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带着金手指穿越了》 第二十四话:有水 徐老太急得都要跳起来,赶紧扒拉徐老头:“快,让老大他们都去找啊!” 这一片,流民混杂,多得数不清,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呐。 六郎才十二岁,还是小娃子呢! 瞬间功夫,徐老太就脑补出了不少有可能,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不止六郎,三郎也在,她两个孙子都没回来呢! 拉完徐老头,又冲周家那边喊,“大哥,得帮我找六郎三郎他们回来啊!” 周老头已经往这边过来了,顿即接话道:“别急,我让老大他们这就跟春河他们兄弟去找人!” 石老大和邓家郑家的男人也都表示要帮忙去找人。 心爱的小孙孙没回来,徐老头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可不能乱,几家人都靠他领头,他也不能不管不顾的让所有人全部都去找人的。 当下只点了徐春河还有大郎,以及周大川兄弟两个,还有张二舅张大郎,让他们几个两人一组,散出去找人。 “不要走太远,也别招惹了人,记住,三刻钟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先回这里来!” 徐春河等人点头,立时找了树枝捆了火把点了照明,分散去了。 全程被忽略的徐春山:…… 徐老头点了老大跟大孙子,点了周家人,压根就没想起徐春山这个当爹的来。 这也是下意识的,从前一贯的,家里有啥大事,那都是老大最能顶事,啥时候指望得住徐老三? 所以这个档口,正是急得不得了的时候,徐老头下意识的也忽略了徐春山。 等人都散出去了,徐老头才看到站在自个身边的徐春山,愣了愣,才想起来老三如今似乎已经靠谱了?不见的是他儿子,他不去找可还行? 于是忙又喊了周大郎来,让他跟徐春山搭伴,一起也出去找。 周大郎麻溜的应下,冲徐春山道:“春山表叔,咱们走那一边?” 喊完后就要冲说的那个方向去的,但走了两步,没见人跟上来,不由得转过头来,“春山表叔?” 徐老头也是冒了火,一巴掌就薅上了徐春山的脑瓜子,“徐老三你干啥呢!你儿子不见了!让你去找,你搁这儿当啥木桩子呢!” 那一巴掌,打得哐哐的,徐茵茵看着都疼,见她爹这懵样,猜到他这是在用千里眼搜寻老弟的下落呢。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一旁的周老头也骂骂咧咧起来,无非就是徐老三你咋又掉链子之类的话,张大舅也骂,这档口了,多要紧的事啊,你丫的还偷懒?! 徐春山正往徐达骏之前离开的方向往远了看呢,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整个脑瓜子都懵了,一下子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被几人指着鼻子骂,他也不敢回嘴,赶紧应了周大郎,先跟着往那边去。 等到走出去了好一段了,离徐老头远了,他也看不见了,徐春山这才停了脚步。 周大郎见他又停下了,也是一阵无语,“春山表叔?” 徐春山抬手,示意他别打岔,沉下心来,从臭儿子之前去的方向为中心,开始在方圆五十里内搜寻起臭儿子的身影来。 周大郎不知道内情,在他看来,就是这春山表叔没走一会儿就站着不动了,不但不走了,还瞪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就跟……中邪了一样。 对,就是中邪! 周大郎打了个激灵,这天都黑了,谁知道这林子里有啥玩意儿?春山表叔莫不是被什么玩意儿上身了?咋瞧着这么瘆人得慌呢。 这会儿周围又没什么人,周大郎瞧着徐春山一直瞪着眼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头退了两步,犹豫起来,他是跑呢还是不跑呢? 这情况,他得赶紧回去喊人来吧? 他外婆会跳大神,得喊她来给春山表叔驱邪啊! 周大郎心中一阵天人交战,最后终于决定还是赶紧回去喊他外婆来吧,于是正要掉头跑呢。 “快,大郎,咱们往那边去!” 徐春山突然出了声,拉着他就往左手边的方向跑。 周大郎:?! 他差点没把手里举着的火把给扔了! 但火把没扔,却被这猛地一阵风给刮熄了,且腿也真的要断了。 “我说,春山表叔,咱这是跑的啥啊?” “我看见你表弟他们了!快!” 周大郎:“……?” 他看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春山表叔拉着他,他压根看不清路,更别提还这么跑了,也是怪,乌漆麻黑的,这么跑,竟也没撞到树啥的。 不过,就这乌漆麻黑的,春山表叔你上哪儿看到表弟他们了? 周大郎瞬间惊恐的瞪大眼。 拉着他跑的……是那玩意儿吧? 周大了吓得腿软,下意识就想甩脱手的,但春山表叔的气力太大,拉着他跑得都要飞起了,他整个人几乎是被半拖着走的。 甩不脱啊! 这是撞鬼了吧?是吧? 要不然这咋能跑这么快啊,不累啊?腿不疼啊? 周大郎一路脑子里都在各种念头狂飞,压根没看路,也看不清路。 等拉着他的徐春山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也瘫软在地,没了气力。 但脑子还醒着,赶紧四周扫视起来,夜色下,看不分明,但他也看到了前头三个身影正在一个凼坑里吭哧吭哧的挖着什么。 那三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徐达骏三人呢! 徐春山喘了几口粗气,凑上去,“你们仨儿干么子呢!” 他刚才只看到人在这儿,夜色太黑,也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这会儿见三个人正挖泥巴,也是无语,“你们没回来,大家都急坏了,四处找你们呢!你们可好,搁这儿挖坑!这是走路没走累呢?” 徐三郎一脸兴奋,“三叔,这里有水浸出来!” “么子?水?”徐春山立马就凑近了去,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伸手去摸那坑。 先摸到了一块泥巴,入手手感是软的,登时亮了双眼,“泥是湿的!” “爹,你快起开,我们正挖着呢!别挡着!”徐达骏一脸兴冲冲,手里拿着个手腕粗的树根撬着泥巴。 徐春山一边爬起来,一边道:“你说你们是不是傻?使个人回来报信啊!咱带的有锄头!用这树根挖,挖到天亮也挖不出水啊!” 说罢,赶紧招呼傻愣着的周大郎,让他回去报信去。 “哦!”周大郎应了一声,爬起来就要往回跑,娘诶!这里有水! 转身就被徐春山拉住,“你可别瞎嚷嚷,跟你姑爷爷一个人说这事儿,小点声儿!” 这事是大事,周大郎晓得轻重,赶紧应了,这才麻溜的往回跑,这会儿也顾不得脚疼了。 /134/134243/31540632.html 第二十三话:六郎不见了 又是逃荒的一天,间或从不知哪边的坡下或小路走上大路加入逃荒大队伍的流民又多了不少。 徐老头咬牙撑着,其间只带着大家停下来休息过一次,根本不敢多停歇,一直到日头拔高,晒得人头发昏了,这才停下。 但即便是这样,这半天也没能走出多远,因为体力的不济,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周家和石家早就一点干粮都没有了,一停下,歇了片刻,就结伴就近去剥树皮找草根去了。 徐老太也歇了片刻,才躲在板车后头,解了麻袋开始分干粮。 徐茵茵将右手远远的搁在一边的泥土上,看着徐达骏领了窝窝头回来。 今儿是加了粟米面的窝窝头,看着颜色就比之前的好看,也细滑不少,女人们小半个,男人们大半个。 徐达骏领回来,自觉的就把干粮重新一分,分成四等份。 一块递给张秀兰,一块递给了徐春山,一块递向徐茵茵,徐茵茵往后一缩,一脸苦大仇深:“娘,你喂我吧!” 其实她想到昨晚的糟心事儿,是压根没胃口吃东西的,但一天就得这么点东西,不吃更受不住。 张秀兰差点想笑的,但好歹忍住了,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提也不提昨晚的事儿,接过去把窝窝头往闺女嘴边送去。 徐茵茵就着她娘的手咬了一口,加了粟米面的窝窝头,比之前的,吃起来可要好太多了,三分之一也没有多少,几口就吃完了。 那边,徐老太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这四丫,咋又开始矫情起来了?昨晚摔了跤哭好一通,今儿咋吃个东西都要人喂了?摔着手了不成? 但她也没有来说什么,主要也没那个劲。 再说了,老三两口子向来疼这个闺女,她说了人也不听的,还费力不讨好。 要喂就喂吧,反正也不用她喂,这都是小事。 徐老太心里还想着其它呢,粟米面这个省着吃像今天这样还能分个三顿,剩下的,还有一麻袋没动过。 挤挤扣扣,省着点,能吃到青州去。 嗯,明儿分干粮了,还得再省点。 不省不行啊。 小半个窝窝头,几口就没了,徐老太舔了舔嘴皮子,扭头往大哥家那边看去。 周家人刚陆续找回来些能吃的草根和树皮最里好嚼的一层,一家人分巴分巴,正艰难的小口小口的咽着。 福宝枣妮儿两个小娃娃,那树皮草根根本嚼不动咽不来,他们的娘正挑最好下嘴的那部分在嘴里嚼过一遍碎烂了再吐出来喂给他们。 那草根树皮能是好吃的? 小娃娃的喉咙嫩,吃进去了撇着嘴就想哭,肚子又饿,不吃不行。 徐老太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徐老头,张张嘴,又闭上了。 徐老头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张嘴道:“拿一个窝窝头出来,分两半,一半给大哥家,一半给石家。” 大人能咬牙吃苦,小娃娃,眼下还受不住。 周家有两个小娃娃,大的四岁,小的刚两岁。 而石家有三个小娃娃。 偏偏就是这两家没有一点干粮了,只能吃树皮草根了。 徐老太一听当家的发了话,也没犹豫,当即拨了板车上的小麻袋来,从里头拿出了一个窝窝头掰开。 然后交代了徐三郎给送过去。 周家和石家接了窝窝头,知道这是徐家特意给他们家的小娃娃挤出来的,都很感激,周老头冲妹妹妹夫遥遥一笑,石家老大老二直接让儿子儿媳拉着孩子冲着这边跪下来磕了个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恩,他们记住了! 吃了东西,还能休息半个时辰。 徐茵茵靠着树干,没睡着,手下捻了块硬邦邦的泥巴磨蹭着,细细碎碎的泥灰钻着指缝,将一双手都弄得稀脏,压根看不清本来的肉色了。 脏吧,脏吧,再脏吧,泥土也能洗手。 徐达骏挨着她的,看她搓着那泥巴块玩,一双手真成赃爪子了,也是眼皮直跳。 从前的二十四年,他可从没想过他一向爱美爱干净的老姐有一天会是这个鬼样子的。 瞧瞧那鸡窝头,头发跟编了小辫子似的,一撮一撮,上头草屑泥灰什么都有,邋遢的没眼瞧。 身上的衣裳也别提了,现在再看那双手,更是…… 徐达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昨晚他没拉出来,也没临门一脚,好歹今儿还能自己拿着窝窝头吃。 不过他不确定,明天还是后天,就轮着他了。 耳力太好,他现在已经不太能正视一起走的这几家人里头的有些人了,特别是还眼瞧着他们用手拿着东西吃。 唉…… 水兄弟啊,你特么好歹让我见你一面啊。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再次踏上了路程。 到天光灰暗之际占地方安置下来,周家和石家马不停蹄的要去找吃的,攒起来,好做明儿的干粮。 这一带扒拉树皮草根的太多,稍微慢点就差点抢不着。 郑家和邓家也加入了找吃食的大队伍。 马氏和周氏喊了张秀兰一起去,徐春山便也跟着了。 徐茵茵一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今儿一天下来,脚上的水泡好像都磨破了,紧紧贴在了袜子上,痛得不行,且还肿了。 是以她连鞋也不敢脱了,就怕脱下来之后鞋就穿不回去了。 天差不多黑了,也瞧不见什么,统子安安静静的一个屁也没蹦,她便也懒得动了,休息吧,不休息,明儿可走不动了。 张三郎过来找徐三郎一起去林子里撒尿,顺便也找找草根什么的。 徐三郎便问徐达骏要不要一起去。 徐达骏之前在镇上上学,二十里路,每天一个来回,那是走惯了的,虽然也累,但也没到抬不动脚的地步,就和徐三郎张三郎一起往林子里头去了。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今晚要守夜的六个人都站了出来,徐大郎代表徐老头挨个去清点六家人的人数,确保大家一个不少都在,这便都要歇下了。 一清点,离开的其他人都一个不少的回来了,但徐达骏和徐三郎还有张三郎没回来! 这一下,可急坏了人。 徐老太第一个坐不住了,“六郎他们不是撒尿去了?咋这么大一阵儿还没回来?你们谁刚才出去瞧着他们没有?这上哪儿去了?” wap. /134/134243/31528055.html 第二十二话:抠抠看? 最少都喝过一口水的老徐家众人都格外的满足,舔舔嘴皮子,各都躺了下来,开始歇觉。 周遭已经此起彼伏的有了不少的呼噜声。 徐茵茵一时睡不着,她没有尿意,只觉得肚子涨得慌,躺下后,她就伸了手在肚子上来回的揉起来。 揉了好一会儿,反而越来越涨了,她憋不住,忙小声跟张秀兰道:“娘,睡了没,我想拉屎。” 张秀兰一听,便就扯了徐春山,让他跟她们一起去。 徐春山二话没说,拉上了徐达骏,一家四口起了身,往坡下的林子里去。 到了林子里,徐茵茵选了棵树干粗的树,在树后头蹲下来,张秀兰就靠在树干这边,给她守着。 再过来几棵树,徐春山和徐达骏一人一边放风,一个眼观四方,一个耳听八方。 这一片绝对安全,有任何人靠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别的动静暂时还没有,只听得如下对话: “茵茵,拉出来没?” “没……” …… “拉出来了吗?” “还没……” …… “出来了吗?” “费劲……” “要不……抠抠看?” “……” 徐春山和徐达骏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 徐达骏嘶了一声,接着撅了撅屁股,四下望了望,找准了个隐蔽点的位置,“爹,你先盯着,我也去蹲一蹲。” 说罢,捂着肚子就往那边去了。 徐春山正要骂他,突然,自己肚子也是一阵难受,憋得慌,连忙也往那边去,找儿子汇合去了。 张秀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夜色里,只看到那爷俩都猫去了,不禁摇了摇头,“这爷俩,拉屎都要赶趟。” 说完,又问:“茵茵,抠出来没?” 树后的徐茵茵小脸都纠结成了包子的褶儿。 抠? 不抠? 她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抠吧,这玩意儿她就是自个的屁股那也感觉过不了心里这关啊。 不抠吧,这就在门边堵着的,不整出来它今晚过不去啊! 徐茵茵纠结来纠结去,想干脆提了裤子不拉了,但坠痛感一波一波的袭来,肚子也涨痛得难受,已经临门一脚了,不弄出来,要命! 她卯足劲,想要再挣扎一下,整张脸都狰狞起来,但坠痛感更甚,一颗羊屎都没能拉出来。 咬咬牙,也是撑不住。 最后,不由得妥协了,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然后颤颤巍巍的往身后伸去。 但她突然又缩回来,咬住下嘴唇,不行,她做不到! 纵然能克服心理压力上手抠了,但一想到没水没香皂,抠了也不能洗手,她就哕哕哕了。 实在是做不到啊! 脑子里道:统啊,打个商量,先赊一瓶开塞露? 统子:[不行] 徐茵茵:那赊半瓶水? 统子:[不行] 徐茵茵:握草,无情! 徐茵茵含着热泪,从里衣的衣摆撕下一大块布条来,拿在手里,右手重新伸回了背后。 …… 两刻钟后,老徐家的宿营地,徐老太翻了个身,探着脖子再一次往林子的方向看去。 这回可算是看到几道身影摸着回来了,到了近前,孙子挨着头上躺下来,徐老太忙问:“六郎没事吧?咋去了这么久?” “拉屎拉不出来呢。”徐达骏回道。 徐老太一听,她也拉不出来呢,这不是啥大事儿,也没说什么了,只道:“睡吧。” 说罢,闭上眼睛,正准备继续睡,耳边就听见很轻的啜泣声。 她探头看了一眼,拉了孙子一下,“你四姐哭啥呢?” 这孙女,这几天都很安静,几乎没听着她说过啥话,她都差点记不起这孙女从前是什么性子了。 这突然的,听着她哭,徐老太也是眼皮直跳,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孙女拍着大腿又哭又嚎撒泼打滚的跟人吵嘴的样子。 别,现儿这样挺好的,可千万别变回去啊。 他姐为什么哭? 徐达骏嘴角直抽,打了个摆子,赶紧道:“没事儿,刚才踩了个石子儿摔了一跤。” 徐老太一听是摔跤了,也没再说啥了。 听得清清儿的徐春山和张秀兰黑夜里对视一眼,也没说话,闭上了眼睛,让闺女自个安静的待会儿吧。 这上头,就别打扰她了。 闺女素来爱干净,这每天不能洗澡洗头换衣服就算了,连手也不能洗,也算了。 但现下这情况,唉,得她自个好好想通才行。 只听得那啜泣声因为怕打扰到别人而死死压抑到最小化,不是紧挨着的,都听不见。 徐春山和徐达骏不约而同的,一个放眼,一个放耳朵,开始四面八方的搜寻起水源来。 那细微的啜泣声一直持续了两刻钟,主人许是累了,才渐渐消散,换成了尖细的鼾声。 …… 徐老头没到五更就醒了,起来撑着树干活动了活动酸痛的脖子,麻麻亮的天色,看见那头的周老头也醒了。 两个老头就凑在一起,说会儿话,不多时,郑老头和邓老头也过来了。 四个老头都在这儿了,徐老头便干脆把张大舅张二舅以及石老大都一起喊了过来,几家的话事人聚齐,开个小会。 离开大王村的第五天,行了两百多里路,已经远远的离开了东平县的管辖范围,距青州交界的汇阳府还有六百里路,至少还得十二天的行程,这还是得按这个进度赶路不得耽搁的情况下。 所以,接下来的路他们还得加快速度才是。 几家人都有默契要听徐老头的,但听得还要加快速度,也是不禁暗暗叫苦。 一天六个时辰都在走路,几天走下来,干了几十年农活的老农都喊累了。 肚子里没油水,又没水喝,搜肠刮肚的渴得慌,浑身没劲,这人呐,那是真遭不住了。 但也是没法子,都踏上这条路了,那咬牙也得继续往前走的,没有人能帮他们,这些路,都得他们自个实打实的走过去才行。 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动力,就是到了青州能喝着水,能吃着野菜野果……能活下去…… 这一条路上所有的流民,也都是这么个想法。 天光还暗着,早有人开始踏上了征程,然后陆陆续续的有人加入。 晨曦从高山那头透过来,只见得干涸的土地上,推着板车的、背着孩童的、挎着包袱的、挑着锅挑着桶的、其间穿插着一头牛或骡子驴的、面如菜色骨瘦如柴的人们,脚上绑着铁石一般步履维艰的往前行着。 从上望下,这些人如蝼蚁,多得压根数不清,叫人心惊。 wap. /134/134243/31514241.html 第二十一话:往后全看造化 徐老太一向听他的,闻言抿了抿嘴,也知道他说得在理,顿了顿,终是一咬牙,点了头。 却也没有现在喝,伸了舌头舔了舔嘴皮子,“我等傍晚了再喝。” 