问，包括弓的种类、弓长、及需要多少股的弓弦。 苏瑭只能回答老闆前两个问题，剩下来的问题包含了一些专业术语使她听得似懂非懂，只能靠孙易洐跟老闆沟通而她在一旁负责点头。 「是因为老闆说得英文所以听不懂吧？老闆刚刚是在问是要弓弦是要flemish-twist还是endless-loop，flemish-twist是你现在用得那种两端带有辫状弦耳的，而另一种是像那隻弓上的弦一样，两端环状缠绕着弦耳。」孙易洐察觉到苏瑭的状况，在老闆起身去拿他所需求的弓弦时，贴心地解释着方才他跟老闆的谈话内容，为使苏瑭能理解，指向店内其中一隻弓向苏瑭解说着。 「喔──跟之前一样就好。」经孙易洐翻译，苏瑭原本难以理解的谈话顿时好懂很多，她目前看过的弓弦就只有flemish-twist一种，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另一种弓弦存在。 「我请老闆去拿了。」孙易洐露出浅浅的笑，还好他赌对了，要是苏瑭跟他说她比较喜欢另一种弓弦，老闆就得要重跑一趟了。 老闆将弓弦拿来后，连带跟苏瑭说明了各种弓弦的差异，包括他自己在使用上挑选的要点，让苏瑭在选择时少面对了些选择要点，且其中还能听到老闆跟她分享一些孙易洐来店时发生的一些趣事，像是孙易洐第一次来店时便开始问东问西，老闆一度认为他是奥客，以及孙易洐曾在短短一个月内弄断三次弓弦，所以一开始老闆常称呼他为「弄断弓弦的那位」，老闆幽默的语气让苏瑭虽想顾及孙易洐的面子忍着不笑最后还是破功笑出了声。 孙易洐在苏瑭的形象一直都挺良好，良好的意思是，偶尔在早会颁布班级成绩时会听到孙易洐的名字出现在第二名或第三名之后，但全校对「孙易洐」这个名字会有印象有八成是因为县内或全国的射箭比赛，给了苏瑭孙易洐功课不错，在射箭上也所向披靡的印象，苏瑭是真没想到孙易洐私底下还有这些能拿出来被人糗的无厘头事件。 刚进社团时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在孙易洐旁边的靶位练习，原因是练习成绩对比下来实在需要一些勇气，孙易洐随便一射都至少有八环，可很多练了很久的学长姐只要能射到七环就值得拍手，即便当天的状况再怎么好，跟孙易洐的成绩一比便相形失色。 而苏瑭之所以能跟孙易洐交识，起因便是孙易洐旁边的靶位只有苏瑭敢站，但当时的苏瑭也并不是多有勇气，只是对孙易洐旁边靶位为什么没人站的原因还不知情，会选只是因为练习场上除了孙易洐旁边没有空出的靶位。 原本苏瑭还以为孙易洐会因为她的技术菜而不屑搭理她，但结果是孙易洐在她射完一轮箭后直接道破她拉弓姿势错误并亲身示范，才让一直抓不准箭会朝哪边发射的她有了一些概念。 再之后，也因为跟孙易洐聊什么他都能接，两人的话题也开始从射箭延伸到什么都聊，也才开始慢慢熟识。 「想不到光弓弦跟瞄准器就有那么多种，我差点觉得我走不出店外呢。」如愿在预算之内挑到自己喜欢的器材后走出店外，苏瑭真觉得今天来这一趟来对了，不仅了解到弓箭方面的一些资讯，还看到了孙易洐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进那家店的时候整整逛了四小时呢，老闆也热情，所以我之后就成了常客了。」孙易洐说着，一听到「四小时」这三个关键字，苏瑭便能明白老闆只因为孙易洐问东问西便把他当作奥客在所难免，看孙易洐刚刚在店里无所不知的模样肯定是把他想问的问题都给问过一轮，就算是顾客，谁能忍受四小时都被同一个人抓着问问题。 「所以就被老闆当成奥客了？」苏瑭忍不住学起老闆当时在店里的口吻糗着孙易洐。 「回去的时候有一个小路可以抄，我带你走。」孙易洐选择回避话题，反正就算要回应苏瑭，对于既定的事实他也只能回予一个「是」字。 听到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小路可以走，生起探险精神的苏瑭没点破孙易洐扯离话题，随着在巷弄间左弯右拐地走着。 XI~XII. 「原来悦悦说的月老庙就在这里啊。」路途上一股线香味逐渐清晰且越发浓厚，经路口标志牌上标示的资讯，苏瑭终于知晓鼻腔縈绕的焚香气味源自何处，是听沉悦岑说过月老庙就在学校附近，但苏瑭没想到她今天会恰巧路过。 「绕进去拜一下？」孙易洐问着，注意到苏瑭一看到月老庙脚步便慢了下来，自己也曾听过这间月老庙的神威远播，同班的女学生只要想跟人告白，前一天一定会先来这庙拜个一下，孙易洐想到苏瑭昨天也在问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问题，说不定只要问一下月老，她的疑问便能迎刃而解。 而苏瑭摇了摇头，拒绝了孙易洐的提议，对月老有兴趣的是沉悦岑并不是她，她并无参拜的意愿。 「昨天跟你聊天，我还以为学妹你为情所困呢，结果是我多想了。」苏瑭的回覆在孙易洐意料之外，苏瑭不知道，她那时寻求解答的神情简直就像枚怀春少女，让孙易洐看着她的时候都忍不住想笑。 「对了，学长，我很想问，你之前曾说：『喜欢不一定要告白，不告白也不一定代表不喜欢。』这句话我有点不懂，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告白？这样被喜欢的人不就永远都不知道有人喜欢他了吗？」听孙易洐一讲起昨天的事，苏瑭就想起她昨天其实没听懂孙易洐的意思就被周瀲打断了，之后也忘了问，虽然目前她还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也完全无法想像自己陷入恋爱的模样，但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又不告白，她肯定憋死。 「学妹，不瞒你说，我喜欢着一个人。」孙易洐没想过苏瑭会把他随口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但其实这句话也不是人人适用，只是他的选择罢了。 苏瑭愣愣地看着孙易洐，看不出来呀，孙易洐在学校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要是有特别关注谁一定是藏也藏不住，但她在学校可从来没听说孙易洐的緋闻，且就连她也没看过孙易洐跟谁特别亲近。 「算上来已经快两年了。我也曾想过要告白，但告白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人人常会说喜欢就要告白不过就是瞎起鬨，很多人把『喜欢』跟『告白』构成连带关係，但『告白』跟『在一起』却并非绝对。」 「我知道我喜欢那个人，但只要能远远地看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即便对方可能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我，也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喜欢，可这也无法改变我喜欢那个人的事实，不是吗？」孙易洐嘴角勾起构成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是不告白，而是如果告白不会改变现状，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了告白之后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又何必得选择摊牌？ 苏瑭完全无法反驳孙易洐的话，是她把谈恋爱这件事想得太美好了，一直以来她都只想到两个人相互欣赏喜欢，然后告白最后交往，可却没想过就连孙易洐这样文武兼优的人也会有人不喜欢。 「抱歉，我接个电话。」察觉手机震动，孙易洐跟苏瑭说了声，接起手机后便转身走进某个巷弄里开始对谈。 也不知道孙易洐什么时候会回来，苏瑭开始东张西望地观看周围有什么可以让她打发下时间，扭头一瞥便看到在月老庙旁边有一小块空地此时正有一位身穿黑色古服脚蹬和式木屐的黑发男子背对着她。 苏瑭一面缓步朝男子靠近，一面心想这附近是不是拍摄现场地探查摄影机的摆放位置，可一路下来什么也没找到，直到走至与男子仅距一步之遥也没被人以妨碍拍摄为由阻止她继续接近男子。 男子身上的古服用料精緻，虽主体是黑色但并不是素黑色，近看便可看到衣料上大幅度的运用刺绣增加衣料的质感，刺绣花纹似乎参照着某种植物。 但若要论精确度的话来说，并不能说男子身上的古服是黑色，是穿在最外层像是外套的大衣才是黑色，外衣之内覆贯男子全身的衣物是接近墨色的靛紫，外层袖摆及内层领摆均有华美纹样，分别以藏色及银灰呈现。 衣服精緻是精緻，苏瑭看着自己现下穿着的短袖排汗运动服，再对比了下男子身上的服装，现在天气可是接近四十摄氏度的大热天啊，男子穿这么多层难道都不会热吗？ 即便对于服设知之甚少，苏瑭也能知晓男子身上的衣物要价不斐，男子不仅衣着引起了苏瑭注意，连行举都让她相当不解，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男子在做什么，有两座小石头山坐落在男子手边，石头的大小约比珍珠再大一些，一大一小，较小的石头山外围画有一个圆圈，两石头山旁还有一小截树枝，那应该就是男子拿来画小石头山外围圆圈的用具。 「三万零一、三万零二……」男子一边从大石头山一粒一粒地将石头移至小石头山，一边移着石头嘴边同时数着数。 「请问……你在做什么啊？」苏瑭悄悄凑近男子询问道，照男子的行动看来应该是在数着石头的数目，但照男子的数数法，要数完眼前所有石头有多少个应该数到天黑也数不完，不对，一般人就算要数数会用这么古老的方法吗，是不是她误会了什么？ 「啊你这个凡人不要烦我，我正数到一半呢！」男子听到苏瑭的提问，不耐烦地回覆着，可一回答苏瑭后再转回来数石头时便发现一闪神他便忘了他刚刚数到哪来着，而苏瑭一看到男子的正脸瞬间怔愣了下，男子的眼瞳居然是紫灰色的，且全身赏下一滴汗都没有，更没有流汗过的跡象。 「三万零一、三万零二。」苏瑭贴心地指着男子手边的石头，照着男子刚刚数的顺序提醒着男子，并感慨着现在的隐形眼镜的拟真程度已经进步到让她分不清真偽的境界了，男子的瞳色自然鑠亮，就像原先瞳色就是迷幻般的紫灰色，完全找不到配戴隐眼的痕跡。 「多谢。」经苏瑭提醒，男子再度掌握到自己数数的顺序。 「呃……你这样数也太慢了吧！」确定男子真的在数眼前的石头山到底有几颗石头，苏瑭忍不住吐槽，到底谁现在还在用这种的方式数数？也太费力气又没效率了吧！ 「什么！你这个凡人居然敢说本大爷想出的天下至尊所向无敌的算术法慢？这是本大爷想很久才想到的算法呢！而且这样就不用找绳子来打结了，你这凡人懂什么……不对！你这低劣的凡人怎么能看到我？糟，灵力……」男子一听自己想了三天的方法随随便便就被人嫌弃忍不住动怒，这人一定是还不知道他这算法的方便之处才会这么说，但待男子看清站在他身旁的苏瑭后，另一件事更让他惊诧。 依照苏瑭全身上的装束来看，怎么看都像是凡人，但凡人怎么可能看得到他？能让凡人看到他的唯一可能──便是主人留给他的灵力不足，无法继续支撑他的隐身术。 糟糕了糟糕了，主人出门前千交代万交代他绝对不能出现在凡人面前，不然肯定会出大事，现在自己眼前就出现了活生生的凡人，还看到他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呼、呼……苏瑭……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苏瑭还在解读眼前男子脸上的疑惑，但经他人之口听到她的名字之后便又朝发声源旋身看了过去，然后便看到气喘吁吁的周瀲满头大汗地朝她走了过来，感觉很像是一路从学校跑过来的。 周瀲一看苏瑭果真出现在学校同学口耳相传的月老庙附近，倏然想起他昨天进箭术社时就听到孙易洐跟苏瑭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该不会孙易洐昨天跟苏瑭讲这些是在跟她告白吧？ 「周瀲？我在等学长啊，你怎么了？」苏瑭不明所以地回答着周瀲，她才更想问周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喘成这样，他是跟人约好在这附近运动吗？ 「你该不会……该不会……」原本只看到苏瑭在月老庙附近逗留周瀲还松了口气，但听到苏瑭是跟孙易洐同行，便克制不住寄存在他心中的疑惑。 该不会苏瑭已经答应跟孙易洐交往，所以他们今天才来月老庙请月老守候他们的恋情？ 话虽出口却无法成功将语言组成句子，其一原因是他才刚从学校跑过来，体力消耗过量需要稍作休息才能正常发言；其二原因是要他自身对答案本身带有恐惧，只要苏瑭一承认，事情便拍板定案没什么好再说。 苏瑭见周瀲还没将语句讲完便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起她刚刚还没跟黑发男子说完话，可回头朝黑发男子的方向一看，本该蹲在两座大小石头山间的男子已不见人影。 人呢？ 苏瑭喃喃道着，黑发男子怎么说不见就不见，而且她明明就在男子的身边，居然连男子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察觉到。 「周瀲，快看，那边有个狐狸雕像耶！」没多在黑发男子行踪上纠结，顺着男子原本所在方向，苏瑭马上被一尊雕工精细的狐狸雕像所吸引，叫上周瀲，两人齐步走至石雕前面端察，她只听沉悦岑提过月老庙，却没听说过这里还有个这么特别的狐狸石像，石雕凿刻出狐狸的睡相细节，包括被尾巴压住的双掌、九条尾巴交错顺序，栩栩如生地像隻正陷入沉眠的狐狸。 「是九尾狐。传说，九尾狐是上古瑞兽，只要一出现就是一种吉兆……」周瀲指正苏瑭的说法，虽以品种来说都是狐狸，但九尾狐跟现存的狐狸还是有形态及祖辈之分，可刚开口解释两者差异，周瀲便想着算了，馀下未尽话语全化为瞥向苏瑭的一眼。 「那我今天看到牠不就是一种好事吗？」一见苏瑭兴奋地双手合十开始在石雕前闭眼默唸什么作许愿状，周瀲便知道他刚刚不说那么多是对的，这傢伙耳朵根本只会挑她想听的东西。 不管是现世存在的狐狸，还是只出现在古书记载的九尾狐，在苏瑭的逻辑下狐狸就是狐狸，两者并无不同，与其跟苏瑭争辩两者的究竟何处相异，不如跟着这个呆子一起许愿，便也跟着苏瑭闭眼合起了掌。 XIII~XIV. 若海悬在高空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瑭及周瀲，紫灰色眼眸显露出他内心踌躇不定，他不能让看过他面容的凡人就这样离开，要是这个凡人将他的行踪给暴露出去，那他跟主人都会有危险，但他该怎么办呢，即便是把凡人敲昏也无法影响他们的记忆，可主人又不允许他杀生，想来想去就只剩下…… 主人临别前的叮嚀言犹在耳，若海叹了口气，由怀里拿出一把摺扇，他还以为能让主人少操点心呢。 ──若海，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得要能自保，若无万一，我相信你能随机应变，但若有万一，等愿扇或许能帮你逃过一劫。 ──但你必须得记住，等愿扇的法力本就源于私愿，制伏一些没有什么私欲的精怪还行，但人类的慾念跟等愿扇所蕴含的法力同根，不是相吸便是相斥，但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產生极大的危险。 ──我不愿你受伤，更不愿意你伤及无辜，所以你得答应我，绝对不可以将等愿扇拿来对付人类。 那时他就不该应允主人要求，本来他便跟凡人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凡人主动招惹了他，要平常的他肯定随心所欲，想做啥做啥。 若海凝睇手中的等愿扇，这扇子是主人平时护身的法器，虽看过主人时常拿着这把扇子，可扇子实际的效用他也并不了解，要平常只要是主人命令他便绝不敢抗命，但现在除了手中的扇子能一试成效，他也没其他法子。 主人什么都好，对他很好，对凡人更好，什么事情一扯到人就什么都不行，不许他掠夺凡人财物，更不准他对凡人出手，有时候连恶作剧都能让主人念上小半时辰，但即便主人再怎么偏爱凡人，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万一影响到主人的安危，怪只怪这些凡人倒楣，偏偏在主人不在的时候看到他。 若海将等愿扇朝正在雕像前祈愿的苏瑭及周瀲方向掷去，却没想到等愿扇扇面在丢出后逐秒胀大，原本只是一般手持扇的尺寸，眨眼间扇面便已大得能覆盖四五个成人，他没料到原本小小的等愿扇突然间变化那么大，这样下去的话，那下面的凡人不就…… 才向狐狸雕像许完愿的苏瑭觉得奇怪，怎么一下就没感觉到太阳的灼晒，还没能知道是什么遮住太阳的炙热，便有一力道拉着她的手往某方向拽，抬眼一看，替她挡住阳光的是一大块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板子，苏瑭乍一看觉得这板子的结构还挺特殊，怎么这么像环状蜿蜒的旋转楼梯，可这似乎好像不是她目前该注意的重点。 身体感知到板子迟早会砸向她，从小防灾演练的效果体现在这，苏瑭蹲下蜷缩全身并护住头部，一双手突如其来环抱着苏瑭，并将手贴在苏瑭的手之上，鼻腔嗅得的肥皂香让苏瑭可以确定身体主人就是周瀲，她本想要也护着周瀲什么，可什么都来不及做她便体会到这板子的结构有多么扎实。 由顶上感受到一阵重击，但却说不上痛，只是觉得不管想做什么都觉得乏力，苏瑭勉强将眼睛睁开，迎接她的便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她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睁开眼了；她急切地呼唤着周瀲的名字，可却连声音都听不到，平时她能轻易做到的事情，现在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做到了，看不见、听不到、周遭没有任何味道及温度，又或者是她现在的状态什么都感觉不到。 难道她死了吗？死掉是这种感觉吗？ ……不是说看到九尾狐是好事吗，怎么她一看就是天降横祸？ 周瀲呢？周瀲也是这样吗？ 苏瑭没得到任何回应，但心里却异常平静，她都这样了，就代表周瀲现在的感觉也跟她一样吧。 想起周瀲在最后一刻选择护住她，苏瑭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她当时只来得及顾到自己，怎么周瀲还能顾到她，真是，感觉自己连在死法上都输给了周瀲。 眼睛看久了黑暗，一阵睏意朝苏瑭袭来，想着至少还有周瀲陪自己，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止穹感知到手臂上的结印正在发烫，这代表若海使用了等愿扇，可等愿扇的使用幅度他能藉由结印反应感知，就结印发烫的强度，若海可不止是拿等愿扇来吓敌的程度，将灵力灌于眼眸使原先琥珀金的眼瞳转为湛青色，这能让他与等愿扇共感，藉而知道若海究竟拿等愿扇做什么去了。 「闯祸了……」一经探查，止穹吁了一叹，他明明再三告诫过若海不可拿等愿扇去对付人类……这下可出大事了…… 木已成舟，懊悔也于事无补，现在他仅能尽快将手边的事情解决，等回去再思索这祸事该怎么收拾吧…… 待苏瑭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素白的天花板让她感到陌生，周围空气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虽然不能确定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哪，但她现在能感觉到这些至少能代表她……她、她没死？ 「同学，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医生，你等一下，不要乱动。」一旁的护理师见苏瑭睁开眼睛，似乎已等待许久，急切地上前关心并且以最快速度将医师叫进病房给她检查，苏瑭看了看自己周围摆设，她现在被安置在一间病房内的病床上，看着枕头上印製的医院名字，是位于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 「那个，请问周瀲在哪呢？」结束检查让医师确认自己当前情况后，苏瑭问着护理师，既然她现在在医院，那周瀲理当也在医院，而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周瀲现在到底安不安全，可话一问出口她便愣住了，护理师也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同学，你是不是睡太久还没睡醒，你就是周瀲啊！」护理师也不客气，一语道破她刚刚为什么会用那种表情看着苏瑭，而这也正是苏瑭愣住的原因……现在这什么状况，她怎么会用周瀲的声音说话？ 苏瑭手脚慌乱地往自己身周摸索，却摸不到她想摸的手机，左手插着点滴使营养液进输身体以维持营养供需同时也制阻了一部份行动，找不到手机的苏瑭推着点滴架急忙跑下床衝至洗手间，拉门一开，看见镜子内倒映着那张阴鬱清秀的面容，才不得不认清现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实…… ──她，居然变成周瀲了。 太荒谬了，这不是真的。 周瀲如果知道会气疯的。 有没有可能其实不是她变成了周瀲，只是现在她在短时间内会看起来是周瀲，但其实她还是她自己？而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苏瑭在镜前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脸百思不得其解……不、该说是周瀲正在镜前动作粗鲁地蹂躪自己的脸。 看着那张面无表情到一极致的脸无论随着她的想法怎么捏揉拉拍都不为所动，且无论想着什么姿势，镜中周瀲都能将想法化为行动，最后得出的结论荒谬得让苏瑭不禁摀住了眼。 别想了，越想越糟……她不过就是拜了个狐狸雕像，居然就这样跑到周瀲身体里面…… 苏瑭难得用脑，一用就觉得大事不好。 假使她的逻辑没错，她现在周瀲身体里面，那不就代表在她身体里面的是── 「护理师小姐，请问我……不、不不、不对，苏瑭现在在哪里？」成为周瀲的事实即便苏瑭不愿接受也得接受，可她现在没空纠结她是怎么跑到周瀲身体里面的，而是现在跟她交换身体的周瀲安全与否，一出厕所看到正在整理医材的另一护理师急切地询问着。 「啊……你说跟你一起被送进医院的那个女孩子阿──她，她的话啊──我把她的房号告诉你，你去看看她吧。」被苏瑭叫住的护理师原本还没搞清楚眼前穿着制服的男孩口中提及的姓名是指谁，但由被送进医院的原因开始联想，便想起跟着他一起送医的还有另一名同龄女孩，两人似是同学，身上穿的校服是一样的。 可若要提及那名女孩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地降下音调，心想与其口述，还不如让男孩亲自去看，便将女孩的所在房号查给了他。 根据护理师提供的房号，苏瑭牵着点滴架于医院内尽可能快步疾走，她不知道为什么护理师不直接说明，非要她到病房去看，护理师没有解释的话化为不安，心跳焦躁的声响慌慑着心神。 据护理师的说法，他们两人被发现昏倒在狐狸石雕前而被通报送医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入院进行检查却查不到昏迷原因，因为体温不到中暑标准被医生初步判定为疲劳过度而造成昏迷，但奇怪的是两人除了昏迷，没有其他症状符合过劳及中暑的徵兆，因此昏迷的原因，医生目前还无法断言。 可这些资讯一点都无法舒缓苏瑭的心慌，现在周瀲那头的情况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 虽然现在进驻在周瀲身体的是她，可刚刚医师检查确认过身体毫发无伤，以当时周瀲护着她的情况，照理说周瀲的身体承受的伤比她的身体还重，可周瀲的身体没事，那她的身体更不会有事才对，怎么…… 抵达目的病房，看着门牌确实掛着「苏瑭」两字，苏瑭推门而入，一进病房就看到坐在沙发床的苏骋晏拿起橘子正准备掰下一瓣。 「阿瀲？你醒啦？还好吗，有没有怎样？」苏骋晏一看到病房来了客人便放下手中的橘子打了个招呼，热情地对苏瑭叫着属于周瀲的暱称。 眼前周瀲虽然在气色仍属苍白，但体力似乎恢復得不错，已经能单独推着点滴架自由移动了，让苏骋晏实感欣慰，苏瑭与周瀲的昏迷情况相同，既然周瀲已经恢復意识，也就代表…… 苏骋晏朝着病床上陷入沉眠的女子瞥了一眼，距离苏瑭甦醒的时间应该也不远了。 「……啊？嗯。我没事。」苏瑭一时之间还没适应新的称谓，停了一会才意识到苏骋晏口中的「阿瀲」就是指她，简单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后便将目光投向于病床上昏迷的那尊原本属于她的身体。 她有些明白护理师为什么选择不说明情况，说跟不说都不如亲眼实见，她跟周瀲昏迷的成因目前仍是一个谜，即便护理师直接跟她坦白原身情况，她也极有可能会继续追问原身什么时候能醒。 但能不能醒，也并非护理师说了算，以当时察觉她清醒的护理师反应，可能就连她的清醒也的意料之外。 眼下的情况还真微妙，身为苏瑭时，她根本没有能看到自己熟睡模样的机会，今天也算是开眼界，但就不知道周瀲醒来是什么感想了，醒来看到自己的身体在眼前晃来晃去，而他被卡在她的身体里面，要周瀲肯定觉得无语万分。 「来看我这笨蛋妹妹的吧，坐！」苏骋晏拍了拍他身边的座位，示意让周瀲坐到他身边，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要人一直站着吧，况且就他的了解，他要不表示些什么，以周瀲的性格，绝对会一直站到离开病房。 苏瑭乖巧地坐到苏骋晏指示的地方坐下，虽然沙发床不大，但椅长也大约能够容纳三四个人坐，即便两个大男生一起坐也绰绰有馀。 「喏。」坐下后，苏骋晏自然而然地继续掰着橘子皮，且掰完将橘子对半递给身旁的周瀲，刚醒来的病患补充点维生素准定没错。 XV~XVI. 「骋哥你……学校那边？」接下橘子的苏瑭看着苏骋晏的脸忽然想起，儘管三天时间在她浑然未觉的情况下已然流逝，可推算下来今天也并非平日，苏骋晏此时不该悠哉地出现在病房内。 话刚出口苏瑭便察觉到异样，话的内容的确是她想说的，但也很确定作为「苏瑭」时，她根本不可能称苏骋晏为「骋哥」。 她根本就没考虑到周瀲平时怎么称呼苏骋晏的，心里想的句子其实是：「哥你学校请假喔？」，可话一经口说出便自动转换成周瀲平时习惯的口吻，虽然方便是方便，但这是为什么？纵使现在是她的意识主掌周瀲身体，但她还是得照着周瀲的习惯行事吗？ 「喔──别担心我，第一週根本没事，我想说等苏瑭醒来再看情况要不要回学校，不然没人看顾你跟苏瑭。啊对了，我听人说通报医院你们昏迷的人姓孙，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认识的人？是他通知我苏瑭出事的，而且听人说在我来之前，是他一直在照看你们的，我在想，要不是认识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做到这个程度。」听周瀲问起，苏骋晏开始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苏家父母双薪，虽苏母不像苏父得要忙到晚间八九点，但也是五六点之后才有空，而周瀲是单亲，周妈每天作息早出晚归，即便知道周瀲住院，也只是表示她没有办法抽出空程看顾两人，他这次请假便是负责照看两人中午时段的情况。 想想自家老妹也真够幸运，幸亏目前才刚开学，第一週也还没确定选课，就算不去也不列入出勤，且大二上的课业目标即是考照，目前科系至毕业所需的证照他早就在大一下便全数考取完毕，来照看一下两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面对苏母时求生欲得够，该跑就要跑，不然硬生生将苏母的嘮叨照单全收苦的只是耳朵。 「好像知道是谁，但是不是得要跟本人确认才知道。」苏瑭猜想苏骋晏所指的人应该是孙易洐，当时学长只是因为通话而拐进邻近小巷，虽不在现场但也在附近，作为第一个发现他们昏迷的人完全说得过去，且孙易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不可能仅通知医院便将他们置之不顾，但实际上是不是，还是得跟本人求证过才算数。 话题因没得讨论而戛然终止，少了话题，两人隔着沉默，整间病房甚至连蝉鸣都显得聒噪，苏骋晏性格虽不像苏瑭多话，但多少也习惯苏瑭平时耐不住静的性格，气氛一静下来，苏骋晏便觉得浑身不习惯。 「……那个，阿瀲，对不起，我一上大学，就把我妹丢给你照顾，明明你们两个同年，不应该谈谁照顾谁，是我这个哥哥得照顾你们。」苏骋晏说着，当初上大学时他曾委託这个可靠的邻家弟弟多照看照看自家小妹，当时只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苏妈的魔掌，却没想过这个邻家弟弟真的把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 他刚接到电话联系的时候还觉得电话那头是哪家不靠谱的诈骗集团想从他身上谋取利益，可真察觉到苏瑭出事时，却发现以家人而言，周瀲还当得比他称职。 上了大学之后，他便鲜少回家，想着苏瑭也没打电话跟他抱怨他便也全当没事，可实际上他明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苏瑭每天面对的会是什么，不抱怨也只是不想打扰他的自由日常而已，明明以年龄来说他才是苏瑭跟周瀲的兄长，但却觉得这两个人在背后替他想的比他想得还多。 「没事，我也没感觉我在照顾她。」苏瑭先是顿了一下，她根本就不知道苏骋晏有委託过周瀲这种事。 难道周瀲之所以会顺着她每一次撒娇都是因为老哥的请託？可她也没觉得周瀲有特别照顾她阿，这么一想后，嘴里忽然冒出句子回应着苏骋晏，再次验证着她的假设，话是她想的意思没错，可说出来的口吻却是周瀲的。 「你阿，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哥知道你很优秀，但有时候阿，我倒希望你像我妹一样，发现自己做不到就跟别人求救，你看你，明明就是个未成年的小鬼头，却活得比我还老成，有时候我都想叫你一声哥了。」听着周瀲的回应，苏骋晏更觉自惭形秽，怎么说他也比周瀲大个三岁，怎么每次跟周瀲相处，他都觉得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或许其他人看到周瀲的成熟都会夸他懂事，他却不然，从他认识周瀲以来，周瀲便一直都是这么独立的状态，单亲背景促使他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懂得礼让且也让他背负得更多。 苏骋晏记得高中时期曾有一次，苏妈公司因季末盘点而加班来不及准备晚餐，又没预备餐费给他，他和苏瑭下了课面对彼此空荡荡的肚子简直在比谁的肚子可以叫得更大声，那时他跟苏瑭还没能拥有所谓的零用钱，因此只能听着肚子发出咕嚕叫声等着苏妈下班。 这事被周瀲知道后，他和苏瑭便被邀请去周家吃饭，他原本以为是周妈有准备好晚餐给周瀲，便想着如此美意也不好拒绝，可到了现场之后，只见当时周瀲因身高不够而踩着椅垫在瓦斯炉前又是煮麵又是切菜又是双手提锅翻炒，没两下就完成了三人份的晚餐。 当时的苏骋晏看见食物，讲了句谢谢就跟苏瑭一起开动了，但现在想想，他高中的时候，周瀲最多也才国二，也就是说，周瀲在那时就已经学会不让自己饿肚子，而他和苏瑭还在等别人餵。 「抱歉，说多了。哥想跟你说的是，你都醒来了，苏瑭也一定会醒来的，别太担心了。」苏骋晏抚上周瀲的后脑杓，真是的，明明就还是个小鬼头，操什么心，苏瑭一出事就搞得自己罪该万死一样，他这个哥哥才该检讨好吗？ 「嗯。」