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节 ================= 书名: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作者:来时野火 文案 耿宁舒穿成了四爷后院的小格格,本来是不想活的,可发现自己是高寿九十六的裕皇贵妃耿氏之后…… 耿宁舒:我又可以了! 京城一环包吃包住铁饭碗,终身不用做家务,最重要的是——老公死得早。 她直接原地躺平,争宠有什么意思,到头来四爷也不过给个妃位,等乾隆上位她光凭资历就能升职皇贵妃,根本没必要努力,做条咸鱼吃喝玩乐熬死四爷美美退休才是正经。 可耿宁舒躺着躺着不对劲了,四爷怎么天天来这蹭吃蹭喝,送着送那,还一路捧她上青云。 食用指南: 1、半架空,有私设。 2、四爷爱上女主后1v1。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耿宁舒,四爷 ┃ 配角:预收《折明珠》求收藏~ ┃ 其它:雍正,胤禛 一句话简介:咸鱼后,我躺赢了 立意:热爱生活,过好每一天 ================== 第1章 躺平 自打知道四爷动身回京的消息,耿宁舒已经焦虑得好几天睡不踏实了。 府里倒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就连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大半年的福晋都难得露了笑脸。四爷这次办差足足出去了五个多月,满后院的女人都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 不过,耿宁舒除外。 她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脚踢到已经冷掉的汤婆子,一下子给她冰清醒了,瞧着外头天已经蒙蒙亮,她索性起床。 伺候的宫女核桃听到声响进来,忙取来棉袍给她披上,“格格您身子还没好透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那还用问?”后头跟着的白果笑嘻嘻地打趣,“格格定是想主子爷了呗!” 她把热水放下,打开衣柜旁的箱子,翻出几件桃粉嫩黄的衣裳兴冲冲地捧过来,“听说爷这两日就要到了,您打扮得鲜亮些,保准到时候迷得爷再也不想出门了。” 耿宁舒看着那轻飘薄透的纱制单袍,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不了不了,今日还去小佛堂,穿身素一些的厚袄子就成。” 大冬天的穿这个不是自虐么,她压根连四爷的面都不想见,哪会为了取悦他遭这个大罪。 听见她又要去佛堂,白果圆圆的脸蛋皱起来,“格格,您已经连着半个月为去了的大阿哥抄经祈福了,福晋那确实受用,可在后院里,还是得有主子爷的宠爱才行呐。” 这话确实没错,要是这副躯壳里装的还是原来那位耿格格,一定会认同并且付诸行动,可耿宁舒不会。 因为她只想熬死四爷。 耿宁舒原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平平无奇的996小社畜,熬夜加班猝死之后来到了这里。 知道自己穿到清朝,成了四贝勒胤禛后院的一名小格格,她本来是不想活的,她自认没有宫斗的智商,估计都活不过两集,与其被折磨陷害死还不如先行嗝屁。 可当她发现自己穿的是耿氏,又改了主意。根据史料记载,这位耿氏是雍正后宫最长寿的嫔妃,足足活了九十六岁,一路从格格做到了裕妃,最后还被下一代的乾隆升为皇贵妃。 端着京城一环包吃包住的铁饭碗,终身享受众人伺候的福利,一生没灾没难,最重要的是——老公死得早。 耿宁舒直接原地躺平了,争宠有什么意思,到头来不过是个妃位,她光靠资历都能熬成皇贵妃,没必要努力,做条咸鱼吃喝玩乐熬死胤禛美美退休才是正经。 不过这些大实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得了宠爱能如何?” “能……”白果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得宠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晋位份,相应的吃穿用度都更上一层楼,可贝勒府的规制除了福晋就只有一个侧福晋的名额,已经被李侧福晋占了,格格就算再受宠也没机会了。 四爷又是最重规矩的,名分不正,吃穿用度不可能逾矩,她思来想去,憋出一句,“起码您能过得舒心高兴。” 耿宁舒听完就笑了,“可我现在就非常舒心高兴呀。”不用上班就可以白拿工资,这简直是打工人的终极梦想! 她说得那样情真意挚,白果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再不去找衣裳,就要误了早膳的点儿了。”核桃好笑地推推她,白果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进里屋,什么宠啊爱的,吃饱饭最重要。 两人手脚麻利地给耿宁舒收拾妥当,核桃要留下做绣活,便由白果陪同出门了。 十一月的京城,西北风已经刮得凛冽,饶是耿宁舒穿得厚实还揣了手炉,还是被冻得一路都缩着脖子。还好她抄了条近路,穿过花园再过一座小拱桥,快步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守门的宫女打起帘子,一股裹着细细檀香的暖风迎面扑了出来,她忍不住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其实她天天来小佛堂报道并不是如白果所想,是来讨好福晋的,只是这里整日烧着暖烘烘的地龙,份例里炭火少少烧不起的她完全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脱下沉甸甸的大氅和臃肿的厚棉袄,耿宁舒走到佛像前燃上一柱香,合掌示敬,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出往生经文来抄写。 不过不是为了大阿哥,而是为了原来那位耿氏。她占了耿氏的身体,却没法回报什么,思来想去,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佛堂里很是安静,檀烟袅袅浮动,耿宁舒凝神静气,一笔一划写得分外认真虔诚。抄到半卷的时候,白果提了早膳回来,“格格要摆上吗?” “摆吧。”她正好眼睛也有些酸了,停了笔到外间吃饭。 清朝的习惯是早晚膳为正餐,所以这两顿的分量会多些。一屉翡翠笋丁烧麦、半打榛蘑菜心的小汤包、裹了红豆沙的糯米银丝卷、熬到粒粒开花的八宝什锦粥配两样酱菜,还有一碟削好切成菱形小块的苹果雪梨。 因为是在佛堂用,所以全准备了素食,但热腾腾冒着香气,甜的咸的都有,做得也精致。 回想起刚穿来时膳房给的尽是冷冰冰结着猪油块的隔夜菜,她就觉得这小佛堂来得太值了。这里紧挨着正院,一举一动都有福晋的人看着,他们不敢再拿那些粗劣的吃食来凑数。 有地龙烘着,耿宁舒也不怕食物凉得快,净完手慢条斯理吃起来。能进贝勒府的厨子,手艺自然是不错的,用料也很是扎实新鲜,她每样都用了一些。 那份烧麦最是美味,里头用的是当季新挖的冬笋,只取了最顶上的尖尖儿,翠绿的薄皮包着软烂的糯米和嫩生生的豌豆,脆嫩与鲜甜交织,美味无比,她没忍住吃掉了大半。 还想伸筷子再夹的时候,被实在看不下去的白果拦下了,“格格,糯米不易克化,您仔细待会儿撑着难受。” 生病之前格格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一顿吃两只小笼包都得她们哄着,这些日子的饭量简直大得令她心惊。 耿宁舒一摸肚子果然鼓囊囊的,只好停手,这具身体不算强健,还是得悠着点,来日方长,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还怕没得吃么。 白果担心她积食,扶着她在室内来回踱步,走了三个往返之后她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一屁股坐在绣墩上,“我好累。” 这花盆底简直比高跟鞋还难穿,不仅硌脚还得小心保持平衡。她没形象地伏在桌案上歇息,白果拿她也没办法,想着佛堂里也没有人会来,就随她去了。 耿宁舒趴得舒服,很快就有困意袭来,她也没强撑直接睡了过去。跟上辈子那种走路都得用跑的快节奏生活比起来,她现在是时间多事情少,很是随心所欲。 等一觉睡醒,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她起身喝点茶醒了醒神才继续抄后面的半卷。 耿宁舒不疾不徐地往下写着,刚进入状态,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笔尖一顿,“怎么回事?” 白果出去查看,几乎是奔回来的,满脸的激动,“格格,是主子爷回来了!” 居然这么快! 耿宁舒手上一抖,一滴浓稠的墨汁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生生毁了一卷即将完成的经文。她来不及惋惜,一把将纸揉成团扔进火盆,迅速起身,“白果,我们回去。” 四爷回来肯定会到福晋的正院里来,她不想撞见他。 白果有些诧异,不过碍着门口有外人在就没出声,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才问:“格格不去迎一迎吗?” 耿宁舒扶着额头轻咳两声,“我身子还没大好,要是冲撞了主子爷就不好了。” 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不想见四爷,万一传出去就是对主子爷的大不敬,掉脑袋都有可能。可要是她巴巴地去迎接,不就正好坐实了她天天来抄经是别有用心?膈应了福晋这位顶头上司,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装病这招虽然不太高明,但非常好用。 果然白果没有怀疑,扶着她往回走,走出几步耿宁舒猛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去跟福晋禀报一声,就说天气渐冷,我身上的毛病又有些反复,还需静养一些时日,明日请安恐怕是不方便去了,等病好之后再前去请罪,望福晋恕罪。” 能躲一阵是一阵,万一四爷过两天又接到任务出差了呢? 白果领命去了,耿宁舒不愿在这危险之地久留,独自往回走。 没了人搀扶,踩着花盆底的她走得更是艰难,靠近拱桥的地面还铺着鹅卵石,她冷不防脚底一滑差点摔倒,气得跺脚,“这反人类的东西!” 她不敢冒险上桥,万一落水可能小命难保,可干等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她抬头打量了周围一圈,见四下无人,索性把碍事的花盆底一脱,一路小跑着迅速过了桥。 脚上穿的袜子是加了棉的,刚刚在佛堂又烘得极热,一点都不冷,耿宁舒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殊不知等她跑没影之后,桥边的树丛后头走出一道穿着玄色锦袍的颀长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张,小天使收藏一下,更新早知道哟~ 第2章 抢人 四爷左手背在身后,望着耿宁舒离开的方向,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无波无澜,“这是哪个?” 前头下人们忙着搬行李乱糟糟的,他来后院小花园寻个清静,听到有人路过懒得见就避了避,没想到就见着了这样一幕。 身后跟着三五个人,打头的大太监苏培盛弓着腰上前回话,“回主子爷的话,是住在东院的耿格格,管领下人耿德金的闺女。六月中的时候,跟苏格格一道入的府。” 这些名号他都很陌生,唯独六月这个时间点……四爷眉头一皱,他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的嫡长子弘晖刚夭折不久,他正痛心不已,额娘德妃召他入宫却没有劝慰几句,就忙不迭地推出两个女人给他。名义上是为了宽解慰藉他,可他哪能不明白,这是在催他抓紧再生几个孩子。 这些年他有了三子两女,可惜三个都没活下来,现在膝下只剩一个十岁的格格和五岁的幼子弘昀,子嗣不丰本就是横亘在他心上的一根刺,额娘的急迫更是令他既羞又窘,仿佛是在提醒他的无能,连几个健康的孩子都生不出来。 那天他在永和宫里如坐针毡,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宫,只记得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时,看见左手一直揪着的那块袍子被手心的汗濡得透湿,皱巴巴的连刺绣上的金线都被扯断了。 经历过这样的不快,他自然也对额娘送的这两个格格很是抵触,都没正眼看过她们,回府之后也没有搭理直接扔给了福晋。紧接着他很快又出门办差了,她们就被完全抛到了脑后。 想起耿宁舒的来历之后,那天闷热压抑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四爷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回了前院。 苏培盛见他大步流星的,就知道他心情不佳,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啧啧称奇,耿格格这般天仙似的人物,连他一个断了根的人见了都被晃花了眼,爷瞧着竟是不喜? 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别说贝勒府后院这些女人了,就算六宫的娘娘们加起来都不及她仙姿半分。今年小选要不是宫中宜妃忌惮她的美貌从中动了手脚,这位八成已经是宠妃娘娘了。 爷连这种绝色都看不上,不愧是一心干大事的人! * “阿嚏!” 被念叨的耿宁舒刚进院子就打了个喷嚏,核桃看见她很是意外,“格格怎么回来了?白果呢?”平日里她们都是提了晚膳才回来的。 话刚问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是主子爷回来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节 耿宁舒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又打了个喷嚏,核桃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到火盆边,往里头加了好几块炭,又是摸她额头又是给她添衣的,还去熬了碗姜汤。 耿宁舒上辈子没少被红糖姜茶支配过,很想拒绝这玩意,可她毕竟刚干了心虚的事,想了想还是乖乖认栽。万一真生病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可她没想到这地方的姜汤杀伤力比红糖姜茶更强,连一点糖都没放,浓浓的一碗又辛又辣,光是闻着她都觉得呛嗓子。 “不放点糖吗?”耿宁舒实在有点下不了嘴。 核桃却是铁面无私不打商量,“这样效果才好。” 眼见她一手端碗一手捏勺眼就要上手喂,耿宁舒赶紧自己接过来,小口慢喝更折磨人。 她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满身的寒气是被驱散了,但嘴里的味道非常一言难尽。 好在核桃有招,先端给她一杯温水漱口去味儿,再递上蜜饯来,耿宁舒拣了一块梅子的放进嘴里咂了咂,果子清新的酸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总算舒服了。 等她喝完姜汤,白果也回来了,进门就开始说八卦,“格格,您是没瞧见,福晋那热闹的跟戏台子似的。奴才跟全嬷嬷才禀报完,李侧福晋就进门了,等奴才出门的时候,宋格格也到了,回来的路上还碰上了一位……” 她突然止住话头,卖了个关子,“您猜是谁?” “苏格格。”耿宁舒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报出了正确答案。 都不需要猜的,四爷的后院加上她和福晋总共就这么五号人。 “可不就是么!”白果一拍大腿,“平日里瞧着那么柔弱胆小的一个人,和人说话怯生生的连头都不敢抬,竟也会抢着去主子爷前头露脸。” 耿宁舒淡定地嚼着梅子,一点都不意外,德妃可不会选个没用的人送过来充数,光看人家去的速度就知道了。 她在正院附近待了一天还不知道四爷回来,住在她隔壁院子的苏格格人已经快到了。除了有人早早通风报信之外,梳妆打扮也没耽搁,看来这些日子每天都是精心装扮好了等着的。 不止是苏格格,连升了侧福晋的李氏也是如此,耿宁舒想想都觉得累,往躺椅上一靠,“这个点膳房的点心差不多该好了,白果过去挑几样好吃的,核桃把那罐茉莉花茶找出来,再烧壶水。” 她卷任她卷,咸鱼就该有咸鱼的自觉,下午茶走起。 没了小佛堂的加持,白果提回来的点心明显就比前些日子降了个档次,耿宁舒挑着吃了两口,好在花茶是之前福晋给的上等货,弥补了一下。 晚膳就不能再糊弄了,她让核桃亲自带了两块碎银去膳房打招呼。那边正在热火朝天准备正院的饭菜,大厨掂了掂银子的分量就笑眯眯地拣了几样不过分的给蹭了一点,大荤小素,直接让耿宁舒吃了个大满足。 跟她一比,福晋这顿晚饭就吃得一点都不快活了。 四爷很给面子地留在正院用膳,她欢喜地让人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珍馐佳肴,足足放满了两大桌子,结果还没吃上两口,李氏那边就来人了,“主子爷,二阿哥哭闹不止,不肯吃饭。” 四爷登时皱了眉,“怎么回事?病了?” “已经请府医看过,说身体无碍,怕是二阿哥听说您回来了,却一直没见着,所以闹脾气呢。” 福晋听到这话,一声冷笑差点没忍住,这李氏,不就是想把爷拉过去吗,还拿儿子作筏子。 这种小伎俩她本不想理会,可看四爷放下了筷子,她只能扬起笑脸开口,“爷快过去看看吧,弘昀年纪小,不吃饭身体可受不住。” “说好陪你用晚膳的。”四爷没应,也没拒绝。 这样的态度福晋哪里还会不明白,笑容越发贤惠,“妾身还能跟自己的孩子计较不成?您出去这么久,别说是孩子了,就连侧福晋也想的紧,爷下午刚回来,她就马上赶过来了。” 四爷左眉微微一抬,又不动声色地落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这阵子辛苦福晋了,这回去江南带了不少新鲜玩意回来,待会儿让苏培盛给你送来,爷明日再来看你。” “谢爷挂念。”福晋自然是喜不自胜地谢了恩,可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脸上的笑立刻垮了下来,看着满桌没动过的美食,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挥手让人撤下。 回了里屋,她坐在梳妆台前发呆,跟着陪嫁来的奶娘全嬷嬷叹了口气,“福晋怎么就顺了李氏的意呢?留一留爷吃完饭也是好的。” “哪里是我想把爷推走,”福晋摇头苦笑,“四爷一听是二阿哥的事,眼见着就没了吃饭的心思。我费力气留下也不过就是干巴巴坐着而已,大度些让他直接去了,还能在他心里落个好。” 全嬷嬷也不是不明白,可就是憋闷,“西院那边也太没规矩了,明目张胆来您屋里抢人。” 福晋惨然一笑,“人家有这个资本。后院里独她一个有孩子,四爷便是再讲规矩,也会纵容三分。要是我的弘晖还在……” 她喉头哽咽,“我哪会受这份屈辱。” 听她又提起大阿哥,全嬷嬷暗叫不好,连忙转移话题,“福晋还记得奴才之前跟您提过的那个耿氏么?” 她把耿宁舒今天的举动说了一遍,“说什么风寒未愈不出门,明明来佛堂给大阿哥抄经的时候风雨无阻一日没落下。奴才见着是个识趣人,不一味儿地往主子爷跟前凑,摆明了是向您投诚呢。” “西院那位与她已经结了梁子,不如收了用用?压一压李氏的气焰也是好的。” 那么个琼姿花貌的美人,福晋自然是印象深刻的,也记得下午自己这儿人满为患,唯独她没来。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头映出一张脸颊凹陷、满是疲惫的脸,已经远不如新来的苏格格娇嫩了,更何况是万中无一的耿格格。 要是得了她,四爷还会想得起自己吗?福晋的嗓子里又干又涩,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再看看吧。” 全嬷嬷看着心疼,没有再逼她,“那耿氏那边奴才先拉拢着?” 福晋点头,“拨几斤碳过去,再关照膳房每日吃食上些心,让她好好养着。” 即便不收到麾下,也不能把人推出去,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绝色,耿氏得宠只是时间问题。与其等她自己上位,还不如小小帮扶一把,留份人情。 莫名其妙收到东西的耿宁舒:这回生病还有这种福利?要是能保持住,我能一直病到四爷嗝屁! 第3章 示好 对于这些福利,耿宁舒没心没肺地受用着,核桃却有些忧心忡忡。 晚间更衣的时候,她忍不住提醒,“格格,福晋突然跟您示好,怕是有其他心思。” “我知道,”耿宁舒打了个哈欠,“就是想利用我罢了。” 核桃和白果都是耿父花了大心力送到耿氏身边的,都是自己人,她也不用避讳。 听她说得这样直白,核桃更是诧异,“那您还……” 耿宁舒满不在乎地笑笑,“福晋出身地位家族实力皆在我之上,我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很好猜,”她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就是这个而已。” “或是扶我得宠来制衡李氏,更心狠些便让我生个儿子,再去母留子,”她耸了耸肩,“既然她在我身上有所图谋,现在就不会害我,我担心什么?” 核桃自然是想到了内里这些算计的,可她光念着怎么防备了,反而没从这个角度想过,“是奴才思虑不周。” 耿宁舒摆摆手,“你也是未雨绸缪,只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为了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整日忧心惶恐实在太不值得。即便以后真走到那一步,能不能如她的愿还两说,要是我真得了宠,到时候还会任她摆布?” “车到山前必会有路,到时候即便没有,我也定会自己凿一条出来。”她眼神坚毅。 这份考量和魄力让核桃佩服,“格格通透,核桃记下了。” 她被派过来之前,耿父对她好一阵嘱托,说他这个女儿心思单纯,让她好好提点着不要得罪人。她还以为自己是来当主心骨的,结果这阵子看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格格自己的主意大着呢。 这么一想,刚入贝勒府那阵子格格那份胆小害怕估计都是装出来的,就连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亲爹也没发现她内里的能干,竟是个扮猪吃虎的高人,核桃的眼里升起由衷的敬佩。 “咳咳。”耿宁舒被夸得老脸一红,说这么一通只是想安她的心而已。 得宠?生子?不存在的,到时候她只会摊平摆烂,让福晋想算计都算计不上。 * 福晋这番动作虽然没张扬,可后院是个连风都长了眼睛的地方,隔天就人人皆知了。 李侧福晋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她斜歪在暖榻上吃着冰糖燕窝,听完嗤笑一声:“那小蹄子辛辛苦苦讨好了大半月,就得了这么点东西,乌拉那拉氏未免也太小气了。” 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立刻奉承起来,“可不是嘛,还不如来咱们院给主子洗脚得的赏赐多。” “主子的脚她也配碰?给咱们洗都嫌她手笨。”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哄得李氏合不拢嘴,“就数你们嘴甜,每人赏一两银子去买点好吃好喝的,别跟那起子没见识的货色一样,拿了萝卜就当人参。” 这些人一个月的份例不过才一两银子,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白拿了一个月的月银,简直是狂喜,更加起劲地把耿宁舒贬到泥里。 住在西侧院的宋格格得了信儿只是坐在屋里连连叹气,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作为第一个入四爷后院的女人,福晋刚嫁进来的时候,是有意跟她亲近的,可她当时瞻前顾后没敢。要是当初她有耿格格这份魄力,是不是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新人老人都看不上的局面。 倒是苏格格听了提膳回来的宫女说起那边的伙食,一下急了。她本就在容貌上逊色耿宁舒许多,要再少了福晋的助力岂不是更没了出头的机会。 “福晋竟然吃抄经这套虚的,早知道这样,我就是不识字也每日照着样子画他个三五卷的。”她银牙咬碎,后悔不迭,现在再用这招就来不及了,显得目的性太强,反倒落了下乘。 她揪着帕子心烦气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猛地一跺脚,“烟儿,把我箱底那匣子阿胶找出来。” 耿宁舒用完早膳就拉着白果玩双陆棋。 这游戏有点像双人对战版的飞行棋,靠掷骰子的点数挪动棋子走向终点,中途还能踩对方的棋子,在现代已经看不到踪迹了,她刚学会很是新鲜。 正厮杀激烈玩得上头,核桃进来禀报,“格格,苏格格过来了。” 耿宁舒很奇怪,“她来干什么?” 这人跟耿氏在宫里没有半点交情,到了贝勒府这么久也从没互相串过门,这会子怎么突然上门了。 核桃道:“说是听说您病了,过来探望。” 好假。 耿宁舒翻了个白眼,耿氏那会儿病死了也没见住在隔壁的她问一句,现在病好了她倒来了。 “不见。”她直接回绝。 社交本来就累,跟这种不怀好意的人打交道更吃力,她懒得花这心力,留着玩游戏不好吗。 再说了,历史上雍正的几个高位嫔妃里也没听过有姓苏的,她也不怕得罪。 核桃现在已经把耿宁舒当做宅斗大神了,不跟从前似的还会担心这样会不会得罪人,对她的决策统统照办。 不过虽然她也很是看不上苏格格的做派,可毕竟还得维持表面客气,没有直接拿耿宁舒那两个字打发,“苏格格的好意我们格格心领了,不过您身子弱,怕您沾染了病气,就不请您进去坐了。” 苏格格没想过自己亲自过来还会被拒之门外,“我不打紧的,只是耿妹妹这么久不见好,我实在是担心,还是要看看才好。” 她拿过烟儿手里的阿胶,上前两步,“这不,我还带上了德妃娘娘赏的阿胶来,正好可以给妹妹补补身子。” 核桃没接,也没给她让路,只是微笑着福身,“多谢苏格格了,只是府医说我们格格虚不受补,可不能白白糟蹋了这金贵的好东西呢。” 苏格格温婉的笑脸僵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己的前途,还是咬着牙没走,“那陪妹妹说会话,给她解解闷也是好的,一个人光这么躺着多没劲呀。” 核桃依旧保持微笑,“府医让我们格格多睡养元气,怕是这会子没法跟您聊天呢。” 这番油盐不进的态度,苏格格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转身回去。 一进自家门她就冷了脸,重重将阿胶砸到地上,“她算个什么东西!家里不过是个破落户,还没承宠就开始在我面前摆款了,以后还得了?!” 烟儿捡起阿胶拍拍,安慰她,“格格别气坏了身子,她不过就是抱上了福晋的大腿,逞假威风罢了。您要是得了主子爷的宠,别说那个病秧子了,就连福晋都得让您三分。” 苏格格脸色变幻几下,攥紧了手指,“绝对不能让她抢在我前头得宠!” 吃过这次结结实实的闭门羹,苏格格再没有来过,倒是经常能看到她出门,核桃留心过几次,都是往西院那边去的。 耿宁舒知道后,大致能猜到她的想法,李侧福晋她是不敢招惹的,只能是去找宋格格的,“不来烦我就行,那边有李侧福晋看着,她翻不出什么浪来。” 没人烦扰,她舒舒服服宅在屋里吃好喝好。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节 这日她用了晚膳,正悠闲地跟白果投壶玩儿,忽然听到核桃在外头“呀”了一声,“格格,下雪了!” “真的?”耿宁舒眼睛一亮,立刻扔了手里的羽毛箭奔出去。 她抬头望去,今晚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夜空里什么也看不见,好在院里点着几盏灯笼,让雪花现了形。 晚风不急,夜色静谧,细碎的雪轻盈悠扬地缓缓落下来,像一团团柳絮,在朦胧的光线映照下,格外柔软且唯美。 耿宁舒上辈子一直生活在南方,见过雪的次数一只手都凑不满,欢喜地看着眼睛都不眨,忽而眉心一凉,不知是哪片调皮的小雪花撞了上来,她去摸时,只剩下一丝若有似无的润意。 她莞尔一笑伸出了手,迎接着一个个小精灵的降临。 白果也很开心,“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呢,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堆雪狮子。” 耿宁舒想的却是,该吃羊蝎子锅了! 趁着这会还不算太晚,她赶紧让核桃去膳房知会一声,免得明天临时买不到新鲜骨头吃不上。 膳房的小太监笑嘻嘻地应了,转过身嚼起舌根来,“嘶,这耿格格是个什么路数?别的几位就连福晋这些日子都可着清淡的菜色点,生怕身上味儿大惹得主子爷不快,她倒好,点了个最重口的羊肉。” “谁说不是呢,还特意吩咐要那没肉的脊背骨,可真是稀奇。” 他们不知道,要不是核桃觉得实在不像话拦下来,耿宁舒还想点个下人都不吃的毛肚呢。 夜色渐深,她默默罗列明天要加在锅子里的涮菜,越想越睡不着,索性悄悄开了窗看雪冷静一下。 雪已经比刚才大了许多,在草丛上积了薄薄一层,映出底下的颜色,好像一碗圆润的刨冰。 耿宁舒拿起灯照向外面,左边深绿色那盆是抹茶的,往后那块小石头是双色巧克力的,灭了的红灯笼是草莓味儿! 这个点的后院已经全歇下了,到处黑咕隆咚的,这一小束晃悠悠的光,像暗夜里忽闪的萤火虫,格外惹眼。 四爷刚从外头回来就注意到了,“那边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谁的小眼睛,总是看小耿~ 第4章 羊蝎子 这回连苏培盛都答不上来了。 他一路跟着也才刚回来,哪里会知道,好在四爷也没有要他立刻回禀的意思,先进屋更衣了。 苏培盛赶紧给旁边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机灵的小太监一溜烟跑出去。 也不是什么扑朔迷离的复杂事情,他站在外头角房烤了会儿火就搞清楚了。听到是耿宁舒弄出来的动静,他脸上浮现出些许微妙,眼珠子一转抬腿进了屋。 四爷已经换下了外头那身湿淋淋的雨裳,穿着靛青色家常寝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辫子解开松散地披在肩头,身后两个宫女一个捧着手炉给他烘头发,另一个拿了玉梳一下下为他按摩放松头皮。 苏培盛上前轻声唤他,“主子爷。” “讲。”四爷阖着眼,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方才那个,是耿格格在窗下秉烛赏夜雪。”苏培盛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他的神色。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四爷眉心轻轻一蹙,睁开了眼。 这个答案着实让他没想到,他见过泛舟赏雪,登山赏雪,去花园子赏雪,头一回听说有大半夜在自己窗下赏雪的。 他的脑海里浮起一个脱了鞋撒欢跑远的背影,又觉得这确实是耿宁舒能做出来的事情。 四爷不禁挑了眉,自己这个主子忙到大半夜才回府,她倒是闲情惬意好兴致。 不过,就那么几颗没积起来的雪粒子,有好看到值得大晚上点着灯瞧么?他这会还没睡意,就挥退了宫女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 木质的窗棱发出“吱呀”一声,檐下小小的雪花们被带起的风裹着在空中俏皮地旋了个圈儿,再四散着轻飘飘落下来。 方正的窗格恰好将漆黑的夜框成了一块画布,烛光摇曳添光彩,白雪穿过作飞花,就像是一幅流动着的,永远不会重复的画。 独属于雪的清冷味道涌入鼻尖,雪片擦过窗子发出极轻的簌簌声,有声有味有画面,细细品味确实别有一番奇巧的意境。 可他晚上策马回府的时候,分明只觉得这雪阻挡了视线很是烦人。 四爷望着静静下着的雪,目光触及远处摇晃的暖光,淡淡“嗯”了一声。 苏培盛在旁边候着,半晌没等到后话,有些犯迷糊了。 四爷这么反常地大冬天晚上推窗看景,还遥遥望着耿格格小院的方向出神,肯定是对她有些意思的,可为何又没有后续了呢? 他难得地品不出四爷的心思了,就没敢再说话,只是在心中的小本本上为耿宁舒又画上了一个问号。 苏培盛派去的人手脚很轻,耿宁舒完全没有发现,也就不知道在这府邸的另一处,有人在这一刻和自己一起看雪。 只不过她眼里只有雪,那人的眼里则多了些别的…… 雪依旧在下,耿宁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格外亮,还以为是起晚了,问了核桃才晓得是外头积雪的反光。 她把窗子支起一条缝看了眼,雪已经停了,各种口味的刨冰也不见了,变成了白茫茫的一整片。 白果兴冲冲地跑进来,“格格醒啦,待会儿咱们堆雪狮子玩好不好?”她早就眼馋半天了,可没有耿宁舒的允许她不能动手。 “好呀。”有得玩耿宁舒当然不会拒绝,上辈子她捏个巴掌大的迷你雪人都得特意拍照发朋友圈,正好试试堆豪横大雪人的滋味。 用过早膳,核桃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她包成了个大冬瓜,再戴上皮手套才准她出去。 地上的积雪厚得没过了脚背,还好她换了平底棉鞋,要不然两步之内必扑街。 耿宁舒把手摁进平整的雪地里,蓬松柔软的感觉就像刚打好的牛奶绵绵冰,她没忍住背过身,悄悄抓了一点放到嘴边。 张了嘴刚想尝,就听到核桃叫起来,“格格!那个吃了会坏肚子的。” 耿宁舒顿时有种自习课偷吃零食被纪律委员点名的既视感,手上一抖雪就掉了,她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吃什么?我没吃。” 核桃也不跟她多说,只幽幽道:“要是坏了肚子,晚上的羊肉锅子就没法吃了。” 一句话直接戳中了耿宁舒的命脉,她立马拉起毛领子把自己的嘴围住,以表决心。 白果在身后热火朝天地堆她的雪狮子,四条腿都已经出来了,耿宁舒不甘落后地也开始动手,推了两颗圆球打算做个两头身的雪人。 她只会这个。 黑炭当眼睛,红绳做嘴巴,小胡萝卜一戳就是鼻子。身体就更方便了,衣柜里现成的红围巾绒线帽还有手套,统统往上套就是了。 一通操作猛如虎,喜气洋洋的小雪人就大功告成了,耿宁舒退后两步仔细欣赏自己的大作,满意地拍掉手上的雪,头一次堆就这么完美,不愧是我! 白果看了也直鼓掌,“这个雪娃娃好可爱。” 耿宁舒有些得意地叉了腰,古代不堆这种雪人,正想说可以教她,转过身一看,她那边一只威武的雪狮子领着一溜儿小兔子小松鼠小猫咪小狗狗栩栩如生地站着。 ……冒犯了。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撒欢到了大中午,小脸红扑扑的像两只初熟的小苹果,核桃说什么也不让她们继续玩了,一人一碗热腾腾的姜茶灌下去。 为了防止她们趁自己不在偷玩,她还特意派了白果去取点心,有纪律委员盯着,耿宁舒只好偃旗息鼓。 白果一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后头跟着个提锅子的小太监。 耿宁舒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羊肉味儿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打开盖子一看,懵了。 竟然是清汤的! 小太监还特地给主厨邀功,“袁大厨用独门秘方炖了一个清早,羊肉不膻,汤底清润微微甜,最适合冬日进补了。” 耿宁舒都快哭了,她盼了一天的香香辣辣羊蝎子锅,结果就这? 她找来核桃问过才知道,宫里现在还没开始用辣椒做菜呢,更别说什么麻辣锅底。 可美食是她的光,怎么能将就,她决定自救,“走,带我去膳房。” 膳房掌勺的袁有余刚忙完一阵在屋里翘着二郎腿休息,听说耿宁舒过来了,咧嘴笑笑,“这小格格还真客气,打赏还亲自来。”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不、不是赏赐,她是来找灶台调汤料的。” 袁有余猛地坐起来,“怎么回事?那锅羊肉有问题?” 小太监的头埋得更低了,“说是昨儿夜里看了本古籍,上头写了样新式的羊脊骨做法,想试试。” “呵,”袁有余脸上的横肉一抖,“做羊还能有人比得过老子这家传秘方?” 他起身跟阵风似的走了出去,他倒要看看,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格格能做出个什么东西来。 耿宁舒让人准备了一锅清水,搜罗起膳房里所有的香料指挥白果往里头丢。 她上辈子没做过羊蝎子,但她吃过呀,各样扔一点看颜色差不多像了再尝尝味道,跟神农尝百草似的认真。 袁有余憋着一股气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梗着脖子看。 豆瓣酱、腐乳、酱油,哼,浓油赤酱的,还尝得出羊肉原本的清甜味儿么。 等到她把干辣椒、八角、茴香等等干料一股脑儿全往下倒,他看不下去了,得,一锅大乱炖,真是浪费了他采买的好骨头。 不过耿宁舒好歹是个格格,袁有余也不能说她什么,摇着头回去继续躺了,没什么看头,让她自个儿玩去吧。这么没品味的主儿,以后再点什么菜色直接打发给底下的小崽子练手。 他眯着眼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很快做起了梦,梦里有一股奇异的香气直钻鼻子,是他学厨三十来年都没闻过的味道。 难不成是他过世的祖宗寻着什么秘方托梦给自己?他赶忙皱着鼻尖凑近些,闻着闻着身下忽然一空,“噗通”摔下了榻。 “哎哟。”袁有余猛地清醒过来,捂着屁股叫唤两声忽然停住了,那香味还在,不是梦里的! 他连鞋都没穿,一路循着味儿过去,灶间里已经没了耿宁舒的身影,挤满了小崽子围在耿宁舒刚才胡闹过的那锅大乱炖旁边,浓烈的香气竟然是从那飘出来的! 袁有余一把推开人群,只见锅汤色泽红颜诱人,虽然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却鲜香辣气扑面,一闻到就让他不自觉口水直涌。 他拿起大勺舀了一勺汤,也顾不得烫直接放进嘴里,麻味辣味混合着各种香料的气味瞬间引爆舌尖,在他脑子里炸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天底下竟有如此霸道的美味! 袁有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找出羊蝎子剩下的边角料放进去,光是汤滋味就这么足,融入肉里他都想不出那该有多好吃。 一整个下午膳房那边都是香气冲天,底下人活都不好好干了,对着那点汤探头探脑,可惜袁有余一直坐在锅边守着,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默默咽口水。 耿宁舒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把辣汤端回来倒进羊蝎子锅里重新小火慢炖,再放了水灵的萝卜,一时间汤汁羊骨的香味交织在一起翻滚,盈满整间屋子。 入味还得花些时间,她被这香味闹得有点坐不住了,“我们去外面转转吧。” 肚子里馋虫翻滚的白果立马叫好,“小花园的梅花开着,正好可以雪中赏梅。” 定力强大的核桃则表示要留下看火,对两人再三叮嘱,“外头可不比院里,不能玩雪。”她俩连声答应逃也似的出了门。 四爷白天上班不在家,天气又冷,其他人都没心思出门晃悠,小花园就被耿宁舒承包了。 这个时节的梅花开得傲人,清冷的雪气中浮动着幽香,她闻着舒服便伸手折了几枝花苞多的,打算拿回去插瓶。 两人一路走到了花园最偏僻的西北角,耿宁舒目光随意一扫,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蹲着两个人。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大漏风 50瓶;3325771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底气 一个是宫女的打扮,旁边那个则裹了件青灰色的长披风,两人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捡什么东西。 光看背影耿宁舒认不出来,不过不管是谁她都不想打照面,她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白果噤声,想趁着还没被发现之前先掉头走人。 可她的手还没放下来呢,那边就转过了头。 两两相望,有些尴尬。 “咳咳。”耿宁舒顺势把手捏成了拳假装咳嗽。 她穿过来以后还没跟后院里的其他女人打过照面,一眼看过去对不上名号。不过看那人长相端正却谈不上美貌,披风底下穿的是半新不旧的素色夹袄配秋香色的马面裙,小两把头上只插了两根银簪,她心里就有了数。 是宋格格,最早一位进四爷后院的。 照着原来的记忆,耿氏对宋格格的印象还不错,她没有为难过耿氏,见面还会善意地同她笑笑,如同现在一样,耿宁舒于是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她还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尬聊,没想到宋格格起身朝她微微行了个颔首礼,就径自带着宫女离开了。 这让耿宁舒对她有了个偏正面的评价,作为同事兼竞争对手,像这样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别跟那苏格格似的,明明是塑料姐妹花还非得拽着自己演姐妹一家亲的戏份。 未免再遇到别的人,她想打道回府,白果忽然指着前面惊喜地叫起来,“格格,您看,那里边有棵好大的白梅树!” 这一路过来都是普通的红梅,白梅倒是没见到,耿宁舒秉着来都来了的心理,决定去看看。 两人继续往里走,没注意到走远的宋格格在拐弯处停下脚步回了头。 望着耿宁舒的背影和飞扬的绯红裙摆,她的眼里闪动着一些嫉妒和更多的艳羡,等看到白果手里那一大捧梅枝,又添了几分落寞和黯然。 贴身宫女芳儿看着有些心疼,“格格,您又是何苦让她,明明是咱们先来的。” 宋格格语气平静,“不打紧的,香囊时时都好做,梅花还得开许久,也不急在今日。” 她的目光落回自己手上,握着的手掌摊开,里面是一方素白的帕子,薄薄一层蔫到卷边的红色梅花瓣随风微动。今日雪厚路滑,她想着不会有人来花园,才特意寻了这个时候来捡梅花瓣做香囊。 宋格格不由又回头看了眼耿宁舒,她正指挥着宫女去折府里仅有的那一株四爷最喜欢的白梅。 格格跟格格之间还是不一样的,耿格格就有底气折了全园子开得最好看的梅花,而她却只敢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拾地上的残花。 宋格格捏紧手里的帕子,又松开,沉沉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耿宁舒看过了白梅,从另一条路折返,两旁高的矮的梅树却光秃秃的一朵花都没开,“这些是死了吗?能折吗?”她的小雪人还差两只手呢。 “这是桃树呀,”白果又指着另外一棵高些的,“这是杏树,还有那边,是李子树,都还没到发芽的时候呢。” 耿宁舒看着它们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比起只能看的梅花,务实的她更爱能结果子的果树。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春天就来了,甜蜜多汁的水果还会远吗? 她拍了拍它们光溜溜的树干,默默在心里鼓励,要加油好好长,早点结好吃的果子哦。 回到屋里,核桃搬出一溜儿花瓶给耿宁舒插花。 她挑了个圆形矮墩墩的瓷钵斜插了一支造型曲折多杈的,放在窗前。白梅也有特殊待遇,独享一只细颈圆身的长口花瓶,放到了卧室,其他的就挤作一团的花团锦簇放案桌上了。 掉下来的几朵花耿宁舒也没有浪费,拿出去贴在小雪人的两颊和眉心做花钿,为它增添了一抹俏皮。 白果抖了抖花枝,上面残留的一点雪落在手上,她抬手闻了闻,一脸新奇地跟耿宁舒分享,“格格,这雪上也有梅花香呢。” 耿宁舒凑过去一闻,虽然淡,但确实有,她一下想起了红楼梦里就有妙玉收集梅花上的雪煎茶招待宝黛的情节。 雪是没法吃,可雪水煮开了能喝呀,她来了兴致,“去找个烧水的干净小壶来,我们去采梅花雪。” 午后风刮过几回,梅花上的雪已经所剩不多了,不过耿宁舒只想弄一点先来试试,倒没有费多大的工夫,扒拉了几棵树弄得差不多了。 小壶架在火盆上,那一丢丢雪很快就煮开了,她赶紧拎起来,生怕一会儿全化成水蒸气跑没了。 为了尝味道就不用来泡茶了,直接喝白水。她先闻了气味,已经没有梅花什么事情了,压根没有传说中的香气。 她有些失望地抿了一小口,却惊喜地扬了眉,这比府里供应的井水好喝得多。再咂咂嘴,口感比农夫山泉还要更加甜润一些。 耿宁舒又倒给核桃和白果倒了,核桃细细品了也觉得好喝,白果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闷了,没尝出味儿来,不过听她们俩都说好喝,就自告奋勇再去弄。 耿宁舒叫住她,“大冬天的还怕不下雪么,下次再说。” 她今天又是堆雪人又是逛花园的,体力消耗得大,比平时更早就饿了,见羊蝎子也炖的差不多了,就起锅吃饭。 锅子本来是人多吃起来才有意思,可怎么劝核桃都不上桌,就连跳脱的白果也说什么都不肯。 “一个人吃多寂寞啊。”她试图用撒娇来达成目的,核桃就把外头捏的小雪兔小雪猫拿进来陪她,一秒让耿宁舒梦回海底捞。 既然她们坚持,耿宁舒也不强求了。想着她们等会还要吃,就用了公筷夹菜,好歹心里舒服点。 锅子端上来的时候咕嘟嘟地还在冒着泡,原本清汤寡水的羊肉已经浸成了诱人发亮的红褐色。 她先夹了一块萝卜,晶莹软烂,轻轻一抿就化开了。 羊肉更是软嫩脱骨,香而不腻,美地她眯了眼,连着吃了十块才停手,吃到最后晕乎乎的嘬嘬手指再往榻上一瘫,啊!爽! 核桃和白果收拾完端下去,再回来的时候,都是红光满面的模样。白果打着嗝,星星眼里满是崇拜,“格格您太厉害了,奴才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羊肉,吃得完全停不下来。” 这才哪到哪啊,耿宁舒心想,下次煮个红油麻辣火锅直接让你们起飞。 她们在屋里美滋滋吃着,外头苏培盛饿着肚子跟在四爷后头跑得满头是汗。 主子爷今儿从宫里出来本就不大高兴,去了福晋院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更是饭都没用就拂袖而去了。 气冲上头的他也没回前院,一路走到了小花园,走着走着就闻到一股热辣的浓香。 苏培盛正好奇呢,看到前头是耿宁舒的院子,心里就有八分的了然。 四爷走近,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巨大的雪狮子和其他雪捏的小动物,这些他见得多只觉得平平无奇,倒是那个手法有些粗糙的雪娃娃憨态可掬。 他抬头看向里面,没见着人,只有一支造型雅致的梅花影子映在窗纱上,朦胧绰约之中颇有些疏影横斜的意味,品味还算不俗。 苏培盛时刻关注着他面上细微的表情,见他微露欣赏,就顺势道:“奴才听说耿格格今儿个研究出来一道让主厨都称赞的美味,您要不赏脸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肚子咕咕叫。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华 3瓶; 第6章 四爷来了 苏培盛也不是要给耿宁舒卖好,只是四爷要就这么憋着股火气回前院,那遭殃的就是他了。 耿宁舒是有些新鲜花招在身上的,要是能哄得四爷高兴最好,哄不好的话……那就给爷撒气吧。 听他这么一说,四爷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原来这是她的院子。 意外之余,他心里更多的是“难怪”,多看了两眼。 一个小宫女打起帘子跨出门来,正好看见他,顿时愣住了。下一秒她却没有向他行礼,而是反身冲回了屋里,惊慌的声音连隔壁院子的苏格格都能听见。 “格、格格,主子、主子爷他来了!” 四爷不悦地蹙眉,也忒没规矩了,耿氏就是这么管教人的? “怎么可能,”里头一道软糯绵软的嗓音带着慵懒,“白果你别是吃懵了,把雪人错看成爷了吧。” “真的,真的是爷!不信核桃你去看看!” 四爷就见另一个宫女探出了头,这个就比刚才那个镇定多了,见了他虽然也是大惊失色,好歹是立即跪下行礼了,“主子爷吉祥。” 还算过得去,他面色稍霁,背着手大步迈了进去,一进门就见到右手边的贵妃榻上一个人影飞快坐了起来。 耿宁舒脑子还懵着呢,见到他进屋吓了一跳,赶紧穿鞋下地。心中纳闷,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位爷怎么会突然过来的,难不成是福晋推荐的? 核桃见她呆住,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她,小声提醒,“格格,行礼。” 耿宁舒都忘了这茬了,不大自然地行了个屈膝礼,“给爷请安。” 她生得小巧玲珑,四爷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什么首饰也没戴,只簪了一支梅花,很是干净清爽。 “起来吧。” 耿宁舒乖巧站直,没抬头看他,心里直打鼓,这人不是来找自己侍寝的吧? 她硬着头皮问:“四爷今儿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要是跟福晋有关,那肯定会说到抄经的事儿,只要他提起半句,她就立刻动手抄它个半夜,根本没时间侍寝。 四爷却没接她的话,“屋里什么味儿这么大?” 耿宁舒解释,“是奴才之前在古籍上见到一种羊肉做法,心血来潮便试了,是不是熏着爷了?奴才还是陪您出去走走吧,梅园里的花开得很不错呢。” 赶紧出去吹吹冷风,灭了您那方面的火。 苏培盛心里哎哟一声,这耿格格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没脑子呢,人都送到屋里了还往外赶? 他笑笑出声,“这不是巧了嘛,主子爷还没用膳呢,耿格格要不把您那古籍菜端上来给爷尝尝?” 核桃和白果一听脸瞬间白了,还没等想好怎么说,耿宁舒嘴比脑子快已经作答,“啊,那个已经吃完了。” 饱暖容易思那啥,千万别在我这吃。 在场的宫女太监都给跪了,苏培盛更是当场想找条地缝躺进去把自己就地埋了。 那么大张旗鼓折腾膳房弄的菜,不用来邀宠就算了,居然还自己吃完了,就算真吃完了你也不能说出来呀,再去做一份不就是了? 核桃急得眉毛都要烧起来了,咬着牙上前打圆场,“主子爷恕罪,我们格格还病着,奴才们担心她吃多了上火才说只有那一小碗,其他的还留在膳房,奴才这就去提。” “爷的膳也等着呢,奴才一道去。”苏培盛脚底抹油也跟着溜了出去。 到了外头他拉住核桃,“膳房真有?” 核桃这才说了实话,“苏公公,奴才会调料汁,膳房里还有多备的羊骨,煮一煮味道是会差点但总比没有强。” 大半年处下来,格格对她是真的很好,从不打也不骂,好吃好喝的从未短过她,比在内务府时强了百倍。她不愿这么好的格格因为这么件小事被四爷厌弃,这才铤而走险。 苏培盛一抹脑门上的汗,“那快赶紧的吧。”话都说出去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人奔到膳房,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进去发现袁有余正从锅里盛了羊蝎子出来,核桃眼睛一亮,叫起来,“就是那个!” 这简直就是刚瞌睡就碰着枕头,苏培盛赶紧叫人,“来来来,快端走!”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节 一行人匆匆来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剩下袁有余拿着菜勺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等了一下午的菜“啪”一下没了,一口没吃到不说,连滴汤汁都没给剩。 没了苏培盛和核桃,耿宁舒跟四爷坐在一起,尬得快抠出三室一厅来了。她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现在这个情况连“您吃了么”这个经典问题都没法问。 白果战战兢兢地泡了茶呈上来,四爷一闻,是他爱喝的普洱,只不过年份有些长了保存的也大不好,已经有点霉味儿了,就搁着没喝。 纯正的普洱不便宜,她一个地位低微的格格能备着已经是有心了。 四爷转而看向她房里的布置,一间方正的堂屋,西面的卧室用屏风作隔,东面放着张贵妃榻。屋里除了两瓶梅花,没有放置任何摆件,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清冷寒酸。 心下立刻理解了一开始那小宫女的没规矩,入府这么久还未承过宠的格格,估计连伺候的宫女都不敢相信他会来吧。 他看屋子的时候,耿宁舒也在悄悄打量他,出乎意料的很是俊朗。 大约是受了骨子里蒙古血统的影响,他的五官很深,隆起的眉骨在下方投出一片阴影,一双眼睛潜在里面晦暗不明。分明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通身却已有了极大的压迫力。 想到自己竟跟几百年前的人同框了,耿宁舒的心情有些复杂的奇妙。 四爷的目光一扫过来,就看到她飞快收回眼神垂下头当鹌鹑。 这也是他头一回近距离看耿宁舒,一眼便知额娘为何会选她。 天然妙貌,流光溢彩,单单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就能让这满室的清冷活色生香。 他的打量直白不避讳,让人无法忽视,耿宁舒只能低着头当不知道。 四爷忽然开口,“门口那个雪娃娃是谁堆的?” 耿宁舒老实回答,“是奴才。” “怎么想到这么个新奇的样式?” 耿宁舒腹诽,总不能说我只会这个吧,可又想不出其他理由,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觉得这样可爱便这么堆了。” 她的这份纠结落在四爷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他心想,后院日子寂寞,她想要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两句话说完又尬住了,还好饭菜很快来了,将耿宁舒解救下来。 太监们已经支好了桌子,两人面对面坐下,她刚才已经吃撑了,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端着碗小口喝汤来掩饰。 菜一摆好,四爷就注意到那盆羊蝎子了。外型有些丑,他不大想吃,可想到是耿宁舒特意翻查了古籍琢磨的,还是给了点面子夹了一小块碎肉。 他没报多大的期待,可入口瞬间那浓郁丰富的味道登时让他惊喜地扬起眉,立刻又夹了一整块。 羊肉酥嫩汁浓,边角带筋的地方又弹牙带劲,有了辣味的中和毫无油腻感,直冲上头的辣味更是过瘾,将他今天那些压抑和郁闷全都蒸发掉。他不知不觉将一份羊蝎子全吃完了,比平常还多用了一碗饭。 四爷满足地放下碗才发觉这顿饭吃得很是投入,耿宁舒不像其他人似的一直站在旁边给他布菜。格格虽然是半个下人,可要真跟个下人似的光顾着服侍不坐下一道吃,那他还不如在前院让太监们伺候着吃。 就比如这份羊骨头,要在别人那肯定已经拆好肉弄成小块放到他碗里了,跟喂小孩似的,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不由转头去看耿宁舒,看到她一颗花生米嚼了五分钟,就问:“菜不合你口味?” 耿宁舒正在苦思冥想该怎么逃脱侍寝,顺势就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是奴才的原因,身子还没好,所以吃不下太多。” 是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来一次,却不能侍寝难受又不敢说吧,四爷语气柔和了三分,“你好好养身体,别的先不必想太多,爷今后会时常来看你。” 耿宁舒一脸懵哔,他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她起身恭送他出去,见他走得没影了才大大松口气,全身力气都抽干了似的躺在床上,幸好幸好,渡过一劫。 她没把四爷的话放在心里,那不就是渣男惯用的客套话么。 回去的路上,四爷问苏培盛,“耿格格病多久了?” 苏培盛乖乖作答,“耿格格底子薄,刚进府不久便病到现在。”还好经过上次,他特意留心了一下耿格格的事情,要不然今天又答不出来了。 “这么久了?府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四爷想到她那纤弱的身体,还吃得这么少,皱眉,“明儿从库里选些滋补的东西送过去,再找平日给我搭平安脉的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苏培盛不禁在心中咋舌,这待遇就连李侧福晋都没有,耿格格哟,你的福气要来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耿:福气?晦气! 第7章 赏赐 四爷前脚刚踏进耿宁舒的院子,后脚各房就收到消息了。 苏格格这回是第一个知道的,白果叫的那一声太响亮,由不得她听不见。 她快步跑到窗边,扒着窗沿向外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顿时激动得两眼放光,真的是四爷! 入了贝勒府大半年,这是她离四爷最近的一次,苏格格心中汹涌澎湃,一遍遍祈祷他能转过头来看到自己,但现实却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头也没回地进了耿宁舒的屋子。 苏格格十根手指死死地抠住窗棂,用力到指节泛白。 她这些天常常往宋格格那跑,打听了那么多四爷的喜好,还学了古琴,这么多努力竟还是被她抢在了前头,这怎么能让她甘心。 烟儿也有些泄气,但还是得劝,“格格,这儿风大,还是去里头歇着吧,仔细冻着,主子爷不过是给福晋面子罢了。” 是了,今晚主子爷是去福晋那用晚膳的,这耿氏怎么能如此好命,入了福晋的眼,又勾了主子爷。 苏格格清秀的面容扭曲,就这么在窗下站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耿宁舒的屋子,双目红得几欲滴血。 那边的灯久久未熄,她立得腿脚都有些麻木了,忽然看到四爷从走了出来,苏格格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那耿氏有福晋相助又如何,不还是没本事留住爷? 这是她的机会!她心下狂跳,把身上的厚棉衣一脱,露出里头薄荷绿的纱织旗袍,走出门去。 夜风冷冽,可苏格格的心却是炽热,扶着烟儿的手一路往四爷的方向走,直到被前头的小太监拦住,才仿佛是刚看到似的吓了一跳,身姿袅袅地屈膝行礼,声音娇滴滴又怯生生的,“主子爷万福金安~” 她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和小荷般尖尖的下颌。这个角度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回,最是弱柳扶风的动人。 苏格格掩下的双眼里盛满了狂热的野心,她要一击抓住四爷的心。 四爷刚跟苏培盛说完太医的事,听到声音往旁边随意瞥了眼,光线太暗,他只看到这人衣服颜色和白果的差不多,便摆了摆手,“不必送了,回去好生照顾你们格格。” 苏格格整个人瞬间僵硬了,不敢置信。 四爷这是……把她当成了耿氏的宫女? 这简直比直接拒绝她侍寝还要更加羞辱! 苏格格像座冰雕一样僵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四爷已经走远,依稀听见他在说,“对了,再送些云南新到的普洱过去。” 没有人搭理她,只有无尽的风冷冷拍打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她身形一晃,往地上栽去。 * 正院里,福晋正闭眼捻着佛珠,听到四爷进了耿宁舒的院子,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全嬷嬷担心福晋因为这事儿对耿宁舒生了龃龉,不乐意用她了,帮她解释了两句,“是爷路过恰好心血来潮,耿氏没巴巴贴上去。” 福晋无奈地笑笑,“嬷嬷,我省得。” 她没生气,只是今儿个四爷大动肝火,怕是许久都不会来正院里歇息了,连天意都在推着她借耿氏这个助力。 其实今天的事对福晋来说,完全是场无妄之灾。前一阵进宫,德妃很不满意耿氏和苏氏还没承宠的事儿,觉得是她拘着不让,明里暗里提醒敲打她翻过年就是大选之年了。 她对德妃本就有些怨气在,她又不是年纪大了不能生,至于弘晖刚去就急吼吼往四爷的后院塞人么,听见德妃这么威胁那股气一下上来了,梗着脖子没服软,“那到时候就请额娘帮爷留意了。” 本以为这事就翻篇了,哪知道到了今天,四爷去宫里请安,德妃顺嘴说起了明年要为他选一个新人的事,四爷自然是拒绝的,结果德妃说这是她这个福晋主动提的,把四爷堵了个哑口无言。 四爷本就不喜德妃一而再再而三插手他后院的事情,更别说自己妻子上赶着让德妃插手了,回来发了好一通火。 她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上了德妃的套,却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生生吃下这哑巴亏。 福晋叹了一口气,“嬷嬷,去库里找几件颜色鲜亮的好料子,还有精致些的首饰水粉,等明儿请安之后赏赐。” “对了,爷给的那批江南来的东西里,也挑几样新鲜玩意放进去。” 既然都承宠了,那之前的计划也是不得不进行了。 全嬷嬷当即就去办了,等她把挑中的东西呈上来给福晋过目的时候,四爷没留宿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福晋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那记档了吗?” “不曾。” 不记档就是没有成事,福晋跟全嬷嬷面面相觑,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 这些暗涌耿宁舒全都不知道,她又是玩雪又是接待四爷的,消耗了太多精力,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早膳摆开,她“咦”了一声,“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虽然有了福晋关照,她每日的早膳也不过三样小点配粥饼包子之类的主食,今天却摆了一桌。光她认得出的就有蟹粉小汤包、银鱼豆苗汤、樱桃肉山药,很久没吃到的翡翠笋丁烧麦并一碗冰糖燕窝。 她伸手掰开桌上最普通的一盘小酥饼,里头的馅儿都是油亮喷香的火腿和肉松茸。 自己又没侍寝,这待遇怎么还提上去了? 核桃也不清楚,“奴才也奇怪呢,一到膳房袁大厨就笑着递来个提篮,说是他亲手做的。” 是因为昨天的羊肉让四爷吃高兴,他得了赏感谢自己,还是他做的不合自己胃口来赔罪的?耿宁舒耸肩,管他呢,都不重要,有好吃的就行。 袁大厨能坐上贝勒府后院膳房的一把手,是有两把刷子在的,小笼包的皮薄如蝉翼,能看见里头金黄的蟹油汤汁。 她吃得小嘴油滋滋的,伸手想拿帕子擦一擦,却见旁边伺候的白果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她要帕子都没听见。 还是核桃戳了她一下,才让她猛然回魂,“核桃姐怎么了?” 耿宁舒问她,“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果有些慌张地看了她一眼,连忙低下了头,“没有,格格,没有不舒服。” 怎么感觉她今天怪怪的,耿宁舒只当是有什么心事,就没有再问。 早膳舒服愉快地用完之后,小院来了一位面生的小太监,圆的脸配圆圆的肉鼻子,长得很是喜庆。 他笑着上前打了个千,“格格吉祥,奴才是前院的张连喜,苏公公派奴才带李太医给您瞧瞧身子。” 张连喜是苏培盛手底下最得力的徒弟,师父跟着四爷出门的时候,院里的事儿就交给他,所以送太医这桩事就落在了他头上。 本以为是件最容易不过的差事,可他和太医一早就在前院候着了,生生等到这个时候才得了她起来的消息,张连喜简直惊掉下巴,满京城里居然还有格格敢睡到大中午的。 太医亲自看诊,这可是莫大的荣宠,核桃和白果都惊喜极了,只有耿宁舒想哭,完了呀,这后面不能装病了。 李太医面色严肃地伸手搭脉,两道花白的眉毛忽的一皱,又换了只手,拧着的眉依旧没有松开。 张连喜心里咯噔一下,李太医在宫中侍奉了四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这样难不成这耿格格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节 他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太医不知道该怎么说,哪是不妥呀,简直不能更妥了! 他还以为四爷把他叫来给一个格格看诊是得了什么疑难病症呢,结果右手一把,健康得不行,再把左手,身体倍儿棒,这也值当亲自叫了他来? 不过四爷说有病就必须有病,要不然显得他很没本事,李太医张嘴就说了一大堆什么体虚气弱之类的套话,再开了些吃不坏的补品,张连喜就照着方子把东西挑了送过来。 核桃和白果看着一桌赏赐喜笑颜开,这可是四爷给的,还是没侍寝就得了,多大的荣宠啊! 可当她们看到里头有三罐子普洱茶叶,白果嘴巴一瘪立刻跪下哭了起来,“格格,奴才做了错事,请您责罚,要打要杀奴才都无怨言。” 耿宁舒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白果哭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还是核桃帮她解释明白了。 “昨儿个主子爷走后,奴才收拾东西,发现爷没碰过茶就稍稍检查了一下,竟发现普洱有股怪味,是受了潮的。” “当时奴才和白果还侥幸地想着,还好爷没喝,要不然我俩的脑袋都不够砍的,结果今儿的赏赐里竟有云南的普洱,爷当时定是发现了。” 耿宁舒悬起的心放了下来,都要打要杀了,她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难怪今天白果情绪这么不对劲。 这事说大能大,说小也小,不过四爷当时没发作肯定是没放在心上的。她把白果拉起来,擦掉她脸上横流的泪水,“主子爷那性子,要是真生气了想处置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别自己吓自己。” 其实她宁愿四爷觉得自己招待不周再也不来了呢。 比起这个,耿宁舒更烦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她的运气太不好了,明天刚好是三天一次的例行请安日,这太医一来,她就没办法再装病躲懒了。 带薪躺平休假的好日子就这么结束了,都怪四爷这个扫把星! 第8章 请安 耿宁舒还在做社畜的时候,每次长假结束前的那天都是最丧的,现在也不例外。 她整个人蔫蔫地在榻上窝了一天,时不时唉声叹气的,连丰盛的晚膳都没能让她提起劲来,稍微扒拉两口就早早睡了。 要不是太医刚来看过,核桃都要以为她又病了。 她轻手轻脚出门去膳房归还碗碟,刚踏出院子就迎面撞见了四爷一行,吓得手里的提篮差点掉了。 “你们格格呢?”四爷看着熄了灯的屋子眉头微蹙,面色有些不虞。 他今天回来得早,听了张连喜的回话特意想着来看看她,还以为能见着她高兴的样子,不曾想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一片漆黑,很是扫兴。 核桃连忙解释,“格格下午不大舒坦,就……” 四爷冷着脸打断她,“张连喜可不是这么来禀的。” 这瞬间释放出来的威压让核桃浑身一震,背上冷汗直冒,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格格起来时还是好的,午后得了爷的赏赐更是开心,可到了傍晚不知怎的一直没精神地躺着,晚膳都没怎么用。” 她极力帮耿宁舒说明,生怕四爷以为自家格格不满他的安排才歇得早。 听到这话,四爷紧绷着的脸松缓下来。 身子没什么大碍,又得了赏,她定是以为自己今晚还会来陪她用膳,结果左等右等也没消息,这才萎靡不振的。 还是个有小性子的,自己不陪着连膳都不用了么?他唇角勾起,鼻腔逸出一个轻声的气音。 核桃以为他不满意这个答案,立刻起身往回,“奴才这就去叫格格。” “慢着,”四爷叫住了她,“让她睡着,你去提盅燕窝羹在外间温着,免得她夜里醒来饿。” 核桃得令便朝着膳房去了,直到取了燕窝才回过神来,主子爷扑了个空不仅没生气,好像还在关心格格。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四爷的转变是在她说完格格今日的反常行为之后,她恍然大悟,定是格格暗藏了什么玄机在里头! 耿宁舒第二天是在核桃满眼的崇拜中醒过来的,起来才知道昨晚四爷来过,暗自庆幸自己睡得够早。 四爷肯定是听了太医的话来找她侍寝的,她争取以后都早点睡,努力把侍寝的机会降到最低! 突然的早起让耿宁舒很不习惯,洗漱穿衣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任由核桃白果摆弄的,走到外头天才刚有些麻麻亮的,路上还得提灯笼。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想,还好福晋没在这方面磋磨人,只定了三天一回的请安,要不然天天这么折腾,别说等着乾隆继位了,那小子还没生出来她就先没了。 福晋的正院坐落于贝勒府后院的正中央,整体是个四方开阔的格局,很是正气。 进了门,里头摆的不是轻浮的花草,而是常青的松柏,一棵棵修得笔直板正,没有半根横生的枝条。 宫女太监们更是规矩,弓腰低头站着,双手交叠在身前,眼神收着不往外瞟一眼,行走之间步子都跟用尺子量出来似的标准。 耿宁舒看着,不由把自己的背都挺直了些。 院子里人来人往,却一点都没有闹哄杂乱的感觉。一个宫女把她们带到正屋门前,门帘一打交给屋里的宫女,几人各司其职,分毫不乱,不愧是福晋的院子。 耿宁舒进屋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不过除了宋格格她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四爷的侍妾,见到她全站了起来行礼。 她冲着她们点了个头,又跟宋格格打了个招呼,“宋格格好。”好歹算是个熟人。 宋格格又露出她招牌的和善笑容,“耿格格好。” 她还是昨天那身素净的打扮,静静坐在东侧首位的椅子上,耿宁舒顺势就去了她右侧的位子坐下。 很显然对面西边第一个位子是李侧福晋的,她可不想跟李氏挨那么近。 坐下就有宫女给她奉茶,是她喜欢的茉莉花茶,她又留意了一下,宋格格那杯是菊花茶,应该是特意关照了她们的喜好。 福晋对待下属都这么严谨用心,她一下想到那天给四爷上的普洱,他那天倒是什么都没说,耿宁舒忽然觉得这男的还算可以。 她跟宋格格之间没有什么话题可聊的,坐门口的那群侍妾更是不敢说话,空气安静到尴尬,于是她端起了茶盏。 揭开杯盖轻轻吹两下,再拿优雅而缓慢地抹抹茶沫子,最后沾一沾嘴巴。难怪要奉茶呢,可以让她们假装在忙,要不然就这样干坐着多尴尬。 两人坐了很久,手里的茶都没有放下,耿宁舒有点奇怪,按照记忆里的情况,苏格格请安一向比耿氏还早,今天怎么还没到?她跟宋格格不是挺熟的么,赶紧来了聊上搞活气氛呀。 可惜直到她端着茶盏手都酸了,苏格格还是没出现,倒是李侧福晋先到了。 檀香色如意纹的帘子一晃,一个身着石榴红掐腰锦缎旗装的女子跨了进来,身姿款款带着股成熟的风韵。 李侧福晋一进门眼珠子就落到了耿宁舒的脸上,毫不掩饰讥诮地笑起来,“耿格格今儿怎么来得早,难不成是这两日没侍成寝一个人睡不着?” 她说话的时候,偏细长的眼睛向上吊起,在她艳丽的脸上添了一些刻薄。 这话说得不好听,可耿宁舒的位份在这里,李侧福晋又是四爷前期最宠爱的一位,自己没法跟对付苏格格似的不给面子,就点了头,“是的。” 她这么直白摆烂地认下了嘲讽,把李侧福晋给堵着了,之前准备的奚落都没处发挥了。 那晚她知道四爷进了耿宁舒的院子,本来是想用二阿哥故技重施的,可四爷才刚来看过二阿哥,叮嘱她要细心照料,这办法行不通,正愁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呢,又传来四爷没留宿的消息。 这可把她乐得够呛,李侧福晋之前看到她还如临大敌,没想到进了屋都留不住,是个没本事的。 现在再看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心下不屑,还以为是个威胁,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以后根本不必将她放在眼里了。 李侧福晋轻蔑地嗤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宋格格低着头专注品茶,却是把她们之间的风波都听进耳朵里了,听到耿宁舒的话,喝茶的动作一顿,差点呛着。 这样耿直的话,也就耿格格敢说了,她胆子可真大,就不怕主子爷知道以后不高兴? 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可看,结果这么快就落下帷幕,吃瓜的侍妾们都有些意犹未尽,见福晋出来,赶紧敛目正色。 众人起身请安。 耿宁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福晋生得一张容长脸,眉眼鼻唇没什么特色,但组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端庄稳重的感觉。 她的皮肤不算白,看着年纪挺轻,不过穿着一身宝石蓝的旗装又戴着点翠首饰,衬得有点老气。 福晋看了一圈开始点名,“许久不见耿格格,身子可大好了?” 耿宁舒赶紧出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福晋关怀,让您忧心了。” “没事了就好,”福晋笑着冲她点头,又道,“最近这天越发冷了,苏格格昨儿还染了风寒,大伙儿都得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子。” 大家都乖巧应下,只有李侧福晋很不给面子地讥笑道:“怎么,耿格格生病得见主子爷,她立刻就得了,还真是巧呢。” 对于新人,她是一个赛一个的讨厌,逮着机会就踩一脚。 这话耿宁舒懒得搭,宋格格不敢搭,福晋又不好搭,于是场面就冷了下来。 耿宁舒垂着眼暗暗在想,不会又尬住吧? 还好福晋毕竟是福晋,面不改色道:“马上就进腊月过年了,主子爷和我都要忙起来,大家务必牢记家和万事兴,管好自己的院子,不可生出事端来。” 耿宁舒强烈怀疑这话是单独说给李侧福晋听的,不过她现在没心情看别人热闹,脑子里循环滚动“四爷要忙了!”五个大字,欢欣鼓舞。 这边的年从腊月就开始了,要忙一个多月的,最好忙到他没空想起我! 第9章 道喜 耿宁舒虽然心情激动,不过毕竟还有几天才进腊月,她不敢掉以轻心,当晚又想故技重施,没想到张连喜提早来了。 她还在吃饭,吓得筷子都差点掉了,救命!不会这么倒霉今晚就要侍寝了吧。 张连喜一张圆脸上堆满了笑,“格格吉祥,奴才给您道喜了。” 耿宁舒嘴角微抽,你不来我才喜呢。 不过四爷跟前的人她不能不给面子,放下筷子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假笑,“还请张公公赐教,这喜从何来?” 张连喜也不说话,神神秘秘地从后头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一个匣子呈给她,耿宁舒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一只天青釉的瓷碗和一双银筷,都是半新不旧的样子。 她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张连喜这才为她解答,“临近年关,主子爷怕是得忙上好一阵,抽不出空来后院,这副碗筷是主子爷在前院一惯用的,搁在您这了。” 核桃听声知意,心下欢喜,碗筷这样亲近的东西,主子爷这是人来不了,让自己的贴身物品陪着格格呢。 耿宁舒却完全想岔了,四爷要赏也不弄个新的,居然把自己用过的碗拿过来,好磕碜啊。 不过知道他要好长时间不来,她整个人又活过来了,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主子爷公事为重。”最好让他996。 大喜之下,她多吃了两碗饭。 四爷直到三天后才得空问起这事,张连喜绘声绘色地跟他禀报,“耿格格正准备用膳呢,看到去的是奴才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丢了筷子饭都没胃口吃了。” “可等奴才把东西送上去,格格的面上就跟雨过放晴的天儿似的,立刻又阳光灿烂了,高兴得光是饭就多用了两碗呢。” 四爷疲惫的脸上露出笑来,还挺好哄。 *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节 没了四爷这颗定时炸/弹,耿宁舒吃得香睡得好,这才想起被自己忘到脑后的赏赐,“爷那天给的东西都拿来我看看。” 当时她刚得知要复工的噩耗,完全没心情看,还不知道里头都有什么呢。 核桃把香樟木的小箱子搬出来,一样样取出来让她过目。 除了那三罐突兀的茶叶,里头最多的就是燕窝,还有些人参、花胶、海参之类的滋补品,白果在旁边星星眼,“这比福晋上次给的那些还好呢。” 经过那么多天懊悔害怕和提心吊胆,她这两天总算是缓过来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耿宁舒点头,东西是极好的,可对她来说有点鸡肋,哪个正经人拿这些当饭吃呀,她更想要点实在的银子。 不过既然是白拿的,还要啥自行车,她决定全都吃掉落肚为安。真能滋养身体更好,单纯尝尝味道也不亏。 “人参先放起来,普洱也不动,其他的核桃你拿一些去膳房让人做了。” 参汤是吊命用的,她还是先留一留。用不上最好,要真到了需要用的地步也不至于没处去找。 核桃每样各挑出一小份来,“这几样能做菜也能做糖水,格格想吃什么样式的?” 耿宁舒这回没了主意,她上辈子哪有钱吃这些,压根没有素材,“让他们看着做吧,燕窝别做冰糖的就行,换个口味。” 她连吃了几天的冰糖燕窝,越吃越觉得像冲了糖水的蛋清,口感着实算不上好,太糟蹋好东西了。 这些东西弄起来都比较麻烦,耿宁舒让核桃带了块足一两的银子过去,结果回来的时候,银子还在。 “袁大厨说什么都不肯收,还说您以后有想吃的直接吩咐他一声就行,千万别跟他客气。” 还有这等好事? 耿宁舒纳闷,“他什么时候转了性,之前做个羊肉锅可收了我不少钱。”还给的清汤锅,她记得牢着呢。 这道题白果会答,“定是看您得了主子爷的青眼,上赶着想巴结呗。” 太监们不比宫女满了二十五还能放出去嫁人,他们一辈子都要指着主子活,自然是趋炎附势。这还是在贝勒府里他们不敢太放肆,宫里这样的风气更甚。 耿宁舒可不管里面的门道,立马不客气地点菜,“那今晚再要个盐焗鸡和糯米马蹄珍珠丸子。” 她想吃好久了,但是这两样做起来麻烦她没舍得加钱,趁着今天赶紧享受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争宠,四爷只是来了她这里两趟,都还没做什么她的生活水平就直线往上窜,要是真得宠了还不是要上天?难怪李侧福晋每天拽得二五八万的。 不过耿宁舒还是不感兴趣,男人的宠爱比老板画的大饼还要虚无缥缈,她才不会上当。 有屋有盖,不愁吃穿,足够了。 耿宁舒往火盆里扔了一块炭,暖烘烘的热意中,她眉目舒展,神色懒懒。 一个舒服的午觉睡醒,案桌上已经摆好了小点心,核桃把燕窝端上来。 这回是加了桃胶皂角米一块炖的,牛乳打底,装在白釉碗里显得格外晶莹玉润,上头还加了勺色泽艳丽的玫瑰糖,光是造型就比之前的精致十倍。 耿宁舒尝了一口,牛奶裹着燕窝丝滑加倍,直接在舌头上滑滑梯,玫瑰糖清甜中带着花香,化解了牛奶的厚重,q弹的桃胶和皂角米又丰富了口感,很是美味,她无比满足地吃完了。 白果把煮好的茉莉花茶端上来,顺嘴问了句,“格格,新的普洱茶来了,原来那罐要处理掉吗?” 耿宁舒把这茬也给忘了,“拿过来我先看看。” 陶瓷罐子打开,她对着光仔细看了,深色卷曲的茶叶上很干净,没有长霉菌,翻动两下闻了只有隐隐约约的潮味,她就舍不得扔了。 “找个干燥通风的地方先风干两天。” 这可是耿父花了大价钱买的好东西,她现在想买都买不到,要是没有坏她可以留着喝,她的舌头可没四爷那么挑。 实在救不回来的话……到时候还能煮个茶叶蛋。 耿宁舒做了好的和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几天之后这罐潮茶的改变出乎了她的意料。 第10章 腊八节 最先发现的是白果。 她在这份普洱上栽过,对它有种迷之在意,闲下来就会去关心一下,隔天晚上就察觉到了变化,“格格,您快来看看,这茶叶好像有点不对劲。” 都已经潮了,还能不对劲到哪里去? 耿宁舒好奇地走到晾茶的竹簸箕前,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变化,捡起一根在指尖一搓,茶叶立刻脆生地断开了,“这不是风干得挺好吗?” “不是这个,”白果着急,直接把竹簸箕端起来举到她面前,“您用力闻闻。” 耿宁舒凑近嗅了两下,“上面好像有梅花香?” 得到她的确认,白果的小圆脸立马皱了起来,沮丧地垂下头,“奴才又做错事了,不该把茶跟梅花挨这么近的。” 茶叶是放在西南边的窗子底下阴干的,旁边刚好是最花团锦簇的那瓶梅花。屋里炭盆源源不断的热度催发了梅花的香气,日夜熏着茶叶,不就等同于拿花窨茶了么。 白果这模样像极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耿宁舒笑着安慰她,“给茶增了香,这不是更好了吗?” 之前的潮味一点都不剩了,留下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有些人喜欢喝纯粹浓厚的茶味,可她没这讲究呀,只要好喝就行了。 “正好我爱喝花茶,明天咱们再去摘些梅花来,索性做成梅花普洱,多有意思。” 白果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耿宁舒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我骗你干什么?” 白果面上顿时一扫阴霾,感动道:“格格对奴才真好,奴才以后做事绝对仔细再仔细,细心更细心!” 耿宁舒其实挺喜欢她的性格,平时活泼,大事上拎得清,要是都跟福晋那边的宫女一样整天跟个木头人似的,她可要闷死了。 大约是有种立功赎罪的意思,第二天她起来时,白果已经把花都摘回来窨好了,满屋都飘着梅花清润的香气。 摆上早膳,福晋院里的大宫女瑞香上门来。 她姿态标准地给耿宁舒行了礼,把一个刻满佛号的碗呈给她,“耿格格万福,这是福晋从宫里祭典上带回来的腊八粥,愿皇上恩泽庇佑,来年健康平安。” 耿宁舒自然是万分感激地接下,捧着爱不释手,“多谢福晋,有劳福晋惦念了。” 等人一走她就立马把碗放到桌上,大口大口对着冻红了的手呵气。这哪里是粥呀,送到她这已经成了一块结结实实的冰坨子,银勺子戳上去都能蹦冰渣。 再看膳房给府里下人们备的腊八粥,新鲜热腾的,看起来好吃多了。 她连碰都不想碰的,可核桃和白果图那个好寓意,硬是半哄半骗她吃了。 “竟然已经是腊八了!”耿宁舒忽然如梦方醒地感叹了一声。 核桃还以为她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她一拍大腿,“那应该泡腊八蒜了!” 过年的时候正好就饺子吃。 蒜这玩意不稀奇,核桃直接去膳房要,袁有余又是亲自接待。 知道耿宁舒要做腊八蒜,他很是惊讶,这种口气不雅的东西,就连他们这些奴才都不敢轻易吃的,格格竟然不避讳。 袁有余笑呵呵的很和气,“这种小事让奴才们做就好,怎好劳动了格格,到时候做成了给格格送去就是。” 核桃微笑着拒绝,“格格说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呢。” 这样啊,他眼珠子一转,“得嘞,正好格格要的东西今儿也能弄好,午后奴才一并给送过去。” 过去一趟也好,他挠心挠肝地想看她手里那本古籍菜谱,每天多做几道好菜向她示好,没想到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到底是不想搭理他呢,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今天得探个明白。 掐着耿宁舒每天拿点心的点,袁有余带上东西出发了。 到了地方他先把精心制作的花胶牛乳冻拿出来,“这玩意泡发要些时间,让格格久等了。” 白嫩平滑的一碗,看起来有些像牛奶布丁,表面撒了细细的金桂花干,入口绵软爽滑微微弹,没有一丝腥气,浓浓的奶香充盈唇齿间。 看到耿宁舒露出满意的表情,袁有余松了口气,又从提篮里端出一盆剥好的蒜头和一罐料汁。 核桃正奇怪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就听到他说:“这要做腊八蒜,最简单的是剥蒜调料,最难的是找个温度适宜的地方存着,那才是蒜头变绿的关键呢。” 核桃抿了抿唇,真是个人精,这样一来既不让格格累手,又让她有了参与感和成就感。 耿宁舒果然没在意这些细节,在袁有余的指导下,她先用高度烈酒给玻璃瓶消了毒,光洁的蒜瓣用煮过的棉布一颗颗擦干净扔进去,敲在瓶壁上叮叮咚咚的响。 堆到瓶口她才停手,将料汁倒进去填满空隙,最后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存放就大功告成了。 “辛苦袁大厨亲自来一趟了。”她玩得高兴,让核桃递过去个荷包。 现在她貌似是有四爷的宠爱,膳房的人上赶着巴结着她,可要是四爷不来了,那境遇就完全倒转了,给点钱结交一下免得后面日子太难过。 袁有余却没要,“奴才为格格效力是应当的,格格这样真是跟奴才生分了。” 这话说的,他们什么时候熟过?羊肉锅的钱她还记着呢。 不过他这阵子攀附的意思确实越来越浓了,能做到膳房总管位置的,可不会因为四爷来两趟就这么轻易站队。 耿宁舒思忖片刻试探他,“可劳烦袁大厨忙着忙那的,我这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递出杆子,袁有余心下一喜,登时顺着往上爬,“您不嫌奴才粗笨就是奴才的福气了,不过最近奴才倒真有件事儿没主意,想求格格指点一二。” 耿宁舒眉心轻动,果然有事。 他搓搓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这不快过年了,奴才想着给爷露两手,可惜使不出新招了,要是格格能将古籍菜谱给奴才瞧上一眼……” 耿宁舒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些天的讨好竟然是为了这个。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那次就是胡诌的,哪来这么本书。可这条跟吃喝有关的人脉她又得抓住,就故意啧了声。 “那可多了去了,一些是话本里的,一些又是经书上看来的,还有些是宫里听故事听得的,要找齐可得费个一两年的。要不这样,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做,尽可以来问我,只要我记得便会如实相告。” 说着她就把羊蝎子汤的调法教给了他,袁有余大喜过望,连忙谢恩。有了个见多识广的主儿指点,这不比看一本菜谱好使? 耿宁舒也高兴呀,现代那么多菜色吃食,天南地北国内国外的,随便拿几道出来就能吊住袁有余了,有了这位大厨在,今后即便是没有宠爱,她也能吃得好。 于是她躺得更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不大满意,重新写了,有看过的小天使要麻烦回顾下新剧情了哦~ 第11章 吃席 泡上腊八蒜之后,耿宁舒每天起床都要去看一眼,随着白胖胖的蒜瓣一点点变绿,新年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对于过年她本来没有特别大的期待,不过由于福晋太忙取消了这个月的请安,她希望天天都能过年。 府里眼见着忙碌起来,连着几天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的大扫除之后,又开始装点年味,太监宫女们走路都带跑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节 小花园也重新修整了一番,梅花林不知道是不是被白果薅得太严重,剪下来一大堆枝条,耿宁舒要了过来让袁有余做了梅花木烤鸭吃。 核桃和白果也没闲着,归整东西打扫屋里院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剩下她一个人守着炭盆烤火喝茶,核桃怕她闷,还抓了一小盘葵花籽给她。 磕着瓜子,耿宁舒思绪漂浮,想起了自己上一次过年的光景。长大以后过年就变得没什么意思了,那次她更是一路加班直接加到了除夕夜,除开网购了一套新衣服,根本没有为过年做任何准备。 她转过头看向外面,屋檐底下挂着八角宫灯,微风一吹晃荡转圈,上头吉祥如意的图案不停变换,廊角摆上了结满黄灿灿金桔的小盆景,连树梢上都挂着喜庆的小灯笼,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耿宁舒眉眼也染上了几分喜意,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氛围嘛。 可惜没法出去亲自采买年货,听说这阵子街上天天都有赶集的,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她还挺想去看看。 核桃把屋里收拾停当,本就素净简单的房间显得更加空荡荡了,“格格,咱们要不要也多摆些东西热闹些?” 耿宁舒看着博古架上供着的那套碗筷,赶紧摇头,“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她本来就喜欢极简风格,再说摆的东西多了容易积灰,不是白白给她们俩增加工作量么。吃过社畜的苦,她格外能体恤下属。 白果插嘴,“那春联和窗花总是要的。” 这个耿宁舒点头同意了,可等白果去正院领了春联回来,她脸都绿了。 “这是春联?” 看着面前白底黑字跟挽联似的两条,她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得到两人肯定的答案之后,耿宁舒说什么都不肯用,拜托,过年往门上贴这样的也太不吉利了吧,她过不了心里这关。 还好春联是腊月二十六那天才贴,趁着这段时间,她让白果找来红纸裁好,自己动手写了一幅。 剪窗花这样细致的手艺活,手工课还停留在小学水平的耿宁舒肯定是参与不了,跟白果两个一道看核桃发挥。 只见她把正方形的红纸左扭右绕地叠起来,咔嚓嚓几剪子下去,再展开,一幅精美的图案就跃然眼前。刚开始还是雪花、梅花这种简单的,到了后面出来喜鹊登枝、双鱼戏珠、福寿双全,看得耿宁舒一愣一愣的。 核桃见她眼睛都放光了,笑着问:“奴才还会剪人像呢,要不要给格格剪个?” 耿宁舒瞬间梦回某某传,吓死了,“别别别,千万别。”她只想苟住咸鱼,没有发展其他剧情的想法。 等她们把春联窗花并着福字贴上,除夕就来了。 这么大的日子,贝勒府里必定是要摆宴的,只不过四爷带着福晋和李侧福晋进宫去了,剩下三个格格领着一帮侍妾吃。 耿宁舒到的时候,宋格格正跟坐在旁边一个陌生面孔的女子聊着,见那人跟自己行的是平礼,她立马晓得了,是那个病了许久的苏格格。 不管真病假病,过年这样的日子总是得好的,要不然被打上个不吉利的标签,以后还怎么出头。 耿宁舒特意打量了她两眼,跟自己完全是两个风格的,一个靠脸吃饭,一个走弱柳扶风楚楚可怜路线,都是紧贴着男人的需求找的,德妃还真是用心良苦。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待她落座人就全部到齐了,宋格格吩咐,“开宴。” 在座的这些人里,属她的资历最深,这桩大事自然就落在了她肩上,也由她举杯领着众人一齐敬酒祝祷。 没了四爷这个主角在,大家都有些兴致缺缺,耿宁舒倒是挺自在的,不过看着席面上都是大鱼大肉这种看着豪气实则味道一般的硬菜,兴趣也不大。 她挑了一筷子三鲜豆皮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直接就着茶水囫囵咽下去,她这张嘴已经被袁有余养刁,膳房普通出品的菜色已经没法引起她的兴趣了。 七八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废话,吃足了半个来时辰,终于散了,核桃扶着耿宁舒迫不及待地往回走,一进院子就闻到浓郁的香辣味道。 守家的白果激动地跳起来,“格格你可终于回来了,奴才都快忍不住了。” 耿宁舒脱了大氅往里走,只见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铜锅,里头诱人的红油麻辣汤不断翻滚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色堆得要叠起来。 她知道宴席上肯定吃不好,早早让袁有余准备好了后手。 “今天过年,你们得跟我一道坐下吃,”耿宁舒这回很强硬,“要不我也不吃了。” 核桃和白果推拒两下,见她来真的,只能应下,不过都只敢虚虚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不过到后来吃得实在火热,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过年像是一句有魔力的咒语,能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三个岁数相近的女孩子像一家人似的围在锅边,筷子夹着菜在火热的汤里上下起伏,欢声笑语在房间里回荡。 这边吃得开心热闹,四爷在宫里却并不怎么高兴。 大宴席上的吃食为了好看,都是提前摆好造型临时在蒸笼里加热了端上来的,所有菜都是软趴趴泛着潮气,毫无滋味可言。鸡鸭肉类的菜上更是结着厚厚一层或黄或白的浮油,看着就倒胃口。 他吃了两口素馅小笼包垫了垫肚子,就放下了筷子,旁边的福晋和李侧福晋见状立刻也不吃了,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更让他烦躁,偏偏在宫里又不能发火,只能憋着。 四爷不由想起了耿宁舒,借着更衣的空档问苏培盛,“耿氏现下在府里做什么?” 第12章 贵妃醉酒 苏培盛心里苦,他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可主子都问了他能不答?只能派了个会骑马的小太监快马加鞭赶回府去。 府里留守的张连喜正窝在前院角房里,美滋滋地享用前院小厨房孝敬的饭菜,听到宫里来人吓得直接从榻上跳起来,“这个点怎么会有人回来,出事了?” 没到新年宫里的大宴是不会散的,王公宗室都不可能出宫,除非御前失仪惹得龙颜大怒被逐出来…… 张连喜不敢再往下想,胡乱扯了件袄子披着急急忙忙奔出去,神色凝重地询问了一通。 等弄清楚情况,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主子爷在宫里跟皇上和那么多皇子在一块,明枪暗箭的竟还有闲心挂念后院一个格格? 张连喜亲自去后院跑了趟。 四爷问的确实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可他要真的就回过去“耿格格在自己屋里吃饭”,那他这个前院的二把手今后也不用再做了。 两刻钟后,小太监把他的话带回宫里,由苏培盛报给了四爷,“今晚府中备了宴席庆贺了一番,不过菜色像是不合耿格格的胃口,她没用上几口,回屋后又起了个锅子,现在正高高兴兴涮菜吃呢。” 四爷失笑,她倒是会享受,一点都不委屈着自己。 冬日夜里热乎乎的锅子,可不比这些冷冰冰的盆菜好吃多了。 他的目光扫过两侧跟自己一样正襟危坐的兄弟们,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自嘲,他们这些个所谓的凤子龙孙,有时候还不如一个小格格活得自在。 * 除夕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守岁,耿宁舒难得又有熬夜玩耍的机会,拉着核桃和白果打叶子牌。她们例银不多,她就没好意思玩钱,谁输了就拿毛笔沾墨汁在脸上画一笔。 她很是扼腕,屋里少了个人,要不然就能凑成一桌打麻将直接决战到天亮了! 刚开始核桃和白果都故意放水让着她,被耿宁舒发现后,只好过一阵赢上一局,慢慢的三人都成了大花脸。 等白果往核桃脸颊画下小乌龟最后一笔尾巴,外头忽然“砰!啪!”一声巨响,噼里啪啦的鞭炮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新年来了。 耿宁舒粲然一笑,举手欢呼,“新年快乐!” 过去的所有事都随着旧岁一齐离去了,她的人生跟新年一样,迎来了新的开始。 紫禁城里放起了烟花,成百上千条火龙腾空而起,争相在空中炸出巨大明艳的花朵,漫天都是五彩斑斓绚丽的光,火树银花将夜空映得如同白日,美不胜收。 耿宁舒看得目不转睛,虽然她不是头一回烟花了,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全身心投入。不必时刻担心回去时赶不赶得上末班车,也不用频频查看手机有没有领导发来的信息,只需沉浸其中,感受此刻。 她仰着头,天空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在她的眼底,闪闪发亮。她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好像这样安稳平常地生活下去,也挺不错。 同一片夜空下,四爷也在看烟花,只不过他意兴阑珊,心中想的是,终于进入尾声了,这场漫长又无趣的宴会终于要结束了。 层出叠见的缤纷花火足足盛放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歇,耿宁舒还有些意犹未尽,袁有余马不停蹄地给她送来了饺子。 她将一个红彤彤的荷包塞过去,抢在他前头说:“这是新年红包,不多,图个喜庆吉利的,你可不能推辞。” 荷包一入手,袁有余就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他常年混迹在膳房,对斤两很是敏感,立刻就掂出了这些里头是五两银子,稍显凶相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憨厚的赧然。 一开始他只是想从耿宁舒这里套点菜谱,没想到相处下来,发现她很尊重自己,把他当个人而不是狗奴才看待,逐渐从单纯的利用变得真心。 没想到她还特意给自己准备了压岁钱,袁有余心中无比熨帖,隆重地给她跪下,诚挚祝福道:“谢格格,祝您新年大吉大利,万事都能如意!” 耿宁舒让白果扶他起来,“我也祝你新年顺顺利利,更上一层楼。” 等袁有余离开,她又给核桃白果一人塞了一个,这俩的比袁有余更大一些,足足十两,核桃赶忙推辞,“格格这、这不合适,太多了。” 白果也跟拿着烫山芋似的,直接往她的手里推。 耿宁舒拉住她们的手上拍拍,“这一年辛苦你们了,应该的,我生病那会儿要不是有你们用心照顾,可能连这个年都过不上。我不是个积极上进的主,跟着我也看不到什么前途,也只能在银子方面补贴一下了。” 她打工的时候,每年都指着拿笔年终奖好过年呢。 白果双眼朦胧抬手抹了一把泪,“格格您别这么说,跟了您才是奴才的福气呢!” 隔壁苏格格家的两个宫女是跟她们一道从内务府过来的,她去提膳的时候遇到经常能见着她们手上青青紫紫的,李侧福晋更是当着福晋的面都不避讳打骂宫女的。 可耿宁舒别说动手打了,就连重话都没说过她们几句。 核桃也被她说得眼眶泛红,“格格您别泄气,恩宠会有的,奴才们一定竭尽所能帮着您得宠,定能把来年的日子过得更好!” 耿宁舒:???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白果也跟着要宣誓明志,她赶紧岔开话题,“快来吃热腾腾的饺子,凉了就不香了。” 饺子是现擀了皮做的,皮薄馅大胖乎乎的,耿宁舒没忘记自己做的腊八蒜,取出一小碟,一口嘎嘣脆的蒜一口鲜美的饺子,滋味赛过做神仙。 袁有余还额外送了一瓶桃子酿的果酒来,她咂了口舒坦地眯了眼,“饺子配酒,越喝越有!” 前院里,四爷骑着马先行回了府,膳房的小太监们已经拎着提篮候着了,掀开一看尽是些跟宴上差不多的吃食,他立刻没了胃口。 捏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转了两圈,他问:“耿氏可歇了?” 张连喜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手,“还没有。” 四爷什么话也没说,拔脚就往后院走,膳房的太监们只能提着饭菜跟上。 到了门口他就听见里头的欢笑声,刚在宫里经历过一场虚假的逢迎应酬,这样真实的喜悦更让他舒心。 苏培盛正要高声通报,四爷抬手示意他闭嘴。 他三两步走上前,一眼就看到门上显眼的红色春联,右边写着“吃好喝好”左边写着“长生不老”。 四爷:…… 也就她好意思把这样的春联贴上了。 推开门,辣味、酒味、蒜味混合在一起涌了出来,不大好闻,苏培盛大惊,这可太冲撞主子了。 可四爷脸上却没露任何愠色,径直走了进去。 核桃和白果正在听耿宁舒讲故事,乍然见到他出现都吓懵了。“砰”地一声,白果手里的碗掉到地上,两人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跪下伏倒在地,“给、给主子爷请安!” 耿宁舒没她们这么大反应,有些懵然地问:“爷怎么过来了?” 她今晚有些放纵,拿果子酒当饮料喝,现在酒劲上来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四爷看着她画了两撇八字小胡子的脸,挑了眉,苏培盛赶紧踢了核桃的脚,她立刻拿湿帕子给耿宁舒擦干净,露出底下一张不施粉黛的白净面庞。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节 被酒气熏过的小脸上爬满绯红,眼睛水汪汪的格外亮,比之前出尘脱俗的美更添了几分娇媚。 四爷一下子联想到了戏本子里的贵妃醉酒,不外如是。 他抬手为她擦掉眉角残留的一滴墨,软嫩细腻又带着热意的皮肤在他冰凉的指尖微微发烫。 所有的太监宫女的头垂得更低了,完全不敢看。 四爷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忽而手心一热,耿宁舒已经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手掌里,还蹭了蹭,“唔,好凉快……” 他跟被虫子蛰了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耿宁舒懵懂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耳后微红,轻咳一声把那只手背到身后,目光挪去其他地方,看到核桃和白果脸上的小乌龟和小兔子,不由笑了,“看来你赢挺多。” 耿宁舒立刻挺胸骄傲,“那当然!” 屋里的锅子虽然撤走了,可热辣味还是兜头兜脑罩过来,四爷看着她桃子般的粉面,这会儿忽然觉出饿来,招来苏培盛,“让人再上份同样的锅子。” 消息传到膳房的时候,袁有余也蹦起来了,只不过是激动的。 他本是专为后院做饭的,比不得前院主子爷的小厨房地位高,听说四爷点名要吃自己的辣锅,瞬间自豪起来,心中更是感谢耿宁舒,定是格格为他说话才让他有了在四爷面前露脸的机会。 等锅子需要一会儿,四爷就先吃饺子顶一顶,整只的大虾仁加上嫩笋丁和剁得细腻的肉泥做馅儿,鲜味十足又有脆嫩的嚼劲,配上腊八蒜的醋碟味道更是升华。 翠绿色的腊八蒜看起来也很美味,可他一早还要入宫,就没敢尝。 不确定四爷能不能吃辣,袁有余特意做了个鸳鸯锅上来,另一边放的是猪棒骨熬的高汤。 耿宁舒看他所有菜都沾麻酱吃,有些难受,又给他调了一个油碟和一个专吃鱼虾的海鲜碟,四爷吃了个痛快,还破例喝了两口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越来越深,耿宁舒的醉意慢慢下去了,回想起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顿时想暴打自己一顿。 她心里慌得一批,看这架势,不会今晚要留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她好会享受,让我也享受享受。 第13章 喜脉 怎么让他走呢? 装病这招肯定是不能用了,月事也没来,耿宁舒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好用的借口,难不成今晚真的要英勇就义? 她端起酒杯想再来两口给自己壮壮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把杯子夺走了。 “多饮伤身。”四爷把酒杯放到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他的神色比起刚来时松弛许多,衣领因为吃火锅发了汗微微扯开了些,露出底下蜜色的皮肤,透着股健康感。 这些皇子们都有骑射课,想来再往下应该还有些肌肉在的,毕竟每年还有木兰秋狝要亲自上场拉弓打猎。 木兰秋狝……耿宁舒的思绪一下子跑偏了,啊,好想去大草原上玩。 “在看什么?” 她正畅想着蓝天白云草地骑马,耳边忽然传来四爷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笑意。 耿宁舒这才惊觉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胸前,连忙挪开,“没什么。” 她尴尬地想找核桃和白果转移一下话题,结果抬起头发现两人都不见了,就连苏培盛都站到了外间,偌大的房间里居然只剩下了她和四爷两个人! 灯影摇晃,红烛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屋里热意融融,气氛正好。 耿宁舒这下是真有些紧张了,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四爷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神,放下了筷子。 “啪嗒”一声轻响,却如同敲在耿宁舒的耳边,她心头一跳,“爷,您看这时候不早了……”你可以快点走了。 “今儿不行。” 四爷知道她盯着自己看,定是想留下他,他其实也愿意留下来,可马上就要进宫参加祈福祭拜仪式,他实在抽不出空。 “爷换身衣裳就得入宫了,”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安抚,“等过完了年爷就过来陪你。” 耿宁舒人都傻了,立马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爷点头,“爷知道你是个好的,不是想争宠。” 耿宁舒就把嘴闭上了。 ……行叭,越描越黑。随便了,你快走就行。 四爷说完就站了起来,她开心地起身恭送,临出门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拉住她的手,把挂在腰带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玉葫芦坠子解下来塞进她手里,“压岁用吧。” 耿宁舒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虽然过程比上次更惊险,但好在又逃过一劫。 核桃和白果见她这样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扶着她安慰起来,“格格您别难过,主子爷除夕都想着来看您,心里一定是有您的。” 耿宁舒努力保持微笑,我真的谢谢他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来她这,不是成心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她不知道的是,四爷风风火火回到前院之后,特意交代了苏培盛,“今晚的事要是漏出一个字,爷唯你是问。” 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苏培盛颈后一凉,赶紧肃然应下。 * 大年初一的早上,耿宁舒是被四面八方的爆竹声吵醒的。 白果笑眯眯地扶她起来,“格格新年吉祥,核桃姐交代了,今儿可不许您多睡,一年之初起得早,今年万事早人一步。” 耿宁舒听完就想倒回去,她是咸鱼,绝对不干内卷的事儿。 听到白果说:“袁大厨今儿做了七彩汤圆,奴才还怕放坨了呢,您现在起来吃正好。” 她又一骨碌爬了起来,吃饭第一名她可以。 白果给耿宁舒换上了新衣服,是件藕粉色蝶戏花配如意祥云纹的旗装,滚边镶着蓬松的白狐狸毛,蹭在脸上软乎乎的很舒服。 虽然大红才是正经的新年色,但在这后院里,那是独属于正妻的颜色,她不能逾矩,核桃就给她簪了几朵红艳的绒花增增喜庆。 早膳用汤圆是取甜蜜团圆之意,所以都做的甜馅儿,有黑芝麻、花生糖、红豆沙的,拿面团和菜汁揉成白的黄的粉的各样不同颜色,漂亮又好吃。 福晋那边也早就跟着四爷进宫了,派了瑞香来发新年红包。 木头托盘拿块红布草草铺了层,上头盛着一个大钱袋子并一副白色小米珠穿的耳坠子。 等人走出院子,耿宁舒就迫不及待地把钱袋子打开了,巴掌大的袋子鼓囊囊地看着唬人,其实里头塞的全是铜板。 白果没忍住撇了撇嘴,“真寒酸。”还没有格格给她们的多。 耿宁舒倒是往好处去想,自从四爷没在她这里留宿那天起,福晋对她又淡了下来,看来是觉得她没什么希望,不打算用了。 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袁有余,福晋手里那点好处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来惦记她最好。 新年头一天是出门拜年的日子,耿宁舒懒得去其他人那边尬聊,带上核桃白果出门转悠。 空气里飘着一股火药的味道,跟现代的没任何区别,她嗅出了熟悉的感觉。 按照她从前家里面的风俗,大年初一是要去山顶的佛寺烧香祈福的,不过现在连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山了,她就退而求其次去了小佛堂。 自从四爷回来,她就没再来过了,耿宁舒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很是怀念那段咸鱼悠哉的日子。可惜,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 净了手上香,她非常虔诚地许愿,让来往神仙保佑自己健康平安活过九十九。 檀香幽幽,耿宁舒在府里岁月静好,宫里的几位却并不安生。 四爷跟在康熙后头烧香礼佛,祭拜祖宗,正襟危坐一刻都不敢放松。 福晋和李侧福晋也不得闲,虽然中宫空缺不需要拜见皇后,她们还是得在德妃的宫里坐着。 大格格和二阿哥也来了,只不过大格格有些怕生,二阿哥还不大认人,德妃逗了两下没多大意思就让嬷嬷们带出去玩了。 她呷了一口茶,淡淡地问:“耿氏和苏氏还没有消息?” 福晋默默在心里说了句,来了。 不过她这次能挺直腰板回话了,“回额娘的话,是去过耿氏的屋里一回,不过不知怎么的没让爷留宿。碰巧在外头又遇着了苏氏,和爷说上了话也没留,隔日便病倒了,一直没起来身。” 她后来也去查过耿氏屋里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前院那些下人的嘴太严,她竟一点口风也探不到,见四爷之后也没再去,眼见是不上心的。 福晋这话里话外都是“我可没使什么花招,全怪她们自己没用”的意思,李侧福晋听着差点没憋住笑,拣了块牛乳糕放到嘴边掩饰住。她对德妃也没好感,成天想着往四爷的后院塞女人。 在宫里浸淫多年的德妃怎能听不出福晋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正当福晋以为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就听到她又道:“正好我身边有个郭氏,是个伶俐会伺候人的,你带回去吧。” 李侧福晋一口糕点就噎在了嗓子里。 福晋没想到德妃竟然还能换着法子送人,顿时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正难受着呢,“哕……”的一声旁边的李侧福晋忽然呕出了声。 福晋诧异地看向她,这李氏一向是个窝里横,今天竟是长胆子了,连德妃都敢嘲讽。 果然德妃不悦地皱了眉,“这是怎么了?” 李侧福晋有些尴尬地拿手帕掩住嘴咳了几下,“不知怎的,闻到这牛乳糕的味道就觉得腥气。” 宫里给贵人吃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腥气,福晋刚觉得她这话太假,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地一闪。 几乎是同时,德妃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可是小日子许久未至了?” 李侧福晋先是诧异,紧接着脸上露出惊喜又羞赧的神色。 德妃就笑起来,吩咐身旁伺候的嬷嬷,“快去请太医。” 福晋捏紧了手里帕子,怎么可能,四爷自打回京,没几日歇在后院的,她怎么会那么巧怀上。 太医给李侧福晋搭脉的时候,福晋的眼睛都快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了。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可太医脸上扬起的笑意打破了她的幻想,“恭喜娘娘,李侧福晋是喜脉,月份尚浅,只有月余,臣在此给娘娘贺喜了。” 德妃很是高兴,“赏。” 她亲热地拉住李侧福晋的手,“你是个有福气的。这样大好的日子得了这么个喜讯。” “都是沾了娘娘福气的缘故。”李侧福晋低头娇羞地笑,福晋却没错过她唇角露出的一丝得意,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是知道的,她定是早就知道了,借着这个好日子宣布出来,让肚子里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先冠上了吉祥的名头。 到了晚上,瑞香又捧着一个小箱子悄悄到了耿宁舒的小院里,笑容比早上热情了不少,“耿格格,之前那份是院里人人都有的,单这份是福晋独独留给您的。” 耿宁舒打开,里面装了些江南的新鲜小玩意和一匹颜色鲜亮的布料,还有根精致的粉晶流苏步摇。 这跟早上那些比,完全提了好几个档次,她有点不好的预感,“这是?” 瑞香笑笑,“过了年,福晋打算在府里摆场家宴,阖府热闹一番,耿格格可以预先备个才艺,到时能让主子爷高兴也不负福晋辛苦一场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节 耿宁舒的心猛地往下沉,这已经是明示要推她出去争宠了。 怎么回事,只是入了趟宫,福晋怎么忽然改变主意,又要用她这张脸了? 第14章 新人到 今天这趟入宫,怕是出了什么让福晋乱了阵脚的事情,才会急躁地把自己拉出来。 耿宁舒现在还没资本跟福晋撕破脸,只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我身无长处,怕是会扫了主子爷和福晋的雅兴。” 耿氏确实会些琴棋书画,可她全都不会呀。 瑞香早就听惯了后院里女人们的自谦,完全没当真,“格格心意到了就好,不论是什么爷和福晋定会欢喜的。” 根本没有给耿宁舒任何拒绝的权利,行叭,让她展示才艺可以,只是到时候就别怪她摆烂了。 她已经想开了,四爷昨天说出那样的话,看来侍寝是真的逃不过了,即便再能逃几次,她还能逃得过后面十多年的么?不如来上一回,让四爷觉得不得劲彻底冷了的好,也免得她总是提心吊胆。 福晋愿意出手推上一把也好,四爷可不是一个愿意受别人摆布的人,到时候逆反心理起来,也许就根本不想搭理她了。 想挤进皇家的年轻女子多的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耿宁舒丝毫不觉得自己会得宠,送走瑞香就直接躺下睡了。昨晚熬了夜,今天又起这么早,她好困。 等她睡着后,核桃思想来去拉着白果去了后罩房,“我记得你之前说,跟正院外头洒扫的小立子还挺熟悉的?” 白果点头,“前阵子他发现跟我是同乡,特意找到我认了亲呢。” 核桃又问:“是爷来咱们院子之后的事吗?” 白果回忆了一下,“没错,我那次泡错茶心情不好,他还逗我开心呢。” 核桃就明白了,她们来大半年都没发现,偏偏这个时候发现,怕认同乡是借口,想来卖个好才是真的。 她思忖片刻,吩咐白果,“明天悄悄找他打听一下府里这两日怎么感觉比年前还忙了。” 小立子这人还可以,如果他真的有心偏向格格这边,刚好可以试探一下他,他要是真的有诚意就会透点东西过来。 核桃格外叮嘱,“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回来告诉我。” 正院里被福晋管得铁桶一般,肯定是打听不到东西的,只有从其他地方摸点蛛丝马迹了。虽然格格心思细密,可对上福晋,还是谨慎些好。 * 当晚李侧福晋回到院里,早没了白日出门时候的意气风发,脸色隐隐都有些发青。 本以为今儿入宫能以身孕傲视群雄,没想到却领回个大麻烦来。 在永和宫里,她前脚刚查出有孕,德妃立刻就以郭氏有些按摩的手艺在身上,恰好可以一起伺候她,把人塞了过来,让她背上了这口锅。 德妃差人去告知了四爷,本是那样盼着子嗣的爷听完却只淡淡回了,“知道了。” 四爷都是那样的态度,她哪里还敢张扬,都不敢公开这个喜讯。 “自己是个那样低贱的出身,偏瞧不得人家好。”李侧福晋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挥手就打掉了桌案上两个花瓶。 身旁的宫女太监们知道她在骂谁,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不痛不痒地劝着。 这样大的动静,除了自家院里的,就属外头洒扫的小太监们最早知道,隔天小立子就当桩八卦说给白果听了。 白果性格活泼说话又直爽,哪里会找自己试探这样的问题,小立子觉得是耿宁舒派她过来试探的,立刻就开始卖好。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他兄弟们分管的区域多呀,到处跑动,总是有蛛丝马迹在的。 说完李侧福晋的事情,又还抱怨了几句西院里一间闲置的阁子不知怎么的突然要打扫,过年都不让人消停。 核桃把两件事加在一块,心里就有数了,赶紧告诉耿宁舒,“格格,后院怕是又进人了。” 耿宁舒来了兴趣,“哪家的?” 难不成是乾隆亲妈来了,才让福晋有这么大反应?可那位进府时只是个格格,又不受宠,值得福晋这样紧张? 核桃摇头,“奴才无能,只打探到这些。” 耿宁舒却是夸道,“能知道这个已经很厉害了,别担心,人进来肯定不会无声无息,过几日就清楚了。” 果然,瑞香当晚就来通知第二天临时恢复一次请安,到了正院她就见到了这位新人。 福晋脸上还是那么的贤惠得体,给众人介绍,“这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可心人郭姑娘,以后就是自家姐妹了。” 姓郭?耿宁舒心道,那就不是乾隆妈了,那位可是大姓钮祜禄氏。 没给格格的位份,这郭氏只能算个侍妾,因为是德妃赐的,又比一般的侍妾高上一点。侍妾不亲近,格格又跟她不是一个位份的,两头不搭,真是个尴尬的身份。 耿宁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心里不禁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这德妃给四爷送人不像是为了他好的,倒像是来给四爷一家找不痛快的。 这郭氏跟她和苏格格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走的熟女风,丰满又美艳,性格暂且不明,不过最微妙的点在于——她跟李侧福晋有着三分的相像。 以李氏的性格,这可不要直接在后院里闹翻天? 李氏在四爷后院这么多年,德妃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难不成是故意的? 福晋让瑞香带着郭氏给众人见了礼,又道:“事出突然,东院还没收拾出来,暂且先让你住在西院,等一切就绪了再挪过去。” 耿宁舒眉毛一挑,福晋也跟着来搅混水了,西院是李侧福晋的地盘,这么一安排不是特意膈应李氏么,难怪她今天都没来。 不过福晋就为了这么个显然很难得宠的侍妾就把她推出来,总觉得有点太大惊小怪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等看完这场大热闹,耿宁舒自顾自走了,她一向独来独往的,再加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来的郭氏身上,所以也没注意到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正院。 “没一个省心的。”福晋听到通报拧了拧眉心。 因为李氏有孕,她心情实在是糟糕,可因为要利用耿宁舒,还是按捺住心里的烦躁见了她。 耿宁舒也没跟她兜圈子,上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许久不见家里人,很是想念,如今刚好是过年,能否请福晋恩准让奴才的额娘过来见个面。” 按规矩格格的家人是没资格进府的,可福晋现在要用她,这个时候不提要求什么时候提,果然福晋说了句“思家亲切也是情有可原”没有拒绝。 三天后,耿氏的额娘梁氏进府。 乍一见面,耿宁舒就愣住了,梁氏的长相居然跟自己过世的妈妈有些相像,眼中的泪顿时涌了出来。 梁氏也是情难自抑,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看得旁边的核桃和白果也湿了眼眶。 哭过一场,耿宁舒心里对梁氏也亲切了几分。互相询问了一番家里和这边的情况,她把核桃和白果支了出去。 梁氏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舒儿可有什么事要嘱托我?” 耿宁舒握着她的手,沉吟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想让额娘为我寻一剂不易怀孕的药来。” 第15章 还不能生 梁氏双眼猛地睁大,登时捂了耿宁舒的嘴。 她起身飞快去窗口和门外看了一圈,确定隔墙没有人能听见刚才的话,这才一颗心放下来重新坐下,“我的儿,你这是想干什么?这要是被发现,可是大罪!” 耿宁舒看她这番谨慎的举动,就知道这个额娘办事是靠谱的,望着她的眼睛直接道出了实情,“福晋拉拢我,要推我得宠。” 梁氏的脸一下就白了,福晋与四爷成婚十三年,只有过大阿哥一个孩子,去年刚没了,她迫切需要一个孩子。 耿宁舒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所以我不能生孩子,起码现在还不能。” 其实侍寝最大的难题不在于侍寝本身,而是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耿氏才十五岁,这个岁数身子还没长开呢,内里都不成熟,很难孕育出健康的孩子来,四爷前几个生得早的孩子不都夭折了么。 况且在这个没有麻醉也没有剖腹产的时代,年龄小生孩子危险性太大了,虽然历史上耿氏是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可现在这壳子里住的是她耿宁舒,这就有些说不准了。 她沉着冷静的目光让梁氏很快镇定下来,反手也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不管做什么额娘都会帮你的,舒儿别怕。” 耿宁舒眼窝一下子就开始酸胀发热,“让额娘操心了。” 梁氏温柔抚摸着她的鬓角,眼神慈祥,“傻孩子,跟自己额娘还客气什么。” 她的心中很是感慨,女儿在家的时候那样天真无邪,现在却能轻易看穿她人心机,沉心静气寻找解决之法,成长颇多。 可一想到这样的成长是受了不知道多少的委屈换来的,一颗心就被浓浓的酸涩给填满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梁氏本就不想女儿进宫,前年称病逃过了一年小选,可去年还是进了宫。知道她没被选上的时候,家里很是高兴,想着做宫女虽然苦些累些,多熬几年总是能出宫,没想到命运弄人,竟又将女儿送到了四贝勒的后院。 想到这,她从身上摸出一袋银子出来,“皇家不比别的地方,小鬼难缠,有些时候也得打点太监宫女们。” 耿宁舒鼻子更酸,耿父只是个管领下人,职位并不高,奉例也薄,养着这么大家子已是不易,还要想着自己。 她推回去,“女儿在这边好的很,根本用不着。要不是四爷经常来,我还能拖了您给我找药?” 梁氏怕她报喜不报忧,叫了核桃白果进来问,看过四爷之前赏的那些上好补品,又知道前几日四爷还亲自从腰带上解了玉葫芦给耿宁舒压岁,方才信了几分。 到了用点心的时候,袁有余得了核桃特意关照过,打起精神多做了几样鲜亮好看的样式,梁氏吃过这才真的相信耿宁舒过得好,总算放心。 母女俩坐在一起说了好多贴心话,可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天一暗下来她就得走了。 耿宁舒挽着她的手一直送到了后院偏门,再也没法往外走了才停下脚步,“额娘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阿玛也是,不许他太操劳了。” 梁氏也叮嘱她,“得不得宠的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平安。”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耿宁舒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梁氏也是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彼此。 核桃见她久久没挪动脚步,有些担心地劝,“格格别难受,以后相见的机会还多着呢。” 耿宁舒点头,比起上辈子的天人永隔,这里虽然见一面不容易,但好歹还是能见到的。等四爷登基,一切就会容易多了。 “晚膳让袁有余再加一道酸菜粉条炖大骨。”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美食治愈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顿夜宵。 她们慢悠悠晃回去,快走到院子的时候,核桃忽然拉住耿宁舒的手臂,她奇怪地抬头,发现自家小院门前有两个人探头探脑的。 “什么人?”看起来不像宫女。 核桃认真分辨了一会儿,“好像是郭姑娘,她来咱们院子做什么?” 耿宁舒摇头,“不清楚,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们去另一边走走。” 她还没摸清楚郭氏是个什么脾性,不大想跟她打交道。可等她们再从另一边花园那头兜回来,两人还在。 耿宁舒就有点不高兴了,穿着花盆底走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走一圈了。她自己的院子还不让进了不成,她直接朝她们走了过去。 看到她出现,郭姑娘一下来了精神,三两步跨到她跟前行礼,“耿格格好,这么巧遇见您了。” 装偶遇啊,耿宁舒不吃这套,“算不得巧,这是我院子门口。” 被她这么暗讽了一句郭姑娘脸色都没变,依旧顶着热情的笑容,“原来耿格格您住这呀,一直想找机会来拜访,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格格赏奴才喝杯您屋里的茶可好?”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节 哟呵,这脸皮比苏格格可厚多了,也更能弯得下膝盖,耿宁舒挑了眉,不过她今天没什么心情跟她尬聊,直截了当拒绝,“不好。” 郭姑娘略有些吃惊,在宫里的时候她还打听过,这位耿格格貌美但性子极软,怎么今儿见了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压低了声音,“奴才可知道一件西院那头的大事儿,特地想来告知格格您呢。” 这话说得好听,谁不知道她定是在那边混不下去,想来拉帮结派而已。 李氏也是真有一手,能让后院里人人都讨厌。 不过耿宁舒还是不买账,“天大的事应该去找福晋呀,找我一个小格格有什么用?” 她被福晋利用已经够累了,不想再做别人的刀。 郭氏倒是想啊,可惜福晋压根不搭理她,宋格格又是个闷嘴葫芦,苏格格更是自视清高嫌她一个侍妾的。 耿宁舒这么油盐不进,她眼珠子一转,“奴才也是担心您后头吃亏,既然不方便进屋,那奴才就直接在这跟您知会了吧。” 郭氏一字一句道:“西院那位,有身孕了。” 第16章 又赏赐 耿宁舒之前的疑惑解开了,郭氏不过是个烟雾弹,这才是让福晋乱了阵脚的真正原因。 “时候不早了,奴才不打扰耿格格用膳,先告退了。”郭氏捕捉到她表情细微的变化,满意离开。 这后院里每个人都在李氏手上吃过亏,耿氏因为貌美更是首当其冲,来的第一天就被罚跪病倒大半年,还差点丢了小命,她就不信耿宁舒听完这个消息心里会没点想法。 其他几位那边,她也放了风出去。李氏现在过得太清静了,只要多几个人把后院这池水给搅浑,她的日子才能好过点。 郭氏满心盼着耿宁舒在羡慕嫉妒恨之下搞点事情出来,能把李氏的胎折腾没了最好,实在不行还能让耿宁舒得罪了李氏多拉点仇恨过去,帮她分担一些。 可她没料到耿宁舒的内心毫无波动。 李氏有没有身孕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不论她前期怎么得宠,到了四爷登基那会儿也就失宠了。 况且照着排序,她这胎应该就是那位坑完自己又坑娘的三阿哥弘时,耿宁舒更希望她顺利生下来呢。 * 全嬷嬷把郭氏这些天的动作报到了福晋的耳朵里,只得了淡淡一句,“德妃说她是个伶俐懂事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错,随她去吧。” 这就是默许她四处挑拨搅混水了。 福晋端起参汤一口口饮尽,又道:“马上就是十五了,虽然我跟四爷不在府里过,院子里也不好冷清了,你让人布置上花灯烟火,再寻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 李侧福晋有了身子不便舟车劳顿进宫,这个十五是定要在院子里过的,难不成她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动手? 全嬷嬷的神色登时紧张起来,“福晋,这样的日子目标太大,要是被爷发现了……” “嬷嬷想岔了,”福晋笑着打断她,“我又没想安排什么,都是正经玩乐,让大家高兴一下罢了。” 全嬷嬷却是不信这话的,对后院这些女人,福晋跟李氏一样恨,只是为了自己嫡福晋的气度装得贤惠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让这些人高兴呢。她这是嫌郭氏的小把戏用处不大,想把院子搞得更乱些啊。 只要院子一乱,那些牛鬼蛇神就都跑出来了,到时候不用她亲自动手,就有人替她去害李氏的胎,而在宫里的她更是能完美避开这场风波。 全嬷嬷感觉后背泛凉,四爷子嗣不丰,福晋之前再怎么算计也从未对孩子下过手,可自从没了大阿哥,福晋这心是越来越狠了。 “嬷嬷可是觉得我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福晋像是察觉到了她心中所想,幽幽问了一句。 全嬷嬷大骇,连忙扑通跪下,“奴才不敢!” 福晋却是自嘲一笑,“连我自己都发觉了。” 骄傲如她,现在竟然沦落到拉拢一个小格格替自己生个孩子,她想想都觉得屈辱。 “可我没有办法,嬷嬷,我没办法了,四爷不来我这,我怎么能怀上孩子?” “凭什么李氏就这般好命,养住了两个孩子这厢又怀上了,而我唯一仅有的弘晖却没了?!”福晋面容扭曲,“我一定不能叫她生下来!” * 耿宁舒白天情绪大起大落消耗了太多精神,很早就睡下了,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听见窗户外头传来熟悉的簌簌声。 她爬起来一看,果然是下雪了。鹅毛似的大雪大片大片坠向地面,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积雪比上次要高出许多。 想到那次梅花雪的味道,她准备起床自己去收趟雪。 耿宁舒从小就是一个人睡的,不习惯跟其他人睡同一个屋子,核桃和白果都是去后罩房睡的,正好不会惊动她们。 她拿了个轻巧的罐子,提上灯笼就悄悄出去了。 月亮还挂在天上,天空是深沉的墨蓝色,耿宁舒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花园走去。 园子里铺着柔软草坪那块的积雪格外漂亮,毫无瑕疵的平整洁白,像一片落到地上的云朵,她左右看看一个人都没有,没忍住躺了下去,摊成一个大字型。 她上回就想这么干了,可惜没找到一块完整的雪地,这次总算逮到机会了。 被轻软蓬松的雪轻轻拥着,鼻尖有清新的草木香气,是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她开心得眉眼弯弯,躺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起来。 耿宁舒担心有人路过会看见,往里走了一段,把灯笼往枝条上一挂才开始收集。 四爷一行人从花园前匆匆路过,谨慎的太监们发现里头地上有个黑影,以为是谁躺在那,赶紧戒备起来,其中一个去查看,发现只是个雪地的印子,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这样奇怪的行为,他们都以为是个恶作剧,只有四爷和苏培盛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四爷扬了扬下巴,“进去看看。” 往里走了几步,他就看到地上有一行纤巧的脚印,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跟随着脚印进去。 走到深处,就看到微微跳动的火光,一个女子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溶溶月色下,漫天纷飞的雪,一个裹着银色大氅的身影灵动地穿梭在梅枝间,如月宫中下凡的仙子一般。 苏培盛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无声地示意后头的人赶紧往后退。从花里头化出的妖精,怕他们看到连魂魄都被吸走了。 四爷拂开几根梅树的枝丫,耿宁舒的样子更加清晰,她大氅的帽子没注意挂到了一枝树梢上,一个转身,帽子落了下来。 她没有束发,一头瀑布般的乌发随意披散着,被拉动的树梢弹起,一树的花枝颤动,嫣红的花瓣纷纷落在她的发间,美得像是花仙。 有细碎的雪掉进她的脖子里,冰得她缩着脖子哎哟哟直叫,四爷眉眼温柔地笑起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进去打扰她,这会儿要进宫,见了也不能陪她反倒让她失望。 马上就过完年了,就去找她。 四爷将她无拘无束的笑颜印在脑子里,这才不舍地转身,离开的路上还不忘吩咐苏培盛,“把脚印扫了。” 这么多凌乱的脚印,待会吓着她。 等走出花园,他又道:“去库里找几个不同样式的花瓶给她。” 上次见她摆着的那几个瓶子粗糙,配不上她折的花。 苏培盛心下又是啧啧,这连一回侍寝都还没有呢,东西倒赏了五六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又是见到漂酿老婆的一天!感谢在2022-06-26 23:52:26~2022-06-27 23:4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树花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大戏开场 雪收了满瓶,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耿宁舒心满意足地捡起灯笼正要回去,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格格?” 她转过头,白果就站在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手里提着个桶,很明显也是来采雪的。 看着那个比她俩的腰加起来还粗的大木桶,耿宁舒没憋住笑,“你这是要把满园子的雪都装回去吗?” 白果噘嘴,“要不是别的地方不许,奴才恨不得把整个府里头的雪都收起来。” 她盼这场雪已经盼了非常久,给四爷泡错茶的事虽然耿宁舒没追究,可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屏着一口气,打算等四爷下次来的时候用梅花雪泡茶挽回一下。 可天一日日冷下来,到了过年都没有再下,那段时间可把白果给急得,嘴上都起了好久的泡,大年初一随着耿宁舒去小佛堂上香的时候还许了快点下雪的愿望。这次好不容易有场大雪,她当然得多囤一些,谁知道下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耿宁舒赶紧把她拉回去,“今天的雪都被我承包了,你等明天吧。”这么大个桶要装到什么时候,人不累坏也冻坏了。 本以为这么大的雪到了隔天就停了,能让白果歇了心思,可大约是她许愿的时候太虔诚了,这场大雪连着下了好多天,她每天都能采一大盆回来。 这么辛苦弄回来的梅花雪总不能做牛饮,耿宁舒让白果去袁有余那拿了几个小坛子回来,将雪水装进去,再拿大红的纸条写上年月日和采雪处,当封条贴在上头,埋在了后院的松树下面。 红楼梦里宝黛喝的美上天去的雪水是埋藏了五年的,她在这里还有好多个五年,不如试试看。 窝在屋里看了好几日的雪,就到了正月十五,后院里比除夕那天更加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的。 道路两旁还挂着写了字谜的花灯,夜幕降临,圆月高挂,跟底下的花灯交相辉映。 去了冰的湖里也飘着几盏莲花造型的水灯,点着烛光晃悠悠的挺好看,耿宁舒出去逛了一圈,还挺有上元节的氛围。 当天的晚膳里也多了三碗元宵,白果介绍,“袁大厨把甜咸口味的都做了,这是鲜肉馅儿的,这碗是豆沙和芝麻的,还有碗山楂。” 耿宁舒头一回吃元宵,仔细品了品,跟汤圆并没有什么不同,浅浅尝了两口山楂的就放下去看戏了。 戏台子摆在正院的阁子里,她知道核桃和白果平时娱乐项目少,把两人都带上了,一人提了一盏应景的花灯当灯笼,高高兴兴地去了。 阁子里的气氛就没这么欢快了,耿宁舒一踏进门就看到郭氏跪在地上,地上湿淋淋的,她身上枣红色的旗袍打湿了一大块,上面粘着几片茶叶,明显正在被刁难。 她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李侧福晋尖尖的声调已经响了起来,“耿格格怎么来这么晚,爷不在家就打不起精神了?” 耿宁舒就点头,“侧福晋说得是。” 李侧福晋又被噎着了,正常人不应该惶恐着说没有吗? 她教训的话都在嘴边等着了,一下对不上了,有些不高兴。可一想到耿宁舒入府这么久爷就去见过一回,又高兴了,一脚把郭氏踢到旁边,“戏本子呢,拿来我瞧瞧。” 郭氏得救,从地上爬起来,感激地走到耿宁舒身边道谢,“谢耿格格替奴才解围。” 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侧福晋听见,核桃就见她翻着本子的手一顿。 李侧福晋那么讨厌郭氏,这不是让她以为自家格格和郭氏是一路人嘛,以后还不一起对付。她心下焦急正要提醒,就听到耿宁舒纳闷道:“嗯?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快跪回去吧。” 她知道郭氏是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生怕被黏上以后天天上门来烦自己。 核桃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了,转而觉得自己是瞎操心,格格哪能看不出来郭氏这小伎俩,这不立刻就撇清关系了。 李侧福晋更痛快了,嗤笑一声,“自作多情,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既然坐不了台子,你就跪着看戏吧。” 郭氏脸都绿了,她只是想在李氏面前推耿宁舒一把,让她不得不跟自己同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巧躲过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节 宋格格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苏格格则在心中敲响了警钟,这耿氏好深的心机,打压了郭氏还卖了李侧福晋一个好,以后要小心对付。 耿宁舒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图清净找了个离郭氏最远的地方坐了。 李侧福晋心情舒畅地翻了翻戏本子,点了一出《长生殿》,然后把本子随手扔到一边,“虽说爷是给我请的戏班子,也让你们点两曲沾沾光吧。” 耿宁舒肯定不会冒头的,低着头认真看自己袖口的祥云纹绣花样式,苏格格看到李侧福晋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扫过来,连忙把戏本递给了宋格格。 宋格格好脾气地接了,认真地翻了两下,温和地笑起来,“那就点个《开筵称庆》吧。” 李侧福晋撇嘴,“每年都点些这么无趣的,宫里都看过好多回了。” 宋格格被奚落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笑道:“奴才没有进宫的福气,沾沾宫里曲子的喜气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李侧福晋轻轻哼了声,面露得色,没有再说什么。 耿宁舒悄悄瞥了眼宋格格,平时看着闷声不响的,心思可一点都不蠢笨,两句话就拍上李氏的马屁了。 有了宋格格做样子,苏格格也跟着点了个《仙官庆会》,可这回却没让李侧福晋满意,“怎么,连听两曲老掉牙的,你想闷死我不成?” “奴才不敢。”苏格格忙求饶,“那就点《白蛇传》,这个有意思。” 李侧福晋眉头皱得更深了,“妖里妖气的,是还嫌这后院里阴气不够重?” 苏格格哪有这意思呀,讨好地笑着,“奴才见识浅,挑不出好的,还请侧福晋指点一二。” 李侧福晋端着茶碗轻轻吹着气,慢悠悠喝了一口才轻蔑地笑了声,“连这点小事都不会,我看你那些勾搭男人的招数倒挺会的。” 想来是这阵子自己经常在四爷经过的路上徘徊,被她发现了,苏格格咬着唇直接跪下,“奴才不敢,请侧福晋明鉴。” 见她伏在自己脚边,李侧福晋很是解气,“怎么,你也想跪着看,那我就成全你吧。” 她话锋一转,又换了个人,“耿格格你跟苏格格是同一日进门的姐妹,不如你帮帮她吧。” 耿宁舒已经看出来了,这李氏让人点戏是假,趁机折腾她们才是真的,不管她点哪个,李氏都不会满意的,这戏本子可是颗烫手的山芋,不能接。 她微笑道:“奴才就不点了。” 李侧福晋刚要发难,就听她又说:“这两曲唱完也要不少时间,耽误了爷专程为您备下的烟火那多可惜呀。” 这话提醒了李侧福晋,她也没心思折腾这些她们了,直接让人开戏,不能因为这些下等货色看不成烟花。 台上唱起来,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有苏格格十指紧紧按在地上,差点把指甲都崩断了。 她又是求又是跪的,丢尽了脸面,凭什么耿氏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李氏打发了,衬得她像戏台上的丑角。 苏格格狠狠地盯着耿宁舒,死死咬紧了牙关,耿氏,我定不会让你永远这么得意的! 耿宁舒压根就没注意到她饱含恨意的眼神,她听了几句戏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手伸向了小桌上准备的瓜子干果。每样就一丢丢好小气,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自己带了零食,快乐地吃起来。 她上辈子基本没看过古典戏曲,但不妨碍她理解情节,这《长生殿》说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在马嵬坡兵变赐死杨贵妃之后,唐玄宗日夜思念她,还让人为她招魂,最终诚心感动了上天,让他在天上与杨贵妃相逢,从此长相厮守。 戏班子也很懂,直接唱了最后一折,看得大家一个个潸然泪下,连坐在最前头的李侧福晋都时不时拿了帕子擦脸。 耿宁舒就觉得挺没劲的,这唐玄宗就是个老渣男,害了人杨贵妃一世还不够么,谁要跟他在天上重逢啊,应该让杨贵妃直接找个新欢把他的魂气死才是。 还是从前那些小说有意思,听说府里采买东西比宫里方便,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叫人给自己带几本话本进来。 宋格格点的《开筵称庆》还是没唱完,没到一半就被李侧福晋叫停了,迫不及待要去放烟花。 正院里没有场地,烟花都安排在了小花园的湖边,众人移步过去。看着这黑乎乎的环境,脚踩铺了鹅卵石的小径,十级宫斗剧观众耿宁舒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离李侧福晋更远了些。 小太监先放了一个单束的,砰砰声中,人群里隐约冒出一句,“这么寒酸也好意思大张旗鼓?” 李侧福晋气愤地转过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可天色太暗,她压根就找不到是谁说的,顿时怒道:“那么多烟花一个个放要放到明早去不成?全给我点上!” 后院里现在她最大,哪有人敢触她的霉头,几个太监一起上手,豪气地一口气把采买的所有烟花都点了,天空中霎时间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很是好看。 李侧福晋这下满意了,正得意着呢,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几只窜天猴不知怎么的偏了方向竟朝人群里飞来。 “啊!!!”大家尖叫着争相躲避,不知谁又踢倒了燃放着的烟花筒,一簇簇烟花顿时跟炮弹似的到处乱飞。有人被打到,有花灯被点燃,尖叫声四起,一时间全乱了套。 李侧福晋本是站在最前头观赏的,首当其冲被烟花袭击,惊恐地急步往后退,却被慌乱的人群绊着脚摔到了地上。 “孩子,我的孩子!”她惊慌失措地护住自己的肚子,“来人,来人啊!” 可黑灯瞎火的又这么混乱,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被挤开了,根本没人来扶她,甚至还有人浑水摸鱼在她身上踩了好几脚。 没有人注意到苏格格从地上拾了一根熄了火的窜天猴,藏进了自己袖中。 耿宁舒在事端刚起的时候就又往后退了几大步,远离了人群,是以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人推进去当垫背的。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四爷匆匆赶回来了,看着一众人浑身狼狈,他脸色非常难看,“给我仔仔细细彻彻底底查!” 苏培盛带着所有下人们一起出去了,他自然自然是没法来审问格格侍妾们的,就由福晋挨个叫来问了情况,两厢一对照,很快就有了答案。 布置花灯和戏班子的人都没问题,是李氏自己作的硬要下人把烟花一齐点了才发生的意外。 福晋还装若无心地加了一句,“因着李氏的月份尚浅,妾身尚未将这喜讯告知后院众人,想来应该不会有哪位妹妹错了主意。” 言下之意,如果是有人故意下黑手,只可能是李氏自己炫耀说出去的。 四爷听到不由更是火气上涌,“糊涂东西,年纪涨了,脑子却不长!” 这些年她仗着孩子在院子里作威作福他都可以容忍,可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孩子还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叫他生气,“李氏没脑子,身边伺候的下人也没长吗?统统拉出去杖责三十。” 雷霆之怒让在场的人全都缩了脖子,福晋走上前来劝,“爷息怒,整治不急在一时,别惊着了李氏的胎。” 李侧福晋在巨大的惊吓和疼痛之下晕过去了,现在正在里头诊治,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捻着手里的佛珠,一双眼睛盯着作隔断那扇屏风上面的石榴花,目光幽深。 不一会儿府医绕过屏风出来回话了,“侧福晋身上有几处擦伤压伤,足腕也有扭伤,动了些胎气不过孩子并无大碍。” 福晋捏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面上却是倏然舒展开,长松一口气,将佛珠合在掌心朝着天上拜拜,“菩萨保佑,没事就好。” 四爷听到孩子没事,怒气缓和了不少,不过还是让打了李氏身边几个十棍子以示惩戒。 后院里其他人知道了都挺失望的,恨不得当时再踩得撞得更用力些。 福晋回屋后更是脸色阴沉,捏着一支珠钗,用力到把上头镶嵌的珍珠都掰了下来,啪嗒嗒掉到地上,“真是没用的东西!”给她们营造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成事。 在她们都气得夜不能寐的时候,耿宁舒这位置身事外的吃瓜群众倒是睡得很香。 她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不曾想半夜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有人在喊,“走水了!” 耿宁舒鼻尖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猛地清醒过来,跳下床发现是东面的窗帘烧起来,引燃了窗和旁边的桌椅。 她捂着鼻子跑出门,赶紧去后罩房叫了核桃和白果起来,深夜的后院又迎来了第二波的混乱。 消息匆匆报到前院,苏培盛想着四爷才刚睡下不久,犹豫着要不要通传,就听见里头不耐的声音响起来,“是李氏的事就别来烦我。” 他隔着门小声道:“是耿格格……”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四爷翻身起床的声音,“她出什么事了?” 这差别对待的,苏培盛心里嘀咕着,嘴上如实禀报。 四爷一听就皱紧了眉,“着火?人如何了?来人更衣!” 苏培盛宽慰他,“耿格格无事,就是屋子被烧了个窟窿,估摸着没法住人了。” 知道人没事,四爷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大步去了后院,老远就闻到一股烟味,院门前耿宁舒纤弱小小的一只站在那抹眼泪。 他三两步上前搂住她,“别怕,爷在这。” 耿宁舒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哽住了,噙着困出来的几颗眼泪抬头,很是诧异,“爷怎么过来了?” 见她这样可怜巴巴的,鼻尖脸颊还沾着几抹灰,四爷的声音愈发软了些,“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站在几步开外的福晋将两人郎情妾意的全程看在了眼里,太阳穴突突直跳,爷居然会为了她大半夜赶过来。 她面色变幻几下,调整好表情过去行礼,一出声四爷才发现她也在这,松开了耿宁舒挺直了腰背,又恢复了威严的样子,“可查清楚了,为何好端端会着火?” 福晋垂眼,努力让自己忽略他的变化,“火已经扑灭了,在起火的窗子地下发现了一根没烧完的窜天猴,想来是放烟火的时候不小心飞到这引燃了。” 又是李氏干的好事!四爷看着被熏得黑漆漆的墙面和井口大的破洞,很是烦躁,“你让人再好好排查一遍,府里没确定安全之前,让李氏好好呆在自己屋里别出来了。” 这约等于禁了李氏的足,福晋窝着的一腔火气发散了不少,李氏的胎没掉下来,她半夜还要在这给李氏擦屁股,哪能好处都让她沾了。 她又提起安置耿宁舒的事,“东院其他的房子还没收拾出来,我那偏院还空着,不如让耿格格先将就一阵,等这里修补好了再回来。” 要放在从前她可能随便找间屋子就把人塞过去了,可方才四爷关心耿宁舒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以免耿宁舒得宠后心野了,她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耿宁舒不大乐意,正院那氛围,她以后还有好日子过么?可惜她现在拒绝不了,默默叹了口气屈膝就要谢恩,四爷却发话了,“先住雪绿阁吧。” 福晋脸色微变,就连耿宁舒都没想到,那院子可是侧福晋的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7 23:45:54~2022-06-28 23: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晚上吃什么 2瓶;夏树花子、张起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嫉妒 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福晋有一瞬间的慌乱,长长的指甲用力掐着手掌心才镇定下来,“爷,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规矩?” 侧福晋是能入皇家玉碟,有正经册封的,而格格不过就是下人罢了,哪能轻易逾矩。 四爷面色冷凉如水,“让一个格格住正院岂不是更不像话?” 他同耿宁舒说过,过完年就过去看她,她要是住去正院,他不也跟着到了福晋眼皮子底下? 再说她那样鲜活有趣的一个人,没得沾染上正院那股子死气沉沉。 这么明显的回怼让福晋心下一沉,四爷这是打定主意了,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低头,“爷说的是,是妾身关怀心切,一时没想周全。” 她当下就拨了人手给耿宁舒搬东西,又从库里挪了崭新的褥子棉被等一应用具过去。雪绿阁常年有人打扫,可以直接入住,少了许多麻烦。 后院的事自有福晋打点,四爷安排好就无需多插手了,深深看了耿宁舒一眼就回去了。 可惜这一眼耿宁舒没看见,倒让福晋看了个正着,她的一颗心就跟掉进了旁边结了冰的湖里一般,冷飕飕的。 “全嬷嬷,你在这盯着,我有些头疼先回去歇歇。”想到刚才四爷对耿宁舒的态度,还有面前这明晃晃的雪绿阁,她没什么心情继续待下去了,按着太阳穴回了正院。 在场只有一个高兴人,就是耿宁舒。她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不用去正院可太好了,这雪绿阁比之前的院子好太多了,装修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不说,连床都大了一倍。 看着床上松软的棉被她眼皮直往下掉,钻进被窝就睡着了。倒是核桃和白果后怕地睡不着,两人一起在屋里搞了个地铺守着她。 这边的动静那么大,除了尚在昏迷中的李侧福晋,本就未睡着的各个院里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听说耿宁舒竟然住进了雪绿阁,就连平时看起来最与世无争的宋格格都没绷住笑脸。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节 郭氏嫉妒地捶胸顿足,在屋里揪着被子又踢又打。同样是从宫里德妃那过来的人,同样是没别的地方住,凭什么耿氏就能住雪绿阁,自己就得跟不好相与的李氏挤一块。 她们光是想到就羡慕嫉妒交加,更别说同住在东院的苏格格了。她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雪绿阁的灯光,映出气派的建筑,一口牙都要咬碎,“怎么没烧死那个贱人,真是苍天无眼!” 那把火就是她放的,却阴差阳错送耿宁舒住上了雪绿阁,苏格格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妾室们是如此,福晋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一直在想四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耿宁舒都还没有侍寝,四爷就这么抬举她? 想起要在家宴上推举耿宁舒的事情,她不免有些动摇。 四爷的侧福晋之位还有个空着呢,照着现在这架势下去,要是耿宁舒真的得宠了,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李氏? 不,耿宁舒的美貌胜过李氏十倍,她只会比李氏更得宠,她更比后院里所有女人都年轻,等到她生下几个孩子,这府里还能有自己这个福晋的位置吗? 福晋一夜无眠,头疼欲裂,好在年节已经过完不用再入宫,就让全嬷嬷在屋里点了安神静气的檀香,给她按摩舒缓。 瑞香进来轻声询问:“主子,苏格格说来给您请安,要见吗?” 福晋疑惑,“我记着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 瑞香点头道:“奴才也觉得奇怪,这不年不节的,她来干什么。” 还是全嬷嬷点出了关键所在,“她一直想把耿氏踩在脚底下,定是为了昨晚上的事来的。” 福晋本想撑病不见的,听到这话又改了主意,“让她进来吧。” 苏格格进了屋,闻到浓浓的檀香味道,心中不禁踏实了几分,看来耿宁舒的事搅动的连正院都有些不宁,那她成事的机会就更大了。 她规矩地行礼请过安,“奴才有些事想跟福晋单独说。” 福晋朝全嬷嬷投去一个眼神,她就带着其他人都下去了。 待房门关上,苏格格就跪下行了个叩拜大礼,“奴才愿跟随福晋左右,为福晋肝脑涂地,如有幸生下孩儿,则为福晋之子,绝不亲近!” 饶是早前就猜到几分,福晋还是被她的直接给惊讶到了,“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这些?” 苏格格深吸一口气,“昨晚耿氏院子里的火,是奴才放的。” 这样突然的自爆让福晋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你……”这倒是让她没想到。 “只要能让她尝尽痛苦,奴才什么都愿意做!”苏格格再次以头抢地。 她将把柄主动递到了福晋的手里,是让她知晓自己的诚意,可以安心用自己。反正这件事也没留下证据,她不怕福晋告状。 福晋自然也清楚,并没有把她之前的赌咒发誓当真。不过既然有人愿意跳出来为她铲除路上的障碍,她何必拒绝呢? 一个相貌平平且心机不足的苏氏,和一个美貌有宠威胁极大的耿氏,三岁孩童也知道怎么选。 福晋亲自伸手把人扶起来,“苏格格怕是昨天吓着了,才说这些胡话,我不会当真的。都是伺候爷的自家姐妹,我也定然不会厚此薄彼,耿氏有的,你自然也有。” 她脸上的笑意渐深,家宴即将到了,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8 23:53:34~2022-06-29 23:1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雪绿阁 耿宁舒不认床,睡到日头高升才醒,看到顶上绣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浅碧色帐子很是眼生,呆了呆才想起来自己换了地方住。 白果就守在脚踏上,她一醒就发现了,扶她坐起来,“格格可有哪不舒服?”她昨夜慌张中呛了几口浓烟,到现在喉咙里还痒痒的。 耿宁舒摇头,摸了摸肚子,“就是有点饿了。”昨天晚上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消耗大。 “早膳已经提好了,奴才立马给您拿进来。”白果给她漱完口就快步出去了。 雪绿阁自带小厨房,这可比从前方便多了,不必等格格要用了再匆匆去膳房提,早早拿了热在里头就是,随时可以用。 耿宁舒看了眼,翡翠笋丁烧麦、火茸小酥饼、水晶虾饺、奶黄流沙包,都是她爱吃的。大约是因为昨晚出了事,粥品特意选了清心安神的粳米百合粥。 她先喝了几口粥润润嗓子,夹个烧麦咬了两口忽然左右打量了一下屋里,“核桃呢?”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没见到。 白果解释,“核桃姐去了咱们原来那个院子,看看别有什么东西遗漏了。” “啊!我的梅花雪不知道有没有事。”耿宁舒一下想起来,三两口吃完也过去了。 核桃正里里外外忙着给修缮的太监们说明原先的装饰摆放,看到她过来迎上前,“格格怎么过来了?这边乱糟糟的,您还是回阁子歇息吧。” “不碍事的,我就随便看看。”耿宁舒扶着白果的手往里走。 着火的是连着后罩房的一块,没有蔓延开影响到后头那棵松树,埋的梅花雪自然没事。房子半边都被烟熏得漆黑,透过墙上的大洞还能看到里面被烧到变形扭曲的绣架,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现在一看还是挺吓人的。 还好有守夜的人及时叫起来,要不然还真不一定会怎么样。 耿宁舒低声吩咐核桃,“查查昨晚最先叫走水的是谁,私底下带个荷包过去答谢他。” 知道梅花雪没事,她又回到雪绿阁四处转悠起来,昨天太晚了,还没机会好好参观一下现在住的地方。 进门是一块墨底颜体的“雪绿阁”三个金字,光瞧着这阁子拥有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跟她原来那个住处是不同档次的。从前那个说是叫院子,其实就是个一室户门前多了块地罢了。 这里才是正经的院落,一间正屋有专门的书房和卧室和餐厅,带两个偏院和一个小厨房,前后还各有庭院。 耿宁舒逛了一圈就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雪绿阁了,种的植物非常,单她认识不认识的都有十来种,白雪一映,满眼都是绿意。 脚踩着黑黝黝的土地,她很是可惜,“这么肥的土,拿来种菜多好。” 上辈子她的梦想就是有个可以自己种菜的小院子,可惜这里只是暂住,要不然一定给它开发了。 到了晚上,张连喜满脸和气地笑着过来了,“原来的院子修缮要一阵子时日,格格在这边可住得好?有什么缺的尽管跟奴才说。” 耿宁舒也不客气,直接说:“缺些炭火。”这阁子气派是气派,可空间太大了,点几个火盆根本就暖不起来,烧地龙她又没这么多炭。 张连喜就笑了,这耿格格还真是实诚,要是换了别人,必然是说什么都好的,哪敢真跟主子爷提要求呀,即便要提也是委婉说想见主子爷的,哪有要炭的。 回去跟四爷一说,他也笑了,“就这?爷的女人还能短了这点东西不成,从前院的账上拨给她。” 福晋本就对耿宁舒住在雪绿阁有意见,这种小事他懒得再去同她说道了。 有了充足的炭火,耿宁舒这小日子更滋润了,烧地龙可比点火盆舒服多了,每天窝在屋子里吃吃喝喝,一点都不想出门。 第二天又是个请安日,除了被四爷要求卧床静养的李侧福晋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耿宁舒知道自己这回扎了眼,来得挺早,不过除了谁也不得罪的宋格格,没人搭理她,其他人倒是聊得挺好。 她正好乐得轻松,这回都不用装喝茶了。 等她被冷落了好一会儿,福晋才姗姗来迟,她今天穿了一身绣了蝙蝠纹的正红色衣裳,后头跟着两个捧着布匹宫女,底下坐着的人眼珠子俱是往那瞟。 福晋也没卖关子,“宫里新赏了几匹好料子,今儿刚到,大家拿回去做几身鲜亮的衣服,开春了正好穿。” 宋氏笑道:“多谢福晋恩典。” 苏格格也开心,她进府这么久,除了四季按例发放的衣裳,还没做过新衣服呢,“还是福晋想着奴才们,看这光泽,都是上好的缎绣吧?” 福晋微笑着点头,“一共十二匹,都是鲜嫩的颜色,我不大用得着,都给你们分了吧。” 众人马上挺直了腰板竖起耳朵,期盼着能多分到一些,堂内原本轻松的氛围忽然紧张了起来。 福晋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徐徐扫过,不由在心里轻嗤,都是眼皮子浅的货色,不过是几匹布也值得这样。 “李侧福晋那边三匹,宋格格和苏格格各挑两匹,郭姑娘一匹,其余的分一匹。” 没有耿宁舒的份,她们还以为福晋把她漏了,正有些幸灾乐祸,结果就听到福晋又说:“耿格格前两天受了惊吓,屋里烧着了不少东西,余下三匹就都给你拿回去吧。” 三匹!她凭什么拿三匹?! 饶是宋格格这样不掐尖的人,面上的微笑都黯下去几分。自己比福晋进府都早,现在还不如刚来半年多的耿宁舒。 苏格格咬着下唇也很是忿忿,自己都已经那样低声下气地向福晋投诚了,她竟然还是更偏向耿宁舒?那狐狸精不就是有张好看的皮相吗,她一定要跟福晋证明,自己的本事比耿宁舒大得多,自己才是她最好的帮手! 郭氏本来还在为自己的一匹沾沾自喜,没想到耿氏有三匹,还没来得及得意,心里就别浓浓的酸意淹没了。 侍妾们虽然分到了,脸色也不好看。那么多人才分一匹,能做一件上衣就了不得了,这算什么呢,还不如没有呢。要不是耿氏多拿了一匹,她们还能凑全套。 耿宁舒也没有婉拒,欣然接受,“谢福晋。” 这么分配已经给她拉完仇恨了,再推拒别人也不记她的好,还不如自己全部享受。 等她们抱着布匹走了,全嬷嬷有点心疼,“上好的料子,您怎么不留点儿,全便宜她们了。” 福晋捻着手里的佛珠笑得意味深长,“几匹布就能把人推出去当靶子,多划算的买卖。” 她叫来瑞香,“你亲自把三匹布送去李侧福晋那,透露她一共有十二匹就行,其他的不必多说。” 李侧福晋她养了几天精神已经好多了,等人一走直接问身边人,“福晋那得了几匹?” 她身边的翠儿老实回答:“福晋一匹都没留。” “没留?”李侧福晋眉梢吊起,“那剩下九匹都给谁了?” 翠儿战战兢兢地报了前面几位,见她面色如常才吞吞吐吐地说:“最后三匹给……给耿格格了。” “什么?!”李侧福晋猛地坐起来,“她一个低贱的格格,凭什么跟我一样多?!” 底下的宫女太监们全都支支吾吾,她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摔到他们脚下,“你们还敢有事瞒着我?” 一群人连忙跪下,把她晕倒之后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听到耿宁舒住进雪绿阁,李侧福晋气得一个仰倒,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全扔了一通,“爷竟然这么抬举那个贱人!” 那边离前院就一墙之隔,四爷要是去了那后院都没人知道的,当年她想要都没住成功,这耿氏凭什么? 李侧福晋咬牙切齿,“耿氏这个贱人,定是私底下耍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花招,等我能出门了,我一定要弄死她!” 她情绪一激动,肚子又隐隐有些痛起来,吓得翠儿赶紧让人去喊府医。 耿宁舒从不靠近西院,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侧福晋给盯上了。她现在换了地方住,正院来回自然也换了条路,一路上都是常青的树木和绿草,很是清幽。 行到半路她忽然听到有一阵“呜呜呜”的声响,像是某种幼崽的叫,循声去找在一个隐蔽的草丛里发现了一窝小奶狗。白的黑的黄的都有,全都没睁眼,肉乎乎软趴趴的挤在一起,可爱得要命。 没有大狗在,耿宁舒伸手轻轻戳了戳其中一只的小肚子,软糯糯的手感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白果见她逗得开心不愿意走,笑着提议,“格格这么喜欢,要不跟张公公说声,也养上一只,咱们院里也好热闹热闹。”后院是不拘养宠物的,只是有嫌脏嫌吵的,恰好没人养罢了。 耿宁舒却摇头,她喜欢猫猫狗狗,上辈子也曾经想过养,现在只庆幸没养成,要不然她猝死以后小动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不了不了,养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哪还能为这条小生命负责。” 四爷刚踏进后院就听到这么消极的一句,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拒绝奶fufu的小狗勾呢?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4节 小耿:我我我! 第20章 四爷驾到 苏培盛在他身后倒吸一口凉气,耿格格这话说的,她的命是在主子爷手里,难不成还敢有不乐意? 他偷偷去瞥四爷的神色,见他虽然蹙着眉,面上却没有丝毫愠色,目光中还透着几分怜惜,忽然反应过来。 要是耿格格当面对着四爷哭诉抱怨,确实会让人觉得是在表达不满。可她偏偏用了那样云淡风轻,懂事看开的口吻,还是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那就一丁点不满都没有了,只剩下柔弱可怜和无助。 连他听着都觉着心下一酸,更别提四爷了。 如苏培盛所想,四爷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就是耿宁舒被着火的事情惊了魂。她年纪小,哪里遇着过这样的场面,定是吓坏了。 四爷怕自己出现会让她更惶恐,就没有再往前,退后两步回到转角处,等到耿宁舒走了才重新走出来。 看着她瘦弱纤细的背影,他想到在火场外见到她时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沉闷闷的不大舒服。 “苏培盛,那晚发现走水的那个,原本的活儿不必做了,让他擦亮眼睛好生盯着雪绿阁这边,有任何危险都及时来报。” 前院的小篮子接到指令的时候,人都乐傻了,他在府里做了三年,还只是个最低等守门的小太监,没想到偶然发现的这一桩火情让他升了职,昨天还收到了核桃给的五两银子。 他激动地朝着雪绿阁的方向跪下郑重拜了拜,“耿格格真是奴才命中的贵人!今后有用得着小篮子的地方,奴才必定在所不辞!” * 四爷大步去了西院,李侧福晋那边来报肚子疼请了府医,他得过去看看。 进了门,福晋已经在了,他直接问:“如何了?” 福晋宽解他,“爷别太担心,府医方才施了针,李氏的疼已经止住了,应当没有大碍。” 院里的大太监田进禄等在旁边给四爷引路,他却没往正屋去,径自去了两个孩子的住处,方才看到耿宁舒,他就想起正月十五那天这么多祸事都是从李氏这儿起的,就不大想见她。 那日大格格和二阿哥是进宫了的,好在没受影响,福晋道:“妾身已经跟乳母们都交代过,李氏这胎坐稳前尽量少让孩子们过去,免得发作起来吓着他们。” 四爷点头,“安排的妥当,你费心了。” 李氏这胎才一个来月就叫了几回府医,怎么看都不大乐观,还是多看顾好现有的两个孩子才是。 看完孩子那边的府医也过来了,“侧福晋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应当静养为上,此番急火攻心所以突发不适,之后还应当静心少忧思才是。” “她哪来的火气?”四爷脸色沉下来,自己积了那么多怒火都没朝她发,她倒好,连身子和孩子都不顾大动肝火。 福晋就道:“李氏卧床静养,连门都没出过,难不成是下人们没尽心伺候?” 四爷皱了眉,“苏培盛,把李氏身边伺候的都叫来。” 这群人前几天刚被打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身上疼,心中更慌,不敢抬头看坐在主位的两位主子。 福晋问道:“李侧福晋到底是为何腹痛?” 底下几人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话,他们哪敢说是因为四爷让耿宁舒住雪绿阁的事情。 “还不如实交代?”福晋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和颜悦色,“难不成是你们几个谋害主子爷的子嗣?” 这罪名压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田进禄赶忙磕头:“福晋明鉴啊,奴才们就是有十条命,也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光喊着冤屈,避而不答。 “砰!”四爷把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既然都不说,那就拖下去再打,打到有人愿意说为止。” 苏培盛立即指挥太监们动手,敢在主子面前耍心思,真是活腻了。 见四爷来真的,一帮奴才宫女吓呆了,旧伤还没愈合呢,要再添新伤不是被活活打死了么,跪在后头的一个小宫女瘫倒在地什么都顾不得了,“主子爷开恩,奴才说,是因为……” 翠儿眼看要瞒不住,赶紧抢话,“奴才也说,是因为福晋早上分发了一批布料,不知是不是弄错了,竟让主子跟耿格格分得一样,主子一时气急就……” 跟埋怨四爷不公相比,这已经算是件小事了。 福晋面有愧色,起身向四爷请罪,“是妾身思虑不周,原想着耿格格屋中衣物烧毁了大半,这才在格格的份额上多匀了一匹给她。妾身那边没留,这就从库房中挑几匹之前宫里赏的给李侧福晋补上。” “不必,没得这么纵着她。” 就为了这一批布的事,值得气成这样?坐上了侧福晋的位置还这么小家子气,四爷对李氏越发失望,“福晋是她的主子,她再有不满也憋着!” “今天这顿板子给你们存着,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再有什么闪失,统统打死不论。” 李氏连床都下不了怎么会听说这些,还不是这帮奴才嚼舌根,他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李侧福晋还在屋里眼巴巴等着呢,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四爷了,还想跟他好好撒个娇,结果等来的却是他走了的消息。 “爷竟不来看我?”她不敢相信,紧接着就是一股生气和羞恼冲上头,“是不是乌拉那拉氏拦着不让爷来?!” 听她这样直呼福晋名讳,翠儿忙劝,“主子爷是怕扰了您歇息,还把福晋都轰走了,还不是为了让您心情畅快么?” 田进禄也帮着开导,“可不就是,等主子您再生一位小阿哥,奴才看啊,就连福晋都要让您三分呢。” 一个个轮番哄着李侧福晋喝了药睡下,西院这才终于消停了。 四爷带着怒气去了正院,后天就是家宴,福晋之前派人传消息来,要跟他商议些事情。 瑞香端来上好的普洱,福晋见他喝了才问:“不知这家宴,爷想放在哪边办?” 四爷本就对这个家宴没什么兴趣,也不稀得费心想,“寻个暖和的地方就成。” 福晋又小心地试探,“李氏胎像不稳,要给她留出位子吗?” 四爷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就别参加了,位子也不用留,空着不好看。” 福晋简直乐坏了,能让李氏吃瘪简直比夸她还让她高兴。 四爷不乐意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其他照你的意思做就行,你一向办事妥当。” 福晋脸上就露出真切的笑容来,不管四爷宠着后院的谁,这份正妻的权力总是在她手里,“爷谬赞了。” 四爷听她谦虚又有点烦躁,夸她道谢不就行了,还偏这么弯弯绕绕的,他在外头已经揣摩地够累了,在后院也放松不下来。 他让苏培盛拿了书出来,坐到暖榻上看,断了福晋再找他说话的念头。 到了晚膳时间,福晋把一道宫爆肉丁和一份海参鸭子特意放到了他前头,“这是妾身亲手做的,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四爷一看就没什么胃口了,这两道是他这阵子在宴席上动过几回筷子的,却不是因为爱吃,而是其余菜太难吃他没办法将就两口的,偏她还以为自己爱吃。 看在福晋一片心意他没有发火,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就说饱了。福晋立刻放了筷子,亲自伺候他净手。 之前过年忙初一十五也没在她这留宿,她还满心期盼他留下,可四爷已经坐不住了,说了句明儿一早要跟太子爷办事就走了。 他一路往前院去,看到雪绿阁的灯亮着,想了想脚下又拐了过去。 一踏进门,里头空空荡荡像是没人住似的,耿宁舒的家当在原本的院子里就少,搬到宽敞的雪绿阁更是看着可怜。 博古架上是他赏的碗筷和花瓶,都没拿来用,全都供着呢。 见她这么看重自己的心意,四爷心情好了一些,“这边住得如何,可还习惯?” 耿宁舒乖巧点头,“这么好的地方当然习惯,谢谢爷。” 她不加掩饰的喜悦让四爷有些好笑,“听福晋说,前些日子见了家里人?” 耿宁舒没想到他还关注这些,想起见梁氏是为了拿孩子嗝屁汤就有些心虚,“是的,见了额娘。” “都说了些什么?” 耿宁舒眼睫垂得更低了,“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说阿玛最近腰疼好一些了,弟弟妹妹们也懂事,家里还栽了一棵杏子树,到时候给奴才做杏干吃……” 她声音娇柔温婉,说起家人的时候神色柔和带着笑,一字一句让四爷的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小门小户也有自己的好处,他这些天在宫里,一点亲情都没感受到,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她年纪小,想家里人也是情有可原,四爷就道:“平日里见不着,逢年过节的还是可以多见见的,不住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 耿宁舒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可以吗?” 四爷被她逗笑了,“爷的话还有假?” 耿宁舒立马喜笑颜开,“谢谢爷!” 白果给两人上了茶,四爷一闻就知道是之前自己赏给她的普洱,这次味道对了,他就端起来喝了,不知道是不是来这边心情轻松,连茶都觉得好喝了些。 白果在旁边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这么久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移开了。 四爷喝完发现耿宁舒喝的也是普洱,但跟自己的不一样,有小小花朵在里面沉浮,“你这是什么?” 耿宁舒有点不好意思,“那次您走后才发现上的茶有些潮了,想着丢了可惜,奴才就做成了花茶。” “我尝尝。”四爷顺手接了过去,虽然普洱的风味有些丢失,但有一股梅花香,别有一番雅趣。 他想起了那天在梅园见到她,“为了这些梅花天不亮就去采了?” 耿宁舒摇头,“是去采梅花雪。” 白果找到机会插话,“今儿四爷喝的普洱就是用格格亲手采的梅花雪泡的。” 四爷恍然大悟,“难怪喝着有些不同。” 看他颇有兴趣的模样,核桃又为他上了一杯纯的梅花雪水,四爷品了品,口感比平时喝的水更加轻盈,还有极淡的甜味。 “那为何不用露水,也是无根之水。” 本以为耿宁舒会引经据典说些什么有诗意或是雪更为高洁的话,没想到她说:“因为试过了,雪水比较好喝。” 四爷愣了一下,哑然失笑,真是个真心实意又返璞归真的答案。 苏培盛在旁边看着连连称奇,路上还像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的爷,到这里就这么一小会儿就雷鸣闪电转晴天了。 第21章 烛光宵夜 四爷和耿宁舒坐着品茶闲聊,气氛很好,外头的小太监悄悄进来找苏培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培盛听完眉头一挑,找了个空档上前,“主子爷,膳房来人说耿格格点的宵夜到了,可要送上来?” 耿宁舒轻轻“啊”了一下,她差点忘了这茬。 自从搬来雪绿阁,提膳都不用核桃和白果亲自去了,膳房突然冒出好多乐意跑腿的小太监。 四爷颇为稀奇,“你还点了宵夜?” 女子爱美不喜发胖,不管是从前宫里的孝懿仁皇后和德妃,还是现在他后院这些女人,都吃得很少,连晚膳都不大用的,更别说大晚上吃宵夜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5节 耿宁舒想起自己都点了什么,硬着头皮笑笑:“晚膳用的早,有些饿了。” “核桃快去把东西退回去,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别冲撞了主子爷。”她边说边给核桃使眼色,别真退了,先放小厨房就行,等四爷走了再吃。 核桃点头表示收到,正要出去没想到四爷却说:“无事,拿上来吧。”她年纪小,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是应该的,别饿坏了。 他都这么说了,耿宁舒哪还能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宵夜进门了。 食盒刚进屋,一股孜然和辣椒面的呛人味道就四处散开,打开一看,里头都是用签子串着的各式各样烧烤,荤的烤羊肉烤五花,素的烤韭菜烤蒜薹,还有一道蒜蓉粉丝烤茄子,全是重口味的。 四爷指着一样带褶子像是豆干又像肉的玩意问她,“这是何物?” 耿宁舒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咬了咬下嘴唇,小小声道:“是……烤肥肠。”还是她特意让袁有余买的。 “啪!”地一声,苏培盛飞快把食盒盖上了。 这样不洁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主子爷面前? 核桃急得冒汗,赶紧出来打圆场,“小厨房还有燕窝羹和绿豆糕,奴才这就去取来。” 明明听小立子说四爷去了福晋的院子用膳,她才敢让格格吃这些,谁想到竟正好撞上。 四爷抬手,“不必了,你们格格一个小姑娘家吃得,爷一个大男人吃不得?” 他伸手就想去拿烤肥肠,耿宁舒眼疾手快塞了一串烤羊肉过去,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奴才觉得这个最好吃,爷先尝尝。” 她怎么敢让四爷吃,他这么说不过是男人强撑面子的心态,万一后面追究起来,她可没好果子吃。 耿宁舒又看准时机假装不小心手一抖,把肥肠给撞到地上了,“哎呀,脏了,白果快丢出去。” 她这样的小动作当然没逃过四爷的眼睛,他有些好笑,说她胆子小,她连自己点名要吃的东西都敢扔地上,可说她胆子大,又会因为一串肥肠而害怕。 看着她怯生生的笑脸,他想着,罢了,就没再说话,吃起了羊肉串。 烧烤对于满人来说不是个稀罕东西,可平日里吃的都是烤完了全部拆下来再呈上来的,这样直接拿竹签串着就吃,反而有些野趣。 吃烧烤的时候应该配碳酸饮料,不过这边没有,耿宁舒就让备了果酒来。看着四爷一串肉一口酒,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将烤串消灭掉了大半,她委屈,想哭,这个吃法,他是没吃饭吗? 只有苏培盛知道,四爷晚膳是真的没吃好。吃饭这事儿还是要看陪着的是谁,福晋院里的好菜好饭哪样拿出来不比这些强?可偏偏主子爷就是乐意在这吃。 等四爷吃饱喝足已是入夜时分,耿宁舒已经做好了侍寝的准备。虽然额娘的方子还没送过来,但看来已经到时候了,眼一闭牙一咬就过去了,她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一回就中吧? 四爷却没留,“你早些歇着吧,爷明儿一早还有事,先回前院了。” 他之前拒绝了福晋的留宿,现在再住在这就太打她的脸了,他虽然有些烦她,但正妻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要不然怎么能治理好后院。再来耿宁舒惊了魂需要多多休养,他不急在这一时。 耿宁舒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四爷能经常来这蹭吃蹭喝,又送着送那的,说明不是厌恶她,相反还有些喜欢她,她小命无虞。 按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四爷并不大在后院留宿,看来是个不沉迷女色的性子,挺好。 “恭送爷。”耿宁舒送了他出门,也不再折腾袁有余了,把燕窝喝掉就睡下。 再醒来是一个艳阳天,福晋特意找人算过的家宴吉日。 白天四爷去了外头,院里没什么活动,核桃就将从福晋那搬回来的三匹布料拿出来,“衣裳得抓紧做起来了,格格喜欢什么花样的?” 府里是有绣娘,不过都是紧着福晋和侧福晋的做,她们院里要排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这耿宁舒还真不太擅长,“惯常都有哪些样式?” 核桃掏出一本画了各种花样的簿子:“春日里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绣各种花的居多,要热闹些的话,还有蝴蝶喜鹊之类的。” 耿宁舒倒是没什么要求,“做简单点的就行。”她完全不会绣活,白果毛手毛脚的也做不好,全靠核桃一个人,耿宁舒不想太累着她。 核桃知道她的心思,“这哪费什么劲儿,现在提膳用不着奴才,洒扫白果麻利的很,格格只管提要求吧。” 耿宁舒就说:“做宽松点就成,感觉最近胖了,行礼的时候胳膊底下都有些绷着。” 白果没忍住笑了,“那您少吃两顿宵夜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耿宁舒瞪眼,“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核桃也笑着打趣,“每回说起吃喝玩乐,格格的歪理总是最多的。” 三个人笑闹了一通,核桃才把话题扯回来,“这匹水绿色的绣兰花和竹子,桃红的配杏花粉桃,丁香色的用蝶恋花如何?” 耿宁舒当然没意见,当下就敲定下来。 核桃又说起初一收的那匹布料,“还好上回福晋送来的天青色料子奴才已经赶工做好了,要不晚上家宴就要穿旧衣裳了。” 提起家宴,白果很是好奇,“格格您这些天琴也没练,舞也没跳,到底要献什么艺给主子爷呀?” 耿宁舒只是神神秘秘地笑着,“到晚上你们就知道啦。” 不说惊艳全场吧,好歹也能看傻一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周末愉快呀~ 第22章 家宴才艺 家宴傍晚开始,核桃和白果从下午就开始摩拳擦掌,将妆奁里的胭脂水粉的和钗环珠玉全部拿出来摆开,准备给耿宁舒精心打扮一番,让她在宴上艳压群芳。 耿宁舒却没这想法,“做个简单舒服点的,别弄太多首饰。” 这家宴就好比无聊的员工大会,还不知道要坐多久,顶着一头分量重的珠宝金玉在上面也太受罪了。 核桃以为是她的才艺表演需要,给她做了个轻便的发型,妆容也不复杂。 有了上次宴席东西难吃的经验,耿宁舒特意先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才出发。 因着外头太冷,这回的家宴还是安排在正院的暖阁里面,耿宁舒过去的时间不早不迟,可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难得有个在四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大家都很踊跃。 她在暖阁一露面,里头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她们也不聊天了,先看看她,再瞟向苏格格,眼神里透着一股隐秘又兴奋的八卦味道。 耿宁舒看了苏格格一眼就明白了,她们撞衫了。 都是天青色的衣裳,只不过苏格格的料子更上乘,绣花的样式也更加精致,配上贴身的剪裁,将她纤细的身材呈现得淋漓尽致。 这么一对比,耿宁舒身上这件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核桃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不是在穿着上把格格比下去了吗?白果也慌了神,小声问:“格格,要不咱们回去换一件吧。” 看到她们慌张的样子,苏格格得意极了,不枉她花了好几天费心琢磨穿搭和妆容。 耿宁舒压根没当一回事,“这有什么,不必换。”她又不是来选美的,管他撞不撞衫呢,从前开员工大会的时候,还要求所有人都穿一样的文化衫呢。 核桃在心里为她的淡定比了个大拇指,现在回去换岂不是承认自己输了?格格光靠脸就赢过苏格格万千,当然是有不必换的自信。 她挺直了腰板扶着耿宁舒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今天后院的格格侍妾们全都用心打扮了,连宋格格都穿了身不常见的杏红色衣裳。 苏格格更是铆足了劲,头上的流苏簪子步摇和花钿都快把旗头插得一点空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众人的浓艳越发衬得耿宁舒清汤寡水的,核桃只是有些担心四爷会不会怪罪格格不够重视这场家宴,她转身悄悄去外间供着的花瓶里掐了一枝梅花给她簪上。 稍坐了一会,四爷就和福晋一道来了,众人起身给他们行礼,四爷立刻被一室插满珠翠的旗头给晃花了眼。 白天他跟太子爷是出去巡视京中百姓生计的,虽然今年没有雪灾,可老百姓的日子依旧不好过,老人们更是衣衫褴褛连口粥都吃不上,他看在眼里,心里沉重了一天,中饭都没胃口吃。现下看着这富贵的一屋子金玉满堂,他脸上就有些火辣辣的。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人群里的耿宁舒,乱花丛中只有她梳着简朴的小两把头,只簪了几朵梅花和小巧的流苏,清爽怡人,心头这才松快了一些。 果然,她跟别人还是不一样的。 福晋一直关注着四爷的神色,生怕自己哪里的安排不妥当,见他面色稍霁,这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下四爷眉头皱起,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不满意呢。 “家宴不必多礼,都起来吧。”四爷叫了众人起,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太监宫女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好菜美酒端上来,耿宁舒看了一眼,全是冒着热气的好菜,比除夕的宴席好了不止一点。 福晋第一个起身给四爷敬酒,耿宁舒摁了摁太阳穴,最讨厌的说敬酒词环节虽迟但到。 这时代的女子虽然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可一个赛一个的能说,吉祥词连成了诗都不带重复的,又是祝四爷身体康泰,绵绵福祉,又是祝他和福晋伉俪情深,情比金坚。 轮到耿宁舒的时候,她干巴巴憋出一句,“祝四爷和福晋万事如意。”就结束了。 四爷看她豪迈地一口把酒闷了,有些好笑。这些说辞不过都是骗骗人罢了,一个个都巴不得争宠,哪会诚心诚意祝福他们夫妻和乐,偏她实诚宁愿不说也不愿意编假话。 等一轮说完,福晋端着贤良的笑容勉励大家,“都是自家姐妹,团圆饭大家不用拘束,也祝各位妹妹新的一年为四爷开枝散叶。” 苏培盛就见四爷垂了眸,明显是又不大高兴了。这福晋也是真有本事,总能挑主子爷不乐意听的说。 家宴上有歌舞表演,耿宁舒第一次见还挺有意思,盯着看了好久,没注意到四爷时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 吃了几口干果,她尝试性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眼睛一下亮了,这味道太熟悉了,是袁有余的手艺,看来福晋为了这次家宴还真是用心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耿宁舒边看表演边吃菜,其他人都使劲往四爷跟前凑,就她一个自顾自吃着,心情颇好地还喝了好几口酒,四爷跟着也饮下几杯。 好一顿吃喝之后她离席去更衣,不一会儿暖阁里有幽幽的古琴声从屏风后头传出来,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是一个蒙着面纱天青色衣裳的女子坐在那弹奏。 琴声悠扬清越,是一曲《梅花三弄》,四爷饶有兴致地听着,他喜欢古琴,难得耿宁舒有这样的心思,弹得也不错。 福晋看他认真欣赏,嘴角也露出几分笑意。 众侍妾都扼腕,她怎么没想到在家宴上献艺呢?让耿宁舒出了这个风头,郭氏却眼里有笑,悄悄地离席了。 琴声正到动情处,忽然从屏风里又窜出来一个蒙着面纱穿玫红衣裳的舞姬,露着肚脐和修长的腿。她腰肢柔软跳得妖娆勾人,一下将古琴的注意力全给抢光了,直接把琴声当成了陪衬的伴奏。 这一出的让弹琴的人始料未及,手上一乱连着错了好几个音。福晋嘴角微微抽动,四爷也皱了眉,古琴雅,舞蹈俗,丝毫不融洽,倒是像较劲。 一曲终了,舞姬率先摘下面纱,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容,是郭氏。她媚眼如丝地盯着四爷,缓缓俯下身,让穿着不多的身前露出更多风景,嗓音裹着蜜糖一般腻歪,“奴才献丑了。” 琴女却没有摘面纱,转身想先离开,耿宁舒正巧回来,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弹琴的竟是苏格格。 苏格格恨得牙痒痒,她本想先声夺人,抢在耿宁舒前头献艺,没想到却被郭氏给破坏了。 郭氏暗自得意,她早就撞见苏格格在非常刻苦偷偷练琴,还让宫女在外头放风,特意想了这招可以踩着她上位。 苏格格调整了表情摘下面纱来,露出一张有些不安的脸,上头挂着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轻声道:“不曾知道郭妹妹要献舞,否则我就选一首与舞蹈相匹配的曲子了,扫了主子爷的兴致,是奴才不好,请爷责罚。” 四爷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怪罪,“一桩小事罢了。”没说什么,当然也没夸奖,苏格格温婉地谢了恩,在心里把郭氏撕了个稀巴烂。 福晋心里憋着一股气,还以为这苏氏是个有办法的,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出了这样的差错,她赶紧点了耿宁舒的名,“听说耿格格也准备了才艺,不妨也先展示了吧。” 要是表现好,能让四爷高兴,表现不好,那就是火上浇油了。 耿宁舒没有推拒,起身走到暖阁的正中间,在众人屏气凝神之下她轻轻一笑开口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1” “一年之计在于春,仅以此诗盼春日早至。”说完她就行了个屈膝礼潇洒退场了,前后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 每年公司里搞什么破冰仪式和团建,硬性要求每个人必须表演一个节目,她每次都是用诗朗诵敷衍过去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全场瞬间寂静得连呼吸声都不见了,这算个什么表演? 核桃和白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就是格格信心满满的才艺?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6节 苏格格差点憋不住笑,一定是因为她珠玉在前,所以耿氏怂了自暴自弃,她正想出声讥讽,就听到一阵鼓掌的声音。 竟是四爷! “好!”他脸上的笑遮不住。他本就不耐烦看什么表演,耿宁舒这么快把流程过完,不拖沓,正合他意。 郭氏愣住了,主子爷竟然好这口? 宋格格夹了一颗糯米甜枣嚼着,尝出了苦涩的味道。这应该就是明晃晃的偏爱了吧,不管什么表演,只要人是爷喜欢的,做什么都是好的。 苏格格更是不敢相信,她费心费力,手指都磨破了练的古琴,竟然被平平无奇的一首小儿都能背的诗给压下去了?! 看到四爷眉宇间不加掩饰的欣赏,福晋更是有危机感,赶紧给瑞香使了个眼色。 等瑞香下去了,她才笑着对四爷说:“耿格格真是个妙人儿,能博爷舒心一笑,看来今晚必是耿格格侍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耿:摆烂咸鱼王本人。 1注解:来自古诗《春晓》 第23章 豁出去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顿时各有滋味。 耿宁舒震惊了,不是吧,这样也行?到底是你们不正常还是我有问题?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其他人看着她既羡慕又嫉妒,酸溜溜道:“恭喜耿格格了。” 苏格格面色扭曲,死死咬紧了后槽牙,她又一次被耿宁舒比了下去,还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就连同一条船上的福晋也觉得她没用,大力举荐了耿氏。 可她们都不知道,四爷对福晋自说自话的安排也颇为不悦。 他本来就准备这几天找个日子去耿宁舒那边的,被福晋这么一说倒好像是因为她献艺争宠才得来的机会。 四爷也知道福晋费心安排家宴也是为了推荐新人给他。今年进宫拜年,就连比他小的五弟七弟一人身边都带着三个儿子,唯独他,孤零零的就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二阿哥。 顺势应下他不乐意,拒绝又怕耿宁舒多想,只说:“家宴还没结束,先不谈这个。” 福晋自然是不会违背他的意思,“爷说的是。” 宴会继续,可有了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今晚定是耿宁舒侍寝了,一个个都失了活力,索然无味地坐着。 福晋衣袖沾到了酒液,告罪下去换一身衣裳,瑞香回来支开其他宫女亲自为她更衣。 福晋斜了她一眼,“都办妥了?” 瑞香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前天已经借机让人在宴会用的酒里掺了更烈的,喝完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半个时辰之后才会有后劲返上来。刚才奴才去看,酒坛已经空了,保准爷能宿醉到天明。” “嗯。”福晋满意地点头。即便选了耿宁舒又怎么样,她绝对不会让那样的威胁成功侍寝。 这时守在外头的另一个大宫女吉香叩了门进来,“福晋,苏格格来了,说想见您。” 福晋丝毫不觉得意外,“进来吧。” 苏格格一进来就急吼吼道:“福晋,您不是说要帮奴才的吗?怎么选了那个贱人?” 福晋扶着头上钗子,对着镜子一点点摆正,漫不经心道:“你问我耿氏今天穿什么衣裳,会表演才艺,我都提前告诉了你。已经给过机会,自己技不如人我又能如何?” 她冰冷的目光从平滑的镜面上反射到苏格格脸上,“难不成还要我把爷绑到你榻上?” 苏格格被看得一个激灵,脑子冷静下来,吓得立马跪下,“奴才没有这个意思,是奴才失礼了。”她真是气昏了头了,这可是福晋,她竟敢上来就质问。 福晋不屑地收回眼神,没搭理她,继续摆弄头上的首饰。不过就是个下人,自己好声好气的还真当自己拿她当姐妹了。 她不把苏格格放在眼里,可对苏格格来说,她现在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膝行到她脚边求道:“福晋,求您再帮帮奴才!” 福晋还是没理,只是吩咐旁边的瑞香:“你去准备点醒酒汤,爷今儿得了佳人定是高兴坏了才喝了这么多,待会肯定醉得厉害。” 苏格格被她刺激得完全失了理智,用力在地上磕头,“福晋,只要能抢在耿氏前头侍寝,奴才为您做什么都行!求您给奴才一个机会!” 福晋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一个人只有被逼到了绝境,才能豁的出去。 “今晚热热闹闹的,倒是让我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出戏,”她幽幽开口,“宋朝徽宗的皇后身边有两位侍女,一位乔氏拥有绝色美貌,很快获得了徽宗的宠幸,另一位韦氏即便自荐枕席也无法入徽宗的眼……” 苏格格不明白福她为什么跟自己讲起了故事,一开始听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到这里登时难堪地涨红了脸,这暗示的不就是耿氏和她么? “福晋……”她狼狈地出声,想询问福晋说这些话的用意,却听到福晋却又说:“可后来徽宗驾崩,却是韦氏做了太后,你可知道为何?” 苏格格一下来了精神,身体都不自觉往前倾,“为何?” 福晋低头冲着她笑了笑,将她头上的一根流苏簪摘下来,往下挪了三分再插进去,簪子尖锐的顶部几乎是贴着苏格格的头皮划过的。 “因为徽宗酒醉,韦氏趁机与其玉成好事,还生下了儿子,这个儿子又成了下一任皇帝,她自然顺理成章坐上了最尊贵的那个位置。” 福晋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似感慨般叹了口气,“人呀,有时候就得咬得紧牙关豁得出去,才能为自己挣一份锦绣的前程。” 一番话说得苏格格心口狂跳,再想到自己刚进来时福晋说了四爷有些醉了,她面露狂喜,“多谢福晋指点!” 福晋却是一脸讶然,“嗯?我指点什么了?”她扶着脑袋摇了摇头,微微有些懊恼,“今晚喝得有些多了,别是说了什么胡话,苏格格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格格从善如流,“奴才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奴才自己想出来的,与任何人无关。” 她向福晋行了个大礼,匆匆离开了。 等门重新关上,瑞香有些不明白地问:“主子您既然已经灌醉了爷,避免了耿氏得宠,为何又要帮苏氏一把?奴才瞧着她不是个安分的。” 在屋里看完了全程的全嬷嬷笑道:“主子这哪里是在帮苏氏,这是给她挖了个大坑呢。” 醉了的男人是没法成事的,苏氏要是真成功上了主子爷的榻,也压根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却能让爷雷霆大怒,到那个时候,这苏氏就真的彻底只剩下做福晋脚下的狗这一条出路了。 宴席散了,福晋安排了耿宁舒先回去准备着,将四爷安置在暖阁偏厅里的榻上醒酒。 苏培盛正焦心醉成这样还能不能去的成雪绿阁,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跑过来找他,“苏爷爷,郭姑娘手里捏着一块玉佩硬说是四爷方才赏了她作今晚侍寝凭证的,正闹的不可开交,福晋托您去掌掌眼。” 福晋来请,他还是要给面子的,让人好好守着主子爷便匆匆过去了,到了暖阁正厅里头却连福晋的人影也没见着,更别说什么郭姑娘了。 “坏了!”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奔回去,就见偏厅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守在里面的太监宫女全都退到了外头。 他连忙趴到门缝上往里一瞧,天青色的衣裳和四爷宝蓝色的锦袍胡乱落在地上,榻上很明显是两个身影依偎在一块。 一股凉气从苏培盛的脚底直窜上了天灵盖,平时精明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第24章 放鸽子 耿宁舒第一次进入正式的侍寝流程,才知道想完成这项任务也不太容易,光准备的过程就很繁琐,需要先用香汤沐浴,清洗干净脸再重新化妆。 