这边,徐茵茵嗓子里滑了水,整个人就舒坦了不少,睁了眼来,见爹娘和弟弟都围着自己,这才知道不是出现幻觉了,她是真的眼冒金光差点给阎王送礼去呢。 所以刚才那水,是真切的喝着了,不是幻觉呢。 这般想着,徐茵茵往那边看了看,见徐老头和徐老太靠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收回视线,这心里也有些发虚。 大家都没有喝水呢。 她喝了小半葫芦。 但不得不说,这喝了水的滋味,真好呀。 好的她恨不得再喝它个一瓢。 可显然是奢求,能喝着这小半壶,都是幸运呢。 她也是没想到,徐老太会拿水给她喝,不是说好的只抿一口打湿嘴巴,虽说一把抢了回去,但好歹是任她喝了这么多才抢回去的。 这个奶奶,真挺不错的。 徐茵茵想着就笑了笑,回头见爹娘都干得起皮子的嘴巴,忍不住在腹诽某统子。 说好的逃荒路上互帮互助呢?你怕是不想回你的星球了,一点都不积极,倒是卷起来啊。 统子:…… 徐春山看到闺女盯着他们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小声道:“爹还好,不渴。” 不喝水,哪能不渴呢? 徐茵茵知道她爹就是安慰她呢。 张秀兰却一脸古怪,拉着她小声道:“你爹这会儿真还好,他刚才,喝尿去了。” 徐茵茵:?! 一旁的徐达骏已经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爹,好喝不?” 徐春山老脸也有点尴尬,不由得看了媳妇一眼:怎么能在闺女和儿子跟前坏他的形象? 随即便瞪向儿子,“笑么子笑?喝自己的尿,有么子丢人的?等回头你自己喝喝看,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张秀兰睨他一眼,不以为意,这有么子?等明儿个,她撑不住了,尿攒够了,她也忍不住要喝自己的尿了。 比起渴死,喝尿还是能接受了,毕竟,又不是喝别人的尿。 他们老家那年的大灾,好多能活下来撑到救援的,几个没喝过自己的尿的? 活着才是实在,其他的,都是虚的。 大中午的,暴赶了一阵路,大家都有些不好。 这一歇,就足足歇到太阳往西边偏。 讲真的,大家都不想动弹,恨不得就长在这里了。 但留在这里不动,那就是个死啊。 眼见着一路行过去了不少流民,徐老头才柱了拐杖起来,吆喝着大家都起来,准备赶路了。 便是歇了这么大一阵,但身上也没觉得回来多少力气,如徐春河这般农忙抢收也不喊累掉链子的,这会儿也找了根树根子拄着走了,借点劲。 其它人,都别提了。 周家石家还有好几个小娃娃呢,这几天都是被换来换去的背着走的,自己走都费劲,再背上个十几二十几斤的人,那更是费老劲了。 这么一行人,那赶路的速度是真的快不起来,等夕阳西下,天完全黑透下来,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也只将将行出二十里路。 两边路下都是人,几家人再往前行了一段,这才找着个还算空旷的连在一起的一片空地,停了下来。 大家按照逃荒第一夜歇宿的位置开始拾掇起来,带着的行李家伙什放好的放好,包袱皮儿衣服什么的,可以垫着做枕头,娃子们睡着了也得盖一盖,怕夜里着了凉。 徐家排左边的头一个,挨着过来是张家和郑家,然后是周家和石家,最后是邓家。 张家人少,周家和石家都有小娃娃,徐家和邓家没有小娃娃且都有好几个男人的,占头尾,也算是把有娃娃的人家护在了中间。 这是第一晚是徐老头就安排好的,此后的每晚,大家也都习惯使然的,不用每次说,也都自觉的按照这个位置来排的。 安置下后,拉屎拉尿的,都各自结伴去解决,要守夜的都各自站出来,到那一圈去。 黑漆漆的一片,手伸出来都要杵在眼前才看得清楚的,徐老太往右边一溜看去,也看不清个啥。 她看不清那边,那边也看不清他们这边的。 他们家这边没人去拉屎拉尿,大家都在,徐老太先把要去守夜的徐春河和徐大郎招过来,做贼一般的,递了水葫芦过去,多的话不说,只道:“一人喝两口,快喝。” 黑漆漆的,徐春河父子也看不清徐老太的神情,被她塞过了葫芦,这般催促着,也是愣住了。 “娘,干啥呢?”徐春河不解。 徐老太低声道:“一人两口,快喝吧,你爹说的。” 一听是他爹安排的,徐春河这才没有多问,他也实在太渴,拔了嘴塞就仰头喝了两口。 说是两口,那是真就两口,一点没多喝,就递给了儿子。 徐大郎接了葫芦,也飞快喝了两小口。 徐老太拿回葫芦,摆手道:“快守夜去吧。”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擦了擦嘴巴,有些做贼心虚一般的往守夜的那圈子去,就地坐下。 徐老太接着又挪到徐达骏身边,拉着他小声道:“你爷要把这剩的水都给分了喝,你快喝四口。” 徐达骏耳力好,刚才就听到徐老太悄悄摸摸喊徐春河父子喝水了,他们可是两口。 到他这里,直接喊他喝四口了。 徐达骏也是忍不住笑了笑,奶最疼他,他知道的。 没多话,接了葫芦,做了四口喝,但四口都是小口,加起来也就两口的样子。 徐老太看着她喝了,这才咬咬牙,视死如归般,就着葫芦嘴仰头也喝了两口。 水进了嘴,顺着干得冒火的嗓子滑下去,舒服得她都要哭了。 她也真的红了红眼眶,水没了,往后全看造化了。 求老天爷啊,保佑他们老徐家所有人都能活着到青州吧,还有大哥家…… 徐老太嘴里嘀嘀咕咕一番,叹了一口气,这才又往一旁挪去。 先叫徐春林父子和徐三郎一人喝了两口,再轮到徐春山。 这已经被好几个人喝过的壶葫芦嘴,徐春山也顾不上嫌弃不嫌弃了,想想自己的嘴巴喝过什么吧。 是以也没有多说,赶紧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两口。 张秀兰就挨着的,徐老太拿过水壶,接着就给了她,“喝一口。” 得了,只有一口了。 一口就一口吧,总比没有好,当下接过来,喝了一口。 然后,徐老太又挨着让马氏周氏以及徐五丫一人都喝了一口,葫芦就彻底的空了,一滴水也倒不出来了。 wap. /134/134243/31501154.html 第二十话:最后的水 日头太烈,暴行路,年岁不小但身体一向硬朗的徐老头没能撑住,晕了。 整张脸黑红透白,烫得不行。 这是中暑了。 随着他一倒,同行的也有好些人都头晕目眩的栽在了地上,但没像徐老头这样晕过去。 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人了,离得最近的徐老太喊出一声:“老头子!” 后头两步的徐春河和徐大郎就赶紧上来将人扶起。 推车的徐春林和徐二郎几个也围上来。 最后头的徐春山一家也赶紧上来。 “爹!” “爷!” “别围着,透点气!快,赶紧给爷喝水!”徐达骏挤进去道。 徐老太一听见他的声儿,脑子似乎才清明过来,赶紧拿起胸前的葫芦要取开嘴塞,可手哆嗦,半天都没能拿开。 徐达骏见状,赶紧拿过来拔了嘴塞,徐春河也将徐老头扶住了,捏了嘴巴,将嘴口凑上去。 徐老头意识迷蒙着,嘴里得了水,久旱逢甘露,下意识的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一壶水直接去了一大半。 这边还没醒呢,那边,周老头也晕了,周大川急得过来借水,葫芦剩下的水给他拿去,叫周老头喝了。 好半晌,二人终于幽幽醒转过来。 见人醒了,大家伙俱都松了一口气。 可不敢再赶路了,咋着也得等日头降下去点再说,便都挪到了道边的林子里,找地儿躺下坐下,歇气。 徐老头缓了一阵,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但脸色还很是发虚,知道自己喝了大半葫芦水,一葫芦水都没了,看着徐老太脖子上剩下的一个葫芦,也是愁得直叹气。 “你怎么给我灌了那么多水?好歹给个半口就成。” 徐老太见他没事了,心里也松了气,闻言,气笑道:“倒是想只给你喝半口呢,你逮着葫芦嘴就不撒口,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一大半去了,咱也没来得及收手啊。” 刚才那情况,都怕徐老头挺不过来,谁还顾得上那葫芦空不空? 徐老头又是一声叹,到底理亏自己喝去了这么多水,抬眼看了一圈,见一家人个个嘴皮子都泛白的,一冲动,就想让老伴把剩下这水壶给一人喝上一口算了。 但刚张口,还是忍住了。 眼下喝一口水,也抵不住什么事儿,留着吧,要命的时候再喝。 徐老头浑身都使不上劲,软软的靠着树干瘫着,看着满林子一眼望去的光秃秃,心里也打起了鼓。 离青州境,少说还有十二三天的路程呢。 人能扛饿,可真的能连着半个月不喝一口水吗? 徐老头不禁也有些惶惶然,他不确定,他真能带着一家老小成功到青州投奔到小妹。 以往他身子多硬朗啊,他一直自豪自己从不生病,不浪费药钱,孙子都能娶亲了,还照样能扛着锄头下地不觉累呢。 可这几天下来,他也觉得有些累了。 徐老头直愣愣的忘了转眼珠子。 徐茵茵蜷成一团也直愣愣的瞪着眼前两寸的地方没有转眼珠子。 她渴啊,渴得眼冒金光了,渴得都出现幻觉了。 不用做梦,都看到眼前都是水,能喝的水! 她微张着嘴巴,想着那水快主动点往自己嘴里钻吧! 张秀兰吞咽了一口,低头就看到女儿的眼神不对,吓了一跳,忙喊她,“茵茵?茵茵?” 徐春山也探头看过来,见女儿小脸煞白,摸着也是滚热的,急了,扭头就三步并作两步的直接爬着扑向了身后两棵树树下靠着的徐老太。 “娘啊!快拿水救命!茵茵她中暑了,快要撅过去了!” 茵茵? 茵茵是谁? 徐老太愣了愣,但见那头张氏正扑在四丫身前又哭又喊的,也提了心,赶紧撑起来,两步爬过去。 都挨着坐的,徐春河他们见四丫像是不好,都探头来看动静。 见四丫瞳孔都涣散了,这可是不好,徐老太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就取了脖子上的葫芦来递过去。 徐达骏一把接了,揭了嘴塞,张秀兰也忙将徐茵茵抱起来靠在怀里,将葫芦靠在嘴边,往上微微一抽。 水自己钻进来了! 徐茵茵迷迷蒙蒙的嘀咕一句,立马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是水! 这幻觉比做梦还来劲。 妈妈呀,终于喝着水味了! 徐春河父子徐春林父子都吞咽了吞咽,错开了眼去。 马氏眼神暗了暗,嘴皮子干得发疼,盯着那葫芦,心也紧紧的揪了起来。 五丫眼底划过一丝羡慕,没力的靠在树干上。 徐老太只看着四丫挨着葫芦就咕咚咕咚起来,便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心疼的! 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听得她肉疼,张了嘴,又张了嘴,终是没忍住,一把冲上来,将葫芦给抢了回来。 抱在手里摇了摇,还剩下多半,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嘴塞给堵上了。 “喝了几口得了,先缓缓看。”说着看了眼徐茵茵的脸色,见似乎好了一丁点,便抱紧了葫芦,回到了原位去。 马氏和周氏看着那葫芦没被喝完,听响应是还剩下不少,或都松了一口气。 徐老头将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偏头问徐老太,“咋样,没事吧?” “喝了小半葫芦水去呢!”徐老太说着就肉疼不已。 徐老头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其他儿子儿媳孙子们,想了想,道:“你也喝两口,剩下的,等傍晚歇了,叫老大他们一人喝点。” “都喝了?那咋行?”徐老太搂紧了葫芦,张口就是拒绝,“这可是要救命的水!” 徐老头看她道:“这能救几个人的命?喝了吧,一人一口两口的,都尝个味儿,后头的,都看咱们自个的造化了。” 一起走的几家人,就他们家有水,眼下这水也只剩半葫芦多点,挂在脖子上摇摇响响的,也是碍得慌,还不如都喝了,一了百了。 他也是有点私心的,就剩这点水了,要是后头哪家谁也挺不过去了,来借水救命,这是借还是不借?还不如没得借,没得借,大家都一样。 再一个,这葫芦挂着,也忒显眼了点,万一惹得人来抢,也是不好,一家人都喝上一口,也算是进了自家人的肚子,总比被抢了好。 实在是不多,他们家这些人,也只够一人喝上一口的了,其他人,也是没办法了。 选在傍晚歇了再喝,不叫其他人看着他们喝,也好。 wap. /134/134243/31501153.html 第十九话:抢食之乱 徐春山撇嘴,手上还是拦着,声音更大道:“你姐她一个丫头片子,又没费力,吃半个都多了,分给她干么子?” 徐达骏便起来走向瞥着这边的徐老太,腆着脸咧着嘴,将掰开的窝窝头就递过去,“奶,孙儿吃不完,给你吃!” 徐老太瞪了徐春山一眼,徐春山眼观鼻鼻观心,当看不明白。 徐老太白瞪,对着孙儿,却立马露了笑脸,“奶够了,六郎你吃。” 徐达骏睁着眼睛说瞎话,“奶,孙儿吃半个就够了。” 徐老太可舍不得说孙儿,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吃半个,剩下的爱咋咋。”当她乐意一个锅里分两样饭啊,这不省得吃,明儿就见底了,没看其他几家啊,今儿连壮劳力都吃半个呢。 “好诶!奶!”徐达骏笑应了,拔腿就往原地回去。 徐老太看着,嘴里小声嘀咕:“我孙儿就是会心疼人。” 越嘀咕就越止不住瞪徐春山。 徐达骏回了那边,将窝窝头再次递了出去。 如此,他手里就剩半个,比徐春山手里的还小一点点。 而徐茵茵和张秀兰手里的,有了他给这小半个,合起来也算是有半个了。 这样一来,大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了。 徐春山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兴的吃了起来。 哈喇嗓子的窝窝头,也不是什么香玩意儿,但一大天的,就能吃上这么点东西,再不香,它也香了。 再被徐老太瞪着,他也能面不改色。 废话,他这儿,可没有什么女人孩子不能比过男人去的,当男人的,不心疼自个媳妇闺女/老娘老姐的,那让谁心疼? 昨儿还能吃一整个呢,今儿就只有半个,再过两日,媳妇闺女他们,不得只能分着指甲盖这么点了啊? 反正不管别人,他们家四口就得公平点,都是一家人,凭啥谁让谁啊。 刚才徐达骏在走神,徐茵茵可是看得听得清楚的,他们老徐家,今儿发放干粮,也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一整个了。 女人们,包括徐老太自己,那都是小半个,除了六郎徐达骏是一整个之外,徐老头徐春河这些男人们,都是那小半掰出来的大半个。 徐六郎还真是两老的心尖尖,格外独特的那一份。 虽说也没人说什么吧,但徐茵茵捏着多出来的小半块,还真是有些张不开嘴。 等徐老太没再瞪着这边了,徐茵茵快速将那小半块一分为二,分给了徐春山和徐达骏。 两人都不接,徐春山还说道:“茵茵你饭量大,多吃点。” 其实多不多这小半块都差不多,一样饿,徐茵茵坚持将两小块窝窝头塞过去。 比起吃的,其实她更想喝水。 她觉得吧,要是再不能有水喝,她很快就要脱水力竭,倒地不起了。 女人爱美要喝水,一天至少八杯水,她可是最爱喝水的,大肚杯,可不是买着好看的,可来了这里,来了几天就几天没有喝水。 真坚持不住了! 这边张秀兰也麻溜的将那小半块分成了两块,递了一块给徐茵茵。 徐春山父子俩看着,这才接了徐茵茵手里的。 几人都没再说话,安静的吃了起来,一口一口的,艰难的往嗓子眼里咽。 午间的热风在林子和坡地来回穿梭着,一片一片的流民懒洋洋的躺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听得到呼吸声,一准都会以为这躺的都是尸体呢。 热风里,隐约夹杂着一股喷香的肉味。 那可真是耗子洞门口打翻了油瓶,满洞的耗子都窝不住了。 一个、两个、无数人都直起了身来,循着鼻息间闻到的肉味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去找。 然后,就都看到了斜对面林子里那户刚死了牛的人家,取了牛肉正用陶罐煮着呢。 那户人家人还挺多,主要的,有大大小小加起来七八个男人呢,还有同村一起走的,或也分到了他们家的牛肉,围成一片,一眼看上去,多少也是有三四十号男人的。 是以,好多人看得咽口水,也只得默默的躺了回去,强迫自己快睡着,睡着了就什么也也闻不见了。 也有馋得不行的,躺不回去,就保持那个动作,眼巴巴的看着,仿佛看也能看饱似的。 随着那牛肉煮好出锅,那堆人分吃起来,空气中的味道更浓郁。 徐茵茵一家四口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沫子。 更别提别人了。 不行了,实在是太香了。 渐渐的,有人站了起来。 有人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那边去。 身体比脑子动作快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都跟提线木偶被人支配一样的,朝着那一片靠拢。 正吃着牛肉的那一群人都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的背靠背聚拢,防备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往他们这边围过来的流民。 那一群人里头有个长者大声道:“你们别过来了!我们把剩下的牛肉拿出来,你们自行分去!” 这话一出,靠拢的人群都顿了脚步,但随即,又继续靠过去。 徐老头远远看着这动静,见他们周遭许多好好的坐着躺着的人眨眼功夫都往对面去了,也是暗道不妙。 眼见着对面那声音出了这些人充耳不闻继续靠上去,徐老头也赶紧撑了起来,摆手示意几家人赶快都起来,收拾东西,他们得立马离开! 有徐老头发号施令,其他人,不管脑子懵不懵的,或者也馋这香味还没闻够的,都麻溜的听指令,推车的推车,不推车的就麻溜的站起来。 一群人飞快的踏上路,往前头去。 几乎是他们刚走过对面林子的那一片,就听得惨叫声连连。 徐茵茵脚痛得不行,但咬牙迈着步,片刻也没有停,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那林子里都乱了套了,人群全都扭打在一起,跟没有自我意识的丧尸一样,盯紧了中间那些肉,抢啊,捞啊。 有人被撞倒,还没等爬起来,就被一双双的脚碾压了过来。 惨叫声响彻云霄。 她再不敢回头看,搭上了老弟伸过来的手,赶紧的往前头奔。 往那林子去抢肉的不少,像徐老头他们察觉到不对赶紧离开的也不少,还有等那边打起来了才反应过来,也麻溜的逃窜上来的。 人们也顾不得头顶的烈日晒得慌了,都在往前奔逃。 大约行出去七八里,离先才的林子已经很远了,也听不到那些惨叫声了,徐老头才带头,停了下来。 也不是徐老头想停下来,是由不得他不停。 因为,他往前一扑,整个人就栽在了地上。 wap. /134/134243/31501152.html 第一话:做核酸没 徐茵茵睁开眼来,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差点魂魄离体,只见一把阳铲直朝她脑门砸来,这要是砸中了,那脑瓜子不得开瓢呀! 她想也没想,赶紧往旁边一滚,那阳铲砰的一下砸在了干巴巴的泥土上,震起一圈灰尘。 好家伙,这是做梦呢?老天爷是看她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太安逸了,梦里给她来点惊险刺激呢! 