苏瑭淡淡地笑了，她一直都以为她这哥哥自上了大学，连良心都放在家里，要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用周瀲的身分跟自家老哥相处，都不知道苏骋晏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手……刚刚是不是动了？」察觉到病床上的原身套在指尖上连接生理监视器的感测器似乎动了下，苏瑭连忙出声提醒苏骋晏。 「动了！真的动了！我去叫医生！」苏骋晏听周瀲这么一提醒，跟着他一起将注意力放在躺在病床上的苏瑭，屏息等待了一会，果真观察到连结感测器及生理监视器的线路晃动了，激动地跑出了病房外，而原先躺在病床上的苏瑭原身，在手指颤动了几次之后，睁开了眼睛。 看到周瀲真的从昏迷状态甦醒，苏瑭终于卸下心中大石，太好了！周瀲没事，接下来只要一起想办法该怎么样让身体互换回来就…… 「同学……这里是哪里？」病床上的女孩睁眼后将原先的躺姿转为坐姿，语气礼貌地开口询问，但问出的问题不禁让目前驻于周瀲身体的苏瑭先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周瀲怎么会叫她同学？ 「……周瀲同学？」女孩看着眼前跟她身穿同一校服的男学生并无反应，眨了眨眼后重新复述了「同学」一词，更让苏瑭篤定眼前情状并不对劲，即便现在任谁看到都会说她是周瀲，但唯独眼前这个主掌她原身的人不该认为她是，身为身体的原主，周瀲怎么可能用他名字称呼她？ 苏瑭顺着女孩投于她身上的目光，发现自己目前身上的服装是学校的制服，右胸口袋上方绣着标楷字样的「周瀲」两字，只要看到绣字，任何人都能知道制服主人的名姓，当前的女孩之所以会叫她周瀲，很可能不是依据记忆，而是绣字。 可如果目前佔着她原身的人需要藉由绣字才能知晓「周瀲」这个名字，那也就是说…… 「你知道你是谁吗？」苏瑭问着，如果病床上的女孩连他是周瀲的自觉都没有的话，那事情就大条了…… 「我？我、我是……我是苏瑭？」看着女孩被她这么一问，神情忽然紧张地察看手腕上掛有姓名的贴条才能回答问题，嘴里咬着的语气斥着不确定，苏瑭便晓她的猜测并不仅止于假想。 「你──该不会，不会失忆了吧？」可以的话，苏瑭真不想得出这个结论，可眼前原身从头到脚都在传达这个讯息；可以的话，她希望主掌她原身的人可以下一秒就叫她呆子。 虽然她魂穿周瀲身体，可该记得的还是记得，但看来周瀲的灵魂不只魂穿，连记忆都穿到丢了，难道是因为自身承受的伤害比较重所以才失忆吗？ 潜于周瀲身体内的苏瑭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脑袋进行一连串联想假设： ──在她原身内的周瀲失忆，等于他不知道他是周瀲；又等于：他不知道他不是苏瑭。 ──再等于，他不知道现在身为周瀲的她不是周瀲。 ──最后，等于他以为他是苏瑭…… 喔不……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真的是苏瑭吧？别闹了！明明是一起魂穿的，谁准你擅自失忆的！快点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看着眼前的人持着她原本容貌露出疑惑表情望着他，神情无辜且天真无邪，不禁让苏瑭在内心吶喊着。 「真的醒了阿，太好了！」及时将医生请来的苏骋晏阻断苏瑭继续深想，看到原本还倒卧在病床的自家老妹已经恢復意识，苏骋晏喜出望外，他就在想他老妹这么强壮怎么可能有事。 「照这样看下来，虽然目前还不能断定两位同学昏迷的原因，但由身体的徵兆上看来都没有任何外伤，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今天就办理出院吧，有其他问题再来复诊就可以了。」医师对病床上的女孩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后对苏骋晏说着，虽然奇怪无论在谁身上都找不到能致使他们昏迷长达三天的成因，但目前看下来两人均无大碍也都恢復意识，便也没有理由再继续住院。 「那个……医生，不好意思，苏瑭似乎失忆了。」苏瑭持着周瀲的身分说着，以外伤来说她相信医师的判断，可身为原主，她原身现在的状态称不上正常啊，身体交换灵魂穿越就已经够离奇了，还附加失忆状态，她还需要周瀲依靠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想出让他们变回原状的方法啊！ 「这就奇怪了，照理说苏瑭同学没有伤口可以造成脑部损伤啊！不过这方面不用担心，只要大脑内的记忆机制没有受损便会自动修復，会建议再观察两到三个礼拜，如果情况还是没有改善再来医院复诊也不迟。」听周瀲这么一说，医师又向病床上的女孩问了几个问题以测度对方是否存有认知障碍，测试下来，女孩虽然对于自己的身分反应有些迟钝，可对于一般的基本常识还是能正常回应。 医师倒也不是不把周瀲的话当回事，一般失忆成因大多都是因脑部创伤或心理成因致使，扣掉脑部障害的可能，会造成记忆丧失的可能便只剩疾病或药物后遗症，苏瑭现下是否有心理因素犹未可知，但可以排除脑部损伤这个可能，如若脑部机能造常运作，那回復记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苏瑭正绞尽脑汁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说服医生让留院治疗失忆症状的周瀲，却被一旁的苏骋晏轻拍后肩给阻止。 「没事的。我先带你们回去，苏瑭那边我会好好注意的，别担心。」苏骋晏知道周瀲担心苏瑭，可医生会这么说也是依据专业，况且以苏瑭的性格，这几天她也躺够了，更何况他和苏妈轮流照看也累得够呛。 他是还好，但苏妈每天下班后还得过来医院他也不忍心，先照医生的建议把苏瑭带回家，如果苏瑭的情况经过时间没有改善再来也不迟。 但是啊──苏骋晏偷偷地覷了周瀲一眼，忍不住昂起嘴角，阿瀲还真的比他这个亲哥还关心他妹阿。 XVII~XVIII. 见苏骋晏已经作好决定，医生也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又转身去其他病房巡房。 在场最有说话分量的是年纪最大的苏骋晏，儘管现正驻于周瀲身体的苏瑭有多想让医生诊治当前原身存在的异常，但或许医生说得也没错，说不定周瀲没几天就恢復记忆了，不用过度紧张。 看来只能先这样，然后再找机会观察周瀲的情况，但如果两个礼拜后周瀲还是…… 苏瑭默默在心里思忖着，可却又马上反应到这根本不是她的想法，她明明是想大喊大叫让那个医生即刻治疗周瀲的，怎么一不小心就照周瀲的逻辑去想了？ 不可以啊苏瑭！就算现在的身体是周瀲的，也要知道现在现在支配着周瀲身体的可是你啊！ 几次经验下来苏瑭确定了，虽然目前掌控周瀲身体的是她，可身体有些反应却还是会跟着周瀲性子走，她的确能控制周瀲的行动，但她的想法是她的想法，在想法化为行动后，身体仍可能会将行动默认周瀲的口吻及思考，也就是说，虽然现在她是周瀲身体的主人，可这身体还是对原主抱有一定虔诚。 ──嘖，真不愧是周瀲养大的身体，跟主人一样难搞。 「阿瀲，怎么了？你先去拿你的东西，我去办出院手续，等等我载你回家。」看周瀲没动作，苏骋晏心想这孩子该不会以为他会只载苏瑭不载他而烦恼吧，傻孩子，就住隔壁而已，有什么好客气的。 「……谢骋哥。」苏瑭回道，要现在跟苏骋晏说她就是苏瑭苏骋晏肯定觉得她在开玩笑，失忆这件事也没办法着急，要是直接跟现在的苏瑭点破他的真实身分，他肯定也不会相信。 本来是想跟周瀲一起解决互换身体的窘境，可看现在的情况，她目前只能靠自己找出办法，而与此同时，她也得好好弄清楚该怎么让这副身体更听她的话…… 不、不对，不是让周瀲的身体听她的话，是要在跟周瀲换回身体之前能更适应这副身体，找到目前身体不受控的原因后，等周瀲回復记忆之后她也才能解决他这方面的疑问。 回病房拿好周瀲书包后的苏瑭坐上苏骋晏的车，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苏骋晏大概是想着大家都累了所以没开口，当前呈失忆状态的周瀲应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而苏瑭虽心里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又该说，即便问了，她不知道作为听眾的苏骋晏会不会觉得她是不是神经错乱又或者是失忆状态的周瀲是不是能听懂她的意思，也就没说什么。 到家时，苏瑭看着苏骋晏耐心地跟持她原身且呈失忆状态的周瀲解释着眼前建筑物是他们的家，忽然觉得心坎上堵着什么。 印象中，苏骋晏小时候总爱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鬼点子作弄她，被虫子吓是基本款，明知道她怕黑还会故意在晚上拐她出去然后拿甩炮吓她，身为她的哥哥，她似乎从没在苏骋晏身上感受到属于兄长的关爱。 除了现在。 苏骋晏自然而然地将原本属于她的书包揹在身上，看着在家门前四处张望的苏瑭也不催不赶，静静等到观望结束也没打扰，听到那把本该属于她的嗓音向苏骋晏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苏骋晏也只是绽出浅浅一笑说着不急。 苏瑭真觉哭笑不得，她平时朝暮渴望苏骋晏能对自己体贴温柔点，真正感觉到这份温柔时却是在这时候，今天真是把苏骋晏不为人知的一面都给看了。 察觉到苏瑭的目光，苏骋晏朝她回看了眼，似乎在问着怎么还不进门？ 苏瑭摇头表示没事回应了苏骋晏，她总不可能现在就跟苏骋晏抱怨平时怎么不对她这么好。 苏骋晏虽然觉得周瀲看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却也没说什么，悄悄地向身旁的苏瑭投了一眼，说不定阿瀲在看的也不是他，还是别会错意免得尷尬。 看着苏骋晏带着周瀲一起进了苏家，苏瑭也顺利在周瀲书包里找到家门钥匙成功开锁，虽然现在的身体有时不太受控，可对于原主平时的习惯，跟谁用什么称呼、随身物品怎么放还是比她这「不速之客」还来得熟悉。 成功进入周瀲家门后的苏瑭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过得还真是漫长，一下发现她变成周瀲、一下又不知不觉昏迷三天、然后又是原身呈失忆状态，更惊悚的还是「现在的周瀲」认为他自己真的是苏瑭，有够荒谬，这个就算跟悦悦分享她也不会相信吧…… 啊，这件事还不能跟悦悦分享…… 走入平时得狂敲猛打得到主人应允才能开啟的门，在今天终于可以恣意出入，让苏瑭有些不真切的感觉，总感觉这么好开的门跟周瀲的房间搭不上边，可门一开它又确实是。 整个空间飘散着清新皂香、平整到几乎找不到皱褶的枕被，属于原主的痕跡还残存在房间里，看着周瀲的床，苏瑭想起开学前一天她还差点克制不住地想往床上扑，平时周瀲这床连碰都不给碰，现在她根本就不用克制，这张床她想怎么扑就怎么扑。 每次来周瀲房间都觉得能把被子整理得完全没有皱纹真的很厉害，要她根本连折都不会折，周瀲不知道，她覬覦这张床已经很久了，平平都是一床棉被一枕头，怎么周瀲用的就是蚕丝被加记忆枕，怎么看怎么高级。 苏瑭伸手正准备感受枕被的软嫩亲肤，可在碰上之前，脑中窜起的想法率先阻止了她的手。 「要先洗澡才能碰床……」嘴里喃喃唸着，苏瑭同时明白她之所以会有这想法是受周瀲的身体影响，不禁暗诽周瀲到底是对乾净多有执着，才能让身体也铭记这一点。 不知是不是为了回应苏瑭的问题，脑中兀自跑出无数的画面，汽车机车排出孔排污的废烟、大马路上有人忽然咳嗽由鼻腔喷出的鼻水、经调皮的孩子滑垒而飞扬的尘土消散在空气中……看得苏瑭都怀疑她现在呼吸的空气是不是乾净的了，同时也理解周瀲为什么执于清洁这件事。 摆在眼前的实例算是让苏瑭对周瀲身体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简单来说，现在周瀲全身上下的唯一不能以「周瀲」称之的只有她的意识，并不是她不能控制周瀲的身体，而是她的想法在操作面上会先经周瀲的身体机制过滤。 意识虽能主导身体行动，可作为意识，她只能控制「她」怎么想，她的想法也确实会传到周瀲的大脑没有错，可周瀲的大脑经周瀲多年的意识浸淫下也培养了固有认知成为现在的周瀲。 苏瑭感觉现在的她有点像是刚入箭术社的学弟妹，虽然想射箭却辨不清瞄准器、观察孔、防震器等各个装置的功效及对应影响，箭搭弦拉弓的确能将箭射出去没错，可想让箭飞得远却得依靠弓箭上各个装置的应用技巧。 不是周瀲的身体不受控，而是周瀲跟她本来就是不同的人，她硬要周瀲的身体照她的想法行动当然受限，反过来说，如果她在行动前先思考过周瀲会怎么做，或许身体多少会受控些。 所以即便她现在超想碰床，但周瀲是个碰床之前得先洗澡的人，便形成了她想碰床这个想法的确传递给大脑没错，但大脑的反应机制会习惯性地想洗澡。 再一次，苏瑭忍不住咋舌。 嘖，真不愧是跟着周瀲一起长大的身体。 算了，不摸就不摸，既然身体想洗澡就洗澡吧，苏瑭撤回想摸床的手，打开衣柜拿取换洗衣物，偶然发现到周瀲在衣柜内放了个还未封盒的礼盒。 本还猜想周瀲准备送礼物给谁，可苏瑭拿起礼盒后就看到盒盖上贴有写着「给苏瑭」三字的便条纸。 ──给她的？ 看着礼物盒上标明的主人，苏瑭陡然一愕，不对啊，距离她生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阿，周瀲怎么现在就准备好了？ 礼盒虽有一定重量，但只是拿着根本猜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不过还没绑带，若要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只要掀盖就能知道，恰巧给了苏瑭侥倖心态。 既然是准备给她的，那她偷偷打开来看也没关係吧？ 俗话说得好，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她本来是不知道有这个礼物盒的，但今天她刚好以周瀲的身分进入房间然后恰巧发现这个准备要给她的礼物，那她不打开不就太对不起现在变成周瀲的她了吗？ 可是如果她打开了，那周瀲之后送这个礼物给她的时候就没有惊喜感了。 惊喜感与好奇心两派说法在苏瑭内心中不断交战，最终她还是抵不住内心诱惑打开了盒子，一打开便见盒内躺着一颗魔术方块。 XIX~XX. ──送魔术方块给她？周瀲确定这个礼物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吗？他不知道比起让她解好一个魔术方块，她更擅长砸坏一个吗？ 揣想着周瀲要不就是觉得她的智力靠一颗魔术方块就能扭转，要不就是他手边的魔术方块太多了，转手给她一个也只是小意思。 偷看完礼物的苏瑭默默闔上盖子将盒子放回原处，也不知道周瀲为什么要送魔方给她，说不定也不是礼物，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需要给她之类的，如果之后看到这个盒子，她就装作不知道地收下吧，免得周瀲察觉到她偷翻了他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虽自主掌周瀲身体后苏瑭便一直怕让周瀲生气而瞻前顾后，可老实说……纵使周瀲的脸看起来随时都像心情欠佳，她好像从未看过周瀲生气的样子。 思及此，苏瑭忍不住在脑中模拟周瀲生气的模样。 首先，生气的时候，会先皱着眉毛，眼睛……应该会瞪大吧，唔呃，好难想像……不对，她干嘛要想像？她根本就可以直接模拟周瀲的臭脸啊！ 苏瑭将全身凑近房内的全身镜直盯，周瀲脸庞经镜子映照，一时之间竟让她看走了神，这好像是苏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周瀲的脸，剎然间让她忘了自己跟周瀲交换身体的事实，误以为周瀲跟自己仅有不到三公分的距离，在看到镜子倒影的同时着实吓了一跳。 苏瑭从小就知道周瀲很好看，好看的程度是即便跟周瀲跟她隔着一大段距离也会知道他脸蛋长得不错的程度，平时看周瀲她便也有了个「脸蛋好看」的既定印象，就没再多注意周瀲的脸到底多好看，今天一看周瀲的脸…… ──还真的不是普通好看。 悬在眼睛上方的平俐落直眉带出脸部轮廓的立体，眼珠边缘与下眼瞼切齐组成的下三白让眼珠看起来浑圆澄亮，晶透瞳色给人一种凛冽淡漠的感觉，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细緻的双眼皮褶线衬上捲翘纤密的狭长睫毛带出秀緻感，鼻樑立挺线条分明，不输女性的精秀五官合在一起反而给人冷静坚定的乾净气质。 不只这样…… 抽身至周瀲书桌拿了直尺，苏瑭再度回到全身镜前，闭起一眼持着直尺开始量测周瀲的睫毛长度，测出的结果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对错尺码。 周……周周周周瀲这傢伙、这傢伙的眼睫毛居然有、有有一点三公分啊！这傢伙是睫毛化成的精吗！太犯规了吧！ 将周瀲的直尺归回原位，难怪周瀲就算每天都摆着一张臭脸去学校，还是有一大批追求者，长得好看当然有本钱任性，该不会周瀲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性格才这么阴晴不定吧？ 看着镜子那张俊脸，苏瑭惊觉不对，她刚刚明明是想看周瀲生气时脸到底会有多臭，怎么看一看就偏离重点？ 算了算了，臭脸有什么好看的。 苏瑭折回衣柜拿取衣物，没多再周瀲脸上鑽研，走入浴室褪下裤子还没过一秒便察觉不对劲地立刻将裤子穿好，不是她脏不洗澡，而是脱下裤子之后才发现她的胯下一直掛了个东西，脑中越想越不对，那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男生口中的……呃，宝贝？ 苏瑭彻彻底底忘了，既然交换身体，那这件事迟早要面对的，这也就代表周瀲那边也面临到跟她一样的情况…… 脑中冷不防地窜入不可描述的幻想，内容是目前主掌她身体的周瀲正用沐浴绵对着她的身体进行全身清洁，可一想像后苏瑭便觉得自己全身都变得好奇怪，感觉身体开始燥热难耐，热度慢慢地从下而上延伸至两颊、耳根，心脏跳动的声响直击耳畔。 忽然想起开学那时周瀲身体也有莫名发烫的情况，苏瑭吞了吞口水，该不会、该不会周瀲真生了什么病吧？糟糕……周瀲他家不知道有没有退烧药，可他现在也没那个馀裕去找药了，现在有什么可以降温的方法…… 啊……有了！ 瞥见浴室内的莲蓬头，苏瑭灵机一动，把身上衣服全褪乾净进入浴室，持起莲蓬头往冷水方向一扳，瞬时温度与水流衝击双重刺激之下让她受不了地嘶了声，本来想冲冷水至少能缓解身体的热，可却在冲了冷水后想起如果周瀲身体发热是因为生病的话，那她的作法很可能让病情加重。 全然陌生的情况让苏瑭不知所措，将手背往额上一贴，虽能察觉周瀲的身体烫可却不像是发烧，奇怪，她今天醒来的时候身体就没事，怎么现在一直感觉身体下面有东西肿肿烫烫的，朝下一看，周瀲的宝贝不知从什么时候便已挺立，惊得苏瑭楞大了眼。 原来周瀲的宝贝还会变大阿…… 苏瑭深吸一口气，将水温调至适合冲澡的温度，以免着凉，越是不知所措就越要冷静，既然不知道周瀲身体的是发生什么事，但她现在也只能用过往的经验去处理了。 全身发烫但不是发烧、腹部感觉肿肿胀胀的、脑袋感觉像是充血般难受……啊，这个感觉不就是月…… 苏瑭摇头否决这个可能，不对，男生没有月经。 还有她刚刚就觉得……周瀲的宝贝，是不是变重啦？ 苏瑭摀着脸，她在想什么……人的体重怎么会突然变重？ 脑海忽然想起弓弦上弓时因张力由松变紧的过程，一假设浮上心头……如果不是变重，那是不是有可能是变硬？ 苏瑭直盯盯地看着周瀲的重点部位，要验证她的假设只能伸手触碰……但现在的她能随便碰宝贝吗…… 脑内的天使与恶魔开始不断交战，小天使主张着重点部位是周瀲的隐私不能随便乱碰，小恶魔的见解则是不碰便无法得知她的猜想是否正确。 一番纠结后，苏瑭还是选择抚上周瀲的宝贝，她总不能因为这事打电话徵求周瀲同意，就算之后周瀲能明白她打电话的原因，可现在这个举动不只会让失忆状态的周瀲觉得莫名其妙，还会让人觉得是性骚扰吧。 经手轻握苏瑭确实感受周瀲的宝贝真的变硬了，可触感非常微妙，她怎么觉得……觉得这样摸着心情忽然变得很……很开心？ 心里衍生的愉悦感让苏瑭无法停下手边的动作，可同时她好像也有感觉到有什么就要从她手中握着的部位呼之而出，正想着要先到马桶那边小解，手却不听指挥地加快了搓揉速度……突然，一股热流由苏瑭手中疾速窜出反射性让她闭起了眼，张眼一看，只见眼前磁砖墙上多了几道白浊色液体缓缓流下。 ……原来不是尿啊。 苏瑭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液体，自从这液体排出之后，她感觉刚刚从周瀲身上感觉到的不适都消失了，她好像有点理解周瀲身体为什么会那么难受，该排的东西不排出来谁都难受，这好像不是生病。 那既然周瀲今天身体的异常不是因为生病，那开学当天他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那时的周瀲是在想什么…… 望着墙上液体，苏瑭发自内心地觉得，男生的身体果然在她理解范围之外啊…… 洗完澡后，苏瑭看着自己身上穿的森绿色t恤，心里忽然顿起波澜澎湃，连忙衝到衣柜拉开刚刚拿衣服的抽屉一看，看到抽屉内果然夹着几件白色t恤，便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喔喔喔喔喔喔！周瀲这傢伙果然有白t！改天她就…… 突如其来的滴滴声响打断了苏瑭的妄想，往声音来源扭头一看才发现被弃置在房间角落很久的周瀲书包，掀开书包之后，苏瑭发现手机之所以发出声音是因为周瀲预设的闹鐘，输入密码解锁查看手机状态，闹鐘显示的时间是晚间六点。 巧的是，对应六点应时而响的闹鐘名称正是「洗澡」，苏瑭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又着了周瀲身体的道了，刚刚不是她自己想洗澡才去，而是身体已经习惯了周瀲的日程才会在平时订定的时间让她有洗澡的想法。 除了设置用来提醒洗澡的闹鐘，还有各式提醒不同事项的闹鐘，六点是洗澡、六点半煮晚餐、七点倒垃圾、十一点睡觉……也就是说，其中七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很可能就是周瀲每天读书的时间。 苏瑭还发现，闹鐘标示的事项还有平日及假日之分。 平日因为大半时间都在学校，所以能利用的时间少，安排的时程还是以读书为主，可假日就可以看到吸地板、清厨房、洗浴室等家务，与其称之闹鐘，苏瑭觉得更应以日程表称呼，可妙的是，在琳瑯满目的闹鐘名称中，苏瑭独独没在周瀲手机找到起床鐘，而那却是她唯一在手机设置的闹鐘。 发现这点后，苏瑭忍不住笑了。 ──周瀲这是篤定她会过来叫他起床的意思吗？ XXI~XXII. 苏骋晏静悄悄地看着自家老妹自进门后的一举一动，怎么看怎么觉着新鲜，连换个鞋都换得一波三折，看到鞋柜虽知道要换鞋，但打开鞋柜却不清楚哪一双鞋才是自己的，经他提醒后虽正确拿取了她专属的室内鞋，可一双无辜的水汪大眼直朝他望，似乎想道谢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称谓称呼他。 「啊，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我是谁？我是你亲哥，苏骋晏。」苏骋晏忽然想起自苏瑭清醒后他急着办出院手续，即使经由周瀲得知苏瑭的异状，可到目前他好像还没来得及跟苏瑭说上一句话，但苏瑭不仅认不得自己的鞋子连他都忘了，这忆失得也够彻底。 「对、对不起……」听到苏骋晏的自我介绍，苏瑭下意识地道歉，脸上的表情和语气不禁让苏骋晏想起苏瑭每每拿着期末成绩单给苏妈签名时，苏妈一见成绩就开始数落起苏瑭整天只知道玩。 受苏妈影响，他也曾以为苏瑭是真的学习不好，可有次苏瑭兴冲冲地拿着她的成绩单跟他炫耀她这次拿了班上的进步奖，他还想着肯定是上次苏瑭的成绩特别不好，而这次的成绩经过了周瀲恶补，才让苏瑭获奖。 摊开成绩单一看，周瀲的座号实在好找，全科都是三位数的成绩要让人不注意到实在很难，可让他诧异的是苏瑭名次虽提不上顶尖，却也是班上前十。 由成绩上看得出苏瑭数理较弱，但两科也都是七开头，且后头还附上与前次成绩的比较值，数理进步幅度大约是五到六分那边，主要促使苏瑭拿上进步奖的还是她的拿手项目，这也说明苏瑭数理再弱也都不到掛科程度，且真要提的话，他这妹妹可比他会读书得多。 苏骋晏原以为那次苏瑭会得到苏妈的讚扬认可，但事实却是，苏妈看到周瀲的分数便又狠狠地数落了苏瑭一顿，他看到苏瑭原本兴奋的神情渐转黯淡，默默地捱着苏妈的骂，他曾想帮苏瑭说话，可苏妈一听他的声音便大吼了声「你闭嘴」让他将未出口的话全数嚥没。 ──……对不起。 苏瑭低着头向苏妈道歉，似乎是见苏妈骂都骂了，可却丝毫没想拿笔在成绩单上签名的样子，态度卑微地就像在说着只要苏妈能签名，要怎么骂都可以，朝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像是要他别蹚这浑水。 苏瑭那时的神情他忘不了，彷彿失去了所有情绪的空洞眼神狠狠地刻在了他的眼睛里，他本想着隔天放学带着苏瑭去吃好吃的，可那天之后，苏瑭就没在准点回家了。 他决心苦读去外地大学，一方面是因为录取的科系是他兴趣，一方面则是他知道要在科系上有所成就他需要拥有更多的自由空间，至少得先逃离苏妈的监控，且要帮苏瑭，他得先提升他的说话份量，而这个份量是得拿成就交换的，他得拿到更多能让苏妈骄傲的事蹟才能让她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可进大学之后一忙起来，连家都没时间回，虽然苏瑭的近况他多少能从周瀲那边听说，可苏瑭实际上好不好，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此时苏瑭说着对不起的嘴，好像在提醒着苏骋晏，他曾经经歷的事情并没有消失，只是他没有看到而已，别人道歉都是因为有心或无心所造成的错误而道歉，可苏瑭好像总是在为了她的无能为力跟别人道歉，譬如说不管多努力都无法超越的周瀲；譬如说，非关她本人意愿的记忆丧失。 「家人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没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该想起来的就会想起来，记不得就算了，知道吗？」苏骋晏不由得感到有些心疼，伸出手朝苏瑭头上正要抚上，可得到的却是苏瑭像是受到惊吓时反射性地向后倒退，潜意识闪躲他的善意，警惕防备的模样就像是他侵入了不该进犯的空间。 「我、我不是故、故……」似乎看到苏骋晏脸上呀然表情，苏瑭忍不住开口解释，她知道苏骋晏行止并无恶意，可脑子清楚却跟不上自主反应，可还没找好能解释自己行动的理由，苏骋晏却先替她开了口。 「没事，哥知道。这么说虽然有点奇怪，但我带你晃一下家里好了。首先，进门之后就会看到客厅，直走到底就是厨房，然后……」看到苏瑭的反应，苏骋晏才想起刚刚她还得仰赖他的自我介绍才知道他是谁，就算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苏瑭亲哥，但对于现在的苏瑭来说，他说不定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也难怪阿瀲在医院会那么担心苏瑭。 都怪他当时太想把苏瑭带出院，没先了解苏瑭的失忆程度到底多严重，自己擅自领回的失忆妹妹自己负责，医生也说苏瑭的记忆会慢慢回復，只要这段期间多注意苏瑭问什么他答什么，记忆总会慢慢找回的。 关闭了周瀲手机内设置的所有闹鐘，苏瑭发现手机通知除了闹鐘之外，署着何抒藺姓名的关心讯息让通知介面呈爆炸状态，这也提醒到苏瑭，她的手机内肯定也收了不少沉悦岑因担忧而发送的简讯，而手机也是个问题。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周瀲，就算想办法跟周瀲成功交换彼此手机，其他人看到她拿回原本手机也会觉得可疑，肯定三天两头就有人问她为什么要拿苏瑭手机，可就算拿回来了，她也不能使用原本的身分跟人对谈，除非对方相信她是苏瑭……但这种事跟沉悦岑说她会信吗…… 不、不行，把这种事跟沉悦岑说只是把事情变得更复杂，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先找出她跟周瀲为什么会互换身体。 苏瑭视线回到掌心的手机，开啟周瀲的手机不难，可怎么说里面装的也是周瀲的隐私……随随便便就这样使用他的手机，要背负的罪恶感好重，虽然在这点上没有谁赚谁亏的问题，基本上她的手机现在也是给周瀲随便翻的状态，只不过现在的周瀲可能真的以为那支手机就是他的而已。 脑中思绪还想着该怎么处理手机的问题，楼下门铃骤然响起，这个时间周妈还在上班，想着很可能是恢復记忆的周瀲到访，苏瑭急匆匆地跑下楼开门。 「骋……骋哥？」门一开啟，苏骋晏的爽朗声嗓即传入耳，虽知道周瀲来访的可能性极低，但苏瑭难掩失落，可照理苏骋晏也没理由到访，会不会是…… 「阿瀲！肚子饿了吧，哥请你吃饭，走！」还没理清苏骋晏到访的缘由便被一把拉着走，思绪还没跟上苏骋晏的节奏，苏瑭便被苏骋晏给拉进苏家，持着自己原身脸蛋的周瀲坐在客厅沙发上，一看到他便绽了个微笑以示欢迎。 苏瑭一愣，在医院时顾着确认周瀲的情况，没多往自己脸上多看几眼，可平平都是同一张脸，怎么她之前怎么看怎么觉得脸圆，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可爱？ 恰到好处的巴掌脸刚好将脸部的所有特徵都衬得精緻小巧，圆润额头搭上饱满的苹果肌，巴眨巴眨的大眼光张着便显无辜，鼻子玲瓏细緻，嘴唇娇艳粉润厚薄适中，平顺柔和的肌理曲线自然而然带有一种亲和甜美。 她、她她之前有那么好看吗？还是灵魂互换这种事也会跟着影响顏值？ 「今天吃巷口那间麵店好了，开始点单吧。」苏骋晏决定好晚餐购入地点，嘴上虽要两人开始点餐，实际上眼睛却盯着手机，点碰着萤幕似在跟人聊着天。 「那……一个排骨酥麵。」苏瑭持着周瀲清和音嗓说着，那家麵店最好吃的就是招牌的排骨酥麵了，但好吃是好吃，单价高也是真的，既然苏骋晏要请客，那她就不客气了。 「苏瑭你呢？」见自家老妹愣着没说话，苏骋晏开口提问，可问了之后才想起他妹之所以会有这反应，多半原因可能是因为失忆致使她连巷口麵店里有什么品项都不知道，便从手机内抓出麵店菜单递向苏家小妹。 「……唔，我、我都可以……」苏瑭静静看着沙发上持着她原本身体的周瀲先是愣了好一会儿，后来察觉苏骋晏朝他递向手机才反应过来苏骋晏叫的是他，似乎还不适应自己的新身分，接过手机将菜单看过一轮后，仍不知道点什么才好，于是便蹦出了个都可以的答案。 苏瑭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要平时的周瀲可不会有这反应，问什么十句有九句都会回答不要，超级挑嘴！像是这家麵店，他就除了榨菜肉丝麵其他都不吃，连小菜都不碰，失忆之后倒是什么都不挑了。 「都可以最难选了，不然我们三个都吃一样的吧，排骨酥麵？」苏骋晏说着，他也是想吃这家的招牌，想着自家小妹平时也不挑嘴便都叫一样的，买回来既不用分什么麵是谁的，店家也好作业。 「有需要其他小菜吗？还是我随便点？」看到自家小妹点头同意自己的做法，苏骋晏继续往下问着配菜，这家店不只麵卖得好，多种类的小菜菜色也是样样好吃，光吃一碗麵怎么够塞他的胃。 听苏骋晏这么一说，藏于周瀲脸孔之下的苏瑭虽看上去不动声色，可脑袋里已经开始一一唱名她平时常吃的配菜，皮蛋豆腐、酸辣薯丝、凉拌木耳、雪碧小黄瓜……吃这家怎、么、可、以、不、点、小、菜！ 「骋哥看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我都可以。」