唉,还是一个人睡觉轻松自在。 核桃和白果欢欣鼓舞地忙碌着,叽叽喳喳热烈地讨论要给她化什么样的妆容,穿什么样的寝衣,之前没穿成的那件粉嫩嫩纱衣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耿宁舒耐着性子让她们摆弄,心想还好现在四爷只是个贝勒,要是已经称帝,按照宫里侍寝的规矩她连寝衣都没得穿,得被光着包在被子里抬过去。 一整□□完,夜已经深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四爷过来,耿宁舒都开始打哈欠有点坐不住了,终于有人踏进了雪绿阁,却是前院的张连喜。 他满面堆笑,上来就乖巧地打了个千儿,“奴才给耿格格请安。” 耿宁舒点点头,问道:“主子爷呢?” 张连喜脸上的笑就变得讪讪的,“那个……主子爷晚上喝多了,已经就近歇下了,您也请早些休息吧。” 核桃和白果的笑脸立马就垮了,担忧地看向耿宁舒。 耿宁舒强压着不爽,“我知道了,麻烦张公公跑一趟。” “哪里哪里,这是奴才应当做的。”张连喜赶紧灰溜溜地跑了,要不是师父点名让他来通知,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才不干呢。 等他一走,白果就不高兴地埋怨起来,“主子爷怎么这样啊……”明明都安排好了要过来的,这下格格岂不是要被全后院的人奚落嘲笑。 “白果!”核桃急声打断她,“不可妄议主子的事情。” “不来就不来,累一天了都去睡吧。”耿宁舒难得表现出不高兴来,只不过不是因为丢了脸或者失望哀怨,而是她强打精神又是沐浴又是打扮的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被放了鸽子! 这就好比背了一礼拜老师划的重点,考试却一道都没考,熬夜写了策划方案第二天告诉你整个项目取消。 溜她玩么?! 耿宁舒气呼呼地睡下了,做了个梦,梦里她嚣张地在四爷脱了衣服走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出门去,再狠狠摔上了门,让他也尝到了被放鸽子的滋味。 隔天起来她去正院请安,不明真相的侍妾们还纷纷朝她投去艳羡嫉妒的目光,她懒得跟她们说真相,拿胳膊撑在茶桌上歪着脑袋闭目养神。 她们的目光更加酸妒交加,昨晚四爷到底宠爱了她几回,才能把她累成这副模样! 郭氏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碎了,看对面苏格格的位子空着她心情稍稍好一些,“苏格格今儿怎么没来,难不成是昨天没被选上侍寝又病了?” 耿宁舒没兴趣接话,其余的侍妾都不敢妄议一个格格,只有老好人宋格格出来打了个圆场,“估计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话音刚落,内室传出一点响动,帘子掀开,刚刚她们嘴里说着的人扶着福晋一道出来了。 众人都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福晋就笑道:“昨晚苏格格大喜,今儿还这么早来,真是有心了。” 苏格格娇羞地低下头,“侍奉福晋是奴才的本分,自是牢牢记在心上一日都不敢懈怠。”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昨天竟是苏格格侍的寝?这当中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俱是震惊非常,一方面嫉妒苏格格好运,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耿宁舒到手的侍寝居然都飞了,都去看她的表情。可惜耿宁舒面色如常,一点热闹都没让她们看到。 福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耿宁舒平静的脸,笑着点了瑞香的名,“苏格格侍寝有功,把我备好的赏赐拿上来。” 瑞香托着一个红漆描金铺着红布的木盘走到堂中央,掀开顶上盖着的红布,里头盛着一只缠丝金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鲜红鸽血石,一对红珊瑚珠串的耳坠子,还有两个银元宝。 红彤彤又喜庆,都是好东西,郭氏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上头了,福晋特意去瞧了耿宁舒的神色,见她目光依旧毫无波动,有些悻悻。 这样的好事被死对头抢了,她竟是真的不恨不恼? 苏格格眼睛发亮地接下,“谢福晋恩典!” 福晋和气道:“不必多礼,来日你能有好消息就算不辜负我特意备下的这些东西了。” 苏格格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好消息……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消息呢? 昨晚四爷醉得人事不省,什么都做不了,连榻上的血都是她割破自己的手滴上的。本想早上起来勾着主子爷成一回事,哪想到他醒来后沉着脸推开她直接走了,连赏赐都没给,还让她喝了一大碗避子汤。 这样要还能有好消息,那真的是天上下红雨了。 不过这些事情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知道,苏格格强撑着应了话。 福晋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她就是故意说这番话扎她的心的。四爷哪能接受自己被霸王硬上弓,这辈子苏氏都不会有好消息了。 她捻着手里的佛珠,转头鼓励大家,“你们也是一样,都跟李侧福晋一般多子多福的才好,院里只有大格格和二阿哥,到底还是有些冷清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7节 妾侍们异口同声地应下。 开完无聊的例会,耿宁舒欢快地回去用膳,半路上却被苏格格给拦住了,“妹妹怎么着急着走呀,姐姐我还想多跟你说会儿话呢。” 耿宁舒看她一脸得色就知道她是来炫耀的,没给她机会,“是因为从我这截胡了四爷,要跟我赔礼道歉吗?行,你开始吧。” 一通抢白一下把苏格格给弄不会了,愣了愣才道:“昨夜让妹妹空等了,姐姐确实很是过意不去。” 她趾高气扬地抬了抬下巴,让烟儿将装着赏赐的托盘递上去,阴阳怪气地刺激道:“耿妹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样,算我这个姐姐对你的补偿。” 苏格格眉飞色舞的,长久以来憋着的一股窝囊气,终于在今天全部吐了出来,她舒爽无比。耿氏相貌比她更美又如何,先得了主子爷的喜欢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抢占了先机踩在脚下! 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连核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扶着耿宁舒的手加了点力道,劝她不要跟这种人起冲突,这还是在正院前头,闹出大动静不好收场。 耿宁舒倒一点没被激怒,只是看了眼里头的东西说:“这都是福晋赏的,给我不大合适吧?” 苏格格非常潇洒的一摆手,“既然赏给我拿就是我的,妹妹尽管挑就是了,千万别跟我客气。你家的条件怕是没有见过这样好的东西吧,我可见多了,不稀罕这一样两样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耿宁舒立马乖巧地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左手拿起金镯子,“这个样式挺好看的”,右手抓起鸽血石,“这个颜色可真漂亮呀”。 竟是真的认真挑选起来了! 不等苏格格反应过来,耿宁舒直接把最贵重的两样攥在手里就走了,“苏格格大气,多谢苏格格。” 不用侍寝还有好东西拿,她美滋滋地回去吃早饭了,留下不敢置信的苏格格一人站在原地,捂着胸口气得差点吐血。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预习过一遍流程了,侍寝还会远吗!感谢在2022-07-04 23:58:45~2022-07-05 23: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川川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赏赐和惩罚 后院里的风波因为耿宁舒的不闹腾和四爷的不踏足,很快平静了下来,前院却是好一阵血雨腥风。 当天跟着四爷的人,包括他跟前最得脸的苏培盛都被打了十五个板子,一时间个个都紧着皮噤若寒蝉。 处罚的理由对外只说是他们伺候不周,让主子醉酒误了第二天的差事,只有苏培盛清楚,这是四爷被苏格格算计气得狠了。 张连喜因为当晚留在前院侥幸逃过了一劫,此刻正坐在床沿给躺在床上动弹不了的师父上药。 苏培盛疼得龇牙咧嘴,心中狠狠记上一笔,“苏格格是吧,从今往后只要有我苏培盛在一天,你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按照惯例头一回侍寝四爷是该赏赐的,可苏培盛不在,他根本想不起这茬来,福晋等了两天假装不知缘由地来问。 提起这个人四爷都觉得屈辱,又不好表现出来,不耐烦地让张连喜去弄,“随便寻几样送过去就行,办好也不必来回了。” 张连喜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意思,心里没底找了师父求助。 苏培盛一听来了劲,琢磨了一会儿,“我记得库房最里头的角落里,是不是堆着一箱前年草原上进贡的獾皮子?” 张连喜点头,“师父好记性,是有这么箱东西,都积灰了。” 苏培盛冷笑两声,“就送那个。” “这……”张连喜有些犹豫,“那皮子好是好,可当年不是因为没炮制好臭得人恶心才丢在那的么,两年下来怕更是臭得不行了。” 苏培盛笑得更开怀了,“就是恶心人才好,女人怀孩子就会犯恶心,苏格格巴不得有机会吐一吐呢。你放心大胆让人挑两张最臭的出来送过去,有什么事师父给你担着。” 听他说得这么笃定,张连喜回过味来了,师父平日里油滑得跟泥鳅似的,没有笃定把握是绝对不会干得罪人的事。再回忆起主子爷醉酒那晚还专程派了自己去耿格格那,看来苏格格这侍寝里头有猫腻呢。 他照着苏培盛说的把东西送了过去,苏格格好不容易盼到人来,惊喜地迎上来,瞬间又被熏得倒退两步,“张公公,这是?” 张连喜似笑非笑,“主子爷有赏,格格还不接着?” 苏格格看着上头脏兮兮黑乎乎的东西不敢置信,她初次承宠,爷竟只送了两张臭皮子? 当年四爷还是个光头阿哥的时候,还送了宋格格两斛珍珠和一套头面呢,结果轮到她就这? 张连喜知道她嫌弃,他也嫌呀,将托盘往前一递,“怎么,主子爷的赏格格不喜欢?” 苏格格忙道不敢,脸都绿了还硬挤出笑来,“谢主子爷赏。” 等张连喜一走,她立马捏住鼻子,“烟儿快端走,端远点!” 她被熏得眼冒金星,顾不得冬日冷冽的风,开了所有的窗户通风透气。可就算是这样,屋里也臭得待不住人,偏偏主子所赐还扔不得慢待不得,这哪里是赏赐,分明就是惩罚。 四爷这明摆着厌恶她了。苏格格捏着帕子面色惨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豁出去搏了,可为什么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张连喜办完事,回去跟苏培盛说了一声,听到她又臭又不敢推拒,他一下乐得身上的疼痛都好了几分。 * 到了晚上四爷又召了张连喜过去,他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是因为苏格格的事来兴师问罪的?正惴惴不安呢,结果四爷问:“那晚是你去通知的耿格格?” 张连喜松了口气,又猜不透他什么意思,眼珠子转了转保守着答道:“苏公公脱不开身,想着奴才跟那边比较熟悉,这才喊了奴才去传了话。” 四爷听完没说话,沉默了好半晌才问:“她……什么反应?” 张连喜瞪圆了眼睛,他竟然在主子爷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忐忑。 他赶紧照实说了,“耿格格看着挺不高兴的,奴才前脚刚走,后脚阁子就熄了灯,隐约听见一句‘不来就不来’。” 果然还是生气了,四爷按按眉心。他隔天就想去看她来着,可又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该怎么解释苏格格的事情,这才拖了下来。 “去库里把西洋来的那对琉璃杯找出来,再搬两坛甜些的果酒过去,”他记得每回有酒她都没少喝,“还有,私底下问问她的宫女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张连喜惊叹不已,四爷对耿格格真是上心,她得的东西都是主子爷亲自挑的不说,还担心她不好意思提要求让自己找宫女旁敲侧击。 再看看那位苏格格,嘶,这对比太惨烈了,他在心里给苏培盛竖了根大拇指,师父这眼光还是毒辣。 既然是四爷关心的事,张连喜马不停蹄就去办了,还偷偷找了白果问,核桃太精明,怕是问不出来什么。 白果也不憨,不会把平时格格不着调的一面露出来。她仔细想了想,格格吃得好睡得香,确实没听她说过有什么想要的,如果硬要说的话,“好像一直念叨着想看什么书。” 张连喜追问:“可知道叫什么名儿?” 白果老实摇头,“我问过,格格每次都是叹一口说后院里没有,没提过名字。” 张连喜又问了几句,确定没有其他的,这才回去禀报。 四爷没想到她还这么有上进心,“明天傍晚带她来书房挑。” 张连喜眼皮一跳,乖乖,就连福晋都没有随意进出主子爷书房的权利,耿格格竟这么轻易得了? 耿宁舒接到消息的时候高兴坏了,“真的?那可太好了!”她正愁找不到话本子看呢,迫不及待跟了去,连琉璃杯和果酒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没有主子的允许,她不能踏出后院一步,这还是她头回来前院。这里比福晋的正院更加规矩,上下都透着一股严肃板正的劲儿,还有一些配了刀的侍卫巡逻。 耿宁舒缩了缩脖子,想着还好自己当时穿过来没有想着逃跑什么的,要不然早就一刀两个洞嗝屁了。 书房很近,跟后院就隔着一堵墙,很快就到了,张连喜推开门弓腰恭请,“要说书,这府里就属这儿最多了,四爷收藏了许多存世孤本,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奴才不好进去,你尽管慢慢挑。” 耿宁舒抬头,牌匾上写着“朗吟阁”三个挥斥方遒的字,大约是四爷亲笔。走进去是个宽敞的开间,有她现在的卧室两个大,一尘不染没有放什么装饰品,冷冷清清的,跟四爷的个人风格挺像。 最左边放着一张红木的大书桌,上面笔墨纸砚齐全,还有几方雕刻到一半的玉石,书桌正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写着“持之以恒”的字。 右边则是书架,足足有一面墙这么大,上边密密麻麻都是书,她兴奋地三两步走上前去,很快又叹了气,“果然是我想太多。” 一眼扫过去,基本上都是一些研究国策的书,话本什么的根本不要想,不可能存在的。好在四爷也不是完全的书呆子,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评书和游记,耿宁舒翻了翻,勉强挑了几本厚实有趣的游记出来。 四爷回来换好衣裳就叫了管理书房的小太监过去,看了她借书的记录,一水儿的游记,他瞧出点意思来了。 她这么活泼的性子,整天在后院怕是闷坏了,她自己又不好独自出门,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带她出去放放风。 四爷想起前几日太子爷提起二月可能要出巡京畿,要是行程不赶,就带上她一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粗长了一些,骄傲挺胸! ps.另外跟编辑商量了一下,文文将于7.9本周六入v,到时候会掉落多多更新,还请小可爱们继续支持了,鞠躬! 第26章 要侍寝了 有了苏格格侍寝在前,后院的女人们都以为春天要来了,哪知道接下来整整半个月四爷都没踏足后院一步,众人从翘首以盼一路等到了灰心丧气。 李侧福晋是最焦心的那个,她派人去请,四爷没有动静,拿孩子们做筏子,四爷就把孩子们接到前院住了几天。 她很是崩溃,“爷从来没有冷落我这么久,连肚子里这个孩子他都不在意了?” 这回任田进禄和翠儿怎么哄也没用,她着急上火的大冬天嘴角还起了几个泡。 等胎安稳下来,李侧福晋就忙不迭地去正院请安了,一回都没落下,就想从福晋这探听点消息,顺便,怼一怼苏格格。四爷就是自她侍寝之后就没再来了,肯定是她的问题。 有了这个出头鸟,她连住进雪绿阁的耿宁舒都没空理会了,一门心思修理起苏格格来。 单是耿宁舒就在路上撞见了两次,李侧福晋摸着自己还不显的肚子,让苏格格在雪地里罚跪。身子骨单薄的苏格格哪经得起这么折腾,下一回再请安的时候就报病不来了。 没了重点火力输出对象,李侧福晋又开始找郭氏的麻烦。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耿宁舒太菜了,连到嘴边的侍寝机会都被抢了走,李侧福晋倒没怎么为难她。 四爷不来,耿宁舒的日子倒是过得很清静快乐,再加上有了精神食粮,每天窝在暖融融的屋里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手边一杯茶三五碟子日日不重样的糕点蜜饯,在榻上坐着躺着斜着看,看累了就睡个午觉,怎么舒服怎么来。 上辈子她没时间出去旅游,这辈子有了大把的时间却出不去了,看看这些游记也算是云享受过了。 要是发现书里记载了什么好吃的,她就招呼袁有余做一份,有吃有玩,快活得她骨头都懒了。 * 四爷天天早出晚归忙碌着,这天刚在外头办完差事回到府里,就听到外头有小太监在说,“怎么又下雪了。” 他朝窗外望去,小朵的细雪洋洋洒洒飘下来,给不远处的雪绿阁笼上了一层轻纱。 四爷心中一动,“去跟耿格格说一声,爷今晚去她那用晚膳。” 苏培盛一瘸一拐亲自去了,他伤还没好全,可他更怕在主子爷跟前没了位置,一能走动就来伺候着了。 核桃见着是他,心下就猜到了几分,欢喜地把还睡着的耿宁舒叫了起来,等他传完话她更是了然,这就是要让格格今晚侍寝的潜台词了! 耿宁舒清醒了一会儿消化掉这个消息,心头猛地一紧,“那我还能吃烤鱼的吧?” 她昨天晚上看到游记里写的先烤后煮江团鱼,一早就让袁有余去做了,就等着晚上美美吃一顿呢。 核桃无情摇头,“不行,主子爷不喜欢吃鱼,嫌腥味太重。” “他有没有品味啊!”耿宁舒委屈,她馋得在梦里都在咽口水,好不容易又熬了一个白天终于可以吃了,却被四爷搞没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8节 “明儿再吃也是行的,”核桃伸出两根手指哄她,“一天吃两顿成不?” 耿宁舒还是不大乐意,晚上还得干体力活,都不先让人吃个饱饭的吗。 她有了主意,“去问问袁有余做好没,做好了就赶紧先端上来我吃点尝尝味儿,晚膳还有个把时辰呢,到时候再陪主子爷吃其他的,不就两全其美了?” 核桃拗不过她,只好去了。 四爷自从定了晚上去耿宁舒那里,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拿着一本书看了半天也没到下一行,索性提早过去了,正好撞见耿宁舒吃烤鱼吃得香。 他眉心蹙起,“苏培盛没把话带到?” 苏培盛吓地直接跪下了,“奴才不敢。” 耿宁舒精神一凛,这可是常年陪伴雍正左右的苏妃啊,怎么可以得罪,她赶紧解释,“不关苏公公的事,是奴才看到书里写的烤鱼嘴馋想先吃点。” 倒是实诚,四爷摆手让苏培盛起来,“那就上膳吧。” 后院的厨房伺候了多年也知道他的口味,上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色,见耿宁舒看着烤鱼的目光充满了不舍,就没忍心撤走,“放着吧。” 四爷净完手坐下,随意吃了两口,他还不是很饿。见耿宁舒一筷子其他菜都没夹,专注地吃烤鱼,不由问:“有这么好吃?” 耿宁舒认真点头,“特别下饭,爷试试?” 四爷等了一小会儿,见她丁点给自己夹菜的想法都没有,只好自己伸筷子夹了鱼身中央的一小块。 他先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腥味才送进嘴里,抿了抿,不仅没有丝毫腥气,肉质还非常鲜嫩细腻。鱼皮的油脂被烤了出来,只剩下香脆,再被香辣浓厚的汤汁浸透,他的胃口一下就开了。 底下人见四爷不仅吃了鱼,还多盛了一碗饭,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两人吃完都是满头的汗,很是酣畅淋漓,坐一块就着小酒聊了阵游记的事,不知不觉天就黑透了。 四爷轻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上工了。耿宁舒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去梳洗。 傍晚接到他要过来的消息之后,核桃就先给耿宁舒沐浴过一遍了,现在只需要打盆热水擦擦就可以,轻松了不少。 伺候好两人更衣,苏培盛就领着一众人全都下去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卧房里的地龙温度正合适,核桃特意换上的红烛轻轻摇晃着,耿宁舒尬住了,她现在应该干嘛? 四爷以为她是紧张的,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别害怕。” 他的手掌很暖和,周身释放出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耿宁舒点了点头,刚才她喝过酒壮胆了,额娘已经把药给她寻来了,她不慌。这种事,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 四爷见她光是站在那也不会伺候,有些无奈地笑笑,牵着她上了榻,耿宁舒被他盯得有点不自然,微微咬了下唇。 刚才吃了香辣味的烤鱼,她嘴上红彤彤的一片,被雪白的贝齿一衬更是娇艳欲滴,四爷眼眸中的墨意翻滚,揽了她的肩膀凑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耿宁舒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呼吸交错间正要相贴,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苏培盛小心翼翼地问,“主子爷,李侧福晋那边来人,说大格格有些不舒服,想让您去看看。” 耿宁舒一听,一股气立刻上来了。 到底有完没完,这些人还让不让人完成任务了,她真的懒得再反复折腾了,睡完拉倒不行吗! 四爷皱着眉还没发话,脸上忽然贴上来两只小手,耿宁舒扶着他的脸,一口就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7.9)入v,0点掉落三合一大章,开启抽奖活动,评论掉落感谢红包,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啦~ 预收《清穿之钓系舒妃升职记》求收藏~ 感谢在2022-07-06 23:46:25~2022-07-08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日更一万你行的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突如其来的主动让四爷愣住了。 她的唇柔软滑嫩,让他记起了夏日里吃过的水晶冻,仿佛一用力就能吮进嘴里,偏偏又凶的很,横冲直撞的。 他稍稍往后仰了仰,担心她伤到。耿宁舒却以为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要走,亲得更卖力了。 这样紧张又生涩的举动让四爷拿她没办法,她定是太害怕自己又被别人抢走了吧。 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神,他积累多日的怜惜之情一下涌了上来,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他不会走的。 李氏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借孩子生病来争宠,这招她用过太多次了。要是大格格真的有什么事,福晋早就亲自过来请他了。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他这是干嘛,忽然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推,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间酒气微醺,呼吸交错相融,周身的热度上升。她很快就没有思考的时间了,被动地攀着四爷的肩背,整个人被带着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在风吹雨打中不知会飘向何处。 一时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帘帐随着烛影一同摇晃,不一会儿就脱了钩散落下来。绯红的纱幔宛如被丢了石子的池塘,荡漾起一层层的水波涟漪,朦胧地遮住了一室旖旎光景。 天空中的雪摇曳飞舞,雪绿阁里春暖花开,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门外的苏培盛没听到四爷说话,也没敢再出声了,因为他听到了床榻吱呀作响的声音。 看来主子爷是不打算搭理了,他跟了四爷这么多年,也知道李侧福晋是个什么德行,打发了两个小太监出去,“你去把府医请过来看看,你去跟福晋说一声。” 既然是不大舒服,那就请大夫来诊治,四爷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去见一眼难道就能百病全消了?再说了,后院里还有位大格格的嫡母坐镇呢。 李侧福晋专程打扮了一番,就等着四爷来好留下他,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胡子都花白了的府医和福晋。 她顿时跟被扼住脖子的孔雀似的偃旗息鼓了,不冷不热道:“这么晚福晋怎么过来了?” 福晋也恼火,哪里是她想过来,要不是这李氏又拿女儿做筏子,她也不用大冷天还得更衣来看看。 她原本还在正院里坐等李氏和耿氏鹬蚌相争的,没想到最后倒还折腾到自己头上了。 “听说大格格身子不太舒坦,我身为嫡母自是要来看看的。” 李侧福晋顿时就跟个乌眼鸡似的挡在了她的身前,“多谢福晋关心,大格格已经好了刚睡下,有劳您亲自过来了。” 之前上元节出的事,她不相信其中没有福晋的推波助澜。大阿哥去了,她和孩子们就成了福晋的眼中钉,她不能让这样危险的人接近他们。 福晋在心里嗤笑一声,这李氏真是蠢钝如猪,自己来得这么大张旗鼓,怎么可能会害大格格。 她扭头吩咐府医,“动静小些去给大格格看看,别等会又难受起来,再扰了爷安寝。” 李侧福晋听出来了,这后半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走到福晋身边,“怎么,想拉拢耿氏替你争宠?” 福晋看了她一眼,“我是正室福晋,管好后院才是我的职责。” 没反驳,在李侧福晋看来就是被自己戳穿了,“这么多年连你这个正室都没斗过我,一个小格格而已,我会怕她?” 她冷笑一声转身走了,福晋站在原地笑而不语,就这么认为下去吧,自己动手哪有借刀杀人来的省心干净。 * 雪绿阁里的床一直摇到了下半夜,叫了两回水。核桃和白果的下巴一直低到了胸口,脸上的红色就没消下来过。 听着自家格格从一开始精神抖擞的说话声变成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到了最后连声音都没了,白果慢慢的从高兴变成了担心,附在核桃耳边轻声问:“格格不会出什么事吧?” 在宫中的时候,有些坏心的老宫女总拿太监把对食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事儿的来吓唬她,她做了好一阵噩梦,对这档子事心底还是存着几分阴影的。 核桃在宫里的时间比她还久,不仅听过还亲眼见过。她未经过人事,也是头一回守这样的门,这会心里也是有些摸不准了。 “那些腌臜货色怎么能跟主子爷比?爷对格格这么好,定不会那样的。”她安抚白果同时也这么宽慰自己。 两人提心吊胆地在外头站了许久,总算听到四爷喊,“进来吧。”她们便跟在伺候四爷的那些人身后,赶紧进去了。 这一声落在耿宁舒耳朵里,宛如天籁,终于结束了! 说好的眼一闭牙一咬就过去了呢,她连牙都咬不动了,他还生龙活虎的来劲,这顿加班吃五条烤鱼都补不回来! 耿宁舒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索性倒头直接睡了过去。核桃白果进来见到失去意识的她,白果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核桃拦都来不及,赶紧扭过身把她的动作遮住。 还好,还有气!两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格格?”核桃拉着耿宁舒的手轻轻唤她,“起来洗洗再睡舒服些?” “走开,离我远点……”耿宁舒以为还是四爷在动手动脚,迷迷糊糊咕哝地推开她,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动弹。 四爷听见了,“就在榻上给你们主子擦擦吧。” 她早就软成了一滩水,要她自己去内间沐浴肯定是不可能了。 两人应下,把热水端进来,掀开被子时白果没忍住“呀”了一声,四爷就看见耿宁舒垂在外头的手上满是斑驳的痕迹,身上只怕是更多,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下,今儿是有些太放纵了。 本来想着她是初尝人事,得疼惜一些,哪知道她身上那样软,哑着嗓子拿手推推他,他就跟毛头小伙子似的又抵抗不住了。 想起耿宁舒刚才娇艳盛开的模样,四爷深呼吸一口气,“烫了,加两勺冷水。” 等他沐浴更衣完毕,床榻上的被褥毯子都已经换好了,耿宁舒也擦洗干净换了件新的寝衣,这次是嫩黄色的,衬得她更是娇俏灵动。 她已经睡沉了,眉头却还蹙着,微微噘着嘴像是受了欺负委屈一般。 未敷粉的肌肤比之前更加细腻如凝脂,脸颊上的红晕还没彻底消下去,薄薄的一层粉色,像水蜜桃般透着香甜。 四爷细细打量着,呼吸落在她的脸上,耿宁舒睡梦中觉得有些痒,扭着身子动了动,披散着的发丝滑落到了脸上。他伸手轻轻为她拂掉,揽着她愉悦地进入了梦乡。 这么多天的憋闷难受,终于在今晚的尽兴之下全部消弭了。 听到里头没有动静再起来,苏培盛大大松了口气,闹到这个点要是再不歇,那真的不用睡了,直接上朝得了。 他让底下的人盯着时辰,赶紧也找了个角房休息。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明儿还要跟着四爷到处跑,要不歇会真吃不消。 核桃也推了白果去睡,她要继续守在门口,格格一个人在这她不放心。可白果说什么也不肯,两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等。 一半的夜很快过去,苏培盛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核桃和白果还在,不免高看了几分,是衷心的。 他握住门把有节奏地扣了两记门,四爷立刻就醒了,“进来。” 看了眼旁边的耿宁舒还抱着被子好眠,他翻身下了床。这一觉虽然短,但睡得香甜,精神很是充沛。 接收到他的召唤,端着热水面盆的太监宫女们鱼贯入内,脚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看呆了核桃和白果。 按照惯例,如果有人侍寝,是要亲自起身为他更衣的,连福晋也不例外。核桃牢记着规矩,快步进去想叫耿宁舒,被四爷拦住了,“让她睡。” 外头的天还是黑的,这些事情都有下人做,她睡得那样香,没必要叫起来。 一群人各司其职,丁点慌乱都没有,手脚飞快地为四爷洗漱完毕,就能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又去床边看了她一眼,她的皮肤那样白,又嫩生生的,经过一夜那些红印子更深了,不由有些心虚,“你们格格睡到什么再去请安即可,不必早早叫起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9节 出了门又吩咐苏培盛,“去库房拿些消肿化瘀的膏药送过来。” 等四爷一行人走了,白果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在地上,“还好没出纰漏,吓死我了。” 自从接到他要过来的消息,她的精神一直绷着,生怕再出错连累了格格,总算是安全度过。 核桃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我们白果成熟稳重了。”探格格鼻息那一下除外。 虽然四爷说了要让耿宁舒睡到自然醒,但是核桃不会真就放任她睡到日上三竿的,要真这么放肆,主子爷那无所谓,可把福晋得罪惨了。等到时间差不多,她就把人给叫醒了。 耿宁舒混混沌沌地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她跟平时一样伸了个懒腰,结果一动就浑身酸痛,跟被打了一通似的。 核桃和白果喜笑颜开地上前,“给格格道喜了。” 耿宁舒这才想起来,昨晚上加班了。见旁边已经没了人影,她问,“他人呢?” 白果笑嘻嘻地回,“主子爷天不亮就上朝去了,还特意吩咐了奴才们不能吵您睡觉呢。” 耿宁舒从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拼凑出了昨晚的一些画面,没忍住啐了一声,“禽兽。” 领导都是一个样,压榨起人来是卖力了。 她龇牙咧嘴地用手撑着坐起来,核桃给她腰后塞了个软垫,她喝了两杯水才缓过劲来,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身上有些没劲,把之前那份调理身子的汤药熬一碗来。”小孩嗝屁汤越早喝才越有效。 苦到舌根的一碗汤药灌下去,直接给耿宁舒弄精神了,“什么时辰了?” 核桃给她递上蜜饯罐子,“还有两刻钟就该出发请安了。” 这桩事搞完才能真正休息,耿宁舒道:“那就洗漱吧。” “哎哟!”她撑着床沿想下来,结果脚一沾地,软绵绵得跟两根面条似的没站住,还好核桃眼疾手快给她扶住了才没当场行大礼。 核桃和白果赶紧一边一个给她按摩,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走动。 白果有些心疼,“格格您累了半宿,都没睡醒呢,腿又这样,要不今儿请安要不告假?主子爷都特意交代了,让您睡着的。” “那可不行。”耿宁舒想也没想就拒绝。 这个懒可不能偷,她昨晚侍寝已经遭人嫉妒了,再这么嚣张连面子都不给福晋,那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熬夜加班消耗的体力太多,又没用夜宵,耿宁舒半夜就饿了,可惜累得很根本没力气起来吃,直接把早膳吃掉了一大半。 平日里都是请晚安回来再好好吃的,她想着今天去正院肯定还有一场恶战,就吃了个十分饱。 正吃着,张连喜悄悄来了,送来一只药匣子和一批补品,“这两个是专门活血化瘀的白玉药膏,这些是给您补身子的,都宫里头顶好的好东西,四爷吩咐奴才给您送来。” 哟呵,看来他也知道自己下手重的嘛。 “谢主子爷关心。”耿宁舒狠狠咬了一口小笼包,泄愤似的用力嚼了好几下。 核桃欢喜地接过,拿进去准备小心收好,药膏和补品再贵重,也没有主子爷这份挂心珍贵啊。 耿宁舒赶紧道:“别藏了,现在就用。” 药膏冰冰凉凉的,擦上去立刻就舒服了些,腿上揉了一些也舒缓很多,她走路舒坦多了,真不愧是宫里的好东西。 雪还没有停,白果打上伞,核桃扶着耿宁舒一块出门。 路上的积雪都已经扫干净了,但还是有些湿滑,耿宁舒还穿着花盆底,走一步就在心里骂一声四爷,“狗男人倒是神清气爽走得快,留我吃苦头。” 走到半路一个扶着已经不行了,核桃和白果几乎是半架着给她抬过去的。这个时候她就特别羡慕宫斗剧里的轿撵,可惜在宫里才有资格坐,还得等上好些年头。 以这种速度到了正院,不出意外她又是最后一个,耿宁舒已经习惯了,没迟到就行了,踩点只能说明她时间掌握的好。 众人看着她脚步虚浮,面色红润,定是被好生滋润过,一个个嫉妒地红了眼。苏格格更是十指抠紧了红木座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木头里去。 旁人不清楚,她自己可是知道的,那回她压根没侍寝成功,又一次输给了耿宁舒。 “哟,耿格格侍寝了就是不一样,连给福晋请安都晚了,怕不是这么快就恃宠生骄了吧?” 李侧福晋冷嗤着,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她都用大格格去抢人了,还是失败了,四爷肯定是被这小贱人给勾着了。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耿宁舒笑笑,“奴才从前也是这个点到的,李侧福晋可能没留意。” 苏格格这时候就跟李侧福晋站在同一战线了,“耿格格还说不是呢,对着李侧福晋都敢顶嘴了。” 耿宁舒对她就没这么好脸色了,“看来苏格格被李侧福晋教育了一阵规矩,处出感情来了,也想让我跟着一起学学?” 苏格格面上一紧,这是在暗示她跟李侧福晋是一伙儿的?这可是在福晋的院子里,她忙撇清关系,“我只是想着福晋最重规矩,提醒你罢了。” 耿宁舒捂着嘴,“福晋还没说我规矩差呢,苏格格倒是又帮福晋管起人来了。” 李侧福晋听完也不高兴,“我跟耿氏说话,你插什么嘴?” 苏格格两头都没讨着好,气得脸色又青了些。 看着她们唇枪舌剑的,宋格格沉默着喝茶,借着吹茶的时机默默叹口气。她也嫉妒耿宁舒能侍寝,可她连李侧福晋和苏格格这样泄愤的胆子都没有。 在场唯一画风不同的就是郭氏了,自从知道耿宁舒事情以后,她的心情非常雀跃。 先是苏格格,然后是耿宁舒,那么下一个侍寝一定就是她了。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多背几首古诗,投其所好让四爷惊艳,彻底迷上她。 这样乱糟糟的情况,福晋充耳不闻,甚至巴不得她们多打压一下耿宁舒。 昨晚她一夜都没睡好,眼下青黑,瑞香给她扑了一层又一层的水粉,这才堪堪遮住了那股郁色。 全嬷嬷从外头进来,还端上来一盏参汤,她没接,先问:“可打听到了?” 全嬷嬷脸上带着隐秘的笑,“爷已经出门了,听说什么都没赏呢,看来不足为惧。” 福晋这才如释重负,露出笑意来,“真是个好消息。” 她将参汤端起痛快喝了,顿时觉得精神都抖擞了不少。 男人啊,不都是这样,没吃到嘴的时候,心心念念着,巴不得把好东西都给你,可一旦得手了,就立马失了兴趣。 她叫停还在补粉的瑞香,“行了,就这样吧,别让她们久等了。” 福晋笑着坐定,“先是苏格格,再是耿格格,后院里好事不断,真是为大家高兴。” 照样这次耿宁舒也是有赏赐的,瑞香端着的托盘都没换,里头是跟苏格格那次的赏赐一样的东西,没什么惊喜,不过耿宁舒还是高高兴兴地接了,有钱发就是好的。 倒是苏格格,一看到这盘东西就想起自己被耿宁舒抢走的那些,脸色难看。 李侧福晋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都是些破烂玩意罢了,一个小气只肯拿出这点东西,一个小家子气见到这些还高兴,果然能凑到一块去。 待大家恭喜完耿宁舒,福晋照样说着之前的轱辘话,大家按照流程应了,便早早散了。 李氏还等着教训耿宁舒呢,她得给人家表演的时间。 耿宁舒刚出门,李侧福晋已经在路上等好了,冬日的衣裳宽大,她挺着一个完全看不出来的肚子站在那边,一看就是没事找事的。 大家看到她都绕道走,生怕她滑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耿宁舒也不例外,正想换条路去小花园,李侧福晋早就盯着她了,直接出声叫住,“怎么,耿格格现在是爷跟前的红人了,见到我这个侧福晋也不放在眼里了?” 耿宁舒知道这顿刁难是逃不掉的,走过去,在离她几步远的安全距离之外屈膝行礼,“侧福晋吉祥。” 李侧福晋还是不满意,摸着自己手指上的护甲,居高临下道:“耿格格这礼数学得可不大好,蹲的不够深,看来对我的敬意不够呀。” 耿宁舒腿脚本来就软着,再往下蹲就晃动了一下,李侧福晋立刻叫起来,“你竟敢冲撞我的肚子,是想谋害爷的子嗣不成,还不给我跪下!” “奴才不敢。”她的叫声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耿宁舒也没反抗乖乖献出了膝盖,腹诽这李侧福晋整治人的手段也真是不高,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招。 苏格格远远看着,揪着手里的帕子非常解气,仿佛魂穿了李侧福晋,现在正在罚骂耿宁舒的是她自己一般爽快。全然忘记了就在几天前,跪在这受罪的还是她。 “你在这给我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李侧福晋见她不敢反抗,得意洋洋起来,“翠儿你在这给我看着她,少了一眨眼的工夫都不行!”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这底下是鹅卵石的路,格格本就走路都不稳了,跪完这腿还能要?核桃刚要求情,衣袖被耿宁舒拉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跪着的耿宁舒突然人一歪,倒在了地上。 她会乖乖受这个大罪才怪! 饶是核桃有了心理准备,都被她这招唬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大喊起来,“来人呐,我们格格晕倒了,快来人呐,救命啊!” 这下轮到李侧福晋懵了,她才刚跪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晕,“耿氏你别给我装,起来!” 可耿宁舒就是打定了主意怎么叫都不起,昨晚上四爷爽快了,对她的好感度肯定有一些,得好好利用一下让他为自己做点事,才算没让她白白熬夜加这个班。 出事的地方离正院不远,又有这么多人关注着,福晋很快出现,让人把她搬到了正院里歇着。府医不可能想到她是装的,把了脉说出一堆气血不足之类的症状,倒是真把李侧福晋的罪名坐实了。 张连喜一听是耿宁舒出的事,立马让人去禀报了苏培盛,四爷也知道了,办事告一段落就赶了回来。 李侧福晋没想到四爷竟然为了耿宁舒中途回府了,着急解释,“是她先冲撞妾身肚子的,她一定是害怕了所以装的,不然怎么会才跪了一下就晕倒了。” “所以是真的跪过了?”四爷面色沉沉。 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见,她没法狡辩,咬着唇道:“真的就一会儿,两个眨眼的工夫,妾身也是为了保护孩子。” 四爷知道耿宁舒为什么晕,他昨晚一时间没收住,放肆过头了,她晕过去几回,今儿还强撑着去请安,定是受不住的。 看着她膝盖上深深的鹅卵石印子,就心疼起来。 “为了孩子你还往石子路上走?” “妾身……”李侧福晋语塞了,她是为了让耿宁舒受罪才去的石子路,可这话根本没法在四爷面前说。 四爷这次是真的对她失望了。 她怀着孩子耍威风可以,可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还不把孩子放在心上。 要是真的爱慕他,她必定会好好保护他们孩子,可孩子在她手里好像就是个争宠的工具。 相对于他这个人,她更爱慕的是他皇子的身份吧,可以让她作威作福。 四爷闭了眼,“要是养孩子太累,让你脾气暴躁,就把孩子放到前院去。” 他就是因为知道小时候不跟着生母的日子有多苦,才特意准许李氏教养自己的孩子。可有这样的母亲,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出来呢? 这可是拿捏到了李侧福晋的命门,她脸都白了,孩子就是她的指望,要是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福晋一定会下手的。 她跪下,泪眼婆娑地哭求,“妾身不累,求爷让孩子留在妾身身边。” 四爷叹了口气,“你先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再说。” 把孩子放在前院,李氏为了孩子也不会乱来,是时候收收性子了。 耿宁舒没想到自己这一晕,居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狗男人还有有点用处的。 从那天开始,李侧福晋就好像彻底收了性子,也不怼人了,每天好好看顾着自己的身子。 她一定要好好把这胎生下来,否则她不仅会失去四爷的宠爱,还会失去自己的两个孩子。 后院的众人私底下嘲笑过一阵之后,又开始关注起四爷为什么还没有给耿宁舒侍寝赏赐。 一连等了好多天都没消息,她们幸灾乐祸起来,肯定是伺候得不好,没让主子爷满意。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0节 连苏格格都有种优越感出来了,好歹她还收了两张皮子,臭是臭了点,总归是有呀。 耿宁舒受了她们几次嘲讽,倒没觉得有什么,四爷帮她解决掉了李侧福晋这么个大危机,比什么礼物赏赐都好。 就在她等着这件事随着时间慢慢淡下来的时候,四爷的赏赐来了。 那是个雪天,耿宁舒正窝在榻上嗑着瓜子看书,忽然听见底下有点小动静,她低头去看,一团雪球似的小东西正在屋里蹦跶。 她定睛看过去,是只毛茸茸的小狗,眼睛顿时亮了,扔掉书坐起来,“这是谁家的小狗,怎么跑我院子里来了?” 张连喜从外头进来,“格格吉祥,从今儿起,这狗就是您的了,主子爷专门给您挑的。” 四爷送自己小狗?耿宁舒看着小小的一团,有些犹豫,“可是我可能养不好它。” 她上辈子没养过小动物,自己又是后院底层,要是李侧福晋拿它出气,自己都不一定保得住它。 张连喜以为他是害怕养死了被主子爷怪罪,“这些不需要您费心,主子爷还给您配了一个专门养狗的小太监,一切用度都从前院出。” 有了前院这块招牌,就没人敢再欺负它了,耿宁舒开心了,立马跑到小奶狗身边,摸了摸它的头。 小狗有点像现代的博美犬,跟棉花糖似的软乎乎一团,全身都是白色的,没有一根杂毛,蓬松又柔软。圆溜溜的黑眼睛,腿短短的一截,小肚子肉嘟嘟的,她喜欢极了,抱着一通揉。 张连喜回去之后,立刻跟四爷汇报,“格格喜欢得紧,抱着都不肯撒手呢。” 四爷也高兴了起来,他本来还有一丁点担心耿宁舒会觉得自己轻贱她,送她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现在看来,她果然跟其他人是不同的。 很快,耿宁舒得了一只小畜生的消息传遍后院,这算个什么赏赐,纷纷嘲笑。 只有福晋这样的聪明人暗地里又掰掉了一支珠钗,这是花了心思的赏赐,比什么金银首饰更好,她的危机感更重了。 跟着四爷的苏培盛也知道,四爷一直没赏赐才不是因为忘了呢,相反是太看重了,一时间想不好该送什么才没送,毕竟什么好玩的好用的好吃的,侍寝之前都送过好几轮了,他想送点特别的。 养狗的小太监也是他亲自选的,是他手底下一个徒弟小高子。可被选中的小高子一点也不高兴,当场哭着跪下来,“师父,是不是小的哪里做的让您不满意,才把徒弟打发走,求您不要赶徒弟走,徒弟对您是一片诚心的。” 从风光的前院奴才变成一个格格底下的奴才,怎么看都是断了前途。 苏培盛好笑,“就是因为知道你心诚,才给你指一条好路,你等着吧,跟着个争气的主子,比什么都强。” 小高子不相信,这肯定是忽悠自己的话,一个小格格能有什么争气的呢,最厉害也不过是个侧福晋。 他在房里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跟他一向不对付的小松子过来特意笑话他,“小高子,这进了后院可比咱们这舒服多了,不用整天担心事儿没做好被主子爷发现了。听说还是给一个格格养狗去的?啧,你呀,只配伺候畜生。” 小高子被他这么冷嘲热讽了一通,反而生了逆反心理,擦干眼泪乖乖去了后院,就算是养狗,他也会养到让小松子刮目相看! 他提着包裹去了雪绿阁磕头,耿宁舒听着他这名字就挺喜欢的,“小高子,小糕子,是我起名的风格。往后你管好小狗就行,其他的事核桃和白果会做。” 小高子就问:“不知格格给小狗起了名儿没?” 耿宁舒正为难着呢,她想了好一会儿了,也没想到一个好名字,“让我再想想。” 她脑子里冒出来的都是吃的东西的名字,可那样不是跟核桃白果同辈分了么。 晚上守着小奶狗喝夜奶的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看你喝奶这么大声,不如就叫你吨吨吨吧!” 吨吨吨很喜欢这个名字,喝得更加大声了。 小高子住下以后,刚开始还战战兢兢每天跟在吨吨吨的屁股后面,还是耿宁舒先看不下去了,“也不用这么盯着,在阁子里就随它玩好了,去外头小心点别冲撞了人就成。” 他牢牢记在心上,处了一阵子之后发现这里确实挺好的,耿宁舒事儿少,人也还宽和,吃的东西比前院还好,竟是过得舒服多了。 自从吨吨吨过来了,耿宁舒生活幸福感提高了一个度,它特别粘人,又爱睡,每天团成一个球窝在她的脚边,戳戳它粉嫩的小爪子还会奶声奶气地叫,让她心都要化了。 四爷再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跟狗玩。吨吨吨腿短身子胖,走起路来晃荡着小肚肚很不稳当,偏偏耿宁舒还爱逗它玩,冷不丁跑快了四只脚都不知道哪只先往前,啪叽头着地摔倒了,原地翻了个跟头,小屁股跑到头前面去了。 耿宁舒被它逗得她哈哈大笑,听到它委屈地呜呜叫,又蹲到地上哄起来,“乖宝宝,不哭不哭,麻麻给你揉一揉。” 小高子头一个看到四爷,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下大呼,“主子爷吉祥。” 主子爷看到格格这么没规矩的样子,不会责罚吧,他有些担心。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四爷不仅一句斥责的话也没说,面上流露出来的笑意还是他在前院不曾见过的。 能做苏培盛的徒弟,他的脑子肯定不笨,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会让他来这里。 等到四爷进门跟耿宁舒说话的时候,他专程找了苏培盛磕头,“师父没骗我,是徒弟的错。” 苏培盛看他胖了一圈,就知道日子过得是舒心的,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子,“臭小子,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耿宁舒好几天没见着四爷了,抱着狗先跟他道谢,“谢谢主子爷送奴才的小狗,奴才很喜欢。” 四爷早就知道了,不过听她亲口说出来,那的滋味还是不一样的,“光嘴上说说?你要怎么谢爷?” 耿宁舒把吨吨吨放到地上,“奴才亲手给爷泡茶。” 她知道他喜欢喝梅花雪泡的普洱,很有诚意地煮了一壶递过去,“今天这盏您尝尝,叫做岁寒二友。” 这个名字倒是稀奇,四爷尝了一口,味道跟上次的没什么大区别,只是多了一丁点几不可查的清冽味道,“为何是二友?” 耿宁舒摊了摊手,“因为院子里没有竹林,只收得到梅花雪和松针雪,可不就是二友了。” 四爷乐了,也只有她这么促狭的能想出这样的名头来。 又隔了几天,一场雪后,耿宁舒和吨吨吨在玩雪,吨吨吨以为雪花是什么好吃的,拼命长大它的小嘴巴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去吃天上飞下来的雪,却怎么也咬不着,气得汪呜呜叫。 张连喜又上门来,“格格,爷让奴才给您送东西来。” 他捧上来一个透明玻璃瓶,耿宁舒仔细看了看,里面是清澈透明的水,奇怪,“这是?” “是竹子上收来的雪,主子爷说,给您凑齐三友,过两日来喝。” 耿宁舒心里啧了一下,别说,这狗男人还挺会搞浪漫的嘛。 入了二月,太平了多日的后院气氛又紧张了起来,白果又从小立子那边得到了小道消息,是因为四爷出巡京畿的事情定下来了,大家都想陪着一块去。 第28章 这个消息宛如一剂强心针,让后院的女人们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出巡京畿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跟四爷见面的日子比待在后院一整年加起来都多。福晋肯定是不去的,到了那边还可以随意使手段邀宠,这怎能让她们不心动。 四爷回府不多时,前院就收到了一堆东西,苏培盛一一跟他禀明,“这盏参鸡汤是郭姑娘送来给您补身子的,绣花帕子是后头五位侍妾送来的,另外这两双鞋垫是苏格格……” “丢出去,”四爷看都没看一眼,“这阵子后院往前头送东西一概不许收。” 苏培盛把话传了下去,想了想又对着守门的小太监嘱咐一句,“要是雪绿阁那位派人来,不管是什么你都收了拿给张连喜。” 送的东西能有什么错处呢?是送的人主子爷不喜欢罢了。要刚才处理掉那堆是耿格格送的,爷还不知怎么欢喜呢。 晚膳四爷去了正院,虽然路上需要带的行李物品都是由福晋负责收拾,有些事情还要他点头才行。 照样是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里面有一盘红彤彤的辣椒特别显眼,他有些好奇,“这好像不是你的口味。” 满后院只有耿宁舒那边爱吃辣,这道菜他也见过,好像叫什么,香脆劲辣掌中宝。 福晋还没说话,全嬷嬷先解释道:“主子这几日思虑过甚胃口不佳,后厨便上了这道辣脆鸡丁给主子,主子用了确实进得更香了些,便想着让爷也试试。” “嬷嬷,”福晋不悦地打断她,笑着同四爷说,“没这回事,妾身本就吃得不多,爷您快尝尝看。” 被她们这么一提醒,四爷就注意到了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几日不见身形也消瘦了些,衬得身上的衣服也宽大了。 他忙拉了福晋坐下,又亲手夹了一块掌中宝放进她的碗里,“福晋辛劳了,不过再忙也得顾念自己的身子。” 福晋看着碗里的菜眼底闪起亮光来,脸上的笑意更加发自内心了,“能为爷分忧,妾身一点也不累。” 两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了顿氛围不错的饭。 看四爷用得不错,福晋也跟着多吃了一些,只不过从始至终,她的筷子都没伸向过那盘辣椒。 用完饭瑞香端了茶上来,福晋问起了事情,“行李方面妾身都打点好了,只不过今年后院又多进了几位妹妹,要带谁过去,妾身一时之间还想不好。” “你现在如何思量的?”四爷垂着眼细细品了口香茶,把问题抛了回去。 福晋道:“李侧福晋有了身孕,不好长途跋涉,这回就不去了。”之前院子里人少,每回爷出门都带着李氏,终于能让她也憋屈一回。 四爷点头,认可。 福晋继续试探,“宋格格一贯贴心会伺候人的,也知晓爷的喜好,要不跟了去?” 对于这个陪伴自己最久的老人,四爷还是给面子的,也点了头。 “耿格格性格活泼,爷最近也喜爱,不如也带上?” “嗯。”四爷淡淡的,没表现出太大的喜悦,既然福晋主动提了,就用不着他开口了。 福晋接连猜中了他的心思,又说:“郭氏入府还没有承过宠,要不要也一道?”郭氏长得那样像李氏,要是能扶起来,必定跟李氏打得不可开交。 四爷把茶盏放下,“这次是跟着皇阿玛办公务,带一两个可以,多带了倒像是去享乐的,让人嚼了舌根就不好了。” 福晋抿了抿嘴,贤淑地笑起来,“也是,跟着万岁爷总是不缺人伺候的,是妾身过分担心了。” 心中却是叹了口气,还好她先打出了一张安全牌宋格格,要是头一个说耿氏,怕是连宋格格都没机会去了。 等一众事情说完,已经到了睡觉的点,四爷想着她最近辛苦,自己也许久没有在正院歇了,就顺势留了宿。 福晋欢喜得手里的茶都差点打翻,赶紧去沐浴更衣。她心跳凌乱地躺在四爷的身边,满心期待着与他温存,哪知道四爷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你最近劳累了,快歇息吧。” 她用扮憔悴这招成功让四爷怜惜,却也因为这一招错失了与他亲近的机会。 很快,福晋的耳边就传来了四爷入睡之后长缓的呼吸声,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木然地躺在那,睁着眼睛看向头顶锦绣帐子上的百子千孙图,直到临近上朝的时辰,苏培盛在外头叫起。 她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起身伺候四爷洗漱更衣,笑着把人送出门,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叫来全嬷嬷,“往苏氏那边散出消息去,就说爷昨晚已经跟我定了一同出巡的人选。” 苏格格昨日往前院送东西的同时,马不停蹄也来找了福晋帮忙,这下听到风声立刻赶过来了,“福晋,那事如何了?主子爷是不是选了奴才?” 自从上次她抢在耿宁舒前头“侍寝”了之后,福晋觉得她比耿氏有用,就正式收用了她。 福晋喝着蜂蜜水内里冷笑连连,两张臭皮子还没熏醒她呢,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痴心妄想。 不过,蠢货只要用得好,发挥出来的威力比聪明人大多了。 她和善地笑道:“我的人,我自然是大力举荐的。主子爷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了。” 苏格格大喜过望,“谢福晋提携,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为您生个阿哥!” 福晋笑意更深,“出巡时间这么久,只有你跟宋格格去,只要有心,定然是能一举怀上的。” 苏格格心满意足地走了,回去的路上看到耿宁舒一个人在外头遛狗玩,没忍住上前炫耀,“有些人啊,只配跟畜生玩,而我马上就要随着爷一块出巡了。” 她趾高气扬的,就等着看耿宁舒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哪知道耿宁舒继续跟狗玩着你丢我捡的游戏,压根没搭理她。 苏格格气得跺脚,“你就等着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吧!” 耿宁舒知道自己没被选中也没有很失望,她是挺想出去玩的,可是现在有了吨吨吨以后,她有些舍不得出门了。 四爷回到前院以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耿氏今日是不是送过东西来,被拦回去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1节 后院都得到了消息,她应该也知道了,他还等着耿宁舒来找自己,再亲口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 苏培盛有些尴尬,他提前做好了准备,可耿宁舒那边根本一点动静也没有呀,“耿格格那边,没人来过。” 难不成是不想去?可她明明抱着游记废寝忘食的。 四爷想了想,亲自去了一趟雪绿阁,耿宁舒正抱着吨吨吨,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烤肉呢。 看着小狗的舌头一下两下舔着耿宁舒细白的指尖,他走进去打断了她们,“爷过两天要跟随御驾去京畿巡视。” 耿宁舒已经知道了,乖巧点头,“祝爷一路顺风。” 四爷:??? 这是什么反应,他都跟福晋说好了,难道是真的不想去? “你不想去?” 耿宁舒眨眨眼,“奴才能去吗?” 四爷笑道:“爷说能就能。” 本以为她会惊喜地谢恩,哪知道耿宁舒又问:“那吨吨吨能去吗?” 四爷:…… “不能。” 又不是去狩猎,怎么好带狗呢。再说了,这小东西要是上了狩猎场,怕是反被猎物当口粮的吧。 耿宁舒就有些小纠结,小奶狗的童年太短暂了,这个时间是最可爱最好玩的,要是错过好可惜。 四爷无奈,“等它以后长大些了,出门再带去。” “那好吧,”耿宁舒摸摸吨吨吨的头,“今晚再给你多喝一杯奶,长得壮壮的再跟我一起出去玩。” 四爷都要被她气笑了,别人都是抢着要跟去,她倒好,倒像是自己求她去似的。自己都坐在这,她还一门心思放在狗身上。 他气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白嫩的肌肤很快泛出红来,他又有些自责下手重了,放缓了力道又给她轻轻揉了揉。 耿宁舒反应过来自己怠慢了这尊大佛,吐了吐舌头,“多谢爷带奴才出去玩。” 粉嫩的舌尖,让他一下想到了刚才小狗舔她手指的样子,要是她的舌头…… 四爷喉头滚动,赶紧停止了想象。今晚不能再在这里留宿了,让她跟着已经够显眼,路上有的是机会,他交代她收拾好东西就回了前院。 过了两日请安的时候,福晋就把名单公布了,“此次贝勒爷出巡,耿格格和宋格格跟着,外头不比府里舒坦,你们可要好生照料爷。” 李侧福晋知道自己有身孕四爷是不会让他去的,可一想到从前四爷去哪都会带上她,心里不免酸涩落寞。 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等这胎生出来之后,还能不能恢复到从前的宠爱,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色黯然。 宋格格惊讶极了,她对这件事完全没抱希望,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的份,登时站起来,“多谢福晋,奴才一定做好。” 苏格格也站起来了,只不过她是不敢相信,“福晋!” 福晋稍稍皱了眉,“这是爷定的。” 等人全都走了,苏格格跑回去问,福晋就摇着头叹了口气,“爷那天确实答应了我,可听说他前天去了耿氏那边。” “欺人太甚!”苏格格一下就信了,只有她知道自己被选中了,一定是她嫉妒自己能跟去。 耿宁舒已经有了宠,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让她生下孩子,那后院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苏格格双眼充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烟儿,去请府医,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随行的事情她没法转圜,但她绝对不能让耿宁舒怀上孩子! 第29章 定下了要随行,雪绿阁里就忙碌起来了,核桃和白果翻箱倒柜的整理行装。 耿宁舒这才知道,这古代出一趟门,简直跟搬家似的兴师动众,不仅要带换洗衣物吃食和水,连餐具脸盆都要自己带。 核桃差点把阁子都搬空了,恨不得连浴桶都带上。 看着她们每天忙得团团转,耿宁舒也跟着焦虑起来,“多包些果脯糕点,还有牛肉干什么的。”她别的不怕,就怕路上饿肚子。 福晋还叫了府医为她和宋格格供应了防腹泻和御风寒的常用药品,正好,她把小孩嗝屁汤混在里头也一起带上了。 双陆和叶子牌这类消磨路上时间的玩具也是不能少的,耿宁舒还专程带了一副麻将,满满当当塞了一整辆马车。 临行前一晚,四爷又来后院走了一圈,交代福晋照看好府里,去西院看了大格格和二阿哥,嘱咐李侧福晋好好安胎,顺便跟宋格格说了两句话,然后绕来了雪绿阁。 这个点应该是耿宁舒吃夜宵的点,他本想看看她今儿又吃什么新花样,没想到进去一瞧,她抱着狗在榻上坐着,愁容满面的。 “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耿宁舒摇头,只是小嘴依然瘪着。 四爷又问:“那是为了什么?” 耿宁舒指着怀里的吨吨吨,忧心忡忡道:“奴才是担心它,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它不会没了吧?” 有她在,好歹能护着它一些,上元节那回,那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李侧福晋的孩子都差点被害没了,要是有人想弄死一条小狗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四爷失笑,“爷送出去的狗,自然会找人照看好,前院还有张连喜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耿宁舒高高兴兴又揉了吨吨吨一把。 四爷看她这样疼爱一只小狗,想来是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她那样喜欢孩子,这回出去相处的时间多,他努努力让她怀一个好了。 “爷明日要先启程去园子里,你跟宋氏一道,她在宫里待的时间久,凡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问她。” 苏培盛在旁边听着,敢情宋格格就是去帮衬耿格格的,爷您这心可真偏得厉害。 耿宁舒喜笑颜开地答应了,有老司机带路不用操心事情那可太好了。 四爷交代完,让她早些睡下,便回了前院。 第二天耿宁舒被叫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府里已经忙了好一会儿了。 这不是她的起床点,坐到梳妆台前她眼睛还是阖着的。正昏昏欲睡呢,忽然她感觉到头皮一阵发紧,睁眼看到核桃正在给她梳大旗头,赶紧阻止,“弄个方便靠着和睡觉的,簪两朵绒花就成。” 核桃有些担忧,“可是随行御驾,这样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耿宁舒打了个哈欠,“我一个格格,哪有资格到万岁爷的面前露脸,谁又会知道怪罪呢?” 一路都坐在车子里,何必顶着那么大个盘发,又重又硌得慌,这不是活受罪么。 核桃想了想也对,就按她的要求弄了个简单轻便的一字头。 吃完早膳,核桃白果跟着耿宁舒一道出门,吨吨吨还以为出去玩的时间到了,扑腾着小短腿兴奋地追出来,把三人都看得心疼了。 耿宁舒把它抱起来,摸了摸它圆润毛软的小脑袋,“吨吨吨在家要乖哟。” 又嘱咐小高子,“你一定要把吨吨吨照看好了。爷说过,吨吨吨是前院的狗,谁要是敢欺负它,你就搬出爷来,再去找张连喜,别怕她们。” 小高子郑重地应了,“只要奴才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它受欺负!” 耿宁舒不舍地拿头蹭了蹭吨吨吨的小脑门,叹了口气,“再给它添点奶吧。” 她把吨吨吨抱去饭盆前放下,看它喝得小脑袋都埋进去了,这才偷偷离开。 耿宁舒去到正院,宋格格已经在等她了,福晋叮嘱她们,“此番太子和直郡王爷、九爷、十三爷都一同去,女眷众多,路上记住要谨言慎行,别给主子爷惹麻烦。” 两人点头,“谨记福晋教诲。” 只是两个格格而已,劳动不了福晋的大驾相送,就由全嬷嬷引着她们过去。 作为妾室她们只能走偏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好了,两人共乘一架,宋格格友好地示意,“妹妹先请。” 耿宁舒却没动,“姐姐先吧。” 早一步晚一步又没差别,她没必要让人心里膈应,毕竟还得大眼瞪小眼一路呢,闹僵了就少个打麻将的人了。 说实话,在福晋公布随行名单的时候,她还庆幸没有苏格格,要不然这一路上可没法安生了。 听到这话,宋格格脸上的笑意更和善了些。 她想着耿宁舒得宠怕是要抢先上车的,由她自己提出来脸上好看些。耿宁舒没有仗着宠爱就嚣张炫耀,果然比李氏强多了,难怪爷愿意为了她打李氏的脸呢。 耿宁舒踩着马凳上了车,宋格格亲切地招呼她,“坐里头些,这儿暖和。” 有好地方她当然不会拒绝,坐到了宋格格的对面。 车里比耿宁舒想的更宽敞些,宋格格和芳儿坐在一边,她和核桃坐另一边,白果和另一个宫女坐在靠车门的地方,中间还能放一张小茶几。 坐垫是拿柔软的皮子塞了棉做的,车底还设了暖炉,整个车厢暖烘烘还是很舒服的。 行李是早就放好了的,待她们坐定,车队就出发了。 马车沿着平坦的官道一路行驶,走得不快,能听到外头街上的叫卖说话声。耿宁舒来到这里大半年了,终于出了一回门,有些激动地掀开了车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 街道跟现代那些历史保护的古街很像,只不过逛街的人穿着不同,街上卖的也不是义乌小商品款纪念品了。 卖早点的摊子的蒸笼一掀开,热气腾腾的,锅里煮着的白胖小馄饨翻滚着。卖冰糖葫芦的就更自由了,拎着一根插满挂了糖浆的艳红果子走街串巷。 卖胭脂水粉的和卖菜的是两隔壁,对门是个卖字画文房四宝的,街头巷尾都充满着浓浓的市井烟火气。 跟贝勒府像是毫无联系的两个世界。 耿宁舒不由感叹道:“好热闹呀。” 白果也在前头扒着门帘看呢,听到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见耿宁舒看得起劲,核桃就没忍心打断她,她们宫女熬到二十五还能出来过寻常的日子,可格格这辈子就在后院里了,能看这些的机会太少了。 三人都没看到,宋格格望着耿宁舒后脑勺的目光透露着无比的羡慕。这样不规矩的行为,即便知道现在没有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也是绝对不敢做的。 马车行驶到一处清静的园子前停下,就没再动了,耿宁舒惊讶道:“已经到了?”这么近的吗? 芳儿听到心中暗暗嗤了一声,真是没见识,连京畿在哪都不晓得。 宋格格就为她解释,“尚未呢,这儿是万岁爷住的畅春园,咱们要在这等御驾先行。” 耿宁舒还想看看康熙住的园子长什么样子,可这回核桃直接按住了车帘子不让她掀了,“格格,各府的马车都停在这呢,让人见着就不好了。” 想到福晋之前特意的叮嘱,她只好作罢,听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还要等上好一会,“那先吃点东西吧。” 白果将早就准备好的食盒拿了出来,最顶上是一碟子拼盘,里头有撒了椰子蓉的牛乳糕、嫩黄色的绿豆糕、夹了黄油的柿饼和蛋黄酥。 中间是各式的蜜饯,粗粗看去有六七种,最底下形形色色的干果,不乏松子这类金贵的好东西。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2节 芳儿手上也按着自家的点心篮子,是她专门为了把耿宁舒比下去求了膳房好几天才做出来的。结果一看这配置,心里就涌起一股难堪的滋味,头层这些除了绿豆糕,她们院里都没见过,还做得精致无比,这还让她怎么开篮子,那不是自取其辱让人笑话自家格格吗。 耿宁舒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弯弯绕绕的,很自然地招呼宋格格,“姐姐要不要一起吃点?”她不是个吃独食的性格。 “多谢妹妹了。”宋格格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块绿豆糕,轻轻咬了一口,有幽幽的桂花香在嘴里弥漫开来,竟是沁了桂花汁子的。 大冬天哪有这玩意,膳房怕是连去年的老本都掏出来了。 她细嚼慢咽地吃掉一块,心里无限感慨。 耿宁舒递了一个蛋黄酥给白果,宋格格和芳儿原本以为这是个普通的酥饼,没想到掰开来里头层层叠叠的,有雪白的奶酪、绛色的豆沙和黄澄澄的蛋黄,竟也是个从未在后院见过的玩意。 难不成都是爷从外头搜罗来送给她的? 宋格格垂了眸不再看了,她怕再看下去,刚吃的桂花绿豆糕的甜味都压不住她心里的酸。 耿宁舒左手拿着一块绿豆糕,右手捏一块牛乳糕,正悠哉高兴地吃着,车帘子一晃,忽然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 第30章 来的是苏培盛。 他一眼就看到耿宁舒左右齐开工,腮帮子塞得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没忍住笑起来,“两位格格吃着呢?” “唔。”耿宁舒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宋格格则赶紧起身跟他行了个浅浅的颔首礼,有些紧张地问:“苏公公好,可是主子爷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笑眯眯地将一个提篮递了进来,“很快就要启程了,路上怕是不会停,主子爷担心格格没法子用膳,特意给两位格格先备了些。” “多谢爷惦记。”宋格格欣喜地笑起来,亲手接了过来。 她又问:“那爷可用过膳了?” 苏培盛笑着点头,“主子爷在德妃娘娘那呢,饿不着,您放心吧。” 他的目光越过宋格格,看到又拿了块杏干吃起来的耿宁舒,不由暗暗好笑,爷还担心这位会饿着,她怕是比爷吃得还高兴呢。 * 畅春园里,四爷来与德妃辞行。 只是出巡一趟京畿而已,宫中几位高位的娘娘都是不随行的,德妃当然也不例外。 她端坐在上头,面色慈和地叮嘱四爷,“在外头要好好听你皇阿玛的话,皇阿玛交给你的差事要用心去办,要是遇上什么事记得要请你皇阿玛定夺。” 这些话四爷从十多岁一直听到现在,十来年了也没变过,德妃像是忘了他已然封了贝勒出宫开府,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不过他没还嘴,只是顺从地一样样点头应了下来,“儿子谨记在心。” 德妃说完这些话,看着底下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儿子,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跟老四说话,还不如跟四福晋在一块来得更自如。 她端起茶碗虚虚抿了一口,“时候不早了,免得耽误了你们出门,先传膳吧。” 膳食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过一会儿就在桌上摆好,四爷虚扶着德妃的手伺候她坐下,自己才撩袍坐了。 德妃淡淡笑着,“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菜,快看看合不合胃口。” 她身旁的嬷嬷跟着道:“娘娘知道您爱吃鸽子蛋,专程让人选了刚长成的鸽子,早好些天就让人喂了好食好料,只留了第一茬蛋做的。” “让额娘费心了,”四爷伸手夹了一颗放进嘴里,微笑着赞了一句,“很是可口。” 德妃抿着唇笑意浅浅,“喜欢就多用些。” 四爷点头,“额娘也用。” 母慈子孝的,一派和谐。 两人都动了筷子,细嚼慢咽地吃起来,再无二话。饭桌上安静得只听到筷子触碰碗碟的声音,每道菜的热气袅袅上升,聚集在一起就像是一堵透明的墙,阻隔在两人之间。 旁边站着的嬷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明明是至亲的母子,可坐在一起总是没几句话好聊的,那样生分又客气。 正默默吃着,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十四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额娘!方才皇阿玛将那把牛角弓赏给我了,让我木兰秋狝的时候好好显身手呢。” 德妃一下站起身来,笑弯了眉眼走过去,“你呀,是不是又去缠着皇阿玛求他这回带你一道出巡?” 十四爷凑上前讨好地笑笑,把弓递上去,“额娘就说这把弓是不是特别漂亮。” “你皇阿玛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德妃看着润泽如玉的弓,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这是你皇阿玛之前最喜欢的,定是被你缠得紧了,这才忍痛割爱。” 见十四爷的帽檐上挂着一些细碎的,水汽结起来的冰渣子,她疼爱地伸手给他拍掉,“多大人了,还跑这么快,没个正行。” 十四爷嘻嘻笑着,德妃吩咐宫女,“快把炭盆搬过来,手炉也拿两个。” “是不是还没用膳?”也不等十四爷回答,她就转头吩咐了嬷嬷,“去膳房再端道红焖鹿肉来,小十四爱吃。” 德妃心急地忙完一通,这才想起桌上还坐着一个儿子,脸上的笑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拉着十四爷过去,“咋咋呼呼的,进来不先给你四哥请安。” 十四爷挠了挠脑袋,笑得没心没肺,“四哥好,方才光顾着那把弓了,没见着四哥,四哥莫怪罪。” 四爷怎么会跟他计较,“不妨事的。” 十四爷跺了跺脚,德妃就看到他深蓝色的鞋面晕湿了一小块,将他往里间推了一把,“赶紧把鞋换下来烘一烘,没得等会湿了脚难受。” 四爷看着德妃掩饰不住的疼爱神色,垂眸,端起茶碗慢慢地吹着,饮了一口,将脚往袍子底下收了收。 他天不亮就骑着马一路赶到畅春园来,鞋里头都进了雪水,额娘一点也没发现,而小十四是住在园子里头的,只不过打湿了一小片,额娘就注意到了。 四爷又看了眼桌上的菜色,清一色的清淡菜系,从他回到额娘身边,十多年来从没变过。她以为这是他从小爱吃的菜,可她不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已逝的孝懿仁皇后爱吃的。 他那时寄养在她膝下,不敢多表露自己的喜好,只能以养母的喜为喜,恶为恶,久而久之大家竟真以为他喜欢吃这些菜了。 红焖鹿肉很快就来了,热气腾腾的浓香扑鼻,四爷默然地转动着手里的扳指。 额娘跟孝懿仁皇后相处了这么多年,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她只是根本不在乎这些是不是自己爱吃的而已。 十四爷很快换了双新的鞋子出来,有了他的加入,饭桌上热闹多了,他边吃边说着最近的趣事,逗得德妃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用完膳,四爷没多坐就请辞了,“儿子先过去看看皇阿玛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德妃欣然同意,“快去吧,别让你皇阿玛久等了。” 等他大步走出院子,拐过了弯,四爷深吸一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来,像是卸下了一层枷锁。 里头的德妃也松了口气,两人虽为母子,可情分实在单薄,相处起来反而还不如陌生人来的自在。 苏培盛已经在外头低着头等着了,不用看他都知道四爷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每回从德妃娘娘那出来,他都是不高兴的。 “万岁爷那边还在用膳,估摸还要一会儿,爷先去阁子里歇歇脚?” 四爷没说话,脚底下却是往那边去了。 待到了暖阁里,苏培盛给他脱了湿掉的靴子烘着,凑过去禀报:“东西都送过去了,奴才揭了帘子往里看的时候,您猜怎么着,耿格格已经搬出了自带的小食儿吃起来了。” “您是没看见,那么小小一个食盒,满当当的装着五花八门的吃食。耿格格两只手上各抓着一块,嘴里还吃着一块,高高兴兴笑眯眯的,跟出门踏青似的。” 苏培盛有意搬出耿宁舒的趣事出来,想让他心情好些,这招确实也奏效,四爷听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倒是不亏待自己。” 苏培盛心下松了松,也跟着笑起来,“可不是么,耿格格还知道关心人呢。”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呈上来,“这是耿格格给的。” 四爷接过来打开瞅了眼,是块撒了白芝麻的香辣牛肉干,她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总是备着当零嘴的。 “耿格格听说您一路都要骑马过去,可心疼着呢,着急地找出这个给奴才,说要是您路上饿了可以啃一口,很顶饿。” 苏培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其实这玩意是耿宁舒知道他也没吃东西,给他的。 不过他吃了可没有现在借花献佛来得用处大。 四爷皱起的眉心稍稍松了些,拿起来咬了一口,肉干又香又辣有嚼劲,比刚才吃的那些御膳美味多了。 咂着嘴里的滋味,蒙在他心上那层阴郁被扫清了一大半。 额娘不在意他喜欢吃什么不要紧,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在乎他的人。 * 今天要赶许久的路,御驾没有多耽搁就启程了。 四爷跟着一众兄弟出了畅春园的时候,往自家车驾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人,但知道她就在那辆车里头坐着,他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并肩的十爷看到,不免打趣起来,“四哥这是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让弟弟也看看呗?” 四爷横了他一眼,“看你自家的去。” 十爷哈哈笑,“我一个没带,整天在府里头就看着她们扯头花,才不带出来煞风景,也让我眼皮子底下清静些日子。” 四爷心里就有些得意起来,他的耿格格乖巧懂事的很,从不会为了争宠让他心烦。 车里的耿宁舒并不知道这些,她刚吃完东西净完手漱了口。苏培盛的膳拿过来的时候已经冷透了,再加上她装了满满一肚子点心,只用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她靠在车上正有些昏昏欲睡,车子终于开始动了。车帘子随风动起来,这下耿宁舒不用拿手掀帘子也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形。 车队排成了一条长龙往城外去,前头明黄色的猎猎锦旗特别显眼,想到康熙就在前面给自己开路,那种时空交错的神奇感觉又涌上了耿宁舒的心头。 驶出了城,路就由青砖铺的官道换成了泥地,不过御驾走的路定是格外照顾过的,耿宁舒并不觉得颠簸。 窗外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山和近处大片的皑皑的白雪地,景色虽然有些萧索,可农田河流和土瓦房合成了一幅画,别有一番乡野的熟悉味道,像是回到了她的快乐老家。 耿宁舒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阵,就到了午睡的点,早上起得太早她已经困得不行了,知道路程还远着索性直接躺下睡大觉了。 对面坐得板正笔直的宋格格看到她很快进入了梦乡,不免又羡慕起来。耿格格可真有胆色,万岁爷和主子爷就在前头,她光是想到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七上八下,是万万睡不着的。 不过即便她犯了什么错,看着这张出尘绝色的脸,也会原谅分吧。 宋格格难得可以这么近距离不用掩饰地看耿宁舒,不由仔细打量起来。 她穿了一套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旗装,上头绣着几支傲然的白梅,很是普通的样式,穿在她身上却格外清丽脱俗。都说人靠衣装,可宋格格却觉得,这样的美貌就是披一块布都是美的。 耿宁舒的发丝略有些松散了,配上肌肤透出的淡淡粉色,有种海棠春睡般的慵懒。如斯美人,别说是主子爷了,连她见了都觉得美丽不可方物,恨不得拿了最好的东西博她一笑。 宋格格看得入神,胳膊上忽然被碰了一下,她扭过头就看到芳儿担心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知道自己这回能来,多半是托了耿宁舒的福,要不是其他人都跟耿宁舒不对付,主子爷也不会选了自己。 这样的人,她是没资格去嫉妒的。宋格格移开目光,闭目养神。 耿宁舒一觉睡醒,马车还在匀速向前走,外头的太阳已经挂在西边快落下了。两边风景没什么看头,她想了想,“白果,把飞行棋拿出来吧。” 双陆只能两个人玩,多人运动还是得靠这个。 车厢里还有宋格格和她的两个宫女,耿宁舒不好当她们不存在,将布做的棋盘摊开,邀请了她一声,“宋格格要跟我们一块消磨下时间吗?跟双陆是一样的。” 宋格格没见过这玩意,担心露怯就笑着婉拒了,“你们玩吧,我看着这个有些眼晕。”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3节 话虽这么说,可真当她们玩起来,她就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谁的棋子要被踩回家了,她捏着帕子担心,谁家手气不好总是投掷不出六点,棋子出不了门,她也跟着皱眉着急,比耿宁舒主仆个还累。 玩起来这时间就过得就快了,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她们就到了今晚的落脚点——临县的一个别庄。几乎每年都要出巡几回,这一路上早就有备好的地方了。 前头最大最为气派的自然是由康熙爷占着,四爷府里分到了一个两进的院落,虽然比不得府里精致宽敞,打扫得很是干净。 “耿格格想住在哪间?”宋格格先问了声。 耿宁舒不大在乎这个,“我都行,姐姐先选吧。”四爷的住处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她更关心自己肚子里这座五脏庙。 别庄里的食物跟京城里肯定是没法比的,菜里多是一些酱菜腌瓜,掌勺的手艺也不如袁有余,耿宁舒看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吩咐核桃,“拿两包备下的速冻菜热一热吃。” 她借了现代速食的理念,又拿零下的天气当天然冰箱冻着,可以顶好几天。要是吃完了,她那还有几包红油锅底。 白果拍手,“还好格格机智早有准备,不然这些您怎么吃得了。” 耿宁舒骄傲挑眉,“我让袁有余弄的时候,你们还不支持呢。” 白果吐了舌头,“跟着格格有肉吃,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格格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用了送来的饭菜,耿宁舒知道她的性格,就没有再叫她。 饱餐过一顿,她终于舒坦了,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她一时间没有困意,就裹着雪帽大氅到外头转悠。 虽然这院里的条件一般,但耿宁舒觉得特别有新鲜感,像是从前出去住民宿似的。这可是她穿过来这么久头一回住在外面,她四处转悠着看见什么都有意思。 院子中间有个大大的废弃了的半个磨盘,她用手一撑坐上去,抬头看向天。 天空和地面都被夜色笼罩,仿佛连成了一片,宽广又空旷,星子洒落在夜空,明亮的,闪着光,一颗颗数不胜数。 耿宁舒就在万千星辰之下,开心地晃荡着两只脚,连空气都充满了自由快乐的味道。 风尘仆仆归来的四爷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美好的一幕眸光微微闪动,一时间不忍打扰。 第31章 耿宁舒头上的发髻已经全部解开了,乌黑亮泽的长发柔顺地散下来扎成了一条麻花辫,很随意地垂在胸前。 她的穿着不甚华丽,也没有佩戴华贵的首饰,可她脸上绽放着的灿烂笑容却比任何珠光宝气的装扮更加光彩夺目,让人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现在的她看起来不像贝勒府里的格格,倒像是位地主家的美貌千金,无忧且无虑,轻松又快乐。 看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欢喜,四爷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出来玩一阵就这么高兴。 这趟还只是外出办差,一路都没什么好玩的,要真带她去了木兰、塞外或者江南那些有意思的地方游玩,可不是要把她乐坏了? 四爷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全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了主子月下观美人。 苏培盛小心瞟了两眼主子的面色,就知道今晚当差必定是容易不少,在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阿嚏!”四爷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耿宁舒忽然有些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 正在收拾行李的核桃听到,赶忙拿了件厚实的袄子快步出来,正要给她披上,已经有人快她一步,四爷直接解下了自己穿着的披风笼到了耿宁舒的身上。 一股清浅的木质香气兜头兜脑地将耿宁舒罩住,这味道很熟悉,她一闻就知道是谁的。 “爷回来了。”耿宁舒眉眼弯弯冲他一笑。 玄色的袍子过于宽大,垂落在她身下,堆叠出一层层的褶子。她就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从里头探出脑袋来,鼻尖冻得微微红,这呆萌的模样让四爷一下想到了吨吨吨。 “嗯,回来了。”他的声音如这夜色一般柔和。 耿宁舒想起来自己还坐在磨盘上,撑着就想往下跳,腰上忽然贴上来两只大手,四爷一使劲,就把她从上面抱了下来。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乍然惊了一下,双手条件反射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披风滑落下来,挡住了两人的身前,看着就像是亲热地抱在了一块。 这亲密的举动差点闪瞎了一众太监宫女的眼睛,纷纷把头压得更低了。右边屋子的窗户里头,宋格格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动声色地将身形隐进了墙后面。 芳儿有些着急,“格格您不是特意给主子爷备了药油,要给他松松腿脚吗?咱们快过去吧。” 宋格格轻轻摇了摇头,“爷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我再过去只会碍眼。”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行李边,打开木箱子重新将装药油的小瓷瓶收好,空气中漂浮着些许药油的味道,辛辣得有些熏眼睛。 芳儿瞪了外头的耿宁舒一眼,气得直哼哼,“她也太能争宠了,就在院子里那么坐着守,生怕爷见不着似的。这天寒地冻的,她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别这么说,赶了一天的路我有些累了,歇息吧。”宋格格制止了她,卸下钗环躺到了榻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平和。 熄了灯半晌,伏在脚凳上的芳儿呼吸都绵长了,她却还没睡着,脑子里一遍遍放着四爷刚才对着耿宁舒的模样。 那样的温柔细心,纵然当年在阿哥所里主子爷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从未体会过。 宋格格在黑暗之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芳儿那话说得不对,即便耿宁舒在屋里睡着什么都不做,爷也是会过去看她的。 * 耿宁舒安全落地之后立马就松开了手,“多谢爷。”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四爷却握住了她的手,皱眉道:“怎的这样冷,底下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 核桃和小院里伺候的登时全都跪倒在地,耿宁舒开口替他们解围,“不关他们的事,奴才本就想出来随便看几眼,哪想到天上星星这么多,便一时贪看了。” 要是责罚了核桃和这群人,她以后都没法跑出来玩了。 四爷会想到刚才自己在外头看她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心路历程,就没多加斥责,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回了温暖的正厅。 一进门,耿宁舒就把他的披风脱下来让宫女收好,这么油亮水滑的料子她刚才都不忍拖在地上弄坏了,跟穿公主裙似的捏着两边提回来的。 四爷在外头奔波了一天,衣裳上早就又是汗又是尘土的,直接进了浴房更衣梳洗。 苏培盛看耿宁舒完全没有要跟进去伺候的意思,还径自跑到炭盆前烤火去了,不由稀奇,要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巴巴去了,这位耿格格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等见不着四爷的人影了,耿宁舒就想趁机溜回自己房里去,她今天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腰已经很酸了,实在是不想晚上再加班。 苏培盛却以为她为了准备侍寝要沐浴,好心指路,“格格,里头还有个小隔间,水和浴桶都备着呢,您可以在这儿用。” 那岂不是要鸳鸯浴?耿宁舒赶紧坐了回去,“咳,不必了,我已经梳洗过了。” 有四五个人伺候着,四爷很快就换了身轻便的常服出来,浑身终于清爽舒服了。 太监们又端了铜盆上来,里头盛着用通经舒络的药草煮制的热水,专门给他烫脚解乏的。 他看了一眼,“再端一盆来,给耿格格也用上。” 耿宁舒还想找机会走呢,连忙摆手,“没事的爷,今儿也没走多少路,您用着就行。” 四爷却是一脸不容置喙,“方才在外头坐了这么久,寒气侵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又吩咐,“再熬碗姜茶来。” 耿宁舒不敢说话了,怕多说一句四爷又想到其他驱寒的方法。 同款的铜盆和药汤上来,她把脚放进去,温暖的热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不由舒服地吁了口气。 等耿宁舒把姜茶喝完,宫女才沏了茶上来。四爷喝了口润润嗓子,问她:“今日在车上可还习惯?” 耿宁舒答了,“挺好的,谢爷关心。” 她从前通宵的硬坐火车都坐过,这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倒是没有过骑马赶路的体验。 “都做了什么?”四爷像是在没话找话。 耿宁舒就把路上看闹市街景,吃完东西又玩飞行棋的事情都说了,“可惜还没玩分出胜负就到地方了。” 四爷微微眯了眼听着,绷了一天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人人都觉得随御驾出巡是皇恩加身的好事儿,可伴君如伴虎,在皇阿玛面前说话都得斟字酌句的。今儿太子爷就因为一句处置雪灾的见解让皇阿玛不满意,惹得御前的氛围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凌冽。 耿宁舒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这种大事,她说着说着,想到今天看到的那些吃食,肚子没忍住就叫了一声。 四爷的思路被这一下打断了,失笑地问,“饿了?” 耿宁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有点。” 知道她是每晚都要吃宵夜的,四爷毫不意外,“想吃什么让膳房做就是了。” 耿宁舒也不跟他客气,“要一碗什么都不加的干拌素面就可以了,要压得薄又宽的裤带面。” 光听着就没滋没味的,这不像她的口味呀,四爷挑了眉,“这能好吃?” 院子里都是他的人,自己做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耿宁舒就先老实地自己交代了,“奴才自带了浇头来的。” 四爷一听就知道她是嫌这边做的东西不好吃,小姑娘还怪娇气的。可一想到这样的娇气是自己的府里养出来的,心里又冒出一股小得意来。 千里迢迢带吃面的浇头,也就她干得出来这事儿,他来了兴趣,“那也给爷来一碗尝尝吧。”正好今晚在御前用的膳,他也没吃上多少。 自有人去办了,面条是最方便做的东西,膳房很快就送来了两碗面,还附带了七八碟肉和小菜。虽然点的是什么都不要的清汤素面,可真要就这么送过来也太难看了。 耿宁舒从油纸包里拿出两块冻成冰坨坨的红油料,放在炭盆上化开,浓烈的香气很快就在屋里散开。等她把这些倒进面碗里一拌,就成了漂亮的油泼辣子面。 四爷从小吃的都是现做的,对这样速食的方法很是新奇,接过来一吃,风味竟跟现做的油泼辣子没什么区别。别人的小脑筋都是放在争宠上面,只有她是全用在吃上头了。 耿宁舒心满意足地填饱了肚子,四爷就拉着她进了里屋,连请辞的机会都不给。 她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躺着的那个好歹省力一些,没想到在榻上躺好之后,四爷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歇吧。” 他今天骑了一整天的马,又有些心事在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兴致。 耿宁舒不用加班高兴了,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这里的床榻是烧着热炕的,暖烘烘很舒服,她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到四爷说了句,“明儿你要是想出去玩,爷找个人陪你转转。” 第32章 还有这等好事? 耿宁舒一下子清醒了,转头看他,“真的能出去玩?” 看着她瞪得滴流圆的眼睛,激动和高兴全写在了脸上,四爷挑眉,“爷什么时候诳过你?” 他明天一整天应该是要跟着皇阿玛到处走的,她一个人待在这针尖大的院子里,怕是要闷坏了。 “谢谢爷!”耿宁舒的眼里瞬间门迸发出欣喜的光芒来。她原本以为能跟着出来一趟放放风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这幸福来得突然,她一时间门兴奋地有些睡不着了,就跟上学的时候盼着第二天的秋游似的。 四爷听她在旁边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闭着眼暗暗好笑,还说不碰她好让她早些歇息呢,结果这一来睡得更晚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4节 隔天他起身的时候,耿宁舒还抱着被子熟睡着,嘴角微微向上,像是在做什么甜美的梦,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把被角给她掖好。 每逢耿格格侍寝,必定是不会起来给四爷更衣的,主子爷也不会让人叫她起,苏培盛和跟前一众伺候的人都习惯了,手脚极轻地进来给他洗漱。 “苏培盛,”四爷叫道,“今儿白天爷准了她到外头转转,找几个功夫拔尖的太监跟着,别往御前和危险的地方去就是了。” 他沉吟片刻又加了句,“宋氏要是想去,也派两个人。” 苏培盛知道,要是专给耿格格一个人特殊待遇,传出去不大好,这才拉上了宋格格一起。 消息传到宋格格那边的时候,她愣了几秒钟,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就冲了上来,主子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 可很快她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她不是个爱出门凑热闹的性子,从前在府里除了去正院请安连自家院子都不踏出去的,爷为什么会忽然起了这样的主意? 真相只有一个,这桩事压根就不是为她而设的。 宋格格脸上挂着和顺的微笑,婉言拒了,“天儿有些冷,我就不出去了,谢爷的恩典。” 她出门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还是别给主子爷添事儿了。 * 耿宁舒一觉醒来还有些发懵,等核桃给她擦了脸更完衣,扶到梳妆台前坐下,她才猛然记起昨晚的事,着急地问:“爷呢?” “主子爷一个时辰前就往御前去了。”白果答道。 “那交代过今天让我出去的事儿么?”她关心的是这个。 核桃笑起来,“主子爷一大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您一声令下立马出发呢。” 耿宁舒放心了,“那快用膳吧。” 古代版一日游即将开始,她都有点等不及了,连味道很一般的早膳也没有挑剔,三两口吃完就往外走。 苏培盛派来的两个太监早就等着了,见她露面上前行礼,“格格金安,奴才阿飞、阿跃,听候您的差遣。” 耿宁舒点点头,问他们,“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两个都被苏培盛提点过,早就照着她的喜好收罗了一些消息,“城外头有雾凇林子和雪场,城里有集市酒楼,不知格格想去哪儿?” 刚吃完早饭,她想了想,“先去看雾凇吧。” 一顶小轿在外头候着,等耿宁舒乘上,一行人就出发了。 这里地处京郊,见不着什么高门大院,外头都是一块块被雪覆盖着的农田。沿着小径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小轿停下,“格格,到了。” 耿宁舒走下轿子,迎面就是一片平坦的雪原,白茫茫的雪上落错有致地立着一棵棵挂了冰霜的雾凇。在阳光的照射下,雾凇的枝条晶莹剔透,恍若入了童话世界,美得令人震撼。 可惜没有相机能拍下美景,她定定地看着,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印进脑海里。 她走到一棵离得最近的雾凇面前,摸了摸挂冰的枝条,有点老冰棍的意思了。正想着这大冬天的做点冰棍和冰淇淋吃也不错,耳边传来一串欢呼和笑声。 耿宁舒抬头望过去,不远处一群半大的小朋友排成一条线,各自坐在一块木板上,争相从小雪坡滑下去。他们在比试着谁最快,最慢的那个负责把所有木板拖回坡上去。 太监们都是察言观色惯了的,看出了她眼里的跃跃欲试,主动询问:“格格要试试吗?” 耿宁舒用力点头,看着就很好玩! 阿飞走上前去交涉,拿两个铜板就换了块最宽最厚的木板给她,不过安全起见只敢让她在更低矮的小坡上玩。 耿宁舒坐定,深吸一口气两脚一蹬,整个人就跟着木板飞快冲了下去。耳边风声呼啸,凉飕飕的风打在脸上,有些小刺激,比滑梯有意思得多。 “你们要不要一起来试试?”她招呼核桃白果,核桃自然是摇头拒绝的,白果没忍住,跟她一道比试闹腾起来,两人一趟趟玩得小脸红扑扑的。 玩得尽兴了,耿宁舒的肚子也饿了,一行人进城吃饭,他们直接带她到了名声最响亮的一家酒楼。 她一下了轿子,阿飞阿跃就各自撑了把小伞在她两边,挡住了她的脸。掌柜的一看他们的行头就知道不是普通客人,挤开一众跑堂的亲自上前接待,“几位贵客楼上请。” 阿飞把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要最清静能看外头景儿的包间门。” 出手这样阔绰,掌柜的当然不会触他们霉头,立刻安排了,还嘱咐店小二,“赶紧把菜牌全取了送上来。”服务非常周到。 这还是耿宁舒到了这边以后头一回下馆子,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刻了菜名的木牌在桌上齐齐整整地排开,她就点了些掌柜推荐的招牌菜色。 看到时令鲜菜里头还有荠菜饺子的牌子,她有些意外,“这季节已经有荠菜了么?” 掌柜的站在屏风隔开的外头,笑着答道:“雪底下的荠菜苗儿才最是鲜嫩呢,保准贵人您尝完直说好。” 耿宁舒一听“鲜嫩”两个字就动心了,“那来一份。” 她还单独给太监们也点了一桌菜,要是按规矩让她把吃剩的给他们,那也太别扭了。 掌柜的下去以后,跑堂的立马一拥而上,“掌柜的,那小姐那么大做派,什么来头?” “漂不漂亮?刚那俩伞挡太严实了,啥也没瞅见,不过那小姐的手太白了,跟玉做的似的。” 掌柜的给了他们一人一颗爆栗子,“皮都给我紧着点,要是得罪了包间门里的那位,你们的小命怕是都要没了。”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都不晓得,可他看出了那几个男的身上细微的异样,衣裳熏了香,没有胡须说话声儿尖细,他们都太监。 听说御驾昨日到了城外,那位小姐怕不是宫里的娘娘吧,他赶紧去了后厨,让他们用上最好的食材。 菜还是由掌柜的亲自呈上来的,耿宁舒一道道尝过去,有几样的味道还颇为欣喜。特别是那道荠菜饺子,果真跟说得一样,鲜嫩无比,唇齿留香。 她有了小想法,“你们店里还有多少荠菜饺子?” 掌柜的老实答道:“约莫还能做上四五十个。” “我全都要了,”耿宁舒豪气包场,“饺子包好以后别煮,拿生饺子在雪地里冻硬了再装上。” 袁有余带来的东西总有吃完的时候,能补给一下也是好的,速冻饺子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她冲核桃抬了抬下巴,让付钱,阿飞却抢先给了,“哪能让您出钱,爷早吩咐过了。” 包玩还包花钱,四爷干得漂亮。 饺子等会可以来取,耿宁舒又去街上逛了一圈,可这张脸实在是太招人了,总撑着伞挡着更引人注目,她听到路边一个茶馆有说书的,就进去坐了。 说书的讲得故事比在府里看的戏曲有意思多了,还有瓜子磕着,她不知不觉就在里面坐了一下午,等天暗下来该回的时候,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回去的路上还经过了一家书社,耿宁舒很是可惜,要不是有人跟着,她还能进去买点话本子,现在只能忍痛过门而不入了,这次有了经验,下次应该先让核桃和白果偷偷去办。 四爷忙完返回的时候,就听苏培盛汇报了耿宁舒今天的一日游情况,“耿格格亲口尝遍了一桌子菜,觉着那荠菜饺子是最好吃的一样,便巴巴给您带了回来。” 他听着心中一阵熨帖,小姑娘出去潇洒了一趟没忘记他,还算有点良心。他随意擦洗了一下就换好衣裳出来了,正巧看到耿宁舒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今晚吃什么?”四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先开口问。 耿宁舒笑眯眯地打开,“鲜嫩多汁荠菜馅儿的饺子,爷快趁热尝尝,可好吃了。” 她是真心诚意的感谢,并不是刻意来讨好他,如果没有他发话,她是不可能踏出这个小院一步的。 虽然四爷今晚吃得很饱,但还是非常给面子地当即尝了一个,“颇有山野风味,确实不错。”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不忍让她失望,硬顶着把一整碗饺子全吃完了。 四爷擦了擦嘴,喝下一口茶把饱嗝压了下去,淡定地问她:“玩得高兴么?” 耿宁舒用力点头,“高兴!谢谢爷!” 他当然是知道她今天有多高兴的,但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要是能亲眼见着她高兴地模样,那就更好不过了。 四爷看着她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和格外红润发光的小脸蛋,眸色深沉,“那现在轮到爷高兴了。” 大半夜的吃了这么多东西,可不是得运动一下消消食么。 第33章 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之后,本就有些理论知识在身上的耿宁舒也成半个老司机了。 四爷不是什么暴虐的性子,相反在榻上还很是体贴,会关注在意她的感受,只要她皱皱眉就会放轻放缓了动作。 耿宁舒觉得自己倒像是被伺候的那个了。 一番体验下来,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波澜起伏,酣畅淋漓。 叫了水冲洗干净满身的黏腻,四爷神清气爽地重新躺下,等了好一阵还没见她回来,起身去了浴房就看到她还躺在桶里泡着。 核桃赶紧推了推自家格格,耿宁舒扭过头见是他,奇怪道:“爷还要洗?” 空气中漂浮着氤氲水汽,几缕黑发打湿了沾在她的脸上,在朦胧的烛光映照下,像个惑人心智的水妖,四爷喉头滚动两下,“嗯”了一声。 耿宁舒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那奴才让您。” 她用毛巾遮住身上,起身准备穿衣服,却见核桃低着头跟逃似的退了出去。 四爷倒是走近了两步,目光在她的肩头流连,“怎么这么久?” 耿宁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重新坐回水里,“腿有些酸,就多泡了一会儿,爷您要用的话,先让奴才出去?” 一部分来自于白天在外头疯玩的,另一部分就是刚刚的饭后运动了,四爷回想起刚才的滋味,热意又涌了上来。 “不必了,”耿宁舒的腰际贴上来一只发烫的大掌,“既是腿酸,那爷给你揉揉。” 耿宁舒:!!! “哪里敢劳烦爷动手。”她身体往后缩,一直贴到了浴桶光滑的壁上都没躲开他的手,反倒让他顺着腰侧往下滑了两寸。 四爷面色如常,看起来正直无比,可只有耿宁舒知道,他水下的那只手动得有多么不正经。 “爷……”她有些痒,开口求饶,可这拐着弯儿的一声酥麻入骨,立刻让四爷的手一下收紧。 “唔!”耿宁舒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可还是有些许破碎的音节逃了出来,四爷看着她白嫩的肌肤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色,欺身咬了上去。 浴桶里的水猛地升高了一大截,晃荡起来,水花四溅溢到了外头。 再次完毕,已经是夜深人静,耿宁舒的腿果然不酸了,她麻了。 四爷亲亲她汗湿的额头,搂着她重新冲洗了一遍,直接将她抱回了榻。 本来他今晚也没什么想法的,可看她那笑意盈盈跟自己道谢的模样,素了好一阵的他一时没忍住。 耿宁舒一摸到被子,立刻将自己卷了进去,面朝里头睡着。 小姑娘生气了,见她背着身不动弹了,四爷软声道:“离这半日车程的地方有处温泉庄子,要是再住上几日,爷带你去泡一泡。” 温泉最是松筋解乏,比挤在这浴桶里舒服多了,她定是会喜欢的。她身子骨也弱,冬天去那调养再好不过。 耿宁舒咬着被子泄愤,不理他,心道:“你那是带我去泡温泉吗?明明是去泡我!” 四爷又道:“路上还有好些吃的,也可以顺道都尝尝。” 说完好一会儿耿宁舒都没出声,他起身探头看过去,她已经闭眼睡着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5节 四爷有些无奈地笑了,没听见也好,要是接下来皇阿玛那边有别的安排没去成的话,少不得会让她失望。 他猜得很准,当天夜里御驾那边就来了消息,明儿一早就继续赶路前往下一站。 四爷天不亮就起来去前头忙了,耿宁舒被核桃叫起来才知道这个消息,穿戴好就直接钻进了马车里继续睡着,连早膳都是在车里用的。 宋格格上了车就看到卷在被子里的耿宁舒,她是知道四爷那边昨晚叫了两回水的,可看到耿宁舒脖子上露出的红痕,还是被刺到一下。 出来好几日,她除了躲在窗户后面看到四爷一回,再没见过他。在他心里,应该也记不起还带了一个她出来吧? 想起临行前福晋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一颗心随着马车摇摆不定。 接下来两天,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耿宁舒都是在马车里度过的。 四爷到处巡视办差早出晚归的,两人也没能见上面,只知道她已经在车里头打起了麻将,比他潇洒多了。 耿宁舒还以为这趟出行就要一直照着这样下去,没想到隔天大部队走了一段忽然停了,车夫在外头恭敬道:“两位格格,后头得走水路了,请移步登船。” 她踩着马凳下去,视线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处望不见边的大湖,靠近路边的这块立着几座冰雕,凿的是万寿无疆几个字,旁边配着代表祥瑞的麒麟,一看就知道是拍康熙马屁的。 冷冽的带着水汽的风迎面刮过来,核桃赶紧给她拉紧了毛领子,“外头风大,格格快上船去吧。” 耿宁舒缩着脖子踏着木板登上了船,这船有点像从前景区里游湖的画舫,只是朴素些,没有太多的雕刻和装饰。四面挂着挡风的帘子,暖炉当然是必不可少的,比车里宽敞舒适许多。 宋格格已经坐好了,她也找了个靠窗的景观位坐下,一路过去还能看看两岸的风景。 湖的两旁还结着厚厚的冰,只有中间为了行船破了冰,一行车队除了换成船队,好像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耿宁舒拿了小点心倚在那吃着,细小的碎末从指尖溜下去,能看到有鱼上来抢食,她又兴致勃勃地喂起鱼来。 美人连喂鱼都是赏心悦目的,宋格格在旁边看着,忽然听到一句,“这鱼好大呀,不知道能不能吃。” 岁月静好的画面,瞬间氛围被破坏了。 跟船的小太监是苏培盛底下的,闻言就笑着接了话,“格格要吃那必然是有的,您想吃什么口味的?” 在吃上头,耿宁舒从来不与人客气,点起菜来,“要是有胖头鱼,就拿鱼头过滚油煎香了,再倒用鱼身煮的汤放砂锅里,加些滑嫩的豆腐一道炖了。” 大冷天喝上一口鲜掉眉毛的鱼头豆腐汤,想想就觉得美! 小太监立刻把话传了出去,等到了下榻的地方,耿宁舒一进去就闻到了鱼汤味儿。 到饭桌前一看,不仅有鱼头汤,里头还特意加了滑嫩的鱼肉丸,另外是挂了艳红番茄汁的松鼠桂鱼、香辣小杂鱼,光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宋格格也见着了,当着面她不能再躲回屋里去了,只能跟耿宁舒一块坐下吃。 她是跟了四爷最久的,自然知道他有多讨厌鱼腥味,从阿哥所到贝勒府后院,即便再嚣张跋扈的李侧福晋也从不点鱼。 而四爷却给耿宁舒准备了满桌的鱼宴。 宋格格舀了一勺嫩豆腐食不知味地嚼了半晌,心里的恐慌慢慢涌了上来。 以主子爷对耿宁舒的这份心思,自己真的能在这次出巡中得到侍寝的机会吗? * 康熙这趟水路,是为了巡视堤坝来的,连年的水患让朝廷头疼不已。 四爷跟着太子起早贪黑巡查,忙得脚不沾地,等好不容易得空歇了,已经是回程路上。 太子起头在酒楼里请了一桌子,直喝到夜深才回去。 耿宁舒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他就没去打扰,在屋里洗漱完正要睡,就听到苏培盛来报,“爷,宋格格来了。” 想到出来这么久还没去见过她,四爷强忍着不适点了头,“让她进来吧。” 宋格格迈着小小的步子进来,轻声细语道:“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是个念旧的人,喝了口醒酒汤,语气柔和地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 宋格格头压得更低了,声若蚊讷,“奴才、奴才觉着爷辛劳,想给爷按一按。” 这里头的意思就很显而易见。 四爷端着汤碗的手一顿,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梳得油光水亮的发髻,上头簪两朵梅花,身着藕荷色的旗装,打扮得很是精细,还有几分像耿宁舒之前穿的。 差事办完的轻松感顿时烟消云散,她从来不是个耍心机争宠的人,所以他一直优待她几分,怎么如今也这样了,他有些不悦,“不必了,你好生回去睡吧。” 被拒绝的宋格格脸色煞白,死死咬住了嘴唇,声音都有些颤了,“爷,给奴才一次机会吧,奴才只想要个孩子,奴才一直忘不掉咱们的大格格。” 那是四爷最早的一个孩子,尚在襁褓还没起名就没有了,为了争宠,她竟还搬出了已经去了的孩子。 四爷冷眼看着她,“爷也没忘了她,你身子无碍,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宋格格直接给他跪下了,哭求道:“奴才年岁大了,再往后只会愈加艰难,求爷看在奴才伺候了您十余年的份上,应了奴才吧!” 从前院里是李氏盛宠,现在是耿宁舒,以后还会有其他人,她一年比一年老去,没有机会了。 正如福晋所言,年老色衰的时候,只有孩子能够傍身,没有孩子就如随波逐流的浮萍,风一吹就不知道去哪了。 这话一出,四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宋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在用这些年的情分来要挟爷?” 宋格格没出声反驳,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四爷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爷成全你。” 宋格格惊喜地抬起头来,正要谢恩,就听到他又说:“今后后院再有哪个侍妾生了孩子,爷会送到你院子里,现在,你给我滚回去。”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宋格格愣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不敢相信。 四爷现在看到她就气血上涌,懒得再理她,连醒酒汤都不喝了,直接拂袖回了内室休息。 冰冷的夜风中,宋格格的大脑慢慢消化着信息。 从今往后,爷再也不会宠幸她了。 她用自己和主子爷十余年的情分,换了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宋格格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晕了过去。 第34章 宋格格当夜就病倒了。 她是做好了从此再也不会有宠的准备去的。 自己已经年过三十,身子经过生产和小产早就大不如前了。四爷总在外头办差,今年她只侍寝过一回,后院马上又来新人,她怕再拖下去再没了机会,这才咬牙一搏。 可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四爷知道后到底还是没撒手不管,让随行的府医给她看了。然而心病最是难医,宋格格意志消沉,开再多的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苏培盛道:“府医说,要是再这么下去,怕是熬不到秋日。” 四爷眉头皱得更紧了,问他,“查出什么来没有?” 苏培盛斟酌着用词禀报,“宋格格身边那个芳儿,近半年跟正院里的瑞香来往甚密。” 这话说得委婉,四爷知道,定是福晋那边做了什么。 宋氏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要是没有人在旁煽风点火威逼利诱,借她两个胆子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昨儿一时气血冲头发了通大火,后来仔细一想便觉出不对劲来。 短短这几个月,好好的后院乱成了一团,他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顾念着少年夫妻的情分,不愿去相信不愿去查罢了。 四爷闭上眼睛沉沉吐出一口气,纵然是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事真的被证实,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福晋十岁嫁给他,他早年也留心注意过她那边的动静,一直都是恪守本分从不生事的,生了弘晖之后更是一心放在孩子身上。 眼见着李氏和宋氏都生下了孩子,李氏更是连生几胎也没出过岔子,他也就放下了对她的戒备。 但现在连最不争不抢的宋氏也被她鼓动着出来搅弄风云,可想而知其他人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四爷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你把这事儿透给宋氏。” 总不能白白让人算计了,还搭上条命。 苏培盛应下亲自去办,见到宋格格的模样就被惊到了,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眶已经凹陷下去,看来府医没有夸大其词。 桌上有一碗深色的汤药,还有碗白粥,都已经没有丁点热气了,想来是她不愿用。 宋格格撑着坐起身来,“苏公公怎么过来了?” 苏培盛道:“是主子爷让奴才来瞧瞧您,爷心里头还是记挂着您的。” 宋格格苦笑,这不过是骗骗人的场面话罢了。 她让芳儿上茶,苏培盛的目光在芳儿的身上扫过,似笑非笑道:“奴才哪用得着那些,倒是格格您这热水热饭都没有,屋里人都是怎么伺候的?难不成格格病了你们就怠慢了?”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换!”芳儿本就有些心虚,赶紧跟另一个宫女出去更换。 支走她们,苏培盛让人在门口守着,直截了当地跟宋格格说了芳儿的事情,宋格格揪着衣领不敢置信,“芳儿已经跟了我这么多年,她怎么会……”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仔细回忆起来,这半年芳儿知道的一些小道消息确实比从前更快更多了,也更喜欢在她面前说些其他人得宠的细节,还总拿别人跟她比较。 一次两次的,她当时听听就过了,可日积月累下来,她的心思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原来竟是福晋下的手。 宋格格又恨又悔,自己竟拿跟爷十余年的情分做了别人的棋子。 苏培盛知道她已经想到蛛丝马迹了,念在她对自己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在阿哥所时还为自己解过围,他压低了声音又开了口,“格格,容奴才再多嘴一句,交换这事儿,有交才有换。” “只要爷没把东西交给您,那这桩事儿啊就不算成,您好好把自己那份揣着,万事不到绝境啊,终是能有转圜的。” 要是别人说这话,宋格格肯定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可这话是苏培盛说的,她死灰般的眼里又燃起些微火光,朝着他深深一拜,“苏公公大恩,我定铭记于心。” 苏培盛微笑着受了,等芳儿回来,看宋格格并没有发难,而是平静地喝了粥睡下,他眼中流露些许欣慰,回去复命了。 四爷知道宋格格不再一心求死,心下也跟着松了些,“明日找辆车快马加鞭将人送回府里好好休养,让福晋亲自照看。” 这是要敲打福晋了,苏培盛在心里叹口气,福晋做的这叫什么事儿,爷在外头危机四伏时刻提着心,后院还让他不省心。 马车和搬行李的动静大,耿宁舒那边听见一问,就知道了宋格格突发重病要赶紧返回的事。 她很是奇怪,“前两天不是还挺好的吗?”还跟她一起打麻将,赢了好多把,容光焕发的。 核桃小声跟她道出实情,“前两天白果守夜,见到宋格格打扮了跟您差不多的一身去找了爷,结果没一会儿再看见,就是被抬着出来的,紧接着就是大夫来了。” 耿宁舒心里有数了,这是去争宠惹得四爷不快了? 争宠就是这样,危险与机遇共存,跟拍老板马屁似的,要拍得恰到好处才行,轻一分差点意思,重一分过了头。 这种事情她上辈子做不来,现在更不会想去做,做社畜的拍错马屁只是会被穿小鞋,可这边的危险系数太高了,还是平平淡淡苟住比较好。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6节 她想得很开,四爷对她有几分宠爱的时候,她就高高兴兴受着,要是哪天不宠了,她自己也能把日子过下去。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对这些名利都不太在乎,能把每天过得随心意,就够了。 耿宁舒叮嘱核桃白果,“这两天低调些,咱们就在屋里自个儿玩。”城门失了火,别殃及到她这条池鱼。 * 福晋接到宋氏以后,从芳儿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骂她蠢,“平时看着是个聪明人,关键时候竟如此不懂变通,这样梗着脖子上去,爷会如她的意才怪。” 全嬷嬷在旁替宋格格解释了两句,“前几日是她那孩子的祭日,她这些年掉了几个孩子心病不轻,约莫这才失了往日的分寸。” 说起这个,她还有些为福晋担心,“主子爷直接把人送到您这,怕是知道了一些内情。” 福晋却不觉得有什么,“妾室病了自然是我这个福晋看顾,再者这回我什么都没做,全是宋氏自己的意思,难不成想为主子爷开枝散叶还是错了?” “让府医好生照料着,再叫芳儿盯紧些,别让她寻了短见。她这条命要是不想要了,也不能在我照看的时候没了。” 全嬷嬷知道她是完全不打算收手,心中直叹气,主子爷也不是傻子,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苏培盛在这头也叹气,宋格格闹出的事情还算小的,牵出了福晋的事才更让主子爷糟心。 爷知道自己情绪不佳,刻意没去耿格格那边,偏偏耿格格听到了风声也不主动过来,搞得爷周身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让他每日心慌慌。 眼看大部队就要返程了,苏培盛想着这样回去不是个事儿啊,找了个他午睡醒的空档,提议道:“爷,奴才方才看到湖边有冰嬉,想着耿格格肯定喜欢,爷要不带她去瞧瞧热闹?” 好歹出去散散心,天天憋在屋里可要憋出毛病来。 四爷想了想觉得也是,这趟回府之后又有好长一段日子不能出来了,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委屈了她,起身往耿宁舒那边去了。 一进屋子,他就闻到一股清甜的果香,耿宁舒正坐在暖炕上舀了一勺细碎的冰沙往嘴里送。 “大冬天的吃冰?”四爷讶异。 耿宁舒跳下来给他行了个礼,“不是冰,是冻梨做的。” 自从发现了这种一捏一包清甜水的美味,她连吃了好几天,前阵子吃的都是化开拨开直接吃的普通版,今天特意弄了个新的冰沙吃法。 “爷要尝尝看么?”她紧接着问道,心浮气躁的时候吃点梨败败火气最好了。 看她还挺有兴致的样子,四爷点了头,耿宁舒没让核桃动手,自己亲手给他做了。他对自己好的时候,她也不会吝啬回报一些。 她挑了一只最圆胖漂亮的冻梨,拿刀削掉黑色的皮,内里还冻着的梨肉切成了小块捣碎,也没有捣得特别小块,屋里暖和冰要是融化太快就没口感了。 一个做,一个看,两人安安静静的都没说话,只有清新的梨香在空气中幽幽浮动。 四爷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动作,听着耳边“淅淅索索”的声音,紧绷了好几天的肩膀慢慢松了下来。 耿宁舒将冰沙装进白瓷碗里,叠成火山的形状,再撒上切碎的各色果脯丁,递了过去,“有些甜,不知道爷喜不喜欢。” 奶白色的冰山配上五颜六色的果干,看着还挺有食欲。四爷拿勺子挖了一小口。 跟夏天吃的冰碗不太像,冰沙咬着嘎吱作响,冻梨的甜味清润得刚刚好,时不时嚼到一颗果脯,口感很是丰富,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冰凉凉的一碗下去,火气被浇灭了大半,将心中的郁气也冲散了不少。 见他吃得干净,耿宁舒就知道他的毛被顺下来一点了,“爷还要么?”她不介意再付出一点劳动。 “不了,”四爷放下碗,一碗刚刚好,再多就腻了,“外头湖上有冰嬉,想去看看么?” 吃人家的嘴软,更要还她一些好处了。 有得玩耿宁舒当然是不会拒绝的,眼神一下亮了,毫不掩饰地点头,“想的!” 四爷摸了摸她的脸,抹掉粘在她嘴角上的一小块果脯,目光温柔,“换身暖和的衣裳,爷带你出去。” 第35章 已经是午后时分,出门玩的时间没有太久了,耿宁舒就叫来核桃和白果一齐上手,抓紧更衣。 四爷坐在外间,端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慢悠悠地等。女子梳妆总是要费些时候的,他随手取了桌上她带来的游记看。 一翻开,一张用梅花做的精巧书签就掉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眼,这页记载的是南方沿海生腌虾蟹等等海产的做法。 又往前翻了翻,云南的菌子、两广的汤、中原的面食、福建的佛跳墙,但凡放了书签标记的地方,必然是某道当地的美食。 四爷好笑,一本游记硬生生让她看成食谱了。他招来苏培盛,“派人去打听,城中最为有名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这种爱好是最容易满足的了。 他信手看了两页,绣满福字的帘子轻轻一动,从里头被挑开,一身浅碧色旗装的耿宁舒走了出来。 她梳了个小巧的一字头,上头簪了两朵桃花式样的绢花,耳垂上挂了两条小米珍珠串成的坠子,面上只是轻轻拍了层粉,清淡雅致极了。 耿宁舒见他打量自己,解释道:“之前在街上看到大家都打扮得素净,奴才就想着入乡随俗。” 要不是怕他觉得自己不得体,她都想穿得更破旧些,免得衣着打扮在街上太扎眼。 四爷本就不喜奢靡,见她这样低调很是满意,“你做得对。” 他把书合起放下,牵了她的手,“走吧。” 这几日走的都是水路,住的也是离水近的地方,走出不远就能看见一片大湖。 冬日的湖水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湖面上却很是热闹,像是个巨大天然的溜冰场,有冰嬉的,玩冰车的,还有踢冰蹴鞠的。 特别是冰嬉的花样繁多,有穿着鲜艳彩衣翩翩起舞的,还有带杂技表演的,耿宁舒倚在栏杆上看得眼花缭乱。 四爷看她兴致勃勃的模样,问她,“要玩么?” 耿宁舒眨巴眨巴大眼睛,很老实地回答:“奴才不会。” 她小时候家乡还没有冰场,只溜过几次旱冰,长大以后做了社畜根本没那个时间精力专程去溜冰。 四爷也不意外,姑娘家从小都拘在家里的,哪有机会来玩这个,“爷教你。” 耿宁舒更不敢了,她一个人摔了事小,要是连累了这位摔出个好歹来,那可没好果子吃。 她目光瞟向了另一边,伸手一指,“爷,奴才想玩那个。” 四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忍住笑了,那边是玩冰车的,全是半大的小孩子。 不过她这么孩子气,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了,“行,就去玩那个。” 湖边有专门租借冰车的,小太监麻溜地付好了钱,耿宁舒过去发现只有一辆车,“爷不一块玩么?” 四爷轻咳一声,“爷穿冰靴子就成。”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要他玩这种小孩玩的东西,他实在拉不下这脸。 耿宁舒也没多想,待坐稳了,抬起手杖往冰面上用力一杵,结果无事发生,冰车纹丝不动。 她奇怪地看向那群滑得飞快的小朋友,明明自己手势操作都是对的,怎么就是滑不起来呢? 耿宁舒非常努力地试了几下,四爷看不过去了,“去,推着她。”就她那两条纤细的小胳膊,哪能推得动自己。 几个小太监就推着冰车,带着她满冰场滑起来。 地上还画着几条跑道,耿宁舒把着方向盘跟着跑道走,玩出了一种卡丁车的感觉。 她笑得那样灿烂恣意又开心,如同春日里吹拂的暖风,让人能感受到那份松弛和轻快。 四爷在不远处立着,也被感染着微笑起来。 可当他目光一移,看到许多原本在冰嬉的汉子们纷纷朝着冰车区域靠近,眼珠子都快黏到耿宁舒身上去了,脸立刻又沉了下来。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着点,别让人过来冲撞了格格。” 耿宁舒玩得开心,他自然不会扫她的兴,那就只能想点其他的法子了。 五大三粗的侍卫们顿时在冰车趣前头排成一条线,往那一站,即便大家都穿着便衣,可气势在那里,那些人看这架势便灰溜溜走了。 四爷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不过耿宁舒也没有玩多久,很快也回来了,虽然不用她自己撑着冰车往前跑,但这么累着这些小太监她也有些过意不去。 四爷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被风吹得冰冰凉的,吩咐核桃,“给你们格格用碗热茶。”又把自己的暖炉塞到了她的手里。 待她喝完,他问:“玩得可高兴?” 耿宁舒用力点点头,“高兴的。” 她笑着又反问他,“爷呢?” 耿宁舒是有点心虚在里面的,刚才她玩到兴头上了,都没注意他这边。 好在四爷也点了头,她的笑容就更放心了些。 两人下了冰,沿着湖边继续走走看看,一个小太监从远处匆匆跑过来,将一包东西递给了苏培盛,他直接往四爷面前一送,“爷,您要的东西到了。” 耿宁舒正在看湖边的老大爷冰钓,鼻尖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转过头来就看到四爷手里抓着个牛皮纸袋子,里头圆溜溜的是糖炒栗子,漂亮的深棕色壳泛着油亮,看着就很好吃。 四爷递过来,“要尝尝么?” 耿宁舒伸手一抓,“嘶”地一下收回了手。这糖炒栗子应该是刚出炉的,还烫呼呼地冒热气呢。 “怎么了?”四爷立刻抓了她的手瞧,白生生的指尖泛着红,看着格外可怜。 耿宁舒从栏杆上抓了一把雪放在手里降温,“不打紧的,就是被热气熏着了。” 想来是她手上皮子嫩,四爷也不给她了,把牛皮袋子扔给苏培盛,自己摸了两颗出来放在手里。 稍稍使上劲一捏,开了口的栗子应声裂成两半,拿当年的新栗子做的糖炒栗子,壳和皮紧紧贴在一块,只需把壳往两边一掰,圆润完整的栗仁儿就自己掉了出来。 他摊开手把金黄发亮跟元宝似的栗仁儿递到耿宁舒面前,她也没客气,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甘甜粉糯,热呼呼的格外香。 耿宁舒捏起另一颗没自己吃,直接送到了四爷的嘴边,“爷也吃。”她不吃独食。 四爷就着她的手吃了,不愧是城里最好的一家栗子铺,口味确实不错。 苏培盛眼神一闪,怪不得耿格格受宠呢,看这多会做,爷费力伺候了还能让爷觉出高兴来。 眼看两颗栗子都吃完了,他赶紧给核桃使眼色,核桃飞快抓了一把跟白果一道剥起来。让爷剥一两个是他一时有兴致,要是全让主子爷剥,那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吃糖炒栗子就跟嗑瓜子似的会上瘾,还不用自己剥,耿宁舒一口一个吃着,不一会儿就干掉了小半包,四爷赶紧让苏培盛收了,“再吃下去,晚膳还用不用了?” 耿宁舒只好停了嘴,转而眼巴巴地问:“晚膳是在外头用么?” 四爷知道她吃不惯随行厨子的手艺,也没有戳穿她,“都出来了,就不必再多折腾,在外头用吧,你想吃什么?还是鱼?” 他想到刚才她一直盯着人家冰钓看。 既然他会问自己的意见,说明她提点小要求也没问题,耿宁舒不会错失良机,“今天想吃羊,冰煮羊,可以么爷?”大冬天当然是要吃火锅啦。 这是道草原上的菜,从前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很喜欢,四爷还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时跟着去两位老祖宗跟前,经常能吃到,也已经许久没尝过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7节 四爷想到童年时候的味道,也颇为怀念,“苏培盛去安排吧。” 待到天色暗下来,耿宁舒一肚子的糖炒栗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两人一同下馆子去了。 小城里的羊肉自然是没有宫里的讲究,好在就地取材足够新鲜,腿肉腩肉各取上几块,肥瘦相宜。 拿冰煮出来的肉格外的软嫩紧致,不仅没有膻味,还留着淡淡的奶香,光这么吃就已经足够美味,沾了酱碟吃鲜香更上一层。 除了主菜羊肉之外,店家还上了一些鱼片,鱼羊一锅子煮完更是鲜上加鲜。 “唔,好香。”耿宁舒尝了一口就美得眯了眼睛。 明明只能算得上是还不错的味道,看她这样子倒是多添了几分美味,不怪古人说秀色可餐,四爷不自觉又夹了一块羊肉到碗里。 外头是冰天雪地,里头是热气腾腾,配上一口小酒简直美到飞起。 跟她一道吃饭,他总是用得多些,在外头用更是没了那些烦人的规矩,他也随性地吃了个爽快。 回去的路上,吃饱喝足的耿宁舒在马车里就昏昏欲睡了,靠在车壁上打盹,马车一抖,她的小脑袋就往后磕那么一下,看得四爷难受,索性就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肩头。 到了院子他也没让把她叫醒,连车都是他抱着下的。看她累成这样,他自然也没有再折腾,洗漱完到了榻上就睡了。 耿宁舒玩了一天到睡着嘴角还微微扬着笑意,四爷看着她这模样,心头熨帖。 她的高兴便是真的高兴,不乐意的时候也不会装高兴,即便在自己面前也是直来直去不加掩饰,这样的性子很难得。 “耿氏,你这样,很好。”他很是感慨地轻声叹了一句。 特别是这阵子看到后院女人们的勾心斗角,连福晋都颠覆了他的认知之后,四爷更觉出她的好来。 他轻轻将她搂到了怀中,闭上了眼睛。 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这种赤诚和纯粹,不要被时间所改变。 第36章 耿宁舒没听见他的心声,不过从一次次的接触当中,她能感觉出来,四爷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的。 不管是不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这样正好,省得她辛苦去装了。 摸索出这事儿以后,耿宁舒心安理得躺得更平了,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可惜快乐放风的日子总有结束的时候,两天之后御驾决定启程回京。 马车的轮子嘎吱吱转起来,耿宁舒撩起车帘子,看着民宿小院子轻轻跟它挥手,“拜拜啦。”连同这段悠闲的时光,一起告别。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回程不走水路,也不绕地方,比来时要轻松许多。宋格格不在,她独自享用了宽敞的马车,也不用拘束地坐着了,一路躺着回去的。 四爷每天还会送几样新鲜的当地小吃到她手上,酸甜生津的冰糖葫芦、热气腾腾的烤地瓜,换着花样来。 负责跑腿的小太监们很是纳闷,私底下吐槽,“这耿格格到底是得不得宠,怎么爷净赏些不值钱的连我都看不上的玩意儿?” “我看呐,就是没把她当回事。当年李侧福晋同行的时候,主子爷可在湖边买了好大一斛珍珠,颗颗都是指甲盖这么大,眼睛都不眨地给她磨成了粉匀面呢。” 苏培盛听到风声,笑而不语。 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主子爷送的礼虽轻,但是情意重呀。爷每日操心的都是些国家大事,能让他为了这点小事情记挂着,足以说明是将耿格格放在了心上。 再说了,当年李侧福晋的珍珠是私底下磨了主子爷许久讨要的,现下这些小零嘴可见耿格格开过一句口? 自己要的不算什么,让主子爷惦记着主动送的,这才叫本事呢。 耿宁舒也对四爷的小礼物受用极了,这些在府里是能招呼袁有余做,可吃着外头的东西有种叫外卖的满足感感觉。 看她这高兴的模样,白果拉着核桃打趣起来,“核桃姐姐你瞧,主子爷天天送这么多东西,是生怕咱们饿着格格呢。” 耿宁舒往她嘴里扔了颗糖葫芦球,“嘿,这几天也没见你少吃。” 白果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奴才这是格格赐不可辞嘛。” “那我现在不赐了,你吐出来。”耿宁舒伸手就去捏她的脸。 白果边往后躲边迅速嚼吧嚼吧把山楂球咽了下去,“哎呀,来不及了。” 核桃在旁边看她们闹着,虽是笑着,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要是能一直在外头就好了,格格就能每天这么高兴。这次格格随行不知道扎了多少人的眼,回去以后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她的目光往下移,又落到耿宁舒的肚子上,自从那天一同出去玩了之后,主子爷夜夜都跟格格宿在一块,主子爷一回避子汤都没赐,格格很可能已经怀上了。 要是有了孩子,那回到府里就更要注意了。正这么想着,耿宁舒起身去掐白果的腰,两人扭在一起。白果被抓了痒痒,连忙伸手去挡,一来二去那手肘就沿着耿宁舒的腰侧过去,这可把核桃给吓坏了,赶紧把她们分开。 “还在车上呢,小心别掉下去了。” 她起身坐到两人中间,把她们俩隔开,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往耿宁舒的腰后加了个垫子。 在核桃的担忧之中,京城越来越近了。到了城郊天色已晚,康熙爷不愿扰民,让所有人都驻扎在城外,等天亮了再进城。 这趟出巡终于圆满完成,四爷总算能轻松些了,晚上拉着耿宁舒就没羞没臊了好几趟。 耿宁舒看他心情不错,眼珠子转了转,拿手轻轻对着他的胳膊戳了两下。 四爷挑眉,故意逗她,“还想来?” 再来又要麻了,耿宁舒立刻将被子拉到了鼻子上面,盖得只剩双眼睛在外头,“奴才是想求爷一件事。” 这惊慌失措的模样让四爷很有成就感,他颇为愉悦地将手枕在头下,“说吧。” 耿宁舒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明儿进城的时候,奴才想顺便买些话本子回去看,可以么爷?” 都说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最好说话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刚才费了这么大力气加班,这不得捞点加班费? 她软软的嗓音跟撒娇似的,带着微微的温热拂过四爷的耳朵,撩起些微的痒意,他喉头轻动,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去,“就这点小要求?” 耿宁舒一听有戏,拿毛茸茸的头轻轻拱他,“那再买点好吃的,上回出城的时候看到了好多没尝过的。” 就记得吃的玩的,四爷想笑,但被她蹭得心都软了,哪拒绝的了,“买了早些回去。”回晚了福晋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爷最好了!天下第一最最好!”耿宁舒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能遇上爷真是奴才的福……唔!” 这夸的,四爷很是受用,翻身又压了过去。 被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耿宁舒第二天是想晚回府都晚不了,腰酸腿疼的只想回去躺着。 街是逛不动了,她叫来白果去买吃的,白果也是个小吃货,这桩事交给她刚好。 白果挠了挠脑袋,“那格格想买些什么呢?” 耿宁舒想了想,一时间也列不出个清单来,“街上你随便看,要是看着好吃的都买一点。” 零食就全权交给白果去买了,话本她还是得自己挑。 今儿还是阿飞跟着,直接带她到了京城最大的书肆。这事儿已经在四爷面前过了明路,耿宁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直接跟掌柜说:“把你们店里卖的最好的还有最新的话本都拿出来。” 掌柜的在天子脚下浸淫多年,一眼就看出她是个不差钱的主,二话不说就将店里的好书都搬出来了,足足两大摞,粗算起来有五六十本。 “我可是把压箱底的货都拿出来了,不知贵人觉得如何?” 耿宁舒翻了翻面上的几本,除了西游记水浒传这种流传到后世的名著,她都没见过,她拍了拍手里的灰,“全要了。” 管他好不好看呢,先买回去再说,下次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反正花的钱四爷给报销。 把书全都压在箱子底下收好,再跟提着两个大篮子的白果汇合,马车没有在城里多停留,径直朝着四贝勒府的方向去了。 核桃拿了帕子给她擦刚刚翻书时候沾到的灰,耿宁舒看着忽然想到什么,“核桃,把镜子和妆奁拿出来。” 核桃以为是她回去面见福晋要重新梳妆,将西洋镜放在茶几上,正要动手帮她整理,就看见耿宁舒拿起一盒深色的粉就往脸上抹。 “格格,”她连忙拦下,“这是爽身粉,用在脸上颜色太深了,会显得肤色暗,气色不佳。” 耿宁舒却朝她眨眼,“就是气色不佳,才好。” 她不慌不忙地对着镜子将一张脸抹匀了,又拿手指稍稍将平滑的发髻挑出几处凌乱来,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白果睁着一双圆眼睛左看右看,还是不太懂,“这是为什么呀?” 核桃已经有些明白过来,“咱们格格单独随行主子爷已经让人眼红了,要是再气色好精神佳的,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们格格过得好,招人嫉恨么?” 耿宁舒笑笑,“就是这个道理。” 福晋虽然面上看着贤良淑德,但要是看到她这么春风满面的,心里会高兴才有鬼呢,更别提乌眼鸡似的其他人了。 还没到中午,马车就到了地方,照样是停在侧门,全嬷嬷已经等着了。 耿宁舒顶着一张灰头土脸下了车,落地的时候脚没站稳,身子晃了下,被她看个正着。 全嬷嬷根本没看见似的,冲她笑着,“福晋刚还念叨耿格格您怎么还没到呢,您就回来了。” “全嬷嬷好,劳福晋惦记了,奴才这就去给福晋请安。”耿宁舒露出一个稍显疲累的笑容,扶着核桃的手去了正院。 见她没有仗着宠爱不把福晋放在眼里,全嬷嬷的心落下一点。从前李氏回来总是说累,每每都是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才往正院去,下福晋的脸面。 一见着福晋,耿宁舒就很知趣地行了个大礼,“许久未在福晋跟前伺候,请福晋恕罪。” 福晋还是那张贤善的脸,“伺候主子爷才是正经,快起来吧。” 耿宁舒谢恩,起身的时候有些吃力,让核桃小扶了一把才站起来。 福晋将这些看在眼里,看到她疲惫暗沉的面色更是解气,能随行出门虽好,路上奔波可不是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受得了的,这不,脸比在院里的时候晒黑了不少。 “多日不见,我瞧着你这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耿宁舒有些不自然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一路上总是有些头晕想吐的,胃口不大好而已,福晋不必担心。” 这还不担心?福晋的心猛地就提起来了,这才是最让她焦虑的事情,四爷这一出去大半个月,这么久的时间说不准耿宁舒就有孕了。 虽然出发前苏格格已经在她随身带着的药里动了手脚,可难保不会出差错。 福晋关心道:“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宋格格就是在外头病倒,到现在还没痊愈,瑞香,快去请了府医来给耿格格瞧瞧身子。” 耿宁舒面露感动,“多谢福晋关怀。” 这就是她扮憔悴的另一个目的了,给福晋一个由头请来府医,就能让她知道自己没怀孕,那自己后面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第37章 知道是正院来请,府医挎个药箱小跑着就过来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8节 一听耿宁舒的症状,他心里有数,八成是有了,于是号脉的时候很是慎重。隔着帕子在她的右手上把许久的脉,他开口问过饮食之后,又让她换了左手继续把着。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府医的脸上。 厅中铜制花卉纹的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檀香,清浅的香气幽幽从孔洞中飘出来,福晋缓缓捻着手中的佛珠,面上的表情还是淡然安和的,只是按着珠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看了这么久迟迟不开口,难不成真的是有了? 连耿宁舒都被这阵仗弄得不自信了,忍不住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府医忙说:“格格身体并无不妥之处。” 只不过是他连一点喜脉的痕迹都没探出来,“只是有些气血亏虚,许是舟车劳顿过于疲乏所致的脾胃不调。” 不是怀孕,耿宁舒和福晋都大大松了口气,连带着旁边伺候的全嬷嬷和瑞香也放下心来,在场只有核桃一个失落人。 “没大碍就好,”福晋微微笑着,“不过耿格格的身子弱,也不可掉以轻心,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去雪绿阁请平安脉,好好为她调理身子。” 有些月份浅的没那么快看出来,她还没有完全放心。 耿宁舒完全不带慌的,面上流露出更浓的感激,“多谢福晋关心。” 早些把这颗定心丸给她吃下去,总比后面被她暗中算计要来得好。 福晋解了一桩心事,就很体恤地让她回去休息了,耿宁舒扶着核桃的手出了正院,就看到园子里好热闹,大冷天的好多人在外头晃着。 她不大认识,就问核桃,“都是谁的人?” 核桃在她耳边一个个点出来,“树下拉着洒扫太监说话的那个,是西院的大太监田进禄,路边撒了一地花样子蹲着捡的是苏格格院里的烟儿。” 还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赏花的,耿宁舒自己认得,是郭氏。 他们各忙各的,眼睛却非常整齐划一地往她这边瞟,显然都是来打探情况的,知道她在这边请了府医,怕是都吓着了吧。 耿宁舒没搭理他们,径自回去了,府医已经有了结论,后院的女人本事都很大,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府医刚从正院出来,田进禄就迎上去把人给请走了。 李侧福晋知道耿宁舒没怀上,平常嫌苦的安胎药都没让人哄,自己喝了个干净,“哼,就她那样的狐媚胚子,看来连祖宗都不保佑。” “可不是么,”田进禄跪在旁边给她捶腿,“祖宗们才不会让那样的货色给您和您肚子里的宝贝金疙瘩添堵呢。” 李氏的西院就没有正院那么密不透风了,这消息跟长了腿似的到处窜,很快全后院的人就都知道耿宁舒不仅没怀上,人还不大好,她们的心里也舒坦了。 宋格格这回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自从她被遣返之后,就日日在屋里躺着,做了一阵心灰意冷的模样以后,正院那边觉得她没了用处,就没让芳儿往她耳边传话了,这事还是几个宫女太监在墙根嚼舌根子的时候让她听到的。 “这耿格格还真是个妙人。”宋格格自说自话地笑了。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亲眼目睹了耿宁舒在外头是如何被四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吃好喝好,容光焕发的。 她才不信自己刚回来这么几天就忽然变了,肯定是耿宁舒故意示弱,好安生些。 不过即便看穿了,宋格格也不会说出来。她巴不得这个有宠还有头脑的人在后院立稳脚跟,好好给福晋添堵。 * 耿宁舒刚看见雪绿阁的院门,一颗圆润的雪球就跟炮弹似的飞过来,扑到她脚上嫩生生地汪汪叫着,小尾巴“啪哒哒哒”摇得跟哆啦a梦头上的竹蜻蜓一样快。 “吨吨吨!”她蹲下身把小狗勾抱起来,按在怀里一通揉,“有没有想我?” “汪呜呜~”吨吨吨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委屈巴巴地回应。 耿宁舒被它看得心都要化了,给它抱回屋里二话不说就放了牛奶。 她蹲在旁边看它埋头喝得满脸都是,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吨吨吨怎么好像没长大?” 按理说出去了半个多月,小奶狗应该疯长好几圈才是,怎么跟她走之前没变化。 “是不是病了?还是没吃好?” 小高子赶紧解释,“格格,吨吨吨这个品种就是长不大的,当初爷专程去寻的。奴才本也是不信的,可这阵子它饭量比之前涨了不少,也没见大起来,还找人来看过,这才信了。” 耿宁舒把吨吨吨拎起来一摸,好家伙,小肚子圆滚滚跟小西瓜似的,是她想多了。 喝盆盆奶被打断了,它还可怜地呜呜叫,她好气又好笑地只好给它又放回了饭盆边,“弱小可怜但能吃,说的就是你了。” 话音刚落,白果就指着街上刚买的两篮子点心揶揄她,“格格您还好意思笑话它。” 耿宁舒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洗洗手也吃起来了。 外头的零嘴小点虽然没有府里的精致,但味道都还不错。她挑了几个感兴趣的尝了都没踩雷,可惜就是太容易饱,干掉一块糯叽叽包着豆沙馅儿的驴打滚之后,她就再也吃不下了。 白果给她泡了新买的桃子乌龙茶,耿宁舒喝下两口,总算有种回到熟悉地方的踏实感了,往暖塌上一瘫,“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在外面旅游是挺开心的,可坐马车的时间太长了,来回路上还是有些累。 “汪!”吨吨吨听到狗窝两个字,以为是在说它,小眼睛立刻亮了,一只小短腿搭在她腿上,表示赞同。 核桃白果笑成了一团,连拘谨的小高子都抿着嘴憋笑。 见她躺下了,核桃就去收拾行李,看到那些新买的话本,取了几册过来想给她,可等回过身来,就发现她已经在暖榻上睡着了,吨吨吨在她脚边窝成了一颗球。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她嘴角不自觉地含了笑,拿来毯子给他们盖好,轻手轻脚地招呼其他人出去了。 * 四爷送了御驾回了畅春园,又去拜见了德妃,这回他就没有留饭了,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大家都轻松些。 到府里的时候就听说正院叫了府医,是耿宁舒不大舒服,他就把人叫上来问了。 听前面描述症状的时候,他心情还挺好的,可听到后头结论只是脾胃失调,他皱了眉,“不是喜脉?你可把清楚了?” 这阵子他这么勤奋耕耘,竟然没有收获? 府医听这语气就知道四爷不满意这个答案,赶紧又道:“也不无喜脉的可能,只是月份浅的时候摸不准,还是得再往后看看。” 四爷“嗯”了一声,“那用药的时候得注意些,别冲着了。”这半个月播的种,确实要些时日生根发芽。 “奴才定当慎之又慎。”府医忙不迭地应了。李侧福晋都怀着呢,也没听主子爷问起,这位还没怀上呢,主子爷就关照着了,看来后院可要变天了。 等人下去,四爷的脸色眼见着没之前好了,苏培盛硬着头皮问:“已经是用完膳的点儿了,爷可要让膳房上膳?” 他知道主子爷办差回来肯定是要去福晋那边的,可福晋之前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哪敢直接那么问呀。 果然四爷淡淡道:“去正院用。” 苏培盛松了口气,去福晋那正好可以把这股子气给发了。 四爷换了身家常软和的衣裳就过去了,出了宋格格的事情,后院的事还是需要时不时问上两句。 福晋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他坐下以后没吃,先问:“宋氏如何了?” 她和顺地回:“已经好多了,只是精神还有些不济,这冬日里寒风刺骨的,妾身就免了她的请安,多在屋里养着。” 四爷点点头,没说话。 福晋又主动说起其他人,“李氏的胎也安稳康健,倒是耿格格今儿有些不适,找府医看了,说是脾胃弱……” 四爷已经知道耿宁舒的事了,不想再听一遍自己颗粒无收,打断道:“都好就行。” 可这话听在福晋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探不到四爷身边的半点消息,不过看此刻他对耿宁舒这漠然不关心的态度……再联想到耿宁舒那疲惫的样子,难道也是因为路上做了什么事被爷给厌弃了? 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试探道:“对了爷,这阵子妾身让工匠们赶工,总算把耿格格原先住的小院翻修完毕了,是直接让郭氏住了,还是给耿格格留着过阵子搬回去?” 四爷两样都不想选,那院子的榻是他和耿宁舒睡过的,怎么好让郭氏沾? 他也不太想让耿宁舒搬回去,雪绿阁住着比原来的小院舒服多了,他过去的时候睡得也更宽敞些。不过她在名分上还是差些,住在雪绿阁终究名不正言不顺的。 要是福晋不提起这事,他还能含糊地就这么让耿宁舒住下去了,可她偏偏问起,他不得不给一个回复,就很不高兴道:“择个日子让耿氏搬回去就是了。” 等她生了孩子,提了侧福晋,雪绿阁还是她的。 “是,妾身一定安排妥当。”福晋满意极了。 怪不得说远香近臭,这朝夕相处着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原先在府中爷多上心呀,出去一趟宠爱立刻就化为乌有了。 她高兴得很,连四爷当晚没留宿都不觉得太难过了。 第38章 一出巡回来就要让耿宁舒搬回原来的院子,四爷担心她会多想,隔天就去了雪绿阁一趟。 刚走到院子里,他就闻到了熟悉的麻辣火锅味道,往里一看,她穿着软和的家常衣服坐在饭桌前正吃得热火朝天,把吨吨吨馋得,汪汪叫着在她脚边转圈圈。 “咳咳,”四爷清了清嗓子走进去,“听福晋说,你身子不适,胃口不好?” 耿宁舒被抓包了也不紧张,煞有其事道:“奴才也觉得奇怪,一吃到后院的饭菜胃口就开了,果然还是贝勒府好。” 说着,她起身拉开椅子邀请他,“爷一块吃点?今儿有您喜欢的红萝卜。” 听着她的小马屁,还备了自己爱吃的东西,四爷舒坦地坐下了。说起来也确实很久没吃这一口了,还有点想念。 他来雪绿阁的次数多,吨吨吨见到他很是亲热,小跑过来就往他的身上蹦,可惜它的腿实在太短,爪爪尖只能够着他的袍角。 四爷是喜欢狗的,可之前养的那些都是聪明伶俐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他有些嫌弃地一把揪着吨吨吨的后颈皮给它提起来,看到它滚滚圆的小西瓜肚,没忍住笑起来,“重了不少,看来是随了你主子,嘴上不带停的。” 耿宁舒哼哼,从锅里夹起一块红萝卜就放到了自己碗里,“那照这么说起来,奴才是随了您呗。” 四爷拿另一只手轻轻拧她的腮帮子,“这牙尖嘴利反正不是随的我。” 他伸筷子又把红萝卜抢了回来,咬上一口,充盈的汁水霎时爆开,火热烫嘴。 冬天的萝卜最是爽嫩多汁,在火锅里被汤浸泡过更是绵软得入口即化,他呼哧呼哧两下吹个半凉,也不必裹任何多余的蘸料,甜津津水灵灵的味道就在唇齿之间流淌开来。 果然饭还是抢起来的最好吃。 四爷跟耿宁舒一道吃饭的时候,都会饮上几杯,白果就把之前赏赐的果酒拿了上来,却被他拒绝,“今儿喝茶。” 耿宁舒豪气地把杯子递给了白果,“给我满上。” 白果正要倒,一只大手覆在杯子上头挡住了,“你今天陪我喝茶。” 耿宁舒噘了嘴,“爷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自己不喝还不许别人喝?” 四爷在心里暗自叹气,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万一肚子里有了再喝酒岂不是出大事。 “你这几日喝着药哪能饮酒?爷这是知道你不能喝才没喝的,免得你看了眼馋,倒成了我小肚鸡肠了?” 耿宁舒没敢说那些药都被她倒在地里养护树木去了。 四爷又叮嘱核桃白果,“看着你们主子些,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让她沾一滴酒。”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29节 耿宁舒生怕他把自己的酒全没收了,赶紧扯着他的袖子摇起来,“好嘛好嘛,奴才保证绝对不喝。您快吃菜,这去骨鸭掌软烂极了,您尝尝。” 吃火锅这种事情,十次有十一次是吃撑的,她又是个眼大肚小的,吃之前点了一大堆菜色,待每样都下过一遍之后,两人就再也吃不下了。 四爷怕她积食等会难受,拉着她出去逛逛。 接近月,小花园里的梅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树木冒出嫩绿色的新芽来,生机勃勃的,有些许的春意了。 耿宁舒原来的小院子就在小花园旁边,路过的时候发现墙上烧出来的大洞和黑乎乎的烟熏痕迹都不见了,“已经修好了?” 四爷点头,“进去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再让他们弄。” 耿宁舒瞧了瞧,里头已经修缮一新了,家具也都换了新的,摆放倒是跟原来的一样,“挺好的。” 四爷顺道提起了搬家的事,“福晋最近会让你搬回来。” 与其等福晋通知她,还不如他亲自开口,还能安慰她一下。 “好的。”耿宁舒没什么不满的情绪,雪绿阁本来就是暂住的,从住过去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迟早还是要住回这里来的。 她这样的懂事,让四爷心里不大好受,牵住她的手,“喜欢雪绿阁么?” 耿宁舒不假思索地答:“当然喜欢。” 又大又漂亮,还能种地,傻子才会不喜欢。 四爷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的肚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爷给你留着。” 耿宁舒一惊,这是准备给她提位份? “爷说真的?” 四爷目光诚挚,“君子一言,自是驷马难追。” 耿宁舒笑着把他拉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那爷写下来,白纸黑字就抵赖不掉了。” 见识过太多画大饼的领导,她对这种口头的承诺早就不相信了。虽然在这年代,写这份东西也没用,四爷作为主子想反悔就反悔,但好歹可以在看到的时候,回忆起这一刻是有过真心的。 四爷早就习惯了她古灵精怪的出招,毛笔一挥就写下了承诺,还认真地取下自己的印章,郑重其事地印在了最后。 他挑眉,“可满意了?” 耿宁舒粲然一笑,抱住他的手臂,“爷果然最好了!” * 福晋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等再次请安的时候就把这桩事提到了台面上来。 “耿格格的院子已经修葺完毕,郭姑娘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这几天都是好日子,明日开始准备着就可以慢慢搬起来了。” “多谢福晋!”郭氏是最开心的那个,终于能搬离西院脱离李氏的魔掌过上好日子了。 耿宁舒已经被四爷通知过,心里早就有了数,听了很是淡定,倒是其他人都幸灾乐祸起来。 李侧福晋斜着眼冷笑道:“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就算是占了一时,也终究是要还回来的。” 苏格格也是一脸的大仇得报,耿宁舒出去这一趟,不仅没怀上孩子,还失了雪绿阁,这登了高又重重跌下的感觉不好受吧。 耿宁舒没搭理她们,在这跟她们争点嘴上风光,还不如回去逗吨吨吨玩来的有意思。 请完安她就快步回去了,搬家的事情多,她忙着呢。但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灰溜溜逃走,心里头更是痛快。 耿宁舒住到雪绿阁后,得了不少四爷的赏赐,搬回去之后,把原本空荡荡的住处塞了个满满当当。 不仅如此,还多了个小高子和吨吨吨,本就狭小的院子更是有点不够住了 不过自从失火事件之后,核桃和白果除了四爷来的时候都陪在脚踏上睡,将后罩房隔成两间,也能挤一挤。 她们正乱糟糟忙着呢,郭氏兴高采烈地过来看自己的院子。她的院子就在耿宁舒对面,见耿宁舒这边静悄悄的,就偷摸着拐进来想看看。 刚踏进小院的门,斜后方的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雪球,“啊!”郭氏本来就是偷偷进来心虚的很,惊叫一声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绊着摔到了地上。 身旁的宫女赶紧把她扶起来,她狼狈地捂着自己的旗头,一看发现是条小奶狗,没好气地就踹过去,“小畜生也敢来吓我!” 小高子听到声响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眼看花盆底就要踹到吨吨吨的肚子,他赶紧扑过去把他护在了怀里。吨吨吨是逃过了一劫,可他的背上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脚。 郭氏气得狠了,用了大力气,踢得他闷哼一声,核桃出来看到也吓着了,“这是怎么了?” 耿宁舒看到小高子躺在地上,表情痛苦,脸就沉了下来,“不知小高子怎么得罪了郭姑娘,竟也不顾着他是我的奴才,让你亲自动手教训了?” 郭氏没想到她在这,讪笑着解释道:“这是个误会,跟他没关系,奴才是要踢那小畜生,它跑过来咬奴才来着,结果您屋里这小太监不知怎么的就躺到它跟前了。” 耿宁舒心里更不舒服了,小高子受了一记都疼成这样,要真踢着吨吨吨了,它这么小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狗没跑到外头去,是你自己进来招惹它的,倒怪到它身上去了。” 郭氏没想到耿宁舒居然会为了一条狗跟自己杠上。 “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是前院的狗,你就等着挨罚吧。” 耿宁舒不想跟郭氏多说,抱起吨吨吨就往屋里走,“核桃白果,你们俩扶小高子去房里,拿药膏给他擦了,看看要不要紧。” 小高子忙道:“不打紧的,没有踢到实处。”心里却暖融融的,他见过太多完全不把下人当人看的,没想到耿格格还能为了他数落郭氏一通。 耿宁舒院子里的人走了个干净,全都没搭理郭氏,她冷哼道:“呵,都失宠了住回这里来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耍威风呢,主子爷那么忙,哪有空为了个小畜生来找我的麻烦。” 她才不信呢,冲着耿宁舒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撇撇嘴走了。 核桃白果给小高子看过,伤不太重,就是被那坚硬的花盆底踹到,起了一块大乌青,耿宁舒就让他歇着。 看着桌上搬过来的游记,她喊来白果,“你去找张连喜,就说我要还前院的书。” 有福晋在,耿宁舒不好动郭氏,但耿宁舒能让别人收拾她。 第39章 耿宁舒特意挑了晚膳之后过去,进了书房的门,就看到四爷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站在书桌前练字,躬身悬臂,挥洒自如。 他将“和”字的最后一笔写好,这才放下笔。知道她要来还书,他用完膳就过来等着了。 “爷怎么在这?”耿宁舒嘴上惊讶,心里可一点不意外。她早早跟张连喜预告过要过来,他肯定会上报的。 四爷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专程在这里等她,“有些公务要处理。” 他上前拉着她去旁边坐了,指着张连喜搬着的一摞书,“这么多书都看完了?” 耿宁舒实话实说,“还没有,奴才看书慢,才看了几本。” 四爷问:“那怎么急着还?” “书架放不下了,”耿宁舒道:“您这里的书金贵,奴才怕吨吨吨弄坏了,还是先还回来比较好。” 四爷虽然这几天都在外头忙,但也是知道她今天搬家的,“可还习惯?” 耿宁舒淡淡地笑着,“奴才在那边住了这么久,自然是惯的,倒是吨吨吨还没适应过来,缩在草丛里躲了半天。” 狗是认自个儿地盘的,它自从进了府都是住在雪绿阁的,突然换了地方确实会认生。 四爷给她出主意,“让养狗那小子多带它四处转转,熟悉了领地就好了。” 耿宁舒轻轻“嗯”了一声,起身告退,“不打扰爷忙,奴才先回去了。” 说完也没等他再说什么,她就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乖巧得让四爷很不习惯。 白果扶着她回到后院,见四下无人才敢小声问:“格格您不是要告郭氏的状吗?怎么什么都没跟主子爷说?” 耿宁舒摸摸她的头,高深莫测地笑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要是专程去告黑状,郭氏做的那点小事四爷还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在这地方,连小太监的命都不值钱,更何况只是被踢了一脚。 不仅没法惩治郭氏,反而还会让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可要是他自己挖掘出来,发现近来宠爱的人受了委屈还隐忍着不说,那样心疼的效果才会翻倍。 不出耿宁舒所料,等她走后,四爷回想到她刚才说话时兴致不高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叫来张连喜,“耿格格那头今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后院女人那些小口角和摩擦,管事太监们一向是不会往四爷跟前报的,但既然主子爷问,张连喜就不能不说了,要不然就显得他太没用。 他将今天郭氏想踹吨吨吨,却把小高子踹倒的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四爷瞬间明白了。 难怪刚才一说到让小太监去遛狗的事,她的情绪立马就低落下去了。 当初耿宁舒就是因为怕护不住小狗,才忍着喜欢不敢养,结果现在连他送的狗也差点遭踹,可想而知她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偏她还一个人默默扛着不肯跟自己说,孕中最忌多思心虚不畅,万一有孕那不是连孩子都伤着了。 四爷皱眉,这郭氏连个名分都没有,怎么还能住到耿宁舒的对面去作妖。 他起身往外走,“去福晋那。” 福晋卸了妆发都准备歇息了,听到他过来赶忙给脸上多扑了两层粉,笑着出来迎,“爷吉祥。” 四爷“嗯”了一声,都没叫起,直接越过她坐到了主座上。 福晋心下奇怪,这两天前朝后院都没出什么事情,主子爷怎么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扶着全嬷嬷的手起来,亲自从瑞香的手里接过一盏百合茯苓茶端上去,“晚上饮茶无益于入眠,爷喝一盏安神汤吧。” 四爷没伸手接,只是拿下巴往旁边的桌上点了点,“放边上吧。” 连着两回都没给福晋脸面,连瑞香都看出来主子爷今晚来着不善了。 福晋只能硬着头皮问:“不知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四爷没直接说狗的事情,先问她,“想必额娘已经提过,这次大选后院会进人,给她们的住处可安排好了?” 说起这个,福晋就有些心塞,自从弘晖没了之后,这后院的女人是越进越多了。 不过作为福晋,她只能贤惠,“大选不同往常进人,身份总是贵重些的,妾身已经在西院那边整理了几间屋子出来,待妹妹们进府即可入住的。” 四爷对此不置可否,他本来也不是关心她们,“我记得西院还塞过一个额娘给的侍妾?” 福晋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郭氏来了,难不成是这次去畅春园德妃关照过,要他招寝? 对于这个没什么威胁的人,她没有出言阻挠,“是郭氏,之前东院没腾出空来,就委屈她暂且在西院住了些时日,这两日就要安排她搬回东院去了。” 四爷想起郭氏那张脸就没什么好感,“一个侍妾而已,跟其他格格一个待遇,岂不是让其他伺候时日更久的侍妾们不平?给她另寻个地方住吧。” 福晋腹诽,您让耿格格住雪绿阁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不过她不敢反驳,低眉顺眼道:“妾身想着她是额娘赐的,难免多照顾了些,是妾身思虑不周了。” 四爷又说起一些清明节宫里的安排,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没有在后院留宿,直接回了前院,好似只是闲来关心了一下后院的事情。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0节 福晋却知道他不是这样的性子,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茯苓百合茶,她差遣全嬷嬷,“去打听看看郭氏今日都做了什么。” 她仔细品了品,最不寻常的就是四爷今儿主动提起了郭氏,还出言剥夺了她的住处,肯定是发生事情了。 郭氏今儿春风得意,招摇过市去看新院子的样子很多人都见到了,全嬷嬷很快就打听出来她踹了狗。 福晋听完有些摸不准了,“主子爷这是在给谁出气呢?” 要说是给耿宁舒出气的话,四爷都让她住回去了,这些日子也没在雪绿阁留宿过,应该不至于。 她是知道那条狗是前院的小太监在照顾,吃喝用度也都是走的前院的帐,名义上是四爷的狗,主子爷为自己的狗出口气,这好像比较说得通。 福晋没好气的一拍桌子,“这郭氏真是作死。” 全嬷嬷笑道:“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才好呢,郭氏那脸跟西院那位这么像,多来几回主子爷一见着李氏不就想起这些糟心事来了么?” 提起李氏福晋又有些发愁,“她那肚子眼看着大了,听说还爱吃酸的。” 酸儿辣女,她实在不敢想李氏有了两个儿子傍身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全嬷嬷生怕她又出什么招数,赶紧安抚她,“您可千万别轻举妄动,等新人来了,她比您还坐不住呢。” 福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把之前给四爷的那盏茯苓百合汤喝了,“我是既希望这后院乱些,又不想爷烦心。” 全嬷嬷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回去了。福晋还是没想明白,又想抓着权力又想抓住主子爷的心,世上哪会有这样两全齐美的好事啊。 * 郭氏直到第一天一早准备搬行李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能住新小院这个噩耗。 她当场就气血冲头,质问起来报信的全嬷嬷来,“这是为何?不是早就说好了让我搬过去的?一些细软我都放到那边了,福晋怎么能出尔反尔?” 她都已经在侍妾圈子里炫耀过好一阵了,要是住不过去以后岂不是要被她们耻笑到明年。 全嬷嬷哪能让福晋背上这口锅,脸上似笑非笑的,“郭姑娘,您还请慎言,这可不是福晋忽然改了主意,您自个儿好好想想,这阵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碍了主子爷的眼。” 是主子爷下的命令?郭氏脸色发白,立马就想起了昨天耿宁舒说的话,一定是她去告状了,她登时往东院冲去。 到了耿宁舒的院子,核桃和白果见她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拦着她不让进,郭氏气得直接叫起来,“耿氏,你出来给我说清楚,我没法在这住是不是你从中捣的鬼?” 耿宁舒才刚起床不久,之前也没人来跟她通风报信,还什么都不晓得呢,不过听了郭氏的话她乐了,四爷好给力,她原本还以为只是训斥几句呢,没想到直接把郭氏最看重的东西给弄没了。 她扬着下巴走出去,毫不掩饰地承认下来,“是我。” 这样的理直气壮,郭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无耻!” 耿宁舒不气反笑,“我还有更无耻的呢。” “吨吨吨。”她笑眯眯地把小奶狗叫过来,抱起它走出去,当着郭氏的面一路到了对面的屋子里才放下,“这个地方没人住咯,以后你天天可以过来玩,睡在这里也行,好不好呀?” 吨吨吨吐着小舌头,清脆应了,“汪汪!” 这意思是房子给狗住都不给她住,直接把这一波的侮辱性拉到了顶点,郭氏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耿氏,你给我等着,等我得宠那日,我定当百倍奉还!” 耿宁舒敢跟她正面刚就没在怕的,“这样的大话就别说了,你先看看跟我不对付的苏氏甚至是李侧福晋,当初是怎样的风光,现在又如何了?” 郭氏瞳孔缩了一下。 耿宁舒挑起眉,也放了狠话,“这次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要是以后你还敢对我的人和狗下手……” 她伸手“咔嚓”一声,折断了旁边的树枝,从上而下轻轻划过郭氏的脸颊,停在了她的咽喉处,“那后果怕是你承受不起。” 第40章 平日里佛系不惹事的人,忽然露出凶狠的一面,效果翻倍。 郭氏哪里见过她这样的架势,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捂住脖子惊恐道:“你想干什么?” 耿宁舒歪着头,笑吟吟地看向她,“现在还没想好,不过你要是继续在我眼前晃悠,我可能会想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看着她那直勾勾透着不怀好意的目光,郭氏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骂了声“有病”,连看都不敢再看耿宁舒,匆匆逃走了。 核桃有些担心,“她怕是会在背后使阴招报复。” 耿宁舒把手里的树枝扔掉,拍干净手,不以为意道:“她的小院子没有了,肯定恨得要死,怎么会不报复。我这么直白警告过她,她要是再想下手反倒会好好掂量一下。” 郭氏不仅长得像李氏,沉不住气的性子也像极了,四爷现在连有三个孩子的李氏都不大喜欢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出头。耿宁舒根本不怕她起势,这回四爷二话不说撸掉她的院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说了,要是连这种位份比自己低的小角色都要忍气吞声,那她出去这阵子的夜班真是白加了。 事实证明,郭氏也是个怂货,回去之后连做了好几天噩梦,连请安回去的路上碰到耿宁舒都要绕道走。 少了这个讨厌的人住对门,耿宁舒心情畅快极了,找了本顺眼的话本,再摆上七八道蜜饯点心,又惬意地在小院里躺平了。 她在这边悠然自得,与她一墙之隔的苏格格那边说得上是坐立难安。 府医天天过来请平安脉,她都看在眼里,福晋也说耿宁舒的月信已经推迟了十日,怕是真的有了。 “今年又添新丁,下回进宫我可得跟额娘报个喜。耿氏虽然年纪小,可尚未承宠就住了雪绿阁,要是这胎落地,当是要正儿八经住进去了,这事也得准备起来。” 福晋那天跟全嬷嬷说的话又在苏格格耳边响起,这耿氏处处不如自己,真的就凭一张脸踩到自己头上,真是越想越恨得抓心挠肝。 听说宋格格就是因为怀了几次孩子没保住,才渐渐失了宠,让后来的李侧福晋上了位,苏格格翻出自己压在箱底的一个盒子,用力握在手里,有了主意。 * 三月的春风一吹,贝勒府里的绿意就浓了,园子里的树也此起彼伏地开起了花,耿宁舒天天带着吨吨吨去玩,顺便观察一下果树们的长势。 四爷撞到了好几次,见她光是赏花,却不跟冬天似的折了花枝来插瓶,有些好奇,“冬日只有梅花一样,你逮着使劲摘,这春日里繁花似锦,你倒不摘了?” “那梅花结不了果,跟这些能比么?”耿宁舒说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这满树的花以后都会变成果子,奴才可舍不得摘。” 四爷直接被逗笑了,原来还是为了吃。 他转头轻声吩咐苏培盛,“外头应当有鲜果子卖了,多买些样式,挑滋味最好个头漂亮的买。” 他四贝勒的格格想吃点果子,还不必这么辛苦地等着。 当天下午耿宁舒就收到了一箩筐的水果,草莓枇杷甜瓜,市面上有的全买了一遍,最夸张的是樱桃,是砍了整条树枝直接送过来的。 樱桃挂在枝条上像是晶莹的红宝石,她用手轻轻握住果子往下一拽,“啵”地一声清脆悦耳的响,樱桃柄就跟枝条分离了,她还享受了一把现场采摘的乐趣。 刚摘下的樱桃格外水灵,耿宁舒拿水一冲就迫不及待放进了嘴里,只需要轻轻一咬,香甜充盈的汁水就在嘴里爆开,她直接吃了一整枝条的。 莓果枇杷不易存放,她留出一些直接洗了吃个鲜,其他的就交给了袁有余,做成樱桃酥酪和草莓酸奶,要不是核桃拦着她简直能当饭吃。 耿宁舒摸着跟樱桃一样圆的小肚子满足地瘫在榻上,心想,“没想到上辈子没实现的大樱桃自由,竟然在这里享受到了。” 吃多了她不想动,又摸了话本继续看,那书肆的掌柜还真没有骗她,这些书比之前看过的戏有趣多了,书里男女感情纠葛你侬我侬的,还穿插着一点意境优美的贴贴戏份。 耿宁舒看得正高兴,在她腿边睡成一个球的吨吨吨忽然起身,夹着小尾巴一脸紧张地在她身边闻来闻去,她奇怪地转过头一看,哀嚎出声,“核桃……” 她那迟到许久的月事来了。 四爷是最失落的那个,又怕她会伤心,晚上专程过来陪她用膳。 这回小院里没有菜的香气了,被浓浓的药味盖住,他快步往里,发现耿宁舒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煞白,身下隐隐还有血。 他登时拧了眉,“怎么会这样?” 核桃也是满脸的揪心,“不知怎么的,格格她疼得厉害,这回连红糖茶都不管用了,奴才就熬了之前府医开的止疼药,不曾想格格更严重了。” 四爷摸了摸耿宁舒的脸,汗涔涔的,一片冰凉,“叫府医了吗?” 核桃点头,“白果已经去叫了。” 话音还未落,府医脚步匆匆就进了门,看到四爷在忙要跪下行礼,被他厉声叫住,“赶紧先看人!” 府医把了耿宁舒的脉,很快就摸出了点门道来,直接问:“今日格格可曾吃了什么寒凉之物?” 核桃就将今天吃过的东西全报了一遍,他边听边觉得奇怪,这些东西都不至于让耿宁舒腹痛成这样。 后院的阴私总是多些,府医想了想让核桃把水果都端来,每样检查过去,等闻到那个喝药的碗,他神色一下变了,“这药从何而来?” 核桃被他问懵了,“这、这是上回出巡时您给的,跟治腹泻和风寒的一道给的。” 府医的面色霎时不对了,“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在给格格的药里头放红花!” 四爷一听红花脸也沉了下来,连他这种不懂医术的都知道这是活血之物,难怪耿宁舒会变成这样。 他一脚踹了过去,“大胆!你竟敢谋害贝勒府的格格!” 府医又痛又吓,跪倒在地,重重地磕头求饶,“主子爷明鉴,奴才纵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四爷却不耐听他多说,“苏培盛,把他拖下去关着,再从外头找其他大夫来。你们两个多点几个炭盆过来,再灌些汤婆子。” 府医在声声冤枉中被拖走了,他握着耿宁舒冷冰冰的手,面沉如水。 第41章 耿宁舒虽然身上难受,脑子还是清楚的,听到府医的话也很是诧异。 额娘之前提醒过她,小孩嗝屁汤毕竟是凉药,喝了之后月信会不准,来的时候还容易疼。她本以为这次反应大是这个原因,不曾想竟然牵扯出了红花。 她在吃喝用度上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后院女人的手段还真是不容小觑,自从她得宠之后,各路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耿宁舒知道,光靠自己肯定防不住,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她藏在被子底下的左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内侧最嫩的肉,顿时痛得飙泪。 四爷发现她在默默流泪,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没事的,别怕,大夫很快就到。” 耿宁舒小声抽了两下鼻子,“爷,我……我会不会死?” 仓惶无措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像极了惊吓过度的小动物。 四爷叹了口气,刚才府医的话肯定把她吓坏了,软下声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瞎想,有爷在这,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耿宁舒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茫然中透着委屈,“我没得罪过那个府医,为何他要这般对我?” 四爷虽然让人把府医给拖下去了,可心里知道这事定是另有幕后黑手。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是爷没护好你,让你遭了暗算,爷一定会揪出是谁害了你,给你做主。” 有了这句话,耿宁舒这番卖惨的目的就达到了。即便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但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让这人轻飘飘不痛不痒地就过去的。 她抿着嘴唇,眼中的泪花闪烁,感动万分地喊了声,“爷~” 张连喜快马加鞭从外头请了个擅长妇人病的大夫回来,本就不是特别严重的毛病,施针之后再喝了剂药就止住了血,腹痛也缓解了不少。 见耿宁舒的眉心慢慢舒展开,四爷的心也放了下来,“你先歇着,爷去审人。”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1节 耿宁舒乖巧地点头,等他一走,就给核桃使了个眼色,核桃默默跟了上去。 到了外间,四爷问大夫,“她如何了?” 那些药吃下去必定会有些影响,他不想耿宁舒听见更加难过。 大夫老实地把脉象说了,“格格身子根基本就弱,接触了这些凉药,怕是这一两年里都不好怀孩子了。” 四爷眉头紧皱,“只喝了一次红花就有这么大的损伤?” 大夫斟酌了一番用词,“那剂药里的红花不多,不至于如此,怕是……还在其他地方接触了更厉害的药。” 居然还有更厉害的? 四爷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把这小院里的东西从头到脚全给查一遍!” 首当其冲的就是府医之前给的那几包药,大夫查验了一番,发现止疼药里不仅被加了红花,还加了五行草的粉末,都不需要煮成汤药吃,粉末扬起来飘到空中,要是孕妇吸入过多就会导致小产。 而且,不止是这包药里有,其他几包止泻治伤风的里头也全都有,这是不论她喝不喝药,都能沾上。 出巡的时候这些药每日晃荡,不知道散出多少来让耿宁舒吸进去了。 四爷脸色难看,也亏得她没有身孕,要不然这红花加五行草,孩子定然保不住,她要遭的罪更多。 核桃听了也是惊惧交加,还好格格平日里不与李侧福晋往来,要是伤了她的胎,那格格更是百口莫辩了。 吨吨吨看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早就躲到床底下了,这会子趁着没人钻出来,看耿宁舒躺着不理她,叼着心爱的小球玩具乖乖趴在脚踏上。 大夫检查完行李走到里头查看,吨吨吨吓得溜走了,小球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他本没在意,可当核桃捡起小球要拿走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 “等等,把那球给我看看。” 核桃把小球递过去,大夫把鼻子凑上去用力一嗅,面色陡然严肃起来,立刻问:“这是哪来的?” 核桃道:“这是拿碎布给小狗做的玩具,可是有何不妥?” 大夫没答,找出自己包里的剪子把小球沿着边缘缝合线剪开,小心拆开,“啪嗒”里头掉出一块泥土疙瘩似的深色玩意。 他赶紧拿到外间通风处,“这是麝香。” 核桃大惊,“这是奴才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没有假手于人,怎么可能会有麝香!” 这一样接一样的,还利用上了狗,是打定了要对付耿宁舒的肚子,四爷脸上阴云密布,“苏培盛,给我查!” 最先被查的就是耿宁舒院子里的人,他们的嫌疑最大。 挨个盘问搜查了一遍,完全没人有这个机会,他们都在院子里,根本没法接触到这些药物,更没有人跟后院其他人勾结的。 府医那边也没有查到作案动机,配药装药的时候,更是有人盯着的,只可能是出了前院之后被人动的手脚。可这批药已经是一个月前弄的了,还跟着出过门,能接触到的人完全查不到。 线索一下子全断了。 连查了三天,还是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眼看四爷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黑,苏培盛急得嘴里都起了一排水泡。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院有个小太监来找苏培盛,“奴才小篮子,有耿格格院里的事禀报。” 自从耿宁舒的小院着火后,他被四爷安排了观察她那边的动静,苏培盛都忘了这一茬了,赶紧问他,“你看到是谁动了耿格格的药?” 小篮子摇头,苏培盛正失望呢,就听他又说:“不过奴才见过,有人拿过耿格格院里小狗玩的球。” 苏培盛眼睛一亮,“是谁?!” 小篮子道:“是住在隔壁的苏格格。” 有了这个突破口,苏培盛直接带着人把苏格格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处角落的泥土里找到了麝香和各种药草。 府医提供的口供里,也交代了给耿宁舒发放那些药之前,苏格格把他叫过去了一趟。 苏培盛严刑拷问了苏格格的两个宫女,烟儿还死咬着不松口,不过另一个雾儿本就不得苏格格宠信,事情也不是她做的,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了。 人证物证俱在,苏格格被堵了嘴关起来。 苏培盛禀报给四爷的时候,四爷一时还没想起来这是哪个,等记起她就是那个趁着自己酒醉爬床的女人,大手一挥,“严审她有没有同伙,然后重重打一顿板子送去偏远的庄子里,不必来见我了。” 那样不安分又会使下三滥手段的人,确实做的出这样的事。 这是连她的狡辩都不愿意听了,苏培盛咋舌,主子爷嘴里的严审,那意思就是不管什么重刑都能上,看来主子爷对她真的是厌恶到极点了。 不过他也不会同情苏格格,当时爬床的事还连累他挨了打躺了好一阵呢,他领了命亲自去办了。 处理完了苏格格,四爷亲自来给耿宁舒一个交代,“以后她再也不会害到你了。” 她暗自庆幸,还好出去这阵子小孩嗝屁汤她一顿都没落下,否则要是小产就不是现在痛一下就好了的。 这么狠毒的心肠,手段还这么隐蔽,还好这次误打误撞查了出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要被那些药影响多久,没有个懂医术的在,还是有些吃亏。 耿宁舒想起每部优秀的宫斗剧里,活到最后的都有个太医帮手,也起了一点小心思。 “爷,”她怯生生道,“既然府医是无辜的,您可否不要处置他?上次听他说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要是被逐出去,怕是绝了生路。” 以四爷的性格当然是不会心软的,“这事确实不是他做的,可他失职失误,就是他无能。我的府里不留无能之人。” “但是他先发现了红花,才能顺藤摸瓜查出这么多东西,奴才觉得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不过被人牵连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可好?” 耿宁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捏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摇,“好不好嘛,爷?” 她刚经历了这么场危机,受了大罪,依然善良地为别人求情,四爷不忍心驳了她,“要是再有下次,爷定将他逐出去。” 多养一个府医也不是什么大事,新的府医已经进府了,这位就专门多照看她那边好了。 耿宁舒抱住他的胳膊,莞尔一笑,“爷真是个大好人!” 府医当天就拖着刚受过刑的虚弱身子过来给她磕头了,“谢格格开恩,给了奴才和奴才一家子活路!” 他在被关起来这几天,真是心如死灰,即便运气好没死,外头人知道他是被贝勒府逐出来的,压根不会请他看诊的,没了这份养家糊口的活计,也就是多熬些时日迟些死罢了。 耿宁舒抱着吨吨吨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要不是现阶段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她也不一定会救他。 “我也不是活菩萨,见个人可怜就救的,我费了大力气在贝勒爷面前保下你,你可懂为什么?” 府医重重磕头,“奴才章安泽今后必定为格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没有这份心,是靠做的,不是靠说的,今后你会如何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耿宁舒也没跟他多说,“先回去养好身体再来吧。” 这人可不可靠,她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作为一名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社畜,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相信他会好好干,因为她上辈子见过很多。 福晋是在苏格格被送出去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送到庄子就是让她死在外头的意思,她摸了摸手上戴着的尖利护甲,“是把好刀,可惜了。” 说完,又感叹了一句,“耿氏没怀上,也真是太可惜了。” 全嬷嬷知道她只是在可惜没趁机打掉耿宁舒的胎,坏了她的身子。 借着这个机会她劝道:“主子爷这番大动作,咱们可要先收收手,别这时候出篓子了。” 苏格格那边是供不出福晋来的,因为福晋压根就没指使她做这些事,但要是福晋这时候弄出点动静来,难免会被放到一起。 福晋没应声,不过是听进去了,她还是不想让四爷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李侧福晋那边听到了消息,高兴极了,“狗咬狗,两嘴臊!” 她们俩掐起来,直接去掉了一个竞争对手,又伤了一个,怎能不让她心情愉悦。 而跟她住在一个院里的郭氏却病了。 怎么耿宁舒刚说了苏格格得罪过她没有好下场,后脚就被打一顿送出去了呢?一定是耿宁舒在里头动的手脚,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自己呢。 郭氏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连忙让宫女带上礼物去给耿宁舒赔罪,指天发誓保证,“奴才今后再也不敢跟您作对了!” 第42章 后院里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虽然四爷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告,福晋却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的。 她亲自跟四爷请了罪,“妾身没有看管好苏格格,她犯下这样的大错,作为福晋妾身难辞其咎,请主子爷责罚。” 按照从前,她要是说了这样的话,四爷定是会宽慰她两句的,可今天他却久久没有出声,福晋的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四爷的目光盯在她的发顶,又移向发髻,她的头上打理得一丝不苟,各处拿发油细致地抹顺了,连她看不见的后脑勺都没有一根碎发跑出来。 这样的人,会频频让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差错吗? 他很难相信,尤其在出了宋格格的事情之后。 “福晋,”四爷没接她的话,幽幽开口,“这是你管理爷后院的第几个年头了?” 福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这个问题她不需要掰着手指算就能立即答出来,“回爷的话,已经是第十四年了。” “是啊,十四年,占了你我岁数的一半,”四爷有些唏嘘地轻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来你与我请罪的次数,都没有这一年来得多。” 准确来说,是弘晖去了之后。不过这也是他心里的一道坎,他不大愿意提及。 福晋的心头猛地一颤,这已经是明显到不能更明白的敲打了。 她忙解释,“苏格格做的事,妾身真的不曾知晓……” 这件事不知,那其他事呢? “我愿意相信这次真的与你无关,”四爷打断了她的辩解,“不过福晋你要牢记你的职责,如果连后院这几个人都管理不好,那就辜负皇阿玛和我对你的期许了。” 一番话说完他起身离开,弘晖的离世对她打击很大,他能理解,所以看在弘晖的面子上,他还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竟然搬出了康熙爷来,这是在警告她,要是再出岔子,就要让侧福晋来管家了么? 分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福晋却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冻得她喉头紧涩,发不出声音来。 她挺直的腰板垮了下来,跪坐在地上良久没有起身。 * 耿宁舒这趟月事开头受了些罪,后半段躺得就舒服了,四爷觉得她受了委屈,从外头收罗了好些好吃好玩的新鲜玩意儿给她。 没有心事,天天吃了睡,睡了玩的,她过上了吨吨吨般无忧无虑的日子,等月事一走,就立刻恢复了生龙活虎。 新的府医上任,给她开了许多滋补身体的药方,章安泽也每日都过来给她请脉,顺道严谨地检查一遍她屋里的东西,连吨吨吨的毛都不放过。 耿宁舒观察了他一阵子,这天收回手腕的时候,她问了一句,“这次接触了这么多凉药,是否对我今后生育有碍?” 章安泽低着头道:“只是摄入了少量的药物,格格您年轻又福泽深厚,子嗣方面无须忧心。” 他说完之后,半晌没听见耿宁舒说话,屋子里安静不已,他奇怪地抬起头,发现耿宁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呢,新来的府医也是这么说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2节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章安泽额头上霎时冒出汗来,耿宁舒这意思是,要是他只会跟新府医说一样的话,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价值呢? 他马上跪下了,“格格您的身子确实有些损伤,不过只要多加调理,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必定能有好消息。” 这跟核桃之前听到的大夫的诊断吻合,耿宁舒笑了,“我喜欢听实话。”要都拿些好听的话来忽悠她,只怕她很快就跟李氏似的,怎么自己作死的都不知道了。 章安泽应道:“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他走后,白果颇为担心地过来安慰她,“格格您别难过,主子爷送了一大堆补身子的东西,奴才这就去膳房给您炖上,肯定能快快给您养好,生个小阿哥出来。” 耿宁舒好笑,“千万别,我刚喝了这么多天药,吃甜瓜都是苦味的,好白果快让我休息几天。” 一两年怀不了孕这种事,放在后院其他女人身上,可能是个沉重的打击,可对于她来说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就不用老是喝苦到舌根的小孩嗝屁汤了! 也算是没白遭这趟罪,耿宁舒这么安慰自己。 “啪哒哒哒”一阵细碎的小脚步声从外面奔进来,吨吨吨晃着小肚子跑到了她跟前,嘴里叼着的一枝盛放的桃花。 就它这小短腿,蹦起来都摸不到桃花枝,肯定是小高子借花献佛来宽慰她的。 耿宁舒摸了摸吨吨吨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小高子,“很漂亮,我喜欢。” 被她看穿了,站在门口的小高子有些羞涩地低了头。 耿宁舒看向窗外,外头春光正好,她伸了个懒腰,“核桃白果,烧些水来,我要沐浴。” 这些天四爷拘着她连风都不让吹一点,总算能出去透透气了。 泡在浴桶里将一身的病气和药味洗刷干净,耿宁舒感觉浑身都轻松了,核桃特意给她换了件颜色鲜亮的衣裳出门。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脸颊,一晃眼春天已经扎扎实实在后院安家了。她只不过躺了几天的工夫,府中的景色又变了个样子。 湖边柳条的新芽已经绿油油的一片,草坪冒出了尖尖绿意,桃花李花杏花落了一半,为了结果子努力着。 春天的蓬勃朝气充满着生机,让耿宁舒都觉得身体都如柳条似的舒展开了,她在园子里兴致勃勃地到处逛着,不经意瞥到有棵光秃秃的树上长了一丛泛红的嫩叶。 那是……“香椿!” 她好久没吃香椿炒蛋了,耿宁舒舔舔嘴,“去问问管园子的,有没有能摘高处叶子的工具。” 小高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格格是要摘那野菜吗?”他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熟识各式各样能入口的野菜。 见耿宁舒点头,他立刻撸起袖子,“奴才会爬树。”说着就三两下爬到了树上。 耿宁舒见那树枝晃悠,吓了一跳,“小高子你别上去,这玩意用长杆子打下来就行的,不要冒险。” “叶子打烂就不好吃了,格格放心,奴才小时候就是村里爬树最厉害的。”像是为了证实他所言非虚,小高子身手敏捷地换着枝条,将枝头最嫩最粗壮的香椿一把把往下丢,核桃白果拿衣服兜着,很快就放不下了。 “够了够了,小高子你快下来吧。”耿宁舒提心吊胆的赶紧喊他下来,直到他的双脚落在地上,才放下心来。 没了雪绿阁的小厨房,她就算是想自己下厨折腾也没这个条件,让白果把香椿带给袁有余。 耿宁舒点了最心心念念的香椿炒蛋,等晚膳来的时候,还多了一道凉拌香椿豆腐,食盒刚进屋,香椿独有的那股香气就直往人鼻子里钻。 她早就拿好筷子在饭桌前等好了,袁有余直到她最馋的是香椿炒蛋,炒了很大一盘。 清脆的绿色被明黄色的蛋液包裹着,两面煎得微微焦黄,看着很是诱人。耿宁舒夹起一块一口咬下去,香椿的清香合着炒鸡蛋的锅气在嘴里融合升华,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春天的味道”几个字。 这现采的新鲜香椿,果然风味更佳。 她又舀了一勺子豆腐,雪白水嫩的豆腐中间,码了一撮切得细碎的碧绿,上头浇了几滴小磨麻油。质朴清淡的衬托之下,那股清香气更是霸道冲头。 有了这两道菜,耿宁舒就没把筷子往其他盘子里伸,美美吃完感觉自己都成了一棵香椿。 * 四爷见完福晋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练字,晚膳也是随便用了一些。 苏培盛知道他的心情不佳,看着那桌没动过几筷子的饭菜,他让张连喜去耿宁舒那边瞧瞧。 遇到四爷不高兴的时候,他现在第一反应就是找耿格格。 不多时,张连喜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食盒,听他说完来龙去脉,苏培盛就接过食盒进了书房,从里头端出四个小盘子来。 “爷,耿格格今儿在园子里摘了许多香椿,吃得赞不绝口,后院的厨子便想着您了,特意做了这四样,爷可要赏脸尝尝?” 四爷听到是耿宁舒摘的,先问,“她能到处溜达了?” 苏培盛笑道:“耿格格身子大好了,午后去花园里逛了好一圈,很是高兴呢。” 四爷就放下笔走了过去,除了香椿炒蛋和凉拌这两样,还多了炸香椿和香椿馅儿的饺子。 看到白胖的饺子,他一下想到出巡的时候,耿宁舒从外头酒楼特意给他带回来的荠菜饺子了。 “这耿德金府里,状况不大好?” 要不小姑娘到哪都总是惦记着吃呢,吃些野菜也这么香,还巴巴地在园子里摘。 苏培盛就道:“管领下人这位子,也就是明面上好看些罢了,耿格格家里还有弟妹,日子过得许是紧了些。” 四爷拿起筷子夹了口香椿炒的鸡蛋,又吃了个饺子,清冽独特的香气冲上来,精神也为之爽气了些。 “下回耿氏的家里人来,备些赏赐,就说是她陪着出巡有功。” “耿氏的弟弟我记得已经读书了,给安排个有学识的门下,好好学点本事。” 太子爷这两年在皇阿玛面前的日子不好过,暂时不方便给耿德金换个油水足的职位,只能先给些银钱了。 培养她的弟弟好歹不那么扎眼,要是真能有出息,那扶上一把也是应该的。 第43章 耿宁舒对四爷默默做的这些一无所知,自从香椿为春天开了个头,她的眼里心里就装满了春意盎然的美味佳肴。 新鲜水灵的春笋是必不可少的,炒的凉拌的油焖的红烧的,怎么做都让她吃不够,一天两顿地吃,直吃到关注她饮食的章安泽都看不下去了。 