就是这梦有点奇怪,估计是昨晚看穿越小说看得太晚了,睡觉前满脑子都是女主被她奶追着打的画面,这梦里头竟然就梦到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古代女人,举起阳铲,乐此不疲的又朝她这边砸来,这是不给她开个瓢不算完啊? 女人满脸狰狞,嘴巴都干裂皮了,还骂骂咧咧:“我打死你这个好吃懒做的缺德玩意儿!一天到晚就晓得吃吃吃!一大家子就指望那一点粟米能撑半个月的,竟一顿就给我偷着造完了!丧良心的死丫头哟!你还敢跑!给我站住!站住!” 徐茵茵顾不得想太多,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在脑子里催促自己:快醒,快醒,别做梦了。 可脑子昏沉沉的,这梦怎么也醒不过来,没看清脚下,被绊了个踉跄,扑在了地上,脸擦在地面生疼,这泥巴地怎么跟水泥地似的,硬邦邦的。 扭头眼看着那女人已经追上,阳铲又要落下,她顾不得是不是梦里了,张嘴就来:“哎呀妈呀!别打!别打!我错了!我晓得错了!” 梦里不只有挥着阳铲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很多的女人,这会儿过来一把抱住了挥阳铲的女人,“娘!别打了!四丫她晓得错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呀!先瞧瞧老三和三弟妹吧,那头上都是血呢,不晓得有没有事哟!” 眼见着女人丢了阳铲,应该不会再砸她了,脑瓜子保住了,徐茵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垂眼却愣住了。 咦? 老妈怎么也到她梦里来了?还穿着一身古装,瞧着好像年轻了不少? 老妈旁边还躺着个男人,同样也是穿古装的,诶?老爸呀!年轻的老爸? 虽然脸上糊着血,但她绝对不会认错呀,这就是老爸老妈年轻时候的模样嘛!她家客厅的墙上挂着的大照片,上头那就是老爸老妈当年的结婚照,她天天抬头就见的。 老妈头发长就不说了,可梦里的老爸怎么也留了一头长发? 徐茵茵心里扑通扑通的,脑子更昏了,却也不影响她后知后觉的,觉出了一丝不对来。 她伸出手来看,一双手黑黢黢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皮还皱巴巴的,干得都要起皮了,这怎么会是她的手呢?就是做梦,她也是美美哒好吧? 作为一个时刻爱美的小姐姐,梦里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一丝瑕疵?那该是比现实还要美一百倍,人见人爱才对! 不然怎么叫做梦呢! 所以, 她不是在做梦? 有了这个认知的徐茵茵惊恐万分。 但顾不得多想,她就被先前拿阳铲的女人给一把薅开了。 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人事不省,女人伸手一一在两人的鼻息下探了探,随即松了一口气,朝屋里喊道:“老大家的!来帮把手把老三两口子抬他们屋里躺着去!” 一旁的年轻女人凑上来帮手,一边问:“娘,可要请大夫?” 女人骂骂咧咧,“人都要渴死饿死了,谁请得起大夫?去烧半碗水,兑半勺红糖,给他们一人灌两口,明儿再说!一屋子好吃懒做的败家玩意儿!打死了都是活该!” 见‘老爸老妈’被抬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屋子,徐茵茵麻溜的爬了起来,飞快的跟了进去。 人送进来搁床上躺着,其他人就都出去了,先前帮了她一把的那个女人走在最后头,叫她拿块碎布给两人脸上的血擦擦。 徐茵茵也不明白为什么水都不给用呢,就干擦啊? 这不给请大夫就算了,连水都不给用,这是遭了什么孽哟。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主要她啥也不熟,不开口最妥当。 在屋里找了个碎布,给两人脸上大概擦了擦,就搬个小板凳到床边坐下,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的两人。 这眉目,这相貌,确实是年轻版的老爸老妈没错了。 拥有九年书龄的徐茵茵看过的小说可是数不胜数,最近她正迷穿越古代种田家长里短的小说呢。 脑子还昏着,掐了大腿会痛,她已经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了。 所以十有八九,她是穿越了,在睡梦中给穿了。 就是不知道,穿的只有她,还是…… 但看着跟老爸老妈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她心里又抱了几分期待跟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上的两人却一直没醒。 倒是先才那女人端着半碗红糖水进来了。 说是红糖水,但颜色也只是淡淡的一点,不用喝就知道不会怎么甜的,也就是有点那味儿, “四丫,你爹你娘还没醒呢?”女人问她道。 她叫四丫? 嗯,这名字够种田文的。 徐茵茵继续保持沉默,只做动作,摇了摇头。 女人叹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又忍不住的道:“三弟三弟妹也真是,如今是啥光景啊?咱们村可都有人开始饿死了,这么大人了,一点事不懂,就剩那么一点粟米了,娘先前吩咐我的,一顿只能煮半勺子,多加点草根儿,咱们这么多人呢,好歹再撑个半个月。 你们倒好,竟然偷偷全给煮了,那么一锅呢,全下了你们仨的肚子,好歹六郎还是他们亲儿子你亲弟弟吧?一大早就上山扒树皮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你们倒是只顾着自个吃,都不说给他藏点。” 女人絮絮叨叨的,像是埋怨,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可徐茵茵脑子里啥记忆都没有,只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吃的了?都吃树皮草根了? 妈诶,这是穿到什么饥荒年代来了,实惨啊! 她不敢接话,只老实听着。 周氏挑了挑眉,似乎讶异她咋这么老实安静了? 倒也没有继续说,主要是嘴巴太干了,再多说一会儿,难受。 只将碗给徐茵茵端着,叫她给喂,便就连忙出去了。 徐茵茵端着碗,也没法喂,倒是嘴巴里头干得很,想喝这水得很。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床上的两个人先后发出嘶的一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来。 三双眼睛你瞪我我瞪你,徐茵茵看到两人眼中的惊讶和茫然,深呼一口气,张嘴道:“做核酸没?” wap. /134/134243/31501134.html 第二话:我们都来了 “做核酸没?” 徐振国和张秀兰眼露惊喜,异口同声:“茵茵?” 一声茵茵,徐茵茵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革命同志成功会晤,一个不……哎呀,还有老弟呢! 想到刚才那女人嘴里的六郎,大概率的会是老弟? 不过也只有待会儿才知道了。 现下,一家三口全是懵圈的状态。 好歹徐茵茵最先醒,还多经历了一段儿,徐振国和张秀兰夫妻两个是完全一脸懵。 “茵茵,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不都睡觉吗?”张秀兰道。 “就是啊!茵茵,你怎么变小了?还黑黄黄的,这损样,跟小宝似的。”徐振国一脸懵逼加嫌弃。 徐茵茵:…… “我说徐振国同志,都这十万火急的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忘损你闺女啊?” 徐振国撇嘴,也是忍不住,“从前就不好看,要不然好好的怎么二十八了还没往家带男朋友?还不是别人嫌你不好看?但好歹还算白净,一白遮三丑,勉强能入眼,现在小是小了,黄成这个德性,怕是更找不到男朋友了。” “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徐振国同志,你磕碜我的时候,能不能自我反省一下?”徐茵茵翻了个大白眼,她没找着男朋友,那不是她找不到,是她暂时不想找好吧? 徐振国不服,“我用自我反省?你是隔代遗传,像你爷了,还好赖我?我可比你俊!要不然你妈当年哭死赖活的非要嫁给我?” “徐振国!” “诶!老婆,我记差了,是我,当年是我死乞白赖的非要娶你不可的,要不是我哭得鼻涕眼泪一包遭的,你还不带愿意呢。” 张秀兰哼了一声,上下看了徐振国两眼,一脸嫌弃,“也不看看自个这会儿啥模样儿,也敢埋汰我闺女!” “闺女,咱不理他!你快给妈说说,咱这是怎么回事了啊?好好的睡一觉,还没睡醒了,怎么大变样了?” 对啊,怎么回事啊? 他们好好的在酒店老实隔离,哪儿也不去,每天等着大白上门做核酸呢,不就是每天没事做,多看了会电视,多看了会小说,怎么睡个觉的功夫,就把他们发配到这要命的古代来了? 难道老天爷看不惯他们疫情还没彻底灭绝就出门去旅游去,所以干脆把他们打发到这交通不便一辈子也别想出远门就在一个疙瘩待到死的古代来了? 实惨呐! 疫情虽没在全世界都灭绝,但他们国家已经没有了啊! 他们在的城市没有,旅游去的城市也一个没有,哪里想到就去了个国庆小长假,也没怎么玩啊,去过的有个地方就爆出了疫情,完了一家四口刚下飞机就集体被拉酒店隔离去了,连家门都没能进了呢。 可怜老爸老妈这个年纪了,才头回坐飞机出去旅游一趟呢,结果回来就隔离不说,完了睡一觉还到这落后的古代来了。 徐茵茵想想都心塞得慌,她年轻,接受能力尚算还好,她怕老爸老妈接受不了了啊。 深呼一口气,她看着老妈开口道:“妈,你不是这两年也开始喜欢看小说嘛,我想着,咱们这就是小说里常写的套路,穿越了,穿到古代来了!” “穿越了?”张秀兰瞪大了脸,扯着旁边丈夫的手使劲扯了又扯,“这就是穿越了?好端端的,干么子叫咱们穿越啊!那不是小说里头写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嘛,还真能当真?” 徐振国被她扯的龇牙咧嘴的,又不敢喊痛,只能忍住疼,嘴里小声嘀咕道:“叫你一天天别学你闺女抱着手机看小说你不听,有一阵儿,看起劲了,还连续好几天的看到大半夜都不睡觉,看一会儿还抽抽抽的笑个跟鸭子叫似的。 都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换成小说,也是一样,看吧看吧,这可看好了,我觉着就是因为你娘俩隔离这几天天天都看啥穿越小说呢,这下好了,真给咱整穿越了,就哭吧!” 张秀兰登即回骂他,“跟谁在这叭叭叭呢?好意思说我们,不知道是谁爱看那抗日神剧睡觉说梦话都是‘杀呀!冲啊!’的,还成天幻想自己也能飞檐走壁一个人干翻鬼子窝呢!说谁是傻子呢!” 徐茵茵已经习惯了老爸老妈成天吵架拌嘴越吵越恩爱的相处模式了,一般这时候,她和老弟要是在场,那绝对是麻溜的躲回自己房间的,不走留下来吃狗粮很香吗? 但眼下事情不同,她也没地方躲,所以不得不硬生生的插了进去打断了两人如常的模式。 “爸,妈,你们脑子里就没有点这里的记忆?” 正拌着嘴的两人硬生生的被拉扯回现实,看着各自完全大不同的装扮和陌生的地方,幽幽叹了一口气。 “咱们还回得去吗?” 徐茵茵也叹气,“按照穿越小说的一贯定律,那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最后还能穿回去的,少之又少,一般都是要在这里寿终就寝或者生活了很久之后才可能的。” 看了不老少穿越小说的张秀兰听女儿这么说了,倒是很快想开了,“我跟你爸辛苦了大半辈子,五十多岁了头遭旅个游,不曾想还回不了家了,好家伙,干脆直接来古代旅游了!这经历,要真能回去,到时候都能写本书了!” “古代游就古代游吧!好在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都在,天大地大,哪儿不是家啊!” “哎呀!你弟弟呢?!” 徐茵茵:“妈你才想到我弟呀。” 徐振国幽幽道:“你还不知道嘛,在你妈心里,你排第一,她自己排第二,你弟弟排第三,我排最后,要不是她睁眼就看到我了,这会儿也不定想得起我啊!” 张秀兰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突然整这么一出,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嘛!” 说着又垮了脸,“怎么办?骏骏没跟来,回头见那头的咱们都没了,不得哭死啊?他一个人怎么办啊?” 徐振国呵呵:“都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还能饿死自己不成,饭不会做,不是喜欢点外卖嘛!咱两口子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刚买没两年的房子就便宜他了,嘿!还有存款呐!全可着他一个人造了!也没人说他总是打游戏不好好找工作了,臭小子,不知道过得多逍遥自在呢!” “死鸭子嘴硬,我不跟你叭叭。”张秀兰不理他,拉着徐茵茵继续哭。 徐茵茵脑门疼,赶紧道:“别急啊,没准我弟也跟来了,他就在我隔壁呢,你们都来了,没道理漏了他呀!” 这话刚落,外头就是一声凄厉的喊声,“哎呀我的六郎啊!奶的心肝啊!” wap. /134/134243/31501135.html 第三话:一个都不少 “哎呀我的六郎啊!奶的心肝啊!” 六郎?先说她弟弟好像就是六郎来着? 徐茵茵掉头就往外跑,徐振国两口子也赶紧跟上。 院子里一大堆人,乱糟糟的,谁也不认识,就看见了地上躺着个十二三岁满额头血的少年。 徐茵茵看爸妈:咋样?像老弟小时候不? 张秀兰拽了徐振国一把。 徐振国挤眉头:瞧着像那臭小子小时候啊。 是吧是吧? 可怎么满脑袋血啊,人没事吧? 张秀兰急得心突突,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直接扑了上去,“骏骏啊!” 但一声骏骏出口,还没来得及去摸儿子呢,就被人一把给蒲扇开了,“六郎啊!奶的六郎啊,你睁开眼来看看奶啊!” 张秀兰被推开,才回过神来,想着万一不是呢,她一句骏骏可暴露了问题,幸好这些人好像没听清楚? 这女人还扭头瞪她,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你还好意思凑上来啊!六郎天见亮就上山去扒树皮,从坡上给一头栽下来了,你们三个却在家里享福,把仅剩的口粮全给造了,你们亏不亏心啊!要是我的六郎有事,老娘要你的命!” 张秀兰:听着好像是挺亏心的?不过,这到底是谁儿子啊? 她完全听不懂,又没有原来的记忆,只得闭着嘴往后缩,不缩不行,好像有口水沾到她鼻头上了,还有点臭烘烘的。 三个一点记忆没有的人只能在后头当起了鹌鹑,虽然也担心那昏着的少年,但少年被那女人扒在怀里,他们一点也凑不上去,谁凑谁挨骂。 等少年被搬进屋里床上放着,不多时,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药箱也来了。 三个人照样凑不上去,只得巴巴的在门口看着,看着那大夫看完了伤开了药,然后被送出来,给的诊金不是银子,竟然是一碗水和两个拳头大的像窝窝头的东西。 偏偏男人还一脸肉疼的样子,好像这点东西多么多么珍贵似的,而那大夫也接了,什么也没说,好像还挺高兴? 先前徐茵茵就听说什么饿死人了吃树皮了,就知道这地儿情形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呢。 瞧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人不少,但个个都是黄皮寡瘦,眼窝都陷进去的,一看就是长时间都没有吃饱过,更别说营养了。 她心里迫切的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又不能问其他人,只能抱希望于六郎是她弟弟徐达骏,盼着他快快醒来,看看他有没有这里的记忆,好给他们解惑呢。 这一等就是入了夜。 晚饭没得吃,不只他们没得吃,她看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吃,别说吃了,连水都没有一口喝。 一家三口窝在他们的屋子里,捧着刚才放着没人碰的那碗红糖水,你一口,我一口的。 可也没什么用,主要是太闷热了,他们来的那边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热了,但这里却酷热难耐。 粗莫估计,这温度至少三十七八。 不但热,浑身还臭烘烘得紧,先前是没顾上,这会儿在屋里干等着,徐茵茵可是发现了,他们这是起码两个月没洗澡了吧? 大热天的,一天不洗澡人都要馊的,且她小搓了一把脖子,竟然搓出泥来了! 徐茵茵一阵恶寒,差点没晕倒。 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生生忍住。 不多时,就听得对面的屋子那边有了动静,有人在喊“终于醒了”的话。 三人忙麻溜的往对面冲。 冲进去自然还是没能凑到床边的,那内圈的位置都被站满了,他们只能在最后头踮着脚,眼巴巴的往床上望,然后终于和少年对上了眼。 徐茵茵眨巴眨巴眼,而后伸手比了把枪。 床上的少年瞪大眼,眼中好似有点激动,刚要抬手。 守在床前的女人就一把握住了他抬的手,“六郎啊,疼吗?你咋不吱声啊?哪里难受,跟奶说说啊?” 徐茵茵:…… 她扯起衣摆一角,蒙在鼻子往下半张脸,做了个戴口罩的样子。 便见床上的少年冲她挤了挤眉头,咧嘴笑了。 徐茵茵顿时松了一口气,得了,这是她老弟没错了! 他们隔离小分队,一家四口,一个不少,全来了。 她忙拍拍身边的爸妈,让他们安心。 现在凑不上去,也不方便说话,老弟看着也没事,那就等等再说呗,等老弟自个来找他们。 屋里这么多人,好像他们三个是遭嫌的三个,也没人管他们,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回到了之前的屋子里。 一无所知,还是待在这屋里安心点。 这会儿徐茵茵也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换做还在那边,这会儿早该起床吃了隔离早饭都快吃午饭了吧? 到这边来,这么大一阵儿,夜都深了,还没得吃呢,就喝了两口难喝的红糖水。 实惨啊! 徐茵茵觉得他们一家好惨,可这会儿她也不敢露出来,毕竟,老爸老妈心里也慌呢,她越露出来,两人心里越上火。 还是沉默吧。 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估摸着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徐茵茵扒在门口往黑夜里看去,就看到对面有个人影正悄悄摸摸的往这头来。 