想归想，苏瑭明白苏骋晏没理由要满足当前身为周瀲的她，忍下心里欲望客气地说着，而沙发上的失忆少女摇了摇头作为回应。 「好吧，就这么办！我出门囉。」苏骋晏抓起手机及钱包，叮嘱留下来的两人好好看家后便出发买麵去了。 XXIII~XXIV. 苏骋晏一走，整个空间因闃静而显得空荡，苏瑭有些尷尬地朝着自交换身体后一直都是稳妥妥坐着的周瀲看去。 比照她目前的经验，两人虽灵魂互换，可意识不能全然支配身体的自主权，所以身处她原身的周瀲的所行所举是可以用她过往经验去翻译的。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她开朗外向，可她知道自己极度怕生，不管是环境还是人或事，只要一碰上自己不熟悉的，她就会变得极度安静，虽然周瀲什么都没表示，也儘管苏骋晏已比平时更关照他，或许从他醒来后，不管是医院还是苏家，不管是医生还是苏骋晏都一样陌生。 「……你的手机是不是……」苏瑭找了个话题首先开口，一方面是想知道她手机是不是真的被沉悦岑的讯息给灌爆，一方面是想缓解当前沉默的气氛。 「手机？手机怎么了？」看着眼前那张脸孔一听她提到「手机」，便急匆匆地往自己身上摸出手机的反应逗得苏瑭忍不住笑，周瀲要是平常也露出这种慌张的模样那会多可爱呀，可笑完之后又觉五味杂陈，现在的周瀲被关在她的身体里，慌张模样也是透过她的脸呈现，这种感觉又很像是……呃──她自己在看自己笑话？ 「我是说，我的手机里有很多同学关心的讯息，你的也是吧？」苏瑭将语句稍微拐了个弯，诱使周瀲点开手机。 就算现在换回她的手机，之后衍生的问题也很难向其他人解释得清，更何况在周瀲失忆的情况下可能也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不如将错就错先让周瀲认定那支手机真是他的手机，前提是周瀲得先成功解锁才能照常使用手机。 预想着周瀲点开萤幕因不知锁屏密码而向她求救，她便可以自然而然地解锁萤幕并将锁屏密码改成周瀲能方便记忆的。 「啊──是呢，一时间发生太多事，我还没注意到讯息，谢谢提醒。」谁料周瀲虽正中苏瑭下怀地点开萤幕，可经脸部辨识后手机自动认证当前的周瀲为它的主人，瞬间让苏瑭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每天跟她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的手机，居然就在她的眼前认其他人为主人，这不是背叛，什么是背叛！ 就算现在的周瀲以相貌来说跟她以前一模一样，但她跟手机长期累积下来的情感是能这样就被取代的吗！ 还真可以。 跟她相处十七年的苏骋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苏瑭忽然有个想法，如果周瀲一直没有回復记忆，再加上当前的周瀲持续被人视作「苏瑭」，会不会到最后，周瀲就会真的觉得他是苏瑭？ 「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包括我们被进医院之前发生了什么，包括你……」包括你不是苏瑭。 苏瑭试探性地提问，却没勇气将问题说完，当时在医院她来不及确认周瀲的失忆程度两人就被带离医院，或许情况没有她想像的严重。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但都很模糊，我说不太出来……好像、好像谁双手合十拜着什么、然后有一把很大的扇子从天而降、还有、有……不好意思，我暂时没办法说出更多东西了……」双手合十应该指是她和周瀲一起拜狐狸雕像，扇子应该就是让他们两人昏迷的主因，那块她原先认为是板子的东西，苏瑭将周瀲讲出的关键字结合她的记忆做翻译，想着幸好周瀲最起码还残存一些零琐记忆，并不是同她想像的丧失所有记忆。 「啊，我没有逼你的意思。」看到五官因思考全皱在一起的周瀲，苏瑭知道这是她认真动脑才会有的举动，担心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太为难人了，明明就知道现在的周瀲连他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 「周、周瀲，我听医生说我们是一起进医院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我们怎么会昏迷？」经苏瑭一提进院前的记忆，似乎打到了打到了周瀲疑惑点，让他开始对苏瑭进行提问。 「这个，目前我也不好说，进医院之前，我们的确待在一起，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还没弄清楚，我保证，我找到原因一定会跟你说。」苏瑭也很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发生灵魂交换这种无法用医学科学解释的状况发生。 楞楞看着眼前周瀲露出浅笑点头回应，苏瑭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有点难形容心头的感觉。 难道灵魂真的连顏值都能影响吗？ 看了自己十几年都没觉得她多好看，明明用的是同一张脸，怎么周瀲一笑，她便觉得这笑好看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我……」听了苏瑭的话，周瀲像是忽然想说什么，可嘴里嚅着一个「我」字便下文失踪，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还在犹豫话该不该说。 「嗯？」苏瑭眨了眨眼，怀疑她刚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怎么周瀲说一下就不说了。 「我觉得我好像想说什么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看着苏瑭的反应，周瀲又掬了一笑，听着苏瑭这么跟他打气，他便也跟她说些什么，可刚有想法，却发现自己已经付诸行动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苏瑭很懂周瀲这举动，她之前也常常先开口却没想好想说什么。 「我……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啊？」转动着无辜大眼，周瀲看了看苏瑭又垂头朝自己看了一眼，看在苏瑭眼里，周瀲似乎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是个不懂撒娇的人。」苏瑭顿了下，其实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她不知道对于周瀲口中的「我」，她该将这个「我」辨认为周瀲还是苏瑭，思考一下后，回答了她对周瀲一直以来的看法，周瀲终究不是她，不必承担她的人设。 「咦？」似乎对苏瑭的答案有些意外，周瀲惊讶的表情全在脸上。 「明明怕麻烦体力又差，可每次跟你求救总是有求必应，就算是不擅长的事情，只要被别人拜託，你还是会想办法把事情处理得很好，不过当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你总是一声不吭地自己一个人解决，从来都不会跟别人求救。」苏瑭继续解释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从国小到现在，她听很多人说过周瀲难相处，但她从来不认为这些说着周瀲有多冷漠的人真的了解周瀲，也不认为她能跟周瀲熟识到现在仅因地缘而强制绑定的连带关係，仅是周瀲总很早以前，就因各种元素而致使他在群眾里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幼儿园时期被关注是因为单亲，而进入小学后为人所知不外乎是外表与资质，还有那超乎常人的早熟。 自苏瑭有记忆以来，其他同龄的孩子一遇上问题便会去找大人求救，周瀲不会，他彷彿把自己当作能够解决问题的大人般，总是先自己想办法解决，或许因为这样，周围大人跟周瀲说的话总是跟其他孩子不同，老师对任何一个学生说的话可能是：大家基本分不要漏拿，这些都是送分题，可对周瀲就会说，老师知道满分对你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周瀲也的确不负眾望，从小就没拿过除第一名以外的名次，可这彷彿成为所有人都能对他理直气壮地投以高期许的正当理由，但苏瑭觉得这也是造成周瀲远比其他人还成熟的原因，从来没有人教会他遇到不会的可以请人帮忙，因为大人对他说的总是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周瀲一直都是师长眼中的标准楷模，别人家的小孩不会让我失望之代表，可越长大她似乎也越感受不到这样的周瀲跟她认识的周瀲是同一个人。 她记得小时候的周瀲虽然跩八跩八的，可是也有极小的机率可以看到周瀲哭鼻子的时候啊，特别是她小时候最爱拿从苏骋晏那边学到吓人烂招转送给周瀲。 虽然作弄周瀲十次中有九次会收到他不为所动地投以眼前这人是不是在逗我笑的眼神讯息，但还是有几次是真的成功吓到周瀲让他当场飆出眼泪的阿，那时候的周瀲还比较像是真正的他，会哭也会笑，有可靠的时候，也有软弱的时刻。 哪像现在，只会面无表情的骂她无聊。 「但现在的你不需要硬逼自己去成为这样的你，不管怎样，你就是你。」深怕当前状态的周瀲会为求自己符合别人的期望，苏瑭补充说道。 她记不得周瀲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她的印象，但无论是怎样的周瀲，对她而言都是周瀲，小时候跩八的样子是，可靠又让她觉得不习惯的样子也是，包括现在也是。 看着周瀲呈着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苏瑭惊觉不对，她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难道又是受了周瀲身体的影响吗？啊怎么办！周瀲从以前就常常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讲这么多，在她身体里的周瀲真的能听懂吗？ 听不懂倒是没什么关係，但她这样会不会反而让周瀲后悔问她这个问题啊？ 「谢谢。」察觉周瀲视线定在自己身上约有两秒的时间，苏瑭啟口正想说她刚刚都是乱说的，周瀲的道谢便抢在她之前落下。 啊？谢什么？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苏瑭不知所以，她说了什么值得让周瀲感谢的话吗？ XXV~XXVI. 「晚餐回来囉！快，苏瑭，拿餐具！啊不对，我自己去拿。」苏骋晏一手提着麵，一手提着小菜，习惯性使唤自家老妹帮忙拿餐具准备在客厅用餐，而后又想到现在的苏瑭可能还记不得碗筷的摆放位置，又随即改口。 苏瑭看着苏骋晏手中的小菜，眼睛霎时一亮，皮蛋豆腐、酸辣薯丝、凉拌木耳、雪碧小黄瓜……朝了苏骋晏投向讚赏的一眼，知我者骋晏也，该有的一样没少。 「骋哥你休息吧，我去拿。」苏瑭说着，不过就是碗筷而已，她去拿她去拿，拿完就可以开吃囉。 「拜託了，我先开冷气。」看着周瀲自动自发，苏骋晏倒也懒得纠结主客之分，开了冷气后就瘫在沙发上，虽然已经晚上了，可夏天的夜晚还是闷得他整个背都是汗，出门一趟还得忍受蚊虫的猖狂叮咬，巷那间麵店今天生意又特别好，他觉得他整个人站在店里就是一个血液atm，只是站了几分鐘就被蚊子叮好叮满，他出门前就该先喷防蚊液，失策！ 「周瀲……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啊……」苏瑭步至厨房一下就拿好碗公跟餐盘准备拿来装麵跟小菜，本想着先把手上的餐具拿去客厅然后再跑一趟厨房拿筷子，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探头一看，原来周瀲跟着她也进了厨房。 「因为这里是我ㄐ……我家的隔壁，有事没事就会来蹭饭，当然熟。」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心里话，苏瑭将话硬生转了个方向。 可恶，为什么她叫苏骋晏的时候就会自动校正，在这里就不管用。 「这样啊，难怪你们感情那么好。」听着苏瑭的解释，周瀲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喃声说道。 「嗯？」听着周瀲的话，苏瑭总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你们」是指她和苏骋晏吗？可她和苏骋晏会熟又不是…… 「呃、啊，我是说你和骋晏哥。」苏家厨房格局并不复杂，周瀲很快就找到放置筷子的地方数好三双且更贴心地拿好三支汤匙，边动作边回答苏瑭的疑问，苏瑭感觉周瀲彻底误会了什么，可她现在又无法解释，更别说周瀲对于苏骋晏的称谓她更是十七年间都未曾叫过。 骋、晏、哥……嘶嗖，想想就觉得肉麻。 罢了，周瀲失忆嘛。 一阵咕嚕叫声乍然想起，苏瑭惊慌地朝自己的腹部望去，而后又发现声音方向不对，声响是从……旋头转向声音发源处，却发现周瀲拿着筷子持着一脸尷尬地望向她。 「走吧，吃饭了。」苏瑭说着，心里忍不住偷笑，瞧瞧，这样多可爱，周瀲如果能趁此机会在她身体好好学习怎么变得人性化，不要总是板着那张脸，该会是多好的一件事。 将所有餐点由外带包装转至餐盘餐碗后，苏瑭拿起筷子，朝自己的碗内夹了一块排骨。 这家的排骨酥入口即化，而且排骨酥上的炸皮会把整个汤的精华都吸得饱饱的，只夹起排骨，配料的香气也会跟着淌入鼻腔，肉燥香气搭上芹菜、香菜、葱花末，闻着就…… 吸了吸鼻子，苏瑭总觉得今天的排骨酥麵闻起来跟平常的味道有些不一样，怎么感觉这味道特别的……油？ 不对阿，排骨酥哪有不油的？ 苏瑭想了想，将排骨一口塞进嘴里，是什么原因跟平常不同吃一吃就知道，可一塞进嘴里苏瑭更懵了，接连拿起汤匙往碗里盛了口汤喝。 肉燥很香，可芹菜与香菜的味道重得她却无力招架，汤喝起来的确有萝卜的甜，但给她更多的感觉是腻口。 「阿瀲，怎么了吗？不合胃口吗？」苏骋晏察觉到周瀲的动作有些奇怪，想着是不是今天买的麵出了什么问题，可嚐了几口发现味道还是跟平常一样，想着是不是周瀲不习惯这家麵店调製的味道。 「没、没事。」苏瑭回应着苏骋晏，看苏骋晏吃过麵后也没有什么反应，有点想不透为什么自己口味会转变，可看着津津有味吃着小菜的周瀲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该、该不会，因为她现在在周瀲的身体里，所以她的味觉就等同周瀲的味觉，所以周瀲不喜欢吃的东西，就等于她现在不喜欢吃的东西？ 而本来应该超级挑嘴的周瀲因为在她的身体里面，所以从来不碰的小菜现在对他而言便是人间美味？ 不──哪有这样的，周瀲这么挑嘴，要她以后吃饭怎么办，她平常喜欢吃的都跟周瀲不一样啊，这不就代表她以后吃东西都得挑来挑去的，不啊！她还没做好放弃美食的心理准备啊── 苏瑭硬生生地把属于她的那碗排骨酥麵吃完后便已腻得几近生无可恋，以前看到周瀲打死不吃排骨酥麵她只觉得周瀲不懂欣赏排骨酥的美好，可今日这一遭她便确定周瀲是真的无福消受。 本来还想着吃些小菜解个腻，皮蛋豆腐里的豆腐还能入口，可皮蛋的特殊味道吃进嘴里不知怎么似是被放大了十几倍，蛋黄部分本该是苏瑭最爱吃的部分，可当黏糊蛋液沾上口腔及舌尖仅让她觉得一阵无法适应的呕心，只吃了一小块便立刻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解腻。 其他三样小菜不被接受应该是因为里头都有加辣椒，周瀲的舌头及喉咙超级敏感，只要一沾上辣，这两处便马上会有所反应，于是，苏瑭倒的那杯水，在去除皮蛋的稠腥味后便又接着用来消除辣椒的辛辣感。 「阿瀲，认识你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不禁辣。」目睹着周瀲每吃几口菜就得灌水，让苏骋晏忍不住调侃起周瀲的舌尖的耐辣程度之弱。 ……要以前苏瑭恐怕早就瞄准苏骋晏的头给巴了下去，可这时的苏瑭仅能予以苏骋晏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压制她急欲打人的衝动，她也很惊讶周瀲居然这么不能吃辣，小时候她都干嘛去了，想整周瀲餵他吃辣椒就得了。 「苏瑭，你先洗澡吧，这里我和阿瀲收就好。」用完餐后苏骋晏向着自家老妹说着，苏瑭闻言看向周瀲，她差点都忘了还有这问题。 怎么办？要就这样放周瀲去洗澡吗，可这样不就代表她的身体会被周瀲看光？但洗澡这件事她总不可能对现在的周瀲说她可以帮忙吧？不对，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周瀲，她不也顺势就洗澡了吗，她若不让周瀲洗她身体不就对周瀲太不公平了吗？可、可是，她、她就要这样放任一个男人看她的身体吗？ 但估计周瀲目前也误会自己生理性别女……不对，严格说起来他目前的确是女生，但灵魂……等等，灵魂可以分性别吗？ 苏瑭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从眼神察觉到周瀲有话想说，使得「苏瑭」对其投以疑惑目光，可一旁的苏骋晏笑着对她摆了摆手表示他来处理，「苏瑭」虽想着自己其实没有娇贵到连擦桌子都不会，可又想着可能是苏骋晏有什么事情要找周瀲，便听话地点头上楼准备盥洗。 「唉哟，我们阿瀲一听到『洗澡』就突然亢奋了吗？」看着周瀲听到「洗澡」二字特别有反应，苏骋晏不禁在心中感慨着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这么容易就能想入非非，真不愧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 「才、才没有，骋哥你有事找我？」苏瑭自知她当前的状况千言万语都难以解释，想着自己也将周瀲全身都摸过了，就当两人扯平，更况若一直没找到变回去的方法，这情况也将持续下去，心理虽纠结却也明白无济于事，想着苏骋晏必定是有事才会将他留下，便就先将注意力置于此事。 「嗯……该怎么说，哥知道你担心苏瑭，可依苏妈的性格，今天我不带苏瑭回来，苏妈也会。而且我不认为她会因为苏瑭现在的情况就让她在家休养，我刚刚已经课程重新排过，可因为还有打工，最多只能做到两个礼拜回家一趟。」见周瀲马上察觉他另有目的，苏骋晏在心中暗自讚叹跟聪明人沟通就是轻松，简单叙述他目前所掌握情况，虽然目前苏瑭状态一切正常，可他不敢确定家里仅剩苏妈跟苏瑭时这状况能一直维持。 「所以哥想麻烦你，最近能多陪陪苏瑭别让她单独行动，如果苏瑭有问你事情，也尽可能回答她，如果……她有问到苏妈的事，你也不用隐瞒。」苏骋晏道出自己的请託。 「我妹妹是笨蛋，却也不是真笨，你如果只对她说好听话，她也会为了让你放心而让你觉得她过得很好，老实说，我觉得她失忆了也好，毕竟有很多东西，她本来就不该承受。」苏瑭失忆的事情苏骋晏还没跟苏妈说，他不敢想像苏妈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可拖也拖不了今晚，苏妈估计等等就回家了，他在的时候当然是他来照顾苏瑭，可他不在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帮手了，尤其学校那块是他完全触及不到的，周瀲跟苏瑭两人一起长大又恰巧同班，这个部分交给周瀲他绝对放心。 XXVII~XXVIII. 「骋哥……那个……」嘴里衔着的话语停顿，苏骋晏的一字一句打入苏瑭心湖，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平时看苏骋晏吊儿啷噹惯了，认真起来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 「是不是还是太麻烦你了？也是，你应该也需要自己的读书时间……」见周瀲的态度踌躇不定，苏骋晏思忖着是不是自己太强人所难了，周瀲又不是苏瑭的专属保母。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算骋哥不说我也会这样做。所以骋哥，不要太担心苏瑭，就算她失忆了，她一定也希望骋哥不要因为她影响到你原本的生活。」苏瑭说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稀里糊涂就跑到周瀲身体，周瀲为什么失忆她也找不到原因，可没想到苏骋晏真的替她想了很多，在背后也替她担了不少心。 她原本就没想让苏骋晏为她做什么，可或许家人之间就是这样，越亲近越难表达自己的真心，所以都选择在当事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心。 「……果然还是你跟苏瑭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啊，我怎么觉得这句话真像苏瑭会跟我说的，只是她没办法讲出那么成熟的话，但哥已经决定好了，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我不想之后讨厌我自己。」苏骋晏忍不住苦笑，他真的有种输给周瀲的感觉，宿舍的确让他安然躲过他不想面对的苏妈，可苏妈从来没有因为逃避而不存在，只是他自欺欺人地视而不见而已。 听着苏骋晏的话，苏瑭笑而不答。 像什么？扣掉外表的话现在站在自家老哥面前的她就是他妹苏瑭本瑭，有什么好不像的？ 孙易洐站在苏家门前，望着掌中手机的简讯内容。 ──孙同学你好，我是苏瑭的哥哥苏骋晏，谢谢这几天你帮忙照看，周瀲跟苏瑭都已清醒并已出院，虽然苏瑭因不明原因呈失忆状态，但我跟医生问过，并不影响日常机能，而周瀲身体并无大碍，不用担心。若有机会的话，想请你吃个饭作为答谢，欢迎你随时用这支号码跟我联系，谢谢！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情况，可真的到场时又觉得过于唐突，要确认苏瑭的情况明明等苏瑭到学校上课时也能确认，他怎么就直接跑到别人家门了。 左思右想之后，孙易洐取消进屋拜访的念头，开始往自家方向迈步，贸然打扰感觉只会让彼此显得尷尬，还是等苏瑭回学校再说吧。 止穹处理完手边的任务，归回自宅便发现不知已经在家门前跪了多久的若海，深深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怎么就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起来吧，我没让你跪着。」止穹对若海说着，虽然这次若海闯下的祸的确麻烦，麻烦是麻烦，可并不代表无计可施。 「主、主人。」若海抬起头，由止穹那双琥珀色眼瞳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不知所措地又低下了头，姿势没因止穹的话而改动，他知道主人不忍心罚他，但也知道主人不会原谅他出手伤害凡人。 「我知道你不可能随意犯戒，说吧，为什么对人类使用等愿扇。」若海犯错归犯错，但他也明白若海性子，明知故犯必有其因，这孩子虽贪玩却也知道分寸。 「那、那些人类看到我了，我、我怕他们……我怕他们会伤害主人。」若海对止穹不敢隐瞒，想起过去遇上人类的经歷仍旧歷歷在目，仅仅只是现身在凡人面前，明明什么事情也没做却落得人人喊打。 且人类善于呼朋引伴，原本可能只有一个人看到他，可一旦人类发现到他的踪跡，没隔几天便会变成更多人发现他，数量还可能因时间而逐步增加，以前他只有一个人，凡人打他痛个一两天便没事，可他绝不会容忍凡人伤害到他的主人，绝不会。 「……若海，你还是很讨厌人类吗？」听若海说有人看到他，止穹便知道是他在若海身上施的隐身术失效了，隐身术的失效可能有二，一是因为灵力不足而失灵，二便是外力造成的伤害以致隐身术无法继续维持，若海所遇情况应是前者，既是如此，这事也就不能单怪若海，他也有责任，出门前没先留好足够的灵力才致隐身术失效。 他知道若海对人类存有阴影才会对其持有偏见，可人类却也并不如他想像那般全非善类，使用等愿扇是出于护主心切，可这对于因若海使用等愿扇而受影响的人类便是一场冤罪。 「讨厌。」若海朝止穹投了一眼，随后又将眼眸垂了下来，他虽擅长说谎，唯独不想欺骗主人。 「为何？」止穹问着，他知道若海之所以憎恶人类是因曾多次被人类欺侮，可自他救下若海后便教授他一些法术傍身，此时若海已经无须惧怕人类，甚至也多次帮助他协助达成人类的愿望，他原本以为若海对人类已经改观了。 「……人类是个自私的生物，只会想到自己。欺负我就算了，主人、主人明明是尊贵的神使，可现在却被人类污名为邪佞化身，甚至还让那个狗屁月老佔尽便宜，我不懂为什么主人这么喜欢人类。」若海看着眼前止穹瞳孔内映着自己身影，他的主人仙姿玉质冰清玉润，生来便身分尊贵高莫可攀，明明是这般高贵的主人，那些人类竟仗着自己的无知擅自将主人与妖物联想在一起…… 而主人，明明得需积累功德才能获取成仙机缘，可却每每都将自己的功绩记在那个什么都没做的月老星君，他真的不懂主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啊，好歹也修练了上千年，人类要伤害我没那么容易，但是若海阿，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对人类用等愿扇吗？」听着若海的话，止穹忍不住笑，他的行止在旁人看来的确诡异万分，但若海这孩子，该不会以为他不让他对人使用等愿扇是因为他对人类抱有偏爱吧。 「每项法器都有相应用途，而需消耗的能量也会对应到各个法器的个性，等愿扇对应到的就是愿念。等愿扇能使触碰它的人愿望成真，同时由许愿之所所许之愿内吸取愿望内的愿力作为能量，每一次施法对于祈愿者及等愿扇都是各取所需。小精小怪会许的愿顶多吃饱穿暖，可人类却不一样，下至温饱上至个人私欲，愿望可小可大，若仅是简单的心愿要允愿有无不可，但若祈愿之人心怀不轨且野心庞勃那等愿扇便是助紂为虐。」止穹解释道，他之所以将等愿扇交给若海的原因也是因为等愿扇是他的随身法器，如果若海遭遇危险，他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若海说着，他原本使用等愿扇本就只是因为怕最后结果致使主人受到伤害，可却没想到等愿扇的功用却是这样，如果那些人类许的愿反而造成主人的麻烦，他、他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只是想保护我。若海，我无法要求你跟我一样，但凡事皆有正反两面，有正必有邪，反之亦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但你可以试着去观察人的好坏，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只是从人类身上，总会看到自己所没有的，这让我觉得很有趣。」若海脸上的表情将他的想法展露无遗，止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身为若海的主人，他又怎会不知若海的性子。 他以前也跟若海有同样想法，可真正接触到人类才发觉这生物有趣的很，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及目的，在每一个选择之下，也不是所有的好事都是好事，也不是所有坏事都没有好结果。 「主人，你说的话我……我虽然不是完全懂，但我、我会尽力弄懂的，我不知道主人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可……可在我心中，主人很好，特别特别好的那种，我喜……我希望主人能知道这点。」听止穹说了很多，可若海能理解的范围也实在有限，灌入脑中的全是支离破碎的残片，谈不上了解也说不上完全不知道，但他特别清楚，从主人救下他的那一天开始，他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除主人以外的存在了。 「我知道。」看着那双绝美的紫灰色眼瞳毫不掩藏地透着真诚，止穹不禁又弯起嘴角，若海明明擅于说谎欺瞒，可他总觉得若海在他面前从来都没说过谎，明明就算不懂装懂他也不会追问呀，这孩子是不是老实过头了。 XXIX~XXX. 早晨的闹鐘响起，苏瑭睡眼惺忪地点按手机萤幕关掉闹鐘，昨天一从苏家回来后，她本来想简单打发时间后便早早入睡，可心里这样想，身体却不允许，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鐘无论怎么换睡姿就是无法入睡。 苏瑭想着依周瀲的性子比起睡觉绝对更喜欢写试题，该不会她无法入睡的原因又是受制于周瀲平时的习性吧？ 抱持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苏瑭在周瀲书桌上随手抽一本参考书开始解题，可一翻开试题本开始解题后，看到题目脑中变自动召唤出一个个公式，当下让苏瑭觉得自己好像在跑马拉松，从公式跑出来的那一霎就开始追着公式直到得出最后的答案。 从试题本回过神后时间已经走到周瀲手机上纪录的就寝时间，她居然被周瀲的身体逼着写了四小时的试题，整整四小时！ 本想着看在她这么努力的份上，稍微赖一下床也没关係，可一看到萤幕上显示的时间，苏瑭便被吓得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收忙脚乱地开始穿套制服后进入厕所盥洗。 周瀲你、这、隻、猪、怎、么、那、么、能、睡！ 苏瑭不禁在心里暗骂，她总共设了三个闹鐘，从六点十分每隔十分鐘便设一个，本来想着叫醒自己的是六点十分的那一个，可现在的时间已经走到六点五十五分了，甚至早就错过她最后设的六点半闹鐘。 苏瑭简单估算了下，从周瀲家到学校步行大约十五分鐘，她还来得及在所校门之前赶到学校。 「早。」整装后一出家门，苏瑭便看到自己原身形貌在周家家门前探头探脑似在等着什么，一看到她便问了声早。 「不早了，再不去学校就压不到线了，跑起来！」顾不上周瀲到底在等什么，苏瑭一把抓起周瀲的手便开始狂奔，有什么事到学校再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比衝进校门还重要。 「啊！嗯。」眼前男孩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苏瑭」反应不及，一时间只来得及让脚步跟上的他移动速度，她目光先是望向前方奔跑的背影，后又看了看将他们栓连在一起的手，由掌心感受到的力度让她忍不住红了脸，同时也不太习惯心头的异样感，她觉得……自己心跳的节奏跟脚上的步伐速度是一样的。 ──快得不习惯，可却由心底感到高兴。 「好的，现在开始考试，大家把课本全部收起来，桌上只留下笔。」如愿及时通过校门免除被教官记名的难关，两人进教室后刚好响铃，让苏瑭松了口气，可响铃过后看到班导拿着一叠考卷逐排发下，脑袋登时卡机，要考什么？范围哪里到哪里？不要闹喔，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啊。 苏瑭硬生生地接过前方同学传递过来的试卷，正想着要不要跟老师求情，毕竟她跟周瀲昏迷了三天，连要考试的消息都不知道，求老师另外开放时间让他们补考应该不过分，可又想着早自习的考试通常都是考完马上对答案，就算老师同意让他们补考，但这样她就要牺牲掉下课时间来看考试范围，而且看了分数也不见得会比不看还高…… 不对啊，她怕什么？她现在是周瀲，考砸的锅也是周瀲背，完全没有损失啊。 想到这边，苏瑭便跨越心理障碍翻开考卷，科目考的是数学，看范围应该是这三天课堂上教的进度。 