听到她又点了一顿竹笋炖排骨汤,他硬着头皮来劝,“格格,竹笋性寒凉,且吃多了易伤肠胃,还是隔几日吃一回为佳,伤了身子就不划算了。” 耿宁舒有些不愿意,那可不是一般的笋,是江南名菜,鲜到掉眉毛的腌笃鲜呢! “那我就喝两口汤?”她还想讨价还价。 核桃也帮着说:“春日里的鲜食儿还有许多呢,格格您只盯着一样吃,倒是叫其他菜委屈了。” 耿宁舒想了想也对,很多野菜只在春天昙花一现,要是错过就要等下一年了,“行,那就雨露均沾吧。” 章安泽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耿宁舒跟李侧福晋是一个性子,一点不听劝的。 袁有余知道她爱尝吃当季的鲜味,不拘着是不是乡野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市场上搜罗了新鲜玩意,马兰头、榆钱饼、槐花饭挨个换着给她做。 荠菜当然也没缺席,只不过耿宁舒尝过发现跟出巡那时候吃的相比,的确少了几分鲜嫩,看来那个掌柜的倒也没说大话。 三月里她最大的事情是吃这些转瞬即逝的春季限定,而其他人则忙着康熙爷的万寿节。 在他出巡还没回来的时候,各府就已经张罗安排起来了,四爷府上也不例外,日子越临近,四爷和福晋越是频繁地进出宫中,李侧福晋胎像稳固也跟着去露脸。 三位主子都不在,府里一下沉静下来。再加上宋格格病着不出门,苏格格又被送到了庄子上,现在耿宁舒在贝勒府里称大王,偌大的府邸里能横着走。她趁机把之前没去过的地方都逛了一圈,包括一直不想挨边的西院。 西院建得比东院气派华丽,一砖一瓦都像擦拭过似的亮堂,不过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草木茂盛的东院,生机十足的。耿宁舒只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回去逛花园了。 春天的园子比冬天可热闹多了,不仅花朵们开得姹紫嫣红,虫鸣鸟叫更是不绝于耳,连冰封许久的小湖也活了过来,胖乎乎的锦鲤在里头游来游去。 耿宁舒巡视了一遍各种果子的长势,就坐到湖边的小亭子里,感受着难得的闲暇和惬意。 白果见她盯着鱼看,贴心地问:“格格是想喂鱼吗?奴才去给您取鱼食。” 耿宁舒连忙拒绝,“我不喂,我就看看。” 这鱼比她桌上吃的那些还胖了两圈有余,再喂吃的下去,她怕它们直接翻肚皮嗝屁了。 远处的草坪上,吨吨吨在追蝴蝶,光顾着上头没看地上,自信起跳后脚下一个踩空,咕噜噜从坡上滚下来,连摔了五个跟头。 它委屈地“呜呜呜”跑到耿宁舒身边求安慰,耿宁舒好气又好笑地摸了摸它的头,还好没伤着。 刚摸了两下,手底下忽然空了,她低头一看,吨吨吨看到水里颜色鲜亮的锦鲤激动地已经窜到亭子边缘看鱼去了。 它努力地伸长了小爪子,想扒拉锦鲤,可惜腿实在太短了,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劲离水面还差一大截。 底下的锦鲤瞧见水面上方有东西在晃,条件反射地以为是有撒食的,纷纷涌过来,在小爪子下方挤成了一团,仰起头张着大大的嘴浮出水面阿巴阿巴阿巴。 那嘴张得快有吨吨吨半个爪子大了,小奶狗哪里见过这架势,“汪!”地一声夹起尾巴一溜烟跑回了耿宁舒的脚下缩着。 耿宁舒:…… “还好你们有人养着的,要不然就这智商怕是早就饿死了。” 锦鲤的尾巴甩甩,小湖里的水荡漾,拍打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轻轻的响,和煦的春风拂面,耿宁舒撑着手倚在美人靠上,悠然地闭上眼。 四爷忙完回到后院,迎面见到的就是一幅美人春睡图,这些天连轴转的忙碌疲惫仿佛都被抹平了。 白果发现了他,惊慌地要请安,被他抬手制止了,苏培盛很有眼力见地将周围的人全带了下去。 可惜吨吨吨看不懂人的眼色,激动地汪汪叫着冲上去,耿宁舒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四爷拎着小奶狗朝自己走来。 想到他这些日子送来的礼物,她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来,“爷回来啦。” 不知道今天又带了什么好玩的来,耿宁舒的目光不自觉往苏培盛那边瞟。 美人一笑比春光还要明媚,四爷伸手将她鬓边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怎么不去屋里睡?” “奴才没想睡觉,只是在看鱼。”耿宁舒更正。 四爷很怀疑,“不是想吃爷花大价钱买的锦鲤?”毕竟她那天只是看了香椿树一眼,晚上香椿芽就出现在了她的饭桌上。 “才不是,”耿宁舒反驳,“晚膳奴才已经想好要吃什么了。” 四爷想到苏培盛说她都快把能吃的野菜吃了个遍,没忍住笑,“今天又准备吃哪种野味?” 耿宁舒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笑话自己,小声哼哼,“偏不告诉你。” 四爷抬脚就往她的院里走去,“那爷就要自己亲眼去瞧瞧了。” 苏培盛心下又啧,耿格格真是好本事,原本主子爷就是路过来看一眼,这不,三两句话就把爷留下来用膳了。 接到他要留在后院用膳的消息,袁有余加紧速度将耿宁舒要的东西全送过去了。 四爷看着三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过来,“这么大阵仗,难不成又吃锅子?” 耿宁舒傲娇地扬着头,“才不会这么没新意。”还是不说。 四爷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心,站在旁边看着。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3节 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一张饭桌还不够放,核桃又支了张樟木的 小桌,才让他见着了晚膳的全貌。 韭菜炒鸡蛋、京酱肉丝、清炒绿豆芽等等十多道小炒菜,还有两碟圆饼皮。 “怎么想到吃春饼了?” 这是立春的习俗,眼下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刚问出口,四爷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她做事向来都是随心而动,夏天吃锅子,冬天吃冰棍都是正常的,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果然耿宁舒眨了眨眼,“想吃就吃了,立春那时候在外头,也没机会吃这个呢。” 她还很贴心地跟他说:“爷要是不想吃这个,奴才让膳房给您上别的,后院袁大厨的手艺都不错。” 想当着他的面吃独食的,她还真是头一个,四爷瞪她一眼,“爷可没说不吃。” 耿宁舒用胰子洗了两遍手,拿干净的纱布擦干,这才伸手去揭饼皮。春饼皮是现做的,还热乎乎的烫手,她一面小口吹着气,一面小心翼翼地慢慢撕下来,薄薄的一张能透光。 桌面上的菜都是她素来爱吃的,她拿起筷子每样都夹了一口,放在饼皮上摆成一溜儿的长条。 四爷看着好笑,人家吃卷饼都是优雅只夹两三样菜,卷成细细的一条,这个小贪心鬼倒好,摆了这么多,别等会把饼子撑爆开。 耿宁舒显然也很注意这一点,她拎起饼皮的边缘小心地卷呀卷,时刻提防里头的馅掉出来。临到最后把侧边往里一折,再卷个两下,一个鼓囊囊胖墩版春饼就完成了。 她满心喜悦地正要吃,手腕上忽的一紧,一只温热的大手拉着她的手抬高,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四爷低头对着她的春饼咬了一大口。 三分之一就消失了。 “爷,这是奴才的!”耿宁舒不满地叫起来,他想吃吩咐一声就是了,有的是人给他包,怎么还来抢自己的呢。 四爷塞着满嘴的菜没法说话,细细咀嚼了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一本正经道:“爷先帮你尝尝味道。” 韭菜的嫩,炒鸡蛋的香,豆芽的脆,肉丝的甜,缤纷滋味在嘴里绽放,混搭得各有千秋又相得益彰,她点的菜确实不错。 “这话骗吨吨吨还差不多。”耿宁舒小声咕哝一句,拿两只手护住自己的饼,小口小口赶紧吃起来,免得又被抢了。 四爷逗过她,心情大好,也没让人伺候,自己动手包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的影响,每一个都不自觉包得圆胖了。 耿宁舒吃了三张饼就饱了,倒是来蹭饭的四爷吃掉了一碟子,两人一起瘫在榻上放空。 她平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榻上度过的,案桌上头堆着些茶水小点心,还堆着几本书,他随意瞥了两眼,都是谈情说爱的话本子。 被翻开来倒扣在上头的那本应该是她正在看的,封皮上的小字写着“看小娇娘如何勾得有情郎”,他的嘴角不由露出笑来,小姑娘这是要从书里学些招式来勾着他么。 可一想到过阵子就有新人要进府了,她到时定然会伤心难受,四爷的笑意淡下去一些。 额娘知道苏格格被送去了庄子,不知道这次又会选几个过来。 他抓住耿宁舒的手捏了捏,“前些日子你在病中错过了上巳节,爷过两日带你去庄子踏个青,补过一回可好?” 连立春的春饼她都要补一顿,没能出去玩的遗憾对她来说肯定更深。 耿宁舒已经有点吃懵了,但踏青两个字是不会听错的,这么快又能出去玩了? 她猛地坐起来,眼睛跟吨吨吨喝牛奶的时候一样亮,“好!” 第44章 康熙爷的万寿宴圆满完成,四爷得了两天空闲。 他本想立刻就动身的,可惜天公不作美,晚上下起雨来,只好先等等。 好在雨夜里就停了,隔天一早他就让张连喜把耿宁舒请到了前院。 跟着他一块,就不必从偏门走了。 日暖风和,耿宁舒没再穿厚重的旗装,穿了身轻便的浅鹅黄色薄衫,没有大面积繁复精美的绣花,仅在上头用暗线不规则地绣了几枝含苞待放的白木兰。 粗看过去平平无奇,动起来时才见波光粼粼。 她面上粉黛未施,连耳坠子也没戴,只在小两把头上簪了两朵雾蓝色的山茶花绒花,清清净净再无其他,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出水芙蓉般的清爽透亮。 四爷眼里就露出满意来,昨天宫里珠翠罗绮处处金光,闪得他头晕,今天被她这一身洗了眼睛。 “爷吉祥。”耿宁舒笑盈盈地上前行了个礼。 “汪呜~”一颗糯米团子似的小狗奔上来直接蹭他的靴子,他还记着上次出巡她知道不能带吨吨吨时的失望,这次特意把它也带上了。 一大一小兴奋的神态都差不多,四爷好笑,摸摸她软乎乎的脸,又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走吧。” 这是从前的耿氏加上现在的耿宁舒头一回走正门,朱红色漆的高门大户,很是气派。 门外停着三辆马车,这次只是去庄子的小型出行,不用整日待在车里,代步的马车就比之前的要小上一圈。 四爷一马当先上了车,耿宁舒跟在后头,扶着核桃的手小心地去踩马凳。 左脚刚踏上去,她的眼前就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心朝上,能看到上头骑马持弓磨出来的薄茧。 耿宁舒抬起头,四爷没进车厢,是站在外头微微躬着身朝自己伸出的手。见她看过来,他还挑起了眉,像是无声询问她怎么停住不动了。 微风吹过,拂动他腰间门玉佩垂下的穗子,这一刻,他俯下身来,似乎不再那么的高高在上。 耿宁舒目光闪烁一下,低下了头,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四爷轻轻握住,半拉半扶地将她引了上来。 四爷坐着正位,她坐在侧边,车内狭小,他身量又长,两人的腿难免碰在一起。一碰他就幽幽地瞥自己一眼,耿宁舒被看得心里发毛,没话找话道:“其他人都不去吗?” 好好的独处时间门,怎么还提别人,车里旖旎暧昧的氛围瞬间门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四爷有些无奈地“嗯”了一声。 倒不是她们不想去,只不过排得上号的一个端着,一个太闹,一个病着,他都不想带而已。 见耿宁舒问完一句就没了下文,四爷反问道:“就带了你一个,不高兴?” “当然高兴!”她眉开眼笑,不用跟她们塑料社交可太轻松了。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四爷心里软了一块,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自己只给了些许独占的宠爱就开心成这样。 庄子离京城不远,马车走了半个来时辰就到了,掀开帘子,满目都是青绿,开阔的景色让人的心情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耿宁舒下车的时候,四爷依旧在下面伸手等她,只不过她的目光都被四周吸引了,三两下飞快蹦下去,深深吸了口带着花草香的空气。 吨吨吨看到大片的草地也激动坏了,可惜被小高子抱在怀里,只能四条小短腿疯狂乱蹬。 这两个还真是一样的性子,四爷大手一挥,“放心去玩吧,这附近的田和山都是庄子里的。” 耿宁舒心里直啧啧,这么大块地皮,简直壕中壕。 小高子得令将吨吨吨放下,它立刻冲进草地里滚了好几圈。 耿宁舒没这爱好,先四处转了转。 这庄子就他们现在待的这一块建了房子,后头靠着山,一条小溪蜿蜒而下,灌入前头方正的良田里,有山有水,地理位置很是优越。 已经过了农忙时节,田里的秧苗都插好了,嫩生翠绿的一片,待到秋日便是一望无际的麦子了。 山上的树爷结了果子,耿宁舒心思有些活动,转头见四爷正跟庄子的管事说着什么,扭头就往山上去了。 等四爷再回过头来,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苏培盛解释道:“耿格格见您忙着,不敢打扰,自个儿上山了。” 明明说好了陪她来玩的,她还这么贴心为自己着想,四爷哪还有心思跟管事说事情,赶紧跟了上去。 山是开过荒的,路并不陡峭,耿宁舒今天特意穿了平底加厚的绣鞋来,走起来也不吃力。 正是山花烂漫时,路旁开满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她伸手这边折了几朵,那边摘两枝,很快就凑了一捧插花。 白果也是爱玩闹的性子,睁大了眼睛到处给她找,指着不远处叫她,“格格,那边的漂亮,好大好多。” 是一树开得艳丽的映山红,耿宁舒挑了两枝最盛放的,往她们两头上各插了一枝。 核桃伸手就想摘下来,“这么漂亮的花,格格您自己戴。” 耿宁舒按住她,还没说话,白果先挤眉弄眼地开口了,“格格自是有主子爷簪花的,哪用得着咱们担心。” “我竟忘了。”核桃也笑起来。 耿宁舒看她安心戴着了,也就没反驳,将手里的花塞到她们手上,“好呀,你们打趣我,那就罚你们替我做苦力吧。” 主仆三人笑成一团,跟在后头的四爷停住了脚步,没再上前,看着那丛映山红若有所思。 等耿宁舒来到果树跟前,就略有些失望了,一排排的桃树虽然都结了大果子,可惜还翠绿着硬邦邦的没法吃。 白果看出了她的心思,赶紧到处走着又寻找起来,倒真让她发现了好东西,叫起来,“格格,这儿长了好多笋子!” 耿宁舒小跑着过去,发现这山坡底下还藏着一小片竹林,不是粗壮参天的毛竹,而是跟小灌木似的一丛丛细小野竹,很不显眼。 它生出的笋子自然也不大,跟她手指般粗细,短短的一截,但她知道这种野山笋的味道是最好的。 昨夜刚落过雨,新出的笋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松软的土里冒出来了。尖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这个时候最是鲜嫩无比。 耿宁舒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它的美味,忍不住舔了舔唇,“我们摘点回去。” 话音未落,她伸手握住小野笋的底端,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掰,“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音透着水灵的嫩生,格外治愈。 核桃连忙来拦,“格格,您在旁边歇着,这种粗活奴才们来就好了。” 耿宁舒才不,她又“咔嚓”掉一根,“掰笋怎么能叫干活呢,听听这声儿,这简直就是享受!” 四爷听完,想要现身的脚又收了回来,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掰笋。 核桃拗不过她,只能跟白果加把劲,赶紧把笋掰完,这样格格就无笋可掰了。 静谧的山林之间门,薄雾缥缈,仙人可居,此起彼伏的掰笋声惊起飞鸟一片。 等耿宁舒享受完了,四爷才走上前去,“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也一点没有偷溜出来被抓包的慌张,兴奋地举起笋来给他看,“爷,这个可好吃了,等会我们一道吃。” 像个急着献宝的孩童。 她这么辛苦亲自动手,原来是想跟自己分享,偏偏在他面前连一句功劳都不提,这怎能不叫他疼惜。 四爷抬手为她擦掉脸上沾着的泥点子,嗓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好~你想吃什么都行。” 第45章 这话听在耿宁舒的耳朵里,比任何情话都来得悦耳。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4节 她眉眼扬起,“那晚膳奴才可以点菜吗?” 四爷嘴角噙着浅笑,点头,“全由格格说了算。” 难得出来能自在一回,便让她自在到底。 耿宁舒展颜欢喜地笑了,也不继续玩了,拍拍手就往回走,“那奴才先去看看厨房里都有些什么菜。” 掰笋的时候她很认真,两只手都沾了笋壳上的枝叶碎屑,被露水一打就紧紧黏住了,她拍了两下收效甚微。 四爷拿来帕子要给她擦,却见她一路小跑到了小溪边,蹲下身直接就着溪水把手洗了个干净,自然随性极了。 耿宁舒不知道他在看自己,她的目光被旁边一大片开得茂盛的小白花吸引住了,还伸手拨到身前仔细看。 四爷好奇地走到她身边,纯白色的五瓣花,生得低矮长相也很普通,能让她感兴趣的话原因只能是那一个了,“这也能吃?” 耿宁舒点点头又摇了头,叹了口气,“这个是野山莓,果子甜滋滋的带着一点清新的果酸味,可好吃了,可惜时间没到,还没结果呢。” 这么一大片花,要是再过个一俩礼拜,肯定能摘个盆满钵满的。 不过这种事都是看缘分的,她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结,催着四爷下山,他走出两步,又扭头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白花。 耿宁舒回到庄子里,兴致勃勃地走进厨房,里头出乎意料的居然什么都没有,只有房梁上吊着的腌肉晃荡着。 管事上前解释,“为保新鲜,河鲜还在溪水里养着,蔬菜都是临下锅前才摘的,禽畜这类也是现杀。庄子里食材全的很,格格您想吃些什么只管点就是了。” “还有河鲜呀?”耿宁舒有点意外,刚才看那溪里什么都没有。 管事老实回答道:“回格格,鱼虾蟹鳝都有,只不过这季节鱼虾最肥。” 耿宁舒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来一道酥炸小杂鱼,鱼不要太大的,要炸过之后小骨头酥脆能整条咽下去那种,虾就直接拿黄酒活醉了,好下酒。” 四爷听到最后三个字,唇角勾起,“我记得庄里有几样拿果子泡的酒?” 管事有些稀奇,主子爷不是一向不喝果酒的吗? 不过疑惑归疑惑,话还是得答的,“有桑葚、青梅、樱桃的,是去年拿鲜果子新泡的。” 四爷没发话,而是看向耿宁舒,“想喝哪种?还是都来点?” 原来是为了这位,管事眼角余光轻轻抬起,瞄了耿宁舒一眼。 只见她压根没管四爷想喝什么,直接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青梅酒!” 青梅泡烧酒是绝佳搭配,她上辈子就超爱的,桑葚和樱桃她还是更喜欢直接吃。 耿宁舒说完就想起自己刚采的野竹笋,“那个小笋打横切成丁,你们这应该有腌制的酸菜吧,切碎了加把毛豆一块炒了。再来个葱油蚕豆,里头那层软壳不必剥了,免得失了水分不软了。” 还有最最重要的,她想了很久的一道菜,“腌笃鲜会做么?” 管事直接跪下了,“格格恕罪。”别说厨子了,就连他都没听过这道菜。 现摘的笋不吃一顿腌笃鲜也太亏了,耿宁舒道:“没事的,我自己做就行。”反正工序也不复杂。 管事脑门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不会做主子想吃的菜已经是大错了,要真让她动手,以主子爷宠着的这份心,他两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哪能劳动格格,您要不跟小的说说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耿宁舒平常也经常教袁有余,熟门熟路地指导起来,“鲜竹笋取脆嫩节密的上部分,切成滚刀块,再拿五花肉腌制的咸肉和新鲜的肋排剁成两指宽的方块,全都过水焯一遍放进砂锅里,加山泉水用小火炖半时辰就行了。” “切记,任何调料一丁点都不要放。”咸肉已经有足够的盐分,再加其他的就破坏汤的鲜味了。 四爷下过江南,知道这是那边的菜色,想来是耿宁舒看游记的时候记下来的,“这几样就够了?” 耿宁舒扬眉,“山珍河鲜,贵精不贵多嘛。” 还跟他说上大道理了,四爷轻笑,吩咐等在旁边的管事,“就照格格说的上。” 管事应了起身快步退下去,心下暗叹,往日就连李侧福晋都没得过这样的待遇,这位耿格格可真是得宠。 不过也说得通,她长成那样仙女般的模样,是个男人都没法不宠爱吧。 他赶紧招来底下的人将刚才耿宁舒说的细细吩咐了,既然是主子爷看重的人,那是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管事正要亲自去检查食材,苏培盛快步走过来,他连忙迎上去,“苏公公好,可是主子爷还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问:“现下庄里可有什么果子熟了可以摘的?” 这个管事最清楚不过,“还有些晚熟的枇杷在枝上,杏子也熟了不少。” 苏培盛松了口气,“去爷跟前提一嘴,就说是你刚想起来。” 管事不明所以,有些踟蹰,“敢问苏公公一句,这是为何?” 苏培盛瞪了他一眼,不耐道:“说了有你的好处!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们这些外放的管事,平日里接触不到府里的动向信息,全靠着拿钱跟主子身边的这群太监买消息。 管事想了想也是,这回可打点了他不少银子,这才放心去了。 四爷听完之后没说话,倒是耿宁舒来了兴趣,“爷,奴才可以去摘杏吗?” 管事这会才咂摸出味儿来,得,敢情又是为了这位主儿。 苏培盛垂着头暗笑,您要是不可以,那这儿就没人可以了。主子爷就是为了满足您方才没摘到果子的遗憾,才特意安排了这出。 四爷面上镇定,丝毫没露,“去吧,爷也去瞅瞅。” 管事立刻给他们引路,杏树跟桃树长在同一片山上,只不过在另外一面,刚才耿宁舒恰好没看到。 这边路就稍陡了些,四爷一路上牵着她,吨吨吨自己疯跑玩过一阵之后也要跟上来,结果上了山就尴尬了,小短腿连跳个台阶都困难,只能被小高子抱在怀里上去。 还好载种杏树的地方不算高,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满树黄澄澄金灿灿的果子让耿宁舒眼前一亮。 能种在四爷的庄子里,这杏子的品种自然是顶好的,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好,个个都有桃子这么大,布满红晕很是漂亮诱人。 挂着果子的枝条被压得垂下来,耿宁舒能很轻松地够到,她挑了一个最红的杏子摘下,拿袖子粗粗擦了两下,再吹了吹灰尘,就迫不及待放进了嘴里。 一口下去,杏香浓郁,绵软的果肉只需要轻轻一抿,就立刻化成了一包蜜甜的汁水,顺着喉咙一直甜到了心里。 这不讲究的举动吓得核桃立刻去看四爷的脸色,还好,没有什么不悦的迹象。 “好甜!”耿宁舒不吝称赞,都不需要用力啃,饱满的果肉就跟核分离得干干净净,看着特别舒爽。 她飞快吃完手上的,又精心挑选摘了一个,还是那套擦完吹吹的程序,这回没自己吃,而是递给了四爷,“爷尝尝?” 核桃差点给她跪下了,格格诶,主子爷最爱干净,给他吃这个不是故意惹他不高兴么,她刚想上前找补,就看到四爷就着耿宁舒的手咬了一口杏子,还点头赞同,“味道确实不俗。” 管事在旁边看着更是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这还是那个因为有道烟熏腊肉黑漆漆看着不干净,就把整桌子菜都撤换了的主子爷么? 吨吨吨见他们吃上东西了,也很是眼馋,在两人脚底下转圈圈地蹭,使劲撒娇,四爷使坏地把吃剩的杏子核丢了下去,它一口咬上去,“汪呜~”委屈不已地吐出来。 耿宁舒完成给领导献杏子的任务之后,就自顾自进了林子去摘果子了,鹅黄色的身影翩然穿梭在果树之间,跟杏子的颜色交相辉映,衬得她像个化了人形的杏儿仙。 只不过身后那只脏兮兮已经变成灰扑扑的小狗破坏了唯美的意境。 银铃般的笑声和汪汪叫时不时响起,四爷就背着手站在田埂上,目光温柔跟随着她。 等耿宁舒再回到他身边,核桃和白果手里提着的两个空篮子已经快满出来了。 真是个小贪心鬼,四爷提醒她,“杏子虽然好吃,但你一次不可吃太多。”毕竟她的身子受了损伤,还没大好。 耿宁舒叹气,“奴才倒是想多吃,可一个就顶饱了。” 她头发上勾着几片杏树的叶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四爷本想就任它们待着,可又担心有虫趴在上头,伸手给她摘掉。 “枇杷还要去摘么?” 耿宁舒已经过足了采摘的瘾,“不了,想吃点心了。” 下午茶时间到,其他事情通通闪开。 一行人便悠悠下山,管事亲自去端了准备好的茶水点心,可一出来就发现耿宁舒拉着四爷去了草地上。 他正奇怪呢,故意落在后头等着的苏培盛冲他摇了摇头,“用不着了,放回去吧。” 在吃上头,耿格格有的是新奇的心思呢。 四爷跟着耿宁舒来到一块挨着小溪的平地上,她四处看看,精心选了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满意道:“就是这里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四周,“不是要吃点心么?怎么到这来?” 耿宁舒神神秘秘的挑了挑眉毛,“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她转头吩咐小高子,“把我准备东西全搬到这儿来。” 第46章 四爷背着手站在树下,饶有兴致地看着。 小高子从马车里扛出来一块卷着的毯子,在他脚下缓缓铺开,长方形的米色地毯上绣着嫩黄色的小雏菊,很是应眼下的景。 吨吨吨以为是给它铺的,兴奋地扑上来就要打滚,直接被耿宁舒揪住了后颈皮,“你都成脏脏包了,别弄脏了我的野餐垫,小高子,趁着天气暖和有太阳,快带它去洗个澡。” 没了小捣蛋鬼,核桃白果这才放心地将装好盘的零食和小点心往地毯上摆,四爷数了数,足有十来样。绿豆糕、椰蓉牛乳糕、炸酥肉和樱桃草莓,全是她爱吃的,也有他喜欢的沙琪玛和麻辣牛肉干。 耿宁舒则捧了个陶罐去灌了溪水,将刚刚摘的一大束野花精心地插瓶,放到一角,调整了几个盘子的摆放,这才满意。 可惜没有手机,要不然这一套发朋友圈简直不要太哇塞。 等一切都就绪了,她这才邀请道:“爷请坐。” 满人在草原上游牧时,席地而睡都是常事,拿地做个餐桌而已,四爷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她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这回又是个什么说法?” 自然是因为这样的美好春光必须陪野餐啦,耿宁舒一歪头,“李白不是举杯邀明月么,奴才比较大方,邀了天和地还有路过的清风一块来吃点心。” 四爷没忍住笑出了声,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那我真是沾了格格的光,能有幸与天地清风坐在一道用茶点。” “今儿就不喝那厚重的茶叶了,爷尝点新鲜的。”耿宁舒叫了声还立在溪边的白果,白果立刻弯了腰,伸手从溪水里拎了个壶上来,小跑着送到他们身边。 耿宁舒已经取好了一对杯子等着,打开壶往里一倒,沁人心脾的果香扑鼻而来。 她特意带了透明的琉璃杯,橙红色的汁水轻轻晃动,在阳光下荡出了宝石般的漂亮光泽。上头还浮着切成小块的草莓、樱桃还有小青桔,丰富鲜亮的颜色光看着就引人食指大动。 四爷端起来小小抿了口,刚湃过溪水的果汁凉丝丝的,没有他想象中的甜腻黏喉咙的感觉,而是带着绵软的自然清甜,再加上青桔的微酸中和,清爽又好喝。 这小姑娘哪来这么多花招? “不错。”他给出了满意的评价。不爱吃甜食的他一口接一口的,不自觉喝完了,旁边伺候着的核桃赶紧给他满上。 耿宁舒没注意到,她正捧着水果茶,满足地眯了眼睛。 自己上次春游野餐,都能直接追溯到上中学了,那时候的她家庭条件不好,只带了小包的薯片和一瓶雪碧,外加两个垫肚子的白馒头,看着其他同学铺满一地的零食很是羡慕。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5节 而现在,她也能拥有一地的零食和点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耿宁舒先拿了块绿豆糕吃,刚才又是爬山又是采摘的,她还是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四爷也没有要她来伺候,自己拣了麻辣牛肉干吃起来。 清幽安静,空气清新,伴着满目的绿意,两人默默吃着,放松极了。 耿宁舒胃口小,加上不久前刚吃了那么大个杏子,很快就吃饱了,再被温暖的阳光一晒,脑袋晕乎乎的有些困意。身下就是松软的草坪,她直接躺了下来,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主子爷还在这呢,格格您怎么就睡过去了!核桃着急,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叫醒,四爷对他们摆了摆手,所有人连同苏培盛都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四周愈发清静了,阳光透过树叶子洒下来,在她的衣裳和发丝间投射出碎金似的光斑,恍若误入此地沉睡的精灵。 四爷动作轻柔地俯下身,细细看她。她的睫毛如羽扇般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随着轻而缓的呼吸微微起伏着,额间有细碎轻软的发丝在风中摇晃,白嫩的脸颊上泛着浅浅粉色,像只完全没有警惕心的小兔子。 看来她是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着自己,刚才果茶的甜就从嘴里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想到刚才她给别人戴花的样子,他伸手将花瓶里白里透红的一枝桐花折下来,在她头顶左右比划了几下,才选定了位置,小心地簪在了她左侧的发间。 方才上山的时候,他用心地到处找花,想找一朵最漂亮的才配戴在耿宁舒的头上,可惜怎么找都觉得不满意。既然如此,就用这朵她喜欢的吧。 定定地看了会儿她舒展的睡颜,四爷拿手枕在脑后,也翻身躺了下来。蓝天白云,鸟在山间鸣,潺潺溪流叮咚作响,天之间仿佛只剩下耿宁舒和他两个人。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感觉了,不用操心朝中大事,也不必揣摩皇阿玛的心思。高兴便笑,累了便躺下,随心而动。 不知不觉的,他也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两刻钟,他偏过头,身侧已经没了耿宁舒的身影。 四爷心中一紧,猛地坐起身来,发现她提着裙子站在小溪里玩耍。他松口气,舒展了筋骨起身走过去。 她的鞋袜就放在岸边,一截白嫩纤细的小腿在水里很是扎眼。 大中午的还挺暖和,不至于被溪水冻着,四爷就没打搅她的兴致,“在玩水?” “爷醒啦,”耿宁舒看到他,笑着将一个木盆递过来给他瞧,“奴才在摸螺蛳!都说明前螺赛肥鹅,晚上可以加菜了。” 她的笑容那样明媚,比头上的山花还要娇艳烂漫,四爷的眼里也染了笑,在旁边看她。 耿宁舒一点也没被影响,照样摸得很起劲,可核桃白果的压力非常大。 白果先顶不住了,“格格,这里已经能炒一盘了,要不就摸到这里?”主子爷这样看着,她手脚都僵硬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核桃也帮腔,“螺蛳还得吐吐沙才好吃,是不是要先拿去厨房处理一下?”主子爷难得只带了格格出来,当然是要多单独相处才是,她们在这碍什么眼。 耿宁舒想了想也是,同意了,“那就快拿过去吧,跟他们说,要爆炒的。” 其实看到螺蛳和笋的组合,她第一反应就是来一份螺蛳粉嗦嗦,可惜这笋子没有腌成酸笋,缺了灵魂。再说了,四爷就算再纵容自己,也没法接受自己吃那种臭东西。 她洗干净手轻轻甩了甩,小小颗透明的水珠飞起,四散落在草间,打得野草叶子摇晃。 四爷伸手扶她上岸,擦干了手脚再穿好鞋袜。 距离用晚膳还有一段时间,他又带她去看了庄里养的兔子和山羊。 草圈都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异味,碰巧有窝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耿宁舒挨个撸了一通,毛茸茸的幼崽手感让她很是满足。 太阳渐渐西下,袅袅的炊烟也散去,到了黄昏时分晚膳也准备完毕,他们返回用膳。 腌笃鲜的香气已经飘到外头的路上了,耿宁舒一闻到肚子就叫起来,她飞快洗了手去饭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五菜一汤,除了冷吃的醉虾,每道菜都像刚出锅似的冒着热气,掀开砂锅的锅盖,里头的腌笃鲜还在咕嘟嘟地冒着小泡,鲜香气更加浓烈。 耿宁舒迫不及待先来了一小碗汤,笋独特的清香气混合了肉的油脂香,她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字,绝了! 更别提白玉般的笋尖,脆嫩得一碰舌头就碎了,入了嘴里,活色生香。 “呼……”她长而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总算吃到了,这滋味真是不枉她等了那么久。 四爷嘬了一口,有些惊讶,这道菜他从前在江南吃过,并没有美味到这个地步,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两人非常默契地又喝了一碗,这才满足地开始吃其他的菜。 庄子里的厨子,手艺定然是比不上袁有余的,可有几分难得的烟火气在,食材也新鲜得过分,就算是白煮都好吃的。 天色慢慢暗下来,耿宁舒和四爷在堂间饮着青梅小酒,吃着小菜,间或说上一两句话,核桃看着,像极了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 要是主子爷和格格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除了腌笃鲜之外,四爷吃得最多的是那道酸菜炒野山笋,耿宁舒很得意,“奴才说的没错吧?这种笋特别下饭,夹在馒头里也贼好吃。” 看她这骄傲的小模样,四爷笑着点头,很给面子地又多吃了半碗饭。 一顿饭吃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没结束,耿宁舒嗝都打了好几次,还是不愿意下桌,夹了一颗螺蛳慢悠悠地嗦着。 之前一口一个干净利索的她硬是嗦了三五下也没成功,四爷哪能看不出来是为什么,用完膳他们就该回去了,可她还不想,想着能多留一会儿也是好的。 可回府还要一些时间,晚上黑灯瞎火的,路难走,苏培盛踟蹰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来提醒,“爷,这时辰有些晚了……” “哒”地轻轻一下,四爷还没说话,耿宁舒就把那颗螺蛳放下了。再拖又能拖几时呢,终究还是得回去的。 她这样的懂事,更是让四爷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好受,“嗯,回吧。” 下人们早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他们两位上车就可以启程。 耿宁舒踏出门踩上了马凳,她抬起头想再看一眼庄子,意外发现墨蓝色的天空下,有黄绿色的光点飞舞。 “是萤火虫!”她惊喜地叫起来。 她那欣喜的笑颜在眼前绽放,四爷牵着她上车的手一顿。 第47章 京城里是见不着这个的,即便是在庄子里遇着了也算难得。 四爷看着她充满向往的神情,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让她上车,“不急着回,再看会儿。” “谢谢爷!”耿宁舒眼神晶亮,开心地跳下车,脚步轻快地朝着萤火虫飞舞的方向奔过去。 苏培盛心里苦,天都黑成这样了,怎么不着急?他都快急死了! 好在四爷也不是个为了美人全然不顾其他的主,转头吩咐他,“让马车先启程,这里也不用人伺候了,都跟着回去,留一匹快马和小队的侍卫就行。” 这是要晚点骑马回了,既能让她去看萤火虫,又不耽误整体的行程,苏培盛暗暗感叹,主子爷为了让耿格格高兴也真是费心了。 四爷连核桃白果都没留下,亲自拿了披风来到耿宁舒身后,给她披上,与她并肩一起站在田野里。 夜色深沉,周围清冷幽静,头顶是漫天星河璀璨,面前是流光飞舞闪烁,两人静静站在星空下看着灵动轻悄的流萤飞舞,仿佛融进了这片令人沉醉的美景之中。 “好漂亮。”耿宁舒欣赏了半晌,轻轻感叹一声。 四爷低头看向她,她的眼中盛满了细碎的星光,笑容比山间的清泉更加干净,比星辰和流萤更加令他挪不开眼。 她沉醉在这美妙的夜景里,而他看着她,心醉神亦迷。 春天夜晚的空气带着白日的余温和湿润的水汽,刺激着他的感官。野草被风吹起发出扑簌簌的轻响,他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砰,砰! 心中有一处坚硬的地方,在这潮湿蓬勃的春夜里,破裂了一点缺口,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芽尖。 纵有星河与流萤,都比不上他眼里的这个人。 * “爷,咱们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耿宁舒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主动开口。 她边说边抬起了头,正对上四爷凝视的目光,他脸上一热,迅速撇开眼神,拳头抵在唇上轻咳两声,“咳,好,走吧。” 他一路都走在她的前面,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异样。 耿宁舒回到之前上车的地方,才发现马车都不见了,疑惑地望向他,四爷解释道:“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我们骑马回。” 侍卫牵上来一匹骏马,通身纯黑色没有一根杂毛,毛色油亮泛光,高大英俊极了。 耿宁舒不由称赞,“好帅啊!”她走近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 骏马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甩着长长的马尾,仰起头威风地打了个响鼻,毫无防备的她被吓了一跳。 四爷立刻沉声喝道:“越影!”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骏马瞬间怂哒哒垂下了头,连尾巴都不敢动了。 “爷别这么凶嘛,”她为越影说话,“奴才对它来说是生人,它不让靠近也是正常的。” 四爷瞪着越影,“待会还骑它呢,摸两下怎么了?” 越影悄悄地拿黑眼睛觑他一眼,站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耿宁舒看侍卫还牵着缰绳,四爷也站在旁边,就放心地上手了。 这是她头一回摸马,毛的手感跟吨吨吨完全不一样,质感偏硬,有些扎手,不过只要顺着摸就能感受到油光水滑。 它全身的毛都很干净,想来是用心护理过的,薄薄的毛层底下就是温热蓬勃的肌肉,还能摸到微微凸起的纤细血管, “它的名字是月亮影子的意思吗?”耿宁舒摸了几下,问道。 四爷答:“是越过的越。” 越影,是个好名字,耿宁舒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它风驰电掣奔跑起来,连影子都追不上的潇洒模样了。 等她满足了新奇劲,四爷才道:“上马吧。” 他扶住她的腰,要托她上去,耿宁舒扭着身子躲开,退后两步,“爷,奴才不会骑马。” 四爷自然是清楚的,她是包衣出身,没有机会去学。不过就算她会,这大晚上的他也不放心让她自己单独骑。 “放心,爷带着你共乘的。” 他牵着耿宁舒的手放在马鞍前头的小铜环上,“抓稳了。”然后双手托住她纤细的腰用力往上一送,让她先坐上去。 她腾空而起,心都快跳出来了,手上紧张不小心勾到了越影的鬃毛拉扯到,越影吃痛抬头动了下脖子,她吓得惊叫出声,“啊!爷救我!” 四爷好笑,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这点小动静就吓成这样。 “别慌,爷在这呢。”他从耿宁舒手里解救下越影的毛,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抚摸越影的脖子,同时安抚着两只。 待他们都平静下来,四爷一只脚踩着马镫利落地上了马。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6节 越影不愧是贝勒府的马,稳稳站着晃都没晃一下,可耿宁舒两脚悬空,还是很没安全感。 四爷拉起缰绳,越影原地踏步调整,她紧张地压低了身子几乎要趴下来了,两只手紧紧扒拉着马鞍,生怕自己掉下去。 “害怕?” 耿宁舒咬着嘴唇,很老实地点点头,“有一点。”路面凹凸不平,马背上的她也跟着上下起伏,不慌是不可能的。 四爷道:“有爷在,别害怕,会让它跑慢些的。” 但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耿宁舒多少,该慌张的一丁点都没少。 见状四爷又想了个法子,“吁……”他拉了缰绳让越影停下来,“来,你把脚踩在我的脚上,尽量站起来一些。” 耿宁舒照他的话做了,正等着他下一步的指令,眼前忽然猛地一晃,整个人竟然被他调转了方向,面对了他坐着。 四爷柔声道:“不看前头会好些。” 就在耿宁舒觉得他很体恤自己时,他又加了句,“爷当年带大格格学骑马的时候,就是这样。” 大格格现在才十岁出头,当年能有几岁,他这是在拿自己当个小孩子对待。 耿宁舒轻轻哼了一声。现在笑话我还不如小孩,有本事半夜里别上我的榻呀。 四爷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听见了这声哼哼,闷声笑了起来。 “驾!”他双脚轻夹了下马肚,越影就慢慢往前走去,耿宁舒没个准备,因为惯性向前倒去,脸直接砸到了他的胸口。 四爷揉了揉她的额头,“疼不疼?” 耿宁舒摇了摇头,疼倒是不疼,只是脑壳子有点嗡嗡的。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抓好。” 以免再挨撞,更怕掉下去摔个半身不遂,耿宁舒乖乖照办,用力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越影又走了一段,四爷有些无奈,“也不用抓这么紧。”箍得他都有些动不了。 他拉起自己的披风将她兜头兜脑地裹起来,手臂合拢把她牢牢揽在了身前,“爷会护着你的,放心。” 他身上那熟悉的木质香气围拢上来,两人的腿贴在一起,她的脸颊还贴着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耿宁舒莫名地心安了一些,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四爷感知到了她这细微的变化,这才让马跑起来,只不过速度比平时慢下来一半,跑得越影都觉得委屈。 马蹄哒哒作响,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耿宁舒就躲在这一方安全温热的小天地之中,好似什么都不用害怕。 她的脑袋搁在四爷的肩头,发顶逃出来的发丝若有似无地挠着他的下巴,微微有些痒意。那发间的花明明没有香气,他却闻到了清浅醉人的甜香。 山间有新笋破土,路边有枝条抽芽,朦胧的情愫在这方寸之间滋生,蔓延。 * 骑马比乘马车的速度快多了,先出发的车队刚在贝勒府门前停下,四爷也拍马赶到了。 他先翻身下马,再抱了耿宁舒下来。 这一路过来,她已经没了刚开始对骑马的恐惧,感受到了一种开车兜风的快乐。 她学着四爷的模样摸了摸越影的脖子,“辛苦你了小越影。” 越影得意地仰头又打了个响鼻,耿宁舒这回没惊着,开心地笑起来。 见她有些依依不舍,四爷问她,“喜欢越影?” “嗯!”耿宁舒点头,“它好乖,跑得也好稳。”路上那么多的坑和水沟都平稳越过了,没让她受一点惊吓。 四爷从侍卫手里拿了块糖奖励越影,“再过几个月就要去木兰了,到时候爷教你骑马,再让它陪你玩。” “太好了!”耿宁舒欢快地也去要了一块糖喂给它,“小越影,那我们约好到时候见咯,你可要记得我,到时候别不让我摸了。” 越影像是听懂了一般,温柔地舔了舔她的手。 侍卫将它牵了下去,她也跟在四爷后头进了府。四爷一直将她送回了小院,“今儿你累了,早些歇息,爷就不留了。” 耿宁舒确实已经精神不济了,跟他行了礼,“爷陪着奴才辛苦了,也好好休息。” 这一天他基本上都是陪着自己在玩,现在回想一下还有些不好意思。 “苏培盛。”四爷没答,忽然叫了一声,跟在身后的苏培盛走上前来,将手里一个小盒子递到了耿宁舒面前。 她不明所以地伸手打开,愣住一下,瞬间瞪圆了双眼。盒子里放着个玻璃罐子,里头荧光闪闪,竟装着许多的萤火虫。 耿宁舒讶然地抬头看他,“爷,这是给我的?” 四爷挑眉,“不喜欢?” 被人这样用心地准备了惊喜,怎么会不喜欢。更何况在这里他是主子,根本不需要做这些来讨自己的欢喜。 他的心意在这样森严的规矩和制度之下,更显得可贵。 耿宁舒眼中映着萤火虫闪烁的光,忽然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跟前,扶住他的肩膀踮起了脚尖。 四爷正好奇她要做什么,脸颊上传来了温热湿软的一下。 是她的吻。 第48章 月色溶溶,夜虫在草间鸣唱。 四爷的瞳孔霎时间震惊到放大,手也不自觉地捏成了拳。 这是耿宁舒第一次主动亲他,上一次是害怕他被李氏抢走,紧张慌乱没头没脑地压过来。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他能感受到她的温柔和郑重。 苏培盛和其他人赶紧低下头,这还在外头呢,耿格格就如此大胆,真是不得了。 这样一来,主子爷还走得成?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底下的人把爷的东西带过来了。 耿宁舒亲完一口就松开了手,往后一小步退回了原地,四爷看到了她亮得惊人的眼睛。 “爷的礼物,我很喜欢,”她笑意缱绻,“今天辛苦爷了,晚安。” 说完耿宁舒就转身回屋了。 所有人包括苏培盛在内,都懵了,她突然来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留下四爷吗,怎么自己走了? 核桃白果更是不解,进了屋小声问:“格格,主子爷那模样分明是愿意留下的,您怎么不开口留他一留呢?” 耿宁舒笑笑,“大家都累了,还是各自歇息比较舒服。” 她确实感谢他的用心和付出,但也仅限于此了,并没有感动到要以身相许贴上去加班的地步。 男人的心意实在易变,不管喜欢的时候是如何宠爱,厌倦以后丢弃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她要真因为他这一时兴起的心思深陷其中,那以后有的是苦头要吃。 点到为止就好。 毕竟耿宁舒的目标可是吃好喝好,早日退休享福。 四爷目送着耿宁舒进屋,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依旧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今夜月色很好,晚风送来小花园里的花香,连虫鸣也不觉着恼人,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回了前院。 只是在小径转角无人注意时,拿手飞快摸了脸颊上她吻过的地方,胸中被温热的情绪充盈,发胀。 * 今天又是爬山又是下河的,晚上还骑了马,耿宁舒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白果,打些热水来,我今天要好好泡个澡。” 她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咦”了一声,“我头上哪来的花?” 核桃笑道:“自然是主子爷给您簪上的。” 耿宁舒更奇怪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核桃道:“您在草地上吃了点心刚睡着的时候。” 好像确实只有那个时间点是失去意识的,耿宁舒伸手摘下头上的花,仔细端详了一下。 花是一整串的,共有三朵,花心是娇艳的水红色,花瓣是温柔的白色,中间由渐变色过渡,粉嫩又俏丽。 经过大半天的风吹日晒,花朵的边缘已经有些发蔫卷曲,可依然很漂亮。不愧是在山野中生出来的花,果然生命力更加蓬勃,“等会找个瓶子装了水给它插起来。” 别浪费了它的一番努力盛开。 耿宁舒的头发盘得本来就不复杂,很快就拆好了进到浴间去。白果还特意在水里加了花瓣,她一坐进去,暖融融的热水就温柔地包裹住她,让她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倒杯酒来,没吃完的点心也放一点。”她需要全方位的放松。 等香喷喷的一个澡泡完,耿宁舒吃饱喝足,全身的疲惫都被冲走了。 热乎乎的水将她泡得晕乎乎,擦干净身体换好衣裳就去床上躺着了,“我睡了,你们也快点歇。” 核桃将屋里的灯全都熄灭,把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罐子放到了她床边的小桌上。 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光透过玻璃折射出来,为她的帐子投上了极光般美轮美奂的色彩,耿宁舒看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来。 核桃就睡在脚踏上,听见动静忙问:“格格怎么了?” “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耿宁舒拿起装萤火虫的玻璃罐子下地,径直走向了窗户,打开窗把罐子伸到外面,然后打开了盖子。 “格格!”核桃惊叫,“那是主子爷赏的!” 耿宁舒却没收回手来,“不放掉的话,明天起来它们就都死了。” 这份美丽她见过就可以了,强留下来的结局并不美好。 核桃劝说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 一只、两只,萤火虫们展翅从瓶口飞出去,像一颗颗流落在人间的星子迫不及待地回归夜空。 “你看,困在罐子里的萤火虫,怎能比得上自由飞翔的时候美丽呢?” 核桃看着耿宁舒温柔的眉眼,忽然有点想哭。格格被困在这后院里,没了在外头的恣意鲜活。 想来,她也是向往这种自由的吧。 * 四爷单独带了耿宁舒去庄子的事,其他人不知道,福晋还是一清一楚的,知道人已经回来了,她淡淡“嗯”了声,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四爷没有留宿,她面上也没露出喜悦的神色。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7节 耿宁舒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两年都怀不上孩子的人,即便再得宠,也就是过眼云烟,连侧福晋都没资格提。 一代新人换旧人,两年之后她还能不能得宠都不一定呢。 这事要是李氏知道了,必定会大闹一场,可福晋一点也没透出去,还特意交代了所有人闭上嘴,一句都不能泄露。 四爷上次的警告让她清醒了一些,作为万岁爷亲自下旨指婚的嫡福晋,只要她不犯下大错,她的地位就没人能够取代,不必跟这些妾室争个长短。 额娘也来劝过她,既然嫁入了皇家,丈夫的宠爱是最不能奢望的东西,不如攥紧手里的权力,做个让丈夫信赖倚重,缺少不了的人。 况且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生一个嫡子。 四爷这回被钦点出巡,万岁爷又安排了那么多差事,以后一个郡王肯定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她的儿子成了世子,任由李氏再生几个儿子,都只能做她儿子的脚底泥罢了。 之前是她想岔了,她现在年纪并不大,何必这么着急去要别人的孩子,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最靠得住。 “参汤送去前院了吗?” 全嬷嬷点头,“主子爷喝了,还用了两块小点。” 福晋微微松一口气,愿意吃她送去的东西,就代表四爷还是念着两人之间情分的,“额娘拿来的有助坐胎的药,每日都弄好了呈上来,一日都不能懈怠。” 他总是要来正院歇的,她要提前做好准备,顺顺当当地怀上孩子。 想到这,福晋又记起一件事来,“秀女们都已经进宫了,额娘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全嬷嬷摇头,“还没探到,不过大选三年一次,想必这次会进一位满族大姓的姑奶奶。” 福晋神色凝重,之前德妃塞进来的大多都是没有根基的包衣,好拿捏,要是来个大姓,那就没那么好处理了。如果更狠点直接来个朝中有势的,就更麻烦了。 全嬷嬷拿着篦子给她一下下疏通头皮,知道她在烦心什么,“福晋不必忧心,真要有特别出众的,还有十四爷在呢。” 谁都看得出来,德妃更偏爱十四爷,要是真有根基深厚的秀女,肯定先紧着他。 福晋一下就听懂了,冷笑道:“心眼子都偏到天边去了,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偏要分个亲疏。四爷跟着太子爷已经在办差了,一个跟在老八后头的光头阿哥能有什么出息,以后别巴巴地上来攀亲近。” 编排皇子的话,全嬷嬷是不敢接的,也知道她就是说这一通解解平日里的郁闷之气。德妃确实做得太过了些,连带着福晋在永和宫里也不如十四福晋来得风光,憋屈的很。 待她这阵气顺过去,全嬷嬷岔开了话题,“说起来,西院那位比您还着急呢,奴才听说这些天日日都让膳房做绿豆汤、莲子羹,跟喝水似的往下灌呢。” 可不是么,怀了孩子确实是好,可没法伺候主子爷了。院里进了新人,又是万岁爷赐的,四爷少不得要过去看看,李氏本就没从前得宠了,这么一来分给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福晋嗤笑一声,“就她那样的,吃多少下火的东西都没用。” 听到李氏不顺心,她的心里就痛快了些,按着眉心松了松,“罢了,反正我的手也伸不进宫里,任由谁进来,也得有那个本事笼得住主子爷的心才是。” “就是这个理儿。”看她自己想开了,全嬷嬷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还是夫人有办法,来了一回就把福晋点通了。 “歇吧。”知道四爷不会过来,福晋就睡了。 * 隔天耿宁舒照样睡到了中午,像是半夜被人暴揍过一顿,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 还好不用去正院请安,她就安心在榻上躺着看话本,一步都没往外头去,连吃饭都是在上面解决的。 这趟去庄子还有个收获,四爷还让人把没吃完的野山笋和杏子都带了回来,配上袁有余的手艺,让她吃了个过瘾。 吨吨吨昨天也消耗了太多体力,今天都没吵着要出去玩,乖乖趴在她的脚边昏睡了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久违的春风终于吹进了后院。 四爷一反之前三五天不踏进后院一次的态度,连着去了各院一趟,就连不能伺候的李氏那里,也留宿了。 来耿宁舒这边的时候,插在瓶中的桐花还没有谢,让他看了个正着。 见她这么看重自己的心意,四爷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当晚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不管如何,你在爷心中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记住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剖白让耿宁舒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番话了。 两天后,大选的秀女进府了。 第49章 新人进府要向福晋敬茶,耿宁舒作为格格是见不到的,她也没什么兴趣,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去凑热闹。 倒是小立子以为她定是非常心急,当晚就把情报送了过来。 白果一五一十地传话,“一位来自满洲大姓钮祜禄氏,跟遏必隆大人沾着亲,另一位出身镶黄旗,是泰州知州武柱国之女,听说还是前朝的书香世家出身,两人的位份都是格格。” 吃着芝麻蛋卷的耿宁舒听到“钮祜禄氏”嘴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咔嚓嚓”继续把那根酥脆的蛋卷吃完了,拍干净手坐起来。 核桃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她难过,安慰道:“您资历更深,她们都是排在您后头的。” 耿宁舒倒不是因为这个,反而她还有些小激动,“乾隆他妈都出现了!退休的日子还会远吗?” 后院进了新人,瑞香就来通知耿宁舒明儿一早就要请安。 她照着往常的时间去的,到了才发现屋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不仅抱病许久不露面的宋格格来了,福晋也在主位上坐好了。 明明离会议开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这些人开例会也太积极了,怕是都想探一探这俩新人的底吧。 看到她进来,李侧福晋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耿格格怎的比新进府的妹妹们来的还晚,怕不是要让人笑话咱们府里没规矩。” 自从那次罚跪事件以后,她已经许久没挑自己的事儿了,想来这次添了新人,她心里实在是憋得慌。 耿宁舒当然是发现自己的座位后头和对面多了俩人的。 有新人在,福晋也在上头看着,她就没跟从前似的拿摆烂话去堵李氏的嘴,直接上前给福晋请罪,“奴才来迟了,还请福晋恕罪。” 压根就没搭理李侧福晋。 福晋本来就不满李氏的发难,张口就说府里没规矩,这不是当着新人面说她治家不严吗? 好在耿宁舒姿态做的低,给足了她面子,福晋自然就没为难,“本就未到时间,哪能算晚,是我见了两位新妹妹喜欢,想多聊两句罢了,你身子不好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把李氏晾在了那。 李侧福晋看着她们这副妻妾和睦的模样,在心里骂了句虚伪。 耿宁舒回到座位前,新来的两位格格立马就站起来跟她见礼,福晋给她们互相做了介绍,“这是院里的耿格格,这位是钮祜禄格格,旁边的是武格格。” 武格格是坐在她右手边这位,穿着水蓝色的旗装,长相清丽,只是眉眼间淡淡的有些许疏离感。 耿宁舒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对面的钮祜禄格格身上,她穿一身不出挑的檀色,头上端正地左右各插了两根银簪,点缀了一朵粉色的绒花,很是低调。 她的相貌稍逊武格格些,偏向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方,五官带点圆润的钝感,笑起来时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耿宁舒打量两人的同时,也感觉到了钮祜禄格格悄悄瞥向自己的目光。 武格格神情依旧清冷,垂眸朝她行了个平礼,都没跟她来个对视,像是对她完全没有兴趣。 钮祜禄格格目光落在耿宁舒的脸上,先是怔住一下,心里很是惊叹于耿宁舒的美貌。想到之前家里说过,这位耿格格虽然出身不高,现下却是府中最受宠的,她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耿宁舒也回她一个和善的笑,虽然她没有巴结这位未来太后的想法,可人家上来就和和气气的,挺好。 她只想躺平苟到退休,实在是不想再碰到苏格格那样盯着给自己找事的人了。 三人互相礼貌地见完礼之后,各自坐了回去。 福晋面上挂着和气的笑,“既然进了贝勒府的后院,以后就是自家姐妹了,大家都要相处和睦才是。家和才能万事兴,旺人丁,望各位谨记在心。” 李侧福晋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对这话不屑一顾,其他人都乖巧应下的时候,耿宁舒耳朵动动,好像没有听到旁边武格格的声音。 福晋继续说着那些场面上的话,耿宁舒借着拿点心的动作侧过身子瞄了一眼,好家伙,武格格看似恭敬地听着福晋的教导,那姿势,那神态,她太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自己每回开会时候放空游离的样子吗。 难不成武格格也是个摸鱼人? 一场早会开完,大家都各回各家用早膳了,除了耿宁舒之外,她们都住在西院,她很清净地自己一个人往东边走。 走出一段她回头看了看,西院的队伍里头,李氏一手撑腰一手扶肚趾高气扬地走在最前面,宋格格落后几步低着头跟着,再落下一截的是郭氏和钮祜禄格格,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而武格格则落在了最后面,她孤零零地站在路边,抬头望着上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在专注地看天,还是在发呆。 耿宁舒眼睛一弯,“这武格格,有点意思。” 核桃闻声知意,“格格是想与她交好?”宫中的妃子为了利益有时候会走近结交,这不失为一种稳固地位的法子。 耿宁舒摇头,“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后院的女人们,说到底互相都是竞争关系,交往起来太累了,她只想舒舒服服当条咸鱼,不想费这个脑子。 再说了,就她这种小学鸡的水平,根本斗不过这些人均八百个心眼的古人。 视线里的武格格没发现有人在背后关注着自己,等到前头的人都走光了,她才独自继续往前走。 耿宁舒也收回了目光,慢悠悠回了自己的院子。 * 当天晚上,四爷没进后院,差遣张连喜给耿宁舒送了东西来。 是外头她爱吃的那几样点心果子,还有一束水灵灵的桃花。 张连喜讨喜地笑着,“主子爷吩咐了,每日都给您送花呢。” 耿宁舒一下想起了上辈子看到过的帖子,有些男人出轨以后,会产生内疚的情绪,回家之后就会突然对老婆好一些。 四爷现在送东西的心理,估计跟这个差不多。 张连喜又加上一句,“别处都没有呢,这份恩宠您是独一个。” 耿宁舒内心平静无波,脸上露出个欢喜的笑容,“爷有心了。” 核桃的心定了些,只要主子爷还惦记着,那这恩宠暂时还不会散。 白果松了口气,私底下跟核桃说:“我还以为主子爷前阵子各院都去了一遍,是因为那天格格没留他生气了呢,还好不是。” 核桃却是早就看破了,“那只不过是因为新人要来,安抚原先后院里的老人罢了。” 不用行周公之礼,只要歇下就是全了老人的面子,否则怎么可能在生病的宋格格和怀着身孕的李侧福晋那边都留宿。 白果听完立马高兴了,“那你怎么不跟格格说?我看格格这几日都为了这事闷闷不乐的。” 核桃拿食指戳了一记她的脑门,“你当格格是你么?以格格的聪慧早就知道了。” 既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白果很快懂了,格格不开心肯定是因为两位新格格入府。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更卖力地去找小立子打听那边的情报了。 核桃不知道的是,耿宁舒其实根本没花心思去想四爷这番动作是为了什么,现在后院这几个人才哪到哪,以后四爷可是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她压根不放在心上,有这精力还不如好好琢磨第二天吃什么好吃的。 这回两位格格进府,后院出奇的平静。 柳树抽好了绿叶开始飞絮,漫天飞雪似的挠得耿宁舒鼻子难受,她连门都不愿意出。宋格格露过一次面之后继续闷在屋子里养病,新来的两位也不使什么幺蛾子,深居简出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8节 李侧福晋倒是想找点小茬,可大家都不出门,根本没机会,只能逮到经常往钮祜禄格格和武格格院子里窜的郭氏撒撒气。 不过耿宁舒人在榻上坐,白果的小道消息天天会来。 “那郭氏见着新来的那两位格格,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跟馋猫见着了腥似的,日日往那跑。武格格跟您态度差不多,是连见都不见的,钮祜禄格格倒是好脾气,每次都见了还说好一阵子话。” 跟郭氏那样的人,也能有这么多话说,耿宁舒心道,希望钮祜禄格格是真的脾气好。 福晋见新人安分守己,也很是省心,“不愧是大选出来的人,见多了世面,没那些惹人烦的小家子气。” 这话贬了所有府里的老人,包括李氏在内。 全嬷嬷给她按着肩,“消停些好,省得总让您操心。太医不是说了么,您之前就是太操心府中的事情,耗了心神,您这精气神松下来才有助怀胎。” 福晋舒服地闭目养神,心中想的却是,要是这些人都生不出来,那才真的是什么心都松了。 * 耿宁舒在院里躺平了几日,四爷的花每天都没断过,也没有重复的,桃花之后是海棠,再是山茶花。 这天张连喜一早就笑眯眯地过来了,捧着一束熟悉的桐花,还提着个拿叶子盖住的小竹筐子。 耿宁舒以为里头又是新的花,就道:“先放桌上吧。” 屋子里的花太多了,她得再找几个新瓶子出来。 张连喜却道:“格格您先打开瞧瞧再做打算。”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说没用的废话的,难不成这次的花样有什么不同之处? 耿宁舒伸手将顶上大片的草叶子拿开,底下的东西慢慢露了出来,她诧异地扬了眉。 第50章 小竹筐里盛着红艳艳的果子,居然是野山莓。 张连喜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见她神色有了变化就接着说:“主子爷知道您想吃,早早吩咐了庄子里每日盯着,这不,果子一熟便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耿宁舒仔细看了看,野山莓上头果然还沾着些露水。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被四爷记住了,她有被打动到一点,但也并不多,只在面上露出了十二分的感动,“爷对我真好。” “爷连一颗都没尝,全都送到您这来了。”张连喜又暗示性地补上一句,这才满意地回去复命。 这种乡野之物主子爷定是不吃的,可要是耿格格您亲手喂了,那就不一样了。 可惜耿宁舒没听出来,她以为张连喜只是强调四爷的用心。 她伸手拿起一颗,莓果由一粒粒饱满的果肉组成,晶莹剔透得像是用玛瑙珠子串起来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放进嘴里,已经熟透的果肉绵软中略带点弹,上下牙齿碰到一起轻轻一压,里头充盈的果汁瞬间爆开来,酸甜馥郁的风味四溅。 她忍不住又把手伸向竹筐,这回却摸了个空。 “格格,奴才去给您洗果子。”核桃直接把整筐野山莓拎走了。上回在山上杏子没洗就算了,这次在自己院子里,可不能再那样直接吃了。 由于野山莓实在太多了,洗完之后平日里装水果的碟子完全放不下,被盛在了瓷白的大海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水珠子的加成,愈发水灵了。 耿宁舒看了不由咋舌,“不会是把整座山上的都采来了吧。” “哪能呀,”白果打趣道,“既然是格格您要吃,主子爷怕是把整个庄子的果子都搜罗来了。” 核桃和小高子在旁边跟着笑。 耿宁舒斜她一眼,“看这小嘴甜的,有赏,快去拿个小碗来,都分着吃点。” 核桃赶忙推辞,“格格,这是主子爷专门给您的心意。” 大大咧咧的白果也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吃了奴才们要折寿的。” 耿宁舒却没搭理她们,自顾自把几个装点心的碟子腾出来,将野山莓往里装,“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庄子里的人怕是都不稀罕吃呢。” “况且这玩意娇嫩,放不起,过一个时辰就蔫吧了,得赶紧落肚为安,这么多让我一个人吃,怕是要撑死我。” 人说不过她,只得接了赏一道吃起来。 耿宁舒一颗一颗捡着吃不过瘾,在五个手指上各戴上一颗野山莓,挨个嘬着吃,吃出了花样来。 白果看着好玩也试了试,“好像这样更好吃了。” “汪呜呜~”这可急坏了吨吨吨,大家都有的吃,怎么就把它给忘了,它急得直起身来拿两只前爪扒拉着榻边拼命摇尾巴。 “馋老呸,”耿宁舒笑它,“这是素的,你又不吃。” 吨吨吨才不知道什么素不素的,它只知道大家都吃得很香。 白果拿着一颗野山莓放到它嘴边,吨吨吨高兴得乌溜溜的小圆眼锃亮,美滋滋地张了嘴去接,可就在要吃到的时候,白果使坏立马把果子反手扔进了自己嘴里,摇着头得意道:“嘿,小狗吃不着。” 吨吨吨气得“呜呜呜”,可下一回白果故技重施,它还是会上当,几次下来又气又急,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耿宁舒在旁边看着这俩活宝闹,笑得脸都酸了。 最后还是小高子心疼了,领着吨吨吨下去喝牛奶。 耿宁舒这身体的胃口不大,很快就吃不下了,其他人也不愿意多吃,看着面前还剩大半碗的野山莓想了个主意,“把它们都做成果酱吧。” 既然新鲜的不方便保存,那就换个样子,还能多吃些时候。 说做就做,虽然小院里没有小厨房,不过生个炉子还是可以的。 做果酱这件事最容易不过,耿宁舒就自己动手了。先将清洗干净的野山莓和敲碎的冰糖搅拌均匀,腌制上半个时辰,渍过的浆果就溢出不少的汁水来,直接倒进小砂锅里。 白果已经把火生好了,有自身的果汁在都不用另外加水,等上几分钟就煮沸了。耿宁舒撇掉顶上的一些浮沫,继续小火慢慢熬,边熬边用铲子将果子压碎,不停搅拌着防止糊锅。 核桃想把活儿接过去,“格格去歇着吧,别累着手了,让奴才来。” 耿宁舒手上的动作没停,“多好玩呀,一点不累。” 她上辈子忙碌得焦头烂额,有点休息时间都用来补觉放空了,能这样轻松惬意地做点东西都称得上奢侈,现在有了机会可不得好好体验。 锅里咕嘟嘟冒着小泡,莓果的香气在院子里升腾,吨吨吨吃饱喝足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耿宁舒深吸一口气,香甜的气味涌进身体里,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满足地直冒泡泡。 耿宁舒手上不断地翻搅,直熬到汤汁浓稠能在铲子上挂着,这才停下来,“好啦,熄火吧。” 本来应该还要挤个柠檬的汁进去,可惜手头没有,她就简化了工序。 核桃已经按她的要求准备了拿烈酒消毒过的干净罐子,直接将果酱装进罐子里密封好就完工了。 装的时候耿宁舒挖了一点尝尝,浓缩野山莓果酱的香味和风味比之前更浓郁了,大成功。 成功做好了莓果酱,她又想起屋里有几个杏子马上要烂了,正好工具齐全,于是举一反地又做了一瓶杏子酱和樱桃酱。 耿宁舒在院子里高兴地做着小厨娘,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尖锐带刺的女声,“哟,耿格格还有这闲情逸致呢,爷今晚可要去钮祜禄氏那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她抬头一看,是李侧福晋。自从苏格格被送去了庄子,郭氏的房子也被没收之后,她这东院清净得很,这李氏怕是专程绕过来挑拨的。 耿宁舒规规矩矩先给李氏行了个礼,然后才道:“是吗?那可恭喜钮祜禄格格了。” 李侧福晋冷哼一声,“假惺惺。” 新人刚进门几天就侍寝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想着来看耿宁舒的笑话给自己解解气,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现在更气了。 耿宁舒站着没接话。 “你就装吧,你进来大半年都没侍成寝,人家一来就得了爷的青眼。那两个家世都在你之上,到时候抢了你的雪绿阁,有你哭的份。”李侧福晋甩着帕子走了。 耿宁舒转身自顾自继续做果酱,旁边的核桃和白果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心。 李侧福晋这番过来虽然没讨着好,但是说的话句句都扎在格格的痛处上,她们小心地关注着她的情绪。 耿宁舒弄完以后就回榻上歇着去了,做一种果酱容易,可连做种还是有些累的。 白果拿手肘戳戳核桃,小声道:“格格定是难受了。” 核桃叹了口气,四爷今早还用心地送了野山莓来,晚上就去新人那了,格格心里的落差肯定很大,偏她还硬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晚膳上来,偷吃了好几口果酱的耿宁舒就没吃多少饭,净吃菜了,她们更是觉得她难过到食欲不振。 眼看着夜幕降临,核桃想着分散她的注意力,提议道:“格格,您上次不是想绣个荷包出门的时候给吨吨吨装小肉干吗,要不现在做?” 耿宁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今天先不做了。” 白天搅了这么久的果酱,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一歇下来手臂就有点酸酸的,想来是长久没做体力劳动累到了,要是这会子拿绣花针怕是要把手指头扎烂。 白果也献计献策,“那玩飞行棋可好?现在小高子来了,咱们打麻将也是够人的。” 耿宁舒也摇头,飞行棋出巡的时候玩多了,耿宁舒暂时也不是很想玩,至于麻将,跟他们打肯定会狂喂自己牌,意思不大。 话本也不大有精神看,她懒洋洋地歪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会儿吨吨吨,就叫人,“有点困了,洗洗睡吧。” 核桃和白果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苏格格暗害耿宁舒的事情,张连喜就把小篮子弄到了后院来,天天盯着她院子里的情况。 听说耿宁舒在做果酱,他就默认是得了自己的点拨,想送来给四爷尝的,没想到李侧福晋去了一趟,说了那些话,她就闭门不出了。 不仅晚膳用得少,还比平时早不少熄了灯,张连喜心里就有数了。 不过也就到这里为止,他才不会蠢到拿这事去打扰四爷,福晋都没法干涉主子爷歇在哪,一个还算得宠的格格而已,哪有这个资格。 张连喜一点话都没往四爷那边报,可四爷那边还是没睡成。 钮祜禄氏性子很好,很懂规矩,服侍起来也很合他的意,可越顺从,他就越想起凡事不按套路来的耿宁舒。 她得了野山莓那样高兴,将自己送的所有花都插瓶了舍不得扔,她这样喜欢自己,要是知道自己到了别人的院子定然难受。 白日里在外忙着公事倒还好,现下静下来,耿宁舒的笑脸和亲吻自己时晶亮的眼眸就总在脑子里跳出来,四爷就没了兴致。 躺在里侧的钮祜禄氏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悠长,却没睡着。她不明白马上都要成事了,四爷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难不成是不行? 想了想,四爷成婚多年,后院也充盈,子嗣确实少得过分。她有些气馁,要是四爷不太行,那她怎么能生的出孩子在后院站稳脚跟呢? 明明应该是新婚之夜,钮祜禄氏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一夜没睡着。 第51章 当晚侍寝没成功的事,除了当事人之外,福晋也是知晓的。不过四爷没特意提起,她就当做不知,照常给了赏赐。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39节 钮祜禄格格虽然心里不是个滋味,但脸上还是挂着娇羞的笑,稳稳地接了赏,“谢福晋。”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道贺。 耿宁舒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她的肚子,不过她也知道,老三弘时还没出现呢,弘历还早得很。 郭氏眼神炽热地盯在钮祜禄格格的背后,羡慕极了,果然自己选择跟钮祜禄氏交好是选对了人,到时候有她在主子爷面前提上几句,自己侍寝还会远吗? 李侧福晋酸溜溜的,“不愧是钮祜禄氏,男的在前朝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女的在后院也不遑多让。” 新人进府是一回事,眼见着她承了宠又是另一回事了。 面对她的嘲讽,钮祜禄格格完全不当一回事,“能为主子爷和朝廷分忧,那是奴才和家族的福气,必定是用心的。” 福晋点头,“这话说得极对,既然入了后院,自然是将伺候主子爷放在头一位的。家中儿郎能为朝廷效力,也是不一般的本事。” 钮祜禄氏这一脉就算再不济,也比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李家强上百倍。 李侧福晋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自己家里父兄不得用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即便是有四爷的面子在,父亲依旧多年未升职了。 她捏着帕子心中暗骂,福晋这势利眼,见着人家有家族的根基便想着拉拢。 “有福晋在旁亲自教导,钮祜禄格格定然做什么都能合主子爷的心意,后浪推前浪,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压过旁人独占鳌头咯。” 她继续说着挑拨的话,可半晌都没听到其他人搭腔。 李侧福晋的目光往左右一扫,宋格格眼观鼻鼻观心,还是那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武格格面色冷淡显然一点要掺和的意思都没有。 再看到耿宁舒,她正悠哉地拿了块点心吃,她立马来气了,耿氏这蠢货,对付别人的时候那股厉害劲呢。 默默吃瓜看戏的耿宁舒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很是莫名其妙,好像没我什么事吧? 等李侧福晋尴尬地唱完这场独角戏,福晋正色说起了事,“清明马上要到了,除了祭奠祖先,我等作为皇家女子更应为国为民祈福,三天后所有人前往寺里清修一日。” 往年在清明当日,只是她跟着四爷进宫参加祭礼,其他人在府里意思意思即可,可今年不一样,这是弘晖去了的第一个清明,她必须得多做些。 想起弘晖,她的一颗心就立马沉了下来,没心思再跟后院的女人们多说什么,摆摆手让人都散了。 越临近清明,淅沥沥的雨就没停过,到了出行当天更是大雨倾盆,不过有福晋的命令在,四贝勒府的几架马车还是在雨中出发了。 除了有孕在身的李侧福晋之外,所有女眷都参加了,因为是去拜佛清修,每人只能带一位宫女,耿宁舒就带上了核桃。 格格们两两乘一辆车,几个侍妾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全被塞进了一个车厢里。 郭氏被挤得难受,心中后悔不迭,那时候就不应该去惹耿宁舒。当初自己还是侍妾当中的头一份,吃穿用度都是比着格格的份额来的,结果不仅单独的小院子飞了,现在还要受这种罪。 耿宁舒又是跟宋格格一辆车,两人还算知道互相的脾性,驾轻就熟跟之前一样坐了。唯一的不同是马车太小,宫女们只能坐到外头去。 大雨打在车篷顶,哗啦啦的声响很大,她们连外头的声音都听不清楚。 马车刚开始走,宋格格就先开口了,“这雨下得,想来路上也不好走,难为福晋如此心诚。” 耿宁舒有些意外,她本就不大跟人交际,生病以后在人前更是连话都不怎么说了,怎么这会子跟自己攀谈起来了。 以她们俩的交情还不至于这么亲热吧,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应了句,“是啊。” 要放在往常,自己这样冷淡敷衍,宋格格肯定不会再开口了,可今天她却不以为意地继续往下说:“这个寺庙我之前听人说起过,不仅适宜祈福,寺后有棵请愿树求子更是格外灵验。” 她说完也没等耿宁舒回答,轻咳两声靠着旁边闭上眼休息,好像只是自言自语一般。 但耿宁舒知道,这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她沉吟片刻,品出了她话里的些许意思,福晋急于求子,这个显而易见,要不然自己也不用喝小孩嗝屁汤保命。 可她为什么还要特意告诉自己那棵请愿树的事呢,难不成是设下了陷阱等着自己去踩?那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过不管有没有陷阱,她都不会去的,她这两年都生不出娃,去求也是求个寂寞。 马车到了地方,雨下得更大了。 耿宁舒上辈子不太喜欢雨天,拿着湿哒哒的雨伞挤地铁过安检都很不方便,现在依旧不喜欢,没什么防水功能的鞋子湿透,裙子上也溅满了泥点子,糊在身上黏答答的难受。 一进到庙里,所有人便都统一地去换了衣裳鞋袜,郭氏小声嘀嘀咕咕的,“偏挑了这种天出来,真是麻烦。” 没人接这个话,耿宁舒也觉得麻烦,可有什么办法呢,领导要来。 已经预定好了要给皇室成员服务,寺庙自然是清了场的,一个闲杂人等都见不着,由眉毛胡须都白了的住持高僧亲自接待。 福晋先领着众人上香祈福,耿宁舒双手合掌举着香,很虔诚地在心里念,“让我接着咸鱼,接着躺。” 她没什么其他的想法,求完之后很快睁开了眼睛,其他人包括福晋都还闭着眼,她在人群当中就有些扎眼了。 住持见着含笑遥遥朝她施了一礼,面露赞许,阿弥陀福,世人所求颇多,实则妄念越少,才更能体会人生本心之乐。 耿宁舒见着了,也照着他的动作还了礼。 等福晋祈福完毕,众人按着位份将手中香插进了炉内,她们又在大殿的蒲团上坐好,静心听大师讲经。 讲经自然是没什么语调起伏的,说的内容也晦涩很难听懂,像极了在上数学课,耿宁舒听得直打瞌睡。坐在蒲团上也并不舒服,她小心地换着姿势,很快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好在福晋也没真让她们跟苦行僧似的修行,听完经之后就安排了斋饭,一小碗加了笋片青菜的清爽素面,配菜是煮到晶莹软烂的萝卜和弹牙的兰花干。 用料很朴素,烹调也没有用很多的料,愈加凸显出菜色清甜的原味,味道灵极了,耿宁舒没忍住多要了一份面。 众人对这寡淡的菜都没什么兴趣,见她竟然吃不够,都是目光奇怪地望向她。耿宁舒假装没看见,美滋滋地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跟核桃说:“多吃点就能多沾点佛气在身上。” 大家都在心中笑她,只有核桃知道,她家格格只是嘴馋而已。 郭氏听着很是深以为然,也硬是多撑了一碗面下肚。 待大家吃饱,福晋独自出去了,给她们布置下抄佛经的任务。 郭氏撇撇嘴小声抱怨,“有好事不带着我们,留我们在这干些苦力。” 这活儿耿宁舒熟,她觉得比听经好多了,麻利地抄完就坐在那发呆。 其他人都还没完成,要么是郭氏这样不认字的在辛苦每个照着样画葫芦,要么是武格格那种一字一句写得极为慢,像是生怕写错似的。 住持看了眼耿宁舒字迹娟秀且流畅的佛经,想来是平日里没少抄,很是满意点头,“女施主颇有佛缘,供奉到佛前便可前往寺中各处感悟佛法。” 他也知道这些皇室女眷来寺里,多半是冲着求子来的,见她是礼佛之人,就成全了。 这不约等于放她出去玩的意思么,耿宁舒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多谢大师。” 送她出去的时候,住持还特意交代了一句,“请愿树在西北角,不过女施主最好隔上一炷香的时间再去。” 看来福晋现在就在那边,耿宁舒点头,“我记下了,谢大师指点迷津。” 她高高兴兴出门去了,没有看到身后武格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外头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雨声打在伞面上哒哒响,像是小果子落下来的声音。 寺中的空气湿润清新,正是万物回春的时节,参天古木冒新芽,连青石板路上都长着清翠的苔藓,深吸上一口气,确实有种身心都被荡涤过的清爽感。 黄墙黑瓦白玉兰,檀香佛音袅幽然,这几百年前的佛寺与现代的并无什么差别,耿宁舒行走其间,有种忘记了时代的熟悉感。 她记着那棵请愿树的方向,然后朝着反方向走了。不管宋格格是坏心还是好意,她都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耿宁舒跟核桃两人四处走着,穿过又一座宝殿就到了寺庙的最后头。 一条溪流横穿而过,在下头汇聚成一个大的池塘,平静的水里有放生的小鱼和乌龟自在遨游着。 她身边盛放着一树浅粉色的樱花,被雨打落了的花瓣飘扬落在池中,意境唯美。 核桃紧张地拉着她,“格格小心,雨天湿滑,要是滑倒跌下去可不得了。” 耿宁舒点头,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静静地看花雨。 她刚站定,眼前忽然一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影来,她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噗通!”的落水声淹没了。 幽静的寺庙里响起一阵惊叫。 “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第52章 池塘里的游鱼乌龟全都被吓得躲了起来,飘满樱花瓣的水面上只剩一道穿着月白旗装的纤细身影缓缓下沉。 被叫声惊动跑过来的几个和尚站在池塘的边缘,踟蹰着不敢下水救人。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贝勒府的女眷,虽然他们已经剃发出家,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被追究起来可能小命不保。 他们只好找来长竹竿伸过去,“女施主!快抓着!贫僧拉你上来!” 可是水里的人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人肯定就救不回来了,和尚们着急不已,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一声轻叱从头顶传来,“人都要死了还在乎那些虚的?难不成佛祖让你们眼睁睁看着人死?” 他们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发现是另一名穿旗装的明丽女子,伴着樱花雨亭亭而立,像是刚下凡的仙子。 “还不快下去救人?! ” 她的气势那样足,和尚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接连跳下了水。 核桃在旁很是担心,“格格,您这样出头,万一被怀疑……” 耿宁舒却管不了这么多,“总不能看人就这么在眼前死了。” 她快步往下走去,等和尚们把人捞上来,她上手检查,还好救得及时,呼吸虽然微弱,还是有的,不用再进行人工呼吸抢救了。 耿宁舒一颗心放下来,手还没撤回来,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叫,“格格!格格您怎么了?” 伴随着叫声,一名宫女跟炮弹似的冲上来就用力推她,“你把我们格格怎么了?” 核桃呵斥道:“素云你胡说什么呢?武格格落水,是我们格格救了她!” 素云脸色变幻两下,“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格格平白无故怎会到这地方来,还落了水,又被耿格格遇见救了下来?” 耿宁舒冷冷道:“巧不巧我不知道,但你再继续说个不停,让武格格躺在这风吹雨淋的,才更像要害武格格的人吧?” 素云嘴里剩下的话就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福晋接到消息也匆匆赶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跟没气了似的,眼皮都炸了一下,“武格格这是怎么了?” 素云像是找到了给自己做主的人,立马哭起来,“福晋,您总算来了,我们格格她……” 耿宁舒言简意赅道:“落水了,刚救上来,还活着。” 她瞥了一眼素云,改口,“暂时活着,等会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话,福晋哪还有心思听素云哭诉,赶紧吩咐身边的婆子上前,“快,把人扶到厢房去。” 就出来一天,谁能想到会出事,她们连府医都没带,还好白胡子住持会医术,给武格格把了脉,“救得及时,性命应是无虞,只是免不了受场风寒。” 福晋长长松了一口气,“有劳大师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0节 她吩咐瑞香,“给庙里再奉一百两香火钱,敬谢佛祖保佑。” 将住持送走以后,福晋这才有心思来调查事情真相,她把之前池塘边的人都叫到了一起,“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云跪在地上,抢先发难,“回福晋的话,我们格格抄完经,打算再去拜拜佛,奴才去取香回来,她已经不在佛殿里了,再找到的时候,就是在池塘边,耿格格的手还掐在我们格格脖子上。福晋,您要为我们格格做主,定是耿格格害了我们格格!” 耿宁舒无语,武格格手上的脉搏摸不清楚,自己那是在查她的颈动脉。 核桃立马反驳,“福晋明鉴,奴才一直和格格在一块,见着武格格的时候她已经掉进池塘了,也是我们格格让那些师父们施救的。要是格格害人,为何又要呼救?” “你是耿格格的宫女,自然是向着她说话的。”素云梗着脖子反驳。 福晋又叫来和尚们,他们都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几个确实是听到有女子的呼救声才看到有人落水,当时这位女施主并不在池塘边,而是在更高些的樱花树底下。” 素云看着旁边那几个浑身湿淋淋的和尚,脸色都变了,“耿格格还说没有害我家格格,男女授受不亲,您这不是想坏了我们格格的名节?” 耿宁舒冷眼看她,“那你说,我是该放任武格格溺水不管,等你来救吗?” 这话即便是福晋也不得不点头赞同,“耿格格做得对。” 要是真出了人命,那罪责是在自己这个福晋身上。御赐的秀女刚进府没几日就意外殒命,到时候又会生出多少事情来,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背后一凉。 素云还是不依不饶,“耿格格许是推了我家格格下水,再跑去上头呼救,假装自己不在场。当时大家都在殿中抄经,只有耿格格在外头,不是耿格格还会有谁?” 耿宁舒笑了笑,“所以你也只是猜测,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就敢在这言之凿凿污蔑我。我这边好歹还有个人证,你有什么证据吗?我要是真想害武格格,我会着急喊人救她吗,远远躲着不是更好?” “咱们现在是在寺庙里,满天诸佛看着,我要是说谎愿遭天谴,你呢?你敢发誓你不是信口胡说,故意栽赃陷害我吗?” 搬出鬼神之说,素云还是非常敬畏的,不敢乱说了,依旧嘴硬道:“即便这样,你还是不能脱了嫌疑。” 福晋听到就有些明白了,这素云八成自己没伺候好武格格,生怕被怪罪,所以急着要把事情推到耿宁舒身上去。 她不悦地皱眉,“不必多说了,这事我自会查个清楚。” 出了这样的事情,福晋也没心思继续礼佛了,叫上所有人回府。 核桃为耿宁舒不平,“格格,这好人真不易做。” 耿宁舒不以为意地笑笑,“要不怎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她当时也有过怀疑是不是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可这手段也太粗糙了。 难不成是请愿树那边的阴谋因为她没过去而实施不了,临时换了个主意? 可要不是她主动出声叫人,根本没人来抓自己一个现行,武格格岂不是淹死在池塘里也没人知道? 这事儿还真是透着蹊跷。 不过既然她没做过就不怕查,要真的是陷阱,必然会露出马脚的。 涉及一条人命,等四爷回府福晋就把这件事汇报了。 听说素云咬定是耿宁舒害的武格格,他问:“查清楚了?” 福晋实话实说,“确实有些疑点,那地方偏僻,不大容易找,耿格格出现的时间着实碰巧。有几个和尚给耿氏作证是她呼救的,妾身看来,她与此事多半是没有关系。” 她边说边注意着四爷的表情,听到前半段他还皱着眉,等她说耿宁舒跟这事无关的时候,他明显松开了一些。 福晋还宁愿真的是耿宁舒害的,这样她就是自己作死,可惜了。 四爷听完并不是太意外。 想想就是了,耿宁舒压根没有动机,她一个得宠的格格,何必去嫉妒一个还没侍寝过的格格呢?对她来说完全没好处,这说不通。 要说是武氏联合了宫女故意陷害她还更有可能,要不然武氏的宫女怎么会咬着她不放? 四爷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武氏如何了?” 福晋回道:“府医已经看过,也施过针了,性命上无碍,只是呛入的水有些多,可能会昏迷几天。” “让人看好武氏,再把那宫女扣押着,不许与外头通消息。” 他倒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在里面搅弄风云。 福晋应下来,“回来的路上妾身就将武格格放到自己的车上照看了,到了府中也直接安置在正院,并未让其他院里的任何人接触过。” 四爷点头,“福晋心细,想得周全。” 听到这声赞许,福晋黯淡的眼底亮起一簇火苗来,她已经许久没听到主子爷这样满意的话了,立刻道:“妾身定然会查出真相,不负爷的期望。” 她不知道的是,四爷在府里安排好以后,又私下里派了人上寺庙里调查,比她还快知道真相。 武格格过了两日才醒,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立即有宫女去福晋那边通风报信,福晋扔下手头的事情赶紧过来了,看着她一脸欣慰,“可算是醒了,武格格你这回昏迷了足足三日,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武格格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色流露出几分失望,垂着眸摇了摇头。 福晋又问:“那日你究竟是如何落水的,是否有人从后头推了你?你别害怕,万事有我给你做主。” 武格格继续摇头,嗓子沙哑,“是奴才自己不小心,并无他人。” 福晋心里仅剩的一点期望也没了,要是武格格能一口咬定是耿宁舒,那就是四爷硬保着不定罪,也能让耿氏失些宠爱。 太可惜了,那素云竟真是个蠢货,都没跟武氏串通好就敢随便冤枉主子。 福晋心中无比遗憾,却也只能拍拍武格格的手,“那你好好歇着。” 有了武格格亲口说出的话,耿宁舒总算彻彻底底清白了,核桃终于放心了,“谢天谢地,武格格还算是个明白人。” 素云因为没伺候好自己的主子,还污蔑其他主子,直接被打了个半死丢去庄子里,没挨过两日就死了。 郭氏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钮祜禄格格的屋里谈天,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你刚来不知道,这耿格格呀邪门的很,但凡招惹过她的没一个有好果子吃。你以后要是得宠了还是得对她客气点,是姐妹我才告诉你的。” 她说了一通大家在耿宁舒手底下吃瘪的事迹,当然,隐掉了她自己那段。 钮祜禄格格听完心中了然,让耿宁舒战无不胜的哪里是什么邪门,而是四爷的宠爱啊。 第53章 李侧福晋听到耿宁舒没事的消息,跟福晋一样失望。 “那素云说的肯定是真的,要不怎么不攀扯其他人,咬定了耿氏?福晋和耿氏是一条船上的,武格格被福晋拘在正院里,还能说什么真话?” 田进禄跪在旁边给她捶腿,“主子莫气,狗咬狗罢了,总之跟咱们院里没关系。” 自从四爷警告过西院的下人们,每次遇到事情他们都是换着花样哄着李氏,尽力阻止她出门闹事。 她这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再撑几个月就能生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李侧福晋听完却依旧不悦,虽然不关她的事,但她却嗅到了危机感。 之前钮祜禄格格侍完寝请安那次,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她说一句话都没有人跟着往下说的,全都是福晋那边的人,自己竟是孤掌难鸣了。 再这样下去,这后院就是福晋一个人的天下了。 李侧福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问道:“这后院的侍妾或者宫女里头,有没有中用的?” 田进禄和翠儿听到,俱是震惊不已,“主子,您的意思是……” 他们的惊讶让李侧福晋羞恼,柳眉倒竖拍了桌子,“怎么,从前劝着我找几个帮手的是你们,现在又装糊涂了?” 他们不是装糊涂,只是不敢相信,劝了这么多年主子都不听,他们早就放弃了,没想到现在被她自己给提了出来。 田进禄赶紧道:“是有这么几个还算伶俐的,待奴才前去挑挑再带来给您过目。” “嗯。”李侧福晋心中也不好受,从前自己得宠的时候压根就用不着借其他人的手来巩固自己地位,她当时还总嘲笑福晋没本事留住爷,光想着靠其他格格侍妾,结果现在…… 她靠在软垫上闭了眼,觉得有些疲惫。 * 耿宁舒救人有功,福晋很大方地赏了绸缎首饰,四爷借机也送了好多东西。除了金玉珠宝之外,还亲自买了京城酒楼新上的青团点心过来。 她上前请安,被他一把扶住了,“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有吗? 既没审问也没有关押她,才刚刚天真相就水落石出了,她真没觉得哪里有委屈到。 况且已经重重惩治了那个乱说话的宫女,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她甚至觉得自己大赚特赚。 不过既然四爷有些小歉意,耿宁舒没放过这个机会,目露感动地摇了摇头,“有爷这句话,奴才便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她这样善解人意,四爷的心里些许的歉意一下被放大了,拉着她的手坐到榻上,柔声解释起来,“我不曾怀疑过你,这几天没过来只是为了避嫌,免得落下话柄说是我给你脱的罪。” “你本就是清清白白,不能让你沾染非议。” 耿宁舒没想到他还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流露出来的感动真心了一些,“让爷费心了。” 四爷勾唇,她是自己的女人,不为她花心思还能为谁呢。 耿宁舒得了名声还得了实际的好处,腰包更鼓了,每天吃吃喝喝心情很不错。 这天她正在跟吨吨吨玩丢球游戏,白果进来报,“格格,武格格来了。” 那还真是稀客,听说这位自从入府以后都没私下跟其他人打过交道呢。 耿宁舒把球丢到了外头,让吨吨吨跟小高子玩去了,拍了拍手,“请进来吧。” 武格格莲步轻移缓缓地走进来,仪态优雅,每一步都像用戒尺量过一样标准,头上的流苏都不带摇晃的,不愧是名门出身的闺秀。 她屈膝跟耿宁舒见了个平礼,“耿格格安好。” 耿宁舒看她脸色还透着些苍白,请她上座,“武格格身子可好些了?” 武格格优雅地点头,“好多了,此番过来是来感谢耿格格的救命之恩。” 她说着,身后跟着的那名新宫女就将手里的东西呈上来。 耿宁舒粗粗瞥了眼,也是钗环之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还有一方砚台,四周描着金边,一看就很是贵重。 她将东西往回一推,“武格格不必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呼救了几声而已。福晋已经给过赏赐了,不用再破费了。” 武格格低下头又说道:“此外,我还要给耿格格道个歉,之前我的宫女对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十分抱歉。” 耿宁舒根本没拿这个当一回事,“那是素云干的事,与武格格无关,最后不还是靠着武格格的话,我才洗清了嫌疑么。” 武格格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耿格格大人有大量,实在难得。不过还是希望耿格格收下,否则我良心难安。”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耿宁舒就只好点了头。 见她收下,武格格像是完成任务了一般,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耿格格再会。”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1节 耿宁舒的目光在她身上晃了一下,“如果武格格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两句话想跟你说说。” 武格格怔了怔,又坐下了,“耿格格请说。” “你们先下去吧。”耿宁舒却对着旁边立着伺候的几个宫女道。 武格格的宫女没动,看向武格格,看她点了头这才出去。 两个不太熟的人单独相处,她像是有些不习惯,端起了茶碗。 “你其实并不感谢我救了你。”耿宁舒幽幽道。 是陈述句。 武格格端着茶碗的手一抖,茶水晃出来一些,在她白皙的手上烫出了一块红。 她没心思去管,尽量让自己冷静道:“耿格格怕是有所误会,我真的并无害人之心,素云也并非是我指使。” “我不是说这个,”耿宁舒抬眼,直直看进她的眼里去,“你不感谢我,是因为你是自己跳进池塘里的。” 她一字一句道:“你想自尽。” 听到这画,武格格的瞳孔猛然放大,竟然被她看见了吗?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明白耿格格的意思,不过您要是有这样的怀疑,大可以去跟福晋说。” 耿宁舒往嘴里丢了一颗樱桃,“我要是真想说早就讲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武格格脸上维持住的淡然表情瞬间像镜子一样破碎了。 许久之后,她的肩膀塌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不是谁推的,也不是她不小心,是她故意为之,她不想活了。 “你有什么条件?” 入了皇家,自戕乃是大罪,甚至还要连累家中,所以她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静静赴死,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耿宁舒想了想,“好好活着吧。” 武格格讶然看向她,捏着这个把柄,耿宁舒大可以要挟她做什么事情,可她提的却是这个。 耿宁舒又道:“你也不必担心,只有我看见了,连我身边的宫女都没瞧见。” 武格格难掩疑惑,“耿格格为何要帮我隐瞒?” 耿宁舒耸了耸肩,“你自尽是你自己的事情,又没伤害到其他人,我为何要同别人说?” 这思路跟武格格从前接触过的都不一样,她愣住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腰上有什么在拉扯,低头去看,是一只白胖胖的小狗咬着她腰间系着的流苏荷包。 耿宁舒挑眉制止,“吨吨吨?不许这样。” “汪呜呜~”它可怜巴巴地呜咽一声,委屈地低下头,收回了两条小短腿乖乖坐好。 武格格哪能抵挡得了这样的小可爱,把荷包解下来给它,“不碍事的,你喜欢这个是不是?” 吨吨吨乌黑的小圆眼珠一下瞪地晶晶亮。 “那就给你啦。”武格格脸上露出了进府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将荷包扔给它玩了。 耿宁舒看着荷包上时不时闪耀的金线,“这有些贵重了。” 武格格目不转睛地盯着吨吨吨,“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能让它有用处比留在我身上好多了。” 难怪会想不开,这说的每句话感觉都有些忧郁啊。 耿宁舒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武格格又说:“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养了一只狗,是条最最普通的黄色毛的狗,那时候家里还很穷,它陪着我一起长大,刨坑玩水。” “可是后来祖上忽然得了官,他们说名门淑女是不应当跟畜生一道玩的,就把它送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耿宁舒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武格格又语出惊人,“我并不是自愿入府的,是被他们逼的。” 这个耿宁舒大概能猜到一些,“这世上大多数的人,过的都不是自愿想要过的人生。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努力活总是能朝着自己想要的人生更近些,要是这么早放弃了,那真是什么可能性都没有了。” 她看着玩球玩到满地乱滚的吨吨吨,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这世上还是有些值得活下去的理由的,不是么?” 武格格的眼里恢复了一些光亮,“那我以后可以来找它玩吗?”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冒昧,“抱歉,是我唐突了。” 耿宁舒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开导对她没效果,倒是吨吨吨这个小东西让她敞开了心扉。 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先开口问,“吨吨吨,可以吗?” 吨吨吨摇着尾巴,“汪!” 耿宁舒朝武格格笑,“它说好。” 第54章 武格格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即便耿宁舒同意了她过来找吨吨吨玩,她也只是很克制地每周来上一回。 时间门点也很固定,等耿宁舒午睡之后再来,晚膳前就走,绝不留下来吃晚饭。 要是知道四爷在这,武格格更是连面都不露,搞得严防死守的核桃白果还有小高子总是白紧张一场。 她过来做的事也非常简单,跟吨吨吨玩丢东西的游戏,带它出去溜达,等它睡着就在院子里支个小画摊,铺了纸提笔将它画下来。 武格格就这么安静待着,从不主动进屋找耿宁舒说话,也不用核桃白果伺候,不给他们院子添一丁点的麻烦。 她每回来都会带些新玩意来,有会响铃的藤编球,磨牙用的喷香大骨头,吨吨吨见着她亲热极了,远远听到她来就会奔出去迎接。 核桃一开始还很是不放心,怕她会跟苏格格似的利用小狗来暗害耿宁舒,让章安泽逐一检查了她带来的东西,却没有任何的问题。 时间门一长,她的疑问只增不减,终于忍不住私下里问了耿宁舒,“格格,武格格这么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不是冲着偶遇四爷来的,也不是为了从格格这套什么话,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耿宁舒翻着话本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沉吟片刻才道:“为了自己活得高兴些吧。” 武格格在府里找不到自戕的机会,只能费力难受地活着,也只有跟吨吨吨玩的时候会绽放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劝说完全没用,倒是吨吨吨成为了武格格生命里的一道光。 核桃还是有些不明白,“格格您要是想在后院与人交好,为什么不选钮祜禄格格呢?武格格她性格怪异,怎么看都感觉不踏实。” 自从上次救了她还摊上了事情,核桃就不大喜欢武格格。 耿宁舒继续翻着话本子,不紧不慢道:“我没想与她交好呀。” 核桃瞪大了眼,“那您怎么不拦着她来咱们院子?” 她知道耿宁舒的脾气,要真是郭氏那种不乐意结交的,她连见都不会见的。 耿宁舒笑了,“她是跟吨吨吨交朋友,又不是来找我的,我拦什么呀?” 核桃:……这话她没法反驳。 不过身为贝勒爷的女人,整天不想着争主子爷的宠爱,反而换着花样讨小狗狗的欢心,这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核桃决定还是要牢牢盯着武格格的一举一动,绝不能掉以轻心。 * 临近端午,梁氏进府了一趟。 见耿宁舒面色红润,气色也比上回见好得多,她不免松了口气,“四贝勒差了人来接我进府,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可把我吓一跳。” 耿宁舒搂着梁氏的胳膊,亲热地靠在她身上,“我在这好好的能有什么事,额娘别总是担心着嘛,四爷说逢年过节的您都可以来看我,额娘经常过来吧。” 梁氏笑着拿手往她额头上一戳,“你呀,还是小孩子脾气,到底是贝勒府里,主子爷是给了恩典,可哪能真当自己家似的总是来串门?” 担心女儿难过她又软了声,“几个大日子额娘还是会过来看你的。”哪个娘亲不记挂自己的孩子的呢,能多见见面也是好的。 耿宁舒知道她是怕自己在后院惹眼,为了不让她忧心,她没再说什么,乖巧地点了头。 白果泡了花茶,核桃也端了水果和糕点上来,梁氏打量了一番,樱桃表皮鲜亮梗翠绿,桃子饱满红透,还有成串紧实的葡萄,全都新鲜水灵极了。 点心是拿方形的小瓷碟子装的,一整套足有十六只,每个碟子里盛的样式都不一样,个个精致又漂亮。 梁氏心中的大石头缓缓放下来一些,“你阿玛找人打听了,说你在府里日子过得好,原还当是哄我的,今日亲眼见着才算是信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耿宁舒的脸,目光中流露着心疼,“我儿定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吧。” 梁氏的手干燥而温暖,让耿宁舒很是窝心。 武格格的家里人拿她当攀权附贵的工具,自己很幸运,有会关心自己飞得累不累而不是高不高的家人。 耿宁舒像吨吨吨蹭自己似的,蹭了蹭梁氏的手心,“额娘放心,我在这吃好喝好,还胖了些呢,不信您摸摸。” 说着她就拉着梁氏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引,梁氏被她逗笑,有些悲伤的氛围瞬间门消散了。 母女俩贴在一块说了一下午的话,耿宁舒想跟她一道吃顿饭,就早早提来了晚膳。 饭桌上梁氏才有空说起家里的事情,“这阵子你阿玛在内务府的活儿轻简了不少,私底下一打听竟是太子爷那边让人照看着呢。” 耿宁舒一听就明白了,耿家跟太子那边搭不上什么关系,硬要能扯上点关联的话,就只剩下四爷了。 梁氏看她没有接话,只当她琢磨不出其中的门道,索性点破,“咱们家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太子爷发话,想必是贝勒爷托了他办的。” “你兄弟们的学堂也换了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学业上眼见着日益精进了,都是托了你的福。” 这是耿宁舒没料到的,四爷竟为自己的家人想得这么周到。 梁氏给她夹了块软嫩无刺的鱼肚肉,“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你可千万不要再跟贝勒爷求什么了,免得惹了主子不喜。你在这里头,家里都帮不上什么忙,额娘只愿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耿宁舒还给她一只鸡腿,“女儿省得,我也只愿您跟阿玛还有家里平安。” 有互相惦念着的家人,她的心里总有一块是温暖充盈的。 现在的天不像冬日那般黑得早,可一顿饭吃完时间门总是迟了,梁氏时时记着不能让女儿在后院里出差错,赶紧起身往外走。 一路上耿宁舒自然是跟她挽着手的,梁氏让核桃白果远远跟着,谨慎小心地提起了小孩嗝屁汤的事。 “那玩意终究是凉药,不能长久吃着,现下你有了贝勒爷的宠爱,想来福晋也不敢下这个手,早些生个孩子也无妨。” 女儿不那么得宠她还没这么着急,可越是得宠她就越担心女儿会失宠。 耿宁舒没敢说自己身子受损这两年都没法生的事儿,乖巧应下,“嗯,已经停了许久没喝了。” 梁氏欣慰,“你长大了,知道自己权衡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2节 她正要出门去,张连喜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冲着她打了个千儿,“耿夫人安,奴才奉了主子爷的命令,把这些交给您。” 一个樟木箱子打开,里头有布匹绸缎和一些文房四宝,并几个银元宝。 梁氏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女儿,耿宁舒就很直接开口问了,“这是为何?” 张连喜笑眯眯道:“回格格的话,主子爷说是您前阵子救人立了功,耿家亦有功劳,这才赏赐的。” 打着这样合理的名头她干嘛要拒绝,“既然是爷的赏赐,那就直接搬去车里吧。” “喳。”张连喜立马去办了。 梁氏看愣了,这可是贝勒爷跟前的人,自家女儿只是个格格而已,就这样轻飘飘支使他干活?更稀奇的是他竟还乐呵呵地照做了? 等她记起来要叮嘱女儿不可小瞧了这些太监,更不可轻慢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张连喜亲自送耿宁舒回的院子,她把人叫住,“爷回来了吗?” “尚未回来,不过应当快了。”他答。 她就道:“我等会儿送一碗汤过去,劳烦张公公到时候跟爷说一声。” 张连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奴才定当候着。” 主子爷又是费心安排她家里又是赏赐的,等的不就是耿格格这碗心意么。 耿宁舒让袁有余煮了一碗清凉消暑的绿豆汤,拿井水湃着送过去了。 从白果手里接过食盒,张连喜期待的笑就僵住了,他还以为会送什么滋补营养的汤呢,结果就这? “格格可是还有话要让我通传?”也有可能是借这碗汤引了主子爷去她的院子。 白果诚实摇头,“没有。” 张连喜觉得自己依然是这么看不透耿格格,不过这事他没法置喙,等四爷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呈上去,“主子爷,这是耿格格特意交代了给您的。” 四爷看了眼,是碗非常朴素的绿豆汤,朴素到连桂花都没撒一颗。 她难得给自己送东西,想来是今天跟额娘说了会儿话,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以示感谢的。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张连喜缩了缩脖子,“不曾吩咐奴才。” 他本以为四爷会不满意,毕竟为了耿格格花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就换了一碗便宜的绿豆汤。 没想到四爷听完就端起来,仰着脖子直接一饮而尽了。 绿豆软糯熬出了沙,为了照顾他的口味糖放得不多,喝起来清新居多,微微带甜,带着冰爽的凉气一落肚立马将身上潮热的气驱散了。 最近天气愈发热,这种时候下班回家有冰镇的绿豆汤喝,那简直不要太爽,耿宁舒送的汤虽然非常简单不起眼,却送到了他的心里。 四爷舒爽地喘了口气,也有了吃饭的胃口,知道耿宁舒已经吃过了,就在前院摆了膳。吃到一碗鲜嫩香气扑鼻的炒菌子,他立刻吩咐,“明儿给耿格格那边送一道过去。” 他记得之前耿宁舒看游记的时候,就在菌子这一页留下了好几个标记,定是非常想吃的,只可惜菌子京城不大有,现在既然有了,自然要给她尝尝鲜。 第55章 端午节还没到,府里上下已经忙碌起来。 为防毒虫,各院子四处洒了石灰和雄黄酒,耿宁舒担心吨吨吨跑出去误吃到,就没让它出去,小狗狗委屈地趴在墙角屁股对着她。 “真是个小□□,就今天不出门都不行,宠坏你了。” 白果笑道:“最宠着它的不就是格格您了么?” “哪有!”耿宁舒嘴上反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拿了小肉干去哄吨吨吨,投喂了三块小肉干才勉强哄好。 见它叼了个有些破烂的绒布球自个儿玩去了,她看着磕碜,就打算给吨吨吨做一个。 正巧核桃白果坐在窗边做五毒香囊,耿宁舒便挪了个绣墩与她们坐到一块,“我也来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自家格格开窍了不成,忽然有上进心想亲手给主子爷做香囊了? 她们连忙给她让位置,在旁边看着,可没想到耿宁舒长久没拿针线,不仅手工活退步不少,刺绣更是快忘干净了,折腾了半天才缝好了一个针脚歪歪扭扭的角。 这怎么能送得上去,核桃赶紧道:“格格咱们分工一下吧,白果打络子,奴才来刺绣,您往里头填香料如何?” 被自己手艺尬住的耿宁舒欣然同意,“这主意不错。”要真全都让她做,最后出来的成品可能连吨吨吨都会嫌弃。 白果将装香料的托盘交给她,里头摆着各式散发着芳香的干花和药草,普通的五毒香囊里还会加些雄黄和朱砂辟邪,可章安泽说这两样对她的身体没好处,就刻意没有准备。 核桃已经做好了几个葫芦、粽子样式的,耿宁舒就按着自己的喜好搭配起来。 应着端午节的景,艾叶和菖蒲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葫芦里头加了白芷、菊花、佩兰,用来清心安神,粽子里面塞了冰片、玉兰花、薄荷,一嗅就非常提神醒脑。 她还挑了个小粽子只往里头添了她喜欢的茉莉花,闻起来很是沁人心脾。 核桃特意绣了一个精致的虎头形状香囊,这是给四爷准备的,耿宁舒觉得吨吨吨定会喜欢,没加其余的香料,只用艾叶和石菖蒲塞得满满当当,跟颗球似的。 府里也给各院子都发了新鲜的艾叶菖蒲,核桃拿了一些插瓶养着,只挑了几支绑成一束,让耿宁舒亲手挂到了门上,“避秽增福,百毒不侵。” 端午当日,因为过节的缘故她没有懒觉可睡,被早早喊起来了。 洗脸的水是拿菖蒲艾叶泡过的,鞋子的边缘也用菖蒲给缝了一圈,就连吨吨吨脖子上都挂着用菖蒲编成的圈儿。 它有些痒痒低头想去咬,可怎么也够不着,在屋子里团团转。 耿宁舒以为这仪式感已经够强了,没想到早膳更夸张,端上来一整桌全是粽子。 白果一一给她介绍了,“有肉粽子、蜜枣粽、奶粽子和豆沙粽。” 虽然都是三角粽,但包得都是小小个的很精致方便吃,耿宁舒甜的咸的各吃了一个。扎扎实实的用糯米包的,很不容易消化,其他的东西她就吃不下了。 等她午睡醒来,武格格掐准了时间过来了。 因着是过节,她这次给耿宁舒带了个香囊来,“是我自己做的,还请耿格格不要嫌弃。” 耿宁舒收下了,核桃留心看了一眼,上头把五种毒物都绣全了,花纹精致无比,跟自家格格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还给吨吨吨做了个纯肉的粽子,不知可否给它吃?” 武格格让宫女素雨把东西呈上来给耿格格过目,“没有加调料。” 吨吨吨从她一进来就在她脚边打转了,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奋地“汪汪”叫。 耿宁舒斜它一眼,“这没见识的小东西,真给我丢人,武格格快把它领走吧。” 武格格掩着嘴温婉地笑起来,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把粽子剥开,纤纤素手丝毫不惧怕黏腻脏污,亲手喂给吨吨吨吃。 里头不仅有猪肉,还有鸡肉和鱼肉,营养均衡的很,它吃得小嘴没停的。 等它吃得肚皮滚圆,武格格又轻轻抚摸着它,陪它入睡了才走,还留下了手工编了小莲蓬和小粽子,当然,也是给吨吨吨的。 耿宁舒觉得之前白果的话说得不对,明明最宠这小东西的是武格格才对。 * 今日过节,四爷一早就去了畅春园,用过粽子餐之后去了西苑观看龙舟赛。 御驾一行端坐在码头的楼阁之上,可以眺望很远。 看着锣鼓喧天锦旗飘飘,四爷兴致缺缺,有一瞬想到了耿宁舒,她那样爱热闹,定会喜欢看这些。 参赛的一共有八支队伍,都是八旗的好汉。 万岁爷笑着问一众儿子们,“你们最看好哪一支队伍呀?猜准了有赏。” 众皇子们顿时精神一凛。 直郡王抢先回答了,“自然是镶黄旗,儿臣看着个个都身强体壮,定能争先。” 康熙爷含笑点头,“胤褆眼光不错,确实挑选的都是旗中的佼佼者。” 太子爷只恨自己的嘴不够快,这是皇阿玛所在的旗籍,说这个指定没错。 可大哥已经说了,他再接着说同样的,皇阿玛难免会觉得他没有主见,他来不及多加思索,“儿臣和大哥三弟十四弟也在镶蓝旗选了不少好手,想来也能跟镶黄旗争上一争。” 四爷听到这话不自觉皱了下眉头,太子爷拉出这么多人来一道,即便说得不好,皇阿玛看在众人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但跟大哥一比就显得有些没有担当。 这话要是换自己说完全没有问题,可他是太子,未来的储君,难免就会让皇阿玛没这么满意。 康熙爷果然只是点点头,“兄弟齐心,不错。” 既然太子爷都已经把自己拉出来了,本就没想到更好答案的三爷就用不着想了,直接顺着这话往下说。 四爷也没有出风头的意思,只是中规中矩道:“儿臣在镶白旗,自然要支持一下所属的旗。” 康熙爷也点头,“不忘本,说得也好。” 轮到八爷了,他说:“哪一队都是咱们大清的好汉,儿臣全都看好。” 康熙爷朗声笑起来,“大伙儿看看,老八实在狡猾,这样一来岂不是哪一队拔得头筹,你都能得了赏?”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都知道,一路听下来,万岁爷显然最满意这个答案。 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有太子爷面上有些黯然,他也不是没想到过这话的,可这话从八弟嘴里说出来能让皇阿玛称赞,可要自己说了,皇阿玛肯定会觉得自己圆滑。 一个只知圆滑之人,堪能承担社稷重任呢。 四爷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垂下了眸。 龙舟竞渡,意料之中的还是镶黄旗得了第一。 康熙爷连叫了三声好,“各赐他们香粽两只,画扇一柄。” 直郡王和八爷都得了万岁爷亲赏的扇坠,还赐了惠妃和良妃菜品,风光无限,太子爷只能努力保持着笑容。 四爷暗中叹气,要放在从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阿玛是绝对不会让太子爷这么难堪的,这几年太子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他也越发看不懂皇阿玛的心思了。 观赏完龙舟,康熙爷兴致勃勃地又领了大家回畅春园听戏,和往年一样的《屈原成仙》《天师除毒》折子,四爷都听得能背了,不过大家依旧像是头一回听似的,聚精会神端坐着。 待其乐融融地用了园中的晚膳,四爷才终于能回府。 这一天虽是放了假的,可折腾下来完全不比平日里办差轻松。 更衣时他闭着眼睛吩咐苏培盛,“将皇阿玛赐的玉扇和粽子给福晋送过去,李氏和几位格格都送锦扇,李氏那再送个粽子。耿氏那头不用送了,绣了龙舟图的那柄扇留着。” 这是要亲自去给耿格格送的意思,苏培盛了解。 四爷到耿宁舒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在用晚膳。今天连下午的点心都是粽子,实在吃得她太顶了,直到现在才有胃口吃晚饭。 看到他过来,耿宁舒连忙扒拉两口就要撤膳,被他拦下来,“陪爷喝点酒。”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3节 在康熙爷的跟前虽然能饮酒,但总是不尽兴的,饭也吃得不香。 核桃亲自去膳房取了菖蒲酒过来,还让袁有余多加了些菜。 耿宁舒尝了一口就不喝了,“不好喝,白果把我的果酒拿来。” 四爷好笑,但没说什么,又拿了锦扇给她。 看到是龙舟的图案,耿宁舒来了兴趣,“爷今儿有去看赛龙舟吗?” 四爷点头,“看了。” “好看吗?”她眼睛亮晶晶的。 四爷想了想,着实没趣,本就已经预订好了胜者,知道了结局,再看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折中了一下,“还成。” 耿宁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他年年看对这个也不稀奇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一顿饭,四爷心里还记挂着太子爷的事情,没有留宿。 临走的时候,核桃看耿宁舒完全没记起来自己还为四爷准备了香囊,着急不已,只能拿过来戳戳她提醒,“格格您忘记这个了。” 这种东西,过了端午就没法再送了。 四爷也看到了,就问,“什么事?” 这下耿宁舒没办法了,只能把原本给吨吨吨的香囊递了过去,“希望能为爷避秽消灾。” 话是实在话,只有他过得好了,在他府中的自己才能过得好。 四爷伸手拿过来,鼓囊囊被撑到胖乎乎的虎头,完全没了威风凛凛的感觉,可他能感受到里头满得几乎都要扑出来的心意。 第56章 过了端午,天气愈发热起来,耿宁舒看着火辣辣的太阳就不大想出门。 还没有到用冰的时候,她就直接在地上铺了竹篾子的凉席,左手话本子,右手小零食,跟吨吨吨一块快乐咸鱼瘫。 核桃端来一碗新做的樱桃酥酪,“格格,福晋的生辰马上要到了,您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在井水里湃过的酥酪冰冰凉凉的,耿宁舒连吃几口才道:“白果前两天不是还打了几个莲花络放着么?挑一个端正的到时候送过去就说是我做的好了。” 白果惊呼,“格格,那怎么行,这也太寒酸了。” “怎么不行?”耿宁舒完全不当一回事,“我一个小格格能有什么好东西。” 福晋是后院的主子,多贵重的东西都有,还缺她这点?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而已。要是她真的傻乎乎花大价钱送了稀罕玩意,人家不但不会喜欢,还可能以为她得宠后想压福晋一头了。 白果看核桃没有反对就没继续说了,只是回去又拿金丝线重新编了一个更加精致的络子,一直到福晋生辰当天都提心吊胆的。 福晋作为后院的主子,生辰自然是得好好庆贺的,请完安之后,李侧福晋就奉上了自己的贺礼。 “这只白玉葫芦是从前主子爷赏的料子雕的,另一块妾身之前做了个石榴吊坠。” 她边说边把自己腰上挂的那块白玉石榴解下来,让众人看得更加清楚些。 日光之下,白玉清透莹润,耿宁舒一看就明白她为什么出手这么大方了,那石榴比葫芦大了一倍不止,雕刻工艺精湛,连里头一颗颗的石榴籽儿都看得一清二楚。 跟这一比,那只葫芦就显得很敷衍了。 福晋当然知道今天李氏会给自己使些绊子,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色如常地笑笑,“李侧福晋有心了。” “这不算什么的,这样的玉料妾身那还有好几块,要是福晋喜欢以后再给您雕哥其他的。” 李侧福晋笑意加深,“只不过妾身的这块暖玉仅有这么一块,还是前几年生二阿哥的时候爷赏的,想来要等妾身再生个阿哥,才能再得一块给您了。” 耿宁舒摸了一块枣泥糕看戏,自从被主子爷警告过以后,李氏明面上的动作是消停了很多,不过这嘴上阴阳怪气的工夫还是一点都不减呀,句句都戳心。 福晋深吸一口气,才把李氏这股恶心劲给压下去,“你这一胎安稳乖巧,没见过怎么闹腾,倒是跟怀弘昐那时候差不多,想来是能如愿为主子爷再添个阿哥的。” 李侧福晋脸上的得色瞬间僵了一下,弘昐生下来两岁多就没了,福晋这是在暗中诅咒她这胎。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福晋幽幽笑起来,“当年您怀大阿哥的时候,可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想来生男生女这种事,光看这个也说不准。” 谁没死过儿子呢? 自己是夭了一个儿子,但福晋您可是没了唯一的儿子,谁更痛显而易见。 果然,福晋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两人刀光剑影针锋相对的,互相都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戳,难怪都说只有敌人是最了解自己的。 耿宁舒把咬了个口子的枣泥糕放下,喝了口茶。这糕做的干巴巴的,里头的枣泥也不香甜,没有自己院里的好吃。 其他的格格侍妾们俱是低着个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 全嬷嬷就借着给福晋换茶水的工夫,阻隔了两人的视线,给福晋使了个眼色,万万不能在这样的大日子里被李氏带跑,让人看了笑话。 福晋捏着佛珠的手指用力发白,在脸上挤出笑来,“难为李侧福晋还记着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也是咱们在阿哥所时的姐妹情分了。当时还有宋格格一道,日日在一块说话的。” 被点到的宋格格立马出列,“奴才献丑,做了几朵绒花给福晋把玩,还望福晋不要嫌弃。” 看这恭敬的模样,盘子里的东西还没到跟前,福晋就温和地笑着说:“都是自家姐妹,别说这样见外的话。” 她当场就挑了一朵戴在了头上,“你这手还是这么巧,我很喜欢。” 比起刚才无动于衷,只配被瑞香端着的玉葫芦,显然这个更合她的意。 福晋还特意叫了李侧福晋来看,“你瞧,这红牡丹做得跟真的似的,怕是放到外头蝴蝶都能认错了。” 不就是想告诉自己只有正妻才能用正红色么,李侧福晋扯了扯嘴角,“福晋喜欢这个呀,妾身屋里还有一匣子宫里赏的绢花,下回给您拿几朵。” 宋格格垂首站在那,一直没抬头,生怕被殃及了。 只要不是涉及孩子的话题,福晋都应付自如,她笑道:“我有宋格格的心意就够了,你那里的不如分给新来的这些妹妹们,她们年轻水灵,戴着才漂亮呢。” 李侧福晋的年纪比她还大,听了这话会高兴才怪,瞪了格格侍妾们一眼,不吭声了。 钮祜禄格格知道福晋是信佛的,送的是一卷绣在锦缎上的佛经,亲手一字一句绣的,非常用心。 武格格则是一副自己画的白鹤贺寿图,颇具风骨。 两个有家室地位的格格都给自己这样的体面,福晋心情好了不少。 有了李氏拉仇恨在前,连耿宁舒那个平平无奇的莲花络子都得了夸赞,白果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送礼的环节虽然是暗潮汹涌,但好歹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福晋邀请了众人去水榭看戏,“京中新来的戏班子,三福晋前阵子说不错,大家可以跟我一道去听个新鲜。” 一听到听戏,耿宁舒马上就想到上回看戏发生的事情了,本以为李侧福晋吃过苦头不会再去,没想到她欣然赴约。 戏台子摆在水榭当中,湖中种下的荷花已经露了尖尖角,清风吹送着水汽,比在屋子里要凉快许多。 耿宁舒让白果回去了一趟,“让小高子把吨吨吨看好了,别往这边跑。” 看今天福晋和李侧福晋针尖对麦芒的架势,要是撞见小狗狗怕是又要生出事情来。 这回有福晋坐镇,点戏本子的活儿自然是落到了她的身上。她也知晓之前李侧福晋在点戏时候搞了很多事,不想再给她这样的机会,自己提前点好了戏,等大家都坐好直接唱了起来。 除了第一场是祥瑞戏,剩下的那些都是些夫妻恩爱的戏份,李侧福晋看地直撇嘴,“腻歪的很。”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正妻似的。 她不得主子爷的宠,也没孩子,也就这点能炫耀的了,时不时就要显摆两下。 福晋看她这样,胸口憋着的气就顺了不少,有这位份在,不管李氏再怎么嚣张,也没法越过自己,“唱得不错,赏!” 耿宁舒听着也没什么兴趣,别说她屋里那些话本子了,这次的戏甚至还不如上次李侧福晋点的有意思。 大多都是妻子为丈夫付出良多,丈夫却不珍惜还娶了小妾或者在外头乱搞,最后幡然醒悟回归家庭的戏码。 这针对性也太强了。 不过在场就福晋一个妻子,其他全是小妾,这样的做派实在有些没必要,又不是她自愿当小妾的。 想到这,耿宁舒偏过头看了眼武格格,武格格也在面无表情地发呆,注意到耿宁舒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像是都明白对方此刻的想法似的,相视一笑。 不过这是没法推掉的工作,好歹这儿在水边,还有一众宫女摇扇,很是凉快,耿宁舒就靠在椅子上望着湖上出神。 府中的湖不算大,只有半边种了莲花,荷叶茂盛,花朵也快绽放了,看来再过上几天,就可以摘新鲜的莲蓬吃了。 耿宁舒这些天去花园果树那边摘了好些果子,味道都挺一般的,没有在外面买的好吃,不知道这莲子会不会好些。 蝉鸣声声,正是平常睡午觉的时候,她撑着茶桌有些昏昏欲睡,反正有核桃在旁边给自己盯着,有事也能立刻叫她起来,误不了事情。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叫,把她吵醒了,往后看去,竟有个人躺在地上。 福晋也听到了后头的嘈杂声,转过头来,“何事吵闹?” 有人回话道:“常姑娘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晕倒了!” 福晋不耐地皱了眉,自己生辰,怎么净有人来打搅清静,连场戏都听不安生。 不过作为一个以贤惠出名的主子,她还是亲自起身去看了,常氏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模样看起来有些痛苦。 旁边的人急急忙忙地说:“一路走过来就看她弓着背不大舒服的样子,问她又说没事,也没吃什么东西,单这么坐着就倒了下去。” 福晋也看不出什么来,“怕是中了暑气,快给她喂些水,再叫府医来。” 侍妾是没有自己的宫女的,这些事便由福晋身边的宫女做了,全嬷嬷还让人把常氏的衣领子解开了一些。 其余人都怕她是有什么恶疾,离得远远的,常氏身边都被空了出来,耿宁舒在远处就能看清楚。 看了两眼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位常姑娘很是瘦弱,四肢都纤细极了,怎么腰腹上有些鼓,别是生了什么严重的内科病吧。在这个没法做检查的地方,那就有些麻烦了。 水榭离前院不算远,府医很快就赶到了,由于是按中暑报的,他先让人翻开常氏的眼皮看了看,又叫人试了她额头的温度,这才把脉。 手搭在腕上才一会儿,他面上的神色就变了。 第57章 白胡子的府医一脸喜色,“回福晋的话,这位姑娘不是中了暑热,而是有了身孕。” 这话像一记重磅炸弹砸下来,顷刻间将所有人都炸懵了。 “什么?”连丝毫不关心一个侍妾死活的李侧福晋都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目光直射向她的肚子。 “这不可能!”她立刻反驳道,“主子爷这两个月都没进过她的屋子,怎么可能有,你是不是没把清楚?”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4节 常氏住在西院,李侧福晋对此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府医颤巍巍地跪下,“事关主子爷的子嗣,奴才自是慎之又慎不敢乱说的,老身行医几十载,姑娘的脉象的确是喜脉无误,而且已经快四个月了。” 不仅怀了孕,居然月份还这么大了?! 众人的震惊更上一层楼,那岂不是元月尾巴就怀上了。 福晋最先回过神,很是惊喜地笑起来,“这可是大喜事,瑞香给赏。” 旋即她又担心地问:“常氏突然晕倒,可是孩子有什么事?” 府医小心翼翼地回答,“腹中的胎儿无事,只是姑娘有些气血不足,心神不安,加之孕妇本就畏热,这才晕了。” 福晋赶紧吩咐,“快把常姑娘带回正院休息,瑞香你去取些冰来。” 被这桩大事打断,大家也没心思再继续看戏了,全都跟着去了正院。 耿宁舒也高高兴兴去了,那边用上了冰,可不比这儿凉快舒服么! 为了四爷的子嗣,福晋毫不吝啬地在厅堂里摆了好几座冰山。 宫女的扇子起落间,沁凉的风拂过每个毛孔,跟打了空调一样舒服,再喝上一口凉茶,耿宁舒浑身暑气全消。 核桃把随身带的零嘴悄咪咪递给她,她扔两颗进嘴里,跟只慵懒的猫一样往椅子上一靠,半眯着眼睛,惬意自在极了。 府医在内间给常氏治疗,耿宁舒和她不熟悉,也完全不在意她的身孕,但其他人就不同了。 李侧福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牢牢关注着里头的动静,很是烦躁地不停换着坐姿,一会儿嫌坐垫太热了,一下又说花茶太淡。 见府医迟迟不出来,她又瞪了眼身后打扇的宫女,“这么点风你想热死我啊,会不会扇?” 李侧福晋劈手夺过扇子,自己快速摇起来,扇起来的风呼呼的,把沉甸甸的珊瑚耳坠子都扇得飞起来。 宋格格坐在那内心也很是忐忑,只不过她跟李氏担心的不一样。 回府之后四爷也来过她这一两回,没有再提起过出巡那时候放下的狠话,可这一胎出现以后就说不好了。 万一爷又记起来了,真拿孩子把她打发了可怎么是好,宋格格捏着帕子,脑子里飞快地开始想对策。 钮祜禄格格面带微笑,心中有些激动,常氏有孕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看来四爷还是行的! 郭氏简直酸得冒泡,小声嘀咕,“她的运道也太好了。” 其余的侍妾听到这话也都羡慕得不行,虽说侍妾生了孩子位份也不会升,可有孩子的和没孩子的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下半辈子都有了指望。 李侧福晋那样的位份怀上了,她们只敢艳羡,可跟她们同样阶层的常氏有了孩子,她们的嫉妒都快从眼睛里淌出来了。 耿宁舒看武格格还是跟之前一样放空坐着,很是无聊的样子,就把自己吃的杏干包在帕子里推过去,冲她挑了挑眉。 武格格微微笑了下表示感谢,拿了放进嘴里。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说是交好,比起其他人来还是亲近几分的。 外间各人有各样的心思,内间的福晋也有很多费解的地方。 府医开了药方亲自去给常氏熬安胎药,她特意交代,“药材都用最好的,如若没有就从我的库里拿。” 全嬷嬷找来了四爷在后院的起居注,福晋认真地翻看起来,常氏这一年来就在元月里侍寝过一回,跟怀胎的时间能对上。 后院看管严格,她并没有对孩子的来处起疑,可常氏这么多个月都没来月事,也没上报,要不是这次意外晕倒,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常氏是怕别人害她,还是背后有人指点让她刻意瞒着,福晋暂时还没有线索。 待府医把安胎药熬好端上来,她就问:“常姑娘什么时候能醒?” 府医老实回答:“施针即可醒来,可要唤醒姑娘?” 福晋点头,有些事情她要先问个清楚,免得四爷回来了问起她答不上来。 后院女子有了身孕快四个月她这个福晋还不知道,总是有些失职的。 府医几针下去,常氏就悠悠转醒了,等看到福晋顿时脸色一白,立马反身要下床行礼,“奴才失礼……” 福晋伸手拦住了她,“常妹妹你躺着别乱动,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得保重。” 常氏当场就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奴才……有了?” 见福晋笑着点头,她不但没有狂喜,反而更懵了,“可是上个月奴才刚来过月事,这、这怎么可能呢?” 府医被连着质疑好几次,有些无奈,他低着头轻声问:“姑娘小日子那几日,是否只有一点点落红,时间也比往常要短?” 常氏刚才是情急之下才会说出月事二字的,现在被一个男人当众问细节,羞赧不已,还好府医已经是个老头子,她才咬着唇“嗯”了声。 府医就给她解答,“姑娘怀像不大稳当,又逢母体较弱,其间是会有些出血症状。” 福晋追问道:“身上不爽利怎么不曾来报?” 常氏有些窘迫,讷讷道:“奴才的月事一向不大准,也不曾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就没往这方面想。” 她们这种不得宠的侍妾,还不如主子身边得脸的宫女风光,哪有人关心,更别说劳动府医了。 福晋刚才也查了她的脉案,知道她确实有这毛病,心里的怀疑消掉大半。 常氏向来胆小怕事,没什么心机,更不可能是李氏的人,就李氏那脾气,要是知道她有了早就暗中处理掉了,怎么还能等到今日被自己发现。 刚说完,吉香进来报,“福晋,主子爷回来了。” 四爷提早回府,本来是给福晋面子,给她庆贺生辰的,没想到大家都在正院。 福晋亲自出去跟他报喜,“妾身给主子爷道喜了,常妹妹已经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了。” 能添丁自然是好事,不过这些年生出来的孩子都夭折许多,更何况还在肚子里的了,四爷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高兴,只是点头道:“常氏有赏,就劳烦福晋好生照看了。” 福晋笑道:“常妹妹那边没有人手伺候,妾身已经安排正院两位宫女和一位有经验的嬷嬷前去照料了。” 她引着四爷去里屋探望常氏,其他人也跟着去道贺,耿宁舒没凑这个热闹,站在最后头,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水溢出来,她抬手擦了擦。 四爷进了正院自然是瞧见了她的,当着福晋的面没有跟她说话,只是目光关注着她,就瞥见了这一幕,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花了大力气想给耿宁舒一个孩子,结果她没怀上,倒是只去过一次的侍妾怀上了。 她看到别人有孕这样难受,看来还是得让府医加把劲,抓紧调理好她的身子。 * 这一来二去的,天就暗了下来,戏是没法再看了,给福晋准备的晚宴还是要继续的。 四爷让苏培盛呈上贺礼,她高兴地当众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套金镶宝石的头面,顿时喜上眉梢地捧出来,顺便给所有人看,“这样贵重的礼物,爷费心了。” 李侧福晋嫉妒地牙关紧咬,耿宁舒也多看了几眼,眼睛亮晶晶的,这么大的宝石,这么多金子,这要是拿出去当了,肯定能换不少钱。 有了常氏的身孕在前,这顿晚宴大家吃得很是食不知味,福晋也是强撑着一张笑脸捱下来的。 今日是她生辰,四爷本来是要在正院留下的,可是她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常妹妹初次有孕,想来有些紧张,爷还是去看看她吧。” 等送走了人,她垮了肩膀颓然地瘫在了椅子上。 全嬷嬷有些担心,“福晋,只是一个侍妾而已,不打紧的。” 福晋惨然一笑,“自然是不打紧的,一个不得宠的侍妾,成不了大气候。真能好好生下来,主子爷应当也会交给我教养,不用生还白得个孩子,多划算。” 全嬷嬷听她这样自暴自弃的话,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您还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福晋幽幽叹了口气,“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就没有子女缘分?当年在阿哥所三个人当中,我怀上的次数也是最少的。现在常氏才侍寝一次就能怀上,而我吃了这么久的药,主子爷来了这么多回,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时候的福晋,褪去了平日里的算计和体面,恢复了出嫁前的柔软,带着些许的脆弱。 全嬷嬷一下想起了从前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握着她的手心疼不已,“小姐,总会有的,那天去庙里您烧了香也祈了愿,佛祖定会保佑您的。” 福晋闭上眼靠在她温暖的怀里,没有再说话,当一件事人力无法达成,只能靠上天力量的时候,那就说明这件事难于上青天了。 四爷被她推到了常氏那边,两人相顾无言,只是略坐了坐交代她好好顾念着身子就起身走了。 回到前院,他让苏培盛给耿宁舒那边送些东西,“挑些颜色鲜亮的宝石,还有精致的头面。” 晚宴的时候四爷见到了耿宁舒闪闪发亮的眼神,现在没法给她一个孩子,只能先送她一些喜欢的东西,让她能高兴些了。 第58章 从晚宴回来,耿宁舒院子里的气氛也不太好。 格格这样得宠爱,却没办法怀孩子,核桃白果很是为她扼腕。 白果愤愤不平,“都怪那个苏氏,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还是跟格格一道从宫里出来的呢。” 核桃也叹气,虽然苏氏已经被打了一顿逐出府去,可给耿宁舒造成的伤害却还要持续很久。这两年里还会有其他人怀孕,每回都是对她的一次打击。 两人都担心耿宁舒会有心理落差,一个拿骨头引吨吨吨满屋子跑跑跳跳来逗她开心,一个则去袁有余那边取了烧烤夜宵回来。 格格曾经说过,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两顿。 现在的食材比冬天可丰富多了,不仅有各种肉,水灵的蔬菜也上市了,耿宁舒吃到了想了许久的肉沫粉丝烤茄子,一本满足。 正吃着呢,张连喜就带着赏赐进门了。 吨吨吨就不是条看门的狗,于是小高子就替它承担了看门的活儿,见到他来忙上前请安,“张哥哥好,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张连喜也不想的,可四爷担心耿宁舒难受一晚上,连明早都等不及,让苏培盛赶紧把东西送过来。 他笑,“自然是有好事儿。” 进了屋张连喜将妆奁呈给耿宁舒,她一打开就被里头的光芒晃了眼。 一整套金灿灿的头面,两颗鸽子蛋大的红蓝宝石,还有一支雕成桃花样式的粉色碧玺钗。 耿宁舒愣了愣,很是惊奇,“爷怎么忽然送我这些?” 四爷是小叮当么,她脑子里才想了这些他就送了。 张连喜能猜到一点原因,可四爷没交代他哪敢说,只笑着道:“自是因为主子爷牵挂着您呢。” 耿宁舒也没再追问,高高兴兴收下了,“谢谢爷,对了,核桃把我晒的杏干拿出来,麻烦张公公给爷送过去。” 礼尚往来才是相处之道,武格格吃过了,四爷也吃点吧。 张连喜笑开了花,这耿格格总算上道了一些,没跟从前似的就轻飘飘一句话打发了自己。 果然回到前院送上去,四爷的面色眼见好了许多,“你这差事办得不错,跟苏培盛一道去领赏吧。” 耿宁舒吃饱喝足,把赏赐收进了自己的小金库里。看着越来越满的小箱子,她心里很是踏实,就算以后失宠了,也还是有点养老金能过日子的。 夜色渐深,她美滋滋地睡下了,后院里一处处也都熄了灯火。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5节 侍妾们份例里的灯油最少,是黑得最早的一片,可黑暗之中没人能睡得着,瞪着眼瞧着不远处常氏的住处灯火通明,眼睛都熬红了。 为了让她好好养胎,福晋特意给她换了个更宽敞的住处,不用跟她们一样挤在狭小的后罩房里,还有人伺候,生活直接大变样。 这常氏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能这样好运!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其实常氏自己都还没缓过神来,这阵子她肚子日益大起来,还以为里头长了瘤子,吓得日日不安,不曾想竟是这样天大的喜事。 等到四下无人,她小心地将手放到肚子上,轻轻摸着那隆起的地方,眼角落下欢喜的泪来,“我的孩儿,我有孩儿了。” 刚进后院的时候,常氏还曾有过少女的幻想,能获得四爷的宠爱,再生个孩子其乐融融,可越到后来她越发觉自己太天真。 李氏得宠又不容人,磋磨得她苦不堪言,四爷性子冷淡不好女色,一年到头只会来一两回,连她是谁都记不住。 这么多年来她在这狭小的地方寂寞又煎熬,早就失了盼头,过一天算一天,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希望,这一定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常氏暗暗在心中发誓,“娘一定会好好将你生下来的!” * 四爷在后院的时候,李侧福晋再不高兴也不好发作,直到回了自己院子才一脚踹在田进禄身上。 “田进禄你这差事办的好啊,常氏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 她挺着个大肚子,这脚力气并不算大,田进禄知道她心里气大了,假装被踢得很厉害倒在了地上,还向后翻了个滚,做足了挨打的阵仗这才讨饶,“主子,奴才冤枉啊,明明她上个月报了月事的。” 李侧福晋也知道自己有些迁怒了,可她就是生气,“那就想办法弄掉!” 这话田进禄不敢接,翠儿帮忙劝,“主子,现在爷已经知道了,再下手就不好了。常氏身边还都是福晋的人,定是紧紧盯着,巴不得抓着您的把柄呢。” 想到四爷之前警告的话,李侧福晋不敢再打这个主意,又换了个想法,“去跟常氏说,让她主动跟主子爷提,她生下来以后孩子给我养。” 这个就更加不可能了,她已经有一儿一女,肚子里还有一个,福晋膝下还空着呢,怎么也不可能给她养的,田进禄和翠儿面露难色。 李侧福晋摔了手里扇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真要看着那小贱人把孩子生出来给乌拉那拉氏?” 侍妾是没资格自己养孩子的,生下来定是交给福晋养,常氏的肚子跟自己也就差一个来月,万一是个儿子,那身份岂不是要越过自己的二阿哥去? 田进禄捡起扇子给她扇风,“主子您消消气,气坏了您金贵的身子不划算。常氏虽然怀上了,可就她那出个门就晕的小身板,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咱们一定要从长计议。” 他眼珠子转了转,“之前主子不是托奴才去找中用的人吗?有位马氏想投靠您来着,不如这回就先看看她的本事?一个小侍妾罢了,用不着您亲自动手。” 李侧福晋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也只能先这样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隔天福晋趁着众人请安,就让府医挨个给后院的格格侍妾们全把了一遍脉,还好,没有第二个隐瞒有孕的。 她松了一口气,很是关心地交代大家,“要是身上有什么不爽利的,直接来找我,都是伺候主子爷的姐妹,不必见外。” 幸好这次常氏没出事,要是孩子掉了,即使她是不知情的,罪过还是会放到她头上。 宋格格没来,说是晚上窗子没关好,之前的病情有些反复,怕传染了其他人跟福晋告了假。 要换做旁人,福晋肯定是会怀疑有什么猫腻,可她之前一直在看病,四爷也没有去过她的院子,这份疑心就打消了,只当她是听到其他人有孕伤心的。 后院里又有喜讯,福晋进宫跟德妃报了喜,德妃赏了一座白玉观音给她,“这还是从前太后赏的,能保佑子嗣。” 福晋谢了恩,心里却完全不信这话,要真是这样的好东西,还能轮得到自己府里?早就给了十四福晋了。 躁动的后院里面,耿宁舒和武格格是最淡定的,孩子哪有吨吨吨好玩。 没过几天,白果就一脸八卦地跑回来说:“那郭姑娘被罚了禁足,还要抄规矩五十遍。” “她又怎么惹到李侧福晋了?”耿宁舒非常理所当然地问。 白果更加眉飞色舞了,“这回不是李侧福晋,格格您再猜。” “去招惹常氏了?” 白果还是摇头,“不对。” 耿宁舒败下阵来,“我猜不到。” 福晋在人前都是贤惠大度的,不大罚人,宋格格病得出不来们,钮祜禄格格跟郭氏又是交好的,武格格根本不会搭理她。 除了这两个人,耿宁舒想不出第三个了。 白果这才公布答案,“她惹的是主子爷!” “我听小立子说,郭姑娘守着主子爷到后院来的时辰,穿着轻纱舞衣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跳舞,想要勾了主子爷去她的院子,没想到主子爷黑着脸直接让人把她拖下去了。” 看来是被常氏有孕的消息给刺激地坐不住了。 耿宁舒啧啧两声,“爷还真是不解风情呀。” 郭氏虽然很爱作妖,舞技还是很不错的,上回家宴表演的时候那小腰扭得,连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白果瞪眼,“格格您还希望主子爷被她勾去了不成?” 耿宁舒赶紧举手投降,“没有的事。” 有了郭氏的事情,四爷晚上再来后院的时候,都会先让人探路,免得又看到搔首弄姿的人。 这日他路过湖边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走来走去,以为又是谁来邀宠,正要转身走,探路的人来报,“是耿格格在那边。” 四爷立刻把身体又扭了回来,大步朝着人影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耿宁舒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大晚上的,你在这做什么?” 耿宁舒给他请了安,“奴才在做荷花窨茶。” 湖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她晚上将茶叶放进未开放的荷花苞当中,窨上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花开了露出茶叶再取出来,茶叶就会带上荷花的清新香气。 四爷想起她冬天的时候也会拿梅花来窨茶,那是他们感情的开始。 摇晃的灯笼光打在她笑吟吟的脸上,他喉头滚动,“哦?那爷要去你那尝尝了。” 第59章 耿宁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跟昨晚上跑了三千米似的。 她踢了被子一脚,气呼呼地咕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四爷他哪里是来喝茶的,分明就是来吃她的! 狗男人,荷花窨茶就喝了两口,却把她吃干抹净了好多遍。 耿宁舒龇牙咧嘴地用手撑着上身爬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被,身上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热。 “今儿怎么这么凉快,下过雨了?”她问上前服侍的白果。 要知道她前阵子睡觉半夜总是热醒,要不是有核桃白果两人轮着给她打扇,她差点要去地上睡。 白果没说话,笑嘻嘻往外头一指,耿宁舒顺着看过去,赫然看见屋里立着一座冰山。 “这哪来的?”耿宁舒讶异,福晋还没有松口给后院发冰呢,也就李侧福晋和常氏那边,因为怀着孩子才早早用上了,连她自己都没开始用。 白果冲着她挤眉弄眼的,“还能有谁,当然是主子爷赏的。” 昨晚四爷进门看到她在地上铺了席子就很看不过眼了,在榻上大汗淋漓的时候他比耿宁舒热多了,即便冲了澡也没凉快下来。他本想忍忍的,可看她睡得很不舒服就让人连夜搬来了冰。 “主子爷还说了,这是吨吨吨的冰,都从前院的帐走。” 这样福晋发冰的时候,耿宁舒还能领一份。 明面上是打着吨吨吨的名义,其实享用的还不是格格么。白果高兴得很,即便自家格格被人暗害了暂时没法怀孕,可在主子爷心中,那分量可是跟怀了孩子的人一样重的。 耿宁舒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今天给吨吨吨加一顿奶!” “还有这个呢。”白果把一束荷花捧到她跟前,有含苞待放的还有盛开的,夹杂着几只新鲜的大莲蓬。 湖里的莲蓬耿宁舒天天盯着,都还没成熟,这些自然也是四爷从外头送来的。 她伸手拿了莲蓬就要剥,被核桃直接连瓶子抱走了,“格格,早膳已经取来了,您先用了再吃别的。” 耿宁舒只好先起床了,洗漱完毕坐到饭桌前。 热起来之后,膳房也贴心地换了膳品的种类,以清爽为主,醋溜白菜、清蒸鱼、溜海参,还有拌的鲜蔬水果,主食是绿豆麦仁百合粥和鸡丝细面。 有了空调的耿宁舒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冒汗,慢悠悠地享用了丰盛的早膳,吃得比平时还要多。 特别是那碗鸡丝面,她放到冰山上冰镇了一下就变成冷面了,一口嗦下去清凉爽滑,她把汤都喝干净了。 吃饱喝足耿宁舒就往软榻上一瘫,看着外头的艳阳,吹着室内的凉风,眯着眼舒服极了,“这才是夏天的正确打开方式。” 要是再来个冰西瓜就完美了。 可惜现在还没有大棚技术,市面上的西瓜都还没熟呢,还要再等上一阵子。 耿宁舒吃不到西瓜,还有别的,“莲蓬莲蓬,核桃你藏哪儿去了?” 比她巴掌还大的青绿色莲蓬,闻着就是一股带着水气的清新,她的手指沿着纹路撕开,圆润的莲子就掉了出来。 表皮汁水没有蒸发很新鲜,拿指甲在顶端轻轻一掐,很容易就剥开了,露出里头白玉般的果实。 耿宁舒迫不及待地扔进嘴里,“嘎嘣”一下,脆生生甜津津的,即使没有去掉当中的莲心,也没有丝毫苦味。 她悠哉地剥一颗往嘴里扔一颗,感受着夏日限定。 这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吨吨吨过来,看她吃得香,也馋了,偏偏耿宁舒不喂它,只能原地蹦跶干着急。 耿宁舒手上一个没注意,有两颗莲子就崩了出去,被它一口吃进了嘴里,连皮嚼了两下立马吐了出来,很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这么难吃的东西她竟然还吃得这么开心。 整屋子的人都被它那小眼神笑坏了。 耿宁舒早膳吃得饱,吃了几颗尝尝味道就让他们拿去分了,自己在榻上看话本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她正在吹着空调大口挖西瓜吃,忽然老板催工作的电话打来,她就被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呜呜汪汪”的惨叫。 耿宁舒连忙坐起身,就看到吨吨吨两条小短腿飞快跑进了屋子,在屋里到处乱窜。 “怎么了这是?”她连鞋都没穿就跳下了榻。 小高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话都说不完整,“它、尾巴,尾巴。” 耿宁舒这才发现吨吨吨尾巴上吊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什么东西?” 小高子顺了几口气,才把事情说清楚,“吨吨吨被水里的虫子咬了。” 吨吨吨刚开始在湖边被锦鲤吓得嗷嗷叫,去得多了以后就学会了对着湖面撅屁股,用尾巴去逗水里的锦鲤玩,没想到这次锦鲤没逗着,反而被水里的黑虫子给咬住了。 刚才它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才到处跑,现在回到熟悉的地方小高子很容易就把它给抓住了,拿了快布捂住它尾巴的东西直接给捏碎了。 吨吨吨的危机终于解除,耿宁舒拉着它的尾巴看,上面有点红印子,还好没破,“这应该不要紧吧?”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6节 “不打紧,这东西没有毒。”小高子看完就要出去把手里的东西扔掉,有一小截掉了出来,耿宁舒一看愣了下。 这黑虫子的脚有点眼熟。 她上前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旁边的白果都要吓死了,“格格,那玩意脏。” 耿宁舒这下认出来了,这不是小龙虾的钳子么! 她叫住小高子,“把那东西给我瞧瞧。” 小高子有些踟蹰,“这虫子的样子着实丑陋,怕是会吓着格格。” 耿宁舒却坚持,他只好摊开了手,里头嗝屁了的黑乎乎的玩意就露出了真面目。 真的是小龙虾! 她脑子里立刻条件反射闪现出麻辣小龙虾、蒜香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的身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耿宁舒是知道现代吃的那种小龙虾是外来入侵物种,这个时代还没有,所以从来没动过要吃的心思,现在既然看到了本土品种,还不赶紧吃起来? “小高子,你找几个人一道去湖里钓这个。” 白果奇怪,“格格你要这玩意做什么?奴才好像之前见过有人拿这个做花肥的,您是要种花?” 耿宁舒觉得自己要说自己是用来吃的,他们肯定会忙不迭地制止,就含糊道:“反正我有用处。” 小高子也是一脸懵,不过既然是格格的吩咐他就照办,晚膳之前弄来了一笼子。 耿宁舒没有耽搁,提着就亲自去膳房了。 袁有余听到她来以为是有多大的事呢,没想到竟然是要吃这黑虫子,他很是怀疑,“格格,这个东西,真的能吃?” 跟着来的白果更是惊得魂儿都没了。 耿宁舒非常肯定地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拿小刷子把每只都刷干净了,也不用杀,锅里放宽油直接炸香,再准备一份麻辣火锅的料子,加了沥干油的虾一起炒,放点清水闷上一会儿就好了。” 袁有余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这么激动了,照着做了,本以为只是让她高兴高兴,没想到那黑虫子一炸,竟然香气扑鼻,再加上麻辣底料一翻炒,更是麻辣鲜香直冲天灵盖。 太久没见这夜宵王者,刚出锅耿宁舒就忍不住上手了,“嘶……”她被烫得嘶哈嘶哈也没舍得扔,一边用嘴吹一边手上不停。 炸过的小龙虾壳肉分离,很容易就剥开了,露出里头红白相间的肉,耿宁舒蘸着汤料放进嘴里,q弹的虾肉裹着酱汁,那滋味绝了。 袁有余在做的过程当中,已经有些松动了,看她这样享受很有尝试精神地问:“格格,能赏一只给奴才试试吗?” 耿宁舒光顾着嘴里没空说话,点了下头。 袁有余连忙试了,照着她的流程蘸料放进嘴里,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这其貌不扬的黑虫子竟这样美味。 自从知道湖里有小龙虾,耿宁舒于是隔两天就让人去捞,可吃的速度比不上它长的速度,盘子里的虾肉眼可见越来越少了。 本来就不是正经常吃的食物,她不能明目张胆让袁有余去外头买,只能省着吃,可还是被四爷给知道了。 知道这消息以后,四爷连忙让府医去看了趟,知道这玩意没毒对她也没害处这才放心。 他板起脸来,“爷是缺了你吃的还是养不起你?竟要捉这虫来吃?” 耿宁舒有些怂,小声道:“爷,这不是虫子,是虾,就是比河虾长得大些,盔甲厚实些罢了。奴才想着,能长在爷府里的东西总是好的嘛。” 这小马屁拍的,四爷面色稍霁。 嘴上说的不如做的,耿宁舒理科让袁有余做了一份端上来,亲手给他剥了一只,直接用手递了过来。 四爷眉头轻轻蹙起,看起来有些抗拒,耿宁舒以为他是嫌自己手脏,“奴才的手用胰子洗过三回了,爷放心,很干净的。” 她都这么说了,要再不吃就显得是嫌弃她,再说了,这是她头一回喂自己吃东西,他只能硬着头皮张开了嘴。 四爷想着早死早超生,她的手指刚伸过来就阖上了嘴,没想到把她的手指含个正着。他一惊,嘴微微张了下,耿宁舒已经把手收回去了。 美人纤纤白玉指,带着温热的软嫩似乎还停留在嘴唇上,也在他心中拂起一片涟漪,他竟真觉得这怪东西的味道很不错。 耿宁舒看他表情就知道了,“是不是很好吃?您再喝口酒,这东西下酒一绝。” 她只给他剥了一只虾,就没再继续喂了,四爷很是可惜。有了头一回的尝试,他也就净了手自己动起来,就着小酒吃小龙虾夜宵,确实非常带劲。 当晚四爷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床榻摇起来的时候,耿宁舒满脑子都是问号,她的手洗得挺干净的,也没有小龙虾的味儿,他怎么一晚上总要嘬她的手。 怪涩涩的。 不过过了一次四爷的门路,耿宁舒不用继续薅府里的羊毛了,要是想吃就直接让袁有余出去采购。 可没想到后来反倒是四爷上了瘾,总念着过来吃,耿宁舒就换着花样把其他小龙虾口味都做了一遍,让他吃了个爽快。 耿宁舒这边吃吃喝喝快乐极了,可后院其他地方却是暗潮汹涌着。 御驾马上要前往热河避暑山庄了,四爷肯定是会跟随的,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中途还要再去一趟木兰。 这么久的时间,她们怎么可能不想跟着。 第60章 李侧福晋在屋里不停踱步,往年她是最盼着这些日子的,跟着四爷出去的人里头指定有自己的一份,可以甩开福晋独占宠爱,可今年她却觉得烦透了。 自己的肚子已经六个来月了,要是跟了去八成会生在路上,四爷不可能同意的,她也不敢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冒这个险。 忧心忡忡地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李侧福晋深吸一口气,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叫马氏过来。” 四爷回到府中,张连喜就来报,“主子爷,李侧福晋那边说今晚做了您爱吃的山鸡煨鹿筋,想请您去尝尝。” 李氏这阵子很是安分守己,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来,他想了想确实有挺久没有跟她一道用过晚膳了,就点头过去了。 “妾身给爷请安。”李侧福晋亲自到门口迎接他,穿上了夏日的薄纱衣裳,她的肚子看起来越发大了。 四爷抬手,“你身子重,快起来。” 坐到饭桌前,李侧福晋立在一边给他布菜,“这道菜用的是山里捉的活鹿,拿新鲜的野鸡子煨的。” 四爷最近跟耿宁舒吃多了小龙虾,在饭桌上都是直接上手的,毫无规矩可言,一下转换回这样的模式,他就有点不习惯了,“别站着了,坐下一块吃。” 再说了,边上伺候的人这么多,哪里需要她一个孕妇亲力亲为。 四爷尝了一口鹿筋,还是他喜欢吃的那个味道,不过在这炎炎夏日吃起来难免有些黏腻。 她张罗的都是他从前爱吃的菜,还有他爱喝的酒,日子仿佛回到了过去。 李侧福晋不能喝酒,就用茶敬了他一杯,刚放到最边,她忽然“哎哟”一下,她抱着肚子轻呼了一声。 四爷登时放下了酒杯,“怎么了?” “不妨事的,”李侧福晋摸着肚子笑道,“这孩子踢了妾身一脚,可有劲了。” 看着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母爱光芒,四爷的面色软和了一些,李氏虽然时常耍性子,可对孩子是非常上心的。 大格格生下来时是早产,身子羸弱,就连太医来看了都说怕是活不过一岁,她这当额娘的并没有因为只是个女娃就不上心,日夜熬着小心看护着,不仅养过了一岁,现在已经十二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弘昀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已经在开蒙了。 李侧福晋笑着说:“这回爷出去要好一阵了,怕是再见到的时候,这臭小子已经出来了。” 四爷有些不是个滋味地握住她的手,“好生将孩子生下来,爷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你们都好好的。” 李侧福晋听着颇为动容,眼睛里闪着光,不过她没忘记自己特意叫他来一趟的目的,“妾身这次没法亲自照顾您,担心您在外头用起人来不顺手,特意交代了府中的马氏一些事,您可以将她带上。” 四爷刚涌起的心软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净,敢情她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么些年,她恭顺没学会,大度没学会,却学会了推举其他人来帮她固宠。 他眸色沉了沉,“你希望她跟着爷去?” 李侧福晋软声道:“妾身担心她们照顾不好您,过得不顺心。” 四爷点头,“侧福晋有心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来,李侧福晋高兴自己头一回安插人就成功,完全没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忽然间生分了许多。 四爷看着满桌自己爱吃的菜色瞬间没了胃口,稍稍用了几口,就借口要去福晋处安排这事,匆匆离开了。 正院里福晋知道他被李氏拉走了,就自顾自吃着,没想到还没吃好四爷就过来了,她惊喜起身,“爷可用过膳了?瑞香快去膳房再领些菜回来……” 四爷摆手,“不必了,我在西院已经用过了,你继续吃。” 他都来自己院子了,福晋哪里还会吃,让人撤桌,“妾身已经用好了。” 四爷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菜和她碗里咬了一半的鸭脯肉,用力压下心中的烦躁。他都说了让她继续吃就是了,明明才刚开始吃,偏要装作吃完了,福晋这性子也是拘谨过头了。 瑞香给他上了茶,他一掀茶盖子,袅袅的热气扑面而来。即便是在这样热的天气,正院为了他的身子着想还是给他上的热茶。 “咔哒。”四爷没了喝的兴致将它盖了回去。 福晋漱了口回来,见他面色不虞,以为是在李氏那边不高兴了,心里欢喜,刚想跟他话话家常,就听他问起了正事,“去热河的事都安排得如何了?” “爷的行装用具都照着去年的样式查漏补缺了,随行伺候的人选因为还没定下,所以暂时还没安排。这回妾身就不过去了,李侧福晋还有几个要生了,常氏这边也要看着。” 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再说,也快到弘晖的日子了,今儿头一年。” 想到弘晖,四爷的心里也有些难受,“等常氏的孩子生下来,就交给你养着吧。” 福晋内心很想拒绝,她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可身上这么久都没消息,她又担心万一错过了这个孩子,以后其他格格生的孩子到不了自己手里。 “这后院里的孩子妾身都当自己的孩子看,也不拘到不到自己膝下养着。待生下来之后再说吧,妾身担心要是现在说了常氏难免多心,影响了孩子就不好了。” 四爷听着也有道理,“那这两个孩子,爷就交到你手里了。” 福晋应下,又说起了带人的问题,这次去的时间久,可以多带一些人,就没上次那么纠结了。 “耿格格还没去过,这回正好可以去看看。”四爷来后院一半的时间都是去耿宁舒那边的,有这份宠爱不可能不去。 “宋格格那边还生着病,钮祜禄格格和武格格今年新进来,也可以一道带上。” 她这时候倒希望耿宁舒把四爷抓得牢一些,千万别让新来的两个格格怀上了,她们可不比其他的格格,家里有着根基的,要是怀上了就很麻烦。 这个安排很合理,除了宋氏就这么三位格格,大家都一样很是公平。 四爷点了头,又加了一句,“西院那边的马氏,这次也带上。” 既然李氏想在自己身边安个钉子,那就让福晋有个底。 “是,妾身去安排。”福晋心里立刻就有了数,这马氏许久不见主子爷的面了,只能是李氏开口求的,难怪让爷气着出来了。 等出了正院,四爷就吩咐苏培盛,“宋氏那边送些补品过去,再让府医好好看看,要是府医不中用就换了太医来,长久不见好难免伤了元气。” 听到宋格格称病不主动掺和进争宠和争孩子的事,他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既然她还是选了情分,那他就还念着这份旧。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7节 苏培盛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主子爷的东西一送,两人的关系就有所好转了,还好宋格格是个聪明人,及时悬崖勒马了。 四爷没用上一顿舒服的晚膳,已经很习惯到耿宁舒这边来再吃点了。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她的院子里都不会缺了好吃的。 小立子早就把要去热河消息透到了白果这,等他一来,耿宁舒非常隆重地给他准备了一串剥好的麻辣小龙虾肉串,狗腿道:“奴才记得爷之前说过,要带奴才去学木兰骑马的。” 四爷好笑,就连当上了侧福晋的李氏提要求都是迂回的旁敲侧击,她倒好,就这么直白问了。 还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全心全意信任他呢。 他起了要逗她的心思,疑惑道:“有吗?什么时候的事?” 耿宁舒跺脚,“爷!” 那次踏青才过去没几个月,她才不相信他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四爷姿态优雅地吃着小龙虾串,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那就要看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耿宁舒立马领会,立刻起身,“那奴才先去沐浴了,等着爷哦。” 四爷动作一顿,他原本只是说剥虾的事,很显然她想歪了。 不过……他喜欢她的想歪。 他快速填饱了肚子,就去找她了。耿宁舒摩拳擦掌雄心壮志上了榻,然后……不仅没表现几下,反而被他的表现打败了。 她累到还没结束就睡着了,还是四爷抱着她去洗的,看着她的睡颜,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爷怎么会忘了呢?” 有了四爷拍板,福晋也没多耽搁,第二天就宣布了随行人选,好让她们抓紧准备起来。 马氏名列其中让人大跌眼镜,侍妾们羡慕极了,她们当然知道她是借了谁的手,当下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去拜了李侧福晋的山门。 武格格接到要去的消息以后就马上来找耿宁舒了,“吨吨吨会一起去吗?”比她自己的事情都来得上心。 耿宁舒摇头,“爷说它这样的过去是当猎物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 武格格松了口气,别说上木兰围猎了,就算只是去热河行宫也不比在府里,万一吨吨吨冲撞了宫里的人,那就是四爷出面也不一定保得住。 她不假思索道:“那你出门的时候,不如把它交给我吧。” 带出去危险,把它一只狗放在后院她也不放心,嫉妒耿宁舒得宠的人这么多,要趁她不在害一只小狗那简直易如反掌。 耿宁舒很奇怪,“你不是也要一起去吗?”随行的人选里可是有她的。 武格格不以为意地笑笑,“想不去,可比削尖了脑袋上赶着去要容易得多。” 她本来就不想伺候四爷,留在后院落个清净才好呢,刚好可以每天跟吨吨吨一块玩耍。 “也是,”耿宁舒没理由不答应,“那吨吨吨就拜托你啦。” 武格格的身份摆在这里,比小高子更能护得住吨吨吨。 听到她同意,武格格很郑重地点了头,“你放心,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它有事的。” 耿宁舒:……“倒也不必说得这么严重。” 她原本以为武格格这话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过了几天就得了消息,武格格扭伤了脚,没法出行了。 其他人都在讥笑她没福气,只有耿宁舒在心里给她竖大拇指,“太拼了,是个狠人。”要是这份狠劲放在争宠上,何愁升职加薪。 临行那天,她直接将小高子和吨吨吨打包扔到了武格格的院子里。 带上核桃白果坐上了马车,耿宁舒的心一下飞出了京城,上次出行还是以公务为主,这回是真正意义上的出门旅游,她很是期待。 大草原,我来了! 第61章 耿宁舒这回出门更加有经验,挽了个松软的发髻连衣裳都穿的轻软的,上了车就踢了花盆底开始睡觉。 把同车的钮祜禄格格都看傻了。 见旁边伺候的核桃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她就知道耿宁舒从前就是这样的,心里不免有些诧异,总是冷着脸严肃不已的四爷,竟喜欢这种款式的? 平时在后院碍于人多口杂的,她不好去耿宁舒的院子,趁着这个机会,她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宠妾。 马车走得很稳当,耿宁舒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吃了些水果和糕点,她就掏出了飞行棋打发时间。 钮祜禄格格饶有兴致地凑上去,“耿格格这游戏看着有趣,是自创的吗,我之前都没见过。” “是从双陆演化过来的,”耿宁舒礼貌性地问,“钮祜禄格格要一块玩吗?” 钮祜禄格格笑着点头,捧上一碟子花生酥来,“那就拜托耿师父带上我了。” “没问题。”耿宁舒笑眯眯地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大方地教学起来。 出发之前她问过四爷,去热河得走个十来天的,要没几个人一块玩在这车上也太无聊了。 钮祜禄格格很聪明,耿宁舒连演示带解释的才说了一遍,她就明白了大致的玩法,很快就上手了。 相比于宋格格,钮祜禄格格更擅长社交,处事落落大方,说出来的话也很是顺耳,相处起来舒服,这情商不愧能做未来的太后。 两人的车里一路传出欢声笑语,坐在后一辆车上,跟宫女太监们挤在一块的马氏听着很是嫉妒。 都是来伺候四爷的,凭什么她们是出来玩的,自己倒像是出来受罪的。这辆车里连冰都没两块,她特意穿上想给主子爷看的新衣裳都被汗水紧紧黏在了身上。 “挨这么紧做什么,想热死我吗?”马氏没好气地伸手推了身边的几个人。 马车从日升走到了日落,到了当晚的落脚点。 热河行宫建造好之后,康熙爷年年都会过来,所以沿路的住宿条件都不错。 耿宁舒在屋里洗漱歇息了一会儿,白果就进来报,“格格,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要摆上吗?” “摆吧,”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条路上的伙食会不会好一些。” 这回天气太热,冬天存速食的法子用不上,她什么也没法带。 耿宁舒不抱希望地走到饭桌前,看到提着食盒的人很是惊讶,“袁有余?你怎么在这?” 袁有余笑着给她行礼,“给格格请安,奴才托了您的福才得以随行。” 张连喜来找他说这事的时候,可把他给吓了一跳。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就是在后院里打转了,多亏了耿格格,主子爷竟然记住了他,还点名要用他,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白果给她解释,“主子爷知道您在外头进得不香,这回特意将袁大厨给带上了。” 耿宁舒感觉自己的味蕾被拯救了,“太好了,这下终于能吃好饭了。” 袁有余一脸的横肉都笑成了灿烂的花朵,“格格要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 现在就连前院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厨子都跑来跟他请教,让他好一番扬眉吐气,他肯定会叫格格吃高兴了。 在路上耿宁舒也不大想折腾,“我的口味你也熟悉,这几天有什么就做什么吧,等到了行宫安定下来我再点菜。” 这话让袁有余更觉得她好,格格总是这么照顾着人,“奴才记下了。” 就住在一个院子里,耿宁舒这边的动静其他人当然是看在眼里的,钮祜禄格格的宫女采薇就跟她说了,“奴才刚才在膳房看到后院的袁大厨了。” 钮祜禄格格看了眼自己桌上的饭菜,虽然有菜有肉,但炒的过了头,烟火气很重,明显不是袁有余的手艺,她一下就明白了。 “看来郭氏说的没错,耿格格果然得宠,能劳动府中的大厨出来只为她做饭。” 她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动力。 原来四爷对喜欢的人也能这样用心,只要她能赢得四爷的宠爱,也就能享受到这些待遇了。 钮祜禄格格端起碗,夹了菜大口吃饭。一时的低谷不算什么,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等待机会到来。 出门这么多个月,耿格格总有不方便伺候的时候,到时候她要好好表现。 马氏身边是没人伺候的,去膳房取餐的时候就看到袁有余了,看到他在做饭当场就去打招呼了,结果话是说了不少,可一点好菜也没蹭着。 她亲眼看着他提了篮子进了耿宁舒的屋子,嫉妒地咬牙切齿,“巴结一个格格,等我回府让侧福晋好好收拾你!” 话虽这么说,可隔天再启程的时候,马氏非常自来熟地蹭到了耿宁舒的车上,“路途遥远,两位格格想必路上无趣,奴才陪格格们说会子话吧?” 钮祜禄格格八面玲珑的不会拒绝,不过有耿宁舒在这,她不会抢先做决定,只是偏过头无声地询问她的意见。 耿宁舒早就听小立子说过这个马氏是抱李氏大腿的人,雍正后宫也没有姓马的宠妃,就不大待见,“不必了,车里挤坐不下,让马姑娘坐外头的话的就显得太失礼了。” 马氏没想到会被当面拒绝,连坐车头的机会都不给,笑脸僵了下。不过她没有放弃,继续游说道:“奴才虽然地位低微,可比格格们早些入府,可以说说从前府中的趣事。” 这个钮祜禄格格倒有点兴趣,不过耿宁舒依旧不耐烦,“多有趣?如果没有话本里写的妖魔鬼怪的故事有意思,那就不用说了。” 府里都是正常人,怎么能跟那些乡野传说来比,马氏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这个耿氏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她是见识过耿宁舒怎么怼李侧福晋的,知道耿宁舒不会松口,如果硬上了车还可能会被直接踢下来,只好灰溜溜回去了,“那等格格们想听了再喊奴才过来。” 钮祜禄格格看着耿宁舒这完全照着心意来做事的样子,有几分羡慕,可更多的是认为这种行为太愚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这马氏后面爬起来了,又或是耿格格失了主子爷宠爱,以后的日子定会非常难过。 可她摸了摸自己袖子上褶皱,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讲。 耿宁舒是她的竞争对手,她不可能去提点。 * 四爷出门之后,贝勒府的后院沉寂了不少。 少了耿宁舒几个,后院又病着怀孕了几位,正院里请安的时候越发冷清,福晋对着一群侍妾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老生常谈嘱咐几句就散了。 她们回到屋里,正好看到常氏屋里的两个宫女去取东西,嬷嬷在角房煮汤药,其中有两个投奔了李侧福晋的,就起了小心思,故意走到她的窗户底下小声说话。 “福晋对常氏真好,吃的用的样样都是好的,我看在眼里,真是羡慕的紧。” 常氏在屋里听着,抿唇笑起来,福晋确实对她很好。 笑意刚在嘴角绽开,她就听到另一个人“切”了一声,“你还真以为福晋是对她好呀?福晋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她的孩子好不就是对她好,这有什么区别吗?” “里头的文章大了去了!” 常氏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竖起耳朵去听。 那人像说故事似的娓娓道来,“我家里三叔当年从外头领了个大了肚子的女人回来,我那要强的婶子气得要命可却没有动手,只是故意好吃好喝供着那女人,我还以为婶子认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等那女人生的时候,难产了,大夫说是怀胎的时候补得太过了,孩子被养得过大生不出来,你是没看到,那样浓的血水一盆盆被端出来,跟杀猪摊上似的,熏得整个家里都能闻见。” 听着的那个忙问:“后来可生出来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8节 “最后用剪刀把那女的生剖了,才生出来。” “嘶,这也太吓人了,那女的如何了?” 说故事的倒是口齿清楚,“这还用说?当然死得透透的,一张草席拉去乱葬岗,这世上就没这人了。” “那孩子倒是养得极为壮实,我婶子将孩子抱到自己屋里,让所有人都封了口。可怜那孩子如今都十多岁了,还以为是我婶子亲生的,将她当做亲生母亲孝顺,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难产而亡的生母。” 外头两人叹息着走远,留下屋里的常氏脸色煞白。 嬷嬷正好端了熬好的安胎药过来,看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自己手边还有刚用完的燕窝,她的目光闪烁着。 * 御驾的马车走了十一日,终于到了热河行宫。 耿宁舒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打量了一下,山上绿荫如盖,树木郁郁葱葱,中间错落建着黄瓦红墙的宫殿,看着很是磅礴大气。 到的时候还是闷热的下午,可一进行宫就立刻阴凉了下来,微风拂过仿佛是初秋的天气般凉爽,把他们一身的热气全吹走了。 耿宁舒觉得很神奇,“不愧是著名的避暑山庄。”难怪清朝的皇帝都要来这过暑假。 里头还有山路,她们又换了小轿继续前进,她上辈子没有来旅游过,一路上的景色都是新奇的,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康熙爷住了行宫里最好的宫殿,四爷作为年长的皇子也占了不错的位置,就在山腰上,能看到湖,耿宁舒很是满意。 这地方有山有湖还有草地,她摩拳擦掌,一定要好好玩。 那么首先,得先从资深玩家四爷那打听点旅游攻略。 第62章 四爷一回来就见自家小格格在正屋里等着自己。 见着他就眼神晶亮地迎上来,“爷回来啦,先喝碗绿豆汤,还冰着呢,最是消暑解乏了。” “核桃,去把夜宵取来,”耿宁舒吩咐完又转头跟他说,“今儿有新鲜的河虾,头上带膏有黄的那种,炸得酥脆,下酒特别棒。” 等他换了衣裳坐下,她又乖巧地在旁边伸手给他捏着腿,“爷骑了这么多天马,累着了吧?奴才给您松快松快。” 四爷平日里都是骑马往返宫中,早就习惯了,况且这一路走得这样慢,腿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只不过被她软软的小手捏了两下,其他地方倒是有点小问题了。 他捉住耿宁舒到处点火的手,“又有什么事要托了我办?”否则她才不会这样献殷勤。 耿宁舒也不扭捏,“这行宫里头哪里好玩?” 四爷挑眉,“北面是湖和园林,西面是山林,北面比较平坦,养着些小动物,都没什么好玩的。” 这还不好玩?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放在现代还要买门票呢。 耿宁舒自动屏蔽了他的评价,“这些地方奴才都能去吗?” 四爷捏着她的手,“除了前头宫殿是皇阿玛和宫里娘娘们住的地方,你不能擅闯,其他的地方你想去哪让苏培盛安排人陪着就行了。” 耿宁舒高兴了,“那奴才明儿去乘船。” 她一来就看到了湖里的荷花开得热闹,早就想去游湖了,在府里都没有这个机会。 这样的要求四爷自然不会拒绝,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他就下去安排了。 耿宁舒也没有用完就丢,陪着他一起喝酒吃了夜宵才打算回去睡觉。 可四爷被她撩拨过哪里会放人,来的这一路他担心她乘车太累都没动过她,现在到了地方还能放过她? 入夜,正屋里灯影摇晃不休,他凑在她耳边闷声道:“这样,才叫松了筋骨呢。” 耿宁舒一把卷了被子,不搭理他。 因为四爷的搅局,她第二天起个大早出去玩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只能顶着大太阳出门,不过好在山上凉快,白果给她撑着伞也并不觉得很热。 到了院子里,她撞上了摇着扇子正在看盆景的钮祜禄格格。 钮祜禄格格见她一身轻便的打扮,就知道她要出去玩,可面上却是一副没看出来的样子,“耿格格好,这是要出去?” “是的,”耿宁舒脚步不停,“先走一步了,回见。” 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跨出了院门。 钮祜禄格格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一早就等在这守株待兔,就想看看耿宁舒今天要干什么,顺道好跟着一起去,没想到她连话都没让自己说出口。 昨儿在马车里的时候都挺好的,还主动拉着自己打麻将呢,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起了防备之心? 钮祜禄格格回了自己的屋子琢磨起来,她不知道的是,耿宁舒主动邀请她玩桌游是因为人多了才凑得起来,而游湖什么的当然是自己玩就很开心啦。 况且她们之间也不熟,带上一个陌生人哪里玩得尽兴。 苏培盛安排的人就在门外候着,白果见到人惊呼一声,“阿飞。” 可不就是二月出巡京畿时候陪她们出去玩的那位么。 “白果姑娘好记性,”阿飞笑着打了个千,“奴才给格格请安,有什么想玩的您只管吩咐就成。” 上回因为他伺候耿格格玩得高兴,主子爷给了赏,所以这回苏公公一提他就主动来了。 “那今天又要麻烦阿飞了。”耿宁舒见到熟人也挺开心,阿飞懂眼色做事也利落,她最怕来个说教派的,这不许她做,那个又要讲规矩。 没有多寒暄,几人就沿着山路往上,高大的松树配上石板路,清幽非常。 大约是中午的缘故她们一路走过去都没有遇见人,耿宁舒觉得非常轻松,这样一来反而更有游玩的感觉了。 到了地方她放眼望过去,湖的面积很大,在阳光底下波光粼粼的,被窄窄的堤隔成了几个小湖。 湖中有或大或小的湖心岛,四面都种着杨柳,上头建筑风格很像南方的园林,配上水与荷花仿佛穿越到了江南水乡。 走到近处耿宁舒看得更清楚了,这满湖的荷花开得比之前看见的还要茂盛,亭亭而立的荷叶如盖,几乎将整个湖面都给盖住了。 昨晚她跟四爷说过要乘船,阿飞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格格,您想乘画舫还是小舟?” 耿宁舒不假思索地道:“小舟!” 坐那种大船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停在湖边的可是乌篷船,坐在里头游湖这可太有感觉了。 这里她是主子,当然是她说了算,白果先上了船,再扶了她上去,等她们都坐好,阿飞一脚跨上船尾,化身艄公摇起桨来,乌篷船在湖面划开一条线,钻进了荷花丛中。 荷叶长得比船的蓬还高,像一把把撑着的伞,遮天蔽日的,给底下阴凉,耿宁舒看着很是新奇。 看了会儿她还觉得不过瘾,挪去了船头坐着,信手折了一张荷叶倒扣着当遮阳帽,摘起了莲蓬。 “咔嚓咔嚓”清脆的声音跟掰笋时候有的一拼。 白果是知道自家格格是有采摘这个爱好的,就负责帮她将莲蓬收进里面来。 耿宁舒也不是贪心的人,采了几个饱满的大莲蓬就满足了,手上被莲丝缠着黏糊糊的,就着底下的湖水洗了洗手。 湖里的水全是山上流下来的,不仅干净清澈还泛着清凉气,她索性脱了鞋袜踩水玩,晃荡着脚将水高高踢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扬起的水滴在阳光下闪耀着,很有水上乐园的感觉。 她正玩得高兴,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呵斥声,“是谁在这放肆,吵了爷清静?” 是个男人的声音! 耿宁舒连忙收回了脚,钻进蓬里去。能在山庄里的男人,要么是皇帝,要么就是皇子王爷之类的。 听他的嗓音挺年轻的,应该不可能是皇帝。排除了这个答案,其他的人好像就没这么吓人了。 “躲什么?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不懂规矩,主子说话也敢不答?” 站在船尾的阿飞听到有人说话也惊了一下,他明明一直朝着四处观察,没有看到人靠近的。 他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头顶水榭里有个人支着身子趴在美人靠上,想来刚才是躺着的,自己才没看见。 阿飞认出了人,赶紧行礼,“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耿宁舒暗叫不好,这历史上十四爷和四爷虽然是亲兄弟,可感情一点也不好,后期更是死对头,希望现在两人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 她低着头也跟着行礼,“十四爷金安,奴才眼拙没发现爷在这,请爷恕罪,奴才们这就离开。” 耿宁舒想脚底抹油溜了,十四爷却不买账,“既然知道是爷,怎么还不乖乖答话?” 见他没想善罢甘休,阿飞无奈只好报上了家门,“回十四爷的话,奴才几个是四爷府上的,想采些莲子给主子去去火气。” 一听是四爷的人,十四爷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娘今儿找了他来,想让他帮衬下乌雅家几个舅舅,可他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答应。 他不就是嫌舅舅们破落,没有佟佳氏一脉的显赫,所以不愿意认吗? 十四爷气得牙痒痒,又恨自己还没得了权力为额娘办事,自己跑出来散心,没想到又被他府里的人打扰了,他就是故意给自己添堵的吧! “哼,四哥府上最重规矩,要用莲子跟内务府说一声就是了,爷刚才看到你们明明是来玩的,还敢冒充四哥府里的人!” 阿飞忙道:“十四爷明鉴,奴才几个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充的。” 十四爷哼哼两声,“那你们给爷在这等着一步都不许动,我去找四哥亲自来认!” 阿飞欣喜道:“有劳十四爷了。”只要四爷来证明,这桩事就过去了。 十四爷说完就叫来两个侍卫盯着他们这条船,一溜烟跑了。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三人眼看着头顶的太阳缓缓向西落下去,也迟迟没等到十四爷带着四爷回来。 耿宁舒招呼阿飞到蓬里坐,“这里头好歹能挡挡阴凉。” 阿飞摇头,“奴才在这能快些看到主子爷。” 耿宁舒就笑起来,“爷不会来的。” 白果立马反驳,“怎么可能?主子爷不会丢下您不管的,再说了咱们也没犯事呀?” 阿飞也赞同,主子爷这样在意耿格格,怎么可能不来呢? “我不是说爷不搭理我们,”耿宁舒耸了耸肩,“而是十四爷根本不会去告诉爷。” 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等这么久? 即便四爷真的忙道抽不开身过来,让苏培盛过来走一趟也是一样的,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个了,十四爷是成心要捉弄他们。 白果目瞪口呆,“不会吧?十四爷和四爷是亲兄弟,怎么会故意折腾我们呢?” 耿宁舒笑而不语,“等着吧,四爷见不着我们回去,肯定会来找的,到时候就得救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给阿飞扔了个大莲蓬,自顾自剥了莲子吃。还是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吧,免得等饿了。 阿飞接住莲蓬,有些尴尬,他跟在四爷身边的时间久,自然比白果知道两兄弟之间其实关系并不好,耿宁舒说的是真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49节 要是在外头他还可以用功夫来解围,可这是在大内侍卫面前,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坐下了。 现在只能盼着四爷早点回到院子里,找不到他们然后来寻了。 第63章 白果默默祈祷着四爷快写回去,可偏偏他今儿被太子爷叫了去,没脱开身。 不知晓终点的等待最为折磨,阿飞和白果急得都坐不住了,时不时探出头去外头张望,希望有人路过能看到他们给解个围,可左等右看的,压根就没人过来。 下午的阳光更是晒人,还好乌篷船有顶蓬遮阳,伸手就能用荷叶拘起清凉的湖水消消暑气,否则真要被烤干了。 耿宁舒吃了半个莲蓬补充了些水分,打着个哈欠靠在蓬壁上,拿荷叶遮了脸休息。 咸鱼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这个时候光着急也没用,不如保存体力静等,天黑之前总会有人来救的。 核桃在院子里将行李都收拾好,太阳挂在西面的山麓上缓缓下坠,袁有余第三趟跑过来问:“格格还没回来吗?” 耿宁舒昨天还特意说了下午要吃西瓜冰粉的,结果这都快晚膳了还没吃上。 核桃觉出不对劲来了,格格那性子,别的事儿可能不准时,可是说好了要吃什么是绝对要吃到嘴里的。 游湖需要这么久吗? 她不敢掉以轻心,找了院子里管事的太监去给苏培盛传话,苏培盛一听是耿宁舒的事情,哪里敢怠慢,趁着给四爷上茶的工夫,给他使了个眼色。 四爷找了个空档出来,“什么事?” 苏培盛小声道:“耿格格屋里的宫女来传了话,说格格现在还未归,不知是不是来找您了。” 她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给主子爷传递了耿格格不知踪迹的信息,万一是耿格格自己贪玩误了时间,那也算不得谎报情况,不会担了罪责。 四爷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只剩最后一丝余光,马上就要黑了,这时辰放在往常她应当是用晚膳了。 他的眉头稍稍拧起,“你派去跟着的人呢?” “奴才去问过,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应当还是在湖那边,那边也没听说有情况。”苏培盛也很是不解。 四爷思索了一下,“派人去几个湖看看,动静小些。” 苏培盛立刻去办了,没一会儿就有人回来跟他汇报,他听完原因恍然大悟,又端了一叠茶点进去。 这回他的脸色更怪了,四爷眉头一蹙,难不成真出什么事了? 太子爷见他这么频繁地送东西进来,笑道:“四弟怕是饿了吧?都怪孤,抓着你说了这么久,走,哥带你用膳去,正好逮一头鹿做你爱吃的炖鹿肉。” 四爷拱手,“二哥太客气了,我这就是肠胃不大舒服,回去喝点清粥就成,那鹿再养些肉我下回再吃。” 他推脱了饭局,出了太子的住处就着急问:“怎么回事?没找着?” 苏培盛不敢隐瞒,“去到湖那边立马就找着了,人都没事,听说是惹了十四爷不高兴,被拘在湖中呢。” 是十四搞出的事情? 四爷来不及深思,快步往湖边走去。 到的时候他们的乌篷船正好靠岸,阿飞和白果面色通红满头都是汗,衣裳贴在身上狼狈极了。 耿宁舒还好些,不过在太阳底下晾了这么久,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爷来了。”见着四爷,她露出一个获救的笑容,可笑意还未盛放开来,她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开玩笑,要真跟没事人似的回去了,那她这一下午的罪不就白受了。 “格格!”白果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扶,可四爷比她还快一步,将人搂在怀里,亲自将她抱回了正屋。 苏培盛早就差了腿脚快的小太监叫了府医来,把了脉又测了温道:“午后烈日最为毒辣,格格水米未进,暴晒之下以至于虚弱晕倒,宜多饮些温水,用些好克化的食物,以免引起肠胃不适。” 核桃听完立刻去吩咐膳房了,四爷则盯着耿宁舒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瞧,等府医退下之后,他将她的袖子和裙摆掀起来,眉心拧起。 只见她的手脚上全是蚊子咬出来的包,红彤彤的,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四爷抬脚去了外间,阿飞和白果跪在地上,两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不过耿宁舒后面说十四爷的那些话他们自动剔除了。 听到他们自报了家门还继续被为难,四爷就知道十四是故意的,脸色很不好看,也知道耿宁舒是因为早上的事被迁怒了。 他也不是不想给乌雅氏体面,可那些人好吃懒做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他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没护好主子,白果拉下去打五个板子,阿飞十个。” 耿宁舒听到他们要挨打,立马不装晕了,悠悠转醒,“爷……” 等四爷进来,她虚弱地求情,“爷别罚他们,他们都想掉进水里引人来,是奴才不让的,奴才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阿飞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耿格格为了让他们免受责罚,竟然在主子爷面前说谎。他咬着牙,目光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四爷能理解她的想法,要是真落了水,传到皇阿玛耳中就是兄弟不合了,对他和十四都没好处。 她这样识大体,自己却遭了大罪。 “爷定会替你好好教训十四一通。” 耿宁舒也轻轻摇了摇头,“十四爷不过是跟奴才玩闹罢了,爷别放在心上,要是让十四爷觉得您为了一个奴才去兴师问罪,难免伤了兄弟情分。” 他跟十四爷又不亲,能怎么教训呢,不过是训斥几句罢了,不痛不痒的,她觉得不够痛快。 这口气要是就这么出了,那这事儿就彻底翻篇过去了,她的罪就白受了。可越是不当场发出来,这股气就越是能憋在心里记着,她要让四爷在小黑账上记十四爷一笔。 以后他们每次起冲突的时候,四爷都能翻一翻旧账增加怒气值,这才解她今日被困之气。 四爷不知道她心中这些腹黑的小心思,听到她这么说,目光更是幽深,半晌摸了摸她的头,“委屈你了。” 山上的花蚊子特别毒,到了晚上耿宁舒的手上又红又肿,痒得难受,府医没什么法子,只能用冷水敷着,还好章安泽之前研制了几瓶紫草膏,涂在上头能消解一会儿。 她就连睡着了也难受地哼哼唧唧,四爷轻手轻脚给她涂上,又轻轻吹气,总算让她舒服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看着她这样受罪,他心里对于十四更是多了点怪罪。 * 十四爷那边还不知道自己被耿宁舒坑了一道。 耿宁舒一行人刚下船,他身边的人就给他汇报了。 “里头还有个四爷后院的格格,一下船就晕过去了,让四爷直接抱回去的,想来还是有几分宠的。” 十四爷登时坐了起来,“那是四哥的女人?” 耿宁舒打扮素净,回话的时候都没抬起头,他又没仔细看,当时就没瞧出来。 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他连忙又问:“他们真在那晒了一下午?” 汇报的人点头,“是的,到天擦黑了船才靠岸。” 十四爷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没想到他们几个竟然这么老实,自己说不让他们动就真的没动。 不过他可不会主动去跟四爷道歉,最多等他来问的时候,自己说没找着糊弄过去就是了。 毕竟几个奴才而已,四哥还能罚他不成? 接下来几天,十四爷就在等四爷来兴师问罪,可偏偏四爷就当没这回事儿似的,连提都没提过一嘴。 想来那个格格也不得宠爱,完全没有给她出气的意思,十四爷就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 * 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钮祜禄格格隔天就过来关心了,“耿格格如何了?” 耿宁舒身上不太舒服,不想跟她们打交道,就让核桃挡了回去,“钮祜禄格格见谅,我们格格昨儿发了些疹子,一夜没睡好,现在正补觉呢。” 钮祜禄格格知道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纠缠,回去了。 四爷晚上回来,先去看耿宁舒,正好撞见钮祜禄格格在她门口,“这个玉容膏,是京中有名的药方,最是清凉祛毒,用了还不留疤。”