她亮了双眼,赶紧将门拉开了些,等人一过来,赶紧将人一把抓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张秀兰和徐振国也赶紧凑过来,两人眼巴巴的望着徐达骏,一个试探的喊:“骏骏?” 另一个简单粗暴,“昨晚吃鸡没?” 徐达骏被他们身上的味熏得连连后退,坐在贴墙的凳子上,一手横在前面,“爸,妈,咱们就这样,保持安全的距离说话行不。” 这语气, 徐振国嘿了一声,上前就是一巴掌薅在徐达骏背上,“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张秀兰也瞪他,“怎么地?老爸老妈都染上病毒了?” 徐达骏一脸黑,抗议道:“这味儿的杀伤力可比传染病还厉害啊!天知道,我刚才被围了那么久,差点都要吐了,那是死死忍住了呀!这会儿我可不想忍了,你们快退远点,要不然我真要吐了!” “扑哧!”徐茵茵没忍住笑了出来,见老爸老妈气呼呼的恨不得揍弟弟的样子,赶紧站出来说公道话,“爸,妈,讲真的,咱身上确实是太臭了,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这倒也是。 张秀兰耸了耸鼻子,嫌弃的撇撇嘴,往后退了退,坐回了床上去。 wap. /134/134243/31501136.html 第四话: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徐振国还气呼呼着,“这会儿装得倒像!也不知道是谁,多少年呢,只要一放假,那是通宵达旦的泡在网吧里头的,那网吧里能有多干净?有回我去找他,好家伙,那里头烟味臭味的各种味,差点没把我熏死!那怎么不吐了?还去的乐此不疲呢!” 嘴里虽这么说着,但也退回了床边。 徐达骏回嘴,“开黑的快乐,爸你不懂,我不跟你说!” 在老爸又要骂人之前,赶紧看向老姐道:“你们都有记忆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 徐茵茵听得心里一咯噔,“你不会也没有这里的记忆吧?” 那可完了。 也不知道跟其他人说他们都伤了脑袋什么都记不得了,其他人信不? 呵呵,换她,她可不信。 徐达骏一听这话,再看老爸老妈也是一脸懵的表情,顿时神气起来,“哈哈!我有!”要不是额头还痛得慌,他都能原地起飞! “瞧把你能的!你有记忆还不赶紧说!个羔子玩意儿,想让你爸你妈你姐都被当妖怪烧死?”徐振国开骂。 张秀兰也催他,“你快说,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叫我们有个底。” 被三双眼睛这么盯着,徐达骏就算不神气,他也得意得很啊! 以往的家庭地位,什么时候轮着他一个人叭叭叭的说话其他三个人洗耳恭听了? 每回要出去聚个餐,吃哪家都从来不听他的,完全是老妈老姐的二言堂啊! 连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去旅游,哼,都没他提意见的份儿! 按他说的地方去,哪里会碰上疫情回来被隔离? 要不然,也不会集体穿到这儿来了啊! 想到这里的情况,徐达骏登时苦了脸,也顾不得得意了。 他的吃鸡啊!他的农药啊! 全没了! 这就不说了,还很有可能被饿死在这里! “跟你们说清楚这里的情况,我怕你们想原地死回现代去!” 徐茵茵听得心里慌得很,赶紧催他,“行了,别说一句停一句的,赶紧麻溜的说啊!” 张秀兰接嘴,“听你姐的,赶紧说!别喳喳哇哇的!” “到哪儿我都跟捡的似的,没爱!”徐达骏嘀咕一句,倒也没再卖关子,赶紧说起这里的情况来。 “咱们现在所在的朝代是咱们那面历史上都没有一个朝代,叫大燕,而我们在的这村子,叫大王村,归乾镇管辖,再上头,属云州武宁府东平县,整个云州去年就少雨,咱们武宁府挨着的这几府更是,去年的收成只得往年的一半,本望着今年能好点,可从开春起竟就滴雨未下,一春无雨,田里的粮食都长势不好,收成不足常年的两成。 而进入夏季依旧没有一滴雨降下,还接连的高温,导致干旱持续蔓延,村里的所有水井都干了。 眼下离这里最近的,也就是二十里外上河村和下河村中间的青川河还没有完全干涸,但都被两个村子的人看守起来了,外头的人想要去装水,得给银子,十两银子一挑! 咱家跟村里的人凑着银子去买了两回水,回来分了节约着用,一天能不喝水就不喝水,真渴了就抿一小口打湿嘴巴。 可这也是十天前的事了,现在有银子,人家也不往外卖水了,听说他们自个两个村子都不够吃了。 今年这么旱,别说吃水的问题了,夏种的庄稼更是都干得没样了,家家户户都是捆着裤腰带过日子的,每天四处扒拉,管他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总之都往家里弄。 可前几天又迎来了蝗灾,蝗虫席卷了所剩无几的那点庄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现在这一片半株带叶子的绿植都找不到了,所以大家都开始扒树皮了呢! 不扒不行啊,啥吃的都没了,今年又颗粒无收,偏偏镇上的米铺粮食都贵得惊人,以往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的大米,现如今五两银子一石,都买不着呢!都被那些有钱的大户给买光了! 安州的靠山王年初造了反,春上,县里便陆续来征了两回粮,村里有些人家去年收成都不好的,被这一征,一点不剩,有些本就清贫的人家,这两天已经开始有人活活饿死渴死了,真是惨呐!” 徐茵茵有心里准备这里情况不太好,但没想到这么惨,又干又旱,没水没粮,都已经饿死人了! “那咱家什么情况啊?我先才醒来正挨打呢,我听着怎么好像是我偷吃?” 说起这个,徐达骏脸上也是顾不得伤心这里的情况这么惨了。 他一脸古怪的看着对面三人,道:“讲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你们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加起来十四口人,去年的收成就不怎么好,今年又被征了两回粮,已经没多少了,本来就盼着秋收的,这也盼不到了,昨儿中午还在说呢,就剩下五斤不到的粟米了。 知道你们为什么挨打不?还被阳铲打,这也是把人气得太狠了呀,统共就剩这点粟米了,你们仨,趁家里人都不在,偷着给全都煮了不说,还一颗没留,一顿全给造自己肚子里去了!” 张秀兰张大嘴,“所以把人都给敲死了?不过也该被打啊,这听着就这么叫人气得慌,不过,骏骏你说的真是我们?” 徐振国也道:“是啊,说的是你姐吧?毕竟她向来嘴巴停不了吃的,我和你妈这么大人了,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徐茵茵一阵无语,“我就是再好吃,也不会背着人偷吃啊!就算偷吃,也不可能把全部的口粮都给自个吃了啊!” 三人都是一脸“你说的绝对不是我”的表情。 徐达骏笑得幸灾乐祸,“任你们再怎么不相信都没用,说的就是你们!” “还有更奇葩的,你们知道你们在这边是什么样的人嘛?” “徐振国同志,你偷奸耍滑,啥事不做,整天游手好闲,干啥啥不行,躲懒第一名。” “张秀兰同志,你又谗又懒,还嘴巴碎,讨人嫌,跟人骂仗能把人骂哭的那种,这村里,你们两口子的名声都出了名的了!” “至于徐茵茵同志,那更是村里嫁不出去的存在,长得丑就罢了,还好吃懒做,好吃懒做就罢了,脾气还挺大,怼天怼地第一名,村里人看到你都要躲着走的,村里还都传呢,谁要是娶了你进家门,那可真是祖坟没选好地方,倒了八辈子血霉!” 徐振国、张秀兰、徐茵茵:……想骂人怎么办? 三个人张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说的真是我们?” 徐茵茵无力吐槽,只看着徐达骏,好奇道:“我们是这样的,那你呢?” 这个穿越故事,难不成就叫:我全家都穿成了极品? wap. /134/134243/31501137.html 第五话:出大事了 徐达骏未语先笑,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勤快了一辈子得知自己在这里却偷奸耍滑游手好闲的徐振国正想不通呢,这人就犯到了手上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儿子就是一巴掌打在背上,“笑笑笑!你姐问你话呢!能不能好好说!” 徐达骏哎哟一声,一脸幽怨,“爸你干么子总要打我?从小到大,也没见你打过徐茵茵!” 徐振国一副有理的样子,“谁叫你是臭儿子?你要是香闺女,你要是读书比你姐厉害,老子也不会打你,可你呢?干啥啥不行,吃鸡第一名,考个好大学都考不起,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打游戏,工作工作不找,让你给家里的店帮忙你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上起不来中午就想往家跑,你好意思问我干么子打你?” “香闺女现在也是臭闺女了。”徐达骏哼了一声,到底也理亏他读书比不上徐茵茵,高考没过二本线,而复读一年考得比头年还差,完了只上了个三流大学,毕业一年了还没找到对口的工作。 不像徐茵茵,211出身,毕业不久就考到了事业编制,工作稳定,工资稳定,上五休二,还有寒暑两假带薪休。 是以,没敢回嘴太多,免得老爸继续人身攻击他。 但转而想起这里的情况,他登时又咧开了嘴,打不怕的屎壳郎一般,“诶,爸你到这里可别这么说我了!知道吧?我,徐六郎!可是在咱们村里村塾读了几年书还去镇上都读了两年书的人!而你们,包括徐茵茵,在这里,全都是文盲!” 三文盲:?! 张秀兰张大嘴,“说我们就算了,我跟你爸本来也是半文盲,你爸稍微强点,还上了一年初中的,可你好意思说你姐是文盲?” 张秀兰简直不能忍,她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个好闺女,这闺女除了爱臭美,打小就可爱乖巧,读书也好,都不用他们操心,还不早恋,又自律(偶尔放假熬夜看小说不值一提)。 一晃眼就考上了好大学,毕业也不麻烦他们,自个就找到了个铁饭碗,好的她想说她一句都说不着,别看她爸一天天的总爱埋汰闺女的,那可是嘴上埋汰心里骄傲得很呢。 可这,她闺女就成文盲了? 徐达骏咧嘴,一脸欠抽,“可不就是文盲嘛!这里的字都是繁体,你能认识几个?还都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徐茵茵你个英语专业的,嘚瑟得起嘛!” 徐茵茵:好气哦。 徐振国伸出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把这巴掌拍下去。 嘴巴哝了又哝,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好一阵,最后一屁股坐到床上,唉声叹气道:“这糟心地方有啥好的?咱们能不能回去呀!” 张秀兰也被激起了愁容,“我也想回去!咱们家的新房子刚入住没两年呢,还有咱家的店,咱俩卖了大半辈子力气,才有如今这么大的店面的,我真是舍不得! 还有咱存在银行的存款呢!你说咱都没了,咱妈拿着咱家存折去,能取出来不?要是不给取,或者不让取完了,那不得亏死了呀!” 徐振国本来唉声叹气的,但转头一看媳妇红了眼眶,立马就收了愁绪,赶紧安慰起媳妇来,“没事没事,别急坏了自个身体,房子没了,还能再买,店没了,还能再开,钱没了,也能再挣,从前我能带着你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拥有这些,到了这里,你相信我也能! 最重要的,咱们一家四口一个不少的,都来了,这就很好了,要不然,少了哪个,咱也在这里过不下去不是?” 张秀兰有被安慰到,被丈夫拉着手,眼眶虽还红,但脸上却露了笑,“你说得对,只要咱一家四口一个不少,整整齐齐的全都在一起,不管这里日子有多难,相信咱们都能过得好的!” 徐茵茵和徐达骏对视一眼,抿着嘴,都没有说话。 这可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啊,偏偏还碰上了旱年。 徐茵茵觉得情况不会有这么乐观的,现下就只但愿,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主角光环了。 主角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搁在哪里都能活的风生水起,不到大结局都不会轻易死的。 徐达骏这会儿嘴巴也不欠抽的得意了,道:“我先给你们说一下你们在这里的情况,免得你们漏了底。” 这可是正事,不想被当妖怪,可得好好记,总不能见了家里人都叫不上来吧? 徐茵茵三人认真等着听。 “爸,你在这边叫徐春山,今年三十三岁,上头两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妹妹,大哥徐春河,大嫂姓马,两个侄子,大郎和三郎,二哥叫徐春林,二嫂姓周,也是你娘的娘家侄女,一个侄子一个侄女,二郎和五丫,妹妹叫徐春喜,嫁去了隔壁村子,现在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后头再细说她。” “妈你在这里还叫张春兰,跟那边一样,比我爹小一岁,爹娘都没了,娘家还有两个哥哥。” “老姐你在这里叫徐四丫,今年十五岁,我叫徐六郎,今年十二岁,咱爷奶最喜欢我,见我聪明,所以送我上学呢!就是去年收成不好,我就暂时没去镇上学堂了,还有,咱们得叫爹娘,可别再叫爸妈了,当心秃噜了嘴。” 徐达骏说着,突然,耳梢动了动,“有好多人进村了!正往咱家的方向来呢!” 徐茵茵正消化这些呢,冷不丁就转了话,“咱家就在村口?” 徐达骏摇头,“咱家在村中还往后点的位置。” 徐茵茵诧异,“那这么远,你怎么就听到村口的动静了?难不成咱们村就巴掌点大?”这大半夜的,就是全村人都睡着了,村里安静,可以听见的声音入微,但她怎么就没听见呢? “咱们村一百多户人呢,从村口到咱们家,少说也有五里路。”徐达骏也惊诧起来,他怎么就能听到有人进村来了? 再支着耳朵好好听,他确实是听见了,许多人,浩浩荡荡的,这会儿已经走到王大拿家门口了,因为他听见王大拿家的黑狗叫唤起来了。 那小黑挺有个性的,不管听着多远的动静,都没反应,但只要有人打门前过,管你是不是村里人,都会叫。 穿越一遭年轻二十来岁的徐振国正跟媳妇捏手手呢,听到这话,忍不住嘀咕儿子,“这玩个穿越,儿子变成咱家大毛了?” 大毛是他们老家养的大黄狗,机灵着呢,只要有人进村,大老远的就先报起信来了。 徐达骏:我才不是狗。 但他确实听见这么远的动静了,奇怪啊! “他们进王地主家了,我听到王地主家人说话的声音了。” 徐振国不信,怼他:“你怎么不说你都听见人说什么了呢?” “我还真听见了。”徐达骏脸色古怪,但这会儿已经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出大事了!” wap. /134/134243/31501138.html 第六话:乱起 “出大事了!” 徐达骏说着,飞快往门边去开了门,冲进了夜色里。 直奔上房,推了门就开喊,“爷!爷!快起来!出大事了!” “出啥大事了?”里屋,徐老头也没有完全睡熟,勒着裤腰带呢,肚里头唱得慌,睡不好。 听得六郎的声音,他一翻身就爬了起来,下了床,忙往外头来。 后头徐老太也跟着下了床出来。 “六郎啊,咋了?可是脑袋痛?叫你大伯再去喊郎中来?”徐老太见了孙子问。 徐达骏摆摆手,看着徐老头急道:“爷,王地主家出大事了!他家的佃户全往他家去了,要抢他家的粮食,这下正乱着呢!” 徐老头一听,变了脸色,也没顾上问隔好一段路呢六郎咋知道的,疾步出了正房,向王地主家的方向眺望,也没听着细动静,只看得那院子好像灯光火亮的,是不对劲,忙回头问:“佃户来抢粮了?这是要乱了呀!来了多少人?” 徐达骏从听到的动静估计道:“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呢!” 徐老头听罢,沉眉想了片刻,立马道:“赶紧的,把你大伯他们全喊起来!” 虽是夜深了,但大家都饿着肚子,谁也不是真的就能睡死的,这一喊,很快大家就全聚到了上房。 “爹,啥事啊?”老大徐春河问。 其他人也好奇呢。 徐老头也不拖沓,迅速道:“王地主家被佃户抢粮了,少说也有近百人!现下摆在咱家面前有两条路。 一,跟我一起,上王地主家帮忙去,护住他家的粮食,事后,王地主必定感谢咱家,赠咱家一些粮食,但来抢粮的都饿疯了,那都是不怕死了,这一去,说不得会出什么事,受伤都是小事! 二,咱们紧闭门户,就当没听见,这样的话,村里肯定有其他人家会去的,到时候咱们在村里抬不起头不说,家里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了,照样可能会饿死!” 徐茵茵挨着爹娘站在最后头,总觉得老爷子说家里没有一点粮食了的时候,重重的盯了盯他们这个方向的,不由得往后再缩了缩。 心里却在想,这爷爷还挺有魄力啊。 便即听到老弟振臂呼应:“爷,咱们上王地主家帮忙去!挣一条活路!” 这热血沸腾的,还真有吃鸡那劲儿呢。 徐老头欣慰的看了一眼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点点头,“我也正是这么个想法,王地主家别的不多,粮食一定不少,咱们帮了忙,他一定会感谢的,虽说这么想不地道,但眼下这个情况,也顾不得了。” “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郎二郎三郎,你们跟我一起去!咱们去了也要仔细护着自己,王地主的那些佃户都饿疯了,不要命的,但幸好都比咱们饿得久,力气上肯定比不上咱们的。” “行了,话不多说,咱赶紧去,抢在前头,也在王地主跟前多露脸。” 徐老头说罢,抬脚就准备往外头去。 徐达骏听了半天,没自个儿,赶紧就要拦住徐老头。 还没说话呢,徐老太就一把扯住了他,“六郎不去!你还受着伤呢!” 同样还受着伤的徐振国:…… 他瞪了儿子一眼,这臭小子,嚷了一句出大事了就跑了,也不跟他们说出了什么事,倒先跑来跟他爷说来了。 哼。 臭儿子。 他绝对不承认他是吃醋啊。 但眼下他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呢,这就要去干架了? 能不能别去? 张秀兰也有些担心丈夫,张张嘴,还没能说什么,丈夫就被走过的徐老头一把给拉走了。 像是生怕他躲懒不去似的,那是相当粗暴蛮力给人拉走的。 徐振国旱鸭子上架,懵逼的被拉了个趔趄,然后手里头就被塞了一把锄头。 徐老头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却又郑重道:“三儿啊,为了你儿子,你也像个爷们一回,成吧?” 徐振国:他才不为了臭儿子,他为了媳妇和闺女! 走!干吧! 干赢了有粮食呢! 好饿呀! 徐老头老当益壮,扛着一把大阳铲,虎步生风的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老徐家儿孙六人,同样扛着家伙什,个个没空手。 那气势,还真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出了家门,拐个弯,迎面就遇上了同样拿家伙的几个人,见了徐老头几个,还有点惊诧,道:“徐老哥,你们家也听到动静了?”