苏瑭本想着是数学就没话说了，她的数学不管看没看都没救，可一看到题目后，苏瑭感觉昨天写试题的那种感觉又忽然涌上，脑袋会自动跑公式出来，她只要把题目的数字带入答案就会自动跑出来，甚至有些题目她根本都不用算，凭着直觉就直接判断答案，很快便将考卷写完。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让苏瑭觉得新奇万分，她第一次写考卷写得这么顺，本来怎么绞尽脑汁去猜答案都没觉得有答对的希望，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使用的是周瀲的头脑，回头检视考卷都没觉得有哪些题目特别没把握，便开始放空想着该做什么事情来消耗剩下的时间。 脑袋停止运转后，苏瑭忍不住朝着周瀲看去，虽然两方座位不在彼此周围的九宫格之内，但一个在前一个靠后，她刚好是靠后的那个，在后排不管偷看哪个方向都方便，此时周瀲写考卷的模样从容，无法从表象判别考卷对他来说算难还是简单，但看起来周瀲的失忆应没有影响到他对数学概念的认知。 下课前五分鐘班导走至讲台要求全班同学停止作答并拿出红笔，考卷跟左右同学互换开始佈达答案，每公布五题苏瑭便往隔壁桌的何抒藺桌上瞥看考卷的安危，最后苏瑭将分数栏写着七五的考卷交还给何抒藺换回满分考卷时让何抒藺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在鄙视他的数学程度。 苏瑭看着手上的考卷，那个即便她恍神也准确写出姓名座号的考卷，摇了摇头，这张考卷折磨了全班将近一小时，可唸完整张考卷正解的时间根本连五分鐘都不到，只用了短短几分鐘的时间便轻易定义每个人的认真程度根本不公平，更何况应该得到满分的人也不是她，说不定这张真拿给她考她还考不到及格分，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谁。 指示全班将考卷由后往前传，班导收齐考卷后没多久便打铃下课，全班登时作鸟兽散，想打球的跑球场、衝福利社的开衝，一瞬间的时间班上便少了不少人。 「周瀲，外找。」早上来不及吃早餐的苏瑭正想去福利社买个早餐填肚子，正准备朝书包里拿钱便听到有人朝她喊着，苏瑭犹豫几秒想着自己该不该去，可现在的她也没有选择权，在旁人看来她就是周瀲，没人会懂她为什么纠结，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出教室看谁要找周瀲。 只见一个她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女同学羞怯怯地看着她，看学号绣色应该是跟自己同年的，提出她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不会打扰太久，苏瑭大略知道女同学想要做什么，可又觉得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不好乱猜，既然都有保证不会佔太多时间，那就速战速决吧，赶快把事情说一说她好去福利社。 于是女生开始带路，苏瑭负责跟上，终于走到一处还算安静的走道，女同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苏瑭吞了吞口水，这种表情怎么想都没错吧，这女生果然是想要…… 「周瀲，我喜欢你！」女同学如愿说出她想说的话，苏瑭则在心里暗忖着果然两字，可虽洞得先机，苏瑭还是不知道她现在该如何是好。 完蛋，这女生告白告得很认真耶，周瀲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吗？ 看脸蛋也算长得不差，她该拒绝吗？要这个女生是周瀲的菜怎办？ 一连串的问题在苏瑭脑中绕，绕得她更饿了，可想想她又觉得不对，她干嘛当周瀲当得这么有压力？区区一个周瀲值得让她烦恼吗？ 当校排第一的学霸不好吗？当个站在顶端的资优生有什么好有压力的，更何况沉悦岑还曾说过周瀲是个有顏有脑的人生胜利组，当胜利组有什么好压力的，刚刚的试卷她还不是没事先备考就拿满分？ 现在她才是周瀲啊，这不就代表不管有多少女生跟周瀲告白，她想答应就答应，想拒绝就拒绝，甚至怕麻烦还可以直接出狠招跟现在失忆状态的周瀲告白。 不管周瀲会有什么反应，至少「周瀲跟苏瑭告白」这消息如果传出去，对那些周瀲的追求者多少也会起到一些效用吧，而之后对周瀲来说，不管是恢復记忆还是回到原身应该都够让他觉得丢脸，正好可以挫挫周瀲仗着那张脸臭跩高傲的个性。 ──苏瑭，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苏瑭脑中模拟着现在的自己向一脸不明所以的周瀲告白的场景，想想就高兴，她真是个天才！ 想像归想像，苏瑭没打算实行，用想的当然爽，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做了这件事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且先不说周瀲回復记忆后肯定会觉得她基于省事这个微不足道的原因罔顾他的形象而生气。 如果她真做了这件事，以周瀲的高人气，怎么样她都不觉得这件事能保密到家，一传到老师那方说不定又会经由某些管道传到老妈耳里，到时候就很难解释了。 「周、周瀲？」看着周瀲沉思不言的样子，女同学在心里想着自己真的衝动了，早知道就听学姊们的劝，她听说周瀲对于告白从来都是秒拒的啊！ 「啊抱歉，同学，谢谢你喜欢我，可是我目前还想以课业为重，不然这样好了，你给我两个礼拜的时间考虑，到时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覆，好吗？」苏瑭反覆思量拿不定主意，这女生长是长得不错，可她也不认为周瀲这傢伙会单看外貌就跟人交往，可第一次见面她总不能叫人从兴趣爱好到祖宗三代都讲出来好让她参考周瀲有没有可能喜欢对方。 答应交往之后周瀲不喜欢女同学她的错，不答应要这女同学真是周瀲真爱也她的错，个人造业个人担，这锅她不揹，答应或拒绝还是周瀲自己来吧，早知道她就不该跟来，要没来的话她现在早该走到福利社了。 「好、好的。」周瀲的回覆让女同学一时傻愣在地，周瀲这是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吗？他刚刚说他在考虑吗，他、他这个意思是她有机会吗？也、也就是说……周瀲对她是有好感的吗！ 「同学？你还好吗，同学？那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喔。」看女同学接受了她的说词之后就定格在原地，想想该不会是她刚刚说的话打击到了女同学吧，可再不走她就去不得福利社了，苏瑭把话丢下便先行开溜。 孙易洐倚在教室前作围栏功用的扶墙，嘴里叼着以利乐包作为包装的巧克力牛乳，三年级的教室刚好高二年级一层，从他的视角可以将刚刚女同学跟周瀲告白的过程一览无遗……不、他就是将女同学告白的过程全给看完了。 他本来只是觉得教室闷想吹个风看个风景，却还真的被他目睹到不错的风景，昨天才经由简讯知道两人出院，他没想到今天就能在学校看到周瀲。 看着周瀲的背影，孙易洐总觉得这走法怎么看怎么熟悉，这想法一上惹得孙易洐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什么熟悉不熟悉的，有什么好熟悉的。 XXXI~XXXII. 苏瑭解决完女同学之后走回教室下课时间早过了一半，看这时间走去福利社刚好打鐘，便打消去福利社的念头坐回座位，先挺过一节课之后再去福利社找东西吃吧。 可坐下后，苏瑭灵机一闪，开始往翻找周瀲的书包，要是运气好的话就会…… 不一会儿，苏瑭就在书包内翻到一个巧克力派，心情顿如久旱逢霖般感动，她知道周瀲平时都会放一两个点心在书包，似乎是怕读书读累没有东西吃所以备着，有时候她刚好肚子饿又来不及跑福利社便会来找周瀲讨要。 苏瑭撕开包装之后立刻咬了一口，整体口感虽然偏甜，但似乎还在周瀲能接受的范围。 「何抒藺，你也饿了吗？」察觉到位在周瀲座位隔壁的何抒藺正瞪大眼睛地看着她，便疑惑地问道，如果何抒藺饿的话她是不介意分他一半啦…… 何抒藺是周瀲的好友，但具体而言苏瑭其实也不清楚他们俩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虽然周瀲本性不坏，但待人处事的很容易就让人感觉到距离感又或者会让人误会被周瀲看不起。 根据周瀲的说法是因为何抒藺太缠人了，而因为苏瑭跟何抒藺熟度有限，所以暂且还无法问何抒藺这问题，但以苏瑭的眼光来看的话…… 何抒藺成绩并不算差，成绩排名常常在前五前六那边摆浮不定，可要说这两人谁聪明，苏瑭认为还真的难说，以成绩来看周瀲当然完胜，可苏瑭知道周瀲高分背后也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会觉得周瀲的高分对得起他的努力。 可何抒藺总是给人游刃有馀的感觉，不管哪一种考试都让人感觉何抒藺并没有全力以赴，彷彿每次考试何抒藺都不当一回事，苏瑭觉得两人在天资这方面或许还是相近的，只是行事不同而已。 可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很难想像何抒藺在周瀲心目中居然很缠人，她只觉得何抒藺要不就是脾气好要不就是没脾气才能忍受周瀲的糟糕个性，果然从不同角度去看一个人会因为不同人看到不同角度因此对同一个人有不同看法。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很惊讶居然能有一天看到你吃那个。」一看到周瀲作势要将手上的点心分作两半，何抒藺急忙开口澄清。 「我的东西我不能吃吗？」何抒藺的话让苏瑭不太明白，这东西周瀲不吃吗？怎么讲得好像这东西有毒一样。 「不、不是啦，只是我一直以为你那点心是专门准备给苏瑭的。」何抒藺解释着，他之前也曾因肚子饿跟周瀲讨要过那个点心，可被周瀲当即拒绝了，且在之后他还发现，虽然苏瑭每次都能成功跟周瀲讨要点心，可他却从没看过周瀲吃过，彷彿那巧克力派的唯一功用就是让苏瑭讨要。 「啊？」又朝巧克力派咬下一口的苏瑭听着何抒藺的话不免觉得有些无语，怎么连一个小点心都可以扯到她，沉悦岑本身个性八卦就算了，怎么连何抒藺都这么说。 「算了，没事，是我误会了。」何抒藺在周瀲脸上已感到些不耐，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啊，抱歉，昨天刚从医院回来，事情弄一弄就很晚了，就没回你讯息。」苏瑭想到昨天在周瀲手机内看到的那些讯息，虽然知道何抒藺担心周瀲，可她昨天实在没敢探看周瀲隐私就将那些讯息全都搁置，找了个藉口算是给何抒藺一个交代。 「……没事，也没觉得你会回。」何抒藺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这周瀲什么时候会跟他交代不回讯息的原因了，是不是这次住院受到什么衝击了，怎么性情变得这么温顺。 苏瑭从何抒藺的回应听出他似乎本就没期望周瀲会回讯息，不禁于心中默默感佩，能一直跟这么难沟通的周瀲共处，何抒藺这傢伙也真的不容易啊…… 沉悦岑不可置信地观察着眼前将国文课本看得津津有味的苏瑭，那个因为昏迷三天让她不见人影的女人。 一下课苏瑭周围便被一眾同学围绕，让她无法在第一时间知道苏瑭的情况，而她在苏瑭昏迷期间所传的讯息，苏瑭都没有回覆。 她知道苏瑭因昏迷住院三天，也从老师那边知道苏瑭有记忆缺失的情况，可、可眼前的苏瑭该不会是撞坏脑……不对，刚刚的数学平时考苏瑭还考了八十五分，说她撞坏脑子太失礼了，可……她、她越想越觉得不对。 这次数学平时考的范围是她和周瀲昏迷时上课的范围，平时就算是苏瑭把公式全都背熟也不见得能拿那么高分，而且，预习课程这事自她认识苏瑭就没见苏瑭干过，就算是失忆也无法说服她，该、该不会苏瑭平时都在假装，其实她随便考都能拿高分，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想受到瞩目，可是现在因为失忆了，所以她忘了隐藏自己才显露出她真正的实力……吗？ 沉悦岑对照她之前跟苏瑭的对话，暂且否决了刚刚浮上心头的假设，迂回行事不像苏瑭的风格，而且以她对苏瑭的了解，这种事苏瑭就算想做大概撑不到几天就会破功……可现下的苏瑭她又该怎么解释？ 昏迷期间领受学习之神的眷顾，自此对学习开始抱有极高热忱？ 还是，忽然触动了什么开关，致使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耽于安乐，要追上周瀲该从现在开始此努力？ 不对啊，苏瑭真要为了周瀲打开开关的话会现在才开？他们俩个天天见面耶，没道理现在才想开始努力阿。 苏瑭发现了沉悦岑的目光，歪着头回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这举动又让沉悦岑开始动摇，是苏瑭没错啊…… 那会是什么？ 突然拥有了超能力，所以行事跟着改变？彗星撞地球引发的时空异变致使现在的苏瑭可能是十年后的苏瑭假扮的？还是因无法描述的原因造成的灵魂穿越？ 沉悦岑真觉自己不可以再想像下去了，搞不好想到最后她最后会开始怀疑现在的苏瑭不是真正的苏瑭，而是外星人拷贝了苏瑭的形貌，想从现在开始实行潜入地球计画，假以时日达成侵略地球的野望…… 不──为什么她还是想像了…… 「那个……悦ㄩ、不……沉同学，怎么了吗？」似乎是沉悦岑的目光在苏瑭身上停驻太久了又什么都不说，惹得苏瑭忍不住这么问她。 「你刚刚叫我什么？沉同学？啊？失个忆就变得这么有礼貌吗？」听着苏瑭用着平常不会使用的称谓叫着她，沉悦岑实在受不了，眼神朝着苏瑭步步进逼。 忽然改变的称谓会进一步让她觉得她假设的外星人推论更有跡可循，苏瑭什么时候那么有礼貌了，明明初见面就说她的「岑」字绕口又难念，直接就叫她悦悦了，沉同学？谁让她叫得这么生疏了？ 「沉同学……你冷静一点……」无法招架沉悦岑的态度变化，苏瑭愣愣地看着沉悦岑，不知道沉悦岑是因为哪一点态度丕变。 「……抱歉。我只是有点不能接受你的变化，你从来都没有叫我沉同学过。」看到苏瑭的反应，沉悦岑知道是她衝动了，失忆又不是苏瑭能选择的。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下来，仔细想想，刚刚一眾同学围着苏瑭，可没一个同学是苏瑭叫得出名字的，现在的苏瑭让她陌生，可她之于苏瑭或许也是这样的存在。 「对不起……」听着沉悦岑的话，苏瑭脸色黯了下来，嘴里吐出的抱歉听得沉悦岑有点想哭。 「不用跟我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沉悦岑叹了口气，她不该衝动的，单方面的把自己的情绪丢到苏瑭身上算什么。 是她的错，她有太多的事情想问苏瑭，可现在的苏瑭完全无法给她任何答案，所以她急躁，可苏瑭为什么偏偏是那天出事，要是苏瑭能晚一天，她就能、就能…… 沉悦岑偷偷瞥了苏瑭一眼。 不，这不能怪苏瑭，是她不够勇敢……她要想知道最后结果，明明不一定要得问苏瑭。 她就是害怕，明明答案有可能是肯定抑或是否定，她就是怕最后答案是她不能接受的那一个，可笑的是，问题的真正答案，又不会因为她知不知情而有所改变。 所以她才想从苏瑭身上知道答案，或许从苏瑭这边知道答案后，不管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她至少都能笑着祝福。 可偏偏苏瑭失忆，别说她想问的，可能连她自己是谁都记不太得了。 她很想知道，孙易洐学长那一天是不是跟苏瑭告白了。 XXXIII~XXXIV. 第一节课正好就是班导的课，想当然是要检讨刚刚考的那张考卷，班导把考卷分批递给排首，让全班同学自由抽取自己的考卷。 「老师知道这次平时考大家都很认真，可是成绩上依然有进步的空间，但有两位同学老师想要特别表扬，就是这几天因故请假的周瀲跟苏瑭，考卷的范围是这几天教的内容，可这两位的成绩却大大胜过这几天有听课的同学，大家给他们掌声鼓励鼓励。」老师说完，全班响起如雷掌声，可身为其一表扬者，苏瑭却觉得这掌声让她有种空虚感，细细咀嚼老师这段话，她更觉得哪里怪怪的。 从老师这段话可以知道周瀲的才能即便使用的载体是她的头脑在成绩上应该考得不错，可她满分也是因为周瀲的头脑。 周瀲当然值得讚许，可怎么说她和周瀲都没有上课，老师公开表扬他们，是不是在跟全班同学表示，上课认不认真都没有关係，只要分数拿得高就好？ 她忽然能理解为什么仅仅只是些微分数之差，何抒藺便凭此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课上都没上过的人都拿满分，那上过课还把公式及重点背得要死要活的人怎么想，她曾经身为后者，可现在身为前者也是凭着灵魂互换而不劳而获，这种没有付出任何努力的转变让她觉得空虚。 一奇异想法袭上苏瑭心头，如果周瀲记忆一直没恢復，而她也没找到两人回復原状的方法，那她之后到底算是谁？ 全世界唯一知道她不是周瀲的人好像只剩她自己，如果，周瀲真的就这样一直以为他是苏瑭下去……她是不是也得持续假装自己是周瀲下去，假装到最后，会不会连她都忘了自己是谁？ 当周瀲没有不好，她没什么好嫌的，周瀲在大多数方面都远比她还优秀，甚至老妈一直希望她像周瀲一样样样在行，她之前一被苏妈碎念都好希望自己能变成周瀲，可实际真当了周瀲却不如她却只觉得茫然。 她原本只是觉得周瀲学习好，一点也没想过周瀲的学习能力早已超过学校的教学进度，她知道只要她一有困难，找上周瀲总可以解决难题，虽知道周瀲的成熟是出于闷骚性格，可却没想过是什么原因造就现在的周瀲。 将一整张考卷检讨完足以消磨一节课的时间，鐘声一打，苏瑭将桌上的那张考卷对折并拿出周瀲书包内的l夹收整好，目光却意外被文件夹内另一份文件上的标题给吸引。 wca竞赛规则？ 苏瑭并不知道文件上的三个英文字母分别代表什么意思，但从规则上来看是个全国性规模的魔术方块竞赛。 也是，周瀲这个人对魔术方块的痴迷程度甚至还不惜冒着可能会被教官没收的危险，天天随身携带，一有时间就开始练习解方块。 这么一想的话，周瀲痴迷魔术方块的程度跟她喜欢射箭这点不相上下，等等……射箭？ 苏瑭总觉得她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个、等等，不──箭术社集训时间不就在下个月吗？ 她如果到时候还是这副周瀲的模样要怎么去集训……现在用周瀲的身分报名箭术社的话来得及争取集训名额吗？ 啊……她在想什么，趁着周瀲失忆只顾着自己算什么…… 「周瀲，你有心事啊？」一道女声倏然窜入苏瑭耳畔，吓得她回头一看，那张曾经属于她的脸正睁着无辜大眼，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没、没有啊，对了，刚那张数学你考多少啊，听老师这么说，你应该考得不错。」苏瑭先扯了个话题转移周瀲的注意力，再手足无措地把手上的资料收回资料夹，并以最快的速度将资料夹放回书包。 「八十五.有三题怎么解就是解不出正解，也只好认了。」周瀲报完成绩后带上无可奈何的笑，苏瑭看着那抹笑心里一沉。 周瀲不知道，一百分才是他本来该得的分数。 由罪恶感衍生出的烦躁袭上苏瑭，她还在烦恼当周瀲当得不踏实，可周瀲这边是连选都没得选，甚至是他根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这对周瀲不公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现在找不到变回去的方法，她也要想办法让周瀲回復记忆！ 自己佔着优等生的身体，享受优等生的待遇还埋怨感受不佳，她根本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周瀲生前、不对，呸呸呸，明明她之前每次去找周瀲帮忙周瀲都是有求必应，这次该换她帮周瀲一次了！ 孙易洐此时正在学校福利社内，看准冰柜里的最后一支巧克力雪糕，伸手想拿可后方的强烈目光不容忽视，让他转过后方先看了下是谁对巧克力雪糕有这么深的执念，才发现站在他后方的居然是早晨才被他窥见告白现场的周瀲及昨天没能拜访的苏瑭。 巧了，他正想放学去找苏瑭班上看她情况呢。 「啊，学长？」持着周瀲形貌的苏瑭一见孙易洐便叫出了声，买个冰都能遇上孙易洐还盯上同一支冰品，真的很巧，她才想说等放学再去找学长好好道谢。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吃冰柜里仅存的那隻巧克力脆皮雪糕，只是那是周瀲最常吃的冰而已。 「我还以为是谁呢，你这么想吃就让给你吧。」孙易洐见周瀲虽开口叫了他学长算是跟他打了声招呼，可脸上波澜未起，看起来有几分挑臖意味，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即便他知道周瀲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天生不擅于管理表情，可理解跟感觉是两回事，他理解周瀲跟周瀲给人什么感觉无法相提并论。 其实他也只是觉得热所以想吃冰而已，之前倒还是会挑，但现在是哪种冰都无所谓，只要是冰他都接受。 「这不太好意思，不然……学长想吃什么我请你吧，就当作谢谢这几天学长的关照。」苏瑭一听到孙易洐妥协的语气整个人都感觉不对了，学长帮这么多忙她还夺人所好，怎么想都不应该。 「喔？周瀲学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切了，亲切到我都怀疑你不是周瀲本人了。」孙易洐听到周瀲开口要请客时，真真被逗笑了，他所知道的周瀲可不是这副模样，故意丢了句话用以试探周瀲，便接收到对方脸上因震惊而出现的微表情，眼睛比平常多张了一毫米，鼻腔也在他说话时悄然地倒吸口气更让他觉得有趣。 「……学长真爱开玩笑，不就是一枝冰的钱，不用那么客气。」耳朵接收到「你不是周瀲」这五个字时，苏瑭感觉心脏都快炸掉了，暴、暴露了啊啊啊！是因为她刚刚的表情不够欠揍吗？还是她的语气不够臭也不够跩，可学长毕竟帮他们那么多，就算是周瀲也会看情况好好说话的。 「请客这件事还是我来吧，苏瑭也想吃冰？」看周瀲沉了口气，似乎本来想说什么却又改口换了另一句话，孙易洐忍不住在心里憋笑着，太好懂了，光看脸就能知道周瀲在想什么。 他转头将目光对上周瀲后方的苏瑭询问着，听对方点头说了个「对」后，便打开冰柜门拿取刚刚观望已久巧克力雪糕、一支布丁雪糕及一支苏打雪糕，拿齐三支冰棒后就走到收银台结帐，店员眨眼间将所有商品条码扫过结算金额，服务效率之高让周瀲及苏瑭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同结完帐站在门边的孙易洐一起走出福利社。 找了处可休息的座位，孙易洐开始分派手上的冰棒，先将巧克力雪糕拿给周瀲，然后布丁雪糕及苏打冰棒一手一支分别递至苏瑭眼前供她选择，惹得周瀲向他投了一眼，苏瑭则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直到他点头才选择了他右手持着的苏打冰且道了声谢谢。 「真想不到，这个比我想像中还好吃。」咬下一口布丁雪糕后，雪糕直接在舌头上融化，由舌尖感受到的鸡蛋与牛奶交织而成的甜蜜让孙易洐忍不住讚叹。 「学长你怎么一副没吃过冰的样子。」看孙易洐吃冰的模样简直像是从来没吃过糖果的小孩在无数次只能看别人吃糖后终于能如愿嚐上一颗的表情，忍不住让当前潜于周瀲身体的苏瑭开口调侃。 孙易洐不知道是长相还是表情问题，听语意只是一般同儕间的谈话内容，从周瀲嘴里说出却带有一种轻蔑鄙视的意味。 「之前没怎么吃冰，今天真的太热了才想吃一下。」回答完周瀲之后孙易洐又咬了口雪糕，听天气预报今天气温高达三十五度，热到他连课都听不下去。 「我听说苏瑭失忆了，具体的失忆情形大概多严重？」孙易洐注意到从福利社遇上周瀲及苏瑭，苏瑭好像就只应了那句「对」表达她想吃冰，可在刚刚他跟周瀲的对谈中却只是默默咬着手上的冰棒，似乎因为插不上两人间的话题所以选择沉默，也因为少了谈话，手上的冰棒很快便成为了普通的木棒。 苏瑭当前的状况其实才是孙易洐最关心的，两人昏迷的原因过于蹊蹺，即便他身为第一发现人，也很难相信送医之后两人竟会昏迷长达三天，甚至苏瑭还失忆，失忆的范围是怎样类型的失忆，又是哪一部分的记忆缺失这些都是孙易洐想知道的。 XXXV~XXXVI. 「……那个，我──」毕竟被点名了也不好不开口，可一开口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苏瑭」嘴里的「我」悬宕了好几秒，又忍不住朝孙易洐看了眼，迟迟无法接续其它词语完整句子让人读懂她所表何意。 「啊对。苏瑭，忘了跟你说。这位是跟你同社团的学长，孙易洐。」注意到从「苏瑭」见到孙易洐后，言行举止皆变得不太自在，刚好孙易洐又说起失忆的事，提醒到现身为周瀲的苏瑭，「苏瑭」之所以反常极可能是因为从见到孙易洐之后她跟学长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可原本的周瀲对孙易洐便只有几次因帮忙送东西至练习场才有的几面之缘，现在的「苏瑭」，根本不记得眼前孙易洐是谁。 「……学长好。那个──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听完周瀲的话，「苏瑭」垂下眼睛没敢正视孙易洐，似乎是怕孙易洐因此介怀。 「连我都忘了啊。」可刚吃完雪糕的孙易洐漫开爽朗一笑，连他苏瑭都得经介绍才知道是谁就知道这忆失得可不简单。 「对、对不起。」看着苏瑭因为自己的话将头低得不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跟地板打招呼孙易洐觉得特别有趣，苏瑭这也认真过头了。 「没事，『我们』之间用不着说对不起。」孙易洐说着，话里似另蕴含着其他深意，伸手轻抚苏瑭头部且朝了周瀲瞥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学长，谢谢你的冰棒，之后有机会我们再请客，苏瑭，走吧。」将孙易洐对「苏瑭」做的亲暱行止尽收眼底，不知怎么，苏瑭觉得她浑身都有点不对劲，藉着手上的雪糕也吃得差不多了，她随口找了个藉口，拉着「苏瑭」就往教室方向走。 理智告诉她孙易洐的并没有其他意思，她清楚那些动作只是属于孙易洐的温柔，可心里却有种排斥感，不只孙易洐，她不想看到任何人跟「苏瑭」这么亲密。 苏瑭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心里复杂的情绪，她明明知道孙易洐跟她之间的关係仅止于前后辈相互指教的关係，可脑中还是控制不住地幻想出两人之间的无限可能，让苏瑭啼笑皆非地不知如何面对她的妄想，自从进到周瀲身体之后，本来就算是小事不知怎么都成了问题，她…… 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周瀲的躯体之内，一想法驀然自苏瑭脑中浮上，如果现在让她感到混乱的想法不是她的呢？ 孙易洐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离上课大约还有两分鐘，确实是该回教室的时间，他没什么好让两人不走的。 「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孙易洐忍不住叹息，他没想到苏瑭居然连一点印象都不留给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本来有好多话想跟苏瑭说，可现在就算说了，以苏瑭现在的状态一时间应该也无法接受吧。 怪他胆小，之前明明跟苏瑭相处机会这么多，却从来没想过要把握时机，没说到的话想着下次，没做到的事也想着下次，拿机会总还是会有的想法当作藉口得过且过，可现在就算想说什么做什么还得另待良机，什么都不能做的无力感让他烦躁。 孙易洐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以苏瑭目前的状态，上放学应该都由周瀲全程随行，忍不住于心里暗啐一声。 ──碍眼。 放学后将失忆少女状态的周瀲送回苏家，苏瑭走至事发当天来到的那尊狐狸雕像前，她怎么想都觉得会发生灵魂交换这事跟这狐狸雕像脱不了关係，毕竟当时她和周瀲一拜雕像板子就砸下来了，她还一度以为自己掛了。 「您终于来了。」一道陌生男嗓乍然而落，打断苏瑭的思络。 「哈？」苏瑭转向男嗓发声处，只见一名银发男子身着古服持了把摺扇。 望着男子身上的服道，不禁让苏瑭暗暗想着，她是不是真与时代脱节了，这已经是近期她看到第二个身穿精緻古服的人了，瞥覘着银发男子稀罕的琥珀金眼瞳，苏瑭更暗叹，现在是不是都流行穿古服且配戴特殊色片，让整个人看起来气质超脱不落凡尘。 男子不只服饰精緻华贵，手上的折扇扇面更是叫人难移视线，扇面紺青与素白对角斜切出渐层并缀有不同花样，紺青色面上又斜了半面绘上绚烂连枝樱花，素白色面一样斜取半面撒上金砂，各色块彷若以扇柄为核作一漩涡。 扇面漩涡图样窜入苏瑭眼里时，脑海忽然联想到了眼前狐狸雕像的九条尾巴蜿蜒成花的模样，眼前的银发男子，该、该不会是……那个让她跟周瀲一拜就莫名灵魂交换，据说一出现就是吉兆的…… 苏瑭摇了摇头，什么吉兆……吉兆她是没看到，但她就是一拜就成了现在这模样，以后还是不要乱拜什么神，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失礼了，应该先自我介绍才是，我名为……」止穹注意到苏瑭脸上的表情，思忖着自己的出场是不是过于突兀，照理说他是不能现身在人类面前的，可他实在别无选择，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等愿扇造成的祸愆。 「主人！区区凡人岂有知道您真名的资格！」见自家主人有意将真名告知眼前的凡人，若海焦如油锅之蚁，现身提醒止穹。 凡人是没有资格可以看见神体的，且将神体随意显露在凡人眼前也是违背天条的，他明白主人将神体现于凡人面前都是为了自己，可现身之后再自报真名就真真过了，要这凡人以此为据威胁主人可就不好。 「若海，你先退下，此事交由我处理。」止穹缓声哄着若海，孩子终究是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就衝动。 「是你！」银发男子苏瑭是看着面生，可突然现身的黑发男子不就是那天用老古板方法算着石头的男子吗？男子那时的举止实在太过特殊，让苏瑭要不记得都难。 「抱歉，若海护主，因为照我们这边的规矩，若是跟人自报名姓等同予以对方认可。」止穹伸手挡住若海，不让若海继续靠近苏瑭，轻润低和的声嗓向苏瑭解释若海的反应起因为何。 若海看见止穹的动作，虽怕主人过于喜爱人类而失了分寸，可止穹已经下令，他再担心也不得不听，便退居一旁待命。 「抱歉，我还是不懂，『您』没事为什么要认可我啊？」眼前两位男子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不难懂，可连贯下来苏瑭却是有听没懂，认可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突然就得到什么认可了，她做了什么值得认可的事吗？ 「那是我们这边的规矩，可既然下凡，那就要入境随俗，我有事情需要您的帮助，但未报名姓就要求别人协助我认为这不合礼仪，所以才想先跟您自我介绍。」银发男子笑着解释，可以的话，他也想要避免出现在人类面前，可等愿扇这件事牵扯了太多，他很难不出面。 「下凡是什么意思？你们……」听着银发男子的话，苏瑭实在按捺不住打了个岔，好端端怎么讲到下凡，又不是真的神仙，可看了一下眼前银黑两男，又把本来想讲的话缩了回去，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凡人…… 「诚如您所见，我们……」发现苏瑭一点就通，止穹在心中暗暗道好，不用花时间多做解释，可正想顺着苏瑭的话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对方的反应不太对劲。 