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钮祜禄格格才发现他来了,给他行礼,“主子爷吉祥,奴才没见着您过来,请爷恕罪。” 四爷抬手让她起来,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这玉容膏据说是百年老方,用的都是珍贵药材,价值不菲。” 钮祜禄格格温婉笑道:“奴才头一回跟着爷出门,这一路上全靠着耿格格照顾,只要能帮得上忙让她身上舒服些,奴才这点不算什么的。” 这一波好感刷的,四爷果然受用,“既然你们投缘,就多过来坐坐。” 耿宁舒在后院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不算多,那个武格格他调查过,在寺里是自尽投水的,他很是不喜,只不过耿宁舒愿意跟她一块玩,他就没有多加阻拦。 要是这个钮祜禄氏能跟她相处的好,他不介意给她点体面,让她成为耿宁舒的助力。否则像耿宁舒这样纯粹的性子,哪里敌得过福晋和李氏。 钮祜禄格格笑着行礼,“耿格格不嫌弃奴才乐意之至,奴才还有个驱蚊虫的荷包没绣完,先告退了。” 初步得了四爷的好感,她送东西的目的就达成了,很有分寸地主动退下,没有夹在他们中间惹人嫌。 这有眼力见的做派让四爷很满意,觉得她更适合待在耿宁舒身边了。 四爷进去看了耿宁舒,她靠在榻上看话本,手臂上的肿块是消下去了,不过大片大片的红疹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还难受不?”他小心地看看。 耿宁舒皱了皱鼻子,“还行,不碰到就不痒了。” 就因为这个,她吃饭还得忌口,给十四爷的小黑账上再重重划上一道! 既然耿宁舒是这个样子,四爷就没有留宿,免得又让她睡不安生,跟她说了会儿话,吩咐人好好伺候着就回去了。 还没进主屋的门,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门外,一把甜腻腻的嗓音,“给主子爷请安,奴才做了绿豆汤给您解解暑。” 马氏做作地扭着身子,故意凹出一个角度来展示自己姣好的身材。她花了大价钱从膳房打听到四爷爱喝这个,特意做了送来。 耿宁舒这会子病了没法侍寝,那正好是她的机会。 四爷皱着眉大步路过,没搭理她,结果马氏直接身子摇晃了一下,往他身上跌过去。 他平时最厌恶的就是这样争宠的招数,顿时大怒,一脚就踹了过去,“滚!” 他本来就不待见马氏,因为气着李氏才答应的,要是她规规矩矩的,也就能保存几分体面,偏她要撞到枪口上来。 这种德行的人,李氏也敢送到自己身边,真当他是外头那些逛勾栏瓦舍的男人了么,四爷气上加气。 “哎哟。”马氏这回是真摔倒了,咕噜噜直接滚下了楼梯,又惊又惧地爬起来回了自己屋子,想了一整夜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没做对。 采薇将这件事当成个笑话说给了自家主子听,钮祜禄格格净好面,拿干净的纱布按在脸上轻轻拭干水分,再从瓷罐子里挖出玫瑰香的面脂轻柔地给自己抹上。 等做完了这一整套,她才不屑地嗤笑道:“下贱出身的东西,果然上不了台面。” 四爷不重女色,光靠那种勾栏院里的下流招数是不行的,得要攻心才行。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0节 “睡吧。” 她吹了灯,很是心情舒畅地躺下。 耿宁舒现在没法侍寝,马氏又是个不中用的,那她的机会就来了,她得睡饱保持最好的状态留住四爷。 钮祜禄格格眼中精光闪闪,斗志昂扬。 第64章 有了四爷金口一开,钮祜禄格格来耿宁舒的屋子更勤快了,今天送个防蚊虫的香囊,后天拿两块自己绣的帕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这份热情耿宁舒有些难以消受,大多时候都用在休息的借口将人挡了回去,可还是难免有几回避不开的。 好在钮祜禄格格并不聒噪,耿宁舒不搭理她看话本,她就在旁边绣东西,安静得仿佛没这个人,耿宁舒也就当她不存在了。 茶汤有些淡了,白果出去换茶叶,核桃过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也出去了,拉着她轻声交代,“以后钮祜禄格格再过来的时候,你多盯着点,别让主子爷总跟她说上话,免得给她机会使什么手段。” 白果有些不明所以,“会吗?她不是来讨好格格的吗?还敢跟格格抢人?” “小傻子,你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核桃好笑,“她是知道咱们格格在主子爷心里有分量,这才专门做出对格格好的样子,好叫主子爷爱屋及乌,这招可比马氏的做派高明多了。” 白果挠了挠脑袋,还是有些想不通,“可是主子爷一来她立刻就走了呀,也没见她耍什么招数。” 核桃一指头戳在她的脑门上,“那你好好想想,她每回来是不是都能让主子爷看见?她要跟之前宋格格似的安分在自己屋里待着,八成到了回去那天都没机会见着面。” 白果回忆了一下,确实是这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钮祜禄格格的心机也太深了吧!” 她生气地握起了拳头,“以后我堵在门口,再也不让她来了!” 核桃赞许地点头,“格格现在身上难受,想来也没什么精神对付她,咱们得好好帮格格守住!” 两人将手握到了一起。 除了她们俩,还有一个人也贼烦钮祜禄格格总是过来。 “蹭吃蹭喝没个完了!”袁有余骂骂咧咧地将做好的两份西瓜凉粉放进提篮里。 他本来只用做耿宁舒一个人的点心,可钮祜禄格格一来他总不能两幅面孔对人,也不好丢了耿格格的脸面,只好多做一份。 累倒算不上,就是觉得好东西白白便宜了她。 袁有余偏心地把加了西瓜最中间最甜果肉的那碗,放在了耿宁舒面前。 “有劳袁大厨了。”钮祜禄格格笑眯眯的,和气地道谢。 知道有劳就让我以后别再准备你的份,在这假惺惺。袁有余心中冷哼,嘴上礼貌地回了句,“这是奴才应该的。”就下去了。 耿宁舒已经端起凉粉吃了起来,钮祜禄格格看着自己手边的小碗,若有所思。 绯红鲜亮的凉粉上放着一段圆润可爱的薄荷叶芽儿,盛放在用冰做的碗里的。冰碗上面还雕出了几朵花,晶莹剔透的,像是件精巧的艺术品。 她昨儿是听见耿宁舒点名要吃冰的,当时主子爷很坚决地说不让。 所以最后……他还是退让了么。 钮祜禄格格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凉粉口感弹润,混合着果汁和西瓜,凉爽又清甜。 她这阵子也吃了好几回这边的点心,滋味比起自己那边的胜过好多,甚至有几样比在福晋正院里吃得还好。 看来,得宠还是有特权的。 钮祜禄格格姿态优雅地吃着,心中想要争宠的信念更加浓烈。 * 四爷因为没给耿宁舒出气,这阵子可以说是对她更加百依百顺,送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过来,让她不仅西瓜自由,还零食自由了。 就这么不见光又忌着口休养了好几天,她身上的疹子终于全部退了。 白果仔细给她检查了一遍,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还好没留疤。” 章安泽不在,没人能查验东西,耿宁舒连钮祜禄格格送来的玉容膏都没敢用,她还暗自着急了好些天。 耿宁舒终于熬到头了,她想也不想,当晚立马吃了一顿麻辣火锅来犒劳自己。 她细细品尝美味,直到四爷回来了还没吃完,“不是说了不许吃辛辣的东西?” 耿宁舒被抓包也不慌张,“已经好了!不信你问核桃和白果。” “真的?”四爷有些怀疑,“那我得亲自检查一下才相信。” 核桃和白果憋着笑,低着头赶紧下去了。 屋里很快就热情似火,比还沸腾着的火锅更加。 到了后半夜,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耿宁舒终于得以脱身,听着雨声很快入眠了。 睡了好些天补足了精神,第二天四爷刚出门她就起床去外头逛了,看到草坪上有小小的蘑菇冒出来,耿宁舒忽然想起了什么,“山林里是不是有菌子?” 核桃都来不及阻拦,白果就点头道,“这时节应当是有的。” 果不其然,耿宁舒立马进屋换了绣鞋,提着篮子就快步就往山林去了。 一个嘴巴快,一个行动更快,核桃无奈叹气,只能跟上。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她哪里还敢让白果单独跟着耿宁舒出去,一道出去起码不用留在这瞎担心。 耿宁舒朝着山的方向过去,空气里飘着一股湿润的树木和泥土的味道。她没有走石头铺好的路,专挑没路的地方走,竟真让她找到了不少蘑菇。 它们顶着小帽子从湿润的泥土里钻出来,还沾着露水,水灵灵的可爱极了。 她上辈子只看过采蘑菇的视频,没有亲手采摘过,很是激动。 只是她认不出这些到底有没有毒,就摒弃了那些颜色长得格外靓丽的,挑了些朴实无华的全摘回去了。 到时候再让膳房的人认一下就好了。 摘起蘑菇来,耿宁舒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一路走进了山林的深处,她远远望见前方松树底下长了一圈的蘑菇,惊喜地奔过去,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暴喝,“是谁在那儿?” 耿宁舒脚步一顿,抬头望过去,只见侧面山上乌压压的全是人,她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她到了行宫里就出了两回门,难不成两次都要撞上什么人? 核桃和白果也懵了,耿宁舒赶紧拉着她们缩了脑袋尽力低下身子,真想当场变成一颗蘑菇。 她很努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可惜挎着刀的侍卫拨开树枝很快找过来了,厉声质问:“鬼鬼祟祟的,你是什么人?” 耿宁舒非常老实地交代,“奴才是路过的,这就走。” 但哪能是她说走就能走的,树丛对面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带上来。” 耿宁舒叹了口气,知道逃不过了,只能被赶着往外走去,眼睛瞄到人群里有一道明黄色,她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将核桃白果给挡在了身后。 她没再抬头,走到近处立刻行了大礼,“奴才误入这里,还请贵人恕罪。” 什么罪该万死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万一真的把她砍了怎么办。 话音还未落,就立刻有一道尖利的声儿纠正她,“大胆!见了万岁爷还不跪下磕头?” 耿宁舒心里顿时被一万匹马奔腾而过,不是吧,上次撞见了十四爷还不够,这次随便走走竟然撞到了康熙爷。 累了,毁灭吧。 她老老实实跪下磕头,四爷宠着她平时都不让她磕头,她没什么经验一下子下去磕得重了,身子晃了晃,“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奴才不知万岁爷在此,冲撞了您,还请万岁爷恕罪。” 四爷一看见是她就狠狠皱了眉,她怎么会在这?可看她磕头摇晃,又有些心疼,想必她是乍然见了皇阿玛吓坏了。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上前拱手,“禀皇阿玛,这是儿臣府里的妾侍,年纪小平日里贪玩,是儿臣没有管教好,还望皇阿玛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不是刺客什么的,康熙爷本来就没想重罚,不过看平时刻板老成的老四这么着急护着自个儿的女人,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不由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耿宁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乖乖回答:“这时节雨后山林间会有菌子生长,奴才就想着来摘一些。” 旁边的四爷脸都有些绿,就为了这个? 康熙爷看着他这样,有些好笑,“老四平时都不让人吃饱饭的吗?竟要你自个儿出来找食儿?” 四爷还没开口,耿宁舒就抢着说:“不是的,主子爷对奴才很好,是奴才自己嘴馋。主子爷让奴才守着规矩在院里待着,是奴才自个儿偷偷乱跑出来的。”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四爷了,她得先把四爷给摘出去。 听到她在这样害怕的情况下还要替自己说话,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真是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哈哈哈,”还有人自己承认嘴馋的,康熙爷爽朗笑道,“这雨后山林间的菌子最是鲜美,是个会吃的,不愧是老四府里的。行了,你下去吧。” “让皇阿玛见笑了。”四爷眉毛抽动,他在兄弟间打着天下第一闲人的名号不参与争斗,耿宁舒这误打误撞的,竟将他的这份“闲情逸致”坐实了。 耿宁舒一听康熙爷这话,就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保住了,她来不及喘口气,谢了恩之后就低着头赶紧溜了,一刻都没敢多停留。 三人一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院子里,关上房门,白果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地只会说:“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核桃稍微好些,不过两条腿也是抖得厉害,她虽然在宫里服侍了许多日子,可从来都没见过万岁爷,居然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了。 耿宁舒一颗小心脏跳得飞快,给自己倒了两碗水咕嘟嘟喝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刚沉沉吐出一口气,四爷回来了。 这次不同于之前见到的样子,他今天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第65章 核桃和白果连忙跟他请安,可还没蹲下就被四爷喝住了,“出去。” 两人的心俱是一抖,核桃动了动嘴唇想为耿宁舒说句话,却被她给打断了,“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都很是担心地看了耿宁舒一眼,低着头出去了。 入府快一年了,这还是四爷头一回在她面前这样疾言厉色的,看着他那紧绷的脸色,耿宁舒抢先服软,“爷~奴才知道错了。” 只要我认错的速度够快,责罚就追不上我。 四爷斜了她一眼,看她在偷偷瞄着自己,就知道这话没多少可信度。 他背着手站着,“那你说说,错哪了?” 耿宁舒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上山摘菌子又不犯法,只是运气不好了那么一点点,谁知道会这么巧撞上康熙爷呢。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1节 她想了想,软着声音道:“惹爷不高兴了,就是奴才最大的过错。” 油腔滑调的,四爷冷哼了一声,不过想起她刚才在皇阿玛面前极力为自己说话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来骂她。 “怎么,昨晚还说自己虚弱不堪,今天倒是能满山跑了?” 耿宁舒顿时心虚,在床榻上的时候要不这么说,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的边缘,轻轻摇着,“爷,奴才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耿宁舒甚少露出这样撒娇的模样,四爷一张冷脸险些有些崩不住。 她的手指上还沾着采摘时候留下的枯叶碎屑,衣裳被露水打湿,沾上了很多泥点子,秀发中间门还扎了几根杂草,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四爷教训不下手了。 他其实也不是生气她跑出去玩,只是有些后怕。 当她被带到御驾前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似的。万一侍卫们以为她是刺客,在发现的时候当场就将她斩杀了,或是皇阿玛心情不佳处置了她,那她就从这世界上,从自己的身边彻底消失了。 耿宁舒见他皱着眉久久不说话,就垫着脚轻轻在他颊边啄了一口,软软地哄他,“爷别生气了,晚上给您做菌子宴吃,可好吃了。” 连哄人都不会,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捉住她,重重咬上了她的唇瓣,吃这个才能消气呢。 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这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两人正在难舍难分,院子里钮祜禄格格步伐端庄优雅地朝耿宁舒的屋子走来。 她早上就来过一次了,没想到耿宁舒今天这么早就出门了,扑了个空,现在主子爷来了她当然得露个面。 看到她过来,白果摩拳擦掌地打算等她走近了赶人,没想到苏培盛先从墙角拐了出来,“钮祜禄格格吉祥,您这是来找耿格格的?” 钮祜禄格格笑着颔首,“苏公公好,前些日子耿格格觉着有两柄凉扇的纹饰不好看,我就给她换了换,这不刚弄好就准备给她送过来。” “钮祜禄格格有心了,”苏培盛给白果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接过来,等会呈给你们格格?” 钮祜禄格格唇边的笑意僵了一下,这是不打算让自己靠近的意思,她看着窗户眼神闪烁,难不成耿格格和主子爷现在正在里面…… 可这还是青天白日,四爷那样重规矩的人会做这样的事? 她正觉得不可思议,里头耿宁舒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明明只是很轻的声音,落在钮祜禄格格的耳朵里却如格外响亮和刺耳。 苏培盛和白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们不可能没听见,想来是原本就知道的。 钮祜禄格格面色发白,瞬间门觉得自己站在这就像个丑角,很是难堪。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勉强保持住镇定,“要是耿格格不满意的话,再与我说就是了。” 等采薇将凉扇交到白果手里,她撑住一口气回到屋里,这才摇晃着扶住墙壁支撑了身体。 没有见到耿宁舒的宠爱时,钮祜禄格格的心态还好一些,可当隔着这么一堵墙几乎是直面正视他们的恩爱,她还是有点扛不住。 白果见她铩羽而归,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得意地扬起了脑袋。 耿宁舒被四爷抓着胡闹了一通,等缓过劲来来已经夜幕降临了。 “啊!我的蘑菇!” 四爷已经穿好衣裳人模狗样地坐在桌前看书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的荒唐。 他闻言道:“已经拿去送给皇阿玛了。” “什么?!”耿宁舒吓得差点从榻上滚下来,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要冲出去。 “完蛋了完蛋了,那些是我乱采的,不知道有没有毒蘑菇,爷您赶紧快些去拦下来!” 这要送上餐桌,不是谋杀皇帝的大罪吗,她和四爷都得死翘翘。 不会吧,难不成因为自己的出现,四爷不仅当不成皇帝还要英年早逝? 四爷一把将她搂住了,“你这副模样就想出去?” 耿宁舒急道:“万岁爷那边重要啊!” 四爷把她抱回榻上,很是无奈,“爷会这么蠢?” 送给皇阿玛的东西他肯定是慎之又慎,而且他也没动耿宁舒采的那些,从山上回来的路上他就让苏培盛找人另摘了新鲜的蘑菇送过去。 耿宁舒摘来的那些,他才舍不得送给别人呢,即使这人是他的亲爹。 听到他这么说,耿宁舒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是她急忘了,她能想到的事情,机智如四爷会想不到吗? 康熙爷那边刚午睡醒,就听梁九功来报,“万岁爷,四阿哥给您送了一篓子新鲜的菌子来,说是他那位妾室亲自采了献给您的。” “哦?”康熙爷挑起眉,有些奇怪,“为何当时不给朕?” 梁九功笑起来,“奴才也这么问了四阿哥,他说是那妾室怕采着有毒的,不敢直接给了您,回去特意找厨子细细看了,又亲自拣了些吃过没事才敢呈上来给您。” 康熙爷的眉头舒展开来,这话他没有全信。 要么是老四听到自己说了鲜菌子好吃,才特意从她那抢了来的,那位妾室要真有这样的心思,那爷是她平日里从老四那耳濡目染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老四的这份孝心都让他很受用。 康熙爷朗声笑道:“既如此,赶紧拿下去让人趁着新鲜做了,好好做,别糟蹋了老四的心意。” “对了,再给老四屋里那个,随便送点小玩意去。” 上了年纪以后,他更是希望父慈子孝,既然老四是借着妾室的名儿送来的,他赏给妾室东西,也就是赏了老四。 耿宁舒得了个珊瑚的扇坠子,高兴地立刻挂在了自己每天戴着的荷包上。 四爷有些不是滋味,“爷除夕送你那个玉坠子,倒没见着你挂上。” “爷的心意,奴才自然是珍藏好的。”耿宁舒确实是放好了,等四爷登基了再拿出来用,现在是康熙爷在位,当然是带他送的当护身符啦。 四爷的临机应变,给耿宁舒刷了一波好感度,这次幸好是他在能救她,万一这爱闯祸的小姑娘再遇上事情,想来有了这次的献礼,好歹能沾点皇阿玛的脸面。 耿宁舒这边的晚膳自然就是吃这些鲜菌子了,袁有余将不同品种的菌子分拣出来,做了不同的口味。 竹荪拿来炖土鸡,清澈泛着一层鸡油的汤,她也不直接喝汤,夹上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竹荪放进嘴里,一抿,又鲜又香的汤便在嘴里蔓延开。 等鸡汤滑下了喉咙,留在嘴里的竹荪也不逊色,依旧保持着爽脆的口感,唇齿都是享受。 爆炒杂菌看着乱糟糟的一盘非常粗犷,带着润润的猪油香,令人食指大动。 菌子里有带着清冽松针香气的,有散发浓郁肉香的,还有飘散奶油香气的。各种菌类不同的味道在嘴里交汇融合,像是吃下了一座刚下过雨,还带着迷蒙雾气的小森林。 袁有余担心他们吃不饱,还特意做了一道鲜菌饺子。肥厚的菌子剁碎了跟分肥七分瘦的肉馅儿搅和在一起。一口咬下去,仿佛在嘴里爆开了一颗鲜味炸弹。 晚膳前两人还运动了一番,这下吃起来更是香。 耿宁舒直接吃撑了,抱着自己的肚子在榻上揉着,脑袋晕乎乎的,“这样的美味,不愧是差点拿命换的,值了!” 四爷光是炒菌拌饭就吃了两碗,此时也是饱得不行,拉着她去外头兜了两圈消食,这才回屋歇下。 之后的几天,小倒霉蛋子耿宁舒都没敢再出门了。 四爷听说以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爷又没拘着你不让你出门。” 耿宁是摇头,“为了奴才的小命着想,还是在屋里坐着吧。头一回遇见十四爷,第二回遇到万岁爷,这行宫里还有这么多爷呢,碰上哪一个奴才都得屁滚尿流。” 四爷看着她,“还有好几个月才回京,这么长的时间门你都能憋的住?” 他眼见着耿宁舒的小脸垮了下来。 “你还想去哪?”四爷笑起来,“爷今儿休沐,陪你出去。” 耿宁舒想了想,“奴才想去泡温泉。” 那天上山她浑身酸痛还没好呢,这屋里的浴桶不太得劲,可不得去泡个汤松松筋骨。 四爷诧异,“哪有人大夏天去泡温泉的?” “就是因为没人去,才想去。”耿宁舒皱了皱鼻子,虽然四爷在安全有保证,可她不想再撞上哪个贵人了,下跪磕头这种仪式,能避就避了吧。 不过四爷话虽然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还是陪着她去了。 第66章 热河行宫的命名,就来自于途径此处的河流上游有一处温泉汇入,即便是寒冬也不结冰冻。 耿宁舒准备了一些零食,就跟着四爷出发了。 到了之后她才知道,这里的温泉也是分等级的。康熙爷御用的泉他们自然是不能踏足的,只能用次一级的。 好在这个时节的温泉冷清的很,偌大的地方只有几个日常洒扫的宫女太监,耿宁舒也不必担心会泡到别人用过的洗澡水。 管事的太监来给她介绍,“里头有专门美容养颜的花瓣牛奶池子,也有安神名目的决明子人参池,室外有个土黄色的池子,那里头不是泥水而是硫磺池,能细腻肌肤,贵人也可去试试。” 花样还挺多的,耿宁舒点点头,对着四爷道:“辛苦爷带奴才过来,那奴才就不打扰您清静了。” 这院子里有树有花也有地方看书赏景,她就自行去换衣裳了。 四爷没想到她用完自己就丢,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唇角勾了勾。 耿宁舒一进去看到的是牛奶池,里面已经预先撒好了新鲜的花瓣,随着水波荡漾着。 这可比屋里的木头浴桶宽敞多了,她一步步走下水,温热的泉水立刻包裹上来,从小腿到全身。 “呼……”耿宁舒很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核桃蹲在池边将水一下下舀到她的肩头,水流滑下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的肌肉都被抚平了。 泡过一阵之后,她又换了个养身池试了试。水里飘着参片和决明子的热汤,看起来像极了她平时喝的中药,偏偏味道还浓郁,更像了。 耿宁舒瞬间感觉这是个中药罐子,她也煮在里头似的,有些烫脚地赶紧上来了,去了最后一个硫磺池。 一看见她就明白为什么管事宫女会格外多提一嘴了,这个池跟另外两个平静的池完全不一样,里头黄褐色跟泥一样的水还在咕嘟嘟翻滚着,好像泥浆。要不是先解释过,她还真认不出这也是个温泉。 白果就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这真的不是泥塘子吗?” 耿宁舒也压低了声音回,“来都来了,就算是个泥塘子也滚滚看。” 这次是因为自己得了宠才能出来,谁知道明年又是什么情况呢,先玩玩再说。 泥浆池子在室外,还是露天的,耿宁舒裹着巾子四处看了看,还好周围都栽了茂密的树,枝繁叶茂的将这里遮挡地严严实实,还挺有意思的。 看不到池底的情况,她扶着核桃白果的手小心探脚下去,摸索到了台阶就很轻松地下去了,底下沿着池壁一圈还有坐的地方,她坐着水位到前胸,刚刚好。 这里的空气比里面更好,也没有闷热的感觉,吹着凉风,听着鸟鸣,看着蓝天白云,她靠在光滑的池壁上,舒服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耳边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耿宁舒以为是白果发出的,就安心躺着没动,结果却听见了下水的声音。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2节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出现的人惊到坐直了身体,“爷?您怎么过来了?” 四爷挑眉,“这池子我不能泡?” 耿宁舒摇头,“您不是不感兴趣吗?” 四爷理所当然道:“爷现在又有兴趣了。” 好吧,谁让您是爷呢,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耿宁舒腹诽一句,拿了巾子起身把自己包起来,“那奴才就不跟您抢了。” 她抬腿想往台阶上走去,没想到被他捉住了足,一把拉了回来,跌进了他的怀里。 “不必,爷不是小气的人,分你一半。” 耿宁舒身上的浴巾吸了水散落下来,两人身子贴到了一起,她大惊,这是要鸳鸯浴的节奏? 还好四爷没再继续,很快松开了手,学着她刚才的模样靠在那闭上了眼,“陪爷躺会儿。” 最近太子爷跟皇阿玛的矛盾越来越多,一点小事都剑拔弩张的,搞得他每次都要紧绷着精神。难得不用去面对这些事情,他也趁机放松一下。 耿宁舒看他没想做什么,也就重新躺了回去,毕竟这池子虽然看起来脏兮兮的,比之前几个确实舒服许多。 两人泡完温泉之后,确实感觉全身的筋骨都松了,耿宁舒用清水冲了澡,摸着皮肤都滑嫩了不少。 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太饿了。好在耿宁舒有先见之明多带了一些,他们把零食吃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回去。 回程换了一条路走,耿宁舒忽然听到路边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这剧情她熟,她有些惊弓之鸟地退了两步躲到了四爷的身后。 四爷好笑,停住了脚,就见里面钻出一头小鹿来,小小只的,懵懂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是可爱。 “呀,小可爱,你是从哪里来的?”耿宁舒立刻不害怕了,还拿出了自己的水果来喂它。 四爷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阳光穿过树枝,光影打在她的身上,她倒比这头小鹿更像误入山林的精灵。 知道这边有小鹿以后,耿宁舒连着来喂了几次,回去的时候还能摘一把平原上的小花。 这天回来,钮祜禄格格来了她的院子里,“耿格格,明日就是乞巧节了,这院里如今就我们两姐妹,不如一块穿针赛巧吧?” 耿宁舒说:“你手艺比我可好多了,我先认输。” 她是真心实意的,钮祜禄格格隔几天就往自己这送点她的手艺,就自己这点针线工夫,比个什么。 再说了,要是有她一块,那核桃和白果就没法跟自己一起玩了。谁亲谁疏,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这样直白的拒绝让钮祜禄格格很是诧异,难不成自己来的太勤,被她忌讳了? “耿格格谦虚了。”她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就回去了。 等她一走,白果就在后头眉飞色舞的,“格格干得好!” 核桃还记得耿宁舒退化的女工和手艺,觉得是去年病中没有拜织女的缘故,这次一定要让她拜。 剪纸、绣花、炸巧果,也全都安排上。 耿宁舒倒是对巧手这点没什么愿望,不过这些活动现代早就没有了,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跟着一起玩了起来。 白果已经在月下摆好了瓜果,三人还有模有样的躲在了花藤架子底下,要偷听牛郎织女的谈话。 “不知道天上的喜鹊够不够用。” “你说人家夫妻俩见面,那头老牛凑什么热闹,它又没媳妇儿在天上。” 白果拉着核桃絮絮叨叨地说着,耿宁舒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自己是织女,在凡间干了这么久家务,又受了生孩子带孩子的苦,回到天上以后简直爽爆了,还见什么牛郎呢。 过了两天,耿宁舒起来,发现早膳是一碗面,有些诧异,“只有这个?” 她什么时候失宠了吗,只有这个待遇。她抬头才发现核桃白果两人都在捂着嘴笑,有些不明白了,“什么意思这是?” 白果最先破功,“好格格,您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耿宁舒这才想起来,农历七月初十,确实就是耿氏的生日。 她当初穿过来的时候,也是这天,这也是她的重生之日。只不过当时因为这具身体重病,并没有庆祝过,她就没怎么记住。 耿宁舒有些感慨,自己穿过来竟然已经有一年了。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果然躺平的人生就是快乐。 “看我,连这都忘了。”她笑起来,夹起面条吃进嘴里。 白果紧张道:“格格小心点,这是长寿面,千万别咬断了,要一口吃完哦。” 那必须,她可是要长命百岁熬死雍正的人! 耿宁舒呲溜溜将一根长长的面条吃完,嘴都酸了,看来袁有余也是想她活得久一些。 难怪早膳没有再准备其他的东西呢,这一根就足够饱了。 既然是生日,耿宁舒心思又活动起来,“怎么能不吃一口蛋糕呢?” 她就去找了袁有余,跟他形容了一下松软绵密泡沫般的奶油,没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这就省下了很多复杂的步骤。 耿宁舒又交代了蛋糕胚子的做法,香软的蛋糕烘烤出来,再糊上奶油放上水果,一个虽然有些丑,但是好吃的奶油蛋糕就做成功了。 四爷晚上没回来吃,晚膳是她一个人吃的。 耿宁舒要了一根细蜡烛插上,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许了个愿,“每天都能开心躺平直到一百岁”,然后吹掉了蜡烛。 核桃和白果都没见过这样过生辰的方式,很是新奇地在旁边看着,她就将蛋糕切开给她们分了。 耿宁舒还给四爷留了一块。 四爷看着这一坨奇怪的东西,有些没食欲,但她是特意留给自己的,就硬着头皮吃了一口,香甜松软的意外挺好吃的。 “这又是什么新吃食?” 耿宁舒解释道:“叫蛋糕,是洋人庆贺生辰的。” 四爷吃蛋糕的动作顿了顿,“今儿是你生辰?” 耿宁舒点头。 四爷就有些愧疚,他不仅不记得,还没给她办,更没回来陪她庆祝,他握住了耿宁舒的手,“是我回来晚了,你有什么想要的?” 耿宁舒想了想,吃喝玩乐都有了,不必求,她真正想要的自由生活却是求了都不可能拥有的。 不过这许愿的机会都送到自己手上了为什么不要,她就说,“金子吧,能买东西。” 金子比男人靠谱多了,男人的宠爱转眼即逝,可攥在手里的金钱却是实打实的。 四爷被她这个答案逗笑了,“你这个小财迷。” 他立刻吩咐苏培盛,“写信回去,让张连喜往耿格格院子里送一百两金锭子。” 一块蛋糕换一百两金子,大赚!耿宁舒喜笑颜开,连晚上做梦都是躺在金砖上的。 第67章 在热河行宫避暑了大半个月,就到了启程去木兰的日子。 耿宁舒刚踏着台阶走到马车上,就听到后面吵吵闹闹的。她探出头去看,是马氏在大声嚷嚷,“我跟着主子爷一块出来的,你们敢不让我上车?” 负责那辆车的太监吊着嗓子道:“马姑娘,这是主子爷的命令,您别让我们几个难做呀。” “我不信!”马氏手脚并用扒拉着车子,“定是你们这起子小人被耿氏收买了为难我,仔细我跟爷说了打你们板子!” 两辆车相隔距离并不远,耿宁舒听得清楚,就应了一句,“我可舍不得拿银子来对付你。” 她冲马氏笑笑,“你对我有丁点威胁吗?” 要是她不攀扯自己,耿宁舒完全没想搭理,既然偏要把黑锅甩到自己身上,那就别怪她说话难听了。 耿宁舒得宠的程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相反马氏来了这么久,不仅连四爷的正屋都没进过,还挨了一脚,在场的众人纷纷露出了讥讽嘲笑的神情。 马氏的脸瞬间青一阵紫一阵的。 她哪能不知道这帮下人们敢这么做肯定是有主子爷的命令,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丢不起这个脸,就想把事情推到耿宁舒身上,好歹给自己找补一点点。 可万万没想到,耿宁舒眼里这么容不下沙子,也不怕传出尖酸刻薄的名声,竟然就这样直戳人软肋地反呛了回来。 她咬着牙,“耿氏你这样欺负人,主子爷会给我做主的。” 耿宁舒欣然笑道:“那今晚我侍寝的时候,帮你跟主子爷说一声。” 这波嘲讽简直拉到满级,马氏被气得差点厥过去,几个宫女太监趁机将她拉了下去,车队的秩序恢复了。 耿宁舒坐进了车里,觉得这马氏实在是拎不清,她自己惹了主子爷不喜,即便跟去了也落不着什么好,还不如留在这享受呢。 到时候主子们全都走光了,她就可以到处随意走动玩耍,还不用成天跪来拜去看别人的脸色,多自由自在又快乐。 要不是想去木兰骑马,耿宁舒还挺想留在这放松度假的。 钮祜禄格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耿格格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痛快是痛快了,可马氏身后是李侧福晋,值得为这点口舌之争落下后患吗。 这耿格格生了副聪明面孔,内里却是笨肚肠,难不成四爷就喜欢这样的?她陷入了沉思。 车队浩浩荡荡的上了路,两人还是同乘了一辆车,不过比住在行宫时,钮祜禄格格收敛了不少,没有总是凑上来,耿宁舒很是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有了乞巧节被拒绝的事情之后,钮祜禄格格不敢对她过分亲热了,怕招了她厌烦。万一她在主子爷面前流露出一星半点的,自己之前那些伏低做小的讨好就全都白费了。 耿宁舒乐得清静,知道她是个什么牛皮糖的性子以后,也不主动邀请她玩了,生怕又被黏上甩不掉。 又不想跟她做什么好朋友,就这样保持距离挺好的。 热河行宫的北面是跟大草原相接壤的,很快地势就平坦开阔,耿宁舒掀开帘子看出去,一眼望去都望不到边。 这个季节的牧草生长得最为丰美,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像是一块绿色的绒毯直铺到地平线的尽头。 各式各样的树林错落,树干笔直,枝繁叶茂的。平坦的原上还能看见几条蜿蜒流淌的河流,汇入幽静的湖里。 天高地阔,信马由缰,耿宁舒光是看着就觉得心胸舒畅。要是能骑着马领略一下,那肯定潇洒极了。 很快,傍晚的夕阳西斜,跟一颗流油的咸鸭蛋黄似的,慢慢坠入地平线,天地间都被染成了橙黄色,车队停下来驻扎。 大草原上没有高门大户的现成建筑,只有白色的蒙古毡包像她前阵子在山间采的蘑菇一样一个个冒出来。 “我还没住过蒙古包呢。”耿宁舒进了里头很是新奇地四处看起来。 白果也道:“奴才也是头一回见。” 耿宁舒笑笑没说话,自己和她们不一样,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上辈子没去旅游过的地方,倒在这辈子都体验了。 由于搭建毡包过于费时耗力,四爷单独住了一个,她跟钮祜禄格格的身份都不够,要同住一个屋。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3节 出来旅游嘛,合住是难免的,耿宁舒不介意,倒是四爷挺介意的。 等主帐里收拾妥当,他就把人叫了过去,“在草原上这些日子你都住爷这里。” 在后院的时候都没让她跟人合住一个院子,没道理跟着他出来要受这样的委屈。 主帐比她们那边大了一倍不止,不仅床榻松软还铺着地毯,比自己那个简陋的小帐篷条件可好多了,耿宁舒当然不会拒绝,“好的爷,还是爷心疼我。” 她当即就坐下了,吩咐白果,“把我那些吃的和话本拿过来。” 钮祜禄格格原本以为跟她住在一个屋子,能增进些了解,哪里想到她压根就在四爷的帐篷里没回来过,这里不过就是她存放行李的地方罢了。 采薇很是为她着急,“那耿氏往主帐一住,主子爷就是想招您过去也不方便呀。” 钮祜禄格格坐在放在地下的软垫之上,也有些头疼。 她本来还动过学耿宁舒的性子来吸引四爷的念头,可她发现自己不行,光是跟马氏对着呛声和心安理得占了主子爷的毡包这两样,她就完全做不到。 她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让自己松缓下来,“稍安勿躁,总是有机会的。” 耿宁舒的小日子不远了,到时候她伺候不了主子爷,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她就不信主子爷带她出来,真的连一次都不招。 一路上安营扎寨,车队终于到了木兰围场。 这边的帐子是早就扎好了的,比起中途那些过度的毡包更加宽敞舒适,桌上还摆好了更丰盛的吃食,除了风干牛肉干都是耿宁舒没吃过的。 主帐里伺候的宫女就给她介绍起来,“这是酸奶小疙瘩,这是蒙古果子,还有牛奶干。” 四爷跟在御前,没人管着耿宁舒,她就直接坐下各尝了一点,每样都是奶香味浓郁,都很好吃。 宫女又问:“格格是想喝奶茶,还是喝茶?” 耿宁舒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奶茶。” 脱离了社畜队伍之后,她都快忘记这个续命快乐水了。 宫女给她倒了一碗,她满怀期待地喝了口,奶味很浓,茶也很香,虽然是咸味的有些喝不惯,但味道还真是不错。 不过既然有现成的奶茶,怎么能不喝两口甜的? 耿宁舒就去找袁有余改造了,“做成甜口的,再用些薯粉藕粉之类的搓成小丸子煮熟了加进去。” 袁有余边做边让她试味道,三次之后就做成了她要的甜度,内里加上q弹的小圆球,跟现代的珍珠奶茶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是完全相同,耿宁舒捧着一壶奶茶快乐了。 苏培盛特意派了人过来打招呼,“耿格格吉祥,主子爷要跟着万岁爷在前头庆祝,不回来用膳了,让您不用等着他了。外头人多乱糟糟的,以免冲撞了您,还请您早些休息。” 四爷是怕自己出去冲撞了别人吧? 不过耿宁舒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原本跟随御驾的主子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要让自己下跪的,再加上这些连康熙都要拉拢,客气对待的蒙古贵族,出去撞见他们的几率太高了,自己还是别凑热闹的好。 “你让爷放心,我今儿累了,用完膳就歇下,不会出去的。” 住在草原上,晚膳吃的当然逃不过牛羊肉,都是现杀的,新鲜的不得了。最好的原料当然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袁有余直接将羊肉清汤煮过就端上来。 泛着奶香的羊肉鲜嫩无比,一点膻味都没有,耿宁舒最喜欢连着皮的那块,大块的瘦肉带着一小块油脂,入口还很q弹。 她还试了试这边特有的蘸料山韭花,辛辣中带着一丝花香气,和羊肉一起吃进去更添了层奇妙的鲜香。 袁有余还用草原上特有的红柳木串起肥瘦相间的肉,烤了几个肉串,耿宁舒一口肉一口奶茶,抹了小嘴油汪汪的。 耿宁舒这里吃得热闹,外头也逐渐热闹起来,远处升起了巨大的篝火,欢笑声和响亮的歌声顺着风传过来。 她知道那是康熙爷在跟蒙古四十九部的人一块庆贺,这么大的场合,她却一点想去看看的欲望都没有,乖乖待在四爷的帐子周围。 肉是最容易顶肚子的,耿宁舒吃饱喝足就绕着圆圆的毡包散步消食,头顶夜空里的星星也逐渐露出来。 草原上的星星比紫禁城里更加多,也更加明亮,她闻着空气中木柴燃烧的气味,抬着头看起了星空。 这里的蚊虫也跟非常多,在行宫遭的罪还历历在目,核桃立马拿来紫草膏,将她的手脚上都擦得满满当当。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托腮望着天很是开心的样子,很是纯真无邪。 草原人好客,这晚上他喝了不少的酒,身上酒气熏人,想去洗个澡再过来,结果被耿宁舒看到了,拉了他过去,“爷,刚才好像看到流星了,您也来看看。” 话音刚落,黑沉的天边就有一道微光闪过,划破了夜空。 “呀!来了,快许愿!”她飞快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了愿望。 四爷却没有动作,只是转头静静地看着她鲜活快乐的模样。 他不敢奢求太多东西,以后的日子她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是他的心愿了。 第68章 耿宁舒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不由问:“爷这么快就许完了?” 四爷没回答,反问了她一句,“许了什么心愿?” 他觉得小姑娘有些傻气,流星有什么用处,有什么想要的跟他说岂不是实现得更快? 耿宁舒只是笑了笑,“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她心里想的那些话要是真说出来,估计当场就会跟眼前的流星一样逝去了。 回到帐子里,两人洗漱完躺到了榻上,四爷还记着她想骑马的事,担心她着急,就主动与她说了,“刚到这些天,我要跟着皇阿玛接见各部落的人,先让人带你跟马熟悉几日。” 能出去玩他还不在旁边,耿宁舒不用拘束最开心了,压下心中的窃喜,“嗯,爷事务繁忙,为万岁爷分忧最是要紧,不用担心奴才的事,奴才自己可以的。” 四爷摸摸她的头,她这样不吵不闹懂事的模样让他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还是尽快将事情办好陪陪她。 隔天起来,核桃给耿宁舒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骑装,还配了防磨的手套护膝,给她包裹得很是严实。 这是四爷特意吩咐的,她的肌肤那样嫩,他稍稍一碰就一块青一块紫的,哪经受得住马鞍和缰绳的摩擦。 有了闯祸体质的前车之鉴,他这回差遣了好些人跟着,耿宁舒用生不如用熟,让他叫上了阿飞和阿跃。 一行人的动静不小,隔壁帐子的采薇看得很清楚,转身回去报给主子,最后还加上了一句,“主子爷是往前头去了,没跟着一块。”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不过并不足以安慰到钮祜禄格格,即便四爷没亲自带耿宁舒骑马,也是特意做了安排的。哪里像自己这边,连句话都没有带来过。 她心里有些堵,自从跟耿宁舒分开住了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四爷的面,他也像忘了自己这个人似的,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想起自己来呢,她很发愁。 更让钮祜禄格格郁闷的是,出来都一个多月了,耿氏的小日子怎么还没来? 她把情绪全都憋回了心里,“学会了也不能上场狩猎,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要是有个磕着碰着的,得不偿失。”这话用来宽慰采薇,同样也是宽慰她自己。 采薇倒觉得很有道理,“奴才入宫之前的邻居就是头一回骑马的时候摔了,折了腿大半年都没下得了床,后来养好了走路也没从前利索,成了一辈子的瘸子。” 钮祜禄格格捏了一块奶酥吃起来,满嘴的香甜让她勾了勾唇。要耿氏真出了事,那从此就与宠爱无缘了。 平时怕发胖只吃半块的她,把手上一整块都吃完了。 耿宁舒刚走进马厩,就听到一声马的嘶鸣,声音很是清亮,她抬头看去,惊喜地叫起来,“越影!” 当初从庄子回来,她还跟越影约好了在木兰见的,现在真的见到了。 耿宁舒快步走过去,伸手想去摸它,被养马的太监拦住,“格格,这匹马性子烈,除了主子爷旁人都碰不得,您仔细伤着。” 看他一脸紧张,她也没多加责怪,只是说:“不碍事,我心中有数。” 像是听懂了他们之间门的对话,越影也打了响鼻表示赞同,养马太监只好忐忑地站到了旁边。 令他傻眼的是,耿宁舒一伸出手,平时桀骜不驯,除了四爷谁也不爱搭理的越影就低下头把脑袋拱了上去,温顺得像条小狗。 耿宁舒跟撸吨吨吨似的,一下下抚摸着它的鬃毛,笑眯眯地问:“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 越影舔舔她的手,痒得她咯咯笑,“我也很想你,走,我们出去玩!” 耿宁舒开心地去牵它的缰绳,这回就连她身后跟着的阿飞也来拦,“格格,主子爷给您备下的马不是这匹。” 阿飞引着她看向身后,耿宁舒就看见一匹矮墩墩的,腿特别短的小马,四脚站立着都没她的腰高。 她再回头看了眼威风凛凛的越影,这差距大得像是一台拉风酷炫的跑车旁边停了辆儿童摇摇车。 耿宁舒无语,“这马它,成年了吗?” 养马太监给她解释道:“禀格格,这是果下马,就是长这么高的。您放心,它已经一岁多了。” 阿飞也说:“果下马难得,这是主子爷早早派人特意寻了给您用的。” 看着那匹白色夹着棕色皮毛,眼睛呆萌的小马,耿宁舒嘴角抽动两下,四爷是拿她当小孩哄吗,这摇摇车让她怎么骑得下去。 “算了,今天先不骑马了,我带着越影出去走走。” 耿宁舒自知没有驾驭它的实力,不过跟它一块散散步还是可以的。 她不骑马,那危险性一下就降低了,其他人都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来的,当然不会阻拦,跟在她的后头去了。 越影虽然每日都有人带它出来遛弯放风,可马厩多无趣呀,在外头多玩一会儿总是好的,跟在耿宁舒的旁边慢悠悠走着,时不时在地上咬两口草。 一人一马没有目的很是随心所欲地走,它啃草,耿宁舒就摘花。草原上不知名的小花太多了,风吹过摇曳生姿很是美丽,她摘了一大把,巧手的核桃给她做成了花环。 “真好看。”她赞叹着戴到了越影的头上,高傲的骏马却不喜欢这么娘炮的东西,摇摇头抖下来,她笑着戳它的脑袋,“不识货的直男。” 她正玩得开心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管马场的人干什么吃的去了?这皇家的地盘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吗?” 耿宁舒迎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个穿着华丽的贵妇,年纪不大,脾气看起来却不小。她不认识这人,偏过头用眼神询问身边人,核桃和白果也不认识。 阿飞笑着上前打千儿,报上了家门,“给三福晋请安,奴才等人是四贝勒府上的。” 放平时他说出这话,就是太子爷的家眷也会给几分面子,可今天这话却没用。 三福晋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就是知道四爷的女眷往这边来了,她才特意过来的,找的就是你四贝勒府里的人! 她撇撇嘴,斜着眼看向耿宁舒,“原来是四爷府里的,我竟不知四福晋什么时候也来木兰了,怎么也不来找我说说话。” 光听这么几句话,耿宁舒就知道她来者不善,三福晋怎么会不认识四爷的福晋呢,不过是拿这话来嘲讽自己罢了。 她心中暗叫倒霉,这回是没碰上什么爷,倒碰上个爷的老婆。 阿飞解释道:“这是我们府里的耿格格。” 被提到了,耿宁舒顺势屈膝冲三福晋行了个礼,“三福晋吉祥。” 三福晋就不屑地哼了声,“难怪做派看起来不大入流呢。”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耿宁舒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到最后还是四爷做皇帝,到时候她还得向自己行礼呢,她只想早点甩掉这人。 “奴才不打扰您赏景,先行告退了。” 三福晋却不满意,“怎么,看到我来就走,看不起我?” 耿宁舒不知道她这股敌意是从哪来的,自己头一回见她,也压根没起过冲突,可人家嫡福晋的位份在这里,她不想再惹麻烦了,只能说:“奴才没有。”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4节 三福晋看着她手里的野花,一派眼高于顶的样子又奚落起来,“不愧是野路子来的人,就喜欢这等子山野贱花。可惜这野花就是开得再盛,也永远别想跟京城的牡丹一般高贵。” 闻言,她身边跟着的太监伸手就把耿宁舒手里的花环抢了过去,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好几脚。 耿宁舒这下有点来气了,这花虽然不名贵,可是她精心挑选摘的,核桃动手做的。 她绷着脸道:“长在这山野之中的花,霜雪雨露滋养,风吹日晒无惧,自有顽强的生命力,当然是牡丹比不了的。” “你这是在指桑骂槐?”三福晋怒了,抬手就想打她,却听到树丛之后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话说的不错,咱们满人来自草原,哪能忘了根本。” 三福晋眉头一皱,这声音有些耳熟,等转头看到来人她顿时吓懵了,“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都结巴了,“给皇、皇阿玛请安。” 呼啦啦的,瞬间门跪了一地的人。 耿宁舒也傻了,怎么会在这又遇到康熙爷,她赶紧跪下行礼,“万岁爷吉祥。” 康熙爷只是想独自出来转转喘口气,没想到就听见了这么一番不屈的话。 三福晋他当然是认得的,至于耿宁舒……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扫下去,她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脸,不过他看见了她腰间门挂的坠子,一下就认出来了,“你是老四府里采菌子那个?” 耿宁舒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小事,回忆起之前尴尬的场面有些羞窘,头垂得更低了,“回万岁爷的话,是奴才。” 康熙爷也没想到这么巧,“都起来吧。” 三福晋的腿软绵绵的,一下没站起来,还是被身边的太监宫女半搀着起来的。 耿宁舒倒是很利落地站起身来,只是依旧低着头。 康熙爷不动声色地全都看在眼里,把目光放到了耿宁舒的身上。见她跟个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他道:“刚才讲起大道理来很是气势,现在见着朕怎么连头也不敢抬?” 耿宁舒只好抬了头,眼神轻轻扫过康熙爷,看他面上带着笑,很是慈祥的模样,稍微放松了些,看来自己那番话没有触怒他。 康熙爷看见她的脸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长得如此漂亮,难怪连一向冷情的老四都护着。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跟着的梁九功看到她眼神也是一凛。 不过康熙爷很快就敛了心神,目光移到旁边的越影身上,他认得出这是老四的马,“来这骑马的?” 耿宁舒很老实地回道:“奴才想学来着,还没学会。”她半点都不敢吹牛,万一康熙爷让她现场表演一个怎么办? 康熙爷很是赞许地点头,“咱们大清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你能有这样的志气不错,在木兰还有好一阵,你好好学,学会了朕有赏赐。” 耿宁舒一听有赏,眼睛就亮起来了,“遵命!奴才定会勤加练习,不辜负万岁爷的期望!” 康熙爷面上的笑意更浓,“行了,你们小辈自个儿好好玩吧,朕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背着手离开了。 远离了众人,康熙爷才开口问梁九功,“老四后院里那个,是什么来头?” 第69章 梁九功默默叹了口气,方才耿宁舒一抬起头,他就知道万岁爷会这么问了。 如果康熙爷问的是四爷后院的其他人,他可能答不上来,可当年小选的时候耿宁舒的美貌震动后宫,就连他都印象深刻。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比起之前在宫中时,耿宁舒长开了不少,也没了那股子小家子气的畏缩,整个人愈发明媚动人,想来在四爷的后院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梁九功心里这么想着,说出口的却是,“这,奴才眼拙不识,这就派人去查。” 既然万岁爷问起了,宜妃干的那些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他要是知而不报免不了也要受罚,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怎么偏偏撞见的人是耿宁舒,还让万岁爷注意到了呢?梁九功觉得这可能是宜妃坏事做多了的报应。 “嗯。” 康熙爷没有怀疑他的话,毕竟只是个皇子府里的妾室,上不了皇家玉碟的,梁九功认不得也是正常。 * 耿宁舒和其他人都还站在原地,等到康熙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三福晋白着一张脸,没有心思再对耿宁舒发难了,带着身边伺候的人匆匆离去。 一路上她的腿脚还有些发软,踩在松软的草坪上像是走在云雾中一样,很不踏实,需得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才能走得稳当。 三福晋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方才我没有说什么不得当的话吧?” 她不知道康熙爷什么时候到了树丛后头的,更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不过他刚才都没搭理自己,想来对她的言行是不甚满意的。 宫女凝重地摇头,“福晋放心,并无不妥的地方。” 还好只是些夹枪带棒挤兑人的话,要是福晋真把心中憋着的那些事情发泄出来,那才真是出大事了。 三福晋既是懊悔又是害怕,咬着嘴唇皱紧了眉头,“早知道皇阿玛在这儿,我就不过来了。” 现在既没在耿宁舒这边占到便宜,还可能惹了皇阿玛不喜,她简直追悔莫及。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祈求康熙爷快些把这件事忘掉。 她很是忐忑地回到帐子中,三爷已经办完差事回来了,正站在书桌前练字,三福晋眼神一闪,本能地停住脚步转过了身不想进去。 哪知道三爷叫住了她,“福晋回来了?怎么还有事要出去?”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进了帐子,挤出一个笑来,“没有,只是妾身见爷忙着,不想扰了您的雅兴。” 三爷的眼睛看着宣纸,手上没停,“不碍事。” 写完那个字的最后一笔,他放下笔这才抬头,看她脸色不佳,额头的发丝还汗湿了有些狼狈,有些奇怪,“福晋这是去哪了?” 只是平常一问,三福晋的眼神中流露出几丝慌乱,有些心虚地垂了眼帘,“没去哪,帐子里有些闷,就在外头走了走。” 边说她边小心观察着三爷的表情,见他听完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也是,皇阿玛才刚回去,跟他回来的路正好岔开了,两人还没见着面,肯定没跟他说过刚才的事儿。 那就好!三福晋长出一口气,要是被三爷知道自己去找了个四爷府里的女眷,还被皇阿玛撞个正着,那屋里可就又没个安生了。 他们两拨人都离开了,耿宁舒就更不急着走,遇见康熙爷这样的事情,她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不慌张了,甚至想趁热打铁直接开始学骑马。 毕竟康熙爷亲自给赏赐,这奖励太诱人了,早拿到手早安心。 跟着的人里头已经有人离开了队伍,去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禀报给四爷,阿飞则留下来负责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格格,主子爷交代过,上马之前得先跟马匹相处一阵才行,您过几天才能正式开始骑,这事儿急不来的。” 核桃也跟着一起劝,“是呀格格,骑马这样危险的事,还是得循序渐进才好。您才刚来两天,后头有的是时间。” 耿宁舒考虑了一下子,想到自己确实在木兰还要住上好久,点了头,“那行吧。” 她拍拍越影的脖子,“这附近还有哪里好玩的,带我去看看?” 越影嘶鸣一声,昂首挺胸地带着耿宁舒一路走去了小溪边。 潺潺的溪流像一条丝带从平坦的草原中蜿蜒穿过,水位很浅,溪水干净又清澈,能清晰看见底下随着水流摆动的水草和细细的白色流沙。 她静静盯着水滴看了好一会儿,可惜连一条鱼都没发现,也没有螺蛳,摸鱼的想法落空了。 耿宁舒手上还残留着刚才采花沾上的汁液,她将手浸入水中洗了洗。虽然还是七月盛夏,草原的溪水却是沁凉的,拂过肌肤凉爽又舒服。 忽而“哗啦啦”一阵响,身旁也传来水声,越影学着她的样子站到了水里,快乐地洗起了脚。 “坏马!”耿宁舒笑着骂它,“你想给我用洗脚水不成!” 她撩起一捧水泼到它的身上,越影以为她想跟自己玩打水仗,更欢快来劲地踩起水来,顿时小溪边水花四溅,不仅将耿宁舒身上打湿了,还殃及了旁边一片人。 明媚的阳光下,他们的笑闹声飞扬,乘着和煦的微风飘到远方。 一人一马玩到肚子咕咕叫才依依不舍地回去,耿宁舒很是舍不得越影,摸摸它的脑袋给了一块方糖吃,“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袁有余知道她今儿出去学骑马消耗大,已经做好了羊肉汤面放在了主帐里,耿宁舒换好衣裳斜倚在榻上,喝口热汤再嗦一口面,快活似神仙。 她不由得感叹,“运动过后的碳水,果然是格外美味。” 挡风的帘子被人从外头掀起来,四爷抬腿进来就看到她捧着比头还大的碗,吃得脸都要埋进去了。 核桃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耿宁舒的手臂,和白果一道提高了音量,“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耿宁舒接到提醒,利索地放下筷子,两手撑在案桌上想要起身请安,结果一开口满屋子的人全傻眼了。 “嗝儿~”她竟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耿宁舒连忙捂住嘴,就连一向机灵的核桃一时间都想不出要怎么给她圆这个场,好在四爷没有怪罪,只是无奈地摆摆手,“别起了,你继续吃吧。” “奴才已经吃饱了,”核桃在旁边扶了一把,她站起身来凑到他的旁边,主动坦白,“奴才今儿又遇着万岁爷了,不过这次不怪奴才,奴才就在马场附近溜马呢。” 四爷点点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耿宁舒又强调了一句,“那个三福晋也不关奴才的事,是她无缘无故的自己凑过来明朝暗讽奴才,还扔奴才东西。” 四爷拿了帕子给她擦掉嘴边沾着的一滴汤,“我也知道,没怪罪你的意思。” 三哥都能做得出来在敏妃娘娘百日里剃头这样大不敬的事情,他福晋的品性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捏捏她的脸,“你骂得好。” 甚至四爷还觉得骂轻了,不过她现在的位份只是个小格格,对上别府的嫡福晋能做到这样不卑不亢已经很不错了。余下的事情,他会出手给三福晋一个教训。 见他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耿宁舒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跟他分享今天得到的嘉许,“万岁爷夸了奴才呢,说要是奴才学会了骑马就有赏,为了主子爷您的面子,奴才决定明天开始天天去马场报道学习。” 四爷没忍住轻笑,她哪里是为了他的面子,明明是小财迷看上皇阿玛的赏赐了。 他没戳穿,“那你可要用心练习,皇阿玛的赏赐肯定贵重。” 耿宁舒用力地点头,眼睛一转又小声加了一句,“那看在奴才这么努力的份上,爷能换一匹真的马给奴才吗?” 好话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这个,四爷垂眼,“果下马也是真马,你要是能骑着它在马场周围跑着兜上一圈,我立刻给你换。” 这不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咯? 耿宁舒泄气地耷拉了肩膀,听说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皇孙都能骑大马,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还骑摇摇车,她不要面子的吗? * 等康熙爷午睡起了,梁九功那边关于耿宁舒的信息也都“恰好”调查完毕了。 “回万岁爷的话,之前见过的四爷府里那位是格格耿氏,管领下人耿德金的闺女,去年六月刚入府的。” 康熙爷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既然是包衣奴才的女儿,那应该是参加过选秀才能被指出宫去的,六月更是选秀完毕了,“朕怎么没见过?” 梁九功的头低得更往下了,“耿格格是去年参加的选秀,第二轮的时候因为礼仪规矩不佳,被筛了下去。” 康熙爷眉心一拧,规矩不好,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5节 他分明见过她在各种突发情况下的状态,行礼方面都挑不出错来,一举一动都保持着落落大方,这可不是在皇子后院待一年能养出来的气度。 想来是有人忌惮她的美貌,故意弄了个无法辩驳的缘由将她剔除出去,毕竟第三轮就是他亲自过目了。 康熙爷目光幽深,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宜妃了。 他心里头不大痛快,倒不是因为看上了耿宁舒,这小丫头虽然美貌,但已经成了儿子的人他不会起半点旖旎的心思。 他只是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拿他当傻子一样糊弄。 自己是年纪大了,但还没老糊涂! “咚”地一下,康熙爷将茶盏重重放回了茶几上,目光幽深,“去告诉宜妃,朕晚上去她那儿。” 第70章 消息传到宜妃那边的时候,她正和一众妃子饮茶说话,震惊之后就是狂喜。 每次来木兰康熙爷为了显示与蒙古四十九部的亲近,都会一直招蒙古妃子侍寝,结果这才刚到草原上两天,他就想见自己了。 宜妃惊喜不已,但在其他妃嫔们面前,她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定高傲地只是对来人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也没急着回去准备,只是继续和大家说话,好像侍寝对她来说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惹得一众嫔妃们很是艳羡。 一向抱着宜妃大腿过日子的人就吹捧起来,“还是宜妃姐姐圣宠优渥,这才到木兰就想着见您了。” “可不是么,就连宜妃姐姐养大的八公主这回嫁到蒙古,万岁爷都是亲自送嫁的,可见姐姐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 这些话说得很是悦耳,宜妃抬手轻抚了一下发鬓上的赤金点翠穿珠流苏,淡淡地笑道:“不过就是情分长些罢了。” 云淡风轻地又炫耀了一把,这经久不衰的宠爱,才更叫人羡慕嫉妒呐。 宜妃显摆了一番,慢悠悠地回到帐子里,帘子放下隔绝了外头的视线,这才着急起来,“快,快些给本宫梳洗打扮,画万岁爷最喜欢的柳叶眉。” 她跟连珠炮似的发号施令,“将那条新做的软烟罗纱裙拿出来,摆上新鲜的糕点,再去御膳房让他们做些万岁爷爱吃的菜,都手脚快些!” 帐子里的太监宫女都是脚下生风,生怕慢了挨骂。 很快宜妃就布置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就等着康熙爷来,哪知道先等来的是御前的太监。 他笑眯眯道:“万岁爷饮了些酒,方才提了一嘴有些想吃您亲手做的百合汤,奴才就赶紧先来问问了,不知娘娘可有备上?” 宜妃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有。 不过康熙爷想吃什么还能不让他吃到么?她赶紧道:“这个自然是有的。” 等太监一走,宜妃赶紧披上衣裳去了御膳房亲自做,才做了一半就有人来喊她,说康熙爷过来了。她让人盯着火候立马回去,却见帐子里伺候的人全都低着个脑袋,很是害怕的样子。 她不悦地皱眉,“怎么这副鬼样子,万岁爷过来看了多晦气?” 他们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她宫里的大太监踟蹰着说:“娘娘,万岁爷已经来过了。” 帐子里并没有康熙爷的身影,宜妃眉心皱得更紧,“什么叫来过了?” 大太监谨慎着用词解释道:“就在一盏茶之前,万岁爷就过来了,奴才派人去知会您,哪知道万岁爷饮了酒错将外头伺候的井儿认成了您,就……” “就如何?!”宜妃瞪大了眼睛。 大太监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就把人带走了。” 宜妃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她一脚踹过去,“你们就光看着不解释?” 大太监心里叫苦,“奴才说了,可是奴才说的话哪能到了万岁爷耳朵里。” 宜妃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井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待她不薄,她竟恩将仇报勾引万岁?” 其他人都看得清楚,这不关井儿的事,她们俩压根没一点相像的地方,穿着打扮更是天差地别,认错人不过是委婉给她下台阶的说辞而已。不过没有人敢在这时候说实话去触宜妃的眉头。 怪罪一个宫女主动勾引,总比万岁爷舍了她看上她的宫女面子上更过得去一些。 嫔妃们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之前有多羡慕现在就有多快意,暗地里纷纷笑话宜妃。 只有梁九功知道,万岁爷哪里是醉酒突然看上了宜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只不过是宜妃背着他做事,惹怒了他,给点教训罢了。 宜妃宫里可收了不少长相美身姿柔的宫女,专门打发在见不着人的地方做粗使,以免散落在各处被万岁爷给看上,这井儿就是其中一个。 * 第二天去御前的时候,四爷专程挑了时间门跟三爷一块走。 两人并排往前,他忽然开口,“三哥,听说昨晚宫里又多了一位庶妃,是宜妃娘娘的宫女,前两年选秀被她筛下来,挑进自己宫里干粗使的。” 三爷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四爷,他这个成天板着脸的弟弟竟然会跟自己说宫中的八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没想通四爷为什么跟他说这个,干巴巴地接了句,“皇阿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四爷不置可否道:“听说皇阿玛是偶然路过听见了她被旁人欺负,才现身救下她的。说来也巧,皇阿玛昨天上午去过马场,也遇见了三嫂在为难我府里的妾室,不知是不是有所关联。” 说完,他就大步先走了,留下三爷愣在原地。 他努力回想昨天的事情,三福晋不大好看的脸色就浮现在他眼前。 老四没必要拿这么容易戳穿的事来挑拨他们夫妻关系,难不成是在提醒他什么? 想到自家福晋平时在府中没有少说老四的坏话,他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他找来手下人,“你去查查,福晋昨日上午出去都做什么了?” 三爷落后几步到了康熙爷的帐子里,召集他们一群人商量的是八公主嫁蒙古的事,让他们务必要办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装着刚才那件事的缘故,他总觉得康熙爷对自己的态度一般,倒是对老四的态度更加亲切。他心中愈发惴惴,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从皇帐出去之后,派去调查的人就回来禀报了,“福晋昨日特意打听了四爷妾室的去向,知道在马场就去找她了。奴才找了马场的人问,两人好像起了些冲突,碰巧万岁爷路过,打了个照面说了些话。” 这跟老四说的对上了,三爷眉头皱起,“她都说什么了?” 那人道:“这个奴才打听不着,福晋只带了贴身的宫女太监过去。” 要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就带心腹?三爷想到刚才皇阿玛对自己的态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快步去了三福晋的帐子。 他都没挥退里头的下人,进门就直接质问她,“你昨天都在皇阿玛面前说什么了?” 见他这样气势汹汹,三福晋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皇阿玛敲打他了? 他会这么问,应该还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她给帐子里的人使了个眼色,人全都下去以后,她才道:“妾身只是跟皇阿玛请安,并没有说什么。” 这是实话,可她这样不正面回答,三爷就觉得里头有什么猫腻,“那你没事去找老四的女人做什么?” 三福晋就有些讷讷,“遇见了打个招呼说两句而已。” 三爷听到这话来气了,“你还在扯谎,明明是你故意去找她的!” 他大声的吼,外头伺候的下人都能听见,完全不顾全她一个嫡福晋的面子。 三福晋忍不下去了,“为了弟弟的妾室来跟自己福晋吵,你这是什么道理?” “我还不是为了你?老四跟十三是一伙的,老四看你当了郡王自己只是个贝勒眼红,就让十三去告状害你丢了郡王的封赏,我找老四一个妾室呛两句怎么了?” 要不是十三这次一个女人也没带出来,她也犯不着在耿宁舒的身上泄愤。 三福晋在气头上,索性将她们之间门的话复述了一遍,三爷真是气得头顶冒烟。 鄙夷草原粗野就是看不起蒙古,这话要是传出去就不止是皇阿玛不高兴这么简单的事了。 自己的嫡福晋竟被老四后院不上台面的格格给比下去了,还是在皇阿玛面前,三爷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他因为一个失误被革了郡王的头衔,本就很是憋屈不爽,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了,可她还总搬出来提醒他,令他难堪。 “总之我话放在这里,你要是还想当这个三福晋,以后就少出去给我惹祸!”三爷气冲冲地甩手出门,去了田侧福晋的帐子。 * 耿宁舒还不知道四爷为自己出了口恶气,她正在马场里跟呆萌的果下马培养感情,越影在旁边跟着。 坐在马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学的,耿宁舒被阿飞牵着遛了两圈,坐得很稳。 可跑动起来就不一样了,人一紧张缰绳容易拉重,勒着马会让它受惊。还要保持身体平衡,还好果下马比较矮,离地面不高就没那么令人慌张。 日头不怎么晒,可慢跑了一小圈,耿宁舒就满头大汗了。回去睡了个午觉,吃了点东西,她又继续训练。 这努力的精神把核桃都吓了一跳,她还是头一次见格格为了吃和玩以外的事情这么上心。 就连对主子爷,都没有这么上心过,她腹诽。 四爷忙完回来发现主帐里没人,就问:“耿格格呢?” 随侍的宫女答道:“耿格格去马场了。” 他惊讶,“她一天都在哪儿?” 宫女说:“中午时候回来用过膳,睡了一小觉,又过去了。” 四爷有些诧异,她竟然真的这么刻苦。 他换了身衣裳就又出去了,在帐外不远处撞见了钮祜禄格格,她正在眺望远方,见着他赶紧行礼,嗓音清越道:“主子爷吉祥。” “嗯。”四爷要去找耿宁舒,应了一声就匆匆走了,都没正眼看她。 钮祜禄格格捏着手里的帕子,她本来设计好了后面一步步的话,结果他竟连一个字都不愿跟自己多说。 她胸口发闷,这耿氏到底给主子爷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这样满心扑在她身上! 到了马场,四爷老远就看到耿宁舒骑着果下马,只不过看样子还不大得要领。 他走近了刚想再看看,越影嘶鸣一声,朝他飞奔过来,率先出卖了他。 耿宁舒下了马想给他请安,可腿酸得很,落地身子晃了一下,四爷连忙伸手扶住,“努力是好,可也要先顾着身子。” 她吐吐舌头,这不是趁着大姨妈还没来之前抓紧动一动吗,真要来了就动不了。 核桃给她擦了脸上的汗,四爷先检查了一下她手脚没有什么摩擦的伤,这才让她继续。 阿飞毕竟只是个太监,只能口头阐述骑马的要领,教起来比较费劲,四爷就能亲自上手了,手把手矫正了她的一些动作,耿宁舒渐入佳境。 “今儿就到这吧,学习不在一日之功,贵在坚持,爷带你去兜兜风。” 四爷呼唤了一声越影,它鸣叫一声非常激动地上前来,他将耿宁舒先扶了上去。 终于不用再骑摇摇车了,虽然是跟四爷共乘,耿宁舒也激动极了。这回她没有再倒着坐,兴致勃勃地直视前方。 “驾!”随着他一声令下,越影肆意奔跑起来,广阔无人的草地上,她迎着草原清爽的风,整个人自由又放松。 一路骑到了湖边,太阳已经逐渐西斜,四爷知道她爱看景,叫停了越影在湖边看夕阳。 草原上的落日比在京城里看到的更加壮观,天边烧着赤霞,染得云朵和湖水全都火红一片,耿宁舒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由衷赞叹,“好美。”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6节 这样的场景四爷已经看过非常多次,可除了最早一次看的时候有被震撼到,后来都没有仔细观赏过,现在陪着她,倒是放下了所有的心事,静静感受和享受着大自然馈赠的美景。 夜里的草原不比白日的美丽无害,野兽、蚊虫,到处都藏着危险,四爷算好了时间门,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拍马赶了回来。 没了阳光,周身的气温马上降了下来,草原上昼夜温差很大,帐子里还生起了碳炉子。 耿宁舒睡在榻上觉着冷了,就不自觉往暖和的四爷那边凑。隔天四爷就吩咐人,“夜里的炭火再小些,你们格格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 第71章 塞上每日都是好天气,耿宁舒也就天天去马场报到。 出过三福晋上门找茬的事情之后,四爷特意给她找了块更僻静的地方让她练习。可这日她照常过去的时候,那地方已经有人在了,还是她认识的人。 白果远远认了出来,不大高兴地嘟起嘴,“她怎么在这?” 阿飞有些尴尬,“奴才也不知晓,这就派人去问问。” “不必这么麻烦,”耿宁舒甩着手中的马鞭大步往里走,“直接去问本人不就立刻清楚了?” 她带着的人多,对方很快就发现了朝她走过来,笑眯眯地先开口,“耿格格好。” 耿宁舒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好巧,钮祜禄格格怎么在这?” 钮祜禄格格笑容很是亲切,“主子爷说既然来了草原,就不用总拘在帐子里,可以尝试一下骑马,就让我到这边来了。” 她指着不远处刚刚牵着的马匹道:“还好给我安排的是匹小马,要不然我还真有些害怕呢。” 那匹马耿宁舒也认识,是她前些天骑的果下马,这就换新人用了,看来四爷是想跟钮祜禄格格更深入发展一下了。 核桃也听出里头的意思,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怕她伤心难过,可她心里倒是非常平静。 耿宁舒从始至终都很清楚,四爷有很多女人,她的得宠只是一时的,总会有新人出来替代自己。 她又不指望着他的恩宠,她盼着的是早日退休,自然不在乎这些,更何况弘历那小子都是从钮祜禄格格的肚子里出来的。 耿宁舒没有跟她抢果下马,只说:“那祝你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学了这些天,已经征服了果下马,现在正好可以换上大马,就另外去挑了一匹马练起来。 钮祜禄格格看着她就这么淡然地走了,诧异极了,她竟然没生气? 她那样不饶人的性子,自己牵走了她的马,还故意透露出主子爷的恩宠,竟然都没闹起来,看来还是有些心机在的。 钮祜禄格格盯着她骑马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牵着果下马继续走动。 白果忿忿道:“格格,她好讨厌,她是故意在学你!” 耿宁舒满不在乎地笑笑,“她要学我哪里管得住,别总想着这些事情了,除了让自己不痛快之外完全没好处。” 真要桩桩件件都计较,她怕自己很快就乳腺结节了,在这种年代,这病可不好治。 到了午睡的时间门,耿宁舒歇息了往回走。她前脚刚出马场,后脚钮祜禄格格也同步点击跟随。 她走了四爷就不会过来了,自己待在马场晒着也没意义,所以她严格按照耿宁舒的行程走。 白果气得直跺脚,“学人精!” 耿宁舒没搭理,回到主帐之后就吩咐两人,“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到了下午就都搬回我那个帐子去。” 木兰的毡包比路上的多,她不用跟钮祜禄格格挤一个地方,拥有了自己单独的帐子。只不过路上都在主帐住习惯了,四爷也没提让她搬回去,就这么顺势一直住着了,现在怕是不太方便了,与其等着到时候被赶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搬回来。 白果不明白她的意思,张嘴就想问,被核桃给拦了下来,冲她摇了摇头,她只好把话又憋了回去。 到了下午,四爷会过来马场看看,钮祜禄格格一直注意着那边,看到他的身影,就叫住了在旁边骑马的耿宁舒。 “耿格格,我看你骑得很不错,能教教我吗?他们说的我都有些不大明白。” 牵走她的马,占了她练习的地盘,耿宁舒都不在乎,不过这个不行。她自己练的时间门都不够呢,不乐意腾出手来教别人。 “我自己还是个半吊子呢,这水平可不敢教你。” 说话的工夫,四爷已经大步走到了她们面前,待两人行过礼之后,他问道:“今日骑得如何?” 耿宁舒自从知道他想换人以后,就没有自作多情以为他是来关心自己的,指使干脆敷衍地答了句,“尚可。” 钮祜禄格格则有些羞赧地笑起来,“耿格格骑术精进,奴才看着好生羡慕,可是奴才手脚笨拙,还不得要领呢。” 这话里就有点撒娇的意思了,耿宁舒立马乖觉接话,“刚才钮祜禄格格还想让奴才帮帮她呢,主子爷来了正好,您骑术精湛可以教她。” 你们两个之间门暧昧套路就行了,别总是来打扰她练习呀,她现在眼看要失宠,更需要万岁爷的赏赐攒小金库了。 说完耿宁舒就骑着马往更偏的地方去了,把场子让给了他们,坚决不当电灯泡。 她走得那样快,四爷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 还有些后知后觉的,她这是,吃醋了? 钮祜禄格格还在茶言茶语,“耿格格是不是生奴才的气了?奴才没有这个意思的,爷要不带奴才去解释一下?” 四爷的视线这才回到她的身上,看到她身边的果下马微微皱了眉,“你怎么牵了这匹马?” 这是他专门给耿宁舒找的,难怪她刚才骑了另外的大马走。 钮祜禄格格没想到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话,问起了这个,愣了愣才道:“奴才来了马场,他们就给了奴才这匹。” “苏培盛,”四爷吩咐道:“带钮祜禄格格去挑一匹她喜欢的马过来。” 钮祜禄格格脑子有些懵,怎么盯着她换马,不提去跟耿宁舒解释的事? 她还没反应过来,四爷已经唤来了越影,朝着耿宁舒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耽搁了一会儿时间门,他没找到耿宁舒,这时候回马场跟钮祜禄氏在一块可能会让她误会更深,他索性回了主帐等。 回去之后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耿格格的东西呢?” 她的衣裳零食,还有话本全都不见了。 守着帐子的宫女回道:“耿格格让核桃白果搬回她自己的帐子去了。” 四爷皱眉,“搬回去干什么?” 他质问的口气让宫女缩了缩脑袋,“奴才不知。” 四爷立刻掀了帘子出去,果然在耿宁舒的帐子里发现东西都好好摆着,他就坐在那等。 太阳落山之后,耿宁舒才回来,进了自己的帐子被吓了一跳,“爷怎么在这?” 四爷让人都下去了,这才问:“怎么突然要到这里住?是那边住得不舒服,还是谁伺候的不好?” 耿宁舒就解释道:“都不是,奴才在主帐里住着总是不大好的,会影响您跟其他人的。” 四爷没听明白,“影响谁?” 耿宁舒无奈,既然委婉的说法听不懂,那就只能直接说了,“您和钮祜禄格格。” 四爷知道她吃醋了,但没想到居然生了这么大的气,“我跟钮祜禄格格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爷你不用跟我解释的,”耿宁舒打断道:“您喜欢钮祜禄格格没事的,只是有一条,能不能让奴才别跟她在同一个地方骑马?”她会影响自己的进度。 四爷更是冤枉,“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不是你喜欢她吗?”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我没有。”不仅没有,还挺烦她的。 四爷又问:“在行宫你们不是很合得来?” 耿宁舒也不装什么姐妹情深,“那是她自己偏要过来的。” 四爷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行,明天给你换个地方。” “今天是她说想陪你骑马,我才让她去的。” 耿宁舒惊讶挑眉,这跟钮祜禄格格说的可不一样,在她嘴里是四爷主动让她过去的。 四爷又说:“你要是不喜欢她,我就打发她去别处,不给你添堵。” 耿宁舒以为的失宠没有来到,又被连人带行李搬回了主帐。 接下来的日子她再没见到过钮祜禄格格,清静了许多。听说她每日都去很远的地方学骑马,连中午都不许回来休息,累得跟狗一样,回到帐子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门过来找她。 * 耿宁舒苦心学习骑术的时候,康熙爷也没闲着,蒙古各部族轮番觐见过一遍之后,八公主的婚礼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康熙爷亲封她为和硕温恪公主,下嫁给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杜棱郡王仓津。 有皇帝亲自送嫁,婚礼的排场非常大,就连耿宁舒这样的后院格格也安排了席面,只不过坐在很后头,桌上放的菜色也不怎么样。 她没怎么吃,光顾着四处看了,毕竟是头一回参加古代的婚礼,还是草原上的。 新人上前行李的时候,虽然盖着红盖头,可耿宁舒看到新娘子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像是在哭。她叹了口气,和亲比普通的嫁人还要惨,背井离乡的,更是从宫中养尊处优的公主直接到了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草原上。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哪能过上高兴日子,难怪清朝和亲的公主们普遍都早逝。 礼毕之后,他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常,一直闹到了很晚。回到自己帐子里,袁有余把饭菜提了上来,四爷也跟着吃,吃了没两口,外头来报,“主子爷,十三爷来找您了。” 耿宁舒一愣,刚想说要不要回避一下,十三爷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坛子,浑身的酒气。 他踉跄着到了四爷面前,满面哀戚,“额娘走了,四哥,为什么现在就连妹妹也要和我分离远嫁到这来。” 耿宁舒这才知道,今天出嫁的这位八公主,是十三爷的亲妹妹。 “苏培盛,让人去外头守着,别叫人靠近。”老十三是个真性情的人,四爷担心酒气冲头说出什么话来被人听了去。 四爷不大会劝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听十三爷说着话,陪他喝着酒,两人一碗接着一碗,都没停下来过。 耿宁舒看着都觉得胃疼,默默给他们那边推了一盘花生米过去,她知道四爷心里也不快活。明明已经建立了大国,却还要用妹妹来安抚这些部落,他很是憋闷。 十三爷灌了一口酒,“四哥,你还记得当年八妹妹那么小一个,跟在咱们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转眼竟这么大了,都嫁人了,以后……以后不知还能见着几回面。” 说到后来,他的眼里落下泪来。 帐子里气氛很凝重,耿宁舒心里也沉甸甸的,稍有安慰的是八公主嫁的这个部落在蒙古四十九部,是实力强劲,颇受恩宠的,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吧。 这场大婚足足办了三天,给足了蒙古面子。 狂欢过后,康熙爷大手一挥开启了重头戏——木兰秋狝。 第72章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7节 这样需要马背上功夫的活动,耿宁舒肯定是参加不了的,不过她很有兴趣去围观,问了四爷,“奴才能去看吗?” 她还从来没见识过呢。 “明天我带你去,”小事一桩四爷当然不会拒绝,又问了句,“猎场里有没有想要的?” 耿宁舒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反问他,“都会有什么东西?” 四爷挑了两样自以为她会感兴趣的说,“狐狸兔子等等各式动物的皮毛,还有平时在京城里吃不着的飞禽走兽的肉。” 可惜他没猜对,耿宁舒对这些全都不感兴趣。 她一个现代人对皮草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来历不明的野味更是担心会有细菌和病毒,完全不敢吃。 想了想也确实没其他东西了,她就道:“爷您明日尽兴就好,奴才没什么想要的。” 四爷勾了勾唇角,这小姑娘连平日里最讲究的吃食都不要求,只关心着自己,那到时候有好的皮毛和美味的肉都给她备上吧。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了,还把耿宁舒从榻上挖了起来,她照例还是不会伺候他的,两人就各自洗漱更衣。 因为是要去御前,核桃给她梳好了端正精致的发髻,还敷粉化了个淡淡的妆容。四爷要上场狩猎则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配上弓箭和匕首起来很是威风。 耿宁舒之前没见过他这套打扮,起身好奇地摸了摸他的弓箭,试着拉了一下,好家伙,使出了吃奶的劲弓弦还是纹丝不动。 四爷按住她的手把弓接过来,“这东西粗糙,别伤着手了。”果然掌心已经有了淡淡的红印。 耿宁舒又去拔他腰间的匕首,薄薄的利器虽然寒光闪烁,但上头缀着各种大颗的宝石更加引人注目。与其说是一样兵器,倒不如说是一件装饰品。她的眼睛顿时闪闪发光,比起什么动物皮毛和野兽的肉来,她更想要这个,一看就很值钱! 只可惜四爷完全没看出来,快速将匕首收了回去,“开了刃的,当心。”怕她再看这看那伤到,他就把人提溜出了门。 猎场离这边有些距离,正式场合不好带她共乘一骑,四爷给她找了匹马来让人牵着过去了。 一到地方耿宁舒就看到旌旗漫天,穿着旗装的兵将乌泱泱的人山人海。他们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建了一处小台子,专门供那些不能上场的王公贵族们观看,她也被安置在这里。 四爷还特意安排人给她准备了个西洋望远镜,还将苏培盛留下了,“照看好格格。” 有了苏培盛坐镇,耿宁舒在这也更安心了一些,起码不远处的三福晋只敢冲着自己怒视,不敢过来找她麻烦了。 等所有人都集结好了,康熙爷才出现,他的年纪虽然大了,头发花白得也很多,不过看着精神头很好,红光满面的。 他站在高处眺目巡视了一番,中气十足道:“照祖例,一炷香之内,狩得猎物最多者,朕有赏!” 有了康熙爷的彩头,底下顿时欢呼阵阵,更加兴致盎然了。 耿宁舒的目光移到四爷那块,这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么齐整的阿哥军团,他们都是照着年纪排的,她很快就找到了站在十三爷后面的老十四,默默记下了他的长相。又逐个认了认人,以防下次遇到不认识又出什么岔子。 站在最前头的直郡王和太子爷听完康熙爷的话,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志在必得。 四爷和其他人倒是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他用余光瞟了下耿宁舒的方向,正好撞见她望着这边,心上不由一暖。 万人之中,她的目光只会为自己停留。 木兰秋狝这样的大场面,康熙爷自然是要亲自参与做表率的,他翻身上了马,在锣鼓喧天,号角声齐鸣当中,头一个冲了出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顿时马蹄声轰鸣,鸟飞兽跑,大地都为之震颤。耿宁舒看着这壮观的场面,颇为震撼。 队伍里面还有来自蒙古的参与者,她还看到了甩着长辫子的女孩子,那飒爽英姿让耿宁舒很羡慕。 空旷的草原上到处是飞驰的骏马,响起了口哨的声音,欢呼声,还有枪声,她摸了桌上的小零食慢悠悠吃着,等着他们回来。 打头阵的康熙爷最先回来了,后头的侍卫拖着一辆木板车,上头黑乎乎的一大坨,有太监高声唱报:“万岁爷猎得一头黑熊,两头鹿!” “你们那是没看见,这黑熊站起来足有三人这么高,拍着胸脯一嚎,地动山摇的,要不是万岁爷眼疾手快射出一箭,我等可能都没命回来了。” “不愧是万岁爷,箭术高超,一招毙命!” 惊呼声、赞叹溢美之词顿时不绝于耳。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阿哥们也相继返回,带回了或多或少的猎物,年纪小的都是些兔子狐狸的小东西,年长阿哥们的类别倒是丰富很多。 直郡王跟太子爷的差不多,两人的战利品里有野猪、狼、狐狸,兔子野鸡更是数不过来。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战利品,直郡王又道:“皇阿玛,儿子在山里见着了一只老虎,射中了后腿,可惜时间到了,否则定要捉回来给您泡酒。” 康熙爷来了兴趣,“还有这事?那明日朕要去会一会它!” 三爷看起来有些瘦弱,果然在狩猎上的乘机不是特别好,打了只狍子,八爷则是有鹿有兔还有大雁,种类多样。 耿宁舒特意去看了眼四爷的收获,一头鹿一只野鸡,过得去又不太打眼。 一个个看过来,全都报完毕之后,八爷笑道:“儿子们加起来也比不上皇阿玛这头熊,看来皇阿玛是舍不得自己的宝物,自个儿赢回去了。” 康熙爷被他说得大笑起来,“朕哪回跟你们比过,老大和太子不相上下,朕就将今日用的弓与箭,分赐给你二人。老八也进步斐然,朕猎到那只熊的皮就给你了。” 直郡王和太子爷当即面露狂喜,八爷也是高兴地跪下,三人一道谢了恩,“谢皇阿玛赏赐。” 知道将来会有九子夺嫡大事件的耿宁舒,从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直郡王和太子明显现在是争得最厉害的两个,出去这么一会儿真能猎到这么多的东西么?想来底下的人帮着凑了数目。 八爷虽然没有在数量上占据优势,可是他很全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而且他这张嘴,是真的会说话,哄得老父亲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至于四爷……耿宁舒又看了他一眼,他现在好像还没什么夺嫡的意思,是还没这个心思还是故意藏拙,她看不出来。 这场狩猎,阿哥们比蒙古亲王的儿子们出色,康熙爷龙心大悦,又大摆宴席,场面又是一派和乐融融。 见识过狩猎是什么样子以后,后面的几次耿宁舒就没有再去了,她只能在终点处等着看结果,还不如自己骑马来得快乐。 四爷每日都跟着过去,听说是因为康熙爷想要猎到那只老虎,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经过这阵子的练习,她已经换下了果下马,换了一匹温顺的大马骑。到了湖边她刚想下来休息一下,从芦苇丛中忽然传出一声枪响,马被吓了一跳,窜进了树丛中去,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跑了。 侍卫们都跟着四爷去狩猎了,再加上这边一直都挺平静的,跟着的不多,竟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上去制住受惊的马。 “格格!”阿飞惊呼一声,用力抽着马追上去,可惜树丛地势复杂,障碍物过多,正常的马前行困难重重,他的眼前很快就不见了耿宁舒的身影。 “吁!吁!”耿宁舒拉紧了缰绳想让它停下来,可这匹马的心理素质不行,根本拉不住它,它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窜,一头扎进了没有开辟过的树林之间。 穿行在林间,两旁都是伸出来的细长树枝,打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完全没法看路,只能握紧缰绳,压低了身体稳住重心。 阿飞那边肯定会去报信,草原连绵没有什么险峻的高山,只要她不坠马也没有遇到悬崖的的话,总会有人来救的。快速的奔跑之下,连风都变得凌冽了,刮在她的脸上生疼,她只能咬牙坚持着。 颠簸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难熬,就在耿宁舒以为最倒霉的不过如此时,耳边“嗷呜”一声,竟传来了奇怪的吼叫。她的心跳都差点停了,这声音她在电视里面听过,是老虎的吼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连康熙爷想猎都猎不到的东西,会在这里? 耿宁舒脑子里开始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来,难不成是自己每次去请愿拜拜的时候,都不太诚心所以这回出行这么倒霉? 她努力地往旁边看去,一双灯笼般黄绿色的兽眼让她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真的是老虎,还给她碰上了! 乱窜的马和柔弱的她,最好的猎物不过如此,这只老虎明显是盯上她了,它凶狠的表情,锋利的牙齿和爪子,一巴掌拍下来她绝对当场嗝屁。 “驾!!!”耿宁舒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拍,她刚才有多想让马停下来,现在就有多想它跑快些,好甩脱老虎。 可这匹马本来就是马场里非常资质平平的一匹,刚才的飞奔已经消耗了它太多的体力,眼见跑不太动了。瞅准时机的老虎一个飞扑,正好扑到了马屁股上,马应声摔倒,耿宁舒也跟着飞了出去。 落在草坪上的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顾不得那只老虎,挣扎着往前逃,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马已经被一口咬在咽喉处,脚扑腾两下就不会动了。 解决掉一个,老虎抬起头来,三两下就跳到了耿宁舒的前头,兽类特有的凶戾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她能看清它身上那漂亮的花纹和额头端正的“王”字,甚至能感受到它嘴里喷出来的腥臭的气息。 它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她浑身冒着冷汗,腿脚跟面条似的软绵绵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呼救,更该死的是她身上竟然没有一样可以用来防身与之一搏的东西。 上辈子猝死的时候是一瞬间的事,耿宁舒根本没有什么意识,更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痛苦,这是她头一回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接近。 难不成自己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还是以葬身兽腹这样惨烈的方式? 第73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又是一声枪响,震得耿宁舒耳朵嗡嗡的,面前龇着长牙的凶悍老虎身形一顿,那对瞳仁竖起的兽眼中忽然失去了神采,轰然倒了下来。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飞快冲到了她的面前,扔掉手里的□□,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起来,急声问:“伤着哪里没有?身上可有哪里痛?” 是四爷,他那往日总是淡定冷然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忧心。 耿宁舒脑子还有点发懵,耳朵里也像是塞着棉花团,能听见朦胧的声音却听不太清楚,更没办法做出相应的回答。 她的发髻散乱,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污和泥土,模样又是呆愣愣的,四爷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直接上手给她检查起来。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柔地从她的头顶一直摸到腰后,触碰到了一股温热的濡湿。他的心猛地一缩,摊开掌心,手里全是鲜红的血。 四爷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比自己受伤的时候更加恐慌,“来人!太医呢?!” 耿宁舒也看到了那刺目的红色,疲累、惊吓以及处于踩在生死边缘的巨大冲击力一齐涌了上来,她就在四爷的惊叫中晕了过去。 “耿氏!耿氏!” 耿宁舒记得这样的叫声,一年之前她在地铁站倒下去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人冲上前来大喊,“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男人,她努力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些,眼皮却跟她作对似的往下掉,眼前渐渐黑了下来。 等耿宁舒再睁开眼睛,那个男人和地铁站顶冷冰冰的白炽灯一起消失了,头上高高悬着的顶蓬像是一柄撑开的雨伞,她回到了熟悉的蒙古毡包里。 “格格醒了!”耳边白果惊喜的叫声响起。 四爷的脸很快出现在她的眼前,“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耿宁舒的记忆逐渐回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她的手上和脚上都包着白色的纱布,看起来很吓人。 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好像从掉下马开始,她就对自己的四肢没什么印象了,不会摔伤了哪一截的脊椎骨,瘫了吧? 四爷赶忙扶住她,“别乱动,想做什么你吩咐一句就是了。” 耿宁舒就问,“我哪里受伤了?” “身上有些擦伤,万幸骨头都没事,不过你还是得卧床休息一阵子,以免有什么暂未察觉的内伤。” 说起这个,四爷就觉得庆幸,从马上跌落可不是件小事,或是断手断脚或是撞到头重伤昏迷。还好她掉下来的时候护住了自己的脑袋,那块地方草甸也柔软,否则现在的情况还真不好说。 耿宁舒这才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还好都能动,没有瘫,她大大松了口气,“那为什么包这么严实?” “是被树枝划伤的和一些小的擦伤,你别担心,皇阿玛赏赐了宫中最好的祛疤膏药,不会留疤的。”四爷担心她会难过,连忙安慰她。 耿宁舒对这个倒不是太在意,能捡回一条命来,还没断手断脚受重伤,已经是万幸了,留点疤算什么。 她又想起晕过去之前看到的血色,“那您那时候手上那么多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四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两声,起身对着核桃白果道:“你们在这好好守着,记得要寸步不离,爷先去皇阿玛那边了。” 他逃也似的快步出去了,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核桃这才轻轻附在她耳边说:“格格,那个血,是您的月事来了。” 耿宁舒:……竟然这么巧的吗?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倒霉事儿全凑一块了。 “难怪我觉得小肚子也这么疼呢。”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感觉肚子疼起来,像被抽掉了力气一头倒回了榻上。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8节 核桃立刻给她把小腹边上的汤婆子重新塞好,白果也端了热腾腾的红糖姜茶上来,在她背后塞了个软垫,小心地将她扶起来喂给她喝。 这玩意是真的难喝,耿宁舒豪气地一口饮尽,将旁边核桃已经备好的蜜果子塞进了嘴里。 缓过劲来后,她看到帐子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箱子和几张颜色鲜亮的皮毛,不由问:“这些是四爷得的赏赐?” 核桃摇头,“格格,这是万岁爷赏赐您的。” “赏我?”耿宁舒很是诧异,“为什么?” 白果飞快接话,“当然是赏您衷心救主,引开了老虎呀!” 这话可把耿宁舒说懵哔了,这又是什么事情,她干过这事儿吗? 她假意捂了捂脑袋,“有点晕,好像记不起来了,你们从头给我仔细说说。” 这次的八卦人换成了核桃,自从耿宁舒住到主帐来,她跟四爷身边伺候的一些宫女太监也熟络起来。他们亲眼见到了耿宁舒这一路的宠爱,也愿意跟她结个善缘,说点什么。 “这事儿,还是要从开猎那天的那只老虎说起。” 自从直郡王说了见过老虎之后,围场的人就卯足了劲儿要找到它,让康熙爷好好一展霸气。 他们搜寻了多日,终于在昨天发现了老虎的踪迹,可直接让康熙爷过去狩猎肯定不可能,万一伤着主子怎么办,他们一家老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于是领头的人想了个好主意,先不声张,分批行动去追击老虎,也不杀它,只待追赶得它精疲力尽时,再叫康熙爷来个一击致命。 这样既然讨好了万岁爷,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们设计得很好,事情也是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的,可没想到那老虎居然跟成了精似的,跟他们玩起了心机。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之后,它竟然故意假装自己没劲了瘫在地上不动,待康熙爷到的时候,忽然间一跃而起,差点就扑到他身上。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侍卫们完全没有准备,被它给打了个先手,这时候再上前,却已经不是老虎的对手了。 就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她像是天降的救星一般出现了,风风火火地骑着马冲过来,将人群冲散,还把老虎给引走了。 耿宁舒听完觉得人都傻了,这种英雄救人的桥段也亏他们脑补得出来,竟然把自己弄成了救康熙爷的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事情非常玄幻,悄悄揪了自己的腰一下,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白果听到这里已经哭出声了,“格格您怎么这么不顾着自己的安危,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奴才们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耿宁舒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我这条命为万岁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格外大声。 既然已经被误会成了康熙爷的救命功臣,那她才不会傻到把真相解释清楚呢,有这重身份在,就等于一块免死金牌呀,就算以后失了宠,也没人敢对自己大小声。 耿宁舒暗自狂喜,很快进入了自己的人设,关心地追问道:“万岁爷无碍吧?” 核桃道:“万幸,那畜生并未伤到万岁爷。” 耿宁舒很是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我就放心了。”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她的精神很是亢奋,完全睡不着,“把那箱子拿过来我看看。”不知道康熙爷送了什么赏赐过来。 核桃替她掀开了盖子,里头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晃花了耿宁舒的眼睛。水头浓绿的翡翠珠子项链、宝石玛瑙镶嵌的金钗、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的珍珠,零零总总的什么都有,仿佛是杜十娘的百宝箱。 出手这么大方,不愧是他!耿宁舒觉得自己这趟马惊得实在是太值得了。 她又问:“我当时骑的那匹马如何了?” 核桃遗憾地摇了摇头,“兽医看过,说是救不回来了。” 耿宁舒想到当时它被咬住咽喉的样子,确实很难活下来。虽然它受了惊吓让自己历了险,可也是它的命给自己拖延了时间,等到四爷来救。 她叹了口气,“你拿些银子,找人好好安葬了它吧。” 底下的人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赞叹,“这耿格格不仅有胆量,还有这样慈悲的性子,着实令人钦佩。” 这话传到三福晋和钮祜禄格格的耳朵里,两人俱是脸上打翻了调色盘一般。 “那老虎真是不争气,竟没把她给吃了,断手断腿也没有!”三福晋恨不得当时在场给老虎助威。 吓得她身旁的太监宫女脸色都变了,“福晋您慎言,她现在可不一样了。” 钮祜禄格格也是郁闷不已,“耿氏真是好命,早知道我今儿就去那边了!” 采薇欲言又止,那种凶险的场面,就算是真去了遇见,您应该也不敢上吧。她小心翼翼地劝道:“格格,那耿氏有了这功劳,以后您……” 即便是她不提醒,钮祜禄格格也知道,今天以后,自己是没法再像之前一样去惹耿宁舒了。 她憋闷得很,喝了一盏茶,又拿起扇子用力给自己扇了几下,最终还是认命了,“你将那玉容膏再送一盒过去。” 钮祜禄格格现在只庆幸只做过几次不痛不痒的小动作,没有真的出手害耿宁舒,否则真是不好下台。 采薇出去之后,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郭氏那意味深长的话,“你千万别去招惹耿氏,她邪门的很。” 当时的她不以为然,觉得是因为有四爷宠爱的缘故,现在她看清楚了,这耿宁舒是真的邪门到家了! 第74章 耿宁舒除了有些疼,其他地方都还好,就在帐子里安心躺平,叫了杯珍珠奶茶喝着,快乐盘自己的小金库。 她这边怡然自得,四爷那边却不是这么个景象了。还没进康熙爷的御帐,他就能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势,进出伺候的人全是满脸的严肃,浑身紧绷着,看来皇阿玛这次生的气不小。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堂堂天子想去猎虎反而当众摔了不说,跟着的一群儿子们也没几个敢上前护着,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四爷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沉吟片刻这才让人掀了帘子,大步跨进去。 一进门,他飞快打量了一下里头的情况就微微低头垂了眼,皇阿玛板着脸躺在榻上,而他的一众兄弟们则全都跪在地下。 他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上前行礼,还没请安,康熙爷就先开口了,“老四来了,那丫头如何了?” 四爷恭敬回道:“劳皇阿玛关怀,人刚醒过来,神志刚清楚一些就问您的情况,让儿臣赶紧过来服侍着了。” 康熙爷的年纪放在这里,运气也没有耿宁舒好,坠马之后腿磕到石头上扭着了脚,不过四爷已经提前问过太医了,知道伤得不算严重,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要是真的很严重,这会儿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就这样随便提起。 果然康熙爷只是笑笑,“这丫头也是,朕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别到一下筋罢了。太医们净会小题大做,跟骨头架子都散了似的定要朕躺着。” 四爷乖觉道:“皇阿玛是天子,有天下的福泽庇佑自是平安无事,只不过您乃万金之躯,太医们自然加倍谨慎,一丁点都不敢马虎的。” 这话让康熙爷很是受用,神色缓和了许多,“你府里那丫头不错,待她好些了让她来见朕。” 连一个妾室都能有这样孝顺的心,想必是老四在府里头也是这样言传身教的,康熙爷看着他的目光中透着赞许。 “是,儿臣定让她来给您请安。”四爷应下,垂下的眼睛里闪过喜悦之色。 耿宁舒这几年生不了孩子,就算是有了提请侧福晋的名额,想晋位份也有些难度。可这次阴差阳错有了救驾之举,那就不一样了,他要好好利用起来,在皇阿玛面前多刷刷脸,为她铺路。 两人说话的时候,其他的阿哥们老实跪着,一句话都没敢插嘴,暗地里却是羡慕嫉妒老四有个这样有本事的妾室,给他在皇阿玛面前长了多少脸。 刚才他们都被康熙爷的威压镇得喘不过气来,结果老四一来,凌厉严肃的老父亲顿时换上了慈祥的脸。 三爷的心里尤为五味杂陈,怎么自己的嫡福晋跟老四家的妾室比起来,越来越不如了呢,实在有些丢面子。 御帐里的气氛因为康熙爷转好的脸色好了一些,跪着的阿哥后排忽然有一个摇摇晃晃倒了下去,惊呼声顿时此起彼伏,“十八阿哥!十八弟!” “小十八怎么了?”康熙爷双手撑着床沿紧张地向前看。 梁九功亲自上前查看了,“禀万岁爷,十八阿哥晕倒了,奴才摸着额头滚烫。” “怎么回事?”康熙爷瞪眼,“方才不是还好好的?赶紧叫太医进来!” 还好太医们都在帐子外头候着给他治腿,很及时地进来了,面诊号脉之后急道:“十八阿哥起了高热,嘴里念叨着什么老虎,别过来之类的,许是白日受惊过度,须得尽快退热才是。” 没等康熙爷发话,八爷先膝行上前两步,“十八弟尚且年幼,高热一事可大可小,请皇阿玛准许儿臣将他抱回自己的帐子好生治疗。” 康熙爷本就担心十八阿哥,当然应允,“快去!” 见八爷出去,太子爷有些懊恼,这点他也想到了,只不过还在思忖要是带了小十八走,皇阿玛会不会说他放着父君不关心,就被老八抢先了。 老八底下的人不仅跟自己的人作对,他也总是抢了自己的风头,他脸上显出几丝烦躁来。 太子爷是跪在最前头的,康熙爷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表情,立刻想到十多年前自己征战噶尔丹的时候病了,太子也是这副不痛不痒的表情。 新的恼火勾起了往日的旧怨,他顿时怒不可遏,抓起一个引枕就朝着太子砸了过去,“幼弟生病,你作为兄长竟如此不耐烦,不顾念一分兄弟手足之情!” 帝王一怒,所有人都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爷在心中叹了口气,皇阿玛哪里是因为十八弟的事情这么生气,还不是因为老虎扑过来的时候,太子往后退了,没有挡在他前头。 任谁见到猛虎都直觉会害怕的,可就因为他是太子,就让皇阿玛格外震怒。 太子爷当然喊冤,“皇阿玛,儿臣没有,儿臣也是担忧小十八的……” 可怒火冲头的康熙爷哪里会听,“滚,都滚出去。” 想起太子当时退的那一步,他就难免会想,太子是不是巴不得他葬身虎口,好早些登基。 众阿哥们都退出了御帐,快步往回走,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太子有任何的牵扯。 四爷回到帐子里,耿宁舒正在用晚膳,因为有伤在身,她不能吃辛辣,草原上新鲜的蔬菜也少,她就叫了羊肉泡馍来吃。 一股子香味勾得他的肚子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这乱糟糟的一天自己忙道都没记起来吃东西,现在暂时歇下来立刻觉着饥肠辘辘。 四爷就道:“给爷也来一碗。” 袁有余早就料到了,耿宁舒吃的东西主子爷总是会有几分兴趣的,已经备好了等着呢,待他的话一传到,就亲自端了上去,另配了几碟子清爽的小菜。 四爷先喝了口汤,这汤是拿整根带髓的棒骨熬的,盈满了骨髓的油脂的香气,一口下去油润鲜美。 肥瘦相间的热气羊肉炖到入口即化,都不需要用力嚼,唇舌一抿就碎了。不过要说这一碗里头最绝的,要属看起来最平平无奇的馍块,掰成小小的碎块,软乎乎吸饱了美味的汤汁,吃进嘴里立刻满足到令人喟叹。 最累最饿的时候,一碗碳水最是抚慰人心。四爷很快将一整碗都吃完了,又暖又香,将这兵荒马乱一天的疲惫都赶走了。再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他才觉得一颗心跟饱饱的肚子一样踏实下来。 天色暗下来,到了就寝的时候。耿宁舒还伤着,自然是没法伺候他的,还占了床榻很大一块地方,就问:“爷,要不奴才睡那边的矮榻上?” 她现在行动方便,没法回自己的帐子睡。不过即便是委屈自己一点,她也不可能开口让他去钮祜禄格格那里的,她不争宠是一回事,把人推走那就是傻子了。 四爷斜了她一眼,“爷还能让一个伤了的人迁就?好好在床榻上歇着就是了,又不是不够宽敞。” 他说着就睡了上去,小心跟她保持了一截距离,像是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似的挑了挑眉。 耿宁舒连连点头,“爷果然是神机妙算,一点不错。”不用给他腾地方更好,这床比其他地方舒服多了,她就不客气地也躺下了。 伺候的人吹灭了烛光,全都退到屏风外头,经历过一番折腾身心俱疲的他们很快睡着了,四爷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来晚了一步,没能在虎口及时救下她,怀里只剩下血淋淋毫无生气的她。想到她从今往后就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心口发闷发痛,像是被猛虎的利爪掏过一般,撕心裂肺。 四爷猛地惊醒,扭头看向旁边,见她还好端端地睡着,这才擦擦满头的冷汗坐起来,喝了杯茶定定神。 他用手按住胸口,心脏还在里面狂跳,梦中的痛处还在。不知不觉之中,面前这个女人竟已让他有了这样的牵挂。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59节 耿宁舒肚子疼着睡得也浅,听到声响就迷迷糊糊地问:“爷起床出门了?” 四爷轻声道:“没有,天还黑着呢。你怎么醒了,是哪里不舒服?” 耿宁舒哼唧唧地点头,“肚子疼。” 四爷就拿手轻轻给她揉着。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身体,刚才那个梦又浮现出来,他感到阵阵的后怕,“今儿怎么那么莽撞,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她真的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耿宁舒感觉到小腹源源不断的热源,还挺舒服的,困意又席卷上来,晕乎乎地顺嘴答道:“唔,不知道呀。” “傻姑娘,”四爷有些无奈,叮嘱她,“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千万别再出头了知道吗?” 就算是皇阿玛遇到危险,也不应该要她舍命相救。 皇阿玛会有很多人抢着去救,而她的死活,只有他会在意。 这些话他没法说出来,一出口就是大逆不道。 耿宁舒的脑子现在已经没法思考了,只是机械地应着,“嗯嗯。” 说了一大通,四爷忽然又问了一句,“你的闺名叫什么?” 她入府一年多了,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白日里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他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只知道她是耿氏,都不知道她究竟叫什么。 耿宁舒都已经在睡着的边缘了,被他这突然的一问给惊醒。她是知道耿氏名字的,不过沉默了片刻,她还是选择说了自己的名字,“宁舒,安宁的宁,舒服的舒。” 她不知道四爷问这个干什么,怕万一她叫耿氏名字,自己不熟悉没应答岂不是很尴尬么。 听到她这个解释,四爷有些好笑,果然是人如其名,生来就喜欢安宁舒服。 “宁舒,”他像是喃喃呓语般轻轻复述了一遍,“耿宁舒,很不错的名字。”有他在,定会保她一世安宁和舒心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枕边人才能听得清楚,耿宁舒却感觉呼吸一滞。自己的大名从四爷说出来的刹那,她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是格格,是耿氏,却从来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再这么过上几十年,她甚至可能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个名字在。 就在他叫自己姓名的这一刻,他仿佛不是四爷,自己也不是耿格格,他与自己好像是平等的两个人。 就在耿宁舒思绪纷乱复杂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我的名字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可没等她开口回答,就听见他说—— “我叫胤禛。” 第75章 耿宁舒心口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夜深人静,连虫鸣都没有,只剩外头的风吹过毡包的声音。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就连风都显得更加自由而肆意。 气氛正好,有一种微妙的情绪萦绕在她的身边,耿宁舒沉吟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仿佛试探般地轻声念道:“胤、禛?” 她的心跳加快了些许,直呼主子爷的名字,这行为太过僭越,他是会动怒厉声严词训斥她吗? 好在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四爷伸手抚摸了两下她光滑的发丝,柔声回应,“我在。” 两人之间某种无形的枷锁松动了,朦胧的烛光下,阶级地位的差距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存在了,他们就像是新认识的朋友一般,交换了彼此的名字。 耿宁舒松了口气,飞快起身凑到他的耳边,“爱新觉罗·胤禛,我记住了。”她记住了此刻感受到的,他释放出来的一丝平等。 她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四爷的耳廓上,这样郑重而带着欢欣的语气让他内心稍有触动,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间的距离被拉近了。 他的脸色愈加柔和,“你身上还有伤,小心些别磕碰着了,快睡吧。” “嗯。”耿宁舒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四爷感受到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这才安心地睡过去。 这一夜睡得安稳,他没有再做噩梦。 * 自从那回被苏格格暗算了之后,耿宁舒身子伤了些,月事就非常不准,这场推迟了许久的月事更是来势汹汹,她只能瘫在榻上当条咸鱼。 别人可羡慕极了,猛虎事件牵扯甚广,康熙爷处置了一大批人,上到太子爷下到围场的看守全都没放过。外头那叫一个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么这么乱糟糟的情况下,能有个正当理由躲在屋里可太好了。 好在事情没有到最糟,十八阿哥的高烧退下去了一些,否则康熙爷还不知道会如何的龙颜大怒。所有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要是他没有好转,这节日过也不是,不过更不是,那就太难办了。 月亮一日比一日圆,耿宁舒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腿上结的几块大痂还没褪完,其他地方的全都自然掉落了。为了防止她手痒去抠,核桃和白果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 四爷亲自仔细检查了一番,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已经愈合的地方,平滑如初,没留下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要不是新长出来的皮肤比旁边白一些,根本看不出来受过伤,他很满意,“还好没有留疤。” 耿宁舒闻言就把手抽了回来,“难不成有疤爷就嫌弃了?” 四爷捏着她的脸,“净想着给我安罪名,这不是怕你看了伤心难过。” 他还记得八公主小时候手肘上蹭破了一块皮都哭了三天,生怕以后不漂亮了,这次特意让太医开了上好的祛疤膏药。 耿宁舒听完小声哼哼着,没再继续怼他了。 核桃看着他们的神态,听着对话,总莫名觉得他们比从前更亲近了一些,难不成是因为格格救了万岁爷的缘故? 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跟这个无关,是他们互相交换过姓名以后才产生的亲近。 四爷见她行走坐卧都无事了,这才问她,“皇阿玛之前说等你伤好了要见你,就这两天带你过去如何?” 要赶在皇阿玛还念着这份救驾之情的时候,趁热打铁,否则时间久了,哪里还记得当日的紧急和感激。 耿宁舒点头,拿了块奶酥吃,“都行,爷看着安排吧。” 四爷看着她这淡定的模样,有些好奇,“你就不紧张害怕?” 就连世家出身的福晋逢年过节进宫随他一同觐见皇阿玛,都得心绪不宁上好几天,她被单独召见却这样从容。 耿宁舒心下嘀咕,自己慌什么?康熙爷肯定是要当面赏赐自己呀,他身为堂堂帝王,这么贵重的命怎么可能就值那几张皮毛和一箱子珠宝,也太贬低他自己的身价了,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她嘴里忙着嚼零食,口齿不清道:“万岁爷人这么好,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不是还有爷在吗,爷肯定会护着我的。” 说着她还挑了两下眉毛,一派信任满满的模样。四爷失笑摇头,确实不必担心,光靠这张甜甜的小嘴,就足够逗得皇阿玛欢喜了。 他特意观察了几天,找了个康熙爷心情不错的日子,带着她去了御帐。 为着面圣的缘故,核桃给耿宁舒精心打扮了一番,发髻首饰衣裳妆容,都冲着端庄那一挂去的,还给套上了花盆底。 耿宁舒看着脚腕都疼,“这在草原上能走吗?一看就很假,还是换平底的绣鞋吧,要不路上崴了脚在御前更不好看。” 这样的大事核桃不敢轻易让格格改了,抬眼无声地询问四爷,见他点了头这才照办。 耿宁舒跟在四爷的后头进了御帐,跟着他行完礼之后,就听见康熙爷和蔼的声音,“来人,赐座。” 看她谢了恩大方坐下,并不跟其他小辈似的扭捏假意推辞,康熙爷就笑着说:“难为老四府里还有个不一样性子的。” 老四年纪越长越是面冷刻板,他那福晋更是循规蹈矩过了头,每回见着都跟那些臣子似的拘谨,完全没有作为一家人的亲近。 四爷被亲爹当面打趣,还有些不好意思,“皇阿玛不嫌她性子野就好。” 耿宁舒知道他这是在自谦,不过还是没忍住嘟嘟嘴。 康熙爷想到之前几次见到她的样子,笑意更加深了,“这性子不像京城里养的,倒像是在这草原上长大的,否则也不会有舍身引虎的气魄。” 既然说到了正事,他看着耿宁舒问道:“这回你立了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这个问题,四爷之前给她特意补习过,她起身乖觉地背答案,“当日奴才所做之事,乃是为万岁爷尽一份晚辈的孝心,万万不敢居功。” 中规中矩的回答,很安全,却也让康熙爷兴致索然,正要说几句客套话将人送走,就听到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奴才确实要跟万岁爷讨个赏。” 梁九功背后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这耿格格怎么回事,四爷都没有教她不要乱说话的吗,还真把万岁爷的客气当真了? 万岁爷主动开口赏赐,那是你的福气,可当你反过来讨赏,那就是祸事啊。 果不其然,康熙爷眼里的笑意倏然褪去,目光灼灼地盯在她乌黑的发顶。 耿宁舒没抬头都能感受到他的打量,仿佛要透过她的脑袋看穿她。她从前还不相信什么帝王的气势,现在亲自感受到了,确实是压得她有些喘不过起来。 四爷也皱了眉,“耿氏,皇阿玛面前你不得这样放肆!” “老四,”康熙爷沉声叫住他,直直看着耿宁舒问,“哦?你说说看。” 梁九功手心冒汗,万岁爷这几天心情刚好一些,她可千万别说出什么话来又激怒了他,到时候可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御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全都看着耿宁舒,只见她抬起头来很是激动道:“万岁爷,奴才学会骑马了!” “您之前说要赏赐,可以赏奴才骑一回四爷的越影吗?奴才想很久了,主子爷就是不让呢。” 康熙爷和梁九功的表情都凝住了,饶是见过了各种大场面,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她讨的赏竟然是这个。 就这?这算个什么赏赐,甚至只需要万岁爷的一句话就够了。 “哈哈哈。”康熙爷没忍住失笑出声,还以为她有什么心机呢,不过还是那个心思单纯又赤诚的小丫头罢了,为了这点小事还值得特意开口向讨赏。 这样的性子,想来之前讲的那番尽孝的话不是套话,而是出自真心的。 “你这丫头,光赏这个可太寒酸了,朕可丢不起这个脸,”康熙爷很是受用,大手一挥,“梁九功,老八不是将那张虎皮制好了么,就把那个给她,让她天天踩着躺着解解气。” “再从宫中库里挑些姑娘家用的布匹首饰胭脂之类的,朕看你身上这套衣裳的料子都有些旧了,老四可太小气了,马不给骑也不给做点新衣裳。” 四爷低头,“儿臣过几日就让她骑越影。” 耿宁舒负责在旁边羞涩地笑,笑容是发自心底的真诚,啊,又是暴富的一天,美滋滋! 从御帐出来后,两人没有立即回去,让伺候的人都退后,相携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走着。 耿宁舒眨着星星眼压低了声音跟四爷道谢,“爷好厉害,帮我多要了好多赏赐!” 面见康熙爷时候的前一句话是他教的,后一句也是,让气氛转折又转折的,都是他的手笔。 他将康熙爷的心理摸得透彻,知道怎样说话才能击中他的内心,设计了这一切。 康熙爷还是有些骄傲在的,所以不愿意多提及被救的事情,那样只会提醒他当日的失败,只说是立功行赏。四爷就借了学会骑马一事,给了他一个正当赏赐的理由。 尤其在康熙爷以为自己误会了耿宁舒赤诚一片的心之后,带着歉疚的情绪会将赏赐给得更加丰厚一些。 不过那点赏赐他完全不看在眼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进一步加深小姑娘在康熙爷心中的好感度罢了。 现在看来,一箭双雕,他和耿宁舒想要的都达成了。 阳光下她的笑脸像是发着光,四爷勾了勾唇,眉目温柔地也笑起来,“不帮你帮谁?”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0节 第76章 木兰草原上已经有了秋意,林木逐渐露出斑斓的彩色,比起夏日来景色更加美不胜收。 耿宁舒眺望着心神向往,很想骑着马出去欣赏,可惜四爷不允。 他这次是真的被她的事故体质吓到了,下令除非有他亲自陪同,否则不能再让她自己跑出去玩。 这阵子他忙着操办中秋宴不得空,她只能再等等。 中秋日近,耿宁舒每日的点心里开始出现月饼,用模具压成了月宫、桂树、玉兔等等各种样式的,小小一个玲珑可爱。 她拿了一只雪白的小玉兔,兴冲冲地掰开,表情却逐渐凝固。 白果看她脸色不对,急忙问她,“格格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耿宁舒摇头,看着月饼里的松仁、桃仁还有瓜子仁,将它放下了。 她有点难以接受,这么可爱的小兔子,怎么会是五仁馅儿的! 核桃心思敏捷很快就看出来了,“格格是不喜欢这个口味?” 她指着另外几个道:“还有枣泥馅、玫瑰馅和椒盐馅的。” 耿宁舒听着兴趣都不太大,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最喜欢吃的奶黄流心月饼。反正最近没法出去玩,就琢磨一下吃的好了,“白果你去将袁大厨叫过来。” 袁有余已经习惯了她这些奇怪的需求,不过这次听完她的描述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外头的饼皮什么的都好做,可这能流动的里心,书里有说什么诀窍吗?” 蒸的东西要保持馅里的水分很方便,可月饼是烤制的,馅儿免不了会被热气烤干,怎么还能流动呢? 这问题难得的也问倒了耿宁舒,之前研究的那些吃食技术难度都不大,她虽然没亲手做过也能说出个门道来,可这流心月饼她还真不知道具体的做法。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我与你一道研究好了。” 已知里面肯定是用了咸蛋黄的,烘焙方面,鸡蛋、奶油、糖、面粉和黄油芝士之类的也都是常用的,换着方子多试几次总能成功的。 耿宁舒想得轻巧,结果早出晚归泡在膳房里整整三天,感觉每个毛孔里进了面粉。 即便每次都只吃上一小口,可还是每天光是尝月饼的味儿都尝饱了,正经的膳食只能勉强用两口。 四爷晚上给她揉着肚子,好气又好笑,“做不出来就吃其他口味的,撑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不!”耿宁舒皱着眉倔强起来。要说一开始她只是想试试,现在的她已经跟这月饼杠上了,非要做出来不可。 四爷无奈闭了嘴,私底下吩咐苏培盛偷偷带着袁有余去跟御厨请教了一番,终于在中秋前一天把她要的月饼做了出来,解救了她可怜的肚子。 耿宁舒吃到了味道正宗的流心月饼,幸福感爆棚,感觉这阵子的辛苦都值了,“好吃!” 她拿了各种花朵图案的模具压成精致漂亮的样子,献宝似的呈给四爷,“爷尝尝看。” 月饼太过甜腻,四爷向来是不大喜欢的,从来就是沾一沾,吃个喜庆而已。可看她这么用心研究出来,他咬了一小口,里头包得满满的流心顿时涌了出来。 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奶香味,咸蛋黄被碾成了细沙,带些颗粒感又中和了月饼本身的甜腻,味道出乎意料地很是不错,难怪她心心念念要吃。 “怎么样?好吃不?”耿宁舒期待地看着他。 四爷点点头,月饼做得不大,他将手里剩下的放进嘴里吃完,这才夸赞道:“确实风味极佳。” 耿宁舒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很是得意,“我没吹牛吧,这个口味真的超棒。” 四爷擦干净手,问她,“月饼还有吗?” 耿宁舒将装月饼的盘子端了上来,数了数,“还有六个。” 放了太多奶类制品,不方便保存,她一次性就没做太多。 四爷伸手,“正好,全给我吧。” 看他这架势,耿宁舒警惕地把盘子收了回来,有些不舍得,“你是要自己吃还是送人?我做了很久的。” 这护食的模样惹得四爷好笑,活儿明明都是袁有余他们干的,“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定会还你更大的好处。” 有了这句话,耿宁舒这才松了手。月饼知道了方子可以随时再做,可好处却是不常有的。 她将月饼摆盘地很好看,四爷没做调整,直接连盘子端去了御帐,“皇阿玛,这是儿臣府里新制的月饼,口味较从前的不同,请皇阿玛一尝。” 对于儿子们的孝心,康熙爷一向是很受用的,即便只是普通的月饼,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正想放下,就感受到了里头的流心,再细细一品味道,很是惊喜,不知不觉将一整个都吃完了。 “这月饼倒是新奇的很,从前没见宫里做过,是你研究出来的?” 四爷摇头,“是耿氏做的,她说得了您这么多赏赐,实在心中难安,又不知能为您做些什么,想着正值中秋,特意翻阅古籍做了这个月饼来孝敬您。” 康熙爷面上的笑容更盛,“那丫头懂吃又有孝心,真是不错。” 他叫来梁九功,“直隶总督今儿不是刚送了几筐鲜螃蟹过来?她喜尝鲜,赏她两对,连老四那篓一块提回去吧。” 四爷忙谢恩,“儿臣替耿氏谢皇阿玛恩典。” 在草原上鲜活的螃蟹难得,作为皇子也不过得上一篓,能有这么两对已经比那些阿哥们的嫡福晋都强了。 他将螃蟹直接提到了耿宁舒的面前,“你的好处来了。” 耿宁舒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竹篓里头通身盔甲张牙舞爪的螃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闸蟹!爷从哪弄来的?” 四爷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这事儿干得漂亮,“拿你的月饼换的,我没骗你吧?” 苏培盛在一旁眼角直抽抽,主子爷忙着打听直隶总督什么时候过来,他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公务呢,不曾想竟是为了耿格格。 耿宁舒盯着壳比自己巴掌还大的螃蟹,忍不住了,“咱们今晚就吃吧?免得万一死了,辜负了爷的一番辛苦。” 四爷斜着眼看她,“净会拿话来哄人,难道不是因为你嘴馋?” “哪有,”耿宁舒笑嘻嘻地问他,“爷想吃什么口味的?” 四爷没什么想法,就交给她了,“你换来的蟹,就照着你的想法来吧。” “那就全都清蒸!”耿宁舒一锤定音,最好的食材,当然只需要用最朴素的烹饪方法。 袁有余有些不同意见,“一共有八对,这恐怕一次吃不完,要不清蒸个六对,剩下的拆了做蟹粉豆腐和蟹粉小笼包?” 这两样味道也不错,耿宁舒就同意了,“那就按这个来吧。” 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四爷坐到书桌前翻看着公务的册子,耿宁舒则有些坐不住,像是闻到了蒸螃蟹的香气似的,手里的话本子都不香了,一会儿躺着一会儿站起走来走去,非常迫不及待。 去年穿过来的时候这身子还病着,根本没机会吃大闸蟹,她馋得狠了。 临近饭点,耿宁舒细细拿胰子洗了两遍手,决定大显一番身手,可等传膳的小太监们把螃蟹端出来,她惊了,上来的蟹竟然已经都拆好了! 橙黄色的蟹黄和果冻般的膏都盛在壳里,底下垫着雪白细嫩的从身体里拆下来的肉。蟹腿也用剪子齐整地剪下两端,拿下一节小腿戳在里头,吃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捅,紧实的腿肉就整根出来了。 这简直是神仙般的吃蟹体验,蘸上一点蟹醋,膏黄鲜美,蟹肉鲜甜,耿宁舒好吃得要飞起来。最重要的是,吃得美滋滋还不累手。 她快速消灭掉一对,伸手还想再拿,被四爷按住,“不许吃了,螃蟹寒凉。” 耿宁舒跟他讨价还价,“吃完我就喝一壶姜茶!绝对驱寒。” 四爷丝毫不为所动,前几日她来月事时候痛到嗷嗷叫唤的模样还在眼前,“不行。” 耿宁舒怎么停得下来,要是没吃的话她还能忍住,刚吃了几口还没过瘾的时候最是难受。她挪到他身边,凑在他耳边小声撒娇,“胤禛~再让我吃一对,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这一声呼唤让四爷的耳朵像过了电似的,酥酥麻麻的,再硬的心肠都扛不住,耳朵尖染上几许绯红,轻咳两声,“那就最后一对,不许再多了。” 耿宁舒得逞了还不忘拍马屁,“我就知道胤禛最好了~” 她高高兴兴吃了个爽快,没注意到四爷的眼里涌现出一抹深色,等到晚上将她跟螃蟹似的翻过来狠狠吃了一通。 情到深处,他咬住了她的脖子,“乖,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胤禛。” “再来。” “胤禛……” “继续。” “胤!禛!” 一遍又一遍,直把耿宁舒叫得喉咙都哑了。 * 隔日便是中秋宴,耿宁舒是一瘸一拐去的,好在她的位次在四爷后头,不打眼,要不然可太丢脸了。 坐下的时候还有些不舒服,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四爷倒是浑身透着一股松快欢愉。 草原的天无边无际,夜色也是格外辽阔浩渺,一轮圆润的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中,跟地上硕大的篝火遥相辉映。 这场宴会办得比八公主的婚礼还要盛大,满蒙两足亲热地坐在一起庆祝。有两族特色的菜跟流水一样送上来,耿宁舒这里还分到了一只烤羊腿。 朝着康熙帝敬过一轮酒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四爷也被豪迈的蒙古壮士们叫去比拼酒量。杯子是从一开始就被淘汰了的,从大海碗喝起,到了后面一个个仰着脖子直接上酒坛子。 看得耿宁舒喉咙疼,生怕有人来给自己敬酒,埋头努力吃着烤羊腿。 篝火燃烧着,到处都是载歌载舞欢乐的声音,热闹不已。她本以为要坐上很久,没想到四爷很快醉倒了,她趁机提前回到帐子里。 一掀开帘子进了毡包,不省人事的四爷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一片,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耿宁舒恍然大悟,“爷,你是装醉。” “爷的酒量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四爷笑道:“要不是这样怎么能早些脱身回来?” 蒙古汉子们喝起酒来都是一碗碗往下灌的,毫无滋味可言。 他叫道:“苏培盛,让人再烫一壶好酒来。” 细细品味才有滋味嘛,两人喝着小酒就着小菜找了个地方一起赏月。 天宽地阔,头顶上是圆月,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耿宁舒想起上辈子自己无亲无故的,过节基本就是加班。她已经好多年没正儿八经过中秋了,也没有好好抬头赏过月。 她喝着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四爷以为她是想家了,“等回京以后,我带你回家一趟。” 陪同回府是嫡福晋的待遇,格格作为妾室是没有的,他愿意为她这样做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耿宁舒笑着点头,“谢谢爷。”她知道他想岔了,不过并不想解释这个美丽的错误,她也想额娘了。 夜风吹拂在身上微微有些凉意,耿宁舒搓了搓露在外头的手,四爷就伸手将她拦过来靠到了自己怀里。 比起跟一帮兄弟们假模假样地在前头做戏给皇阿玛看,他倒更愿意跟她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静静赏月喝酒,她才是更加亲近的家人啊。 这场中秋宴所有人都很满意,完美得落下了帷幕,四爷本以为可以轻松些日子,能带她出去骑马欣赏草原秋色,可没想到很快的,又出事了。 第77章 十八阿哥的高热不知怎么的又起来了,两腮还发红肿胀,一张可爱的小脸蛋肿得不成样子,看起来比之前还要严重 。即便太医们日夜守着,热度也迟迟退不下来,一天当中竟没多少醒的时候了,情况十分凶险。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1节 康熙爷心急火燎的,“一帮废物!竟是越治越严重了,朕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帝王一怒可是会掉脑袋的,谁都不敢出这个头。 康熙爷看着床上病重受罪的幼子,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前几年早逝的五公主,也是在出巡塞外的时候病倒在了路上,再也没有醒来。 他眉头紧皱,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沉声宣布,“传令下去,重阳节将近,朕思念太后,明日天亮立刻返程。” 来木兰的大事都办完了,现在回去也没什么妨碍。 消息传到耿宁舒的耳朵里,她倍感突然,“这么快?”之前可一点口风都没有的。 核桃结合这几日听到的小道消息,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十八阿哥的病愈发重了,想来万岁爷是想将他带回行宫治疗休养。” 至于为什么要扯上太后,大概率是康熙爷不想让人觉得他溺爱幼子。 为了治病回去耿宁舒很理解,不过就是有些遗憾,自从她伤好了之后连一次马都没骑过呢,明天就走岂不是没有机会了,也不知道下次再来会是哪年。 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两秒钟,“那晚上再吃一顿手把羊肉好了。”马骑不了,吃点东西还是行的,趁着在原产地多吃点新鲜的。 帐子里伺候的全都忙着收拾行李,耿宁舒看白果要收桌上的话本,把她叫住,“这些等等,我还有用。” 康熙爷的命令一下,不仅是宫女太监们忙,连四爷也是直到天全都黑了才回来。帐子里还点着灯,耿宁舒散着头发坐在榻上翻着话本,像是一位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他心中柔软,走上前去,“明早就要启程了,怎么还不歇息?这么晚看书仔细眼睛不舒服。” 耿宁舒自动过滤了他的关心,问道:“爷可知道八公主平日里有什么喜好吗?” “怎么突然问起温恪来了?” 这问题很突兀,四爷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很配合地回答了,“温恪性子比较安静,在宫里时抚琴绘画居多。” 这时代的女孩子,好像也只能有这些爱好,就连贵为公主也不例外。 耿宁舒将手边的一摞书推过去,“这些都是我看过比较有意思的话本子,拜托爷送给八公主吧。” 四爷看着高高的一堆书,想到刚才看到她挨个翻着,原来是在挑选,“你跟温恪见过,认识?” 耿宁舒摇头,“就是在她的婚宴上遥遥看到过一眼。” 四爷摸着书皮,“那怎么想着给她送东西?” 耿宁舒心道,只不过是出于对身不由己的同类人的一点怜惜罢了。 自己这辈子都要被框在后院和深宫,而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主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两族的和平被迫留在了陌生的草原。 耿宁舒甚至觉得八公主比自己还要难,起码自己不用背负责任,四爷还挺纵容,日子整体是过得舒心快乐的,而她在这无亲无故,连生活习惯都被彻底颠覆了。 她知道历史上自己的结局,却不清楚公主们的,只知道多是英年早逝,实在令人唏嘘。 耿宁舒压下心里沉闷的感觉,“我是想着御驾回去之后,八公主定会思念家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拿这些分散下注意力。” 既然不能选择也没法做主自己的人生,那么看一些纸片人替自己实现那些的瑰丽精彩的梦,也是好的,起码她觉得有点用处。 四爷握住了她的手,“宁舒心地善良,考虑周到。” 难为她跟温恪素不相识,也愿意为之着想,这样细心的事情他和老十三定然是想不到的。 四爷差人把书给十三爷送过去了,自己还添了些可供把玩的器物,这么匆忙中分离,他就不去打扰他们兄妹俩说话了。 来人带回了口信,“十三爷说替温恪公主谢谢四爷和耿格格,等回到京城再亲自登门道谢。” 耿宁舒摆摆手,“不算什么事的,不必这么客气。” 她也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只是同为无法自己做主的女孩子,哪怕是能帮到她一点,就很好了。这个时代,女子不易呀。 四爷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情低沉,也就没拉着她再做什么,抱着她静静睡下了。 耿宁舒睡到半夜,忽然被摇醒,睁眼一看天还黑着,她迷迷糊糊地咕哝着,“胤禛,今天不来了。” 虽然他的技术很好,也让她很舒服,但总是来也太耗体力了,她还要坐马车赶路呢。 四爷无奈,怎么自己一动她就是为了那事儿呢?这一路上明明也没来过几次。 “好好好,不来,那我带你出去骑马看日出好不好?” 骑马!说到这个耿宁舒可不困了,一骨碌就坐起来了,“好!” 她擦了把脸,将头发随意一盘,没有任何要打扮的意思素面朝天出去了。玩的时间那可是争分夺秒的,不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外头的天还没亮起来,只有守夜的侍卫在火堆旁站岗,四爷没惊动其他人,带着她往马场牵了越影出来。 两人还是共乘一骑,在营地的篝火映照下,一路往东面去了。骑了一刻钟,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四爷让越影加快了速度,在一个高高的山坡顶上停下。 他翻身下马,伸手扶耿宁舒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到前方。她看了看四周,这里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能最早看到太阳升起,想来是他早就物色好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目的明确直接奔着这里来了。 她歪着头问他,“爷怎么想着带我来看日出。” 四爷含笑看着前方,“之前看过日落了,总要再看个日出才叫圆满。” 之前在行宫里,就听她说过想看一次草原的落日了,可这阵子又是受伤又是办宴的,本以为还有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只能将她临时挖起来了。 话音刚落,一缕晨曦照在他们身上,耿宁舒转过头,只见平坦宽广的地平线上,金红的太阳探出了一点,霎时天地间黑暗尽扫,霞光万丈。 草原上缤纷的秋色露了出来,树木和草甸在晨光的笼罩下,美得像一副油画,竟是比落日还要令人心醉。 耿宁舒看着初生的太阳,忽然说了句,“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真漂亮。” 从前只有熬夜干活到天亮份儿,当时只觉得阳光刺眼,讨厌的很。她还是头一回这么有仪式感地等在这里,只为了见证太阳升起的这一瞬间。 闺阁之中的女子大多被关在家中,没见过日出的景象实属平常,可四爷却从中听出些许感慨的意味,他握住了她的手,包在掌心。 “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只要你想看,我都陪你。” 耿宁舒看着他,忽而粲然一笑,“好。”纵然知道是男人惯常嘴甜骗人的话,落在耳里还是很动听的。 他们的时间紧迫,太阳才露出全貌,四爷就将越影牵到了她的身边,扶她上去以后,自己没上,而是将缰绳交给了她。 耿宁舒一愣,“让我自己骑吗?” 四爷反问,“你不是说想骑一回?” “可那不是爷教我在万岁爷面前的说辞而已吗?” 四爷挑了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爷答应过你的话,总是算数的。” 耿宁舒总觉得是被他套路了,越影比起她之前骑的那些马来,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一下子从摇摇车升级成超跑,这也跳过太多档次了。 “别害怕,越影会照顾好你的。”四爷拍拍她的手,越影也晃着脑袋短促地叫了一声。 有了他们的鼓励,耿宁舒握住缰绳,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它的屁股,让它走了几步,适应了会儿才叫它小跑起来。 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跟她想的不一样,越影不仅不难骑,脚步比其他的马更加稳,奔跑起来都不带摇晃的。它还会自动避开不太好的路况,更不用她费劲调整方向,不愧是能入四爷法眼的良驹。 “驾!哈哈,越影跑快点,再快点!” 四爷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快乐地乘风而过,身后有蒲公英大片大片地扬起,她就在漫天飞花中恣意快乐地笑着,笑容比刚升起来的朝阳更加灿烂耀眼。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跟随着她,一瞬也没有错开。 耿宁舒过足了瘾,满足地停到了四爷跟前,四爷抱她下马,身体碰到一块的时候,她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胤禛,谢谢你。” 他记得她的话,记得她想要做的事情,让她的期待没有成为遗憾。 如果他不是一个帝王,他们也不在这样一个时代的话,她可能真的会被他这样一次次偏爱所打动。 亲完了的耿宁舒没有回头看,在草原上采了许多盛放的小花,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四爷摸着自己的脸颊,目光中满是笑意。 待她采好了花,他们没有再多停留,骑马回到营地。 四爷没有多停留,整理了一下衣着就要往御前去,耿宁舒硬是拉着他吃了一个月饼才放他走,“你这一路是要骑马的,不吃东西可不成。”还塞了草原特产风干牛肉干在他怀里。 这话说的有道理,他也没有推辞,替她擦掉嘴角沾上的糕点碎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钮祜禄格格远远看到了,完全不敢上来,就连耿宁舒的月事期间,四爷都守在她的身边,她已经看清了自己这一趟是没有机会了。 她刚进府不久,还有机会,不必急在耿氏风光的时候强出头,免得惹了她和主子爷两人的不快。 早上起得实在太早,耿宁舒困极了,吩咐白果将那束花倒吊在马车后头风干,上了车倒头就睡过去了,一路都睡得安稳。同车的钮祜禄格格也安静地一声不吭,没有打扰到她。 就这么安静走了五天之后,当晚安营扎寨的时候,四爷到了很晚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找人去问问情况,阿飞来报,“十八阿哥那边用晚膳时不大好,四爷今晚怕是不一定能回,交代让格格您先睡下。” 耿宁舒没有怀疑,独自睡了,可第二天,就连心很大的她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四爷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而且,车队停住不动了。 第78章 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未知让他们恐惧惶然。耿宁舒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安心在自己的帐子里待着,该吃吃该喝喝。 核桃给她端了碗甜汤上来,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十八阿哥那边,已经水米不进,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这在古代,基本上就是宣判了死刑的意思。 耿宁舒“嗯”了声,她也能猜到一点,要不是因为十八阿哥出了新的状况,这路上也没人敢停。 而且她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更多,十八阿哥这回的病应该是没能治好的,他死的那一天,太子爷也会被废,自此九子夺嫡就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咱们帮不上忙,也别拖了后腿,这些天就好好待着别往外头去了。” 看她这样镇定自若,核桃把心也放下来一点,想来格格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确实,耿宁舒知道再乱这次也不会有四爷什么事,所以她很淡定。 到了晚膳后,四爷还是一点要回来的动静都没有,钮祜禄格格实在是坐不住了,“采薇,把这个香囊送过去给耿格格,就说是我新做的驱蚊虫用的,顺道看看她在干什么。” 采薇是从小一直伺候她的陪嫁,听到这话就明白,她送东西是假,打探耿宁舒的情况才是真。 她立刻去办了,回来道:“奴才进去的时候,耿格格坐在榻上喝甜汤看话本,奴才看着不怎么焦急的样子。” 钮祜禄格格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来了,以耿宁舒的受宠程度,知道的消息肯定比自己多,既然她跟没事人一样,那主子爷那边肯定是无碍的。 她会这么想,底下其他伺候的太监宫女自然也会察言观色,四爷不在,耿宁舒倒成了府中的主心骨,在其他府里都跟无头苍蝇似的走各种门路去打听消息的时候,稳住了自家心态。 当天深夜,营地忽然闹哄哄起来,前头传来消息,十八阿哥薨逝了。夜风中传来凄厉的哭声,是他的生母王庶妃的,听得耿宁舒很是揪心。 虽然她跟十八阿哥不熟悉,可也是见过几面的,小学生这么大点的孩子,开始狩猎那天还活蹦乱跳的喊着要去抓兔子。结果才这么几天工夫,人就没了,世事真是无常。 核桃拿了两个棉花团过来,给她堵耳朵用,“格格,您再睡会儿吧。” 耿宁舒摇了摇头,这一夜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与其睡着了再被吵醒,不如醒着等消息,“我躺着就行。”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2节 果不其然,惊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康熙爷传召大臣们,当众历数了太子的几大罪状,宣布废掉太子。掷地有声地说完以后,他因为激怒攻心竟还立刻晕倒了,御帐里顿时乱成一片。 这样的巨变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头上,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只有耿宁舒听到这只靴子落地以后,睡得更加安稳了。 她之前还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到来会不会起某种蝴蝶效应改变一些东西,可看到历史还是照着原有的方向发展着,她就放心了。 再见到四爷,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他胡子拉碴着,眼里都是血丝,身上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狼狈。 “爷回来了。”耿宁舒递了一碗温水给他,更衣这种事自有人做,用不着她动手。 四爷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外头人心惶惶的,她这里倒是井然有序,还很安静。 等他换好衣裳,耿宁舒就拉着他在榻边坐下,“爷熬了许多天,累坏了吧,快歇会儿。” 四爷见状不由好奇,“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耿宁舒摇头,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不管什么都没有爷现在好好休息重要。” 他这状态她这个社畜最熟悉不过了,再熬下去万一跟自己上辈子一样猝死可怎么办。 四爷听着心中却温暖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所有人来说都跟天塌下来差不多,她却只关心着自己,其他的一句不问。 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他握住了她的手躺下,眼皮沉沉却有些睡不着,这么多天精神紧绷着一丝不敢松懈,现在还有些不习惯。 “苏培盛,让人都下去。” 四爷一腔的话在外头一句不能说,对着她倒是能说上几句,“太子被废了,皇阿玛病着,定是要乱些时候的,你在屋里好好待着比较安全。” 耿宁舒点头,她也是这样的打算,“我知道的,爷不必担心我。” 他顿了顿又说道:“老十三被圈禁了。” 那个前阵子还在为了妹妹远嫁而落泪的男子,转眼又遭了一重劫难。她知道四爷跟十三爷的关系好,可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圈禁不是最可怕的,过不了太久就会解除禁令,可怕的是被放出来以后,直到四爷上位登基,十三爷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耿宁舒心里沉甸甸的,叹了口气,劝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爷先别想这么多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四爷也不想再想,可是由不得他,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大了,他没想到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爷会有被废的时候。 皇阿玛说太子有谋逆之心,他觉得其实是有些冤枉了,索额图还在世的时候太子都没有这样的心思,更何况现在?自从索额图被杀了之后,太子就开始谨小慎微了,连平时说话都要多思量几分,怎么还会想着谋逆? 可四爷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十八病逝之后,太子爷会在皇阿玛的御帐附近徘徊,还被大哥抓个正着,说他用刀割开御帐往里窥探。 皇阿玛本就因为小十八的死而伤心着,听到这话更是气血冲头,觉得他这举动就是要行刺,都没有多考量,也没有同大臣们商量就决然地废了他。 老十三还给太子求情,竟也被大骂一通圈禁了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得太快,四爷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线错综复杂地绕着,终于在疲累之中睡着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趟出巡,竟然会出这么多事情。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轰然倒塌,本来安分守己的各皇子忽然间人心起伏起来。 等康熙爷醒过来,车队又重新出发了,再回到行宫,众人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了。太子倒了大家都有机会,一时间风云波动。 耿宁舒感受着各中变化,有些感慨,当历史不再只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是身边活生生的人,这种感觉有些无力又有种宿命感。 外头不太平,她更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了,有吃有喝宅着,就是惬意日子。这九子夺嫡不会这么快落幕,也用不着她来操心。 核桃和白果怕她待着闷,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弄吃食,屋里的摆设也每天更换。耿宁舒不太喜欢熏香的味道,觉得太冲,她们就给摆上当季新鲜水果,又香还能吃。 白果端着一盆新的瓜果进来,要把昨日摆上黄桃拿出去倒掉,被耿宁舒拦住了,“好好的果子丢了做什么?” 她眨眨眼道:“这个不好吃呀,格格您又不爱吃。” 这个时候的黄桃,香气虽然很足,但是吃起来没有水蜜桃的甜,味道比较寡淡,所以她不大爱吃,不过直接扔掉也太浪费了。 耿宁舒想起了上辈子经常吃的黄桃罐头,“那不如做罐头吧。” 白果早就习惯了格格在吃食上面稀奇古怪的想法,找来了她要的东西,跟着她说的步骤做。 黄桃罐头还是比较简单的,起码比之前的流心月饼要简单多了,只需要将黄桃去皮切成竖着的大块,放进糖水里煮到滚泡在装瓶就可以了。 煮过的果肉黄灿灿的,当中带着鲜亮的红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诱人,吃起来也更甜更香软。 四爷回来的时候,耿宁舒正好在做水果羹,就给他也盛了一碗,清凉微甜,很解秋日的燥热。 看她还有闲心弄这个,完全没有被外面的波云诡谲给影响,他就问:“宫里现在这么乱糟糟的,你不害怕?” 耿宁舒笑笑,“有爷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最终这场政变的最终胜利者是你。 四下无人,他问:“你心里可有想法?”他知道已经有几位兄弟开始筹谋起太子之位来了,他亦是有机会的,要是能更进一步,她的地位也会更高。 耿宁舒就道:“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四爷喝了两口糖水,问:“那你是觉得,爷不该去争?” 耿宁舒顿了顿,这问题也太危险了,要是放在去年,以他们的关系她肯定觉得里头有什么陷阱,可现在她知道,四爷是在茫然,他问自己也不过是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心中过于不确定。 她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态已经变了,不过她不知道历史上的胤禛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作为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人,她不适合在这方面发表言论,万一在其中打乱了什么,历史改变就完蛋了。 耿宁舒摇头,直视着四爷的眼睛,“不管爷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您的,爷跟随自己的心意即可。” 他用勺子搅着手里的水果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还不如耿宁舒通透。 圣心难测,现在要是太过急迫,反而会失了分寸,皇阿玛现在只是病了,并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做起事来依旧是雷霆之势。就连宠爱了几十年的太子爷触怒了他也说废就废,何况是自己?还是先稳住再看看。 四爷想清楚了,于是每天除了在御前侍疾,什么都不想,底下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康熙爷休整了一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重新有了精力来管事儿了,立刻就问了这阵子众阿哥们的情况。 他在位这么多年,手底下的人盯得一清二楚,自从太子被废,他病了之后,直郡王府里的人是最跳的,行事处处都以自己是长子自居,还拉帮结派,私底下已经结交了不少的大臣。 老三那边也探头探脑有些苗头,老八虽然做事非常隐蔽,但还是打听了一嘴。只有老四这头,规规矩矩的,除了每天来御前伺候他用药,跟太医们一同研究古籍给他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其他的什么都没打听。 他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明黄的缎子上绣着五爪金龙,冷笑一声,“都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开始图谋起来了!” 第79章 康熙爷喝了盏参汤,心中还是不爽极了,当即叫来梁九功,“传话下去,老大性子急躁,为人愚顽,朕不会立他为太子。再让他即刻将废太子带回宫中,好生看管。” 直郡王得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怎么会这样?” 他是皇阿玛的长子,手握兵权,嫡子二弟被废后,自己不应该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吗?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当这个太子? “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不行!我要去跟皇阿玛问个明白!”直郡王站起身就往外冲,被他底下的谋士一把拦住,“王爷,万万不可,万岁爷这么说应当只是磨炼您,否则也不会将送废太子的任务交给您。” 他们也觉得很受挫,不过只能尽可能往好的方向想了。现在劝得住以后还有希望,要真的当场就去问了可就难说了。 一帮人好说歹说的劝了一通,总算让直郡王压下心里的急躁,领旨带上废太子回京了。 有了他这个前车之鉴,其他的阿哥们收敛了不少,四爷更是觉得自己暂时没有行动是正确的。皇阿玛这么不给大哥面子,还不是因为他闹得太厉害了,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吃了这颗定心丸,他每日安分守己的只专心侍疾,日子平稳地过了几日,京中府里来信,李侧福晋生了,是位身健体壮的小阿哥。 苏培盛笑道:“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再添麟儿!” 四爷多了一个儿子,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看到坐在旁边的耿宁舒,连忙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让他闭了嘴。 她这样喜欢孩子,却不仅没法怀上,还要看着别人一个个生,定然心里不好受。 耿宁舒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表情动作,也跟着道喜,“恭喜爷了。” 旋即她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对于李氏生孩子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弘时这种坑死娘不偿命的熊孩子,还不如不生呢。 四爷看她这样,更加觉得是压着难过强颜欢笑,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抚。前阵子摔下马的时候,有太医过来给她医治,他私底下也让开了不少养护她底子的补方,应该不出半年就能养好了。 别难过,别着急,你很快也会有孩子的,他在心底默默道。 耿宁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被他这突然的拥抱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隔壁帐子的钮祜禄格格听闻这件事,绣花的手指停顿一下,心底生出几许羡慕来,“这李氏,人生得蠢笨,命倒是真的好,想来是傻人有傻福了。” 府里现在仅有的两位阿哥和一位格格都是从李氏肚子里出来的,要是福晋生不出来,这世子之位妥妥的就是她儿子的了。 有了孩子才算在府里真正站稳了脚跟,即便年纪渐长失了宠爱,也不会断了恩泽。 更何况,主子爷现在还可能有登天的前程。 钮祜禄格格想起昨日刚收到的家里来的信,看来回府之后,还是要借福晋的手好好寻机会了。 她定了定神,将原本绣的莲花剪了,重新穿线,改绣牡丹了。 四爷府里添了新丁是件大喜事,不过因为小十八刚去了没多久,为了不勾起康熙爷的伤心事,他没有上报这件事,只吩咐让福晋按规矩赏了。 福晋接到他的指令后,感觉最近因为李氏又生了个儿子的烦躁立马就退下去不少,“看来主子爷也没多重视李氏的孩子,连宫里的赏赐都没有求。” 她心情颇好地拿起了桌上的花样子挑选起来,这事儿就让全嬷嬷去办,“随便挑上几件,规矩上过得去就是了。” 全嬷嬷当然知道这话的含义,专门找了库房当中看着值钱却老式送不掉的东西。 李侧福晋收到正院送来的东西简直气炸了,等人一走就抬手掀了盘子,“就这么点破烂玩意?这可是主子爷命格尊贵的三阿哥,乌拉那拉氏她是打发叫花子吗?” 这胎快有快要生的迹象的时候,废太子的消息从塞外传来,生完之后直郡王更是被万岁爷明说了不可能当太子,那身为年长皇子的四爷能当太子的机会一下就增加了。 一样样加起来,李侧福晋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胎福运连连,以后定是有大好前程的,结果就得了这么点赏赐。 “等主子爷回来了,我定要好好告她一状!!”她恨恨道。 顺利生下了儿子,她手上多了筹码,从前的气势又再次起来了。 住在侧院的常氏肚子已经很大了,纤细的腰肢撑不住重量,到了后期几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保胎。知道李氏生了儿子,她摸着滚圆的肚子压力更大了,因为福晋更加需要一个儿子了。 府医说她的产期就在下个月,越是靠近日子,一直缠绕在心头的“去母留子”的疑云就越是让她不安,本就浅的睡眠愈发不好,竟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 不管是行宫中的明争还是府里的暗斗,耿宁舒一丁点也不关心,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吃的。 回到行宫里,吃食方面比草原上更好了,还有这么多的湖,螃蟹这些来自水里的玩意更是能随时吃。不仅是清蒸,蟹粉的各种菜品也轮番吃过去,可惜四爷让人看着她的用量,没法吃过瘾。 秋意渐浓,湖里的荷花开始谢了,耿宁舒没能再去摘莲蓬,但又遇上了另外一桩美事,开始挖藕了。 要踩下泥塘,她一丁点都没有采摘的欲望,不过吃藕完全没阻碍。 新鲜的莲藕脆嫩多汁还带着甜味,白嫩得像是水果一般,生吃都清甜。炖汤和炒着更是美味,她还让袁有余做了一次炸藕盒。藕带也没有浪费,用酸辣汁儿泡着下酒。 翻湖塘的时候还捞出了很多的鱼获,耿宁舒就找到袁有余,拿了钱给他,“你悄悄留意一下小龙虾,有的话都收过来。” 这玩意在这边当然也没人吃,他每天都能弄很多回来,换着味道给他们做,耿宁舒跟四爷就着凉风明月和小酒,在庭院里美美吃着。 行宫中的湖实在太多了,挖出的藕根本吃不完,余下的都扔到了山中,耿宁舒看到很是心疼,“就这么丢了?” 核桃点头,“这湖里产出的东西,只有主子能吃,主子们又不大爱吃这个。”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3节 耿宁舒觉得实在浪费,在屋里跟他们集思广益,“这藕还有什么保存的方法?” 白果就道:“可以磨藕粉呀。” 耿宁舒击掌赞同,“好主意!” 不仅可以拿回去存着慢慢吃,还可以当伴手礼送人,都不用多花一分钱的。 于是他们就将大捆的藕扛回来细细磨了粉,整个院子里飘了好些天藕的味道。 四爷每天回来都是熟悉的味道,知道她的想法以后,他笑话她,“这都够府里半年的口粮了。” 耿宁舒丝毫不脸红,“那到时候爷要给我付粮费。” 四爷摸着她的腰笑起来,“行,你要多少都给,整个库房开放了供你随便挑选可以么?” 耿宁舒叉腰,“我可记住了,爷回去了可不能反悔!” 四爷挑眉,“爷跟你说的话,什么时候食言过?” 耿宁舒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她就笑起来,“那我更要多做一些了,争取把爷整个库房都占了。” 四爷无奈扶额,他跟她打趣了这么一通,是不想她这么辛苦每天做这个,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就变成了鼓励了? 看耿宁舒磨藕粉磨得这么热火朝天的,袁有余看在眼里为她担心,格格一定是因为不太好出门,才会耐着性子每天做藕粉。 他就开始想其他的东西来给她解闷,找了好多天才找到了好东西,“山上种的芋头和红薯也到了收获的时候,格格想吃吗?” 有好吃的耿宁舒当然不会错过,她眼睛亮了起来,“秋天烤芋头和烤红薯又暖又香。” 耿宁舒在院子里生了火堆,烤了许多,让大家都尝了这份香甜,吃过之后她又想起了新的吃法,“这不刚好可以做芋圆么?” 这比做藕粉可方便多了,只要把芋头和红薯蒸熟之后,放进木薯粉里揉成一个不粘手的面团,再切成小块块搓成圆形的小丸子,放在滚的水里煮熟就可以了。 耿宁舒轻轻松松做了好多,带着果味香甜,□□弹弹的,放在水果羹和奶茶里都都是绝配,让味道都升华了。 又出了新鲜玩意,四爷照例是第一个尝味道的,“确实口味更加丰富了。” 刚好要去康熙爷跟前,就带了一份过去,“儿臣尝了觉得味道很有新意,想让皇阿玛也尝尝看。” 吃到了好东西就飞快来跟自己分享,这不就是时时在心里记挂自己么?经历过儿子们跃跃欲试要争夺权力的康熙爷,更是觉得他重亲情,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他笑道:“耿丫头这方面确实有些天分,总能琢磨出一些朕都没见过的玩意,好学和好吃结合在一块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 他喝了一口,甜口的奶茶还是头一次喝,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多喝两口倒也品出几分好滋味来。 特别是里头底下放的东西软糯糯的,很适口,咬起来不费劲,奶茶又是太后喜欢的,就道:“你皇玛嬷平日里最是喜欢喝奶茶,你下回请安的时候可以给她带一份。” 没想到还能跟太后搭上线,能让耿宁舒多刷一位的好感度,四爷当然不会放过,他立刻道:“儿臣待会儿正好就要过去给皇玛嬷请安,这就让皇玛嬷尝一尝。” 第80章 “太后娘娘要见我?”耿宁舒很是惊讶,“为什么呀?”她压根就没跟太后有过任何一点交集。 四爷握拳抵在嘴上轻咳了两声,“皇玛嬷喜欢喝奶茶,想来是没想到年轻人一辈里头也有跟她同样爱好的人吧,你可以带点新做那种样式的一起过去。”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是自己偷偷帮她给皇阿玛献宝,然后被推荐给皇玛嬷的。 这解释非常合情合理,耿宁舒信了。太后娘娘是蒙古人,早些年康熙爷宫里还有些蒙古来的嫔妃,现在已经是满汉两族的嫔妃更多,小辈里头更是见不到几个,喝奶茶的肯定寥寥无几。 说到这里,四爷也猛然发觉,“你的口味倒是跟皇玛嬷挺像的。不仅喜欢喝奶茶,还爱吃烧烤的东西。” 耿宁舒的笑容中透出一丝命苦,在现代,哪个社畜不需要奶茶和垃圾食品续命呢? 算起来,这位太后的命确实也挺苦的,前一任被废的皇后是她的堂姑姑,顺治帝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姑父,这样的身份横亘在中间还是有些尴尬的。 嫁过来之后,丈夫盛宠董鄂妃是连后世都一清一楚的事,她一生无子也无宠,在紫禁城中被锁了一辈子。 你看,皇帝丈夫都是靠不住的,还是丈夫死了早早退休才有好日子过。 她若有所指道:“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某种缘分吧。” * 耿宁舒从来没见过这位太后,不知道她脾性如何,跟在四爷后头很乖巧的地磕头,刚跪下去就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好孩子快起来,都上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两人一齐上前,太后的目光从四爷身上敷衍地扫了一眼就去看耿宁舒了,对她招招手,“小姑娘怎么站这么远,再往前些来。” 耿宁舒听话地又往前了两步,太后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和的笑来,亲热地拍拍自己身边,“长得真好,眼睛跟草原上的湖一样,快过来哀家身边坐。” 这样和蔼的态度让耿宁舒放松许多,看其他人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她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摸了两下,转头跟旁边的嬷嬷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不是英语也不是京片子,她听不懂,想来应该是蒙古语了,她朝四爷投去求助的目光。 四爷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自然听懂了皇玛嬷说的是,“她的手摸着跟羊奶冻一样滑。” 他没忍住笑了,皇玛嬷喜欢美人的性子还是没变。不过这个形容确实很到位,他冲着耿宁舒微微颔首,让她安心。 康熙爷的后宫没有皇后,太后虽然也不管事但却是职位最高的,来之前耿宁舒还有些担心相处会不会难,现在一看她拉着自己手不放的态度就知道,是慈爱的长辈没错了。 她没忘记自己来的任务,让人将带来的奶茶和其他的配料端上来,“太后娘娘,这是奴才自己瞎捣鼓的,您要不要尝尝看?” 太后没去管那些,孩子气地撅了下嘴,“什么奴才不奴才,太后不太后的,哀家不爱听,你叫什么名儿?” 耿宁舒答道:“姓耿,叫宁舒。” 太后道:“多好听的名儿,那以后哀家就叫你宁儿了,你叫哀家皇玛嬷。” 这称谓是福晋才能喊的,耿宁舒转头瞥了眼四爷,见他点了头,这才乖巧道:“是的皇玛嬷,宁儿记住了。” 能不自称是奴才可太好了,天知道每次她开口的时候有多憋屈,太后可真是好人,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老太太,能处! 太后听她叫了,这才满意地点头,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儿,“乖孩子。” 耿宁舒带来的东西摆满了一个小桌子,太后看着每样小碟子里的东西都没见过,“这些都是奶茶做的?” “不是的皇玛嬷,这是加在奶茶里一起喝的,”她给太后介绍起来,“这个是芋圆,吃起来糯糯的,这个是藕粉珍珠,带一点弹性和嚼劲,这个是仙草,滑溜溜的。” 耿宁舒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的,手头又都有材料,索性就给她做了一个奶茶小料自助。 太后以前喝的奶茶,放的基本是炒米、奶皮子、黄油这些,没见过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她很感兴趣,“宁儿喜欢喝什么样的?给哀家弄个一样的看看。” 耿宁舒做的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就给她配了一杯“什么都有”。 太后喝了一口,甜口的奶茶有点怪,第一口又觉得跟那些配料非常配,各种滋味在嘴里,很有意思。 她又招呼旁边的嬷嬷和耿宁舒一块喝,还说起了小时候在塞外自己偷偷去挤奶想做奶茶喝,结果被牛给踹了一脚的囧事,耿宁舒听得津津有味,三人笑成一团。 四爷反倒成了被冷落无视的一个,摇摇头让人别打扰,自己先去康熙爷那边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他回来,发现院子里空落落的,既没有食物的香气,耿宁舒也不见人影,“她人呢?” 虽然这院子里住着两个“她”,不过所有人都很清楚,主子爷问的只能是耿宁舒。正院的宫女回道:“耿格格跟您去了太后娘娘那边之后,还没有回来。” 这么久了还在那边?四爷虽然知道皇玛嬷不是折磨人的性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找了过去。 到了才发现,耿宁舒不仅什么事情都没有,手上还举着一只羊棒骨,正和皇玛嬷一道吃烤全羊呢。她手里挥舞两下棒骨,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皇玛嬷笑得合不拢嘴。 四爷看着里头的画面,得意地笑起来,不愧是他喜欢的人,这么招人喜欢。 气氛正好,他就没进去打扰,含笑道:“回吧。” 四爷的这份得意没有撑过半个月,他没想到耿宁舒这么合皇玛嬷的眼,三天两头的总是要找她过去玩。 在那边想吃什么都有,还都是最好的,无拘无束的耿宁舒也乐意去,整天不在自家院子里,有时候还留宿。 四爷哪敢跟自家皇玛嬷抢人呀,只能独守空房暗自郁闷,本来只是想跟太后打好关系,怎么还搞得不着家了? 太后的生辰渐近,御驾要启程回宫了。康熙爷非常尊敬这位嫡母,带着众人从热河行宫返回了宫中准备隆重庆祝一番。 四爷跟着一道进宫了,耿宁舒则跟钮祜禄格格先回贝勒府。 连休整也没有的,她们就先去正院跟福晋请安了,福晋照例说着场面话,“妹妹们出去一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 耿宁舒巴不得赶紧回去休息,立刻就行礼走了,钮祜禄格格则落后几步,等看不到她人影了,这才又回身去找了福晋。 她递上了自己绣的牡丹花帕子和两只并蒂莲的枕套,态度很是恭敬,“奴才刚刚忘了这个,是奴才的一点心意,望福晋不嫌弃。” 福晋看着上头的花纹,都是敬着自己的,伸手摸了摸细密的针脚,就咂出点味道来,面上却不露,“难为你在外还念着我,绣得这样精致漂亮,花了不少工夫吧?” 钮祜禄格格笑着摇头,“奴才在外头空闲的很,这才想着给福晋多做几样。” 空闲?这话就有点意思了。就她和耿氏两个跟了主子爷去,要是她空闲,那耿氏岂不是占了独宠? 四爷出门一向只带前院的人出去,自己的手伸不到那边,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这钮祜禄氏貌似是想给自己透露些什么,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福晋眉毛一挑,“我也不好白收了你的好东西,进内室来吧,我这匣子里的东西,你挑一件喜欢的去。” 那边耿宁舒还没回到院子,就被挡住了去路。看着脚边那只汪汪叫着带蹦跶的白色圆球,她有点不太确定,“吨吨吨?” “汪!”小圆球欢快应道,立马表演了一段转圈圈追自己尾巴。 她蹲下身将它抱起来,有点小震惊,“你怎么这么胖了?”从前只是有些像球,现在真的成球了。 跟在后头的武格格眨眨眼,“应该没胖,我瞧着跟你走的时候差不多。” 耿宁舒扶额,她明白了,这不就是那种放在奶奶家养的狗吗,武格格肯定把它宠上天了。 她问:“你每天都给它吃多少东西?” 武格格一脸坦然,“肉和奶没了就放。” 小高子在一旁苦着脸补充,“小零食也是。”他也想拦,但根本拦不住,吨吨吨一撒娇,武格格完全受不了,就什么都不管了。 耿宁舒了然,这种自助式的吃法,难怪了。不过好在吨吨吨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也不碍事。 她痛快撸了吨吨吨一顿,在心里道:“我回来你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哼哼。” “吨吨吨交还给你,我先走了。”武格格依依不舍地看了小狗狗一眼,就功成身退,不打扰他们了。 耿宁舒叫住她,“你等一下。” 她将那天看日出时摘的那束已经风干了的花递给她,“这是草原上的花,我自己采的,就当做你照顾吨吨吨的答谢吧。” 那边实在没什么特产可以送的,耿宁舒很难想象斯文秀气的武格格拿着风干牛肉拼命啃到表情失控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这个适合她。 武格格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面前的花虽然都已经风干了,但能看得出来每一朵都是盛放的模样,采花之人当时肯定是用心挑选过的。 耿格格是觉得自己没能到草原,看不到那里的景色才特意摘了花回来的么? 武格格郑重地双手接过来,常年冷然的脸上出现一丝动容,“谢谢。” 耿宁舒笑道:“你喜欢就好,那我先回去啦。”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4节 说完她就步伐轻快地抱着吨吨吨走了,武格格站在原地,看了手中的花,再看向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自己是为了能跟吨吨吨玩才跟她稍微亲近一些的,不过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四爷回来,整个贝勒府又像是活过来了,到处都充满着喜悦的生机,女人们纷纷笑容满面地开始打扮起自己来,可在宫里的四爷就没这么开心了,他护送康熙爷回到寝宫歇下,正要回府,就被太后宫里的人喊走了。 他正好奇太后找自己能是什么事,一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开来,太后说:“这宫里空荡荡冷冰冰的,哀家觉着没劲极了,你让宁儿进宫来陪皇玛嬷住一阵子吧。” 第81章 四爷脑子里“嗡”地一下,顿时心塞塞起来。在行宫的时候耿宁舒虽然成天去皇玛嬷那串门,但是叫她回来是分分钟的事情,可要住到宫里,那就真的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了。 这怎么行?他极度不乐意。 可这是皇玛嬷提的要求,就算是皇阿玛来了也得依从的,他飞快地思索起来,该怎么说才能推辞掉。 “皇玛嬷,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 太后立刻就问:“怎么?宁儿不愿意?” 四爷腹诽,她哪会不愿意,在您身边有吃有喝有玩,她肯定乐意得很,“倒不是这个,只是您不想宁儿生个小娃娃跟您一块玩么?” 这个年纪老人家哪能抵抗人类幼崽的诱惑,果然太后一听非常心动,“当然是想的!” 四爷就露出有些难办的表情来,“那宁儿要是天天住在宫中,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了。” 太后在“只有一个耿宁舒”和“除了耿宁舒还外带一个奶娃娃”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双倍快乐,“那让她白天进宫来,晚上回去生娃娃。” 四爷忍住没笑出来,他的计谋得逞,松了一大口气。反正自己白天都在外办差,正好她可以进宫来玩,也免得在后院无聊了,“皇玛嬷放心,孙儿定会经常带她进宫的。” 解决了这桩紧急事件,他这才策马回府,在前院歇息了半刻就往正院里去了。每次外出回来,他都会走这么一遭,既是给福晋体面,也是为了安稳后院,毕竟没有人会服从一个连爷们都见不着的福晋。 福晋也早有默契地等着,等他一来就亲手端上了温度恰好可入口的普洱茶,“爷这一趟可是辛苦了,妾身瞧着晒黑了不少。” 四爷喝了口茶,“福晋照看府中事务也辛劳了,皇阿玛赏了些绿松石的银器,晚些送到你这来。” 见他惦记着自己,福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嘴上谦虚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话音落下,堂中的空气就静了下来,就在福晋琢磨着说些什么的时候,瑞香进来通报,“西院的田进禄在外头求见。” 福晋在心底冷笑一声,这李氏消息还真够灵通的,四爷前脚刚坐下,她的人就来了,也太迫不及待了。 不过李氏刚生了阿哥,风头正盛,她现在没法怠慢西院的人,只能让他进来,“府医午后刚给李侧福晋和阿哥请过平安脉,你这么急着过来,可是又有什么新的情况?” 福晋先发制人,说清楚自己没怠慢李氏,免得她在主子爷面前又告什么状。 田进禄也很明白,跪下笑着道:“回福晋的话,是阿哥今儿开口笑了,您是嫡母,我们主儿就想让您一块去看看。” 就这点事还值得来邀请,明摆着就是知道四爷在这,故意来抢人了。福晋压下心里的不耐烦,笑着朝四爷道:“爷回来还没见过阿哥吧,妾身陪您一块去看看?”既然李氏来邀请的是自己,就别怪他们一道过去了。 四爷点头起身,两人一块往西院去了。 李侧福晋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四爷就泪眼朦胧起来,“爷,您可算回来了,妾身生阿哥的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怎么回事?”四爷微微皱眉,福晋的信里可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平安的。 福晋哪能平白担上责任,赶紧解释,“府医当时说,胎儿在肚子里的位置不大对,还好妾身请来的两个接生婆很有经验,很快就将胎位转正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平安生下了。” 四爷拍拍李侧福晋的手安抚,“你辛苦了。” 李侧福晋见眼药没上成,转而让乳母抱来阿哥,“爷您看咱们的阿哥,长得多好,眉眼都像极了您。腿脚有力的很,长大了一定是您的左膀右臂。”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四爷就没上手,襁褓里睡着的小子很小的一只还没长开,完全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点点头,“康健就好。” 他的孩子们夭折的太多了,他不敢奢望太多。 福晋在他身后站着,目光里泛着浓稠的哀伤,当年弘晖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只被抱在怀里,好不容易如珠如宝似的养到了八岁,竟就这样没了。 阿哥一直睡着,四爷不想吵着他,就让乳母抱下去了,李侧福晋很是遗憾,要是能睁开眼睛冲四爷笑笑,或许能让他多喜欢一些。 李侧福晋还没出月子,他就没有久留,“等满月之后,就让大格格和二阿哥回西院来,他们听说有了小弟弟,想来的紧。” 这就是重新让她养的意思,李侧福晋高兴极了,“谢爷恩典!” * 耿宁舒回到府里,就感觉自己的安生日子没了,事情多的很,没有外头的自在。 府里添了一个小阿哥,情理之中她都是要去恭贺的,核桃就问她,“听说主子爷已经过去看过了,格格您要过去吗?” 看多了宫斗剧的耿宁舒连连摇头,“不了不了。”要是她拿阿哥碰瓷自己,那就算四爷再宠爱自己,也免不了责罚的。 核桃又问:“那只送贺礼过去好了,格格想送什么?” 耿宁舒想了想道:“拿一个小孩子的长命锁吧,至于李侧福晋……” 给李氏那个讨厌的人,她是送什么都不乐意的,看着还在整理行李的白果她忽然有了个好主意,“送藕粉!”这种便宜大碗的东西,送过去不心疼。 这话就连白果听了都咋舌,“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 耿宁舒挑挑眉,“行宫湖里产的好东西,她还敢嫌弃不成?另外送过去之前先让府医过目,免得被人动了手脚。” 有了行宫这个来头在,李侧福晋明面上当然是不敢的,只不过背地里气得摔了一套茶碗,“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轻我和阿哥。”就算是福晋再厌恶她,也没敢在这上面克扣她的。 翠儿赶紧劝,“主子您还在月子里,可千万别生气,免得遂了那起子小人的愿。” 田进禄也道:“那小贱人定是嫉妒您呢,她那肚子里可是个空心枕头,什么都没有。” 李侧福晋听完一群人的哄,这才好了一些,自己现在两个阿哥一个格格在手,那耿氏就是拍马都比不上。 * 看完新生儿,四爷返回了正院用餐。福晋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色,积极给他夹菜,“爷在外头辛苦了,都晒黑了不少,快吃些这个补补。” 四爷给面子地吃掉了,他想着出去几个月冷落了福晋,意思意思住一晚上,福晋自然喜不自禁。 吃完以后还不到睡觉的时候,瑞香又端了茶上来,两人相对坐着没说话,他惊觉他们二人之间除了这种明面上客套的话,竟有些无话可说。 福晋自然也发现了,她其实有非常多的事情想问,想问问他独宠耿宁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废了太子之后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是不是要行动起来。 可她全都不敢问,未免气氛过于尴尬,她让瑞香呈了一碟栗子糕上来,“庄里今年新下了许多栗子,妾身自作主张做了糕点,爷尝尝?” 四爷拣起了一块吃,栗子的香味浓郁,软糯又香甜,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竟然是——那小姑娘一定会喜欢吃。 他连忙收回心神,将栗子糕放下,端起茶碗又饮了一口。 福晋以为他不喜欢吃,有些懊恼。她明明让人去膳房打听过,爷去年还吩咐人做过栗子糕的,所以特意趁着他回来呈上的,怎的现在又不爱吃了。 还好四爷先打破了沉默,“时间不早了,安置吧。” 去梳洗的工夫,他交代苏培盛,“给耿格格那边送些新鲜的栗子去。”她在吃食上头的想法多,到时候怎么吃都行。 四爷躺到床榻上,闭上眼睛没打算做什么,福晋的失望差点在脸上露出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亲热了。她本就难怀孩子,没了他的话有孩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着大约是他这趟出门太累了才没有兴致,她就没有硬贴上去,不过说说话还是可以的,她小声道:“爷最近公务繁忙,都瘦了,妾身阿玛那边有几个不错的人才,可以来爷手底下为您分分忧。” 四爷的眼睛猛地睁开,福晋这是在给他引荐人?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如何分忧?” 福晋没听出他话里的语气,觉得有戏,有些兴奋道:“不管爷想做什么,妾身一族都会鼎力支持的。” 听到这话四爷神情一凛,这意思太明确了,就是想撺掇着他争太子之位,平时一向恪守规矩的她在这个时候也坐不住了。 “福晋管理好后院就是对爷最大的支持了,请福晋牢记自己的本分,不要操不该操的心思,”他的语气严肃又冷硬,说完竟直接从床榻上坐起来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爷先回前院了。” 全嬷嬷本来笑容满面地在外面守着,见四爷抬腿走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赶紧进了卧房,“福晋,这……”都在床榻上躺着了,还能走? 福晋双手撑着身体坐在床榻上,脸色难看极了,她不懂四爷为什么生气,自己这么有诚意发动整个家族来帮助他,他不是应该觉得自己贤惠的吗? 四爷很不爽地回到前院,废太子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现在看出点端倪来了,皇阿玛回到宫中看到熟悉的事务,又有些思念起废太子来,可能还会产生一些其他的变化。 他现在更应该静观其变,而不是跟大哥那样莽撞勾连世家大臣,他叫来苏培盛,“派人去盯一下福晋家中,有什么动静及时上报。” 交代完四爷心里还是烦躁的很,又吩咐,“把耿格格接过来,别惊动其他人。” 耿宁舒有些奇怪他这么晚怎么会叫自己过来,到了前院他正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爷?我来了。” 见她过来,四爷面色稍霁,问道:“皇玛嬷想让你经常进宫陪陪她,你可愿意?” 耿宁舒当然点头,“好呀。”太后用不着她伺候,就是让她陪着喝喝奶茶解解闷罢了,不要太舒服。 四爷就知道她乐意,斜眼觑她,“我怎么看着你有了皇玛嬷,连爷都不要了。” 这小伙子还吃自己奶奶的醋,耿宁舒凑过去拿头拱拱他的胸膛,“哪能呀,爷永远是我心头第一位的,就是因为这是爷的皇玛嬷,我才要好好孝敬的嘛。” 四爷听完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将她拉到怀里搂着,“嘴巴倒是甜,今儿就歇在前院吧。” 耿宁舒有些诧异,虽然自己来了前院好多回,这还是头一回留宿,实在有些不平常,今天难不成他遇到什么事了? 她悄悄瞥了眼四爷的神色,确实看起来比平时要紧绷一些。不过他没主动说给自己听,她就没问,九子夺嫡才刚开始,他可能是为了这方面的事情筹谋吧,她还是别问为好,省得又要被提问。 * 隔日太后又让人请四爷去了宫里,他还以为是催自己将耿宁舒带来呢,没想到她让嬷嬷抱出一坛子酒来,神神秘秘道:“这是虎鞭酒,听说喝了容易生娃娃,你用得上。” 她可打听过了,耿宁舒已经进府一年了,肚子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小四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自己这个皇玛嬷还是得帮他一把,要不然什么时候才能玩到奶娃娃? 被怀疑雄风不稳的四爷:…… 第82章 外出这么久回来,康熙爷给阿哥们都放了几天假,四爷记着草原上的承诺,趁着秋高气爽正凉快,就带耿宁舒回了趟娘家。 耿家在京中有处小宅子,虽然离贝勒府远了些,不过套上马车跑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自从得了消息,耿家全家上下就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换上最体面的衣裳站在门口恭候他们。当看到四爷亲自扶了耿宁舒下马车,一个个都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耿德金不敢多看,赶紧带着一家人跪下,“耿德金携全家给四爷和格格请安,恭祝四爷万福金安。” 地上齐刷刷跪了一片,耿宁舒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扶他们起来,可这是在外面她不能这么没规矩,正为难着,四爷赶紧叫了起,“快起来吧,这回是带耿格格回来看看,不必行此大礼。” “是,”耿德金嘴上应了,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一路躬着往里引路,“四爷和格格里面请。” 耿家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住的也只是个小院子罢了,三两步过了天井就到了正堂,里头的摆设有些陈旧,不过打扫得很是干净。 四爷是主子贵客,自然是要上座的,梁氏亲自泡了普洱茶上来,给耿宁舒泡了她爱喝的花茶,里头还兑了蜂蜜水,“粗茶简陋,还请四爷和格格不嫌弃。” 他喝了一口,茶香确实很淡,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点头,“味道不错。”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5节 耿德金和梁氏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宅子还是头一回有身份这么贵重的主子来,已经紧张地好几天睡不着了,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怠慢了。 进了门耿宁舒就可以放松许多,她叫来核桃白果,“把我准备的东西都拿上来。” 这些都是她给耿氏家人们准备的礼物,她一样样地拿出来,给阿玛的是让章安泽特意配的调理身体,缓解局部疼痛的膏药。给梁氏和妹妹的是时新的布料还有首饰水粉,给弟弟的是文房四宝和书籍。 全家都有些受宠若惊,“谢格格赏赐。” 见他们边谢恩还想要跪下,耿宁舒赶紧拦住,让爹娘给自己下跪,也太别扭了。 明明是凉风习习的秋日,他们一个个额头都沁出汗来,看他们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耿宁舒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自己回来看他们,倒成了他们的负担了。 