这么快就出动了。 “听到了听到了,咱快些去吧!还不知道啥情况呢!”并没有听到动静的徐老头点点头,一脸镇定的招呼着几人加入队伍。 人多力量大,己方人多,底气也足啊! 一行人又往前行了数十步,碰上的人就更多了,都是离着王地主家最近的一圈人家。 徐老头看着,脚步拉得更大了些,招呼着儿孙都快心点。 这么多人呢,完了没使上力,也不好意思要感谢啊! 紧赶慢赶的到了王地主家,他们却还是头一批听到动静来帮忙的,这会儿王地主家的乱子才刚开始没多一会儿,十几个长工死死抵挡住了门,撑了有半刻钟,才叫佃户给冲了进来。 佃户不知粮仓地方,进来且还找了好一会儿。 徐老头等人到的时候,小部分的佃户找到了粮仓,正扛了粮食往外跑。 王地主带着儿孙在门口抵挡,又怕佃户疯了坑杀他们的性命,见了徐老头等人来,自然大喜。 出了事,还是得自个村里人啊! 徐老头这边二三十来号人,小部分佃户这边也是二三十人,当下,两边就冲击在了一起。 场面瞬间混乱,院子里点了火把,也不比白日里光亮,徐振国抓着锄头,分不清哪个是佃户哪个是村人,一时也不知该朝哪里下手。 倒是差点让人给抢了锄头去,幸好被徐春河给拉了一把。 妥了,徐振国也找不着其他人了,就认识徐春河这个面熟的,便干脆跟紧了他。 徐春河打谁,他就跟在后头补锄头棍子。 好几次,补空了,还差点打到徐春河。 一边奋力干架一边还得躲自己人的徐春河:……心好累,格老子的老三。 很快,后头扛到粮食的佃户也都出来了,这一下子百十号人杀出来,瞬间,徐老头等人这边就落了下风。 大家都打疯了,徐振国一不小心跟丢了徐春河,一咬牙,也红了眼,打呗!不打赢,还走不了了! 拿出他九零年闯广东跟人干架的气势来! 然后,或都挨了些打的徐家其他人就见他们儿子/三弟/三叔像变了个人似的,一锄头一个,跟不要命似的。 村里人也惊呆了,要不是他们躲得快,也要被打好吧? 这徐老三,鬼上身啦?自己人都不认了! wap. /134/134243/31501139.html 第七话: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徐春山 然而,并没有威风多久的徐老三很快就被十几个佃户给联合叉住了。 眼见着儿子要遭,徐老头回神,赶紧吆喝儿孙往那头冲。 幸好,这时,村里其他人赶来帮忙的也到了。 一百多户人家,一家来一个也跟佃户人数打平了,更别说,有些人家都是来的好几个。 这一下,场面瞬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了。 徐振国见救兵来了,奋力挣脱了钳制,满面红光,振臂高呼:“同志们!冲啊!胜利就在眼前!杀他狗日的!杀!杀!杀!” 徐老头分了心,连连侧目:懒货三儿疯了!莫不是今儿被老婆子打坏了脑袋? 人数上的压制,再加上还有个挥着锄头杀疯了的人打倒他们好多人,佃户这边,没撑多久,终于丢盔卸甲,舍了好不容易抢到的粮食,跪在了地上,冲王地主连连求饶。 天边渐露鱼肚白,王地主家的乱子也彻底控制住了。 百十号的佃户,王地主一个没放走,全让村里人帮手全给捆住关进了两个屋子里。 大王村的村长也姓王,跟王地主是同族,王地主按辈分还要喊他一声叔。 他不明白王地主这是做什么,便就问了。 王地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怕啊!叔不知道,乾镇那头,有好几个地主被佃户抢光了粮不说,还有家人都被杀了呢!这些佃户,都饿疯了,不要命了,我要是今儿就这么放了他们回去,那明晚,肯定还有佃户要冲来抢!到时候,粮食是小,命都得完啊!” 村长张了张嘴,半晌道:“那就这么关着他们?也不是个事啊!” “先关两天,叫其他佃户也掂量掂量,等他们饿得没力气折腾了,我再放了他们。”王地主道:“不这样,也没别的办法了!咱们隔壁的镇子,还有好几个村的百姓绝了粮的,往镇上去抢大户呢!死了不少人才镇压住的!要是叫别人知道我这里的粮好抢,那不只我家,咱们村都要起乱子的!这时候,只有心狠才能保住命了!” 村长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世道,要乱了啊! 徐老头回家的路上,脚步沉重的都几乎提不起来,便是得了这些粮,也没叫他欢快。 一路回到家,家里人从他们走了也一直没睡,就在家里望着呢,见人终于回来,都全须全尾的,都不禁红了眼眶,直喊阿弥陀佛。 虽都挂了彩,但那都不值一提。 徐春河喜形于色,将扛着的粮食放到徐老太跟前,“娘!咱们家得了二十来斤粮食呢!都是稻谷!” 徐老太惊喜,“咋这么多?” “王地主大方,所有帮了忙的村里人,一人都给三斤粮!只老三,给了五斤粮呢!” 徐老太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道:“你说啥?凭啥多给老三五斤粮?”就这躲懒的玩意儿,她还怕王地主不算他一个呢。 徐三郎说起刚才的事,双眼放光,“奶!刚才三叔可厉害了!一个就能打一堆呢!就是准头不好,好几次都打中了自己人!” 徐家没亲眼看见的都听愣了,这说的是偷奸耍滑游手好闲的徐老三? 徐老太说徐三郎:“你说差了吧?说的是你爹吧?你爹才这么实心眼凡事都冲在第一个啊!” 徐春河笑得憨,摆手道:“娘,不是我,真是老三!他刚才可厉害了!所以王地主才专门多给他两斤粮呢!” 虽然他也惊奇老三咋大变了样。 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徐老头也把目光放在了徐振国身上,好半晌,他大拇指对着自己,问他道:“我是谁?” 啊? 所有人都愣了。 徐振国咽了咽口水,刚才杀疯了,露相了,老爷子这是怀疑他不是徐春山了? 他要不是,老爷子不得烧死他啊! 不!他现在就是徐春山!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 “你是我爹啊!” 徐老头又指徐老太:“她呢?” “我娘!” “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是大嫂,那是二嫂,这,大郎,二郎,三郎,五丫,这是我媳妇秀兰,这是我闺女四丫,儿子六郎!”罢了,徐振国,哦不,徐春山都不用徐老头一个一个的指,直接一圈指认下来,一个都没错。 得亏臭小子先前给他们说了一遍家里人的,就这点人,就算没指着给他介绍,他闭着眼睛也能对上号好吧? 要问他怎么分出大嫂跟二嫂的?废话,刚才一进家门,这两媳妇就立马扑向自己男人去了,还能分错? 徐老太看着徐老头,“他爹,你这是做啥呢?” 好好的,还怀疑自个儿子鬼上身了不成? 见老三都认得家里人,徐老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现下心里乱糟糟的,他也顾不上多较真这事儿,只道:“看来是昨儿你娘把你打醒了,都这岁数了,再不长心,我都要替你臊得慌!就像这样挺好。” 要不然,备不住接下来的路,他要把老三给分出去的。 当然,六郎得留下,让这三个自个走去。 这般想着,他把目光又迅速往老三媳妇和四丫身上扫了扫,看着好像都老实了不少?还真都打醒了? 早知道,早就该下死手打一顿了啊! 累了一晚上的,徐老头也撑不住,让老婆子分了粮食出来给碾了,先弄出点米来煮点粥,大家伙都好好的吃一顿再说。 粮食都是稻谷,不去了壳,也没法吃。 徐老太管老了家的,接了粮食就知道咋安排,当下舀了半升子稻谷让马氏和周氏两个拿去碾。 碾米要用石磨,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他们村里一共只得三个,都是几十户人搭伙用一处的。 正好,徐家不远就是一个。 妯娌两个抱了升子出去碾米也不怕,今儿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得了王地主家的粮食,谁也别眼红谁。 到槐树下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一家人在碾着了。 马氏和周氏赶紧排上,果然,不多时,就又有几家人来了。 这里头,都是跟徐家一样没有存粮的,家里还有的,也不急着来这里的。 大家凑在一起,等着前头的人碾好,一边摆闲说话。 妇人们知道的消息不多,却也知道眼下的日子艰难,看着不对劲,是以,便是摆闲,也是扯几句就罢了,可没有从前那说的口水横飞都舍不得散会的架势。 马氏和周氏更是碾好了就赶紧回家去了。 wap. /134/134243/31501140.html 第八话:下决心 马氏倒米下锅,有的吃了,却也忍不住叹气,一边跟周氏道:“咱家水就剩小半桶了,还能煮两天饭。” 这两天,还只得一日一顿,要是一日两顿的吃,这点水,就够明儿了。 若是煮干饭,倒比煮粥用的水少,但用的粮食多啊!要够全家人一人哪怕半碗,那都得费不少粮食。 总之,真是哪样都为难。 “昨儿打老三他们一顿都是轻的了!”马氏就忍不住气愤。 昨儿那通煮,可是用了差不多半桶水!真是三个祸家精,活不干,就躲在家里偷懒,还省不得那张嘴的。 就因为他们躲在家里偷懒,其他人都出门去了,这才叫他们钻了空子,把粮食都给造了呢! 也是没曾想啊!哪知道他们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马氏气得不行,所以昨儿回来看着老三一家挨打她也没像周氏那样去劝娘,甚至巴不得娘就把他们打死好了,打死一了百了,省了三个人的口粮。 周氏也气啊,但婆婆又是她亲姑姑,她知她心思着呢,娘再气老三,那也是她儿子,看在六郎的面上,也不会真的把他们咋样的。 所以,她劝,也是给了娘台阶下,要不然,真打死了,娘也得怄病一场。 这会儿见大嫂还在埋怨,她飞快看了眼外面,忙劝着:“好了大嫂,别说这个了,这粮食,老三就挣了五斤回来呢!”还是稻谷,完全够抵那点粟米的了。 “你说老三挨了打,还真的变性了?这打架都敢往上冲了,原来哪回不是缩边边啊,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四丫去,还多个人骂架呢。”马氏嘀咕了一句,到底没再埋怨这事了,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闻着冒出来的米香,忙退开了些,她怕口水掉到锅里。 便干脆坐了下来,靠在灶下,一边闻着香味,一边跟周氏摆闲,“你说这日子,咋办才好呀!我跟大郎爹这趟回我娘家借粮,可我娘家,前两日又被征了一回粮,村里都是哭声,就我娘家,也拿不出多的粮食来了,我听说,下回再征粮,又要轮到咱们县了!” 周氏张大嘴,半晌,苦道:“这咋羊毛可着一只来薅呀!咱云州今年这般难,还总征咱们的粮,还征了一次又一次,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此时,上房里的徐老太也在骂,“咱们云州的百姓今年颗粒无收,眼见着人都要饿死了,这些当官的,不说给咱赈灾发粮叫咱们撑过今年就罢了,还要叫咱们交粮,这上哪儿说理呀!这没人性的朝廷,叫我说,还不如干脆真叫靠山王给打到皇宫去得了!” 徐老头瞥了她一眼,要是从前,他肯定要拦她的口,让她可别说这要砍头的话了。 但现下,他一点都没拦,这世道都要乱了,谁还怕呀。 讲真的,还不如真叫靠山王造反造成功呢。 起码,靠山王在天下百姓心中,那是个英雄,当了皇上,肯定不会不管老百姓死活的。 而当今皇上…… 诶,不提也罢! 徐老头只要想起前几年隔壁的渝州发大水,流民成群结队的往他们州府涌,那真是眼见着的惨。 就王地主他们家现如今的好几个长工丫鬟,那不就是那些逃过来的灾民迫不得已卖身为奴嘛! 五月里发大水,七月里流民都涌到了周边城镇靠大户的粥棚接济,死了不少人,病死的,热死的,饿死的,冷死的,都有。 可朝廷硬是入冬了,才马后炮的派来了赈灾粮食。 听人说,那会儿皇上正忙着在行宫避暑,然后又忙着去秋猎呢。 就这样一看,他们云州去年和今年大旱,还没到所有人都没得吃的时候呢,朝廷哪里会管他们死活? 已经没有粮食的,也只是他们这些贫民百姓而已。 起码也得等他们没得吃了,饿得没办法了,不得不举家逃荒,跑到了其他州府去,饿死了数以万计的人,那赈灾粮才会慢悠悠的发下来呢。 能等到的,都是命大。 所以,能靠谁? 他们只能靠自己! 徐老头心里发苦,嘴巴里起了一圈的火炮,便是喝上了喷香的米粥,心里都还是苦得不行。 作为大家长,他肩膀上担着的,是他儿孙们的命啊! 半碗粥慢悠悠的喝完,徐老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火烧眉毛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去睡啥回笼觉了,碗筷也不急着收,趁着桌上全家人都在,说事重要。 徐老头看了看一大家子,缓缓道:“这世道,要乱了。 靠山王年初在安州起兵造反,眼下已经攻下了宁州,眼见着拿下江州就要攻咱们云州了,到时候,别说是征粮,说不得还要征兵丁。 且今年地里颗粒无收,却马上就要缴粮税了,一点粮食没有,咱拿啥交?拿银子抵? 可咱家的银子,早就拿出来买了水了,且现下水也没得用了,有银子买,也买不着了。 还有一点,下一次征粮,又轮着咱们县了,这一摞一摞的事压在咱们身上,那是真的一口气都不叫咱们喘啊! 再加上咱们这一带已经开始有人抢粮杀人了,眼见着就要乱起来了,都等不着上头来征粮征兵丁的。 我估摸着,最多半个月,好些人就要开始逃荒了,左右都是要逃荒的,莫不如趁着现在,征粮还没来,乱子还没来,赋税还没收,咱们抢个先,逃荒吧!” 徐老头说着,顿了顿,给大家一个接受缓冲的时间,过了片刻,才接着道:“我想着争个先,趁现在走,咱家的地能卖掉,房子看能不能卖掉,不能也罢,有卖地的银子,也够咱们撑半路,逃到青州找你们小姑去。” 没错,徐老头有个比他小十岁的堂妹,是他小叔唯一的孩子,嫁到了青州去,这么多年,虽没回来过,但一直有联系,那位姑奶奶还经常给徐老头捎东西回来,她嫁得还不错。 徐老头能下这个决心,也是因为离开这里,他们有亲戚可以投靠,不是远在他乡,人生地不熟,两眼抹黑。 而徐老头小时候就是跟着家人逃荒逃到这里来的,所以比起有些人可能轻易舍不得离开故土说,这里只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并不是故土,可能会有舍不得,但必须要离开,他也是离得开的。 青州,还离他真正的故土更近呢。 wap. /134/134243/31501141.html 第九话:逃荒吧 徐老头很有魄力,说逃荒就能马上下定决心。 但徐家其他人,却有些做不到。 头一个就是徐老太。 “老头子,咱真要逃荒去?也许情况没咱们想的这么糟呢?万一朝廷马上就给咱发粮,或者知道咱们这里的惨,今年就不收咱的赋税,也不会再征咱们的粮了?” 徐老头看她道:“那你先还骂朝廷呢,你觉得这可能?” 是不可能,徐老太张张嘴,又不知该咋说,只愁道:“可咱们这一逃荒,哪年哪月能再回来啊?我娘家还在这里呢。” 马氏和周氏也暗暗点头,他们也是愁这个,这要是走了,岂不是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娘家人了? 这年头出门不易,路远迢迢,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 徐老头只能掰碎了再给大家好好讲讲,“咱们这里,现下的情况,是没粮食也没水了,连挖野菜充饥都没得挖,只剩树皮了,一旦所有人都挖树皮,这能吃多久?且没吃的可以吃树皮,但人能好几天都不沾一滴水吗? 咱们家太平年日子算好过的,如今都这个境况,可别提其他比咱们家还贫的人家了,所以王地主才说隔壁几个镇子都有乡民聚集着上镇上抢大户了,这些人被打得打压得压,大户的粮食哪里那么好抢?所以用不了多久,没得法子,就只能去逃荒的。 咱们抢先走,出了云州之后,还能第一个抢到水抢到野菜,有足够的吃喝供咱们到达你们小姑那儿,若是等其他人都开始逃荒了,咱们再一起逃,说不得啥都抢不着,还可能被人家抢,被人家打呢! 这都是轻的,一旦整个云州数万万百姓一起逃荒,那一路上,饿殍满道,吃人都不稀奇!” 徐老头经历过的,没有人比他更深有体会,那时候他还小,就差点被人抓了去煮着吃了呢! 现在想起,他都还浑身发寒。 他们一家近二十口人,最后活着到这里的,只剩下他,他爹,和他小叔。 他爷爷奶奶,他娘,他叔伯婶婶,姐姐哥哥,全都没了,多么的惨烈啊! 而几十年后的今日,他即将再次面临逃荒,现在的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这一路上,他不怕死,但却要像从前他爷爷他爹保护他一样,保护着他的儿孙活着逃到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且这一次,他们早点走,不跟那些流民堆着走,说不定就能都活着了。 徐老头双眼泛红,却格外的坚定。 那份坚定,叫下头的徐茵茵看着,内心都不由为之震动,她不知道爷爷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深刻的觉得震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这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逃荒就逃呗,确实,不逃留下来也不好过。 再晚了,逃得人多了,路上才不安稳呢。 徐老头目光坚定,语气也坚定,“所以咱们现在就得逃!” “现在,大家都听我安排!” “老大,你带着老二趁下就出门去,你丈人家,你舅家,还有你小妹家,都去一趟,告诉他们咱家要逃荒的事,跟他们说,若是他们也打算一起走,那就两日后天不亮,在大马镇外头汇合。” 徐春河和徐春林立马应是。 徐老头这才看向徐春山,他丈人家跟其他三家不是一个方向,离得也最近,“老三,你也走一趟你舅哥家说一声。” 虽然老三媳妇嘴碎谗懒,但她两个哥哥都是好的。 徐春山听徐老头吩咐徐春河两个时就暗道不好,不想还真的,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娘诶,他不知道舅哥家在哪儿啊! 赶紧睃臭儿子。 徐达骏接收到求救信号,忙接嘴道:“爷,还是我去吧!你也知道,我爹跟我大舅二舅两句话没说上就要吵起来的,让他去,不定说得清楚呢!” 徐老头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老三好吃懒做,那是回回被两个舅哥见了都要骂的,包括老三媳妇,两口子都是被骂的,但咋骂也骂不好。 没曾想打一顿倒打老实了。 想着也不远,他点头道:“行,那叫你三哥同你一起去一趟!” 四人立时就出门去了。 徐老头接着安排剩下的人,“老婆子,你带着其他人把剩下的稻谷都碾出米给炒了,再把这几天剥回来的榆树皮和了糠皮和草屑子做成窝窝头。 另外,再把家里的粗棉布拆了,用棉布缝十几个布袋子,再给一人做一双棉布的鞋子,底子纳厚点。” 逃荒,要走的路不少,鞋子要是不舒服点,那走不了多久就要起泡了。 虽然穿舒服了也要起泡的,但起码能晚一点起泡。 至于他自己,他要上王地主家走一趟。 这个时候,这满村里,有这个能耐买他的地的,也只有王地主了。 王地主地多粮多,不怕朝廷征,就算最后被迫也要逃,那也一定会再回来的,地主最稀罕的就是田地,他一定会买。 