「没错啊，现在鬼门还没开啊，怎么会遇到这么多奇葩的事情……」苏瑭一个转身打算逃离现场，边逃还滑着手机萤幕检视着农历的日期喃喃唸叨着，她最近是不是沾到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可明明就还不到好兄弟出来作乱的时期阿，怎么怪事一个接一个地缠上她？下凡什么的，说得他们好像真的不是人一样…… 「……您的肉身与灵核不符是因为等愿扇的关係。」看着苏瑭反应，止穹急忙切入正题抓住苏瑭的注意以防她真的落跑，不禁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就知道会被当成怪人……啊、真要说的话，他还不是人来者。 XXXVII. 「扇？什么扇？」听到自身的状态被银发男子一语道破，即便苏瑭对银发男子的身分还抱有怀疑还是停下了脚步，虽然她不太懂男子口中的「灵核」及「真身」分别代表什么，可大致意思却是正确的，她确实「灵身不对等」。 而提到扇子，也让她想起周瀲曾提过，当初砸下来的其实不是板子，而是一把扇子。 「相信您对这把扇子不陌生吧？」止穹看苏瑭的反应，知道自己成功吸引到对方注意，稍稍松了口气，摆了摆手上的扇子，让苏瑭注意到他手上的等愿扇。 「陌生，超级陌生，这把扇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苏瑭回应道，男子手上的扇子非常好看，好看到她很确定她不可能看过却没印象。 「那如果它是这种型态呢？」听到苏瑭的回答，男子摆了摆手上的扇子，只见扇面随着男子的摆动逐渐变大，最后竟大得光扇面高度就能比照一成年男子。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你们搞出的事吗？周瀲失忆的事也是？」见扇子一变大，苏瑭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如果这把扇子能变得这么大，那很可能就是当时忽然砸向她和周瀲的那一把。 「您好像误会什么了，您刚刚说的这些我承认我都办得到，但您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我有一部份责任，但其实您也佔一部分原因。」见苏瑭已经知晓为什么他篤定她绝对认识等愿扇，止穹摇了摇等愿扇，将扇子缩成正常大小。 若海擅自对人类使用等愿扇这边他无法諉过，但要把眼前苏瑭所歷经的事情都算在他身上他又觉得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也没想过等愿扇应允的愿居然是灵身交替。 「你们现在是在推卸责任吗，我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方法让我和周瀲交换身体的，总之现在马上给我变回去！」听着银发男子的回应，苏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意思是她现在变成周瀲都是她咎由自取吗！ 「等愿扇虽然强大，可却只能兑现许愿之人的愿望，所以您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源于您的愿望。」止穹轻描淡写地说着，再怎么强大的东西都还是有其限制，而等愿扇成也败也都止于愿望，只要条件相合，它能实现任何愿望，却也只能实现愿望。 「……我、我虽然是有想过要变成周瀲，可也只是想想而已，我没有真的要变成周瀲啊！」苏瑭无法否认，她的确曾有多次都希望自己能变成周瀲，可也清楚理想跟现实之间的差异，她从没想过她能真的变成周瀲，就算是现在她也很清楚她不是周瀲。 「这世界上所有的愿在最初都源于想，可有了想，就会成为欲念，想妄欲求，所以祈愿。等愿扇不是您，自然无法分清愿望的真或假，可它知道，这是您的愿望，它需要愿望里蕴含的愿力作为食粮，所以兑现您的愿望吞噬愿力，我才会说您现在的模样都起源于您本身。」止穹说着，等愿扇之所以强大，便是起自愿望的强大，愿望一旦入种深根，便有成真可能。 想要、想要，有想有要，等愿扇只是一件器物，器物哪分得清「想要」跟「真的想要」的差别？ 愿望、愿望，祈愿冀望，虽然一旦发愿就有成真可能但若不是遥不可企的事情，何必以「愿望」称之。 对等愿扇而言，它也不过透过实现他人私愿取得愿力，这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它何须顾虑祈愿之人的真实感受？ 「我还是有点没懂。这个等愿扇难道只因为我想变成周瀲就让我们成功互换身体，这样达成了我许的愿没错，可对周瀲这边却完全不知情啊，这样他不就无缘无故就要接受我的身体？」银发男子的话让苏瑭不禁深思，只为了达成一人愿望而牺牲了另一人根本不合理，就算她今天真的想变成周瀲好了，周瀲当自己当得好好的，因为她的愿望得被迫接受她的身体这不是很衰吗？ 「这边容我解释，等愿扇虽然强大却也不是没有限制，若祈愿之人的愿望会牵涉另外一人的情况下，就必须以相同愿望反求祈愿者，也就是说对方也许了跟您一样的愿望才会演变成身体互换的情形。」止穹笑了笑，这才是他不得不现身的原因，他没想过等愿扇这次涉及的愿望居然不只一人受到影响，且如若要回復原状，也得要当事人全都到场他才有办法处理。 「……所以我跟周瀲成功调换身体也就代表，他、他也想要变成我？」循着银发男子话语内的逻辑，苏瑭反推她能跟周瀲成功互换身体的原因，止穹点了点头，幸好对方领悟力不差，不枉他刚刚说了这么一大串。 「那周瀲的失忆你怎么解释？」交换身体的原因找到了，可周瀲失忆的问题却还没解决，总不可能因为交换身体还得论及智商平衡，所以拿取周瀲的记忆以达智力平均成功交换身体吧？ 「等愿扇只能索取愿力，其他变数不关等愿扇的事，可若对方许的愿是要忘却记忆的话，那您也得要想忘记记忆才能使等愿扇兑现你们的愿望。」止穹浅笑委婉反驳着苏瑭，该认的罪他不会赖，但不关他的事他也不会揽在身上。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回復原状？」苏瑭又问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她不该奢望她能变成周瀲，又好死不死刚好对到能实现愿望的扇子，然后一场美丽的错误就这样发生了…… 错误发就发生了，但现在她在乎的是她该怎么挽回，现在的她很清楚，她跟周瀲要前往的方向完全不一样，纵使现在在其他人的眼里她是周瀲，周瀲是她，可她知道她不是，也永远不可能是。 「天机不可洩漏。」止穹语带神秘地摇了摇头，嘴唇轻噘的模样看在苏瑭眼里十足欠揍。 「你！」明明银发男子从头到尾态度算不上恶劣，可却总在她在意的事情上故弄玄虚，没事别搞什么能实现愿望的扇子不就大家都没事了？ 「这是我的信物，只要把这颗珠子放到狐狸雕像前面我就知道您来了，等愿扇犯下的错我来负责，但是不是错误由您来决定。」止穹掌心托着一枚珊瑚红珠递向苏瑭，怎么让两人变回去是他该操的心，他只需要苏瑭将其他受等愿扇影响的人给带来，其他事情他自有定夺。 苏瑭小心翼翼地拾起红珠，正觉得这红珠色泽艷丽饱满，想问红珠是什么材质做的，抬眼便已不见银发及黑发男子。 她忍不住往自己的脸上捏了一把，感受到痛觉后松了一口气，这应该可以证明她刚刚不是在作梦对吧…… 「啊！我是不是没有报上姓名。」归回自宅的止穹，自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止穹思考了下，想起被若海阻拦后，那凡人顾着提问也没追问自己的名字，他自己解释到最后也忘了说，唉，有失礼仪有失礼仪。 若海闻言点了点头，姑且算是回答止穹。 「若海啊，你既知晓怎么就没提醒我一声？」若海都这样表示了，那他就是真没说，可他就算忘了，这孩子怎么就不吭个一声，他这样多失礼啊！ 「提醒个屁！忘了最好。」若海劈头就咒了一句，那人类今日见了主人已是祖上积德福运满罩，没说最好，免得那人类不识好歹，让主人帮他又反诌主人恶名。 看着若海气鼓鼓的模样，止穹嘴角悄悄染上了笑，这孩子怎么这么爱生气，不就是一个凡人，若节外生了什么枝，他施法消除那凡人的记忆不就得了？ 「……谁说就一定是失忆了呢。」讲到消除记忆，止穹想起方才等愿扇被那凡人误会是造成失忆的兇手，收起一直拿在手中的等愿扇喃喃道着。 XXXVIII~XXXIX. 距离从医院醒来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成为周瀲的苏瑭已经逐渐习惯她的改变，不仅是听其他人叫着周瀲的时候能立即反应过来是在叫她，也逐渐能适应周瀲那逼死自己不偿命的自律时程表，即使不看手机提示她也大约清楚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 至于周瀲体内难搞的属性，她似乎也找到了克制的方法…… 「来，吃吃看今天的苦瓜。」午餐时段，苏瑭看着餐盘的菜色，先挑出了周瀲不吃的食物，接着再将挑出的东西转送至目前仍为失忆少女状态的周瀲餐盘里。 「嗯，好吃。」失忆少女看到餐盘被人加了菜，不假思索地就夹起了苏瑭刚放下的三杯苦瓜放入嘴里。 「还有青椒。」看少女回响不错，苏瑭便又加码了几片清炒鸿喜菇一旁配色的青椒。 「嗯！」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浑然未觉苏瑭亲暱的行举就是将自己不吃的食物都往她那塞。 苏瑭默默看着眼前不管吃什么都香的少女，是因为进到她身体了吗？所以不排斥苦瓜跟青椒，不然这两样食材绝对在周瀲讨厌的食物内榜上有名，且也因为失忆，周瀲根本就没意识到他讨厌这两样食物，所以连排斥都不排斥就这样吃进肚里。 失忆少女感知到苏瑭的目光，朝着苏瑭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时，少女自然而然地绽了抹笑，苏瑭原生的脸在笑时会自然带到眼睛形成弯眼，很容易就能让人觉得她很开心，看着少女的笑脸让苏瑭不自觉想起上週在狐狸雕像前与银发男子对谈后而得出的结论。 ──在她想变成周瀲的同时，周瀲也想变成她。 她不懂，周瀲明明什么都比她好，怎么会想要变成她……可那银发男子神出鬼没，讲话还神秘兮兮地，这种人说的话到底要不要取信她也还在纠结……可除了银发男子，还真没谁看出她不是周瀲这点。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有无数次苏瑭都想着把周瀲拐到雕像那边让银发男子将他们变回去，她跟周瀲互换身体的事也就解决了，可她就是放不下，她越想越搞不清，到底是她想变成周瀲才触动那把扇子让他们交换身体，还是反过来，扇子实现的其实是周瀲的愿望？ 这些都得要「真正」的周瀲才能解答，可这一礼拜，她想尽各种办法要让周瀲回復记忆却都无果，不管是带周瀲去他们小时候时常玩耍的地点，还是假借一起写作业的藉口让周瀲回到他原先的房间都没什么多大成效，周瀲还是一点记忆都没想起来。 熟悉的环境不管用，苏瑭尝试到最后乾脆採用刺激疗法，像她小时候一样，明知道周瀲怕虫又有洁癖就故意抓虫去吓周瀲，但…… 不知道该说是无知使人勇敢还是失忆症过于强悍，几次经验下来，苏瑭还真不知道被这疗法刺激到的是谁。 「苏瑭，你看，我刚刚发现了这个。」当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周瀲畏虫的恐惧，千辛万苦地抓了一隻独角仙递到失忆少女面前，想着看到独角仙周瀲应该就能想起什么，毕竟是除蟑螂之外他最怕的虫类。 「哇喔！是独角仙，周瀲你去抓的啊！」可少女双眼发亮的神情即便隔着装独角仙的饲养笼苏瑭都能看到，这哪是害怕，她才觉得害怕！ 明明以前用手就能抓好几隻独角仙，现在只看到虫她就觉得怕，这虫会不会攻击她、虫乾不乾净啊？ 只是抓了隻虫她就跟有在饲养昆虫的邻居借了不少道具，捕虫网、饲养笼一个都没少，结果别说让周瀲勾起小时候的讨厌虫阴影藉而恢復记忆，那眼神根本巴不得想要一起抓独角仙…… 「苏瑭，你看，我手超级脏。」因志工服务而拔了半个小时的草，苏瑭强忍着想将佈满青草味及泥巴尘土的手给洗乾净的念头，硬是先找上周瀲，向他展现了她的手掌，却没想过得到的回应竟会是…… 「真的呢！我也是，我还比你更脏。」内嵌周瀲灵魂的苏氏少女，aka周失忆，笑靨如花地向她展示更丰硕的战果。 看到这一幕的苏瑭顿时无语，喔对，她是真的挺喜欢拔草的没错……喜欢的程度强到让周瀲根本没发现他原本有洁癖……吗？ 还是因为失忆使人所向披靡── 苏瑭默默地想，若哪天她跟周瀲换回身体之后如果又意外失忆，且周围的人都骗她说她是数理天才，她会不会真的因此成了数理天── 苏瑭摇了摇头，不对！她想到哪里去了，这才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的刺激疗法在她的原身和失忆状态的阻挠之下，周瀲恢復记忆的机率让她觉得微乎其微。 「周瀲，你最近很不对劲。」体育课时，恰逢体适能测试时期，测完男子一千六的何抒藺朝暗暗在心里抱怨周瀲体力差的苏瑭突地冒出这么一句。 「嗯？哪里？」儘管苏瑭回得淡定，但还是无法克制忐忑宣示不安的心脏，何抒藺察觉到什么了？如果真发现了什么她又该怎么解释？ 「你……最近都没有『喀喀』。」何抒藺一边说着，一边架起手势。十指弯曲相对。 「『喀喀』？」要不是何抒藺郑重其辞，以那个手势，苏瑭真的会以为下一秒「螺旋丸」三个字就会从他的嘴里跑出来。 「就是那个啊，平常要是放学间着没事你不是都会拿起来玩的吗？」见苏瑭没听懂，何抒藺只好继续耐心地换其他方式叙述以达对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在何抒藺的努力下，苏瑭也大概了解何抒藺所谓的「喀喀」就是周瀲随身携带的那颗魔术方块，没记错的话，是颗四乘四的四阶魔方。 何抒藺的话提醒到苏瑭，自她成为周瀲时她就没见着那颗魔方，可照理说那颗魔方不是在周瀲手上就是在周瀲的书包，没可能突然消失不见。 「还有啊，你真要是喜欢苏瑭直接去告白不就得了……」何抒藺继续唸叨着，这几天他可看够晒光场景了，要平常的周瀲哪会去抓什么虫，还为了区区拔草这事让他的手沾上泥土？ 「喜……喜欢苏瑭？」何抒藺的话传到苏瑭脑袋仅剩四字，她有听错吗？周瀲喜欢她？ 「你从以前就对苏瑭的事情特别在意不是，包括苏瑭这次失忆，你不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吗？」何抒藺推估让周瀲转变这么大的原因在于苏瑭失忆，曾经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把他说忘就忘的确很给人打击，可不管苏瑭失没失忆，周瀲不都可以表达心意吗？ 「我……我以前就对苏瑭特别在意？有、有有有吗？」听何抒藺的回答让苏瑭既惶恐又带些期待，作为苏瑭，她从不知道周瀲用什么眼光看她。 她一直认为青梅竹马对于她和周瀲就只是一个形容词，没有血缘、不是亲人，不能称之为朋友更不能归为情人，说青梅竹马是种浪漫，可也因为这一层关係，更让她认为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你看看你，一提到苏瑭马上就慌张起来，脸还红成那样，跟你平时的样子完全不搭。」听周瀲的回应，何抒藺真觉得眼前这人不是在装傻就是在耍他，嘴上鬼打墙地反应似在表态他想太多，可又像在套他话，彷彿在说若要让人信服，他便得提出更多论证。 可哪还需要什么证据？周瀲的脸还比嘴诚实。 「我……」苏瑭以手背反手测着脸颊温度，还真是烫的，想到身体的反应并非她能控制脑袋便一片空白，难道真如何抒藺所说……周瀲是喜欢她的？ 「你什么你，你们要在一起就快点在一起，不要两个人都在那边拖拖拉拉，旁边的人看得很烦。」何抒藺喝着水，看周瀲这反应他就来气，有机会在一起的还不快把握机会，他就算告白对方还不一定能好好回应…… 「你不也暗恋沉悦岑暗恋好久了，怎么就没看你告白？」何抒藺的话苏瑭是没法反驳，因为她不是周瀲，就算身体的反应让她怀疑真有其事但也只能怀疑，是不是只有周瀲自己知道，但说什么也不能让何抒藺这么嚣张，什么时候她和周瀲的事情轮到他说嘴了。 「你……怎么知道？」何抒藺一时语塞，他以为他喜欢沉悦岑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被周瀲看穿的？ 「哼。」苏瑭知道自己反击成功，满意地哼了一笑，休息也休息够了，站起身拿水壶准备装水，何抒藺这人仗着自己有水一看到她就开始吧拉吧啦地讲，她早就忍得快渴死了。 怎么不知道？每次听沉悦岑分享哪一班的谁长得好看时她都能感受到何抒藺的目光，沉悦岑可能顾着分享所以没有感觉，可每当沉悦岑称讚着哪个男生的某个特点很棒时，没隔几天何抒藺便会依据那个特点来塑造自己的形象。 「哼什么哼，你是怎么知道的？欸去哪啊你！」何抒藺想不透他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也发觉周瀲没想理他，丢了个表情让他自己品就打算把他放生。 「装水。」苏瑭摇了摇水壶就当作回应何抒藺了，反正真正的原因她也不能说。 不想还好，何抒藺越想越毛，周瀲这人不是一向都只知道狂做试题吗？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周瀲也在默默关心他吗？ 屁咧，他才不相信…… XXXX~XXXXI. 「来，试看看。」放学后苏瑭带着周瀲来到练习场，让周瀲穿戴好护具后，就把架好的弓递给周瀲，让他试着射出一箭。 一整轮测试下来让苏瑭知道刻意针对周瀲的弱点实行刺激疗法成效不彰，既然朝周瀲短处下手没用，但转念一想，她的长处反过来周瀲不也不擅长吗？ 只要让周瀲试着射箭看看，说不定周瀲一发现他不是那么擅长射箭自然就会开始怀疑自己，那不也是可以达到同样效果吗？ 「只要射出去就好了吗？」周瀲接过弓问着苏瑭，显然不明白苏瑭让他射箭的用意。 「对。」苏瑭没多解释，可看着周瀲不明所以的模样却不禁在心中得意起来，要想射好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喔，她光练拉弓就花了不少时间才能让箭成功射出。 得到苏瑭的回应后周瀲点了点头，下一秒从站姿到拉弓放弓一气呵成，眨眼之间，本还在周瀲指缝间的箭转瞬便飞达七十公尺远刺入箭靶。 射出去了？真的假的？真射出去了？ 苏瑭瞠目结舌地看着周瀲刚射出的那只箭支，驀然想起她不也能运用周瀲的运算能力，这样来看的话，周瀲能射箭也不稀奇。 不过…… 周瀲射出的那支箭落在箭靶中心，霎时让苏瑭有种自己的付出努力瞬间被天分辗压的挫败感，就算是现在的她要射到黄圈部分也要看运气，可周瀲不只是射出去了，还一射就中十分…… 「周瀲，你会射箭吗？」射完箭的周瀲持着弓问着苏瑭，使苏瑭陡然一惊，刚刚装弓上弦太顺手，马脚露得太明显了，要是真正的周瀲，应该连弓放哪里都不知道。 这下好了，她该怎么跟周瀲解释…… 「阿姨，你等一下……」正当苏瑭还思索着该用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社务经理的声音便在一瞬间抓住两人的注意力，往声音方向一探，即看到苏妈徐妍珠不顾社务经理的阻止，径直闯入了练习场。 「好啊，居然真的在这边混，我还在想都失忆了还能跑到哪里去，走！现在就跟我回家去！」徐妍珠看到手上握弓的「苏瑭」顿时怒火攻心，她还想着苏瑭每天都那么晚回家到底是去哪混，今天总算知道答案了，一把抓着「苏瑭」就想将她拉出练习场。 「阿姨……」苏瑭不知所措地看着愤怒的苏妈发狠地将周瀲拽着走，进入箭术社这件事她从没跟老妈提过，其一原因就是她能够预想到对方听到这件事的反应，可预想终归是预想，想像化为现实带来的衝击并不是预想过就能预防。 「好啊，居然因为贪玩，把周瀲都扯进来，有时间在这种社团混，还不如多读几本书，你也不看看你的成绩！这种社团……这种社团，就算参加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谁知苏瑭出声引起徐妍珠注意后，情况更是火上加油。 周瀲也算是徐妍珠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知道以周瀲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想着定是苏瑭贪图玩乐将周瀲也给参和进来，话语一句一句像是锋利的刀刃往苏瑭的痛处上反覆割剜。 苏瑭虽以周瀲的身分旁观这件事，可听到自家老妈提到自己时还是不离成绩，既觉得难过亦感到难堪，她本想老妈对于失忆状态的她应多少能体谅，可在意的还是只有成绩。 徐妍珠越说越气，伸手夺过「苏瑭」手上握着的弓，苏瑭见到徐妍珠持弓便知不妙，但身体还来不及护在周瀲身前，就看到徐妍珠手上的弓准备朝周瀲挥去。 「苏妈妈，这把弓怎么说都是学校的财產，弄坏是要照价赔偿的。」一隻强而有力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率先制住徐妍珠的手腕使其未能得逞，孙易洐沉和平稳的声音由徐妍珠后方响起，而后敏捷地使用另一手将她手上的弓给抢走，并将弓交给早在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社务经理。 「你谁啊！」徐妍珠转过身对着孙易洐破口大骂，哪里来的人，没看到她在管教孩子吗？鸡什么婆！ 「我是箭术社的社长，孙易洐，苏妈妈您好。」孙易洐语带从容地向徐妍珠伸出手，彷彿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压根不存在，友好地向徐妍珠打招呼。 「是社长阿，那正好，马上让苏瑭退社，都已经高二了还玩什么社团啊！」徐妍珠没理会孙易洐释出的善意，一听对方是社长正合她意，苏瑭要继续在这社团混，那高三还考什么大考？ 「苏瑭，你想退社吗？」孙易洐闻言只是笑笑，看向「苏瑭」諮询着退社意愿，而后者在前者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好的。苏妈妈，苏瑭不想退社。」收到回覆的孙易洐，点点头表示他了解，向徐妍珠投了一句便找了个座位先将肩上的书包给卸下，他可不想一直背着重物说话，有够累人。 「你什么意思？我是苏瑭的妈妈，我说让她退社就退社！」见孙易洐没打算顺自己的意为苏瑭办理退社，徐妍珠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不过是个毛都没长期的小毛头跟她拿翘？搞清楚，她才是现场唯一的大人！ 「苏妈妈，话不能这么说。当初缴交社团报名单的是苏瑭，就算您觉得苏瑭需要退社，可是报名入社的是苏瑭，参加社课的是苏瑭，被教练指导的也是苏瑭，退社这件事没有理由不问过苏瑭。」 「您如果有事情需要带苏瑭回家我无法阻拦您，但只要苏瑭不同意，那她就还是箭术社的一员，箭术社的事情由社长说了算，您就算将这件事交由老师处理结果也不会改变。」对比徐妍珠的盛气凌人，孙易洐语调不疾不徐将话讲得条条有据，气势上完全不处下风，不仅让徐妍珠哑口无言，也让苏瑭若有所思地直朝他望。 认识孙易洐这么久，苏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可这眼神她似乎在哪看到过……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孙易洐了，就算看过这眼神也不奇怪……等等，她在想什么？ 这眼神不就跟学长射箭时会有的表情吗，都是同一张脸，哪有不像的道理？ 「……你给我记住！苏瑭，走！」徐妍珠目眥尽裂，可孙易洐言之凿凿，看向她的炯炯眼神毫无退让，即便想回击也找不到反击点，扯起苏瑭的手打算就这样把人给带走。 被徐妍珠揪着手的「苏瑭」没跟上她的步伐而是在原地站着不动，惹得徐妍珠回头朝苏瑭瞥了一眼，别人家的小孩顶撞她就算了，现在连她自己的都不听她的话了吗？ 「……考试有重要到要让我放弃一切吗？我的日常生活中只能绕着读书打转吗……难道我是为了读书而存在的吗？」苏瑭愣愣看着眼前的「苏瑭」望着徐妍珠语气浅淡不带情绪地说着话。 连三个问题问得徐妍珠不知该说目瞪口呆还是无话可说，苏瑭则感觉到心里一直以来的故作坚强因这三个问题融解溃化，而深埋在坚强之下的情感是巨量的心酸。 苏瑭不知道她现在在她心头流淌的感受是出于旁观者还是当事人，她很想哭，却也清楚知道她哭不出来，但她其实好想抱着现在的「苏瑭」一起哭。 那三个问题是苏瑭一直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她也一直都很清楚，真要反抗她早就有了对抗苏妈的力气，却从来都没有试着挣扎，可当这三句话轻而易举地经「苏瑭」之口说出，她心真的好疼。 是周瀲一直都知道她的狼狈吗？还是就算灵魂脱离本体，身体依然记得她的委屈…… 她努不努力，只有成绩能做定论，读好书便是她的唯一目标，为此她除了读书好像什么事都不该考虑，可她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思考，她很清楚即便她全心全意把所有心思都摊在学业上，她也无法让苏妈满意，不只因为苏妈标准即是周瀲，更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读书这块上的进步是有限的。 「……没事，我陪你回去。」苏瑭牵起「苏瑭」的手缓声说着，她知道以苏妈的性格再继续吵也是没完没了，退一步先顺着苏妈的意思回家，让苏妈先冷静一段时间，由掌心牵起的体温任由她触碰让苏瑭自心底开始讨厌自己。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只能缩在周瀲的身体里，明明是她的事，她却只能像个旁人什么都不能做，可她若一直因为害怕而举步不前的话，不就跟以前的自己一样没用了吗？ 她不想这样，她不要遇到事情周瀲总是挡在她前面，让她也成为逼迫周瀲长大的兇手之一。 XXXXII~XXXXIII. 苏瑭感觉她正在罚跪，奇妙的是她不记得她做错了什么事，但也没感觉她有任何不悦抑或懊恼，虽不清楚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但她脑袋里好像也没有在想她到底哪里错了，只将注意力置在前方，不过她前方有着什么，苏瑭其实也不晓得。 虽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而罚跪，苏瑭也不纠结。 她没跪得太久，便察觉到自己的左肩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可她好像早就知道是谁拍她肩膀，没转头看是谁拍她，也没理会拍她肩膀的人。 拍她肩膀的人似乎早习惯了她的淡漠，既没抱怨她已拍不回，却也没有离开。 天空电闪雷鸣，开始下起绵绵细雨，比起自己淋雨感冒，苏瑭的注意力依旧在前方。 倏然，一把伞在苏瑭上方开绽，而开伞的人由苏瑭左边凑近她，这才让苏瑭转过头去看是谁在她左方。 「一个人跪着多无聊，我陪你嘛。」转头后，迎面而来的那张脸正漾着笑，苏瑭楞楞看着伞的主人，那双一笑眼睛便会化作弯月的特点她不会认错，撑伞的人就是小时候的她── 是梦。 苏瑭睁眼时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转由黯黑转为灰蓝，起身走至书桌点触手机萤幕查看时间，五点四十二。 梦的内容耐人寻味却不奇怪，毕竟梦里什么都有，认真要算的话这个梦还不是她的，或许是昨天的事给了周瀲（的脑）什么刺激才有了昨天的梦。 不，还是有点奇怪的，就周瀲这品学兼优的资优模板会犯什么错让他罚跪，她也没看过周妈打过或骂过周瀲啊。 苏瑭想了一下，再次矫正她的想法，虽然她没看过周妈体罚过周瀲，但她是看过周瀲长跪的。 可讲到周瀲长跪，又让苏瑭想到一桩妙事，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她也忘了，好像是她六、七岁，正准备进入小学的时候，周瀲的爸爸去世了，因为车祸走的。 事情来得突然，没有人做好准备，而苏瑭当时也只是觉得怎么每次去找周瀲都没有人在家，而家里的人知道她去找周瀲的时候，反应均一致地让她先不要去烦周瀲，原因各种各样，但目的都是同一个。 当时的她不懂，直到她真的察觉不对而疯狂卢着苏骋晏，苏骋晏才偷偷带她来到周爸的灵堂，但因为是偷偷的，所以苏瑭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周瀲知道他的状况后就悄悄离开。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她看到肃静灵堂中央置着周瀲父亲的遗照，而周瀲一个人在灵堂摺着纸莲花的场景便顾不得苏骋晏的千叮万嘱，衝到了周瀲身边。 「你……你哭什么？」周瀲右手食指及大拇哥还夹着纸张两侧，看着一瞬间出现在他眼前的苏瑭，比起自己的惊吓先注意到苏瑭的眼泪。 本来周瀲想直接抹掉苏瑭的泪，可伸手看到他因长时间折纸指尖一直在莲花纸上摩擦的缘故，五指指尖全数复染到纸上的红色顏料便改抽卫生纸递给苏瑭。 「因为、因为周瀲总是这样啊。」接过卫生纸的苏瑭将鼻腔内的鼻涕擤出后一张卫生纸的使用额度便已告罄，正想用手随便把眼泪抹掉，可抬头就看到周瀲早抽了张卫生纸正等着她拿。 她也觉得她很奇怪，她原本真的只是想看周瀲到底怎么了，可是看到周瀲折纸的手掌比起纸尺寸还是略小，也因为力气还不够的关係，即使将纸对折后显出的折痕也不太明显，所以比起摺纸，不断将纸摺处反覆推压捏平才是周瀲不断在执行的动作。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周瀲很努力地想要手上的纸再听话一点所以不断重复将摺线压实，可受限力气，手中的纸经周瀲压实后还是会不听话地往它喜欢的方向缓缓移动她就很难过。 「我怎样了？」周瀲问着，他才觉得忽然出现的苏瑭哭得很莫名其妙，又不是她家的丧事，难过什么？ 「受伤的时候不哭、觉得难过的时候也不哭，你如果不会哭的话，那我帮你哭。」苏瑭边哭边说，也没管周瀲是不是真的难过，但她真的很难过。 「你！等等，你够了没？你这样……你这样我也很想哭，等……」苏瑭讲完话就开啟暴风哭泣模式，速度快得让周瀲惊慌失措，他本来就不怎么会哭，自然也不懂得怎么哄好这种情况，可看着苏瑭因为哭变得扭曲的五官，他也忽然很想哭……话才刚落，泪就扑簌簌地滚落。 结果就是两个小孩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妙的是周妈烧完金纸回到灵堂后看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苏骋晏和灵堂内号啕大哭的两人却忍不住大笑，笑的原因也简单，就是觉得苏骋晏和两个孩子两相对比实在逗趣。 最后苏骋晏站出来承认是他带苏瑭去灵堂的，可事情本身无关对错，周妈对于苏家兄妹的到来表达感谢，且返家时让两人一同搭了趟便车让苏骋晏省去带苏瑭搭公车的麻烦。 然后在周爸的告别式那天，她看周瀲多长时间，周瀲就跪了多长时间，就像今早梦里的她那样，周瀲直视前方，腰桿立得直挺。 唯一不同的是，孩童时期的苏瑭再不受控，参加告别式那天看到在场的所有大人脸色凝重，气氛静得令人窒息，就算她再怎么想关心周瀲也没敢行动。 ……现在想起来，好像从周爸告别式后，苏瑭就没看过周瀲哭过了。 搭箭勾弦、撑弓开弓、对准箭靶中心后放箭，原本嵌在指缝间的箭矢转瞬间穿入箭靶红圈位置，孙易洐对结果不太满意，却也找不到箭矢偏离他准星的原因。 瞥了眼吊在练习场墙边的时鐘，时间已经走到了六点四十五，孙易洐记得他来到射箭练习场的时间也才六点十五分，转眼也练了半小时的箭，觉察到从练习场入口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响，似乎有谁正伏于连通练习场与社办之间的门后方。 「苏瑭？」