她转头对四爷说:“爷一路累了吧,不如去我房里歇歇?” 耿德金和梁氏脸都吓白了,哪有做奴才的开口安排主子的。可还没来得及请罪,他们就听到四爷应了,“嗯,你带路吧。” 耿宁舒就将他带到了耿氏的闺房,踏进去一眼就能将陈设都看清楚。床榻挨着里面的墙,上头挂着米色的幔帐,靠近窗子的地方摆了个妆台,上头放着个小巧的妆奁和一面铜镜,想来她从前就是在这梳妆打扮的。 剩下空着的地方还有个空的绣架,布置很简单,不过很是温馨,虽然她已经嫁出去一年多了,还保持着原样,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想来是日日都打扫的。 四爷想到这就是她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眼神愈发温柔起来。 耿氏在这里的住处自然是比不上自己在府里的宽敞,耿宁舒觉得有些委屈他了,又提议,“爷,您要不要去外面转转,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再回来?” 四爷笑起来,“那不是更让你家里人紧张,觉得是没伺候好令爷不满才走的?” 耿宁舒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即便自己跟他们解释说不是,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四爷知道她是怕自己在这里无聊,摸了摸她的头,“我在这看会书就好,你去吧。” “那就委屈爷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耿宁舒亲了他一口,笑眯眯走了。 四爷看着她欢快一路小跑的样子,眼中盛满柔情,这小姑娘亲自己越来越熟练了。 他不在,耿德金和其他男丁都是不能跟耿宁舒同处一室的,留在了前头,梁氏有些担心,“你就丢下四爷在那边,不大妥当吧?” 耿宁舒摆摆手,“没事的,爷他性子随和,很好相处的。” 梁氏对这话非常怀疑,在宫中做事的丈夫可不是这么说的。在耿德金的嘴里,四爷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手段作风都非常狠辣的一个人。 四爷不在这,妹妹耿云意也放松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长姐,眨了眨灵动的眼睛道:“姐姐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生得亭亭玉立,看着跟自己这张脸有几分相似的容貌,耿宁舒笑着问:“哪儿不一样?难不成现在长了三只眼睛两张嘴了?” “噗嗤。”耿云意被她逗笑了,姐姐的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她对耿宁舒的陌生感少了一些,羞涩地说:“比从前更漂亮了。” “哈哈哈,”耿宁舒笑起来,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你长大以后会比我更漂亮的。” 她褪下手上的一串粉晶珠子递给她,“姐姐都不在家里,全靠你在阿玛额娘膝下尽孝了。” 梁氏看那色泽就知道是好东西,赶紧推辞,“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好了用。” 耿宁舒将珠子往耿云意手里一塞,“额娘跟我客气什么,家人才是最贵重的。”再说了,这趟出门她得了不少宫里的赏赐,现在富得流油。 梁氏知道她现在主意大的很,自己劝不动,就对耿云意说:“你姐姐还带了好些糕点来,你去找前头跟着她的核桃姐姐,让她拿给你吃。” 把小孩子打发去了,她才压低了声音悄悄问耿宁舒,“四爷对你还如之前吗?”自从知道女儿得了宠爱,梁氏就总是担心着。 耿宁舒点头,“他都陪我回家来了,这么大的恩典还能作假不成?” 梁氏想着也是,一个主子爷纡尊降贵到妾室的家里来,确实是得有极大的宠爱才行的,她又问:“这肚子,还没消息?” 想来是李侧福晋刚生了个阿哥让她着急了,耿宁舒就宽慰她,“额娘别急,我年纪还小呢,才刚进府一年,四爷也请了人给我调理着,肯定能有好消息的。” 梁氏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得找个时间去庙里找送子观音拜一拜,好好给她求上一求。 娘俩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梁氏就把她往闺房推,“让主子爷等久了不好。” 耿宁舒说不过她只能回了屋里,四爷见她回来还有些诧异,“这么快?” 她嘟嘟嘴,“还不是怕怠慢了贵客?” 四爷无奈地笑了,“爷带你来,还怪罪爷不成?” 他拉着耿宁舒到外头走走,后院有棵石榴树,粉红色沉甸甸的石榴挂满枝头,压得枝条弯弯,胖嘟嘟的很是诱人。 她走到树底下抬头打量了几眼,“好像熟了……啊!”她惊呼一声,四爷竟抱着她将她举了起来。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想吃了,四爷道:“看中了那颗?自己采吧。” 耿宁舒跟他肯定是一点都不客气的,于是后院就飘荡着她的指令声,“往右边,那个更大。” “再高点,我够不到那个。” 耿家安安静静的,这些声音就传到了前头,耿德金跟梁氏对视了一眼,有些高兴和欣慰。 晚膳前,耿宁舒就跟梁氏说过了,家里不用做,她想吃外头酒家的饭菜,已经定好了到时候会送过来,可梁氏还是动手做了几道拿手菜,她看了,都是耿氏之前爱吃的,眼眶就有些发热。 她和四爷一张桌子,其他人是不敢一同坐的,都去了另一张桌上,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吃饭时候的压力没这么大。 难得吃一顿外卖,换个口味也挺不错,耿宁舒又美美吃撑了,这才动身回家。 临别的时候,耿宁舒特意到了耿德金和梁氏的面前,“阿玛额娘,我在府里过得很好,你们千万不要担心我,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夫妻俩连声应着,“你也别太念着家里,好好伺候主子爷,别的不要多想知道么?” 这一别,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一家人的眼睛都有些湿润。 上车依旧是四爷拉着她的,还细心地用手护住她的头,免得撞到车顶。 等马车驶出看不见了,梁氏才小声跟耿德金说:“这下你放心了吧?咱们女儿是真的得宠,我可没骗你。” 耿德金的面上这才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来,拉着梁氏的手,“走,陪我喝上两杯。”原以为是送了闺女入火坑,直到她过得好,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难得出来,四爷就带着耿宁舒在街上稍微逛了逛,顺便消消食。不过路上没忍住又买了些小吃,补了些最新的话本,“之前不是送了很多给温恪么?给你补点。” 耿宁舒得了好处笑嘻嘻的,“爷真好。” 到了书肆,四爷大手一挥,“不用挑了,没看过的都买了。”语气像极了霸道总裁。 两人高高兴兴回府,张连喜紧张地冲出来,“主子爷不好了,常氏忽然早产了。” 四爷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说要下个月才生?” 张连喜给他解释,“说是睡觉的时候没注意扭到腰了,压着了肚子就发动起来。” 耿宁舒还在旁边,四爷就道:“你先回自己的院子,别往那边去,血气冲天的别吓着你。” 待她点头回去了,他这才去西院,福晋已经在常氏的院子里了,见他来赶紧给他上报,“爷回来了,府医和接生婆婆都是早就准备着的,没有耽误,现下情况还好。” 里面惨叫声连连,四爷皱眉,“怎么叫得这样厉害?” 福晋就道:“说是早产的缘故,灌了催产的药会疼些。还有些时候才能有消息,爷先回前院吧,有了消息妾身立刻来通知您。” 不过四爷还是站了会儿,听到接生婆婆说起码还得等上几个时辰,这才先回去。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几个时辰还是保守了,直到第二天常氏也没生出来。耿宁舒光是听到都觉得肚子疼,女人生孩子可太难了,特别是在没有阵痛麻醉的时代。 昨晚夜里府中安静,她总觉得听到了那边尖利的惨叫声,一夜没睡好,更加不想生了。 小立子那边传了消息给白果,“听说府医已经用上参片了,府医说今晚再生不出来估计就难了,到时候只能保下一个。” 耿宁舒很是好奇,“爷有说保大还是保小?” 第83章 耿宁舒实在有些好奇四爷的想法,他的子嗣不多,而常氏只是个侍妾而已,他会为了孩子而保小吗? 想到这可能会是自己今后将会遇到的局面,她心中有些发沉发闷,连核桃刚端上来的雪媚娘都没心思动。 白果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爷说了,让他们两个都要保住,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保大人。” “哦?这是爷亲口说的?” 白果点头,“主子爷说得大声,这是小立子亲耳听见的。” “那就好。”四爷的态度让耿宁舒松了口气,即便侍妾的命在上位者眼中如草芥般不值一提,他也没有随意剥夺。从这方面看,他这人还真是不错。 常氏的孩子久久没有生下来,整个府里都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氛围,耿宁舒也不例外。 虽然自己跟常氏不熟,可隔壁有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在,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她饭都用得不香了,从自己家摘的石榴和四爷送来的栗子也没动过,躺在榻上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又过了一个没有进展的白天,好在晚膳之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常氏在出了大红之后,有惊无险地将孩子生下来了。是位格格,只是身体有些孱弱,刚出来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哭。 福晋这两天一直守在常氏的院子里,听到只是个女儿有些失望,这下更动摇不了李氏的地位了。 虽然她也不怎么想要这个孩子,可有个阿哥总比没有的好,这常氏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偏偏就是个女儿呢。 福晋敛了心神,吩咐底下人,“常氏母女平安,快跟主子爷报喜。” 李侧福晋也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得到消息生的是女儿,高兴地连晚膳都多用了一些,“呵,正院里那位怕是气得七窍生烟,这生阿哥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她一脸得意地吩咐田进禄,“找个二阿哥不要了的小玩意送过去,当着正院的面送过去,就说让她沾沾我们二阿哥的童子气,以后带个弟弟来。” 李侧福晋倒不是去针对常氏,只是想踩一脚福晋的脸罢了,只可惜自己还在月子里,没法亲眼去看看乌拉那拉氏计划落空的模样。 四爷倒是没有重男轻女,按照规矩给了赏赐,交代府医和乳母,“小格格身体弱,定要更加倍小心看护才是。” 常氏躺在榻上,看着身旁跟个小猫似的一团,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来。这七个月来她每天向上天祈祷想要个女儿,这样福晋就不会把她抢走了,还好如愿了。 她这场生产很是惊险,虽然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府医说她的身子坏了以后再不可能有孩子,这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 “额娘的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常氏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世间最为珍贵易碎的宝物。 耿宁舒之前已经猜到是个女儿了,毕竟四阿哥是钮祜禄格格生的,知道大人小孩都保住了,她的心情放松下来,肚子也有些饿了,“白果,去膳房随便弄点夜宵回来吧。” “核桃给我拿个透明的琉璃碗,再洗个石榴来,我来剥个尝尝。” 四爷走进她的院子正好听到这句,就问:“怎么不让她们给你剥?” “爷来啦,”耿宁舒起身笑着迎他坐下,“今天刚好想自己弄。”她之前可是看过很多剥石榴的教程,正好现在闲来没事实践一下。 四爷却觉得她是因为常氏生了孩子的事情,心里有些伤感才给自己找点事做,伸手拿起了石榴,“我也没剥过这玩意,你教教我?” 耿宁舒不知道他突然来的哪门子兴致,不过既然他主动要求干活,她也不会拒绝。 让人端来干净的水,将他的手用胰子仔细搓了两遍洗干净,她才开始教学。 “先用刀斜戳进去,把凸出来的这块去掉,不要戳太深哦,等会把里面的果肉弄破了。” 四爷用刀比她可熟练多了,利索地将石榴的顶盖掀开,露出底下深红色的籽,完好无损,没破一点皮。 耿宁舒用手指着几块长了薄膜的地方,“沿着这几个分瓣的地方切几刀,再用力掰开。”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6节 石榴已经熟透了,外皮薄薄的很容易切,四爷的大手轻轻一掰就分成了好几块,被白色的薄膜一衬托,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你把切开那面朝着碗里。”耿宁舒拿起一个小勺子对着石榴的底下轻轻敲打,石榴籽儿就扑簌簌的就全落到了碗里。 四爷赞许道:“这法子不。”石榴一颗颗的剥起来本就麻烦些,没想到还能这样。 “那当然。”耿宁舒得意地翘起下巴,上辈子那些小视频她可没有白看。 鲜红的石榴籽儿盛在透明的琉璃碗中,像一颗颗红宝石般晶莹漂亮,她挖了一大勺自己先尝了,嘎吱嘎吱一咬跟爆珠似的直爆甜浆,果味四溢。 “好甜呀,爷来吃一口。”耿宁舒这才给四爷来了一勺,他稍稍抿破了几颗,这甜度对他来说有些齁了,可看她吃得笑眯眯一脸满足的样子,他也高兴了一些,慢慢把那口石榴吃掉。 “你喜欢吃多吃些。”他推拒了她的投喂,默默又拿了颗石榴,照着她刚才教的又给她剥了一碗,直吃得她唇瓣都染满了鲜红的汁液,衬得她容色愈发艳丽。 四爷没忍住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嘴角上嘬了一口。 唔,她嘴上的石榴汁,更甜了。 两人浓情蜜意地吃完水果,白果的夜宵也提回来了。袁有余看她晚膳用的不多,早就猜到她晚上会饿,给她留了许多,正好用上。 看到有小龙虾,耿宁舒就开了瓶小酒,还放了几颗石榴籽到酒杯里,跟随着酒液沉沉浮浮的,分外好看。 她笑着举杯,“还没恭喜爷又添了个小格格。” 夜色有些昏暗,四爷看不出她眼里有没有忧伤的神色,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沉默着跟她碰了碰,仰头一口闷了。 耿宁舒也习惯了他沉默寡言的性子,自己把酒喝了。今儿开的是柚子酒,沁人心脾的香气加上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是开胃,她饮了一杯感觉肚子更饿了,拿起筷子吃起菜来,吃得多喝得也多,到后来都有了几分醉意。 四爷看在眼里,总觉得她是在借酒浇愁,没忍住夺了她的酒杯,“少喝些,醉酒伤身。”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没想到这果酒入口甜甜的,度数还挺高。 四爷见状将人抱起来,洗漱完毕直接放到床榻上,她揉着眼睛,有些睡眼朦胧。他让人更了衣一同躺下来,等到伺候的人都出去了,他忽然开口问:“宁舒喜欢小格格还是小阿哥?” 耿宁舒的反应慢了一拍,才迷迷糊糊地摇头,“都不喜欢。”比起小孩子来,她更喜欢吨吨吨,虽然上辈子没当过妈,可她见过太多熊孩子了,实在很难喜欢起来。 四爷却以为她误会自己说的是李氏和常氏刚生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果然是为了这事儿不高兴,难怪这两天连膳都没好好用。 他抱着耿宁舒,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小声哄道:“爷也盼着能跟你有个孩子呢,等翻过年咱们就生一个好不好?不拘是小格格还是小阿哥,只要是咱们的孩子,都是好的。” 耿宁舒已经快睡着了,耳边嗡嗡嗡的跟苍蝇似的好烦,就敷衍地“嗯”了一声。 四爷听她应下,唇角微微上扬,仔细给她掖了被角,将她搂进怀里这才安心闭上了眼睛。太医说她年轻,身子恢复的快,那些上好的补药吃下去已经好了大半,过完年就有机会了。 到时候他努力一些,他很期待他们的孩子,不知道会长得更像谁。 喝多了酒,耿宁舒直睡到中午才醒,脑壳胀胀的完全不记得昨晚四爷都说了什么。 核桃给她端了醒酒汤上来,“主子爷一早吩咐的,担心您头疼,格格快喝了吧。” 汤药的温度刚好适口,耿宁舒爽利地一口闷掉,拣了颗梅子果脯压压味,过了一会儿药效起来,人舒服了不少。 白果也取了热腾腾的早膳回来,“袁大厨说今天拿秋天新下的栗子做了香喷喷的板栗饼,格格一定得尝一个。” 耿宁舒一向是喜欢吃时令果蔬的,完全抵抗不了诱惑,直接用手抓了个饼。板栗饼做成了巴掌心的大小,比月饼更薄一些,外头是薄薄的一层酥皮,稍稍用力就碎成屑屑往下掉。 她拿另一只手在下头接着,忙不迭咬了口,扑扑满的板栗馅儿直接涌了出来,热乎乎的有些烫嘴。 耿宁舒“呼哧呼哧”吹了两下,独属于栗子的软糯香甜味道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美味极了。 她连吃了三个,其他的东西一口没沾,要不是核桃担心她积食拦着,她还能再吃一个。 不过吃不了板栗饼,耿宁舒还能吃别的,“晚上就吃板栗烧□□,多放些板栗。” 四爷听说她点了这道菜,到了点过来一道用膳。板栗烧鸡一开盖香气就扑鼻二来,耿宁舒迫不及待先夹了颗板栗吃。 整颗的栗子饱满圆润,粉粉糯糯的,表层还挂着浓厚的汤汁,既有鸡汤的鲜味又带着本身的甜味,把滑嫩的鸡肉都比下去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顶饱了,她连吃了六颗就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撤下去。”四爷听到了,毫不给面子地下令。 “别嘛,”耿宁舒还没吃过瘾呢,“爷您还没吃过呢。” 四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行,那接下来这道菜你只能看着我吃。” 耿宁舒瘪了瘪嘴,“好吧,那还是听爷的撤了吧。”看得到吃不到才更惨。 四爷好笑,他就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才特意过来看着的,除了他还有谁能管得住她这张嘴,到时候吃胀肚了,还不是她难受。 “栗子庄子上有的是,也不容易坏,大冬天都能做糖炒栗子的,你还怕吃不着么?” 耿宁舒想了想也是,“那明天早上我还要吃板栗饼。” 四爷用拇指擦掉她嘴边沾上的一点酱汁,目光温柔而宠溺,“好~” * 府里连着添了两个孩子,本来是喜庆的事,可没想到二格格洗三前一天的夜里忽然落了一场雨,温度骤降了一截。 本就体弱的二格格适应不了这突然的变化,当晚就起了高烧,竟然就这么病倒了,连洗三仪式都没来得及办。 第84章 小格格出生时胎中就带了不足,这一病更是凶险,身体滚烫连哭都没力气,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好用药,府医急得团团转,请求四爷去宫中请了太医来医治。 还没出月子的常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子,没日没夜地守在小格格身边守着她,可在一周后,小格格还是没撑住夭折了。 常氏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当场就晕死了过去,竟一病不起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也随着女儿而去。 耿宁舒听到白果来报,心里有些难受,“这也太惨了。” 虽然她跟常氏不大熟悉,好歹也是身边的同事,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让人唏嘘。 “这也不失是一种解脱,”核桃“咔哒”捏碎一颗糖炒栗子,将栗子仁递给她,“硬撑下去对她来说可能只是在痛苦中煎熬而已。” 这话说的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耿宁舒不知道她从前都经历过什么事,想来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她不想揭人伤疤,捏起栗子直接塞进了核桃的嘴里,“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苦,快吃点甜的甜一下嘴巴。” 白果也剥了栗子塞给她,“就是,核桃姐姐别说那种丧气话,咱们这日子可是越过越好了,去年这时候都没见过新鲜栗子的影儿呢。” 被她这么一提,核桃也有些感触,“我记得那时候格格喝完苦药,屋子里连颗蜜饯都翻不出来,只能多喝两口水冲冲味儿,现在五花八门的果子凡是市面上有的,咱们这都吃不过来了。” 白果又说:“那时候去提膳,就连烧柴火的小太监都敢给咱们脸色看,真没想到现在连袁大厨都跟我笑脸相迎的。” “还有管针线活儿的刘婶儿,花园子里侍弄花草的林三斤……” 耿宁舒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忆苦思甜,慢慢展颜,自己刚穿过来时熬的那段病得快要死掉的日子,对于她们来说确实挺无望的。 把主子伺候死了,她们就算能活下来以后也没好出路,就跟这次伺候小格格的那几个似的,全都发配去了庄子。 外头响起小高子的请安声,耿宁舒转头看过去,是武格格又来找吨吨吨玩了。看着窗外开心玩闹的一人一狗,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能在平淡的日子里找到撑下去的意义,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 喜事之后连着这么两桩丧事,在贝勒府上空笼上了一层阴云。 四爷担心里面有什么猫腻,在小格格出事当晚就派人去查了,事无巨细地同他禀报。 “福晋用心照料,常姑娘所用的任何东西都是经过府医的手,并未出过纰漏。每次去见常姑娘也是有人陪同,从未单独见面或者说些奇怪的话。” 福晋没有在里头动什么手脚,四爷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常氏的孩子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威胁,甚至可以说是助力,她没必要出手。 他又问:“那李氏呢?” 那人就道:“李侧福晋和院里的人也没有跟常姑娘接触过。” 四爷皱了眉,难不成真的纯粹是个意外? 府医说常氏的孩子体弱是常氏在孕中吃得少,还思虑过甚的缘故,她一个怀着皇孙颇有前途的人,整天在担心什么呢? “继续查,看看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得少睡不着的,在那之前又有谁跟她接触过说过什么话。” 待人下去之后,四爷的神色也并未松缓。明年耿宁舒就可能怀孕,他一定要赶在这之前,将这府中躲在暗处的黑手都揪出来,让危险降到最低。 一位侍妾病亡和一个未满月婴儿夭折,并不用大肆操办,福晋找人来做了场小法事,就这么过去了。府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她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等办完这些事,福晋还不得空,因为三阿哥的满月宴很快也要到了。府里刚夭折了一个孩子,四爷虽然没见过几次,但还是有些难受地,就交代,“简单点好了,不必大操大办。” 福晋应下来,“妾身明白,那就弄桌酒席自家人聚一聚,戏班子和其余的就不请了。” 四爷点头,“给三阿哥的满月礼也不必太厚重,免得压了小孩子的福气。” 她又问:“那各位兄弟那边,可要发帖子?” 提起这个四爷就有些难受了,跟他关系最好的老十三被关押着还没出来呢,“不必了。”免得皇阿玛觉得他拉拢兄弟,结党营私。 他这样说福晋最高兴了,李氏还敢吹嘘三阿哥命格好,现在看来完全是个扫把星,一生下来就没好事。 李侧福晋听到安排又砸了一套茶碗,“真是晦气的东西,死了也要给人添堵。一定是乌拉那拉氏看我生了个儿子嫉妒,故意撺掇主子爷的!” 可惜她再不满也没用,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吹枕头风的能力了,只能在自己院里打骂下人发泄。 未免三阿哥着凉受冻又出事,满月宴被放在了阁子里,四爷宣布了给三阿哥起的名字,“望他春夏秋冬四季皆安,珍惜光阴时运当头,就给他起名为弘时吧。” 李侧福晋喜不自禁,“谢主子爷赐名,弘时定不负爷的期望。” 耿宁舒腹诽,得了吧,以后最辜负四爷,最让他生气的就是这位。不过这也不能怪还在襁褓里的弘时,有李氏这样一位额娘在,也难怪会教育出那样的孩子了。 不过李侧福晋现在还是风光的,手里抱着个三阿哥,左边坐着大格格右边靠着二阿哥,后院所有的孩子都是她生的,让其他人艳羡不已。 她一个眼神过去,二阿哥就起身跑到四爷身边撒起娇来,“阿玛阿玛,已经有弟弟了,能不能再让额娘生个小妹妹?弘昀还想要个妹妹。” 四爷还没说话,李侧福晋就掩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叫起来,“弘昀,你说什么呢,快回来。” 她微垂了头含羞带怯地看了眼四爷,“弘昀一直念着要个妹妹,这才……爷别怪罪他。” 四爷看向李氏,她今儿是特意打扮过的,头上金簪珠钗夺目耀眼,妆容更是艳丽,起身的姿态也是袅袅婷婷的,心中不由冷笑。 常氏前阵子生了小格格的时候,可没听见弘昀说要去看,这种话一定是李氏教他说的。一出月子就想着争宠,还不惜利用上自己的儿子。 他没有搭理李氏抛过来的媚眼,对着弘昀温声道:“妹妹会有的,弟弟也会有的。” 李侧福晋被他说得双颊飞红,娇滴滴又不无得意道:“爷,这儿还这么多人坐着呢,您别……”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四爷掷地有声的话语,“这儿坐的这么多人,到时候生下来的都是你的弟弟妹妹。” 李侧福晋的话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盯着坐在上首的男人,面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净。弘昀要的明明是她生的女儿,他竟连这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吗? 福晋赶紧垂眸不去看李氏,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爷是个记仇的性子,这李氏还真以为自己多生了一个儿子就能重新得宠了?还好没安排戏台子,有哪场戏能比得过这一出精彩。 底下的格格侍妾们看到李氏吃瘪,心里也是暗爽不已,她们在府里可没少受她的刁难。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7节 四爷则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耿宁舒,她手上筷子没停,喝了口小酒专注吃席,竟是完全没在听的。 看她吃得开心,即便心里有些烦了他还是没喊散,李氏只能尴尬地坐着。于是这场三阿哥的满月宴,除了他额娘本人,其他人都挺高兴的。 散席之后,四爷哪儿也没留,直接回了前院,不过等到熄灯时分又悄悄地将耿宁舒接了过去,“皇玛嬷的寿辰要到了,到时候你跟爷一块进宫去。” 耿宁舒有些诧异,“直接去参加寿宴?”她还以为之前说的是太后有兴致的时候呢,寿辰这样隆重的场合一向只有福晋和侧福晋能去的。 四爷点头,问她:“怕了?” “不是,”耿宁舒是发愁,“那我要带什么贺礼去呀?” 他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上次还说让我给你带过去。” “那怎么能一样?”耿宁舒道,“先前只是做了个手工的护手膏,当面送的肯定要更有诚意,更气派些的。” 她一个贝勒府的格格能什么好东西,她想了想就把目光放到了四爷身上,凑过去,“爷您库里有没有什么好宝贝,先借我一样?” “借?”四爷挑眉,“你拿什么还?” 耿宁舒笑嘻嘻的,“钱爷肯定不缺,我院子里其他东西也都是爷给的,那看来我只能只借不还了。” “你是小貔貅么,只进不出的?”四爷被她这蛮不讲理强抢的话给逗笑了,捏着她的脸蛋道:“不过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一件,还是皇玛嬷最想要的寿辰贺礼。” 耿宁舒眼睛放光,“真的吗?是什么?” 四爷冲她勾勾手指,“把耳朵凑过来。” 不知道他故弄什么玄虚,她半信半疑地照办,酒听到他轻声说了三个字,“重孙子。” 耿宁舒:…… 她没好气地伸手就打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四爷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说的不正经吗?你就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耿宁舒很是无语,“生崽子又不是下蛋,寿辰眼看就要到了,哪里赶得上!” 他伸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头,“在肚子里的也行。” 耿宁舒冲他翻了个白眼,“这是说揣就能揣上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四爷翻身就压了上去,“爷感觉可以。” “你这是耍流氓!”耿宁舒气得呀,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臭男人,为了吃口肉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他好笑,“越来越放肆了,连爷都敢咬,跟吨吨吨学的么?” 耿宁舒哼哼着,伸手又在他腰上拧了一记,“我不仅敢咬,还敢拧呢!”这夜班都加上了,不拧几下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四爷闷哼一声,“看来你今天吃饱喝足有力气了,那我可得给你消消食。”说完就卖力地动起来。 木床直摇晃到了下半夜,停下的时候耿宁舒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四爷叫了水抱着她洗完,安置到换好床单的榻上。 火热的大掌给她揉着小腰,他这才说:“放心吧,你的贺礼爷已经给你备好了,你到时候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敢情刚才都是忽悠人的,耿宁舒又是一口咬了上去,“骗子!” 第85章 四爷跟耿宁舒说好之后,才将这个消息告诉福晋。 福晋听完很是震惊,“这、耿氏现在还是个格格,这不合规矩吧?” 四爷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冷然道:“既然福晋觉得不合适,那到时候只能由我亲自带她过去了。” 这话完全就是威胁她,那天进宫的还有很多命妇,这岂不是更打她这个福晋的脸?她赶紧道:“后院的事妾身义不容辞,爷尽管放心,妾身定会做好。” 四爷“嗯”了一声就抬腿走了,等瑞香泡好了普洱端上来,屋里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福晋面色铁青,他大步过来又急匆匆离开,连坐都没坐下,过来一趟根本不是和她商量的,就是通知她一声,还是那样不容她置哙的口气,她连问一声都不能。 全嬷嬷也为她焦心,主子爷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再宠爱耿氏,也不能置尊卑规矩于不顾呀。 十月初三就是太后的寿辰,四爷前一晚歇在了耿宁舒院子里,搂着她问:“明天要进宫了,紧张吗?” 她想了想,老实地点头,“有一点。” 难得听她露怯,四爷歪着头笑她,“皇阿玛和皇玛嬷你都熟悉,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那不一样,”耿宁舒道,“之前都是在草原和行宫里见的,在外头总是放松些的嘛。” 皇宫里就不一样了,光是想到就觉得充满了严肃和小心翼翼。 她指着桌上的扇坠子,“我想把万岁爷赐的坠子带上,到时候万一有人为难我能拿出来能不能保命?” 四爷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蛋,“傻姑娘,明儿跟着福晋就行了,她会照看你的。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用怂,我和皇玛嬷都会给你撑腰,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让人来喊爷,别傻乎乎遭罪知道吗?” 这就是上头有人的感觉吗,真棒!耿宁舒像吨吨吨似的拿脸往他手上蹭蹭,“我记住了,爷真好!” 四爷能感觉到她脸颊向上的笑容,嘴角也跟着上扬,“早些睡吧,免得你明天起不来。” 天还没亮他就独自起来往宫里去了,还交代了张连喜给正院带了句话,“主子爷说,相信福晋会守好贝勒府的体面。” 福晋面不改色地应了,心中却是冷笑连连,他这是生怕自己不照顾耿氏,特意来提醒自己。从前的李氏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耿格格。 她抿紧了唇,只可惜苏氏做事还不够狠,要是能将她断绝了子嗣才好呢。以耿氏这样几乎独宠的架势来看,养好身子之后怀上是非常轻松的事,看来真的要尽快在膝下养个阿哥,赶在她前头。 福晋看着妆台上那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沉沉呼出一口气来。 未免李氏到宫中才发现耿氏也去了当场撒泼,在上马车之前,福晋就先让两人碰了个面。 李侧福晋还什么都不知道,看到悉心打扮过一番的耿宁舒立刻扬起眉,不悦道:“你在这干什么?” 耿宁舒笑了笑,“和您一样。” “切,”李侧福晋嗤笑一声,“我是要去宫中给太后祝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能跟我一样?” 耿宁舒好话不说第二遍,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福晋,福晋这才出声,“耿氏今儿同我们一道入宫。” 李侧福晋没想到会被打脸,诧异不已,“就凭她,一个格格?” 她以为是耿宁舒抱了福晋的大腿,她们是一条船上的,忍不住出言讥讽,“福晋不是最重规矩礼数了么,怎么做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来?” 福晋也很憋屈,这话应该对四爷说去才是,难道是她想带耿氏去的吗?她沉声道:“这是爷的命令,你在宫里注意嘴上分寸,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说完她也不想跟李侧福晋多解释,径自上了车,冲着耿宁舒道:“你跟我乘一辆车。” 要是跟李氏坐一块可能路上就闹起来了,四爷都那样敲打过自己了,她不能不上心。 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好的交情,坐在马车中一路无话,还好路途不远,一刻钟就到了地方。她们的马车是不能进紫禁城的,在门口便全体下了车由宫女领着往后宫走去。 耿宁舒上辈子没去故宫玩过,没想到这次能免票进入,很感兴趣地四处打量着。 今儿天气很不错,清晨的阳光照在红墙金瓦之上,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非常磅礴大气,仅仅是站在其中就能感受到那股威严的气势。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又喜庆,瓜果堆成的“寿”字和吉祥如意处处可见,看来康熙爷很重视嫡母的寿辰。 李侧福晋小声讥讽她,“眼珠子别乱看,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真是给贝勒府丢人。” 耿宁舒点头,“确实,第一次来这些都没见识过。” 她这么直接坦然地承认下来,李侧福晋一下子连反怼的话都想不出来了,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她。 福晋倒是没管她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目不斜视地迈着仿佛丈量过的步伐向前走着。一行人穿过几条甬道到了宁寿宫,里头已经坐了好些阿哥的福晋,太后一听四贝勒府来人了,就来了精神,“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福晋和李侧福晋俱是一愣,她们跟太后并不太亲近,从前来祝寿都是走个过场的,从来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忽然被点到名一时间心下欣喜不已。 “皇玛嬷/太后万福金安,祝皇玛嬷/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耿宁舒跟着她们一道恭贺。 太后慈祥地笑着,视线穿过两人看到后头的耿宁舒,笑意更深许多,连连点头,“好,好孩子,来了就好,快赐座。” 这亲厚的态度让其他人都侧目,宁寿宫里的宫女们领着她们坐下,福晋和李侧福晋心里头不禁冒出一些小想法来,难不成是因为四爷会有更好的前程,所以太后对她们才这么亲近的? 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她们心头就是一通狂跳,宫女们奉上了茶水,两人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就没发现递给身后耿宁舒的不是茶碗,而是一个带吸管的大茶缸。 耿宁舒一闻就知道里头装的是奶茶,端起来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芋圆珍珠口味,看来是太后特意安排的,她很是开心地喝起来。 宫女看到回身附在太后耳边说了,太后眯着眼睛也笑得高兴。众人看到她朝着四贝勒府的女眷露出这样的表情,一个个在心里犯嘀咕,四爷府里什么时候跟太后这么亲近了? 跟她们坐得最近的就是三福晋,看到耿宁舒那叫一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她笑得这样舒心更是牙痒痒,只不过在宫里她得收敛着,不好发作,憋得肝疼。 坐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人都跟太后拜完寿了,宫女们就引着她们移步去畅音阁听戏。 太后自然是坐在主座的,各宫的嫔妃也来了,挨着她坐,像福晋这种孙儿辈的位置就更后一些。女眷们按照各自的位置坐下,耿宁舒坐在福晋后头,摸了茶桌上的水果慢慢吃着。 戏台上很快唱起来,都是些拜寿的折子,比之前府里听的还要无聊,她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有些无聊,中途去更衣的时候,就有宫女走到身边小声道:“耿格格,太后娘娘有请,请跟奴才来。” 太后不是在听戏么,怎么会叫自己?耿宁舒脑子里警铃大作,不会是哪位看自己不顺眼,骗了她去搞什么小阴谋吧? 像是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那名宫女抬起头来,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长相,“格格,是奴才。” 耿宁舒认出来了,是刚才给自己递珍珠奶茶的那位,这才点头放心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畅音阁的暖阁之中,太后果然躺在摇椅上等着她,她赶紧上前请安,“皇玛嬷吉祥,宁儿祝皇玛嬷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哎哟,宁儿终于来了,”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宁儿说话就是中听,她们开口闭口就什么寿比南山的,听起来就觉着哀家老掉牙了。” 她直起身来将耿宁舒拉进一些,上下打量着,“瘦了,胤禛那臭小子是不是没给你好东西吃?” 耿宁舒故意顺着她的话撒娇,“其他地方的东西哪有皇玛嬷这儿的好吃?” 太后立马扭头喊人,“皇帝前两日送过来的那个洋人的糖果呢?快拿出来给宁儿吃。” 等嬷嬷托着盘子到了跟前,耿宁舒拆开包装露出里头棕黑色的东西,惊了,“巧克力?” 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笑道:“格格真是见多识广,万岁爷说的就是这个名儿,怪绕口的。” 耿宁舒之前做甜点的时候也问过四爷,有些难寻,就推辞道:“这是万岁爷的心意,还是皇玛嬷留着吃吧。” 太后不以为然,塞到她手里,“小孩子家家才吃糖果呢,你拿去吃。” 耿宁舒只好收下了,不过没有吃,放到一边收好,等回去问问四爷再处理吧。 太后喝了口奶茶,问她,“不喜欢听戏?”嬷嬷在她耳边说了好几次耿宁舒走神。 耿宁舒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说了实话,“这几出不怎么有意思。” 太后非常认同,“哀家也觉得,每年就是同样的,哀家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还不如去看他们赛马呢。” 嬷嬷在旁边打趣,“所以太后娘娘就故意来这里躲懒了。” 耿宁舒笑起来,过生辰的主角先撂担子了,“那不如我继续给皇玛嬷读话本子?”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8节 之前在行宫的时候,她们一同看了不少的话本,太后虽然年纪大,可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剧情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连连说好,“上次那本还没读完呢。” 耿宁舒惊讶不已,距离上次给她读话本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您没让嬷嬷们给您读吗?” 太后有些孩子气地噘嘴,“她们读起来干巴巴的,有些地方还不好意思念,磕磕绊绊的听着没趣儿,还是你来读的好。” 耿宁舒笑嘻嘻的,“谢皇玛嬷夸奖。” 嬷嬷把话本取过来,她接过来翻到折角标记的那页,坐到太后的身边,声情并茂地读起来。 每每到了剧情精彩或是男女主亲密的地方,两人就凑在一块吃吃笑,太后脸上的纹路都被抚平了不少。 秋日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祖孙俩靠在一起,安静的暖阁里的笑声时不时响起,就连空气都充满了温暖和治愈的味道。 第86章 她们俩躲在暖阁里美滋滋地看着话本吃零食,轻松快活,外头陪同的嫔妃和命妇们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戏听下去。 太后说精力不济要休息,那是谁也不敢来打扰的,可耿宁舒这么久不见人影,就让福晋感觉很不妙了。 迷路、冲撞了贵人,亦或是闯了什么祸,这些不好的想法在她脑子里不断翻飞着,终于忍不住起身去找。 因为耿宁舒身份的原因,进宫是没有带人的,福晋还担心不容易打听到,没想到进了更衣的隔间一问,就有人通知了宁寿宫的人。 嬷嬷亲自过来的,对于耿宁舒的去向早有准备,“耿格格送的润手膏太后娘娘用着不错,奴才就斗胆让她跟太医写方子去了。四福晋不必担心,奴才等人会照看好耿格格的。” 福晋听到耿宁舒的下落就放下心来,也认得她是宁寿宫中管事的,客气地笑道:“能为太后尽心是她的福气,耿格格年纪小又是初次入宫,如有什么言行举止上不得当的,还请嬷嬷教导一二。” “不敢不敢。”嬷嬷连声推辞,这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不敢。 面前这位四福晋还不知道,她嘴里这个能让自己随意指教的耿格格,早就成了宁寿宫里半个小主子了。要不是四爷特意找太后说过,进宫以后别让耿格格太过显眼,免得生出麻烦来,她们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太后许久没跟耿宁舒见面了,让她读完了话本子还不够,嬷嬷回到暖阁里,太后正拉着人留她吃烤肉,“宴席上那些菜清汤寡水冷冰冰的,不好吃,你先吃饱了肚子再去。” 有好吃的耿宁舒当然心动,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来是干嘛的,“我知道皇玛嬷是心疼我,可是我要是一直不在,四爷的福晋和其他人等会到处找我,闹出动静来就不好了。” “格格不用担心。”嬷嬷将刚才跟福晋说过的话转告了她。 “这点子事儿哀家会想不到?”太后直接喊人,“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呈上来。” 耿宁舒笑着给她比大拇指,“皇玛嬷神机妙算!” 没了后顾之忧,她就安心留下吃东西了。宁寿宫的烤肉师傅和羊都是特意从草原送过来的,做出来的烤肉格外地道香嫩,她吃得很是满足,一张小嘴油汪汪的。 太后看她大口大口吃着,笑得格外开心,“多吃一些,拿酥脆的羊皮裹着更好吃。”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这些已经吃不大动了,不过看年轻人吃得香,她也是开心的。 耿宁舒觉得,这是投喂的快乐,就跟武格格喂吨吨吨似的。 等到寿宴快开始前,耿宁舒才回到福晋身边。福晋轻声问:“事情都办妥了?”她点点头。 李侧福晋竖起耳朵来听,还是不知道福晋派她去干什么了。不过她现在也没力气来找茬,在畅音阁坐了一下午,她现在是又累又饿。 康熙爷迎着太后过来,众人又是一通跪拜和祝福,好长一阵子的仪式之后才能入席。 耿宁舒的位置离太后已经十万八千里了,看到桌上的菜她才明白为什么过年的时候四爷要跑到自己院子里来蹭吃蹭喝。 蒸菜软趴趴的,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鸡鸭鹅为了造型好看都是整只的,让她们这些时刻牢记要优雅的贵妇们如何下嘴?她很庆幸,还好刚才在太后那边已经吃饱了。 福晋忍着肚子饿,还盯着她这边的动静,耿宁舒好吃的事情府里的人全都知道,她生怕耿宁舒在饥饿之下出什么岔子。不过看耿宁舒没有乱动筷子,她松了口气,还算是有点眼力劲儿的,知道跟着她们行动,没有乱来。 落座之后,康熙爷起身给太后敬酒祝词,阿哥们也跟着,太后看了一圈问:“今儿胤礽怎么没来?” 她的声音不大,可来敬酒的阿哥们都听见了,低着头,悄悄去看康熙爷的脸色。康熙爷最近都没主动提起过这位废太子,他们更不敢提,想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康熙爷眼神闪了闪,废掉太子之后他没告知太后自己把胤礽关起来了,只是道:“他最近着了凉,朕就让他养着了,皇额娘要是想他了,儿子让他身子好了之后来看您。” 底下的阿哥们听在耳朵里俱是一震,难不成这是要放废太子出来的意思? 太后道:“哀家就是没见着他问问,孩子的身体重要,不用专程来了。” “劳皇额娘挂心了,”康熙爷亲自将一只装着甜品的碗递过去,“您尝尝这道羊奶羹。” 虽然这个话题没有继续,可有些人心里就乱成了一团麻,首当其冲的就是直郡王。晚宴结束之后,他立刻找到康熙爷禀报,“皇阿玛,儿臣在看守废太子时,他夜夜咒骂,想来是极为不满您的。” “哦?”康熙爷道:“他都说什么了?” 直郡王低着头,“都是些大不敬的话,儿臣不敢说。” 康熙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直郡王忽然道:“如果要杀胤礽,不必皇阿玛动手,儿臣替您来办。” 梁九功在旁听着人都傻了,这人是傻子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替直郡王捏一把汗。 果然康熙爷一听震怒非常,直接一脚踹了上去,“你竟能说出这样冷血寡情的话,那是你的亲弟弟,你也下得了手?!滚,给朕滚出去!” 直郡王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皇阿玛都圈禁了胤礽不管不问的,这下怎么还维护起他来了? 帝王一怒,养心殿里空气都稀薄了,伺候的人全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康熙爷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来回踱着步,越想越不对劲,看管胤礽的是老大,他已经起了这样的心思,下杀手不是分分钟简单的事? 他眉头紧皱道:“把老四喊过来。” 四爷已经跟耿宁舒她们汇合了,正准备回府,这么突然地被召见,他很是奇怪。见她们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他安抚她们道:“想来是有些事要交代,你们先回去。” 去养心殿的路上,他脑子里涌现出很多猜测,可没听到康熙爷的话之前他不确定到底是哪一件。到了殿前,他定了定神才进去,脚步很快,“皇阿玛可是哪里有些不大舒坦?” 见他一来只关心自己的身体,想到他这阵子也没有参与任何争权夺位的事,只是专心在伺候自己,康熙爷和颜悦色道:“无事,老四你不必担忧,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让你去办,你要给朕办好咯。” 四爷立刻语气郑重地应下,“皇阿玛交代的事,儿臣定当全力以赴。” 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没有丝毫犹豫答应的态度让康熙爷满意,“你从前与你二哥交好,这回他落了难,你去看着他吧。” 四爷有些奇怪,这事儿不是大哥在做吗?不过还是立即点头,“儿臣即刻前去。” 见他这么重视自己交代的事,康熙爷和颜悦色道:“不必着急,明天再去就行。” 出来的路上,四爷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思索起来。看管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事,大哥手握重兵多年,不可能干不成,唯一的可能性,皇阿玛不是让他去看着二哥,而是去看着这个大哥的,以防他害了二哥。 难不成大哥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大哥想当太子爷不是一天两天了,忍了二哥在那个位置上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上位,当然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四爷隔天一早就带着胤礽喜欢的吃食去看了他,胤礽就睡在一间简陋的柴房里,门外拴着手臂粗的锁链,一打开门,里头阴暗潮湿,仅用茅草铺地,难掩臭味。 胤礽就蜷缩着睡在地上,整个人邋遢不已,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心下一片悲凉,不久前面前的人还是这个王朝的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在过得连平明百姓都不如。 四爷指着守门的几个侍卫,忿忿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二阿哥的?” 侍卫们不敢说话,还是胤礽听到他的声音靠着墙壁坐起来,“老四,别怪罪他们了,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四爷进门要扶他,却被他摆手拒绝,“我这身上脏得很,你别挨着。” 知道胤礽是在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不想被人看见,他收回了手,也跟着席地而坐。 胤礽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四爷从提篮里一样样拿出还热乎的酒菜,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矮几上,“皇阿玛让我来看看你。” 胤礽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接话,直接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闷头一口饮下,被乱发遮掩住的脸上是苦笑。 他不说话,四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给自己倒了酒,陪着他喝。两人在沉默中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胤礽忽然开口,“老四,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睡过好觉了。” 他拍了拍身下薄薄的稻草,苍凉地笑了一声,“可在这稻草堆里,我却天天睡得踏实。再也不用担心会惹怒皇阿玛,再也不用紧张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能让皇阿玛满意,再不用害怕被废了……” 四爷听着他一声声如杜鹃啼血的倾诉,心中酸涩不已。他是知道太子爷这些年过得谨小慎微,可此刻真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觉得难受。 在皇家,先是君臣,后才是父子,亲情总是被皇权压在下面,这么些年下来,再深的父子情也被权力给磋磨地不像样了。 他给胤礽夹菜,听着那些剖心的话语,心中像压了石头搬越来越沉。从事始终胤礽都没有问过皇阿玛什么时候放他出去,想来他是做好了要在这里困上一辈子的准备了。 陪着他用完了一顿饭,四爷叫人进来将屋子收拾干净,让他住着更舒服些。 出了圈禁的地方,他抬头望着天空,沉沉吐出一口气来。皇阿玛是说要关着二哥,可没说要虐待他,大哥明显是为了发泄多年来的怨气,才故意让他身处这样的环境的。 不过……自己要将这些事情上报给皇阿玛吗? 四爷很清楚,康熙爷对于废太子的感情,比对他们要深得多,会让自己过来就是一种关心了,要是听说他在这边过得这种日子,心中定然是不忍的。 因为这个契机,要是让废太子重新获得关爱,那复立太子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好不容易眼见着自己有更上一层的机会,要是上报了可能就会烟消云散,该说吗? 四爷不断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一时间做不出决定。 第87章 这事牵扯的东西太多,四爷还需要好好计较一下,没有立刻做决断。他探望完废太子之后先回了府,埋头在书房里练字静心。 天色慢慢暗下来,苏培盛见他写完一张,见缝插针地小声询问:“爷,您晚膳想在哪儿用?” “耿……”四爷条件反射地说到一半,想了想又改口,“去正院。” 昨天被皇阿玛叫走后他心里想着事就没往后院去,时局如此动荡难免福晋多想,他还是得过去一趟,免得她着急让娘家人打听。 落座之后四爷先开口,“昨日皇玛嬷的寿宴,一切可好?” 福晋微笑道:“都好,皇玛嬷心情极佳的样子,请安的时候还让妾身走近关怀了一番。” 虽然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但能反映出太后对他们贝勒府的态度,她必须让四爷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事四爷全都一清二楚,甚至比她更了解太后只不过是看到耿宁舒高兴罢了。 他问起来只不过是方便引出自己想说的话,于是顺势往下讲,“皇阿玛昨晚把我叫住也是为了这事儿,说你们送的东西有一样擦手的膏药,皇玛嬷用着不错。” 康熙爷那么突然找爷过去不是出事了,福晋悬着的心可以放下来,可这样大动干戈的竟是为了耿宁舒送的东西,她又觉得有些不爽和失望。 她给四爷夹了一块东坡肉,“那是耿格格做的,真是心灵手巧。” 即便她瞒着不说,爷去见耿宁舒的时候也会知道的,还不如表现出嫡福晋的大方气度来。 四爷明显对她这番坦白是满意的,回夹了一颗鸽子蛋给她,“你送的佛珠也很是得皇玛嬷喜欢,戴在手上把玩了好一阵。” 福晋听到他的夸奖,瞬间门把刚才的不悦给抛到了脑后,抿着唇笑起来,“皇玛嬷喜欢,妾身就放心了,没有给爷拖后腿。” 她夹起那颗鸽子蛋,有些感慨,“爷还记得妾身喜欢吃这个。” 四爷眉眼温和,“你刚进府的时候就爱吃,这么多年了也没变过。” 福晋双目闪烁着感动,觉得鸽子蛋的味道都变得鲜美许多,连着吃了好几颗。 难得一顿饭用得两人都舒心,四爷就多坐了会儿,陪她又饮了盏茶,福晋以为他今儿要留宿,满心期待地净了手上前,“爷昨日在宫中累了一天,妾身给您按按头松快一下吧?”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69节 额娘前阵子又提点了她,要想留住男人,这身段得放软些,要不然他们怎么都喜欢去妾室屋里呢。 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碰到人呢,四爷往后稍稍仰了下避开了,福晋的手就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他轻咳两声,站起身来,“福晋也劳累了,早些歇息,我看看三阿哥去。” 福晋看着他的背影,委屈和疲累涌上心头,为什么还是不行?独守空房大半年,即便他留下一回也无事发生,她都快忘记与他做夫妻是个什么滋味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明明是保养得宜的,又摸着自己的脸,喃喃地问:“全嬷嬷,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全嬷嬷忙道:“福晋您正值年华呢。” 福晋苦笑,自己嫁过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哪里还有从前鲜嫩水灵的模样呢?还是得有个孩子才好,李氏已经没了宠爱,也能让他主动去看看。 她闭上双眼,很是疲倦地叹了口气,“把钮祜禄氏叫过来吧。”靠自己怀孩子看来是很难了,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去正院那边安了福晋的心之后,四爷又去西院看了孩子们,秋风一日比一日凉,大格格体弱穿得多,二阿哥也着了背心,三阿哥就更不用说了,被裹得跟球似的。 李侧福晋见他来高兴坏了,眼睛晶亮地问道:“皇阿玛昨日是为何叫住爷?”她也一直都想着康熙帝叫住他的事,单独被留下来,会不会是被委以重任。 她的心思跟福晋差不多,只不过问地更加直白不遮掩,这样的脑子四爷也不用想太复杂的话来交代,只是轻飘飘道:“府里送的礼入了皇玛嬷的眼,皇阿玛跟我说了一嘴。” 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李侧福晋很是失望,果然就没有兴趣往下问了。不过她的心思很快就转了个方向,这事没惊喜不要紧,人来了可以留住呀。 她招呼孩子们围着他转,“爷看我们大格格,这身衣服可是她自己选的,好看不?” 大格格被这么当众点出来,还有些害羞,小手捏着衣摆。四爷看着这一身粉色的裙子,摸摸她的头,“我们大格格长大了,知道爱美了,穿着好看。马上要做冬装了,我再拨几匹粉色的布给她多做几身。” 李侧福晋笑地合不拢嘴,大格格被夸奖了也露出笑脸来,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谢阿玛赏赐。” “哎哟”,李侧福晋叫了一声,“我们三阿哥这腿蹬得多有劲儿,是看姐姐得了赏赐也想要了?以后爷可要亲自指教他骑马射箭的。” 四爷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喜欢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不过大约是见他的次数不多,三阿哥有些怕生,被他这带茧子的手一摸,扭动身子瘪着嘴就哭了。 李侧福晋连忙抱起他哄起来,“弘时,这是你阿玛呀,阿玛最疼你了,乖,快给他笑一个。”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哪听得懂这些话,越哄三阿哥越哭,他确实身体康健,哭声洪亮不带停的,闹得四爷有些脑壳疼。 李侧福晋哄不好他,面色有些讪讪,让乳母抱下去,“怕是有些饿了,快带三阿哥去吃点。” 乳母们连忙将他抱走,可他的哭声还是一直没停,小孩子的哭声非常有穿透力,隔着一堵墙壁都能听见,四爷见李氏担忧不已,就道:“你去看看吧,照看好孩子们。” 他本来也没想留下来,说完都没等李侧福晋挽留,大步出了院子,一路去了耿宁舒那边。 昨天他被皇阿玛叫住的时候,她一直看着自己,想来是有些焦心的,本以为她今儿会心神不宁,没想到走近院子就听到里头笑声一片,耿宁舒正扶着白果的手,垫着脚往廊下挂着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 吨吨吨最先听到他来,兴奋地冲上来抱着他的脚蹦跶,四爷摸摸它的小脑袋,往里走。 耿宁舒听到响动,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行了礼。 四爷问她,“在忙什么?” “在做柿饼,”耿宁舒笑眯眯的,“最近的柿子可甜了,我就想着做些柿饼存起来,可以冬天再吃。” 他仔细一瞧,那被串起来的一个个小灯笼,可不就是削了皮的柿子么。 “现在还不能吃呢,爷别看了,”耿宁舒拉着他的手往里走,“爷爱吃软柿子还是硬柿子?” “硬的。”四爷说话简短。 她将人安置在暖塌上,净了手削了一个递给他,“可甜了。” 红彤彤的果肉看起来很是诱人,既然是她亲手弄的,四爷还是很给面子吃了,屋子里其他人把柿子和做柿饼的工具都收了,轻手轻脚地下去。 等人都走完了,他状若漫不经心地问:“这么悠闲在做吃的,昨儿爷被叫走,你就不担心?” 耿宁舒拿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吃,“不担心,我知道没有爷处理不了的事儿。” 倒是对自己有信心,四爷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晚上吃了什么,小嘴这么甜?” 耿宁舒掰着手指头数,“吃了两个甜柿子,松子糖也尝了几颗,还有芋泥奶茶!” “对了,”说到奶茶她想起来太后给的那块巧克力,让白果拿出来,“这是皇玛嬷给的,我觉得有些逾矩了,还是交给您比较好。” 四爷挑眉,“皇玛嬷可真疼你,统共得了不到几块,全给你了。” “你之前不是还问过爷找这东西么,这下正好,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耿宁舒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谢谢爷。”有了巧克力她就有很多甜品能做了,想着就开心。 核桃将茶端上来,四爷看到耿宁舒在喝菊花金银花的茶,问道:“茉莉花的茶喝完了?”她不爱吃苦味的东西,这两样都有。 耿宁舒有些尴尬,捧着手里的茶道:“唔,就是忽然想换换口味。” 她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是很多,四爷也没觉得多奇怪,问起了进宫的事,“在皇玛嬷那玩得开心吗?” “开心的!”耿宁舒就把跟太后吃喝玩乐的事跟他分享了,“没想到皇玛嬷也不喜欢听戏。” 四爷目光里流动着笑意,太后是在草原上无拘无束长大的,自然是不喜欢被拘着的,这点跟她倒是挺像,难怪能玩到一块去。 时间门已晚,两人洗漱完就寝,四爷没想做什么,只是亲了亲她,耿宁舒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四爷忙问,“肚子又不舒服?”她总会尝试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肚子疼是常事。 耿宁舒摆摆手,“没事,爷明儿还上朝呢,快休息吧。” 这欲盖弥彰的话四爷完全不信,将灯点亮些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她的嘴角有些裂了,“这是怎么回事?” 耿宁舒有些心虚,“就是有点上火了,不打紧。” 四爷小心地查看了她嘴唇内壁,好几处溃疡的地方,登时眉头紧皱,“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缩了缩脖子,“皇玛嬷那里烤了羊肉,实在太香了,我没忍住就多吃了几块……”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四爷简直哭笑不得,拿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入秋这天气本就燥热,你还吃这么多热气的东西,该你疼。” 教训完一通,他又忍不住关心,“叫府医过来看过没有?” 耿宁舒连连点头,“叫了。” 四爷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府医怎么没上报?” 他转头就要去问苏培盛,耿宁舒赶忙求饶,说了实话,“就是上火,很小的事情,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不用麻烦府医的。” 四爷哪里还看不出来,她就是不想喝药,“不行,这事可大可小,不能讳疾忌医,苏培……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耿宁舒用嘴给堵住了,她也顾不得嘴上那点疼,用力吻上去不让他喊人。 这样的热情让四爷受不住,眼睛一闭只能暂时先放过她了。 守在门外的苏培盛竖起耳朵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四爷把自己的名字叫完整,反倒是听到了熟悉的床架吱呀声,只能默默将耳朵收了回来。 啧,又是一个火热的夜晚呀~ 第88章 可惜放过只是暂时的,等耿宁舒起床洗漱完往饭桌上一坐,扛着药箱的府医就跟在核桃身后进来了。 她像只受了惊的小松鼠,眼睛瞪得滚圆,“谁把他叫来的?” “是主子爷,”核桃在她耳边解释,“您还没醒府医就在外头侯着了。” 耿宁舒磨牙,果然不能相信男人,一下榻立马翻脸无情。抱着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的态度,她还是伸出手让府医看了。 隔着一张帕子,府医小心地把着脉,进来前他已经找核桃询问过耿宁舒上回月事来的时间门,从脉象上也确定了她毫无有孕的迹象,这才敢下诊断。 “格格内火有些旺盛,奴才这就开些清凉去火的药材给您。” 四爷跟他说过耿宁舒的症状,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将包好的药材从药箱中拿出来,“一包一回,拿五海碗的水熬成三小碗的,早中晚各喝一次就成。” “好的。”耿宁舒当着他的面应得好好的,可等白果要去熬药的时候,她一把拦住了,“先别去弄,是药三分毒,喝多了着实不好。” 光是放在面前就能闻着一股子苦味,要真一天三顿的喝,那吃饭都不香了。 核桃才不信她这话,“格格您就是不想喝药找借口吧。” 耿宁舒被戳穿了也不尴尬,拿了小镜子照着自己的嘴角给她们看,“这不是比昨天好多了吗,再说我月事也快来了,再用这些寒凉的药到时候又得肚子疼。” 核桃听到这话就有些犹豫了,虽然府医肯定已经是考虑过格格的身子才下的方子,可格格被寒凉之物害得这么惨,定然是心有余悸的。 耿宁舒见状再接再厉道:“这秋天的梨最是滋阴润燥,等会我就弄个小吊梨汤喝喝,身体里的火气肯定一下就给灭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核桃只好同意了,“要是明儿还不好,那还是得喝的。” “下次一定,”耿宁舒认真点头,“你先去挑两朵漂亮的银耳泡到冷水里。” 银耳算不得什么贵重的补品,她们屋里就有,核桃将最完整好看的两朵拣出来泡了。等午后再去看,已经泡发成了雪白大朵的白云,摸起来滑溜溜的。 耿宁舒用小剪子将它们最底下发硬的根全都修剪干净,再把上面柔软半透明的冠子撕成小朵小朵的。 小高子去膳房拿了新鲜的梨,白果看着挺新奇,“这梨子我还是头一回见,怎么是红彤彤的,怪好看的。” 他解答道:“袁大厨说了,这是盛京那头产的南果梨,跟京城的不一样,宫里头吃的就是这种呢。” “原来这就是南果梨,”白果来了劲儿,围着它们打量了一会儿才道,“我听小立子说过,府里只有主子爷和福晋那供着,李侧福晋还是沾了几个阿哥格格的光才能吃上呢。” 知道这梨这么金贵,几个人都有些下不去手,还是耿宁舒自己动的手,“再名贵的梨也是拿来吃的,要是放着光看,等到烂掉不是更暴殄天物?” 她毫不手软地“咚咚咚”往水盆里扔了好几个,手上沾了粗盐就要去搓,核桃赶紧按住她,“这活儿奴才们来,格格您在旁边吩咐就是了。” 小高子这会子机灵的很,伸手就把水盆往边上挪了,用盐将梨子的表皮搓洗干净。白果则负责削皮,这梨果然是佳品,透着粉色的皮薄薄一层,汁水顺着她的手留下来,立刻有蜜甜的香气飘散开。 耿宁舒把一个小碟子推过去,“皮放在这梨别扔掉,等会我还有用。” 核桃将梨切成块状,耿宁舒闲着就在旁边偷吃了一块,果然是清甜可口,一点渣都没有,她又吃了两块。 几个梨都切好以后,就可以开始煮糖水了,她先用梨皮和银耳加上水一块炖,炖个五分钟左右将梨皮捞出来,再加入乌梅和枸杞,炖个一刻钟就完成了。因为梨本身比较甜,她就少放了些冰糖。 盛出来放凉了以后吃,银耳已经熬出了胶质格外软糯,梨子咬起来还是脆甜爽口的,两种加在一块口感互补,味道更是清爽不腻,耿宁舒连吃了两碗,也给屋里其他三个人都分了吃。 小高子原先还不习惯她这种大家一起吃东西的做派,刚来的时候吃着都战战兢兢的,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还能发表两句评论,“吃下去感觉浑身跟泡了水一样,润润的。” 白果还弄了一点汁水放在吨吨吨的碗里,小家伙不愧是个吃货,埋头就舔了个干净,引得一屋子都是笑声。 四爷从宫里回来就过来看她了,还没坐下就发问,“府医开的药吃过没有?” 耿宁舒端出小吊梨汤来,“吃了这个。” 四爷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即便再忙也要过来盯上一盯,他无动于衷道:“甜汤能有什么用?” 他看了眼核桃,核桃脖子一紧,立刻转身就要下去熬药。 耿宁舒连忙求饶,嘟着嘴凑到他面前,“爷您看?我这嘴巴是不是好多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0节 她又端着小吊梨汤亲手喂他,“您吃两口就知道,这才是好东西,比那苦不拉几的药有用多了。” 莹润白玉般的手指捏着勺,小指头还翘着,他真是对她这样的撒娇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些无奈地冲着外头叫了声,“苏培盛,把东西拿上来。” 苏培盛呈上一个油纸包,打开里头是黑乎乎的几块正方形的东西,看着模样有点像刚固定好的红糖,耿宁舒奇怪,“这是什么?” 他笑着给她解答,“回格格的话,这是秋梨膏,缓解肝火旺盛最为有效,加了许多蜜糖,不难吃的。”这是主子爷为了哄耿格格吃药,特地去太医院要的。 耿宁舒很谨慎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扑鼻而来,有一点冲,但是比起吃药可好受多了,她赶紧整块放进嘴里给四爷看。 看来只要不吃药,其他的都行,他也只得默许了。 耿宁舒的决心还不止于此,晚膳提上来里头还有一碗绿豆汤,这样三管齐下吃下去,再大的火气也消掉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四爷想起一件事来,“马上就是颁金节了,到时候还要进宫,你可以先准备起来。” 预想中的激动没有出现,耿宁舒顿了顿,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扯了下,“我能不能不去?从前不都是福晋和侧福晋去就行了么?” 四爷有些诧异,能进宫可以说是天大的恩典,李氏之前即便是挺着肚子都要去的,她竟不愿意,“为何?是福晋说了什么?” 耿宁舒摇头,“不是,只是觉得进宫好累呀,也不好玩,跟皇玛嬷一块的时候也担心着会不会有人过来叫。” 那样庄重肃穆的场合确实让人不自在,更别说性格随意的她了,他点头,“那就不去了,我跟皇玛嬷说上一声,挑个清静没人打扰的时候再去陪她。” 耿宁舒开心了,抱着他的手臂蹭蹭,“爷最好了!” 颁金节是满人非常重要的节日,堪比过年,四爷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来后院。 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福晋不确定是不是又要带耿宁舒进宫,只得差人来请,请了三回他才终于得了空过去。 知道他忙,她就开门见山了,“针线那边最近有些忙,是否要先给耿格格做套新的衣裳在颁金节用?” “不必了,”四爷道,“这次不进宫。” 福晋心里松了些,看来上次耿氏送的东西在太后那也没有特别得脸,她又问:“后院里宋格格大病初愈,精神头不大够,要不就让耿格格牵头带着大家乐一乐?” 格格里头除了宋氏就属她资历久,又受宠,让她来做很合理,不过四爷拒绝了,“她年纪小又没经验,担不起这职责,还是另换人选吧。” 这里头事情细碎又烦人,她都不想进宫,肯定也不想掺和这个,没道理累着她。 福晋心里头高兴呀,这是不抬举耿氏的意思,“钮祜禄格格是大家出身的,做事稳妥,不如就让她来?” 四爷点头,除了耿宁舒,谁干都无所谓。 在正院说完,他又去耿宁舒那边知会了一声,免得她误会,不曾想她还没听原因,只是知道不用自己干活就很高兴,“爷太懂我了!”干这干那的,又没工钱发,这么亏本的事情她才不做呢。 “小懒虫,”四爷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皇玛嬷说你不喜欢听戏,这回要不要换别的玩乐?” 这个还真有,耿宁舒想了想,“请个说书的女先生吧。”之前出巡京畿时,在茶楼里听过一回,还是挺有意思的。 不算什么大事,四爷就让苏培盛把这事转告给福晋,福晋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 请安的时候,她就把安排给众人说了,“我跟李侧福晋到时候去了宫里,府中就由钮祜禄格格带着大家过,务必要办得高高兴兴的。” “谢福晋信任,”钮祜禄格格落落大方地站出来领命,“奴才定会竭尽所能,让各位姐妹们满意。” 宋格格自从常氏的女儿夭折以后,就渐渐出来露面了,闻言心里冷笑,福晋这是又拉了个新的盟友。她手底下的人轮番换着,她这福晋之位倒是坐得稳稳当当。 她不动声色瞄了眼耿宁舒的脸色,跳过她是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可按顺序和资历也应该轮到耿格格了呀,不过耿宁舒看起来很是淡定,好像完全不在意。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耿宁舒,武格格的目光里透着些许担忧,李侧福晋则轻蔑地嗤了声,“福晋体贴宋格格大病未愈也就罢了,怎么连后院里最是炙手可热的耿格格都略过了呢?小心人家跑去爷跟前哭。” 福晋笑着道:“耿格格身子骨也不大好,免得劳累了,养好了为爷开枝散叶才是更紧要的事。”她早就想好了话术,本来想着是用来搪塞耿宁舒的,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反倒用来堵李氏的嘴了。 散场以后,武格格快步跟上了耿宁舒的脚步,“耿格格,你跟爷是不是闹什么不愉快了?”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才这么问,耿宁舒安抚她,“没有的事,我不想管罢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懒得做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武格格放下心来,“那就好。”她还是希望耿宁舒能一直得宠的,以自己的能力没法庇护得住她,只有她得宠才能不被人欺负,过得随心。 钮祜禄格格办事还是很得力的,颁金节的饭菜比起宋格格那时候好了很多,耿宁舒也吃得挺满意。 吃完饭到了点说书剧目的环节,侍妾们都围在钮祜禄格格的身边夸道:“说书比听戏可新鲜多了,不愧是钮祜禄格格您想出来的。” 白果撇撇嘴,小声咕哝道:“墙头草。”这些人从前也没少来自家格格这儿献殷勤。 耿宁舒喝着茶,听着她们的奉承也没有说话解释,这些无关人员她一点不放在心上。 钮祜禄格格很是谦虚,“这是爷的主意,各位姐妹喜欢就好。” 她拿出本子递给宋格格点,“宋姐姐先来。” 宋格格翻看了几眼,还是那个性子,“感觉都不错,耿妹妹看一下?” 耿宁舒一下想到了元宵时候点戏,那时候可没自己什么事情,现在她也算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翻开本子,每个剧目都有简介,一路看下去应该是故意为了颁金节设的,有叙满人事迹的,还有歌颂朝廷的,都很没意思。 好不容易盼到的节目就这?耿宁舒就问:“还有其他的不?你们在市井说的那些。” 说书人有些诧异,这帮子贵族最看不起的就是市井里的东西,这位竟然还偏要点?不过她可不敢说什么质疑的话,赶紧拿了平时的剧目出来。 这些可有意思多了,耿宁舒挑了一出狐妖书生的。其他人都是惊讶加看笑话的表情,要是福晋和主子爷知道她居然喜欢这种东西,那就有好戏看咯。 钮祜禄格格点了原先本子上中规中矩的一幕,武格格根本就没点,耿宁舒完全没管他们,自顾自喝着奶茶吃着小零食听说书,美滋滋的。 核桃看着钮祜禄格格忙前忙后,到处调停解决事情的样子,觉得格格不接这活儿实在是太明智了。 说完两场,就到了放烟火的时候,耿宁舒成了站在最前面一排的人,虽然还有宋格格和钮祜禄格格并排,但比起元宵那时候,已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她绽开一个笑容,日子好像越来越好了。 这次人群里没有怀孕的,一切流程都很顺利,庆祝完就各回各的屋子了,耿宁舒难得过了个开心的节日,有些亢奋,在书桌前写着东西。 白果问:“格格这是在做什么?” 耿宁舒头也不抬地道:“改改话本子。” 虽然选了个里面看起来最有意思的剧目,可最后强行的破镜重圆还是让她不爽。女方可是狐狸精诶,凭什么付出了这么多,最后还要选择原谅渣男,她就是要让狐狸精直接抛下他,再找几个精壮的小狼狗小奶狗,气死渣男。 灵感不断上涌,她连着写了好几天,很是投入,连用膳都是速战速决的,写了厚厚的一沓纸,四爷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最上头那张映入眼帘的是十个大字: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 四爷:? 她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第89章 耿宁舒正在奋笔疾书,沉浸在痛虐渣男的世界里,直到看见一道颀长的人影映在手边,这才抬起头来。 看到是四爷,她像在课堂上偷看湾湾带颜色言情口袋本被抓包了似的,条件反射地将纸张一股脑儿全拢到了一块,再拿身体挡住,很是心虚地笑起来,“爷怎么过来了。” 她冲着核桃白果挤眉弄眼的,“你们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四爷出声还她们清白,“她们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有反应,在写什么这么入神?” 耿宁舒尴尬地笑了两声,“额,就是随手练练字。” “如此用功写了这么一沓,”四爷探头去看,“让爷瞧瞧练得如何了。” 这东西哪能给他看到,耿宁舒急中生智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很一般,入不了爷的眼的,等我练好些再给您看。” 她拉着人远离了书桌,给核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收起来,“爷这些天在宫里忙定然是辛苦了,快坐下我给您捏捏肩。” 才按了两下,四爷就握住她的手让她停下了,他的衣裳上绣着金线,没得伤着她的手。 他包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颁金节过得如何?那个说书女先生讲得可有意思?” 连着庆祝了好几天,他每日都是酒气熏天地回来,就没过来,现在才得机会问起。 “请的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说书女先生,说得当然是不错,”耿宁舒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不过就是故事本身差点意思。” 四爷饶有兴致地问:“哦?什么样的故事让你这么不满意?” 耿宁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激情创作时沿用了狐狸精和书生的代号,她不知道他刚才看见了多少,要是说出来不就一下暴露了么? “没劲的东西就不说给爷听啦,免得浪费了您的宝贵时间,”她转移话题,“对了,爷在宫中过得如何?宫里都是怎么过颁金节的?” 这个节日在现代是没有的,她头一回遇见,有点好奇。 四爷没立刻回答,只是慢悠悠饮了口茶。 他在颁金节的晚上做了一件事,他将废太子被囚禁的惨状私底下报给了皇阿玛。 在废了太子之后,朝臣们不断上奏催促康熙爷立新的太子,可他一直都没有理会,四爷知道此刻在皇阿玛的心中还没有最好的人选,甚至还有几分念着废太子。 二哥自小就被皇阿玛带在身边养育,忽然消失了肯定会有不习惯,他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康熙爷在上朝时盯着二哥从前站着的地方出神了。都说远香近臭,皇阿玛难免想起二哥之前的好来。 自己前头还有手握重兵的大哥和早早就被封为郡王的哥,后头还有筹谋已久来势汹汹的老八,现在冒头去争,不仅让皇阿玛忌惮不喜,还可能早早树敌被暗算,四爷觉得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于是试探了一下皇阿玛的心意。 果然一听到废太子被虐待,康熙爷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在知道四爷从中做的那些安排后,还拍着他的肩夸道:“这才是兄弟血亲,老四你做的好,皇阿玛没看错你。” 这份夸奖相比于自己做的事情,分量有些重,四爷由此更加确定即便二哥已经被废了,在皇阿玛的心中依然还是很重要的。 他不知道的是,康熙爷这是将他跟直郡王对比之后才得出这样的结论。相比于要亲手杀掉胤礽的冷血老大,老四这个做弟弟的简直不能更厚道了。 不过这些事情是不能跟耿宁舒说的,四爷沉吟片刻道:“跟过年差不多,歌舞表演,喝酒祝词,鞭炮烟火之类的。” 耿宁舒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辛苦爷了。”这种应酬场合又无聊,东西又难吃,简直是去受罪的。 看到她眼里的同情,四爷失笑着摸摸她的脸,全天下也就是这小姑娘会觉得进宫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是件可怜的事情了。 在她这坐了会儿,他就起身要走,“福晋找我还有些事,我过去一趟” 耿宁舒站起来准备送他出门,被四爷给按下了,“外头风大,不必送了,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不用动弹耿宁舒当然高兴,笑嘻嘻地在吨吨吨圆润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记,“那就让它替我送送爷。 * 四爷的笑容随着出了耿宁舒的院子,越来越淡,到了正院的时候已经恢复回了平时的冷脸。 刚进门,有位穿着浅碧色旗装的女子正好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他闻到一股浅淡的香气,是他喜欢的干净澄澈的佛手柑的味道。 对方很是恭敬标准地给他行了个礼,露出淡淡施了胭脂的侧脸,“给主子爷请安。” 他认出了面前的人,是钮祜禄氏,不过他要去跟福晋谈正事,只是“嗯”了一声就大步进去了。 钮祜禄格格脸上的笑容僵住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要紧,有了这第一回的碰面就有第十回,她总能够让爷为自己驻足停留的。 正院门口站着的宫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悄无声息地去里头回禀了全嬷嬷。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1节 “瑞香上茶,”福晋笑着招呼他,“钮祜禄格格刚好在跟妾身说颁金节那天府里的各项事务,样样办得妥当也不靡费,真不愧是咱们满人大姓出身的姑奶奶。” 后院的事情四爷一向是不管的,闻言点了点头,“福晋慧眼识人。” 福晋亲自把茶端给他,“不过还是年轻了,有些事办得有些力不从心,刚刚在妾身面前还自责地红了眼眶。” 四爷端着茶碗淡淡地问:“什么事?” 福晋就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天不是请了说书女先生么?耿格格点了出戏,有些出格了,传出去不大好。钮祜禄格格当时没敢拦下,还好事后处理得当,多给了些银子让那说书人封嘴了。” 这剧目耿宁舒刚才也说起过,四爷来了点兴趣,“是什么样剧目让你们如此紧张?” “爷请看。”福晋将本子递给他,上面有一处拿红笔圈了起来,狐仙、书生,这两个词四爷很是眼熟,不就是方才在耿宁舒写的那些纸上面看见过的? 还以为是多离经叛道的,不过就是些鬼怪传说,他不以为意道:“不过是自家热闹一下罢了,不至于。” 福晋还以为之前不让耿宁舒领头过节是对她没那么上心了,没想到还是包庇着,只能讪讪说:“是妾身有些过于紧张了。” 四爷知道她是怕影响自己夺嫡的名声,就道:“皇阿玛让二哥去看皇玛嬷了。” 福晋一怔,康熙爷这么快就改变主意,要放过废太子了?铺天盖地的失落压过来,根本没心思再想耿宁舒的事情了,她强行挤出笑容来,“皇玛嬷定然是高兴的。” 四爷很有深意地说了句,“皇阿玛也高兴。” 福晋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很快收拾了心情,问起在府中办宴的事情,“这月底就是爷的生辰了,爷有什么要特别安排的吗?” 他对这些事一向不怎么在意,“循往年的例子就行了。” “是否要请些兄弟们来庆贺?” 四爷想了想道:“各府里都发一份,太子爷那边我亲自去请。” 皇阿玛都说他友爱兄弟了,这时候不发就显得太假了。 说完了正事四爷又回了前院,他吩咐苏培盛,“将耿格格点的那出剧目本子拿来给我瞧瞧。”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故事让她不满意到写下那样十个字来的。 * 颁金节过了之后就没什么大节日了,耿宁舒本来想着吃吃喝喝坐等过年,核桃提醒她,“月底是爷的生辰,格格准备送什么礼?” 耿宁舒直叹气,当条咸鱼也不容易,逢年过节的有这么多礼要送。 她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四爷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就道:“到时候送他一个蛋糕吧。”上次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做过一次,他还挺爱吃的。 四爷在府里就是所有人的天,说句掉脑袋的话,她们比康熙爷生辰还要更上心。打扫的,做装饰的,还有膳房,纷纷忙碌起来。 趁着做冬装的机会,她们又给耿宁舒做了几套新衣服,白果还特意采了凤仙花来给她染指甲。 耿宁舒对这纯天然的指甲油倒是很感兴趣,搬了小凳子一块到院子里摆弄。 白果问她,“格格喜欢什么颜色的?” 她不假思索道:“大红!显白。” 说完以后她想起来了,她现在是不能用正红色的,改口道:“就粉红吧。” 核桃听着有些心酸,即便格格现在再受宠,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改变的,她笑着道:“格格的手这么白,涂什么颜色都跟白玉似的。” 她拿来小矬子,给耿宁舒的指甲磨出圆润的形状。白果将一把凤仙花洗干净,吸干水分之后放进小钵中捣碎,用小刷子仔细地将鲜艳的汁液涂在她的指甲上,再拿叶子包起来用草茎扎紧,跟裹小粽子似的。 耿宁舒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跟核桃打趣道:“咱们白果平时大大咧咧的,干这活儿到细致的很,果然在爱美上头天分很高。” 白果被她逗笑了,不满道:“格格您别说话,等会奴才手抖了给您整只手涂成红烧猪蹄色的怎么办?” 放在从前她说这样不敬的话核桃肯定要教训她,可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她们共同度过困难和低谷,早就亲密不少了,院子里几个人笑成一团。 这样做美甲的体验还是头一回,耿宁舒顶着十个迷你小粽子等了好一会儿才拆开,用水洗过以后是一层健康天然的粉。她抬起手对着光线照了照,指尖粉粉嫩嫩的很是漂亮。 看到凤仙花还剩下了很多,她邀请核桃和白果,“你们俩快坐下,我给你们也做上。” 两人连连摆手,“奴才们哪能做这个?” 耿宁舒却说,“难不成贝勒府的规矩里头还有不许宫女染指甲这条?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技术不行,涂不好看?” 论嘴皮子功夫,她们两个怎么说得过她,只能乖乖就范,让她过了一把美甲师的瘾。吨吨吨看她们玩得开心也过来凑热闹,使劲蹦跶伸出爪爪去碰装花汁子的钵,结果把钵给碰倒了,里头的汁子当头泼了它一身。 小高子眼疾手快地将它拎住,可还是晚了,好好的一身纯白毛色,被染成一块块粉红的,成了一条非主流小狗,把来看它的武格格吓了一大跳。 第90章 狐仙与书生的话本子当晚就摆在了四爷的桌案上,这个故事并不长,即便是细致阅读,半个时辰也看完了。 有了一些新奇的法术加成,这个故事比普通的话本子有趣一些,只不过在他看来书生实在太过懦弱和无能了,遇到事情全要靠着狐仙帮忙解决,就连纳了外室也是她去处理的。 四爷回忆了一番耿宁舒那天改编的版本。 狐仙知道外室的事之后,直接踹了书生走了,没了她的书生自然什么事都办不成,落榜之后跟外室日日争吵。某日两人在街上为了根两文钱的木钗争得面红耳赤时,已经成了城中首富的狐仙从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走出来,一身珠光宝气的富贵闪得书生眼睛都快瞎了,狐仙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书生。 那卷的结尾写着:“好好搞钱永远比搞男人靠谱!” 四爷将话本子放下,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她做小财迷,难道是因为觉得自己靠不住? 还没来得及深想,苏培盛进来跟他禀报,“主子爷,之前后院常姑娘的事,有眉目了。” 四爷收敛了心神道:“传。” 派去调查的人进了门,苏培盛就把书房的门关上了,那人道:“奴才已经查清楚了,在常姑娘卧床养胎时,后院赵姑娘、钱姑娘两位在她窗子地下说过几回胎大难产、福晋去母留子的谣言,与常姑娘进食变少的时间对的上。” 四爷目光微沉,果然还是有人在其中下了手,“是谁?” 那人回道:“因为是暗中查访,尚未对两人进行拷问,不过自从常姑娘有孕之后,她们跟李侧福晋走得进了许多。” “学会借刀杀人了,手段比从前高明,有精进了。”四爷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他挥手让人下去,眼里满是失望。李氏得宠的这些年也没少被人暗害,他还记得头一回小产的时候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可现在,她却变成了害人的那一个。 当年那个单纯娇俏的少女,终究还是被后宅中的尔虞我诈给吞没了。 四爷看着桌上的话本子,把手轻轻放在上面,心道:“宁舒,希望你不要被改变了。” 他静静坐了会儿,叫了苏培盛进来,“传话给福晋,马氏跟随出巡时以下犯上,从今日起禁足自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房门一步。另外赵氏钱氏与常氏关系要好,为表心意每日去佛堂给常氏和小格格抄经祈福。” 福晋得到消息,愉悦地笑起来,“爷终于出手了。” 常氏就住在她安排的地方,伺候的也都是她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两人想对常氏下手的,但她没管,还特意让那边的嬷嬷宫女给了她们机会。 福晋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李氏,借着常氏和这胎将她扳倒,孩子有的是人为她生。 全嬷嬷带着人亲自去西院走了一趟,找到马氏的时候,她还在李侧福晋跟前给人揉肩捶腿,听完命令整个人就软了。 刚回来的时候她着实还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一直没见四爷责罚以为这桩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找她算账。 马氏踉跄着去扒拉李氏的腿,“侧福晋救救我,我不要被关起来!我不要!”四爷一年半载都想不起她这个人来,怎么还会记得放她出来,这就是将她关到死啊! 李侧福晋心中也是慌乱不已,马氏是自己举荐上去的,处置了她就是对自己不满,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个,爷是知道了内情,还是凑巧? “你自己犯错到爷的头上,我哪里救得了你?”她冲着田进禄叫,“还不过来帮忙?” 田进禄拿了桌上的抹布飞快塞进马氏嘴里,堵住她所有的话,“马姑娘还是回屋安心反省吧,要是好好表现,主子们自然不会不管你的。” 全嬷嬷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主子爷那边已经清楚李氏做的事情了,马氏说不说已经毫无关系了,就没有出手制止。 等田进禄把人制服了之后,她才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上手将马氏拖了出去。 李侧福晋被这突然的变故搞得心头狂跳,“田进禄!让那两个把嘴闭上,要是敢胡说八道攀扯了我,小心她们家里!” 这事即便她不吩咐,田进禄也会去办的,马氏的事小,其他两位的事才大啊。 西院一下午都乱糟糟的,出了这么一些事,后院里人人自危,不过都跟耿宁舒没关系,她正在埋头努力做手工。 在核桃的苦心劝说之下,她还是动手给四爷做了蛋糕之外的礼物。 府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安排好了,待到四爷生辰的前一晚,他已经洗漱好准备睡下了,苏培盛进来传话,“爷,耿格格那边来人了,说请您过去一趟。” “耿格格?”四爷有些诧异,立刻问道,“怎么了?她那出什么事了?” 苏培盛把被派来递话的小高子叫了进来,他赶紧解释,“格格安好,就交代奴才请爷过去,并未说缘由。” 耿宁舒从来不会邀宠的,难不成有什么事要亲口对自己说?四爷有些奇怪,还是披上衣服过去了。 苏培盛提着灯笼走在旁边,心中啧啧,这大晚上毫无缘由地差人过来请爷,也就是这位能请得动了。 四爷大步地赶到了她的院子里,里头的灯光却是黑的。 苏培盛头皮一紧,这耿格格又是闹的哪出,主子爷急急忙忙赶来却被她放了鸽子? 他拼命给小高子使眼色,可天太黑了小高子根本没看见,直接路过他上前打了帘子,“爷请,格格在里头等您。” 小姑娘的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四爷抬腿进去,依旧是满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刚要说话,前方一束微弱的小小的烛光亮了起来,映出耿宁舒的笑脸。 她捧着蛋糕欢快道:“祝爷生辰快乐!”生日歌她实在觉得太羞耻唱不出口,只好省略掉了。 这仪式四爷听来自西洋的几位画师说过,是用来庆生的,他笑起来,“小迷糊鬼,日子都记错了,明日才是爷的生辰。” 耿宁舒却理直气壮,“才没记错呢,明天的酒宴肯定会办到很晚,到时候爷肯定没时间到我这来,所以今日提前过了。” 她将蛋糕放到了桌上,拉着他坐下,帮他把手摆成许愿的姿势,“爷快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再吹蜡烛,要一口气吹灭才灵验。” 四爷失笑,上次是流星,这回又是这个,她好像很喜欢许愿望。不过对于他来说,从来相信的都是自己,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那我把这个愿望让给你,你想许什么?” 这操作让耿宁舒愣了一下,“哪有人转让生日愿望的?” “从前没有,那我便做头一个。”四爷温柔含笑看着她,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烛光在两人之间轻轻跳动。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其他人都出去了,周围一片安静,耿宁舒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一刻跟闪烁的烛光同一个频率。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错开了目光,“那好吧,我祝爷能心想事成,每天开心。”只有他心想事成登基成功,她才能升职早日过上退休生活。 四爷听着这平凡又难于上青天的愿望,唇角的弧度又往上扬起一些。 耿宁舒许完愿了问他,“那蜡烛我们一起吹?” 他喜欢听她说“我们”这个词,点点头道:“好。” “那我数到,一二!”两人同时吹出一口气,合力将蜡烛吹灭。 烛影摇动熄灭的最后一瞬,他们能看到对方的脸因为刚才的动作挨得很近,屋子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触觉变得更加敏锐。 交叠握着的双手源源不断传来热源,两人能感受到对方喷洒出来的温热的气息,呼吸交错之间,交换着进入彼此的身体。 暧昧在黑暗之中肆意蔓延,四爷忍不住朝她的方向靠近,缓慢地用嘴贴上了她的唇,周身的空气瞬间被点燃,炽热无比,他伸手按在她的脑后,想要加深这个吻,耿宁舒却像只受惊的小鹿逃跑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2节 在脱身的一刹那,她飞快地叫起来,“核桃,点灯!”语气里带着一丝急促和仓惶。 明亮的光线在屋里亮起,四爷看到了她脸上还没消退的绯红,唇边的笑意更深。 耿宁舒没看他,手脚麻利地把蛋糕上的蜡烛摘掉,指着旁边的竹刀,“过生辰的人自己切。” 四爷知道她没亲自给自己递,是害怕自己握她的手,只得自己动手了。黑乎乎的蛋糕切开来里头还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像是烤焦了,不过是她做的,他怎么都要吃下去。 他切出一块来,没有给她,要是真的焦了就不让她吃了。他咬了一口,却没有尝到焦味,微苦中带着甜味,一种奇特的香气分外浓郁。 耿宁舒问他,“好吃吗?我用巧克力做的。”她知道四爷不喜欢吃太甜的,就做了个巧克力布朗尼味道。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赏赐,还用在了自己身上,四爷有些动容,又多吃了一块。 耿宁舒吃了蛋糕就谢客,“爷明日还有大事,我就不留您了。” 可情思翻涌的四爷哪还走的了,“这么晚就不折腾了,爷在这歇。” “那爷歇着,我先去洗漱。”耿宁舒想到他刚才那浓重的侵略性就有些慌张,在浴房里磨磨蹭蹭好久才出去,看到他闭着眼睛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上了榻。 结果她刚躺下舒了口气,旁边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拉着被子将她一起裹了进去。 “啊!”耿宁舒惊呼一声,“爷你装……唔……” 四爷继续了之前没做完的事,于是刚吃下去的高热量甜点,就在运动中被消耗掉了。 生辰当日四爷是放假的,不过还是得先进宫一趟,耿宁舒抱着被子睡得很沉,他握着她的手放进被窝里以免着凉,一眼就看到她指甲粉粉嫩嫩的,跟冰粉一样诱人,抓着又亲了两下。 要出门前,核桃将装帕子的匣子递给他,上面还系着一个蝴蝶结,“这是格格给主子爷的生辰贺礼。” 四爷打开是一个编织的小玩意,橙色圆圆胖胖的一只,顶上还有一撮绿色的小柄。 “这是……”他认了好一会儿,“柿子?” 核桃点头,“格格说,这是柿柿如意的寓意。” 四爷看着小东西笑了,直接揣进了怀里,“等她醒了和她说,爷很喜欢。” 第91章 四爷进宫是去拜见德妃的,看着门上永和宫的牌匾,他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踏进去。 德妃跟前的嬷嬷亲自迎他进的门,“娘娘知道您要进宫,今儿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 这些只不过就是客气的场面话而已,四爷的内心毫无波动,面上很配合地露出几分动容,“让额娘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嬷嬷笑起来,“贝勒爷这是哪的话,亲娘等儿子,只有高兴的份儿呢。” 四爷闻言扯了扯嘴角,没有再接话。 德妃见他进来,连忙招呼宫女,“快给老四上茶。” 她今日穿了件秋香色绣如意纹的旗袍,名贵的云缎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得出来是新做的。脸上也仔细地上过妆,还隆重地梳了钿子头,珠翠围绕的精致又奢华。 却也显出了几分疏离,四爷垂下眼帘遮住里面些许的黯然,额娘这样庄重的打扮,像是马上要去参加典仪一般,反倒没了见儿子的那种亲近感。 他还记得上回老十四过生辰,额娘只是松松挽了发髻,穿着平常的衣裳,连眉都没有描,跟普通人家一样露出轻快自在的笑。 “儿子给额娘请安。”他上前行了个礼。 德妃立刻道:“快起来坐下说话,自家人不必这样客套。”话是这么说着,可她却端庄地坐在那,只是冲他抬了抬手。 四爷直起身来,不由回忆起那次老十四行完礼,额娘是走到他跟前亲手将人拉起来的,举手投足之间门满是掩饰不住的亲昵。 他端起茶碗,用力吹了两口,把这些不自觉涌出来的杂念全都吹走。 待他喝了一口,德妃指着他跟前那碟牛乳糕道:“这是太后娘娘方才送了来的,说是你爱吃。我记着你从小就不爱吃牛乳做的东西,说是腥味重,想着是不是她记错了。” 四爷看了眼,那牛乳糕有些眼熟。苏培盛比他还早认出来,这是耿格格在府里时经常做的小点,进宫的时候就带给太后尝过,他就有些为德妃尴尬,爷确实是爱吃的。 不过四爷没有戳穿,“许是皇玛嬷自个儿喜欢吃,记岔了。” 其实他小时候也是爱吃的,只是那时候额娘的位份还不算高,每日份例内的牛乳只有一小罐,底下弟弟妹妹们爱吃,他不愿跟他们抢,又怕额娘心里不好受,这才说牛乳腥自己不喜。 因为懂事而说出的善意的谎言,到了现在再说破也没有意义,不过是徒增两人之间门的尴尬罢了。 听到这个答案,德妃果然松了口气,要是连太后都知道他换了口味,自己这个亲娘却不知道,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就先撤了,换一碟云片糕来,你爱吃那个。” 四爷很给面子地捏了一片就着茶水慢慢吃着,两人坐得不远不近,却有些无话可说。 殿内燃着香,他注意到不是德妃一贯喜欢的芍药香,而是养心安神有助入眠的宁神香,就问起:“额娘近日身子可好?” 德妃笑着答:“我这一切都好,倒是秋日早晚风大又冷,你要注意多加件披风,别着凉了。” 四爷点头,“儿子记住了,入了秋额娘也要保重自个儿。” “额娘省得。”德妃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面对小孩子气的老十四她可以说个不停,关照这个提醒那个,可对着已然成熟稳重的老四,她就有点掌握不好分寸了,说多了还担心他嫌自己唠叨。 眼见气氛又有些凝滞,嬷嬷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娘娘,您备下的贺礼还没拿出来呢。” 德妃像是遇到了一场及时雨,忙道:“对,快把给老四的生辰礼拿出来。” 嬷嬷将一个装东西的锦盒拿过来交到了四爷手上,德妃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四爷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雕着福字的羊脂白玉的玉佩,他拿着锦盒的手指微微用力了些。 旁边的苏培盛没忍住磨了磨牙,德妃娘娘这是实在想不出送什么了,还是对主子爷实在不上心,前年送的也是差不多的玉佩,实在不行就跟耿格格似的亲手编个小玩意也是可以的呀。 四爷丝毫没在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含笑收下了,“好漂亮的玉,儿子很喜欢,谢额娘。”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德妃的这种疏忽。 他将装玉佩的盒子盖好,让苏培盛捧着,不自觉触碰了一下胸口,那里放着耿宁舒亲手编织的小柿子。 见他喜欢,德妃的笑容越发舒展了,“又大了一岁,以后要更用心为皇阿玛分忧。对待兄弟也要亲厚,不可生了矛盾让你皇阿玛难做。” 每回就是这几句吩咐,四爷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只管应着就是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嬷嬷已经将早膳摆好了,德妃将几盘菜往他那边挪了挪,“都是你素来爱吃的,多用一些。” 四爷很给面子地各夹了一小筷子放到碗里,又对她说:“额娘别光招呼我,您也用。” 看起来非常的母慈子孝,可只有当事人和旁边伺候着的知道气氛有沉闷。 亲母子之间门没什么话题可以讲,说的最多的就是孩子们,德妃道:“李氏是个好的,不过子嗣还是多些的好,你皇阿玛就喜欢子孙繁荣的。” 四爷不想接这话,干巴巴地点头。 德妃又道:“说起来你那新生的小阿哥我还没见过,等过年的时候让李氏抱进宫来给我看看。” 四爷应下,“到时候让孩子们都来,让额娘好生看看。” 两人吃了足足半个时辰,放下碗的时候,桌面上的菜都完好地跟没动过似的。 又稍稍坐了会儿,德妃问起他设宴的事,四爷就道:“儿子给兄弟们到府中喝酒。” 她顺势就道:“我看着时间门不早了,招待他们要紧,额娘这边就不必伺候着了。” 四爷顺着她的话就告辞了,走出永和宫他才把进门时候的那口气种种吐了出来。 耿宁舒说得不对,参加那些应酬宴会算不上辛苦,在这里吃顿饭才叫真正的如坐针毡。 待他出了门,德妃也塌了腰,放松地叹了口气,“扶我进屋重新梳妆。” 这满头的金玉珠翠重的很,要不是生怕老四觉得自己怠慢了他,她平常是不会这么打扮的。 钿子头拆完她整个人都轻松了,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些许白发,德妃笑着跟嬷嬷感慨,“这时间门过得真快,当年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小小的一团,转眼就这么大了。” 嬷嬷在旁边听着默默在心中叹气,可不是转眼长大了么,四爷还不会说话就送走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懂事的小大人了。要是生出来就在娘娘膝下养着,母子俩也不会跟现在这样生分。 这么多年了,两人的关系还是停留在原地没亲近多少,从前的裂痕真的能修补完好吗?她越来越觉得困难重重了。 四爷完成了任务就快步出宫了,半途被梁九功给追上,将一个细长的卷轴交给他,“贝勒爷,这是万岁爷给您的生辰礼,不必前去谢恩了。” 他打开瞧了眼,是一副自己从前夸过的山水画,他知道这是自己帮了废太子让皇阿玛满意得到的奖励。 四爷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来,“谢皇阿玛赏赐!” * 打马回到府里,宴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前院摆了几桌子,乌拉那拉氏的亲戚来了几位,李氏家里虽然没什么人,也来了两位。 阿哥里头,废太子在宫里拘着也没出来,派人送了贺礼来。直郡王大约是气他帮了废太子,不仅自己没到,礼没来,连个送信的都没有,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不过十三爷也过来了,四爷高兴的很,就没把直郡王的事情放在心上。其他开府了的弟兄们都很给面子地来了,废太子解除了圈禁是个重要的信号,他们之间门的明争暗斗顷刻间门消失了,桌上自然是兄友弟恭,一派和气。 后院里也摆了席面,菜色豪华又丰富,天上飞的河里游的各式各样都有,前院的大厨和袁有余共同操刀,让耿宁舒吃得非常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菜量太小了。最喜欢的一道烤鸭她把自己的份额吃完以后不过瘾,还把旁边武格格的那份也吃掉了。 夜色渐深,她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前头喝酒划拳的声音还是非常响亮,看来是要闹到很晚,后院的女人们就先散了。 大家都有共识,四爷今晚是不会进后院的,各自安心睡下。耿宁舒也不例外,结果都快睡着的时候,核桃掀开床帐叫她,“格格快醒醒,主子爷来了。” 耿宁舒皱眉不大高兴,这都几点了?不过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披了件袍子出去,“这么晚了爷怎么还过来?” 四爷已经在前院洗过一遍,换过衣裳,不过还是能闻到身上浓重的酒气。 他没答,开口就道:“陪我再喝点。” 这是在前头还没喝够?耿宁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是发酒疯吧?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四爷轻笑一声捉住了她的手,“爷没醉。” 寿星最大,耿宁舒只好吩咐白果,“让膳房弄些小菜上来。” 光喝酒不吃菜容易喝吐,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还要给他善后。 夜色深深,两人坐在外间门的榻上,只在旁边点了几盏灯,幽暗的光线下飘着酒味,耿宁舒看着很有酒吧的氛围。 小菜很快就来了,不过四爷看也没看,抬手就闷了一口酒。 第92章 这样豪迈的喝法,耿宁舒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情绪好像出了些一些问题。 是在前院喝酒的时候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不高兴了?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深夜抑郁? 不过耿宁舒没开口问,开解别人这种事她很不擅长。如果他想倾诉吐槽的话自然会主动开口的,他不想说自己非要去问也没意思。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3节 她不劝不问也没有喝酒,就这么静静陪他坐着,眼看他连干了三杯,耿宁舒不动声色地往他碗里放了一颗炸河虾。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把四爷逗乐了,他也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拣起来扔进嘴里吃掉,过了一会儿,碗里又多了一粒花生米。 就这样很有默契的一个投喂一个照单全收吃下,四爷憋在心里的情绪竟然就跟桌案上烛火生出的烟一样,轻飘飘地扬起来散掉了。 “没话问我?”他忽然出声问她。 “有的,”耿宁舒点了点头,诚心发问,“我想问问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就寝?” 说着她就打了个哈欠,她硬生生被他从床上挖起来,真的很困了。 四爷失笑,放下了酒杯将她搂到了怀里,“睡吧,现在就睡。” 他的胸膛结实而温暖,耿宁舒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本来只是想靠着休息一下,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真的睡了过去。 四爷感受到她绵长的呼吸,嘴角浮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这样都能睡着。” 他稍稍偏过头,下巴就触碰到她额头的碎发,她一头长发披散,袍子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里头的寝衣,是最为普通随意的家常打扮,他一下想起了早上德妃那个富丽繁华的钿子头。 四爷拿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柔软的,带着沐浴之后的清香,没有那些冰冷的玩意儿,他的心在这一刻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在她发心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真好。 * 四爷的生辰顺利过完,一桩大事落定,整个贝勒府立刻松了下来。不过对于耿宁舒而言没有这种感觉,她每天都过得很放松。 秋天是京城里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不仅天气凉爽舒适,也是丰收的季节,每天都有挂着露珠的新鲜水果往她的院子里送。 但耿宁舒深知这样的富裕之后就是水果不丰的严冬了,去年冬天她就只能吃存放了很久的梨和苹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今年不能这么过了,得想些法子多保存些水果到时候吃。 她将屋里的水果一字摆开,“柿子做柿饼,橘子剥了做糖水罐头,葡萄可以拿去冰室冻起来,山楂的话就熬成果酱!” 核桃提醒她,“冰室是福晋管着,要往里头放东西的话,得要她点头同意才行。” “那算了,还是趁新鲜吃掉吧。”耿宁舒瞬间偃旗息鼓了,福晋跟自己不对付,会乐意才怪呢,可能还会被揪住教训一通。 白果想到个办法,“葡萄可以酿酒呀,奴才家那边每年都有人会去山里采野葡萄酿酒,您和主子爷都喜欢饮酒,正好可以做一些。” 耿宁舒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一年她折腾了不少吃的喝的,还从来没酿过一回酒呢。 她揪下一颗葡萄剥开尝了尝,成熟度已经非常高了,水分充足甜味浓郁,带着些许玫瑰的花香气,酿酒最是合适不过。 不过这种发酵的东西要是弄得不好会中毒的,她有些疑虑,把袁有余叫过来问了问。 袁有余一听就笑了,“格格尽可以放心做,种葡萄的农户家里吃不完的时候就这么处理了拿去街上卖,奴才还喝过几回哩,只不过做好了放不太久,尽快喝完就是了。” 耿宁舒放下心来,又跟他讨教了做法,这才开始动手。 第一步,她对着小高子吩咐道:“把吨吨吨带去花园里去玩,白果没去叫之前千万别让它回来。” 这小家伙这阵子换冬毛,屋子里天天飘着细碎轻软的白毛,一跑动起来就跟蒲公英似的,要是落到葡萄酒里那就功亏一篑了。 核桃和白果准备好一应用具,正要上手,耿宁舒将她们拦住了,“我先做少一点试试看,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这阵子刚好是赶制冬装的时候,虽然她现在的衣服被府里的绣娘们全包了,可她们自己的还是得亲手做。 完全让她一个人干核桃跟白果都是接受不了的,就跟她商量着折中了一下,留下白果在这给她打打下手。 新采买来的葡萄是清晨刚从藤枝上摘的,果蒂都是青绿色的,紫红色圆胖胖的果实粒粒饱满挤在一块。耿宁舒拿来剪刀先沿着果蒂根部一颗颗小心地剪下来,保持果肉和果皮的完整,要不然清洗过程会破坏它本身的风味。 她咔嚓嚓剪了两串,拿小瓶子比对了几下,“这么多应该够了。” 白果打来了一盆清水,耿宁舒倒进两大勺的盐进去搅拌溶解开,轻手轻脚地把宝石珠子似的葡萄放进去浸泡,两刻钟后用清水冲洗干净,再倒在有洞洞眼的竹篾上摊平晾晒。 午后的阳光很好,葡萄上残留的水分半沥半晒的很快就干了,耿宁舒拿胰子洗了好几遍手,这才进行最重要的一步——爆破工作。 她拿起一颗颗葡萄放在手上捏碎,丢进干净的发酵坛中,q弹的手感和“卟卟啵啵”的声音加在一块,很是解压。耿宁舒想到葡萄酒厂里那些用脚踩的肯定更爽,不过她有点过不去自己心理这关,还是乖乖用手捏吧。 白果在旁边拿了个杵臼在旁边将冰糖捣成小块,葡萄香气飘动中,两人干得起劲。 铺好一层果子放一层碎冰糖,不断交叠向上,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她就停手了,发酵会产生气体,装满了会爆炸的。在最上头盖上一层冰糖封顶,她就把坛子塞住了,发酵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她特意要了个玻璃坛子,更方便观察。 “完毕!”做完这一切,耿宁舒还很有仪式感地写了张日期的条子贴上,将坛子放到了屋里阴凉通风的角落里。 她之前错误估算了发酵坛的容量,没把冰糖的分量算进去,洗好的还剩下挺多,看着时间还早,她又有了新的想法,可以做某茶当家主打多肉葡萄。 上乘的葡萄现成有,剩下的就是茶水,耿宁舒将屋里所有的茶叶都拿出来泡了放凉,一一加入试味道。 为了保证用味觉挑选,她还把眼睛蒙住了,还了个盲测,“白果,你随机挑一杯给我。” 白果就照她说的随手拿了一杯递给她,耿宁舒一闻就觉得不行,“茶的味道太浓了,把葡萄的味道都盖掉了。” 白果赶紧又给她换了杯茶汤颜色清淡些的,她闻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喝进嘴里就不行了,“这个好苦,葡萄都变苦了。” 一共八种茶,耿宁舒最后选出来的还是自己最常喝的茉莉绿茶,“不愧是我喜欢的茶。” 她很豪气地在杯中放了大半杯的葡萄果肉,拿杵子稍微捣了捣,倒入澄澈的茶汤,再放到沁凉的井水里冰镇一下,少糖版本的美味多肉葡萄就做好了。 耿宁舒窝在院子的躺椅上舒服地喝着,“要是没进府,我在外头摆小摊卖小点心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白果也端着一杯喝得呲溜溜,点头疯狂赞同,“格格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肯定能赚大钱的。” 耿宁舒嘿嘿笑,“到时候置办个带庭院的大宅子,种种地卖卖小吃看看路上的小帅哥,生活乐无边。” 四爷正好走到院子跟前,把这话听到了耳朵里,一下就想起了她写的那个成为首富后喜欢逛小倌馆的狐仙,“那现在进了府你可怎么办?去哪里看小帅哥?” 耿宁舒一骨碌坐起来,赶紧狗腿地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那自然是看爷就够了。”这话不算胡说,他这张脸确实是大帅哥的级别,起码她上街逛的那几次,路上没有人比他更帅的。 四爷露出一个算你说的还算中听的眼神,坐到她的躺椅上,从苏培盛手里拿过一个匣子递给她。 “给我的?”耿宁舒接过来打开,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盒子银元宝,她不理解,“爷这是要买断我零食摊子的意思?” 亏她想得出来,四爷故意顺着话逗她,“这些够吗?” 耿宁舒假模假样地盘算了两下,“能包一个月吧。” 四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个小奸商,这都够京中平常铺子三五年的盈利了。” 他给她解释道:“这是老十三给你的谢礼,说温恪在草原上有那些话本子伴着,心思开朗了不少,特意答谢你的。” 耿宁舒听完更奇怪了,“那怎么会给我银子呢?” 四爷理所当然道:“老十三问我你喜欢什么,我就照实和他说了,难道不对吗,小财迷?” 耿宁舒这回倒是没有跟往常一样高兴地收下,而是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十三爷他府里,够用吗?”她记得在史书上看到过两眼,十三爷被圈禁了之后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苦的。 四爷失笑,一个后院的小格格担心一个阿哥的钱够不够用,这事儿也就她干得出来了。 他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记,“这点还饿不着他,放心收下吧。” 有他这句话,耿宁舒这才欢欢喜喜地让核桃收起来了,她就喜欢直接拿银子打赏的,珠花水粉绫罗绸缎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没有钱实在。 十三爷会关心自己妹妹,还会特意打听自己一个小格格的喜好送谢礼,真是个不错的人啊。 第93章 “咕噜”院子里忽然发出一个怪声,耿宁舒转过头,就看到四爷面色有些尴尬。 他把自己剩下的大半杯多肉葡萄全喝光了,刚才那个是空嘬吸管发出的声音。 耿宁舒忽然心里有了个主意,问他:“爷,这种果茶饮是我今天新做的,好喝吗?” 四爷把杯子放下,清了清嗓子道:“不错。”这个比奶茶清爽,更合他的胃口,竟然不知不觉间喝了个干净。 耿宁舒吩咐白果,“再给爷做一杯去。” 她自己笑嘻嘻凑上去,“那我想在冰窖里冻点葡萄,让爷冬天里也能喝到这个,好不好呀爷?” 求福晋干什么呢,这里坐着的可是福晋的主子,只要他答应了福晋还能驳他的面子不成? 四爷立刻就洞察了她心里的想法,斜眼看她,“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喝?” 耿宁舒嘿嘿一笑,也不藏着掖着,“爷这么好,肯定会让我吃到的对不对?” 她拉着他的袖口轻轻扯了两下,说话还拖长了尾音,嗓音跟刚吃掉的葡萄一样甜津津的,四爷最吃不消她撒娇了,无奈点头,“行~” 一桩小事而已,他不会驳了她的兴致,比起那些勾心斗角整日想着暗害别人的女人,她这样一心只琢磨吃食的就显得可爱多了。 耿宁舒高兴了,立马给他透露小福利,“我也不是白求的恩典,今天我还用葡萄酿了酒,要是成功了过几天就能请爷喝了。” 天色渐晚,马上就到晚膳的时间了,四爷索性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先喝点别的。” 耿宁舒刚得了好处,没想着拒绝,只是撅着嘴哼哼两句,“爷是拿我这当酒楼了不成?” 四爷搂着她笑起来,“那不是,酒楼里可没有这么漂亮可心的老板娘。” “呸。”耿宁舒瞪了他一眼,直接站起身走了。随着两人日益熟悉亲近,他闷骚的属性也愈发暴露出来,时不时还会说些调戏她的话。 四爷也不生气,心情颇好地跟在她身后进屋了。 他是喜欢喝酒的,不过在后院并不常喝,福晋时刻把规矩挂在嘴边,不仅自己不喝还要劝解他也少喝一些。他也就是偶尔小酌两杯罢了,被她说得像是每日泡在酒缸里似的,久而久之他就不在福晋跟前提这事儿了。 李氏倒是想陪他喝,可这些年她经常不是怀着身孕就是在养孩子,根本不能饮酒。宋氏的酒量不好,光是闻闻就脸红,难得有个酒量不错还乐意陪着的,他很高兴。他现在要是兴致上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耿宁舒,和她喝酒轻松自在。 这头两人高高兴兴吃着,福晋那边接到四爷的传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得宠了就是不一样,都能越过我办事了。” 全嬷嬷劝道:“生不出孩子来,这宠爱就是过眼云烟,从前李氏多得主子爷的眼,现在不也连脸面都不给了?只有您这嫡福晋才是永远稳当的。” 从前最得宠的李氏,如今四爷已经大半年没留宿过了。 福晋想到这个心情稍好了些,扶了扶头上的牡丹珠钗,暂时不去想耿宁舒的事了。爷不宠着她也会宠别人,与其去别处让人怀上,还不如待在这个没法生的小格格身边省心。 耿宁舒得到了冰窖的使用权,就不止是冻个葡萄,还冻了些剥好的石榴籽进去,冻梨可以去街上买,她就不花这个心思了。 忙着囤粮的这些天,她也没忘了葡萄酒,每天早晚给它搅拌一下通通气,跟吃饭一样认真。 核桃闻着那股子又酸又冲的味儿,再看里头逐渐变成棕色很像是坏掉的葡萄,总觉得不放心,“这真的能喝吗?” 要是给主子爷喝了,不会中毒吧?那她们真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耿宁舒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现在还是半成品,得再过上几天才好。” 白果也安慰核桃:“核桃姐姐放心吧,这都是正常的,到了有山葡萄的季节,我们那边满村子都是这个味儿,老人家都说闻起来越臭酿出来的酒才越好喝呢!” 核桃:……被你一说更担心了怎么办? 七八天以后,耿宁舒再打开盖子,窜出来的味道有了变化,柔和了很多,她心里有数,应该是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过滤步骤是关键,要将可能混入的细菌降到最少,她让白果烧了一锅沸水,盛出一些来把玻璃罐子烫了,再将干净的细纱布放在锅里煮上五分钟。 这还没完,还要用高度的白酒再消毒杀菌了一遍,这才开始过滤。细纱布裹住了发酵的葡萄和掉落在里面的籽,灌入酒罐的酒液一下就清澈了,呈现出漂亮的紫红色。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4节 耿宁舒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了,“叫袁大厨过来看看。” 袁有余倒了一小口出来,抿了细细品了品,笑着恭喜她,“格格冰雪聪明,心灵手巧,头一回做就成功了,这滋味比奴才从前喝的更甘醇。” 吹嘘的话耿宁舒没放在心上,成功了就好,“那就可以直接喝了?” 得到袁有余肯定的答复后,她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却杯核桃抢了下来,“看着怪好看的,奴才还没喝过葡萄酿的酒呢,格格先让奴才尝尝吧。” 万一会喝坏肚子怎么办,还是她先帮格格试过才能放心。 耿宁舒知道她的心思,没放手,“放心,毒不死的,章安泽给我配了这么多解毒的药呢。”她是要活过九十九的人,惜命的很,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轻轻摇晃酒杯,馥郁的香气就涌了出来,玫瑰香更浓了,反而葡萄本身的味道削弱不少。 耿宁舒喝了口咂了咂,“比我想的好喝,酒味蛮浓,偏甜了点,下次再做要少放点糖。” 在核桃担忧的目光下,她将一杯酒喝完,直到第二天起来也没有什么不适,核桃才终于放心了。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耿宁舒又做了一大桶的,那一小坛子隔天就跟四爷一同分享喝完了。 连日的晴朗之后,下了场大雨,水珠沿着青瓦一颗颗落下来,像一张透明的珠帘。 吨吨吨没法去院子里玩了,趴在屋子门口抬头看雨帘,伸出小爪子想捞过来玩,却被雨水打湿,吓得连忙收回来甩甩。 这样凉爽又不用出门的天气非常适合睡觉,耿宁舒抱着薄被躺下,雨点打在树叶上淅沥沥的很好听,也很催眠,她伴着雨声很快就睡着了。 吨吨吨看了会儿雨觉得没意思,也跑到她身边,在她脚边躺成一团睡下。 黑甜一觉睡醒已经是掌灯时分,耿宁舒没运动过,也不太饿,“要碗米线好了,骨汤做底,烫些脆嫩的菜叶放上头就行。” 白果撑着伞去了膳房,提回来她要的了东西,还附带了一碗橙红色的蟹黄,“袁大厨说正好刚拆了蟹,搬着粉吃也是味道极好的。” 有这样奢华的浇头耿宁舒当然喜欢,吃口裹着鲜甜蟹粉的米粉,再喝一口热乎乎的汤,暖意流动,全身的毛孔都得到了抚慰。 雨下了一整夜也没有停歇,第二天起来不仅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还越下越大了,第三天也是。 一场雨是舒适凉爽,可接连几天都下这么大的雨就有些不妙了。 后院池塘里的水不断涨高直到漫出来,里头的锦鲤都在路上游起来,吨吨吨看着金的红的小鱼游得欢快,也想去跟它们玩,可惜被雨挡住了出不去,跑到耿宁舒脚边“汪呜呜”地小声委屈。 “你是男孩子,勇猛一点,直接冲到雨里去抓它们!”耿宁舒把它拎到水边鼓励它。 吨吨吨鼓起勇气,把短短的小爪子伸进水里试探,结果水都没到下巴了还没踩到地,它可怜巴巴地看向耿宁舒。 她摸摸小狗的头,“还是算了,你这样的我怕你下去被它们单方面殴打。” 等到了第五天,天还是跟漏了似的下雨,耿宁舒看着漆黑的天色,开始担心了。果然没两天就传来消息,京畿有几处河道前两日因为不停歇的大雨崩塌了,冲垮了民房和田地,瞒不住了才来上报。 康熙爷得到消息震怒不已,他年初才去巡视过,竟然这会子又出事,说明那时候看到的全是糊弄他的。 他当场就革了几个地方官的职,连夜急召几位阿哥动身前往处理,四爷就是其中之一。 四爷去得着急,都没来得及回府一趟就从宫中直接快马加鞭出发了,更没机会跟耿宁舒交代两句,只让张连喜过来带了话来,“主子爷说您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就是。” 其实还不止这些,四爷还让他好好盯着这边,要是有人敢欺负耿格格要及时出手护着。 张连喜不禁有些感慨,去年这时候耿格格在后院就跟透明人似的,一点不显山露水,没想到这会子已经是爷心尖上的人了。 耿宁舒应了下来,不过她在后院有吃有喝的,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麻烦他。 本以为四爷这趟差事要办上许久,没想到半个月不到,府里忽然忙碌吵闹起来,连正院里都失了分寸,说是四爷提前回来了。 耿宁舒觉得奇怪,“爷回来不是好事吗?为何这么乱哄哄的?” 白果去找小立子打听情况,回来的时候恐惧惶然写在了脸上,“格格,主子爷他、他是被人抬回来的!” “怎么回事?”耿宁舒连忙问。 白果嘴唇都有些哆嗦,“主子爷他,得了时疫。” 一屋子的人脸全都白了,时疫,那是会死人的! 第94章 暴雨停歇,天空放晴,贝勒府却被愁云惨雾笼罩着,大厦将倾之感裹挟着府里的每一个人。 福晋自从接到消息,一颗心就是悬在嗓子眼上的,好几天都没阖眼,嘴上起了一排的泡。好不容易盼到四爷回来,却听说他已经人事不省了。 她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 苏培盛也染上了病,来传话的是张连喜,他隔着前后院的门回道:“京畿那边被水淹得一塌糊涂,主子爷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头上淋着雨脚下泡着水脚都浮肿了,劳累过度外邪侵体以至于高烧不止,等近身伺候的几个小太监也有了相同的症状,其中一个还没了,这才知道是时疫。” 福晋听到已经有人病死,身子一晃,忙问:“爷的病情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治好?” 张连喜沉重地摇了摇头,“万岁爷已经派了太医来诊治,可太医目前还说不好,只让奴才等封了府里所有门不许乱走动,以免更多人染上。” 这病会过人,后院还有孩子住着,只能将他安置在前院治疗,与其他人隔开。 福晋心焦如焚,四爷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直接守寡不说,这一脉岂不是要由李氏的孩子承袭,那她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指望? “前院的人全力配合太医,有什么需求只管跟我说,一定要将贝勒爷治好!” 张连喜重重点头,“奴才等定会尽全力伺候主子爷,请福晋放心。” 他一个没根的好不容易混到前院二把手的位置,是绝对想要四爷活下来的。 福晋扶着全嬷嬷的手走回正院,脚步都有些虚浮,“嬷嬷,这可如何是好……” 全嬷嬷安慰她,“主子爷是真龙天子的血脉,自有上天护佑,还有太医看着,定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福晋嘴里泛起了苦涩的滋味,当年弘晖病重,她们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弘晖还是撒手离去了。 全嬷嬷看她这心神不宁的模样,提醒她,“福晋,这会子不是担心害怕的时候,这后院得有人去侍疾呀。” 四爷现在是昏迷着,可要是醒来发现身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定然要对福晋不满的。 福晋眉头紧锁,“谁会愿意去呢?”这病凶险是会死人的,四爷那样强壮的汉子都顶不住,后院都是些身娇体弱的女子又怎敢以身犯险?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瑞香,去把钮祜禄氏叫来,别惊动其他人。” 钮祜禄格格很快过来了,直接熟门熟路地进了内室,“福晋吉祥,不知福晋叫奴才来可有吩咐?” “先坐吧,”福晋抬了手,“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这回爷病了身边缺个伺候的人,你之前一直少个机会,就看这回你自己要不要了。” 钮祜禄格格睁大了双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沉默了一瞬才迟疑着问:“主子爷他……病得重吗?” 福晋看着她道:“既然你投靠了我,我也不瞒着你,爷现在昏迷着,身边已经有个染了病的小太监死了,你要是想去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不去我也不会怪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她把自己叫来肯定是存着让自己去的意思,钮祜禄格格咬着嘴唇纠结了好一阵,这才咬着牙起身道:“奴才愿意,谢福晋给奴才这个机会,今后必以福晋马首是瞻!” 福晋脸上露出笑来,“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用的,好好把握住,爷的病好了之后定能对你另眼相看,你先回去准备着吧。” 钮祜禄格格揪着帕子硬撑着一口气似的走了,等出了正院,她脸上那些惶然紧张和不安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定神闲的笑。 在来之前她就猜到了福晋找自己为的是这件事,而她就等着福晋来找呢。府里没有人知道她小时候也得过疫症,当时大夫就说过这辈子不会再染上了,这次四爷生病定是老天赐给她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抓紧了。 病中的人是最脆弱无助的,这时候自己出现无异于雪中送炭,四爷这样重情义的性子定然会记在心上,想到这里,钮祜禄格格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福晋安排好之后,紧接着就召集了后院所有人,把四爷当下的情况跟她们说了,“我到时候会去前院照顾主子爷,府里的事务就由李侧福晋来接手,大家各自在院子里不必慌乱。” 李侧福晋闻言,讶然中带着一丝兴奋,她期盼了那么久的掌事之权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交到自己手中了? 她心中阴暗地在想,最好让乌拉那拉氏染上病没了,可她转瞬就想到,以福晋的心机怎么可能以身犯险,肯定是四爷的病没有那么重,她想借着侍疾让爷感动。 李侧福晋即刻反对道:“爷病着,福晋您就是这院里的主心骨,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妾身等人可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您可千万不能去。” 她倒是想去,可她不敢把孩子们交给福晋照看。 宋格格也跟着道:“李侧福晋说的是,不如就由奴才去吧?” 福晋没让,“你身子骨一直不好,大病才初愈,万一出什么事我怎么跟爷交代?” 宋格格表过态之后,下一个该轮到耿宁舒了,可她就坐在那喝茶,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她不太担心四爷的安危,他虽然命不长,但也是登基以后才过劳死的,这次的病不会要了他的命,而且钮祜禄氏会照顾。 没想到福晋直接点了她的名儿,“爷在生死关头,我瞧着耿格格竟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耿宁舒垂着眼道:“奴才自然是希望爷早日康复的。” 福晋还不打算放过她,又追问:“爷平日里这么疼爱你,在这紧要关头,你可愿去侍疾?” 耿宁舒张了嘴还没说话,钮祜禄格格就起身主动请缨,“奴才愿意去照顾主子爷!” 被这么一打断,有了这样的对比,即便耿宁舒没有拒绝,还是变相坐实了她不愿意去侍疾,即便现在她再说愿意也显得是跟风。 福晋和钮祜禄氏真是打得一个好配合,要是四爷没了,福晋能直接以不敬主子的名义处置了她,要是四爷的病好,这事也足够上眼药让她失宠的。 耿宁舒虽然不争宠,但是也不背这个锅,“钮祜禄格格这样着急抢话,难不成是怕我说了要去,你就没法去了?奴才蒙主子爷照拂,病中自然是要前去伺候的,只要福晋觉得奴才合适,奴才定然万死不辞。”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呢?她把难题丢回给了福晋。 钮祜禄格格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开,将事情给圆了回来,“耿格格误会了,是我有些着急,这才先自告奋勇了。” 耿宁舒凉凉地笑起来,“敢情福晋问的话过了这么久你才反应过来,前面这么多人说话你不吭声,正好抢在我的前头自告奋勇,看起来也不怎么着急嘛。” 钮祜禄格格要给她使绊子,她也没必要给脸面。 福晋这下有点被反将了一军的意思,她本来只是看耿宁舒那无动于衷的样子,想让她当众出丑的,没想到现在两个都要去。 挑钮祜禄氏的话,到时候耿宁舒在四爷面前就有推辞的理由了,可要挑耿宁舒过去,四爷病愈之后岂不是宠爱她更要上一层楼? 福晋思来想去,还是有些迟疑,“钮祜禄格格的年纪还小……” 钮祜禄格格心里咯噔一下,只想着给耿宁舒下套,不曾想却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对她来说的天赐良机只此一次,她很坚持地直接跪下磕头,诚心十足,“求福晋让奴才去吧,奴才实在担心主子爷!” 她姿态做得这样足,耿宁舒抢在福晋前头道:“罢了罢了,既然钮祜禄格格都这样跪下求了,我实在有些不忍心,就把我的名额让给你好了。” 福晋和钮祜禄格格都要吐血了,什么叫“她的名额”?她不仅不去,还要把这个美名给占了,福晋左右为难,只能道:“你们都这样有心,那就一道去吧,多一个人也多搭把手。” 耿宁舒要是去了,她还能指望着万一这副不大好的身子骨染上病直接没了,那就去除了一个眼中钉,可要是不让她去自己就是纯亏了。 事已至此,耿宁舒只能接下这份工作了,“谢福晋恩典。” 她心道,真够恶心人的,送自己去死还得说谢谢,不过还好这阵子身体养好了不少,防护上做得好一些,应该还是可以撑过去的。 有她们俩接下了这个重担,其余几个小侍妾都松了口气,她们还不想去送死。 定了下人选,福晋做的这场戏就可以圆满落幕了,只不过跟她预想的有些不大一样,她有些身心疲惫地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其余人有这份心的,就去小佛堂每日为爷祈福。” 知道耿宁舒要去侍疾,核桃白果和小高子的眉宇间的愁意都要漫出来了,白果更是都快哭了,“格格您怎么就……” “白果!”核桃赶紧打断她的话,再说下去那话就太大不敬了,为主子爷侍疾是后院女子应当做的事。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5节 耿宁舒倒是心态很好,“放心,我肯定会没事的。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要守好院子,该吃吃该喝喝,别我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了,你们倒先病了。” 她一个以身犯险的人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们,几个人心中五味杂陈,核桃当即道:“格格,奴才陪您一块去!” 白果和小高子也立刻跟着道:“奴才也是!” 这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把耿宁舒逗笑了,“都不用,你们就在院子里等着我就好,相信我知道吗?” “核桃,把章安泽给我备的那些药都带上,还有干净透气的衣服多带几套,别带那些贵料子的。上次做葡萄酒剩下的细纱布还有吧,也都给我装好,还有针线一起带上” “白果你去袁大厨那边,让他们把府里所有的高度烈酒都给我搬过来,我有用。”消除病毒,酒精是最好的了。 “小高子把我那些话本子和零食包起来。”照顾病人大多时间就是守着罢了,她得弄点消磨时间让自己开心的东西过去。 耿宁舒一通吩咐下去,院子里的人都听令动了起来,也就没有时间来伤心难过了。 既然四爷能好,就说明不是古代治不了的极端绝症,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好好活着回来。 第95章 十年后。 时光如梭,日子过得飞快。 七二年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今天就已经进入了风风火火的八十年代。各家各户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变化。这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首先就是这个政策,这些年政策变化真是老大了。 七六年就大变化了一次,街上的红袖箍好像一夕之间就全都不见了。大家再也不怕说错话,成分上讲的也不是那么明显了。七七年又恢复了高考,这又让很多孩子看到了希望,刚宣布那段日子,他们这一片儿见天儿都有人放鞭炮呢。等到七九年,又是什么改革开放,小商小贩多了起来。虽说这些并不是跟每一个人都有实实在在的关系,但是却也是跟他们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他们这可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外面现在是日新月异的变化。 许多人家上山下乡的孩子都回来了,他们这个胡同的人比以前更多了,有人下乡回家,有人结婚生孩子,有人来了有人走了,巷子里的人来来往往,但是又只多不少。人多了,不少人家都有些大大小小的矛盾,不独独是他们四十四号院子,其他的院子也是不遑多让的。 这住不开,找工作,样样都让人急躁。 但是大家又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现在日子比以前更好了。以前除了按票购买,再买点什么东西都要偷偷摸摸的,那黑市儿哪里是容易去的地方,多少总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但是现在可不怕了,现在走街串巷卖东西的,那可不再少数,还有不少胆子大的练摊儿呢。这都是允许的,再也没有红袖箍抓他们,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 他们这边也时常听说有人去什么鹏城,也有人去什么苏联,总之这做生意的人多了,街上也出现了有钱人,相比于七十年代的谨慎,现在做小买卖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平常的很。 毕竟,现在已经是八二年了。 这外部环境不少的变化,他们大院儿也是如此。 最先要说的就老庄家,老庄家过去这么些年,倒是没有再添丁,庄志远和梁美芬没再生一个,庄志希和明美也没再生。他们家依旧还是四个小孩儿。 哦不,是四个大孩子。 按理说现在庄志希和明美想生一样也能生,毕竟三十出头也是身强力壮的。不过现在已经开始计划生育政策了,作为双职工家庭,庄志希和明美都没有这个想法的。 团团和圆圆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读小学四年级,他们的同学包括了大几天的李珍珍,还有小一点的白晴晴,还有小七斤。五个小孩儿是同班同学。 像是隔壁院儿比他们小一岁的叶思远,那是大强和王自珍的大儿子,他小一岁,读三年级。但是也混在团团圆圆小分队。他还有一个弟弟叶思佳一个妹妹叶思甜。一个读一年级,一个读幼儿园。 团团圆圆在附近的机械厂小学读书,成绩还不错,他们的大哥哥大姐姐虎头和小燕子,哦不,现在已经叫庄阳和庄雪了,大孩子总是不能一直喊小名儿的。 庄阳今年考大学,他考上高中都是踩着边,十分的凶险,所以现在考大学的希望也不是很大。可是庄志远夫妻都对大儿子抱有很大的希望,因此整天盯着他,可怜的庄阳,头悬梁锥刺股,头顶“高考”二字,每天惨兮兮。 倒是他妹妹庄雪成绩不错。 庄雪读高一,成绩比哥哥好不少,只要她能稳住,这考大学的希望是比哥哥大不少的。 这十年来,机械厂和客运站都曾经分过房子。作为双职工家庭,庄志希和明美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分房,那么另外一个人就没有机会了。 最终庄志希还是在机械厂这边分房了,虽说机械厂九十年代中期就开始衰落最后走向倒闭,但是现在是还是如日中天,算是一个大国企,分房也更大一点。庄志希是七五年分的房子,他比他哥哥幸运一些,分了个五十多平的两室一厅。 庄志希夫妻考虑之后也没有选择搬走,他们还是更喜欢熟悉的环境,而且那个时候团团圆圆也小呢,虽说当时候的情况跟大哥庄志远的情况不一样,是有个房间可以住的。但是从长远来考虑,男娃儿女娃儿长大总是不能住在一起,而且双职工谁照顾孩子呢,孩子那么小,总是不方便。最终庄志希还是跟后院儿的老赵家换了房子。因为是楼房换民房,所以是两间房换了三间房。 那家子女儿出嫁了,地方够住,换两间楼房也不吃亏,皆大欢喜。 因为两个儿子都换了房,庄家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庄家人商量了一下,庄志远一家四口住过去,正好是儿女一人一间房。而庄志远自己现在住的那间房子,庄老蔫儿和赵桂花搬了过去,他家原本的三间半房,现在是庄志希一家四口住着。 庄志希夫妻搬到了老两口这屋,儿子和女儿一人一间房。 圆圆住在庄志希他们原本住的这间,团团则是住在虎头和小燕子那间房。那间房的隔断已经拆开了,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至于说团团旁边那半间房,也就是堂哥堂姐小时候曾经住过的房间,现在还是做仓库用。 虽说这房子是给庄志希夫妻了,但是庄老蔫儿和赵桂花冬天里的东西也都放在那边,这个大家也都不怎么在意。但是字据上是清清楚楚,庄志希这边是三间半。 庄老蔫儿和赵桂花现在也相当于给孩子们分家了。 甭管是住哪儿,他们现在分家是按照间数来分。 他们老夫妻本来就有三间半,自己现在住了一间,拿出两间分给两个儿子。一人一间,别看现在庄志希占着三间半房,但是有三间是他换的。而庄志远原本只有一间房,但是现在占着三间。 赵桂花将两间房子分给两个儿子,庄志远多占了一间房,所以给弟弟返了三百块钱。 他们换房的时候是七五年,那个时候房价基本就是这个价钱,有上涨,但不算夸张,就是这么个价钱了。 赵桂花也赞成他们亲兄弟明算账。别看现在一间房作价三百块钱,从后世的眼光看亏死了。但是一时说一时的话。现在确实就是这么个价钱。 当然,即便是这么分,短期是没什么,赵桂花觉得从长远角度来看,庄志希也是吃亏一点,为了弥补庄志希的损失,庄老蔫儿夫妻两个才将半间房也给了庄志希,算是一个补偿。 现在就是庄志远一家四口住在后院儿,三间房;庄志希一家四口住在前院儿,三间半;庄老蔫儿和赵桂花住单间,左边是张三家,右边是蓝四海家。 庄家这边现在住的倒是很宽敞,要说起来,他们大院儿真是比别的大院儿强了,因为孩子少,适龄结婚的少,反倒是显得还是挺空的,不像是很多人家那样,生得多一大家子挤在一起。 就说隔壁大院儿,大强和王自珍住的那边,他们院子都因为人多,经常能听见争吵声。 庄家虽说是正式分家了,但是因为庄志远庄志希都是双职工家庭,所以双方还是在赵桂花这边交生活费吃饭。虎头和小燕子虽然是高中生,但是他们并没有住校,依旧是走读,这是两个孩子对伙食的最后倔强。 虽说,在学校花钱也能吃得好一点,但是学校吃的再好,也不如家里。虎头和小燕子那可是很知道的,自家的伙食,一般人家都比不上。 以前物资紧俏的时候他们家都吃的比别人好,现在卖菜的卖肉的多了,他们家自然更是讲究吃喝。 正是因为家里吃得好,所以几个孩子都是中午在学校吃,晚上回家到奶家吃。庄老蔫儿已经退休了。虽说他现在的年纪还没有当年蓝四海返聘的年纪大。但是人和人不能比,庄老蔫儿这边铆工的工作也是很需要细致的,他到了年纪正常退休了。 别看过去了十年,他们院子里退休的也只有他,像是李厨子还比他大几岁,但是人家还在厂子里返聘呢。主要是厨子这个活儿,不太受年纪的影响。而年纪大反而更让人信得过,所以李厨子还在厂子里上班呢。 正式退休的只有庄老蔫儿一个,当然了,蓝四海大叔现在也不上班的,不过他不算是退休啊,毕竟十年前他就已经是退休了,那叫返聘。现在不过是年纪大了没再继续返聘而已。 庄老蔫儿退休了,但是他退休的时候已经是七级铆工了,退休工资可不低了。 而这么些年过去,庄志远现在已经升上了小领导,就连梁美芬现在都是四级钳工。她升的已经算是很快了,厂子每两年考级一次,她每一次都报名的。至于庄志希夫妻也是一样,他们走岗位跟梁美芬这种不一样,但是也稳步上升,他们收入都比以前高了不少。 虽然家里有两个孩子,但是这年头家里只有两个孩子的已经算是生孩子比较少的,又是双职工家庭,家庭负担很轻。庄家现在生活的很顺畅,其他人家倒是各有不同了。 白奋斗他们家仍是一家三口。还住在原来的位置,他家是两间房,正好夫妻两个一间房,女儿白晴晴一间房。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两个都很宠着女儿。 白奋斗现在是五级焊工,十分的勤劳肯干,何兰自己也在外面接一些小活儿,家里生活条件很不错。虽说当年也有不少人平反了,但是那都是相对于知识分子而言,像是何兰他娘家就是实打实的小资本家,所以也没有什么平反这一说,但是现在不讲究成分了,她整个人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更加的开朗飒爽了不少。 以前虽然也是这样,但是到底心里是有点忐忑的,现在倒是没有这些了。 他家不存在平反的问题。何兰的父母在当年下乡的时候也都去世了,她自己的哥哥姐姐跟她也十几年不来往,早就远的很。所以虽然现在政策不一样了,她的生活却没有什么变化。 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不过何兰的大哥曾经回来过一次,他们家虽然不说平反,但是他家当初的老房子已经交还给他们家了。何兰的大哥回四九城是处理房子的。大概是因为之前的政策真是让人吓怕了。何兰大哥并没有把房子留下来,这一次回来直接把房子卖了。 他卖掉了房子之后才来见何兰。 兄妹这么多年不见,委实没有什么话说,辗转多年才能再见,最终他给妹妹留下了两千块钱,这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何兰犹豫再三,为了女儿还是把钱留了下来,她哥哥也彻底离开了这座城市。何兰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儿,当年他家的几个孩子,她爸妈都做了安排,她可以说是最凑合的,要不然也不会落在范家手里。不过她也是后期过的最省心的。哥哥姐姐虽然看似都被安排的很好,但是却不一定有她这么省心。 白奋斗有一千个一万个缺点,甚至不是个男人,但是对她倒是很真心。 何兰也不在乎那种事儿,她在乎的是有没有人把她放在第一位,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有些政策变了,但是她的日子还是正常过。 他家白晴晴学习很好,人也聪明伶俐懂事儿,当妈妈的就最高兴了。 白奋斗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错,这算是大院儿里生活的好的。另一个生活的好的,就是周群他们家了。周群他们家也是两间房,孩子大了有点住不开,姜芦自己找了王香秀谈,最终租了王香秀家一间房。 现在周大妈住在租的这一间房,小七斤自己一个房间。 别看是租房,但是都在一个院子里,也就是斜对着,其实也不耽误一点生活,所以周大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王香秀家一共四间房,租给了周大妈一间,另外一间租给了王大妈和李厨子。 这通过他们院子就能看出来,这双职工家庭只要孩子不是特别多,就能过的很松快,但是只要孩子多,少不得就麻烦很多。有的人是缺钱,有的人是地方不够住。像是王大妈和李厨子就是这样,他们家三间房,老两口小两口还有三个孩子,现在李军军和李伟伟都是半大的小子,已经成年了,这家里明显就住不开了。 这还是两个小子都没有结婚,但凡是要结婚,那住房肯定更紧张了。 现在两个小子租住了王香秀一间房,自家那间房留给了妹妹。以前兄妹三个是住上下铺,扯个帘子,但是最近李军军上班了,他有晚班工作,李伟伟倒是还好,李珍珍还在上学,就很受影响,好在这些年李厨子领着女婿杨立新出去做席面攒了些钱,所有租房子倒是不影响生活。 李厨子心疼租房子的钱,但是也晓得这个钱不能不花。 倒是王香秀,随着孩子长大,铜来又上学,她的开销很大,家里过的十分的紧紧巴巴,这把自家的房子租出去,这日子一下子就轻松了。她家是四间房,租出去两间,剩下两间现在也不影响生活。 她自己住一间小房,三个儿子住在一起,住个大屋,家里有点杂七杂八的东西,衣服什么的,都放在她这边,因为孩子也没有结婚,所以现在这样住也挺好的。 她家算是院里过的比较艰难的家庭了,三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不明显,这大一点就很明显了,光是吃喝她一个人维持就很难。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这话可不是瞎说。 更不要说,这孩子都大了,更能吃。 他家三个孩子,苏金来当年从少管所出来就下乡了,他家没有什么门路,金来只能下乡,他在乡下的时候因为割猪尾巴,是的,又是割猪尾巴,就不知道他跟猪哪里那么大的仇,小时候这么干,下乡还是这么干,总之是被人抓住了。 最后赔了不少钱才把这事儿平下来。 这知青开始回城,金来也考不上什么大学,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悄悄回来之后也不走了,就跟个街溜子一样整天出去溜达。人憎狗嫌的。 银来倒是有个工作,他虽然也没读什么书,身体还不好,但是胜在他一直勤劳,小小年纪就能拿一些小活儿做,街道那边出于各方面考虑优先给他安排了工作。 他现在是在服装厂车间工作,也是他成了正式工之后,王香秀这压力才终于小了一点。不过王香秀也没有把银来的钱都花掉,她都给存在银行攒着呢,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操心,但是当妈的最不放心的就是银来。银来身体不好,所以王香秀是不敢动他的钱的。这个钱啊,要攒着给银来娶媳妇儿。 至于金来,说实话,王香秀自己都不琢磨让他娶媳妇儿,就他这样的,能娶什么正经人?娶个不正经的回来,他家的家庭负担只会更重。 虽然金来已经算是院里男孩子里最大的,但是王香秀倒是不催婚。 至于小儿子,他家铜来成绩算是一般,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但是人还是聪明的,他也晓得如果自己不好好学习,以后就没什么出息了。所以还是很用功的,这孩子嘴甜心眼多,初中的时候主动去班主任家帮忙干活儿,也得到了免费的补习,倒是以中等的成绩考上了高中。他跟小燕子是同一年级,但是不同班。 他很用功读书,王香秀大部分的希望也在这个小儿子身上。她一个寡妇养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现在把两间房租出去,一间房一个月四块钱,这每个月多八块钱,倒是能缓解很大的压力。所以王香秀也是乐意的。 她现在是三级钳工,虽然不如白奋斗还有梁美芬这样的,但是她自己也算是知足。以前的时候,她怎么都学不会升不上,那个时候总觉得这个简直难的不是人能学得会的。 但是现在能一直突破到三级钳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能干了。 所以周家和李厨子家租房,她是很感谢的。 双方是都得了实惠的。 相比于他们这些家里人多的,蓝四海老爷子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老两口日子过得轻松,没事儿出去遛个弯儿喝个茶听个相声评书,小日子过得惬意。 这大院儿里谁家都不如他们老两口过得舒坦。 毕竟,老人家有着退休金又没有负担,日子怎么能不轻松呢?后院也住了几户人家,怎么说呢?这日子肯定是不如庄家他们这样过得好的,但是总归也比王香秀过的日子强。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6节 像是李厨子和王大妈家里最大的困扰就是房子不够住,这些年倒是攒了点钱,但是要说买个房子,却又不好买。这年头买卖房屋还是很难的。 一般也找不到合适的。 而另外一家比较熟悉的张三儿家也是一样的情况,夫妻两个条件还成,也是双职工,但是就是房子不太够住。好在张三的媳妇儿娘家条件好,他家两个孩子都养在丈母娘家。 至于隋家什么的也是一样,都是住房紧张。 赵桂花这个时候就忍不住要感慨了,这房价不管什么时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都是贵的。现在一间房看起来几百块听着是不贵,但是首先卖房子的人都少,大家的房子都不够住啊。 像是他们家能这么方便,那是因为庄志希换房的时候多换了一间,不然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十年一晃而过,变化大,又不大。 正月里甭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还没有开学,但是该上班的却已经上班了,庄志希下班提着半斤排骨往回走,脚步十分的轻快,这排骨啊,可是个好东西。 他回到院子里,看到金来站在院子里洗漱,庄志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五点半,这金来的时间还真是与众不同。他们已经下班了,这下子竟然才起来洗漱。 不知道晚上又跑哪儿嘚瑟去了。 金来这时也看见庄志希了,他的视线黏在庄志希的排骨上,抿抿嘴,最近这嘴巴也没个味道,馋了。 “小庄叔,你这是下班了啊?” 庄志希嗯了一声,笑着说:“你这是刚起来?” 金来抹了一把脸,说:“昨晚没睡好,今天起的晚了一点。” 这哪儿是晚了一点点,不过金来又不是自家人,他倒是也不多管闲事儿,笑着说:“你这日子过得倒是不错,随心所欲。” 金来嘿嘿一声,嗯呐了下。 庄志希倒是没跟他寒暄的更多,提着排骨径自来到老娘这边,这老年人就是喜欢睡炕,觉得舒服,赵桂花他们搬过来之后改成了炕,炕上放着炕被。 老庄家几个孩子都凑在爷奶这边,正在听收音机。 庄志希一进门,齐刷刷的叫人,别看过去十年,孩子都长大了,庄志希变化倒是不大,顶多是比以前沉稳了一丢丢,面相可不显老,人还是很清爽的。 他献宝的把排骨交给赵桂花,说:“妈,今晚炖个排骨吃。” 赵桂花:“这哪儿来的?” 庄志希挑眉:“那肯定是买的啊,这也没人送给我啊。我下班的时候遇见一个赶车来卖肉的,剩的不多,但是这排骨是真真儿不错。” 别看排骨没有大块肉吃起来那么爽,但是这排骨上的肉又格外的好吃。 这可是别的肉比不上的,庄志希最得意这一口。 “行,今晚就做了。” 庄志希:“我爸呢?又去钓鱼了?” 赵桂花:“没,他跟着蓝大叔去找地儿下棋了。” 这要说起来,蓝四海真是有一双善于发现快乐的眼睛,这哪儿有玩玩乐乐的,他是最知道的。圆圆是个小馋猫,抻着小脑袋看,跟爸爸的眼睛对上,冲着爸爸甜甜的笑。 庄志希:“你们几个小崽子日子过得倒是好,这大冷天我还得上班。” 圆圆立刻上前,小狗腿的说:“爸爸,我给你捏肩膀。” 庄志希捏捏的她圆乎乎的小脸蛋儿,说:“行,你用点劲儿哈,整天吃那么多,可别捏肩膀都没力气。” 圆圆撸袖子:“看我哒!” 庄志希坐在了炕沿边,小圆圆立刻站起来。用力表现。 团团和圆圆虽然是双胞胎兄妹,但是性格倒是一点也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小团团整天风风火火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却又粗中有细,精明的很。是个接触下来看没什么心眼儿,但是实际聪明有数儿的小孩儿。 相比起来,妹妹圆圆看着是个精明的小孩儿,但是骨子里又比较娇憨,贪嘴一点,是个小马屁精。但是心眼儿其实不多。 兄妹两个凑在一起,都是哥哥护着圆圆。 圆圆认认真真给爸爸捏肩膀,小嘴儿叭叭叭的碎碎念告状,她神神秘秘的说:“爸爸,我们今天去文化宫遇见李珊珊了,她说我们院子有小偷。” 庄志希:“小偷?” 他挑挑眉,说:“李珊珊是住在后街的吧?你们一个年级的。” 庄志希可不像是有的爸爸,孩子的事情一无所知,当一个甩手掌柜,他们家团团圆圆的事情,他都清楚的很呢,他们有什么朋友,跟谁是同学,庄志希都一清二楚。 不过孩子不说,他倒是也不会问东问西。 圆圆立刻点头:“就是她。” 她脆生生的说:“你猜她说的是谁?” 庄志希很配合的问:“是谁啊?” 小圆圆立刻激动,说:“是金来哥哥。” 她压低声音,小神秘的说:“她说金来哥哥偷东西。” 庄志希倒是一点也不意外,金来的事情,谁不知道呢。别说十来年前进了少管所,就算不是,他现在没个工作溜溜达达的,也不怎么好说了。 倒不是说狗眼看人低,人家金来就不能改过。 问题是,他回来也有一年多了,每天在家睡个昏天暗地,没事儿就出去走街串巷的溜达,接触的也都是一些街溜子,一个个穿着花衬衫啦喇叭裤,居委会大妈看见都要骂人的,他不正八经找个活儿,这样的情况,你说他是个好人,这也得有人相信啊。 庄志希:“那李珊珊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动声色的问。 小圆圆:“她说他们院子有人看到金来哥哥去厂里偷铁料。” 庄志希一听,眉梢儿挑了起来,他说:“偷铁?” 小圆圆点头:“是的呀。” 庄志希看了女儿一眼,说:“这些话,你们别在跟别人说了。” 圆圆眼睛瞪的圆圆的,似乎有点小不解。庄志希说:“这偷东西的名声是很大的,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别到处说。如果是假的,不就冤枉了人?如果是真的,你们到处说,不是打草精神给人家公安叔叔增加困难了?所以不要再外面再说了,知道吗?” 他不单单是看着圆圆,也是看着其他人。 团团也在一边点头。 虎头手里抱着高中课本,说:“小叔,这我当然知道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儿。” 再说哦,他们见识过的可多了。 也就是弟弟妹妹,少见多怪,少见多怪啊! 庄志希:“你学习学的怎么样了?” 虎头的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他是今年夏天高考,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好苦啊!他惆怅的说:“我都有认真学。” 然而能学成什么样,就很难说了。 他再次叹气,如果他像妹妹一样聪明就好了。 小燕子:“哥哥,我相信你可以的。” 虎头:“……” 他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 但是家里其他人对他都有很大的期待,真是让人惆怅啊。这个时候他倒是有点羡慕李军军和李伟伟了,最起码李家不像是他们家这样,给人很大压力,期待也大。 李军军也考上了高中,但是没有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托了庄志远的关系,现在在铁路段工作。李伟伟没有考上大学,初中毕业之后一直跟着自己爷爷和爸爸学厨艺。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门路,现在已经虽然是做帮工,但是跟着李厨子一起出去做席面儿,倒是也不错的。 李厨子家对孩子要求不像是庄志远和梁美芬这么高,他们家可是祖传的厨子,一直也都有个后路,想着孩子如果学习不行就学厨艺。所以李家两兄弟日子过得还算是轻松。 虎头这个羡慕啊。 庄志希一看虎头痛苦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但是他不能说拆台的话,他大哥大嫂的期望,那可是很高的。小圆圆看着爸爸的表情,小马屁精赶紧说:“爸爸,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庄志希失笑:“你啊,就别刺激你大哥了。” 虎头:“就是。” 他冲着圆圆说:“小坏蛋。” 圆圆无辜的眨巴大眼睛。 庄志希:“你妈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她……” 庄志希正念叨明美,就听到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几个小孩儿立刻趴在窗户上向外看,庄志希则是出了门,一出门,就见外公蓝四海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一个搬运工人,他抱着一个大大的箱子。 庄老蔫儿还有明美都在。 庄志希:“外公你这是?” 他仔细一看,说:“呦,您这是买电视机了?” 蓝四海微微一笑,说:“对,我买了一台电视机。” 他说:“这不是我说,做人啊,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小年轻的,还没有我能赶时髦儿。你们这不行啊。” 明美小声嘀咕:“我们不是不赶时髦,而是我们的钱不允许我们赶时髦啊。” 这谁不知道电视机好啊,但是也得有那个钱啊!哦对,还得有票,没钱没票的,这赶什么时髦? 蓝四海:“就你话多。” 明美立刻做出闭嘴的动作,这时团团圆圆都跑出来了,虎头他们也跟在后头,激动的不行。 团团:“啊啊啊,太姥爷,你买电视机了,太棒了吧?” 圆圆:“看电视看电视。” 蓝四海:“走,来太姥爷家看电视。” 这可是他们大院儿的第一台电视机,真是一下子引起了轰动,大家都出来看热闹,院子里的几个小孩子也都凑上来了。甭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很激动,七嘴八舌。 周大妈凑在最前面,别看年纪不小了,但是她可真是麻溜儿的很,她说:“哎呀这个东西不便宜吧?” “那还用说了?这可是电视机。” “这是咱们大院儿第一台电视机啊,蓝大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时髦儿。” “这不正常的?蓝大爷不时髦,谁最时髦?那喇叭裤都是蓝大爷第一个穿的,这年轻人都比不过呢。” “哈哈哈哈!” 他们这个大院儿,最与众不同的就是蓝四海大爷,但是大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刚开始的时候是觉得蓝大爷这人太注重享受,但跟大家有点格格不入。但是日子长了,大家也接受了蓝四海这个风格。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7节 而且啊,很多人还不自觉的跟蓝四海学呢。 你看看人家一个老头儿都活的比你有腔调,比你滋润,这不是让人跟风? “这电视机真是个好东西,这有了电视机,是不是以后看电影看电视什么的,就不用花钱了?” “那肯定的啊。” “蓝大爷,你这个电视是多大的啊?” 蓝四海背着手,带着几分得意,他微微扬着下巴,说:“我这个是十二寸的牡丹牌,五百五十块钱。” 这价钱一出来,大家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五百多啊,吓死个人。 “这也太贵了吧?” “这比收音机贵很多啊。” “这话让你说的,收音机和电视机能一样吗?”、 “对对对,十二寸也不小。” “这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太贵了。” 蓝四海进了门,掏出两毛钱交给搬运工,搬运工乐呵的收了,现在工作单位少,知青又都回城,有些年纪大一点就把工作给了儿女,这少不得的就要出来再干点什么贴补家用。 像是商场门口,那搬运的,蹬三轮儿的,且不少呢。 蓝四海是能花钱干的活儿,就不自己干! 蓝四海:“庄志希,你给电视机安装一下。” 他真是一副老大爷的样子,指挥着外孙女婿干活儿,庄志希也不含糊,立刻拆箱,他看了看说明书,觉得不是很难,很快的,就把电视机和天线都安装好了。 别看他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但是蓝四海琢磨收音机的时候,他也跟着学,倒是也都懂的。他对这些东西不陌生。 这是大院儿的第一台电视机,大家都凑了过来。一时间把屋子挤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王大妈:“隔壁大院儿比咱们大院儿买的早,不过他们那是九寸的,这跟十二寸的一比就显得小了。” “那肯定是啊。” 也有人不懂,问:“那还有更大的吗?” 蓝四海:“还有十四寸的,现在最贵的就是十四寸的,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没货了,你别看十四寸贵,但是更好卖的,有些人就想着一步到位。” 大家哦了一声,点点头。 “那十四寸的更贵吧?” 蓝四海:“贵二百块钱呢。“ 大家又倒吸一口冷气。 庄志希调整天线,低头按了开关,电视里很快出现了人影儿,大家再次发出惊呼:“啊,有了有了。” “有影儿了,哎,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 电视里传来清脆的声音:“小熊猫学木匠。” 现在是傍晚,正是动画片时间。团团圆圆还有挤进来的白晴晴这些小孩儿叫了起来,高兴的喊:“是动画片!” “这是小熊猫学木匠。” “太棒了吧?” 小孩子兴奋的很,大人也看的津津有味儿。 “这电视机好清楚啊,你瞅多好啊。” “谁说不是呢?” 庄志希低头看了一眼,松开了天线,电视里的画面跳了一下,圆圆:“爸爸!爸爸!” 庄志希:“我再调试一下,你们别着急。” 他试着挑台,很快的,他点头:“能收到三个台。” “不少了。” “是啊。” 庄志希调整好了,松开了手,他站在一旁跟着小孩子看动画片,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至于什么吃晚饭,不记得了呢?大家都凑过来看动画,快乐的很。 “咱们大院儿也有电视了,这可真不错。” 小孩子们都往里挤,这中年人总是要让着一点,周群这样的都挤不进去。他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儿,谄媚的跟姜芦说:“媳妇儿,要不咱们家也买一个吧。你看小七斤多喜欢啊。” 他早就想买了,但是姜芦倒是很犹豫,这不,又被蓝大爷拔得头筹。 他们家都不是大院儿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了。 姜芦:“这也太贵了。” 其实他们夫妻赚的多,算是大院儿里条件最好的,买一个电视机很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姜芦总归还是有点嫌贵,毕竟这个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 “这东西是不便宜,但是咱家其实也买得起,你看多有意思啊。这晚上看看电视,也是热闹。”周群极力劝说姜芦,姜芦看着电视机,也移不开眼。 这没看见的时候还能说服自己不买这么贵的东西,但是看到了之后就觉得自己移不开眼了。 这是真的不错啊。 而且这种大件儿,家里总是要添置的,早买晚买都得买,倒是不如早买早享受。 她咬咬牙,说:“等我问问厂子里,看看倒腾一张票,咱也买一台。” 周群一听,高兴的说:“这样好。”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一旁的白奋斗倒是听见了,他嫉妒的哼了一声。 他们家虽然负担不重,但是可真是舍不得买这个,太贵了。 他扫了周群一眼,说:“臭嘚瑟。” 周群嗤笑:“你就是嫉妒。” “谁嫉妒你,自以为是。” “是你是你就是你。” 当他看不出来啊? 白奋斗就是嫉妒。 “我嫉妒也不嫉妒你啊,我嫉妒蓝大爷,蓝大爷真是最时髦的,咱们大院儿可都比不上。” “蓝大爷,我们晚上能过来跟着看电视不?” 这也有人问了出来。 蓝四海:“你们可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话是这么说,他倒是不计较,说:“来吧来吧,不过可不能影响我休息。你们是还知道我的,如果影响我休息,给我家弄得乱七八糟,我可是要骂人的。” “那肯定的啊。” “太姥爷,我们也要来。”圆圆撒娇,软乎乎的小姑娘很讨喜。 蓝四海:“来来。谁不来,我们圆圆都能来。” 圆圆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 别看天冷,但是他们大院儿倒是一团红火。 大家都热烈的讨论着电视机的事情,苏金来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踮着脚尖往里头看,眼里有些嫉妒。如果说白奋斗的嫉妒就是嘴上说一说,苏金来的嫉妒就是实打实得了。 同样都是住在一个大院儿,别人过的这样好,他家的日子倒是过的紧紧巴巴,金来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其实要是说起来,他家虽然过的挺紧巴的,但是跟在下乡的日子比,还是好不少的。这乡下的日子更辛苦不少的。金来下乡的地方也穷,所以日子很苦。 他刚回来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从不好到好,他总是心里畅快。可是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多久,他就觉得不舒坦了。他家的日子是比乡下强,但是却又不如院里的其他人,这一对比,他心里就不爽利。 而且家里三个孩子,只有他自己下过乡,他就更不乐意了。 虽说不是因为他下乡了两个弟弟才不用下乡,他们是单纯的还没到年纪,等年纪够了,政策变了。可是的他心里还是不爽利。这为啥就他日子过的最不好? 这现在人家连电视机都买上了,他家连肉都吃不上。 金来靠着墙看着蓝四海家的方向,眼睛里闪过一抹沉思。 嘚瑟,嘚瑟,别看嘚瑟欢,早晚拉清单! 他嫉妒的看着蓝四海,觉得得给他们家点教训,不就是一个电视机?不知道现在电视机收购能是多少钱,这要是五百五买的,才一天的功夫,他要个五百不为过吧? 谁能收购呢? 他脑子飞快的闪过几个人,心里有了点底儿。 别看他才回来一年多,但是在外面也是有一些狐朋狗友的。大家一起做点“小活儿”,倒是也能让手里宽裕一点。不过以前的时候,金来是不对邻居们下手的。 这可不是多顾念邻居间的情谊,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情谊,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邻居,一个个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些人只会捧高踩低,他可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的。 但是有句老话儿叫做兔子不吃窝边草。 他现在是住在大院儿的,邻里邻居都知根知底,如果是丢了东西,保准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毕竟,他是有前科的。就算是他不承认,这日子肯定也是不好过的。他是清楚的,如果自己不在这里住,怎么都行。但是自己住在这里,就不想面临这么难看的情况了。 所以他虽然还是一直偷鸡摸狗,但是却没有在附近下手。不仅是他们大院儿,就连周围都没有的。 可是今天看着这个蓝四海嘚瑟的样子,他这心里的郁闷又翻腾起来。只觉得哪哪儿都不高兴,这该死的老头子凭什么过这样的好日子啊。 他这样年轻有为的小青年日子过得这么紧吧,这里老不死的老东西倒是能过好日子。这天底下的事儿也太不公平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必须给这老头子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个大院儿可不是他一个老不死的能显摆的。 他苏金来还没发达,别人休想在他面前显摆。 这么想好了,苏金来心情平静了不少,他开始观察起来,其实蓝四海他们家应该也很好偷的,就老两口,就算是他入室行窃,他们听到了都未必敢张扬的? 难道不怕他报复吗? 对,他不担心什么。 该出手时就出手。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8节 苏金来盯着蓝家,微妙的笑了出来。 大家都在看热闹,这个时候铜来从外面回来,虽然还没有开学,但是他现在天天在外面补课,他对自己还是很有数儿的,晓得单凭自己,恐怕是很难能够考上大学的。 所以虽然现在才高一,铜来已经专门去老师那边干这个干那个,获得一些补习指点的机会,他是整天都不在家的。要不说苏金来睡一天都没人管。 王香秀和银来上班,而铜来则是在外面补课,所以家里可不是就他一个人么。 铜来:“大家这是干什么呢?” 他立刻凑上去,金来看着小弟这个样子,嫌弃的撇嘴。人家显摆,你还上杆子去看热闹,真是没骨气的东西。这不是长别人志气?金来很看不上两个弟弟,二弟老实又死心眼,三弟给人装孙子。 以前他们三兄弟关系可好了,但是自从他进入少管所之后,就不一样了。这么些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这感情一点点就淡了。而他现在觉得两个弟弟都很不行。 他是这么想,很巧的是,银来和铜来也这么想。 这些年他们两个跟王香秀相依为命的,倒是也懂事了不少,自然看不上大哥不着调。虽然金来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很苦,家里实在艰难,但是银来和铜来倒是觉得他们这日子过得其实还成的。 毕竟,他们家还有四间房呢,这一般人家可没有这个。光是有房,就已经比多少人更好了。委实没有必要太过自怨自艾。那不如他们的,不是还很多? 而且他们好好努力,日子也能过好的。 大哥整天愤世嫉俗,铜来就看不上眼。他才不管大哥想什么,凑进去看热闹:“咦?蓝大爷,您买电视机了啊?” 蓝四海:“对,怎么样?不错把?” 铜来竖起大拇指:“您是大院儿里的这个。” 蓝四海哈哈大笑。 别看铜来这孩子小心思多,而且很能算计,但是蓝四海对他印象倒是可以的,这人啊,不怕有心眼,只要不做坏事儿,他有心眼为自己的前途多奔波,也没有什么错处。 像是这些年蓝四海年纪大了,蓝家有些活儿铜来就主动过来帮忙,庄志希这个外孙女婿自然是过来干这个干那个,但是庄志希上班的,时间就不如铜来。 他就很有眼力见儿,帮着干活儿不含糊的。蓝四海也会投桃报李给他送一些吃的,双方处的还不错的。 铜来看着电视,也是看的津津有味,他是知道的,自家肯定买不起,所以也不问多少钱。反倒是说:“这电视机大看着就是舒服。” 蓝四海:“你没事儿过来看电视。” 铜来:“谢谢蓝大爷。” 他倒是真的没什么时间来看电视,他有那个功夫还得学习啊。这没有特别聪明,就得多勤奋,勤能补拙啊。他们这样的家庭,想要有个好的前途,读书是改变命运最重要的方式了。 不过蓝大爷热情,他自然也是一样的,他说:“蓝大爷你下次买东西叫我啊,我帮你搬。我这空有一身力气,不干活儿都浪费了。” 蓝四海笑了,说:“成啊。” 铜来凑在蓝四海身边,这让金来看的这个不爽利啊,这他奶奶的,一个大小伙子在人家面前跟个孝子贤孙一样。金来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偷他! 必须给他电视机偷走! 看他还怎么嘚瑟。 金来哼了一声,转头就回屋,看不下去了,丢脸! 大家都看着新鲜,这热闹一直持续到大晚上,金来晚饭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王香秀疑惑:“你又怎么了?” 金来吃着大白菜,说:“没事儿。” 一下子夹起来半盘子,呼哧呼哧的。 王香秀:“你慢点吃啊!” 金来:“我今天一天没吃饭。” 王香秀关心:“你这不吃饭哪儿行,你……” 铜来:“大哥肯定睡一天。” 嗯,最了解你的就是自己人了。 金来:“要你管。” 他听着院子里还热闹着,心情不愉快,抄着手说:“我出去转一转……” 银来:“这又怎么了?” 铜来小声:“红眼病。” 王香秀叹息一声,说:“你们好好的,别跟你哥哥置气。” 铜来:“我没啊,我就是随便说一说实话,我哥看人家过得好就不高兴。” 王香秀:“……” ******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苏·红眼病·金来悄无声息的出了门,他默默的摸到蓝四海家门口,掏出一根铁丝,别开了门。 嘿,小意思。 他别开门,一脚踏进去,咔哒! “啊啊啊啊啊!!!!”金来尖叫起来! 他妈的,他家在门口放老鼠夹子!!! 第96章 在万众期盼下,四爷终于在一个清晨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熟悉的幔帐,他脑子有些发懵,整个人还没从多日的昏迷中缓过神来,自己不是应该在京畿暂住的屋子里吗? 钮祜禄格格就守在床榻边,听到声响看过去,顿时激动地扑上前,“爷,您终于醒了!” “我这是……”四爷皱着眉,虚弱地问:“在哪儿?” 钮祜禄格格难掩欣喜地凑到他跟前回答,“爷您已经回了京城,这是前院的卧房。” 贝勒府里?四爷猛地想起来自己得了时疫,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苏培盛呢?” “苏公公病了,正在其他屋里医治,爷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吩咐奴才。”钮祜禄格格殷切地望着他。 她脸上蒙着面纱,为了凸显自己的辛劳也没上妆打扮,四爷一时间没认出来,皱着眉问:“你是哪个?” 钮祜禄格格满脸的笑僵了僵,柔声道:“奴才是格格钮祜禄氏,特来侍疾的。” 四爷这才认了出来,“我睡了多久?” 钮祜禄格格答道:“已经足足五日了。” 知道是她在病中照顾自己的,四爷眉头稍微松缓了一些,知道自己染了时疫她还过来,实属有心了。 耿宁舒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走过去瞧了瞧,四爷抬头看到把大半张脸蒙得结结实实探头探脑的人,一眼就从眉眼认出她来,登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咳咳咳……” 他大声地咳起来,钮祜禄格格立刻端了水杯上去,“爷您喝口水润润喉……”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连带着杯子就被他拂开,四爷一双眼睛看都没往她的方向看,直直盯着耿宁舒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我来侍疾,自然是在这里的。” “胡闹!”四爷厉声喝道,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脸都咳红了,用力挥着手声音沙哑道,“你出去,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耿宁舒就道:“我都来好几天了,等你好了才能回去呢。” 四爷捶着床大发雷霆,“你简直乱来!这等凶险的地方是你能来的?福晋爷不管着你,就由着你乱来?” 说起福晋,耿宁舒就开始阴阳怪气了,“福晋说您平日宠爱我,我不来太不像话了,特意点名要我来呢。” “福晋也是担心主子爷才……”听到她这么光明正大给福晋上眼药,钮祜禄格格还想帮福晋说话,哪知道四爷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简直胡说八道!”他面色瞬间黑沉下来,福晋这是存心徇私报复,他眉头紧锁,“你离我远些,这儿用不着你伺候。” “哦。”耿宁舒乖乖地往后退了两步。 四爷看了眼,“再远些!” 耿宁舒又连退三大步,他还不满意,“继续走。” 直到退到了贴墙的地方,退无可退了,她不满地出声道:“我又不会钻墙,没地方走了!” 四爷这才勉强满意,“你好好在那待着,别往这边来,把你那边的窗子打开。” 钮祜禄格格在旁边,听着他对耿宁舒的关心,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挂不住了,心中酸涩不已。她感觉自己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耿氏包得这样严实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自己在他身边却认不出来。 自己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这么多天,竟连正眼都没看自己,而耿氏什么都没做,他却为了她的安危这样在意。 钮祜禄格格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找到机会插嘴道:“主子爷不必担忧,奴才知道耿格格身子骨不大好,这些天没让她靠近床榻,让她好生在暖榻上歇息,奴才自个儿在这照顾您的。” “嗯,你做得好,”四爷闻言点了点,刚要转头看她,可看到窗边风大吹得耿宁舒衣服翻动,他又立马去关心了,“风大,你再加件衣裳。” 他对自己竟是这样的敷衍,钮祜禄格格喉头发哽,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颓然咽下满嘴的苦涩。 耿宁舒加了件披风在身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还没告诉其他人你醒了。” 她直接在窗边喊,“张公公,你快让太医过来,爷醒了!” 张连喜听到这个消息精神猛地一震,“是,奴才这就去!”小跑着就奔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也是跑着过来的,进屋以后望闻问切一番,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贝勒爷脉象平稳许多,只要好好休息着,慢慢就能养好了。” 四爷没关注这些,忙吩咐道:“有没有什么防这病的法子,或者药,都给耿格格用上,她身子弱,万不能染上了。” 于是太医又是装帘子又是用艾草熏的,搞得好像生病的人是耿宁舒一样,照顾得毫无死角。 钮祜禄格格看在眼里,不平衡的情绪越来越浓,心底不由浮出福晋临行前交代自己的话,“屋里只有你们几个人,只要稍稍上点心,有些障碍就能轻松除掉了,否则你就是抓住了这次机会,也没有用。” 竟是被福晋给朔州了,她捏着刚刚四爷用过的杯子,里面还剩下了一些水,只要没染病的人喝下去很有可能会被过上病,无色无味也没人会查到。 钮祜禄格格转头看着耿宁舒的水杯,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水倒掉了。这几乎是害人性命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耿宁舒不用照顾四爷之后也没闲着,专心搞起了消毒工作,她来前院那天让张连喜去订购的玻璃蒸馏器到了,就拿高度的白酒提炼出了纯度比较高的酒精,每天在屋里喷洒消毒。四爷很快会好,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这种关键时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膳房知道四爷醒了,赶忙送了白粥小菜过来,这是照顾生病人士的普遍认知,清淡是没毛病,不过这样营养不够,得多吃些蛋白质和绿叶菜。 “越是病中就越应该多吃些东西恢复元气,”耿宁舒吩咐张连喜,“粥可以,小菜就不要了,让膳房做个水蒸蛋,两个蛋少放些水,各样新鲜的叶子菜清炒一盘,抓只嫩鸡煮熟了切下两只腿去掉皮,再剥几只橘子压出一杯汁子端上来。” 张连喜就去瞅四爷的脸色,见他点了头这才应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79节 膳食端上来摆开,都是清淡好可化的,四爷看了说实话并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这是耿宁舒专门给自己配的菜谱,他还是多吃了些。 耿宁舒远远看着还监工,“别总喝稀饭,蛋多吃两口,鸡腿这么点得吃完,橘子汁你别嫌酸,都吃了病才好得快。” 张连喜在外面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这耿格格是胆子真大,竟然敢这样命令主子爷,偏偏主子爷还乖乖听着,端出来的盘子里都吃得干干净净。 钮祜禄格格在身边侍奉的更是心惊不已,她注意到,耿氏在四爷面前从来都没自称过一声“奴才”,爷跟她说话也都用“我”,他们之间竟然已经到了这样不重尊卑的地步了? 耿宁舒确实没有在这方面刻意伪装了,她跟福晋之间经过这次几乎已经撕破脸了,没必要再委屈自己。况且这次侍疾成功,以四爷这样重情义的性子,以后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 四爷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窗外的桂花也开得茂盛,耿宁舒看得清楚,可惜戴着口罩什么味儿也闻不着,她就叫四爷,“爷,你打开窗子,帮我闻闻花香。” “奴才来吧。”钮祜禄格格哪能让四爷亲自动手,起身把窗户打开,外面的桂花香就幽幽飘进来。 四爷闻到这沁人心脾的花香,感受到鲜活的秋日气息,被关在房里郁闷的心情也疏散了一些。 耿宁舒看着外头道:“可惜了,今年没法采来做桂花糖,晒花茶了,不知道核桃会不会想到去弄一点。” 四爷又想起福晋做的好事来,要不是她从中搞事情,耿宁舒现在肯定在后院好端端的摘桂花呢。福晋竟然趁着自己昏迷做出这样的事,他的眼眸里翻滚着浓浓的不悦。 他安慰道:“花期还长,还是有机会的。” 耿宁舒就看向他,“那爷要好好吃饭,多多睡觉,早点好起来,我才能早些出去采花哦。”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四爷无奈地笑,“就昨儿晚膳少吃了两口鱼,你记到现在。” 耿宁舒哼哼,“今天换了鸽子汤,你多吃点儿。” 四爷笑着应道:“好,我肯定吃完。” 钮祜禄格格垂着头,巴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塞上,她不想再听到他们打情骂俏了,可偏偏他们连这点小事都能说个不停。想到自己这些天都没跟主子爷说上几回话,她更是心塞不已。 四爷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耿宁舒顿顿有营养的吃食补充,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已经接近病愈了。 太医也每日来报好消息,“前院的病情也控制住了,没有蔓延,病了的人也慢慢在转好,没有再出现病亡的状况。” 四爷长长松了一口气,“有劳胡太医了。” 胡太医却不敢居功,“微臣只是有些从前的微末经验罢了,这回还是多亏了耿格格教微臣做了这个罩着口鼻的布包,让府里所有人都换上以后,这才止住了势头,否则还不知会如何。” 耿宁舒摆摆手,“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还是要谢胡太医相信我,肯用这个东西。”疫病太可怕了,她也只是不想这么多人失去生命而已。 四爷早就注意到这个东西了,没想到竟是她支的招?她也从来没说起过,一点也没有邀功的意思。他看着耿宁舒的眼神充满了赞赏,“难怪屋里她们近身伺候都没事。” 钮祜禄格格听到这话简直想吐血了,自己才不是沾了耿氏的光,四爷竟将所有功劳都归到了耿氏身上! 自己被他们当做下人使唤,每天腰酸背痛还落不着一个好,脏活累活全都她干了,耿宁舒每天就陪着四爷说说话,轻松的很还占了所有的好处,凭什么! 钮祜禄格格气愤难耐,看到四爷的目光一刻都不在自己身上停留,她的五指捏成了拳,终于下定了那个决心。 当天下午,她收掉四爷吃的牛乳羹时,偷偷换下了四爷用过的那个瓷勺子藏在袖笼里,等晚膳上来的时候,借着取膳的工夫,将它悄悄放到了耿宁舒的汤碗里,神不知鬼不觉的。 钮祜禄格格亲眼看着耿宁舒用那个勺子喝了汤,一颗心扑通通跳,自己会一举成功吗? 第97章 钮祜禄格格关注着耿宁舒的一举一动,可惜隔天起来她照样好好的跟四爷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聊天,早膳还多要了两个菜,生龙活虎的,明显是没中招。 她失望不已,愈发不忿了,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疫病还是绕她而行,凭什么耿氏这样好命!钮祜禄格格又藏了一根筷子。 这样的事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再没有了心理负担,她连着三天都给耿宁舒换了四爷用过的餐具,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听到她连打了三个喷嚏。 四爷正在看书,也听到了,“窗子关好没有?天凉了多加床被子。” “知道啦。”耿宁舒掖紧了周身的被子,把手脚都收进去放好。四爷远远看到她这样乖巧,就收回了目光,叫了熄灯,让她好好睡觉。 只是几个喷嚏而已,两人都没有多想,耿宁舒也以为是口罩戴久了鼻子有些不舒服,黑暗之中只有钮祜禄格格的双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到了半夜里耿宁舒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鼻子越来越塞不通气,只能用嘴巴来呼吸,脑袋也有些发胀,她一晚上迷迷糊糊的翻来覆去睡得非常浅。 第二天早上四爷起身用膳时发现她还睡着,就没去打扰,哪知道到了中午还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叫来钮祜禄格格,“你过去看看。” 钮祜禄格格掀开隔帘走过去,只见耿宁舒皱着眉躺在暖榻上很不舒服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事儿成了,不过她还是得演,脸上充满着担忧回禀四爷,“耿格格她看着面色不大好,奴才瞧着头上全是汗。” 四爷听到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你摸摸她的额头。” 钮祜禄格格伸手轻轻搭在耿宁舒的额头上,飞快地缩回手,紧张地跑回去,满脸惊慌,“主子爷,耿格格她、她起高热了!” 四爷越听心越向下沉,这和他刚开始得病的时候太像了,他沉声道:“让张连喜请太医过来。” 胡太医很快就赶过来了,四爷先叫住他小声交代,“待会儿不管看出来是什么病,对她只说是着凉,睡几天就好了,不碍事的,知道了吗?” 听他这样说,胡太医就知道情况大概是不太好了,“是,微臣一定照做。” 他走到贵妃榻前先看了耿宁舒的脸色,听了呼吸声,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可还是抱着些许希望去把了脉。 耿宁舒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出了被子,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就问:“胡太医,咳咳……怎么来了?” 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她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是我出什么问题了?” 四爷为了不吓着她就宽慰道:“别瞎想,前些日子每日开着窗,风大你吹着了而已。” 胡太医把过脉以后,面色一下就沉重了,不过还记着四爷的吩咐,“格格这阵子辛劳体虚,确实有些邪风入体了,歇会儿吃几味药就可以,并无大碍。” 耿宁舒却已经看出了苗头,试探地问:“我,……染上疫病了是不是?” 胡太医愣了一下,不自觉看了眼四爷,“咳,格格莫要胡乱猜想,只是小风寒,休息几日就能好的。” 他的眼神左右游移,就是不看自己,一副心虚的模样。要说刚才耿宁舒只是猜测,现在他的动作和神态就已经证实了,她真的感染了。 她叹了口气,自己是有点小倒霉在身上的,眼看四爷都要好了,自己却中招了。 四爷也看出了胡太医神色的不自然,脸色登时就变了,往前走了两步连忙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胡太医都说了只是普通病症了。” 耿宁舒冲他笑笑,“爷不用瞒着我,得了病就好好治,我又不是接受不了。”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四爷就不再藏着,急切地问胡太医,“怎么会这样的?她这么多天都好好的,我都没让她靠近,这会儿怎么忽然会染上的?” 胡太医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耿宁舒都戴着口罩,平时还很注意,四爷也早就过了最严重的时候,按理说不应该呀。 他只能说:“许是之前就染上了,再加上耿格格底子薄,这阵子操劳伤了元气,这才让疫病有了可乘之机。” 站在后面的钮祜禄格格心中爽快极了,耿氏终于染上了,这回看她还能不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耿宁舒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来,“趁现在我还能走动,找间空的屋子把我隔开治疗吧。” “不行!”知道她已经染上了,四爷也不用顾忌会传染给她了,直接快步走到贵妃榻前按住她的肩膀,不让,“你就在这住着别动。” 耿宁舒咳嗽了两声,“爷,得病了就要隔开治疗的。”刚发病的时候传染性最强了,难免会过到别人。 胡太医也跟着劝,“爷您自个儿还没好全呢,还是将耿格格挪出去吧,微臣定找个舒适干净的屋子,用心照料……” “不必再多言,就这么定了”,四爷压根不听,“快去熬药,之前怎么给我治的,就怎么给她治。” 他那凌厉的眼锋扫过来,胡太医不敢再说,低头退下去熬药了。 四爷打横将耿宁舒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大床上,和颜悦色地摸着她的头安抚她,“别多想,有爷在还能让你一个人待着?乖乖躺着好好休息就是了。” 他感受到她额头的滚烫,心中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与她靠得这么近了,没想到再触碰到她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境况。 耿宁舒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也放松了一些,人在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总是会脆弱一些的,她也不例外,被他这样护着,还是很令她动容的。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不再坚持要走了。床上肯定比暖榻舒服,她安慰自己,反正他已经熬过来了,身上应该有抗体。 四爷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平日里亮晶晶的眼眸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嘴唇也发白干燥起皮。 他伸手去端茶碗,触碰到冰凉的瓷碗,知道里头都是冷水,就冲钮祜禄氏道:“取刚烧好的热水过来。” 钮祜禄格格的呼吸哽住一下,自己是来照顾他的,他却让自己给耿氏端茶倒水? 可既然是主子爷的命令,她没法不听从,只能去取了装热水的茶壶来递到他手上,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轻柔地扶着耿宁舒半靠在自己的身上,慢慢一点点喂进去。那样细心的模样,她从未见过,扭开了头不愿再看。 耿宁舒喝下半杯水就摇头不再喝了,脑袋昏沉又胀痛,“我想再睡会儿。” 四爷将她放平,盖好了被子,“好,你安心睡,这里有我。” 耿宁舒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四爷就坐在床边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担忧,心中后悔非常,自己醒来那时候就应该让她搬出去住到没危险的空屋子里去,这样她也不会染上。 最早跟着自己在京畿伺候的下人里头已经病逝了好几个,她会是幸运能死里逃生的那个吗? 四爷看着躺在榻上还蹙着眉的耿宁舒,难受极了,要是可以的话,他宁愿多病上几日,也不愿她吃这个苦头。 待她呼吸平稳睡着之后,他又吩咐钮祜禄格格,“拿凉水和布巾过来。” 钮祜禄格格深吸一口气低头去办,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憋屈的日子没有几天了,耿氏一定撑不过去的。 