果不其然,徐老头见了王地主,一透露这个意思,王地主就二话不说应下了,不但答应买下徐家的所有地,还愿意买了他家的房子。 倒是对于徐老头这就要逃荒去,他表示很佩服他的魄力。 还不忘跟他说,这会儿要走,可得走的越快越悄无声息最好。 要不然,被里甲知道有人要逃,肯定会带人来堵的。 人都逃走了,到时候上边要征粮收粮税,差了人,可得要里甲自个担着的,除非里甲也逃了。 徐老头自然知道这点,所以村里亲近的几家他都没有说,只通知了三个儿子的丈人家和女儿家。 这四家,就算不和他们一起逃,也不会去告密的,要是一起逃,就更不会泄了密了。 他谢过了王地主提醒,最后请他一定保密他们要逃荒这个事,然后接过了卖地卖房的银子,快步回了家。 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大郎二郎负责去碾米,对于村人问他们咋又碾,也只说家里一口吃的没有了,趁这会儿这里没人,都碾出来。 村人也听到他们家昨儿的动静的,知道那不着调的徐老三两口子再加那个凶巴巴的徐四丫昨儿趁家里人都不在,把家里仅剩的粮食都给煮了吃了。 要不是昨晚帮了王地主,得了二十来斤粮,他们家,今儿起就只有全吃树皮了呢。 正是好笑徐家的,但刚一笑,想起自家的情况,也笑不出来了,摇着头继续出去找可以剥的榆树皮去了。 再不多找点,过几天,山上也啥都没了。 wap. /134/134243/31501142.html 第十话:做一切准备 徐老太带着马氏和周氏两个负责缝布袋和做粗布鞋。 徐茵茵和徐春山以及张秀兰跟着五丫一起挫榆树皮,好几背篓呢,得挫到晚上去。 他们起先不太会,但看五丫挫了,也就会了。 徐老太时不时看一眼,越看心里越惊罕。 换做往常,哪怕是农忙抢收,也难逮住他们三个一起干活的,不是这个跑了,就是那个跑了,找他们的功夫自个都能干不少活了,自己气死了人也难得去找。 像现在这般,老老实实的,三个一个不少的在干活,可不是稀罕嘛! 这真是挨了脑子打,给打勤快了? 徐老太偷偷嘀咕两句,心里却又高兴起来。 像这样,全家人都齐心齐力的,挺好。 要不然,老三两口子总是躲懒,她这个当娘的,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也很作难。 徐达骏和徐三郎是过午回来的,徐春河兄弟俩却是天黑了才到家。 等人都回来了,徐老头才叫了他们一起问情况。 徐达骏先道:“我大舅二舅得了我的话就想也没想应了,说是我娘要跟着走,他们就也一道,左右后头没法子都要逃荒的,现在走,大家还能走在一起,有个伴。” 徐老头点点头,又看向徐春河。 徐春河接着便道:“我丈人说不走,听说咱家这就要逃荒了,还背着舅兄他们塞给了我半袋粮食,让咱们一路保重。” 徐老头想着刚才老大带回来的布袋,也不意外这亲家不走,马家日子一直比他们殷实,家里粮食多,还当着他们那一带的里甲呢,还有的吃,犯不着这就跟他们逃荒去。 之前不借粮,也是有儿子看着的,不好借。 眼下知道他们要走了,能偷摸给老大半袋粮食,也是对马氏这个女儿的心意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其他两家。 徐春河继续道:“舅舅说要同咱们一起走,小妹婆家那里,只说了要考虑考虑,我估摸着八成不走的。” 徐老头听着,都在他的预想之中,舅兄家的日子比他们家还不好,人又多,指定也是没得吃的了,肯定要逃荒的。 而春喜婆家,日子虽比不过马家,但人口少,也还过得下去。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逃荒呢。 一旦选择逃荒,那就是没有家的流民了,死在外头都没人管的。 徐老头不意外,点了点头,让老大把布袋提着去给他媳妇。 徐春河老实,没多想,提着就去了。 马氏知道自家爹不逃荒,还给了她半袋粮食,也是红了眼眶,抹了把眼睛,不走就不走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肯定得跟着丈夫儿子走的。 “你快把粮食给娘去吧。” 徐春河听着就转头又把布袋提回上房去。 徐老头见了,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只让老婆子收着,明儿一起做成干粮。 …… 昨儿挫了一天的榆树皮,今儿就磨粉晒干。 徐茵茵的手都打出了泡,却也没有吭一声。 还是张秀兰知道女儿打小没吃过这样的苦,有些心疼,但也没有说让她别做的话,全家上下都在忙活呢,就她歇着,不好,只多分担了一点,让女儿能喘口气。 一上午都在磨粉,而下午,徐茵茵就亲眼看到了徐老太和马氏他们一个个的,将榆树皮粉烘热了掺进糠皮和草屑给做成了窝窝头。 那成品,徐茵茵多看一眼都觉得嗓子眼疼。 糠皮啊,多哈喇嗓子啊。 想着马上的逃荒路他们就要吃这个,徐茵茵就有些想哭。 但她没哭,因为还有一样好吃的。 那就是炒米。 碾去了壳的大米,不放油,倒进锅里,小火慢炒,炒的米全都变得金黄,香得不行,看着就想吃。 有这个炒米可以吃,徐茵茵觉得她也能勉强接受那窝窝头了。 好歹不用全吃窝窝头嘛。 徐家上上下下,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做成了干粮。 要出发的当天傍晚,大家齐聚上房。 徐老头当着大家的面,开始分干粮。 炒米都用小布袋装了,一人一袋,徐老头千叮咛万嘱咐,全都贴身绑好咯,不到窝窝头吃完,不能拿出来,那都是大家各自最后的口粮,谁要是忍不住先吃完了,那后头可别想其他人还分给他。 徐茵茵觉得这话纯粹就是说给他们三听的,这里会“偷吃”的,就是他们了呗。 当下也大声的跟着其他人应着“晓得了!” 至于窝窝头,一共有两大麻袋,另外还有徐老太之前藏着的小半麻袋口粮,那时候蝗虫还没来,用新鲜的榆钱叶和了粟米面做的窝窝头,没多少,真要摊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一人能得两个的。 也是之前徐茵茵看到徐春林给郎中的“诊金”。 另外,最最重要的,就是这两日只吃一顿努力剩下的两个葫芦的水,由徐老太亲自背着。 一路上,不到干得张不开嘴的时候,谁也别想喝。 就算干得张不开嘴了,也只能抿一小口。 整个云州都旱了,而要走出云州到青州境内,靠脚力走,他们得走半个多月。 也就是说,半个多月,他们就只能靠这两个水壶的水。 不省不行啊! 分好了干粮问题,徐老头又让老婆子把新做的粗布鞋给众人发下去,叫他们出发时穿上。 还有带家当的问题。 多得带不了,就带走一口小锅,几个碗,两个木桶,一把菜刀,一把砍柴刀,一根扁担,一把锄头,还有家里剩下的半罐盐这些物什。 另外,每人除了身上穿的,再带一套各自最好的衣服,以及把冬天的棉袄棉裤给带上。 全家人的拢在一起,这也是很多了。 幸好家里有一辆板车,家当连着那几袋干粮就都堆放在板车上推着走,倒也还方便了不少。 带棉袄棉裤就罢了,因为秋天一过这就要冷起来,而他们要往北边逃荒,冷得更早,其他人理解。 但不理解为啥还要带自己最好的衣裳,这逃荒呢,那就是乞丐差不离了,还能穿出花来? 而徐老头之所以这么安排,却是想着到时候到了青州,要去找小妹了,一家人妥当还是收拾收拾打整打整,像个样子,别跟乞丐似的上门,叫小妹婆家人认为他们是去打秋风的穷亲戚。 他们去投靠小妹,却并不是想要小妹养着他们,只是想着那地儿有个熟人,帮忙打听着落户安家的事就行。 他卖房卖地的银子,加起来小几十两呢。 在这里买不了水也买不了多少粮食,但在太平的青州,够一家人建个房子安了家了。 至于后续的生存,几个儿子孙子都是有手有脚的,怎么着也能挣着银子。 只要能活着,慢慢来呗。 眼下还说不着。 wap. /134/134243/31501143.html 第十一话:离开 安排好一切,徐老头让大家伙都回去睡一觉,等半夜起来,再离开。 这也是他们逃荒后安定前最后一个能躺在床上睡觉的晚上了。 等逃荒开始,不定睡哪儿呢。 徐春山和张秀兰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徐茵茵躺在他们隔了一道帘子的小床上,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索性一把撩了帘子,托着下巴看那边喊道:“爸,妈。” 徐春山支起上半身看过来,“叫你喊爹娘,那老爷子精着呢,你可别露馅。” “我知道,这不是私底下难改过来嘛,我这再喊最后一次,往后私底下也不喊了。”徐茵茵道:“咱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心里慌不?” 穿来的这几日,虽然也难,但都在这一方小院里窝着的,好歹安全。 可马上这一走,这一路上,可就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了。 张秀兰叹了口气,“慌。” 却又马上道:“茵茵你别怕啊,有爸妈在呢,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徐春山睃了媳妇一眼,都说别“爸妈爸妈”的了,“我说慌啥?那时候咱都能好好活着,这会肯定也能!你就安着心吧,有我呢!” 徐茵茵从小到大可没少听老爸说年轻那会儿为了生活而奔波去广东打工的事。 那时候,好些天找不到活计,饿得在垃圾桶翻吃的,饭馆门口扒着等人家吃完了冲进去捡人家剩的吃。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却也不敢吃好的,就为了多攒点钱寄给在家里带她们的奶奶,每顿厂里打菜就打一个素菜,跟猪草似的剁吧剁吧煮的,一点油水没有,吃得后头拉屎都拉不出来,还得用手抠的那种。 且一出门就几年不回来的,因为那时候坐车不易。 总之,老爸老妈这辈子,经历的够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 但老爸老妈都走过来了。 有爸妈在,她不怕。 一时间,徐茵茵的心里安定了下来,想着睡不了多久就得起来了,就慢慢闭上了眼睛,打算眯一会儿。 但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突然悬浮起一个金光闪闪的箱子。 对,就是箱子,玩游戏完成任务开启宝箱的那种箱子。 徐茵茵摇晃了摇晃脑袋,但脑海里这箱子分毫未动,它还在。 这是什么? 徐茵茵心里有了某种猜想,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果然,似乎猜到了徐茵茵所想,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电子机械的声音,[正在扫描……扫描成功,对象确定,开始绑定……绑定中……叮,恭喜宿主成功绑定动植物交换系统。] 徐茵茵:? 她有说要绑定了吗? 果然是系统啊,穿越自带,甩不掉的那种。 想到以往看过的穿越带系统的小说,徐茵茵倒是接受很快,先问道:“动植物交换系统?这是什么系统?做什么的?” 统子的声音依然机械,[本统代号0357,来自宇宙第三位面几亿光年后的德亚星球,在德亚星球上,许多古人类时候存在过的动植物都已灭绝,研究所对这些灭绝的动植物很感兴趣,因此,无数系统被制出,通过时空隧道穿梭到古人类时候,绑定适合的宿主,完成星球任务,成功返回德亚星球。] 徐茵茵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回去,重要吗? 她还想回去呢。 [当然和宿主有关系,宿主即将面临逃荒,一路上都用得上本统,我们是各取所需。] 徐茵茵挑眉,“我想要能喝的水,你能给我?我想要食物,你也能给我?” [当然,只要你给本统需要的动植物,以物换物,以一换一。] 这话很容易理解,徐茵茵想,也就是她找到他们那什么德亚星球没有的动植物,就能交换她想要的东西嘛。 一样换一样,这倒是很公平嘛,算起来,还真是各取所需。 逃荒路上,困难重重,有了这个金手指,就多了一份保障嘛。 徐茵茵暗暗惊喜,一时间就更睡不着了。 等迷迷糊糊终于睡过去,好像还没睡多久嘛,就被她娘喊了起来。 徐茵茵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这就要走了?几点了啊。” “天还黑着呢,应该不超过三点,快起来吧,你爷喊了两遍了。”张秀兰说着,赶紧拉了闺女起来穿鞋。 徐茵茵都来不及跟她娘分享她也有个金手指的喜悦,就匆匆忙忙的穿好鞋,出去集合。 老徐家的院子里,老徐家人一个不少,都在了,大家都准备妥当了,等人齐了,徐老爷子轻声道:“咱们从村尾绕出村去,一路上埋头走路,迅速离开,尽量别发出响动来。” 然后,徐老头率先出了门。 徐老太带着徐家的女人们紧随其后。 这会儿负责推板车的徐春河和大郎走在最中间。 垫后的是徐春林父子徐春山父子。 一行人疾步行路,头也不回,也不四下张望,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村里养狗的人家只有王大拿家,他家的狗有人路过还叫得厉害,所以徐老头不往村口出村,反而要绕村尾的路。 多走了不少路,才终于绕到了村口的道路。 上了大道,往左直奔大马镇。 一路上,徐老头都没有喊停下来歇息,一直在不停的往前走。 徐茵茵身体上的记忆就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而灵魂上的记忆也只有小时候过年走亲戚,那会儿交通不便,亲戚们全都是腿着走亲戚,她和老弟跟着奶奶去离他们家有几十里远的姨奶家拜年,就走过这么远的路。 直到徐茵茵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快提不上气来的时候,前头的徐老头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这会儿,天光已经大亮,红通通的朝阳已经升了上来,照得这片大地明亮而炽热。 他们从凌晨三点不到,一直走,一直走,像是后头有恶狗撵似的,不停的走,走了五个小时的路。 真真是腿都要断了! wap. /134/134243/31501144.html 第十二话:赶路难 终于停下来了,徐茵茵什么也顾不上想,看见徐老头停了下来,身体比脑子更诚实反应更快的,直接一屁股就原地坐了下去。 屁股着地,解放了双脚的重力那刻,真是舒服得灵魂都要升天了。 坐下来,徐茵茵才顾得上去看等在这里的那些人,他们也是前后刚到没多久。 听到徐老头和他们打招呼,一一对上了这些人,一家是她奶的大哥家,也就是二婶周氏的娘家一家人,老老少少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人。 另外一家,是她娘在这里的娘家,也是她的两个舅舅家,人相对来说要少点。 大舅一家有五个人,二舅一家只有四个人。 而除了这两家,还有好几家人。 徐老头正在和大舅哥说这个事,周老头拉着妹夫,小声道:“你放心,两个儿媳妇回去告诉娘家人的时候都是夜里去的,没人知道,我们也是子时一过就立马偷摸走的。” 张大舅也道:“叔,我丈人家就在我家对面,是一定要说一说的。” 却原来,多出来的三家人,正是张大舅母的娘家,和周家两个儿媳的娘家。 大家都选择现下逃荒,一路上多个照应。 来都来了,而天都亮了,他们都走到大马镇来了,后头也没有人追上来。 徐老头就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在这里多耽搁,只歇了一刻钟,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后,就吆喝着大家赶紧继续往前走。 徐老太一步三回头,还忍不住抹了眼泪。 徐老头话不多,只道:“春喜有丈夫有儿子,咱们不能强求,有缘分,咱们还会再见的。” “自然有缘分,我们可是亲母女。”徐老太擦掉了眼泪,再也没有回头去望。 又走了不少的路,直到太阳升到了大半空,已经离开了大马镇的地界,徐老头才摆手,示意队伍停下来原地休息。 大家都是从昨晚后半夜就开始赶路的,现在已经快巳时末了,再不休息,人都要废了。 不但累,还饿。 上一顿吃饭,还是昨儿过午,又走了这么久的路,体力什么的,都快没了。 众人以家为单位,各自休息下来,也开始发放干粮。 徐老太坐在板车前,解了麻袋,从里头往外拿窝窝头,一人一个榆树皮面掺糠皮草屑的窝窝头。 窝窝头就拳头这么大,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大小是根本不够的,但就因为它里头掺了糠皮草屑,都是扛饿的,所以这一个,吃下去也正正好。 要多的,也没有,这一顿,就下去十四个了。 徐老太把粮食看得紧,纵然心疼儿孙,但拿出了十四个,也立马就捆上了麻袋。 徐茵茵握着硬邦邦的窝窝头,看着那表面夹杂的糠皮和草屑,就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她十分怀疑这能不能吞下去。 抬眼看了眼其他人家,发现大家吃得都是他们一样的窝窝头,周家和另外一个石家,那里头都没有糠皮,就是榆树皮面和草屑揉成的。 糠皮起码还算的上粮食。 就可以想见这两家,那是真的穷途末路,啥都没有了。 徐茵茵幽幽叹了一口气,再看他们歇脚的这片林子,那真是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坐在树下,那太阳依旧能毫无阻挡的晒在身上,有些热烘烘的。 这林子秃的,脑子里的统子都毫无反应,没有一丝波澜。 唉,想交换也没得交换啊。 回头见爹娘慢了两拍之后都啃起了窝窝头,她咬咬牙,也一口咬了上去。 肚子太饿了,不吃就没有体力赶路,没办法,再难以吞咽,也得全部吞咽下去。 徐茵茵拼命说服着自己,好半晌,才艰难的把一个窝窝头都吃完了。 然后她就很想很想喝水,想得想哭那种。 可挂着水壶的徐老太纹丝未动,压根不提喝水的事。 是了,不到干得张不开嘴的时候,别想沾水。 她只能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起皮的嘴巴。 吃过饭,徐老头还没有说继续赶路的话,徐茵茵便干脆大仰八叉的躺了下来,什么形象?不存在了。 看着挨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娘,徐茵茵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人分享她也有金手指的事呢。 张了张嘴,却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吧,这金手指,现在挺鸡肋,暂时没什么用的。 说了也是白欢喜。 还不如指望老弟那个呢。 是了,徐茵茵觉得老弟那突然能听很远的听力,估计也是金手指了,她都有,老弟有也不奇怪嘛,就是不知道爹娘有没有? 想到这个,徐茵茵侧了一边,看向旁边的徐达骏,小声问道:“听不听的到哪里有水源?” 徐达骏撇嘴,“这整个云州,哪里有水源会没被人发现?” 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支了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半晌,摇了摇头,“没有,倒是对面那条路有许多人正往这边来。” 徐茵茵听着,歪头往对面看去,对面有一条岔路也是要汇上他们走的这条大路的。 