孙易洐将弓置于弓架，试探性地提了个声，其实他根本就不确定在入口附近的是谁，只是觉得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除了苏瑭也没谁。 「嗨……」持着周瀲身分的苏瑭从练习场的门走出，尷尬地打了声招呼，听到孙易洐喊出她名字时，她确实吓了一跳，可拿起手机一照，出现在萤幕内的那张脸依旧还是周瀲的，可照孙易洐的情况，会叫出她的名字也应该也不是因为看到她。 她开门正准备步入练习场时刚好对上孙易洐开弓要把箭射向靶上的关键时刻，她怕打扰到孙易洐才选择躲在门后，怎么说孙易洐也不可能一边瞄准箭靶一边看到门后的她……如果他能看到她的话，她可能就要怀疑孙易洐的箭法之所以那么神准是因为天生带有一双透视眼。 「是你啊。苏瑭还好吗？」看到周瀲由练习场门后走出来，孙易洐是有些意外，可没表现在脸上，周瀲来了也好，正好他也好奇昨天苏瑭回家后的情况。 「虽然我不清楚整体情况，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昨天骋……苏瑭的哥哥在家，学长不用担心。」昨天苏瑭虽随同「苏瑭」返回苏家，可毕竟她当前身分是周瀲，就算苏周两家交情再密切，对于苏家的家务事他也只是外人，自家老妈要怎么刁难怀胎十月的女儿，她一句话都插不得嘴，幸得昨天一到苏家她就看到苏骋晏的机车停在车库，有老哥在，情况应该没她想像的糟。 她最主要怕的还是被迫退社，可看昨天孙易洐的强硬态度，这点倒也不用担心…… 「喔。这样啊──那学弟怎么这么早来练习场？听出周瀲飘移不定的话语已经算是知无不言，孙易洐知道继续细问苏瑭情况也是为难周瀲，转而将话题置在周瀲身上。 「我……啊，我是想谢谢学长昨天帮苏瑭说话，还、还有……那、那个，学长觉得……就苏瑭现在的状态，她射箭适合吗？」孙易洐提醒到苏瑭，周瀲向来每次来射箭场不是来帮她送水壶或者等她练习完一起回家，若不是因为她，周瀲没有理由得来射箭场。 而她之所以会来这里，也纯粹是因为心烦意乱让她想藉射箭宣洩，想着没有人会这么早就去练习场射箭，谁知竟会撞见孙易洐，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合理化她的行径，但道完谢又想到，昨天老妈来箭术社这样一闹，会不会让孙易洐难做人，虽说孙易洐没想让她退社，可她跟周瀲换回身体时，还能像以前一样照常参加训练吗？ 「……有什么不适合的？」孙易洐顿了一下，咬着反詰句的嘴绽出灿如骄阳的笑。 苏瑭没想过她的问题又被孙易洐一个反问给轻松解决，乍瞬眼里只盛得下孙易洐的笑，这人一点都不介意昨天发生什么事吗？ 「易洐学长！」沉悦岑輒然而至的叫唤在第一时间夺得苏瑭和孙易洐的目光，看着沉悦岑手里拿了个档案夹，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孙易洐。 「学长，之前开的全校性社务会议你忘了签名了，这边要请你签名一下……啊糟！我的笔呢。」沉悦岑小跑步至孙易洐身边，将手中的档案夹向着孙易洐方向摊开让他方便进行签署，可摊开文件夹后才发现她原先插在档案夹边上的笔夹式按压笔不知去向，应该是掉在来程的路上。 「我这有。」看着沉悦岑焦急的模样，似乎待孙易洐签完名后又急着赶去哪里送件，苏瑭急忙翻开书包捞起笔袋，以最快的速度从笔袋掏出一支笔递向孙易洐。 苏瑭一言不发地看着沉悦岑充满感激地向她道谢，心里则暗暗想着要平常她帮沉悦岑忙，沉悦岑才不会说谢谢，取而代之的言语是「我最爱你了」等等词语，想来还是有些不习惯，虽然何抒藺也很有趣，可她还是想念她一有烦心事就能跟沉悦岑抱怨的日子。 「还有什么事吗？」孙易洐在签到单上签名后，将档案夹递还给沉悦岑，可对方接过后又朝他看了几眼，看起来就像除了签名之外还有什么事要跟他说一样。 XXXXIV~XXXXV. 「啊，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听到孙易洐这么说，沉悦岑急忙摇头，带着档案夹便离开练习场。 「感谢你的笔。不过学弟，你笔袋上的吊饰还真特别。」孙易洐将笔交还给周瀲，眼睛定在笔袋拉鍊上垂坠的那枚人马吊饰。 「这个啊……国中毕典的礼物，但……」苏瑭接过笔归回笔袋后，浅浅的笑了笑。 「但？」听出周瀲语带保留，孙易洐接口问着。 「但总有一天，它不只会是个礼物。」苏瑭嘴角划开一笑，孙易洐不提，她差点就忘了这个吊饰对她的意义。 「……苏瑭要不要射箭这事不是你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她只是失忆不是失能，她的事该由她自己决定。」孙易洐没多问周瀲话语内的弦外之音，回过头捡起被沉悦岑打断的话题接续深述他的想法。 「可是……」苏瑭没想过孙易洐会认真回答她用来敷衍他的话题，心知孙易洐说的话并没错，可事情也并不只是「失忆」这么简单而已。 「学弟你这么想帮她做决定倒让我很好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视线内的孙易洐在剎然间放大，苏瑭措手不及间迎来的是孙易洐那双映着周瀲脸庞的棕茶色瞳孔。 「我、我就是担心她而已！」看着孙易洐的眼睛，苏瑭怀疑他早就洞悉一切，只是等待她选择坦然的时机，这不是苏瑭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真要追溯的话，从孙易洐请吃冰那天，她就有种孙易洐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可无法辩驳的是，就于周瀲失忆这件事上，孙易洐的观点也没有错，周瀲失忆是失忆，但并不代表周瀲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是吗？」孙易洐没再多说什么，退开与周瀲的距离，回过头打算将箭袋内最后一支箭射完便结束晨练。 「话说……学长今天怎么了吗？感觉学长今天特别在乎准星，下手特别谨慎……」苏瑭看向孙易洐练习的靶位悄声询问。 孙易洐射箭向来十支箭只会有一两支箭落在红圈部分，今天却全数箭支聚拢在中心点右侧的红圈位置，是失常，但不像是没射准，箭支跟箭支的密集度非常集中，要是把所有箭支中心点位移至箭靶中央，就会是孙易洐的平时水平。 时间走到七点二十，鐘声应时而响，是早自习前五分鐘的预备铃。 「时间差不多要开始早自习了，学弟先去教室吧，我怕你迟到，我等等东西收一收也要走了。」孙易洐说着，他的教室距离练习场路程只要两分鐘，如果真要赶的话，或许不用一分鐘他便可以抵达教室，可二年级教室距离练习场完全是两个方向，他可不想耽误周瀲时间。 「好，谢谢学长。」苏瑭从孙易洐的话语里听得出他多少有将她赶离练习场的意思，但也在所难免，她的教室距离练习场的确有一段路，于是也没跟孙易洐客套，说完话就快步离开练习场。 「才几点天气就这么热……」周瀲走后，孙易洐以手背触探着脸颊，脸侧上的温度超出他想像的高，拾起箭袋里最后一支箭，反正最后都是要收，也不差一支箭。 这次孙易洐试着瞄到箭靶正中心就放箭，弦音落下，箭支稳稳地穿入箭靶正中央。 虽然孙易洐的话中肯又没什么毛病，但苏瑭一碰到周瀲，刚鼓起的勇气又会临阵退却，一下觉得时机不对、一下又觉得在学校跟周瀲摊牌他不是苏瑭也不太好，结果时间拖着拖着就放学了。 苏瑭原本来想着放学也好，她可以找个人少的地方跟周瀲单独谈话，可放学后一直等不到周瀲人影，打开手机才知道周瀲被沉悦岑拐去挑礼物，沉悦岑还传了张她笑得一脸开心……更正，是她（的身体）抱着沉悦岑家那隻名为「福特」的柴犬笑得一脸开心的照片给她。 看到照片时，苏瑭心里五味杂陈，她是不知道沉悦岑把照片传给她的想法是什么，但她现在看到这张照片的心情就跟看到她的自拍照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瑭盯了这张照片大约十秒时间，好像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一样，可怎么看就是一张持着她的脸的人抱着福特的普通照片便也没再纠结。 看来今天是没什么机会能跟周瀲摊牌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也不太清楚昨天的争论怎么收尾，但跟沉悦岑逛一下街总归还是可以放松心情的。 苏瑭离开学校，一个人边走边想着，其实她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跟周瀲摊牌这件事是不是对的，她原本是想等周瀲慢慢找回记忆，等到周瀲想起他是谁后才带周瀲去找银发男子变回原身，可从医院回来到现在也发生了挺多事，怎么周瀲的记忆一点进展也没有，还是她把周瀲拐到狐狸雕像那边强制让两人变回原样，周瀲的记忆就会回来了？ 「你这狗怎么回事，怎么看到我就追上来，我长得很像骨头吗？」熟悉男声夹着喘息，由苏瑭后方传来。 「易……洐学长？」苏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无从反应，在她后方的孙易洐似是被什么给追赶，但被什么追赶也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孙易洐看到她不知为什么更是朝她的方向直衝。 逃也不能逃地，她就这样被迫承受了来自孙易洐的撞击。 「啊……对不起，我对狗过敏……我只是怕牠、怕牠也攻击你。」苏瑭睁开眼后，孙易洐满脸通红对着她期期艾艾地解释着，可苏瑭注意到的是两人间的距离维持仅靠孙易洐双膝俯撑在地，距离近得连对方的喘气声都听得到。 似乎是两人突如其来的接触吓着追着孙易洐的狗，牠没有继续扑向跌在一起的两人，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孙易洐兴奋地摇着尾巴，孙易洐缓了缓气，很快就撑起身子，而苏瑭还躺在地上思索着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孙易洐撞上一遭。 怕牠攻击？对狗过敏？跟她有什么关係…… 脑中筛着关键字苏瑭忽然如梦初醒，她是没关係，但对周瀲有关係，周瀲对动物毛屑过敏，平时就不太亲近猫啊狗啊这些动物，意识到这点的苏瑭起身后便以手背护着口鼻，本来是想用手掌将口鼻一次摀住，可刚刚手掌意外触地，只好先用手背将就。 起身后，看到孙易洐以手肘遮掩口鼻的动作同自己现在的模样，让苏瑭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看来对动物过敏的人都有同样的烦恼，同时也发现让孙易洐情急之下选择扑向她的罪魁祸首竟是一隻黄金猎犬，体型大差不多跟半个孙易洐一样大，也不难想像只是被狗追就让孙易洐这么害怕。 「易洐啊，怎么几天不见就怕娜娜怕成这样，你忘了从小跟牠玩到大的吗？」一名看似为黄金猎犬的饲主的男性正呈蹲姿环抱着那隻叫「娜娜」的狗，看着孙易洐的表情像是说着「你也太夸张了吧」，看来刚刚这隻黄金猎犬之所以没再朝孙易洐进攻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被饲主强行制住行动。 「……是娜娜吗？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娜娜，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怕了。」孙易洐有些尷尬地回应着娜娜的饲主，伸手摸了摸娜娜的头，娜娜则闭眼享受孙易洐的抚触。 「娜娜今天确实比较躁动，我最近太忙都没时间带牠出来溜溜，今天才有时间带牠来放风，你最近也忙吧，要不然平时都会帮我溜娜娜的。」饲主抽出一隻手顺了顺娜娜的背部，接着松开紧抱娜娜的双手，其中一手抓着连系娜娜的牵绳开始跟孙易洐间话家常。 「喔对，学校那边的作业最近也多了，可能是再两週就要准备模拟考了吧。」孙易洐搔着头回应着娜娜的饲主，脸上带了抹无奈的笑。 「好好加油啊，我先走了。」娜娜的饲主拍了拍孙易洐的肩予以嘉勉，便牵着娜娜开始跑了起来。 「所以学长你到底是怕狗还是不怕狗？」娜娜的饲主走了之后，苏瑭拿下原本抵住口鼻的手，揶揄起孙易洐，这人发言前后不一，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我……」孙易洐欲言又止，想反驳又没底气的样子逗得苏瑭哑然失笑。 「你看看你，为了躲狗，书包里面的东西都……」看到地上零零散散掉出几个不应该存于地面上的物品，应该是从孙易洐书包内掉出的东西，契机就是刚刚孙易洐的那一扑，也难怪刚刚娜娜的饲主要这样说孙易洐。 散落的物品内除了孙易洐的个人用具，还有让苏瑭特别熟悉的东西──福利社十元能买两块的巧克力派。 「你喜欢就给你。」孙易洐说着，虽然拿掉地上的东西送人挺失礼，但巧克力派有外包装保护着，摔地上也无关内里食用性，顶多形状不那么完整而已。 「没事，我这里也有。」苏瑭摇摇头，将手上的巧克力派交还给孙易洐，周瀲书包内还有一个，她就不夺人所好了，孙易洐看她是真不要，将巧克力派连同刚刚掉落的物品一起收进自己的书包。 书包经拉鍊开啟的转瞬之间，苏瑭似乎孙易洐的包内看到另一个熟识的物件，可…… 可那件物品，不该在孙易洐的书包里出现。 XXXXVI~XXXXVII. 晚间七点，夜幕降临，星垂天斗。 别于白日车潮嘈杂及太阳炙热难耐，晚风徐徐微风偕来凉爽，沁人心脾。 苏骋晏静静地坐在河堤边看着河波起伏聚拢，波面明净，将皎洁月光尽揽于怀，美则美矣，但他还是不懂，周瀲哪边不约，为、什、么、偏、偏、要、约、这、里，让他无条件成为蚊子的晚餐buffet。 what'sup！他这一辈子是跟蚊子过不去了是吗，每次出门都被蚊子叮到爆！ 「喏，请哥的。」颊上袭来一阵冰凉，苏瑭由苏骋晏背后拿着一瓶罐装可乐贴上他的脸。 「哟，还请我喝饮料，难得。」苏骋晏接过可乐，周瀲会请饮料真的稀奇，也不是周瀲小气，而是听说周妈从来不给周瀲零用钱的，连周瀲平时吃早餐的钱都是学校奖励成绩优异的学生而发的奖金。 「本来是想跟哥说些事情的，可后来又想说算了。」苏瑭本来是真有事才借周瀲名义将苏骋晏约出来，不过在买饮料时又想到若要跟苏骋晏聊的话，她势必得坦实她跟周瀲灵魂交换的事，所以就打消念头了。 苏骋晏在学校也有自己的事情得忙呢，总不能让他一直为了自己的事情奔波。 「……今天刚好满月呢。」扣着易开罐拉环的苏骋晏啜了口可乐，抬头望着悬掛在夜空的月，藉着月光还能看到几捲流云缀在天空。 「嗯。」苏瑭跟着苏骋晏仰头看了眼月亮，皎白无瑕的月光洒沐河面随水波渐起涟漪，仅仅只是看着心里便能感受到平静。 事实上，这个河堤是她和苏骋晏及周瀲的秘密基地，三人小时候就常在河堤边玩耍，小时候只要一有烦心事，她就会来到河堤看着涌动的河波。 「那好吧，你不说我说。阿瀲，你应该知道月亮公转的速度跟自转的速度相同，导致月球总是以同一面对向地球。」其实在周瀲说出「算了」的时候，苏骋晏默默想着如果眼前的周瀲是自家老妹，他绝对会找机会报两隻脚被蚊子叮成红豆冰的仇，可是今天对象是周瀲就算了，扣掉上次在医院聊过，他也好久没跟这个邻家弟弟说说话了。 苏瑭理科烂归烂，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点了头表示她知道。 「说是同一面也不太正确，应该是同一个半面才对，就算今天满月，可实际上在地球上最多也只能观测到59%的月球表面。那时候学到这个的时候就觉得很有趣，觉得月亮跟我好像。」苏骋晏继续说着，其实也不尽然是跟自己像，应该说，他觉得在他眼里的周瀲也是这副模样。 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懂事早熟又乖巧，这些都是周瀲给人的外部印象，可属于周瀲的内部印象，就像一直照不到太阳月球背面，被周瀲给隐藏起来，谁也看不到。 「总想着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谁看，一直逃避着被自己忽视的东西。但营造月亮盈亏变化的是太阳，被阳光照到的那一半是亮的，另一半则反之，可月亮本身就是圆的，不管满月或是新月，是明是暗都是本体。」于科学家而言，不可能将仅有59%的月球表面视作整颗月球；于他而言，也不可能将周瀲展露在表面的形象当作周瀲的全部。 「果然啊，跟哥聊一聊总是能想通一些事，时间晚了，我先回家写试题了，谢骋哥！然后，我觉得『千层酥』这个绰号很可爱喔！」苏瑭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她现在使用的思考载体是周瀲的，她很快就能听明白苏骋晏的话中有话，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部分基因相同，她跟苏骋晏的想法出奇意料的像，只是苏骋晏更完整了她原先没想透的问题，总之，她知道她该怎么做了。 临走前，苏瑭拍了两下苏骋晏的肩膀，接着一手竖起她的大拇指聚在脸颊旁，嚗出苏骋晏国高中时的绰号，附带尾音提高，即便使用的是周瀲声音也不减欠揍程度。 「嗯？」苏骋晏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周瀲，他、他是要周瀲可以多少对他敞开心扉没错，可……可、可可该不会周瀲没显出的另一面跟他老妹一样又傻又憨吧…… 不对啊，周瀲怎么会知道他国高中那蠢逼的绰号，苏瑭出卖他了？不是说好用五包乖乖换她就不说的吗？可恶！她这个背信弃义的小鬼！ 啊……苏骋晏在心里默默乾笑了声，以苏瑭现在的状态，的确弃「忆」了没错── 沉悦岑悄悄站在练习场门边瞥看着正在练箭的孙易洐，直视前方的双眼、打平与弓身呈垂直状态的右臂、放开箭矢四指自然张开的手势……他的一切她都好喜欢。 这次没有周瀲干扰，又有礼物加持，她一定可以告白成功的！ 「易洐学长……我、我……」由门口步步走向孙易洐，对比紊乱失序的砰咚心跳，沉悦岑觉得脚下的步伐显得格外缓慢，小心翼翼地捧着要给孙易洐的礼物，她、她希望，孙易洐能够接受这个礼物，连同她的心一起接受。 「啊，学妹你来得正好，这是你的笔吧，我昨天刚好在社办捡到。」洞觉到后方有人，孙易洐旋身一看，看到沉悦岑随即便展了一笑，将手中的弓置于弓架，走向沉悦岑向她展示手中的笔，笔头是个软萌可爱的兔脸，确实是沉悦岑丢失的那隻笔。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但孙易洐怎么知道这隻笔是她的？ 「我、我……」沉悦岑承认是笔的主人后，孙易洐便将笔摊在手心供她拿取，看到孙易洐的笑，沉悦岑更是不知所措，本来想说的话在脑中只剩隻字片语，不算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却构不成句。 「学妹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没事的。」孙易洐读出了沉悦岑的窘迫，虽没弄懂她的紧张，但先以语调舒缓地让她放轻松。 「学长，我……我喜欢你！」沉悦岑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抱歉学妹，我没有办法回应你，因为我……」孙易洐看着沉悦岑，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沉瀲，即便面对的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造成两难的表白场景依旧处变不惊。 沉悦岑失神地望着孙易洐的嘴型，她觉得她的世界在听到孙易洐说出「抱歉」时便已崩塌。 她明明都知道的，都怪她只顾着自己不要受伤，明明都喜欢孙易洐喜欢了两年还是只敢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他的体贴、他的目光而偷偷开心，可她怎么怎么会想到，孙易洐拒绝他的真正理由会是…… ──我不是真正的孙易洐。 儘管孙易洐觉得这句话由他来说很奇怪，但对他来说这句话却千真万确。 要说明他的情况，还得从一个礼拜之前说起…… 周瀲也不明白，怎么一睁开眼，他就变成孙易洐了，他明明上一秒还跟着苏瑭在拜九尾狐，怎么下一秒就天降横祸。 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给予他和苏瑭最直接的重击，待他醒来后就变成孙易洐了。 毫无徵兆。 猝不及防。 且除他之外的两个人皆倒在地上失去意识，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只好先将两人送去医院再联络苏骋晏。 经过一系列诊疗程序后，医生断言昏迷的两人并无外伤，可又找不出两人昏迷的原因，一切的未知与无法解释啃噬着他的理智，躺在病床上的苏瑭睡顏安详地一度让他情绪崩溃。 明明……明明出事时他就在苏瑭的身边，他虽成了孙易洐却安然无恙，但苏瑭怎会成为那副模样？ 护理师以为他之所以情绪崩溃是基于自责心理，纷纷上前安抚着他的背予以宽慰，可他现在需要的根本不是安慰，他要的是病床上的苏瑭能够马上清醒，他要的是苏瑭能够像平常般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 他要的是…… 周瀲恍然想起他跟九尾狐许的愿。 他想变成孙易洐。 十一年的青梅竹马如果让他只是「青梅竹马」的话，那他寧愿变成别人，变成一个跟她一样喜欢射箭、举止成熟得体，至少、至少不会让苏瑭一看到就想起他仍是孩童的稚嫩模样…… 他可以跟苏瑭一起射箭、听苏瑭抱怨日常琐事、他可以了解那些他无法理解的苏瑭。 可、可如果他成为孙易洐的代价便是苏瑭昏迷不醒，那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他从一开始就没如愿过。 「别沮丧得那么快，我妹还没死呢这位同学。放心，她的生命力很旺盛的很，只是贪睡而已。吃吗？」苏骋晏提了一袋橘子突然出现在周瀲身后，嘴上带着的自信不疑像是苏家特有的基因象徵，晃着手里的橘子询问着他。 苏骋晏的话提醒到周瀲，他还不能举手投降，他还没弄清楚他之所以能变成孙易洐是基于什么原因，真的是因为九尾狐应允了他的愿望吗？ 或许他找到原因后，就能知道怎么救苏瑭了…… 于是，他藉着孙易洐的身分一直打听着九尾狐石雕的事情，可得到的消息除了附近的月老庙特别灵验并无特别，幸运的是，在他成为孙易洐第三天，苏骋晏便传讯告知苏瑭清醒了，虽然清醒了，可却也失忆了。 周瀲原本想着，没关係，他都记得。 可当他发觉清醒后的苏瑭跟「周瀲」形影不离时，才体悟到苏瑭不是喜欢孙易洐，而是不喜欢「他」，他的挣扎只是徒劳，他的没关係只是自我安慰。 就算他成为了孙易洐，苏瑭眼里望着的人依旧不是他。 他其实不是想成为孙易洐，是想要苏瑭喜欢他，他只是羡慕…… 可是一切好像都太迟了，谁能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XXXXVIII~XXXXIX. 跟苏骋晏聊过后，苏瑭感觉原先纠结她的问题都豁然开朗，忽然懂了她原本的退却，她害怕改变现状，害怕她努力建构起来的认知被改变，但正如苏骋晏说的一样，她的认知只是认知，事物的本质从来没变，只是她一直执于她的认知自欺欺人。 「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得知道，等一下我说的话可能很难让你相信，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了？」于同苏骋晏夜谈隔日放学时段，苏瑭终于鼓起勇气朝「苏瑭」开口，可话没说完，感觉对方啣咬下唇的力道不太对劲，话才讲一半便急忙停下察看情况。 「嗯？」那张曾经属于她神色懵然地看着苏瑭，似乎在想苏瑭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苏瑭的指尖率先抵达，轻扣着对方下巴仔细检查嘴唇边是否有伤口，她紧张时总有咬下唇的习惯，随着承受的压力越大，施予嘴唇的力道也会越大，常常因此就把自己的嘴唇啃到流血。 「……流血了。」掀开「苏瑭」的下唇一看，果然已经嗑破了嘴唇，唇内已漫出了血。 「周瀲……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失忆，我、我……我不是真正的苏瑭。」苏瑭急忙从周瀲书包拿出卫生纸递给「苏瑭」，心里庆幸着这种消耗品周瀲向来随身携带。 怔怔望着苏瑭担心她的表情，「苏瑭」极其害怕眼前的人会对自己失望，可从她成为「苏瑭」开始便一直很清楚，那些对她施予的体贴温柔，谅解与温暖，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只是很羡慕、很羡慕苏瑭拥有的一切，可成为了苏瑭之后，他更知道从来不属于他的东西，即便拥有了，那些不属于他的不安感从来没有消逝过。 每个人一口一个的「苏瑭」都在提醒着他，「他」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小偷。 因为他根本不是苏瑭。 属于他的名字是…… 孙易洐。 发现自己变成苏瑭只是一觉醒来的事，张开眼就看到自己身处病房，且周瀲正围在自己身边。 孙易洐知道他跟周瀲的交情并没好到能共处病房的程度，下意识摸着手腕，发现腕上多了个以贴纸圈成的手环，是院方为了辨识病患身分而製作的，至此为止一切还在他的理解范围内，手环上方印的姓名却让孙易洐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我、我是……我是苏瑭？」孙易洐千想万想都没料到他曾朝暮盼望的事情会在一觉醒来付诸现实，让他既难以置信又欣喜若狂，可随即又想到他自己跟苏瑭的性格截然不同，周瀲又从小跟苏瑭一起长大，会不会下一秒他便原毕露被周瀲觉察事有蹊蹺。 「你──该不会，不会失忆了吧？」可周瀲狐疑地端详孙易洐几秒后，反倒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偽装藉口，孙易洐内心迟疑着他是否该顺水推舟果断承认，承认之后，不论自己行为上跟苏瑭多有出入，都能在以「失忆」为名的保护罩之下合理化。 但孙易洐不置一词的反应于周瀲反倒像是默认，他能注意到周瀲看向他的眼神在一瞬间黯了下来。 之后被苏骋晏带回苏家，也在「失忆」这层强力偽装之下，周围的人都对他关心备至，全然没发现潜于苏瑭体内的灵魂早换了另外一套。 孙易洐倒也不是不关心他原身的情况，只是变成苏瑭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美梦，他知道这副身体从来不属于他，却也不忍心走出这场梦，心里存着只要「真正的苏瑭」来找他要身体时绝不逃避的心态自我期许。 可真正见到他原身出现在眼前时，他却什么都不敢做，逃避也好，缩在失忆的防护罩之下也好，他在内心祈求着身处他原身的苏瑭看在他失忆的状态之下，永远都不要拆穿真相向他讨要身体。 孙易洐一直很羡慕苏瑭。 从他第一眼见到苏瑭的那天，就觉得苏瑭全身散着光。 不知基于什么原因，自他加入箭术社时，他旁边的靶位便一直没有固定的主人，虽然靶位也没写名字，谁要在哪练习也从来没有规定，但孙易洐发现，大家好像都怕剩馀的练习靶位是他旁边。 原因他也不太确定，但似乎是在他旁边练习特别容易被教练盯上，又或者是不知为何，站在他附近练箭的学弟妹似乎像是中了某种诅咒般，即便花了长时间练习，状态似乎也会不如预期。 久而久之，孙易洐就发现到许多学弟妹即便无法练习，也不愿选择他附近的靶位练习，但毕竟大家参加箭术社就是要体验射箭的乐趣，于是孙易洐便默默地固定选择在最角落的靶位练箭，诅咒应该要怎么样才能解除他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让因诅咒牺牲的靶位减少一个。 有好长一段时间，孙易洐旁边的靶位无人认领，直至苏瑭出现。 当苏瑭选择站在孙易洐隔壁靶位练箭时，孙易洐本想这可能是苏瑭第一次与最后一次站在这个靶位，但苏瑭接触射箭的时间不长，在旁观察的孙易洐轻而易举地便能发现苏瑭于站姿上的错误致使射出的箭总是「箭走偏锋」。 想着苏瑭下一次可能也不会站他旁边的靶位，便出于社团前辈的身分指导了下苏瑭，苏瑭不笨，一下就掌握到孙易洐的重点，调整好站姿后，虽然论精准度还有待加强，但对于偏箭的问题，已改善许多。 孙易洐以为那一次会是苏瑭最后一次使用他旁边的靶位，可之后至练习场练箭时都会在他旁边的靶位看到苏瑭的身影，前几次看到他来的时候还像个认真像老师讨教问题的学生，询问了几个她在射箭时遇到的几个问题。 「原来如此，谢谢学长，能在学长旁边练习真的好赚。」某一次，苏瑭向孙易洐请教完问题突然这么说着，这句话在孙易洐荡起涟漪。 「……可是，我旁边的靶位不是受到诅咒了吗？」孙易洐一直以为苏瑭之所以在他旁边靶位练习不过是对于射箭的热爱加上练习场的靶位有限故才将就，没想苏瑭的感想与他的预设大有出入。 「誒？有这回事？」苏瑭大惑不解地说着，她在目前的靶位练箭也有一段时间了，若真有什么诅咒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之前在我旁边射箭的几个同学或学弟妹，似乎只要在我旁边练习，就会表现失常，你不也是因为站在我旁边的靶位才没射好吗？」孙易洐一五一十地说着，内心暗想着难怪苏瑭一点都没排斥这个靶位，原来是什么都没听说。 「什么啊……学长，你这都是听谁说的，等一下……这也太好笑了吧……其他人射不好是不是因为诅咒我不知道，但我射不好是因为我才刚学啊，跟学长没有关係，而且每次有问题问学长，你都会很认真的回答，我能在这个靶位练习真的超幸运的，那些因为害怕诅咒而不选这个靶位的人真的很亏耶。」苏瑭一度以为孙易洐受了什么啟发，忽然想尝试一本正经讲着干话的风格，要不是经询问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得到否定答案，她真的会以为孙易洐说了这么一大段主要是想逗她笑。 但无关孙易洐的本意为何，这段话流贯到苏瑭耳里便是件极其有趣的事，忍不住先笑再说，诅咒是什么鬼啦，真要有这种诅咒她也好想有这种能力，这样在比赛时位她两侧的选手都会表现失常，直接少两个竞争对手。 苏瑭大略知道孙易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毕竟她入社时也曾被其他社员提醒过最好不要挑孙易洐旁边的靶位练习，两相对比很折自尊心。 长期在对比下成长的苏瑭当然理解居于下位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更令苏瑭费解的是这些给她提醒的人为什么寧愿纠结一个位置也不愿练习？ 实际接触孙易洐后更是觉得还好当初没有接受这些「提醒」，要不，她就不能在孙易洐身上挖那么多宝。 XXXXX~XXXXXI. 苏瑭不知道，她这句话对于孙易洐有多么重要，将孙易洐先前的因「诅咒」而生的自我检讨与自卑都给驱散。 在这之后，孙易洐与苏瑭渐渐变得无话不谈，然后，孙易洐见到了那个与苏瑭当了十一年的邻居，那个苏瑭口中无时无刻宣示自己面部瘫痪的末期患者──周瀲。 那时的苏瑭刚好因应比赛，开始自主练习，才让他得以见到周瀲真容，初见周瀲本人时，孙易洐也曾被对方那张彷彿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给吓到，他很少能见到男生皮肤白如牛奶且富有光泽，淡漠的眼神宛若于世间万物皆不屑一顾。 「您好，我是苏瑭的同班同学，我知道苏瑭还在练习，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在这里等她？因为明后两天我们教室作为考场，门已经上锁了。」百闻不如一见，孙易洐每每听苏瑭抱怨起周瀲都觉得她言词里挟带私人恩怨，亲眼见证才知苏瑭所言不虚。 周瀲声音里不见急缓，沉润的声嗓自带一丝凛冽，虽举手投足间能感觉到周瀲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礼貌。 孙易洐本想带周瀲至休息室吹冷气，但周瀲似乎更属意在练习场边的椅子，因为在那边可以看到苏瑭练弓的情况。 