耿宁舒睡了多久,四爷就在身边守了多久,她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就学着从前她给自己按摩的样子,笨拙轻柔地给她按着头舒缓,想让她好受一些。 她一睡醒,他立马叫人端了晚膳上来,挑了她爱吃的几样清淡菜点的,还有一碗滑溜溜的水蒸蛋。 “不想吃。”耿宁舒扭开了头耍小脾气,她病着没什么胃口,碰也不想碰,四爷就好声好气地哄着,“那喝口粥,是你喜欢的米粒熬到开花那种,有米香的。” 他亲自端着碗送到自己嘴边,耿宁舒看了两眼张开了嘴,四爷趁机又推销,“之前你说吃水蒸蛋养元气,还不用嚼,只管往下吞就是了。” 拿她的话来堵她,她想了想又张嘴吃掉。钮祜禄格格听着一向严肃冷面的四爷嘴里说出“乖,这口吃了就不吃了,我不骗你,这次真的最后一口了”这样跟哄孩子吃东西的话,真希望此刻自己聋了。 在四爷花样百出的哄吃招式下,耿宁舒吃掉了一半的晚膳,他又端了药过来,好在她还知道治病必须吃药,没再抗拒喝完了,也就没有再出现他哄着的画面,钮祜禄格格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看到药碗一离开耿宁舒的嘴边,他就将预先准备好的甜口蜜饯塞进了她嘴里。 耿宁舒染病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院,福晋正在捻着佛珠诵经,闻言没忍住在佛像面前露出快意的笑来,“四爷马上病愈而她病倒,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李侧福晋直接笑出了声,出言讥讽道:“让那小贱人上赶着去抢功,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这有的人呐,虽然使了低贱的手段勾了爷的心,还是没福分。” 宋格格觉得很是可惜,耿宁舒本来就受宠,要再加上侍疾的功劳,以后肯定能挤兑死福晋,她默默给耿宁舒祈祷,一定要逃过这劫呀。 武格格更是担心不已,拿了银子想去托人照料,可她的手还伸不到前院去,日日去小佛堂抄经祈愿。 核桃听到了消息直接求到正院来了,“求福晋开恩,让奴才去前院照顾格格吧,奴才不怕死。” 福晋才不会让这样衷心的宫女去照顾,只道:“这病凶险,不能让你前去冒险,你们且放心,前院的人定能照顾好耿格格的。” 耿宁舒院子里的人无计可施,急得不行,还好张连喜找了机会通知他们,“耿格格有爷亲自照看着,盯得跟眼珠子似的紧,你们且安心。” 自从耿宁舒拿出了口罩推广开来之后,前院染病的人越来越少,保住了他们的命,他们都念着她的这份恩。 四爷做的比起张连喜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照顾耿宁舒的所有所有事情他都亲力亲为,就连晚上也跟她睡在一张床上,好方便照顾。 这可苦了钮祜禄格格,成了打下手的,现在不仅要伺候四爷,还连带着得伺候耿宁舒。 可即便有四爷无微不至的照料,耿宁舒的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差,高热迟迟不退,全身骨头酸痛,吃什么吐什么,眼见着日渐虚弱下去。 四爷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日□□着胡太医想办法,可不论什么药喝下去都没有起色,逐渐她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候多,到了后来甚至连药都灌不进去了。 他急得眉心紧锁,钮祜禄格格给他出主意,“爷可以用勺子将她的嘴撬开,就可以灌进去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0节 这样粗鲁的办法四爷哪里舍得对她用,思来想去仰头将苦涩的药含在嘴里,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吻上去渡给她。 钮祜禄格格在旁看着嫉恨交加,恨不得耿宁舒立刻就死了。可惜四爷一直盯着,她也没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每晚躺下的时候人都是飘的。 耿宁舒的病来得急,也很凶险,每日好不容易有些清醒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消失。难不成就因为侍疾的人跟历史上不一样,自己这个变数就要出事被剔除掉了? 病痛的折磨让她气息奄奄,这日喝了两口米汤就立刻吐了出来,压不住呕吐感,到最后还呕出了血丝,她看着那抹红色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四爷看到也惊到了,连忙让钮祜禄格格端下去不让她看见,装作若无其事地端了温水过去,“来,漱漱口舒服些。” 耿宁舒虚弱地靠在他怀里,轻声道:“爷……我难受。” 她浑身冒着冷汗,头疼欲裂,额头的碎发被打湿,脸颊也深深凹陷下去,看起来好不可怜。 四爷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捏住了,抱住她滚烫的身体柔声安抚,“没事的,我在呢,会好起来的。” 他自己刚得过这个病,自然知道有多难受,况且她的身子那样弱,怎么能抵抗得住这么凶险的病。 “爷,”耿宁舒气息微弱,“要是我没了,求爷照拂我的家人……” 要是实在没法活下去,她还是要为原来的耿氏做些努力,即便很微小。 “不许胡说!”四爷当即打断她的话,生气道,“别说这种丧气话,我连着昏迷了好几日都能好转,你定能平安的。” 话虽这样说,可他也知道,耿宁舒的症状比他那时候要厉害多了。 耿宁舒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我院子里的人……也请爷给的好去处,吨吨吨就……”她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往下说,“交给武格格养。” 她虽然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可也有了些牵挂,要是自己这个做主子的不行了,他们定落不下什么好来,得给他们安排好后路她才能放心。 这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让四爷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他剑眉竖起,“不许再说话了,给我好好歇着,养足精力。” 耿宁舒连着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有些喘不上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感觉跟上辈子在地铁站猝死之前一样,难不成这送的一辈子,这么快就到期了。 她的脑海里飞快掠过这一年来的时光,虽然很短暂,但她过上了曾经梦想中的悠闲咸鱼日子,尝遍了各式各样的美食,还出去旅游看过大好风景。 只可惜她冻好的果子,新酿的葡萄酒,还有埋在地底下的梅花雪水,再也尝不到了。 “这辈子,我过得很开心,”耿宁舒伸手抚摸上四爷的侧脸,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来,“谢谢你,胤禛……” 不论是他之前对自己的纵容和宠爱,还是现在不顾自身安危的照顾,作为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主子,他其实都不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对待自己确实是纯粹的好,她感谢他的这份真心。 说完这句,耿宁舒眼前一黑,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还挂着笑容的脸庞也耷拉下去,像是没了气息。 四爷浑身猛地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感觉连心都停止了跳动,他连呼吸都停滞几秒这才大声叫起来,“宁舒,宁舒!!太医!快来人!!!” 他叫得那样声嘶力竭,连一墙之隔的后院都听见了,一直趴在墙边想要打听些消息的核桃和白果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格格她……没了? * 耿宁舒陷入了半点光也无的黑暗之中,像是置身于混沌冰冷的水流里,无力地随着波涛沉浮,没有喘息的空间,越陷越深。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疲惫的她要坠入无尽的漆黑中去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手。 用力的,紧紧的,温暖的,歇斯底里的,想要将她从这周身的冰冷中拖出来。 旋即四面八方传来针刺一样的尖锐的痛,她太怕痛了,忍不住缩了一下,就听到耳边传来呼唤,“宁舒你快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这声音很熟悉,耿宁舒皱着眉,想要分辨出是谁,可隔着一汪水她听不真切,她想去水面上听一听,跟随着那份从手上源源不断传入她身体的力道,一点一点脱离了阴暗森冷的水底,浮出水面,忽然喘上了一口气来。 “动了,动了!”这次声音听得更清楚了,是四爷的,他在呼唤自己。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像压着两个很重的杠铃怎么也睁不开,她咬紧了牙关猛地往上一瞪,冰冷和黑暗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黄温暖的一室烛光。 耿宁舒的视线由模糊到聚拢,看到了面前的人,四爷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有些散乱,眼中布满了通红的血丝,这是这一年多以来她见过他最为狼狈的一次,就连病中他也是干净体面的。 四爷看到她睁眼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拿右手轻轻触碰了她的眼皮,感受到手底下的真实,立刻叫起来,“胡太医!” 胡太医几乎是闪现般的立刻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只不过看起来感觉比上次看到疲惫了许多,脸都黑乎乎的,他仔细把了脉立刻露出喜色,“恭喜爷,格格撑过来了。” 自己活了?耿宁舒想问问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喉咙又干又涩,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四爷赶紧道:“别着急,你先歇着,有什么话不着急现在说。” 耿宁舒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用力握着自己的手,紧到她都感觉有些痛了。所以自己在黑暗中浮沉的时候,是他抓紧自己不让她下坠的? 胡太医飞快端来一碗黑浓的药,四爷扶着她下去,她又沉沉睡了过去。到了半夜醒来,她发现旁边有双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认出是四爷,她声音沙哑地问:“爷你,怎么不睡?” 四爷偷看被她抓了个现行,有些难为情,“有些睡不着。” 他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又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了,天知道当她气息全无躺在自己的时候,他瞬间五感全失,喉头都涌上了腥甜。那种感觉,他不想再尝一次了。 四爷转移话题道:“可是渴了?还是饿了?” 耿宁舒轻轻地摇头,“身上黏糊糊的,有些难受。”之前一直没意识也就感受不到,现在缓过劲来就觉得不舒服了。 四爷立马从床头拿了件小衣过来,“我给你换。”她要用到的东西都放在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见他一双大手捏着自己贴身的衣物,耿宁舒有些不好意思,边撑着床榻起身边道:“爷,我自己来吧。” 可她手上根本没力气,才撑起一半人就往回摔,还好四爷接住了她,“别逞强,你昏迷这些日子,都是我给你换的。” ???耿宁舒闭上嘴不说话了。不过比起让钮祜禄氏给她换,四爷给她换更能接受一点,好歹是自己人。 烛光柔和,他轻手轻脚地褪掉她汗湿的衣衫,将干爽的小衣给她换上,他的呼吸离自己很近,温热地喷洒在自己的肩头,耿宁舒全身僵硬着,脸上越来越红,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周身发热,口干舌燥的,好像又发烧了。 他这样一本正经毫无邪念的样子,比跟他一起加班更让她不自在。 等他好不容易换好,耿宁舒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来,长出一口气,赶紧躺下来。 四爷给她盖好了被子,刚才她的注意力太集中,将仅剩的一些精力耗尽了,于是很快又睡了过去。 看着她闭上眼悄无声息的模样,四爷没忍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感受到微微湿热的风规律地拂到手指尖,这才放下心来。 那天她差点就撒手离开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还是有对上天有所求的,守着她的时候,他将这三十年来所有没有许过的生辰愿望全都给了她,只求她能平安活下来。 四爷依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小心地阖上了双眼,又快速睁开,再三确定了这不是梦境,这才放松地睡了。她昏迷的这一周对他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折磨。 还好,她留下来了。 感谢上苍。 第98章 钮祜禄格格怎么都没想到,耿宁舒还能活过来。 明明都已经没了气息,四爷逼着胡太医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扎了满头的,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都没用,眼看身子都要凉了,竟然一口气又喘了上来。 竟连阎罗殿都不收她吗?钮祜禄格格的手指死死抠着贵妃榻的边沿,指甲几乎都要崩断开来,脸上还要硬生生挤出惊喜的笑容来。 自己不容易染上疫病本是个优势,现在倒成了她的不足,要是她先染上,四爷紧张守着的人就是自己了! 钮祜禄格格是真的怄到要吐出血来,明明这次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良机,凭什么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耿宁舒的身上。 消息传到后院,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李侧福晋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贱人的命就是硬,这都死不了。” 福晋是最不爽的那个,她简直后悔不迭,早知道那天说到侍疾的人选时就不去说耿宁舒那一嘴了,现在不仅她人没事,以后肯定还会让爷更加上心。 毕竟耿宁舒可是为了照顾四爷,当着他的面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作为一个男人怎会不为这样的付出动容。 福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头疼不已,四爷如今已经不太顾着自己的脸面处处宠着耿氏,这回之后还不直接让她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烦躁道:“这钮祜禄氏也忒不中用了。”本来是给她机会,结果反倒为他人做嫁衣裳。 全嬷嬷伸手给她轻轻按着,宽慰她,“好歹是有侍疾的功劳在,比起之前总是好的。” 福晋现下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接下来就看她那肚子争不争气了。” * 耿宁舒熬过了昏迷,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不过这病到底是凶猛,她的情况依旧不佳,反反复复地发烧,吃什么都吐。 四爷的心还是没能完全放下,每日守在床榻边,给她擦汗,喂水,尽可能让她舒服些。 钮祜禄格格体贴地走过来问他:“爷要不休息一下,耿格格这奴才来伺候?” 四爷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必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他是真的怕了,只有在她身边时刻感受她还是活着的才能放松些。 钮祜禄格格就有些讪讪的,怕是他早忘记了自己其实是来为他侍疾的,还有什么其他的可忙呢。 耿宁舒睡得很不踏实,身体的难受严重影响了她的心理,做梦的时候没一个美梦,或是梦到惨兮兮的童年,要么就是压抑无法喘息的社畜生活。 四爷看着她睡着还眉头紧皱很是难受的样子,满是心疼地抱住她,轻轻地拍着的后背想让她舒服些。 拍了两下怀中的人忽然一个激灵,他低头看去,她有些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四爷摸摸她的头,“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耿宁舒烧得迷迷糊糊,多日没吃进什么东西,当下的脑子完全是昏的,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依旧在做梦,“这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她的声音微弱,但是四爷凑得近能听清,只当她是还没醒说胡话呢,“难不成你的上辈子我也在?” 话音落下,耿宁舒的眼睛已经阖上了,没能回答。 四爷为她盖好被子,嘴角没忍住向上扬了扬,小姑娘这定然是梦里都想生生世世跟自己在一块呢。 耿宁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胡话又被他脑补了,她在昏沉之间也不晓得过了几个日夜,每回醒来倒是都能看见四爷在旁边,让人觉得踏实,很是安心。 在他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和胡太医的十八般医术之下,她的病慢慢好转,能吃得下东西了,也很快能下床走动。恢复了每日吃吃喝喝看话本的日常,只不过咸鱼躺的地点换到了前院。 见她脱离了危险,前院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天知道四爷这阵子提着心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耿宁舒还没彻底痊愈之前,她还是得在四爷的卧房住上一阵子,她这些天跟四爷朝夕相对着,竟比过去一年见面的时间还多。 一个在看正经书,一个看话本子,一起用膳一同睡下,倒是和谐得像是对平常夫妻般。 当然,要是没有钮祜禄格格时不时出现插两句嘴的话。 随着耿宁舒精神一天天好起来,有些之前忽略的事情又重新被拉出来推敲了一番。 她还是想不通,自己每天开床通风,跟四爷离得这么远,口罩每天换一刻都没敢摘过,还早晚两次用酒精消毒,按理说自己不应该被传染的。 耿宁舒仔细想了自己病发前几天的事情,一直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好像一到取膳和撤膳的时候,钮祜禄格格都轻手轻脚的不在他们的视线当中,跟刚来侍疾的时候不一样。 难不成是她在里头动的手脚? 她不动声色地又观察了几天,发现钮祜禄格格取膳时又变回了最开始那时候毫不避讳的样子,看来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 耿宁舒心里就有数了,不过这件事情太好操作了,让自己接触到沾染四爷用过地东西就行,以钮祜禄氏那样谨慎的性子应该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况且自己病了这么长时间,再多的线索也消失了,很难查出证据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1节 她想了想,主动邀请钮祜禄格格给屋里摆着的菩萨像上香,“听说这尊菩萨是在寺里开过光的,很是灵验,这不就保了主子爷平安,钮祜禄格格有什么祈愿也可以拜拜呢。” 在四爷的面前,钮祜禄格格自然不会拒绝她的示好,两人一同跪下后,耿宁舒忽然道:“我染上疫症,是你动的手脚吧?” 钮祜禄格格没料到她忽然会问这个,呼吸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耿格格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呢?”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引来了四爷的视线,“怎么了?” 钮祜禄格格还没来得及告状,耿宁舒就抢先开口了,“女孩子之间的事,爷你就别问了。” 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两人也不至于会起什么冲突,四爷就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耿宁舒合着手掌冲钮祜禄格格笑笑,“既然如此,那行,菩萨在上,如果钮祜禄格格真的没害我,那祝她身体康健,可要是她害了我,那就让她这辈子断子绝孙。” 最后四个字加了重音。 这话也太毒了,这不是祈愿是诅咒吧,钮祜禄格格瞪大了眼睛站起来,“你!你这是在说什么?!” 耿宁舒一脸无辜,“你急什么,你不是说没有做过吗?” 钮祜禄格格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只能硬撑着咬紧牙道:“我只是担心耿格格在菩萨面前口出不敬,坏了功德,这岂不是也在诅咒主子爷?” 耿宁舒耸了耸肩,轻松坦荡地笑道:“我没干过坏事,不用为我不担心。” 她宠着钮祜禄格格挑了挑眉,“再说了,你断子绝孙是你的事,跟主子爷有什么关系,他还能跟别人想生几个生几个。” 这话简直杀人诛心! 耿宁舒站起身把香插在案上,潇洒地走了,留下钮祜禄格格在原地看着菩萨像,一张脸青白交加。 * 耿宁舒的身体毕竟不如四爷壮实,他养了半个月就好的病,她足足养了一个半月。早就没事的四爷也不肯先搬出去,每日在屋里陪着她。 她是府里最后一个得病的,好转以后整个贝勒府都安全了。待她痊愈之后,四爷很是高兴地大手一挥,“前院的人统统赏一年例银。” “谢主子爷恩典!”大家嘴上这么说,其实都知道这是主子爷在为了耿格格庆祝,是沾了她的光呢。 耿宁舒终于能搬回去了,走出卧房的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重生了似的,四爷感受着久违的自由也有同感。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核桃白果和小高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吨吨吨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往她身上扑,耿宁舒抱住小狗一通揉,跟他们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袁有余给她备了好多菜,四爷留下陪她用了膳,耿宁舒还把葡萄酒拿了出来,“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四爷拦她,“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耿宁舒撒娇,“就喝一点点嘛,我连着吃了这么久没滋没味的病号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想到她是因为自己遭了这么大的罪,四爷只好松了口,可他没想到这葡萄酒酿的时间越久越烈,耿宁舒好久没喝,两杯下肚竟然有些眼波迷离了。 她面色酡红,带着几分醉意忽然问他,“钮祜禄格格侍疾有功,爷打算怎么赏她?” 四爷早就想好了,也没有瞒她,“绸缎珠宝之类的。” “比不过你去。”怕她吃味,他又加了一句。 耿宁舒又问:“那你会去她院子留宿吗?” 四爷有些无奈,“这是你小姑娘家家能问的?”福晋都不敢在他跟前问这话。 耿宁舒就道:“那我不要赏赐了,都给她,你别去她那行不行?” 四爷目光闪烁,有些为难,“宁舒,你这是……”毕竟是冒着险为他侍疾的人。 耿宁舒看着他的眼睛,“我小气,我不爽她,我不想你跟他有孩子。” 钮祜禄氏有了要害自己的心思,这次用了这么阴狠的手段,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等着自己,要是真让她生下乾隆来,即便自己退休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说了,那种败家子皇帝,不要也罢。 这要求着实有些逾距和霸道了,毕竟在四爷眼里,并不知道钮祜禄格格害了自己,放在从前耿宁舒肯定是不会提的,可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定趁着酒劲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的这份真心到底有多少,够不够突破他的底线。 万一不成,就当是酒后胡言,也能圆回来。 她难得这样严肃认真,四爷收敛了神色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会提这样的要求,不跟钮祜禄氏生孩子他完全可以做到,可从此以后不留宿就显得太难看了些,毕竟之前也没留过几回。 见他不说话,耿宁舒心里就有数了,自嘲地笑笑,冷静地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之前再好也没用。她再没有看他,独自喝酒吃菜。 四爷登时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仿佛拉开了很远,她像是初见时那样把自己包裹封闭起来。 他一下想起了她写的狐仙和书生的话本子,那狐仙也是一笑之后释然,从此心里再没了书生。 失去她的恐慌又一次劈头盖脸地涌了上来,四爷猛地抓住她的手,“好!” 第99章 四爷的手抓得那样用力那样紧,耿宁舒杯中的酒都洒出来了,她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旁边跟着伺候的核桃和苏培盛也是心惊不已,苏培盛是没想到耿宁舒胆子这么大,这都敢问,更没料到这样不合规矩的要求四爷也会答应。 核桃则是快被吓死了,方才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她急得要命,要不是震惊之下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她早就冲出来解围了。不过幸好,主子爷看起来没有生气。 “我不去,”见她没有说话,四爷又重复了一遍,“我以后不去她那留宿,可好?” 像是在病中哄她多吃两口饭菜时那样折下腰的语气,耿宁舒倒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了,木木地说了声,“好。” 四爷看着她,面上颇有些无奈,“不过是一个小格格罢了,也不曾得过宠,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还这么一本正经在我面前打翻了醋坛子似的赌气,也不怕被人说是妒妇。” 在他眼里,钮祜禄氏跟核桃白果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就是个伺候的下人罢了。 耿宁舒噘了嘴,“我也不过就是个小格格。” 四爷笑起来,捏了捏她瘦削许多的脸蛋,“这哪里一样,她怎么能跟你相比。” 在他心里她可不是下人,她也不会一直停留在格格这个位份上的,等他封了亲王就立刻抬她做侧福晋。 这话说得好听,耿宁舒高兴不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四爷抓着她的手自己喝掉,“多饮伤身,过些阵子再喝。” 他牵着她进屋,也不知道是还没从他刚才的话里反应过来,还是真的长远没喝酒有了醉意,她感觉脚下跟踩着云朵一样晕乎乎的,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软趴趴的。 四爷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去浴间,将她放下来的时候他还说:“瘦了不少,都能摸着骨头了,秋日养身正好多吃些。” “嗯,明日就吃羊蝎子。”耿宁舒应了,这个不必他说她也会吃好喝好的。 四爷自然而然地在这留宿了,在前院那个屋子里关了这么久,最近实在是不想再在那里睡了。况且她今日有些小情绪,他要是这时候走了,少不得夜里又要胡思乱想。 当下的天气比起耿宁舒去侍疾前冷了许多,虽然还不到点炭火的时候,床上的席子已经撤了,还换上了厚实的锦被。她抱着被子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任他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小狗窝舒坦。 四爷见她笑眯眯的,心情也松快下来,“歇吧。” 核桃吹了灯退下,屋内安静非常,耿宁舒闭着眼睛躺平半晌还是没憋出半点睡意来,反而越来越清醒,有点酒醒了的感觉。 她翻了个身朝着里头,过了会儿又转到外头。她的动作放得很轻,但四爷这阵子对她的动静非常敏感,已经养成了习惯,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感觉到,睁开眼来问她,“睡不着?” “有一点,”耿宁舒道:“不知道是前一阵睡太多了,还是睡惯了前院那张床回来有点不习惯了。” 四爷的手从被子里伸过去,找到她的手牵住,“这样习惯些没有?” 在前院睡同一张床的日子里,他就是一直拉着她的手,像是怕睡着了之后她悄悄跑掉似的。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耿宁舒心下一动凑到他身边,把被子拉过头顶想要把两人盖住,四爷立马推拒,“你身子还没好,不能行这事……” 她无语,“爷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说什么要这么个阵仗。”四爷面色稍窘,却伸了另一只手很配合地帮她一起将被子提起来。 “当然是悄悄话啦。”耿宁舒笑嘻嘻的将两人一起罩住,微弱的烛光透过被子,朦胧得能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有些话就好说出口一些。 “胤禛”,她轻声问,“你为什么会答应?” 没有点明,但四爷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失去她时那种剜心般的空洞和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所以只要她提的要求不是大逆不道的,他都能答应。 不过这样肉麻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只是道:“你笑的时候更好看,我想你一直笑着。” 他喜欢看到她开心高兴的样子,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里会有闪闪发亮的光。他不想让那束光熄灭。 这答案也太拐弯抹角了,耿宁舒腹诽,可脸上还是绽开了笑容,“那也太纵容了一些,不觉得我娇蛮僭越不守规矩?” 四爷听着她不自觉上扬的尾音,眉眼愈加温柔,“只盼着你恣意舒心。” 在他的府中,他愿意放在心上捧在掌心的小姑娘不需要讲究太多。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耿宁舒的心跳漏了半拍,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两分,“胤禛……”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她轻声呢喃道,似感叹,也似倾诉。 四爷听得心疼,柔声道:“以后会一直有的。” 耿宁舒笑了笑没说话,这种话她不会相信的,只有自己能够依靠的日子里,她已经完全不会去奢望别人的好了,包括他的。 毕竟……雍正后期最宠爱的年氏还没有出场呢,算了算也就明后年的时间了。只要不报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她闭上眼睛装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想到过了会儿真的睡着了。 四爷听着她平和的呼吸声,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说出了刚才没有讲出口的话,“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他将耿宁舒的手包在手掌心握好,这才安稳睡过去。 生病期间四爷难得放了个长假,现在病好了又该去上朝了,天还没亮就被苏培盛叫起来。 耿宁舒还睡得香甜,他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掖好被角这才出门,等出了府,他吩咐苏培盛,“按照我写的单子把她们的赏赐发下去,另外让人查查,我和耿氏生病期间,钮祜禄氏都做了些什么。” 他知道宁舒这个人的脾性,跟最不对付的李氏也就是嘴上呛两句不搭理罢了,从来没有开口让自己别去李氏那边,即便是害她这两年都无法受孕的苏氏,她也没多说什么报复的话。 能让她亲自跟自己开口的钮祜禄氏肯定没这么简单,定然是做了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要是没害到耿宁舒的性命他还能宽恕一二,可要真下过什么手……四爷的眼里闪过一道暗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耿宁舒安稳地一觉睡到自然醒,刚坐到桌前用膳,张连喜从门外进来,恭恭敬敬给她行了礼,“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张公公快起来。”对于这个熟人,她的笑容和煦亲切。 张连喜面上的笑意也是真心实意的,“主子爷让奴才给您送赏来了。”他一挥手,后头的小太监们鱼贯而入,一样样锦盒绸缎还有金银元宝堆满了暖榻。 耿宁舒有些发愣,“都是给我的?”昨天不是拿这些去换他不留宿钮祜禄氏那边的愿望了么。 张连喜点头,“这是自然。”他又一招手,又有两个小太监捧着两匣子首饰和三匹布料上来,“这是待会儿往钮祜禄格格那边送去的,主子爷说请您过目。” 耿宁舒挑挑眉,自己又不是福晋,要过什么目? 张连喜打开了匣子露出里头装着的首饰来,“爷说了,要是您觉得里头有什么喜欢的,尽可以取了。” 四爷是用这种法子给她解气呢,耿宁舒表示……有被爽到。 她笑着走上前看了看,里面装着赤金打造的几样首饰和几支珠钗,样式普普通通,她又打开自己的珠宝锦盒,顿时被流光溢彩闪了眼,全是大颗的宝石和明珠。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2节 张连喜道:“主子爷说,您要是想拿来做钗子坠子只管到时候说一声就行。” 还真是贴心,让她自己决定,耿宁舒满意地盖上自己的锦盒,有了自己这些珠玉在前,怎么可能还会看得上钮祜禄氏那边的东西。 不过她还是转身在钮祜禄氏的匣子里挑了一根分量最重的金钗子出来,放到张连喜手里,“还没来得及感谢张公公这阵子的照顾,一点心意拿去吃茶吧。” 这沉甸甸的手感,张连喜笑得更喜气了,“谢格格赏。” 走出了院子,他忍不住道:“这耿格格真是个妙人,不怪爷这么喜欢。” 拿了钮祜禄氏的赏赐,转手赏了下人,着实是把看不上钮祜禄氏写在脸上了。 紧接着张连喜又去了钮祜禄氏那边,脸上的笑就刻板了几分,钮祜禄格格自是喜笑颜开,只不过眼圈有些发黑,她很懂人情世故地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劳公公跑一趟了。” 张连喜笑着收了,钱没有人会嫌多,只不过一想到这份赏赐里最重的那样现在在自己手里,他的心里就有种隐秘的爽快感。要是这位知道她的赏赐还没到手里就被截胡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过这不是自己一个奴才该管的事,他起身退下。 钮祜禄格格回到屋里,双手抚摸过细腻的绸缎和冰凉的首饰,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来,“爷记着就好。” 这么快就来了赏赐,说明主子爷心里是念着自己的好的,这回的罪没有白受。 她来到镜子前,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又往上敷了一层粉,昨晚四爷是在耿氏的屋里歇的,想来这两天就要轮到自己了,她要好好将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 钮祜禄格格对着镜子补了好一会儿妆,才满意地站起来,回到书桌前。桌上铺着一张写了大半字的经卷,她叹了口气拿起笔来,继续往下抄。 昨日虽然回到自己院里有了正经的床睡,可她依旧是一夜无眠。耿宁舒那天在菩萨面前说的“断子绝孙”,由不得她不在乎,她马不停蹄地抄写经书烧给各路神仙,好让那种诅咒不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要是在后院里没个孩子,那是真的没有指望了,尊贵如福晋如今的日子也过得不好,还得拉拢旁人。她一个格格要是不能生,那不仅得不到主子爷的青眼,甚至连给福晋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到时候被踹到哪个角落里,只有一辈子无人问津的下场。 “格格,药熬好了。”正想着,采薇端着一盏药进来,黑乎乎粘稠的一碗,味道很是难闻,可钮祜禄格格眼睛一眨没眨就仰头喝下去了。 这是没进府之前家里给她找的助于有孕的偏方,她得早早准备起来,等到四爷来的时候,一举能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钮祜禄格格的眼里满是雄心壮志的期待。 第100章 四爷进宫之后,被单独召进了乾清宫,康熙爷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瘦了不少,老四你这回受罪了。” 他恭敬道:“儿子无碍,只要能为皇阿玛分忧,便是幸不辱命。” 康熙爷满意地点头,“这回你的差事办得不错,尤其是那个遮盖口鼻的布包,京畿那边一用上疫病就很快控制住了,再过上几日想来就能完全根除。” 四爷在病中就让胡太医把口罩的做法传递出去了,“儿子不敢居功,这是府中格格耿氏给儿子侍疾时候想出来的法子。” 康熙爷有些惊讶,“哦?耿氏?” 他回忆了一下,“是朕之前见过的那个耿丫头?” “正是她。”四爷道。 康熙爷还是记得耿宁舒的,朗声笑起来,“没想到耿丫头还有这本事,她这回可是立功了。梁九功,将朝鲜那边前两日上供的玉石拿些出来,让老四带回去给那丫头把玩。” 四爷连忙推拒,“皇阿玛谬赞了,不过是误打误撞派上点用场罢了,她是皇家的女眷,为朝廷效力是她应当做的。” 听到这话康熙爷面上的笑容更甚,“朕知道老四你是个不贪功的,可不能委屈了人家丫头,朕记着她喜欢捣鼓吃食,正好南边来了些稀奇果子,你拿回去给她尝尝。” 四爷这才应道:“儿臣替耿氏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爷又道:“你皇玛嬷那边这阵子老念叨着她,朕怕她老人家担心就没说你染病的事,说她跟着你一同去京畿了,你要是去宁寿宫记得别露馅儿了。” “让皇玛嬷惦记了是儿子的不是,等耿氏病好些之后,儿臣就带她来给皇玛嬷请安。”四爷不经意地露出些事儿。 康熙爷顺势问了一嘴,“怎么就病了?” 四爷就叹了口气,“她身子弱,知晓儿子昏迷之后便求着福晋让她侍疾,结果也染上了,差点没救回来。” 他心疼耿宁舒的付出,不愿意她那样的凶险被轻飘飘翻过去随风飘散了,他要让别人知道。 康熙爷听了就皱眉,“竟还有这事?耿丫头忠义可嘉,梁九功你从库里多拿些滋补的药出来给老四带回去,让耿丫头好好养着,再叫个太医过去好好给她看看,可不能落下病根来。” 四爷给耿宁舒邀功的目的达成,又去给太后请了安,说好过几天带耿宁舒进宫来,这才满意带着赏赐回府了。 到了府中张连喜把耿宁舒领赏的事情一说,他忍不住笑,“亏她想得出来。” 居然拿了别人的赏赐来赏下人,这小财迷还真是一毛不拔,一举两得。 * 这厢耿宁舒用完早膳,武格格就过来了,还带了阿胶雪蛤和当归一字摆开,“都是些对姑娘家好的,你每日吃着补补元气。” 她昨天就想过来了,可知道四爷也在就避开了,等到今儿才来。 “哎哟,好不容易能不吃药,先让我松快两天,”耿宁舒笑着拉住了武格格的手,“之前说了回来要请你吃饭的,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已经听核桃说过,自己病着这些日子,武格格又是花钱想疏通人照顾自己,又是每天去小佛堂给自己抄经祈福的,还经常来院子里看看她们,忙碌担心得不得了。 武格格好气又好笑,“吃饭记得这么清楚明白,你还记不记得说过会注意小心的,怎么就染上了?” 她是真的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要是连耿宁舒都没了,她在这后院里头可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耿宁舒不想让她担心,就没把钮祜禄氏的事情说出来,只道:“这不是活着回来了么,不说那些不好的事儿了,快说说你想吃什么,我好吩咐膳房。” 武格格看她气色确实不错这才放心,“满府哪还有比你更会吃的,你挑就行。” 耿宁舒问她:“能吃辣不?” 武格格摇摇头,“不太清楚,没尝过。” 她是真的从没沾过辣味,家中都是偏淡雅的饮食,从来没出现过辣的菜,更没放她去外面吃过。 耿宁舒正想说那就吃不辣的,武格格却接了句,“不过我想试试看。” 她从小是在方正的规矩之中长大的,从没见过像耿宁舒这样舒服松弛活着的人,想跟随着她的方式感受一下。 耿宁舒就拍板,“那就吃羊蝎子,袁大厨的拿手好菜,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武格格没听过这道菜,不过依然笑着点头。吃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块儿吃。 两人都不是喜欢社交的人,定下晚膳以后,就各自找事儿干了,耿宁舒继续窝在暖榻上看话本子,武格格则去跟吨吨吨玩。 到了下午茶的点,白果从膳房提了桂花糕回来,耿宁舒忽然有点想喝水果茶了,在前院的这些日子她都没有机会喝。 她看了一圈,刚好有新鲜的雪梨,就做了两杯雪梨饮水果茶,招呼武格格一起来喝。 没有小姑娘不爱喝这样的饮料,清甜解渴,她们就着桂花糕凑在一起说些书里看过的笑话,开心快乐的很。 武格格正被耿宁舒新看的话本子里的桥段逗笑了抹眼泪呢,一道颀长的身影跨进门来,“在说什么呢,在小花园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是四爷。 武格格面上的笑戛然而止,立刻放下手里的茶点下榻给他行礼。 耿宁舒懒洋洋地窝在暖榻上没动,又嘬了一口甜水才问他,“爷怎么过来了?” 在前院这些日子她都没行过礼,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反正四爷也不对自己讲究这个,她正好偷懒。 武格格也想问,昨天他是在耿宁舒这边留宿的,全后院都以为四爷今天会去钮祜禄氏那里,她才找了这个空档过来。 四爷道:“给你送吃的。”身后的太监们躬身送上一个篮子。 武格格趁这个机会连忙道:“奴才想起院子里还有事,先告退了。” 耿宁舒也没留她,四爷在这她留下更不自在,还是回去舒坦。 四爷点了头,她逃也似的快步往外走,抬脚跨出门的时候,却又听到他叫住自己,“等等。” 武格格皱了皱眉,低头转过身来,“爷还有什么吩咐?” 四爷开口问她,“你喜欢吨吨吨?” 莫名其妙的怎么突然问这个?武格格愣了一下才点头,“是。” 他又问:“可要给你令抓一只小狗来养?” 武格格摇头,“不劳爷费心,吨吨吨不是其他小狗能替代的。”难不成是嫌自己来耿格格这边太勤快了碍眼? 四爷就笑了,“看来是真喜欢,难怪耿格格以为自己不行的时候,一再跟我说要将吨吨吨托孤给你。” 这话大大超出武格格的认知,她震惊地抬起头看向耿宁舒,她竟这般信任自己? 四爷又冲着核桃等人道:“你们格格昏迷前都没为自己求点什么的,只跟我说,要是她没了,一定要给你们找个好去处。” 核桃白果和小高子也是三脸震惊,“格格……” 他们俱是感动不已,都到了那种时候,格格还为他们着想,白果又有些哽咽了,“格格你怎么都没跟奴才们说起过。” “哎呀,”耿宁舒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在四爷肩上拍了一下,“你干嘛突然说这个呀?” 自然是为了给她拉拢人心,他知道耿宁舒对这几个人比较信任,那他就要帮着她稳固住。 “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四爷对着武格格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武格格眸光闪动,深深看了耿宁舒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原来在自己为她奔走的时候,她也是念着自己的。 四爷让人把果篮拿上来,“这回是几样新奇的果子,你瞧瞧知道怎么吃么?” 耿宁舒的神思被他的话拉回来,掀开篮子的盖布一看,里面卧着一溜儿紫色的蛋,“百香果?” 四爷挑眉,“宁舒真是见多识广。”果然有关吃方面的,她研究的很深呀。 耿宁舒诧异,“街上还有卖这个的?”这可是热带水果。 “皇阿玛给的,”四爷又将一匣子的玉石递给她,“这也是,你拿着玩吧。” 耿宁舒不认为自己得病的事情能得到康熙爷的关注,以为是奖励自己给四爷侍疾的,高兴接了下来,“劳爷走一趟,我给你做百香果茶喝。” 她熟练地用小刀沿着果皮中间横向划了一道,徒手掰开两半,清香中带着酸甜的味道就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拿勺子将金黄色的果肉扒拉到杯子里,再加上蜂蜜拿水一冲,就是一杯可口美味的百香果饮了。 剩下的果皮耿宁舒也没有浪费,抬手扔进香炉里,很快清新的果香就盈满房内,闻着很舒服。 在果香中品果味,这意境不错,四爷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点着头评价道:“不错,很是开胃。” “正好配羊蝎子吃,”耿宁舒往自己身前那杯里又加了勺蜂蜜,递给白果,“你去提膳吧,给武格格那边装一份,连这个一道送过去。” 说好要请她吃饭的,结果被四爷这人打乱了计划,总不能白白让人家的期待落空。 武格格没想到主子爷在那头,耿宁舒还惦记着自己,立马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咬下去就被辣得舌尖发麻,可她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慢慢小口小口继续吃着。 这样奔放如火的滋味,就跟耿格格一样呢……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3节 晚膳的羊蝎子袁有余是花了心思做的,上好的骨头非常入味,两人都是许久没有碰辣的了,斯哈斯哈着很是过瘾,实在不行了嘬口百香果茶,又是一条好汉。 接下去连着五天的时间,四爷全都歇在耿宁舒这里,钮祜禄氏每天都是盛装打扮着,从满心期待等到了心灰意冷。 在这期间四爷去李氏那看过孩子们一回,就连许久没见过的宋格格那也走了一趟,还留下喝了盏茶。还去了从未侍寝过的武格格的院子里,赏了东西,整整三过正院而不入。 福晋心中杂乱如麻,肯定是她之前设计耿宁舒去侍疾的事情让四爷知道了,他这是故意不给自己脸面。 她吃不好睡不好失眠了几日,以头疼为由去请了府医,四爷也丝毫没有来探望关心一下的意思,最后只能借口快过年了有些事情要商量让人去请四爷。 可四爷只是冷冷回了句,“福晋多年来办事规矩,自有主张,只管去做便是。”就直接给打发了回来。 这短短一句话,不就是在讽刺她对耿宁舒的所作所为吗?看来这次动耿氏是真触到他的底线了,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了。 福晋又是痛心又是难受,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声音干涩道:“还是有个孩子好。” 但凡有个孩子,信手拈来就有头疼脑热思念阿玛等等理由可以引得他过来,哪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全嬷嬷这回是连劝慰的话都想不出来了,四爷不仅没来福晋这里,就连侍疾有功的钮祜禄氏那都没去过一遭,这哪能为福晋生出孩子来。 钮祜禄格格那边也是整夜的睡不着,经过前些天从早到晚的苦苦等待以后,她已经明白了,四爷不来肯定是耿宁舒在当中做了手脚,她那样不管不顾的性子是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她自己心虚又后怕,自然是不敢抱怨四爷不来,只庆幸自己下手的时候没留下什么痕迹,否则真要落下证据来,以四爷宠爱耿宁舒的程度,怕是会扒了自己的皮。 只不过,天底下哪会有完美到毫无破绽的犯罪呢? 第101章 前院那阵子乱糟糟的,要查之前完全没有留意的事情很难,钮祜禄氏也确实做的很干净,苏培盛细细调查了却没有查到一点线索,只有一件非常细小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膳房负责收碗的小太监说,有回收爷屋里的东西,发现您用过的勺子后侧不显眼处,沾了一小块辣油,勺子的面上底下却全是干干净净的半点都没有。” 四爷在病中不能碰辛辣,钮祜禄氏也不吃,只有耿宁舒还没染病时经常会点些酸辣的菜色。可那阵子他们都是分开用膳的,他的勺子不可能碰到耿宁舒的菜,即便真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也是沾在勺子凸出的面上,不会仅在后侧那么一点。 能接触到他们饮食的只有那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四爷眼底怒气翻涌,钮祜禄氏竟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差点害得耿宁舒不明不白就这么没了。 “能拿出证据吗?” 苏培盛有些为难道:“那小太监当时也没多想就将餐具处理掉了。”要不是他让他们事无巨细能记得的不管什么全都说,可能这点也挖不出来。 不过即便那勺子还在,只要没抓到钮祜禄氏下手的现行,还是没法给她定罪。这可是康熙爷亲自赐下的,要是没个正经缘由惩治了,直郡王那边指定又有话可说了,万一影响到他封郡王乃至于亲王,耿宁舒的侧福晋之位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四爷憋闷的很,捏紧了自己的的白玉扳指沉声问:“钮祜禄氏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自从苏培盛开始调查那日,他就派人每天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了,“在屋里抄经书。” “呵,看来是做贼心虚了,”四爷冷笑一声,有了主意,“她既如此心诚,就让她好生将《大般若经》誊写一遍吧,过年的时候正好可以献给太后祈福用。” 苏培盛暗自咋舌,《大般若经》全篇可足足有六百卷啊,是字数最多的经卷了,现下离过年也不过一个半月时间,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写不完的,主子爷这是故意找茬让她日子过不痛快呀,到时候抄不完又是个由头。 这么一来整个后院都知道爷厌恶了钮祜禄氏,福晋压根就不会再捧着这样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满府的奴才也都是见风使舵的,自有细碎的功夫给她使绊子呢。 前些日子四爷答应耿宁舒不去钮祜禄氏那边留宿的时候,苏培盛还觉得她尚有一线希望,要是耿宁舒失宠了她还是会有机会的,可现在这么一来,这仅有的一丝都被掐灭了。 钮祜禄氏这一辈子的恩宠还没来过,就已经到头了。 不过苏培盛一点都不同情,她活该的。这样的人都不配她亲自出马去说,叫张连喜去一趟就得了。 张连喜得令进了后院,先去了耿宁舒的院子一趟,“格格,这是今儿清晨刚从树上采的桂花,主子爷特意吩咐了给您送来。” 有两篮子纯粹的花朵和一捧正在盛放的花枝,带着甜味的香气让满室都充满了秋天的味道。 耿宁舒深深吸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来,“我还以为今年没了呢。” 在前院天天戴着口罩闻不着,后来生病用不着戴着了鼻子又塞住了,还是没闻到,等她彻底痊愈回来再去小花园里一转,后院里那几棵桂树上的花早就谢光了。 张连喜讨喜地笑,“只要格格您喜欢,甭说京城的桂花了,就是要广寒宫里那棵桂树上的,主子爷都会想方设法给您弄回来。” 耿宁舒笑着让核桃白果把东西接过来,“花枝直接找几个花瓶插了养起来。” 至于篮子里的花,她仔细看了看,细小的花朵清清爽爽的没沾着丁点灰,择得也很是干净,一点杆子都不剩,还给分了品种,左边是颜色浅些的银桂,右边则是橘红色的丹桂,这些拿来做吃的正好。 耿宁舒看到张连喜身后的小太监还提着一个大箱子,就问:“那是什么?” 张连喜是故意让她瞧见,等着她来问的,爷折腾耿格格讨厌的人给她出气,这样的事当然要让格格知道呀。 “哦,这是给钮祜禄格格送的宣纸和笔墨,主子爷让她在过年前抄好《大般若经》呢,六百卷一卷都不能少。” 耿宁舒一听果然乐了,“那你快去吧,让她早些抄起来,别到时候说送慢了又找借口。” 张连喜哄得她开心,目的达到就应下走了,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在后院横穿而过,让其他人看足了热闹。 钮祜禄格格听到这消息人都傻了,“主子爷说的是……《大般若经》?” 她不敢置信地跟他确认,“不是其中的某一卷?” 张连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主子爷的吩咐,奴才们可不敢听错,也是看您心诚这才委以重任,旁的人想抄都没机会呢。” 钮祜禄氏听得眼角直抽抽,这种折磨人的活儿谁想要啊! 他抬抬手,身后的小太监搬上来两个箱子,“这是预计会用到的纸张和笔墨,奴才先给您搬来了,省得您到时候还要另外去取。” 真是同人不同样,瞧瞧耿格格那边得的是赏赐,这边得的,说是刑具都不为过。 提早送来了抄经要用的所有东西,这是连借口都不让找的意思,钮祜禄格格咬紧了牙关才没将怨怼泄露半分。 待张连喜一走她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暖榻上,愤懑不平,“我好歹为他侍了疾,他竟这样对我!” 采薇也为她不值,“奴才这就去找福晋给您做主!” “回来!”钮祜禄格格赶紧叫住她,采薇不知道前院发生的风波,可她是全部知晓的,即使再冒火有再多的抱怨,她也不敢去找人说理的。 福晋也不是傻子,怕是早就猜透其中的关节了,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四爷天天住在耿氏那,连句话都没有。采薇即便去了正院,也就是自讨没趣罢了。 钮祜禄格格只能默默抄经,几天下来手都要断了才抄了几十卷,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走路都飘忽。 更让她吐血的是后院居然还有传言,说自己得了好多的赏赐,足足有一大箱子。 她几乎想冲到她们面前冲她们吼,这赏赐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啊! * 耿宁舒知道钮祜禄氏被整治以后就没再搭理她了,专心侍弄那些桂花。 小花朵刚到手,她趁着新鲜就做成了桂花糖。一层细密的白糖加一层桂花在密封的罐子层层叠叠码好盖上,放到阴凉处就不用再管,等白糖融化得差不多就成了。之后泡茶或者煮甜汤的时候舀一勺放进去,那是有香又有味。 其他的花全都铺平放在房里阴干,桂花干的用处可多了,泡茶做点心都用得着,还可以酿酒。有了上次做葡萄酒的成功经验,耿宁舒又动了做桂花米酒的心思。 这比起上回的葡萄酒而言还要容易,蒸熟一锅子的糯米饭,放凉以后将多多的桂花干和一碗凉白开并适量的甜酒曲抓捏拌均匀再压实压平,最后在最当中挖个到底的酒窝,用布缠绕锅子包起来密封到第天就能吃了。 不仅能喝甜米酒,余下的酒酿直接吃就是一道甜品,还能煮酒酿小丸子,对于耿宁舒来说,一举好几得,实在划算。 * 一场秋风一场凉,京城的冬天很快就到了,早上起来外头的地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冻,耿宁舒把躺椅从院子里收了回来,准备开始过冬。 今年跟去年可不一样了,还没入冬张连喜就早早把炭给她准备好了,能把整个屋子都烧得暖暖的,不用再去小佛堂蹭地龙,耿宁舒整日窝在屋里更不想出门了。 有了霜就有霜打过的蔬菜,每样都带着甜味,耿宁舒每餐都要点,正好四爷喜欢的红萝卜也到了最好吃的时候,她就想到可以做关东煮,跟袁有余试了几次调出了味道,热腾腾暖呼呼地连吃了好几顿。 进宫的时候,她还带着太后一块尝了,常年吃肉的太后难得一次性用了这么多素菜,太医直接将她夸到了康熙爷那边,于是她又得了些市面上买不到的,就连四爷都没有分到的贡果。 四爷就时常打趣她,“现在爷吃些新鲜玩意儿,还全得托我们耿格格的福。”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下来,可耿宁舒这悠闲快乐的咸鱼小日子却越过越舒服了。 这天她还睡着,就被吨吨吨兴奋的叫声给吵醒了,那声音叫得奇怪平时听不到,她就迷迷糊糊支起身子问:“这是怎么了?” 白果脸上藏不住笑意,“格格快你快起来,外头下雪了!” 耿宁舒一骨碌就下了床,推开窗子外头果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禁感叹,“今年的雪落得好早。”比去年早多了,去年都快过年了才下的。 白果也很高兴,“又可以去采梅花雪了。” 还惦记着呢,耿宁舒忍不住笑起来,“不着急,既然开始下了,后头有的是时间呢。” 既然下了雪怎么能不出玩雪呢,她飞快地把早膳给用了,核桃早就洞悉她的想法给她穿上厚实的棉衣,再披上大氅才放她出门。 院子里已经全是梅花状的小脚印了,吨吨吨四处乱窜开心得不行,耿宁舒使坏地捏了一个雪球,朝着不远处丢过去,傻乎乎的小狗立马冲过去找,可雪球已经跟地上的雪合在一块了哪里还找得着,它愣在原地,委屈地“汪呜呜”叫。 满院子里的人都大笑起来。 耿宁舒笑了一会儿道:“快请武格格来看它这蠢样。”没法拍视频,只能让她亲自到现场来看了。 武格格一听说是看吨吨吨,即便是雪天路难走也很快就过来了,耿宁舒又给她演示了一遍,看到吨吨吨呆萌的样子,武格格也被逗得前仰后合。 不过很快她就受不了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捏了一个小雪球塞到它的嘴里,吨吨吨高兴地原地转圈圈。 耿宁舒在地上堆了两个雪人,忽然提议,“咱们这么多人,不如打雪仗吧?”去年她碍着规矩不能玩,今年就没这种顾忌了。 武格格已经许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才有过玩雪的记忆,后来家人严厉教训这不是淑女该碰的东西,就再没有玩过。 以雪为题作的诗倒有几十首,画也有十来幅。 “好!”她头一个举手赞同。 这院子太小了,她们就把地点换到了不远的花园里,还有障碍物能躲避。耿宁舒和武格格换上了平底的绣鞋才上阵,为了平均两边的战力,耿宁舒把小高子划到了武格格那边。 耿宁舒率先捏了一个雪球砸过去,正好砸在武格格的腰上,新雪松散,砸到就碎了,一点都不疼,武格格见状也立刻回击。 其他人也纷纷玩起来,刚开始核桃白果他们还顾着主仆之分,后来打上头了,就开始无差别攻击,一时间飞雪漫天,笑声在花园里络绎不绝。 酣畅淋漓的跑动一番之后,几个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不过耿宁舒的院子里是整日都有吃的备着,众人就一齐吃了些垫了垫肚子。 她连吃了块桂花糕再灌了一杯水下去才饱了肚子,问武格格,“为了庆祝初雪,咱们晚上就叫一个火锅吃吧,怎么样?” 四爷这阵子有空就往耿宁舒的院子里跑,武格格怕碰到他没想留下吃饭,可没想到正好遇着张连喜来通传,“耿格格,主子爷今日在宫中格外忙,特意带话回来给您,说晚膳不必等着他了。” 耿宁舒点头,“知道了。”她也没想等,反正他一个主子爷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有吃的。 等张连喜一走,武格格口风一转就加了一句,“火锅吃辣的。”上回吃的羊蝎子很是过瘾,她还想再尝尝。 耿宁舒找袁有余要了毛肚,“要嫩些的。”去年还不太敢在府里吃这种东西,可今年不一样了,她现在想吃什么都可以。 袁有余知道她对吃食的接受度广,问她:“东边来了些冻着的海货,格格您爱吃吗?有鱼虾螃蟹贝壳之类的。” 居然还有海鲜,耿宁舒眼睛一亮,现在物流不行,不过好在这北方的大冬天可以冻着运输,有了海味那之后有很多想吃的菜就能做了。 不过今儿烫火锅,她想了想说:“弄一小碗虾滑吧,将生虾剥了壳剁成细细的虾茸,往里头添两个蛋再加少许面粉搅和成面疙瘩那种粘稠度就行。” 这都不用煮,太容易不过,袁有余很快做好将食材送上来,武格格看着那一盆黑乎乎跟毛巾似的毛肚,就问她,“这是什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4节 耿宁舒怕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接受不了,就让白果挪到底下一格去不让她看到,“是一种内脏,等咱们吃完了我再放。” 武格格却道:“你教教我怎么吃,我可以的。” 没想到她居然会想要尝试,耿宁舒就给她示范了一遍,“这个得盯着,筷子夹着这么七上八下,就好了。” 武格格学着她的样子把一片毛肚烫熟,黑乎乎的一片上面布满了小小的刺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能吃进嘴里的东西,她裹着酱汁整张往嘴里一塞,咬下去却是惊人脆嫩的口感。 “好吃的!”她的眼睛亮晶晶,又夹了一块。 两人在暖烘烘的屋里热火朝天地吃着火锅,快乐无边,殊不知四爷此时正饿着肚子在宫中感受风声鹤唳。 第102章 雪已经停了,四爷跪在燃着地龙的乾清宫里却觉得周身泛寒。 就在刚才,康熙爷当着众阿哥的面丢出了一堆证据,直郡王不仅招揽了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对废太子行魇镇之术,更是在胤礽还没被废时就暗中找人刺杀他了。 为了太子之位,兄弟间竟走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这是康熙爷不能容忍的,“这直郡王你也不必再做了,即日起革除胤褆所有爵位!” 胤褆膝行向前垂死挣扎,“皇阿玛,儿子冤枉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儿子的!” “冤枉?”康熙爷冷笑一声,“老三告发,朕亲自找人查证,可会冤了你?” 他想当太子就找人刺杀太子,要他想当皇帝呢,岂不是要弑君杀父!康熙爷怒火冲头一脚踢在胤褆身上,“来人呐,将此等无耻无义之人拖下去,圈禁起来永不放出!” 这可比上回对废太子的禁令还要更重,帝王震怒,其他阿哥们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被打成胤褆的同党。 四爷不免有些唏嘘,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哥就从看管废太子的那个,变成了被废被关押的那一个。 康熙爷罚完了人心头的气消了些,“你们都起来吧。” 他的目光在这群正值青壮年的儿子们身上扫了一圈,“朕将话放在这儿,以后谁再敢做这样的事,胤褆就是你的下场!” 众阿哥们纷纷道不敢,“皇阿玛息怒,儿子定当谨记教诲。” 康熙爷坐下端起茶碗喝了口缓了缓劲,又道:“此次老三立了大功,过完年朕就重新给你封爵。” 三爷惊喜不已,立刻起身,“谢皇阿玛恩典!” 四爷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无法抑制上扬的嘴角,很快收回了目光。他是知道三哥起了心思的,毕竟他是兄弟当中最年轻被封王的一个,二哥被废之后他就四处活动,这下终于把大哥拉下马了。 没了两位兄长,他就可以出头了,很难说大哥这件事当中没有他的手笔在。 这种自己都能想到的事,皇阿玛不可能没意识到。刚惩治了一个郡王,转头又立刻提一个,明面上看起来是嘉奖三哥,但四爷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是在给其他有意争太子之位的人树靶子呢。 三哥后头就是自己,皇阿玛难免没有试探的意思,他眼眸低垂,默默摩挲着白玉扳指,看来现下对于自己,还不是个好时机。 康熙爷给了三爷甜头,也没有忘记受害的废太子,“马上到腊八了,胤礽,为百姓施粥一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其他阿哥们俱是神色一顿,宫中每年都会在城中施腊八粥,不是件多大多难的事,但是能得到百姓们歌颂感恩,积累不少的好名声。他们心里都清楚,康熙帝这是为了补偿废太子呢。 既然大哥魇镇废太子的事被坐实了,那他在草原上那些让皇阿玛震怒的行径都可以推到这上头,直接洗得一干二净,这是还想让他重新做太子的意思? 阿哥们的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尤其以三爷为最。 这些风声一出乾清宫,朝中又动荡起来,大臣们纷纷上奏请康熙爷立新的太子。康熙爷听得烦不胜烦,“有想推举的,就将人选呈上来吧。” 结果奏折里的人选很是统一,零星几个写了老三,其他全是推举老八的。支持老三的都是些文人墨客,支持老八的却是武将文官什么级别的都有。 四爷在朝中自然也是有些心腹在的,只不过这次他提前通知了所有人,不能提自己。没到关键时候,还是坐山观虎斗的好。 康熙爷将奏折全都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想到这些天看管胤褆的人来报,他除了叫冤,就是一个劲大叫着要推举老八为太子。老八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私底下竟笼络了这么多人。 他将推举两人的奏折分成两堆,看着悬殊的高低沉默了良久,待第二天上朝就道:“立太子乃是立国本,马上就要过年了,未免匆忙行事就等年后再议。” 这起了个头又强行要留下悬念来,众人皆是心急难耐,可谁又敢催到皇帝头上呢,一时间朝中又是乱糟糟的,各方明争暗斗。 四爷听到这话就明白了,看来这两位都不是皇阿玛中意的人选,他们底下的人越是闹得厉害胜算越低,安心看戏。 * 朝中的事传不到耿宁舒院子里,四爷忙着宫中过年的差事连着好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没空进后院,她就叫了武格格天天来玩。 武格格的院子里炭火是按份例给的,肯定是节约省着用,正好自己屋子里炭火烧得旺旺的,可以叫她过来一道享受。 白果如愿收了梅花雪回来,耿宁舒就给她泡了一杯茶,“你尝尝,这跟平时喝的有什么不同?” 这等雅事武格格从小就被家里按着培养,养出了一条品茶的灵舌头,细细一尝就察觉出来了,“茶叶还是一样的龙井绿茶,不过比之前多了一分清新,出在泡茶的水上头,是用的雪水?” 耿宁舒惊叹,“好厉害,确实是梅花上积的新雪。”古代人这方面都这么强的吗?她当初还是知道用的梅花雪,拼命去感受才咂出一丁点味儿,武格格跟四爷都能盲猜。 武格格腼腆地笑了,“我也是半蒙半猜的,书里见过几回。” 耿宁舒就将手边的梅花糕推过去,“这也是摘了花园里的新鲜梅花做的,你尝尝。” 蹭上炭火不说,还蹭吃蹭喝一条龙,武格格很是不好意思,下回再来的时候就拿些字画和补品过来做伴手礼,几次下来耿宁舒担心她把资产全送过来了,忽然想到个主意,“你有才华又饱读诗书,怎么不用来写话本子呢?” 武格格愣了愣,她还从来没想过,更没看过,“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耿宁舒将一堆话本子推到她面前,“你看几本就会了。” 这几本的书页都有卷边了,想来是她认真翻阅过的,武格格想到从前自己看本闲书都能被罚跪打手板子,更别提话本子这样在家里人眼里“不正经”的玩意儿了,就伸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 话本里的世界光怪陆离什么新奇的都有,像是飞出了这个小小的后院遨游于天地之间,她这一翻开就停不下来了。耿宁舒看到就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就忘记每次要还礼的事了。 没过几天武格格就将那一堆话本都看完了,开始埋头坐在书桌前写话本,从过来到回去都不带停的,颇有些废寝忘食的劲儿。 耿宁舒想着这样也行,没想到写了三天后她拿来一个小故事给自己看,竟真的有模有样有点意思,“这是你头一回写?” 武格格点头,耿宁舒惊了,这难道就是天赋型小说家吗? 见她微微瞪大了眼不说话,武格格有些没信心道:“是不是写得不好?我就说我不行的……” “不不不,写得太棒了,”耿宁舒将毛笔蘸饱墨汁递给她,“大大,饿饿,快写,我以后的快乐就靠你了!” 武格格被她夸得面上泛起红晕,从前她吟诗作赋费心出了佳句,长辈们为了不让她骄傲都不夸她,她还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直白炽热的夸奖和肯定,心里比喝了杯加蜜糖的水果茶还甜,立刻信心满满地继续投入创作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耿宁舒又觉得不太行,武格格埋头苦写都不带停的,这样一直坐着写东西还不把人累坏了,她又开始想新的招数。 看到核桃和白果在做女工,她灵光一闪,“咱们给吨吨吨也做件新年衣裳吧?”现代的小狗们到了冬天都有小衣服穿的,吨吨吨小可爱怎么可以没有。 武格格还没说话呢,吨吨吨先兴奋地汪汪叫起来了。听到这声音武格格哪还坐得住,立刻从书桌前抬头了,“好呀。” 耿宁舒暗笑,还好吨吨吨在她心里还是第一位的。 武格格抱起小狗跃跃欲试,“做个什么样式的?” 两人凑在一起在纸张上设计起来,先定下了一套吉利的舞狮服,耿宁舒又使坏地说要做一套小裙子,武格格看着怀里吐着舌头开心的小狗促狭地笑了。 正好核桃那边有些余下来的布料,耿宁舒那手工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负责裁剪,全靠武格格一双巧手缝制。 可惜还没做好,就到了康熙爷封印的时候,四爷得了假立马就来了耿宁舒的院子,她只好将东西全都送到了武格格那边,附赠了一大堆的炭火。 临近过年,府里开始除尘打扫装扮起来,挂上琉璃宫灯和大红的灯笼,这年味一下就起来了。 四爷担心她一个人过除夕冷清,就问她,“除夕可想一同进宫?皇玛嬷那边定是盼着你去的,也不会在宴上坐太久。” 耿宁舒想也没想地摇头,“不了,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还是自己屋里舒服。” 说到这她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后院里是不是还会摆席面?” 四爷点头,“定是有的。”虽然他这阵子都没去见过福晋,不过这都是规矩,往年每家都是这么办的,今年肯定也不会落下。 耿宁舒就拉住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能不去么?干坐着好无聊,东西又不好吃,太没劲了。” 四爷好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啊。” 小姑娘这般爱躲懒,还好侧福晋不用管太多事,否则她可能都不想做。 第103章 这请求太过没规矩,年夜饭要是不坐在一块儿吃,哪里有一家人的样子。 可四爷看着耿宁舒期盼的眼神,还是点头应允了,“好~”自己也不能留下来陪她,这点小事再不能顺她的心就枉做她的爷了。 耿宁舒见他答应了,凑近一些又小声问:“那……能让武格格来陪我过么?” 四爷挑眉看她,“学会得寸进尺了,嗯?” “那还是爷宠得好?”耿宁舒轻轻摇着他的衣角,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怎么有种被她看穿了的感觉,四爷故意板下脸,“你对她倒是比对我还上心,处处想着念着她。”他人虽然不在府里,对这边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的。 这话说的,确实没什么毛病,耿宁舒心道。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慌,瞪眼哼了一声,“爷冤枉我!在我心里爷可比她重要多了,别说是她,就是这世上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爷一个!” 男人嘛,哄哄就行了,更何况她在这地方认识的人也没几个。 这样直白大声地说出心意,饶是四爷也有些扛不住,耳廓热热的有些发红,他捏着她的小脸蛋,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不害臊。” 耿宁舒理直气壮,“在爷面前害什么臊嘛。”她都还没说什么骚话呢,这几句就受不了了? 四爷想想也是,更不害臊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个压根算不上什么。这么一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某些香艳的画面,他赶紧轻咳两声把思绪拉回来,“行,就依你。” “爷最好了。”耿宁舒把头埋在他怀里蹭蹭,笑得眉眼弯弯。 四爷手中还残留着刚才她香腮细软柔滑的触感,回到后院这些日子,她肉也养回来了点,因病凹陷下去的脸颊也重新鼓起来,捏着抱着手感都不像之前似的硌手。 他搂上她柔软的腰,“最近可吃得好?” 耿宁舒用力点头,“我才知道,原来冬天能吃着海货的。鱼虾蟹贝,随便炒炒都好吃,有道螃蟹炒年糕,拿刚打好还热乎的年糕和带黄的蟹一块大火炒到微微焦,壳子的鲜味到了巅峰,一口肥美的蟹肉加一口有嚼劲表皮带薄薄焦壳的年糕,啊,我光是想想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说起美食,她激动非常,手舞足蹈闭上眼沉浸的表情,话头完全止不住。 四爷就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目光温柔,唇边含笑。她的一日两餐、用的什么下午茶,每样都吃了几口,张连喜一点不落每天和他汇报,自然知道她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这道菜了。 不过即使听了再多次,也没有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好吃。 “爷今晚要不要吃吃看?”耿宁舒睁开眼,眼里亮晶晶的。 四爷哪能不答应,“能让美食家宁舒这样称赞的,那我定然要尝尝了。” 他竟不知道她这么喜欢吃海货,许多女子都嫌腥味太重不爱吃,早知如此去年就应该给她安排上的,也能让她早些吃到,早些这样高兴。 耿宁舒笑眯眯给他递茶,“今年新下的雪泡的,爷尝个鲜。” 四爷一下想起了去年喝到这一口时,他们之间还生疏的很,那时候哪能想到这小姑娘就这么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还住下不走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5节 他品着茶,回忆起从前神色温柔不已,那时候还看到她会折来梅花插瓶,他抬头看了眼窗口没摆花瓶,“怎么没折了梅花枝子插起来?” 白果去采雪当然不会忘记折梅花回来,只不过昨天连瓶带花一起给武格格送过去了。 可刚把人哄好呢,怎么能再提武格格,耿宁舒就没说实话,“之前开得少,就没去折,免得让想赏花的人落空。” 四爷好笑,“这种地方倒规矩起来了,爷的花园子还没有落魄到你折几枝花就秃了的地步。走,爷陪着你去。” 听到他们要出去,苏培盛立马将大氅给他披好,核桃也拿来了挡风的衣物要给耿宁舒穿戴上,结果四爷朝她伸出了手,她秒懂,将东西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亲手给耿宁舒裹上大氅,戴好雪帽,又拿了个暖手抄来捉她的手。 耿宁舒连忙躲开,“手塞在里面还怎么折梅花嘛,爷不会是只让我看看不让上手吧?” 四爷无奈只好对核桃吩咐,“给你们主子拿个轻巧的手炉来。” 他揽着耿宁舒的肩往外走去,吨吨吨以为是要带它出去玩了,很是兴奋地奔出来,只好把它也带上了。 走上了连着花园的小拱桥,众人就闻到了梅花香,四爷想起第一回对她有印象就是在这里,她想要过桥又怕滑直接脱了鞋跑。 他看了眼她的脚下,她现在可以随心换上绣鞋,再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耿宁舒不知道他想的这些,专注看花,“外头的花路过就能看见,还是留着平日里赏看吧。” 她一路扎进了花丛中去,挑着折了几枝,四爷看她折的都是红梅,就道:“里头那棵白梅开得最好,你去看看。” 苏培盛看了四爷面上还带笑,暗自感叹,主子爷最喜欢的白梅,花园里的下人们侍弄起来都是轻手轻脚的,现在竟拱手送到她面前让她折。 被精心照顾的白梅长得高大,洁白的花开了满树,在这冰天雪地里仿佛开的都是雪花。 耿宁舒左右看看,看中了一支形状完美还带了许多花苞的,伸手去摘,可它有些高,即便她垫起脚也碰不到,比划了两下刚要放弃,腰上忽然贴上来一双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升了起来。 是四爷将她抱着举高了,她难得也有了对他居高临下的时候。 “现在能够着了不?” 耿宁舒回过神来,都不需要将手伸直就很轻松触碰到了,“咔嚓”一声脆响,余下的枝条弹起,带着白梅上的雪纷纷抖落下来。 “呀。”有一小撮顺着她仰起的脖子滑到了衣领里,冰得她惊呼一声,四爷赶紧将她放下来,紧张道:“怎么了?” 里头的雪很快就化了,耿宁舒也没法再掏出来了,有些丢脸地拍了拍胸前,“没事没事,爷看我摘的这枝,漂亮吗?” 四爷哪会说不漂亮,“再摘一枝?那枝也很好看。” 两人站在满树花朵之下靠在一块交头接耳挑选着,白雪扑簌簌落在他们头上,像是共白了头。 耿宁舒的院子虽小,不过花瓶可多的很,都是四爷之前每日送花攒下来的,摘了一大捧的花用各式花器插好,屋子里顿时多了鲜活的气息。 四爷看着逼仄的屋子就有些不满意,“你这里还什么都没弄,没有过年的样子,还得再添些东西。” 耿宁舒立刻想到了那个买了新窗帘结果发现房子里哪哪都配不上它,最后重新装修了一遍的故事。 她不想多折腾,赶紧劝道:“干净整洁住的舒服就行了,前两天刚刚大扫除过一回呢,到时候贴上春联和窗花就有氛围了。” 这话提醒了四爷,他还没忘记去年她贴在外头的春联写的“吃好喝好,长生不老”,他拍板道:“那就来写今年的春联吧。” 他一声令下,苏培盛马上安排,耿宁舒看到那白惨惨的春联还是有些怵,“还是用红底吧,这个看着不太习惯。” 反正是在她的院子里用,四爷就准了。他让耿宁舒站在书桌前,自己站在她身后,抓起她的手去拿笔。 耿宁舒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他的呼吸就在耳边擦过,这姿势也太暧昧了,她蹲低了身子想钻出来道:“爷写就行了,你的字好看。” 四爷却收拢了手臂将她牢牢困住,“既然字不好那更得练了。”他自个儿写有什么意思,就得一道弄的才好。 他将耿宁舒的手握在掌心,提笔蘸了金色的墨汁,手把手领着写了个大大的“福”字,接着问她,“今年想写点什么?” 耿宁舒挺想写跟去年一样的,不过新年新气象嘛,她思考了一下道:“那就……升职加薪,早日退休!” 四爷每个字都能听得懂,但连在一块儿却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耿宁舒也没法解释,就道:“反正是对我最好的祝福。” 听到这话,他再没有多问大笔写下,结果因为不了解含义,休字写成了绣,被耿宁舒指出来之后有些窘地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重新写。 一直在底下捣乱的吨吨吨以为是给它的玩具,立马追着满屋子跑,耿宁舒就道:“给吨吨吨的窝也写上一副吧。” 四爷将她的春联认真地一笔一划写好,这才接话,“写什么?” 这可问倒耿宁舒了,她摸着下巴思索地比自己的春联更久些,半晌才说:“不如就左边写汪汪汪,右边写旺旺旺。” 这一连串狗叫给四爷逗乐了,他忍着笑意抬手写完,自己又添了一幅,“粮满乾坤肉满门,天增岁月吨增寿”。 耿宁舒看到不干了,“你早就想好了还看我笑话。”这样一对比显得她很没文化。 四爷解释道:“我也是写完你那幅以后才想到的。” 耿宁舒:……这么短的时间,这不是更侮辱人了吗? 她哼哼两声丢了笔,“不写了。” 四爷软声哄道:“好好好,写累了该吃点心了。” 白果早就提好了下午茶,很有眼力地一碟碟在暖榻上摆开,核桃则去收他们刚写好的春联。 这屋子里的书桌实在太小了,摆不下这么多张,墨迹还没有干,她只能将纸张暂时放到晾衣服的杆子上晾着,还要时时防止吨吨吨过来捣乱。 四爷看到更对这小院子不满意了,方才找花瓶的时候他看见连他赏赐的东西都没地方放,还是雪绿阁好,够宽敞。 好在等她封了侧福晋就能重新搬回去住,到时候就是名正言顺谁也无法置喙了。 三哥已经重新封王,想来自己的爵位应该也不太远了,雪绿阁还没修整过,可以先准备起来,到时候她好立刻搬进去。 看吃着糕点的耿宁舒心情好多了,四爷就问:“宁舒喜欢的院子是怎样的?” 耿宁舒不知道他心里已经在盘这些了,没有多想直接说:“能种菜的。”她上辈子真的做梦都想要个能种地的小院子,只可惜到猝死那天都没能实现。 四爷没忍住笑起来,这答案倒是他没想过的。不过她确实很喜欢采摘果实,雪绿阁的土正好也肥沃,到时候可以给她种上各种果树,再留些空地给她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第104章 四爷带着耿宁舒去花园折梅花是大白天,后院的眼睛到处都是,这么大的动静很快私底下就传遍了。 宫女太监们惊叹于她的盛宠,只恨为什么受宠的不是自家主子。 李侧福晋早早得到消息,好好打扮了一番风姿绰约地就赶着过来想来个偶遇,还没看到花园里的梅花呢,就在半路上被人拦住了。 苏培盛含笑给她打了个千儿,“请李主儿安。” 他是四爷跟前最得力的大太监,李侧福晋还是给面子的,没有直接一脚把人踹开,好声好气道:“在这碰上苏公公真是巧了,公公今儿怎么没在主子爷跟前伺候着?” 苏培盛笑道:“爷关心着后院各位主子,让奴才来看看各处布置是否妥当,有没有遗漏的。” 要是他说爷就在里头,那李氏肯定会借着给四爷请安的话头闯进去。开玩笑,主子爷正跟耿格格你侬我侬呢,自己要是放了人过去打搅了,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罚。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也都知道对方是装糊涂,只不过李氏没有苏培盛这么沉得住气。 见他没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那就是有意来阻拦自己的,她面上的笑就浅淡下来,“那就不打扰公公了,三阿哥头回见着雪,吵着闹着要看,我带着去前头赏赏雪景。” 苏培盛没让开身,依旧是笑着道:“奴才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事儿,前头路上结了冰滑倒了好几个洒扫小太监,三阿哥金贵之体不容任何闪失,要是磕着碰着奴才可怎么跟主子爷交代。” 大冷天的居然抱着孩子来争宠,万一冻着生病了能在四爷那边落下什么好?这李侧福晋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怪不得爷现在不大喜欢过去了。 他这样油盐不进寸步不让的,李侧福晋就不高兴了,即便是在跟前伺候,那也是奴才,还敢管自己这个主子的事儿了? 她都想翻脸了,好在身边还有个脑子还算清醒的田进禄小声提醒她,“主儿,这外头还怪冷的,马上过年还要带上三阿哥进宫,这万一冷着冻着了到时候岂不是让娘娘心疼?” 这话戳到李侧福晋心里头了,让三阿哥进宫是德妃娘娘亲自开口提的,如果病了就是自己没照顾好,少不得在娘娘面前没脸。再说了三阿哥可是福星降世,到时候要是再入了万岁爷的眼也是极有可能的,要是进不了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算了,既然路不好走我就换个地方赏景好了,府里又不是只有这一处的风景好。”她思考了孰轻孰重,不大高兴地斜了眼梅花林,甩手带着孩子回去了。 苏培盛处理完这个小插曲也没有立刻跟四爷说,爷一直跟耿宁舒在一块,不太方便讲,直到更衣时才单独与他汇报了。 四爷听完就皱了眉,心情眼见地就不大好。从前是看李氏疼爱自己的孩子,他才让她自己带着,可现在竟也会利用孩子来争宠了,三阿哥才多大一点,人都认不清的岁数能赏什么景? 后宫里的娘娘们惯会用这招的,童年时不太愉快的一些记忆一下翻涌上来,他闭着眼消化了好一阵子才出去。 外头耿宁舒正陪吨吨吨玩耍,玩累了就照看着它喝水,倒是把它当孩子一样疼爱。他还记得宫里有些娘娘会专门找那种会说话的鹦鹉来养,逼着它们学好多吉祥话和动作表演来博皇阿玛的欢心,她却从来都没有让吨吨吨这样对自己做过。 四爷的眉眼逐渐柔软了下来,她要是有了孩子,想来也会是个好额娘。 他想起前两日太医来看过,她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随时可能会怀上,这给了他莫大的鼓舞,连着几个晚上都非常努力埋头苦干。 耿宁舒刚开始还觉得他是不用上班所以精力特别好,后来发现他就跟发了疯的牛似的,每天就知道耕耘,一天都不带歇的。 社畜都不带这么加班的,五天之后她实在受不了,用完膳喝杯茶就迫不及待把人往外送,“年关这么忙,爷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吧,就不必陪着我了。” 四爷哑然失笑,明明是她赶人还要拿自己当借口,他偏偏坐着不动,“公务哪有陪你重要?” 还带这么耍无赖的,耿宁舒又道:“头忽然有些疼,怕是没法伺候爷了,爷还是请回吧。” 四爷哪能不知道她是演的,有意逗她,“头疼可不是小事,需得找府医来瞧瞧,喝两剂汤药才行,苏培盛……” “哎呀!”耿宁舒哼哼,直说了,“今儿你不许留宿了,我要休息,我好累!” 四爷早就看出她想干什么了,看她炸毛的样子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那爷就陪你休息,好好睡觉。” “是我一个人,休息。”耿宁舒强调。 她才不信他会老实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现在说得好好的,到了床榻上肯定又换了副说辞,她之前又不是没见识了,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出去了。 外头的下人们都快把脑袋低得埋进胸口去了,这满院子也只有耿格格敢把主子爷往外头赶了。 自从四爷痊愈之后,但凡踏足后院必去耿宁舒那边留宿的,难得有一次天黑了还走出来,各院子都是激动万分,纷纷把灯点得光亮,赶紧梳妆打扮等着。 可没想到他谁那都没去,直接大步回了前院,后院的芳心碎了一地,爷宁愿独自睡下竟都不愿去她们的院子。 李侧福晋院子里的碎瓷碗就没停过,“那小贱人到底使了什么下作手段,给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日日勾着爷不说,还不让爷到别处来!” 她不会承认是四爷自己不来的,肯定是别人的错。 田进禄给她捶着腿,“主儿您可消消气,那起子轻浮的东西怎么值得您这样动肝火?三个小主子都是您肚子里出来的,主子爷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您呀。这后院里头,还有人比您更着急上火呢。” 他边说,一双绿豆眼就往正院的方向瞟。 想到比自己这儿还要冷清的正院,李侧福晋心里憋着的气就散了一大半,四爷惦记孩子时不时还会来西院一回,可正院却是路过都不迈进去的程度。 “呵,”她嗤笑一声,“蜘蛛丝儿都快把正院的门封住了吧。” 福晋最近过得确实是糟心,每日忙着操持府中过年的事务又忙又累不说,娘家还总来问她肚子什么时候能有动静。宫中的变化让他们又燃起了一些心思。 她向来好强,从来对娘家就是报喜不报忧的,说不出四爷不留宿她怎么能怀上的话,只能拿过年事忙来搪塞。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烦躁地整夜整夜睡不着,气色愈发差了,连带着脾气也日渐急躁起来,成天拧着眉头松不开,都皱出一条深深的竖印子。 正院的下人们干活都提着十二分的心思,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惹得主子不高兴受罚,偌大的院子里空气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6节 全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只不过以她对福晋的了解肯定接受不了,所以才一直没说。现在眼见福晋消沉下去,她试探道:“要不给东院那边送些东西?” 这次他们闹别扭的症结不就在耿氏身上,只要福晋做出个软下身段跟那边示好的态度给主子爷看,让爷消了气,两人的关系就可以回温了。 果然福晋一听眉头皱成了个“川”字,“要我堂堂一个正妻去跟个妾室低头,不如将我这嫡福晋直接拱手送她好了!” 她这样生气激动,全嬷嬷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福晋息怒,是奴才思虑不周。” 福晋不悦地摆摆手让她下去,“叫瑞香进来给我按按头。” 全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应声退下换人。瑞香在外头已经听到了主子发火的动静,战战兢兢进来,小心地搓暖手按起来。 她的手劲太轻,其实按得并没有全嬷嬷舒服,可福晋现在实在不想见到全嬷嬷的脸,自己现在就剩正妻的这点尊严在了,再折腰还能压得住整个后院吗?李氏怕是第一个跳到自己头上乱踩的。 不过就算耿宁舒再得宠又如何,还不是没有进宫过除夕的资格?想到这里,她稍稍觉得扬眉吐气仰起了头,颇有安慰。 后院女子再次来正院请安的时候,福晋就交代了,“除夕我和李侧福晋随爷一块进宫,府中也摆了宴席,到时候就由宋格格领着各位姐妹过。” 四爷看重耿宁舒,可按资历还是宋氏为先,她这么在规矩上做挑不出错来,即便主子爷问起也是有道理可依的。 说完她就去看耿宁舒的脸色,想在上面看到失落和不满,可没想到她脸上一片平静,像是听了件完全无关紧要般。 核桃感受到福晋斜过来的视线,都为她觉得尴尬,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格格早就收到了去宫中赴宴的邀请只是自己不愿意去,府中的宴席更是完全不想挨边吧? 武格格也有些诧异,耿宁舒前两天已经告诉了自己主子爷答应她们俩除夕可以在东院一道过的事情,她还以为连自己都知道了的事,福晋定然是早就知晓的。 可现在这么一看,四爷竟还没告诉过福晋? 武格格立马紧张地看向耿宁舒,她不会就是等着这个场合当众说出来,好给福晋个没脸吧!她确实是胆子大到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 第105章 武格格担心极了,将茶碗轻轻碰了下她的,轻轻“叮”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冲她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耿宁舒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着回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是可以当众给福晋难看,但没必要,出这个风头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好处,口舌之争和面子上头占据上风都是虚的。 耿宁舒没有让四爷立刻通知福晋,只是怕她有时间暗中又搞出什么事情来破坏了自己的安排罢了。 现在这样一来倒有点尴尬了,到时候再跟她说倒显得自己是因为没有得到办宴的机会生气了,故意不去似的。 不过管她会怎么想呢,反正四爷知道内情就可以了,耿宁舒依旧云淡风轻地坐着。 被委以重任的宋格格也没有分毫被看重的喜悦,她只觉得气闷,福晋这是拿自己当刀子使呢。看钮祜禄氏没指望了,又把自己搬出来。 她瞥了眼耿宁舒,正好看到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一脸怎么还没结束的表情,心下一轻,“福晋所托,奴才自当尽力办好。” 钮祜禄格格看着宋格格行礼的背影很是失落,上次负责办宴风风光光的还是自己,转眼就换了别人。再一想到自己日以继夜的也才抄了几十卷的经,除夕夜就是自己被责罚的日子,她更是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李侧福晋也一直关注着耿宁舒这边的动静,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掩嘴笑起来,“哟,咱们后院现在不是耿格格一手遮天么?我还当这回怎么也轮到耿格格当家做主了。” 耿宁舒轻笑一声,“我都没觉得福晋这安排不妥,李侧福晋倒心疼起我来了。” 嘲讽她多管闲事?李侧福晋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谁知道你表面服从,背地里会不会跟主子爷告状呢?” 耿宁舒看着她道:“我要是有什么不满意都是当面报复回来的,这点李侧福晋应该很清楚吧?” “你!”李侧福晋怼不过她,看到武格格目露关心地看着耿宁舒就拿她来说话了,“有些人怕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一个格格罢了,还值得上赶着去巴结。” 武格格低下头没出声,这种后院的争风吃醋她向来不参与,有这心思还不如多想想给吨吨吨做点好吃的,再写两段故事的呢。 耿宁舒面上的笑意冷了些,“好歹人家读了书,不像有些人,书没读过两本脑子也不好使,更惨。” 武格格连忙给她使眼色,让李氏说上两句又不会掉块肉,没必要为了自己跟李氏对上。 耿宁舒却觉得非常有必要,这些人折腾不了自己,八成就会拿跟和自己交好的武格格来出气,武格格又是个不惹麻烦的,可能就认了吃个闷亏,她现在就要告诉这些人,自己会为她出头的,别打这种主意! 家世不好一直是李侧福晋的心病,她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字,从前在阿哥所时没少被其他女眷嘲讽,这下被戳中了痛脚,“耿氏你竟敢骂我?!” 耿宁舒笑了,“有吗?我又没点名道姓,李侧福晋您激动什么呀?” 李侧福晋更气了,偏生还找不出她的错处来,只能凶巴巴地放狠话,“你给我等着瞧,我就不信你能靠嘴皮子功夫嚣张一世。” 耿宁舒的笑容更灿烂,“那李侧福晋可要保重身体,我比你年轻了十余岁,您要等着看到这一天才好。” 李侧福晋气得都快厥过去了,“耿氏你以下犯上,还真当我不敢动你?现在就给我跪下磕头认错!” 耿宁舒一点不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李侧福晋可想清楚了?我还记得上一回您也是罚我跪,就跪在外头的鹅卵石上。啧,虽然已经过去好久了,我依旧是记忆犹新呢,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李侧福晋神色一顿,自己怎么会不记得,那回她跪了没一会儿就晕了,四爷回来后把自己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爷就不怎么进自己的院子了。 那时候的耿氏还没得这样的盛宠,四爷的反应就这么大,要是现在再跪,耿氏再装个晕……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怎么能收回来,这么多人看着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给我跪!”李侧福晋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硬是挤出三个字来。 福晋觉得脑仁更疼了,就李氏这个脑子还想跟耿氏过招,她出来打圆场,“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一团和气才能家宅安宁。” 要是耿宁舒真的被罚跪,四爷是会教训李氏不假,可也会怪罪自己这个福晋没有从中调停,毕竟她们俩是当着自己的面发生冲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为了李氏被爷责怪实在没这个必要。 “后院里最要紧的就是和睦相处,临过年了更应当如此,不给主子爷添麻烦。”她摆摆手让众人散了,李氏实在要耍威风,就到外头去耍,别在自己眼前。 李侧福晋有了台阶下,心里其实也松了口气,不过面上是不能显出来的,扶着田进禄的手狠狠瞪了耿宁舒一眼趾高气扬地先走了。 武格格和耿宁舒一同往东院走,心有余悸道:“下回别为了我跟李氏顶着了,她毕竟占着侧福晋的名头,难免吃亏。” 耿宁舒拍拍她的手,“我心里有数,你看福晋不是出来管了么?”福晋就算是再讨厌她们两个,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法不出手调停。 说起福晋,武格格就问:“咱们不参加除夕宴的事,她还不知道?” 耿宁舒摇了摇头,“不太清楚,爷说会和她讲的,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吧。” 要是让她知道实情,肯定又要担心自己,还是来个善意的小谎言好了。 武格格这才放下了心,与她说起了昨日一起看的话本子。 * 四爷今儿出门找十三爷喝酒去了,聊得尽兴夜深了才回府,一进门就听说李侧福晋那边请了府医,说是大早上胸闷气急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 张连喜就把今早她们请安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点不落地给他复述了一遍。 四爷好笑,“李氏那么厉害的嘴,也算是遇上对手了。” 苏培盛低着头听着,竟是丁点没有责怪耿格格以下犯上的意思,还隐隐有些骄傲的得色。 这话没人能接,四爷又问:“府医怎么说?” “府医他还没回来,”张连喜老实答道:“李侧福晋哭着不让把脉,说气死她正好给人腾位子什么的,西院大太监急得不行来问了好几回,想请爷去劝劝。” 很明显就是想让他过去看她,然后趁机告耿宁舒的状。这样的招数在他还是个十岁出头愣头青的时候还会上当,现在要再上钩岂不是这些年的岁数都白长了。 大格格已经大了,过两年就要议亲,要是学着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东西,以后出阁可怎么是好。 四爷冷声道:“你过去一趟,告诉她要是真生了重病就好好养着,到时候由福晋带着孩子们进宫也是一样的。” 他挥退上来更衣的宫女,没在前院多停留,直接朝着耿宁舒的院子去了。 李侧福晋本来翘首以盼四爷能过来,结果只等到一个张连喜,听到传话她一惊,立马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没有了,乖乖让府医把了脉。和耿氏的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孩子们。 耿宁舒刚洗好澡,趴在暖榻上晾头发,核桃拿干帕子一点点吸干发上的水分,听到小高子请安的声音她也没起身,歪过头问他:“爷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来看看我们今日大展威风的耿格格。”四爷说着先去更衣了,免得身上裹挟的寒气冻着她。 他来这边很是勤快,几乎是半住在这边了,柜子里备着好几套他的常服和寝衣。 耿宁舒没搭理他,自有他跟前的宫女会伺候他更衣,等他过来了她才小声哼了一记,“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的时候更威风?” “我太信了,”他拿热帕子仔细擦过脸和手才去牵她的手,柔软温暖的,心里的不痛快就被抚平不少,“怎么跟李氏吵起来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耿宁舒登时挑了眉,“怎么,心疼你的侧福晋给她出气来了?” 四爷伸手轻轻拧了把她的脸,“你这张小嘴不仅吵架厉害,胡说八道也是厉害得很,我这不是担心你又受罪?”上回的膝盖上的青紫养了好一阵子才褪下去。 耿宁舒本就是故意跟他使小性子,顺势蹭了蹭他的手,嘟了嘴,“那说明爷宠我宠得还不够多,否则她们哪里敢对我动手让我受罪。” 四爷失笑,这歪理一套套的,“到最后还是我的不对了?” “那我就伺候格格赔罪吧。”他接过核桃手里的帕子为她擦拭起来。 他这双大手是拿惯了大刀弓箭的,还是头一回侍弄起姑娘家的秀发,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到弄疼了她,仿佛是在打理一件易碎的宝物,一下一下擦得很是缓慢,核桃在旁边看着都为他着急,这要弄到什么时候。 好在屋里烧着热烘烘的炭盆,她的头发很快就干得差不多了,发上茉莉花味道的发油香味飘散开来萦绕鼻尖。乌黑的发如同柔软的丝从他指尖滑落,连带着心尖也传来微微的痒意。 耿宁舒半眯着眼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四爷低头吻在她的发间,嗓音带着几分暗哑,“我伺候格格就寝。” 窗外又起了风,凌冽霸道地像是要揉碎枝头嫣红的梅花。 第106章 到了除夕这一天,福晋想着终于要见着四爷了,心情大好地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 可还没见到他人呢,就先等来了苏培盛,以及耿宁舒和武格格不参加家宴的消息。 四爷一点跟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临到头了给个通知。当着苏培盛的面福晋笑得宽和大量,等人一走她立刻把手中选好的珠钗拍到了桌上,“她这是给我甩脸子?” 更生气的是,“爷竟还纵着她?” 随着福晋的声音尖利拔高,几颗圆润泛着光泽的上好珍珠从妆台上跌落,四散在地。 全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福晋本来特意安排了宋格格来主持家宴就是故意气耿宁舒的,要是她当众甩脸子,更是能让主子爷知道她不守规矩无理取闹。 可她没想到耿宁舒最后的确如她所愿甩了脸子,被气到的却是她。 全嬷嬷嘴唇动了两下,还是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上回自己给福晋出了那个不中听的主意之后,她着实冷了自己好一阵,要不是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能用,自己可能已经被换掉了。 至此她也不敢再轻易提自己的考量了,姑娘大了主意也大,已经不是府中那个遇上事情就哭着问自己该怎么办的小丫头,而是掌管贝勒府后院的嫡福晋了。 全嬷嬷只能挑些她喜欢听的话来说,“福晋消消气,就算再得了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个上不了玉碟的格格,压根连进宫过年的资格都没有。” 福晋之前也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只不过她最近不这么想了,“现在爷只是个贝勒,自然是无法,可往后呢?” 就算四爷只是封个王,都能将耿氏抬成侧福晋与自己比肩了,要是再走上更尊贵的那条路,怕是连自己站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福晋捏紧了手中只剩下零星几颗珍珠的珠钗子,指节泛白,抿着唇半晌闭上眼睛道:“给额娘带话,我好久没见着妹妹们了有些想念,让她从族内找个貌美性子活泼的姑娘,拜年的时候一道带到府里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7节 全嬷嬷大惊,福晋这是觉得自己没指望再怀上,想找个人帮她生一个有乌拉那拉氏血脉的孩子啊。 宫里德妃不喜福晋,自然也不会再指个乌拉那拉氏的人过来,只能她自己想办法将人带进府了。可这样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八成是要走偷摸爬床的路子。 全嬷嬷不想看到她作死,踟蹰道:“之前苏氏……怕是主子爷不喜这样……” “让你去你就去!难不成嬷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福晋不耐烦地用力拍了记桌子打断。她下定这个决心也很艰难,心里正不痛快呢。 全嬷嬷顿时噤了声不敢再说,缩着脖子下去了,出了屋子才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挑的姑娘再美貌能美得过耿格格去吗?就连福晋自己都笼络不住主子爷,其他人又有什么指望呢,到时候不过是姐妹聊凑在一块做一对怨妇罢了。 这样主动送上门的女子连格格都没资格做,只能当个永远出不了头的侍妾。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断了同族妹妹的一辈子,福晋的心是越来越狠了。 全嬷嬷拢着手往外走,想着等过了这个年,自己也该回乡养老了。 * 耿宁舒的小院子里也来了人,张连喜一脸喜气地送来了两箩筐东西,“主子爷说,您自个儿过也得是热热闹闹的。” 吨吨吨冲上去挨个闻了闻,兴奋地汪汪叫。耿宁舒上前看了眼,一筐装着坚果糖果,一筐是烟花炮仗。吃的玩的都有,四爷想得还挺周到,不过…… “这根糖葫芦树是怎么回事?” 跟在后头的小太监手里边,还握着一颗扎满糖葫芦串的稻草靶子。上面不止有普通红山楂款式的,还有黄澄澄的橘子瓣,紫红色的葡萄粒,甚至是什锦水果的,全都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很是精致漂亮。 张连喜笑得愈发讨喜了,“主子爷说听您之前提过这些不平常的糖葫芦样式,就命奴才寻了人特意给您做的。” 耿宁舒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也许是某次在街上逛的时候顺嘴这么一说?也亏得他还记得。 她拿着稻草靶子轻轻一转,五彩缤纷的糖葫芦就在眼前跟走马灯似的旋转起来,眸中也是波光流转。 让人把东西搬进去,耿宁舒拿了个红色的荷包亲自递到了张连喜手里,“这一年辛苦张公公照应了,祝公公新年步步高升。” 张连喜手里不动声色地一颠,足有二十两,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格格太客气了,也祝格格新年日子更加红火,万事顺意。” 核桃也跟着递了两个银角子给他身后跟的两个小太监,两人俱是受宠若惊,出了院子就忍不住感叹,“耿格格真是大气。” 另一个就道:“咱们哪有这等脸面,都是托了张哥哥的福!”说着就把银角子递上去,孝敬他。 张连喜面露得色,耿格格这么得宠还给自己做脸,着实是让他心下快意,就道:“既然是耿格格给你们的,那就揣着吧,以后干活利索点就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东院里的差事可得仔细着点儿。” 他提步就往钮祜禄格格的院子去了,当初是他来发的抄经任务,现在时间到了也应该由他来查验。 张连喜进门的时候,钮祜禄氏还埋头在书桌前呢,比起之前见到的时候,她瘦了一大圈,颧骨都凸了出来,头发也干枯盘着有些凌乱。 钮祜禄格格听到声音眯着眼睛看了才认出来人,连忙起身,“张公公好。” 张连喜直接问:“不知格格可完成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抄到眼睛都快瞎了,也只有一百卷出头。 钮祜禄氏将写好的经卷交给他,顺势塞了一个银锭过去,“自从得了主子爷的重托我一刻都没有停歇,还请公公帮我美言几句。” 张连喜收了银子,美言却是没有的,将那些经卷带到了四爷跟前如实回禀了,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四爷冷淡道:“这么久了还没抄完,想来是不大尽心,那就让她继续抄,什么时候抄完再出门吧。”竟是变相将给她禁足了。 对于差点害死耿宁舒的人,他恨不能直接砍了,既然暂时不能杀,那就先让她别出现在自己和宁舒的眼前碍眼。 四爷起身出门,特意交代张连喜,“看好东院,要是出什么岔子,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张连喜脖子上一凉,忙道:“主子爷放心,奴才就是舍出这条命去,也不会叫耿格格掉一根头发丝儿!” * 武格格用了早膳才到东院来,做客自是不能空手的,她递给耿宁舒一本封皮画着山水画的本子,“前些日子写得最得意的新话本,一直没给你瞧,就等着这时候给你。” 这礼物可送到耿宁舒的心上了,她欢喜地接过来,“今晚你想吃什么管够!” 武格格还把做好的两套小狗的衣服带过来了,“我看着吨吨吨这两天又胖了,先穿上试试,要是尺寸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小高子抱着吨吨吨先给它换上了那套大红大绿的舞狮服,脑袋大身子轻的,它一下地就不自觉地摇头晃脑起来,跟真的小狮子似的,可爱极了。 耿宁舒忍不住称赞,“真喜庆,足不出户也能见着舞狮了。” 还有套是带纱的飘逸小裙子,跑起来轻纱随风飘动,配上吨吨吨一身雪白的毛仙气飘飘的跟小仙女似的,把大家都逗笑了。 这两套都是穿着好玩的,不能长久穿,武格格另外做了件朴实的小棉袄,这个舒舒服服的吨吨吨最喜欢,穿起来行动自如也不会难受。 耿宁舒将菜单递给她,“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菜,再加几个。” 今年的火锅是想吃就能吃上,已经不稀罕了,再加上她今年能敞开了点菜,年夜饭就回归了原来的传统样式。 武格格看着这一长串的单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全都有,“够了吧?再加吃不完了。”现在点的这些都不一定能吃掉一半。 “你就加吧,没事儿的,”耿宁舒很有信心,“我跟袁大厨说过了,菜量不用很大,讲究一个少而精,可以留着肚子多吃几样菜。” “再说了,年夜饭不都讲个年年有余吗,吃剩一些也没事,明天接着吃。” 盛情难却,武格格想了想,“那就再加道香辣烤猪蹄吧。”上回耿宁舒拉着她用的夜宵就吃的这个,她唇齿留香,念念不忘。 耿宁舒在单子里加上,目光瞥到最底下的饺子,忽然来了兴致,“要不下午我们一块包饺子吧?” 这是除夕夜的保留节目了,她在现代时一直没有机会做,只能在电视里看看画面感受,现在可以了。 武格格被她感染得日渐开朗,什么没做过的事情都愿意去尝试,两人一拍即合。 听说她们要从和面开始全部亲力亲为,袁有余赶紧过来帮忙,反正家宴没有主子在,菜品让底下的徒弟们做就可以了。 两人很认真地根据他的指导加水放面粉,柔软的触感让耿宁舒有种捏泥巴的感觉,玩得很是高兴,揉面的时候手都揉酸了也没有假手于人。 之后将面团搓成条切成小块都很容易,直到擀皮这一步,难倒了她们,不是擀破了就是奇形怪状的。眼看再这样下去估计年都过去了还没吃上饺子,袁有余赶紧道:“不如格格们负责包,奴才负责擀皮?” 耿宁舒觉得自己确实不是这块料,点头应了,毕竟包才是最有仪式感的一步。 要用到的馅料袁有余早就已经在膳房里备好直接带过来,是耿宁舒最喜欢的虾仁冬笋馅儿。武格格没包过饺子,刚开始做了两个露馅儿的,不过她的手巧又学得快,很快就包得像模像样了。 耿宁舒就不行了,心太黑,每次将馅儿放得都要满出来,得花好大功夫还要额外在皮子上沾点水才能包拢,捏到最后以后完全没有饺子的形状了,跟个大冬瓜似的。 白果没忍住笑,“格格你这是在做有褶儿的包子呢?” 耿宁舒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能煮的熟吗?” 袁有余连连点头,“能的能的。”主子包的,他就是花再大的力气也得给它弄熟了。 一排排白胖鼓囊囊的饺子在桌上整齐摆着,耿宁舒看着非常有成就感,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主意。 第107章 过年的饺子里怎么能没有彩头呢? 耿宁舒兴冲冲地叫核桃,“去找几个铜钱出来,正好包在里头,到时候看谁运气好能吃到,我有礼物送。” 抽奖游戏可是公司年会必备,在这儿也不能少。 核桃没去拿铜钱,而且进到里间在装宝物的匣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出来两个小巧的金如意,“格格,讨吉利的话用这个是不是更合适?” 耿宁舒拍拍脑袋,“对对对,这个更好。”平时吃喝用度都是四爷出的,她许久没用钱,抠抠搜搜的都快忘记自己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是要吃到嘴里的东西,她拿来酒精给金如意浸泡了一会儿仔细消了毒,这才包进胖嘟嘟的饺子里。公平起见她又做了好几个模样差不多的饺子放在一块,还打乱了摆放的顺序。 她们一道做了八十八个饺子,等全部做完天色也暗下来,外头街上陆续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来,这是各府邸年夜饭开始的意思。 贝勒府的正经主子们全都不在,后院的家宴前开始就没放炮仗。辞旧迎新的大日子,就连被禁足的郭氏、马氏,还有要继续抄经的钮祜禄氏也被允许出来放风了。 宋格格直接引着她到了自己对面的位置坐,钮祜禄格格站着没动,扫视一圈,发现桌子的数目不对,少了两张。 她正奇怪宋格格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呀,就听到她跟众人解释道:“耿格格和武格格今儿有事,就不来同我们一道乐呵了。” 钮祜禄格格眼神一闪,耿氏是因为福晋没把今天这事交给她来办才闹脾气不来吧。 她装出好奇的样子小声地试探道:“比吃年夜饭还重要的事儿,很麻烦吗?需不需要我们去帮忙?” 宋格格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也清楚她早就投靠了福晋那边,就垂了眼,笑容里带上了几许勉强干巴巴道:“应当不用吧。” 看她这模样钮祜禄格格心里就有数了,为她打抱不平道:“唉,再得宠也不能这样使小性子让人难堪呀,您还是最早入府的姐姐呢,真是让宋姐姐受委屈了。” 宋格格听到这幽幽叹了口气,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明事理就好了。” 对于钮祜禄氏的挑拨,她面上应付着心下却是冷笑,难怪跟福晋能凑到一块去,都是惯会拿其他人做刀子的。 福晋出门前派瑞香通知了耿宁舒要缺席的事,芳儿转头就来挑唆说,“那耿格格没抢着这差事眼红的很,就拉着人不来,就是想给您一个没脸呢。” 宋格格当场假装气愤交加,心中跟明镜似的,耿宁舒压根就看不上这差事,再说了,她有爷那样的盛宠,跟自己这个无宠的人有什么好争抢的。 比起耿宁舒来,福晋和钮祜禄氏才是真正想害自己的。 宋格格与钮祜禄氏虚与委蛇了一阵就开宴了,下人们将菜一道道端上来,暂时断了钮祜禄氏凑近说话的机会,她夹起一只鱼丸尝了,味道不如上次家宴的好,可她却觉得高兴。 能看到福晋不痛快,她可爽快极了,连这桌子滋味一般的饭菜也觉得可口了许多。 这边吃上了,耿宁舒院子里的年夜饭也正式开场,袁有余亲自盯着膳房的工序,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满了一大桌,保证每道热菜到了桌上都还是热气腾腾正正好的。 他还特意准备了几块水煮肉和一根大骨,好让吨吨吨可以跟她们一块吃。 吃年夜饭大餐怎么能没有酒水呢,耿宁舒有点嘴馋了,葡萄酒的度数有些高,之前做的桂花米酒正合适,她搓搓手,“核桃给我来杯米酒吧。” 武格格听到也跟了句,“我也想尝尝。” 有人一起喝当然就更好,耿宁舒还问了其他人,“你们要不要也来点?” 他们都连连摇头拒绝,喝了酒还怎么办差事,于是只有两位主子一人倒上了一杯。 举杯轻轻碰了记,武格格小小抿了一口,入口甜甜的像是糖水般,又带着馥郁的花香,是从来没有喝到过的滋味。 书中诗词里有非常多痛饮三白的描写,可她从前读的时候对酒的味道只能光靠想象,现在真正喝进嘴里品尝过才算是能领悟到。 武格格想不到自己进府还不到一年,尝试过的新事物已经比过去在家中的十几年都多了。 这回也给核桃他们支起了一个单独的小桌子一道吃,小屋子里里头热气腾腾香味飘飘,笑声也是朗朗,比起家宴那边要快活多了。 欢声笑语中重头戏饺子上来了,耿宁舒看了看还是挺完美的,都没有破皮的,她又强调,“大家吃的时候小心些,别把牙崩了。” 虽然包的模样不太好看,但是味道是没的说,蘸点辣椒醋更是绝了,她连着吃了好几个。可惜没吃出金如意来,她觉得很合理,自己从前就脸黑的很,公司年会没一次中的,没道理穿越一回还能换运气的。 旁边的武格格慢慢吃着忽然皱了眉,咬开一个口子的大饺子里露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中奖了!”耿宁舒笑得比自己中了还开心,“看来你明年肯定大吉大利,这金如意就是彩头,你擦擦干净收下吧。” 武格格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就没多推辞,想着新年再送回礼就是了。 耿宁舒夹起碗里最后一个饺子探头去看其他人的情况,忽然“哎哟”一下,她毫无防备磕着牙了,一低头,金如意直接从饺子里滑落掉进了碗里。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8节 金子和瓷碗碰撞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竟是让她吃到了另一个。 她还没反应过来,白果先笑起来了,“两位格格好运道,新年定是福气满满,心想事成,事事如意的!”其他人嘴里的吉祥话也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就两个金如意,还偏偏就她们俩吃到了,耿宁舒哪能不知道是她们动了手脚。刚才是核桃给她们分的饺子,她挑起看过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做的小动作。” 核桃抿着嘴得意地笑,她前脚刚包好自己后脚就飞快在饺子上做好标记了,没人不喜欢自己撞大运,这种能让格格开心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做。 既然两个彩头都已经出现,耿宁舒掏出了几个小荷包递给其余的人,“这是没拿到彩头的安慰奖。”人人都有奖才高兴嘛。 几人打开一看,里面是条精致的小银鱼,做得活灵活现的,不是特别贵重,他们就没有心理负担地开心收下了。 袁有余做的菜味道是顶尖的,再加上这样好的氛围,所有人都吃撑了,索性先一道去了花园里放烟花消消食。 四爷出手买的必是精品,有飞天的地上窜的,各种新奇的样式让他们看得过瘾,引来阵阵欢呼,吨吨吨更是兴奋地满园子到处窜。 武格格跟耿宁舒坐在水榭中晃着脚看着,她从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过上这样一个开心放松的年。不用跟着家里人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坐着守岁,也不用在意坐姿和所有规矩,只要自己舒服自在就好了。 她刚才在席上喝了好多杯米酒,这东西度数虽低但毕竟还是酒,后劲慢慢上来,她很快有些晕乎乎了,在五光十色的美景下,她看着身旁那张美丽得仿佛天上仙女的笑颜,感觉自己轻飘飘飞上了九重天。 能在贝勒府里遇上耿宁舒,武格格觉得这是嫁进来最开心的事了。 耿宁舒只觉得肩头一重,转头看过去武格格已经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脸上是满足愉悦的微笑。 “就这点酒量刚才还想再喝两杯呢,”她好笑地给武格格拢紧了大氅,“小高子你把武格格送回去吧。”大冬天的在外面睡容易冻着。 又叮嘱武格格的宫女素月,“回去多喂她喝些水,不然明日起来该难受了。” 耿宁舒也看满足了,回了院子,等小高子送完人回来,就提前给每个人发了大红包,这次是足足五十两的大包。 核桃看完就瞪圆了双眼,紧张地要还回来,被耿宁舒抢先拦住了,“今年比起去年的日子好过多了,这才多发了一些,一年就一回,就别推辞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了,底下的人也该好过些才是。 小高子去年过年的时候还没过来,没经历过这一出,惊呼道:“这、这是不是拿错了!” 白果笑眯眯拍着他的肩膀,“跟着格格有肉吃,你就收下吧。” 小高子激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谢格格赏赐,奴才今后为格格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快扶他起来,”耿宁舒赶紧道,“平日里干好自己的活儿就可以了,哪有这么严重。” 虽然在这个时代自己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可对于她来说,他们不过就是打份工而已,不用这样。 今年有了小高子,他们刚好凑足四个人可以打麻将了,三人拿着五十两都有些烫手,想要输回去一些,哪知道耿宁舒只打一两文的,再怎么给她喂牌点炮也输不到哪里去。 快乐游戏之下守岁的时间就过得飞快,随着耿宁舒一声铿锵有力的“碰!”外头也是“砰!”得一声,漫天烟花炸开,新的一年到了。 耿宁舒唇角弯弯,这是自己在这里过的第二个新年了。 最少还有八十个可以过! 在这一刹那,还在宫中的四爷也和她抬头望着同一片天空,从不许愿的他这次默默在心里诚挚许下了新年的愿望。 “愿她平安健康,每天快乐。” 第108章 宫宴一散,四爷就披星戴月赶回来了。 到了门口他将马鞭一丢,就问来迎的张连喜,“府中今日如何?” 张连喜哪能不知道他问的重点是什么,先回了句“一切都好”,紧接着就着重将耿宁舒今天做的所有事情汇报了一遍,“耿格格很是高兴,院子里的笑声就没停过。” “差事办得不错,找苏培盛领赏。”四爷提步直接往东院过去。 这个点耿宁舒已经睡下了,不过核桃想着这样的日子主子爷多半是要过来看看的,就留了盏小灯,屋里还飘着桂花米酒幽幽的香气。 还喝上小酒了,想来确实是高兴的,他的眉梢不由也染上了几分喜悦。他抬抬手,制止了想要叫醒她的核桃,快速洗漱完动作极轻地上了床,躺到她的旁边。 耿宁舒在厚实的被子里窝成了一团,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像只冬眠的小熊,可爱极了。她喝了不少的酒,脸蛋红彤彤的像是枝头熟透的海棠果般诱人,睡着了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他没忍住俯身在她的唇角亲了一小口。 在外头时那些寒冷警惕的情绪一下全都消失了,有她的地方就充满了温暖愉悦的。这一年有她,日子仿佛是加了蜜糖的香甜,四爷撑着脑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握住她的手安心睡了。 一夜安稳好眠。 大年初一四爷要去宫中拜年,天没亮就起了,耿宁舒也被核桃叫起来,年初一是万万不能睡懒觉的。 她睡眼惺忪地任由核桃白果给她换上了新衣服,是件杨妃色的云绸宫装,用织金镶边,上头绣着吉利喜庆的喜鹊登枝图案。 娇嫩的颜色越发显得她肌肤白皙,光是站在那里就如珠玉般泛着柔柔的光泽,比起去年这时候更加娇艳欲滴了。 想到是自己浇灌出来的这朵人间富贵花,四爷心情颇好,“膳房这阵子伺候得不错,苏培盛,赏。” 方才还迷糊着的耿宁舒顿时瞪眼,“爷这是说我胖了?” “怎么会,”四爷好笑地轻捏她的脸颊,软乎乎的,心里也柔软下来,“这不是听说咱们耿格格昨晚上吃得高兴么?” 耿宁舒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对了,我昨天包的饺子还冻了一些起来要给爷尝尝的,白果你去膳房说一声,让他们快点煮了送上来。” 苏培盛就在旁边笑,“格格放心,袁有余已经送过来了。” 四爷故作惊讶,“原来那是饺子?我还以为今儿这么稀奇吃的煮包子呢。” 耿宁舒撅起嘴哼哼,“你不吃我自己吃。” “吃的吃的。” 他坐到桌前尝了一口,虽然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味道真不错。” 耿宁舒得意地挑眉,“那是当然。”她昨晚吃过饺子,现在就端了碗清粥配着小菜用了,清清肠胃。 核桃在旁边笑,袁大厨亲自调的馅儿,擀的皮,滋味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四爷很给面子地把一整碗饺子全吃完了,耳边忽然响起了铃铛声,他转头看去,是吨吨吨穿着自己的舞狮衣跑过来了。 小脑袋一晃一晃,矮墩墩的一只,把四爷逗得哈哈大笑,“苏培盛,给小高子也封赏。” 这可把小高子给激动的,都结巴了,“谢、谢爷赏赐。” 自己在前院埋头干了这么多年也没被主子爷正眼瞧见过,来这才一年不到,爷不但认识自己还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这让他心中格外澎湃。 耿宁舒打个哈欠,“爷的心情这么好,一大早到处赏。” 四爷笑起来,“那必然少不了我们耿格格的。” 给她的压岁礼他早就准备好了,苏培盛立刻捧上一个樟木箱子来,里头装着一排金元宝和一套上好和田玉石雕琢的首饰。 耿宁舒喜滋滋的挨个看过去,在他脸上亲了口,“爷真好。”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全低下了头,四爷虽然对她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亲密已经不觉得稀奇了,还是禁不住耳根泛红。 耿宁舒让白果端来一个食盒递给他,“这是我新做的点心,叫奶油泡芙,松软不费牙,你到时候进宫帮我拿给皇玛嬷。” 四爷抬眼看她,“在宫中的皇玛嬷都有新年礼物收,我呢?” “刚才那饺子还不够?”耿宁舒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去枕头底下翻了东西放到他的手里,是个狮子头的小香囊,“里头放了我求的平安符。” 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不要再来一次时疫这样的事了,要不然感觉她能死里逃生这一次,不一定能捱过下一回。 听到平安符,四爷就明白了,这次差点经历了生死离别,都明白了平安是最重要的,他郑重地挂到了自己腰间,“宁舒求的符,定是灵验的。” 他也会注意自己的安危,只有他平安了,才能护得她平安。 * 四爷带着福晋和李氏还有孩子们一同进了宫,他亲自去了宁寿宫一趟,把耿宁舒的礼物带到。 太后收到以后合不拢嘴,“小丫头的花样越来越多了,真想拐进宫里来不放她走了。” 这话四爷不敢接,要是耿宁舒一直住在宫里,那岂不是得要他登基才行。 太后尝了一个,美滋滋吃完又想起一件事来,“宁儿那肚子,还没好消息?” 四爷的脸就有些绿了,耿宁舒的身子已经调养得宜了,现在连身子受损这种借口也没法用了,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嗯。” 太后不大高兴地皱起眉来,压低了声音问:“哀家给你的酒没喝?” 四爷更窘迫,“喝了。” 要是承认没喝肯定会被教训的,只能小小撒谎一下。说起这事他也很是纳闷,自己平日也没少耕耘,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太后神色就担忧起来,喝了酒还不中用,那什么时候能抱上奶娃娃呀。 看见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她又忙安慰,“小四别担心,这中原的虎鞭酒不中用,皇玛嬷给你找蒙古的大夫,咱们草原上的汉子就没有不能生娃娃的。” 四爷听完真是要找地缝钻下去了,他又没法解释自己不是不行,连忙找了个借口跑出来。 出了宁寿宫,他一脑门的汗,也来不及换身衣裳就去康熙爷跟前了。 进宫之后四爷就跟女眷们分开行动了,福晋和李侧福晋去了德妃那边。三阿哥已经三个月出头了,养得圆圆胖胖的,李氏的下巴都比平时抬高了些,以为这次能出个风头,却没想到刚踏进永和宫,就听见热热闹闹的一阵阵欢声笑语。 十四福晋这回足足带来了四子五女,基本都是两三岁刚能说话站立的年纪,在暖榻上滚成了一团,咿咿呀呀的,让德妃压根看不过来。 两人进屋请了安,德妃还没叫起呢,就转过身去看是哪个小娃娃拽了自己腰上的荷包。刚看了眼三阿哥还没夸赞几句,有个小的不知怎么的哭起来,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李氏的三阿哥还是个吃完奶就睡的月份,大格格和二阿哥年岁都大了,都跟奶娃娃又玩不到一块去,德妃抱这个哄那个的,站在旁边就有些冷落。 福晋今儿看李氏吃瘪也不怎么开心,对面的十四福晋已经生了两个嫡子了,还特意抱过来给她看,“哎哟,四嫂你瞧这一个两个的,都非得挂在我身上,真是一刻都不消停,每天都闹得我脑仁疼。” 这一脸炫耀的,福晋哪能看不出来,输了儿子也不能输脸面,她就关切道:“那得注意些乳母的举动,没准背地里不好好伺候,受了委屈这才找你。” 十四福晋皮笑肉不笑的,“谢四嫂关心了,我们府上的孩子们都还敦实,连病都没生两回,想来乳母应当是用心的。” 这话就结结实实扎福晋的心了,谁不知道四爷府上的孩子们是夭折的多,留下的少,她端起茶不欲多说。 等中午哄睡了一排的小奶娃,德妃才得空跟她们说几句话,夸了李氏两句之后,语重心长对福晋说,“三阿哥在府里还是有个同龄的玩伴好,你瞧老十四那边,热热闹闹的才是福气呢。” 福晋干笑着应下来,是我不想吗,是您儿子不来啊! 李侧福晋没炫耀成功,心情就不大好,听到这就接话道:“娘娘说得太对了,主子爷日日都去耿格格的院子里,可惜她福气还没到,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 德妃听到了关键的地方,“日日都去?” 李侧福晋点头,“去塞外和热河行宫也跟了去,算起来也得宠了有大半年了。” 提到这两个地方,德妃对耿宁舒有些印象了,老四的后院里人不算多的,这么频繁去还怀不上,多半是底子不行,难怪这一年送了不少人过去,都没消息,她微微蹙眉。 四爷再去永和宫拜见的时候,就被她单独叫住了,“你府里那个耿氏,我从前瞧着就是好的,还在塞外立了功,我还没嘉奖过她,等过了年让她进宫来陪我住上几天。”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耿宁舒来了?他沉吟片刻道:“这……只是区区一个格格,身份见识上怕是不够格,要不让乌拉那拉氏陪您?” 德妃不清楚他对于耿宁舒的感情,就没把这话往委婉的拒绝上面想,还以为他是真以为她没法好好陪自己,就道:“宫里出去的总不会差的,你不必为额娘担心。” 她难得与自己提要求,又是从前她指给自己的,要是拒绝反而将耿宁舒的得宠推到了她面前,四爷没法不应。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89节 他出了门就找来苏培盛,咬着牙吩咐,“去打听,是谁在额娘面前嚼耿格格的舌根子。” 苏培盛原本就是从宫中出去的,有几分人脉,很快就得到消息是李侧福晋在搞事情,四爷顿时火气上涌,气李氏更气自己,当年怎么头脑一热就给她请封侧福晋了,这种性子到了宫里就是来惹麻烦的。 他憋着一股气没地儿发,黑着脸回了府。 知道自己心情很不好,他不想影响到耿宁舒就没有去那边,独自待在前院生闷气,喝茶不是嫌冷就是嫌味儿淡。 大冷天的苏培盛急出一脑门的汗,提心吊胆的伺候着,心里把李氏骂了好几遍,在后院里都没那心机和手段收拾别人,竟还想着去宫里搬弄是非。 四爷冷静了一晚上,隔天带着府医去了耿宁舒那边,可惜没能诊出喜脉,他很是遗憾,要是怀上了就能免掉入宫了。 耿宁舒还觉着奇怪呢,“我最近没觉着不舒服呀,为什么让府医过来了?” 他于是就把德妃要她入宫的事情和她说了,握着她的手带着几分歉疚,“是爷没能推掉,要让你进宫不自在了。” 耿宁舒倒没觉得有什么,四爷跟他亲娘的关系是历史都承认的不好,他为难没法推脱也很正常。再说了,自己天天在府里躺平,做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没事的爷,我从前就是宫里出来的,能住得习惯,再说宫里还有皇玛嬷,我也没什么怕的。”自己是在康熙爷跟前都有姓名的,德妃肯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只不过是每天没法这么轻松自在了,就当去提早适应一下宫中生活好了。 四爷听了更是动容,她不仅没有怨怼还反过来安慰自己,抱住她道:“你放心,爷定会尽早接你出来,不会让你在里头受罪的。” 入宫的时间一天天近了,耿宁舒每天报复性吃好喝好等着进宫,没想到却先等来了福晋的妹妹。 第109章 正月初三,福晋的母亲觉罗氏进府,身后跟着个纤细窈窕的姑娘,穿一身水绿的素纱短袄,下系雪青色轻纱百褶裙,一字头上簪着两朵绿梅绒花。 岳母亲自登门,四爷这个面子得给,在正院里跟福晋一同接待了。 那姑娘莲步轻移,裙间层叠的柔纱如花朵般绽放,跟行走在云中似的飘逸,她朝着上首盈盈下拜,“惜凝给贝勒爷和福晋请安,恭祝您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清凌凌的嗓音如出谷黄鹂般悦耳,福晋笑着抬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福晋。”惜凝起身,一直乖巧地半垂着头没有抬眼四处乱瞧。 是个懂规矩的。 福晋看在眼里,“好久不见惜凝妹妹,长成大姑娘了,快来跟前让我好好生瞧瞧。” 惜凝身姿袅袅地走上前,依旧是眼帘微垂,面上浮起羞赧的红晕来,捏着帕子微微有些紧张。 这性子不是福晋之前要求的活泼类型,可福晋一看她的脸就知道额娘为什么选了她。 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她的双目犹如一泓清泉般澄澈,肤色白皙到近乎苍白,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俏丽中透着一股易碎感。 虽比不了耿宁舒那般出尘绝色,却如同莲池中一朵才露尖尖角的素白莲花,干净纯洁,弱柳扶风。 福晋看在眼里,既觉得有些心酸,又觉得稳当,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最能引得男人怜惜了,果然额娘的眼光还是更为毒辣。 “真是女大十八变,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她拉着惜凝的手夸赞着,悄悄瞥了右手侧的四爷一眼,可惜他正在饮茶并没有往这边看。 福晋将目光收回来,“哎哟,怎么手这么凉,可是穿得少了?瑞香,快拿个手炉过来。” 惜凝连忙推辞,“福晋不必担心,惜凝自小身子弱,到了冬日里就是这般的。” “哪能这样满不在乎,”福晋道:“正好我这有个调理身子的好方子,等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好好调养。” 说到这,旁边的四爷开口,“既如此直接把方子给府医调配了,也免得回去麻烦。” 福晋和觉罗氏心中俱是了然,看到羸弱小美人受罪,哪有大男子汉受得住,这事儿八成是能成。 觉罗氏就道:“惜凝还不快谢谢你姐夫?” 惜凝的脸蛋更加红了,“惜凝谢姐夫关照。” 四爷随意地点了下头,心里却想着,到时候让府医看看这方子,要真的好用,就照着给耿宁舒多调配一点进宫了用,免得大冷天受了寒气。 寒暄了几句,福晋就道:“知道额娘和妹妹来,我特意设了戏台子,咱们去暖阁看戏吧。” 众人移步过去,后院里也来了几位,耿宁舒嫌这里的戏没意思,以要进宫忙着学规矩为由没过来。 其他人看到惜凝俱是心惊,这样的风姿很难不让人心动。 宋格格立马就猜到了福晋的心思,有些不齿,这个女人平日里利用她们也就算了,还要拉娘家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四爷在这儿,福晋就先将戏本子递给他,“爷有什么想看的?” 他其实也对看戏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应酬罢了,就道:“来者是客,让岳母点吧。” 觉罗氏就点了一出讲爱情的《牡丹亭》,看到一半,惜凝就低头侧过身拿帕子擦脸,福晋点出来,“妹妹这是怎么了?” 惜凝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很是感动。” 觉罗氏跟着道:“她呀心性善良,眼窝子浅,在家里见着受伤的小动物都要流眼泪的,别说这个了。” 坐在后头的宋格格能看到她神色哀婉,露出半张侧脸,泪盈于睫将落不落,这个角度在四爷看起来最是可怜不过。 只可惜四爷目不斜视,根本没往她那边看,宋格格抬手用帕子在嘴角按了一下,掩饰住了讥诮的笑。 这个妹妹也是个居心不良的,看来跟福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二场戏到了一半,苏培盛脸色焦急地快步上来在四爷耳边轻语了几句,他面色凝重地立刻站起身来,“皇阿玛那边来问件事,我先去处理一下。” 搬出了康熙爷来,福晋哪敢有意见,“那爷快过去吧,额娘这边我陪着就好。” 四爷大步离开,暖阁的气氛一下子就低落不少,心不在焉地继续看戏。 一到前院他就问:“耿格格现在在做什么?” 张连喜道:“午后一直在看话本子。” 知道她没在睡觉,四爷就说:“接过来吧。”难得有空闲几天,跟她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后院咿咿呀呀唱着曲儿,耿宁舒就窝在他书房的暖榻上一边吃着零食小点心,一边看话本。 四爷根本没有什么宫里来的公务要忙,只是找个借口溜出来而已,见她神情专注只盯着话本压根不搭理自己,就坐到她的身边,“看得这么入迷,读给爷听听是什么样的故事。” 耿宁舒斜他一眼,“话本子当然是自己看才有意思,这半道加入的都不知道前面说的是什么。” “字儿太小,眼睛累得慌。”他说。 这话的可信度太低了,他之前看的那些兵书字更小,耿宁舒看了眼书上的内容,实在是读不出来,夹了书签进去把书放下,“那我跟爷一块休息吧。” 四爷抄起书翻开一看,难怪不肯读,原来上头正好写到两人暧昧表白的场面,用词看着就面上火辣辣的。 他凑近她,“就想听你读。” 耿宁舒推开他,“别闹。” 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让四爷更是心痒痒,指着书中男主角表白的话,“从这儿开始读起。” 耿宁舒看了眼,上头写的是——“自从遇见你,我是日里想着你,夜里念着你,梦里绕着你,你就从了我吧。” “我才不要。”她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伸手去抢书,可四爷的胳膊更长,书没抢到倒是被他困在了怀里。 “你耍流氓!”耿宁是瞪着眼睛不满地控诉。 四爷看着她奶凶奶凶的模样,亲了一口,笑起来,“爷疼自己的小媳妇怎么叫耍流氓了?” 耿宁舒被调戏了,背过身去不理他,却被他按着肩膀掰回来,两人互相使着劲,气喘吁吁地闹成一团,她先败下阵来,“这大白天呢,外头还有人站着。”听到这声音还不直接想歪了? 四爷故意逗她,“没事,他们不敢说出去的。” 可是她会不好意思呀,以后还怎么见人,她只好暂且求饶,“晚上读,晚上读可以了吧?” 配上夜色更旖旎,四爷登时有些心猿意马,点头答应了。 * 晚上又摆了宴席,吃饭这种事耿宁舒还是可以去的,因为惜凝是客人,就坐在靠近四爷的地方。 耿宁舒也终于见到了她,知道是福晋的妹妹,心里也有了数。 满后院的女人都打量着她的脸色,除了武格格和宋格格,全都想看她气闷的模样,更想看到她不顾场合发脾气。 福晋也频频向她投来目光,可让她们失望的是耿宁舒只顾着埋头吃饭,今天的宴席是袁有余亲自做的,还是很合她胃口的。 宴到中途,惜凝忽然扶着头皱起了眉,身旁伺候的宫女是正院里的,刚想上前关心,就见她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席上众人皆惊,吃着饭还能晕倒,是中毒了? “这是怎么了?”福晋大惊,连忙上前查看。 觉罗氏也是一脸着急,直到看见她碗中的菜色,端起来轻轻嗅了一下才长出一口气,“福晋莫急,想来是这菜里放了酒,这孩子从没沾过酒,吃了就醉倒了。” 耿宁舒心下冷哼,太假了,即便是做菜时候放了酒,酒精因为高温早就蒸发掉了,哪能喝醉呢,这就是装的。不过她也没证据来证明,还是别掺和这趟浑水了。 其他人也都知道觉罗氏打的什么主意,只不过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点出来。 福晋忧心道:“瑞香,带惜凝去偏殿休息,喂些醒酒汤。” 直到宴席结束了惜凝还没醒,她就道:“这样回去不是个样子,额娘先回吧,反正在府里也有我照看着,住上个一两天等她舒服些再回也是无事的。” 就这么轻轻松松留下来了。 等人全走了,福晋亲自去了趟偏殿,把伺候的人都赶出来,坐在床沿自言自语似的将四爷会经常去耿宁舒那边之类的消息全部告诉她,又说起那边还有个花园子和小湖,说完她吹灭了蜡烛出去了。 惜凝在黑夜中睁开了目光,锐利而野心勃勃的,跟之前柔弱易碎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知道觉罗氏和福晋找到自己的理由,她也愿意为之一试,贝勒府这样的好地方,以她的家世是完全攀不上的,更何况她今天亲眼见到了贝勒爷是这样的英俊,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心。 乌拉那拉·惜凝目光灼灼,这贝勒府,她一定要进来! * 夜幕降临之后,耿宁舒早早就熄了灯躺下了,特意交代核桃,“一盏灯都不许点,全都灭了。” 可惜四爷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干,摸着黑就进屋了,“宁舒是想跟爷玩什么不一样的情调吗?” 耿宁舒一个哆嗦,“我、我今天没洗澡,你别乱来。” 四爷闷声笑起来,抱住她,“我可不会嫌弃。” 眼看逃不过,耿宁舒咬咬牙,“那你让他们都走远一些。” 四爷欣然同意,吩咐下去,把人都轰出去以后,他就拿出了她白天看的那个话本子,露出那页来,她硬着头皮就开始念。 好不容易一面羞耻一面脚趾抠地地念完,耿宁舒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结束了,没想到四爷居然又翻开一页,里面赫然是主角们开车的描写。 他什么时候对这个话本子这么了解了?精准地找到了里面最有颜色的一段。 这耿宁舒哪里念地出口,忿忿道:“你别太过分了,我不念!”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0节 “那由我来念给宁舒听了。” “也不行!”耿宁舒简直要疯了,四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榻上点了一盏灯,她脸色绯红地要滴血了,四爷目光幽深,“既然如此,那只好用行动来给你读故事了。” 话音未落,他灼热滚烫的大手就贴到了耿宁舒的腰侧,瞬间激得她毛孔战栗。 手底下不停,沿着她的曲线攀登而上,潜入至下,撩拨出一撮撮的火苗。 当看过的桥段在自己身上一存存实现,耿宁舒羞窘难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烛影乱摇,被翻红浪,四爷又一次骗人了,这夜她过得比话本子里写得还要更加春意荡漾。 第110章 正月里的四爷虽然放了假,还是有许多的祭典要参加,经常是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 即便有了空,来后院最后也是看看孩子们,最终还是要去耿宁舒那边留宿的。 后院的侍妾们无事时就聚在一块暗中嘲笑惜凝,“巴巴地装醉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主子爷一眼都没来瞧过。” “都这样了,还能踏实住着,这脸皮真不是一般厚,要是换了我隔天就逃回家了。” 对于外来的新的威胁,她们倒是难得的同仇敌忾,觉得耿宁舒把四爷勾得越紧越好,千万别让这人有机可乘了。 惜凝也有些意外,她这些天都没往外去,就在正院里老实等着四爷过来的时候可以非常自然遇上,没想到他竟一次都没踏进正院过。 她能猜到福晋是年纪大了不得宠才找了自己来,可不曾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难得能留在府中几日,惜凝不能再继续这样浪费时间,初六用完早膳以后就跟福晋派来伺候的宫女道:“夜里好像下雪了,不知哪里有雪景可以一看?” 宫女早就得了福晋的命令,只要不触及规矩,小姐想做什么都行,“花园里的景致最好,还有梅花林,奴才领您过去。” 惜凝缓步过去,一路上将路都记下了,走上桥的时候她问:“这桥上的雪铲得这样干净,是会有许多人来看雪吗,我过去是不是会打扰。” 宫女答道:“不是的,这桥连着东院,那边住的耿格格养了条小狗每日要出来玩,这才扫得及时以免滑倒。” 听到耿格格几个字,惜凝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天家宴上见到的耿宁舒。 自己的相貌从小为长辈们称赞,在同龄人当中是顶尖的,原本以为光靠脸就能让贝勒爷一见倾心,没想到那个耿氏竟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 惜凝捏紧了手,看来只能再多使些手段了。小狗,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接下来几天,四爷在花园旁和池塘边偶遇了惜凝几次,不过她一看到自己行完礼就远远避开,很有大家闺秀的分寸,倒显得他之前的那些担心有些小人之心了。 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之后,惜凝也掌握了吨吨吨每天出门的时间,这日专门掐着点过去,正好遇到了它在花园里撒欢。 “好可爱的小狗。”她小声惊呼,一副忍不住蹲下身来想逗它的模样。 上一秒还在开心蹦跶的吨吨吨赶紧刹车,退后几步,这人它没见过,气味也很陌生。 惜凝解下自己的荷包,掏出里面准备好的肉想跟它亲近,吨吨吨虽然馋,但还是有些防备心的,没有过去。 小高子怕它冲撞了客人,赶紧抱起吨吨吨就想回去,哪知道她忽然上前一步也伸出了手来抱,扯到了它的毛。 “汪呜呜!”吨吨吨害怕极了,用力地挣扎起来,混乱的电光火石之间,小高子只听到一声尖细的惊叫,紧接着惜凝就捂着手向后跌去,倒在雪堆上不省人事了。 “小姐!惜凝小姐!”宫女吓了一跳,上前叫不醒她,只能大声呼救,“来人呐!快来人!” 小高子当然认得这是福晋的妹妹,急得满头大汗,被宫女抓着又没办法去院子里报信,很快被赶来的人押到了正院里,福晋也派人来叫耿宁舒过去一趟。 “现在?”她有些奇怪,自从自己拒绝了站福晋的队伍之后,她都没这样私下叫过自己,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耿宁舒出门前让白果去找了张连喜,以防万一到时候真出事了还能找四爷来救自己。 一进正院她就看到被堵了嘴跪在地上的小高子,吨吨吨则被关在笼子里,见到她委屈地呜呜叫,她皱起眉头,“不知福晋这是何意?” 福晋言简意赅,“你院子里的狗咬了惜凝。” 小高子听了这话猛烈地摇头,耿宁舒用下巴点了点他,看着福晋道:“好像不是这样吧?” 她直接上手拿掉了他嘴上的布,小高子立刻急吼吼地解释起来,“吨吨吨没有咬人,是那位小姐想抱它,结果它吓坏了挣扎中不小心挠伤的。” 福晋冷冷地看着他,“不管是挠还是咬,惜凝都受了伤,已经见血还晕倒了。连只狗都管不好,你还敢在这叫屈?” 耿宁舒知道自己难得让她抓到了把柄,肯定没这么容易脱身,直接问:“那不知福晋想怎么处置?” 福晋早就想好了,“这狗是主子爷赏的,就由主子爷来发落,管狗的奴才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十个板子下去得受好大的罪,耿宁舒正要据理力争,一个声音忽然从里间传出来,“姐姐,不关那小狗的事,是我不好见它长得可爱想要亲近,这才不小心擦伤了,请姐姐不要怪罪。” 这倒让耿宁舒有些意外了,她还以为这次是被她们姐妹俩一起设计了,没想到惜凝还能为他们说话,撇清吨吨吨和小高子的嫌疑。 有了当事人的证词,就算是福晋再想惩治也不好说什么了,不大高兴地让她带着人和狗一起回去,竟是这样轻松容易地脱身了。 小高子一到院子就给她跪下了,“奴才给格格惹麻烦了,请格格责罚。” 耿宁舒摇头让他起来,“这是意外,不必自责,你去找条狗绳,这几天出门的时候委屈吨吨吨一下。” 她又对核桃白果说:“这阵子你们在外头也小心注意些,我知道你们不会惹事,但要提防着别人没事找事。” 吨吨吨乖得很,也怂极了,平时见了生人躲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挠人咬人,今天这事真的是巧合吗,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还是谨慎点好。 几人俱是点头应下,“奴才们尽量少出去。” 福晋和耿宁舒没有发生激烈的大冲突,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张连喜松了口气,等四爷回府的时候赶紧上报了。 四爷有些讶异,没想到福晋这妹妹倒是个心地好的。她是在自己府上受的伤,又事关耿宁舒,他不想让人抓到话柄说她坏话,就吩咐:“让她再多住些时日,养好了再回去,叫府医好生医治,送些祛疤的好膏药过去,别让姑娘家留疤了。” 福晋看到苏培盛和他带来的东西,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哪里看不出来今天这件事是惜凝做的局呢,可现在自己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配合着她,希望她争气些,不要辜负自己的一番付出。 四下无人时,惜凝摸着玉容膏冰凉的瓷瓶,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本来是想借着跟狗打好关系,跟耿宁舒那边熟络一些的,可那狗太不识趣,只能换个法子了,果然让贝勒爷上心了。 不过她的手段还不止于此,能下地了之后她就到耿宁舒的院子来了,“耿格格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因为我差点让您的人和狗受罪了。” 耿宁舒客套地笑笑,“惜凝小姐无事就好。”要不是看在惜凝没有让小高子和吨吨吨背锅的份上,她都不会让人进门。 惜凝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只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一个笑容,就连同为女子的她都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她连忙垂下眼眸道:“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也不知如何才能补偿一二。” 耿宁舒扯了扯唇,“惜凝小姐是府里的客人,哪能劳动了你。” 惜凝一脸真诚,“我女红尚可,要不替您绣些帕子?或是斟茶倒水我也可以的。” 听到这耿宁舒有点回过味来了,这招数好熟悉,不就是钮祜禄氏在行宫时候用的那招吗?借她的地方见四爷来了,想得美。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在惜凝恳切的目光中缓缓放下,然后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想了想,倒确实是有一件。” 惜凝心下一喜,“耿格格请说。” 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没想到就听见耿宁舒轻飘飘地说:“我跟福晋的关系不太好,见着你就不大高兴,你别到我这来就是给我最好的补偿了。” 惜凝脸上柔弱绵软的表情瞬间被冰冻了似的,张着嘴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把讨厌和赶人直接说出来的人,这人就不怕自己告诉福晋吗? 她身边跟着的宫女倒是面色如常,早就已经习惯了耿格格这番做派了。这下饶是惜凝脸皮再厚也坐不住了,面色苍白地匆匆告退。 出了院子她脸上的柔弱就消失地一干二净,阴云密布,这耿氏今儿这样不给自己脸面,自己一定会连本带利还回去!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四爷来找耿宁舒用膳经过小花园,听到风中飘来一阵轻轻抽泣的声音。 四爷拧眉,“什么人?”他直觉就是后院哪个女人故意引起他注意来了。 苏培盛进到花丛中,不一会儿就领了个人出来,是惜凝,婷婷袅袅地走过来,被灯笼朦胧的光线照着,越发美了,带着梅花中飘出来的仙气。 有了给吨吨吨证明的事在前,四爷很是好脾气地问:“这是怎么了?” 惜凝看着他,眼眶中泪珠闪闪,却很是倔强地摇了摇头,“并、并无事,惊扰姐夫了,惜凝这就回、回去。” 她身上穿得单薄,被风一吹就抖一下,整个人瑟缩着很是楚楚可怜。 四爷又问:“身边伺候的人呢?” 惜凝有些手足无措,小声道:“我、我偷偷出来的。” 她一动,四爷就看见她被包扎起来的手了,想起她手上被吨吨吨抓破了,别是因为这个哭的。天这样冷要是再冻着发起高热来,那福晋更要找耿宁舒的事情了,他伸手去拉自己的披风。 默默打量着他的惜凝暗自窃喜,他心疼自己受冻,要解披风给自己披了,果然没有男人能扛得住楚楚动人的自己! 她低下头喜滋滋地等待着,可没等来带着男性气息的披风包裹住自己的温暖,手上忽然多出来个手炉。 原来是四爷将自己用的手炉拿披风擦了擦递给苏培盛,让他转交过去的,“找几个宫女围着她挡挡风,赶紧送她回正院。” 他不是舍不得这披风,只是给未婚女子披终究是不大好,他心里也膈应,下人们的衣服给她穿又不合规矩,只能折中想出这样的办法了。 惜凝今天第二次表情凝固住了,纤细的手指抓住衣角的边缘狠狠捏紧,他还是男人吗? 四爷交代完以后没有多停留,转身继续往耿宁舒的院子大步走去。惜凝就算是想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愤愤咬着唇回正院。 他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就没把这事儿跟她说,还是第二天小立子告诉了白果,白果踟蹰了半天也不敢跟耿宁舒讲,先找核桃拿主意。 核桃听了顿时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之前格格赶她出去的时候,自己还觉得格格是不是有些过了,现在一看,格格简直是料事如神,提早就预料到了! 她叫来白果和小高子,“以后咱们离那位小姐要多远有多远。” * 元宵夜四爷他们还是进宫过的,踏着夜色回来,他让袁有余做了碗汤圆当夜宵,硬拉着耿宁舒一块吃。 她不大乐意道:“我都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这哪能一样,两个人吃才能叫团圆,四爷抱着她亲手喂她吃,“是你最喜欢吃的黑芝麻馅儿。” 耿宁舒没办法,让白果拿来香喷喷的桂花糖拌上,你一个我一个地将一碗汤圆吃光了。 汤圆一吃,这个新年就告一段落了,四爷再不舍也到了耿宁舒进宫的日子,他派了自己身边一个宫女和核桃跟着她一块去。 四爷叮嘱道:“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她身上有令牌,可以去找太后来给你做主。”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额娘以“德”为封号,可不是皇阿玛眼瞎。他跟额娘的感情虽不是极好,但也没见她折磨过人。 “还是爷想得周到。”耿宁舒开心点头,小命有保障了。 她乘着马车进了宫,不比前几次是去太后那边有轿子坐,她这回是用脚走进去的,一路上青石板路转鹅卵石路,脚都走酸了。 进了永和宫,耿宁舒乖觉地行礼,“给娘娘请安。” 德妃对她是有些印象的,不过看到她这容光焕发的脸蛋和气质,都跟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容貌气度更上一层楼了,也难怪连自己那个冷情的儿子都搞得定。 她今儿穿着打扮都很素淡,行礼的时候德妃就看见她的发上不见金玉,只用绒花装点,倒还算识趣。 “起来吧。”想到李氏说的专宠,她的语气就有些淡。 德妃在后宫中见识过很多的宠妃,担心她在府中恃宠而骄,就教育了几句,“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后院女子的职责,劝谏爷雨露均沾才是贤惠之举,不争不妒宠爱才能长久,你可知晓?” “娘娘所言极是。”耿宁舒很配合地点头应了,语气非常诚恳。虽然她对这些话都不认同,但是面对领导只要点头赞同就行了,自己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反正她也不会照做的。 见她态度还算端正,德妃就领着她去小佛堂抄经静心,她不是那种会折磨人取乐的类型。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1节 耿宁舒还以为自己进宫来是受罪的,结果看她也没有特意为难自己的意思,每日就是训导几句,让自己跟着她念经吃斋,就当进了个减肥营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刚进宫,四爷后脚就以大格格要准备出嫁学礼仪以及二阿哥要读书为由,将两人放到了前院教导,直接派了苏培盛和几个嬷嬷带着口谕去领人。 一行人到了西院,李侧福晋都懵了,“怎么这么突然?爷之前半个字都没跟我提起过!” “主子爷也是为了小主子们好,也是体谅您照顾三阿哥辛苦。”苏培盛边打着哈哈,边让人快速将两位小主子都带走了。 李侧福晋去求四爷,哪知道不是说出门了就是在处理公务,根本不见她,她又是惊惶又是害怕的,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福晋门儿清,这是为了耿宁舒出气呢。不过李氏这事儿干得好,惜凝在府里,正好腾出空来让他们相处。 不曾想耿宁舒不在,四爷压根都不进后院了,惜凝根本没有机会,就在池塘里放河灯,妄图引起他的注意,可除了白白挨冻,什么事都没发生。 耿宁舒在宫里过了段清修的日子,德妃见她乖巧不惹事,抄佛经也尽心,没有一句话,觉得她顺眼了不少,“你倒是个安静的性子。”她还以为会能独宠肯定是狐媚子油嘴滑舌那种做派的。 “娘娘谬赞了。”其实耿宁舒只是没有话跟她说,还不如保持沉默。 耿宁舒不在府中,四爷是最不习惯的那一个,自从他们亲近以来,除了去京畿抗洪那次,都在一块的。 看着黑漆漆的东院,即便知道她在宫里没受罪,也想念的很。正是情浓时候,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晚上睡觉也不习惯的很,睡得不安稳,没两天就起了黑眼圈。 苏培盛见着真是心惊,主子爷这样的人,竟也有犯相思病的一天。 四爷不好直接去找德妃讨人,只能用些其他的法子了。 祭典的时候他故意在康熙爷面前提起二哥从前的好,以及腊八施粥的好名声,这正中康熙爷的心意。上朝开始朝臣们又开始催他立太子,还顺带贬低胤礽来抬高老三和老八,胤礽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每日窝着火,现在老四这话让他很是舒心,高兴之下就去永和宫找德妃。 永和宫上下都出来请安,耿宁舒自然也不例外,康熙爷一见着她就认出来了,“这不是耿丫头么?你怎么在这?” 德妃心中一惊,“万岁爷您认得她?” 康熙爷被救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德妃也没去草原就不知道,他就说:“皇额娘喜欢这孩子呢,经常叫进宫来。” 德妃暗自心惊,都没人告诉过她,还好自己没虐待她,否则主子们怪罪下来不得了,她笑道:“这孩子当年是从我宫里之处去的,我见这孩子乖巧,就想让她陪陪。” 康熙爷心情颇好,笑道:“你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晚上就你这用膳了,耿丫头是个会吃的,说几样新鲜菜色让膳房做。” 耿宁舒这些天总是吃素,早就馋得脑子里都是菜谱在旋转,挑着说了几样,正好是康熙爷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朕喜欢吃这些?”康熙爷的目光中稍稍晦暗,看不出情绪来。 德妃的心立刻提起来了,难不成是老四私底下偷偷打听万岁爷的事情?这探听圣意对阿哥们来说可不是个好名头! 她正要说话描补,耿宁舒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每回在饭桌上吃到这些菜,四爷都会说小时候跟您用膳时一道吃过,奴才就大胆猜是您爱吃的,竟真的猜中了。” 康熙爷顿时朗声笑起来,对德妃道:“老四这孩子,丁点大时候的事儿到现在还记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喜悦。 德妃也抿着嘴笑,“这回也是他担心臣妾一个人在宫中吃不好,这才让这丫头来陪着。” 耿宁舒当然不可能拆穿她,顺势乖巧道:“主子爷平日里忙,奴才替他尽些心也是应当的。” 有德妃亲自伺候康熙爷用膳,耿宁舒就不用动手了,他心满意足吃完一餐,走的时候叫住她,“要是有空去太后那一趟,入了冬越发不肯吃些蔬果了,叫人担心。” 耿宁舒自然是只有点头的份,“奴才定想办法。” 德妃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就有些缓不过神来,叫来贴身嬷嬷,“老四怎么不跟我说她在万岁爷和太后跟前都是得脸的?”难不成是故意的? 嬷嬷生怕她想歪了,赶紧道:“四贝勒只当您是喜欢那丫头,怎么会说这些呢?” 德妃想了想也是,自己当时只说是这孩子好,他哪里会猜到自己想做什么,要是说了这些话才奇怪呢,像是威胁自己似的,顿时心宽了些。 第二天起来德妃就让耿宁舒去太后那边看看,“太后娘娘那边自是更要紧的,替我和老四尽尽孝心。”万岁爷都发话了,她当然是要放人的。 太后知道耿宁舒来高兴得不行,好吃好喝好玩的全都搬出来给她,她就在宁寿宫快乐放松了一天。 不过知道她还要继续留在宫里住,太后就很不满意了,这怎么生得出娃娃来! “德妃留你干什么?”自己为了奶娃娃都没舍得把宁儿留下来,她不高兴道,“哀家这就命她放你出宫!” 婆婆的婆婆为自己出头,想着就很爽,不过耿宁舒却说:“不着急,宁儿还想多陪您两天,难不成皇玛嬷怕我把您的零食都吃完了?” 既然德妃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后台,更不会为难自己了,会主动提出让自己出去的,这样比太后下令要求让德妃更体面些。 太后立刻就被她带跑偏了,“就你那小肚子,皇玛嬷能养一百个!” 耿宁舒不干了,“皇玛嬷您这是拿我当羊养啊!” 这下连太后身边跟着的嬷嬷都忍不住笑了,宁寿宫里欢声笑语不停。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天德妃都让她去了太后那边,这才主动提出让她出宫,顺带还给了不少的赏赐。 耿宁舒一丁点罪都没受,还赚了个盆满钵满,这趟宫进得太值了。 第111章 德妃特意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早膳为她践行,宫里御厨的手艺顶尖,即便多半是素食也做得很美味,耿宁舒吃得香喷喷。 没有长辈不喜欢好好干饭的孩子,德妃看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几许满意来。 等耿宁舒吃饱,她又苦口婆心交代一番,只不过这次不是训诫了,“给你的东西里头有些滋补身子的,你回去多用些,早些给老四添个小阿哥才好。” 这话耿宁舒应对已经非常熟练了,假装羞涩地低下头,“奴才定会努力的。” 德妃拉着耿宁舒的手亲自送到了永和宫的门口,还贴心地给她叫了顶轿子。这待遇,果然是大不同了。 贝勒府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好了,本来四爷是想亲自来接人,但是知道额娘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独宠耿宁舒才有的这一着,就收敛了在府里等着。 只不过他拿着一本兵书看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翻过页。 等待的时候最是不好受的,心浮气躁的四爷把书放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走了一圈他问:“还没回?” 苏培盛讪笑,“尚未。” 他又走了两圈,“让门房打起精神好生看着。” 苏培盛暗暗为门房叫屈,他们怎么敢懈怠,但还是小跑着赶紧去交代,他在心中默念,耿格格快回来吧,主子爷这几分钟就问上一回,实在是顶不住呀! 宫中到贝勒府的距离,马车一刻钟很够了,可等了一刻又一刻门口依然没有丁点动静,四爷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亲自去接了,坐在府里等更煎熬。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实在是等不住了,大步出去,“牵马来。”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爷生怕路上错过了,骑着马一路过去还仔细关注着路上的人,都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一直到了宫门询问才知道人早就走了。 他心下大惊,难不成是被掳走了? 正着急呢,府里的侍卫策马赶来,“回禀主子爷,跟着耿格格的人差了人回来,说格格她临时起意去东面书肆买东西了。” 四爷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暗自磨牙,“这不省心的。”他跨上马亲自去捉人。 他赶到地方,果然在书肆外看到了自家马车,气势汹汹地走进去,在二楼找到了那个让自己思念不已的身影,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挑选新话本。 “怎么,在外头住了一阵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家了?” 耿宁舒转过头,眼睛一亮,“爷!你怎么在这?” 不远处站着的苏培盛腹诽,当然是来找您的。 看到她这开心的模样,四爷心里憋着的一股气就烟消云散了,罢了,她还是个小姑娘性子,玩性大也是有的。 他没答这话,又问:“在外头晃荡这么久,不想回府里去了?” “难得可以出来,顺便买点东西嘛。”耿宁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个小没良心的,就不知道自己在她么,四爷磨牙。他背着她悄悄挑了几本有颜色的话本,打算回去之后让她念,小小惩罚一下她不早点回家的行为。 耿宁舒对即将要遭受的处罚一无所知,买完了话本子之后又开心地买了糖炒栗子和冻梨,这才心满意足准备回去。 正要上车,她的目光忽然被街头一处吸引,“爷,我想玩那个。” 四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卖糖画的,他怎么能拒绝她闪闪发光的眼神呢,点头,“去吧。” 糖画摊子旁边围的都是些小孩子,她也不害臊直接挤了进去。 这玩意耿宁舒小时候也玩过,那时候没有钱玩,长大进城打工以后就没见到了,在这个时空遇到可不能再错过。 火上咕嘟嘟熬着香甜的棕色糖浆,转盘上画着各种动物和花果,最大最精致的要属龙和凤凰,耿宁舒冲四爷挑眉,“我给你摇个龙怎么样?” 别人要说这个话,四爷就要怀疑是不是想试探自己的争储之心,可这事儿是耿宁舒做出来的,那就纯粹是想要个最华丽的糖画了,“好。” 苏培盛很乖觉地付了钱,小屁孩们都来围观,耿宁舒伸手一拨竹指针,转了几圈指向的是桃子,算是这些画里面最差的一个了。 她没有气馁,“再来!” 这回是一头小鹿,也是简单几下就画好的。 “再再来!” 耿宁舒接连转了十来次,蝴蝶、小金鱼、小麻雀全是些图案简单的,光是桃子就有五个,做糖画的大叔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四爷有点看不下去了,“要不我来试试?”这手气差到旁边的小屁孩都看不下去,跑了两个。 耿宁舒上头了,“最后再来一次!” “姐姐加油!”小屁孩们握拳给她鼓劲。 她气沉丹田,往右手吹了口仙气,抬起手猛地用力一拨,竹指针疯狂旋转起来,比之前转得更加快了,小屁孩们全都围在一起目光炯炯地盯着看,随着它越转越慢,他们全都屏息着,很是紧张。 竹指针从龙和凤上头掠过,最终落到了桃子上面,果然还是非酋属性。 一圈小屁孩异口同声的,“唉……” 耿宁舒脸上火辣辣的,运气差成这样也是没谁了。看他们失望转身,她出声叫住他们,“等会,你们刚才给我加油了,我请你们吃糖。”她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个。 她对做糖画的大叔说:“你给我做个实心的圆形糖就好,不用画了,其他那些画了给他们吧。” 小屁孩们顿时欢呼起来,“谢谢漂亮姐姐!” “不客气。”耿宁舒拿着简易版棒棒糖跟他们挥手上了车。 见她没有丝毫失落舔着糖高高兴兴的,身旁的四爷目光温柔,她真的很容易满足,没有转到龙也无事,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了。 到了贝勒府已经是下午了,耿宁舒带着的行李和德妃给的赏赐由核桃先带回院子里去了,她被留在了前院。 四爷问:“在宫中过得如何,有没有受委屈?”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耿宁舒摇头,“都很好,德妃娘娘人很好,没有为难我。”这是实话,除了没怎么吃肉,其他的她都很满意。 四爷摸摸她的小脸,“清减了。” 天天吃素抄经,当然比躺平零食不停的时候要瘦啦,她就道:“那晚上要吃锅子,多切些薄薄的羊肉牛肉片给我补补。” “好。”四爷笑,就这点追求。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2节 耿宁舒眼神一瞟,看到房里有个粉色的包裹,明显不是四爷会用的东西,也不是自己的,难不成那个惜凝搞定他了? 四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这是福晋那妹妹临走前拜托我交给你的。” “她已经走了?”耿宁舒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会一直住着呢。 四爷理所当然道:“这儿又不是她家,自然是要回去的。” 惜凝其实也不想回,她试了几样招数,发现根本没机会见着贝勒爷,再住下去反而会给四爷有种不好的印象,就以想家了为借口回去了。 入住贝勒府不能急于一时,她早就做好了长久奋战的准备。 听到这话耿宁舒就知道惜凝还没把四爷搞到手,这人给自己送礼物,约等于黄鼠狼给鸡拜年,她问:“里头是什么东西?” 四爷背着手道:“你们姑娘家之间的东西,我怎么好偷看。” 耿宁舒拆开,包裹里装着一条帕子,还有个放手炉的套儿,清新淡雅的浅色面料上都用暗银线绣着憨态可掬的吨吨吨。 “她干嘛放到你这儿?” 四爷以为她是吃醋了,饶有兴致地回答她的话,“她说你亲口跟她说了和福晋不对付,担心让福晋送你会觉得膈应,这才求到我这里的。” 耿宁舒的表情就有些微妙,这不就是暗戳戳来告状了吗,“那后来呢?” 四爷一脸奇怪,“什么后来,我让她放下东西回去了。” 耿宁舒忍不住笑了,没告成状,那个惜凝肯定气到内伤了吧。 确实如此,当时惜凝说完,就等着四爷问耿氏说和福晋不对付的事情。这件事她本来那天等四爷给自己披上披风之后,就扑到他怀里告状,说耿宁舒赶自己出来,连台词都打好腹稿了,结果四爷没给机会。 这次她同样铺垫好了,可四爷却什么都没问就让她走人了。 耿宁舒凑上前问他,“她是来告我状的,你没听出来?” 四爷道:“没仔细听。”在朝堂上和宫里,他会咬文嚼字揣摩对方的心思,可对于后院女子之间的弯弯绕绕,他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琢磨的,更何况只是福晋的亲戚。 怕她不相信还说:“你要是不信可以问苏培盛和其他下人。” 苏培盛立即给他作证,“回格格的话,当日情形确实如此。”他是听出那惜凝话里有话的,只不过四爷压根就不想搭理她,见她也只不过是因为东西是送给耿宁舒的。 耿宁舒能想到惜凝当时的表情一定比吃了粑粑还难受,暗爽不已,抱着四爷就亲了一口。 守男德的四爷值得奖励! 晚膳还是回了耿宁舒的小院子用,许久没吃火锅了,她没忍住直接吃撑了,四爷担心她晚上积食难受,拉着她的手在花园里散步。 月色溶溶,梅香幽幽,四爷眯着眼很是舒心惬意,自打她回来以后,他才感觉整个府邸又重新活了过来。 知道她这阵子肯定累着了,他晚上抱着她也没有做什么,也终于睡得安心踏实了。 四爷这边心情大好,后院的其他人就不是了。 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耿宁舒就被放出来了,这事出乎福晋的预料,可她也没招,只能不去理会。李侧福晋的孩子们去了前院心情也非常不好,没空来她麻烦,后院难得平静下来。 与之相反,朝堂上却是热火朝天的,关于立太子的人选,分成了好几拨势力。 除了少数支持三爷的,其他人全都支持八爷,四爷则为废太子鸣不平,主张之前的事情都是魇镇所害,应当复立太子。 大家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了半个月,康熙爷借口孝庄太皇太后托梦给自己,硬是复立了胤礽为太子,为了安抚其他阿哥还大封了一通,四爷受封雍亲王。 一下子跳过郡王直接成了亲王,府中人人喜不自禁。 福晋狂喜之后有些发愁,她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四爷升了亲王,侧福晋的名额就有了。不过万幸的是耿氏的身子还没法生孩子,得快些做打算。 李侧福晋得到消息在屋里抱着三阿哥猛亲了几口,“我的三阿哥果然是有福之人,进宫一趟你阿玛就封王了,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福晋不敢亲自对耿宁舒动手,给自己找好了替死鬼,请安的时候就故意点出来,“主子爷这回受封,后院就多了一个侧妃的名额,到时候不管是从你们中间升的,还是另指了婚进来的,大家都要和睦相处。” 底下人纷纷应是,可心里都有谱,这府里最有机会的就是资历最老的宋格格和最受宠的耿宁舒,美中不足的是两人都还没有子嗣,所以鹿死谁手还不得知。 宋格格晋升的心在知道封王消息的那一刻狂跳过,不过很快就熄灭了,她很难再有孩子了,根本没有机会,没必要再跟耿宁舒撕破脸。 耿宁舒面上平静无波,心里也是,在座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位宠冠后宫的年氏要来了。 还好自己已经攒了很多养老金,也跟宫里的大boss们打好了关系,吃喝是不愁的,至于四爷……难过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过她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没有拿出自己的真心去爱过他,所以也谈不上太伤心。 李侧福晋是最震惊的那个,她之前都没想到这一茬,耿宁舒现在还是个格格就敢对自己大小声,要是再成了侧福晋岂不是要踩到自己头上拉屎撒尿了?! 她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直接上了福晋的当,借着给德妃请安的机会进宫,假装贤德道:“额娘,爷封了王这后院跟其他王爷比显得有些冷清,您眼光绝佳,不如再为他挑一位合适的侧福晋来?” 新来的人总比盛宠的耿宁舒威胁更小些,她要永久断了耿宁舒晋升的路,让她只能低自己一等,再也没机会与自己并肩。 德妃本就觉得四爷孩子少,欣然应允,“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她就找到机会在康熙爷跟前提了一嘴。 四爷听说之后大惊失色,他正在努力让耿宁舒怀上孩子好给她请封侧福晋呢,怎么有这么多拖后腿的! 第112章 给亲王挑侧福晋,那就不是给贝勒的后院指个人那么随意简单了,家世、才情、性格,各方各面都要加以考量。 况且这回三爷四爷五爷都被封为亲王,康熙爷讲究一碗水端平,给一个挑了侧福晋其他两位也全都要挑,让人仔细相看各家闺秀,需要的时间就比较久了。 四爷从没像这次一样感谢复杂讲究的规矩,让他还有时间努力,于是拉着耿宁舒夜夜加班,她想歇上一天都不能。 起初几天,耿宁舒还觉得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可过了十来天还这样,她受不了了,“胤禛你想干什么呀!还有完没完了!”她天天都睡眠不足,又累又困,比在宫里跟着德妃的时候还遭罪。 四爷没法跟她说原因,预先给了希望,万一到时候晋位份的事没成岂不是让她失望?他只能抱着她怜爱地亲亲,安慰道:“乖,我轻点,快点。” 耿宁舒无语,她是这个意思吗? “我……”她张嘴还要再说,被他堵住了嘴,又用上手脚连推加踹的,可柔弱无力的她哪里是他的对手,被压着根本没法反抗,连骂人的声音都给吞了。 核桃从一开始的为格格高兴,到现在为她着急担忧,这可怎么得了,格格嗓子都哑了。 耿宁舒试过关门,但整个府邸就没有四爷进不去的门。放狗,吨吨吨只会谄媚贴着他的腿摇尾巴,什么招都试过了,也挡不住他的人。 就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她来了月事。核桃和她全都松了口大气,总算能休息几天了。 四爷知道这个消息很是挫败,太医都说她身子已经大好了,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还没消息,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了。怎么跟耿宁舒转糖画似的,无论努力多少次都与自己想要的那个奖励擦肩而过呢。 他天天盼着她月事结束,日日都过问,急得不行。终于等到了这天,四爷死马当活马医,拿来了太后新给的酒,直接灌下去半坛子。 这可不得了,虎狼之劲直接冲头,耿宁舒房里的床一直摇到了天蒙蒙亮。 苏培盛扣门时候手都是抖的,“主子,上朝的时间到了。”他也不想打扰主子爷的好事,可又必须来提醒。 “知道了。”屋里应了一声,终于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出声叫道:“进来。” 托着洗漱用具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给四爷整理好,他神清气爽出门了,跟核桃吩咐,“让她睡,别吵着。” 核桃连忙进去,耿宁舒闭着眼睛躺在被子里毫无生气,她吓了一跳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睡着了而已。 轻轻地掀开锦被的一角,她就看到耿宁舒穿着的寝衣歪歪扭扭的,应该是四爷刚刚给套上的。露在外头的白皙肌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印子,她心疼坏了,忍不住在心里骂四爷禽兽。她让小高子带吨吨吨去外面玩,自己安静地在旁边守着。 耿宁舒这一觉直睡到了晚上才醒来,看到核桃白果站在床边红着眼,以为是被欺负了,连忙问:“你们这是怎么……” 话一出口就发现嗓子嘶哑不已,浑身的酸痛也席卷而来,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上的事情,四爷这回真的跟疯了似的不知节制,她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晕过去多少次。 加班也不能这样加呀,耿宁舒就着核桃的手喝了口温的蜂蜜水,觉得该让他遏制一下了。 等四爷晚上再来的时候,她既没有关门也没有放狗,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门了,顺利地有种屋里设了埋伏的感觉。 耿宁舒躺在床上看话本子,腰上垫了两个软枕,他坐到床沿柔声问:“宁舒今儿在看什么?” 一秒,两秒,十秒钟过去了,她别说应声了,连头都没抬。 理都不理,这气是生大了。 耿宁舒抬手翻了一页,袖子滑落露出里头那淤青一样的痕迹,四爷心疼不已,“还疼不疼?我昨晚过分了,给你赔个不是。” 他也不知道那酒竟然这么霸道,完全控制不住。 耿宁舒跟完全没听到似的,还是不搭理他。 四爷态度更软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了,你说停就停行不行?”要硬是为了怀孩子让她不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耿宁舒掀起眼帘斜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四爷很是抓耳挠腮了,忽然想到一件事,“过几天我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这点甜头就想哄好,耿宁舒重重“哼”了一声,“是不是去趟庄子或是逛个街就把我打发了?” “那必然不能这么敷衍格格,”四爷顺势凑近了些,“咱们这回下江南。” 江南?耿宁舒的眼睛瞬间亮了,“可以去江南玩?” 见她搭理自己,四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皇阿玛今年要南巡,我在跟随之列,到时候带你一块去,一路上有很多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耿宁舒疯狂心动,又防备道:“即便是这样,这几天没我允许你也不准留宿了。” “好,以后都听你的。”四爷应了,要是不答应下来怕是下回说带她出海都哄不好她了。 不过他也确实不用再埋头苦干了,宫里隔天就有了消息,康熙爷已经把指给他的侧福晋人选挑好了,是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女儿。 德妃也私底下也跟福晋还有李氏透露了,两人皆是心中大定,只要不是耿宁舒就好。 李氏回去就专程去东院嘲讽了耿宁舒,“有些人不会是真以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能抬侧福晋吧?” 耿宁舒本来就知道结果,一丁点没有被她刺激到,“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未来另一位侧福晋,你难道觉得不会是她的手下败将?” 年氏进府以后宠冠后院还有后宫,她在世的时候四爷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到时候才是真的能让李氏发疯的独宠呢。 眼看这事儿就要定下来,四爷这时候也顾不得耿宁舒没孩子了,咬牙独自面见了康熙爷,“皇阿玛吉祥。”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没抬,“何事这么晚求见?”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跪下,“儿子想请立耿氏为侧福晋。” 康熙爷拿着朱笔的手一顿,从堆积如山的奏折当中抬起了头。 “哦?”他很是觉着稀奇,自己这个儿子打小就是规矩过了头的,如今竟为了耿丫头不讲规矩了。 “她于江山社稷无功劳,对皇家血脉亦无助益,为何要立她?” 四爷沉声道:“耿氏身在内宅,虽无法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也无法征战沙场为国开疆扩土,可她有一颗为江山社稷奉献的心,在力所能及之处献计献策,在京畿疫病爆发时不分昼夜翻阅典籍只为国泰民安。” “她一介女流,在皇阿玛遇险时敢于舍命护驾,为了救了儿子更是差点丢了命,此番赤诚之心抵过子嗣万千。儿臣为人子、为人夫,都愿意为她一求,否则自觉有愧于天地。” 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有些冒险,可如果不来争取一回,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落地,康熙爷没有说话,乾清宫内针落可闻,他放下朱笔,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儿子,目光幽深得看不清里头的情绪,“你可知朕预备给你指的那位年氏,是前湖广巡抚的女儿,还有位刚上任四川巡抚的哥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3节 年羹尧进士出身,有一身的本事,前途更是无量。身为亲王有了这么一族姻亲,那势力就雄厚了。 即便一直低着头,四爷也能感受到皇阿玛审视的目光正牢牢盯在自己的头顶,“儿臣知晓。可不管她是何人,家中又任何职,皆是效忠于皇阿玛,与儿子志向相同,即便不做姻亲也能一同为皇阿玛效力。” 这话说到康熙爷心坎里了,在选新太子这段时间,他看到了老八身后的党羽很是心惊,老四能干孝顺又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这才是个好儿子好臣子的样儿。 他的眼神由犀利审视转为了慈祥,“那就等后年大选,再将年氏赐给你做格格吧,就是有些委屈她了。” 四爷听出了他话里的让步,忙道:“儿子定以侧福晋之礼待她,绝不会让府里的人苛待了她去。” 康熙爷看着这儿子,诚孝有加,人情世故上做的也不错,越发满意。被他这么一提,耿宁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都浮现在眼前,她对自己和太后也是孝顺有加,桩桩件件加起来也不算是无功之人。 “耿丫头确实是个好的,朕便破例允你这一回。” “儿子谢皇阿玛恩典!”四爷心下狂喜,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等出了乾清宫的门,他才沉沉吐出一口气来,感觉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他不是不知道年家对自己的势力更有好处,从这点来说,宁舒没有一点优势,可没法增强自己的势力在皇阿玛这里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二哥已经重新当回了太子,不管今后如何,当下自己肯定要暂避锋芒的,否则就会跟老八一样为皇阿玛忌惮,这回老七和老十都封了郡王,老九也封了贝子,单独跳过了他,其意不言而明。 回府之后,四爷没有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耿宁舒,更没有与其他人说,旨意没下来之前还不算保险,知道的人越少,越不易有变。 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的心还是放不下来,皇阿玛现在思绪多变,万一局势又起了变化,说不好自己今天冒险做的这些都成了白用功。 四爷心中沉甸甸的,可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 因为去年京畿发的洪水,康熙爷决定南巡视察粮仓要地的河坝工程,把刚大封过的阿哥们全带上了,太子留在京中处理事务。 李侧福晋很是纠结,她一方面非常想跟着去,之前因为怀孩子没去成,这次肯定又要走好几个月,刚好可以复宠,可另一方面又放心不下年幼的三阿哥,思来想去只能推举身边人。 四爷现在是连听她的名号都觉得糟心了,三番五次给他惹麻烦,这回要不是她在额娘面前提,侧福晋的事还能多拖些时日,等耿宁舒有了身孕再求,胜算会再加两成。 好在老八犯了错,耿宁舒从前也做了不少在皇阿玛跟前露脸的事情,否则这事能不能成还真不好说。 他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冷淡地让苏培盛去回,“让她专心照顾三阿哥,爷的事情就不劳她操心了。” 福晋对他带上耿宁舒这回没什么感觉,毕竟跟当侧福晋相比,这点小恩宠实在不值得一提。 她盘算了一下后院的人,格格里头还有武格格没有陪同出去过,但是她跟耿宁舒交好,她又不是特别愿意带,就去问了四爷的想法。 四爷其实有耿宁舒一个就够了,不过免得福晋给自己推人,他只说:“我再想想。” 耿宁舒知道以后就先问了他,“那能带武格格一道去吗?” “你想带,就可以。”武格格与她交好,又不会黏到自己身边争宠,四爷自然不会反对。 得到了四爷的允许,耿宁舒就去找武格格了,“这次下江南,你想跟我一块去吗?” 武格格想都没想就摇头,“我就不去了,在府里替你看着吨吨吨。” 耿宁舒又游说她,“万岁爷难得去一回江南,那边漂亮又好玩还有很多好吃的,真的不去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呢!” 武格格被她说得有些犹豫,她读的诗词歌赋里有许多赞美江南的,能亲眼去看那边的风光感受那边的风土人情,这点让她很是意动,“我们都出去了,吨吨吨怎么办?” 这个容易,耿宁舒道:“到时候跟爷说一声,放到前院去养就是了。”毕竟它的编制还在前院呢。 最后一点牵挂都安置好了,武格格笑着点头,“好。”连耿宁舒都觉得好玩的地方,肯定值得去,自己还从来没有跟她一起出去玩过呢。 可以跟武格格一道去江南旅游,耿宁舒看四爷又顺眼了一些。四爷这边因为已经得到了皇阿玛的应允,也没有再拉着她每天加班了,他终于又得到了留宿的权利。 年氏马上就要进府了,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门旅游,耿宁舒很郑重也很珍惜,所以会游说武格格一起,以后自己应该就没有这么大面子了。 为了这次行程,她还专门去前院书房借了非常多的游记,做了一本详细的吃喝攻略,准备一次玩够本。 事情总是赶巧的,就在临出门前几天,宫里来了关于新侧福晋的旨意。 第113章 雍王府女眷在福晋的带领下,跪在正院外接旨。 福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要落地,心情颇好,李侧福晋的情绪就更外露了,故意斜了眼身后的耿宁舒,轻蔑地“哼”了声。 耿宁舒打了个哈欠没搭理她,她午觉才睡了一半就被拖起来了,希望这个跟自己无关的流程能搞快点,别耽误她回去吃栗子饼和芋圆红豆汤。 待众人都到位了,宣旨公公吊着嗓音高唱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管领下人耿德金之女耿氏性资敏慧、克令内柔、雍和粹纯、敦睦佳仁,着即册为雍亲王侧福晋,钦此!1” 空气中静默了五秒钟,福晋和李侧福晋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宣旨公公,她们刚才听到了什么,册立的侧福晋怎么会是耿氏?!! 耿宁舒满头的困意都全飞走了,整个人也是懵哔的,耿氏?那不就是自己? 福晋在巨大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李侧福晋已经急切地发问了,“公公您是不是弄错了,定下的侧福晋不是年氏女吗?” 这也是耿宁舒想问的,年氏呢? 宣旨公公没想到自己还会被质疑,稀疏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嗓音更尖利了,“奴才替万岁爷宣了这么多年的旨意,还从未错过一个字。” 李侧福晋的脸登时白了,这可是宫里来的提万岁爷宣旨的人,质疑他不就是质疑万岁爷? “李氏,不得无理!”福晋赶紧厉声喝了她一句,然后堆起笑来客气地给公公行了一礼,“底下人规矩有疏,我之后定会好好教训,还请公公大人有大量别与她计较。” 看在这是新晋封的雍亲王府邸,宣旨公公还是给些面子的,“福晋请接旨吧,奴才也好回去同万岁爷复命。” 福晋嘴里发苦,这旨意她是一万个不想接,可更不敢抗旨,只能咬着牙接了下来,“妾身领旨,谢皇阿玛恩典。” 李侧福晋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继续开口,她简直要疯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格格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可真当尘埃落定亲耳听到被选中的不是自己,还是难免会有些失落感。 不过侧福晋是耿宁舒,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看着福晋努力控制住扭曲的脸,心下就是一阵快意。 武格格是最高兴的那个,脸上的笑容完全克制不住,简直比自己当了侧福晋还要开心。 钮祜禄氏盯着耿宁舒的背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向擅于隐藏真实情绪的她,这回也难掩眼中的羡慕嫉妒和恨意,耿氏竟真的这样好运! 侍妾们则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侧福晋是谁都不会是她们,所以纯粹的全是艳羡。 福晋亲自将宣旨公公送出了门去,回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很是大气地跟耿宁舒道喜,“恭喜耿侧福晋了。” 李侧福晋狠狠翻了个白眼,其余的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也都跟着贺喜,“耿侧福晋大喜!” 听着这不太熟悉的名号,耿宁舒还是懵中懵,稀里糊涂的这就……升职了? * 等人都散了,福晋扶着瑞香的手返回正院,直接大步跨进了里屋,坐在梳妆台前就着天光打开明黄色的圣旨,重复看了三遍,“耿氏”两个大字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赫然刺痛着她的双目。 她黑沉着一张脸,想不通怎么会是耿氏,只是汉军旗出身,家世低微还没有孩子,耿氏何德何能! 明明德妃十天前还确切说过进府的人选是年氏,就算德妃再讨厌自己,也没必要也不可能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福晋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福晋息怒。”瑞香弱弱出声,小心地递了一杯茶上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前阵子福晋知道侧福晋是年氏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生气。 她还没想好劝说的说辞,外间忽然响起几声惊呼,有多人快步走近的脚步声,门帘被一只手狠狠甩到了空中,尖利的声音随之在里屋响起,“是不是你在当中搅局,故意让她与我并肩来羞辱我!” 想不通耿宁舒为何升职的不止是福晋一人,李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开始胡思乱想,直接冲进来质问她。 福晋本来就憋闷,听到这话都快要吐血了,这个蠢货,自己比她还不想看到耿宁舒晋位! 有脑子有宠爱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生孩子的机会,这样的人比两个李氏都危险。 不过这些话福晋不能跟她说,只能捏紧了手里的佛珠,花大力气压住自己的火气,“李氏,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规矩体统全都忘了吗!” 李侧福晋一听她不敢正面回答自己这话,更觉得自己的猜测被坐实了,冷笑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玩了一辈子鹰的,到头来还会被鹰啄了眼呢,你就等着她生了孩子骑到你脖子上吧!” 她恶狠狠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福晋更是被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把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乒乒乓乓”一阵响,屋里的人跪了一地。 福晋已经许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了,瑞香脸色煞白,额头贴在地上完全不敢动弹,她有些羡慕全嬷嬷过完年就利索地提了告老还乡出府去了,走的可真是时候。 福晋糟心得头又开始疼了,心中乱成一团什么也不想做,索性躺到暖榻上休息。眼睛是闭上了,可各种各样的念头控制不住地在脑子里转个不停。 要是德妃想升耿氏,那都不必有选人这一遭了,所以这事肯定不是她,况且临时换了人德妃也没对自己说起过,想来是连她也不知道。 万岁爷既已经属意了年氏,说明是想给四爷一些体面和助力的,耿氏家中又无根基也无可用之才,不可能临时降这么大的等。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福晋实在想不出来,就在意识逐渐模糊快要睡着时,她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刚才心底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难不成是主子爷亲自去找了万岁爷求的?要不然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办法越过德妃让康熙爷改变主意。 一定是这样,许是怕中途又出什么差错还瞒得滴水不漏,连亲额娘都不知晓。 四爷为了耿氏,竟能做到这样,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福晋感觉整个人像被泡进了黄连汁子里,连头发丝儿都是苦的。 * 耿宁舒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还没缓过劲来,倒是底下几个都激动的很。 核桃半路上就控制不住喜极而泣了,白果一回来就朝着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到处合掌各种拜,“各路神仙显灵了!多谢神仙保佑我们小姐!我一定多多给你们烧香,明天我就给你们上供一个大猪头!” 小高子则抱着吨吨吨,拉着小短腿在外头高兴地跳舞。 只有耿宁舒依旧想不明白,这么大一个年氏呢,就没了? 四爷在宫里就知道宣旨公公来过了,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可以放下,回到府里进门就问:“耿侧福晋那边如何?” 苏培盛和张连喜心里俱是“啧”了一声,这就叫上了。 张连喜面带喜色地答道:“耿侧福晋一直在屋里坐着呢,许是欢喜过头了,连午后送的芋圆红豆汤和栗子饼都没用。” 四爷一边听一边已经往东院走了,到了耿宁舒那儿她还坐在暖榻上发懵,连他来了都没发现。 他坐到她的身边才出声,“怎么,做侧福晋了不高兴?” 耿宁舒见是他,这才回了几分神,“怎么可能。”能升职当然是高兴的,只不过,她没忍住嘀咕,“怎么会是我做侧福晋的?” 四爷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不配才这么问,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耿宁舒非常自然地反问,“那年氏呢?” 四爷顿时冷脸竖了眉,她怎么会知道年氏,自己从来没跟她提过,肯定是福晋还有李氏说的,这阵子她一定默默受了很多委屈。 他将人搂到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别听她们乱嚼舌根子,没有什么年氏。”大选还要等到后年,到时候的情况如何还不知晓呢。 耿宁舒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万岁爷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我都没怀孩子。” 四爷也不瞒着,“我去跟皇阿玛求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4节 耿宁舒听了第一时间不是惊喜,反而觉得很慌,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到时候年氏进来了他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占了年氏的侧福晋位置。 “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吧?后悔也不关我的事。”她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到时候为了小年糕找自己撒气,那她也太冤枉了。 四爷好笑,这小姑娘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 他拉住了耿宁舒的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后悔。” 耿宁舒腹诽,你最好记住这句话,以后别找我麻烦。 许久没有这样让四爷高兴的事了,他叫起来,“苏培盛,今儿侧福晋大喜,让膳房弄点好酒,再弄桌好菜上来。” 耿宁舒想到那疯狂的一晚他身上也有酒气,赶紧说:“饮酒伤身,换果茶好了。”她实在是怕他趁着酒意再来一次。 既然是她要求的,四爷就点了头,“我们侧福晋说了算。” 