有许多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 没有水源,她也不想多说话了,便索性闭上了眼,听着头顶她爹的震天呼噜声,慢慢的,还睡着了去。 再醒来时,头上的太阳更炙热了些,一天中最热得时候也来了。 没有随便喝得水,这样的日头显然不适合赶路的,躺在这里不动都热得很,要是赶路,没有水补充水分,人都会晒晕的。 所以,大家都还在懒洋洋的躺着,没有要赶路的意思。 徐茵茵撑着坐了起来,靠在背后的一棵树上,这才看到斜对面的林子里多了许多的人,看那样子,应该也是逃荒的人。 想来应该是老弟刚才听到的那些人了。 徐老头还说顶多半个月了,这还不用半个月,已经就有这么多百姓开始逃荒了,其他镇,其他村子,肯定也不少。 果不其然。 在热过中午那最热的一阵之后,众人继续赶路,等天黑时再停下来时,这一片的秃地上,密密麻麻的,少说都有近千数的人了。 徐老头和几家的老爷子坐在一起,看着这情况,不由叹了气,“看来不只咱们那一带乱了,其他地方,比咱们那里,还要过不下去了呢。” 他也是没想到,以为的抢个先,可路上已经有这么多逃荒的人了。 乱了,乱了啊。 “咱们都要惊醒点,每家派两个人出来,轮番守夜吧,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wap. /134/134243/31501145.html 第十三话:心累身体累精神累 徐老头小时候逃过荒,这里几家都知道,他有经验,所以大家都下意识的愿意听他的。 再一个,徐老头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子长得都是人高马大的,个个都是好劳力,有人就是有底气,听他的准没错。 是以,徐老头说要每家出两个人守夜,当下几家就毫不犹豫同意了,纷纷派出了人来。 然后,徐春林和另外五个男人,就背对背围成一圈,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各冲着一个方向,这里,他们几家各自的家当都围成一圈的摆放在这里的。 坐在这里,看好了家当,也能看到其他人的动静,若是有人摸过来,那一准能看见。 另外六个男人作为预备队,上半夜可以先睡,下半夜再起来替换。 一共应该是七家人,但只出了六家,便是因为徐老头给张大舅张二舅算作了一家。 张二舅就一个儿子,守夜出两个人的话,他们父子俩都得上,那样逃荒路上,每晚都得出来守夜,可吃不消。 所以徐老头便让他们两家合出两个人,张大舅有两个儿子,这样一来,五个人,可以换着上。 徐家男人多,徐老头自己不出,也留了徐达骏,所以需要守夜的就是徐春河六个人,徐春山和徐三郎一组,排在第三上。 今晚不用守夜,徐春山护住了媳妇,媳妇旁边是闺女,闺女旁边是儿子,一家四口紧挨在了一起。 徐老太眼巴巴的望了望这个方向,撇了撇嘴,儿子儿媳改好了不作妖了,她心里高兴是高兴,可孙子不跟她亲了啊,巴巴的挨着爹娘去了。 唉,罢了,老三两个不着调,六郎打小没感受过爹娘爱,现在好了,要亲香儿子了,凑上去就凑上去吧。 只要对六郎好,她不横插一杠。 原本是一片青草地的,经过了蝗虫的侵袭,光秃秃的,躺在上头,还有草根疙瘩的硌得慌。 徐茵茵的双脚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一般,身体累,心里累,精神累的,一时间,也不讲究这环境了,很快就累得呼呼大睡了。 逃荒的第一个晚上,很是太平的度过了。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草地上就已经有了动静。 大家收拾收拾,就接着赶路了。 即便休息过一晚,但抬脚一走路,徐茵茵的双脚双腿就立马沉重起来。 张秀兰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的灵魂能吃下这点苦,但她这具身体好吃懒做惯了,还真没有吃这个苦的自觉。 母女两个你挽着我我挽着你的往前走,那样儿,看得徐春山都觉得心酸。 他这身体原先虽也好吃懒做,到底是男人,力气有,底子也在那摆着的,再加上灵魂里的吃苦,眼下倒是还好。 便干脆拉了张秀兰的手,借了力拽着她,张秀兰再拉着闺女,这就轻松一些些了。 前头的徐老头回头来看着,眼神闪了闪,倒是没说什么,这老三向来疼媳妇,又疼闺女,要不然咋偷吃都三个人搭伙,不带六郎呢。 心疼媳妇闺女走不动了,正常。 马氏和周氏看着,都有些羡慕,不说别的,三弟妹是真的命好啊。 徐春河和徐春林看着自家三弟的动作,虽然也想这么做,但到底觉得这么多人呢,跟媳妇手牵手太羞人了,他们有点放不开。 一路歇了两次,等太阳升到高空,炽热得不行了,才停了下来。 这时他们已经离大马镇很远了,一路上的逃荒流民也多了许多许多。 停在这一带休息的,密密麻麻,已经估算不清了。 徐老太往外拿窝窝头的动作都显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只因为好些流民一停下来,不是立马原地休息,而是四下冲散,竭力在扒着树皮扯着草根,没有什么磨粉不磨粉,窝窝头不窝窝头,而是直接就这么吃了。 可以想见,他们已经没有一点吃的了,只能每一停下来就依靠就地取材来充饥了。 徐老太害怕有人会来抢他们的干粮,所以匆匆数了十四个出来,就赶紧又捆好了麻袋。 看着这些流民的动作,徐茵茵捏着硬邦邦的窝窝头,今儿不催眠自己,也能咽得下去了。 比起生啃树皮生嚼草根,这窝窝头,真是不要太好。 而今日周家人和石家人的干粮都从昨儿的一人一个变成了男人一个,女人小孩都半个了。 徐老头看在眼里,叹了叹气,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是舅兄家,但他们家的干粮也不多,真要拉着周家一起分干粮,那不出两日,全都没有吃的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他也只有当不知道。 头顶的太阳晒得人想挺尸,而一个窝窝头艰难的下肚,徐茵茵喉咙都发干,一点都没有张嘴的欲望了。 太渴了。 只有一动不动的趴着,连眼珠子都避免转动,仿佛这样,才能好过点。 “统啊,这附近也没有你要的动植物吗?” 她在脑海里问。 要不是脑海里那金光圈还在,她都要以为是错觉了,既然是个系统,麻烦你卷起来啊! 你不想完成任务回你星球了? 倒是给我点信息,让我帮你找东西啊! 我要求不高,就想换瓶水。 半瓶水都行。 真的。 [没有。] 统子无情的打碎了她的期待。 徐茵茵干脆闭上了眼,费劲。 一觉睡到日头缓些了,起来清醒清醒,便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大家发现经过的好些地方,树都被扒了皮,光秃秃的。 这也就是表示,在他们这一群群的流民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走过了,人还不少。 逃荒的人比徐老头想得多多了,也是,整个云州百万人,武宁府本来就偏江州,他们大王村那边,差不多已经属于云州的尾巴上了,走在他们前面的人多,也正常啊。 他就是抱了一点侥幸,以为他们逃荒得比村里人早,就是早了呢。 可结果,他早,有人比他更早,他这会儿已经不抱希望一出了云州的地界就能立马抢到水抢到野菜这些了,只要还有就成。 走在前头的,可别全搂完了,一点不给他们后头的留啊。 一下午走出二十里路,太阳落山找着地方休息时,周家和石家的女人娃子们也加入了扒树皮找草根的大队伍。 徐老头见状,就让老婆子安排自家的人,也去。 徐茵茵已经很累了,但为了能有一口水喝,也咬牙撑着跟着五丫去了。 wap. /134/134243/31501146.html 第十四话:水源 但走遍这片树林,树皮扒了不少,也没听到统子吭过一声。 那就是没有了。 徐茵茵抿紧了嘴巴,感觉有胶水不但粘住了她的喉咙,还粘住了她的上下嘴皮,叫她一点都张不开嘴了一般。 “我严重怀疑,你真的知道你要找什么动植物吗?” [当然知道,比如仙人球、凤尾竹、银杏、苍耳、喜鹊、画眉鸟等等。] 统子机械的声音都带了一丝急切,开玩笑,作为第一梯队,优秀打造的系统,被质疑业务能力了,那可不成! 徐茵茵听着,撇了撇嘴,这满目望去,一只蚂蚁都没见着,可别提喜鹊画眉鸟什么的了。 至于银杏这些,她也没看见。 但是…… 徐茵茵看着正好就在脚下的东西,狠狠抽了抽嘴角。 统啊,你确定这不是你要找的苍耳? 虽然那草根干得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了,但那上头还挂着的干瘪了的一颗颗像刺猬背一样的,那不就是苍耳嘛。 别的她一眼不定认识,但这个,小时候搁农村长大的,她不可能不认识。 统子的声音却坚定非常,[不,你认错了,这可不是苍耳。] 徐茵茵:……有本事放图。 图是放不了的,但统子始终坚持这不是苍耳,不管徐茵茵怎么说。 行了,徐茵茵说累了,也大约窥知了真相。 那就是,这劳什子的德亚星球上,这些动植物都灭绝了,所以他们肯定没见过实物,只是有资料图片记载,靠这个来找东西呢。 而那图片,苍耳肯定不是这个干瘪瘪的鬼样子的。 她算明白了,在走出云州这片干旱以及被蝗虫过境的地方之前,她是交换不了想喝的水了。 那还幻想什么? 直接摆烂吧! 徐茵茵无力的趴在自家的包袱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张秀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不烫,就松了一口气,“坚持住,啊。” 多得话,她也没力气说了,主要是嘴巴干,张开累啊。 徐茵茵转了转眼珠子,回应她娘自己没事,再把眼睛睃向不远处,那里放着老徐家的板车,徐老太正做贼一般的拉着徐达骏窝在那板车底下。 徐家其他人都没注意看,而徐茵茵趴着这个方向,刚好看在眼里。 看着看着,她就瞪大了眼。 说好的不到干得张不开嘴不准沾水,就是沾了也只能抿一点点呢? 凭什么老弟就能喝一口? 她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一口! 徐达骏这臭小子喉节都滚动了,可见那一口不少,绝对不是抿的一点点! 哼,好羡慕哦! 都是孙子孙女,凭什么徐六郎就能独得两老宠爱啊! 她可是看见了,老爷子扭头明明看见了老婆子给孙子开小灶,却装作没有看见似的,立马就扭回了头去。 这么明目张胆的宠爱,也是没谁了。 偏偏这个人是她老弟,亲的! 行吧,就当没看见呗,还能咋办? 冲过去让奶给她也喝一口? 不用怀疑,不可能! 徐茵茵吭哧吭哧,好气,真的。 她想喝水! 啊啊啊! 暴躁了,小老妹。 徐达骏蒙着嘴巴回来,就发现自家老姐盯着他,一眨不眨。 额,有些心虚的某人乖乖装鸵鸟。 但实在这眼神太炽热了,叫人忽视不了。 他微微扭过头去,“那个……” “别说话。” “呃……” “话说,你这耳朵到底灵不灵,给我听听,有没有水源,我要被渴死了,真的。” 徐达骏想着自己刚刚偷偷喝了一口水,虽然也是杯水车薪,但好歹这会儿嘴里有了点水味, 看着老姐干得跟条上了岸的鱼似的摆在这儿一动不动的,他心里就虚得很,偷喝比偷吃更可恶啊。 当下支起了耳朵,开始朝四面八方扩散去了听力。 不多时,他眼睛一亮,“听到水源了!” 徐茵茵激动得昂起下巴,“在哪里?” “额……”徐达骏抿了抿嘴巴,艰难的回答:“离咱们少说还有三百里。” 徐茵茵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个球,三百里呢,咱少说还得走六七天,到地了,已经渴死了!”徐春山骂咧,“我说你能不能听个再近点的?” 徐达骏也翻白眼,“爹,你说这么多话,嘴巴不干了?说得好像我能决定哪儿有水源似的,想听在哪就听在哪呢?” 徐春山瞪他,“个玩蛋玩意儿,给你这千里耳干啥,还不如给我呢,净造你了。” 徐达骏撇嘴,懒得理他,赶紧枕着包袱躺了下去,睡觉! “嘿!”徐春山气得火燎燎的,想起来给他一巴掌,又嫌懒得费力气。 躺着没动,却使劲支了耳朵,去听这四面八方的动静。 但他耳朵都撑蒙了,也只听见这四周一片的呼噜声而已,连这片林子都没出去。 他气呼呼的瞪大眼睛,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整个人飞上了上空一般,天上的星子好像就在眼前。 顺风耳的搭档叫啥来着? 好像是千里眼? 徐春山脑子里一激灵,突然麻溜的坐了起来,然后往四周去看。 虽然乌漆麻黑的,不太明亮,但他隐隐约约看见了,林子最边上,有两个黑影手里拖着个什么东西往更边上的地方走,走出一段距离了之后,趴在那东西上不知干什么的。 他使劲去看,凑近了去看。 那两个人,原来正趴在一头驴身上喝驴的血! 就这么生咬的,跟僵尸吸血似的,看得徐春山牙床都疼。 太可怕了! 他吓得一激灵,甩了甩脑袋,视线落到了身下的漆黑。 不是做梦? 他又往刚才那个方向去看,就看到那两人已经起了身,估计喝饱了,正挥着柴刀对着那驴大卸八块起来。 他立马收回视线来,又眨眨眼,确定了这不是梦,是真的。 徐春山看看躺在身边的儿子,再掐了自己一把,心道:难不成臭小子得了个顺风耳,我得了个千里眼? 金手指,金手指呀,媳妇有段时间看得着迷的小说里,就是这么写来着。 哎呀,一个千里眼,一个顺风耳,他们父子俩,绝了啊! 臭小子能听到三百里外有水源,他看得到不? 这般想着,徐春山就定睛往四面八方扩散三百里去的找寻起来。 然后,在往东的方向去约莫一百里,看到了一处水源。 夜色下,水光粼粼,激动得徐春山差点原地飞起来。 但下一刻,他就浑身熄了个透心凉。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往北啊。 要去青州投靠亲戚来着。 要是往东去,那是上哪儿了? wap. /134/134243/31501147.html 第十五话:说了也没人信 徐春山纠结又纠结,直到半夜,刚要睡,就听到不远处有动静,隐约听到几声尖利的叫声,什么“驴不见了”之类的字眼。 他想到刚才看到的,也对上了号,那两个人应该是饿得没法了,偷了人家的驴。 这动静,这边人都听到了,但没人去多管闲事。 自己都顾不得了,也没那个力气。 是以,或都起来看过了自家的东西还在不在,就都接着睡了。 而徐老头则是叮嘱了守夜的徐春河几个警醒着点。 徐春山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睡着了,感觉没睡多一会儿,周边就又有了动静。 趁着天麻麻亮,太阳还没出,流民们都忙着要赶路了。 徐老头正在挥手吆喝两句,示意几家人收拾妥当,他们也要赶紧上路了。 徐春山睁眼就看到这情况,想着昨儿夜里纠结老半天的事,他一咬牙,朝徐老头奔去。 “诶!老三,你拉我干啥?”徐老头正跟周老头说话呢,见老三过来二话不说就拉着自己走,一边想挣脱,又没能挣掉。 到了一边没人的树后,徐春山转身,却见周老头也跟过来了。 额…… 周老头瞪他,“咋地?你要跟你爹说啥?我这个大舅还听不得了?”这懒货老三,他回回见了都忍不住要骂他的,但这回,妹夫说他变好了,他这两日旁眼看着,好像也是? 苦日子来了,懒货不勤快起来,也只得饿死,谁稀的管他? 这才说他好呢,这人就掉链子了,正忙着组织赶路呢,拉巴啥,把他爹都拉得跟死狗似的要摔咯不道哇? 看你要说个啥玩意儿。 徐老头趿拉好自己差点被拉掉的鞋,看着徐春山道:“是啊,老三,你要说啥?咱忙着赶路呢,其他人都已经走远了!” 徐春山看着周边的流民都陆陆续续的赶路了,也没人注意他们还在原地耽搁,吸了一口气,道:“爹,咱今儿往东边走吧。” 徐老头闻言,跟看二傻子似的看他道:“青州在北边,你小姑在青州,大家都往北边去,咱往东边去干啥?” 周老头也骂他,“个傻蛋玩意儿,我当你要说啥呢,快起开起开,咱还得赶路呢!” 东边走一百里有水! 徐春山张了张嘴,但到底不能这么说,真这么说,两个老爷子都得当他干迷糊了,犯了癔症呢。 可要是不去,他们真要渴死了!真的! 他知道闺女跟媳妇已经渴得受不住了,他也同样! 他亲眼看见有水,所以能坚定的说往东边去。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徐春山急得想跳脚,最终一寻思,咬牙道:“爹!大舅!昨儿夜里我去拉屎,在那边林子里,亲眼看到两个人打死了那家的驴拖了去喝驴的血吃驴的肉呢! 这流民太多了,乱得很!这才两天,就开始有人偷牲口了,等牲口没得偷了,那岂不是要开始偷人了?咱们防不胜防啊!可不能跟着这些人一道走了!就算要走,咱也拉下一段路程,可别跟这些人离这么近,谁晓得哪个会偷人吃啊!” 昨儿那家驴被偷了,动静挺大,大家都听着的,徐老头听着这话,也不怀疑,他当时心里就在想,肯定是哪个灾舅子给偷了去呢。 但就因为这个,就不往这道儿走了? 徐老头简直想翻白眼,“现在才多少人?顶多上万,咱们再慢点,过几天这条道上,那可就是好几万几十万的流民了,到时候,那才怕呢!咱们就是要趁现在,加紧赶路,早点走出云州,才有活路,往东可越走越远了!” 周老头的第一关注点显然不同,他听了些番话,看着徐春山就嘀咕,“你居然拉得出屎?”他昨儿抠都没抠出来。 徐春山:………不想说话了。 可愣是他想再说再劝,但徐老头已经掉头就走,张罗着众人赶紧出发了。 这地儿,就剩他们这几家人了,再不走,就落在后头一大截了。 徐春山思索着他们一家四口离开队伍往东边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这个念头刚起,他就立马摇头否决了。 开玩笑,这是灾年,后头还打着仗呢,乱得很,他们这几家人一起走,好歹加起来有几十号男人,别人要想欺负,还得犹豫犹豫。 可要是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两个女的,一个小子,光就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哪够人家抢人家欺负的? 徐春山便只能叹了一口气,提脚跟了上去。 虽然休息了一晚上,但一日只吃得一个窝窝头,任谁的脚步也快不起来。 张秀兰看了眼丈夫,见其他人都离他们有点距离,声音小点,听不实在,便小声问他,“你干么子要叫往东边走?” 徐茵茵和徐达骏也好奇。 徐春山看看前后左右,同样压低声音兴奋道:“昨儿夜里你们都睡了,我就没叫你们起来说,我告诉你们啊,我也有金手指!” 三双眼睛好奇,“么子?” 徐春山咧嘴:“骏骏是顺风耳,我啊,是千里眼!我昨儿夜里亲眼看见了,就往东一百里左右的一片山里,有处山泉!有水呢!” “怪不得你说要往东去。”张秀兰道。 “唉可惜我又不能说,就是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没办法,知道有水都喝不成。” 徐茵茵没想到她爸也有金手指,那是不是说,他们一家四口都有金手指? 那老妈呢? 看来还没发现到? 想到已经知道哪儿有水,却喝不到,徐茵茵真是往前走的动力都没了。 她渴啊! 徐达骏也惊奇他爸也有金手指呢,还是千里眼!嘿,他们不愧是父子俩,这金手指,给的多般配? 他能听到就算了,他爸竟然能看到! 可看到也没用啊,他们不往东走! 徐达骏看了眼前头拄着拐杖走着的徐老头,眼珠子转了转,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爷,我扶着你走!” 徐老头见是小孙子,笑得和蔼,“不用,爷有拐杖呢!走得!