不过室外是真热，孙易洐怕周瀲中暑所以搬出休息室附备小型电风扇供他使用，周瀲向他点头致谢后，由书包拿出了一颗已被转乱的魔术方块开始拨弄，而孙易洐则继续手边弓具保养的工作，可时不时还是会朝周瀲方向窥望一番，异物相吸的理论孙易洐是相信的，但苏瑭跟周瀲差距之大在他预料之外，他实在很难想像这两人居然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看都觉得这组合要不就是苏瑭闷死而周瀲被吵死，也不知道平时相处是谁让谁更多。 在孙易洐的认知里，苏瑭天生自带亲和力，个性直率纯真又带着调皮，就算处于陌生环境，也能很快地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全箭术社上下没有人不喜欢苏瑭。 可这种憧憬本身就附加着羡慕，孙易洐越感受到他对于苏瑭的认可，就越知晓他对自我的不认同。 孙易洐原以为苏瑭之所以能拥有这些让他羡慕的起因皆出于自身的幸运，由小到大都在充满宠爱的环境长大，其个性少根筋又单纯天真总能激起其他人的保护欲，即便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情，也精通各种撒娇方式能让人轻易地就能接受她的缺点…… ──直至成为苏瑭亲身经歷苏瑭母亲的恐怖。 他被当作苏瑭接回苏家时，儘管面临毫无徵兆的失忆，亲邻的苏骋晏与周瀲没有任何一句责怪，且由言行中也感觉不出这两人对于「失忆」的苏瑭有任何嫌弃，而苏妈在他出院时也正迎接公司政策的转换，每天总忙到晚间十点、十一点才回到家，而那个时间的苏瑭早就进入梦乡。 在射箭练习场见到怒火中烧的苏妈时，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从周瀲的反应及身处在他原身的苏瑭称呼对方为「苏妈妈」时，才知道这个拿着弓企图攻击自己的人便是苏瑭的妈妈。 而从苏妈的话里读取到的资讯，孙易洐才认知到他一直以来都误会苏瑭了，苏骋晏及周瀲对苏瑭的好是真，但这并不代表苏瑭就跟幸福无忧这四个字掛边，看着苏妈强势地逼她退社，独断否定着苏瑭的努力，孙易洐不禁感慨他与苏瑭是多么地相似。 孙易洐是家中的老三，家境虽论不上名门权贵，但父母皆论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上头有两个哥哥，大他五岁的大哥任职于企业排名前十大的行销公司；大他三岁的二哥目前也就读名流大学的医学系，未来可期。 相较于两位哥哥的优异，孙易洐觉得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虽于学期成绩也总在第二第三间徘徊，但始终搆不着第一名。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多努力一些就能收获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尝试的结果要不就是过于在意自己的弱科导致忽略了强科而因小失大，要不就是为了读好书导致他操之过急致使低血糖昏迷，越想努力得到的结果越糟，乾脆维持现状。 父母看着他带回来的成绩单一次次叹气，嘴里说着的都是哥哥们在他这个时期的辉煌事蹟，看向他眼神除了失望并无其他。 他从未放弃成为父母眼中的骄傲，只是心知他能让父母骄傲的方面并不在于课业，于是他投心射箭，企盼自己在射箭这方面所获成就能换得父母认可，却仅得到父母口中的「不务正业」。 于是苏妈试图强押作为苏瑭的他回家时，一直以来积攒在孙易洐心里的委屈难受也被彻底引爆，为什么他只能为了读书而努力呢？难道他活着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读书而已吗？ 后来苏妈强行带他回苏家，一像温和的苏骋晏罕见地发了顿脾气，对象当然不是他，而是苏妈。 「只是个兴趣而已，射箭也没什么不好啊！」原先苏骋晏只是好声好气的哄劝苏妈，并未想要引起争执。 「兴趣？兴趣能当饭吃吗，她以后能靠射箭养活自己吗？苏骋晏你让开，没你的事！」可苏妈也不是苏骋晏说几句就能被劝服的，毕竟在练习场她连受两次气，可没有这么容易就气消。 「你整天嘴上都掛着成绩成绩，这个家已经被你搞得乌烟瘴气了，成绩不好怎么了，成绩好就能当饭吃了吗？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苏瑭失忆，这个家我一点也不想回你知道吗？她都已经失忆了，你还想让她变成第二个我吗？」最后苏骋晏也情绪爆发，朝苏妈一通怒吼飆骂，吓坏了苏妈也震慑到了孙易洐，虽跟苏骋晏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孙易洐知道苏骋晏并不是个会被情绪控制的人，随意发脾气也不是苏骋晏的作风。 气氛登时凝滞，苏妈瞋目切齿望着他和苏骋晏，一言不发，看着互不相让的苏妈跟苏骋晏，孙易洐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只是两败俱伤，可现在的他到底能够做什么？ 没多久，苏妈先败下阵来，由一滴眼泪引发的嚎啕大哭让苏骋晏马上心疼地将苏妈拥入怀里拍背安抚，在逼迫他和苏瑭这件事上苏妈确实不对，但也不能因此无视苏妈一直以来的辛苦，要操持一个家庭的所有家务及掌管开支并不容易。 苏妈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准备上班，下班后要立刻衝回家准备晚餐，虽然不是每天都有空准备早餐，但只要她有时间，在准备三餐上绝不马虎，假日难得空间还得去买菜或採购日用品，家事他和苏瑭也就是帮忙晒个衣服洗个碗，其馀都是苏妈在操劳。 苏妈一直以来的辛苦苏骋晏都看在眼里，儘管那并不能合理化苏妈在成绩方面求好心切对他和苏瑭带来的精神迫害，但也无法因此否认苏妈的爱。 最后苏妈抱着苏骋晏好久都没说话，将一直积在心里的情绪藉由眼泪发洩完才放开苏骋晏，一场轰轰烈烈的架就这样平静地画下句点。 争吵过后，苏骋晏回房间收整行李，后天他便又要回学校上课，孙易洐带着思绪纷乱的心，敲门经主人应许后走入苏骋晏的房间。 「我家妹妹捨不得我阿，没事，下个週末我就回来了。」苏骋晏嘴上取笑着苏瑭，心里想的则是苏瑭这小鬼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 「哥，虽然讲这些很奇怪，但我还想问你，如果你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必须欺骗所有人，你会怎么做？」孙易洐见苏骋晏又回復平时的样子，心里安心了不少，虽然他现在成了苏瑭，但他还是不懂苏瑭。 他不明白苏妈在练习场准备要攻击他的时候，潜在他原身的苏瑭为什么不仅救他还帮他说话？ 而且事发已逾一週，苏瑭也未曾向他讨要身体，如他所愿。 可明明事情照他的意思发展，他还是觉得心里好空虚，他知道他的失忆是假的，他知道他成为苏瑭是假的，就算苏骋晏一看到他就亲切地喊他「妹妹」，对他来说，属于苏瑭的东西于他来说还是如同镜花水月。 「可是你不可能欺骗所有人啊，就算所有人都相信你了，可是『这里』会知道。」听着苏瑭的话，苏骋晏想着自家妹妹会不会又想顾及其他人的感受，打算以善意的谎言誆骗什么，说着「这里」两字时，以手掌拍拍左边胸口取代解释。 「哥不知道你所谓的『想要的东西』是指什么，所以也无法说上好与不好，但如果是需要欺骗才能得到的，我的经验是，与其说骗自己说你换到了期望的结果，不如说从头到尾都是自欺欺人。」苏骋晏说着，他曾经欺骗自己眼不见为净，但事实从未因为谎言而有所改变。 谎言说到底也只是自我满足抑或自我安慰，但说谎的人反倒是最晓得真实于他遥不可及的人，即便手里攥着透过谎言取得的东西，可心里会知道，不管是安慰或是满足，都只是错觉。 「我是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啦，但哥站在你这里，所以如果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请相信哥，不要选择隐瞒我。」瞥见苏瑭呆愣地听着自己的话，苏骋晏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过于言重了，他都还不知道苏瑭之所以会这么问的缘由。 但苏瑭不愿说，他也不愿追问，就算问清楚了事情始末，他也不是苏瑭，不能告诉苏瑭怎么做绝对正确，但无论苏瑭做了什么决定，他能够做的也不是帮她决定，而是成为她的后盾。 「……谢谢哥。」听着苏骋晏的话，孙易洐一句话也说不出，明明苏骋晏什么都不知道，可为什么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孙易洐忍不住突然上涌的情绪，吸了吸鼻腔涕液后眼泪开始溃堤，他是个卑劣狡猾的小偷，以为成为了苏瑭就能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可就像苏骋晏说的一样，那些不过就是自我安慰。 就连苏骋晏现在对他说的温暖话语，听在他耳里也特别灼人，因为他知道这些温暖从来就不属于他…… 「誒，我讲错什么了，你别哭啊……」苏骋晏惊慌失措地放下手边的衣服，拿起一整个卫生纸盒递给苏瑭，他今天怎么把苏家的两个女人都惹哭了？ 苏瑭遗传到苏妈，平常都不太哭，可一哭就很难哄，怎么办，他要故技重施抱上去吗？不好吧，苏瑭毕竟正值花样年华，该发育的都有发育了，要是他一个弄不好变成性骚扰被打也不能说什么…… 可不处理……邻居会不会以为他在家暴苏瑭……怎么办？抱，还是不抱…… 苏骋晏左右为难地看了眼苏瑭又朝自己看了看，决定再去拿一包卫生纸，误会家暴就家暴唄，反正他过几天就回学校了。 XXXXXII~XXXXXIII. 「所以……你是易洐学长？」听着眼前的「苏瑭」说着她不是苏瑭，苏瑭有些尷尬地确认着，而「苏瑭」……不，孙易洐点头承认。 「……我是苏瑭。」确认对方身分后，苏瑭也随即表明身分，潜于她原身的灵魂不是周瀲而是孙易洐这点让她心里有些复杂，她既意外也不意外，她一直以为灵魂是她跟周瀲互换，是前几天发生的种种跡象看来才让她有另一猜想。 「咦！」听到眼前的周瀲自曝是苏瑭，让孙易洐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眼前的人是周瀲……那照这么看的话，真正的周瀲是在…… 「……我，大概找到我们灵魂交换的原因跟机制，但现在要让我们恢復原状我们可能要……要说服现在佔用学长身体的那个人，可是……」苏瑭继续说着将她所知道的资讯，但她不解，周瀲就算没摸清他俩身体里究竟是谁，这一个多礼拜怎么会吭都不吭一声，难道周瀲不想恢復原状吗？ 「可是？」见苏瑭欲言又止，孙易洐接着她的话提问，苏瑭这语气怎么像是在说说服周瀲很难……等等，为什么是用「说服」？ 「周瀲这个人个性彆扭又奇怪，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们提过这件事让我觉得很不对劲，我怕就算现在我们的灵魂和身体都不在本体，他也不会老实听我的话，所以我想，要不我们……」苏瑭娓娓道出，也不知道周瀲怎么想的，他这几天每天都过得很不习惯，若她今天没察觉到不对劲，难不成周瀲甘愿待在孙易洐身体里一辈子？ 苏瑭思考着，既然明说不行，那就暗拐，周瀲那边只有一个人，他们这边则有两个，死拖把人给拖到狐狸雕像那边也是一个方法。 「……我对周瀲的了解不如学妹，但如果他现在是孙易洐的话，那学妹，能够说服他的人就只有你了。」孙易洐掬了抹笑，拍了拍苏瑭肩膀，在身体交换的这段期间内，他发现纵使心里有其他想法，可身体有时还是会依照原主的习性。 孙易洐承认他对周瀲熟识程度的确不如苏瑭，但周瀲现在用那句身体可是他的，他的身体是怎么样，他可一清二楚…… 「恩？」苏瑭听不太明白孙易洐的话，周瀲现在用的身体是学长的，那跟她有什么关係？ 孙易洐莫名绽出一笑，靠着苏瑭耳畔悄悄说着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随着苏瑭入社时间越来越长，苏瑭的练箭时间也越来越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瀲边解魔术方块边等苏瑭结束练习已是常态。 某次孙易洐刚结束练习，在上弦蜡时意外瞥见周瀲解好魔方的瞬间，睇着拨乱的方块在他的努力下一层一层让每一色面都归校为均一顏色，心头涌上的成就感让周瀲悄悄地弯起了嘴角，而这个笑从无到有的过程皆被孙易洐尽览无遗。 周瀲不笑的时候像个沉鬱懂事的少年，而笑起来却像是个孩子，或许是因为两者的反差太大，让孙易洐在看到周瀲笑的瞬间不禁屏息，潜意识地不想因为眨眼而错过这抹笑。 在那之后，孙易洐射箭之外的额外乐趣就是看到周瀲默默来到练习场边解着魔方边等苏瑭，偶尔周瀲会在社课时间来帮苏瑭送东西更是赚到，让他可以藉由苏瑭跟周瀲的互动，看到周瀲的更多面向。 周瀲每一次来送东西时都一定会骂苏瑭呆子，骂是骂，东西还是还是会替人送到，有时候苏瑭为表感谢会说些「有你真好」之类的话，这句话在女性间常的互动或许极其正常，但每每苏瑭一说，他便可以看到周瀲发红耳根，有时还会蔓延至后颈也是红的，孙易洐每次看到周瀲言行不一的模样都觉得特别有趣。 他曾以为他在知晓他的心意便放弃这段爱恋了，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起头，可当他成为苏瑭时，他才知道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孙易洐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弯起嘴角就能让他觉得周瀲笑得很好看，甚至仅仅是一抹笑，便让他暗恋周瀲到现在。 放学时间一到，苏瑭便站在孙易洐教室门口引颈翘望，没多久便等到现身为孙易洐的周瀲走出教室。 「学弟，有什么事情吗？」一出教室看到他原本身体的周瀲心里知道会致使原身现主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因为他，可对方有备而来的模样总让他觉得有诈，自上次被狗追的糗事被其目睹他便隐隐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诡异，可至于究竟是哪边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这边不好说话，学长，跟我走一段吧。」苏瑭没正面回应周瀲所提的问题，教室前人来人往的，不好讨论交换身体的事情，感觉到他上下审视一番的目光似在疑度什么，但最后周瀲还是提着书包跟着她走。 「周瀲，走！我们去把身体换……」成功带着周瀲走出学校，且移步至周围人潮渐散时，苏瑭眼见是个好时机便开口说出她此行目的，为怕周瀲临阵脱逃还边说边抓对方手腕，抓到了就开始狂奔。 「什么『周瀲』？学弟，我是『孙易洐』，你才是『周瀲』。」抓是抓到对方的手腕没错，可苏瑭目前使用的身体是周瀲的，以臂力来说不可能赢过长期练箭的孙易洐，很快就被周瀲给甩开手。 周瀲校正起苏瑭的称谓，提醒苏瑭注意他们的表相身分，他没料到对方会忽地掀他底牌，并不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而感到意外，毕竟醒来后灵魂跑到别人身体这点他们心知肚明，但身体交换的原因他还没查清楚，并打算继续以孙易洐的身分进行调查，在他弄明白事情之前可不想受到孙易洐的摆佈。 「那这是什么？你如果不是周瀲，那这个魔术方块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周瀲的魔术方块橘色这面第二层中间偏右的这个方块有一条刮痕，你要不要告诉我，这颗魔方上的刮痕怎么跟周瀲的魔方一模一样？」一心只想马上换回身体的苏瑭被还在纠结身分问题的周瀲逼得急不可待，伸手往周瀲肩上书包拉鍊一拉，手脚俐落地从孙易洐书包拿出了那颗周瀲随身携带的四乘四魔方，并将橘面对向周瀲让他直视她所说的刮痕。 她知道要跟周瀲沟通少不了耗脑，可真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讲，非得要这样绕着圈子讲话让她猜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次她无意间看到孙易洐书包有颗色彩繽纷的正四方体便直接联想到她成为周瀲后遍寻不着的那颗魔方，这才怀疑起她一直以来是不是都误会了什么，原本没注意到的细节，细想过后才觉不对。 从一开始苏骋晏说出事当天是孙易洐通知他自己出事的就很奇怪，学校通讯联留的都是苏妈的电话，凭空而来的孙易洐从哪知道苏骋晏的电话？ 之后看到孙易洐练箭，当时她只觉得孙易洐那天太执于准度，可过于在意准星反而会让箭射偏的「弓箭手悖论」她也是因孙易洐才学到的，若真是孙易洐的话怎么可能需要她提醒这点。 「就算我是周瀲又怎样？你跟苏瑭现在不更刚好吗？青梅竹马让你们更有相处的空间，何必来管我？」周瀲一手接过苏瑭手上的魔方，将它收入书包，不否认也不承认它的身分，他猜想孙易洐之所以会知道他魔方上有这么一道刮痕，也是苏瑭说的，因为那个刮痕正是苏瑭某次翻玩时不小心刮到的，可若苏瑭连这点小事都告诉了孙易洐，他更不懂孙易洐此行到底想做什么，他和苏瑭就这青梅竹马的身分甜甜蜜蜜的不也挺好？ 「你这傢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如果周瀲身体里面的不是你，根本不是周瀲，就算你在孙易洐体内待再久也不是孙易洐！一辈子窝在别人的身里里面你甘心吗？」听到对方的回应，苏瑭简直觉得她要疯了，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周瀲牵到北京还是周瀲，怎么绕了一大圈她还是觉得周瀲没搞清楚重点。 「……为什么是你？」苏瑭的话不经意刺伤了周瀲，他的确不甘心，但他又要怎么甘心？ 「哈？」周瀲前后不接的发言让苏瑭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是谁？ 「为什么苏瑭喜欢的人是你？」见对方有听没懂，周瀲继续补充，他一直在想，要不是那天他从沉悦岑那边知道苏瑭跟孙易洐去月老庙，他还自认在苏瑭心中是特别的，即便他不在选择内，倘若苏瑭真喜欢孙易洐，至少会问过他的想法。 要是那天他们没有出事，苏瑭没有失忆，他跟孙易洐灵魂没有互换，那现在的孙易洐，是不是就已经跟苏瑭在一起了？ 「我……气死我了，什么跟什么，从头到尾都听不懂人话，现在就跟我去把身体换回来！」听懂周瀲的话后，苏瑭是真的想翻个白眼，也差点就翻了，但翻白眼这个动作对于周瀲的表示方式大概是满腔火气，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喜欢孙易洐了？到底是谁给周瀲的想像力！ 苏瑭抓起孙易洐的手，可这次抓的不是手腕，而是十指交扣的牵手，孙易洐说过，要让现在的周瀲听话，可以试试肢体接触，而且越亲密越好。 「你……」倏然窜入掌心的温度吓得周瀲措手不及，一时间还忘了呼吸，世界彷彿在一瞬之间安静下来，经血管收缩而生的脉搏在此刻无比清晰，周瀲甚至能感觉到掌心脉动节奏跟他的心脏同步。 「你再多讲一句，我就用你的身体强吻你！」刚牵起手苏瑭就看到那张属于孙易洐的脸霎然炸红，神色也变得飘忽不定极不自然。 肢体接触后附上口头威胁一送上，便让周瀲马上乖乖听话地跟着她走，苏瑭暗自惊叹着，果然阿，身体构造还是身体的原主最清楚。 XXXXXIV. 周瀲与苏瑭抵至狐狸雕像前后，孙易洐早已无聊到收集一堆石头玩起叠叠乐，苏瑭走至狐狸雕像前放置红珠，人都到齐了，现在该是这场闹剧结束的时候了。 红珠在苏瑭放置后不久便遁入土里而后消逝不见，苏瑭见状忍不住东张西望寻找银发男子的身影，东西都收了，不会临时变卦不来吧。 「看来您已经做好决定了，接下来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止穹声音落下，马上就让苏瑭转至正确方向看到止穹及若海，其馀两人看到止穹凭空出现一时傻愣在地。 虽两人都很快便恢復镇定，但还是看出他们脸上均带着「有语不敢言」这五字，苏瑭看着两人的反应特别欣慰，她第一次遇见银发男子也是这种感觉，要不是对过农历，不然谁看谁都觉得是好兄弟吧！ 「等……等一下！」看着银发男子拿起扇子准备朝三人挥去，苏瑭驀然想起什么，双手档前让银发男子停下动作。「反悔了？」止穹询问道，毕竟等愿扇允得也是心愿，改变心意他也是理解的，但其中一方不想变回去，但其馀两人也只能维持现状。 「这次、这次不会又要昏迷三天吧？」苏瑭说着，她不是反悔，上一次昏迷醒来各种饿，结果因为周瀲的挑嘴属性她根本吃什么觉得什么不好吃让她心有馀悸，如果又得昏迷三天的话，她能不能先吃饱再来。 「不会的。」止穹嘴角泛起淡笑允诺道，这人怎么每次出场都这么有戏，接着持起等愿扇一挥，有道金光綹綹丝线柔缓地将三人连系在一起，苏瑭睡意渐起，逐渐闭上眼睛…… 「终于变回来了喔天，累死我了。真不是我说，周瀲你这身体实在是不怎么样，只不过跑个步就能喘个半天。」当苏瑭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见银发黑发两男子，而她果真回到她的身体了，兴奋地手舞足蹈。 这段日子她在周瀲的身体里简直跟受苦没什么两样，每次午餐的时候都要东挑西挑得超级地狱，而且跑步只要超过十分鐘就会开始喘，不能吃又不能动，只能每天疯狂写试题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 「我的身体？等等，换到我的身体不是……那之前的苏瑭不就是……这、这怎么可以！」听到苏瑭的抱怨，周瀲感觉哪里不对，他不是跟孙易洐互换身体吗？关苏瑭……等等，要照这理论的话，那之前他以为是孙易洐的傢伙其实是苏瑭，而在苏瑭体内的才是孙易洐…… 脑袋早已得出答案，但周瀲不想面对，直盯盯望着苏瑭，这人居然能接受别的男人随意碰触她的身体，难道她和孙易洐早就…… 「你待在我的身体这么久还没发现吗？我对女生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孙易洐在周瀲耳边悄声说着，周瀲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表情已说明一切，虽然放任周瀲继续胡思乱想会更有趣，交换身体期间替苏瑭梳洗是不可抗力，可他在清洁身体的过程中可没什么齷齪想法，毕竟只靠灵魂也起不了什么生理反应。 「我想先去射个箭，先走了。」孙易洐丢下话便逕自离开，练不练箭倒是其次，但现在留空间给两人好好说说话他认为才是最重要的。 「周瀲……有一点我不太明白，灵魂互换的先决条件得要身体的主人想成为另一个人才能成立，你为什么会想要成为学长阿？」孙易洐为什么想成为她的原因苏瑭大略了解，可周瀲跟孙易洐又不熟，怎么会想变成他？ 「我……」周瀲一时语塞，脑袋还在思索孙易洐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孙易洐不喜欢女生……那就代表……他是在玩弄苏瑭吗？ 止穹与若海其实并未远去，只是使用隐身术隐去身形，该做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也就没有必要在凡人面前现身，看着一旁毫无进展的两人，止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若海则恶狠狠盯着两人，对于人类还是无法放下警备心。 「若海，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人类吗？你试试将你的拿手绝活套在『他』身上。」止穹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若海，忽灵机一动地对若海说着。 「胡闹！怎么可以将法术随意施予凡人，管辖这里的可是……」听了止穹的提议，若海马上就起反对意见，随意对凡人施法术的后果主人比他还清楚，怎么还提这种事。 「就是因为是这里才有斡旋的馀地，其他地方我可不会允许。来，试试。」止穹笑了，在其他地方他就不会让若海做这件事，但「这里」不一样。 若海听罢，想着主人行事向来有据，便依言转了转手指，往周瀲身上套了个小法术。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孙易洐，我以为你已经答应和他交往了，所以我……」周瀲说出话后才感觉不对，这跟他原本预备好的话完全相反，可看着苏瑭没等他说完便先笑了，就也没再将话接下去。 「周瀲，我喜欢你。」苏瑭看着周瀲胀红的脸，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没想太多，自然而然就说出口。 沉悦岑说过要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得看自己靠近对方时会不会心跳加速、会不会无时无刻都在想对方，可苏瑭发现其实不用，心里自然而然地就会告诉她喜不喜欢对方。 作为周瀲时，何抒藺曾判定周瀲喜欢她，她原本以为何抒藺是随口乱说，可后来发现不是，但也不是因此才跟周瀲告白的，不过忽然明白越否认就越是承认这个道理而已。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资格喜欢周瀲，所以一直在逃避自己的情感，找尽各种理由告诉自己她跟周瀲之前的差距，想尽各种藉口否认她跟周瀲之间的曖昧，她原本想要等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在坦露她的心意。 在她认为周瀲失忆，甚至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现状时，她其实莫名的慌，只是当时在周瀲身体里她只能逼自己冷静，想办法尝试各种能唤回周瀲记忆的办法，同时也让她明白，就算她自认她不够好，可从来也不等同她不喜欢周瀲。 「你！你根本就不完全瞭解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毫无徵兆地，苏瑭的告白便径直袭击他的耳畔，周瀲愣愣地看着苏瑭，耳边嗡嗡作响，脑袋因过度运转而发烫，苏瑭这傢伙就算再怎么不会保持距离，也不至于随意拿告白来打招呼吧，可、可怎么突然就跟他告白了，她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我好热喔，我们可不可以先去买冰吃。」苏瑭暗暗在心里偷笑，平时一脸正经的周瀲居然她而自乱阵脚，她的告白难道比解数学题还难应付吗？ 「……好。」周瀲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他一直算不出某个题目的答案，可答案揭晓时他却搞不清楚这个答案究竟是套入什么公式才得出，正想问着题目求的是什么公式时，却被迫中止解题。 好气，好想赶快知道答案，要想知道答案，便得先领着苏瑭到附近便利商店买冰。 XXXXXV. 「区区小妖可真大胆，谁准你随意对凡人施法的？还选择在我的庙附近施法，我这就去稟报土尊，看他要怎么惩治你！」苏瑭与周瀲两人离开后，一位身穿红袍的白发老人现于止穹与若海面前，怒气腾腾地朝止穹怒吼着，若海马上趋前护主，却被止穹给阻止了，老人会来在他预料之内。 「失礼失礼，是止穹不知礼数，惊动阁下。原来阁下就是附近那座庙的主人，要建造一座那么大的庙，少说也需要一千万的功禄吧？」止穹一见老人的穿着就知道老人就是进驻在附近庙宇的月老，连忙向老人拱手作揖。 可实际心里正想着这老人以年纪来说应该不比他大，怎么就甘愿这皓首苍顏的形象，明明天条之一就是不得现于凡人面前，既然不管化为老人还是青年都不被允许在凡人面前出现，何不把自己的外表弄得好看些呢？ 「那是自然，老夫至今已累了三千三百万以上的功禄，才有现在的功名，那又如何？」月老想起他的功名德禄又不禁自豪起来，要能建造一座庙也不是什么神都能享有的福耀，虽察觉止穹有意带偏话题但却也忘了祂原先前来的目的。 「三千三百万……其中是否有两千多万的功禄并未署名，仅是因为您的庙就在附近，随地缘关係而算在您头上而已对吧？」止穹先是装作惊讶的样子，后又犀利指出虽老人功禄值虽高，可有大半功禄非他之功。 「那……那又如何？」神无法说谎，月老无法辩驳止穹所说事实，可就算全赖机运，只要原主不讨回那便是祂的功禄。 「止穹不才，在这片土地也积累不少功禄，但记名工序过于麻烦便常常略过，月老星君、噢不，星君大人，若我哪天开始勤奋地将我过往的功绩都署上姓名，肯定也能像星君大人一样功成名就，功德圆满，您说是不？」止穹表面言笑灿然，可看在月老眼里却是不寒而慄，这小妖暗戳戳地向祂表示那些无名功禄的主人就是他啊！如果这小妖将这些功禄尽数收回，那祂、那祂不成了天界笑柄？ 不成不成，想到别想，想想他月老在天界盛享美名，岂可因为区区功禄毁于一旦…… 「……你！你你你你你！好，好啊！今天算你好运，老夫今日心情特好便放你一马，可再有下次我便绝对会稟上土尊，让祂严加惩处！」月老意会到自己原本目的是看到这些小妖在他的地盘犯戒才趋前管戒，正想稟报土尊以免日后这小妖日后作孽祂也得论责。 可心里盘算一番后，这小妖虽对凡人施法可未伤及无辜，即便稟报土尊也受不了什么大责，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赔上祂的一世英名。 「谨遵教诲。但星君大人，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这件事您一定做得到的。」止穹又向老人行了一礼，月老难得出现在他面前，又怎么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前面见识到止穹非同寻常小妖，一听止穹要提要求，月老便觉不妙，可祂又怕止穹拿那两千多万的功禄要胁，可当止穹使用传音将请求告知月老后，月老哼地一声，甩了甩袖子就不见踪影。 但止穹知道，月老会应允他的请求的，因为跟两千多万功禄相比，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主人，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止穹跟月老的对谈若海虽全程在场，可全程都在状况外，他只是个普通精怪，论不及妖更谈不上神，只知道「功禄」就是他平时常常在数的石头，传说只要集齐五百万功禄就有机缘遇上飞升试炼，通过后便能成仙。 「意思是，若我想要的话，那间大庙我想建就建。」止穹说着，也是该跟若海坦明事况了，否则这小傻瓜还在帮自己傻傻收集功禄，但他现在已不想回到天界了。 「若海不懂，飞升成仙不是主人一直以来的愿望吗？」他之所以一直收集功禄便是企盼总有一天主人能得偿所愿，飞升归回天界。 「还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的确想成仙，但若海啊，遇见你之后，成仙好像就没这么重要了。」止穹说着，身为九尾狐他天生便尊贵不凡，曾任天界神使更是风光无限，可因故被贬下凡后，他却觉得那些天规教条尊荣使命都没跟若海一起去採果子有趣，更何况观察人类真比观察那一尊一尊神来得有趣。 「只要主人能得偿所愿，就是若海的……」若海以为自己成为止穹的累赘，啟口便想解释，主人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就算主人飞升成仙留他一人，他也不会说什么。 「傻瓜阿，如果我飞升成了神仙，那你怎么办？」止穹摸了摸若海的头，有这么可爱的小鬼怪天天喊他主人，他为什么得眷恋那个法规教条成千上万的天庭？ 「现在的愿望是，我想养你一辈子，有多久养多久。」止穹牵起若海的手，望着若海那双紫灰色瞳眸，徐缓说着。 XXXXXVI. 