你自个走。” 徐达骏便扶住了另一边的徐老太,“奶,我搭着你走,你累了吧?孙儿背你吧?” 徐老太笑咧了嘴,“你这小身板,奶可不用你背,别把你累着!” “嘿嘿,那孙儿扶着你走!”徐达骏也笑。 wap. /134/134243/31501148.html 第十六话:呼噜交响曲 “还是奶的小孙孙会心疼人。”徐老太喜得眉开眼笑,虽被孙子扶着,却也没松劲,自个搭力在往前走,免得累着孙子。 走了一段,还小声问:“六郎啊,可想喝水?” 想。 但徐达骏摇了头,“不喝。” 是不喝,而不是不想。 徐老太唉了一声,一只手捂紧了脖子上挂着的葫芦,又道:“要是干得受不了了,就跟奶说,咱小小的喝一口。” 徐达骏点点头,心里头暖乎得不行,一边扶着奶奶往前走着,一边转头跟旁边拄着拐杖的徐老头说话。 “爷,今儿瞧着人好像又多了不少。” 小孙子是读了几年书的人,虽然年纪还小,但徐老头从不把他当小孩子,有啥事,还是乐意跟孙子说的。 他看了看这片道上乌泱泱走着的人,叹了一口气,“是啊,越往前估计越多,咱们得加快脚步了,不能走一段歇两段了,早点出了云州,咱们才能有水喝有野菜吃。” 徐达骏便道:“爷,我在镇上的时候,没少听人说,洪州那边富庶,都是做生意的富商巨贾,年年都会布善施粥,乐做善事,咱们要不往洪州去?”有没有粥的不说,主要往东走两天,就有水喝啊! 徐老头下意识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后知后觉想起,烟杆早就收起来没再抽过了。 手不落空,扯了扯衣摆,又放回了拐杖上去,他才道:“洪州虽然富庶,但咱们是要去青州投奔你姑奶奶去的,更何况,青州是出了名的产粮大州,离咱们云州又近,要不然,你看大家都往青州方向去呢,咱们也得再快点才是。” 闻言,徐达骏纵然再想说什么,也知道是没用的了,他总不能说我爹有金手指,看到往东一百里有水源了吧? 他说了爷估计会信,但就算信了,估摸着也不会拐道的。 路上这么多的流民,叫爷爷以为的抢个先已经失去了先机,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估计恨不得长两双腿的赶路,好快点走出云州,到青州境内呢。 徐达骏没想错,等到日头升上来了,都比昨儿再多走了半个时辰,徐老头才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且吃过干粮,也比昨儿提前了两刻钟出发赶路,一直到天黑透,才就地停下来安置。 左右晚上这顿也不吃,不用担心看不见,天黑了就地躺下就歇,不费事儿。 今晚守夜的就是徐春山和徐三郎了, 徐三郎守上半夜,徐春山守下半夜。 本来应该是徐春山守上半夜的,像昨儿前儿,徐春河兄弟俩都是守的上半夜。 但徐春山直接倒地就睡,抢了上半夜休息的活儿,徐三郎也就老老实实守上半夜了。 倒是徐老太看得嘀咕,“这老三,难道又想躲懒?” 想着,睡前就去找了徐三郎,交代他道:“你表叔他们换人,你就喊你三叔起来换,他要是不起,你就给他掐醒,可别实心眼,让你三叔躲懒去。” 她可不是操这点心,实在是老三以往的懒德性,是真的做得出来一觉睡到明儿起来这种事的。 徐三郎满口应下,心里却想着要是三叔半夜起不来,他就守整夜也成。 主要是王地主家那晚,三叔的光辉形象在他心里还亮着呢,完全盖过了以往三叔那些偷懒耍滑的形象,再加上这两天他可是眼瞧着的,三叔一路都拉着三婶和四丫走,多好的男人啊,他往后也要跟三叔学,对媳妇好,对闺女好! 徐老太看三孙子这傻样儿,知道他肖他爹,心眼实,就想着自己待会儿惊醒点,半夜起来盯着老三换岗。 这却是她多想了,徐春山可没想过躲懒,那是从前的他,他现在又不是从前的他了,之所以要守下半夜,那不是觉得要是真有什么事,那一定是出在下半夜嘛,他有金手指,到时候比三郎可警醒些。 就算不为了其他人,就为了他媳妇闺女,他也会一万个打起精神来守夜的! 他们今儿停歇的晚了,到这片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歇下了。 黑漆漆的天,就跟露天的澡堂子一般,人挨着挨着的一片,黑压压的。 呼噜声震天响,以及磨牙声,还有小儿的啼哭声。 各种声音交杂,吵人得紧,跟交响曲似的,在这种环境下,能倒地就睡着的都是狠人。 徐茵茵睁大眼睛瞪着上空黯淡无光的点点星子,脑子已经累得脱力,完全放空了。 累,实在太累了。 纵然耳朵里全充斥着噪声,但放空放空着,也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着了打不打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累狠了的人,睡着了都要打呼的。 睡着了的啥都不知道了,但还醒着的人,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那滋味,可别提了。 徐三郎朝着东南方向坐着,左边是三表叔周三川,右边是张二舅。 这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徐三郎听得认真,一时间,倒也忽略了这些呼噜声了,但眼皮子也开始打起架来。 正说着话的张二舅突然听到耳边清晰的打呼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喊醒他,继续轻声跟周三川扯话。 赶了一天的路,全身上下都累,恨不得倒头就睡,但不能睡,干坐着也熬不住,纵然说话摆闲费口水,但有一搭没一搭的摆两句,有个打发时间的事儿,也免得睡着了去。 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夜渐渐的深了。 黑压压的一片,其实也看不清什么,睁眼看也只看得到黑影罢了。 到了换岗的时间,徐春山一直惦记着呢,是以立马就醒了。 坐起来看了看身侧的妻儿,见他们都好好的睡着,这才起身,往中间那立着的几道黑影走去。 其他五人也过来换岗了。 见徐三郎睡着了,徐春山也是笑了笑,“你奶还叮嘱你记得喊我起来换呢,你倒睡得香,要是我不起来,那咱家可占了便宜。” 徐三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张二舅眼皮子沉得很,也不准备回他们家歇那地了,就地躺下就要睡的,听着徐春山这话,他扭过去道:“你要不过来,我都要去喊你,想躲懒?美呢?好在你还知道自己该做啥,这么大人了,等两年都要做外公了,该定性了……” 他咕囔着就没了声,下一瞬,那呼噜声响得差点没把刚坐下的徐春山给送走。 这二舅子,打呼噜,一个顶二十个。 要命咯。 徐春山摇摇头,赶紧将手指头塞进了耳朵里。 紧着便沉下心来,将目光往四周投去。 wap. /134/134243/31501149.html 第十七话:夜里的动静 徐春山把意识扩向四面八方,入目全都是四仰八躺的流民,一片一片,乌泱泱的。 往前十里,几十里,百里,往后十里,几十里,百里,都是流民,黑压压的,看着惊心。 逃荒的人,起码也是万数之多了。 老爷子还想着走出云州,进了青州境就能有吃有喝呢,照这样子看,悬呐。 不知道到青州还有多远,徐春山将意识再往前拉,想越过几百里开外去看看青州的情况,但只看到五百里之内,再想往前看,浑身就脱力起来。 吓得他赶紧将目光掐断收回来,片刻,浑身才恢复过来。 看来这玩意儿金手指费精神啊? 本就浑身乏累的,徐春山可不敢再往远了看了,别啥没看到呢,自个先晕了,明儿还得人抬着走。 真要是那样,老爷子说不得就地给他扔下咯。 徐春山唉声叹气了一口,曲着双腿,将手肘搁在膝盖上,下巴撑在手掌上,放散精神发呆。 旁边坐着的是张大舅的小儿子张三郎,他一向跟徐三郎玩得好,这一路上,徐三郎没负责推板车的时候都跟他一起走的,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不少话。 张三郎听徐三郎说了他们那晚上王地主家的事,一直惊奇着呢,心里早就想亲口问问姑父了。 见今晚就有机会,两人正好一起守夜,张三郎转了转眼珠子,就凑过来点,“姑父,你真的挥着锄头打倒一片?跟那戏里唱的大将军一样神勇?” 徐春山动了眼珠子看他一眼,这两天赶路,这些个人谁是谁的,儿子已经给他们三个都指认了的,差不多的,他也是能对得上号的。 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徐春山看着就有点喜欢,关键的,他竟同自己媳妇还长得有点像。 说来也是惊奇,他们一家四口在这边的样貌跟原先的差不多就不说了,媳妇名字也一样。 虽说自己媳妇原先在他们那边是一双弟妹,这里却是两个哥哥,但这两个哥哥生的侄子或多或少还都跟媳妇长得有几分像。 侄儿肖姑姑,这话也是在理的。 看着像自己媳妇的侄儿,虽说还不熟吧,但徐春山也是天然的就觉得亲近。 便也很温和的跟他接起话来,“什么打倒一片?” 张三郎听姑父好声好气的回应自己,面上就更惊奇了,记忆里,这个姑父脾气可不好,就是过年来家拜年,那多喝了两口猫尿都要跟他爹他二叔吵吵嚷嚷的,那横竖就是个不着调的样子,可从来没跟他们这些小辈有个好脸色,几乎是爱搭不理的。 听说姑姑姑父和表妹都被徐奶奶给打服了,变了性子呢。 他还听他爹跟二叔嘀咕,早知道打一顿就能变好,他们早就该上手打了,想想,以往白瞎了多少口水? 这样看着,张三郎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三郎说的,姑父你们上王地主家那晚,姑父你可厉害了!大杀四方,一锄头一个,威风得很呢!姑父你原来打架这么厉害啊?有空也教教我呗?” 当姑父的,教内侄儿打架? 徐春山嘴角抽了抽,倒也忍不住笑了,露出来长辈的和蔼来,“行!有空姑父教你!” 男孩子什么的,就是要一起玩,玩着玩着,就成铁哥们了嘛。 媳妇的侄儿,还是有必要刷好感,打好关系的,毕竟,他可是当人姑父的呀。 张大舅是个爆火火脾气,张三郎和他和张大郎那是打小就在棍棒底下长过来的,这还是头一次觉得,如父亲一般的长辈,原来也可以这么平和,像同辈一般的。 张三郎微微一愣,顿即就笑咧了嘴,“行!我等着姑父教!” 姑父,姑父,也带个父字呢! 他算是也理解了三郎突然的崇拜了,他也喜欢现在的姑父啊! 年轻人生龙活虎的,气力去了恢复得也快,睡了前半夜的,这厢张三郎一点不困,反而还精神得很,见徐春山好说话,心生亲近,就拉着人一个劲的说个没完。 徐春山开头还有问必答着,但渐渐的,嗓子眼擦火了,他默默舔了舔嘴皮子,吞咽了小口干干的口水,见张三郎还有劲说,也是头痛。 “三郎啊,你嘴巴干不?” 正说得起劲的张三郎一愣,随即后知后觉的舔起嘴皮子来,“干。” “姑父,咱们还得走多久才能到青州啊?” 他从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平县了,连武宁府都没有去过,更别提去另外一个州了。 徐春山也不知道啊。 但他没说不知道,只道:“等你连说一个字都懒得张嘴巴的时候,估计就到了。” 张三郎和徐三郎一样,都是话唠子,不说话可要命。 一个字都懒得说的时候? 张三郎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想不出来。 他会有懒得说话的时候? 少年人琢磨不明白,但见姑父不想张嘴说话了,倒也识趣,默默闭上了嘴巴,扯了根草皮子在手里扯着玩得打发时间。 见他终于安静了,徐春山无声咧了咧嘴。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两点钟左右,也是人的睡眠最深的时候。 徐春山将目光放远,打算扫视方圆一圈,看看可有异动,要是一切都平静,他也能趁机闭眼小憩一会会儿。 西北方向,北方向,东北方向,东……南……西南…西……慢慢的由远回缩。 等等! 徐春山目光一顿,紧紧的锁住了正西方,离他们这片五六里左右的林子里。 十几个黑影正悄无声息的做着什么。 徐春山赶紧将目光移近,深沉夜色下,看得分明。 这些人在偷人家的干粮! 是了,估计是白日里就摸清楚了,傍晚停下来也踩好点的,这些人贼不走空,行动有序,滑溜得很,一通穿梭之后,在背深处的坡下汇合。 手里顺到的干粮袋子堆成了小山。 徐春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看到他们嘴巴不听的张动着,动作间很是兴奋。 接着,就地坐了,扒开袋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好像还偷到了水囊,都大口大口的猛灌着。 再往下一个方向去探,徐春山又连着看到了好几起暗夜里的鬼祟祟。 有偷干粮水囊的,也有偷骡子偷牛这些的。 东南方向二十里左右的林子里,几个人正偷牛呢,但惊动了那家的男人们,随即一吆喝,同行的村民相熟的一跃而起,那处,瞬间就打斗起来。 乱啊,乱啊。 徐春山看了一圈,禁不住打了个摆子。 所幸他们方圆三四里这片,还挺平静祥和,倒也叫他松了一口气。 wap. /134/134243/31501150.html 第十八话:半个窝窝头 徐春山守夜的一晚,终是安然的度过了。 黎明破晓,天际抹开了灰白的影子。 天快亮了。 宿营地都陆陆续续的有了动静,收拾的收拾,麻溜的就有人开始继续赶路了。 徐老头惦记着快点,今儿也是早早的喊了众人,趁其他人还在收拾着,他们这行就已经先一步出了发。 踩着黎明的曙光,往北方行去。 往前走出数里,天还没大亮,经过一片林子,隐约只听得里头有人在哭着嚷着骂着,什么干粮全没了,牛丢了之类的话。 徐老头听了个大概,叹了一口气,回头叫儿子分嚷下去,让大家都赶紧赶路,别多耽搁。 徐春山走在妻儿的旁侧,也是小声的将夜里自己看到的那些动静一一说了,听得张秀兰抓紧了徐茵茵。 不等他说完,就插嘴道:“她爹,往后夜里你可也惊醒着点,闺女睡得沉,可得盯着点。” 徐春山不住点头,那是自然,他已经决定了,从今晚起,不该他守夜他也和儿子一人守半夜,不为别人,也为了媳妇和闺女。 这东西偷完了,谁知道会不会偷人? 虽说有人守着夜,但他们也听不着看不着远点的动静。 他可得盯紧点才放心。 今日的太阳比往日的还要烈上几分,过了巳时中,纵然徐老头不甘心想要再多走一段路,但看到他们这一行个个嘴皮子都泛白有气无力了,也不得不挥手,示意原地休息。 徐茵茵一直注意着自家老爷子的,见那手一抬起,那是立马就停了脚步,半步都不肯再往前多迈,积极响应,往道下的坡地跨了半步,就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哟我的妈诶。” 一双脚沉得跟绑了两个大铁球似的,脚掌那酸爽,别提了。 “娘,我脚好像起泡了。” 张秀兰一听,刚缓过一口劲,就赶紧抓起女儿的一只脚来,脱了她的鞋子看。 天气热,一双脚包在鞋子袜子里,从早到晚就没释放过,这甫一脱开来,那味气,绝了。 张秀兰闭了闭呼吸,却一点没嫌弃,举着女儿的一双小脚左翻右翻的一顿看。 “后跟磨红了,小趾头这里,掌心侧边,一……二……四,一双脚加起来有六颗小水泡,倒是也还好,水泡还小,也不好挑,再说了,这挑了咱也没药擦啊,闺女啊,咱忍忍,啊。” 说着也是心疼得很,闺女打小的时候,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她奶疼她,也自没叫她下地干过什么活的,后来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些,不说两指不沾阳春水吧,那也顶多只是做些简单的家务,可从没下过什么大力气受过什么苦的。 这几天暴走下来,哪哪儿都疼,也真是有得难受的。 现下这么几个水泡呢,要是能好好休息,还有个好,但他们谁都明白,好好休息,那是不可能的。 徐春山在旁探头看着,接话道:“忍着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等这些泡都磨破了,再长出新的泡来,还是血泡,呼呲啦呲,反反复复的,一双脚都没个好样了,那才要命呢。” 徐茵茵听得小脸煞白,欲哭无泪,从前军训,她就已经觉得很酸爽了,这只是走路,可比军训那各种项目都厉害几倍,最要命的,这还只是前菜,主菜还没上呢。 张秀兰不由瞪他,“你吓唬闺女干么子!” “我这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让她有心里准备不是?”徐春山心里也心疼,但他嘴硬,可不会说出来,倒是问起媳妇来,“你脚怎么样?起泡没?” 张秀兰摇头,“我还好,就是酸痛,还没起泡。” 徐达骏正等着他爹问他呢,女儿媳妇都问过了,该问问他这个儿子了吧? 但徐春山压根没看他,见徐老太躲在板车后头解麻袋,便爬起来往那边去,“你们歇歇,别动,我去领吃得去。” 徐达骏撇撇嘴,看了眼他姐那双红通通的小脚,也是叹了口气。 要是他们有头牛就好了,有辆车,那还能轮番上车轻松轻松,缓缓脚。 可惜没有。 徐达骏正砸吧嘴遗憾呢,就听得他们斜对面那片林子里停留的一行人正哭天抢地。 仔细一听,原来那家人的牛走了几天的路,又累又渴又饿的,这厢没顶住,死了。 一家人省吃俭用的攒了几年好不容易买的一头牛,费了老多银子的,这厢就这么死了,也够叫人伤心了。 伤心完了,转头那家的男人就取了菜刀开始剥皮取肉。 隐约间,徐达骏还听得周遭一些人暗暗的蠢蠢欲动。 那么大一头牛呢,够好多人吃一嘴了。 这有牛也糟心啊。 徐达骏摇了摇头,叹了一气,又往那两面看了几眼,才慢慢收回了视线来。 人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可不用眼睛,还有耳朵呢。 这两日,耳朵里面听见的鬼祟糟事儿太多了,他心累啊。 徐春山拿了窝窝头回来,递给儿子一个,见他神色恍惚的,不由道:“干么子,饿傻了?快吃吧,你奶心疼你,独给你一整个呢。” 徐达骏回神,还没听清话的,下意识的先接了窝窝头过来,就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抬眼,见他爹眼灼灼的盯着他。 这眼神…… 徐达骏背后一紧,下意识往后弓了弓,“干么子?”好好的,他也没惹他爹更没惹他姐啊? 徐春山余光往一旁瞥了瞥,嘴里扯着笑道:“叫你快吃,你奶心疼你,给你一整个呢。” 吃就吃嘛,这么盯着他作甚? 徐达骏对他爹这些小过场可是格外的敏锐的。 一整个呢? 什么一整个呢? 他下意识往他娘他姐的手里去看,就看她们两个手里都只有小半个,再看他爹手里,比那半个大点,估摸着是那小半个的另一半。 而他手里,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拳头那么大的一整个。 好嘛,他算是明白了他爹这小眼神了。 “爹你直说嘛,非得盯着我叫我快吃干么子,一个大男人,总这样不爽快……” 手上动作反应也快,直接将手里的窝窝头掰成了两半,将一半再掰成两半,给张秀兰和徐茵茵一人一半递过去。 但递到半空中,就被徐春山大手一拦,“你干么子,你奶叫你吃呢!你给你娘你姐干么子?” 徐达骏一脸无语,但见他爹眼皮子都快抽筋了,便往旁边看去,见他奶正盯着这边。 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大声道:“这么大一个窝窝头呢,我也吃不完,我姐能吃,给她分点呗!” wap. /134/134243/315011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