买完冰后苏瑭跟周瀲走去河堤边吃冰，夕阳落下后黑夜降临，群星缀满夜空，苏瑭咬着苏打冰棒吃得喀喀作响而周瀲虽舔着巧克力雪糕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满脑子想得都是被苏瑭搁置的答案。 「所以……你为什么喜欢我？」周瀲问着，冰吃也吃了，现在是该告诉他答案了吧。 「我哥跟我说，我们从地球最多只能看到月亮的59%。」苏瑭笑了一下，眼睛望着月亮，用头指了指月亮的方向。 「嗯，月球自转同步锁定地球公转……」听到关键字，周瀲习惯性开始跟苏瑭解释这种情况的发生原因，可说到一半便停下对苏瑭投了个狐疑的眼神，她喜欢他跟月亮有什么关係，他不会又被苏瑭耍了吧？ 「你说的对，我不可能完全瞭解你，就月亮一样，我一直以为我看到全部的你，但或许我只看到59%的你，可是我喜欢你这件事，100%就是100%，跟我瞭不瞭解你一点关係都没有。你有你隐藏起来的41%，我也有不认识我自己的地方，可是那些我看不到的你，那些我不认识的我，我们不能互相拥有吗？」这次互换身体让苏瑭感触很深，成为周瀲后她看到好多她不知道的周瀲，也看到她一直没有察觉的自己，人终究是有盲点的，也擅于隐藏自己，但无论再怎么隐藏、偽装、视若无睹，她还是她。 苏骋晏那一段话让她想到一个有趣的比喻，如果说别人看她只能看到她展露在外的59%，而她自己看自己则会看到41%不为人知的那面，那只要找一个人互相分享，不就两个人都能得到一个100%的自己吗？ 过去她烦恼过真正的周瀲是她所熟悉的还是让她陌生的，现在想来就是庸人自扰，熟悉也好陌生也罢，不管哪一个周瀲，都是周瀲。 「我……」周瀲花了好久才消化了苏瑭的话，而且完全无法反驳，他原本很怕苏瑭跟他说那句告白是闹着他玩的，或者苏瑭没搞懂跟人告白代表什么意思，所以让他一直惴惴不安想反覆确认。 可现在听苏瑭一说，就像在告诉他，不管是怎样的他，她都喜欢。 「我再说一次，周瀲，我喜欢你。」苏瑭似乎读懂了周瀲的眼神，又将告白说了一次。 那句「我喜欢你」再次篤定地传入周瀲耳里，也像阵热风般灌入他的身体，周瀲再也抑不住情感，他真的喜欢苏瑭好久了、他真的等这一刻很久了。 周瀲直视着苏瑭眼睛缓缓靠近她，他想确认……他想知道苏瑭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只要确认过就行了，他不是想要索求什么…… 在周瀲距离苏瑭只剩五公分时，两人对上目光，周瀲从苏瑭的眼瞳中看到他的倒影，苏瑭不闪不躲，就像许可他能恣意妄为模样反倒让周瀲手足无措。 他、他没有想要做什么、呃不，他没有这么快就想做什么。 可眼前的苏瑭之于他，就像极渴之人眼前的一片绿洲，他日思夜想、朝暮企盼，可又怕触摸后是海市蜃楼，却没想苏瑭一把托起他的侧脸，瞬间夺走他的呼吸。 「……你！」周瀲张大了眼，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此刻对他如同对准心脏的一记撞击。 「猜错了吗？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苏瑭突袭得逞后，绽了抹好看的笑，周瀲此刻被吓到的表情对她来说真的太棒了，而且怎么可以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啊。 「不、不是……」周瀲回应道，他的「不是」在回应苏瑭的前半句。 「好吧，那当作是我有这个意思……」听到周瀲否认，苏瑭倒也觉得没什么，虽然误会周瀲的意思，可看他反应也不像是拒绝，只要不拒绝她，是怎么样也无所谓。 周瀲抚上苏瑭的脖子，不常被触碰的部位忽沾上带有触感的温度让苏瑭感觉有点痒，脑中还想着原来周瀲是想摸她脖子，可下一秒便与周瀲两唇相接攻唇掠气。 ──闭眼的前一秒，映入苏糖眼帘的是周瀲目光认真专致地锁定着她。 「这个好像是用不到他们身上了，若海，要不我们试试，就别浪费星君大人的宝贝了。」不知从何时就开始在远处观望的止穹开始以指尖开始耍玩手中鑠着光的结捆红线，他本来还想说顺道帮他们一把，可看来是他多心了，这两人一点都不需要他担心进度。 「……我？」若海不知所措地看着止穹，这红线是月老用来绑定姻缘的，主人喜欢胡言乱语的毛病又开始犯了吗？ XXXXXVII. 与周瀲坦实心意后，苏瑭看着再过几分鐘就要走向七点的时间，若是平时的周瀲，这个时间该是他倒垃圾的时间。 无论走得多慢，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河堤距离苏周两家虽不算近，也谈不上远，大约走路十五到二十分鐘便能抵达。 苏瑭返家之前，周瀲让她先在周家门口等一下，然后没过多久，就看到周瀲手捧着那个她在周瀲衣柜里找到的礼物盒，且这次礼物盒绑了周瀲刚系上的蝴蝶结。 「怎么会想要送我魔术方块。」想也没想地，苏瑭直接戳破礼物盒的内容物，装作没拆过回到家还得猜测周瀲到底为什么要送她这个她根本不会碰的东西。 「你看过了？」见苏瑭拆也不拆就知道礼物里装什么让周瀲有点吓到，可如果交换身体期间他的身体是被苏瑭佔用的话那一点也不奇怪，以苏瑭的性格，在交换身体期间肯定已经将他的房间大翻特翻。 「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能看？」苏瑭反问着，她其实道德没有沦丧到未经主人许可随意乱翻别人东西，但这礼物本来就是她的，她怎么就不能看了？ 「……意思是我喜欢你就跟我喜欢魔术方块一样，而且如果你不会的话我、我可以教你。」周瀲吞吞吐吐的说着，其实他知道送苏瑭魔方有些不合适，因为苏瑭根本就没有会喜欢这个礼物的跡象，他也只是希望就算苏瑭最后不喜欢他，只要看到魔方就能想到他而已。 「喔？那我要努力让你比起魔方更喜欢我。」苏瑭收下礼物盒，魔术方块算什么，反正她不会正好当作去找周瀲的藉口。 「你……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个吊饰？」周瀲想起在他还是孙易洐时，曾听说过那个吊饰不只是个礼物，只是他当时以为持着他原身说着这话的是孙易洐，所以听到答案后只觉得苏瑭跟孙易洐果真关係匪浅，可当时说这话的人是苏瑭，就让他想听听看「不只是礼物」的含意是什么。 「卖吊饰的老闆说，希腊神话中有个半人马族名叫『喀戎』，他其中一项特长就是射箭，我想要在射箭这方面变得很厉害，之后就能保护你啦！」苏瑭认真的说着她对吊饰的第一印象。 会买这个吊饰的确让她想到这个典故，可她没说的是，周瀲在她心中一直都是牺牲自己而成全别人的形象，每次一看到周瀲，就会让她想到在故事里同样成全别人的「喀戎」。 她本来想在射箭的县内或全国比赛拿下奖次后亮出她的吊饰向周瀲宣布她已经变强了，周瀲如果有事情需要她的话也能尽量依赖她，但就算她最后没有拿奖，也没能成为周瀲的依靠，也希望周瀲看到那个吊饰就能想到她。 「怎么保护我？把人用箭给射死吗？」周瀲笑了，苏瑭买吊饰的理由在周瀲听来倒像她轻易地就被老闆用故事拐骗成功推销，但不管苏瑭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买吊饰，这个吊饰是带有特殊意义才送到他手上。 那是不是代表，在苏瑭送他吊饰那时，心里就有他了？ 「……周瀲，我之后以后要参加射箭集训，为之后的县内比赛做准备，县内比赛如果入选，就能参加全国比赛，我书是读得不好，但射箭好像还行。我看过了，大学内有射箭社团的学校有很多，这样之后无论你考到哪里，我就选哪边有射箭的学校。」苏瑭没有回答周瀲的玩笑，有件事情她很早之前就在想了，虽然她一直都很讨厌苏妈的碎碎念，但苏妈有些话还真是说的没错，以她现在的成绩，要跟周瀲上同一所大学的确不太可能。 「怎么忽然想得这么远？」周瀲抚上苏瑭的头，今天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他一直以为苏瑭头脑从来都不适合装太复杂的东西，可现在看来没想多的是他才对。 「或许是，我从很早以前，就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苏瑭漾起一笑，不突然，这件事她想好久了。 苏瑭嘴上的笑连带牵动眼睛，让周瀲驀然想起他第一次察觉他心意的瞬间。 周爸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走了，在他还以为爸爸会给他带来他想要的玩具时，迎来的是盖着白布的场景。 当时的他陷入自责里，认为爸爸的死是因为他，于是他比任何人都更卖力地摺纸，儘管当时所有大人都反对他进入灵堂，儘管那时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一段经文上的读音全部补上并跟上所有人诵经的速度，就连最简单的摺纸都要跟他作对，每次摺线都压不拢。 苏爸苏妈偶尔会来灵堂给周爸上香，但因为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似乎就没让苏瑭知道这件事。 而周瀲没想到的是，苏瑭会在某天突然衝进灵堂，看到他后没几秒就开始大哭，可看到苏瑭哭时，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痛起来，而且是很痛、很痛。 周爸出事之后，周瀲一直没有哭，他不敢哭，他不知道只是偶尔跟爸爸撒了个娇，怎么会让他再也见不到爸爸，可看到苏瑭哭的时候，就好像在告诉他，他可以哭、他可以撒娇，不是他的错。 后来他也忍不住大哭一顿，爆哭之后尷尬的是，因为他那时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吃饭，哭完之后接续哭声的便是他的肚子因胃酸直接进入肠道造成刺激而產生的腹鸣。 周瀲极度尷尬，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的肚子突然跑出的声响，只见苏瑭嘿嘿地笑了两声，一隻手抚着她的腹部向他说着「是她饿了」，周瀲以为苏瑭是为了顾及他而圆场，但苏瑭随即从她身上拿出一枚她常吃的巧克力派，打开包装后掰了一半递给了他，并迅速消灭掉属于她的那一份。 「……我不饿。」他说着，虽然肚子已经饿得难受，但轻易就接受苏瑭的点心，就好像被苏瑭看破一样，让他有种只要接受苏瑭的点心他就输了的感觉。 「不饿也要吃，我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快乐，我希望周瀲也能快乐。」儘管周瀲拒绝了，但苏瑭还是把带着包装的那一半塞至周瀲手中，虽隔着包装纸，但巧克力还是因他的体温而渐渐融化，让周瀲只能尽快将另一半的巧克力派给塞入嘴里，甜腻的巧克力其实不在周瀲喜爱的范围之内，但吃下后真的让他感觉心里没有那么难过了 从那之后，周瀲便发现到他会不自觉朝苏瑭望去，不知道契机是因为苏瑭有能力让他情绪跟着失控，还是那些疑似是读懂他般的行径。 起先周瀲抗拒这些改变，可无论他怎么偽装都禁不起苏瑭的一句撒娇，苏瑭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牵着鼻子走，这让周瀲无法理解他自己。 可经时间沉积之后，他才弄懂，或许那时苏瑭用行动告诉他其实他也可以撒娇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 终章(上) 人生在世，欠债总是要还的，此时此刻的苏瑭深深地了解到这句话的精髓真义。 回归本体的几天之后，在她潜于周瀲身体时那个告白的女同学正长篇大论地跟周瀲叙述她觉得她跟其他女生有什么不一样。 下一堂是体育课，两人在前往体育馆的路上被女同学拦下，之后便陷入了无止尽的想走却走不开窘况，起先周瀲一脸莫名地不知发生什么事，后看到她的反应后似乎瞭然一二地沉默不语，不像生气，可绝对说不上是高兴。 「那周瀲……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女生嘛！」讲到最后，女同学也累了，讲了那么久，怎么周瀲还是无动于衷，明明那时不是还考虑过她吗，她就不相信她会比任何人差。 「像你这样的。」周瀲讲完前半句先顿了，让一旁的苏瑭忍不住朝周瀲看了一眼，两人对上眼之后，周瀲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将后半句接了下去。 「像你这样死缠烂打又讲不听的人我最讨厌了，苏瑭，我们可以去上课了吗？」女同学原以为她胜券在握，可听完周瀲的话却无言以对，周瀲便趁此机会拉着苏瑭开溜。 「你刚刚会不会太兇了，人家也是真心喜欢你。」女同学会缠上周瀲，苏瑭自知她也一半责任，虽能理解周瀲做法但还是觉得有些伤人。 「我喜欢这样的，真心喜欢。不是这样的，我就讨厌。」周瀲亮出了他的手机萤幕向苏瑭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一瞬间换得苏瑭的心乱如麻，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正是孙易洐进驻她身体时抱着福特的那张合照，那张曾被她视作自拍照的图档。 「当时在里面的可是学长喔，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学长吗？」儘管苏瑭随即找到理由反击，但也不禁腹诽着周瀲到底是跟谁学这些话的，明明前几天的告白还跟个直男一样…… 「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周瀲着急解释的时候苏瑭试探性地抓起周瀲的手十指交扣，虽他表情波澜未起，可由脸颊至耳根慢慢地绚上粉色，只是几个简单的细节，却能让苏瑭心情格外愉悦，这样才像她所认识的周瀲。 「周瀲，你这样很可爱。」五指贴上周瀲的脖子后苏瑭轻轻地笑了，脖颈白里透红的顏色让她想到鲜虾肠粉。 「你、你……不要玩火。」想到周瀲也曾这样摸过她的脖子，苏瑭便忍不住多摸了两把，可手腕却猛然被周瀲抓住，周瀲说话的声音与平时和浅轻润的声嗓相比多夹了一丝低沉，如炬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瞪着她似乎正隐忍着什么。 苏瑭怔愣地看着周瀲，她是有点吓到，因为从小无论她怎么逗弄周瀲，他反应都没有这么大过，可此时周瀲的反应反倒让她更想逗弄他了。 她啊，好像比她想像中的还喜欢周瀲，不然怎么明知逗弄周瀲会让他生气还不知改进只知变本加厉…… 后来，苏瑭经集训成为教练重点培训的选手之一，其中选手群里当然也有孙易洐，这点让周瀲认真思考过要不他也去射箭好了，但最后因为wca竞赛将近而打消念头。 而沉悦岑与何抒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越走越近，后来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何抒藺怎么让沉悦岑接受他的苏瑭不知道，可能在周瀲身边任劳任怨地跟他相处，长久累积下来的m属性与求生欲等级不是谁都能超越的，而看着沉悦岑与何抒藺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苏瑭与孙易洐纷纷拿下县内赛的男子组的第一名及女子组的第三名，后又投入全国青年锦标赛，在个人排名与混双赛皆拿下优秀佳绩。 周瀲去年照计画参加了wca主办的比赛，当时虽没能在比赛中拿下名次，但也看到了真正在玩魔术方块的人比他想像的还多，并持续参加以魔方为主的比赛，也在最近举办的比赛拿到奖次。 最后，苏瑭及周瀲经过高中时期最后一个暑假之后，正式升上三年级，孙易洐则成为大一新鲜人。 终章(中) 九月中旬，明明季节已经进入秋天的管辖范围，可天气还是热得让孙易洐觉得去饮料店买杯饮料比报到还重要，其中还因排队原因被迫聆听前方一名女子的失恋遭遇。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们、我们……明明我们的相遇是月老爷爷一手拉成的，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我……」排在孙易洐等待点选饮料的是两名女子，正好一名长发及腰，另一名头发短至耳下三公分，看样子两人应是关係亲密的好友，从长发女子带有哭腔的声音能听出她的哀怨不甘，而一旁的好友则不断轻拍着长发女子的背安抚着她。 「那时候你拿到男神的赖我就提醒你了，你这么轻易就拿到他的赖，其他女生要拿到他的赖也不会是什么难事……」短发女子犀利地说着，在孙易洐眼里看来这个行径有些不近人情，可听来也就是有一说一，并非恶意往长发女子痛处戳。 「可是，我明明这么努力……」长发女子也似习惯短发女子的直接，并未埋怨短发女子的言词锋利，她心知短发女子言之有理，可于情感上仍不愿轻易放手。 ……可是要让别人喜欢自己，从来不是付出努力的问题。 孙易洐挑好想喝的饮料，默默于心里下了定论，他知道只有单方付出的情感会有多么辛苦与不容易，但情不由己，也是因为这样才显得真情可贵。 买好饮料，孙易洐至新生报到会场中领取报到文件，接着进行一连串报到程序，经过各个工作人员指引，他终于找到录取科系的报到登记处。 「什么名字？」负责签到的工作人员戴着黑色鸭舌帽及同色口罩，让孙易洐无法窥视对方真容，可温润和缓的男嗓听着倒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孙易洐。」说出自己名字后，孙易洐看到对方低头朝班级名条找寻相应名字的动作愣了一下，又想着对方是不是之前跟自己同校的学长，可对方身上能供他辨识的只有纤白十指，不过这世界皮肤白的人随便捞都一大把，要从这点就判别对方跟自己有所关联为免敏感便就没继续往下想，签名领完应领文件后便准备回宿舍吹冷气。 「学弟，等一下有空吗？哥请你吃饭，这饭我欠一年了，既然在这遇上你，就代表我命中註定要请你吃饭，不准逃跑啊，等我。」岂料工作人员将文件递给孙易洐后便拉下口罩，是苏骋晏。 见到工作人员的真容后，孙易洐脑袋登时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四字像以正楷写在他脸上般让人一看就懂，看着孙易洐的反应，苏骋晏知道对方认出他了，意图得以实现让他喜不自胜绽了抹好看的笑。 ──就算所有人都相信你了，可是『这里』会知道。 一年前苏骋晏无心说出的话，至今仍深深鐫烙在他的心中，温柔残酷却又格外温暖，心脏乒乓跳动像是在跟孙易洐强调它的存在，彷彿告诉着他，即便过去的恋情不战而败，但他从未失去爱人的能力。 「好。」孙易洐知道苏骋晏会对他有印象跟他一点关係都没有，是周瀲阴错阳差地造成苏骋晏记得他的偶然，可这么多学校，他恰巧就成了苏骋晏的学弟。 他不相信命中註定，但这个词从苏骋晏嘴里冒出来时也让孙易洐觉得好像没什么比它更适合解释这偶然对上的偶然，幸好这一次，他不用再自欺欺人，能用他真正的身分让苏骋晏重新认识他。 左胸鼓动的频率让孙易洐有些不习惯，之前在苏瑭体内时他没有任何感觉，怎么现在一看到苏骋晏心就跳个不停呢？ 脑袋转过一轮之后，孙易洐于心里得出了答案，将右手轻贴胸骨感受心脏一起一伏的震动，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感觉，真好。 止穹端腿托腮由远处观望着孙易洐，思索着要不他用这一年份的功禄再跟月老讨条红线好了，可看着苏骋晏脸上的表情又感觉自己不用多管间事，红线连结的只是缘分，这两人时隔一年都能以这个形式相遇了，那也代表他们缘分不浅，系上红线也只是多此一举。 念想、冀愿、机缘，这些他原以为会桎梏一生的因子，对于人类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有些人因此囿于其中；有些人则因此一反乾坤。 所以他才觉得人类有趣。 每个人的绝无仅有，都是取自各人所择，他允愿如同植种，可却不能知道种子是否一定能开花结果，而他无心所造成的后果，原以为结束了，却不想果子放久会无心插柳般地冒上新芽。 终章(下) 成为准毕业生后，随着学校模拟考的次数增加，苏瑭来访周家的次数也变多了，可每次来访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读书。 两个人各自拿各自要复习的科目相对而坐，各自解题，苏瑭认真的模样虽然新鲜，可也让周瀲心头滋味有些复杂，难道苏瑭跟他交往只是贪图他的智商，他的优点难道只有智商而已吗？ 虽然心知苏瑭的改变并非坏事，但想到去年暑假苏瑭也是拖到最后一天才把暑假作业给赶完，前后对比的后劲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周瀲总觉得，苏瑭最近有点……太拚了？ 自开学以来，大考小考都没少过，苏瑭排名上升的幅度与努力成正比，照理说是好事，可是，他怎么觉得苏瑭似乎有些变瘦了？ 周瀲抬头想偷看苏瑭几眼确认他的感觉，可苏瑭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便趴在试题本上熟睡，他默默于心中叹了口气，果然…… 周瀲将苏瑭抱起置于他床上休息，想着苏瑭醒来应该会肚子饿，便下楼走至厨房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点心。 由冷冻库翻到煎饺，等等用平底锅加热，然后他煮个汤，这样给苏瑭充当点心应该绰绰有馀。 觉得苏瑭应该会想再吃个甜的，周瀲传了封讯息告知他的去向便出门了， 当周瀲提着装有布丁购物袋返家后，一开门就看到苏瑭急匆匆地朝自己扑了过来，他不懂苏瑭突然的举动，只能任由她抱着。 「你去哪了？」抱着周瀲一会儿后，苏瑭才开始问起他的去向，从声音听来苏瑭似乎才刚醒，声音听起来昏昏沉沉的。 「饿了吧？我去买了布丁。」周瀲说着，心想苏瑭一定是没有看到讯息才会有这个反应，但突然就这样被苏瑭抱着，总觉得，有点，该怎么说……触感不错？ 「我梦到你不见了，然后我找不到你，然后醒来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又不见了。」苏瑭没有因为知道周瀲去向而放松双手的力道，回想到刚刚的梦境她仍有些害怕。 「……我哪时候不见了？」周瀲暗揣苏瑭肯定没先想到能用手机连络他就直接在客厅等他。 「交换身体的时候，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周瀲，为什么不来找我……笑什么！」察觉自己说到「为什么不来找我」时，周瀲随即不给面子的一笑，惹得苏瑭立即追问周瀲的笑是什么意思。 时隔一年，苏瑭还是常常在想，周瀲那时候为什么就这样任由自己的身体被人恣意取用，如果他当时能早点来找她，或许她就能早一点发现事情的真相，那段时间也不会苦恼了那么久。 「我那个时候以为在苏瑭身体里的才是你，我以为你失忆了，所以想一边找我们为什么会交换身体，一边等你找到记忆，可是最后却是你先找到我。」周瀲没回答苏瑭他为什么突然笑了，不过他之所以会笑只是回过头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态就觉得那时的他很蠢，竟然一度放弃回到自己的身体。 而苏瑭为了强迫他将身体变回去还曾放话要强吻他，让当时的他猜不透孙易洐这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可幸好，那时跟着苏瑭走了一趟，他们就真的恢復原状了。 「最近怎么变得那么拚，上次模考不是还进步了吗？」聊了一会，周瀲见苏瑭还是不愿放手，也就任由她抱着，伸手朝苏瑭的头顶抚去，这样也挺好，他和苏瑭也好久没有聊除课业以外的东西了。 「觉得本来不想面对的物理跟地科突然变得有点好玩，所以想多认识一点……但数学还是一样可恶。」苏瑭说着，她一向觉得只要遇到数理科目她就只能放弃挣扎，可自交换身体事件结束后，她跟苏骋晏的互动便热络起来，常常听苏骋晏说起星星太阳月亮之类的小讯息，让她觉得其实地科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至于物理，则是她常常在生活上有一些小发现，而一提问题周瀲便会开始鉅细靡遗地开始讲述有关那种现象的原理因此產生兴趣。 「慢慢来就好了，还有时间呢，不要急，我会帮你的……苏瑭啊，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比起你的成绩我更担心你的身体，努力很好但身体重要，知道吗？」周瀲听到苏瑭语末的抱怨忍不住轻笑，苏瑭最苦手的正好是他最擅长的，可老实说，苏瑭数理烂归烂，但文科的成绩倒是都维持得挺好，如果为了要补足自己的弱科而损失她原本的优势反而得不偿失。 「没事，是我之前都在偷懒，所以现在才追得那么辛苦。」苏瑭说着，她太晚才明白，周瀲不是她的假想敌，而她想要的是成为能跟周瀲并肩的存在，要是之前多努力一点，或许现在就能轻松些。 「……苏瑭，我想过了，我之后想去读数学系。」之后想读什么科系，未来想从事什么工作，周瀲原本并不在意，因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只是选与不选而已，他并不觉得哪一个科系或者工作比较吸引他，可看到苏瑭对射箭的执着后，他忽然觉得苏瑭真的很厉害，很早就确定她之后的方向并投以对应的热情，他到现在仍弄不懂苏瑭为什么喜欢射箭，但那好像也不重要了。 「这样啊，那我得努力让自己考上p大了。」听了周瀲的决定，苏瑭并不意外，周瀲这个人只要一提到数学就会卯起劲地解，还曾说过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数学解不出来的，最常玩的玩具也是跟运算有关的魔术方块，还一路从三乘三的魔方玩到五乘五，甚至参与相关比赛。 可这样的话，苏瑭就更确定目前的自己还得再加把劲，她要上p大还只能算是擦边，要上p大，要不指望之前比赛的经歷能作为让她加分的资歷，要不就是她得在成绩上多捞些分数。 「为什么是p大？」周瀲问着，p大体育系的确有名，但录取分数也相当得高，他曾查过歷年最低分数，以苏瑭现在的分数不算考不上，但勉强也只能搆边，但他只不过提了他想去数学系，怎么苏瑭便已决定要考p大？ 「数学系最有名的学校不就t大吗，你如果要去t大，那跟t大同县市又能让我朝射箭努力的就是p大了。」苏瑭说着，她觉得周瀲只说是数学系肯定是不想要让她有压力，因为p大现在的她要稳上还有些差距，可是她早就决定要与周瀲一起前行了，就算最后结果不一定能上p大，她还是想要试试看，现在大考都还没有考，她不想画地自限，而且擦边至少也有边，说不定她到时就真考上了呢。 「苏瑭，我是不是还欠你一句话。」周瀲又摸了摸苏瑭的头，这次朝着苏瑭的后脑杓进攻，t大的确是他的目标，但他没说出来是怕苏瑭因此把她给逼死，这不是他期望的，可他没说，苏瑭还是猜了出来，她是不是真习得能读懂人心的特异能力。 「嗯？」苏瑭抬起头直视周瀲眼睛，欠她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很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周瀲看着苏瑭，这句话自然而然地便从嘴里溜了出来，说完话后，他看到苏瑭的脸由白转红的瞬间，可下一秒咕嚕声响也从苏瑭的肚子传来出来，引得周瀲莞尔一笑，就知道她饿了。 「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周瀲伸出没拎着提袋的那一手牵上苏瑭，暗自庆幸这咕嚕声响来得及时，让苏瑭抱着的触感的确不错，但继续任她抱着他可不保证是苏瑭先抱得累了，还是他的忍耐先支撑不住。 「……好。」苏瑭知道肚子饿是不可抗力，可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关键点让周瀲听到她肚子叫还是有点丢脸，但周瀲好像早就预知她的反应一样领她到厨房，看着周瀲熟练地下煎饺并同步煮了个蛋花汤她便觉得她好幸运。 要不是那时跟周瀲交换身体，感受到周瀲对她的心意，她可能会一直不敢正视她是怎么看周瀲的，也会一直陷入自我嫌弃的泥淖里。 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周瀲了，之后能不能一直喜欢下去她也无法确定，可喜欢周瀲对她来说最棒的事情便是，她明白她自身拥有缺点也有不足，但这并不是让她自卑的本钱，而是为了让她能成为更好的人。 每个人都拥有优点与缺点，但即使拥有缺点，优点依旧存在。 她以前只看到她的缺点，所以跟周瀲一经比较后察觉到自己不足就会开始讨厌自己，可现在的她明白，过去的她并不讨厌自己，只是没能读懂而已。 自从跟周瀲在一起后，她每一天都能发现不一样的自己，一开始也曾觉得这些自己让她显得极度彆扭与不习惯，可这些不一样的自己让她觉得每一个明天都值得期待，每一个今天都能让她看到新的自己。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猜不到，但现在的苏瑭非常确定，她真的好喜欢周瀲，不是因为周瀲的优秀，而是因为周瀲，她读懂了每一个自己。 ──全文完 后记 嗨，很高兴又跟大家在后记上见面了。 敲下「全文完」三个字时，老实说我的心里异常平静，不像前几部作品时完结时异常兴奋，很可能是今年终于有幸在截稿前完结，而不是截稿当天才开始飆车。 但也可能是为了结尾，我已经搞了八个版本的结尾方式，然后走到第七个版本之后就已经开始心如止水。 有看到第一版文案的伙伴应该知道，我曾苦恼这一部作品的书名。 唔……其实写这一部的时候，发生很多问题我都很苦恼(笑) 其实本来是想取「请找到我」、「你不可貌相」等等之类的书名，但「请找到我」感觉会跟很多人撞书名，「你不可貌相」对我来说又没有那么贴实，而且在这两版书名出现时，老实说我还没决定故事的意象，是之后看到资料后取得月亮的意向后，才决定使用现在书名。 嗯，今年就是很完美的演绎了，如何用简单的视角问题，把自己搞死。 嗯，而且是从头到尾都很难写。 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哥哥「苏骋晏」这个角色，但毕竟我需要一个能介入苏瑭跟周瀲本身家庭的角色，所以创造了这个角色，但这也使原本应该要有戏份的「何抒藺」同学的部分戏份被吃掉。 可是大家都喜欢哥哥，所以我觉得这个牺牲是值得的。(何：喂！ 然后在第一版的剧情，其实原本在交换期间的学长会是若海扮演的，但后来我觉得这一版需要比较多说明，就调整成现在的模样。 不然学长原本的形象是有点偏向也是学校的校园人物，但还是偷偷暗恋oo，然后最后虽然被若海借走身体也没有表达心意，最后在苏瑭的帮忙下，收到周瀲为他挑的毕业礼物。 嗯但，这一版的复杂度真的比较高，而且如果是这一版本的话，我会直接把分类设为奇幻。 然后，大家都没有发现若海其实是日本鬼怪天邪鬼的别称这点让我觉得很棒！ 然后封面的那一颗，是近期疯狂下雨刚好捕捉到的月亮，而且超级亮，我觉得我超幸运的。 这次的作品做了很多尝试，老实说很多人在看的时候都怀疑我是不是魂穿了，我后来回头看也觉得这个开头真的很不像我xddd 但每年都可以尝试这种不像阿佐又是阿佐的风格真的非常爽快，今年也玩得非常开心。 今年的主旨反映在书名，意义是希望大家能够读懂自己，就算有41%是你不喜欢自己的地方，也不能否定其他59%的你自己。 感谢以下十首歌陪我度过每个熬夜的夜晚，每首都是我的爱，推荐给大家。 1.让浪漫做主──蔡健雅 2.身后──张惠妹 3.你的行李──谢震廷feat.徐靖玟 4.小半──陈粒 5.在这座城市遗失了你──告五人 6.踮起脚尖爱──洪珮瑜 7.你接受吗──李杰明feat.陈忻玥 8.我无所谓──原子邦妮 9.偽装──李友廷、吴霏、杨碧琪 10.假如我是你──九九 谢谢连载期间每位文友与读者给我的肯定支持与建议挑错，但今天让我先躺躺，修稿我会从明天开始努力。 以上，感谢大家看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