袁有余自从听到耿宁舒升了侧福晋的消息,就亲自掌勺给她备起了大餐,即便主子爷没吩咐也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把压箱底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耿宁舒填饱了肚子,晃荡不解的一颗心像是跟食物一同落回肚子里了似的,这才切实认识到,自己真的成了侧福晋。 自己都能绝了乾隆到这世上来的可能性,当个侧福晋有什么奇怪的,她再不纠结,安心接受升职。 * 迎娶侧福晋的时候是需要办正经的仪式,不过晋升不需要,但是四爷亲自吩咐了,还是要办场恭贺宴席。迎娶的仪式是没办法了,这点上可不能委屈了耿宁舒。 晋了位份后院的称呼都得改,这里头还有个敬茶的规矩。 耿宁舒跪在软垫上恭敬地将茶递给福晋,福晋面上笑着很有正室风范,心中拉扯的痛只有自己才知道。她接过茶嘬了一口,上好的六安香茶还放了蜜糖,苦涩的味道却由舌尖一路从喉头滑下去。 饮了茶就是一番套话说辞,“成了侧福晋就不比当格格的时候了,身上担子更重,要为主子爷分忧,尽劝谏之责,努力开枝散叶才好。” “妾身知晓了。”不用再在她面前自称奴才,耿宁舒心情舒畅多了。 李侧福晋因为资历比她深,虽然是平级耿宁舒也要给她敬茶,她公事公办地端了过去,这次就不用跪了,直接递到跟前就好,“请李姐姐喝茶。” 李氏拨弄着自己新染的指甲假意欣赏着,故意没有接过来,存心想给她个下马威压压她的气势,多撂她一会儿。 既然耿宁舒晋为侧福晋这件事她没法改变,那面子还是要挣上一点的,让她知道即便跟自己同在一个位份,也没有跟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 可她忘了,自己面前这个人是耿宁舒,在做格格的时候都敢直接怼她,现在做了侧福晋更没有惯着她的可能了,既然客客气气的她要拿乔,那自己只能不客气了。 她状若关心地大声问道:“李姐姐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好使了?” 第114章 堂屋里不知是谁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话着实扎心,李侧福晋是后院女子里年纪最大的,比主子爷还大上两岁,年龄是她最不愿被戳中的痛处,却在这样的场合当着众人的面被嘲讽讥笑。 她面色难看,想给自己找回场子,“呵,多候一会儿就不行了?我可是还记得你刚进府的时候,烈日炎炎跪在花园的鹅卵石上两个时辰都好好的,第二天还能下水给我捞簪子呢。” 听到她说起这个,耿宁舒连脸上客套的笑都懒得露了。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时候遭罪的不是自己,是原来那位耿氏,就是因为那时候李氏的整日折磨,才害得她缠绵病榻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砰!”耿宁舒冷着脸,直接把茶盏往李氏手边的矮桌上重重一放,“李侧福晋自是要牢牢记得这些的,每当心情低落的时候拿出来高兴一下,否则今后漫漫长夜又该怎么熬过去呢?这茶你爱喝不喝吧。”说完她就径自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李氏一拍矮桌站起来,“你!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你的规矩怎么学的!” 耿宁舒嗤笑出声,“李侧福晋这话问得好笑,我这当然都是跟你学的呀,毕竟我只见过你一个侧福晋。” 李氏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福晋垂着眼自顾自喝茶,根本不想看她们。要是放在从前见到李氏这么丢脸,她肯定很解气,可现在压着李氏的是耿氏,她就跟吞了口苍蝇似的左右都难受。 李氏咽不下这口气,又说不过耿宁舒,福晋还帮着不出声,她立马调转枪头去找福晋的事,“福晋,你看看,她这才刚当上侧福晋就抖起来了。我好歹比她早进府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为爷生了三个孩子,今天当着面骂我,明天是不是要动手打我的孩子了?” 乌拉那拉氏这人当众肯定得装个公平公正,自己被骂了也不能让她们快活。 福晋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个时候还要被拉着给她评理,实在是觉着晦气。可两个侧福晋在正院闹起来,最后总是她这个福晋的不是,只能出声调停,“好了,事情别扯到孩子身上去,阿哥格格们都是府里的主子,我和主子爷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去的。” “你在府中资历深,更应该宽和些给底下的姐妹起表率作用,耿侧福晋说的话也过了些,李侧福晋毕竟伺候爷多年,该有的敬重还是得有。接下来各位格格和侍妾给耿侧福晋敬茶吧。” 福晋给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直接把这事儿揭过去了,可大家都听得出来,这完全就是偏向耿宁舒的。 李氏重重“哼”了声,阴阳怪气道:“还好我还有三个孩子在,否则在这后院真是要被人吞了。” 福晋假装听不见,用眼神示意宫女给格格们上茶,赶紧把这糟心的事情办完。 耿宁舒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宋格格和武格格还没跪下就被她接了茶盏喝了,飞快结束,很给面子,宋格格友好地冲她笑了笑。 轮到钮祜禄氏的时候就没这么容易了,她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茶盏高举过头顶,恭敬道:“奴才钮祜禄氏,请耿侧福晋用茶。” 耿宁舒扭着头看矮桌上的几碟点心,很是专心的样子,像是没有听到。 低着头的钮祜禄氏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这关不好过,可她没有耿氏的底气和胆量敢出声呛,只能笔直跪着,很快举着茶盏的手都开始抖了。 “哟,”过了会儿李氏笑起来,“刚才还大言不惭说我呢,原来是你耳朵不好使?” 耿宁舒轻飘飘地斜她一眼,“这不是刚刚才跟李侧福晋学会的吗?还没多谢你不吝赐教呢。” 李氏面色讪讪没再接话,钮祜禄氏的手举得太久抖得更厉害了,青花瓷的盖碗碰撞在一起嚓擦响,福晋刚要开口,耿宁舒先说话了,“这茶水都洒出来了,想来钮祜禄格格对我还是不大认可,李侧福晋方才说了,格格以下犯上是要罚跪的吧?” 被点名的李氏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钮祜禄氏低着头没资格插话,心中愤愤不平,自己都这样了她竟然还不满意吗? 耿宁舒不是不会磋磨人,跟她们学到的招数都有很多,只是平常不用罢了,不过钮祜禄氏例外,这种用阴毒手段害自己的人,她见一次折腾一次! 小小给了点下马威后,她才施施然接下茶盏来,也没喝,直接放到一边,“本来要罚你的,不过看在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就特别开恩不罚跪了,你起来吧。” “谢侧福晋开恩。”钮祜禄氏牙关都要咬碎了,还是不得不谢恩。她跪得太久,站起来时身子不稳地还踉跄了一下,还好身边采薇迅速扶住了她。 她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明明身世比她好,又贤良淑德,竟被她打压至此。耿氏上位以后自己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自己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样沉寂下去,得想想办法才行。 福晋看着钮祜禄氏的身影若有所思,之前给四爷侍疾回来,按理说应当重赏钮祜禄氏,可四爷不仅没有还反而拘着让她抄经,自己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没理由会得罪到四爷呀。 耿氏也不是李氏那种爱到处挑事儿折磨人的性子,为何偏偏也对钮祜禄氏有意见。 现在她好像摸到点门路了,怕是在前院那段时间,钮祜禄氏是得罪了耿氏,这才遭了四爷的厌弃。 福晋默默叹了口气,本想将耿氏置于死地的,不曾想竟送她乘上青云更上一层楼了,走了一招臭棋。 再往下就是侍妾们的敬茶礼了,耿宁舒跟她们都没什么大仇,就没再找谁的麻烦,简单快速将这段流程过完了。 晚上还安排了家宴,四爷也亲自回府出席,给足了耿宁舒面子。 耿宁舒的座位被提到了最前面一排,跟李氏面对面,她举起酒杯挑衅地冲着对面笑笑。当着四爷的面,李氏有火气也不敢说一个字,只能错开了眼不看她。 众人都是非常配合地说些吉祥的话上前给耿宁舒敬酒,四爷看着很是满意。 耿宁舒举起酒杯放到嘴边,微微皱眉,“核桃给我换杯茶。”她最近不想喝酒,一闻到酒的气味就想到那天晚上四爷的疯狂,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做主角的宴席,袁有余当然还是要亲自掌勺的,上的也都是她喜欢的菜,每道都合她的胃口,四爷看她吃得笑眯眯的高兴样子,也禁不住多吃了两口。 饭后四爷还给安排了她最喜欢的评书节目,这回就连福晋都没点曲目,直接由她来定,她点了一出看起来有意思的聊斋类故事,在大晚上听特别有氛围。 结束之后其他人都很有眼力劲地各自告退回去了,都不需要问,今晚主子爷肯定是要留宿在耿宁舒院子里的。 李氏本来还有些要打擂台的心思,田进禄赶紧用“三阿哥醒了见不着您急得哭”的借口把她骗了回去。他比李氏脑子清楚,要真的去了四爷面前,自取其辱事小,让主子爷厌恶事大。 月色很好,四爷给耿宁舒将大氅拢紧,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顺便消消食,他可是看到她晚宴时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外头没什么风,走在路上也不冷,他换了一条绕湖边的路走,耿宁舒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忽然听到他问:“当了侧福晋感觉怎么样?” 她沉吟了两秒钟,“老实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想了想又说:“还没到发月银的时候,听说侧福晋每月比格格多上一倍。” 真是个小财迷罐子,只关注到钱,四爷忍不住笑起来,“我可是听说你今儿在正院耍了好大的威风,这不算感受?” 耿宁舒捂着嘴偷笑,“这倒是,拿侧福晋的身份压人还是很爽的!” 四爷揉了揉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又说:“宫里已经差人去耿家补足聘侧福晋的礼了。” 耿宁舒这才知道还有这事,“阿玛额娘一定很开心。” 确实,四爷心想,都喜极而泣了,“过几天等这些礼节都办完了,就接你额娘过来看你。” 耿宁舒笑得开心,“爷想得真周到。” 四爷刮了刮她微红的小鼻子,“你的侧福晋冠服也很快就会下来了,到时候逢年过节就得跟我一道进宫去,躲不掉懒咯。” 耿宁舒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会做好的。”节日在一年当中总归是少的,过节的时候上班其他日子都休息,这不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工作方式吗。 “那些都要慢慢来,”四爷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下巴点了点前方,“现在就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做侧福晋的感觉。” 耿宁舒没明白什么意思,抬头才发现走到了一处院落前面,这地方她很熟悉,是雪绿阁。 她吃得有些撑,脑子里血液不太足,愣了两秒钟才明白过来了,那时候说过,这个阁子是侧福晋的配置,以后有了另一位侧福晋给住的,现在自己成了侧福晋,岂不是…… “我可以住到这来了?” 四爷看到她惊喜的模样忍不住又觉得好笑,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点头,“以后这就属于你了。”这次是名正言顺,谁也无法再置喙的。 耿宁舒三两步就进去看自己的宅子了,发现跟之前住的时候有些不一样,里头重新修缮过,还按照她的生活习惯改动了些布置,比如暖榻移到了靠窗的位置,窗子全打起来可以晒太阳,打到一半光照充足可以看话本子。 庭院里也大不一样了,“怎么多了好多树?”全都光秃秃的她认不出来。 四爷给她指,“这棵是樱桃树,这棵是石榴树,还有柿子树,到时候一年三季都可以摘果子吃。” “那这几块空的地方呢?” 他道:“留给你种菜的。”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耿宁舒一下就想起来,他之前好像问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院子。 所以说……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让自己做侧福晋,住到这里来了? 李氏前阵子天天嘲讽她什么都没有,是不可能做上侧福晋的,他却冒着这样的困难亲自为自己去求了。 看着眼前他为自己改造的这一些,耿宁舒眼眶有些热,抱住他,“胤禛,你对我真的很好。” 四爷摸摸她的脑袋,“你个小没良心的知道就好。”把喜欢的院子给她安排好,是不是以后就会想要快些回家了? 两人在月光下静静相拥,连夜色都柔软了几分。 第115章 冬日的夜晚,雪绿阁里安静极了,耿宁舒贴在他的胸膛上,耳边都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5节 到底是大冷天,外头的积雪还在呢,四爷担心她站久了着凉,温存了一会儿就搂着她往外走,“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想改动的?” 耿宁舒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看着黑漆漆的庭院想了想道:“还想扎个秋千,其他的……还没想到。” 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住进雪绿阁,也就从没想过要怎么改造这里。 四爷抬手将她额前乱了的碎发捋到耳后,“不急,等你搬过来了再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耿宁舒立刻道:“我明天就搬!”这可是有地龙带小厨房的豪华别墅,当然要快点搬进来享受才是。 四爷问:“不等挑个吉日?” “不用不用,走,回去收拾东西。”她拉上四爷的手就往现在住的小院子走,脚步飞快。 四爷失笑摇头,“过完年又长了一岁还是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的。”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脚下却一点没慢。 夜色已深,正院里的灯渐渐熄了,福晋让瑞香给自己按摩了半个时辰,总算有了些微的睡意,正要躺下休息,吉香忽然掀了帘子进来。 瑞香惊了一下,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手脚轻些,福晋已经许多日没睡好了,吵扰到了她没有好果子吃。 吉香虽不如她聪颖也清楚这一点,可她现在不得不出声吵扰,硬着头皮开口,“福晋,前院的张公公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福晋刚酝酿出来的一丁点睡意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坐起身来,“更衣。” 屋里烧着地龙,瑞香给她换上了一身秋香色的常服,又再外头虚虚罩了件披风这才扶她出去。 张连喜坐在绣墩上捧着杯热茶眯眼喝着,见福晋出来赶紧起身换上了笑脸,“给福晋请安了。” 福晋微微颔首,“公公这么晚过来可是主子爷有什么吩咐?” 张连喜就道:“主子爷让奴才过来跟您说一声,明儿一早耿侧福晋就入住雪绿阁了。” 福晋心中冷嗤一声,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这就上赶着要住进去了。 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天她就知道雪绿阁有主了,正让人给挑选搬家的吉日呢,没想到她这么着急。爷竟也纵着,巴巴的大晚上就来通知,丝毫没想过会不会扰着自己就寝。 不过耿氏连侧福晋都当上了,这种小事没什么好阻拦的,她道:“我知晓了,会安排好的。” 等张连喜退下,她再躺会床上已经没了困意,只留几许唏嘘,当初那雪绿阁只是让她暂住,没想到现如今竟真成她的了。 主子爷今日能为了她搬家扰自己安睡,保不齐明日能为了她的儿子让她踩到自己头上,难不成就这样认输了?可现在爷护得这么牢,自己根本出不了手,李氏和钮祜禄氏都是没用的,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全嬷嬷。”福晋思来想去没找到好的法子,很习惯地唤了一声。 守在旁边的瑞香轻声提醒,“福晋,全嬷嬷她已经出府了。” 福晋这才想起来,那个从小给自己出主意的人不在身边了。也罢,要是她在估计也会劝自己跟耿氏交好,自己难不成还得听一个嬷嬷的话任她摆布了? 想到这里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她难得身心舒爽地阖上了双眼。 * 要乔迁新居,耿宁舒兴奋的很,跟核桃白果小高子一块收拾到很迟,要不是觉得四爷刚送了自己礼不大好意思轰人,她还能把四爷赶回前院继续奋斗。 她满怀激动地睡下,隔天难得的跟着四爷一块醒了,苏培盛还以为她是感念主子爷的好特意早起伺候他更衣的,没想到她翻身坐起念念有词,“那箱子底下还有个瓷瓶,得取出来单独拿过去。”竟一心想着搬东西的事儿。 四爷无奈叫停,“这些哪用的着你操心,等会福晋会派人过来的,你睡醒了踏踏实实用完早膳再忙。”平时那样懒散,原来是没遇上能让她勤快的事儿。 说完他还看了站在床边的核桃一眼,核桃立刻明白这花是说给自己听的,屈膝默默应了,“格格,这会天还黑着,收东西看不清楚容易丢这落那的。” 耿宁舒觉得也挺有道理,又躺了回去,“那天亮了再叫我。”被四爷交代过的核桃哪里敢,还是等她睡到自然醒。 四爷快速用了膳就出门了,路上特意叮嘱张连喜,“你在后院亲自给我盯仔细了,搬家的事任何岔子都不能出。” 张连喜自是连声保证,点了几个心明眼亮的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忙着收拾东西消耗太多心神的缘故,耿宁舒早上是被饿醒的,“咕~~”好大的一声,全屋子的人包括吨吨吨都听见了。 白果连忙跑着去了膳房,袁有余派了几个腿脚利索的小徒弟也是一路小跑着送来,上了桌还是热气腾腾跟刚出锅似的。 当上了侧福晋以后,耿宁舒早膳的规格也上去了,今天送来的是一个热腾腾的燕窝松子鸡锅、香烤的挂炉鸭子、清淡的木耳虾仁炒冬笋和口蘑炖豆腐、甜口的糖拌藕、山药排骨玉米汤,主食是奶饽饽和韭菜猪肉烙盒子并一碗鱼糜姜丝粥。 一张小桌子已经不够放了,不过马上就要换去雪绿阁她就没有再找张桌子支上,硬是盘上叠碗,锅换小碗,连她吃饭的碗都得端在手上才终于挤下了。 每样都是她喜欢吃的,耿宁舒笑眯眯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几乎一半,核桃忙着收东西去了,回身一瞥都惊呆了,连忙拦她,“侧福晋您别一顿吃这么多,仔细撑着了。” 耿宁舒也觉得吃得有点多,听劝地放下了筷子,不过肚子里还是觉得有点饿,伸手直接抓了个韭菜盒子边走边吃。 扎下就连粗线条的白果都看傻眼了,拉拉核桃的袖子,“侧福晋她,不会是病了吧?” 一点小反常都不能放过,核桃悄悄嘱咐她,“等会去叫章安泽过来的时候,现在路上把这事儿跟他说了,到时候让他给咱们侧福晋把个脉。” 用过早膳,福晋那边指派来的人手也到了,比起上次搬去雪绿阁时候穷酸可怜到几个包袱就搞定,耿宁舒这回的东西可太多了,衣料首饰还有各种装银子的箱子,沉甸甸的扎实。 他们看了很是咋舌,原来耿宁舒在只是个格格的时候就得了这么多的好处。 核桃腾出手来负责指挥,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放好,剩下的摆放她不放心别人来打算亲力亲为。等所有行李搬完,首先就是让章安泽来瞧一番,他仔细检查了没有发现混进东西来,她们这才放心。 “来都来了,不如给侧福晋请个脉,这两天可累着了。”她趁机提出。耿宁舒没有怀疑也没反对,她比谁都希望自己身体健康。 章安泽路上听完白果的描述,就有几个猜测,好的是侧福晋有了身孕,坏的是真的生病了,他仔细摸了好久,好的坏的都没摸到,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失落,“侧福晋身体康健。” 核桃和白果这才放心,可能真的是昨晚忙累了。 搬东西容易,重新归置起来才叫吃力。之前是借住,跟租房子似的没有归属感,现在真的成了自己的住处,这感觉就不一样了,耿宁舒一点不客气把东西都放满。 地龙烧得暖烘烘的,核桃白果不用挤一个小屋子了,就连吨吨吨都有了自己的窝,耿宁舒看着宽敞的大房子,觉得神清气爽。 等她们安置好,张连喜带着四爷的礼物来了,“都是主子爷庆贺您乔迁的。” 一柄镇宅的羊脂玉如意,有人手臂这么粗,上头用红绸缎扎了个花结,一看就价值不菲。新进贡的云缎堆成了一座小山包,还有鲜花和挂了小灯笼的盆栽橘子树,上头一个个黄澄澄的很是鲜亮喜庆。 耿宁舒摸着可爱的小橘子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张连喜笑,“侧福晋哪的话,能为您办事儿可是沾了您的喜气。” 耿宁舒也笑,“公公都这么说了,那我得有点行动了。”她朝着核桃抬了抬下巴,核桃就送上了荷包,“给公公买酒喝。” 这面子可比钱贵重得多了,“谢侧福晋赏赐。”张连喜高高兴兴走了。 武格格也过来了,耿宁舒见她在自己前方站定一副要行礼的样子,抢先道:“你要敢给我行礼,我就立马给你轰出去。” 她抱起吨吨吨调侃,“你看你麻麻,当上了侧福晋凶得不行。” 耿宁舒哼哼,“我还没当侧福晋的时候也凶。” 武格格就想起了昨天她怼李氏的场面,“你可真是,一点气都不受。” 耿宁舒精巧的下巴扬起来,“进这后院已经放弃了很多快乐了,要是再受气,我直接怄死算了。” 武格格捂着嘴笑,“现在你可成了后院第一悍妇了。” “那正好,没人来惹我,我落得个清净。” “是是是,你这院子只有我敢来了,”武格格看看四周,“都收拾好了?我还想着来帮忙的。” 耿宁舒道:“我之前那屋里东西都是收在箱子里的,自然快的。”基本都是些赏赐,还有些已经收着准备南巡时候带上,直接提过来就是。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点小物件给你装点下新居,是我自己画的。”武格格让素月把手里的画卷递过去。 耿宁舒打开,是一副春花江月图,画功精细用色雅致,连江水波纹都看得见,她肯定花了大力气,“这墙上空落落的正缺漂亮的画儿呢,小高子你去借个梯子挂上。” 她推过锦缎让她挑,“正好做些春天的衣裳去江南的时候穿。” 武格格现在也不跟她客气了,挑了匹浅蓝色的,“那我要这个,适合江南烟雨的意境。” 她还是头一回来雪绿阁,四处打量着很新鲜,耿宁舒索性带着她参观了一番,顺便让她帮自己参谋一下,庭院里种什么东西比较好。 后院里有了这样大的动静,各处自然是很快就知道了。 李氏知道她再一次住进了雪绿阁,气得又砸了一套茶盏,倒是把隔壁睡着的三阿哥吵醒了,哭闹起来。 听着哭声她愈发烦躁,“怎么,那头立了个侧福晋你们在我这就不上心了?乳母照顾得不好,给我跪着掌嘴。” 乳母们有口难言,只能忍气吞声跪在雪地里,宫女们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的清脆巴掌声响彻西院。 一时间东院热闹喜庆,西院人人自危。 * 等初一再例行进宫的时候,李氏就拿这话来说了,“自从耿氏上位,府里人拜高踩低的都不敬着我了,这就算了,他们竟连阿哥都不好好看顾,只一心想着怎么去耿氏那边讨好。” 因为朝服还没有来,耿宁舒这回就没有进宫,正好给了她打小报告的机会。 德妃看重子嗣,再加上这回耿氏是四爷越过自己在万岁爷面前请封的,在宫里那几天积累起来的一些好感就散了,直言道:“老四媳妇,这院里的人是要多加看管,再得宠也越不过阿哥们去。” 福晋低头道:“是儿媳疏忽了,爷刚封了亲王,府里新进了好些人得训导。儿媳又想着大格格准备相看人家了,得放在身边好好教着,这才没分出心力照看耿氏那边,只是教导过几回。耿氏到底是年轻,有些地方注意不到也是有的。” 这可不行,没人管的宠妾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德妃在宫中深有体会,她皱眉道:“大格格是老四头一个孩子,出阁之事要格外上心,就从我宫里派两个嬷嬷去教教规矩,正好也替你管管府里,没得提了亲王反而屋里乱成一团了。” 福晋有些惶恐,“这……能得额娘宫中的嬷嬷教导,自是大格格和后院天大的福气,只是万一爷知道了要怪罪儿媳和李侧福晋连后院也管束不好,还来烦扰额娘操心。” 德妃想了想也是,“那今日嬷嬷们先不跟着去,待老四下回来我再亲自与他交代。” 福晋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要是出手管耿宁舒,四爷头一个找自己麻烦,但是德妃出手,四爷就没这么好管了。 宫里的嬷嬷最是规矩严苛,耿氏的好日子想来是到头了! 第116章 选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四爷早早地将梁氏接进府里来。 耿宁舒升了侧福晋,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了,她就不需要再从侧门走,马车直接停到了正门前头。 这还是四爷封王之后她头一回来,原本的扇门已经换成了气派十足的五扇大门,顶上挂着块蓝底匾额,用金漆写着“雍亲王府”四个大字,皇家威严扑面而来。 梁氏深吸一口气才下了马车,张连喜亲自来迎,“夫人来了。”态度较之前更亲热上两分。 知道这都是耿宁舒的面子,她没有拿乔,微笑着颔首,“又麻烦公公了。” 张连喜见她一如从前般客气有礼,笑得更是一团喜气,“夫人哪的话,能为您效劳是奴才的福分呢,天冷夫人快请进。” 他们从最左边的角门进去,绕过影壁一路往里,梁氏双眼盯着脚下的路没有四处乱看,只觉得这王府比从前还大了。 张连喜亲自领着她到了雪绿阁,耿宁舒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高兴地两步跑上前来,“额娘终于来了!” 旁边的核桃将手里的荷包递过去,“劳烦公公百忙之中抽空出来了,暖暖手。” 张连喜一掂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笑道:“侧福晋的事儿才是重中之重头一位的呢,要是有事您只管吩咐,奴才先行告退。” 耿宁舒挽住梁氏的手往里走,“额娘路上冷不冷?快进去暖暖身子。” 梁氏摇头,“不冷,那马车底下燃了炭盆,暖得很。”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6节 她上下打量女儿,耿宁舒今天穿着件海棠红的旗装,用白色的皮毛细密滚了边,衬得人白里透红气色极好。布料上绣的是普通祥云纹,初看平平无奇,可一走动起来立刻珠光粼粼的很是耀眼。 乌发之间主要以金玉打造的各式样花朵妆点,只在右侧斜插了支累金点翠的雀鸟钗子,雀嘴上衔着颗硕大无暇的明珠,既雅致又显得贵气,有侧福晋的感觉了。 梁氏目露欣慰,“都说人靠金装,看着是比从前更漂亮了。” 耿宁舒扬着下巴一脸得意,“那当然,额娘这么好看我能差到哪去?”她平时也不这么穿,今天是特意穿戴光鲜些给梁氏看,好让她放心的。 “都当侧福晋了,还是跟小孩子似的没正形。”梁氏在她手臂上轻轻打了一记,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 进了屋子,白果手脚麻利地将梁氏身上的披风和雪帽脱下来,又拿来热帕子给她细细擦了手。 两人携手坐到暖榻上,耿宁舒亲手给她倒了杯花茶,收回来时半路顺手捏了块杏脯放进嘴里,“额娘这下总该放心了吧?”之前知道又要来添一名侧福晋,可把她给愁的。 梁氏也没想到,最后这侧福晋竟然落到了自己女儿头上,她摸着耿宁舒的脸道:“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贴心的女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直到旨意下来,她才听说了耿宁舒又是以身犯险救驾,又是给染了时疫的四爷侍疾,样样都差点要了她的性命,心疼地落了好些天的眼泪。 耿宁舒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酸,升职加薪别人看到的是光鲜,只有真正疼爱自己的家人会看到自己的付出和不易。 不过……她好像也都是误打误撞的,“额娘不必担心,我现在好着呢,爷对我也很好,还让我住了这么大的院子。” 这个必然是的,能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给请封侧福晋,四爷肯定花了大力气。 梁氏进来就注意到了这屋里宽敞明亮又气派,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窗边的花瓶里还插着几枝含苞待放的梅花,姿态舒展,看着就透着股舒适劲儿。 她欣慰地拍拍耿宁舒的手,“王爷对你好,你也得用心对人家。” 耿宁舒点头,另一只手抓了把松子仁塞进嘴里,含糊道:“这是自然。”将心比心嘛,虽然不可能做到全心全意,可关心一些还是可以的。 比如以后劝他养养生,上班别太拼,免得正当年就过劳死了。 梁氏握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就是子嗣,你进府都快两年了,这会子还升了侧福晋,还是得早些有个孩子,否则怎么对得起王爷这样的爱护?” “我跟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你都能下地走路了,”她说着又自责起来,“早知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那药给你,药性再小也是分毒。” 耿宁舒怕她担心一直没说过被苏氏陷害身子受损的事,这会子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安抚她道:“那药我已经快一年没喝了,太医府医也都给我看过,说我身子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能说是缘分还未到吧。” 梁氏叹口气,确实,这怀孕一事最是没个章法的,“过阵子我去寺庙里再为你求上一求。” 耿宁舒怕她继续说这个,赶紧叫白果,“把小厨房里备着的点心端上来。” 水果零食糕点在案桌上一字排开,她热情地推销起来,“这云腿小酥饼又香又脆,里头的火腿是云南府进贡的,入口即化,能鲜掉眉毛,额娘试试。” 梁氏拣起一个,酥饼只比大拇指盖大上一圈儿,方便整个入口还不会掉渣失了仪态,咬开来酥皮只薄薄的一层,馅儿饱满香浓,果然美味。 她细细嚼着还没吃完,耿宁舒一口一个的已经干掉了半碟,又把最近爱吃的九层糕献宝似的端上来。 一层带颜色的薄薄甜米糕与一层奶白色的互相交叠而成,有沙绿、浅紫、淡黄和桃粉的,晶莹可爱,甜润软糯,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不过只一点,太顶饱了。 梁氏吃了小半块就腻住了,喝了口茶冲冲味儿,看到对面的耿宁舒已经在吃第二块了,她想起自从坐下女儿这嘴就没停过,不由皱眉,“你这是没用早膳?” 耿宁舒把嘴里的糕咽下去,“我吃了的。”还吃了不少。 核桃就道:“回夫人,许是前些天搬家劳累了,侧福晋最近的胃口特别好,食量比平时大了许多。” 梁氏眼睛亮起来,正要开口,耿宁舒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叉了块冻梨放进嘴里清爽一下,“您别多想,府医隔两日就给我请回脉,不是你想的那件事。”苏氏那事儿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可能怀,她一点都不担心。 梁氏转头看向核桃,见她也点头,眼里的光就熄灭了,示意白果把东西都端走,“少吃些,等会该胖了。” 耿宁舒:……真是亲妈。 她擦了擦手说起了去南巡的事儿,“也不知具体要多久,估摸要几个月的,要等我们回来以后再接您过来了。” 能跟着主子爷出门是好事,梁氏点头,“我什么时候过来都无妨的,出门在外自己记得当心些,别逞强再做危险的事了,南巡都走水路,你不会水,千万别离船沿太近,时刻当心脚下……” 当妈的说起这些来,总是没个完的,耿宁舒却听得很认真,乖乖点头一样样应了,这些细碎的唠叨全都是她上辈子求不到的挂念啊。 想到这个,她又问起,“家里这阵子都还好吗?” “怎么会不好呢,”梁氏絮絮地就跟她说了起来,“那日宫中来补聘的时候,街坊邻居全是伸长了脖子看着的,现在谁不知道咱们家出了个王爷侧妃,见着都是恭恭敬敬的。就连之前建墙一定要高过我们家一头的陈家,都主动连夜把墙矮了下去。” “你阿玛在宫中的差事现下越发好做了,知道他腿脚不好冬日里都抢着帮忙干活呢。” “你妹妹学规矩也不逃了,说以后出门不能给姐姐丢脸,你弟弟来年就要科考,学习更刻苦了,说是要给你长脸,以后入朝为官给你撑腰呢。” 耿宁舒听着眼里都是笑意,她上辈子没有兄弟姐妹,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闹和牵挂了,“好过就好,不过还是得收着些,免得惹出事来。”年家不就是因为行事太过嚣张,最后被四爷给制裁了么。 “额娘心里有数,”梁氏见她能想到这层,欣慰地笑起来,“得知你成了侧福晋的当晚,额娘就对家里耳提面命了一番,绝不会出差错。”要是真的得意忘形恃宠而骄,到时候不仅家里落不下任何好处,还会连累耿宁舒,她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出现的。 耿宁舒笑起来,“有额娘坐镇,我自然是放心的。” 梁氏拿手点她的额头,“把我说的跟镇宅神兽似的。” 吃饱喝足心情又放松,耿宁舒坐着就有些犯困,歪着身子打起了哈欠,梁氏看着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主动坐了过去,“来,躺额娘腿上说说话。” 耿宁舒让核桃给自己拆了头上的东西,免得扎到她,又散了头发,这才舒舒服服靠了上去。 梁氏像小时候似的用手轻轻在她身上拍着,每拍一下耿宁舒的困意就多几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说了几句话,她就禁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她睡稳当了一些,梁氏才拿来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招手叫了核桃过来,是自己人她也不避讳,直接问道:“你们侧福晋上回月事来是什么时候?” 这日子核桃记得清楚,“有半个多月了。” 她又问:“那当中王爷可有留宿?” 核桃记起那个凶残的晚上,重重点了头。 梁氏心里就有数了,让她再往跟前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瞧着你们侧福晋,兴许是有了。” 第117章 “这怎么可能?!”核桃震惊,条件反射地否认。耿宁舒被苏氏陷害的事情梁氏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可话一出口她就暗叫不好,说得太笃定了,果然梁氏看过来目光就带了些许疑惑。她怕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赶紧描补,“奴才之前也怀疑过,偷偷叫府医仔细把了好些天,中间另一名府医也来请过平安脉,都没把出一星半点。” 耿宁舒刚才也说过这话,想到核桃还是个姑娘家没这方面的经验,梁氏就理解了,“月份浅的时候大夫们摸不出来也是有的,没来由地贪吃嗜睡基本就没跑了,我当年怀他们姐弟三个的时候就这样。”自己来了府里这么多次,还从没遇着过哪回耿宁舒会困到睡着的。 梁氏毕竟生育过,被她这么一说,核桃有些动摇了,“那、那可太好了!”她也满心期盼着耿宁舒能怀上的。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梁氏又道:“不过只是我大致的猜测,你先别声张,处处盯着些就是了,免得万一闹了乌龙让王爷空欢喜一场,又让人拿了话柄。” 核桃凝重地点头,又想到一件事,“那南巡……” “还是得去,”梁氏道,“没怀上的话肯定要跟着去的,要是怀上了那就更要去了,王爷不在府里,这么多个月难保太平。好在南巡多是走水路,不怎么颠簸,坐车的时候你让人多铺些软垫。” 想到府里有笑面虎福晋和明着撕破脸会胡来的李氏,还有心思缜密的钮祜禄氏,实在是防不胜防,核桃也觉得这法子更为稳妥。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主儿她盼了这么久的南巡要是不能去,怕是会气死。 梁氏又细细给她说了些孕妇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可能起的反应,核桃一桩一件牢牢记在心上。 耿宁舒一觉睡醒天已经擦黑了,她揉着眼睛睁开,就见到梁氏穿戴整齐一副准备好出门的样子。她赶紧爬起来,很是懊恼,“额娘怎么不叫我?”好不容易能见一回面,竟就这样睡过去了。 梁氏笑着摸摸她细软的头发,“额娘看到你吃得好睡得香,比见多少面都开心。你再睡会儿,额娘先回去了,等你从江南回来再来看你。”到时候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了,她心下高兴着。 耿宁舒起身想送她出门,被她一把按住,“核桃送我就成了,这天冷路滑的,你还得梳妆来不及的。”要是冷着冻着或是滑一跤,那可不得了。 核桃接到梁氏的信号,也跟着劝阻,“奴才定亲自看夫人上车再回来,主儿放心。您留在这想想晚膳用些什么吧,袁大厨差人来问了许多回,都快急死了。” “咕~”耿宁舒的肚子应景地叫起来,她只好放弃,“核桃,把之前我收拾出来的东西给额娘带上。”她这次包了些补品布料,还往里头塞了些银子。 梁氏怎么肯收,“家里衣食无忧的,不需要你给。这府里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自个儿收好,别乱花。” 早上打点张连喜的时候她看到了,这王府里处处都要使银钱的。 “我现在成了侧福晋,人家巴结我都来不及,偶尔打点一回是给面子罢了。”耿宁舒领着她进了里屋,打开其中一个装银子的箱子给她看。 梁氏看到里头银的黄的满当当的闪着光,惊了,“你哪来这么多?” “王爷赏的,”耿宁舒得意挑眉,“这样的箱子我还有好几个呢,额娘放心吧,我穷不了,我的首饰在府里登记造册的不好拿出去,正好给妹妹添两件,姑娘家也该好好打扮起来,再给弟弟买些笔墨纸砚。” 梁氏见推辞不了,只好收下,想着到时候买些好布料给肚子里那个小的做些虎头鞋什么的也好。 耿宁舒目送她出门,直到看不见了才窝回暖榻,睡了一下午的脑子还有点懵,她也不费力想吃什么了,吩咐白果,“让膳房随便上点吧。” 四爷早就回府了,想着给她们俩独处的空间一直没过来打扰,等梁氏出了门才到雪绿阁来,进门就看到她披散着头发坐在那整个人闷闷的,很是不高兴地样子。 “怎么了这是?”他担心地快步坐到她身边,“身上哪里不舒服?还是谁给你找不痛快了?” 耿宁舒瘪着嘴没说话,四爷就去看旁边的白果,白果被他的眼神一扫立马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今天我们主儿陪着夫人坐了一会儿,吃了几口点心就睡着了,到天黑才醒,夫人刚出门主儿就不大高兴了。” 原来是这事,难得相处的时间全睡过去了,没能跟额娘多说几句话,这才不开心的。四爷失笑着搂住她的肩膀,“等南巡回来,立刻把你额娘接过来,好不好?” 外戚按规矩不好在府中久住,等她以后有了身孕,就能让梁氏住下多陪上一阵了。不过她这么想要孩子,提起这茬难免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他就没提。 耿宁舒听完这安慰依旧神色恹恹的,四爷拣了茶几上一个栗子饼放到她面前晃晃,“睡这么久饿不饿?这栗子馅儿是现剥的新鲜栗子做的,还加了黄油又甜又香,你昨日不是念着要吃吗,来尝一口看看正不正宗?” 听着这描述,耿宁舒嘴里忍不住就开始分泌口水了,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细沙状的栗子泥松软绵密入口就跟冰淇淋一样化开,好吃得她眯了眼,三两下就吃完了,还觉得不过瘾又自己摸了一个吃。 四爷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她跟小松鼠似的鼓着腮帮子慢慢啃完,肉眼可见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等晚膳进屋,耿宁舒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之前的忧郁了,他一方面为自己哄好了小姑娘松一口气,另一方面又是无奈,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这脾气一阵阵的,来得快去的也快。 虽然她让膳房随便上点,可袁有余哪敢啊,冷盘热锅小炒菜齐上阵,照样把雪绿阁的大餐桌给摆满了。 “你随便吃两口,晚上要是饿了再点宵夜。”四爷以为耿宁舒刚吃了两块扎实的栗子饼会吃不下饭,不曾想她吃得比自己还多,光是珍珠米饭就吃了一碗半。 刚睡醒的时候确实是会比较饿,他就没有多想。 饭后两人躺在宽敞的暖榻上发饭懵,阁子里恬静安然,耿宁舒看着顶上的琉璃瓦忽然冒出一句,“胤禛,我好开心。” 有大别墅住,家人过得好,自己每天高高兴兴的也没什么烦心事。还有说得来的好朋友能聊天,一起养狗看话本子,退休之后的快乐生活也不过如此。 四爷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是见着了梁氏的缘故,他放下手中的书摸摸小姑娘的头,含着温软的笑意柔声道:“我也开心。” * 没过两日,耿宁舒的朝服就趁着吉日送了来,四爷要领着她进宫叩谢。 朝服富丽堂皇的一套气派极了,可只有穿上才知道受罪。衣裳上头用的都是金丝绣,花样很大用料也多,沉甸甸的分量十足,脑袋上还戴着镶嵌了大颗东珠的金顶,跟泰山压顶似的,耿宁舒感觉自己整个人瞬间矮了一截。 四爷看她纤细的身板套上这些,走路都不稳当,很是心疼,核桃因为被梁氏提点过,看着更是胆战心惊的,用力撑着她丁点也不敢松懈。 好在耿宁舒最近吃得多,涨了些力气,一路过来倒也没觉得特别累。 进宫之前她提前恶补过规矩,分毫不差地给康熙爷行了礼,他看着很满意,“起来吧,有了这身衣裳,以后可以多陪陪太后了。” 耿宁舒点头,“奴才定会时常进宫。”做了侧福晋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拜见德妃,她正好可以去太后那儿躲懒。 康熙帝朝政繁忙,他们就没有多留,往宁寿宫去了。原本这项规矩要叩谢的是帝后,中宫虚悬就省去了拜皇后这一步。 到了宁寿宫,耿宁舒在太后面前转了一圈,展示了自己的朝服,“好看吗,皇玛嬷?”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7节 太后噘嘴不大认同,“还是你往日的衣裳好看,这硬邦邦看着都不舒服,要穿上这个还怎么上的了马?马磴子都踩不着。” 耿宁舒和四爷忍不住笑起来,普天之下也只有太后敢这样嫌弃朝服了。 在这儿耿宁舒可以轻松些,摘了顶戴坐下陪着太后喝茶吃点心,给她讲了些最近城里听到的趣事。 太后看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就道:“前两日有人送了什么南方的瓜果,哀家看着模样挺怪就没动,你去瞧瞧怎么好吃。” 耿宁舒不疑有他跟着宫女们去了,看到她被支走,太后立刻起身去问底下坐着的孙子,“那酒你喝了么?” “咳咳。”话题转得这么突然,四爷冷不防呛了口茶,不过面对皇玛嬷那一脸急切求知的认真,他还是脸色古怪地点了点头。这回是真的,不是为了让她安心说谎。 “是不是很猛?”太后有些得意,“上次那种没用,哀家就让他们把虎狼熊什么的宝贝统统放进去了,塞到放不下为止,咱们草原上又不缺那些。” 四爷:……难怪药性这么凶。 太后拍拍他的肩膀,“那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了,你好好等着。” 四爷讪笑着没敢反驳,摸摸叹了口气,就因为喝酒的那一回,到现在小姑娘还没让碰呢,这好消息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了。 第118章 耿宁舒在太后这中场休息喘了口气,又马不停蹄赶去永和宫拜见德妃。 宫里地方实在太大了,即便有核桃白果在两旁撑着,她顶着一身雍容华贵的朝服踩着花盆底这么走了一遭,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四爷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要不是碍于宫中耳目众多,他都想抱着人过去了,现在只能放慢了步伐,让她缓缓劲。 进了永和宫,耿宁舒又是一套跪拜大礼,“妾身耿氏,给额娘请安。” 德妃看着她顶戴上那颗泛着光泽的东珠,心情有点复杂,也不是对她这个人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成了侧福晋这件事着实令人不大高兴。 不止是家世上不足,子嗣也没有,光是有张娇媚的脸蛋就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为女色所迷。刚封了亲王就如此行事,万岁爷看在眼里岂会再重用他? 更让德妃不舒服的是,她之前也不是没探过老四的口风,他只说还不着急,她就以为他心中是没有人选的,可他当时明明已经笃定了要抬举耿氏,这种不肯与她说心里话的态度,让她憋闷到现在。 分明是亲生的母子,却还不如别人家养母子来得亲近。 “起来吧,坐下说话。”德妃的语气依旧淡淡的。 不知是不是走久了又跪下,耿宁舒起身的时候感觉都有些眼冒金星,头重脚轻地晃了一下。 四爷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了她一把,上首的德妃全都看在眼里,愈加不爽。之前她住在自己宫里日日在佛堂跪几个时辰都活蹦乱跳的,今儿看着老四在,压根没跪多久就这番做派,着实不是个省心的。 “你这身子怎的比之前还弱了?还是得静心在府中多加调养才是,否则如何能有好消息?” 德妃转头看了身旁的嬷嬷一眼,后者就端出了一个金漆木盘出来,上头坐着一尊观音像,“这是我给你请的送子观音,你带回去跟我上次教你的那样早晚上香诵经,祈求菩萨保佑。” 四爷的眉头稍稍皱起,虽然他也盼着耿宁舒能早日有孕,可也不用句句都不离这事儿吧。没法怀上最难受的是她,这不是戳她的痛处? 耿宁舒却没觉得不高兴,反正德妃也不是她在乎的人,说的话再难听她也不进耳朵,只管乖巧点头就是了,“是,妾身定会谨记在心。”嘴上应付应付就行了,反正又不天天待在一块,到时候自己在屋里怎么做她能管的着么? 还算乖觉,德妃又抬抬手,一直立在后头的两个嬷嬷出列,“初一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和李氏进宫,提起大格格也到了要定亲的时候,我就想着让宫里的嬷嬷去教导一二,也算是我这个长辈的一番心意。” “这是赵嬷嬷和周嬷嬷,都是宫中的老人了,在规矩礼仪方面最是熟稔,再者耿氏现在提了位份,时常要进宫来,有些宫中的规矩也该学起来,免得冲撞了。” 四爷和耿宁舒心中俱是一紧,这是要往她院子里塞人管着了。 她现下在府里基本是横着走的,可要是来个宫里的人就不一样了,她以后就不能大小声了,毕竟这嬷嬷代表的人是德妃。 四爷很不乐意,低着头没出声,额娘塞了这么多女人到后院来还不够,现在仍然想往自己府里伸手吗? 他不接话,耿宁舒更加不会接了,场面一时间就冷了下来。 德妃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为了一个耿氏,老四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甩脸子,看来李氏说的那些也并不尽是胡诌。 她其实也知道福晋和李氏的话是有些挑拨的成分在里面的,不过她正巧也不高兴,就这么顺水推舟安排了这件事。 也不顾四爷没答话了,她自顾自说:“待会儿就跟着你们一块回去。”竟是自己强硬着做了决定。 四爷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一半,耿宁舒能感受到气氛的尴尬,不过她也不想插手调解,亲生的都搞成这样,自己这个不让她满意的儿媳妇还是别雪上加霜了,免得被罚跪什么的。 她乖乖坐在那当木头人呢,四爷忽然站起来要说话,她也跟着站起来,可不知道是不是起猛了,突然一阵眩晕,眼前发黑就倒了下去。 四爷吓了一跳立马去抱她,一直盯着耿宁舒的核桃比他动作还快扶住了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她想给两人解围才出此下策,只有核桃知道不是。 德妃按捺住不悦,让四爷把人抱到东暖阁躺着,一面吩咐下人,“快去叫太医来。” 永和宫的差事太医的动作自然是快的,抱着药箱奔过来,把了会儿脉道:“脉象略有些浮,是疲累过度气血不足导致的晕厥。” 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核桃神色一下黯然,连太医都把不出,难不成是夫人猜错了? 就在太医撤开手的时候,他忽然“咦”了一声,又把手指放回了垫着丝帕的手腕上,聚精会神地把了会儿,眉头越皱越深,好一会儿才道:“烦请娘娘,能否差人将王院判请过来?” 王院判比太医们更高一级,专门负责疑难杂症的,四爷的心提起来了,“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为何要劳动院判?” 一连串的急问朝太医扔过去,他赶紧安抚道:“侧妃并无大碍,王爷请勿担忧,只是有些小问题微臣有些拿不准,想请院判大人来确认一下。”四爷这么紧张关心,看来这侧妃很是得宠,更要小心谨慎。 这下就连德妃也觉出不对来,要真是装的,哪用得着请院判,难不成真有什么事? 牵扯到雍亲王府内眷,王院判也匆匆赶来,先听前头那位太医附耳说了几句,再伸手把了耿宁舒的脉。 知道是位得宠的主子,他很是慎重地也把了许久,又小声跟那位太医交流了一下,都有些犹豫的样子,只好出来问:“请问平时贴身伺候侧妃的是哪位?” 核桃站出来,“是奴才。” 王院判直接问:“不知侧妃最近生活上可有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吃食睡眠或者其他方面的尽管详尽些。” 不等核桃说话,四爷先抢答了,“她最近食量大增,还比往常嗜睡许多。” 以为耿宁舒生了什么大毛病,他很是仔细用力想得事无巨细,又补充一句,“从前都不起夜的,最近几天每天都起来,有时候甚至都要起来两回。” 四爷越说越是揪心,她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居然都没好好关心过,实在是不应当。 德妃惊讶于他对于这些小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但被这些熟悉的症状吸引了注意力,这难道是…… 果不其然,两位太医齐齐拱手,“给娘娘、王爷道喜了,侧妃这是喜脉!” 四爷脑子里嗡地一声,半晌之后才喃喃重复了遍,“喜、脉?” 王院判点头道:“脉象细弱,应当还不足月,今日会晕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德妃愣了愣,很快就笑起来,“真是个好消息,快让人跟万岁爷报喜,两位太医辛劳,嬷嬷给赏!” 送走了太医们,四爷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方才还以为耿宁舒生病了担心极了,却忽然来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砸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这个孩子,他盼了很久努力了很久,也遗憾了许久,却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完全没准备的时候来了。 四爷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这么悄无声息地有了? * 耿宁舒醒来的时候,榻边围满了人,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就连平日在外绷着脸的四爷也满脸喜悦。 她有些奇怪地想起身,却被四爷按住了,正要说话,门口传来高唱,“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怎么过来了?”德妃忙出门迎接。 太后只问,“宁儿呢?在哪儿?” 德妃不知道耿宁舒的名字,但知道肯定是在问她,亲自引路,“在暖阁里歇着,妾身带您过去。” 太后到了暖榻前,挤开四爷坐下,拉起耿宁舒的手高兴地拍拍,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哀家盼了这么久,可终于盼到咯。” 还在状况之外的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什么意思。 被抢了位置的四爷见缝插针地给她解释,“宁舒,你有身孕了。” 众人就见她听到这话猛然呆住了。 耿宁舒立马去看核桃,见她红着眼睛喜极而泣般地朝自己点头,很是震惊,距离苏氏给自己下药还不到一年,不是说身子受损一两年之内都没法怀吗,怎么就怀上了? 再说了,上回月事来完,他们就滚了一回床单,就这么准吗? 这些话她都没法问出口,只能说:“可是我都没有吐,身上也没有不舒服。”那些怀孕的症状她都没有呀。 有经验的德妃给她解惑,“女子体质各有不同,怀像也不一样,有磨人些的,也有太太平平一直安稳的,想来你这一台是个不折腾额娘的好孩子呢。” 四爷也道:“方才两位太医给你诊的脉,绝不会错的。” 耿宁舒有点混乱,她对这事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跟刚知道穿到大清朝时候一样,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整个人是懵的。 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四爷安抚道:“你安心养着,别想太多,什么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他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自己方才都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她喜欢孩子期盼了这么久,现在定是欢喜过头不知如何是好了。 德妃跟着宽慰她,“头回怀胎是会这样的,莫紧张,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太后是没生过的,不过看过很多人生,也点头道:“宁儿你该吃吃该睡睡,依哀家看,就先住在宁寿宫吧,哀家这里补品多。” 这就开始抢人了?四爷哪会答应,从前光是媳妇就不肯的,现在还多个崽子,“有了身子事儿多,扰了皇玛嬷休息如何是好?” 太后哼了声,“宁寿宫这么大,难不成还住不下一个宁儿?” 德妃见她真有这意思,也连忙跟着劝,“这有身子的人容易睡不着,在熟悉的地方才能睡好呢,睡好了才能吃好养好胎,到时候直接抱个胖娃娃去宁寿宫岂不更好?”一个侧福晋住在宫里太不合规矩了,她定是不能让太后胡来的。 两人好劝歹劝终于把太后劝回去了,走的时候还特意给四爷使了个眼色,四爷能读懂,是“哀家的酒厉害吧?”的意思。 太后前脚刚走,康熙爷跟前的梁九功亲自过来了,他满面笑容,“万岁爷知道侧福晋有了身孕很是高兴,说耿丫头刚晋了位份就有孕了,是个有福气的。本是要给赏赐的,又怕月份小压着了,说攒着等小主子出来一道给呢。” “还是万岁爷想得周到。”德妃听了笑容越发深,能得万岁爷一句夸奖,又被惦记着,这一胎就贵重了,连着老四和她都有了功劳。 梁九功的话带到以后,四爷就迫不及待要回府了,在永和宫里待着自己都不舒服,宁舒肯定不自在。 德妃也没有留他们,只交代了几句要照顾好耿宁舒的话。 一出暖阁,就见之前她给的两个嬷嬷还站在那。现在就尴尬了,原本送她们的意图是想管着耿氏,可现在她有了身孕她们还怎么管?没见万岁爷和太后都看重着,她们有几个脑袋敢管? 可德妃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现在收回岂不是有些打脸? 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耿宁舒开口了。 第119章 她不仅没拒绝德妃给的人,反而问:“能否请额娘再加派两位嬷嬷?” 耿宁舒摸了摸自己并没有任何迹象的肚子,笑着对德妃道:“妾身这一有喜,府里肯定更加忙乱,妾身担心福晋肩头百上加斤忙不过来呢。” 德妃和四爷都以为她是懂事地给两人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可她哪会有这样的好脾气。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8节 这事儿跟福晋还有李氏脱不了关系,既然她们要请两个嬷嬷来管教自己,那她就请四个回去管她们。 自己有喜了她们肯定不会消停,正好找这些她们不敢动的外援帮忙盯着,省得又来折腾自己。 “这自然可以的,”德妃的五官舒展开,又叫来两个人,“你们四人过去记得做好分内的事,照看好大格格,再替四福晋多管着点后院,免得乱糟糟冲撞了耿侧妃。” 立马就调转了口风,耿宁舒笑而不语。 带上四位嬷嬷,他们一行人就出了永和宫。太后让人准备了小轿送她出去,宫中的太监步子非常稳当,一路上耿宁舒连摇晃都没感觉到。 回王府当然也不能乘马车了,四爷早早叫人准备了软轿,她在里面坐好,他伸手把她那顶沉重的顶戴给摘了下来,放到一边,“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 耿宁舒点了头,可四爷明显是想多了,轿子里面暖烘烘的,还铺了厚实的软垫,坐在上头跟坐进云里似的很是舒服,她很快就打着哈欠昏昏欲睡了。 跟在轿子边的核桃一直观察着她的动静,小声道:“还有一段路呢,主儿靠着睡会吧,等到了奴才叫您。”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连午觉都没睡过,还走了这么多路,听了这话眯着眼往旁边一靠就睡了过去。 回到了府门前落了轿,四爷掀开轿帘,耿宁舒还没醒。他也不叫她,直接拿披风给她裹得严严实实,亲自抱了进去。 这阵子她吃得是多,可这分量一点没重,想来是怀着孩子辛苦,他越发心疼,抱得更紧了。 一路抱回雪绿阁的床上,核桃给她拆了复杂的发髻,再换上柔软的寝衣,四爷亲自给她盖了被子。 看到她细白的额头上压出了一圈红印子,他凑近仔细看了看,还好没破皮,他本来想让核桃拿膏药来擦一擦,可想到她有孕在身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只能心疼地先轻轻吹了吹。 “叫府医来一趟,仔细看一遍阁子里的东西,把那些不好的全都搬出去。” 白果应下立刻去办,吨吨吨见屋里这么多人,在旁边兴奋地又蹦又跳,被小高子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抱了出去。 四爷看她睡得熟,对核桃道:“她醒了立刻来叫我。”就起身出去了,他还有点事要先去处理。 宫里来的四个嬷嬷们是先随着苏培盛到的,还等在前院,四爷领着她们直接去了正院,对福晋道:“这是额娘宫里的嬷嬷,来帮着你管理后院规矩的。” 福晋一看人数居然翻倍了,心中更是狂喜,看来德妃心里也是不爽耿氏的,“谢额娘恩典,妾身定会安排好。” 到时候一个给大格格,其他的都可以管着雪绿阁,耿氏那样的刺头想必天天都被教训,光是想想就觉得身心舒畅。 四爷却道:“额娘都安排好了,嬷嬷们跟福晋知会一声吧。” 福晋觉得德妃都分配好了也能接受,雪绿阁能塞进去一个就行,也足够恶心膈应耿氏了。 为首的周嬷嬷们简单介绍了四人,然后道:“这两位负责教导大格格礼仪规矩,以及李侧妃那边,我与赵嬷嬷就在福晋院中替您分忧。” 福晋的笑脸一下僵住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怎么跑她和李氏院子里来了,耿氏那边居然一个没有? 四爷看她脸色就知道这里头有她的手笔,懒得再待下去了,“那就这样,劳烦几位嬷嬷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福晋一声,耿氏有喜了。” 福晋顿时跟被雷劈中了一样,连恭送他离开的话都忘了说。 怎么会的,她不是被苏氏伤了身子吗? 瑞香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她,轻轻在她手臂上按了一记,让她回过神来。 嬷嬷们全都在,福晋不敢讲情绪表露出来,只能强行忍住,“瑞香,先带嬷嬷们去上房安顿下来,待之后熟悉一下府里再进行教导也不迟。” 等人走了,福晋踉跄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惶然,自己都还没想出法子来对付她,这就有孕了? 耿氏正得盛宠,她要是有了孩子,必定比李氏更有威胁,现在该怎么办? * 耿宁舒一直睡到晚膳时分才悠悠转醒,有些口渴,迷迷糊糊地就伸手去摸床边的茶盏。 刚起身就被核桃扶住了,飞快往她腰后塞了两个厚厚的抱枕,“主儿慢些,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得格外注意些。” 耿宁舒懵了一下,宫中的那些记忆慢慢回笼,立马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甚至因为没吃饭有些往下凹,“我真的有身孕了?不会是他们诊错了吧?” 白果忍不住笑了,“主儿怎的还不相信,连院判大人都亲自把过脉的。您要是不信,待会儿把章安泽叫过来再给您把一遍?” 核桃也跟耿宁舒交底,“主儿放心,是真的,夫人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怕您空欢喜才没说。主子爷已经派人回去跟老爷夫人报喜了,想来夫人定然高兴极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怀孕的耿宁舒心情微妙,一方面有个孩子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四爷登基后自己的位份肯定不会太低,不管今后这份宠爱还在不在,她都能过上更加惬意的退休日子。 可她还真的有些怕,在这没有手术室和麻醉剂的古代,会不会就这么嗝屁了。更深一层的,是她还没有做好当一个妈妈的心理准备。 四爷飞快处理完嬷嬷们的事回来,正好撞见她神情低落地坐在榻上,踏着腰背没了以往的精气神,他三两步上前急道:“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他现在一回想起她在永和宫晕倒的事还有些后怕,要是核桃当时手脚慢了没接住,撞到了肚子可怎么是好。王院判说了,这时候的胎还没坐住,一点磕碰都经受不起的。 耿宁舒摇摇头,别说什么不舒服了,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实在忍不住问他,“之前苏氏那个药,不是说伤了身子,起码一两年都没法有孕的吗?”所以她才很安心的没有再喝托梁氏弄来的避子药。 原来是为了这事,四爷给她解释,“我找人给你调养了身体,几个月前就好了,怕你多想才没跟你说。” 耿宁舒:……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难怪那阵子加班特别频繁,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她还是没法理解,“可就来了这么一回,这就有了?” 想起那个晚上,四爷就想起那瓶太后赏的酒来,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这个……可能是缘分到了。” 怕她待会又生起气来,他赶紧转移话题,“这到晚膳的点了,你想吃些什么?” 耿宁舒心里乱着没什么心思想吃的,“懒得想了,随便做几样好。” 又是这样,袁有余听到肯定又要薅头发哀嚎了,白果为他所剩不多的头发心疼。 四爷道:“我已经将你有孕的事情跟袁有余交代了,以后他只做你吃的东西。”吃下去的东西最要保证安全,所以他赶紧让苏培盛去提醒了。 说完他又冲着外头叫了声,“张嬷嬷,进来吧。” 一个花白头发,身着银灰色衣裳的中年嬷嬷应声进了门,肃着脸站在那挺直了腰板,像棵老松。 四爷给耿宁舒介绍,“这是自小伺候我的张嬷嬷,不归后院管,也不受其他人的差遣,我派她过来帮你这盯着。你别瞎想,她不是来管你的,你这儿的事还是由核桃他们几个来做,就是替你守着门,不让那些人来烦你。” 后院这些年来折了那么多的孩子,他绝不能让人害了耿宁舒和她肚子里的这个。 张嬷嬷朗声道:“奴才定会将这雪绿阁护得跟铁桶阵一般。” 有这样的人物坐镇,对自己而言肯定是好的,因为是照顾过四爷的人,耿宁舒很给面子地对她欠了欠身,笑着很是礼貌道:“以后就有劳张嬷嬷了。” 张嬷嬷从一个伺候主子爷的人,现在要伺候一个从格格升上来的侧福晋,眼看着是降了一等,本来心里还是有点小不开心的,不过看耿宁舒这样给自己做脸,她心情稍好了一些,“侧福晋客气了。” 四爷又道:“府医每天早晚都会来给你诊脉,每次用膳和点心都检查完再用。” 这也太夸张了,耿宁舒说:“不用这么大阵仗吧,这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四爷笑道:“很快你这肚子就跟吹糖人似的大起来了。”这些事他其实早就想过打算了,万事俱备就等着她有孕呢。 一大通交代完毕,晚膳正好上来,耿宁舒擦了把脸,也不梳头了,直接怎么舒服怎么来,披着头发到桌前用膳。 四爷当然是陪着的,许是有心事的缘故,她吃得没有往日好,他变着法的哄着她多用了一些。 两人今日都劳累了,早早睡下。夜深人静,耿宁舒已经睡着了,四爷心里五味杂陈,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了。 太后回宫之前的那个眼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晃荡,他之前那么努力都没让耿宁舒怀上,喝完酒只来了那么一晚上就怀上了,难道不是自己厉害,竟是那个酒厉害吗? 四爷的自信在这一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冲击。 第120章 四爷这边心情复杂有些难眠,福晋那头也是辗转反侧。 她紧紧攥着身上的锦被后悔莫及,当年耿氏还没得宠,自己拉拢不成的时候就应该动手将人处理掉的。到现在她让爷上了心,还成了侧福晋,下手就太难了。 守夜的瑞香听着里头的动静,心里也很是憋闷。好不容易熬走了全嬷嬷,成了正院最得脸的大宫女,本以为能风光无限,可现在后院最受人巴结的却是雪绿阁的核桃。 就连脑子里缺根筋的白果都被人围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东院那位现在还有了孩子,怕是连她也要越过自己去了。 听取膳的小宫女私底下讲,膳房的袁大厨整日只守着雪绿阁的饭菜,连正院都碰不得,金贵的很。 瑞香无声叹了口气,这嫡福晋做的,真让底下的人都跟着泄气。 隔天起来,福晋看着镜子里眼圈乌黑,嘴角苦着下垂的自己,眉心紧皱,“多敷两层粉,穿那身枣红色的衣裳。”今儿后院的人还要来请安呢,这样憔悴的模样不能叫她们看了去。 * 雪绿阁里,耿宁舒难得醒了个早,她是被饿醒的,昨晚没吃多少东西也没用夜宵。 飞快洗漱完,她到了桌前还没坐下,就先伸手抓了个白胖胖的包子咬了下去,里头满满的都是海参猪肉馅儿,带出热乎乎的汤汁,把她烫得嘶哈嘶哈。 核桃吓了一跳,“哎哟,主儿您这急什么,快吐出来,没得烫坏了。” 耿宁舒张着嘴斯哈了两下就吞了下去,囫囵说了句“没事”,又挖了勺芙蓉蛋送进嘴里。 看到她胃口这样好,核桃白果很是欣慰,多吃才能把身子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养得壮实。 耿宁舒欢快地吃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今天是不是请安的日子?” 白果点了点头,“是呀,主儿怎么啦?” “那怎么不告诉我?”耿宁舒立马放下了筷子起身。 核桃扶住她,“主子爷出门的时候说了,以后这请安您就不用去了,好好在院里养着。” “那怎么行?快给我更衣梳头,白果给我找件鲜艳漂亮的衣裳。”耿宁舒心情颇好,福晋和李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还要去看热闹呢。 以免金玉首饰太重压头,核桃给她梳了个简便的小两把头,只簪了些轻巧的珠花点缀。有了身孕就少了化妆这一道程序,给她抹上润肤的面脂就完成了,脚下则换上软底的绣鞋。 月里的风还料峭着,核桃在她的披风外头又裹了件大氅,还和白果各撑了一把伞为她挡风,将抗寒防冻做到了极致。 耿宁舒依然是掐着点到的,张嬷嬷也跟着一道过去了,在阿哥所里待过的李氏和宋氏都是认得她的,李氏惊讶地出声:“张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里屋的福晋听到这话连忙掀帘子出来,扬着笑脸道:“张嬷嬷好,许久不见您了,怎么,是爷有事儿吩咐?” 张嬷嬷规规矩矩地给她们请了安,面上严肃的表情分毫不减,“回福晋和李侧福晋的话,奴才如今在雪绿阁伺候。” 李氏和宋格格还不知道耿宁舒有孕的事,听了只觉得是四爷抬举她,李氏撇了撇嘴,自顾自喝茶,她还没那个胆子敢怼张嬷嬷。 福晋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冲上了脑门,她从前也是跟四爷求过张嬷嬷的,想着弘晖能得这样一个伺候四爷的老人照顾,定能与四爷更亲近些。 可那时候四爷说张嬷嬷是在府中养老的,便没有成,这么多年来四爷从未派她出山看顾过谁,连李氏那么多胎都没有,她也就觉得真的是这样了。可现在竟让她去看顾耿氏?!这是多看重她肚子里那个。 福晋喉头发哽,只能挤出一句,“辛苦嬷嬷了。” “为主子分忧,自是老奴分内之事。”张嬷嬷淡淡道。 她们寒暄完了,耿宁舒身上的大氅披风什么的也解完了,这才往前,站在堂中正要蹲下行礼,福晋就赶紧道:“免了,你快坐下。” 其他人都对她这态度很是奇异,特别是李氏,立刻阴阳怪气起来,“哟,我们最守规矩的福晋这是转了性了,怎么她的行礼可以免了,我就不行?” 有张嬷嬷在,她不能怼耿宁舒,还不能在福晋身上发泄一下么。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99节 福晋也不想免了耿宁舒的礼,可张嬷嬷和德妃宫里的嬷嬷们都看着呢,怎么能不做出贤惠的样子来。 她没接李氏的话,先给大家介绍了嬷嬷们,“德妃娘娘关心大格格和咱们后院的姐妹们,特差了四位嬷嬷过来,两位住在西院教导大格格礼数,两位则在后院里提点大家平时的不足之处。” 怎么管到自己身上了?李氏人都傻了,脱口而出,“德妃娘娘不是安排了她们去……”话到嘴边,她及时刹住了,耿氏那边已经有了张嬷嬷,再塞过去岂不是打主子爷的脸? 她愤愤道:“在宫中的时候娘娘可不是这样说的。”乌拉那拉氏跟她玩阴的? 福晋真的很不想搭理她,但凡这人有点脑子都不会得出这个结论来,自己哪会当着宫里人的面擅自去改德妃的安排? “这是娘娘的吩咐,如若李侧福晋不信,大可以下回当面跟娘娘求证。” “问就问。”李氏咕哝一句,没再继续说了。 听到这个安排,几位格格倒还好,她们平时都不惹事,也就没什么慌张的,倒是侍妾里头有几位会往李氏那钻的,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 福晋被李氏顶了几句,胸口更闷了,深吸了一口气道:“正好今天还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她努力维持住贤良和善的笑,尽量表示出喜悦来,“耿侧福晋有喜了。” “砰!”李氏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向对面,她竟怀上孩子了? 张嬷嬷和核桃飞快上前帮耿宁舒挡住飞溅的茶水和碎瓷片,确定了没危险之后,张嬷嬷转头问她,“耿主子可还好?” 就这么点响动,耿宁舒压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不过既然这么问了,她柳眉轻蹙,拿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促着一副吓到了的样子,“无、无大碍,就是惊了下。” 这明显就是故意的,李氏“腾”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她,“就这么点响动,你装什么装?!” 话音刚落,宫里的嬷嬷和张嬷嬷都不干了,一个说,“请李侧福晋注意言辞。”另一个更直接,“李侧福晋,您失态了。” 李氏差点被气死,可面前这些全是德妃和四爷的人,她压根不能反驳,只能脸色铁青地坐了回去。 众人现在都没心思去管她,目光跟利箭一样射向耿宁舒的肚子。 武格格惊喜不已,“恭喜耿侧福晋。”其他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跟着道喜。 钮祜禄氏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耿氏经历过疫病那一劫之后,就像跃过了龙门似的,好运一个接一个。可这些原本都应该是自己的! 福晋看到李氏的模样感觉心里好受些了,毕竟李氏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必能当世子的,现在耿氏有了孩子,怕是不好说了,她肯定比自己更恨。 耿宁舒知道福晋这么早就说出来,是为了让人早点来算计,毕竟还没到个月呢,可能一个磕碰就没了。 她笑笑,“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的,免得大家后面给我优待,既然福晋说了,那以后要是我有什么地方礼节不足的,就麻烦各位担待了。” 李氏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福晋是个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其他人位份低也不会要她行礼,哼了声,“我生了这么多个都没你这么张狂的,你这还没生呢,就拽起来了。” 耿宁舒按住扶手直接站起来了,“那我先给李姐姐赔罪。” 她作势要福身,福晋赶紧拦住,“核桃,快扶你家主子坐好。”李氏招惹她干什么呢,又说不过她。 张嬷嬷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一个人,性子这么硬。她在宫中浸淫多年,哪能看不出耿宁舒方才摔了茶盏时候的反应是装的,那时候还以为她是蠢呢,没想到只是因为连一点气都不想受。 担心耿宁舒在这跟李氏又闹出什么事来,福晋随便说了几句就直接散会了,她是希望耿宁舒出事情,但不能在自己的跟前。 李氏狠狠瞪了耿宁舒一眼,抢在她前头出了门,像是这样就能压过耿宁舒一头似的,结果她都出了正院的门,耿宁舒还在原地调整披风呢,竟是一点都没想跟她争口气的意思,这样的轻视让她更是气上加气,跺了脚回去了。 其他人怕冲撞着耿宁舒,都离她远远的,武格格则跟着去了雪绿阁,半路上就忍不住兴奋道:“这样的好消息怎么没早些告诉我?” 耿宁舒皱了皱鼻子,“昨天去宫里的时候阴差阳错才发现的,但是我总觉得是弄错了。” 武格格就笑,“关乎皇家血脉的事儿哪会弄错,太医说过什么时候生?” 这个耿宁舒没听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应该在明年一月份左右吧。” “冬日里生好,”武格格抚掌道,“夏日里坐月子连冰都不能用,你肯定受不了那罪。” 这么一想,耿宁舒也觉得这娃怪懂事的,这阵子她身上也没出现什么孕期反应,该吃吃该睡睡,压根感觉不到揣了孩子。 慢吞吞地又走了一段,她压低了声音道:“说实话,我还有点没准备好。” 武格格安抚她,“还有十个月给你准备呢,你慢慢就习惯了。” “可生出来我不会带呀。”耿宁舒完全没有带娃的经验,只有同事们抱怨有了娃之后生活筋疲力尽,她当时就庆幸自己母胎单身,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这问题让武格格很奇怪,“爷到时候肯定给你准备好多个奶嬷嬷,哪用得着你亲自来带?” 被她这么一点,耿宁舒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呀,她担心什么呢?在这读书也用不着买学区房,更也不用自己辅导孩子写作业,皇家孩子还没有升学压力不用考大学,工作更是包分配的,一条龙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你说得对。”她这两天一直绷着的弦松开了一半,至于现代医学,历史上的耿氏好好生下了弘昼,自己这身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到时候多运动一下。 当时穿到这大清朝来也是没有准备的,这不日子也过来了么,耿宁舒心头松快了一些,露出个笑来。 来都来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第121章 李氏回了院子,动手把眼睛能看见的所有东西全砸了。 她前两日还在嘲笑耿氏得了这么多宠爱,肚子里连半个屁都没有,结果这就有了? 西院里满地的狼藉,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还好田进禄早早发现不对劲,提早叫乳母抱了阿哥出去,这才没有惊着闹出更大的动静。 他也怵宫里来的那些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劝,“主子息怒,才不到一个月,生不生得出来还不一定呢,奴才瞅那细身板子就坐不了胎。” 即便生出来了,养不养得活也难说。不过李氏折过一个已经出生的阿哥,田进禄就没敢说这句。 李氏这次没被他两句话哄好,“那贱人连疫症都能熬过去,身板好的很!” 她又急又怒,“爷还请张嬷嬷去照顾她,真是心都偏歪了!”有张嬷嬷坐镇,谁能害到耿氏的胎? 李氏的危机感爆棚,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自己现在确实已经失宠了,要是耿氏生了个阿哥出来,以主子爷这份偏心的劲儿,世子之位还能落在自己儿子头上吗?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耿氏生不下这个孩子! * 在这人心浮动的一天,钮祜禄氏在正院多停留了一会儿,“福晋,奴才想着在小佛堂中抄经更加虔诚,也能让经书沾染佛香,可否容许奴才每日在此抄经?” 福晋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微笑道:“你既有此诚心,我怎好拒绝?来便是了。” 她当然明白钮祜禄氏是来投诚的,多一个人想要对付耿宁舒,对自己来说有利无害,她何乐而不为? 这位可不是乐意默默沉寂的主,之前没动静是还没有找到好的时机,现在耿氏有孕,虽然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大机会。掉了胎对身子的损伤巨大,要是出点差错可能这辈子就没机会再怀上了,正好永绝后患。 耿氏这个时候查出来身孕正好,要是在南巡时候发现,那几个月以后回来坐稳了下手的难度就大了。现在她没法去南巡,到时候主子爷走这么多个月,即便有张嬷嬷在,总会找到机会的。 钮祜禄氏谢了恩退下,福晋拨着手里的佛珠,笑容愈发和蔼。 * 外头波云诡谲的,雪绿阁里的耿宁舒却过得很是舒坦。 有张嬷嬷和章安泽把关,一切可疑的人和物件都进不了门,核桃全身心扑在她身上一刻都不敢松懈,本来还对保住这个孩子很是担心的耿宁舒,慢慢放下心来,每日依旧是逗狗看话本子吃零食。 四爷原本担心吨吨吨会撞到她,还想挪去前院养一阵子,后来发现它的腿实在太短,跳起来才能努力扒拉到她的膝盖,这才继续让养着。 武格格来得更勤快了,也不写话本子了,每天想着给肚子里的小娃娃做点什么,今儿缝小衣裳,明儿做小鞋子,忙得开心。 耿宁舒好笑,“这才刚一个月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武格格专心在绣衣服上的小兔子,都没抬头看她,“你就别管了,多吃多睡养好我的干儿子就行。” 耿宁舒看她这么来劲,也就随她去了,反正自己手工活也不好,就让这位干妈代劳吧。 才一个月的肚子很是平坦,她也没什么孕后症状,时常会忘记自己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不过其他人的反应会不断提醒她。 耿宁舒一站起来,全屋子人的目光,包括吨吨吨都看过来,走动一步核桃都要过来扶着,坐的地方也都铺上了厚厚的坐垫,生怕她坐得重一些就把孩子给震掉了。 还有就是吃食上头,很多东西都不能再吃了。螃蟹柿子是寒凉的,柿饼和蟹粉小笼包就再也没上过桌,燥热的桂圆干也不行,山楂容易流产,生冷的东西不能吃,更要滴酒不沾。 这些耿宁舒都能接受,可顿顿都是清汤寡水的菜,连点辣味儿都没有,她实在接受不了,这完全不下饭呀。 她端起碗实在是没处下筷子,叫来白果,“你去膳房要一道麻辣兔丁,跟袁大厨说比我从前吃的少放一半辣椒,有点辣味就行。” 白果面露难色,“这个……” 耿宁舒奇怪,“怎么了?要是没有兔子的话麻辣鸡丁也行。” 白果还是没应下去办,核桃替她解围道:“主儿,您现在有了身子,辣椒刺激肠胃,还是少吃些为好,免得您不舒服。” 耿宁舒点头,“我不吃辣椒,就搁一块炒的肉不会很辣的。” 两人还是踟蹰一脸为难的样子,耿宁舒明白过来,“是爷吩咐过了一点辣都不许我吃?” 核桃劝道:“主儿,爷也是为了您好。” 耿宁舒知道自己现在的吃食要注意,可也不必这么极端连味儿都不给沾吧,“嘴里没味儿,不吃了。” 她直接丢了筷子,气呼呼地躺回了床上,任凭核桃和白果怎么劝,就是一口都不吃。 怀个孕就不把自己当人了? 四爷下了朝骑马回来,远远的就看见张连喜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见到自己立马冲了上来,“主子爷,不好了,耿主子绝食不肯吃东西了。” “怎么回事?”四爷大惊,“谁给她气受了?” 这个理由苏培盛是不信的,她做格格的时候就没什么人敢让她受气了,何况现在是侧福晋,还有了身孕,那炙手可热的,就连福晋都要避其锋芒。 “不、不是的……”四爷步并做两步往雪绿阁去,张连喜小跑着才能跟上,“是耿主子她不满意吃食,想吃辣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四爷吊起的心放了下来。到了雪绿阁,他单手解了大氅直接往旁边一扔,快步往里,路过饭桌就看到上头摆着满当当的菜,动也没动过,人全都围在里屋的床边。 耿宁舒还躺在床上,核桃端着一碗鱼丸汤在旁边不停哄,“主儿,您好歹吃一口,不吃菜喝口汤也是好的,饿着自己饿到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怎么是好?” 耿宁舒:“那就一起饿死算了。” “说什么呢?”四爷轻声喝道,“有了身子的人嘴上没点忌讳。” 这人不仅不让自己吃辣,一回来就这么凶巴巴的,耿宁舒一股火气烧得更旺了,把脸冲向里面看都不看他。 四爷问核桃,“怎么样了?” 核桃苦着脸道:“早膳就没用,点心也不吃,连口水都没喝。” 这还得了?四爷端过她手里的碗,把人都赶到外头,软下声音哄道:“宁舒,不生气了好不好?辣的吃多了对肠胃不好,还容易上火,到时候不能喝药岂不是受罪?” 呸,自己是没怀过孕,但见识可不少,孕妇又不是禁止吃辣的,更何况她只是加一点而已,耿宁舒没理他。 四爷见讲理这招行不通,立马换了个招数,“瞧这白嫩嫩的鱼丸汤多鲜呀,小鸡炖蘑菇里头放了好多你喜欢的干菌子,吸饱了汤汁美味极了,还有那道清炖肥鸭,肉都炖得酥烂肯定是入口即化的,来尝一口试试?” 耿宁舒被他说得肚子叫了声,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你喜欢吃你自己吃!我不吃!”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怜了,怀了他的孩子,后头还要经历生孩子这么凶险的事情,可现在连点想吃的东西都吃不上,这待遇还不如没怀的时候呢。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0节 耿宁舒越想越委屈,情绪一下就上头了。四爷听着声音不对,小心地握着她的肩膀把人掰过来,就见她眼中泪光闪闪的,竟是委屈哭了。 她没有涂脂抹粉,一张脸上素净剔透,像是块易碎的水晶,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这一含泪更是梨花带雨的,可怜得不得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在一块这么久,四爷还从没见过她掉眼泪,即便是生病那时候再难受她也没哭过。 这一落泪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抱着边哄边给她擦眼泪,“好好好,你想吃什么都行,不哭了好不好。” 耿宁舒立刻哽咽着道:“我要吃辣锅子!” “行,就吃辣锅子,咱们现在就吃。”四爷冲核桃使了个眼色,核桃领会了意思点了头亲自去膳房吩咐,少放些辣椒在里头,微辣也是辣嘛。 袁有余也为这事儿发愁呢,听到这消息如蒙大赦,立刻动手。耿宁舒喜欢吃火锅,点的次数也多,他早就把材料都放在一块随时备好的,直接上锅炒香加水就完成了。 闻到火锅的香味耿宁舒这才肯下床,坐到饭桌前也不用四爷叫,自己拿了筷子就开始涮菜。 两口肉一口菜,四爷看她跟个小松鼠似的嘴里塞的鼓囊囊,好笑道:“怎么肚子里怀了个孩子,自己也成孩子了,吃不到东西就哭。” 耿宁舒面上微微泛红,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丢脸,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情绪一上来就忍不住。 核桃担心主子爷会觉得这点小事也值得主子这样,笑着道:“夫人说她当时怀着主儿的时候也是这样,上一秒笑了下一秒就哭,脸儿跟七月的天似的变得快。” 耿宁舒记起上辈子看到的科普,这是身体里激素水平的变化导致的情绪波动大。那就不怪她了,怪他的娃。 好一阵子没吃到香辣味儿,她胃口大开吃得肚子饱饱,心情也跟着好了,正巧府医来请脉,她就问:“我记得医书里写过,吃点辣的不会影响孩子,是不是这样?” 府医只好如实道:“耿主子一向是吃辣的就无大碍,只要不是辣到难受的就可以,要是出现上火的症状就不能继续吃了。” 耿宁舒挑着眉去看四爷,他真是拿这小姑娘没办法,只好吩咐下去,“以后你们主子想吃什么就吃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行。”毕竟要是她心情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法养好。 耿宁舒立刻高兴了,跟他保证,“我肯定超乖的,就是尝个味道,绝不吃太辣。” 吃食上得到解禁,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脸上都笑眯眯的,四爷看着就有些不忍和自责,比起李氏怀孕时候作威作福折腾其他人,她只是想吃点爱吃的东西而已自己也要拘着,实在不应该。 耿宁舒气了大半天,精神不济很快就睡着了,四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还是平坦如初没有一点起伏,也没有任何动静,可他面上的笑意不自觉扬起。九个月以后,他期盼已久的这个孩子就会出生了。 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是他和宁舒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第122章 福晋那边听说耿宁舒闹着要吃辣,将手中难闻的补药一饮而尽,“想吃辣的好啊。” 酸儿辣女,生个小丫头片子出来就是再得主子爷的宠又能如何呢,到时候不过是泼出去的水罢了。 不过耿氏狡猾得很,也可能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好让自己和其他人放松警惕呢。 福晋饮了一口蜜水去掉嘴里的苦味,吩咐瑞香,“明儿她们来请安的时候,矮桌上放盘杏子,蜜饯碟子里头加点酸梅。” 四爷早就发过话免了耿宁舒的请安,不过她每回还是会去,否则武格格难免要被她们欺负。再说了,现在开会的人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去看看戏调剂下心情也是好的。 一路上春意渐浓,湖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枝条上嫩生生的绿看得人神清气爽,耿宁舒忽然想到,“这时节野菜是不是该出来了?” 白果回忆了一番,“算起来是到时候了。” “那让袁有余明天做个香椿炒鸡蛋,晚上做荠菜饺子。”耿宁舒想到就有些馋了,这年头没有大棚,也只有当季才能尝上这一口鲜,得赶紧的。 张嬷嬷一向是不管她吃什么的,只觉得这位侧福晋真是有意思,有了身子不是每天鲍参翅肚燕窝人参的养着,平日里吃得不奢华就算了,现下还琢磨起这等穷苦人家的吃食来。 耿宁舒看着湖里活力四射的小鱼,有些遗憾,今年看来是没法跟小龙虾相见了。 到了正院里,她刚坐下就发现今天李氏看她的目光就带着点幸灾乐祸。 李氏从果盘里拿起了一个杏子说道起来,“这府里采买的奴才也不知怎么干的活,这回的杏子看着个头挺大吃着酸的很,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疙瘩种的货色,我看啊只能晒酸杏干了。” 说着她就点了耿宁舒,“对了,耿妹妹这月份正是害喜的时候吧,吃这个倒是正好,不来一个吗?” 这人会有这么好意?连白果都知道不能吃,耿宁舒拒绝了,“我不爱吃酸的。” 李氏一脸惊讶道:“这倒是奇了,我当初怀弘昀弘时的时候,可都馋酸得不行,你这不吃酸的……” 耿宁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想挖苦自己怀的是个女儿,还要拐弯抹角兜这么大个圈子。 她当然知道生儿子更好,毕竟老四家是真的有王位要继承,不过孩子的性别是爹决定的,嘲讽自己这个当妈的干什么。 耿宁舒冲她笑笑,“那李姐姐不如多吃些回忆一下那个感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体验了。” “你!”李氏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反过来嘲讽自己,一张脸气得皱成了酸梅干。 福晋等她们说完才走出来,“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李氏不愿让她看了笑话,重重把杏子放下,“随便说几句罢了。” 福晋把这些都听在了耳里,见没打击到耿宁舒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说了一通最近府里的事情,又关心道:“眼见着天气暖和起来,早晚还有冷意,大家还是要注意保暖,免得染了风寒,特别是耿侧福晋。” 不过是套话罢了,耿宁舒点头应下。 福晋又说起,“这时节照往常是要去别庄踏青的,不过主子爷忙着操心南巡的事情,就暂且不办了,扩府之后北边的大花园也建好了,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有兴致的也可以去那边赏花放纸鸢。” 听到南巡,李氏就开口接话了,“既然耿妹妹有了身孕,这南巡应当没法去了吧,不知福晋要换了谁去呢?” 众人就见耿宁舒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这些天她被肚子里的小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完全忘记了这件大事! “妾身先行告退。”耿宁舒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走,武格格很是担心,可她不能中途退堂,只能看着耿宁舒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李氏看到她一副遭受打击的模样得意非常,自己总算占了一次上风! 出了正院的门,耿宁舒就叫白果,“把章安泽叫过来。” 府医早晨刚给她把过脉,这会子又来叫,可把章安泽吓了一跳,“是主子出什么事了?” 见白果摇头他才松了口气,到了雪绿阁,耿宁舒把手一伸,“你先把脉。” 等他号了脉,她才问:“你如实说,我这身体能出远门吗?” 章安泽就知道是问能否去南巡的事,会把自己叫来这么问肯定是想去的意思,可站在医者和她的角度还是不得不泼凉水,“主子您虽然身子康健,毕竟月份太小,保险起见还是不出门为好。” “我知道了。”耿宁舒叹了口气,那只能不去了,孩子比玩重要。 上辈子虽然见过很多孕期出门玩的例子,也知道小心些问题不大,不过在这还是算了。要真去了,不仅是德妃,就连万岁爷那边都会认为自己不识大体,到时候影响了四爷就不好了。 核桃小声把梁氏之前的考量悄悄跟她说了,耿宁舒就道:“现在跟那时候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我有孕去外头就不安全了,暗算起我来比府里更方便,还能撇清怀疑。” 不过额娘说得也在理,没有四爷的后院,那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跑出来。到时候光靠自己院子里的人和张嬷嬷,完全不可能护得住,还是得想点其他法子。 她正坐着想呢,武格格小跑着进来,看到她这样以为是难受极了,赶紧道:“宁儿你先别难过,这只是她信口胡说的,主子爷都还没发话呢。” 这点事还特意过来安慰自己,耿宁舒笑笑,“我没事,我已经决定了,还是乖乖在府里养你的干儿子。” 武格格又开解道:“即便你不去,爷还是会记挂着你的。” 耿宁舒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没法陪着四爷才难受,“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其实她只是因为做了这么多的攻略,期盼了这么久,到头来泡汤了,难免有些失落。更何况这可能是自己唯一去江南旅游的机会了,雍正在位十三载是从未下过江南的。 武格格握着她的手,“我也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那怎么行?你不是想去看看江南的景致吗,不能因为我影响了你。”耿宁舒连忙道。 武格格很是不以为意,“当然是要跟你一块才好玩,你不去还有什么意思。”要不然跟主子爷整天待一块,她浑身不自在,哪里还会有玩的心思。 “不是这样的,你去了回来还能给我说说呢。”耿宁舒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又没法直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别劝我了,就这样定了!姐妹就应该共进退,你之前说的。” 耿宁舒被她说得有些感动,“绮然,你真好。” “我们之间还说这个做什么,”武格格招呼白果,“给你们主子洗些樱桃,再弄一碗酥醪来,她爱吃那个,吃了高兴些。” * 自从耿宁舒有孕以来,除了有公务脱不开身,四爷都是回来陪她用晚膳的。 看她吃得不多,他赶紧问:“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不应该呀,有辣的,也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耿宁舒幽幽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跟他说了,“南巡我就不去了。” 四爷神色微凝,这段时间是将她的期盼和高兴看在眼里的,本来还纠结着要怎么劝她呢,怕她又要哭,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放弃。 这懂事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忍,“我问过太医,走水路不大影响的,到时候先发个轿子将你带到船边,就怕你到时候会想吐不舒服……” 知道他还为自己做过努力,耿宁舒心下熨帖不少,“没事的爷,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能去江南的。” 她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了孩子自然是安危为先,要是勉强去了,难保路上不会出什么事。 见她这样善解人意,四爷更是心下绵软,“那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江南好玩的好吃的。” 耿宁舒点头,也算是能少点遗憾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耿宁舒翻来覆去的,时不时叹口气。这有些稀奇,四爷就问她,“心里还难受?” 耿宁舒摇头道:“只是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你不在身边,心里有点不踏实。” 四爷立刻就明白了,这后院虽然人不多,可想她死的人却很多。 他抱着她,“你别担心,即便我不在,也能护好你的。” 说着他从袍子里翻了块令牌出来,“这是调动前院侍卫的,你放着傍身,要是有连张嬷嬷都拦不下来的事,你就用这个。” 黄铜色的令牌上刻着“雍”字,看起来像传说中的调兵遣将的信物。 耿宁舒很是诧异,“这个给我不合适吧?”她本来只是想卖卖惨让他派几个暗卫什么的保护自己。 四爷却道:“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的是“你”,没有说孩子,耿宁舒有些愧疚,自己算计着他,他却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说给就给了。 冰冷的金属落在手里,她的心却是暖的。 正温馨着,耿宁舒想起一件事来,抓着他的袖子道:“我跟武格格都不去,那你要带谁去南巡?不能带钮祜禄氏!” 四爷失笑,“我一个都不带成不成?” 南巡也不尽是玩乐,各处巡查,还有些地方要去祭祀,其实忙得很。再者这后院里除了她,也没有他可心的人了。 耿宁舒满意地躺回去,过了会儿又小声问:“那会不会委屈了你?” 四爷反问,“那你是想我不委屈多带几个人?” 耿宁舒又不乐意了,捏着袖子瘪着嘴道:“那还是委屈一下好了。” 这话她从前不太敢说,但现在肚子里揣上了一个,就敢了。 四爷刮了她的鼻尖,“我不觉得委屈,行了吧?”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1节 耿宁舒歇了声音,没一会儿又坐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去了那边他们就会给你塞美人,江南的美人那样水灵鲜嫩,自然比府里我们这些老菜皮好,所以你一个不带。” 老菜皮?四爷是真怕了她了,“我一个都不收,就算皇阿玛赐的也让她睡外间,绝对不碰,侧福晋觉得可还行?” “这还差不多。”耿宁舒终于满意了,这会没了心事,牵着他的袖子就甜甜睡过去。 四爷被牵住的那只手就没动了,她这么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要是再带个回来保不齐又哭上了。他可不忍心再让她掉眼泪了。 有了身孕还学会瞎担心了,这世上哪还会有比她更可爱更让他挂心的姑娘呢? 第123章 四爷对自己这样用心,耿宁舒也投桃报李,给他准备了一些松软舒服的里衣和袜子,现在去江南正好赶上梅雨天气,晾晒换洗也不方便,多备点总是好的。 又把之前让章安泽给自己备下的祛湿茶,塞进了他的行李里,反正她也用不上了。 四爷看着她亲手给自己收拾行装,眉宇之间满是温柔,虽然这些他都不缺,可她这份心意比东西更贵重。 正院那边,他打发了苏培盛过去传话,“主子爷这回南巡身上公务重,就不带后院的人一同去了。” 这在福晋的意料之中,她得体地含笑应下,“爷辛劳了,妾身知晓。” 等人走了,她忍不住冷笑,“这后院只有耿氏一人了不成?她没法随行,爷竟一个也不带。” 待再请安的时候,福晋就把这事说了,李氏当场就止不住嫉妒地阴阳怪气起来,“怕是有人挑唆爷这么做的吧?” 不光她不高兴,其他侍妾们也愤愤不平,自从耿宁舒得了宠,她们就再也没承过宠,这会子眼见着她有了身孕空出了位置,却连一点机会不给她们。 武格格想出声给她辩解,被她用一个眼神按住了。 “李姐姐这话说的,”耿宁舒笑起来,“旁人听了还以为主子爷是个昏庸蒙昧之人呢。” 李氏瞪着眼睛道:“你可别给我安罪名,要不是你爷怎么会下这样的决定?” 耿宁舒挑了眉,“李姐姐要是想知道,我今晚就问问爷,下回请安的时候告诉你?” 李氏气得喘气都粗了,“我还需要你来问?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德妃宫里带来的几个嬷嬷们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一个有孕在身,一个有三个孩子,都不是她们能惹的主儿,还是别掺和了,没见福晋都只顾着喝茶不吱声么。 福晋本来今日是打算分发布匹给她们制夏装的,不过既然群情激奋着她就暂且压下了,免得安抚了她们的情绪。 耿氏这样的独宠,虽然风光,可也危机重重,整个后院都与之为敌,看她这胎能保到几时。 * 可没想到眼见着就要出发了,宫里突然来了消息,南巡临时取消了。 西北准噶尔部原本的首领被杀,新首领起兵叛乱,到处烧杀抢掠,朝廷自然不能不管。 康熙爷得知消息怒不可遏,当场就说要御驾亲征。朝臣和阿哥们纷纷劝阻,“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乱臣贼子,岂要万岁爷亲自前去?” 去年在木兰废太子的时候,他气得过头手都麻了许久不能提笔,自那以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要是真上了战场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将会有更大的动荡。 往年带兵的胤褆已经被终身圈禁,众臣便推举了太子,康熙爷想着能给他立立威信也好,又派了新晋的几位亲王同去。 听说不南巡了,耿宁舒心里仅剩的那点遗憾就没了,四爷去打仗肯定是不能带她的,她又准备了一些药材速食,上次出去染了时疫回来差点把两人都弄死,这回还是要注意些。 战场在西北,路途遥远,少说也得几个月才能回来,两人在一块之后,还是头一回要分离这么久,四爷摸着她还是看不出什么的肚子道:“等回来的时候,肯定都显怀了。” 以防要生了自己还没赶回来,他还做了第二手准备,让张嬷嬷提早相看好了身家清白可靠的乳母和稳婆,要是真的回来耽搁了,也能及时用上放心的人。 耿宁舒拿银叉子插了块蜜桃吃,“到时候可能胖得你都认不出来了。” 四爷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给她抹掉嘴角沾上的汁水,“那我就找人群里最胖的那个,保证一找一个准。” 耿宁舒斜着瞪了他一眼,把叉子往碗里一扔,“不吃了!” 四爷无奈地笑起来,“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吗?不胖不胖,我们宁舒即便怀了身孕,也是在人群里最扎眼最漂亮的那个,我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拣了个枇杷亲手剥了递到她嘴边,耿宁舒哼了声三两口吃了。橙黄色的枇杷熟透了,清甜多汁吃着不腻,她又张嘴,“还要。” “使唤起爷来了,胆子真不小。”四爷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还是很诚实地又挑了个又大又圆的给她剥起来。 战场变幻莫测,还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他乐意多伺候她一会儿。 耿宁舒也在想这事儿,他没有参与怀孕这个过程,到时候跟孩子感情不深怎么办?毕竟当爹的对孩子可没有当妈这样过命的交情。 她慢吞吞吃完枇杷靠在他的怀里,“胤禛,你给孩子起个小名吧?每回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叫宝宝,吨吨吨都跑过来,以后要抢名字怎么办?” 四爷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那你起个都能用的。” 他拧眉认真开始思考,思忖了半晌,“叫福慧如何?” 耿宁舒微微怔愣,历史上年妃的几个孩子不都是福字打头么,全都夭折了不大吉利,“要不叫会会吧,什么都会的会。” 四爷笑了,自己想了半天起了个好寓意的她还不满意,“好,就叫会会。”反正是自己家里头叫的乳名,随意些无妨。 耿宁舒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再把自己的手按上去,“我们的会会,会好好在额娘的肚子里长大的,会乖乖等阿玛回来的。” 四爷心下微动,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抱着她收紧了手臂,要别分这么久,真的实在是舍不得。 他也跟着道:“你额娘身子弱,会会要乖些别折腾她,否则出来以后阿玛打你小屁股。” 他们就这么依偎着说话,直到耿宁舒睡着。天不亮他就起床准备进宫了,临行前郑重交代了张嬷嬷和张连喜,“照顾好侧福晋,记住,一丁点差错也不能出!” 两人俱是正色应了,“奴才必不负主子爷重托。” 四爷深深看了眼还没醒的耿宁舒,深吸一口气赶紧走了。他不敢叫醒她,怕她看着自己走要哭。 等耿宁舒睡到自然醒,他已经驾马出了京城。 四爷这一走,府里就空了一半,还好有武格格陪着,耿宁舒倒也不算寂寞。 不用出门就有了大把的空闲时光,耿宁舒开始琢磨种地的事情。视察了一下土地,黑黝黝的很肥沃,看起来种什么都能长得好。 她跟武格格一道画图纸做规划,“这边有篱笆刚好种爬藤的黄瓜,那边半块种土豆红薯和萝卜,另外半块种番茄,还可以当水果吃。” 也不是什么菜都种的,主要还是摘下来能直接吃的。耿宁舒还特意找人寻了小青柠和无花果的苗儿来,各种了几棵,树上留熟的水果才最好吃呢。 她有了身孕肯定就不能亲自弯腰动手了,张连喜特意找了前院侍弄花草的来,按照她的吩咐种了,吨吨吨一看有这么多人刨土坑,也跟着一块玩,把埋好的种子都刨了出来,还弄了一身脏。 耿宁舒数落它,“你这小东西,比害虫还厉害。”没办法,只好又在菜地四周加装了小篱笆围起来,专门防它。 接下来的日子耿宁舒每天起来就要去巡视一遍自己的菜园子,顺手给它们浇浇水,也算是一种孕期运动。 正是万物生长的日子,撒下去的种子发芽破土钻出小脑袋来,每天都不一样,她看着就有种再看自己肚子里那颗小种子的既视感,应该也是这样一点点伸展长大吧。 院子里种着的几棵果树,除了樱桃已经结了果子,其他的还在开花状态,想吃可有得等了,张连喜还是从外头每日采买了新鲜的水果送来。 这天还送来了一筐野树莓,他笑着道:“爷早就提前吩咐了,就等着成熟了给您送过来呢。” 难为他还记着,耿宁舒拣了颗放进嘴里,还是一样的香甜可口,一抿爆浆。 随着院子里的绿苗苗们长大,她的肚子慢慢隆起,已经跟打火锅吃到摊平时候的肚子差不多了。 耿宁舒也开始有意地控制食量,经常散步运动,科学养胎,以免把孩子养太大了难生。 福晋听到的时候,很是遗憾,她送过去的那堆补品,怕是打了水漂。 已经显怀的肚子在请安的时候更加吸引目光,李氏看着焦心,福晋比她稍微好些,不过也觉得难办。四爷出征西北之后,李氏也不是没下过手,可惜手法太过拙劣,一次都没成功。 福晋倒是还没着急,照常说着府里的事务,“天热了,各处的蛇虫鼠蚁也多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四处撒药,大家要稍加留意,特别是耿侧福晋院里那只小狗,要千万小心别误食了。” 核桃回去就叮嘱了小高子,要将吨吨吨看好。好在雪绿阁地方大,足够它那小短腿跑动的。 天气越发舒服了,院里的紫藤花开得灿烂,耿宁舒就让人搬了躺椅到树下,吹着风赏花。有蝴蝶围着花树转,吨吨吨就在旁边蹦跶不停,想扑棱着去抓。 耿宁舒躺在那看了会儿,目光捕捉到天上飞着一只纸鸢,那方向好像是大花园的。 四爷封了亲王之后,府里原先的规格就不够了,扩建了一番,更是将原本外头的一个园子圈进来,在那基础上改造的大花园,不仅有假山奇石,听说还有条小河。 造好了耿宁舒还没去过呢,她想了想先问张嬷嬷,“能去看看么?”多晒晒太阳对孩子也好。 张嬷嬷立刻就让带来的人手去摸了摸路况,一切正常了才出发。一路上没见着什么人,到了大花园里看到是二阿哥在放纸鸢。 二阿哥已经九岁了,看起来却有些瘦弱,正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年纪,他倒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乱跑乱叫。 耿宁舒之前见过他几回,知道他是内向的性子,也就装作没看到绕进花丛里去了。她跟李氏的关系不好,就不靠近她的孩子了,倒不是怕二阿哥做什么害到自己,只是不沾边能省不少事儿。 大花园果然比之前那小园子高端大气上档次,花的品种更多,在这繁花盛开的季节连绵不绝像一片花海。微风拂过,花瓣如雨一样落下来,她伸了手接着,有白的红的粉的,放到鼻尖闻闻,有清浅的香气。 在这旁边的草地上铺块垫子就能野餐了,她正开开心心地欣赏着美景,耳边忽然炸响几声尖叫,几个拿着扫把的洒扫宫女和太监朝着自己这边跑过来,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他们。 白果眼尖,远远地看清了,失声叫道:“有蛇!” 第124章 “别慌!” 一向沉默寡言的张嬷嬷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在后边护着主子,当心脚下别拌着,其他人有家伙的抄家伙,没有的折旁边的树枝子使,蛇来打蛇,人过来打人!” 她这样沉着冷静的安排让大家都镇定下来,跟着她的几个健壮仆妇纷纷“咔擦擦”折了树枝在前面拦着。枝繁叶茂的像是把大扫帚,挥舞起来攻击范围极大,确实是件不错的防身器具。 核桃和白果则牢牢搀着耿宁舒的双臂,护着她安全往后退。 张嬷嬷扬声冲着跑过来的那些人叫道:“主子在此,要敢冲撞,打死不论!” 这话一出,除了几个真的失了神智慌不择路的被打开,往这边跑的人少了许多,涌过来的蛇也被仆妇们挥得呼呼有风的树枝子打跑了,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场突发的危机。 白果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花园里哪来这么多蛇?还好没咬着主儿。” 核桃面色发白也很是后怕,要不是张嬷嬷护得及时,那后果就很难说了。 张嬷嬷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扫视,见危机解除了才走过来,“耿主子您怎么样?” 耿宁舒道:“我无事,多谢嬷嬷。”她刚开始确实也有点吓到,不过看那些蛇也是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就稳住了心神,很明显它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张嬷嬷见她并没有露出仓皇失措的表情来,对她高看了几分,生得这样柔弱娇美却临危不乱,比李氏强多了。要是耿氏自己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跑了或者跌倒,不管她们在前头怎么护着,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有危险。 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护送耿宁舒回去,还叫了府医过来仔细把了脉,并没有任何异常,众人这才放心。 府里前些日子才撒了驱蛇虫的药,居然还会有这么多蛇同时出现在花园里,定然是有人在里头动了手脚,侧福晋差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了暗算,张嬷嬷面色黑沉地告退,亲自去调查了。 核桃给耿宁舒换了松软的衣裳,扶她到榻上歇息,又叫白果泡来果茶给她喝下去,让她好生定一定魂。 热乎乎酸甜的茶水落肚,整个人也跟着舒坦了许多,耿宁舒才喝了小半杯,就听见有人在院子外头大叫,“耿氏,你给我滚出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2节 这声音很熟悉,是李氏。 小高子小跑着进来报,“主儿,李侧福晋方才想要闯进来,被守门的仆妇拦下了,现在在门口骂个不停。” 她来干什么?耿宁舒正奇怪呢,白果不高兴道:“她定是知道主儿您受了惊吓,故意来挤兑您的。” 耿宁舒却摇头,“听这口气,不像。”怒气冲天的,倒像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又听到李氏叫起来,“你敢做不敢认,做你的缩头乌龟,我现在就去宫里找娘娘给我做主!” 什么事还要闹去宫里?耿宁舒下了榻,趿拉着鞋出去了。 她一露面,李氏更是激动,“你终于出来了,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敢害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她拉扯着门口仆妇的衣裳,那势头像是要找她拼命。 耿宁舒隔着半个院子的安全距离就停住了脚,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害你儿子了?” 李氏目眦欲裂,“弘昀被你推下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还敢抵赖?!” 二阿哥也遇险了?当时乱糟糟的,她完全没有注意二阿哥那边的情况。 这样的天外飞锅耿宁舒肯定不会背,要是真被安上谋害子嗣的罪名,宫里派人来就连四爷身边这些人都护不住自己。 “我是在大花园里看到了二阿哥,不过我都没有靠近过他,更别说推他下水了,不信等张嬷嬷回来了你可以问她。” 李氏哪里会信,“不是你是谁?花园里除了你的人就没别人了!张嬷嬷跟你沆瀣一气肯定是帮着你的!” 耿宁舒无语,“我害二阿哥做什么?给我肚子里这个腾位子吗?那你知道今儿花园里突然冒出一大堆的蛇差点把我的肚子弄掉了吗?我犯得着用我肚子里这个去冒险?” 李氏闻言一愣,这个她倒是不知道。 耿宁舒看着她道:“你有空在这骂我,不如动动你那脑子想一下,能落了我的胎,又害了你儿子,最后得利的人是谁?” 李氏怔住一下,“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撇清嫌疑!”话虽这么说,声音明显小下去许多。 耿宁舒无所谓道:“随你爱信不信。”说完她再没搭理李氏转身回屋了。 要说之前她还不能确定是谁动的手,现在也就知道了。 这一箭双雕要弄掉两个孩子,福晋下手真是狠毒啊。 * 有了这次的惊魂,耿宁舒干脆连雪绿阁的门都不出了。 张嬷嬷查了好几天,没有任何的线索,这事情自然得就像是天气热了蛇正好出洞一般。 看她整个人都拧巴着不得劲,耿宁舒就劝:“嬷嬷别忙了,我既没事就算了,之后我不出去就是了。” 张嬷嬷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主子是个心疼人的,可即使一步都不往外去,害人的还是会有手段的。 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呢?她只能尽量减少漏洞,让人仔细查了雪绿阁周围的墙缝和地洞,全都堵严实了,连只蚱蜢都放不进来。 耿宁舒在阁子里倒是过得挺舒服的,上辈子的时候就很宅,有新鲜水果美味糕点新的话本子,还有生机勃勃的小菜园和吨吨吨,她也不觉得闷。 中途四爷还来了封信,说是已经到了驻扎的地方,给她报了平安,里头还夹了几朵干花,她小心捏着欣赏了一番。 耿宁舒就想起来去年在草原上时,也采了干花回来送人,没想到他还记着。她拿了本西北的游记,将干花夹在里头保存起来。 李氏从那天叫骂完之后就再没来过,听说是忙着照顾孩子,她没去宫里闹腾基本就是将话听进去了。福晋那边一直是半点动静也无的,耿宁舒这边的日子看起来平静了不少,可殊不知,后院种依旧是暗流涌动。 这日午后,武格格没有午休,让身边的宫女留在院子里,自己独自出门了。 她一路上小心谨慎避开人去了大花园,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有人,才钻进了竹林,沿着小径往里直至深处,那里站着个穿着青色旗装的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武妹妹,你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武格格细眉拧起,“钮祜禄氏,我已经如约来了,你该告诉我那个会驭蛇的下人是谁了吧?” 她就是听钮祜禄氏说有耿宁舒在花园遇险一事的线索才过来的。 钮祜禄氏笑笑,“武妹妹好生着急,不如坐下先聊聊天,咱们是一道进的后院,本来应是最聊得来的,怎的如此生分?” 武格格却依旧冷着脸,“会驭蛇的到底是谁?!” “唉,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为武妹妹不值,”钮祜禄氏叹了口气道,“我看你跟着耿氏也没有讨到多大的好处,连侍寝都没有过,还磨灭了你去南巡的机会,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的怨气,半点不恨?” 武格格毫不动容,“你要是只想跟我说这些,我就走了。” 这油盐不进的性子,钮祜禄氏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了,收了笑幽幽道:“你可以走,到时候我跟在你后头出去,要是被雪绿阁那边知道了,她们会怎么想?” 武格格神情一凝,“耿侧福晋会相信我的。” “哦?那张嬷嬷呢?我可听说她一直盯着这边花园,想必已经知道你鬼鬼祟祟到了这竹林中来了吧?等你以后再去雪绿阁,少不了被盯着,不论之后耿氏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你身上。” 钮祜禄氏抬眼看她,“到时候再深的姐妹情,怕是都会有裂缝吧?” 这一招,没有实际做什么,却足够诛心的。 武格格双目圆睁,很是气愤,“原来你从我没来的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 “我怎么会算计武妹妹呢?”钮祜禄氏抿唇一笑,“我只不过是觉得妹妹貌美如花又才德兼备,是难得的佳人,把光阴虚掷在这着实可惜,想帮妹妹一把罢了。” 武格格狠狠瞪了她一眼,提步就要走,身后的钮祜禄氏又说:“听说你家中最近过得挺好的,就不知人无远虑是否会有近忧了。” 武格格的脸色猛然变了,“我父兄在朝为官,岂是你们可以动的?” 钮祜禄氏道:“这当然不可,不过平日里在外头,路上遇到个歹人之类的……” 她高深莫测地笑笑,“天灾人祸,谁又说得准呢?” 竟是要用家人来威胁她,武格格紧张道:“你们别动我家人,他们跟府里的恩怨全都无关!” 钮祜禄氏的笑容越发深了,“这到底有关无关的,就要看你的心意了。” 武格格面色惨白,知道她们是要自己去害耿宁舒。她咬着唇显然是心里经历着极困难的抉择,一面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一面是对她好的朋友,她选哪个都良心难安。 眼看她额头沁出了细汗,煎熬得就在崩溃边缘,钮祜禄氏瞅准了时机又道:“倒也不是要致人于死地,只不过弄掉个小东西罢了,你别有这么大的负担。” 武格格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问:“真的吗?人真的不会有事?” 钮祜禄氏就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成功了,“人要是死了不是给自己平添更多麻烦吗?到时候追究起来,我也是会害怕的。” 得到她肯定的话,武格格的心里好似好受了一些,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怎么做?” 钮祜禄氏将一个小瓷瓶递到她面前,“里头是无色无味的粉末,藏在指甲盖里这么一抖,无声无息地就加在了饮食里。隔三天一次,一共三回,不会即刻发作,也不会立马落胎,很难怀疑到你身上。” 武格格神色变幻两下,将东西收入了掌心,捏紧了拳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钮祜禄氏见着任务圆满达成,也不多留,得意地笑着走了。 人呐,活在世上怎么会没有软肋呢?只要抓住了,那什么事都好办了,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的。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品尝一下,耿氏被自己信赖的朋友背叛之后那痛苦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了,一定非常赏心悦目。 半个月后,雪绿阁那边耿宁舒腹痛难忍,大半夜叫了府医。 第125章 雪绿阁的任何一丁点动静都牵动着整个后院的心,更别提叫府医这样的大事了,漆黑的夜色中,各院都有人在盯着。 福晋起身去了小佛堂念经,底下人只道她身为嫡母牵挂主子爷的子嗣,为其诵经祈福,却不知道她一字一句念的都是往生经。 钮祜禄氏的屋里也点着灯,火苗在她的眼中跳动,“托生在耿氏的肚子里,只能算你倒霉了。” 就连张嬷嬷也不会想到,她们会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来害耿氏的胎吧?直接却又最是致命,让她们防不胜防。 不一会儿府医抹着额头上的汗来报,“禀福晋,耿侧福晋这胎像不稳,怕是……” 福晋拨着佛珠的手一停,“怕是什么?” “怕是不大好了!” 她眉头紧皱,看起来焦心不已,“怎会如此?不管用什么法子,你必须保下侧福晋的胎!要什么药材尽管取!” 府医哭丧着脸,“奴才、奴才着实才疏学浅……” 张嬷嬷也疾步奔过来,急道:“可否请福晋递牌子进宫请太医过来?” 府医忙道:“对对对,太医定有办法的。” 福晋哪能看不出来他是想找太医背锅,难不成耿宁舒真不好了?那她更不能请太医了。 “我这就派人递牌子,不过现在夜半三更未免来不及时,府医再尽力一试。” 她招来人拿了牌子吩咐,“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进宫,知道吗?”那小太监看到她含有深意的眼神,点头立马出去了。 张嬷嬷和府医见请太医的人出发了,明显有了盼头,两人刚转身回去,就见小高子撒丫子跑来,“府医,嬷嬷,快、快回去看看,主儿她下红了!” “什么?!”几人又是着急忙慌往回跑,福晋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又回了小佛堂。她没下过红,不过见别人下过,许多次。 太医久久未至,张嬷嬷派人来催了两回,再来的时候却给她带来个好消息,“府医眼见耿侧福晋下红不止,实在无法施了针,总算暂且是保住了。” “阿弥陀佛,”福晋拍拍胸口,“那就好,让府医好生照料着,万万不可再出什么事了。” 等人走了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不是都下红了,这也能保住? 钮祜禄氏知道的时候,也很是恼怒,“怎么会这样?是武氏诳咱们根本没下药?” 福晋道:“府医所说的症状确实能对得上,盯着武氏的人也说她这阵子确实照日子去的。” “那是她们故意合伙演了这一场骗我们?” 福晋也有些吃不准,“即便她们能勾结府医和张嬷嬷演戏,可太医是自己派人请过来的,不可能拉拢到他,太医过来把了脉也说是滑脉极为微弱。” “不急,再看看。”她谨慎道。 有了这一遭,耿宁舒这下连请安也不来了,雪绿阁里日日熏着艾草保胎,那味道大得路过洒扫的下人们都捂了鼻子。 钮祜禄氏就这样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耿宁舒落胎的消息,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一次又一次,耿氏的运气怎能还这样好?! 要是现在还没养好的时候不下手,后头可能就没机会了,她实在是等不住了,去了小佛堂抄经。 没过两天武格格就接到了家书,父亲在聚会是饮了酒,夜晚骑马回家时摔不慎断了腿,让她看看府里有没有上好的药材可以寄点回去。 武格格握着信纸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没有再次向恶势力低头,只是把自己手头的药材补品全托人带回了家。 又过了几日,家中又来了信,她哥哥逛妓馆被捉,眼看报上去就是前途不保,爷爷急得中了风,要她走四爷的路子,说什么也要保下哥哥来。 哥哥是全家人的指望,也是武格格今后的倚仗,她抓着自己的衣领泪如雨下,伏在桌上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洗干净脸往钮祜禄氏的院子去了,“我家里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我都照着你的话做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 钮祜禄氏放下手中正在绣的香囊,一脸茫然,“武格格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家中是出了什么事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少给我装蒜,你到底想怎么样?”武格格红着一双眼睛质问,“威胁了我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回吗?” 钮祜禄氏满脸无辜,“我真的不知武格格是什么意思。”说着,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后日,午,花园”几个字。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3节 虽然着急,她行事还是谨慎的,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以防真是她们演戏引自己上套。 武格格回屋之前小声说了句,“你别难为我哥哥,否则我就算是死也要将这件事捅出去!” 听她这样鱼死网破的威胁,钮祜禄氏心里松了几分,只有被逼到绝境的人,才会放出这样完全没用的狠话。 等到约好的日子,武格格又是独自一人赴约,钮祜禄氏正在大花园里折花插瓶,完全看不出来脑子里正装着毒计要害别人。 “说吧。”武格格依旧冷着脸。 钮祜禄氏笑了,“武妹妹急什么,这一时半刻的,影响不了你家里人。” 武格格强忍着怒气跟着她一同赏了几处花,才听到她幽幽开口,“明日老时间,在小花园的白梅树下有个小瓷瓶,这回只要下一次药就够了。” 她抓着一根木槿花枝,“咔嚓”一声清脆折断,“要是再不成功,那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谊了。” 武格格咬了牙,“我要是这次按照你说的做了,你真的就会放过我家里人?以后再不威胁我做事?” “这是自然。”钮祜禄氏心里把后半句补足了,自然不会是最后一回的。 武格格甩手回去了,照她说的时间地点,在白梅树底下顺利取到了药藏进手里,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回去向钮祜禄氏汇报。 又隔了三天,雪绿阁再一次出事了。 这回闹的动静更大,骇人的血水一盆盆从院子里端出来,有无法遮掩的哭声从里头传来。 张嬷嬷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直接让人封锁了整个后院,自己去找福晋提出搜院,“府医检查了耿侧福晋的吃食,发现有人在里头下了药,此时必须查清给王爷和耿侧福晋一个交代!” 福晋皱眉,“这说起来我是极力支持的,可后院里住了这样多皇室女眷,还有万岁爷亲自指的婚,都是有头有脸的,要是轻易就搜屋搜院的,怕是我不好交代。” 张嬷嬷直接亮了四爷的令牌,“如若福晋不下令,那就别怪老奴越俎代庖了。” 福晋震惊到了极点,这令牌等于四爷亲临,从未离过身边,他竟为了耿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也给了张嬷嬷? 她捏紧了拳头,“来人,将后院所有人都叫到正院来。” 福晋没法不配合,要是张嬷嬷亲自动手,她的院子也逃不开被搜,况且她的人去搜,有些事还能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后院众人听到她说要搜院,全是怨声载道不乐意的,谁私底下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呢,可福晋还是下了令。 饶是她说了,是因为耿宁舒的事情才搜的院子,但命令是她下的,这个黑锅还是得她背,福晋双唇紧抿,身体里气血翻涌得厉害。张嬷嬷果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这一招一式的都让自己无法招架。 钮祜禄氏没时间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也并不慌乱,那药粉她身上没有,要查也是查到武格格,到时候即便她再怎么攀扯,也没有证据是自己做的。 她坐着喝了口茶,遮住嘴角隐秘的快意,这么大的阵仗,看来这回耿氏的胎是真的掉了。要是耿氏也撑不过去一起升天,那就更好了。 门外有搜院的下人快步进来,钮祜禄氏阖上茶盏正准备看热闹,就听见他们跪下禀报,“奴才们从钮祜禄格格的院子墙角挖出了一个小瓷瓶。” “砰!”钮祜禄氏看到那个小瓷瓶,手里的茶盏摔到地上,猛地站起来,“你们胡说八道,我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福晋这会是真的震惊了,立刻明白过来,武氏竟真的反水了? 张嬷嬷的目光如鹰般犀利地射向钮祜禄氏,“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瓶子,为何钮祜禄格格一眼就认出不是院里的东西?” 钮祜禄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糟糕,自己露出马脚了,她连忙找补,“要不是跟耿侧福晋那边有关的东西,他们怎么会呈上来?我只是太紧张害怕谋害主子爷子嗣的罪名落我头上罢了。” 这解释太过勉强,可她危急之下只能想到这些。 府医打开查验了一番道:“内里的药粉和耿侧福晋碗中残留的一样。” 张嬷嬷立刻质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东西跟我没关系!”钮祜禄氏没法指认武格格,只能咬死这话,反正没被抓个正着,她们是没法把自己怎么样的。 又有下人在张嬷嬷耳旁轻声说了几句,她将福晋叫到旁边,“方才在瑞香的帕子上查出了另一种药粉,药性没那么烈,只不过多用几次也会致人滑胎。瑞香这阵子可有跟钮祜禄氏接近过?” 福晋听完脸都绿了,她知道这药粉只能是武氏趁瑞香不注意撒上去的,可她也不能辩解。张嬷嬷这话,听着是给自己台阶下,其实是要她把事情推到钮祜禄氏身上去。 哪有这么巧,院子的泥土里,宫女的手帕上这样隐秘的地方,会这样容易被找到,分明是她们设下的圈套。 可福晋现在无路可走,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来人,钮祜禄氏嫌疑颇大,立刻将她看押起来!”失一个钮祜禄氏事小,万万不能引火烧了自己的身。 钮祜禄氏大惊失色,张嬷嬷明明没法对自己做什么,福晋却直接要把自己关起来,她这是想灭自己的口吗?她张嘴想要说话,正院的人早就手脚麻利地堵住嘴她的嘴,将人拖走了。 福晋疲累地将事情收尾,等到雪绿阁那边的人来说耿宁舒的胎保住了,她也不惊讶了。耿氏果然心机颇深,平日里扮猪吃虎呢! 雪绿阁里武格格吃着西瓜,“可惜了,只能将她关起来。” 耿宁舒倒不觉得她会就这么轻易嗝屁了,“她们心眼这么多,能断福晋一条臂膀已经很好了。” 本来武格格一直想在钮祜禄氏给自己药的时候抓她个现行,也早就把人都安排好了,可惜钮祜禄氏太过谨慎没给这个机会。 也是,武格格摸了摸耿宁舒平安无事的大肚子,笑起来,“还想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太好笑了。我巴不得他们赶紧把我那个爹和爷爷还有哥哥全都弄死。” “天知道我看到信里他们的惨状时,有多努力克制才没有笑出声来。” 那个家卖女求荣,根本没有什么她值得留恋的地方,她本来就是清清静静一个人,何必为了他们对耿宁舒下手。 钮祜禄氏来找她的第一次,她就把事情跟耿宁舒说了,耿宁舒还想着去保护她的家人,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情况,两人将计就计一道想了这个计划。 那些想害耿宁舒的人自以为找到了绝妙的法子,就不会使另外细碎的阴招了,反倒可以护着她的肚子一直安全着。 这不,马上就六个月了,再没几个月,她就要生产了。 第126章 钮祜禄氏被关在后院西北角的柴房里,由福晋那边派人看着,等四爷回来之后亲自审问。 耿宁舒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她早就清楚,这件事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以福晋那样谨慎的性子,即便钮祜禄氏想倒戈,也根本没法攀扯到她身上。 借着搜院的工夫,张嬷嬷把后院也彻底整顿了一番,肃清了不少的污糟,也处置了许多下人。 将福晋和李氏安插的人清理掉,才是这次计划最大的收获。 福晋被震慑过一回,还损失了手底下一员大将,不敢贸然再出手,后院这下总算是真正清净下来了。 日子越来越热,耿宁舒身子重了也更加畏热,放了冰山也不好使,她难得怀念起现代的日子来,“空调啊,这辈子是享受不到了……” 再不济有个电风扇也行呀,总比让人站在旁边扇来得好。 张嬷嬷看她整日在竹席上蔫蔫的,从前院库里搬了样东西过来,“这是四爷之前用的轮扇,只要一人站在这拉绳,就能让多把扇子摆动起来。” 她将轮扇放在冰山旁边,演示地拉动了一下,顿时一阵凉风袭来,凉爽加倍。 白果新奇地转着圈儿打量,一双圆眼瞪得大大的,“这样的好东西,奴才之前还从未见过呢。” 核桃道:“这在宫里也是少见的,多亏张嬷嬷给咱们长见识了。” 耿宁舒总算是舒服了些,“多谢嬷嬷,真是救我命了。” 一直不苟言笑的张嬷嬷听着难得露了笑,“耿主子觉得舒坦就好。” 这次揪出钮祜禄氏的计划是耿宁舒想的,张嬷嬷佩服她的有勇有谋。她揣着令牌这么久,也从未恃宠而骄拿出来压迫过别人,张嬷嬷更加觉得她稳重识大体,于是不再只刻板地只是盯着院子的安全,也会为她多考虑思量些。 不过她能解决这一样,还有桩事情无能为力,耿宁舒吃饭不积极了。 入了夏之后她的胃口就不太好,苦夏得厉害,又不能吃生冷的东西,每回用膳都只是勉强吃几口,袁有余轮换着做了她从前爱吃的菜色也不管用了,急得头发都揪掉不少。 核桃看她连最喜欢吃的蛋黄酥都没碰,难免忧心,“主儿,今儿晚膳有想吃的东西么?” 耿宁舒兴趣缺缺,“吃些水果好了。”一想到那些热烘烘油腻腻的菜,她就更没胃口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人却日渐消瘦,雪绿阁里几个连带着张嬷嬷都焦心不已。 就在她们发愁时,张连喜亲自提了个食篮进了雪绿阁,“给耿主子请安,奴才得了些新鲜小玩意儿,想呈给您看看。” 得了她的允许,身后的小太监拿出一个扁平的浅钵型瓷花器,里头盛着片刚摘下来的荷叶和一朵荷花。 荷花也不稀奇呀,也值得专门呈上来?耿宁舒正奇怪着,小太监把荷叶长长的茎折断,只留下叶片当做容器直接放在浅钵里,往里面倒了三分之一的水。接着挑选了荷花最漂亮的两片花瓣放入,粉嫩的荷花瓣就像两只小船飘在了荷叶湖上。 这样的插花倒是别有一番意趣,可他们还没有停手,小太监提起一只瓷壶,往左边的荷花瓣里注入了带米色的水,右边那片盛的则是带了干桂花的清汤,投了几颗圆溜溜珍珠样的小白丸子进去。 耿宁舒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这是……吃的?”居然用自带凹陷的荷花瓣来做碗,真当是别出心裁。 张连喜笑起来,“耿主子好眼力,这是桂花鸡头米和芦根雪梨饮,您尝尝?” 小太监递上勺柄做成莲花状的勺子,耿宁舒先尝了口芦根饮,是已经放凉了的,带着丝丝浅淡的甜味,不觉得腻还很消暑。 另一道糖水更是经典搭配了,四分弹牙六分软糯q弹的鸡头米配上香气四溢的桂花,水灵鲜甜。 嘴里咀嚼清甜,目见荷花瓣轻轻摆动,别致生动又有趣,清新的江南水汽扑面而来,耿宁舒边看边玩,不知不觉全都吃完了,张嬷嬷和核桃看着格外欣慰。 耿宁舒感谢道:“张公公费心了。”她也不想让底下人担心,但是真的毫无胃口。 张连喜却不敢受,“奴才哪有这样雅致的心思,是主子爷提的办法。主子爷派人从江南带了这些新鲜吃食儿来,还特意为您找了个江南的厨子呢。” 耿宁舒有些讶异,即便他没去江南,还是把这事给记着了,她捏着花瓣,糖水的甜味一直流入了心中,“难为爷记挂着。” 张连喜顺势就道:“那晚膳就尝尝这新来江南厨子的手艺?” 既然是四爷的心意,耿宁舒当然点了头。 晚膳上来,有清爽的西湖牛肉羹、如迷你荷叶的莼菜汤、裹着荷叶的叫花鸡、菱角鸡头米豆子莲藕齐聚的荷塘小炒,道道都是正宗的江南风味,看得出那厨子是使出了十分力气的。 一桌子清爽怡人的菜,不见油腻也没有腥气,耿宁舒夹了块菱角放进嘴里,鲜甜脆嫩带着清香气,很适合夏天吃,莼菜汤一进嘴巴就滑溜溜地直接滑下去了。 对这些新鲜的菜色,她每样都品尝了一些,还将荷塘小炒吃掉了大半,这下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 果然还是要靠主子爷出马才行。 * 耿宁舒的肚子到了六个月以后,就跟吹气球似的大得飞快,已经没法坐太久了,大半时间都是侧躺着的,好在不影响看话本子。 武格格在旁边继续给她的干儿子做小衣裳,之前为了演戏她可是停了好久,得抓紧时间赶工了。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墙边种的几棵桂花树开了满树的花,甜香弥漫开来,透过窗子飘进屋子里,耿宁舒就起了摘桂花的心思。 可惜今年大着肚子她依旧没法上手,只能看着其他人摘,武格格也摘得很是开心,小高子看她眼馋,折了一整枝下来给她过过瘾。 耿宁舒正开开心心地摘着,忽然面色一变,“哎哟”一声。 这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张嬷嬷抢先走过来扶住她,“怎么了耿主儿?闪着腰了,还是抽筋了?快坐下歇着。” 耿宁舒摇摇头,“我没事。” 她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它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众人立刻从紧张转为了高兴,白果笑道:“小主子活泼,想来是也想摘桂花呢。” 她凑近了耿宁舒的肚子,“小主子别着急,等您出来了,奴才抱着您摘。”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4节 武格格也过来伸手贴到她肚子上,“干儿子,我是你干额娘,我给你做了很多小玩具哦。”可惜肚子里的小东西很不给面子,一动不动。 一直到她们用了晚膳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她只好不等了,起身回去休息。 白果特意折了几枝花开得最茂盛的,放在屋里插瓶,好让小主子在不开窗的晚上也能闻到。 夜里耿宁舒闻着香甜的味道,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很是神奇。 穿过来虽然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可她跟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完全融入的,总觉得是不是什么时候又忽然穿回去了。所以即便是四爷对于她来说,也总是隔着一层的。可这小东西不一样,它跟自己是一体的,像是自己跟这个世界的维系一般。 耿宁舒目光柔和地看着隆起的肚子,“还有几个月就要见面了,会会要健健康康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肚子里又是一动,小东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给了她回应。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耿宁舒高兴地笑起来。 隔日她就坐到书桌前给四爷写信了,她现在肚子大坐不了太久,只能每回简短的带上会会给他问好,叮嘱身体,顺便再说些会会的情况,今日就说了她感受到胎动的事情。 四爷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战事基本告捷,将叛乱军歼灭大半赶了回去,可惜那首领太过狡猾还是让他给逃了。 看到她写的这些,他不由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充满了牵挂,他也想亲手感受一下孩子的胎动,不知道她现在又是什么样了。 * 秋日是收获的季节,耿宁舒在春天埋下去的种子,大半果实都熟了。她每天的户外运动项目,换成了摘果实。 只可惜她能上手的东西不多,地里的地瓜土豆她弯不下腰摘不了,只能采爬藤高的,新鲜黄瓜上带着小刺也是不敢让她碰的,她就拿着小剪子剪番茄。 自己种的东西都是有机放心的,放到水里洗洗就可以直接进嘴,枝头上熟透的番茄酸酸甜甜,肉嫩多汁,耿宁舒吃到了小时候的味道。 石榴树上也结满了果子,压弯了枝条,核桃摘了些榨汁给她喝,耿宁舒一下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四爷带自己回耿家摘的石榴,看着有些出神。 核桃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可惜四爷是暂时没法见到了,“要不要奴才去跟张嬷嬷说声,接夫人过来住一阵?” 耿宁舒摇头,“要是让额娘看到这阵仗,难免更担心。”四爷出门之前也跟她提过这事儿,她想着还是算了。再说了,额娘长久住在这,家里就没人管了,她也不太放心。 她小口小口喝着果汁,张嬷嬷带了八个乳母来让她挑,“都是家世清白,身体康健,生育过孩子也都皮实的。” 耿宁舒看着面相也都是圆润和善的,她相信四爷和张嬷嬷的眼光,但毕竟是之后要带孩子的,她还是想考量一个问题。 “哄孩子睡觉怎么哄?” 乳母们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的说抱着到处走,有的说抱着摇晃。 耿宁舒心中默默把说后者的剔除了,她虽然没养过孩子,但是看过网上别人养,婴儿时期的孩子脑部还脆弱,是完全经不起晃的,那等于是把孩子摇晕了。 然后又把在别人说答案时,故意看自己脸色来判断该怎么说的人也剔除了。剩下的只有两位的,正好足够。 过了两天,张嬷嬷带人来给产房选定了个方位吉祥的院子,慢慢布置了起来,一件件细碎的事情全都提前准备好了,四爷却还没有回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耿宁舒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这晚她早早睡下,半夜被雷声吵醒,忽然就听见外头有些细碎的动静,透过纱帘看到床前好似站了个高大的身影,她起身一把撩开帘帐,“是爷回来了?” 第127章 屋内只亮着一盏灯,烛光幽暗,但耿宁舒还是看清了床前的人,不是四爷。 核桃满脸关切,“主儿,主子爷还没回来,您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夜里忽然刮风下雨的动静很大,她担心耿宁舒听到打雷害怕特意在旁边陪着,没想到产生了误会。 耿宁舒醒过神来,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四爷要是回来早就在信里说了,“给我倒杯水。” 她就着核桃的手小小喝了两口,又躺回了被窝里,安抚道:“我没事,继续睡了。” 纱帐落下,遮住了耿宁舒的脸,她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四爷是没法在自己生之前回来了。他应该也是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提前把乳母稳婆等等一切都安排好。 倾盆大雨打在屋檐上,哗啦啦作响,伴随着轰然的雷声,听着有几分像金戈铁马的战场。 要一个人生孩子,想想还真有点可怕。耿宁舒摸到枕头底下的令牌握在手里,闭上眼慢慢安稳下来,又睡了过去。 一夜的大雨过去,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一塌糊涂,东倒西歪的菜和光秃秃的树,顿时就让院子显得萧瑟起来。 桂花如碎金般铺了满地都是,耿宁舒看着有些可惜,不过还好已经摘过一轮花了,小高子和白果正忙着将被吹乱的瓜果整理好。 无花果咕噜噜掉了一地,看他们要丢掉,耿宁舒赶紧制止,“拿来给我看看。” 紫红色的圆果子已经熟透了,有几处娇嫩的皮在青石板的地上擦破了,看着就像烂了一样,不过里头都是好的,耿宁舒让白果去洗干净了,轻轻捏开,蜜糖般亮晶晶的汁水立刻就涌了出来,她连吃了好几个。 耿宁舒正高兴吃着,正院的吉香过来了,“禀侧福晋,宫中德妃娘娘传了消息来,这次颁金节请您一同进宫参加。” 雪绿阁众人都有些意外,自从耿宁舒有了身孕,德妃从来没有要求她进宫过,都是免了的,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反而要让她进宫去了? 宫里可不比这里铁桶阵似的安全,贵人主子也多,会有各种难以控制的事情。 白果发愁,“要不跟太后说一声吧?之前太后寿辰不就特意发了话没让您去么。” 耿宁舒也知道能不去最好别去,可这回德妃传来的话明显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德妃是知道自己在太后那得眼的,肯定不会故意为难自己。这样没有转圜余地的口气,想来是有些内里的原因才不得不要自己去的。 张嬷嬷和核桃也都想到了这层,眉头紧皱,耿宁舒就道:“既然推不掉,那就准备起来吧。” 接下来的几天,她好好喝着保胎药,休息好养足了精神。 颁金节耿宁舒起了个大早,打扮停当到了门口,福晋依旧是一脸和善,上车前还嘱咐核桃和白果,“照顾好耿侧福晋,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要跟我说。” 李氏则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径自上车了没理她。 马车里铺着厚软的垫子,耿宁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闭目养神,一整天在宫里,她能抽空歇息就歇了。 下了车就有小轿在那等着了,一行人先去了永和宫中,德妃看到她立刻道:“免礼,快赐座。” 耿宁舒那个位置是加了厚垫子的,这就基本证实了她的想法,德妃不是故意叫她进宫来折腾她的。 德妃看着她的肚子,面上满是慈和,“快生了吧?” 耿宁舒乖巧点头,“太医说差不多是年底的时候。” 德妃又道:“你身子不便,本是不应让你来的,只不过最近,宫中有些流言,说你们府中出了些事情才让你压根不敢出门,连万岁爷都问了我一嘴……” 家丑不可外扬,更不能到康熙爷的耳朵里,难怪她要让自己进宫亲自打破这个传言了。 耿宁舒觉得德妃真是被这个德字给困住了,名声大过天。怕四爷刚升了亲王之后,府里的事情落到康熙爷耳朵里不好,这才巴巴叫了她来,好证明雍亲王府里好的很。 让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白白受些罪,就为了这点事。可能四爷的子嗣在她的眼里,不如康熙爷的一句话吧。 耿宁舒心里有些不爽,不过还是笑着道:“额娘平日里体恤妾身,只怪妾身身子不好没法出门没敢动弹,妾身给额娘赔罪。” 既然要演戏,那就得演全套的了,她作势要起身请罪,德妃赶紧道:“快坐着,别起来,我都知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福晋和李氏在府里没少作妖的,德妃说话的时候就没插嘴。 德妃又说:“太后那边我已经递了消息,等会就会来接你过去,她老人家也是念你念的紧。” 耿宁舒清楚,这是给自己的一点补偿,她很懂做地还推辞几番,“妾身许久没进攻,应该在您这尽孝才是。” 德妃笑道:“能多陪陪太后,才是对额娘最大的孝心。我这有这么多人陪着呢,不要紧。” 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一番婆媳融洽的画面,可耿宁舒又体会到了上辈子在领导面前不得不说违心话的别扭感觉,还好太后很快就派了人过来,一顶软轿将她抬到了宁寿宫。 太后见着她很是心疼,“哎哟,这么大的肚子,怎么也能把你叫进来,德妃真是不知道心疼人。”刚有身孕那会儿就是在德妃宫里晕倒的,现在肚子这么大还让耿宁舒进宫受罪,要不是她没有磋磨人的爱好,也要让德妃也吃点苦头才行。 她急声招呼身边的嬷嬷宫女,“快,给她把衣裳换了,这一身我看着都受罪。” 这宁寿宫都快成她在宫里的休息基地了,还备着几件太后给她做的衣裳,耿宁舒任由她们给自己换上了,放松地歪在榻上笑嘻嘻道:“有皇玛嬷心疼我就行了。” 零食小点心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琳琅满目摆满了茶桌,耿宁舒拿了几块奶糕吃,又要了一碗鱼丸汤,就没再动了。 太后看她这样奇怪,“怎么了这是?这些东西不爱吃了?连奶茶都不喝?” 耿宁舒给她解释,“孩子吃太胖了等会不好生,等生完了才能敞开肚皮吃呢。”到了孕晚期更应该注意这个,四爷不在,她只能自己当主心骨了,到时候能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太后没生过孩子,不过宁可信其有了,她看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嘴角都没放下来过,“再等等就能抱上奶娃娃咯。” 一放松下来,耿宁舒的眼皮子就开始往下掉,今天又是早起又是坐车的,顶着一身吉服实在是太累了。 太后看着实在是心疼,“去榻上歇着去,到晚宴还有很久,睡醒了再起来也来得及。” “谢皇玛嬷。”耿宁舒也不装客气,躺着舒服睡了一觉,等即将开宴了才起来,先吃了碗东西垫垫肚子才去宴会。 说是重大的节日,可这宫中的宴会着实无聊,一个接一个的敬酒说祝词,桌上的菜也都让人没食欲,不过即便是好菜耿宁舒也不会动筷子的,外面的东西她更是慎之又慎。 她打着哈欠坐着看了会儿,趁着更衣的时候在暖阁里多歇了一会儿摸鱼,还好颁金节不用跟春节似的守岁到半夜,待宾主尽欢就能散了。 耿宁舒吃了点自己带的牛肉干小零食,准备回宴上,有个宫女快步到了她身边,“耿侧福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歇息,请您随奴才过来。” 听到这话,耿宁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宫女眼生,怕是有人借着太后的名义诓骗自己出去的,要是真的跟着去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可她又在宫里又没法叫人给自己查证,就道:“我这会儿有些不舒服,怕是待会儿要叫太医,麻烦跟太后娘娘说一声,怕是要待会儿再过去了。” 搬出了太医来,那宫女一听果然面色有异,连忙应下扭头就走,像是怕被太医撞见似的,耿宁舒看着更可疑了。 她赶紧小声吩咐核桃,“你去跟福晋说,有人打着德妃的名义来让我出去。” 福晋巴不得她出事,要实话实说她肯定不管的,不过要是牵连到德妃身上,那就不一样了,那要害的就是德妃和四爷这一脉,她肯定会慎重处理立刻动身来救自己。 核桃赶紧去了,白果心里有些慌,“主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害怕。”耿宁舒假借着休息,耳朵和眼睛都没闲着,注意到暖阁里的宫女也一个个走出去,人越来越少,她嗅到了里面有阴谋的味道。 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她悄悄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到手里,告诉白果,“搀着我,我们回席上去。”人多的地方总是会安全些,也没人敢在宴会上出手。 这地方离摆宴席的地方有些距离,路上要经过一条甬道,有好几个岔路,偶尔有个小太监快速小跑着转进另一条路,冷清得很。不过好在因为过节都挂着灯笼,不是全黑的,驱散了一些害怕的情绪。 白果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挡在自家主子的前面,万一有危险可以立刻护着。耿宁舒则脱掉了脚下的花盆底,以防待会儿慌乱之中崴了脚摔倒。 她捧着个大肚子没法跑动,两人提心吊胆地走着,忽然就听到有人快步从后头过来,脚步落在地上又急又快。 耿宁舒听着非常近了,一个转身,就看到背光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扑过来,慌乱中她捏紧了簪子反身就用力扎了过去! 第128章 耿宁舒只觉得手腕一紧,簪子还没碰到对方就被拦截在了半空中,那力道明显不是女生能有的。 她大惊,脑子里当即就浮现出命妇跟外男有染,被当众捉奸的剧本了,在宫里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耿宁舒立刻抬腿去踢对方的小腿胫骨,这块地方没有肌肉保护,受到攻击直接到骨头上,疼痛加倍,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壮汉被踢中了也会遭不住,是她上辈子学到的为数不多的防身术。 那人明显没想到她一招不成短时间内还会继续发难,动作迟滞了一瞬,眼看这她就要成功,对方飞快向斜后方撤了半步,堪堪躲开了这次攻击,顺势还抓住了她的小腿。 “啊!”耿宁舒没想到他会反将一军,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往前面跌去,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还来不及思考,耳边传来了一声无奈的轻叹,“傻宁舒,才几个月不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5节 她从惊恐瞬间转为狂喜,失声叫起来,“胤禛!” “是我,”四爷柔声回应,“我回来了。” 耿宁舒方才强行忍住的害怕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眼里不知不觉就落下泪来,双手用力抱紧了他,“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四爷听到她哭,心口也是一抽一抽的疼,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搂住,“你受委屈了。” 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钻进鼻尖,耿宁舒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靠在他的怀里摇头,抿着嘴默默流眼泪。 说起来也是奇怪,他离开这么久,即便是遇蛇惊魂,还是后院里层出不穷想要暗害自己的手段,她都没有哭过,直到见到他。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在这一刻一齐涌了出来。 四爷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发泄出这阵子的情绪,两人就这么在安静的甬道中静静相拥,谁都没有说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耿宁舒宣泄得差不多的时候,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给抱了起来,快步朝着暖阁的方向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哭过,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四爷回道:“刚刚。” 宫中的晚宴已经到了中间,他的马才停在了宫门口,匆匆换了身衣裳就急着过来找她了。 耿宁舒诧异,“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呢?” “事出突然,”四爷跟她解释,“战事基本告一段落,皇阿玛在那边留了人继续收尾,让我们先回来了。本来是想写信告诉你的,不过信走得还不如我快,就想着索性直接回来当面告诉你了。” 进了暖阁,光线亮了许多,四爷的脸逐渐在她眼前清晰起来,感受到她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他将人放下,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耿宁舒拿手摸了摸他的脸,“爷黑了些,也瘦了,这些日子辛苦了。”本来还是肤白俊美的公子爷,这会子像是草原上的糙汉了。 四爷倒是不甚在意,“在外头总是这样的,算不得什么,倒是你,怎么不见重些?” 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分量还跟之前似的没什么变化,她的脸甚至更尖更小了,跟高高隆起的肚子一对比更觉得瘦得可怜,“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耿宁舒嘟嘴,“才没有,夏天热的那阵子确实胃口不好,不过爷请了那个江南厨子来我就吃很多了。” 她说着指向自己的肚子,“都是你的会会太能吃了。” 四爷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感慨,“都这么大了。”方才藏在宽松的旗装之下还不大明显,现在一坐下才显露出真面目来。 他小心地把手覆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两下,每次写信她都会跟自己分享最近身体上的变化,让他能感受到孩子的变化,明明是细碎的小事却特别温暖。 描述肚子大小的方式也很是别致有趣,从一开始的“吃撑了这么大”到最后一封里“揣了个西瓜那么大”,生动得就感觉像是陪伴在她身边亲眼看着似的。 四爷摸了一会儿道:“刚才那么一来是不是更不舒服了?先坐下歇会儿,太医马上就到。” 耿宁舒奇怪,“我没有不舒服呀?” “你方才不是跟那宫女说,身子不适?” 耿宁舒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个拿太后当借口来喊我出去的宫女,是你的人?” 见四爷点了头,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宫女不是怕撞见太医所以心虚快步离开的,而是听到自己说肚子不太好,急着回禀他去了。 她无法理解,“那为什么不找我认识的人来跟我讲?”搞得她误会了。 四爷错开她的目光,“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直男的惊喜可真是别具一格,这明明就是惊吓,耿宁舒接着问:“暖阁里那些伺候的宫女全都一声不吭跑出去,也是你干的?” 四爷又点头,“毕竟是女眷更衣的暖阁,太医和我都不方便进来,所以让人找了个由头把她们都支走了。” 原来竟是这么个大乌龙,耿宁舒啼笑皆非,“差点吓死我。” 四爷想着她之前那样的举动也有些后怕,诚恳认错,“怪我,是我不好。”他急着见她,没有考虑到她的处境,这才导致时刻提防谨慎的她产生这样的误会。 耿宁舒朝他笑笑,“没事啦,是我敏感了。”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啊,爷快去拦住核桃,我以为会出事,就编了个谎话让她去找福晋了。” 要是到时候德妃和她一起赶来,发现是因为四爷产生的误会,那就糟糕了。 “别担心,我已经找人去跟她解释了。”四爷早就安排好了,听到这话她的心才放下来。 虽然耿宁舒说自己没事,四爷还是让太医来把了脉,刚才遭了惊吓又做了这么多大幅度的动作,还是要检查一下才好。看太医仔细地把过脉,又亲耳听他说没事,他这才放了心。 等太医走了,四爷主动说:“不会有下回了,之后我要做什么先告诉你。”免得让她担惊受怕的。 耿宁舒笑起来,“好。”愿意尊重自己是件好事。 看到她脚上的袜子上黑乎乎脏兮兮的,四爷问白果,“带了干净的袜子吗?” “有的。”白果连忙拿出来,想给耿宁舒换上,却被他拿了过去,“我来吧。” 四爷蹲下身,大手握住她的足,亲手给她换上新的袜子,又把鞋子给她穿好,“怎么总喜欢光脚?着凉了如何是好?”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是大冬天就脱了鞋踩在冰冷的地上过桥。 耿宁舒不知道那时候被他瞧见过,当即反驳,“哪有总,就这一次。” 四爷笑了笑,也没解释。 苏培盛看他们你侬我侬说个没完了,上前来小声提醒道:“爷,那些宫女们快回来了。” 要是撞上他在这里不太好,耿宁舒就道:“爷你先走,我没事了,这就回宴上去。” 四爷却没先走,小心护送她走到了甬道尽头,才放手让她回了席上去。 耿宁舒走了两步,停下脚步转过头,发现他还站在那,牢牢看着自己的方向目送自己离开,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来。 心里某块地方,踏实了。 知道四爷已经回来,耿宁舒的心情好了不少,在宴上也坐得住了,时不时嚼两口小零食。 旁边桌上的三福晋看到就阴阳怪气起来,“老四家的侧福晋可真金贵,竟是嫌弃宫中的菜不好吗,一口都不动。” 她现在看到四爷家的人,就是一股无名火。万岁爷让人举荐新太子的时候,老四竟然宁可推举废太子也不保举他们三爷,这不就是嫉妒三爷吗。 眼看自己差一点就能当上太子妃了,却功亏一篑,她恨得想要抓花老四的脸。 福晋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挑刺,在外头肯定是要护好自家颜面的,她也怕耿宁舒跟府里似的出言不逊丢了府中的面子,就先出来说话了,“她有了身子,口味难免跟咱们不同。” 三福晋冷哼,“说的跟谁没怀过似的,谁跟她这样挑的,跟怕这菜里有毒似的。” 这话都编排上宫里了,旁边看热闹的其余命妇纷纷举杯喝酒,不敢搭话。福晋直接避开了,幽幽道:“我记得三嫂那时候有了身孕赴宴,闻了肉味,还在席上吐了。” 丢脸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三福晋狠狠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又扯到了别的地方,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机锋。 耿宁舒压根没搭理三福晋,反正有人替自己应付,她又摸了一个云腿小饼塞进嘴里,快乐吃起来。 放完烟花之后,宴席就散了,她们一道坐车回了府。看到四爷在马车旁出现,福晋才知道他回来了,高兴地眼睛都亮了,“爷回来了!” 耿宁舒这下相信了,四爷是真的没跟任何人说。 李氏更是激动不已,“爷,孩子们都想着您呢,天天在妾身耳旁念叨您什么时候回来。大格格规矩学得极好,嬷嬷们都夸呢,二阿哥现在能背很多书了,三阿哥现在都快能走了。” 福晋嘴里有些苦涩,自己连这样的邀请理由都没有。 四爷淡淡道:“时间不早了,孩子们都睡了就不去吵了,明儿爷再过去,你们都早些歇着吧。” 他都这样说了,她们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默默回去了,看到耿宁舒也是一个人回的雪绿阁,她们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耿宁舒到了阁里立马卸了妆发换上柔软的寝衣,往暖榻上一瘫,“终于受完罪了。” 小高子已经打好了洗脚水给她烫脚,她看着道:“再打一盆来。” 他没明白什么意思,白果已经眉飞色舞笑起来,“是给主子爷的,爷回来了!” 虽然四爷没有明着说过要往这来,但她们都知道,今晚肯定是要来的。在宫里都忍不住要来见,回了府还能不来了? 张嬷嬷已经给她摆好了宵夜,听到这话也是惊喜不已,“老奴再去膳房弄些吃的过来。” 雪绿阁里众人忙着张罗,四爷没有让她久等,快速洗掉身上的风尘就赶紧过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她的肚子。 “会会都什么时候动?”他还没感受过呢,想了许久实在心痒痒。 耿宁舒道:“高兴了就动呗,你想想怎么让他搭理你。” 四爷沉吟片刻,趴在她肚子上柔声道:“会会,我是你阿玛,还记得吗?” 圆滚滚的肚子毫无动静。 他又道:“等你出来,阿玛带你吃好吃的,出去玩,骑大马。” 还没等到回应呢,耿宁舒先打了他一记,“好哇,你是不是哄谁都是这一套?” 四爷忙道:“怎么会呢,这不是想着会会是你生的,总是有几分随了你的脾性,拿你喜欢的引诱一下么?” 她哼哼两声,“你最好是。” 四爷无奈,自己拿这个大的都没办法,小的更不行了。 他把手贴在耿宁舒的肚子上,默默在心里道:“会会,这阵子阿玛没在你身边,可以后阿玛定会守护好你和你额娘的。” 这样的话四爷实在是说不出口,可没想到刚在心里念完,他就感觉到手上被重重一顶,他猛地睁大了眼,“会会踢我了,他听到了!” 耿宁舒当然知道,“是呢,真给阿玛面子。” 看着四爷激动的模样,她没忍住笑,这小东西还真有本事,还没生出来就能把他阿玛哄得这么开心。 看这架势,以后呀,怕是要把四爷拿捏住咯。 第129章 四爷得到了回应,更是起劲,又絮絮叨叨对着肚子说了好一会儿话,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攒的话全说了,可惜小家伙高冷的很,再没理过他。 耿宁舒在旁边都听累了,打了个哈欠道:“会会睡着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再继续说下去,泡脚的水都要凉了。 小高子又拎了壶刚烧开的水进来,给两个桶里加上热的。白果给她除了鞋袜,在外头一天她的脚有些浮肿了,被袜子印出了一条条痕迹。 四爷看到就皱了眉,心里有些埋怨德妃,被说几句的事,值得拿孩子来冒险吗?要是今天去的人不是自己,宁舒真遇了险,那真是怎么后悔都来不及的。 “再有下次,直接回了便是。你在皇阿玛和皇玛嬷那都是得脸的,不必这样什么都听。” 耿宁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入宫的事,心里有些暖,“好。” 她将一双脚浸入热水里,暖意包裹,舒服地吐了口长长的气。 核桃和白果一个捏肩,一个捏腿,给她放松筋骨。 四爷那边自有小太监来做这事儿,他这些天都是在马背上过来的,烫了脚也是松快非常,满身疲惫都消掉了大半。 泡好了脚,张嬷嬷让人将膳房的夜宵端上来,有五六种卤味做的拼盘、四爷爱吃的煨鹿筋和焖红萝卜、耿宁舒最近喜欢的冬笋炒肉、鱼丸豆腐汤和酸汤薄切牛肉片,几个小炒菜并一碗鲜虾云吞面。 四爷看着奇怪,“这馄饨怎么跟面一道煮。”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6节 耿宁舒道:“这是我从广东那边的游记里看到的做法,叫云吞面。能同时吃到两样东西,不是更快乐?” “你喜欢就成。”四爷将面推到她那边。 除了云吞面,还有几道新鲜菜色,他尝了味道都不错,“这些都是江南厨子做的?” “哪能啊,”耿宁舒道,“江南那些菜夏天才有,这些都是袁大厨做的。” 袁有余因为江南厨子的到来,危机感高涨,这阵子学了不少其他地方的菜色,特别是耿宁舒喜欢的那道荷塘小炒,做得已经比江南厨子还好吃了。 四爷赞赏道:“袁有余伺候的不错,苏培盛,赏。” 耿宁舒有些惋惜,“可惜新鲜的菱角和鸡头米只在夏天有,不然还能让你尝尝那道荷塘小炒。” 四爷安慰她,“过完年江南那边很快就热起来了,等你坐完月子就能吃上了。” 耿宁舒想了想也是,就把小小忧伤的情绪抛开了。 张嬷嬷看他挺有兴致的,就问:“主子爷可要饮些酒?” 四爷看了眼耿宁舒道:“不了。”免得旁边这小姑娘看了喝不到,又跟自己生气。 耿宁舒喝的是果汁,加了青柠切片的,补充维c又好喝解腻。她在宫里一直小心提防着,也就在太后宫里吃了点东西,这会儿饿着就多吃了些。 张嬷嬷忍不住笑起来,“主子爷回来,耿主子都多用了。” 四爷也含笑很是感动地看着她,耿宁舒就把嘴里那句“不是”给咽了回去。 她现在的胃被肚子里的小家伙顶着,每次吃不了多少,细嚼慢咽的很快就吃饱了,四爷倒是把桌上的菜吃了大半,想来在宴会上也没吃多少。 洗漱完准备就寝,四爷走到床边,就看到宽大的床上有个跟鲤鱼打挺形状的奇怪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耿宁舒看了眼,是自己用的u型枕,“是助眠用的的,我这肚子现在重的很,没法平躺着睡,侧躺肚子又拉扯着难受,就做了这个抱枕垫在底下好舒服些。” 四爷伸手捏了捏,里头塞足了棉花,不会伤着还有一定的支撑力,不由叹了声,“辛苦你了。” 他知道有了身子定是艰难的,可亲眼看到她这不能吃那不能用,就连简简单单的睡觉上面都充满了艰难,才知道会有这样辛苦。 你知道就好,耿宁舒也不否认,“还好咱们会会乖,不爱折腾,否则更难受。” “会会也心疼额娘呢。”四爷搂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怀里抱着她和孩子,他浑身都放松下来了,回到家里的感觉真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回来了耿宁舒也觉得安心许多,她摸到了枕头底下的令牌,递过去还给他,“我用了一次,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你用得正是时候,”四爷没接,将令牌推了回去,“不着急,先放在你这。”孩子没生出来之前,还是在她身边比较好,能护着她。 说着就提起来,“怎么还学了拳脚功夫?” 耿宁舒想到宫里那两下,不高兴地嘟嘴,“这么轻易就被你躲过去了,一点用都没有,书上都是骗人的。” 四爷心里酸酸的,她给自己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张嬷嬷的信里说到了她的艰难,一步都不敢踏出雪绿阁。 “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耿宁舒其实觉得还行,比起上辈子分分钟就在猝死边缘,还每天心累到极点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你回来就好了。” 四爷搂在她肩膀的手收拢。 出门累了一天,耿宁舒很快就睡着了,四爷听到她呼吸均匀绵长,这才起身到了外间,叫来张嬷嬷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都仔细问了一遍。 知道里头还有福晋的手笔,四爷现在也不奇怪了,只是觉得如鲠在喉般难受。她是皇阿玛亲自指婚的嫡福晋,没有大罪是不可能废弃的,只能用些其他法子了。 他吩咐道:“福晋定然是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人的,我就不审了。就按福晋说的办,钮祜禄氏就关在那吧,不必再出来了。” 福晋听到的时候,脸色都不好了,主子爷这是要把处置的责任都归到自己头上了。 钮祜禄氏当夜就发现不对劲了,她睡到半夜,仅有的一个炭盆子熄了,今天竟没有人来给她加炭。 她冻得叫起来,“来人呐,快来人。” 半晌才有个仆妇不耐烦道:“大半夜的贵吼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钮祜禄氏虽然被关着,可四爷一日没审问定她的罪,这些个仆妇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浑身僵硬哆嗦,没有多想,“我这儿炭盆子灭了,炭再来点。” “真能折腾。”仆妇不高兴地取了炭过来,直接朝屋子里丢了进去。 有几块都砸到了钮祜禄氏的身上,她受不了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仆妇嗤笑起来,“你要炭我也给了,怎么,格格是还想我亲自捧进来给您?” 这语气钮祜禄氏被关的这些天可从未听到过,又冷又饿的气也上来了,“我是府里的格格,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等主子爷回来还我清白,有你们好看的!” “我呸!”仆妇啐了一口,“格格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不知道爷已经回来了?您还不知道吧,爷还发过话,以后再也不用您出去了。” 连提审都没有就将自己关在这了?钮祜禄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要见爷,你把主子爷叫过来,我知道害人的真凶,幕后还有黑手!” 仆妇忽然将脸贴到门上,“格格,别怪我没提醒您,您要是好好的守着这张嘴,还能好好落个终老,可要是胡说八道……”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那就不知道能撑几时了。” 钮祜禄氏被吓得倒退几步,跌倒在了地上。那仆妇听到声响也没搭理,径自走了。黑暗中钮祜禄氏的脸色晦暗不明,她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半晌,才撑着手起来,蹲在地上缓慢地一颗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炭。 门外的寒风吹进来,吹灭了炭盆里最后一点火苗,她捏紧了手里的炭块,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 雪绿阁的夜温暖如春,耿宁舒起了床发现四爷就坐在书桌前,有些奇怪,“爷今儿不进宫?” “今日休沐。怎么,爷刚从战场上回来,连一日假都不给?”四爷说着起身过来扶她。 耿宁舒笑嘻嘻的,“我巴不得爷天天在家陪我呢,怕是到时候爷看我心生厌倦,上赶着进宫去呢。” 四爷伸手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净胡说。” 他扶着耿宁舒在桌前坐下,陪她慢悠悠地用了顿早膳,肉蛋奶全有,营养丰富。 吃过之后,耿宁舒就带着他去看自己的菜园子了,“可惜了,这会子天冷了,瓜果都不结了。不是我自卖自夸,我种的这些可好吃了。” 张嬷嬷脸上带着笑,“主子爷昨晚吃的红萝卜就是耿主子种的。” 四爷也很给面子,“难怪觉得味道特别好。” 耿宁舒得意地扬起了头,核桃和白果捂着嘴在旁边笑。 转悠了一圈,只有柿子树上还挂着红彤彤的果,还是因为耿宁舒怀着身子没法吃才留下来的。 小高子飞快爬上去摘了几个下来,四爷很给面子当场吃了一个,“比街上卖的还甜。”哄得耿宁舒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看完菜地运动过一圈,她伏在暖榻上又睡着了,午觉睡醒就看到四爷还坐在书桌前,认真研究着什么东西。 她走近,发现是一张地图,没有写地名看起来又不像是打仗用的,“这是什么?” 四爷道:“是皇阿玛刚赏的园子,就在畅春园的北面,我正在给它起名字。” “想好了吗?”雍正被封亲王的时候,康熙爷是赏过一个园子,还挺有名的,叫什么来着,她开始回忆。 四爷点了点头,“有一个比较中意的,叫……” 耿宁舒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就是…… “圆明园。” “圆明园?!”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四爷都震惊了,“你怎么知我心中所想?”他也是方才决定的,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耿宁舒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了,可能是……会会告诉我的?”她非常不负责任地甩锅。 四爷笑得开怀,“不愧是我的好孩子,跟阿玛想到一处去了。” 耿宁舒忍不住凑近了看那张图,有点小激动,这可是圆明园欸!虽然还只是刚开始的样子,没到万园之园的状态,不过能见到就已经很高兴了。 四爷见她目不转睛很感兴趣的样子,起身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双臂环着她,“有些要改动的地方,宁舒有什么想法?” 耿宁舒摆摆手,“还是别了,要我想肯定到处都用来种菜。”到时候就不是万园之园,而是蔬菜种植基地了。 四爷没忍住被她给逗笑了。 第130章 话虽这么说,到了耿宁舒睡着后,四爷打开圆明园的卷轴大笔一挥,圈了一大块沿着溪流又靠近主院的空地出来,备注:种菜。 整体的景观大多都用江南园林的风格,也不知道下次去江南是什么时候了,让她先在自家园子里过过瘾。 四爷将图纸交给苏培盛,“尽快动工。”明年夏天就能让她和会会一块在湖上泛舟了。 苏培盛双手接过快步出去,到了无人处才敢摇头,这样好的园子,竟不伦不类弄一块菜地出来,谁看了不迷糊? 四爷休沐的这几天,除了每日去西院看看孩子,剩下的时间就是陪着耿宁舒踏出阁子逛逛,一直憋在雪绿阁里难免心情郁结。 耿宁舒也想着这时候多运动几下对生产有帮助,没有再犯懒,每天被裹成一个粽子似的在外头走。 深秋接近入冬,府里的树叶落了,草也枯黄,显得有些萧条,好在布置了一些菊花盆景增添了些鲜活气。 耿宁舒却是不太爱菊花的,味儿不好闻,而且在现代用到这花的地方都不怎么吉利。还好大花园里种了许多的梅花,她有兴致去赏看。 这里栽种的梅花种类比原先那个小花园里的更多,红的粉的黄的各种颜色,连白梅都有一大片,最幽静处还藏着三棵绿梅,走在梅花林中,香气清新,闻之脱俗。 白果看着格外高兴,悄悄跟耿宁舒说:“这么多梅花,今年定能采许多的梅花雪来,到时候让吨吨吨也喝上!” 耿宁舒被她逗乐了,“那小笨狗直接吃雪球更高兴。” 四爷让核桃白果折了些拿回去插瓶,自己亲手挑了一枝绽放的绿梅簪在她的发间。 耿宁舒还有些不乐意,“我今儿穿的桃粉衣裳,再配朵绿梅,岂不是红配绿,赛狗屁?”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摘下来。 “哪个话本里学来的这话?”四爷禁不住笑。 他倒没有什么搭配上的讲究,只不过这儿最稀有矜贵的就是绿梅,只有最好的花能配得上簪入她的发间。 * 雪绿阁里过得有声有色的,别的地方就不好过了,四爷在没在府中一个样。 等雪下过一场,吉香就来报,“福晋这几日忙着操持府中事务,吹了些风身子不大舒服,想叫家中夫人过来陪一陪。” 四爷点头应了,“病了就让府医好好瞧瞧,苏培盛从库里找棵山参送过去。”只要不是折腾雪绿阁,旁的事他都随她的意。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7节 “谢爷关怀。”福晋确实身有微恙,只不过还没到生病的程度,说这话只是委婉想让他来看看自己。自从回府,他连踏入正院给自己一个体面都没有,下人们都看在眼里。 她卧在榻上看着送来的那棵山参,神色有些黯然。这样的东西她是最不缺的,自己的库中都有好多根,他不过是敷衍而已,甚至连过来看自己一下都不愿意。 福晋觉得胸口更闷了,敷了粉都能看出憔悴,觉罗氏进府来看到很是心疼,“我们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摇头道:“没什么事,前几日没注意被冷风扑着了而已,歇两日就好。” 觉罗氏看着旁边伺候的吉香,“瑞香呢?没伺候好?” 出了手帕沾药粉的事,瑞香是不能再放在跟前了,免得主子爷见着又发难,她就给调到后间去干活了。 不过这事没法跟人说,即便是自己的额娘,福晋只含糊道:“也染了风寒,在后头养病呢。” 觉罗氏让吉香出去以后才说:“吉香这丫头在家中就不大伶俐,你身边这样缺人手,要不还是把全嬷嬷叫回来吧?” 她对女儿放了全嬷嬷走这件事还是不大赞同,全嬷嬷可是她当初为女儿精心挑选的,现在哪里还有机会能塞好用的人进来,能有得用的怎么能放走。 福晋只要一想起全嬷嬷当初劝自己低下头跟耿宁舒交好的事儿,心里就不痛快极了,哪里会同意,“全嬷嬷是告老还乡享天伦的,哪能硬要人家回来,额娘别担心,这偌大一个亲王府还怕找不到一个合用的人?” 她岔开话题道:“那丫头人呢,额娘没带来?” 觉罗氏轻蔑地扯了下嘴角,“在外头呢,也算有眼力劲,知道我要同你说些话,没跟进来。” 顿了顿,她再一次确认,“你真要用她?我瞧着不是个省心的货色。” 福晋却笑着道:“越有能耐越好,要真有本事让爷幸了她,左右不过是个侍妾。” 这话说的也是,现在她们共同的敌人,是雪绿阁里住的那个。耿宁舒马上就要生了,总是不好伺候的,她正好在这个空档横插一脚。 觉罗氏在这待到傍晚就回去了,乌拉那拉·惜凝则以照顾堂姐为由留了下来。 李氏见福晋这边有了动作,也不示弱,提起了三阿哥抓周礼的事,之前因为四爷不在办了也没什么意思,现在人回来了她立马要求办起来。 “真是不消停,”福晋听到传话就冷了脸,她按着额角想了想,吩咐吉香,“就说我这阵子病了精力不济,唯恐办得不周到,就让她先拟一拟章程,到时候到我这领银子和人就行。” 李氏听到她放权,顿时眉飞色舞地得意起来,“乌拉那拉氏也有今天!她那身板子健朗的很,当初马上要生了都管这管那的,能有什么病呀,就是钮祜禄氏那事怕爷怪罪装的。” 不过福晋不掺和正好,她还怕委屈了自家儿子呢。抓周的用具和礼品都选最名贵的,宴席菜色也全是山珍海味,邀请的都是京中权贵名门,写了满满当当的一沓纸。 连田进禄看着都觉得不妥当,小心劝道:“主儿,您要不先写少些?正院那心思深着呢,指不定要去主子爷跟前编排您奢靡。” 李氏不以为然,“主子爷现在可是新晋的亲王爷,三阿哥又是有福祥瑞之身,每样都使最好的有错吗?” “这个自然,”田进禄呵呵笑了两声,“只不过奴才觉着正院那位定没存什么好心思,怕这里头有什么套儿。” 李氏瞪眼,“我还怕她?一个无宠无子的纸老虎罢了!” 田进禄左说右说的怎么都劝不住,暗自叹气,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不会触怒四爷了。 厚厚的一沓纸跟本书似的送到正院,福晋略翻了两下,嗤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了次权就抖成这样,一个庶出的阿哥周岁,搞得比太子生辰还铺张。”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这头晕眼花的,免得看差漏掉了什么,还是先给主子爷过过目吧。” 吉香把单子送到了四爷那,他看了一页就皱眉,“这是福晋拟的?” “不是,”吉香低着头道,“福晋最近头疼脑热的,整日睡多醒少,担心出纰漏委屈了三阿哥,就让李侧福晋先拟个草稿。” 四爷眼底闪过一抹冷然,李氏哪里会操持这些,福晋这是故意挖了坑让她跳,她还真纵身跳了个彻底。 “既是补办就不必大肆宴请客人了,自家人庆贺一番便是。至于菜色和礼品,也不必过于奢华,免得折了孩子的福气,照着从前二阿哥的单子来便是。” 李氏愚蠢,宁舒又大着肚子分不出神来,福晋这是想告诉自己,这后院只能靠她来掌着吗? 四爷面色愈发冷了,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福晋既病了无法操持府里事务,那这阵子后院就由张嬷嬷来管吧。” 他本就不满意福晋这两年的做派,正好给她点压力,让她知道这掌管后院的人并不是非她不可! 李氏那边听回话很不高兴,“必定是福晋在爷那说了什么,她没有儿子办抓周宴,就不许我们三阿哥出点风头?” 福晋听了四爷的安排,直接愣在了当场,她搞这一出只是想让四爷知晓一下,自己管家的疲累,根本没有想要将权力放下的意思,四爷竟然直接让张嬷嬷接手了? 她现在没有宠爱也没有孩子,只剩下这点管家的权力了,要是这都削减了,她这嫡福晋做的还有什么意思?这满后院的妾室和下人,又有那个会再听她号令? 福晋捂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这回是真的病严重了。 * 从前在宫中阿哥所张嬷嬷就是一手管着四爷院子里的事,在宫里都游刃有余,现在管个后院更是小菜一碟,妥帖地将抓周宴安排好了。 有四爷在,耿宁舒也就不用再继续关在雪绿阁里,一同前去参加了。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她也先熟悉下流程,免得明年会会抓周的时候自己两眼一抓瞎。 临出门她叫来白果,“去膳房抓点热乎的爆米花给我带上。” 耿宁舒前两天看到自己种下没吃完的玉米被晒干脱粒,忽然就想到这不是做爆米花的好原料么,直接教袁有余做了。上头还裹了巧克力酱,香甜美味,是吃瓜看戏必备,比嗑瓜子省力多了。 核桃在旁边戳戳她,“主子爷在外头等着呢。”意思是让她别顾着吃了,先走。 耿宁舒会错了意,“白果你出去的时候顺便跟主子爷说一声,让他先去好了,不用等我。”毕竟自己去不去都不重要,他才是必须去的那个。 白果依言去了,四爷却进门来,“又饿了?” 耿宁舒笑嘻嘻道:“是会会饿了。”她现在甩锅给孩子这招已经非常得心应手。 四爷听到这话哪还有脾气,只能等着白果回来再一同去了。 到了西院耿宁舒才发现,惜凝居然也在,这样冷的秋天,她穿得依然是纱裙,轻飘飘如弱柳扶风。一双翦水秋瞳看着自己,哦不,是四爷的方向,含情脉脉。 她什么事来的,来干什么?现在不是问四爷的好时候,耿宁舒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准备等结束了再说。 四爷一到,抓周宴就正式开始了。 三阿哥被李氏抱出来,他今天打扮得跟福娃似的,穿着红衣裳戴着红帽子,胖嘟嘟的还挺可爱。 耿宁舒没往前凑,小孩子扭来扭曲是天性,万一动起来踢到肚子,到时候自己还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成?连四爷都不好说什么的,这种闷亏她不吃。 长寿面是最先吃的,李氏特意没让乳母喂奶,三阿哥一口口吃得很是顺利。紧接着就是戴金,三阿哥的脖子上多了个四爷给的长命金锁,福晋给了个金项圈,耿宁舒给的是一对小金镯子,当然,是四爷出的。 一系列流程到了最后才是正经的抓周环节,八仙桌上铺了块绣了吉祥图案的红绸布,上头摆了印章、书籍、笔墨纸砚、弓箭、如意等等好寓意的东西。 李氏今儿是半个主角,特意打扮得鲜亮了,抱着三阿哥放在桌上,特意在他耳边叮嘱,“弘时好好抓,记得额娘教你的。” 她已经训练了三阿哥很久,要左手书籍右手弓箭,抓个文武双全给四爷看。 耿宁舒看得起劲,摸了爆米花吃,现代不太讲究这个她还没现场见过,她很是认真地在旁边看。 三阿哥迈着小短腿朝着自己熟悉的东西爬过去,书和弓箭刚好是放在相邻两个位置的,只要拿到了额娘就会给他奶糕吃。 李氏看着他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靠近,脸上的笑容不断放大,心里给他鼓劲,再往前一些,马上就能抓到了。 一步一步的,眼看着三阿哥已经到了两样物件跟前就要伸手,他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耿宁舒的方向爬过去。 第131章 李氏愣了一下,就这几秒钟的工夫,三阿哥已经抓起桌沿边上一颗白乎乎的东西,心满意足地一屁股坐下了。 那东西太小,也不是原本桌上放好的,大家一时都没看清是什么,耿宁舒也是懵的,那好像是……一颗爆米花? 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袋子,自己一颗颗摸出来吃的,抓的时候有被牵连的掉到地上还有可能,自己都没靠近过八仙桌,怎么桌上会有? 人群后方的惜凝拿帕子点了点嘴,掩住了嘴角的笑。耿宁舒那零嘴又甜又香,三阿哥一被抱出来就闻见了,吃长寿面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往那边瞧,她早就留意到了。 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她借着捡帕子蹲在地上捡起了两颗,经过桌边时丢了上去。虽然就这么两颗,可有耿宁舒手里那一袋子在,不愁引诱不到他。 小孩子心思是最简单的,任由之前额娘再怎么叮咛嘱咐,还是不如甜点来的诱人。李氏没在这上头放任何吃食又如何,她能帮忙创造一个。 “弘时,弘时,抓东西呀,在这边。”李氏着急地连声叫起来,想要把他给叫回来,可惜三阿哥充耳不闻,飞快将爆米花塞进了嘴里,当场嚼了起来。 李氏大惊,她都没瞧见是什么东西怎么就给吃了?她连忙过去捏三阿哥的嘴,将里头的东西抠出来。 三阿哥才长了五六颗小乳牙,嚼不烂爆米花,她一眼就认出这是耿宁舒刚才在吃的小零嘴,不爽又嫌弃地甩到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放嘴里,也不怕吃出毛病来!” 四爷听着这话眉头微蹙,看了眼耿宁舒,见她没有被这话给堵了心才把目光又放回李氏母子身上,只不过眼中多了几丝不悦。 惜凝含笑出来打圆场似的说着好听的话,“三阿哥抓着了吃食,想必这辈子吃穿不愁呢。” 紧接着就有几个声音跟着附和起来,“可不是么,都说能吃是福,小孩子要多吃才能长高。” “三阿哥以后是个有口福的,想来是要吃遍天下美味。” 李氏听着这些虚假的恭维,脸色非常难看,生在皇家哪有愁吃穿的时候,这明摆着就是说三阿哥以后只有混吃混喝的份儿了。要从这时候起就给四爷落下这么个印象,以后还能被爷看重? 她忙道:“弘时咱们不要被影响了,先抓东西。” 三阿哥却是扭着身子不肯,他刚尝了两□□米花上巧克力的甜味就被夺走了,伸长了手去抓李氏的手,想把好吃的拿回来,嘴里急地“啊啊”直叫。 刚过周岁的孩子小小只,手劲却不小,李氏抱着他没有防备,发髻都被他抓乱了,上头为了今日特意插上的镶了红蓝宝石的金簪和挂着珠串的孔雀开屏步摇都是分量重的,没了支撑直接摔到了地上。 田进禄赶忙踢了乳母一脚,乳母上前把三阿哥接过来,以免事态更加糟糕。 李氏狼狈不已,四爷在这她不敢朝着耿宁舒发火,只敢委婉了语气,“耿妹妹怎的故意用吃食引诱三阿哥。”不过谁都能听得出来她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武格格立马就替耿宁舒说话了,“奴才一直站在耿侧福晋身旁,可以为她作证,不是她做的。” 李氏对她就没有这么好声好气了,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你跟她是一伙的,自然这么说。” 耿宁舒打断她,“李姐姐言重了,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爆米花是怎么上去的,只当是自己真的不小心飞过去的,她拍了拍手把爆米花递给后面的白果,“要不重来一次好了。”她也不想顶个欺负小孩的名头。 四爷本来要开口替她解围,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反对,点了头。 李氏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嘛,刚那个东西都不是桌上的物件,算不得数的。” 她拢了拢头发,翠儿立刻上来给她重新把发髻给弄好,田进禄也很乖觉地把红绸布上重新清理过,这才示意乳母将三阿哥放回八仙桌上重新抓周。 一回到桌上,闹脾气的三阿哥就没再挣扎了,快速蹬着腿又一次到了方才捡爆米花的地方,爆米花上巧克力那醇厚香浓的甜味是奶糕都没有的,他还想继续吃。 可左摸右找的,怎么也没找着,李氏脸都绿了,强行给他摆正,把头冲向弓箭和书籍的方向。 三阿哥惦记吃糖怎么也不肯,还把桌上原本放着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下去,李氏又急又气地按住他,语气就严厉了一些,“弘时!你听话!” 本就没找到糖很是委屈的三阿哥被她这么一吼,小嘴咧开登时就“哇哇”大哭起来。 小孩子的哭声尖锐又刺耳,四爷皱着眉打断,“行了,就是个仪式罢了,把孩子弄哭干什么,知道饿了也是个好事。乳母呢,把三阿哥抱下去喂点吃的。” 李氏面色讪讪,自己提前做好了这么多的准备,本来想趁着这机会风光一把,好让四爷记着他们的三阿哥,别只盯着耿氏肚子里那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 结果呢,不仅被当众下了面子,还惹得四爷不高兴了,简直难堪到了极点,她狠狠瞪着耿宁舒,气得眼睛都冒火。 耿宁舒没做亏心事,也不怕她瞪。她能理解李氏望子成龙的心情,但更觉得没啥必要难为孩子,毕竟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帝王因为小时候抓周抓得好而登上皇位的。 抓周礼本是件让大伙儿开心的好事,搞得这么扫兴,四爷就道:“摆宴吧。”早点弄完结束好回去歇着。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8节 膳房早就准备好了吃食,一样样端上来,耿宁舒那桌子是袁有余亲自提过来的,样式多到桌子都摆不下,不过她是在场唯一有身孕的,还有主子爷在上首撑腰,其他人除了羡慕,也不敢多说什么。 惜凝作为客人也得了个位置,看到耿宁舒这架势,眼中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捏着筷子后悔极了,要是之前自己不那么谨慎,早些对四爷下手的话,现在坐在那里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福晋坐在那将她眼里的不甘都看在了眼里,抿了一口热茶,不甘心就好,才会有斗志,搅乱这滩平静的池水。 耿宁舒已经习惯了各种射向自己的目光,自顾自吃着菜,席间还安排了歌舞表演,她看着古典美人跳舞下饭,吃得很是高兴。 有了热热闹闹的节目助兴,把刚才尴尬的气氛基本都扫掉了,李氏知道耿宁舒没法喝酒,就扭着身子站起来给四爷敬酒,“爷给我们三阿哥办了这么热闹的一场宴,劳主子爷费心了。” 看在她是今天主角额娘的份上,四爷也没扫她的面子,把酒喝了,李氏面上的笑容更甚,又多敬了几杯。 本来有抓周宴,四爷肯定是要去三阿哥的额娘那边留宿的,不过看今天闹的这一出,怕是不一定了。 这样一来其他人就有了机会,一顿饭吃到中途,底下的人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也跟着开始敬酒,频频给坐在最上头的四爷暗送秋波。 四爷酒是喝了,一个秋波也没接,等看到耿宁舒打起了哈欠,他利索地留下一句,“你们继续。”就提前离席了,碎了一地芳心。 最近像是有雨要下,天上没有月亮,几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面照着路,四爷亲自扶着她,帮她注意着脚下,陪着她慢慢散着步往回走。 这抓周宴也算是个生日宴,他就想起来,“今年的生辰都没给你摆宴庆贺。”怎么说都是刚晋侧福晋的第一年,理应是大办的。 耿宁舒当时正忙着跟钮祜禄氏演戏呢,也没有怎么庆祝,“我这肚子很多东西也不能吃,没事的,再说礼物你不是都送了吗?”一匣子金元宝,还有一块他在西北弄来的暖玉,冬天把玩正好。 “我也不喜那些人多的宴会,跟身边亲近的人庆祝一下也就可以了。”再说了,办宴席这不是给别人可乘之机么,还是消停点好。 “好~就依你说的。”四爷抓着她的手,总觉得有些亏欠,去年是自己不晓得所以错过了,今年是远赴西北没法赶回来,事不过三,明年可一定要亲自给她庆祝的。 到时候会会也出来了,都能爬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给她过。 耿宁舒在外头被冷风吹了一阵,人也清醒了些,想起了还有件事没说,“胤禛,三阿哥抓周桌子上那颗爆米花,真是不是我干的。” 虽然四爷能容忍她怼后院那些女人,但三阿哥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对孩子们都是爱护有加的,耿宁舒不想因为这点误会让四爷觉得她会对小孩下手。 没想到四爷轻笑一声道:“我知道。” 耿宁舒顿了顿,停下了脚步,“是真的知道,还是看在会会的面子上哄哄我?” 她这样较真,四爷也认真地回答:“我知道你的脾性,也清楚你的为人,更亲眼看到你没有做,是真的知道。”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意这两者的区别,他还是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看弘时抓周的时候,担心她会有这么状况,余光一直是放在她这边的,自然知道她离得远。再说了,他清楚耿宁舒进了后院从来没害过别人,怎么还会对孩子动手脚。 倒是李氏,惯会拿孩子做筏子的,从前只是拿孩子来邀宠,现在还会用孩子来陷害别人了。 他回府的第二天她就来告状,说耿宁舒把二阿哥推到大花园的水池子里去害得他高烧好几天,这样信口雌黄的事情有了这么两次,他已经完全不会再相信她的话了。 耿宁舒听了他的答案,心中的那个小疙瘩也解开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她今天这样有点小小的反常,放在从前这样的事她不会追问的,四爷反问道:“怎么今儿忽然这么较真?” 耿宁舒也没有瞒着他,坦然道:“你对我这样好,我不想你对我产生误会,进而对我失望,觉得对我的那些好都是白瞎了。” 四爷定定看着她,看到她眼里的认真和诚挚,目光闪动,动容地将她抱紧了怀里,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叹了口气,“我的傻宁舒。” 是因为在乎自己的想法,才越发谨慎小心,连一点小事都要亲口解释清楚。这样的你,只会让我觉得对你的好还远远不够,怎么会是白瞎了呢? 第132章 这样温馨的时刻没有持续多久,耿宁舒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很是煞风景地问道:“福晋那个娇滴滴的堂妹怎么也在?” 四爷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惜凝这么号人物,淡淡道:“许是来抓周宴上做客的。” 耿宁舒不信,“又不是福晋的儿子抓周,她跟李侧福晋有半毛钱关系?” 看她一脸觉得有猫腻的表情,四爷哑然失笑,“我是真的不清楚。”他现在只关心福晋背地里有没有做什么坏事,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不过问的。 他叫来苏培盛,“你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培盛上前一步,“回主子爷和耿主子的话,惜凝姑娘是前阵子福晋生病时,随着娘家夫人一道来探望的。夫人觉得惜凝姑娘乖巧,就让她留下侍疾了,确实没有跟主子爷禀报过。” 四爷看向她,一脸我没有骗你吧的表情。 耿宁舒听完神色才好看些,“那正好,核桃,把她之前送我的那些东西都送回正院去还她。”放在屋子里都觉得膈应,偏又不好扔,搬家的时候还带到了雪绿阁去,占她的地方。 四爷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你要不喜欢随便赏人就成了,哪里还需要特地送回去。”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就连苏培盛都缩了缩脖子,我的爷欸,您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果然耿宁舒登时发难,“主子爷这是心疼了?那我亲自送去你房里好了。” 她气呼呼地甩开他,独自大步往前走去。 “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你走慢些,当心脚下。”四爷赶紧上前揽住她,“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那点子东西不值当你费心罢了。” 耿宁舒撇撇嘴,满脸写着不高兴,“拿人家的手短,我收了她的礼,她后面来攀交情怎么办?我看到她就烦,是见也不想见的。” 四爷觉得很容易,“不过就是个外家亲戚罢了,让人挡出去就行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轻巧,”耿宁舒哼哼,“她上次还去你那告我的状,你忘了?这回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让我生气,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她,就要还!” 她说着还调转了枪口,“爷要是喜欢她,要护着她,不妨先跟我透个底,我也好先有个准备,歇了折腾她的心思,免得惹了她伤心你又生气心疼。”说到后来,眼见着有些无理取闹起来。 核桃站在旁边低着头当不存在,她这次没有对耿宁舒的无理取闹担心着急了。有了上回不让四爷去钮祜禄氏那边的先例,她和苏培盛都对这样明晃晃“善妒”的行为不见怪了。 “这都哪跟哪啊,”四爷简直是啼笑皆非,担心她气坏了身子赶紧道:“好好好,苏培盛,你差人把东西送去正院。”核桃送过去她们可能会为难不接,前院的人过去她们就不得不接了。 四爷吩咐完了转头看她,“我的耿主儿,这样可满意?” “还行吧。”耿宁舒眼神左右晃着不去看他,仍旧嘴硬,不过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四爷以为这事儿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走了两步,她又问:“你对她,真没意思?” 他郑重点头,“真的。”他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耿宁舒又追问:“那她要是对你有意思呢?” “不会的。”四爷回答得很快,之前也不是没见过面,也没发现她有这方面的心思,她处处也都守着分寸距离。 可他这么快作答并没有为他加分,耿宁舒柳眉倒竖,“你这么笃定?你跟她聊过?” 四爷喉头哽了一下,觉得说话好难,从前在后院里都是女人们对他察言观色,生怕说错一句半句话的,现在这个需要斟字酌句的人换成他了。 “怎么可能?我跟她都没说过几句话,只是福晋之前提过,她已经许了人家,待明年就要出嫁了。” 耿宁舒觉得这不是难题,“嫁过人的还能再嫁呢,口头许了人家算什么,你可是王爷,我就不信有进王府的机会不要。” 四爷被她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总之,不会的,我不会让她进府的。” 耿宁舒乘胜追击,“那我问你,她要是对你投怀送抱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避开。” “那万一呢?”她举例子,“比如她从树上摔下来,失足跌进水里,又或是走在路上脚滑了往你怀里摔,你能不出手相救?” 这个四爷更容易回答了,“我身边这些奴才也不是吃干饭的。”自然是他们去救。 耿宁舒挑了眉,“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你到时候真能把持得住?” 他笑起来,凑近了她的耳边,“她那点姿色,哪里比得上我们宁舒万分之一。” 这话说得顺耳好听,耿宁舒面色稍霁,“那拉钩,你保证。” 有了身孕以后她越发孩子气了,四爷也拿她当孩子哄,伸手与她拉了钩。 耿宁舒总算是满意了,“会会都听到了,要是你说话不算话,我和会会都不理你了!”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四爷总算是把这桩事给了结了,长舒一口气。 她今天闹这样的别扭,他并不觉得烦人,毕竟她怀着身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也没法伺候,怕是又有其他人又在她跟前说了什么,才引得她这样担心。他能防得住别人的暗害,却没法堵住她们的嘴不说酸话。 耿宁舒也不是故意跟他耍性子闹脾气,一个福晋已经够难缠的了,吃了一次亏之后再下手必定会更谨慎,刚弄走一个钮祜禄氏,她可不想再弄个人进门做她的帮手了。 从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好应付些,现在自己有了孩子,那就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了,既然生了孩子,那就要好好把他给养大。她刚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在惜凝还没进后院之前,就先杜绝了她进来的可能性。 四爷见她不继续纠结了,搂着她往回走,“这儿风大,还有什么想问的,回去再说。” 两人相携回了雪绿阁,这段路上耿宁舒安安静静的,没有再提问了。 一进到温暖的屋子里她就感觉更困了,连打了三个哈欠,被核桃白果扶着去洗漱,回来已经是头点下巴,昏昏欲睡的状态。 看来是没力气再问什么了,四爷放下手里的书扶她躺下,“今儿这么累了,直接睡吧?” 耿宁舒强撑着最后几分清醒摇摇头,把寝衣解开撩了起来,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她让四爷给找了些有关生育的医书来看,看到上头写着月份大了之后有些女人会长妊娠纹,顿时如临大敌,每晚睡前她都要检查一下肚子。她没法弯腰看不到肚子底下,之前都是让核桃白果帮忙看的,四爷回府以后就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他仔细上下左右看了遍,“白白净净的,连颗痣都没长。” 耿宁舒放下心来,“还是要擦油。”虽然长纹是没办法控制的,全看运气,但能不长还是不要长的好。 护肤润燥的桂花油每天都要用,就摆在小桌上,四爷拿过来很有耐心地给她抹上。虽然怀着孕,但耿宁舒的皮肤依旧很好,又细又白滑嫩嫩的,可能也跟每天擦油有关系。 他在耿宁舒的指导下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抹上油以后要用手一圈圈的按摩,直到发热吸收了才换一块地方。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茧子,揉其他地方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在拂过侧腰的时候有些痒,耿宁舒就往后躲了下。 四爷捉住她,“没抹匀呢,待会儿又嫌黏糊糊的睡不好了。” “唔,痒~你轻点嘛。”耿宁舒咕哝起来,软绵慵懒的嗓音像是带了钩子,勾住了四爷身体里某个地方,让这本就不太纯洁的画面有些许变味。 四爷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被勾起的躁动,想继续认真工作,没想到手底下的人因为痒突然弓了下身子,他的手冷不防正好碰到了她的胸口。 像有一股电流穿过,两个人的身体齐齐僵住,抹在皮肤上的油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甜蜜旖旎漂浮在四周,气氛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四爷不但没挪开手,还轻轻捏了捏,不知怎么的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好像……比之前大了?” 耿宁舒的脑子更是懵的,还点头给他解答了,“怀孕了本来就会涨起来的,要为以后哺喂做准……”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四爷的眼神绿油油的,跟草原上饿狠了的羊似的盯着她看,她把后面的话就吞了回去。 刚诊出有孕的时候太医就提点过,月份小的时候不宜亲近,等到月份大了就可以了,现在七个月出头,月份已经很大了。 四爷喉头不自觉翻滚一下,有些口干舌燥。自从那次喝过酒大肆折腾了一回后,耿宁舒就没有让他再碰过了,后来查出有孕更是一点都不敢碰,紧接着就去了战场这么多个月。 就这样素了大半年,回来进了这香软的温柔乡他哪里还忍得住,手比脑子先开始不规矩,到处游移着,火热地将桂花油抹遍了全身。 耿宁舒咬着下唇,被他撩拨的也有些意动,她虽然没怀过孕但看过的东西不少,这是身体里激素升高的正常反应,也就没有推拒。 知晓她这是默许的意思,四爷更是心潮澎湃,用力一把扯掉自己的寝衣,再小心给她解了衣衫。 不一会儿,两人就赤诚相见。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09节 第133章 卧室里地龙烧得旺,温暖如春,不穿衣裳也不会觉得冷,四爷小心避开了她的肚子,轻手轻脚地动起来。 干渴了许久,他唯恐太过生猛弄疼了她,摆弄她腿脚的时候,每碰一下他就问句:“这样行不行,这样不会难受吧?” 耿宁舒刚开始还好脾气地有问必答,三次下来被他说得火气都上来了,踹了他一脚,“我不舒服会跟你说的,别磨磨叽叽的。” 四爷心道,这怀了孕性子果然大变样了,从前都各种叫着停下不要,现在倒让他快点儿了。 他被踹了一脚,可心下别提多高兴了,更是抖擞昂扬了几分,温柔地握着她的腰肢亲住她,攻城略地。到了临门一脚的最后时刻,他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就到里头跟我儿子先打个招呼。” 耿宁舒条件反射地回,“也可能是女儿。”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才贴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的大手停住了。她奇怪地抬头看去,只见四爷浑身僵硬地小心从自己身上翻了下来,面有菜色,刚才精神抖擞的地方也垂头丧气的,彻底偃旗息鼓了。 “怎么了这是?”耿宁舒惊了,这才几岁呢,就不行了?难不成在外头偷吃了?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四爷就讪讪道:“闺女是姑娘家,看不得这个。” 耿宁舒愣了愣,顿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胤禛,你也、你也太可爱了!” 她笑得捶床,什么叫姑娘家看不得,人家压根看不见这玩意。笑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叫,把四爷给吓坏了,“怎么了这是,我刚才是不是压着了?来人,叫府医!” “不用不用,”耿宁舒忙阻止他,“我就是笑抽抽了,让我缓缓,过会儿就好。” 四爷觉得很无语,他也没说错呀,有这么好笑吗?还有,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可爱是个什么意思? 耿宁舒乐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他又动手把寝衣给她穿了回去,这次脑子里是一点欲念都没有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她的睡意都跑掉了大半,依偎在他怀里,突发奇想地问:“胤禛,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是女都好,”他顿了顿道,“不过我希望会会是个男丁。” 耿宁舒扭着身子不高兴了,“哼,后半句才是心里话吧,怎么,生了女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呗?” 四爷无奈吻住她说个不停的小嘴,止住了她的话头才继续说:“生个儿子,对你来说更好。” 福晋没有儿子,以后也不会再有,她身为侧福晋要是生了儿子,再悉心教导一番,有很大的机会能请立为世子。即便立不成到时候有男丁牵头也能跟着分府别居,要是自己先走一步,她往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刚刚还扒自己衣服想干不正经事的人,怎么突然又正经起来,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着想,耿宁舒嘴角翘起来,拿头蹭蹭他的胸口。 她现在也想肚子里这个小东西跟历史上一样,是个男孩子。倒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而是在这个时代,还是男性的日子过得更加自在惬意些。清朝的这些个公主,大半都跟八公主一样抚蒙了,她可舍不得孩子受这份罪。 正这么想着,肚子里就被踢了一脚,她把锅甩给四爷,“你看,会会不高兴了,看来是个小姑娘。” 四爷很不服气,“怎么不是他认同我的话,觉得我说得对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摸着肚子跟里头的小人儿说话,“阿玛跟额娘说玩笑话呢,不管会会是小姑娘还是小男子汉,都是阿玛和额娘的宝贝。” 耿宁舒看他这样轻声细语地哄着,脸上的笑也愈加柔和,不枉她连出征的时候也用信联系他们俩的感情,这不就对孩子更加上心了。 四爷哄完看,看到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没忍住也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也是我的宝贝。” * 短暂的几日休沐结束,四爷恢复了早起进宫上朝的日子。 他起来就发现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阴沉了好些日子的天空终于落下雪来。 “雪天路滑,你们主子要是想出去劝着些,”他交代雪绿阁众人,“再堆几个雪娃娃,她喜欢那个。” 耿宁舒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有了身孕以后她比之前更能睡了。吨吨吨听到她的动静立刻跑到她脚边,跟滚筒似的把毛一通猛甩,上头沾着的雪就飞到她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她这才后知后觉,“下雪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发现雪地里已经到处都是小梅花脚印了,忍不住笑着摸摸它的头,“吨吨吨高兴坏了吧?” 核桃笑着点头,“雪绿阁的院子比从前大了好几倍,雪地也更大,它绕着院子前前后后已经跑了好几圈了。” 院子里还站着几个标准的雪人,柿子树上没摘的果实挂在枝头,红彤彤跟小灯笼似的,雪落在上头特别好看。 核桃看她双眸亮晶晶的,问道:“主儿要去院子里走走吗?奴才给您换身衣裳。” 耿宁舒摇头,“不了,我看看就成。” 天冷地又滑的,她临盆在即还是不折腾了,这肚子蹲都没法蹲的,也玩不了。 知道她连踏出屋子的打算都没有,更别说出门了,核桃心下松了松,又觉得有些心疼,好在小高子机灵,特意打了一盆的雪拿到室内给她玩。虽然化得很快,也没有在雪地里玩有趣,不过好歹是过了把瘾。 耿宁舒用完了早膳,就倚在暖榻的窗边看吨吨吨追雪球玩,它现在长大了,已经知道雪球落到雪地里就会消失,更灵活了不少,在雪球落地前就能咬住,她在里边给它鼓掌,“吨吨吨好棒!” 皑皑白雪盖住了所有的东西,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倚在窗边吃着冻梨欣赏雪景,静谧又惬意。 肚子里的会会也动个不停,耿宁舒摸了摸笑着跟他说:“不急,等下个月出生了每年都能看雪呢。” 核桃也笑道:“到明年这时候,小主子都能跟您一块玩雪了。” 两人正说着笑,外头守门的婆子跑进来跟小高子说了什么,他本来高兴的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又跑进来来找核桃,核桃听了也是皱眉。 耿宁舒看见了就问:“什么事?” 核桃道:“主儿,惜凝姑娘在大门外,说要见您。” 耿宁舒手里的冻梨一放,“东西都还给她了还来?不见。” 核桃亲自去办的,过一会儿回来脸上有些烦躁,“她不走,就要站那等您。” 雪花还在飘呢,外头天寒地冻的,耿宁舒道:“她爱冻就冻着吧,冻到不行了总会走的。” 本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可过了一刻钟,核桃又踟蹰着过来了,“主儿,她还在那,眼看冻得嘴都白了,这人来人往的看见了不太好,要是晕倒在门口,更是……”到时候福晋就能没事找事了。 耿宁舒有点来气了,还用上苦肉计了。 “给我更衣。”进是不可能让她进来的,她亲自出去会一会。 雪绿阁里的仆妇早就把小径扫得一干一净,还特意撒了土,走起来完全不会打滑。耿宁舒捧着肚子慢悠悠走出去,就看到一个撑着伞的纤细身影,穿了一身素净,寒风吹过露出披风底下单薄飘逸的衣衫。 走得近了就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头上沾着细碎的雪,就连睫毛上也结着一层水汽凝成的白霜,整个人像雪捏的娃娃一般易碎。 耿宁舒在门内停住了脚,“惜凝姑娘这是闹的哪一出?” 惜凝给她行了个礼,“侧福晋突然将之前收下的礼物都退了回来,不知是不是惜凝哪里做得不好,惹得您不快了?”她的声音也发着抖,配上她这模样更可怜了。 耿宁舒道:“没有,就是无功不受禄,不想收而已,惜凝姑娘请回吧。” 惜凝身子摇晃了一下,“侧福晋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真心觉得侧福晋亲切,想与您交好的。” 耿宁舒冷笑一声,“真心想与交好,就不会在大雪天立在我院子门口,让别人都以为我欺负你。” “我、我真的没有,要是给侧福晋添麻烦了,我着就给您请罪。”她说着就跪下了。 耿宁舒皱眉,冲着旁边的仆妇道:“快扶她起来送她回去,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惜凝却跪着不走,“要是侧福晋不原谅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话说的,要是自己说原谅她了,岂不是默认真的对她有误会?耿宁舒觉得这人就跟牛皮糖一样,沾上来就甩不掉了。 她不是后院女子,自己没法惩治她,命令对她也没有用,难不成就要被她这么一直恶心下去?下个月自己就要生了,到时候还会有这个精力吗? 耿宁舒思索了一会儿,冷着脸道:“我劝也劝了,你硬要跪着我也没办法,核桃白果,扶我回去。” 她扔下这话就转身回屋了,核桃有些担心,“毕竟是正院那边的正经亲戚,这样传出去怕是不太好。” 耿宁舒嘴角勾了勾,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心里有数。” * 福晋那边听说惜凝在雪绿阁吃了闭门羹就直接在门口立着了,喝了口热茶,“她倒是能吃的了苦。” “还是主子您看人准。”瑞香给她捏着肩。在没外人的时候,她还是能到福晋跟前伺候的。 “爱妾摆架子将正经亲戚拒之门外,将她冻病了,传出去可不好听,主子爷便是为了耿氏的名声,也得亲自来看看。” 后院里的人任由耿氏欺负没办法说嘴,可惜凝不是后院的人。到时候惜凝再扑到他怀里一哭,那事情便成了。即便不成,能气一气耿氏也行,她那肚子八个月了,都说七活八不活,要是动了胎气小产就更好了。 惜凝因为她生气去请罪,完全没错处可以挑,最后只能让耿氏吃这个哑巴亏,福晋光是想想就觉得爽快极了,“让人把这消息在后院散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她吩咐完,心情颇好地叫了糕点来吃,慢条斯理地吃完,冻晕的惜凝也被抬了回来,额头滚烫。 福晋连忙去叫了府医,府医是不知道这些后院杂事的,把了脉道:“惜凝小姐身子薄弱加之寒气侵体,才会起了高热,膝盖也冻伤了,最近还是要少走动才好。” 四爷下朝回到府里听说了这件事,眉头紧紧皱起,这事要是落到三哥那边,三嫂肯定又要进宫去告宁舒一状了,他难得抬脚去了趟正院。 “惜凝如何了?”他进门就问。 福晋就把府医的诊断说了,“怕是要好好养上一阵。” 四爷不悦道:“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都是妾身不好,”福晋做出一副自责的样子出来,“妾身知道惜凝最是胆小善良不愿得罪人的,送的礼被退之后只顾着一味开导她,想着不要扰了耿妹妹养胎就没有亲自领着她过去。这才让她趁着我午睡的时候,偷偷跑出去了。” 四爷还要说什么,东隔间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身为外男不好进去,就让福晋进去看了看。 惜凝已经醒了,冲着门外的人道:“姐夫,咳咳,这不关耿侧福晋的事,咳,是我自己不好……” 她说话气若游丝的,四爷听不见,只能靠着宫女通传。她觉得很可惜,他没进来,自己这烧红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就没法让他瞧见了。 “先别急着说话了,安心养着,”四爷说了句,又吩咐福晋,“让府医好好照看着,库里头有什么补身子的东西取出来用就是,务必要养好了。” 福晋自然应下,到了外间,他又嘱咐,“临过年了,还是少生事端为好,免得宫中娘娘忧心。” 福晋听着心里冷笑连连,这是让她不要去宫里说什么的意思,她点头,“妾身定会安排好,这阵子一阿哥也染了风寒也离不了人,还是让李妹妹在家中照顾着,妾身一人进宫就好。” 她不仅不会告,还不让李氏告,这样四爷就会被这件事给一直牵着,要是告了状,那这个牵绊就不存在了。 四爷点头,“你处事总是妥当的。” 福晋这次听到他的夸赞,内心不仅没有喜悦,还觉得讽刺,这根本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好,而是因为自己帮着他护耿氏罢了。 * 四爷又去了雪绿阁,想起那天晚上耿宁舒说的话,怕是真吃醋了才回这样。 他不相信福晋那边的说辞,就来问问她情况,“今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耿宁舒眼睛一瞪,“爷这是怪我咯?又不是我让她过来跪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问问情况。”他连忙给她顺毛。 耿宁舒嘟起嘴来,“我是让她走,她偏不走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不相信去问门口守着的仆妇好了,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她委屈得不行,“昨儿晚上你不是跟我拉钩了什么?这就为她打抱不平,兴师问罪来了?会会,你阿玛不要我们娘俩了……” 四爷解释,“我不是说你,只是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耿宁舒给打断了,“爷请回吧,妾身不大舒服,要歇息了。” 连“我”都不用了,看来是生气的很,四爷还想哄,耿宁舒又说:“要是爷不出去,那妾身到外头去好了。”她作势要起身。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0节 外面路这么滑,四爷哪里敢让她出去,“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好好歇着。” 他叹了口气,对核桃白果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 核桃心里着急的很,但又不敢当着四爷的面说什么,待人走了之后她赶紧进去道:“主儿,这次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耿宁舒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生气委屈的模样,笑了笑,“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四爷确实没有怪罪她,宁舒其实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年纪小又单纯,不懂这些内里的弯弯绕绕,他帮着平息下来就是了。 接下来的三天,他都没能在雪绿阁待上一盏茶的时间。 这下就连苏培盛都觉得耿宁舒过分了,有了子嗣在身上这样恃宠而骄也不是个事儿。就算她晋了位份,可主子爷还是主子,她终究是个奴才,哪有奴才给主子冷脸看的份儿。看来这耿侧福晋的恩宠,怕是要到头了。 后院里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李氏最是高兴,“眼皮子浅的东西,真以为有了孩子就无法无天了?该你失宠!” 福晋那边自然更加一清一楚,不过还不敢以为离间他们成功了,毕竟上次的教训太惨痛了,叮嘱惜凝要谨慎小心些。 “是,我定当徐徐图之。”惜凝面上柔顺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她额娘就是用这招攀上了她阿玛,她从小也是屡试不爽,胸有成竹的很。 后院关于耿宁舒要失宠的流言蜚语传得武格格都知道了,也过来劝她,“你犯不着因为那么个无关紧要的人跟主子爷置气。” 耿宁舒拿银签子戳着碗里的苹果块,不爽道:“平白无故被冤枉,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武格格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哪有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的男子,主子爷已经算是我见过的最长情的了,你别钻了牛角尖。” 耿宁舒道:“倒不是因为这个。”虽然四爷对她真的算得上非常宠爱,但是她没有长恋爱脑。图一个男人更何况是大清朝的男人专一对自己好一辈子,她还没有这么天真。 她这回生气确实不是因为见不得他纳惜凝,不过内中情况现在还不方便说,她就含糊道:“总之无事,你别太担心了,给你干儿子的小棉袄做的如何了?” 武格格知道她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用完晚膳之后武格格就回去了,白果来跟耿宁舒禀告,“小立子那边说,正院没什么动静,不过看府医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看来惜凝的病应该好些了,她道:“继续盯着,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来跟我说。” 又过了两天,四爷还是没能多坐一会儿,正院也还是没动静。核桃都快急疯了,可耿宁舒很是淡定的样子,她不着急,有人比她还要着急。 到了闹脾气的第六天,四爷因为年末应酬多,很晚才回府,知道她睡下了就没去成雪绿阁,后院里各处更是难掩看她失宠的激动和兴奋。 耿宁舒却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隔天午后,她让人往前院送了一碟点心。后院的人都盯着她这儿的一举一动呢,嗤笑她这下闹大了,真惹得四爷生气了,这下不得不丢脸返回去哄了。 她们都希望四爷不要搭理,正院那边也密切关注着动静,哪里想到张连喜接到点心后,亲自端着托盘送了东西过去。 难不成四爷是被一碟小点心给哄好了? 这下惜凝有些坐不住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自己现在还是个外人,过年总不好再留在别人家里的,这像个什么样子。 当晚天色暗下来以后,小立子让白果传话,“惜凝小姐带着几盏水灯出门了。” 耿宁舒饶有兴致道:“把灯点亮些,再拿几块小肉干给我。”今晚好戏终于开场了。 四爷知道她差人送了点心来,别提多高兴了,一回来直接往雪绿阁去了,半路上看到小湖里闪着光,飘着些河灯。 他就问苏培盛:“是你耿主子让人放的?” 苏培盛低着头道:“是惜凝小姐放的。” 四爷回忆起来,福晋这个堂妹上回来的时候也放过。他正这么想着,就在前头的芦苇丛里看见了穿着月白衣裳的惜凝,蹲在那对着河灯许愿,“愿耿侧福晋不要再和姐夫生气了,小女子愿吃斋念佛,求得姐夫家宅安宁,不要因为我而有什么误会。” 说到后头,声音里隐隐有些哽咽,她蹲的位置在自己必经之路上,四爷就出声问:“病已经好了?” 惜凝像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底一滑差点掉进湖里,回身看到是他才轻轻松了口气,“姐、姐夫,您怎么在这?” 她不自然地拿手捋了下头发,露出还有些病色的脸,显然病还没好透。 想到她在病中还有这样的心思,出去应该不会给宁舒抹黑,四爷让苏培盛拉她上来。 惜凝却摇头,“不必麻烦姐夫。”她让宫女先爬上去,然后才拉着宫女的手上来,还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很懂分寸。 “打扰到姐夫了,实在抱歉,惜凝先告退了。”她扶着宫女的手,躬身往正院回去了,寒风拂过,她的身形在月光下更显单薄。 四爷就道:“我记得库中有块好的长兔绒披风,拿出来给她送过去吧。” 苏培盛应下,心道难不成真被耿宁舒乌鸦嘴说中了,四爷真要把惜凝姑娘收进后院来? 他这次没有摸准主子爷的心思,四爷只不过是有种安抚心态罢了,对她好些,就不会再提跟耿宁舒那件误会了。 四爷到了雪绿阁,灯点得很亮,他心下松快走了进去,看到耿宁舒躺在暖榻上跟吨吨吨玩,“今儿是不生气了?” 耿宁舒懒洋洋道:“还行吧。” 四爷就笑了,他天天来哄还是有用的,“那今晚能歇这不?”其实他能感受到耿宁舒每天都松动一些,要不然也不会每天都过来了。 耿宁舒哼哼,“不行,过两天再说,你这阵子不是忙么,过年那时候有的是机会。” 她这样体贴,四爷听了心里舒服极了,跟她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他前脚走出雪绿阁,后脚四爷跟惜凝见了面还说上话的事就传到了耿宁舒耳朵里。 核桃很是紧张地劝,“主儿,您别生气,免得动了胎气。” 耿宁舒却笑笑,“我不生气。”相反,她还高兴着呢。 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解开了,四爷现在不仅能在雪绿阁坐很久,还能用上晚膳了,只不过还没有歇在那。 惜凝觉得不能再等继续磨蹭等下去了,上次慢了一步就没了侧福晋的位置,这次要是还不行,有耿氏在旁边吹耳边风,可能都不定再能接近四爷,她捏紧了拳头,打算奋力一搏。 入了夜,四爷照旧还是从雪绿阁回前院,路过湖边就听见“噗通”一声,他看到湖面上飘着的河灯,立马感觉不妙,快步过去果然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水里沉浮。 湖里还结着冰,这样的温度是会没命的,人要是死在府里那就坏了,被有心人一利用就是宁舒让她受了委屈逼死的,他连忙叫道:“快来人,救人!” 几名会水的小太监立刻跳入池子里,池子不算特别深,顺着衣服很快就将昏迷的惜凝救了上来,他们将她平躺着放在路边按了好一会儿肚子她才吐出一口水来悠悠转醒。 看到在面前的四爷,惜凝双目落下清泪,“姐、姐夫?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就这么,干干净净死了吧。” 四爷皱了眉,“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寻死?” 惜凝抽噎着道:“家里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是个五六十的老头,我真的不愿意,不如直接死了干脆,省得受那些磋磨。” 四爷都没见过她几回,当然是不知道她任何事的,这话真假不论,现在说这些不合适,就让人给她披上衣服,“即便是这样,也不到寻短见的地步,有福晋在可以为你说几句话,先回正院去。” 惜凝听到这话立刻崩溃地扑向他,一把抱住哭起来,“别,姐夫别,你就让我去了吧……” 她这些话都是编的,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顺势将自己纳了,那只能更直接点了。她这回是铁了心要留在府里的,之前他还只是个贝勒,现在可是王爷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到了,她明明刚才还垂死着,四爷更是没反应过来,面色冷肃道:“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他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往后扯。 惜凝好不容易抱住了,哪里会松手,贴着一通扭动,哭着求道:“不要,姐夫不要把我送走,我不想嫁给那个老头子,姐夫救救我,求您救我……” 她衣衫凌乱,手却很有劲,赖在四爷的身上哭得可怜兮兮的,挣扎着还想闹出更大的动静让其他人看见。 四爷怒道:“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弄下来?” 身边跟着的下人们这才去掰她的手,就在这时,苏培盛忽然叫起来,“耿主子?您怎么到这来了?” 第134章 这一声如一记惊雷,炸响在四爷耳边。 惜凝则难掩狂喜,眼中满是炽热的野心,连老天都在帮她! 她本来只是想招来几个人撞见自己和四爷抱着拉扯,坏了她的名节四爷怎么也得将她纳进府里来,没想到来的是耿氏,那就更妙了!耿氏本就对自己防备着,自己当着她的面抢了人,肯定能气死她!正好还了她之前让自己受的那些罪。 “唔……”惜凝激动地张嘴就要叫,四爷已有防备,抓了旁边太监为她擦拭脸上湖水的巾子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上头沾染的湖底淤泥带着一股腥臭味,熏得她恶心欲呕。 趁着她分神,小太监们将她钳制住,不许她动弹。 四爷没空搭理她,关切地看向耿宁舒那边,没有现身。人是从身上扯下来了,可大晚上自己跟她同在一处,身上还都湿漉漉的,这如何能说得清楚? 宁舒的气才刚消了一大半,要是再看到这样的场面定然是受不了的,要误会了气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好在湖边树影婆娑,干枯的芦苇还高高立着,姑且能挡住他们的身影。待宁舒离开,他立刻处置了这个女人。 四爷眉头紧锁,目光阴沉地扫了惜凝一眼,眼里满是厌恶。 他每次见着她也是提防着的,即便她见着自己回回避嫌,还有婚约在身。这回她落水都昏迷了,身边的人忙着救她这才疏忽了些,不曾想就被她给抓住了机会。 碎了冰的湖水寒冷彻骨,就连他都撑不了多久,身子这般单薄的她竟能拼上半条命来设局,着实是豁得出去。 枉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跟宁舒保证,不会给她投怀送抱的机会,这会子脸上跟挨了巴掌似的火辣辣的。 苏培盛见四爷没有出来的意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动声色地往路中间挪了一小步,拦住了耿宁舒的去路。 耿宁舒恍若未觉般惊讶地问:“苏公公怎么在这?可是爷在前头?” “哦,奴才方才在路上掉了个东西,正在找呢,”苏培盛直接略过了后面半句话,“耿主子这么晚了,可是要去找主子爷?” 耿宁舒笑起来,“我这阵子做了个小玩意想给爷的,方才忘记了,想着爷前脚刚走这才想追一追。” 苏培盛听了连忙拦道:“耿主子这万万不可,这更深露重的路不好走,您身子贵重可不能走急咯。您要是不嫌弃,不如由老奴代您转交给主子爷?” 这话说的,不给他就跟嫌弃他似的,惜凝在心里无声呐喊,耿氏别听他的,你再往前走几步呀!只要两三步,就能看见里头的情形了。 可惜耿宁舒听不到,“好呀,那就麻烦苏公公了。” 她将手中一个可爱的手工编织红萝卜交给了苏培盛,就转过了身。看到她要回去了,苏培盛和四爷俱是松了口气,只有惜凝失望透顶,这样好的机会竟就这样错过了! 可没想到耿宁舒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脚,“对了,我今儿见爷来的时候鞋前头有些湿了,他忙着怕是没有注意到,麻烦公公这几日帮忙留意,提醒着他换一双,免得捂着不舒服。” “奴才记下了。”苏培盛自然是应了,声音传到四爷耳朵里,他很不是个滋味。她这样心心念念记挂着自己的小事,而自己却把她的警示当做是小姑娘孕期吃醋,实在是不应该。看着耿宁舒扶着肚子吃力地往回走,他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一股辜负的愧疚感从心底升起,蔓延开来。 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耿宁舒的动向,就在她要转过弯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咦,这湖里什么时候放了这么多水灯?” 两人刚放下的心登时又提了起来,惜凝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就在湖边,顺着水灯再仔细往这边瞧上一眼就能发现了! 苏培盛脑门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飞快想了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可能是为了装点特意弄的,毕竟着不是快过年了么,得喜庆着点。” 耿宁舒笑起来,“很漂亮,我喜欢。” “能博您一笑,那是这些水灯的福气。”苏培盛边说心里边暗暗叫苦,要是您真的知道是谁放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不知道四爷那边的情况,以防拖久了生变,赶紧道:“耿主子您先回去吧,这水边风大,要是吹着了可如何是好?小主子可禁不得风呢。” 耿宁舒摸了摸肚子,“多谢公公提醒,我这就回了。” 她慢悠悠往回走,突然听见水里“噗通”一声轻响,像是一颗石子落到了水里的声音。 耿宁舒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下,给了你三次机会,终于抓住了,否则再要想其他的借口站在这还真有些难度。 四爷猛地转过身,就看到惜凝双腿快速朝着地上的石头踢去,“噗通通通”又是连着几声,这不寻常的动静还是吸引了耿宁舒的注意力。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1节 她奇怪地往芦苇丛里看过去,“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难不成吨吨吨跑出来了?” 苏培盛额头的冷汗这回是真流下来了,依旧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奴才一直在这路上,没见过吨吨吨,想来是风大,吹得石子滚落罢了。” 耿宁舒还是不放心,“我过去瞧瞧。” 苏培盛道:“奴才让人过去看就可以了。” 她不以为意,“不过几步路的事儿,还能帮着公公找下东西呢。” 苏培盛还是尽职尽责地挡在了前头,“这种小事怎能劳烦您呢?”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耿宁舒就算再不敏锐也发现不对劲了,她这次没有被他给糊弄住,皱眉道:“请公公让一让。” 苏培盛很是为难,“耿主子……” 见他这副样子,耿宁舒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是不是爷在那?” 苏培盛正想说话,但她根本没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紧接着又问:“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一起?” “女的。”陈述句。 这样直白的话让苏培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四爷从芦苇中走出来,“宁舒,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耿宁舒压根没理他,朝着苏培盛伸出手,声音冷硬,“东西给我。” 苏培盛不明所以地摊开手掌将红萝卜给她,又是轻的“噗通”一声,她抬手就将东西扔到了水里,径自转身扶着核桃白果的手往回走。 显然是生气了,四爷三两步上前按住她,“宁舒!你先听我说。” 耿宁舒挂上一个端庄得体又疏离的笑容,客气道:“打扰主子爷了,妾身罪该万死,这就告退。” “宁舒……” 耿宁舒面色铁青,“请主子爷放手!” 四爷担心她气狠了伤身子只好松了手,跟在她后头一步步护着回去,一路上她没有转头看过他哪怕一次。 苏培盛苦着一张脸,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拎了袍子要跟上去,被后头的小太监叫住,“苏哥哥,这女的……怎么办?” 都是她干的好事,又给主子爷摊上事儿了,他不耐烦道:“绑了随便找个屋子关起来就是了,别让她死了!” 算计四爷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过现在他的心思都在耿侧福晋身上,只能等候发落了。 惜凝浑身湿漉漉的在寒风里吹了半晌,冻得瑟瑟发抖,连衣裳都没换就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关进了一间柴房里。 她躺在地上,脸颊贴着地下的泥,口腔里满是湖泥无法言喻的味道,难以置信会遭受这样的待遇。紧接着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四爷的缓兵之计而已,哪有男人会被家中的妾室拿捏住,耿氏这番善妒的做派,一定会让四爷厌恶继而逆反,直接将自己纳入府中给她颜色瞧! 那头的苏培盛小步快跑跟上了大部队,耿宁舒行动不便走得慢,这才刚进屋坐下。 核桃和白果看着耿宁舒的模样揪心不已,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主儿对主子爷的心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会子定是伤心透顶。 四爷进屋挥退下人们,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宁舒,这事另有内情。” 耿宁舒像是冷静下来了,没有跟方才一样甩开,很恭敬地配合道:“主子爷请说。” “我路过的时候遇上她跌入湖中,只是让人将她救上来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确实对她没有兴趣。” 耿宁舒点头,“妾身知晓了,谢主子爷解惑。” 这明显就是不信,四爷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生闷气,对你和孩子不好,有什么话你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她却对着他保证道:“主子爷放心,妾身定会好好将小主子生下来,绝不会影响您的子嗣。” 什么叫我的子嗣,像是要撇开她和这孩子的关系似的,四爷紧锁了眉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妾身愚钝,误解了主子爷的意思,请主子爷恕罪。”她下了暖榻眼看要跪下。 四爷赶紧将她扶住,“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许跪,坐好。” 耿宁舒依言规规矩矩地坐下。 他提壶倒了杯水递给她,“外头冷,先喝点热水驱驱寒。” 耿宁舒乖巧照办,一口气喝完。就跟个没有了活气儿的木偶人似的,一板一眼奉行着他的命令。 四爷看她这副模样心里难受得紧,她是伤透心了,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了她写的那个狐仙与书生的故事。 宁舒是无法与自己和离,但是她可以像这样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再也不对他开启。一想到她会失了对自己的这份真心,从此与自己生分再无从前的亲密无间,他光是想象就觉得心如油煎。 她得了时疫那阵子随时要失去她的恐惧又一次席卷他全身,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培盛,”思忖片刻,他叫道,“去将福晋叫过来。” 苏培盛一愣,让福晋到这儿来?觑了眼四爷的脸色是认真的,他连忙跑着去办。 正院里福晋听到通传说苏培盛来了,脸上露出笑来,想来是惜凝成功了,不枉自己为她费心费力谋划。可这事不应该到正院来说吗,为什么要去雪绿阁? 她换好衣裳跟着苏培盛赶过去,路上试探了他两句,可这人精回话滴水不漏,愣是什么消息都没透出来,她只好带着满腹疑惑进了雪绿阁。 福晋进门的时候瞥了眼,屋里只有四爷和耿氏两人坐着,可怎么脸色难看的是四爷,耿宁舒面色红润如常。 她打量耿宁舒的时候,正好对上她的眼神,她轻蔑地勾唇朝自己笑了一下,再看一眼她已经低下了头,好似刚才只是错觉而已。 耿宁舒这样的态度让福晋更加惊疑不定,“给爷请安。” 四爷也不叫她入座,开门见山问:“你那堂妹是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135章 一句话给福晋问懵了,这都哪跟哪啊,她赶紧否认,“这怎么可能?”惜凝倾慕他都来不及。 “既然不是有仇,”四爷下结论,“那看来是混进府里的细作了。” 他扬声叫道:“苏培盛,即刻将被抓住的乌拉那拉氏扭送宗人府!” 福晋瞠目结舌,“等等,这、这是发生了何事?惜凝怎么会是细作?”她的眼线都看到他跟惜凝抱在一块了,也将人带到前院去了,不是应该说纳进府中的事情吗,这中间门是出了什么差错? 四爷目光犀利地射向她,“如若不是细作,她为何深夜在我府上悄悄投湖自尽?” 因为要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头才想不开呀!福晋是知道内情的,可她没办法说,只能听着四爷接着讲,“乌拉那拉氏族中女子深夜无故死在我府上,怕是要让我遭受非议,被皇阿玛斥责,此等险恶居心,福晋觉得不应交由宗人府审理?” 福晋人已经傻了,这不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份吗,怎么被他一说就成了是来陷害他的?真要进了宗人府,她们乌拉那拉氏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立足,自己这个四福晋往后又会遭到什么样的耻笑奚落。 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她忙道:“当中必是有什么误会,此时兹事体大,不如叫她上来先问个清楚?”惜凝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到时候提起他们之间门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就能顺势破局了。 四爷像是没听见似的,又开口道:“对了,她暗害我的还不止这一遭。寻死不成后她立即攀扯与我有所苟且,你说过她已定过亲事,她那未婚夫婿要是以夺人妻子的罪名告上我一状,皇阿玛会如何看我?” 自己刚设想好的路被堵死了,福晋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不清楚惜凝并非是来害他的,而是故意把事情往这上头推。当初为了降低四爷的戒心,她们才编了这么一段定亲的事,现在却成了他手里的话柄,她又不能说自己骗了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竟有这样的事?遣送宗人府唯恐让皇阿玛费心,既是乌拉那拉氏的人,不如妾身将她押到祠堂严加审问一番?”惜凝这步棋算是没用了,只能送回去了。 四爷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还是不要见的好,否则要是宗人府觉得你们有串供之嫌将你打做同党,那这事怕是皇阿玛都要亲自过问了。” 显然他是不满意这个处理办法,福晋脸色青白交加。两人都知道对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先败下阵来,低了头,“她毕竟是妾身族中之人,看在妾身的面子上,还请主子爷给乌拉那拉氏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否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毕竟四爷确实是被算计的,她们做事不可能天衣无缝,要是宗人府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自己这个福晋可能都不用做了。 四爷道:“既然福晋这样说,那看在福晋面上,我就不与她多计较,让她早日完婚举家搬出京城去。” 这么容易?福晋赶忙应下,“妾身这就去办。” 四爷的话还没说完,“我听说,家中给她许配的是个五六十的男子?” 福晋揪着帕子心惊不已,这不过就是惜凝装可怜的说辞罢了,哪有这件事,四爷这是想让这件事成真啊,她还想讨价还价,“妾身听说,年纪是比她大些,不过也没有五六十那么老……” “五六十算老吗?”四爷反问道:“皇阿玛也不过这岁数,身强体健的,要听了这话可要不高兴了?” 都搬出康熙爷来了,福晋哪敢说岁数的不是,只能咬牙应下,“自是如此,年纪大的才知道疼人。” 四爷不仅对惜凝没有丝毫怜惜之情,还要将这谎言给落到实处,让她吃个闷亏,着实是太狠了。 福晋心下冷飕飕的,生怕他还要再说几项罪名出来,赶紧告退了。 四爷最后还要来一句,“以后这些不明底细乱七八糟的人就别往府里带了,免得福晋每每要替他们善后太过辛劳。” 这话直扎到福晋的心里,偏他还是用这样体贴的语气来威胁自己,她还要道谢,“谢主子爷体恤。” 当着耿宁舒的面将她这张脸往地上踩,福晋的脸色实在难看。 出了雪绿阁的门,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抓着吉香的手青筋毕露。之前送了长兔绒的披风,她还以为四爷对惜凝是有意思的,怎的事情会急转直下。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把她叫到雪绿阁来说了,不仅是要打她的脸,还要把整件事处理说给耿氏听,让她消气。 自己身为福晋都不敢对四爷纳人有意见,耿氏置气也就算了,四爷竟真的为了她竟连个人都不纳了? 福晋心里五味杂陈,可她现在没时间门考虑耿氏的事情了,这件事要了结看来只能让惜凝嫁人了,还得是五六十岁的老头,想到还要应付惜凝那对整日想着攀龙附凤的父母,她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福晋走了之后,四爷看向耿宁舒,语气登时就柔软下来,“宁舒可还满意?” 耿宁舒垂着眼道:“妾身只是个奴才罢了,主子爷想如何不需要知会妾身。” “不许你这样说,”四爷道,“这次是我的问题,着实该罚,宁舒想如何我都照办。” 耿宁舒丝毫不为所动,“妾身累了,想歇息了,不知主子爷是否应允。” 四爷叹了口气,处置惜凝不是关键,主要她是对自己失望伤心,“你好好歇着,爷去前院就寝,明日再过来看你。” 耿宁舒躺到床上,帐幔放下遮住了外头关切的目光,她脸上的冷漠冷漠伤心立刻换成了大功告成的笑容,终于在生孩子之前把惜凝这个难缠的人给弄走了。 回想起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从前的办公室勾心斗角真不算白看。 从惜凝第二回进府,耿宁舒就知道她这次是要下手的,自己即将临盆没法伺候四爷,翻过年又要进行新的小选,唯有这段真空期是她最佳的时机。 她之前跟四爷假意无理取闹,一来是给惜凝出手的机会,没有什么比自己跟四爷闹别扭更好的趁虚而入时机了。要是惜凝成功了,她就没了外戚这个身份优势,成了后院里最低等的侍妾,任由自己这个侧福晋拿捏。 耿宁舒也不担心四爷会宠爱惜凝,四爷的性格不能接受被算计,苏格格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她不仅没成功,还反噬了福晋。 方才耿宁舒在一旁看福晋被四爷打得脸面全无,真想来一包爆米花边吃边欣赏。 二来么,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四爷对自己产生些愧疚感。 毕竟在惜凝这件事上,自己可是事先就提醒过四爷,并且得到他极力保证的。到时候不管惜凝成不成功,让四爷被打脸的她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一切都在耿宁舒的计算之中,经过这么一遭,四爷还会主动报备去向了,想到他那低声下气的模样就爽。她很满意,身心舒畅地睡了。 隔天早上起来,耿宁舒的屋里就被四爷送来的东西堆满了,有最新鲜的话本子,刚出炉的零嘴小吃,还有金银元宝。 这小子挺上道的,知道送东西哄人,还花心思挑了自己喜欢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2节 耿宁舒喝着牛乳羹,数着沉甸甸的金元宝,张连喜就见她的脸色缓和许多。目的达到了,也就不用再装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还怪辛苦的。 四爷知道她心情好些了,晚上过来的时候,故意让她看到自己腰间门跟荷包挂在一块的红萝卜,那是耿宁舒昨天晚上扔到水里的,他让人捡了回来。 她偏假装看不见,还是对他恭敬着,话语间门没有了往日的亲昵,不过倒是没有跟前一晚说话那样的夹枪带棒了。 四爷看着她对自己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觉得很是棘手,他长到这个岁数还从来没有女子敢跟他置气的,更不知道该怎么哄人,这会子犯了难。 苏培盛看他不得要领,给他出主意道:“奴才记得耿主子看得最多的就是谈情说爱的话本,想来里头会有些招数,不如主子爷瞧瞧去?” 四爷找到了突破口,翻看了几本耿宁舒之前喜欢的话本,这男子哄心悦之人,送花送礼送胭脂水粉,这些他从前都做惯了,现在用处没有这么大。 准备惊喜带心悦之人出去游玩散心,宁舒即将临盆也不适合。 最后还有一个最大的共性,就是对心悦之人一心一意,绝不多看其余女子一眼。耿宁舒自己写的狐仙书生的故事不就是这样吗?一有了旁人,就断情绝爱了。 想来每个女子都希望夫君对她是一心一意的,四爷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话本的纸张,陷入了沉思。 他自从知晓了人事,身边是完全不缺女人的,可照顾起居有下人,吃食有膳房,他也没觉得女人有多要紧,就连福晋在他从小的认知里来说,也不过是个帮助管理后院的下属罢了。 可宁舒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占据的是自己心中从未被触及的一块地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 她不开心自己会担心,她高兴了自己更高兴,见不着她会思念,一想到会失去她,自己心口就像是缺了一块。 这应该就是诗词歌赋中写过,他却从未体验过的“爱情”? 暮色四合,雪还在落,书房窗外一根枯枝撑不住积雪的重量,“喀嚓”一声清脆断裂,他心中一直累积却从未定心审视过的情感,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四爷合上书本,去了雪绿阁和她一道用过晚膳,又陪着她在暖榻上歇着,待四下无人,就牵着她的手说了,“宁舒,今后我心中只守着你一个,再不容旁人,可好?” 耿宁舒正在看有关生产的医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愣了愣。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坚定和认真,可说实话,她不信,别的人先不说,年氏都还没来呢,说这个太早了些。 不过正好就着这话给他台阶下了,耿宁舒目光闪动两下颇为动容的样子,“胤禛。”只两个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爷看在眼里,更觉得她什么都不求,只要自己的真心。 两人手交叠紧紧握在一起,像是心中再无了芥蒂。 他们俩终于重归于好,四爷也重新拥有了在雪绿阁留宿的机会,雪绿阁里众人和苏培盛都松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 在四爷哄人的这些天,福晋也一刻都没闲着,又是威胁又是给钱的,终于安排好了惜凝嫁人的事,也终于见着了她。 当然,这事儿不可能告诉她,只说是四爷怕影响了耿氏的胎,才没立刻纳了她。 惜凝眉飞色舞,“我就说,没有我拿不下的男人。”她脸上还沾着湖里的淤泥和柴房中灰扑扑的土,这样狼狈的面貌做这样的表情,着实让福晋觉得眼睛疼。 “你的本事我肯定相信,否则也不会让你来了,”福晋给她倒了杯热茶,“你先喝点暖暖身子,等会换了衣裳就先回去等着好消息。” 不会是打发自己走吧,惜凝还有些不放心,“堂姐你不会骗我吧?” 福晋笑起来,“我要是骗你,你不直接跟你阿玛额娘告状了,到时候我怎么跟族中交代?” 惜凝想着也是,喝了茶高高兴兴坐着马车回去了,临走还深深看了雍王府一眼,想到自己以后就要住进这样的好地方,她很是心潮澎湃。 当晚她睡得很熟,感觉睡了格外长的一觉,醒来时眼前却盖着一层红色的东西,她伸手想揭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住了不能动弹,她大惊想叫人,可嘴也被堵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儿?惜凝惊疑不定,直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一只手伸过来揭开了她脸上蒙的东西,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白了头发的老头。 更骇人的是,他从自己头上揭开的竟是块红盖头,自己也穿着大红的嫁衣。 老头眯着一双眼很是满意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把她的脸颊,“啧,果然是个水灵的丫头,哑就哑了,一百两值了!” 惜凝奋力想要避开,可心下经不住恐惧,什么哑,什么一百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洞房花烛夜,堵着嘴绑着有什么趣味。”老头嘟囔着将她身上的桎梏解开,惜凝得了自由立刻推开他往外头跑,没两步就被拽了回来,“跑?你想跑到哪去?” 放肆!我是乌拉那拉氏的小姐!惜凝大声叫起来,可嘴里出来的只有难听嘶哑的“啊啊”声,她惊惧交加,又说了几句,还是一样,她怎么会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福晋给她喝的那碗热茶,竟是她下的手!她骗了自己! 惜凝悲愤欲绝,想要回去找福晋拼命,长长的指甲抓破了老头的脸,那老头忽然变了脸色,抬手就甩了她一个巴掌,“什么东西,老子要你是看得起你,还敢反抗!” 他用力将惜凝扔到了床榻上,扑了过去,单薄瘦弱的她根本无力抵抗,在难听的嘶吼声和眼泪中,她一切都明白了。 福晋说的话都是骗人的,王爷压根就没想纳她,还要把她赶到再不可能接近王府的地方。福晋也不怕自己家中去族里闹,因为早就已经威逼利诱跟他们串通好了! 自己那对黑了心肝的父母得了好处,又知道自己攀附无望,还得罪了王爷,定然是巴不得将自己扫地出门的,他们甚至精明到卖掉自己还赚了一百两银子! 惜凝喉头逸出声声悲鸣,自己的这一辈子,完了。 * 福晋办完这件事以后,身心俱疲,可却不敢休息,马上就过年了,府中还有很多事要操心忙碌。 可等她重整旗鼓开始掌事,却发现后院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有了变动,四爷以她太过忙碌唯恐精力不济之由,将采买人的权力移交给了张嬷嬷,甚至都没通知她一声,还是她让吉香去办事的时候才知晓。 “他竟,一点面子都给我留。”福晋喉头几乎要呕出血来,硬生生憋了回去,要是现在身体出了状况,以四爷最近不佳的心情,保不齐直接不让自己进宫了。 她捏着拳头又气又悲愤,良久之后无力地塌下了腰,没了往日端庄仪态地靠在了椅背上。她又想弘晖了,要是他还在,四爷不会这样对自己,要是他还在,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 雪绿阁里的日子逐渐回归正轨,这日四爷陪着耿宁舒一块吃茶点,就提起了院里的事情,“张嬷嬷接下了部分后院的事务,没法全身心扑在这边,正好你晋了侧福晋院里也没添人,我让她相看了几个好的放到你院里。” 能这个时候给过来的,肯定都是能放心用的,耿宁舒问:“都是做什么的?” “其他的倒也不急,管事的嬷嬷太监和外头洒扫的宫女已还是要先到位。”这次要是有外头管事的人在,在惜凝站到雪绿阁门口时就处置了,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他觉得加人迫在眉睫。 耿宁舒想了想,“雪绿阁地方大,多几个洒扫宫女也好,免得核桃白果她们忙不过来,不过嬷嬷就不要了。核桃那性子已经是半个张嬷嬷了,再来个我可受不了,就把她们提拔成一等大宫女好了。” 新来的人不知她脾性喜好还要磨合,太麻烦了。再者对核桃白果来说,最苦的那段日子都是她们陪着自己过来的,忽然空降个领导在她们头上,那多膈应人呀,还伤了她们的心,这种事情她做社畜的时候就痛恨的很,做不出来。 只要不是对她会有隐患的事,四爷现在什么都随她喜欢,核桃确实还是靠谱的,有她坐镇也差不多,再加上她们俩前些日子也没少帮着自己劝宁舒,有功在身,升个等也应当。 耿宁舒扔了两瓣小核桃肉进嘴里咔吱吱吃掉,又道:“至于管事太监,旁的人我也不大放心,就让小高子做好了。” 这个提议四爷有些犹豫,“我瞧着不大机灵。” “就是实心眼才好呢,他跟着我这么久,是个好孩子,我可不喜欢那些爱冒尖的太监。”耿宁舒墙头草似的,还总出馊主意。 四爷好笑,这不直接点名李氏院子里的田进禄好了。 不过她这话也说得也在理,底下的人忠心最是要紧,要是真有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大事,不还有自己给她撑腰么。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四爷剥了一个橙子递过去,“等明日我出门跟太子爷办差的时候,你亲自跟她们说。” 这样,他们才会知道这是她为他们争取来的,对她感恩戴德。 耿宁舒第二天就把他们仨叫进来说了,一听到要添人,核桃和白果都是心里一紧,主子爷派来的人,怎么也要越过她们去。 核桃心里早就清楚,主儿成了侧福晋总会有这一天的,早就给自己做过思想工作了,现在接受的也快。 白果倒是没想过,圆圆的小脸显而易见的耷拉下来,蔫了。她在宫中就因为性子跳脱,没少被嬷嬷打手板子,也就是到了耿宁舒这边才快活些,现在来个严肃的嬷嬷在她们头上,那自己的日子肯定没现在好过了。 她们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沉重表情,听到耿宁舒说只是多加了几个洒扫粗使的,她们俩还成了一等大宫女,顿时又惊又喜。 白果直接抱着耿宁舒的大腿哭出来了,“主儿,您对我们真好,奴才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伺候您和小主子的!” 核桃也激动地眼眶泛红,郑重跪下给耿宁舒磕头,“谢主子恩典!” “砰!”地一声很是有力,她知道主子爷定不会下这样的命令,肯定是耿宁舒要求的,主儿这么念着她们,她感动不已。 小高子一方面为她们俩高兴,一方面心里苦涩极了,他只是一个养狗的小太监,没有出息的,也没有核桃和白果这样从一开始就跟着主子的情分,以后也不知道要在哪位哥哥手底下讨日子,希望不是要前院总欺负自己的那几个之一。 耿宁舒又点了他的名,“小高子。” 小高子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接受命运的安排,“奴才在。” 看到他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耿宁舒冲他笑了下,“你以后,就是这雪绿阁的管事太监了。” 小高子眨巴了几下眼睛,愣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刚才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了,主子说了什么?他是什么?管事太监? 白果看他激动地连谢恩都忘了,推了他一记,“快跪下谢恩呀!” 小高子这才如梦方醒,噗通跪倒:“谢主儿恩典!奴才定全心全意伺候主儿,就算以后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白果没忍住笑起来,“那是上刀山下火海!下油锅那是杂耍把戏。” 耿宁舒笑着敲了一记她的头,“我这儿哪来的刀山和火海,不能盼着我一点好的?” 核桃也跟着笑,“主儿这里只有糖做的山,蜜做的海。” 耿宁舒让人起来,“以后踏实本分做事,不说以后有多厉害吧,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们受罪。好了,你俩别哭了,回去洗把脸。” 小高子到了外头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连把伞都没撑也没觉得冷,就这么顶着雪往回走。 还是白果给他拿了伞出来,“哎哟,怎么的,乐傻了高公公?” 小高子赶紧道:“白果姐姐您可折煞我了,您永远是我姐姐,我还是那个小高子。” 他说着把袖子挽起来将手凑过去,“姐,您快掐我一下,我怕这是在做梦。” 白果本来还想打趣他两句,见他胳膊上已经起了好几块印子,立马就知道他已经掐过自己好几下了,还是不敢相信。 她好气又好笑地把他的袖子又拉下来,“你没做梦,真真的,你做了管事太监了!” 小高子闻言又抹了把眼泪,“我家里是饥荒卖了我的,挨刀子的时候烧了天差点咽了气,本以为熬过去就好了,没想到进了前院只能倒夜香,每天受人欺负,还是我师父心善才收了我做徒弟,让我日子好过些。” 他抽噎着,“这么多年了,一年两年、四年五年,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从来没想过我能有这么大、这么大的出息,我方才那话不是哄主儿开心地,主儿能抬举我有了这么大的造化,我真的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肯!”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讲出来过,听得白果心里酸涩动容,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真心话,从前听村里老人家说,有句话叫先苦后甜,你之前受的那些苦,都是为了遇见主儿呢,以后跟着主儿有的是好日子过!” 小高子抬起手狠狠抹了把眼泪,咧开嘴露出一个带泪的笑来,“嗯!” 消息传到前院的时候,从前那些笑话过小高子的全傻眼了,他们当时还讥笑他去了后院伺候一个格格养的畜生,是给畜生捡一辈子屎的贱命。 这转眼耿宁舒晋了侧福晋不说,还怀了孩子,更把他一手提拔成了管事。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纷纷都想走他的路子,想往上走一走。 小高子得了势却没飘,任由他们拿着银子和好话来吹捧贿赂,他一个都没搭理,有这时间门还不如多跟吨吨吨玩两把丢树枝游戏呢。 “主儿您没瞧见他们的脸,臭得跟出门踩了狗屎似的!”白果绘声绘色地说给她听。 耿宁舒光是听下来都觉得爽快,吐出嘴里的瓜子壳点评,“这就叫,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 在雪绿阁里大伙的欢欣雀跃之下,日子进了十二月,府医说耿宁舒随时都会发动,产房日日烧着,稳婆也是每晚都不敢睡死了,全体严阵以待。 后院里一双双眼睛也盯着这边的动静,可直到小年夜,她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要发动的意思。 除夕四爷已经报备了不用耿宁舒进宫的,可他不能不去,只能默默祈祷千万别在那天发动,否则自己都没法赶回来。 他带着担忧睡下,半夜被身旁的人推醒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3节 “胤禛,”他听见耿宁舒叫他,“我肚子有点疼,是不是……要生了?” 第136章 四爷猛地坐起,大声叫道:“来人!” 主子睡着的时候,苏培盛都会在角房里打个盹,有小太监立刻去叫他,可来得没那么快,今晚守夜的还有核桃,她立刻推门进去,“主子爷有什么吩咐?” 四爷也不拘是谁进来,“快去叫府医和稳婆!” 主儿发动了!核桃心跳加速,咬着腮帮子稳住心神,这才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你们几个将屋子里的灯点亮,你去前院叫府医过来,你把稳婆们都叫醒,你去叫白果和小高子过来。” 小太监们知道耿宁舒是主子爷放在心尖的人,自是不敢怠慢,领了命令各自朝外头狂奔而去。 苏培盛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核桃交代完,临危不乱思路清晰,难怪得耿主子信任。 “有劳核桃姑娘。”毕竟是替自己顶住了事儿,否则要是主子爷怪罪起来可不得了,他朝她微微颔首致谢,快步朝着屋里走去。 四爷已经起来了,连鞋都没穿坐在床边拉着耿宁舒的手,苏培盛赶紧伺候他穿鞋,又拿来袍子给他披上。 几个小太监将屋里的灯全部点亮,卧室中亮堂无比,四爷就看到耿宁舒僵硬地躺在那,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小姑娘头一回生孩子,必定吓坏了,他在旁边握住她的手安抚,“别慌,有爷在,定会平安顺利的。” 耿宁舒点点头,方才是忽然被疼醒脑子还懵着没清醒,四周又黑洞洞的才有些慌,现在已经好多了。看到核桃也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时候生正好,四爷在这盯着呢,谁敢动手脚也要掂量掂量! 稳婆是最快到的,她们就住在后头的罩房里,这些天都是合衣睡的,被叫醒直接下地赶了过来,“侧福晋可疼得厉害?还能下地走吗?” “现在不疼,应该能行。”耿宁舒感受了一下,撑着手刚想坐起来,四爷伸手给她按住了,她正不明所以呢,他拿棉被把她裹紧,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几个稳婆都看傻了,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心中暗道:乖乖,都说耿侧福晋得宠,今儿才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王爷这是宠到骨子里了,连路都舍不得让她多走一步的! 产房就布置在东偏殿里,一会儿就到了,四爷到了门前被稳婆拦了下来,“王爷,这里头您可不能去。” 耿宁舒知道这是古代愚昧的规矩,不过她没想打破。四爷要是真进去了自己以后麻烦就大了,宫里的德妃不得撕了她。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爷将我放下吧,我现在不疼,就这两步没事的。” 四爷明白这是她不想让自己为难,小心将她放下,抓着她的手道:“爷在外头等着你们母子平安。” 耿宁舒笑着冲他点点头,他这句话,不但是定自己的心,也是告诉稳婆们要打起精神来。 核桃接过她的手扶着她往里走,耿宁舒就叮嘱她,“到时候万一有状况,你放开手脚只管拿出管事嬷嬷的气派来,有什么事我给你顶着。” 结果核桃听完白了脸,“主儿别说那些不吉利的,定会顺顺利利的!” 小高子和白果也到了产房跟前,核桃让白果去小厨房煮红糖水炖蛋,小高子则去拿主子之前备下的巧克力,自己则一步不离在耿宁舒跟前守着。 跟四爷隔了一道墙,又回到了自己的主场,稳婆们的紧张感消去不少,给她褪了衣裤检查,其中主事的那个就问耿宁舒,“侧福晋之前肚子疼是什么样的?” 耿宁舒如实说:“一阵一阵的,跟来月事那会儿一样疼。” “那来的次数您还记得吗?” 耿宁舒仔细回忆了,“是睡着半夜被疼醒的,之前几回不记得,醒来以后又疼了四五回。” 那个主事的问话的时候,其余几个稳婆已经给她检查过一番了,宫口还没开,看起来还没有要生的迹象,有可能是刚开始,慎重起见她们还是决定再看看,“那您先躺着休息会儿留着精神,开始疼了就跟奴才们说。” 耿宁舒刚要点头,下腹就是一阵疼痛袭来,“嘶……来了。” * 雪绿阁里灯火通明的,后院里各处立马就知道了。 福晋这些日子本就睡得极浅,索性坐起来等着那边来叫,妾室生的孩子,也要称她一声嫡额娘,她这个正室总是要过去一趟的。 她眯着眼拿起佛珠来捏在手里,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耿氏要是就这么没了该多好,李氏已经有了这么多孩子,那她生下来的孩子肯定只能让自己养着。到时候主子爷指定对这个孩子怜惜不已,会时常过来看看。 福晋这么想着,手里的佛珠拨得飞快。 西院那边李氏也醒了,她早就吩咐过田进禄,那边一有动静就叫她,她裹着大氅看着雪绿阁的方向,双手合十,“路过的神仙佛祖保佑,让她生个丫头!” 宋格格倒是没搭理继续睡了,有主子爷这么护着,她这胎八成是顺利的。 武格格听到消息直接换衣裳过去了,一路上连跑带走的,到了雪绿阁已经是气喘吁吁。 她是雪绿阁的常客,门口的仆妇没有拦,她奔到产房门口就看到四爷发辫凌乱,衣裳的扣子都没扣好,在产房外头来回踱步,显然是一下都没离开过。 武格格上前给他行了个礼,四爷匆匆抬手叫起,“免了。” 她连忙问外头的小高子,“如何了?” 小高子道:“我们主儿才刚进去一会儿,还不知晓,武格格您先坐着歇会吧。” 武格格怎么坐得住,她破天荒主动到四爷跟前说话,“爷,奴才能进去陪陪侧福晋吗?” 四爷挑眉,目光移到她身上,看她咬着唇面色焦急,点头准了,“去吧。”要不是他没法进去,也想陪着她。 “谢主子爷恩典。”武格格欢喜地推门进去了。 耿宁舒看到她进来很是诧异,“绮然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产房血腥,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少不得吓到她。 武格格却道:“你别管我,专心把我干儿子生下来。”她从前在那个家中没少听过稳婆趁着生产的时候故意折腾产妇,她虽然没生过也不懂,但大小也算半个主子,在这看着她们也算是一种威慑。 耿宁舒知道她打定主意了,也就没再劝。 不一会儿白果端着红糖水炖蛋进来了,一口口喂她吃下,等吃完她才惊觉,这肚子好像很久没痛了。 稳婆们也是心里有数,多半是炸胡了,不过还是等府医过来亲自诊了脉之后才确定,“侧福晋还没有要生的迹象。” 四爷问:“那之前肚子疼是怎么回事?” 府医答道:“有些产妇在临产前几天会提前出现疼痛,像是要生了一般,是正常的,想来侧福晋是快发动了。” 虚惊一场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耿宁舒很是尴尬,“劳烦大家忙一通了。” 四爷摸摸她的脑袋,“就当提前演练了。” 武格格也道:“这有什么,你无事就好。” 不过耿宁舒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给今晚忙碌的每人发了个银角子,这下他们便是稍有两句怨言的也没了,喜气洋洋地巴不得她再来几回。 当然,最后出钱的那个人还是四爷。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耿宁舒紧张忙活了一会儿觉得累得紧,又很快睡着了,倒是四爷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有些睡不着。 雪绿阁的灯光又暗下来,报信的人还没来,福晋有些失望地躺下了。 西院里头李氏骂骂咧咧地将大氅甩在地上,“真是个能折腾人的,大晚上不让人睡觉。” 既然肚子开始疼了,四爷总觉得发动就在这两天了,府里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个严阵以待,可耿宁舒的肚子再也没疼过,她能吃能睡,一点要生的迹象都没有。 眨眼就到了除夕这天,四爷要进宫前叮嘱她一番,“要是疼起来千万别忍着,宁可错了也不能不说,可知道?” 耿宁舒连连点头,“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真的记住了。” 四爷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张连喜随时在前头待命,武格格到时候也来陪你,你自个儿当心些。” 他还是希望她今晚别发动,还是得他自己在这儿守着才是最放心的。 这个年耿宁舒住进了大别墅,过得比之前更舒坦了,屋里被布置得喜气洋洋,桌上还插着一根挂满红艳艳小柿子的枝条。 她有些奇怪:“怎么今年插这个?” 小高子挠了挠头憨厚道:“主子您去年过年时候不是送了主子爷一个小柿子吗,说是柿柿如意的意思,奴才就想着摘这个让您看着哪哪都如意。” 耿宁舒摸着圆滚滚的小柿子,笑着点头,“定会如意的。” 四爷还特意让人做了冰灯在外头里放着,五光十色的在纯白的雪地里格外浪漫,吨吨吨简直看呆了,守着不肯进屋。 耿宁舒笑道:“先让它开心开心,到时候放了烟花它又得吓到夹着尾巴不知道躲哪个角落里了。”大家都捂着嘴笑起来。 正当屋里其乐融融的时候,她忽然“唔”了一声,白果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冲过来,“主儿可是发动了?” 耿宁舒连忙摆手,“是这小家伙,估计想看烟花了,踢了我好重一脚。” 武格格伸手来摸她的肚子,“干儿子你要是想看就赶紧出来,要不然可得等到明年才能看了!” 年夜饭耿宁舒今年也没空折腾想菜色了,叫了个火锅吃,等生完坐月子可吃不了这些,趁着现在抓紧吃。只不过她的肚子太大了,坐在那根本夹不到菜,只能由核桃白果烫熟了放到她碗里吃,少了一些自己涮菜的乐趣。 肚子顶着桌子的弊端还体现在她坐不上麻将桌,今年的守岁项目就换成了打叶子牌,不过今年她没撑住熬夜,早早被困意席卷睡下了。 那头四爷进宫以后德妃和太后都差人来问过,知道还没动静都有些失望。 他在宫里一面应付着场面,一面提着心,生怕听到苏培盛来跟自己禀报,一顿饭吃得比前些年还要更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了放焰火的时候,他才松口气。 望着漫天绽开的绚丽花朵,他虔诚许愿,“宁舒和孩子都平安健康。” 等宫中的宴席散了,四爷快马加鞭回到府里,耿宁舒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宁舒,新年快乐。” 又亲了亲她的肚子,“会会也是。” 第137章 今年的大年初一,核桃难得没有叫耿宁舒早起,让她舒舒服服睡了个自然醒。 她掀开了被子,守在外头的核桃就挑起帘子,喜气洋洋地贺道:“主儿新年吉祥。” 耿宁舒揉了揉眼睛,“我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没什么印象了。 “放烟火前您就睡了,不过奴才和她们一道替您和小主子守过岁了。” 核桃小心扶着她下床,又说:“主子爷今日要跟着万岁爷一同祭天,天没亮就出门了,特意让张嬷嬷照看着咱们这。您今儿感觉如何?” 耿宁舒摸着肚子用心感受了一下,“有点饿。” 核桃笑起来,“白果提膳去了,奴才给您更衣。” 怀孕以后耿宁舒的穿着都以柔软舒适为主,头上也不戴首饰,可今天毕竟是大过年的,核桃还是好好给她打扮了一下。 穿的是一身如意纹的石榴红旗装,外罩白狐狸毛滚边的银灰色一字襟坎肩,发间簪了对桃红的海棠绒花,轻便又喜庆。 走到外间才发现武格格已经在暖榻上坐着了,捧着几本医书在研究,看到她出来眼前一亮,“许久没看你打扮这么艳丽了,跟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似的。” 耿宁舒看她还是一身跟往日差不多的湖水蓝衣裳,“你怎么也不换身喜庆些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4节 武格格指了指趴在腿上的吨吨吨,“给它换了就行了。”只见小狗身上套着一件金红相间的华丽衣裳,不用说,肯定是她给做的。 “你就宠着它吧。”耿宁舒好笑,扶着饭桌的边沿缓缓坐下。 武格格看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我干儿子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耿宁舒无奈摇头,“想来是在里头住得舒服,还不愿意退房呢。” 白果把早膳在她面前摆开,有印着福字的饽饽、摆成吉字的片皮鸭、还有煎成祥云状的荷包蛋,真是满桌子的好寓意。 耿宁舒招呼武格格,“陪我吃点?” 武格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怀孕这阵子除了肚子其他地方没见胖,我的衣裳尺寸都变三回了,你自个儿吃吧。” 耿宁舒笑笑,“这有什么,你多带吨吨吨出去玩两次不就消耗了么?”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武格格就瞪了她一眼,“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我吃了,结果呢?”结果新做好的冬装穿着又紧了。 “咳咳,”耿宁舒清了清嗓子,“让我看看先吃哪个好呢?” 白果特意将一碗褐色的甜汤端到了她的面前,“主儿先喝些这个。” 耿宁舒瞅了瞅,里头放了红枣花生桂圆干和莲子,这意思显而易见了,她很配合地喝了几口,希望有点用处。超出预产期太久的话容易出问题,到时候可能还要喝催产的汤药,她还是盼着小家伙瓜熟蒂落自己出来的。 吃饱了饭,她又拉着武格格打牌,“昨晚还没赢够呢,继续继续。” * 初三的时候,梁氏坐不住上门了,带了一堆做好的虎头鞋、小肚兜和布偶玩具,铺满了暖榻。 耿宁舒拿起一个布老虎来,阵脚处处细密,表情栩栩如生,用的丝线也是不同颜色精心搭配过的,一看就是花了好大的精力做的。 她既是感动又心疼,“府里什么都有,您这么辛苦做什么?” 梁氏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慈爱,“那怎么能一样?你肚子里这个可是额娘头一个外孙。” 她摸着耿宁舒高高隆起的肚子奇怪地问:“不是说上个月下旬的产期么,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耿宁舒也不知道,“估计像我,是个慢性子。” “这可不能马虎,”梁氏正了正脸色,“大夫说过什么没有?” 耿宁舒点头,“太医和府医都瞧过了,说一切都好,小家伙每天早晚都动两下,没什么不正常的。”她总觉得小家伙是在跟她报平安似的。 梁氏瞥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又问:“可有摸过是男是女?” “这哪能摸得准,”耿宁舒笑起来,“不过看这不紧不慢的性子,感觉是个姑娘。” 章安泽倒是私下里有跟她说过,有七成把握是个男孩,不过就算是现代b超都有反转的时候呢,只要还没生出来,她觉得还是五五开的概率。免得给了梁氏希望到时候让她失望,耿宁舒故意这样说。 梁氏确实有些失落,不过四爷的子嗣少,不论男女都是金贵的,只要有了第一胎后面就顺了,“姑娘也是好的,贴心,我不也是先生了你,才生了你们弟妹?”还是龙凤胎一次齐全。 “额娘说得是。”耿宁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之前炸胡半夜闹得人仰马翻的事情跟她说了,将梁氏笑个仰倒,“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真要发动了,那是会一下比一下疼的,两次中间松快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 她生了三个,这方面经验丰富,就趁着这个机会跟耿宁舒好好科普了一下。 亲生娘俩也不用顾忌太多,耿宁舒学到了很多,毕竟医书都是男性写的,有些地方考虑不到,而稳婆怕有些话腌臜了,也不可能全跟她说的,梁氏这番掏心掏肺的现身说法倒是让她更安心了一些。 * 又这么过了两天,宫中过年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四爷大半时间能在府中了,小家伙还是稳稳待着。 四爷每晚都有些睡不着了,“不会要待过十五吧?” 他看着肚子暗道,阿玛是让你别挑过年我不在的那几日出来,可你也不能一直待到年过完吧?那时候阿玛如常上朝,不还是没法守着等你出来? 耿宁舒摸着肚子道:“难不成会会想做哪吒?” 哪吒那命可不好,把爹妈给气够呛,四爷刚想反驳,就听她又道:“那可不行,十个月是极限了,再待下去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我都没法吃了。” 四爷捏她的脸,“你每天跟会会说这个,估计他就是赌气才不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隔天四爷就请了专精生产方面的太医过府亲自诊断,“侧福晋脉象有力,小阿哥康健着呢,如无不适可以再等上几日。不过每日多走动走动有助于发动和生产。” 有了这话,他就陪着耿宁舒早晚两趟去外头逛,把一整个大花园都逛了个遍。 连着逛了三天,大年初九这日是玉皇诞辰,四爷要跟着康熙爷参加祭拜仪式,早早起了床。 他前脚刚出了门,熟睡中的耿宁舒就感觉到肚子猛得疼了一下,睁眼看了下天色,才刚蒙蒙亮,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过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她梦见天上掉起了金元宝,但掉到地上就不见了,她到处找容器也寻不得,只得着急地伸手去接。 可她的手太小了,根本接不中,只有挺着的大肚子一直被砸,神奇的是落在肚子上的金元宝没有消失,她一面哎哟哟忍着疼,一面开心地看到越来越多的元宝在肚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等到金山堆得高入了云端,映得天地间都是金灿灿的颜色,耿宁舒乐醒了,一睁眼面前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被砸了不知道多少下的肚子,隐隐有点痛。 她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出现一阵阵的疼痛,还不如上回炸胡那次疼呢,就没有多想,以为是梦里残留的感觉。 耿宁舒做梦做得有些累,还想赖会儿床,白果在外头叫,“主儿,今天有您喜欢的笋丁烧麦!” 她立刻起床,“我来了!” 笋子容易伤肠胃,有了身孕以后府医就不让多吃了,五六天才能吃上这一回,她自然是赶紧趁热。 心满意足地吃掉了三个,耿宁舒躺在暖榻上发饭懵,忽然肚子又是一阵疼,直接给她疼清醒了,这回她知道不对劲了。 她伸手悄悄摸了底下,还没有湿润的痕迹,叫来白果,“你去前院把章安泽叫过来,就说我得了一味香,想问问屋里能不能点。” 以防又是炸胡,她先找个自己人看看。等待的时候,耿宁舒默默掰着指头算了算,阵痛的频率比之前快了,疼痛也更厉害一些,看来这回可能是真的要生了。 章安泽正好奇这时候怎么还会有人送香料这样危险的东西,一进门耿宁舒却是让他把脉,他一摸脉象脸色就变了,“主儿,您这是要生了。” “什么?!”核桃一听连忙跳了起来,各处吩咐,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雪绿阁里已经非常轻车熟路了,耿宁舒甚至是自己走到产房躺好的。 稳婆过来还是之前的问题,耿宁舒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天蒙蒙亮就疼过,中间隐隐有些痛,但也没到很痛,就方才开始比之前疼上许多。” 一听她是从清晨就开始痛了,稳婆们的面色就凝重起来,这都已经快黄昏了,这侧福晋炸胡的时候就疼了那么一下就喊人,怎么到了真正要生的时候偏偏忍了这么久。 核桃也是心疼不已,“主儿您怎么不说呢?” 耿宁舒无辜道:“之前真的不怎么疼嘛。” 稳婆很是紧张地给她做了检查,脸上飞快由惊转喜,“侧福晋您是有福气的,这口子都开了一半了,马上就能生了。” 这么快?耿宁舒有些惊讶,难不成自己吃笋丁烧麦那时候光顾着开心享受,把难受的劲儿都过去了? 红糖水炖蛋都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吃上了,她就着核桃的手把巧克力先给吃了,这个马上还不知道是多久,先给自己积蓄点能量总没错。 * 夕阳西下,四爷那边的仪式和庆典终于结束了,跟老十三说这话往外走,就见苏培盛站在外头急得跺脚。 他心下一紧,也顾不得十三爷了,三两步冲上去,“发动了?” 苏培盛连连点头,“说是一早就开始疼了,侧福晋怕影响了您办事,硬是忍着没说,一直到日头都开始落了,疼不行了才叫人。” 这傻姑娘!要不是不在面前,四爷真想说她两句。他来不及再问,抢了马鞭翻身上马猛地就是一鞭子。 苏培盛在后头叫,“爷,您的披风还没披……” 正月里的风还是跟刀子似的刮脸,往人的衣领子里头钻,四爷却浑然不觉,一路策马狂奔到了府门口,丢了马鞭就往里跑。 他头一回觉得这前院太大了,到后院的路太长。宫女太监们看见了他还没蹲下行礼,人已经跟阵风似的过去了。 刚踏进雪绿阁,他就听见一重重声音裹着喜悦传出来,“生了生了!” 四爷抬头,天空中霞光万丈,直铺到了天际。 第138章 产房外头坐着福晋、李氏和宋格格,底下的侍妾们就没这个资格来了。 听到惊喜的声音传出来,三人都有些紧张,不知生的是男还是女,耿氏现在又是如何。 她们心焦地等着,李氏头一个坐不住,站起身在产房门前望着里头徘徊,只恨自己没生双千里眼,“不是都生了么,怎么稳婆还不出来回禀,磨蹭什么呢?” 福晋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应该立刻有人出来报喜的吗?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拨着佛珠的手猛然一顿,“怎么这么安静?” “人没出来当然静……”李氏的话音戛然而止,她被福晋的这句话点醒了,生孩子不都是孩子的哭声比报喜声更早传出来的吗,怎么连一声都没听见。 她一颗心狂跳起来,看向产房的目光里闪着诡异的光,“怎么没哭呢?我生了这么多个,可从没遇着过这样的情况。” 宋格格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帕子,面色苍白,浑身发冷,她想起了多年之前自己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难产了两天两夜,最后那孩子出来就是虚弱到哭都哭不出来,没挨到第二天就咽气了。 难不成耿氏也…… “在说什么?什么没遇着过?”四爷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李氏的后半句话。 福晋和宋格格站起来给他行礼,他敷衍地抬了抬手看向李氏,等着她回话。 李氏赶忙收拾了表情,“福晋说耿妹妹生孩子安静的很,妾身有些奇怪罢了,二阿哥和三阿哥,哪怕是大格格生出来的时候也都是哭声嘹亮的。” 被她这么一说四爷也后知后觉,从听到说生了到现在,一声哭声都没听见过。 他皱眉看向产房,里面不会是有什么不好吧? 四爷张嘴想叫小高子进去看,想起太监也是不好进去的,只好环顾四周找人,没看到核桃和白果,也没见着张嬷嬷和武格格,倒是武格格的宫女素月在外头,他就指了她,“进去把张嬷嬷叫出来。” 素月赶紧推门进去了,很快张嬷嬷就得令出来,一众人的目光全都盯到了她的脸上,可那上面一派稳重平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等她行礼,四爷忙问:“侧福晋如何了?” 坐在那的福晋手中的佛珠都要捏碎了,他第一个过问的是耿氏的情况,竟比子嗣还要关心!李氏听着也是黯然神伤,即便自己最受宠那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他竟对耿氏如此在意。 张嬷嬷道:“耿主子一切安好,生得很是顺利,没遭什么罪。” 四爷松了一口气,又问:“那孩子呢?” “恭喜爷,耿主子生了位小阿哥,六斤六两,身子健壮。” “阿哥!好!好!是爷的四阿哥!”四爷如愿以偿,高兴极了,果然这万丈霞光是吉兆! 他当场大手一挥,“赏!全府都有赏!雪绿阁里的赏一年份例,生产嬷嬷们和乳母也各赏十两银子!” 见他喜形于色至此,站在身后的几位心头更是苦涩,他又不是没有过孩子,竟欢喜至此。 一个汉女生的庶子罢了,也值得高兴成这样,福晋咬紧了牙根才压住了这句讥讽。 李氏更加心酸,她不是这后院里唯一有孩子的了。况且现在她再不愿意也得承认,四爷喜欢耿氏在自己之上,这以后让她的二阿哥和三阿哥如何自处? 耿氏还没生之前后院就有流言蜚语,说耿氏这样受宠,要是生了孩子定然越过他们去,竟要让两个哥哥,对幼弟低头不成? 宋格格是唯一算得上有几分高兴的了,耿宁舒得宠又有了儿子,还愁没有踩到福晋头上的一天?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5节 张嬷嬷看四爷这样欢喜,嘴角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四爷心潮澎湃,“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他没法进去产房,只有等母子俩出来才能见了。 张嬷嬷道:“耿主子在里头清理还要些时候,小阿哥应该好了,奴才去看看。” 不一会儿乳母就抱着一个襁褓出来了,福晋和李氏都忍不住凑上前去,小阿哥刚擦洗过,湿漉漉的胎发黑亮浓密,五官小巧精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哭不闹的乖极了。 四爷忍不住赞道:“像他额娘。” 福晋也跟了句,“眉眼简直跟耿妹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后定是个俊俏的哥儿。” 饶是李氏看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漂亮,不过,一个阿哥要漂亮有什么用呢?绣花枕头金玉其外罢了。 她还记着刚才的疑惑,问乳母,“我瞧着他嘴上还有些脏污,他方才哭的时候可都将里头吐干净了?” 乳母眼见着就有些惊慌,看向了旁边的张嬷嬷,张嬷嬷替她回了话,“回李侧福晋的话,几个稳婆都是极有经验的,自是都清理得当的,想来小阿哥是有些饿了,快抱下去喂奶吧。” 福晋和李氏看着乳母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这小阿哥怕是有点问题。 既然母子平安,四爷就让她们回去了,李氏心中很是可惜,要能再待上一阵子,定能水落石出。 待人都走了,张嬷嬷单独将四爷叫去了僻静处,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主子,小阿哥好像……不会哭。” 四爷喜悦的笑容顷刻间消散了,瞪着双眼,“你说什么?!” 张嬷嬷也很是难受,“小阿哥自打出来就没发过声儿,稳婆们拍打了他的臀腿,都打红了也没哭一声。” 不会哭,不会发声,不会说话…… 四爷大喜之下忽然受了这样的打击,身形一晃不敢置信,“怎会如此?” 张嬷嬷道:“稳婆说可能是小阿哥的嗓子里有东西堵住了,也有可能……”天生就个哑巴。后面这半段她说不出口。 四爷深吸一口气,“赶紧去叫府医,另外让所有人封口,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他神情凝重,这事要是传进宫里少不得有人拿这做文章,说这孩子不吉利。 府医匆匆赶来,把了把脉没有异常,检查了嗓子里也是通畅的,只好用其他法子来测试。又是突然在小阿哥耳边大声拍掌,又是摔东西的,想将他吓哭,可试下来问题更严重了,他对这些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连声音也听不见似的,竟是既聋又哑? 府医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般口哑跟耳聋是会同时发生的。 四爷守在旁边全程看下来的,不用他说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孩子心疼极了,会会这么可爱,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他又想到万一耿宁舒知道了以后伤心,吩咐张嬷嬷,“不许叫侧福晋知道。” 张嬷嬷忧心道:“可耿主子见了小阿哥,总是会发现的。” 四爷也知道,“她现在刚生产,身子还虚的很,能瞒一时是一时吧。我再让人去外头找名医问问。” 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张嬷嬷沉沉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 耿宁舒生的时候没受多少罪,不过还是花了些体力的,看了小东西一眼就睡过去了,再睁开眼头顶就是熟悉的帐幔,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四爷就坐在床沿,关切地问,“感觉如何?身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耿宁舒迷迷糊糊的,看到肚子上的锦被平坦一片,能一眼看到脚下,立刻反应过来,“孩子呢?” 四爷给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孩子吃了奶已经睡下了,你好好休息,明儿再看。” 耿宁舒不乐意,“我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呢。”只记得红彤彤的一团不大好看。 拗不过她,四爷只好吩咐核桃,“去将四阿哥抱过来。”还特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核桃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笑着应下转过身笑脸就撑不住了,她都不敢让白果和小高子在跟前伺候,就怕分分钟露出马脚。 “四阿哥,”耿宁舒听到这个称呼笑起来,“胤禛,会会跟你一样,也是四阿哥呢。” 四爷拉着她的手,笑着点头,“以后也会跟我一样,长高长大,再找一个稍逊你一些的女子携手一生。”即便会会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自己也一定会护着他,给他安排好一切的。 耿宁舒不满意,“为什么儿子找的不如我?” 四爷捏了捏她的鼻子,“因为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子了,就连齐肩的也没有。” 这生了孩子怎么忽然嘴巴甜起来了,耿宁舒斜他一眼,“少来,刚生出来还没学会爬呢,你就想到这么远去了。” “对了,你打算给会会起什么名字?”不会叫弘历吧? 四爷面上闪过一丝窘色,“咳,这个还得从长计议。” 苏培盛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在知道耿宁舒刚有孕的时候,四爷就开始张罗给孩子起名了,男孩的女孩的都有,起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个了,但都觉着不满意,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之前他给会会起小名的时候就纠结了很久,耿宁舒倒是没有再追问。 四爷看着她有些浮肿的脸蛋,握着她的手心疼道:“先别说这么多话,好好歇着,我让人给你拿吃的去了,待会用一些。” 耿宁舒点头,她用完早膳就吃了块巧克力,现在看满屋点着灯想来已经晚上了,“什么时辰了?” “马上子时了。” “这么晚了!”她瞪眼,“那你还不快回去歇着?这里有这么多人守着没事的。” 四爷道:“不急,明天无事可以在府中休息。” 说起这个他就想起自己出门时她就开始肚子疼的事,“怎么硬忍着疼不说呢?” 耿宁舒笑着道:“起初真的不怎么疼来着,我还用了早膳呢。” 四爷可不管她的解释,“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 刚生完这个就想着下回了,耿宁舒撇撇嘴没搭理他。 小太监取了红糖炖鸡蛋过来,四爷接过亲手喂给她吃,甜丝丝的糖分温热地落到胃里,抚平了她这一天的辛劳。 “你待会儿还要睡,吃些好克化的,等早上起来再用正经的膳,免得睡下去不舒坦。”他担心耿宁舒光吃这个不高兴,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耿宁舒嘴里忙着,只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了大半碗,乳母抱着孩子过来了,她就推开碗不吃了。 金织红锦缎做成的襁褓裹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安然睡着,纤细长长的睫毛垂在有点红的小脸蛋上。 脸上已经没有刚生出来那会儿那么红了,不过看着跟白还相差甚远,额头和鬓角还长了许多细小的绒毛,看起来有些毛毛躁躁不大干净。 “这……”耿宁舒脸上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来。 四爷本就提着心,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惊愕得身体都僵住了。 她好不容易吐出后面的话来,“怎么像个猴儿?”毛这么多别是返祖了吧。 四爷悬着的心放下来,有些啼笑皆非,“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刚生下来的都这样,咱们会会已经很好看了。” 核桃跟着解释,“稳婆们一见了咱们四阿哥就啧啧惊叹呢,说见过那么多刚出生的孩子,还没见过小阿哥这么漂亮的。” 乳母也道:“侧福晋别担心,这才刚生出来,过不了两天脸上的细毛就会褪掉,小脸蛋也张开了,到时候就叫您爱到看都看不过来。” 耿宁舒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安慰自己,不过总是自己生下来的,母不嫌子丑,“好吧。” 她伸出食指蹭了蹭,皮肤虽然看起来有点发红,但是摸起来又滑又软还弹弹的,“跟双皮奶似的。” 四爷没忍住笑了,“哪有人把孩子比作甜点的。” 耿宁舒停不下来地摸了两下,本来睡着的会会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爷心下大惊,睡着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这醒着就难说了,他脑子里一根神经崩得紧紧的,生怕出什么差错,还好小家伙安安静静的只是拿葡萄似的黑眼珠瞧着耿宁舒看。 耿宁舒瞬间忘了自己刚才还嫌弃他长得像猴儿,高兴地拍手就要抱,“呀,他看我呢,会会,你认得出我吗?我是你额娘。” 四爷哪能让她接手,赶紧道:“看,把咱们四阿哥吵醒了吧,等会闹起来有你头疼的。你这身子还虚着,等有力气了再抱也不迟,快将四阿哥抱下去让他好好睡。” 他说的有道理,耿宁舒也就没有怀疑,重新漱了口睡下了。 第139章 四爷将耿宁舒安顿好了,又疾步去了小阿哥现在住的西暖阁,张嬷嬷还守在里头。 他一踏进门就问:“如何了?吃了吗?” 张嬷嬷很是发愁地摇了摇头,“奴才以为是那两位乳母的小阿哥不爱喝,又换了好几个过来,可小阿哥依旧一口没吃。” 四爷眉头紧锁,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哄耿宁舒的,自从会会出生以后,就有乳母去喂奶,可他一见着乳母敞开的衣襟就扭开头去。 也不是没试过硬塞,但不如他的意,会会就扭动挣扎,小嘴巴紧紧抿着左躲右闪的怎么都不肯吃进去。 他走到摇床前,会会正困得打哈欠呢,一见着他出现,微微瞪圆了双眼,然后缓慢地把张开的小嘴巴合上了。 这可爱的小模样看得四爷很是心酸,“是不是他还不饿?” 张嬷嬷轻声道:“生出来这么多个时辰了,应当是饿的。”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小阿哥这不吃不喝的,是不是还得了其他的毛病。 四爷也想到了这层,心焦如焚,这可怎么办,在这种时候聋哑都算小事了,要不吃不喝的那可就要饿死了。 看着儿子小小的脸,他无奈叹了口气,“脾气怎么也随了你额娘,一点不顺心都忍不了。” 四爷伸手摸了摸会会的小脸蛋,动作像是抚摸耿宁舒怀孕那时候的肚子一样轻柔,“会会乖,吃点东西好不好?” 明知道他听不见,可他还是轻声哄着,“好好吃了才能快快长大出去玩,外头有花有草,院子里有秋千可以荡,还有吨吨吨,是只雪白的小狗,你要是看到它肯定会喜欢的。” 会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他,忽然就动了动嘴。 四爷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色来,“乳母呢,快过来,他要吃了!” 乳母将会会抱过去,他退到了外间,很是高兴地等待喜讯,可一会儿张嬷嬷还是脸色凝重地出来跟他禀报,“小阿哥还是不吃。” “怎么会呢?”四爷不理解,会会刚才小嘴巴一动一动的,明显是要吃的。 他进去走到会会跟前,小家伙嘴巴又动起来,可一抱到乳母怀里就瘪着个嘴扭开头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四爷心中一动,“取个小碗装点温水过来,再拿个勺子。” 张嬷嬷和乳母们都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哪会用勺喝水的,会呛着的,主子爷也是实在没办法胡乱试了。 四爷舀了少许水小心递到会会的嘴边,这回小家伙没有扭头,很干脆利落地把水喝了,还砸吧了两下嘴,明显是还要的意思。 乳母们都惊着了,还真给他猜中了,这就是父子连心吗? 四爷见自己的方法有用,激动无比,“会会真棒!将奶放到碗里我再试试。” 他将舀了奶的勺子放到会会嘴边,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小家伙闻了闻,皱了下鼻子,这才张嘴喝了。 四爷总觉得他脸上方才好像出现了一丝无奈的表情,继而笑自己想多了,才出生半天不到的小婴儿,哪里知道无奈是什么东西。 终于把小阿哥吃饭的事情解决了,大家都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是能养活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6节 会会吃完奶很快又睡着了,四爷总算放下心,回了前院歇息。 * 府中人人得了赏赐,膳房做的菜色也格外丰盛,大家简直比过年那天还高兴。 西北边简陋破败的院子里,钮祜禄氏那边听到守门的婆子们喝酒打牌的声响,比大年初一还要喜庆热闹,连给自己的饭里都多了两块荤腥,不由问送饭的婆子,“今儿是有什么喜事?” 那婆子就笑,“格格有所不知,耿侧福晋平安生下了小阿哥,主子爷高兴地大赏全府,你呀也算是沾光了。” 钮祜禄氏猛地瞪大了双眼,耿氏她还是好好生下来了,还是个阿哥! 经过这几个月的□□,本就瘦削的她更是瘦到脱相,身上皮包骨一般,显得头特别大,头发枯黄脱落了大半,颧骨也格外凸起,这一瞪眼就显得格外可怖。 婆子被她要吃人一般的眼神惊到,很是晦气地唾了口,“侧福晋刚进府的时候还只是个不得宠的格格呢,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这同人不同命呐。”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加了锁,只有地上一碗结着油花的剩饭提醒着她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 钮祜禄氏抬起脚用力将它踢翻,走到窗边看向雪绿阁的方向,外头冷月森森,那边却灯火通明。她十指死死抠着窗棱,凭什么自己被关在这里吃残羹冷炙,耿氏却在外头春风得意! 耿氏只不过是小选的时候德妃随手赏的罢了,自己是正经大选出身,凭什么!她嘴里涌起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就这样在这等死,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让耿氏也尝尝自己受过的折磨滋味! * 耿宁舒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起来已是天光大亮。 这次是核桃先发现的,“主儿醒了?” 紧接着外头就响起四爷的声音,“叫府医过来。” 说着他大步走到她的跟前,“今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耿宁舒答。她生得很是顺利,剧痛也没来几下会会就出来了,所以身上的不适感不多。 四爷见她气色确实比昨天好了,“那就好,不过月子还是得好好坐。” 耿宁舒瞪他一眼,“说得我好像没有乖乖坐似的。” 四爷笑起来,“可不是,宁舒乖得很,这后院最乖的就属你了。” 耿宁舒不干了,拍了他的手一记,“不许说反话!” 她喝了口温热的红糖水,问他,“会会呢?快抱过来我看看。” 四爷挑眉,“怎么,有了儿子,我都得往后稍稍了?” “你哪有儿子可爱?”耿宁舒揶揄道。 见他眉毛挑更高了,她才撒起娇来,“这不是怕我不见会会,他不知道我是他额娘,不跟我亲近了么?胤禛,快让人把他带来嘛~” 母亲要见儿子天经地义,要总是阻拦反而更令她起疑,四爷就应了。 乳母战战兢兢地抱了小阿哥过来,放在床上让她看得仔细,不知道是不是耿宁舒的心理作用,好像确实比昨天好看了点。 她轻轻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会会就这么不避也不逃地让她摸,最多就是在摸到隐私地带的时候,会不高兴扭了身子。 耿宁舒看着他这样,心都化了,“他好乖呀,不哭也不闹的。” 旁边的人心下俱是一紧,生怕她看出什么来。 四爷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茬,“是呢,乳母们和张嬷嬷都跟我说,咱们会会是她们见过最乖的孩子了。会会还聪明,饿了拉了都会叫乳母们知道,吃饱了自己就睡了,睡醒了也会跟自己玩。” 他不遗余力地夸着,让她知道会会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宝宝,好叫她知道了内情以后不那么伤心。 自己的孩子得了称赞,耿宁舒就跟自己被夸了似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宝宝么,“不愧是我生的!” 她握着会会的小手不撒开了,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幼崽真是可爱呀,耿宁舒忍不住亲了一口。 “奇怪,怎么他的脸又有点红了。” * 雍亲王府添了个小阿哥的消息传进了宫里,太后开心得不得了,当即赐了一堆好东西,要不是身旁的嬷嬷拦着,她根本收不住手,怕是要把库里的宝贝都翻出来。 康熙爷听说了太后知道这个喜讯后,早膳连蔬菜都多吃了小半碗碗,很是欣慰,“难得还有事能叫皇额娘这样高兴。” 他问了句,“耿丫头那孩子是昨儿初九生的?” 梁九功笑着道:“回万岁爷的话,正是呢,听说是黎明破晓时开始发动,到了戌时生的,那漫天霞光壮观极了。” 这种能称得上吉兆的事儿,他当然得说给主子听,哄得主子开心。 果然康熙爷脸上露出喜色来,“正月初九是玉皇诞辰,这小子可真会挑时候。昨儿个朕也瞧见了满天祥云,红霞灿烂,看来是个有福气的。” 梁九功跟着道:“万岁爷您的孙子,自然是天降祥瑞以示庆贺的。” 康熙爷听完更是龙心大悦,“朕记得库里有一块雕了祥云的羊脂玉佩,寻出来送去老四府上。” 德妃知道了乾清宫那边的动静,也是喜不自禁,万岁爷儿子多孙子自然少不了,每年都能添上许多个,往常这礼都是让奴才们挑,可今儿老四家这小子的礼可是万岁爷亲赐的!除了太子的长子弘皙,还没见万岁爷对哪个刚出生的皇孙如此看重。 她难得喜形于色,“将之前备的礼再厚上一成,再拿几匹江南进宫的浮光锦一同送过去。”万岁爷都另眼相看的,她自然得跟着步调统一。 布料是给耿宁舒的,她这样争气地一举得男,还挑在这么吉祥的日子生得了万岁爷的眼,值得赏! * 宫中送赏的公公念了一长串的礼单,满府心下都是啧啧惊叹声。 福晋低着头默默听着,思绪漂浮回到了生弘晖的时候,那会子他们还住在宫里的阿哥所,喜讯传得应该是极快的,可直到两天后赏赐才过来。明明是嫡子,万岁爷却只照着规矩赏了对小小的普通金镯子。 而现在……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子,清早才报过去,午后这厚重的赏赐就到了,万岁爷竟还亲赐了祥云佩! 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平唏嘘,可毕竟弘晖已经去了两年多,她再如何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罢了。可李氏不一样,她底下还有两个阿哥在呢,三阿哥才刚过一岁,出生时就得了一只小金镯,跟今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李氏面色铁青,万岁爷这不是明摆着让四阿哥越过两位哥哥去了吗?!这以后宫中府里的人,还怎么会敬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上赶着去捧四阿哥了! 这是御赐,她不敢吱声,只能强忍住了悲愤,回到自己院里才发泄出来,西院的杯盏又经历了一场浩劫。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谢皇玛嬷赏赐,谢额娘赏。”四爷替儿子接下了赏赐,他心中既是欢喜,又觉得压力重重。皇阿玛的赏赐这么贵重,是因为不知会会的缺陷,到时候要知晓了怕是又会有一场风波。 七弟只是跛脚便不被皇阿玛喜爱,从小遭人私底下议论嘲笑,会会比他还要严重,今后的处境定然更为艰难。 况且这种事情,能遮掩得了这一时,却没法瞒过一世。明天就要洗三了,这一关要如何渡过去? 第140章 四爷借着还在正月,宫中庆仪多的由头,没有大请宾客,打算在府里小办一场,只给福晋和两位侧福晋的家中送了帖子。 他怕耿宁舒吃心,还特意跟她解释了一番用意,“皇阿玛亲赏已是令人侧目,要是再大办我担心会惹来一些没必要的事端。” 耿宁舒很理解,“我知道的,不管你怎么做,肯定是对会会好。” 毕竟九子夺嫡才刚拉开序幕呢,康熙爷的一言一行都被揣摩得细致入微,自己这只蝴蝶已经改变影响了很多东西,可不能把四爷的皇位给扇没了。 她这样信任自己,四爷心中既是感动又有些愧疚,会会的事自己还一直没想好怎么告诉她。 有几次话都到嘴边了,他还是没忍心。等再找两个医术高明的神医看过,等她身子恢复得好些,他深吸一口气。 康熙爷知道了四爷洗三宴的安排,心下很是满意,老四没仗着自己给脸面就大肆张扬,不趁机拉帮结派笼络兄弟和朝臣,很好。 福晋这回接到消息,没有再傻到认为耿宁舒和四阿哥是失了宠,她捏着手边青花瓷茶盏的盖子,轻轻敲了敲杯子。清脆的叮叮声响中,她脸上浮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难不成耿氏生的那个,真是个闷嘴葫芦? 隔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和煦的暖阳之下连风也柔和了。 收到请帖的各家都很给面子地派了人来,作为亲外祖家的耿德金和梁氏也一道来了,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乌拉那拉氏和李家的人对他们更是又妒又恨,怎么就能生出这样得宠的女儿,又有了这样会选日子得了万岁爷关注的外孙! 耿德金和梁氏还是头一回有资格参加这样等级的宴席,刚开始还有些应付不过来,好在有位年轻的张公公来招待人,把人挡开不少。 梁氏仔细看了两眼,认出来这张公公她见过,头一回入府的时候,就是他亲自捧了礼物让自己带回去的。她心下就明白了,这是四爷在替他们俩解围呢。 洗三仪式是在后院举行,夫人们可以过去,老爷们就留在前院喝酒谈天论地了,梁氏走之前低声提醒耿德金,“要是有什么事儿,找那位张公公就成。” 进了后院,核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跟到她的身旁一同去了暖阁。里头已经布置完备了,朝着产房的方向已经设好了香案,上头供着碧霞元君、送子娘娘、痘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摆了香炉压了黄钱元宝,并十来样各式糕点果子供品。旁边又另支了两张桌,放着待会洗三要用到的浴盆、喜果等一应用具。 后院格格之上位份的都来参加了,福晋八面玲珑地与夫人们寒暄,梁氏没往上凑,就安静地站在那跟核桃说起话来。 正午之后就到了吉时,四爷及时出现,随着吉祥姥姥高唱一声,“吉时到!”乳母抱着四阿哥出来,一暖阁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小小的金红色襁褓上。 吉祥姥姥烧了香,虔诚地带着四阿哥一同祭拜了供奉的神明。 紧接着她摆出一个鲤鱼浮雕的银盆,倒上艾叶和槐条烧制的去秽浴水,“各位贵人,请添盆。” 四爷最先上前,舀了一勺清水在盆里,又放了一块金如意下去,吉祥姥姥高唱,“金尊玉贵,事事如意!” 福晋放了两个金馃子,李氏放了一个,宋格格和武格格按照规矩各放了两个银馃子,其他的夫人们就不必破费了,抓了桂圆、红枣、莲子这些喜果添盆,每放一次就得吉祥姥姥一句吉祥话。 梁氏往盆里放了两个红鸡蛋,匆匆看了眼她的小外孙,里头的会会明显没被这阵仗吓着,睁着眼睛淡定地看着,她心里顿时柔软得不知怎么才好了。 四爷看着人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脸色越来越紧绷,等她们全都添了盆,就到了“响盆”这出重头戏,吉祥姥姥要用银盆里的水清洗会会的身体,小孩子觉着不舒服哭出声来,哭得越响越是吉利。 他望着供奉着的神明请求,“让会会哭出来吧。” 福晋和李氏也很是紧张地关心这个结果,她们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连这种场合也出不了声。 添盆结束,吉祥姥姥拿起一根银棒槌搅动着盆里的水,口里念着,“一搅二搅连三搅,哥哥带着弟弟跑……” 长长的一句祝词说完,才抱起四阿哥动作轻柔地开始清洗,“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长得高……” 吉祥婆婆连着洗了好几个地方,平常小孩儿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哭不行了,可到了会会这儿,他睁着眼不动弹任由吉祥婆婆摆布,好像还觉得挺舒服惬意的。 她只好圆场,“四阿哥如此沉稳淡定,以后定是大器之才!” 福晋和李氏这下终于确定了之前的猜测,这小阿哥真的不会哭! 四爷薄唇紧抿,心下苦涩,神明终究还是没有显灵。 就在这时,“当”地一声,银盆发出清脆的响,他有些诧异看过去,原来是会会舞动着手,用力将手上抓着玩的小元宝一下下撞击着银盆,发出的声音响亮极了。 吉祥婆婆忙改口,“盆儿响震天,福气冲云天!” 四爷松了口气,不愧是自己的儿子,竟被他凑巧糊弄过去了。最危机的一关过去,他脸上这才露出轻松的笑来,继续看接下来的仪式。 清洗过后吉祥婆婆给四阿哥换上了大红色的衣裳,拿一棵大葱在他身上拍拍,“一打聪明,二打伶俐。”再将这棵葱交到了四爷的手里。 四爷行至外头,用力将这葱扔到了房顶上,吉祥婆婆又道:“四阿哥定是聪明绝顶。” 一项项仪式终于完毕,众人围着四阿哥看了几眼夸奖了一番,四爷就迫不及待让乳母抱着会会跟自己一块下去了,福晋领着她们前往宴席。 四爷领着孩子行至无人处,就笑着轻轻刮了下会会的鼻子,夸奖道:“会会真聪明,做得好。” 小人儿又微微瞪圆了一双眼睛,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只不过四爷已经转过了身,并没有看到。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7节 * 耿宁舒还在坐月子,是不去参与洗三礼的,梁氏在宴席上稍微坐了坐就去雪绿阁看了她,见到她躺在床上就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哽咽道:“闺女你受罪了。” “没受多大罪,”耿宁舒赶忙安慰她,“这孩子懂事,很快就出来了,不信你问核桃。” 梁氏摸了摸她的脸,“额娘生过孩子,哪里会不知道。身上可还好,可有不痛快的地方?” 耿宁舒摇头,“府医每日来给我把脉,都说我恢复好极了。” 她不想梁氏再心疼自己,连忙叫来核桃,“把四阿哥抱过来让额娘瞧瞧。” 这话一出,梁氏果然心思就飞走了,等到会会出现在门口,她立刻撒开了耿宁舒的手,快步迎上去。 耿宁舒:……果然是小的更招人。 梁氏直觉地伸过去抱,可手到了半空中又收了回来,这可是皇孙。 耿宁舒看到了,有些好笑又觉着心酸,“额娘快抱抱您外孙,看看长得像不像我?” 乳母将襁褓递过来,梁氏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了,坐到床边才好好打量起来,眼里满是稀罕,“四阿哥长得真好。” 耿宁舒得意,“那必须,我生的。” 梁氏道:“跟你小时候是有几分相像,不过仔细一看这轮廓和五官更像王爷。” “额娘偏心,”耿宁舒噘嘴,“明明连四爷自己都说像我。” 梁氏忍俊不禁,“都做额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耿宁舒靠在她肩头,“那我再大也是额娘的孩子嘛。” 梁氏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这嘴越发会哄人了。” 看核桃已经带着其他人都退下了,她才幽幽道:“有了这个孩子,额娘才算是真正放心了。” “额娘……”耿宁舒内心百感交集,眼眶发热,她也是当了娘之后才知道,母亲对孩子是如何牵肠挂肚,为了孩子是什么都能付出的。 两人紧紧挨在一块,温情蔓延,会会的小身子往她们那边靠了靠。 * 宴席散了之后,耿德金一路笑容满面地回了家,还没开口,梁氏就先道:“我这就让人去给您温酒。” 耿德金哈哈大笑,“夫人懂我。” 梁氏知道他是高兴的,虽然小外孙就被抱到前院给他们看了几眼,那模样可爱极了。 见她拿了两个杯子,耿德金怪道:“你今儿竟也饮上一杯?” 梁氏白了他一眼,“就许你高兴,不许我欢喜?” “没有的事,”耿德金拿起酒壶,“我亲自给夫人倒酒。” 两人小小抿了一口,他先开口,“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大丫头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梁氏也唏嘘不已,“人前风光,谁知人后受了多少的罪。”她听核桃说过当年耿宁舒生病的事情,差点就没了。 耿德金听了也是胸闷难当,他虽然没经历过内宅斗争,可当差时也听了不少。 梁氏先道:“不过总算是否极泰来了,有了四阿哥,闺女以后定然过得更好。” 两人看到对方眼里相同的欣慰,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 雍亲王府中,四爷觉得总算把洗三给掩饰过去了,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不曾想张连喜又过来,“主子爷,耿主子那边差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他蹙眉,“发生了什么事?” 张连喜面色有些尴尬,“奴才听了一嘴,好像是耿主子那边不肯喝回乳汤。” 这又是哪出?四爷急忙赶过去,耿宁舒一脸不高兴,“凭什么不让我喂奶?” 四爷解释道:“有乳母照顾会会,不用你受累。” 耿宁舒很坚持,“我要喂。”母亲的初乳有营养,能帮助孩子增强抵抗力,要是不喝免疫力低下生病了就来不及了。 四爷无奈,“规矩在这,也是为了让你早些养好身子。” 耿宁舒跟他商量,“那我也不多喂,就三五天吧。”初乳也就差不多这段时间。 “我在书上看过了,刚生产这阵子的母乳喝了对孩子好,为了会会,我怎么也得试试的,对不对?” 四爷看着她请求的目光,有些恍然,为了孩子她也不顾着自己身子都愿意去做,只要是对孩子有益的,不管有没有道理都要试。 有这样的额娘,会会真的很幸福。 四爷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心头发堵地终于还是点了头,“那就这几天白天喂些,晚上不许熬着。” 得到了他的退让,耿宁舒没有得寸进尺,答应下来。 洗三结束后,后院里又开始人心浮动,耿宁舒坐月子这段时间,四爷是没法在雪绿阁里住的,她们又有了机会。 可四爷每晚来雪绿阁看过四阿哥,都直接回了前院,一步都不往其他地方去的,还会跟耿宁舒报备。 刚开始耿宁舒还没觉出味儿来,还是白果点破了,“外头那些都巴巴想引了爷过去呢,还是主儿厉害。” 虽然她也没阻止他去别处,但这做法耿宁舒还是挺受用的。 * 这日福晋礼佛完毕,叫来瑞香,“事儿办得如何了?” 瑞香点头,“说四阿哥聋哑的话已经悄悄的让人都散出去了,后院里早就传遍了。” 福晋睁开眼,难得露出了笑来,“那就好。”她倒要看看耿宁舒这好日子还能过上几天! 正院里忙着暗地里搅弄风云,西院里李氏最近也忙,忙着想招儿让三阿哥留在院里玩。 才一岁多点的三阿哥终于在后院见到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了,天天想去找四阿哥玩,可李氏没让,那小子都没立住,万一生病出什么事,耿氏定会甩到三阿哥身上。 三阿哥不高兴整日闹个不停,李氏气道:“你有自己的亲哥哥,要跟那小哑巴玩什么?没得染了晦气!” 正月里在前院的大格格和二阿哥也回西院住上几天,二阿哥听到李氏的话没忍住问:“额娘,有了小弟弟阿玛是不是就不喜欢我跟弟弟了?” 李氏登时竖了眉,“哪听来的胡说八道?” 二阿哥道:“我在外头玩的时候听着他们都这么说。” 李氏安慰他,“怎么会呢,你可是阿玛的长子,最受器重的,阿玛不是得空就来看你了?” 她边说边觉得心酸,那头才刚生了几天,连孩子都察觉出来了。 李氏好不容易把二阿哥安抚好,立刻把照顾他的嬷嬷叫过来了,“怎么回事?二阿哥耳朵里怎么会进了这些话?” 嬷嬷被她吓得跪在地上,连忙解释,“是那日二阿哥去大花园说要练习弓箭,就听到花丛后头有小蹄子嚼舌根。” 李氏面上乌云翻涌,她这些日子也不是没听见过,“都说了什么?一字不差地跟我说!” 嬷嬷无法只能如实交代,“一个说什么,人的命里有没有福气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三阿哥出生的时候万岁爷在塞外,都没立刻赏东西,都不上心的,哪能跟、跟四阿哥比。” 她越往下说,声音越小,“一个说耿侧福晋得了宫中万岁爷和太后的青眼,这以后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世……世子了。” “砰!”李氏用力一拍桌子,“都是放屁!” 耿氏骑到她头上她咬着牙能忍,可她的孩子不能被这样踩在脚底。 “宫中器重?呵!”她冷笑一声,要是知道那小子是个哑巴,看他们还会不会喜欢,连带着还会觉得耿氏是无福不吉利。 李氏攥紧了手指,脸上的笑透着几分狠辣和狰狞。 第141章 小孩子长得极快,一日一个样,快满月时已经长开了,褪去了脸上的绒毛,玉雪可爱。 核桃白果见着他都是一脸姨母笑,“咱们四阿哥真是比年画里的娃娃还要好看。” 他的满月宴,四爷本也想着在府中摆两桌庆贺便好,可康熙爷突然来了命令,说太后要在宁寿宫给会会办满月宴。 要进了宫,会会的事就瞒不住了,可皇命他没法推拒,四爷决定先跟耿宁舒坦白,给她一个心理准备,没想到他说完之后,耿宁舒冒出一句,“我差不多也猜到了。” 她身子已经恢复得越来越好,跟会会相处的时间也变多,有些端倪也显露出来。 四爷稍稍震惊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肩膀,“即便这样,我也能保他一世无忧。” 毕竟是皇孙,总不会饿死,耿宁舒这些天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点了点头。 满月这天两人跟上战场似的,太后见了会会欢喜得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亲手给他戴上了小金锁。 晚宴的时候康熙爷也来了,福晋等着看好戏,李氏故意逗四阿哥,“那是你皇玛法,会叫吗?皇、玛、法……” 她费尽心思说动了德妃向太后提议,就是为了让四阿哥不能说话的事在万岁爷面前被戳穿。 四爷皱眉,不过这么小的孩子本就开口尚早,他没出声惹人怀疑,李氏又笑着问耿宁舒,“他现在会啊啊叫了吗?听说乳母们都没听见过呢。” 康熙爷听到这话,朝这边投来目光,“他不会叫?” 四爷背上冷汗都出来了,这种事欺君也瞒不住,正要说话,襁褓中的四阿哥突然朝着康熙爷的方向小嗓子洪亮地叫了声,“皇哇哇!” 耿宁舒和四爷都惊了,福晋与李氏更是下巴都要掉下来,这小子竟然能说话! 康熙爷朗声笑起来,“这才一个月,就能认人了,不愧是朕的孙子!” 他伸手将四阿哥抱到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模样也长得好看,像耿丫头,比老四小时候好看多了。” 耿宁舒回神连忙笑着应,“谢万岁爷夸奖。” 小会会很懂做,冲着康熙爷笑得露出粉嫩的牙床,伸手握住他的大拇指“呜哇呜哇”说了一通,亲热极了。 往日里严肃威武的天子也抵抗不了这样的“无齿”笑容,面色缓和柔软了一些,“梁九功,将朕那对刻着长命吉祥的金镯子取来。” 梁九功眼皮一跳,那可是万岁爷小时候戴过的,乃先帝爷所赐,一套的长命锁给了太子的长子弘皙,还剩两只镯子,竟是要赏了这位刚满月的小阿哥! 康熙爷亲手给孙子带上了小金镯,会会高兴地直拍手,这买账的态度让康熙爷更是心花怒放,又问四爷,“起了名字没有?” 四爷心中一动,他其实已经差不多选好了,不过既然皇阿玛过问,他就换了个说辞,“儿子起了几个,不过都觉着不大好。” 康熙爷就道:“朕记得他是初九天光时发动,红霞漫天时落地,想来是心向光明的,就叫弘昼吧。” 耿宁舒诧异极了,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弘昼,不过不是弘历就好,不然总感觉怪怪的。 “谢皇阿玛赐名!”四爷喜不自胜,这可比自己给会会起名要风光多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8节 一桩危机有惊无险化解了,还让四阿哥得到了康熙爷的青眼,御赐了名字,李氏气得差点呕血。 会会是个健康的孩子,四爷和耿宁舒心上仅有的一点阴霾彻底散去,一路上回去就光逗他说话玩。他们这才发现,会会不是听不见说不出,只是不想搭理他们而已。 不过李氏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四爷哪能看不出她的狠毒用心,在宫中也敢作乱,还想害会会和耿宁舒,“李氏在御前无状,在西院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来。”一道禁足的命令,直接将她关了起来。 福晋使惯了借刀杀人这招,断不肯自己上阵的,没了李氏再找不到合适的蠢刀,后院就此平静下来。 耿宁舒又恢复了从前吃喝玩乐,看看话本的日子,只不过是身边多了个胖嘟嘟的小团子。自从宫里开口一遭,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有需求的时候就“啊啊”叫上两声,雪绿阁里热闹不已。 很快又到了一年小选的日子,四爷既然许下了以后只守着她的承诺,就不欲再多让女子进后院了,在小选开始之前就特意找到了德妃,假借年氏为理由,“皇阿玛已经定了年氏下次大选入府,且说过做格格本就委屈,儿子觉得是否中间几次小选就不进人了,让年氏一族和皇阿玛瞧见儿子的诚意。” 德妃是知道这件事的,一听他是想在万岁爷跟前表现,立刻点了头,“你能时时将皇阿玛放在第一位,这样很好。” 后院不进人,福晋很是失望,耿宁舒就轻松多了,除了一个被拔掉爪牙的福晋,对自己有过威胁的关的关,往外送的送,清静不已。 养娃养狗的惬意小日子过得飞快,就在当年十月,朝中又是巨震,太子居然说出了“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乎”这样的话,惹得康熙爷龙颜震怒,历数他这些年的罪状,二次废黜了太子。 耿宁舒听完直摇头,“在二十一世纪英国有个人叫查尔斯,人家可是做了整整七十年的太子。” 这次康熙爷直接发话再也不会复立胤礽,四爷暗中蛰伏的势力又开始运营起来。他整日里忙着脚不沾地的,进后院的次数更少,不过只要来,每次都会进雪绿阁看看他们母子。 朝中局势风云变幻,耿宁舒接触不到,她只知道每次进宫请安的时候,都听到康熙爷的身子随着一日日虚弱下去,离那日子不远了。 这日她正抱着会会跟吨吨吨一块玩耍,张连喜忽然冲进来,“侧福晋,主子爷派人过来,叮嘱您守好自己的院子,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站在院子里还能看到外面多出了一批侍卫,耿宁舒心里知道,康熙爷大约是不行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道了句,“一路走好。”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没有为难过自己,还给了许多便利,她还是心存感激的。 福晋知道的更多,在正院里更是紧张,太子至今未立,康熙爷之前特意封了十四爷为大将军,那几乎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十四爷是他心属的继位者,真的会将皇位传给他吗? 雍亲王府就在紧绷中度过了三天,三天后入夜时分,苏培盛亲自从畅春园回来了,穿着一身缟素哭倒在地,“万岁爷驾崩了!” 府中顿时跪倒哭喊声一片,痛哭过后他才私下与福晋说:“万岁爷口谕由雍亲王登基,奴才是来请皇后娘娘前往后宫主持事务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娘娘移驾。” 康熙爷驾崩地太过突然,后宫无主难免生乱,四爷要安顿前朝局势,着实分不开身。 “什、什么?”福晋被这个消息炸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她竟然……成了皇后?! 狂喜将她淹没,但国丧之时自己这个未来皇后怎能笑出来,她又尽力控制住,面上表情在身体和心理的抗衡中有些狰狞。她难得乱了方寸,定了定神才上了去宫中的马车。 苏培盛没跟着去,又跑了一趟雪绿阁,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耿宁舒,“皇上请您在府中再等待些时日,待外头安定了再接您进宫。” 耿宁舒点头,“请皇上和公公放心,公公今日定然极忙,不必顾着我这边了。” “谢娘娘恩典。”虽然还没有定她的位份,不过这么多年四爷是怎么对这位的他都看在眼里,定然不会低的,苏培盛先这么叫了。等走出了院子他才在心中暗叹,这位真是不一般,得了这样的消息,竟然比当皇后的还淡定。 雪绿阁里连核桃都傻了,主子爷做了皇帝,主儿做了娘娘,四阿哥成了皇子,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 白果和小高子也发愣,这王府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成了潜龙之邸! 耿宁舒让他们把院门关上,“外面定然一团糟,以防有人趁乱搞事,都别出去,把院里护住就好。” 过了会儿白果来报,“小立子说福晋方才匆匆进宫了。” 耿宁舒点头,“她现在是皇后了,总得履行一下职责。” 白果紧张不已,“那主儿您的位份会是什么?” “唔,”耿宁舒想了想,“再不济,一个嫔位总是有的。” 她侧福晋的身份摆在这里,还有了会会,起码会给一个主位的身份,这是按照规矩来说的位份。至于四爷的宠爱,还有他在前朝的权衡,到底要不要往上抬,那就不好说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两人都没空见面,府里没了福晋这根主心骨,有些人心惶惶的,好在还有张嬷嬷在,主持着大局让府里换上丧仪布置,再牢牢看守住后院。 张连喜宫中府里两边跑,时不时替皇上来雪绿阁探望,送几句话让她安心,顺便给皇上说一说她这边淡定安稳的情况。 进宫的皇后着实累惨了,先帝爷留下的妃子们太多,后宫已经不能住了,要逐一给她们安置好挪宫,办完这件大事才有精力去考虑自家后院的事。 宫室已经都打扫出来了,她让后院各女子清点行李,下人们也跟着心思动起来。 雪绿阁顿时成了最热门的灶,谁都想跟着一块进宫去。不过耿宁舒只带了雪绿阁的几位亲信,并膳房的袁有余、洒扫的小立子、前院的小篮子,几个多年情分的人一道去。 其余没赶上趟的,既是羡慕又是后悔,“耿主子是个重情义的,早知道前些年就去露个脸了!” 后院里忙着,皇后也在头疼分封位份的事,四爷的后院人数不多,可她还是觉得难办,其他人都好说,耿氏这位份该如何定? 定高了,直接威胁自己的后位,她打心底里不乐意,定低了皇上肯定更不同意。府里的主子爷现在已经是生杀予夺的帝王了,他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安慰自己半晌,几乎是憋着半口老血才狠下心给耿氏定了妃位。趁着四爷用完膳的空档,她亲自将名单送到了乾清宫内。 四爷打开匆匆扫了一眼,武格格和钮祜禄氏是贵人,宋格格是嫔,李氏和耿宁舒是妃,其余的侍妾统统都是答应。 皇后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却一丁点都看不出喜怒来,登基了之后,他的心思好像更深了。她正忐忑着自己提的行不行,就看到他提了朱笔,略微思索,将武格格提成了嫔,赐封号和,侍奉年数最久的宋格格为懋嫔,李氏直接略过了,虽然没有降等但也没有给她安排封号。 没有封号的妃,比封号的嫔也就好上那么一点,她知道皇上是厌恶极了李氏,要不是为了孩子们,可能连这妃位的体面都没有。 皇后心下松了些,是个妃位就行,即便皇上偏心给耿宁舒加了封号,好歹也是两妃并立的局面,压不过多少去。 终于纸面上只剩下一个耿宁舒,只见四爷大笔一挥写得很是顺畅,一看就知道是早就想好的。 纸张由苏培盛递还给她,皇后屏息看去,上头两个鲜红的大字刺激着她的神经——贵妃。 她的心被狠狠攥紧了,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盯在上头,只是初封罢了,他竟然就直接给了耿氏贵妃之位! 第142章 皇后惊慌失措,这可不比在后院的时候,只要不犯大错遭先帝爷废黜就能稳坐嫡福晋之位,耿氏再得宠也越不到自己头上来,大清可是有过废后先例的! 她忙道:“李氏诞育皇嗣更多,资历也更长,如若让李氏居于耿氏之下,臣妾担心会引起朝臣议论。” 四爷冷笑一声,也不跟她迂回了,“如今先帝爷已去,皇后倒是换了个招数,拿朝臣来压朕了。” “臣妾不敢!”这话说得重,皇后赶紧跪下,额头冷汗涔涔。 四爷用力将朱笔朝她扔过去,“朕不仅要让耿氏为贵妃,还要给她全族抬旗!” 皇后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笔落在脚边,她惊惧交加,皇上这心真是偏得没边了!可他现在是皇帝,自己背后也没有势力支持,最要紧的是没有儿子,压根没资格反抗,再说下去可能会让他更生气更抬举耿氏,只能认命安排下去。 后院早已是蠢蠢欲动,特别是李氏,她膝下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为妃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皇后无嫡子,耿氏的孩子才刚学会走,皇上定然会立他们的一阿哥为太子!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李氏每日都焦急盼着宣旨公公来,这天终于盼到了,她满心欢喜地跪下等待惊喜,可头一个被点到名的却不是她,而是耿宁舒。 “遵皇太后慈喻,封侧福晋耿氏为贵妃!” 公公阴柔的嗓音念出这一句,所有人都惊呆了,她们知道耿宁舒得宠,但没想到一入宫就是贵妃!先帝爷那一辈侍奉了最久的一批,到了最后也只在妃位而已,怎的她可以一步登天。 耿宁舒自己都懵了,她还以为顶天了就是个有封号的妃子,竟然直接成了贵妃?都不需要把四爷熬死就成了后宫仅次于皇后的大领导! 李氏身子僵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慌得要命,不过她还是安慰自己,循例是有两位贵妃的,既然耿氏能做贵妃,另一位肯定是自己! 她耐着性子等着宣旨公公继续往下说:“封侧福晋李氏……” 来了!李氏屏住呼吸。 “为妃。” 李氏猛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单单一个妃,连个封号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凭什么!她不服!自己陪伴皇上比耿氏久,生的孩子比李氏多,竟要屈居她之下,以后还要向她行礼! “我要见皇上,来人,带我去见皇上!”她再没办法控制自己,叫起来。 苏培盛今儿亲自前来迎接她们入宫,走上前来,“李妃娘娘,进宫的车架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能进宫面圣,请您稍安勿躁,还有许多娘娘小主的位份没宣呢。” 李氏这才感觉身后跪着的女人们都不满地望向自己,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晋过位份了。她只好按捺住内心的火气,耐着性子听完。 宋格格膝下无子,得了嫔位也是满意的,更何况还有体面的封号。 武格格是当中唯一不在乎位份的人,听到自己封了嫔很是意外,毕竟自己连侍寝都没有过。不过她仔细咂摸了一下“和”这个封号就明白了,这是皇上看在耿宁舒的面子上给自己的优待。 钮祜禄氏还没被放出来,除了一些嗤笑也没什么人对她的事关心。 待旨意宣完,除了李氏之外,大家都很满意。 苏培盛这才走到耿宁舒跟前,亲自扶起了她,“贵妃娘娘,请您领着各位娘娘小主们入宫吧。” 李氏只有跟着的份,气得眼睛里都在冒火,可惜耿宁舒走在她的前头,根本看不见。 皇后已经按照位份给她们分好了宫室,耿宁舒的住所是先帝爷宠妃宜妃住过的翊坤宫。 一踏进朱红色的门槛,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喊道:“奴才恭迎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耿宁舒嘴角上扬,这称号实在是太好听了。 苏培盛亲自领着她过去,“皇上特命人修缮一新,还添置了许多东西,贵妃娘娘您看看可还满意?” 耿宁舒进去就被里头的珠光宝气闪花了眼,立柜是黑漆描金的,摆设是红艳艳的珊瑚树,墙上挂着一颗硕大的珠子。 苏培盛给她讲解,“那是皇上特意寻的夜明珠,到了晚上才好看呢。” 一道苏氏双面绣的大屏风隔开了里间,正面是昳丽秀雅江南美景,背面是逶迤连绵塞外风光。一出是她想去还未去的地方,一出是他们感情升温的地方,四爷这小心思,让耿宁舒会心一笑。 她伸手撩起通往卧室的隔帘,冰凉的手感让她多瞧了一眼,发现这帘子也大有乾坤,奶白色的是珍珠、鲜红的则是玛瑙、金黄的蜜蜡搭配着碧绿的翡翠珠子,一颗颗都磨成了正圆的,用来做门帘也太壕了。 苏培盛最懂察言观色,见她表情就知道是中意的,笑着道:“皇上说了,给您的必须是宫里头最好的。” 耿宁舒放下了手,珠子轻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看着晃动的珠帘笑起来,“皇上费心了,我很喜欢。”谁会不喜欢顶漂亮又最好的东西呢? 她前后看了一圈,后院还扎了个秋千,更加满意了。 已生华发的宜太妃听到耿宁舒住进翊坤宫的消息,坐在那愣了半晌。她还记着这个女人,自己当年为了不让她分了先帝爷的宠爱动了手脚让她落选,可现在她还是把自己从那个宫里赶了出来,甚至还成了贵妃。 再多的谋算和提防,终究还是无用,着实是造化弄人啊!她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来。 * 耿宁舒住进宫中,四爷终于能方便地来看她了。 他在傍晚时分疾步进了翊坤宫,已经站得很稳的会会正在雪地里逗着吨吨吨玩,耿宁舒则倚在窗口含笑看着,夕阳余光照得暖黄,非常温馨的一幅画面,像是妻儿在等待一家之主在外劳作回家。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颜,四爷感觉这阵子压在肩头那些沉重繁杂轻了不少。 他特意没让御前侍卫通报,不过会会人小眼睛亮还是看见了,响亮叫了声,“皇阿玛!” 整个宫里都为之一震,这还是四爷登基后头一回见面,耿宁舒也出来迎接,“皇上万福。”她朝着他行礼,膝盖曲了一半就被他拉了起来。 “外头冷,进屋再说。”他拉着耿宁舒进了屋。 会会看了他们俩那黏糊的样子,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决定还是待会儿再进去比较好,他拿起小球想继续跟吨吨吨玩,可惜它直接跟在四爷脚边冲了进去。 四爷进屋还没来得及跟耿宁舒说上两句,就被它给搅和得彻底,看着它笑骂起来,“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会会有眼力见。” 耿宁舒拿了块小肉干递到他手上,“它是想你了。” 狗哪里懂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只知道许久没见到的主人今天终于见着了,高兴得很。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19节 四爷摸了摸吨吨吨的头,将小肉干喂了,偏过头问耿宁舒,“那宁舒有没有想我?” 耿宁舒傲娇地挑了眉,“你猜。”听他没有自称朕,她也就换回了从前的叫法。既然他愿意和自己平等对话,没必要自己硬要降一等。 苏培盛递了热毛巾给他,四爷仔细擦干净一双手,这才握住她的手,“定然是想的,都瘦了,这阵子担惊受怕的吧?” 耿宁舒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能安排好一切的。” 她这样笃定的信任,四爷听得心头温暖又熨帖,手握得更紧了。 “对了,谢谢爷封了我做贵妃,还赐了这么好的宫殿给我。”他太忙,耿宁舒还没有时间去正式谢恩过。 四爷目光温柔,“你喜欢这里就好,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让内务府办。” “好~”耿宁舒笑着应下,靠进他的怀里,轻声问:“胤禛,你怎么直接封我做了贵妃?” 四爷把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反问她,“你说呢?” 耿宁舒嘻嘻笑,“那肯定是因为我有很多钱,特别贵重!” 四爷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没个正形,自然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耿宁舒拿手抵住了他的嘴,指了指他的心口,“我已经听到了。” 四爷眸光闪动,克制不住将她抱紧了怀里,“我的傻姑娘。” 两人静静温存了一会,他才问:“晚膳还没用过吧?” “尚未来得及。”虽然耿宁舒不用忙搬东西的事,不过有些东西的摆放还须她定才行,会会那边也要看一看。 “我跟你一道用。”四爷叫苏培盛吩咐摆膳。 耿宁舒也让核桃去叫会会,“给四阿哥洗了手进来一块用膳。” 自从会会能吃饭以后,她都是跟他一道吃的,她很珍惜跟会会相处的这几年,毕竟进宫以后他就没法养在自己身边,是要去阿哥所的。 会会已经能自己拿小勺子吃饭了,四爷看着忍不住称赞,“会会这名字真没起错,掌握什么都快,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启蒙了。” 耿宁舒斜眼看他,“你就夸吧,昨晚刚尿了两回床。” 四爷据理力争,“会会还小,尿床天经地义,一阿哥到了七八岁还尿过呢。” 两人说着话,都没注意到旁边的会会红着一张脸,小脸都快埋到饭碗里去了。又不是他想尿床的! 一家三口用完膳,会会就赶紧下地溜了,免得又要被揭糗事。 四爷还要处理政务,就要回乾清宫去,叮嘱耿宁舒,“头一晚许会睡不习惯,明儿别起早了,好好歇上几日。” 国丧期间,他即便再想也不能住在这,否则耿宁舒真的要被说成祸国妖姬了。 耿宁舒看着他眼下的乌黑,忍不住说:“你别光说我,你是不是又打算熬上一夜不睡?” 被戳穿的四爷拿拳头抵住唇角轻咳了一声,“倒也不至于,也会合眼歇上几回。” 耿宁舒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系国事,可也不要太过劳累了,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总是要休息好了才能有更好的精力来办大事。” 雍正是过劳累死的,她从前确实希望熬死他了好早些退休升职,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成贵妃了,不管后面年氏来了会如何,自己又不会作死被降职,现任贵妃总是比贵太妃的日子更好些。 四爷点头,“我会的。” 耿宁舒很不相信地挑了眉,“你敷衍我也没事,到时候我有法子治你。” 苏培盛在一旁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这满宫上下,连新上任的太后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不愧是你,耿主子! 四爷扶着额只好求饶,“知道了,我的贵妃娘娘。” 第143章 李氏在自己的长春宫里等了一天,也没得到见四爷的机会。 御前那些太监只说是皇上太忙,她还真的信了,直到晚上她才知道,没空见自己的人却有空到翊坤宫陪耿氏用膳,根本就是他不想见自己! 李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宫中,看着满室的光鲜只觉得冷寂。她从前做梦都想成为皇妃,可原来成为了皇妃又如何,也不过只是换了个更大的地方独守空房而已。 皇后那边也知道了李氏的事,见老对手如此吃瘪,她这回心底也没有任何快意了。看着架上的金累丝九凤冠,她苦笑一声,“斗了大半辈子,被渔翁得了利,我也就比你多了这个罢了。” * 康熙爷驾崩已经是十一月中,等一切事暂时告一段落,新年就到来了。虽说是四爷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可先帝新丧不久,循祖制,宫中须守制二十七个月,不得作乐欢宴,他就没有大肆操办。 况且还有件棘手的事,德妃认定了是四爷趁十四爷远征西北时,谋夺了原本属于十四爷的皇位,不愿受封太后还主动提出给先帝爷殉葬,被驳之后就绝食了,现在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皇后每日守着,四爷下了朝就去劝,可就算她们跪求德妃也绝不用一口,还指着他的鼻子骂,“我要亲自去九泉之下向先帝爷告你这个不孝子!” 神志不清时还说,“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掐死!免得你祸害我儿!”竟是连这个儿子都不认了。 四爷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乾清宫中,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膳都不用,水也不喝一口,苏培盛没办法,只好来找耿宁舒。 耿宁舒让核桃守着翊坤宫,扶着小高子的手过去。苏培盛小心推开乾清宫的门,里头黑灯瞎火的连个烛台都没点,她拿过小高子手里的琉璃宫灯,单独往里走去。 刚到第二道门口,“砰!”地一声,一个茶盏飞出来砸到了她脚下,“朕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进来!” 熟悉的声音里充满了陌生的味道,耿宁舒知道那是上位者的威压。 “是我。” “你怎么来了?”四爷连忙起身快步走过来,紧张道:“刚才伤到没有?快来人,叫太医……” “都别进来!”耿宁舒打断他,“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四爷一手扶着她,一手接过琉璃宫灯照着地下,小心让她避开碎瓷往里走,扶她在暖榻坐好,他才问:“苏培盛自作主张去找你了?” 耿宁舒笑笑,“就不能是我想你了,过来看你?” 四爷取下烛火想点亮桌上摆的灯,被她给按住了,他就将宫灯摆在了旁边。他们就这样安静坐着,谁都没说话。 琉璃折射出梦幻的光打在两人身上,不知坐了多久,四爷才轻声开口,“宁舒,你爱会会吗?” 耿宁舒不假思索,“爱。” 他又问:“那要是你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会更偏爱小的那个吗?” “不会,”耿宁舒依旧肯定,“爱又不是手里的银子,给了这个多,另一个就少了。” 寝殿内寂静半晌,她才又听见一句,“可额娘为何要如此为难我。” 黑暗中耿宁舒看不太清四爷的神情,但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迷茫和从未遇见过的脆弱。 耿宁舒沉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即便是登顶为帝王,不幸的童年依旧如噩梦般缠绕着他的人生。从前德妃还尚留体面,如今那话说得可太难听了。 她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这世界上也不是所有母亲都爱孩子的,有人生子是为了得宠上位,也有的为了多谋夺几分家产,甚至把孩子推入火坑的也大有人在。” “我曾经住的地方,有家邻居的老母亲病重,大儿子又是找大夫又是接屎端尿照顾,花钱花力却被老母亲大骂不孝,反而不见人影的小儿子偶尔来讨次钱,她心疼地什么都不让干,还将大儿子买的东西全补贴给小儿子了。” 耿宁舒冷哼一声,“不过是那位老母亲知道大儿子不会弃自己于不顾,有恃无恐地使劲欺负罢了。” 四爷何尝不知道德妃也是如此,她清楚自己为了声誉和孝道,必会承受这些不敢有半句怨言,话才一次次说得更加难听。 他沉默片刻,“那大儿子该如何做才对?” “很简单呀,”耿宁舒笑道,“狠下心便可。只要大儿子让老母亲知道,自己有没有她都无所谓,既然她不满意自己的照顾,那就遵从母亲的命令不照顾就是了。” “要是我的父母不爱我,那我也不爱他们就是了,我应该为了爱我的一切去活,而不是去追逐不爱我的那些。” 四爷又想到了她写的狐仙和书生的故事,潇洒斩断过往,才能开启新生。 他望向耿宁舒,她眼眸中映着琉璃宫灯的光,闪亮而温暖,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积压在心头三十年的顽疾,是该到根治的时候了。 苏培盛在外头等了许久,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着急地原地踏步都快在地砖上走出坑来了,要是连贵妃娘娘都没办法,那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天色一寸寸暗下来,所有人都焦急万分,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苏培盛听到了耿宁舒仙乐般的声音,“摆膳。” 那天之后,四爷只去见过德妃一回,“既额娘痴心至此不肯转圜,儿子也不应违了孝道,此后便不再派太医过来。额娘每回见儿子便怒气上涌,为了您的玉体,儿子便不过来了。” 说完也不等德妃反应,直接提步走了,气得她破口大骂,“怎么,你嫌我碍眼,想让我死了干净?” 可无论她怎么骂,四爷都没有回头,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德妃第二日还是没吃什么东西,可等到第三日入夜还不见四爷人影,就知道他来真的了,据那边眼线所说,德妃叫着“偏不让你如愿!”主动叫了膳。 四爷听了面上毫无波动,果然如耿宁舒所言,额娘是跟自己比谁更心狠呢。 有了这个认知,他心下猛然一轻,既如此,那便各自安好吧。 * 后妃的册封礼推迟到了年底,钦天监选了个天朗气清的晴日,耿宁舒顶着一身沉重的吉服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流程,正式成为了贵妃。 四爷亲自观了礼,还下令,“今后贵妃可和皇后同日接受公主王妃命妇行礼庆贺。” 皇后死死攥紧了袖子,脸上还要摆出得体的笑来。 这份恩宠让满朝都为之侧目,耿宁舒顿时成了后宫最风光的一个,就连皇后也难敌。 当晚四爷就来了翊坤宫,“高兴吗?” 她摸着冰冷但金光灿灿的贵妃金册和金宝,笑容灿烂,“高兴!”编制落实了,能不高兴么。 四爷看着她的笑脸,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守孝期间门不得同房生育,两人这段时间门最多是亲亲抱抱,连留宿都没有的,倒也别有一番柏拉图恋爱的感觉。 三年的日子说长不长,但也算不得短,把四爷熬得眼睛都绿了,出了孝期当晚就立刻拉着她加班到了深夜。 在翊坤宫连着留宿一周,又一个新年来到了。 出了国丧终于能正经过个新年,四爷大办了一场,耿宁舒这回是坐在了最前头,往年远远看到的歌舞现在有了最佳景观位,从前结着油块的冷菜也全是热腾腾的。她朝外探头仔细地去看,怎么也瞧不见自己从前坐过的位置了。 除夕设了宴,元宵节四爷就让各回各家,不再办了,耿宁舒知道,他是吃够了往年坐在下头的苦,现在有了发号施令的权利,就决定自在些。 不过她觉得此举甚好,从前她只知道坐在下面累,现在才知道坐上边也不轻松,无数双眼睛都盯在身上,别扭的紧。 原本耿宁舒都打算好在翊坤宫里跟会会包汤圆的,傍晚时张连喜来了趟,送来一个包裹,她还以为是四爷给的元宵节礼物,打开看了竟是自己做格格时的衣裳。 她不解,“皇上这是何意?” 张连喜只是笑,“您先穿上,换个从前小两把头的发髻,再随奴才来便知晓了。” 耿宁舒满腹狐疑地照办了,猜想着难不成是要忆苦思甜,回忆一下在贝勒府的时光? 老四同学还挺会玩。 她换好行装进了软轿,明明翊坤宫到养心殿不远,轿子却走了很久,她掀开轿帘一角想看看怎么回事,被张连喜给按住了,“娘娘稍等,马上就到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0节 “神神秘秘的。”耿宁舒嘀咕一声,到底是没再动。 好不容易落了轿,她面前是一辆马车,而身后则是宫门,她懵了一下,“这是……” “夫人快上车来,为夫等了许久。”车帘掀开,露出四爷笑着的脸。 他今日没有穿明黄的龙袍,身着富家公子的衣裳,耿宁舒心下一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这是要出宫?” 四爷伸手拉她上车,将人抱在怀里才回答,“上元灯会,你不是一直想去?” 从前这日他都要进宫赴宴,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现在终于有机会亲自带着她去了。 耿宁舒不敢置信,“你不办元宵宴,就是为了这个?” 四爷没作正面回复,“夫人只说欢不欢喜就可。” “木啊!”耿宁舒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大口,“自然是欢喜极了!” 她穿过来这么多年都没能玩上元宵灯会,入了宫以后更是觉得没了希望,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第144章 停了三年的上元灯会终于重开,自是格外盛大隆重,还特意安排了一场烟火大会。憋了许久的京城百姓和小摊贩都是铆足了劲参加,街市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马车早就不能前行了,苏培盛询问四爷的意见,“爷,咱们是乘船去揽月楼,还是雇两顶小轿?” 耿宁舒不大乐意,“那还有什么意思,走着去才好玩呢。”难得出宫一回,还是上元灯会,她可不想浪费了。 四爷知道她的心思,“听你贵主子的。” 苏培盛只好打起了车帘,四爷扶她下了车,两人牵着手一路朝着目的地走去,扮成百姓的侍卫们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护卫着。 耿宁舒一下来就被眼前的繁华景象震撼到了,从前她也是逛过几回京城的街,可都没法跟眼前的灯会相比,处处张灯结彩,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日一般,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左前方的空地上在舞龙舞狮、右面台上有百戏歌舞和杂耍,河中还有花灯游船,欢笑和惊呼赞叹不绝于耳。 一路走去,丰富多彩的活动简直让耿宁舒目不暇接,“这可比宫、唔,家里有意思多了!” 四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见她笑容明艳欢欣雀跃,便比见了什么都快活。 道路两旁都是夜市小摊子,简易的红绳手环、粗糙的面具、纸扎的兔子提灯,还有卖吃食的。整条街卖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如她手上戴的一只玉镯子贵,耿宁舒还是一家接一家的,看得很起劲。 行至桥边,底下有处放祈福花灯的,耿宁舒拉着他的手跑过去。摊子上摆着各种式样的水灯,有简易方形样式的,也有做成盛开花朵模样的,还有更精致的小玉兔。 商贩立刻上来推销,“夫人可要放盏灯祈愿?我家这灯是最灵验不过的,待嫁的闺秀放了得如意郎君,新婚的夫人放了早得贵子!” 这话术对耿宁舒没啥吸引力,不过放花灯好玩呀,笑眯眯点头,“来一盏!” 商贩笑起来,“好嘞,这些是两文的,花是三文,玉兔五文,您要哪种?” 耿宁舒面上的笑僵了一下,她没带钱,从穿过来那年起,她身上就没放过钱了。刚转头要问四爷,苏培盛已经接到主子的眼神上前,给了摊主一个银角子,“不必找了。” 这一块买整个摊都够了,商贩乐得牙不见眼,“原来是贵客,老爷夫人尽情选,多少个都行!” 耿宁舒在当中挑了个漂亮的小玉兔,认真拿了笔写下自己的心愿放在灯中,再亲手放到水里。 四爷也取了两只莲花灯放了,花灯载着他的愿望随着水流慢慢飘远,一只写着“国泰明安”,一只如往昔,“祝宁舒年年平安喜乐”。 耿宁舒看到还打趣他,“爷这心愿还挺多,都得分两盏灯许。” 四爷一本正经道:“买了这么多灯,不多放点岂不是亏了?” 这一盏是作为帝王的发愿,另一盏则是自己作为个人为心爱之人祈愿。 水中花朵盛放,点点闪光幽幽浮动,如天上的银河般美丽。 放完花灯他们继续向前,半路上又遇到了个卖糖画的摊子,耿宁舒怕错过烟花大会,只是多看了两眼没打算玩,四爷却停住了脚步,“你上回说要给我摇的龙还没兑现呢。”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记着,耿宁舒想到那时候吃的教训,“待会再来吧,万一又要很久。” 四爷道:“回来不知是否找得见,既然遇上了就摇一回试试,刚许了愿可能这下正灵验呢?” 耿宁舒被他说得心痒痒,“那我随便转一下。”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搓了搓手,又像模像样地往手里吹了口仙气,这才抵住竹针用力一拨。 竹针快速飞转,几圈之后才缓缓慢下来,耿宁舒双眼牢牢盯着,看着它路过了桃子、小鱼、兔子,最后一晃竟然停在了龙的图案上! “喔!我、我、我转到了!”她捂着嘴惊叫出声,自己都不敢相信。 苏培盛很捧场地鼓掌,“夫人好生厉害!” 四爷也是连连点头,“不愧是夫人。” 做糖画的老人家头发白了手却很稳,很快画好了一条腾飞的龙,神态气势兼备,耿宁舒满意地接过来,笑着递给四爷,“说好送你的。” 四爷拿在手上看了会儿,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宠溺,“谢夫人赏。” “不客气!”耿宁舒得意地挑眉,心满意足去看前头的热闹了。 四爷把糖画递给后头的侍卫,“收好带立刻回宫里放好。”说完又特意吩咐,“别让四阿哥瞧见了。”这是宁舒送给自己的,可不能让儿子给吃了。 等他们都走远了,卖糖画的老人家在竹盘底下动了动,竹针“咻”地一下离开了龙,移到了桃子上头。他从胸口衣襟里头掏出刚收下的那块银角子看了看,笑得合不拢嘴,“原是为了讨这样漂亮的夫人欢心,难怪肯花这么大价钱收买我了。” 越接近他们要去的揽月楼,路上的行人更多,姑娘家孩子们手里大多都提着一盏花灯,模样虽没有宫里做的精致,但在这场合下分外合情境。 四爷稍稍蹙眉,今儿失策了,没给她准备这个,正要吩咐人去买,就听到耿宁舒赞叹一声,“那个灯好漂亮。”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一盏鲤鱼跃龙门的花灯,挂在一处高杆上,打听了一番是揽月楼在底下设的猜谜擂台的彩头,谁能在规定时间内连中十五题,就能得奖。 苏培盛想花钱买,被个身着长衫的书生轰开,“文人雅兴,岂容铜臭沾污?” 四爷提步上前,“既不卖,那我赢下便是。” 苏培盛连忙劝谏,“爷,上台太过瞩目,万一有贼人混入其中认出您来如何是好?”虽然经过三年的清理,他已坐稳了龙椅,可难免还有贼心不死的。 耿宁舒也拉住他,“就是就是,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又没有想要。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你别去。” 四爷却是心意已决,正好看到她方才买的面具,拣了个最丑的昆仑奴戴上,“这样不就成了?” 他背着手走上台,长衫书生见他衣着华丽不由嗤道:“这位贵人怎的还要遮面,难不成是怕一题也答不上来丢脸?” 底下哄笑声四起,苏培盛气坏了,“你这书生怎的对我家老爷如此无礼!” 长衫书生还记得他刚才是要花钱买彩头的,对四爷的态度更是不屑,“我可不是你家的奴仆,也不干收人银钱放水的事儿,不猜谜便下去,别妨碍他人上来。” 四爷冲苏培盛抬了抬手,“出题吧。” 长衫书生轻蔑不已,当下指了盏花灯让他答。这擂台放在街头供平常百姓玩乐,虽然题目稍有难度,可哪里难得倒四爷,书生题刚念完题他立刻作答,十五题竟一道未错。 围观群众的叫好一声响过一声,长衫书生从一开始的狐疑到心下惊异再,最后几道谜题是他特意选的最难的,对这人来说竟毫无难度,他只得忿忿奉上了银元宝。 没想到四爷不要,只是指着那盏灯,“我要那个。” 揽月楼摆出的彩头并不吝啬,才引了这么多人前来,有美酒佳酿、笔墨纸砚、玉珠宝簪,甚至还有整个的银元宝,花灯是最不值钱的一个。 长衫书生没想到他的家仆一身铜臭味,他却不是为了元宝来的,亲手奉上灯躬身向四爷致歉,“之前是我以貌取人,还望海涵。” 四爷摆了摆手,提了灯下台,收获一众可惜声。 他把灯递到耿宁舒手里,“夫人请笑纳。” 耿宁舒接过鲤鱼灯,连忙拉他出人群,“一盏灯罢了,哪值得你这样。” 四爷摘了面具看着她,“夫人喜欢,便值得。”别的姑娘家有的东西,她也必须要有,还得是最漂亮的那个。 “花言巧语。”耿宁舒拿拳头轻轻捶他一记,脸上的笑更浓了。 她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来,刚才他站在上头对答如流的模样,还挺帅气的! 绕过擂台就是揽月楼了,它依山而建,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举目一望便能将整座京城尽收眼底,是观看烟火的最佳位置。 一行人上了顶楼,他们这回包的是楼中视野最好的包厢,凭栏望去,满城花灯交相辉映,城中的楼台殿阁全都镀上了一层耀目艳丽的金红色,处处笙歌鼓乐鱼龙舞,耿宁舒趴在那完全看不过来,只恨自己没多长双眼睛。 四爷点了一桌招牌好菜,还叫了一壶好酒,待她看了会儿就招呼她过来,“你晚膳还没用呢,边吃边看。” 苏培盛给两人倒上酒,耿宁舒笑盈盈地举起杯子,“谢爷带我出来玩。” 四爷没与她碰杯,先夹了一筷子炒时蔬到她碗里,“先吃些菜,空腹饮酒伤身。” 耿宁舒不情不愿地只好先吃东西了,冬日里的青菜遇过霜冻,软糯又带丝丝甜味,她有些意外,“味道不错。” 四爷也尝了口,没放浓油赤酱和提味的配菜,难得的清爽好吃,“听闻这揽月楼掌勺的是个名厨,看来也算是名不虚传。” 肚子里进了东西,耿宁舒这才觉得饥肠辘辘,立马又夹了块松鼠鳜鱼放到嘴里。外边裹的一层薄粉已经炸得酥脆,里面细条状的鱼肉还软嫩着,配上酸甜的番茄酱汁,嚼起来还带着松子的清香,味道浓郁口感层次丰富,她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我喜欢这个!” 她一道道菜尝过去,每道都味道上佳,再就上一口酒,简直绝了,满意地她直眯了眼睛,“畅快!” 四爷看着好笑,明明孩子都这么大了,这小姑娘还是这么孩子气。 吃到半饱,揽月楼的小二叫起来,“烟火盛宴即将开始,请各位移步观看,当心脚下切勿翻越栏杆。” 耿宁舒放下筷子不吃了,拉着四爷去外头看。今天的天气也正好,空中没有云遮挡,很适合放烟花。 “咻~嘭!”不多时,一朵烟火划破夜空窜上云霄,在漆黑的夜幕中炸成一丛明亮的花。 紧接着有数不清的火光腾空,火树银花斑斓绚丽,美不胜收。 耿宁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前也不是没看过烟花,可都是在地面上看的,头一回在这高楼之上,烟雾飘渺恍如置身云中仙阁,配合着底下的繁华灯火,天地之间交相辉映。 四爷低头看她,她这一身熟悉的打扮让他想起了刚遇见她的那一年。 还好,当年没有错过她。 * 烟花大会结束,上元灯会也到了尾声,耿宁舒回去的路上还掏钱买了几样新奇的小玩意,准备带回去送人。除了自己宫里的几个,这份开心还要跟太皇太后与和嫔分享。 太皇太后在当年先帝爷驾崩后,悲伤之下差点没撑过去。他们虽非亲生母子,可先帝爷待她如亲母一般,又一同在这深宫中渡过了漫长的六十年,情分深厚。 还好耿宁舒住进了宁寿宫日夜守着,再让糯米团子似的会会每日过去卖卖萌,这才让太皇太后重新焕发活下去的气力,慢慢养好了身子。 现在只要无事,她就会带着和嫔与会会去宁寿宫里,读读话本喝喝奶茶,惬意又快活,往日暮气沉沉的宫殿也每每被欢声笑语填满。 不过出了孝期也并非全是好处,过完年一桩被四爷压下多年的事又被重新提起——该选秀了。 第145章 四爷膝下子嗣不丰,后宫妃嫔又少,各家蠢蠢欲动,都想让女儿进宫为家族谋个好前程。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1节 景仁宫中,皇后对着佛像叩拜三下,难得容光焕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对重获皇上的宠爱不抱希望了,她要坐稳的是这中宫之位,新人进来正好可以分掉耿氏宠爱。她坚信,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只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更合意的新宠罢了。 前朝和后宫密切相连,要想朝堂稳定,后宫定是免不了进人的,要是有人能生下龙子,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抱到膝下养了,中宫嫡子总是比她们所有人的孩子都要贵重的。 李氏听到这事心里还有些不爽快,不过想到耿氏才是最应该紧张害怕的那个,妃嫔们一同去景仁宫请安时,她故意提起这事来,“不知道又要进多少漂亮姑娘了,到时候花团锦簇的咱们更热闹了。” 这种酸话耿宁舒一向是不接的,她摸着自己镶着宝石的金护甲,认真思考晚膳吃些什么。野菜昨儿吃过了,火锅前天刚吃的,虾蟹还没肥不是个时候,正苦思冥想呢,就听到李氏拔高了音量。 “听说当中还有位年氏,是年羹尧的妹妹,才华出众不说,身姿弱柳扶风如仙女般飘逸,诸位妹妹怕是不知晓,先帝当年还曾定下她做侧福晋呢!” “哦?”耿宁舒看向她,“那当年怎么又封了本宫做侧福晋?” 李氏怎么可能替她说是四爷请封的,闭了嘴,她得理不饶人又笑着问:“年氏此等风姿,不知比起皇后往日那位表妹惜凝来,如何?” 冷不防提到件扎心的旧事,皇后只愣了一瞬就恢复了慈和的笑容,“既是先帝爷看中的,必然更为钟灵毓秀,到时候进了后宫贵妃就能见到了。” 这是笃定要选她进来了,耿宁舒明白她们的打算,年羹尧身有战功,还得四爷重用,进了后宫就连自己也不敢与她争锋的。 打了几句机锋一群人就散了,和嫔跟着耿宁舒一道往回走,拍了拍她的手想开解她,“做了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自是少不了的,你这回别跟皇上闹脾气了。”从前因为惜凝闹出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 “我晓得。”耿宁舒心里倒没什么大的波动,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从一开始她的志向就不是为了君王恩宠,现在有钱有地位,就算失宠也没什么所谓。 几年前她都做好了大选年氏进府的准备,不曾想康熙爷突然驾崩,大选取消,国丧这三年四爷也不能选秀,年氏的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回到翊坤宫里,耿宁舒还是没想好吃什么,信步走到书桌前,看到会会前两天抄写的诗,“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她一拍手有了主意,叫来白果,“跟袁有余说,我今晚要吃腌笃鲜!” 当晚四爷特意过来,和她说了这件事,“选秀之事,你不必在意,我会处理好。” “好。”耿宁舒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盈盈地点了头,一副完全信赖的样子。这样一来,他到时候宠爱了年氏,可能会对辜负了她的信任生出几分愧疚来,不管有没有用,有备无患。 在皇后忙着操办选秀时,四爷已经招了年羹尧回京觐见,伺候的宫人都被赶出来,没人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不过没几天,年家就传出风声来,皇上要在大选时亲自为年氏女赐婚,挑的还是皇室中的一位翩翩公子。 这消息流传了几日,四爷忽然嘉奖年羹尧这些年的功绩,为他连升两级,还御笔亲书了“年府”的匾额赐予年家。 朝臣们对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会再三揣摩,年家这一番大动静下来,有嗅觉敏锐的即刻知晓了,纷纷交代自家女儿选秀时出些差错。她们落选之后或是赐婚给皇室成员,或是家中男丁得了四爷的优待。 只有几家不信邪的抱着侥幸让女儿进了宫,三个月过去竟无一人侍寝的,这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耿宁舒得知年氏嫁人的消息后,半晌没回过神来,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等着她来,好接受变动,可没想到年氏连宫都没进,直接嫁了位闲散宗室。 她实在没忍住问了四爷,“那年氏,你不见一见再说?万一喜欢呢?”不会跟他爷爷似的,错过了董鄂妃到时候又抢回来吧? 四爷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年羹尧家中我也去过,自然是见过的,那弱不禁风的做派,我怎会喜欢?” 还有句没说出来,一看到年氏就想到曾经搞出许多事情来的惜凝,他心里排斥都来不及。当年是因为先帝爷所赐没法推辞,现在自己成了皇帝,自然就不需要纳进后宫了。 “原来是这样。”耿宁舒倒是没想到这层,不过连弘历也没了,年氏的事情上有变动也说得过去。 历史上的年妃进了四爷后院的确受宠,可接连生子皆是夭折,自己也跟着伤心欲绝早早亡故,这样看来,也许平凡悠闲度日更好,还有得用的哥哥护着,想来这日子也能过得如意。 年氏一直像颗定时炸弹,让耿宁舒总是思考自己的后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四爷的糖衣炮弹腐蚀。可现在年氏没进宫,也不存在四爷专宠她的事情,四爷还为了自己几乎废了选秀,她心思一下有点乱了。 * 后宫进了批家世一般的女子,也无美貌之辈,皇后连个得用的人都挑不出来,失望极了。 皇上竟为耿氏做到如斯地步,她越想越是后怕,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李氏合作,可李氏是个蠢的,自己贸贸然过去找她,她可能只会得意猖狂,压根不会听取自己的意见。 皇后拨着佛珠眯起眼来,看来还是得让她主动来求自己,“瑞香,你替本宫回府送封书信。” 待选秀的事过去一阵,朝堂上又起了新的风波,大臣们开始谏言请四爷立下太子。 李氏家里虽然做官不怎么行,但拉帮结派上还是有一套的,加之两位年长的阿哥都是李氏所出,大部分人都推举了长子二阿哥。也有些觉得耿贵妃得宠想故意讨好,推了四阿哥的。 耿宁舒自己倒是早就提醒过家里千万不要参与这事,所以支持四阿哥的这帮人没有个主心骨,没成什么气候。 四爷在大殿之上就直言道:“先帝爷不忍见手足相残、兄弟阋墙,这才特设了秘密立储的规矩,朕自当秉承其意志,今后不会册立太子。若有了储君人选,即将立储诏书放入匣中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待朕百年方可开启。” 他这样坚决又搬出了先帝来,这才一了百了,解决了朝堂上的纷争。 四爷担心自己这么做耿宁舒会不高兴,还跟她解释,“会会还太小,我不想他太早参与到这种斗争中来。” “我明白的。”耿宁舒很理解,他这是被九子夺嫡给弄怕了,她也觉得不立靶子能少受些暗害。更何况康熙爷和胤礽之间的父子之情,都是被这太子之位给消磨掉的,她不想让会会和四爷也到那种地步。 李氏那边非常不满,“皇上一定是偏心四阿哥,小屁孩一个,跟我儿根本没法竞争,他定是想拖时间。”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意图,于是对二阿哥耳提面命,“记得要在皇阿玛面前多表现自己,不能让四阿哥抢了你的风头!” 这还不算,李氏不仅要二阿哥刻苦读书,不擅长的骑射更是天天加练,连三阿哥都被揪着每日多写两张大字。 * 吃过了野菜、笋子还有桃儿杏子,日子一天天就热起来,紫禁城里很快就要跟蒸笼一样难耐,四爷就盘算着搬去圆明园住。 先帝爷驾崩后,他就将畅春园一道并了进来,还打通了附近的几处园子,经过这三年的不断修整,现下里头的景致绝佳,绿树流水百花盛放,真正做到了三步一景,五步一画。 耿宁舒也喜欢园子里,到了这边连规矩也比宫中松了许多,她每天不是去这边摘花采果子,就是去那边泛舟游湖钓小龙虾,玩得开心极了。 四爷到了这儿依旧是埋头在奏折政务之中,没法陪着她一道去,不过每日听着耿宁舒翻着花样地玩,心中也是满足的。 他还记得她从前跟着自己去热河山庄,因为老十四被困在船上一天,又因为摘蘑菇撞上了先帝爷差点出事。现在她成了这园里最尊贵的人,再也不用跟那时候一样哪都不敢去,担心冲撞到其他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四爷就觉得这些年的纵横筹谋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会会跟他倒是一个样,进了园子也没有懈怠,每日乖乖上学,下学回来就认真在屋里看书,小小一个人脸都没书大,看书的样子倒是严肃的紧。只偶有什么摘树莓和钓龙虾这样好玩又好吃的事情,他写完功课会跟着一道参与。 四爷总是拿这个来笑话耿宁舒,“儿子都没你贪玩。” 耿宁舒皱着鼻子哼哼,“越发像你了,小老头一个,我前两天想下水摸个螺蛳还被他说教一通,真是太不可爱了!” “不愧是我儿子!”四爷骄傲,不过看她气冲冲的目光杀过来,他立刻改了口,“确实不可爱,不过性子这东西三岁看八十,怕是改不掉了。” “不如……”他搂住她,低哑了声音,有灼热的气喷洒在她的耳后,“再生一个可爱的陪你玩?” 第146章 “没个正经的。”耿宁舒耳根发烫,微红了脸,扭着身子想逃出他的怀抱,却冷不防被他一口含住了耳珠,嘤咛一声软了下去。 四爷眸中笑意深深,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他早已对她身上每一处柔软点了如指掌,轻松拿捏。 不过随着耿宁舒哼唧了几声,他清明的目光很快染上尘欲,说好的拿捏,转眼就成了自己的沦陷。他俯下身,与之共赴沉沦。 红烛无风自动,天然图画里花好月圆。 耿宁舒第二天起来腰肢酸软,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大高兴道:“前几日跟绮然都约好了今日去曲院风荷折花的,现在还怎么去?” 核桃安慰她,“这天儿阴沉沉的怕是待会儿就要下大雨,泛舟怕是不大安全呢,主儿您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白果捧了一瓶插好的荷花放到凉榻的案桌上,“小高子一早已经折了些回来,给和嫔娘娘那边也送过,还有莲蓬呢,您待会用了膳奴才正好给您剥新鲜莲子吃。” 耿宁舒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确实不好,按着太阳穴点了头,“那就这样吧。” 刚至晌午,大雨就倾盆而下,打得天然图画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她倚在窗边欣赏着雨打芭蕉,水汽裹着青草的味道,阵阵清凉。 气温非常舒适,加上雨打树叶的白噪音,耿宁舒打了两个哈欠,裹着薄被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掌灯时分,四爷正巧迎着雨过来了,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快步往里。 美人春睡方醒,目光还有些迷茫,他奇怪道:“今儿怎么睡这么久?”平日里最多就睡半个时辰的。 耿宁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四爷握着左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饿了吧?来人摆膳。” 晚膳早就送到小厨房了,除了几个凉菜都放在灶上拿余火温着,小太监们连忙端过来在圆桌上摆好,核桃和白果才扶了耿宁舒过去。 耿宁舒看了眼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还有两道凉拌的清爽菜,不过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感觉不是很有胃口,捧着一杯青柠水小口小口喝着,没动筷子。 四爷见她神色恹恹的,夹了个糯米珍珠丸子到她碗里,“你上回说要在当中加咸蛋黄做芯子,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耿宁舒来了点兴趣,拿了勺子盛起来,刚放到嘴边还没吃呢,一股油腻的味道直冲脑门,“哐当”一声,她扔了勺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快叫太医!”四爷猛地起身,将她抱到了榻上,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 耿宁舒没空回答他,胃里还在翻腾,她小脸煞白,按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时不时偏过头去干呕两声。 四爷急得团团转,“今儿贵妃都吃了什么?” 核桃一样样给他数了,“都是新鲜的吃食,吃得也不多。” 太医知道是皇上的传召,也顾不得雨大,飞快奔了过来,看她仍旧干呕不止,拿出一罐子清凉的膏药让她闻了,这才慢慢缓过来。 她喝了点水冲了冲嘴里的怪味,“那丸子腥臊气太重,闻着不舒服。” 白果很是奇怪,“是御膳房袁大厨亲自做的,他伺候主儿这么久,知晓您的口味,应当不会如此呀?” 四爷也道:“朕方才也尝了一只,没觉着。” 太医仔细嗅了嗅那盘珍珠糯米丸子的味道,没有异味,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微臣先给娘娘把个脉。” 他隔着帕子按在她的手腕上半分钟,高兴地撩袍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四爷登时站起了身,“此话当真?!” 太医自信笃定,“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娘娘脉象确为滑脉无疑!” “好,好!”四爷没想到刚出了孝期才半年,耿宁舒就有了,他拉着她的手,几乎把狂喜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完全藏不住,“宁舒,咱们又有孩子了!” 核桃白果和小高子听了也是喜上眉梢,这可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孩子! 耿宁舒发了会子愣,这才后知后觉,好像确实没避孕过,守孝的这三年都不用考虑这事,她完全忘了这茬,这就有了? “唔……”她情绪一波动,胃里立刻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四爷忙问太医,“这可怎么是好?” 查出了喜脉,太医的心里就不慌了,“女子有妊之初,大多会有些反应,月份大些就会好上许多。” 可他没想到的是,耿宁舒这一吐,就吐到了孩子三个月,吃一口东西能吐两口,吃什么都吐,人迅速消瘦下去。 再这样下去,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保不保得住都两说,太医几乎守在天然图画了,开了好几种止吐的方子也没用,愁得头发都揪掉了一把。 四爷看到她这憔悴的模样更是心疼不已,“怀会会的时候不是能吃能喝什么都好的吗,这次怎么这样严重。” 耿宁舒也不明白,同样是揣了娃,这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她费力叮嘱四爷,“别让会会过来,免得吓到他。” 会会这些日子一直是住在后头的碧桐书院,阿哥们上学也是在那儿,这天课堂上,夫子夸赞了会会几句,下学的时候三阿哥就坏心地吓唬他,“你额娘有了新的小宝宝,以后就不要你了,你知道吗?” 这样幼稚挑事儿的话,会会没搭理他。 三阿哥见自己被忽视个彻底,更生气了,“宫里人都说那是皇阿玛登基之后的第一子,你比不上他贵重,所以你额娘把你赶到这里住了,你都没人要了还敢这样嚣张!”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2节 会会不想跟他多说话,径自收拾了东西回自己暂住的屋子。 不过坐到书桌前,他难得发起了呆,额娘她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吗,怎么又怀上了,难不成这胎生不下来? 他越想一双小眉毛皱得就越是紧,直到天黑下来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赶忙小跑着进了天然图画,将三阿哥与会会说的那些话一句不落说给了耿宁舒听,“四阿哥听完一声不吭,回去之后就板着脸坐着,连夫子交代的课业也没写。” 耿宁舒上辈子就听说过很多家庭有了二胎之后,大的那个孩子会有心理落差,想必会会也是这样,她叹了口气,“小高子,你过去将四阿哥接过来。” 会会一进屋就看到额娘苍白瘦削的脸,很是心疼,“额娘你难不难受?” 耿宁舒摸着他的小脸蛋,挤出个笑来,“额娘没事,会会这些天一个人住在那边,有没有想额娘?” 小家伙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想了。” 她拍拍自己身侧,“上来,陪额娘躺会儿,说说话。” 核桃给会会脱了鞋抱上榻,他很小心避开了耿宁舒的身体,生怕弄痛了她,叫耿宁舒看在眼里更是心疼。 她伸手搂过小家伙靠在自己身上,“会会是不是不高兴?” 会会摇头,“没有。” 耿宁舒握住他的小手,放在了还不显的肚子上,“额娘是有了小宝宝,可不是因为它才让你搬去碧桐书院住的,额娘只是身子不舒服怕吓到会会,等好些了就将你接回来。” 她看着会会的眼睛认真道:“额娘会永远爱你的,额娘跟你拉钩保证,绝对不会因为有了小宝宝就偏心,好不好?” 虽然他只是个六岁出头的小屁孩,可耿宁舒没有糊弄欺骗他,而是尽可能跟他解释。 会会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个,即便他真的不是为了她又怀了个孩子而吃醋,接受到这样坚定直白的母爱还是被感动得心口发热。 “我就知道额娘最喜欢会会了!”他也握紧了耿宁舒的手,笑得天真无邪,“有了弟弟妹妹,会会就不是最小的那个了,额娘,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跟我玩呀?” 耿宁舒看他眨巴着大眼睛很是期待的模样,提着的心放下一些,“那还得等很久哟。” 会会又眼巴巴看着她,“那会会能不能回来住?会会见过额娘不舒服的模样,不害怕的。” 他这样可怜巴巴的,耿宁舒哪里还狠得下心,“好~小高子现在就去把四阿哥的东西都搬回来吧。” 会会立刻高兴地欢呼,“额娘对会会最好了!” 四爷晚上再过来,就看到儿子守在耿宁舒的榻前,给她朗诵刚学的诗,耿宁舒目露微笑看着他,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些。 他坐在床沿跟她说了几句话,耿宁舒就赶他回去了,“明儿还要早朝。”她夜里也会吐,担心闹出大动静来影响他休息。 四爷拗不过她,“好,我这就回九州清晏。” 会会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到了外头才道:“皇阿玛您放心,有儿子在这陪着额娘,一定会保护好额娘的!” 他的嗓音脆生生的,还是稚嫩的小奶音,却说出这样懂事的话,四爷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摸着他的头道:“会会真是个好孩子,额娘看到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是月份更大了稳定下来,还是会会每天换着花样哄得她高兴心情变好,耿宁舒的孕吐渐渐止住了,不过胃口还是不大好。 四爷也重新获得了歇在天然图画的资格,这天夜里他突然被耿宁舒推醒。他一个激灵以为她又要吐了,没想到她说:“胤禛,我要吃螺蛳粉。” 第147章 四爷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子时,“现在吃?” 耿宁舒双眼放光地冲他点头,“嗯!” 四爷呼吸一窒,仿佛已经闻到了螺蛳粉的味道。 当年刚进宫不久,耿宁舒有天心血来潮要吃这个,天真的他还以为螺蛳粉就是字面意思,用螺丝来煮粉,哪想到她让人去小厨房煮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茅坑炸了。臭味在翊坤宫里好几天都没散掉,连熏香都没用,他还把会会抱到了太皇太后那边去避难。 那玩意儿要是现在吃,这一宿都不用睡了。不过她难得有了胃口,有想吃的东西,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来核桃,“去给你们主子煮螺蛳粉。” “还要加个炸蛋!”耿宁舒舔了舔唇。 她也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主动说:“煮好就放小厨房里吧,我去那边吃。”说着就要下榻。 四爷按住她,“你有身子别走动了,就在屋里吃。” “那不熏得你没法睡觉了?” 他认命了一般,“多闻闻兴许就习惯了。” 耿宁舒笑嘻嘻地凑过去,“那要不你跟我一块吃点?吃了就闻不到臭了。” 四爷连连摇头,“这绝对不行。”他还是接受不了。 大半夜的,天然图画里不管醒着还是睡着的,都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这次他们很有经验,没有再派人去茅房检查了。 这碗螺蛳粉好像开了个口子,耿宁舒开始吃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没过两天四爷正在九州清晏批阅奏折,苏培盛快步进来,“皇上,天然图画那边来了人。” 四爷从堆得高高的折子当中抬起头来,“贵妃有事找朕?” “不是,”苏培盛面露难色,有些讪讪道,“是贵主子点名要吃一样水果……” “你这御前总管白当这么多年了,”四爷皱了眉不悦道,“贵妃要吃的东西,园里有就送过去,没有就赶紧出去买,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来问朕?” 苏培盛立马跪下了,“皇上息怒!并非奴才偷懒,只是贵主子说,她要吃西瓜味的葡萄。” 四爷:…… 他声音拔高了几度,“什么东西?” 苏培盛苦笑着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西瓜味的,葡萄。”要不是这压根就没有的玩意,他也不至于来打扰忙碌的主子了。 四爷扶额,自从怀上这胎以来,宁舒每回想吃的东西都怪得很。前天要吃什么炸鸡薯条,袁有余折腾半晌算是弄出来了,昨天要吃的汉堡包怎么做也不对,最后吃了俩肉夹馍了事。 现在西瓜有,葡萄也有,可西瓜味的葡萄上哪找去? “西瓜和葡萄一块吃?” 苏培盛苦着一张脸,“他们已经试过了,贵主子说味儿太杂了吃不进。” “那把西瓜削成小圆球,包葡萄皮里。” “这个也试过了。”苏培盛还是摇头。 这下连四爷也觉得难办了,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把葡萄剥了,泡西瓜汁里试过没?” 苏培盛眼睛一亮,“这还没有,奴才这就去让他们试试。” 他快步退下,四爷心里牵挂着,批阅的速度都慢下来不少,还好苏培盛再回来时已是笑容满面,“皇上英明,您的法子管用,贵主子总算是吃了。” 四爷终于放心了,不过还不能完全松懈,这才三个来月呢,还有起码六七个月这样的日子要熬。 他就纳闷了,这小姑娘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 耿宁舒又有了孩子,太皇太后听闻高兴极了,精神头儿又好了几分。 待孕吐稳定下来以后,耿宁舒就时不时去慈云普护看她,每回她都多用一些饭,连药都好好喝了。 她打趣道:“皇玛嬷最近怎么这样自觉?”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拍着她的手道:“哀家要好好撑着,等着看宁儿生的小奶娃。” 她的头上已满是白发,牙也掉了好多颗,显得嘴巴有些瘪瘪的,除去这个听起来吓人的太皇太后的头衔,她就像最亲近的外婆一样。 耿宁舒握着她的手,靠在她的怀里,“皇玛嬷定能长命无极,到时候还要帮着我给会会相看媳妇儿呢。” 太皇太后听了哈哈大笑,“那哀家不成老妖怪了?” 皇后对这件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耿宁舒专宠在身,侍寝频繁,年纪又刚好,肯定会怀上的,只不过是迟与早的问题。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被四爷揪到错处废后,所以没打算动手,毕竟还有个李氏更着急。 李氏听到消息就慌了神,耿宁舒这胎要再生个阿哥出来,那也就手握两个阿哥了。最近四阿哥经常被夫子称赞,四爷看到他的字也夸过几回,三阿哥完全被比下去了。 她心焦不已,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二阿哥身上,还加重了课业,想让他为自己争口气,让四爷看到他的勤奋和努力。 可李氏没想到的是,这些还没来得及被四爷知道,一个噩耗先传进了他的耳朵,“二阿哥在练习骑射时坠马摔下来了!” “什么?!”四爷听到这个消息,扔下笔就赶了过去。 二阿哥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手脚和胸口都裹着绷带,触目惊心,他急声问,“弘昀如何了?” 太医面色不大好看,“二阿哥手臂和小腿都有断裂,肋骨恐也有伤,现下发着高热还未醒。” 四爷厉声喝问:“怎么会坠马的?!” 天子震怒,人跪了满地,苏培盛见没人出来答话,赶忙叫起来,“跟着二阿哥伺候的人呢?还不赶紧回皇上话!” 一个小太监哆嗦着身子出声,“回、回皇上的话,二阿哥本来骑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就栽了下去。” 四爷面色黑沉,“二阿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骑马?” 李氏哭着道:“是二阿哥想要多学习,不丢皇长子的脸。” 四爷根本不听她的话,指着那个小太监,“你来说!” 小太监已经吓傻了,生怕被责罚,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都说了,“是、是李妃娘娘给二阿哥安排的课,不仅有骑射,还要背书练字,二阿哥已经好一阵子没睡个好觉了。” 四爷气得胸口疼,“李氏!又是你干的好事!朕不是不让你插手弘昀的事,你竟私下抗旨!” 李氏也是心疼孩子的,又害怕被责罚,跪在地上哭求,“臣妾也是为了他着想,身为皇上您的皇长子……” “皇长子!你的眼里只有皇长子这个名号!”四爷怒不可遏打断她的话,“滚!” 他亲自派了身边靠谱的人来照顾二阿哥,可他的伤实在太重,没挨过三日就薨了。 四爷心痛极了,这是他养到了十一岁,马上就可以大婚成人,跟自己相处时间最久的长子啊!这痛不亚于当年弘晖薨逝。 “弘昀!我的弘昀!”李氏哭喊着趴在已经去了的二阿哥身上,头发散乱开始胡言乱语,“一定是耿氏害了弘昀,定是她怕我的孩子当上太子才害了你,我要找耿氏报仇!” 四爷忍无可忍打了她一巴掌,“李氏!朕对几个孩子从未偏心过,有任何赏赐都相同,你却总是心中不平,到现在逼死了弘昀仍旧不知悔改,还要污蔑他人!” “苏培盛,拟旨!李氏抗旨不遵,以致二阿哥堕马薨逝,降位份为嫔。再让三阿哥搬到碧桐书院住,没有朕的口谕不得李氏和那边的下人再见他!” 李氏已遭丧子之痛,还来了这连续的一串打击,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料理完二阿哥的事情,四爷把自己关在九州清晏一整天,耿宁舒知道以后叹了口气,他因为童年不幸,所以对待孩子们都很好,就连大格格也没有因为是个女孩就比男孩待遇差。 她叫来会会,“额娘给你个任务,跟上回你安慰额娘一样,让你皇阿玛不那么难过好不好?” 会会点头,其实他也挺难过的,二哥人很好,对他也好,没想到就这样没了。 他带上了一碟蛋黄酥过去,拿两只胖乎乎的小肉爪碰了只递过去,“皇阿玛,额娘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些,您吃一口吧?”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3节 四爷看着他,弘昀当年也是小小的这么一只,因为是早产身子算不得好,不管寒冬酷暑都会生上几场病,得仔细照料着,他以为大了立住了就能放心了,没想到还是失去了他。 他摸了摸会会的头,“会会乖,你要健康长大。” 会会重重地点头,“儿子乖乖每天吃好多米饭,也乖乖睡觉,很快就长大了!” “会会真棒。”四爷将他抱在怀里,紧得他都有些上不来气,不过他没出声,还拿小手拍了拍四爷的背,“拍拍背背,难过飞飞。” 这童言童语和小奶音很是治愈,一天天下来,缓慢但还是有效地抚慰了他受伤的心。 耿宁舒也想办法用肚子里这个来宽慰他,等到孩子都五六个月会动了,她才想起来,这胎还没起小名呢。 她很大方道:“上个是我起的,这个就让你来起吧,你好好想想。” 心里还有半句没说出来,这次再不起他就没机会了,她不会再生了,之前是她太年轻,以为会跟会会那次一样怀得舒坦,这才麻痹大意觉得怀不怀都行,没有好好避孕。这回受了这么大的罪,半条命都没了,她是真的不愿意再有下一次了。 四爷这次起得很快,“就叫安安吧,安静的安。”这回肚子里这个实在太过闹腾了。 耿宁舒好笑,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没有揭穿他。 会会也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她就问:“会会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小家伙笑得开心,“都喜欢!反正会会都是哥哥!” 耿宁舒也是眉眼弯弯,“会会真聪明。” 会会反问她,“那额娘更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耿宁舒不假思索,“妹妹!”娇娇软软的乖乖女儿多可爱呀,还能把她当做芭比娃娃各种打扮了玩。 她亲了口会会软乎乎的脸颊,“当初你在肚子里好乖的,额娘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还准备了几件粉色的小衣裳,有件斗篷你还能穿,要不要试试?” “儿子困了,去睡了,要不然长不高了!”会会小脸蛋泛着红晕,扑腾着小短腿飞快跑了。 四爷失笑,“逗孩子有这么好玩么?”哪有什么粉色斗篷。 耿宁舒哼哼,“比逗你好玩!” * 住在竹林茂密的天然图画,炎炎夏日也不觉得难熬,很快枝头落叶,秋意浓了起来。 今年秋天还有件大事,耿宁舒的弟弟终于要参加秋闱了。 第148章 四爷处理完政务就往天然图画去了,进了屋看到耿宁舒靠在美人榻上吃水果。她凸起的肚子上盖了张薄毛毯,显得更高耸了,正好可以放得住装水果的琉璃小碗。 她拿了根小叉子戳中吃食的一角,转动手指将它卷成一朵玫瑰花的模样再放进嘴里,他看着眼皮就是一跳。苏培盛下午来报过,那应该是她今天点名要吃的苹果皮,一点果肉都不沾的那种。 四爷叹了口气,放着香甜多汁的果肉不吃,偏要有股涩味还不好嚼的皮,肚子里那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 “爷来啦,”耿宁舒见到他露出一个笑,“正好,我有个事情找你。” 四爷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我弟参加秋闱这事你知道吧?”她开门见山,“你记得提醒底下人一声。” 这是自然,毕竟是她唯一的亲弟弟,看在这份上也得关照。 四爷正要点头,就听到她继续说:“让他们千万别特意关照他啊!” “嗯?”这要求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你不想他入仕?” “没有呀,我自然是希望他考中的。” 耿宁舒又慢吞吞卷了一条苹果皮,“这不是让他靠自己实力考上吗?靠你算什么本事,以后出去都被人戳脊梁骨。” 有自己这个贵妃和会会这个皇子在,以后耿家再不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没必要开后门。弟弟这年纪考上秀才已经不错了,这年头的寒门学子只能靠科举来翻身,要是因为自家有关系挤掉了他们的名额也太造孽了。 耿宁舒自己就是小镇做题家出身,很能对他们感同身受。 四爷不可能知道她是这个想法,谁不想家里男丁有官在身,她定然是担心自己万一有所偏颇又会惹文人们不满,让自己遭受又一波的非议。 他勾了勾唇,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汁液,“想不到我们宁舒如此有气节。” 既然她都这样要求了,四爷就吩咐下去,纵使考上与皇族有姻亲关系,也要一视同仁,否则一旦发现有特殊关照的,一律按徇私舞弊处置。 这命令叫满朝文臣和一众清流文人称赞不已,可让李氏家族的男丁们两眼翻白。他们原来就考了多次还不中,四爷登基之后,他们就拿族中有个做妃嫔的姑娘说事,打通了许多关系,本以为保准中举就不再温书了,不曾想科考临门了竟出了这桩事,这下就是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了。 耿宁舒也让人把话带到了娘家,弟弟越发不敢掉以轻心,认真答题,不给姐姐丢人。 待到开榜之日,竟然真的榜上有名! 虽然名次不是最前头几位,可到底还是中了,梁氏带着小女儿进了圆明园一趟。 耿宁舒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弟弟本事真不小,一次就中了。” 梁氏谦虚道:“哪里是他的功劳,全靠皇上送他到名师底下求学呢。” “师父领进门,那修行也是靠个人,额娘就别谦虚了。”耿宁舒好笑,老一辈的父母总是别扭着不肯夸孩子,明明脸上的笑都止不住了。 既然提起了小儿子,梁氏就说起了最近的困扰,“好多高门贵户找了媒人上来,说是有意跟咱们家结亲,额娘想让你给拿个主意。” 耿宁舒不解,“这个阿玛额娘定不就成了?” “傻姑娘,”梁氏叹了口气,“他们哪是看中了咱们家,是看中了你。”选秀明摆着是没机会了,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贵妃的娘家身上,可惜贵妃的亲兄弟就这么一位,自然是抢破头了。 她压低了声音,“要是选了一家,难免引得其他家不满,再加上你这样受宠,万一皇上觉着咱们家是在拉帮结派勾结势力……” 耿宁舒宽慰她,“那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就咱们家那点人能成什么气候。” 她更关心的是,“不过弟弟有心仪的人么?” 梁氏摇头,“没听说。” 耿宁舒看到坐在旁边的妹妹耿清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岔开话题,“那让我想想,先不着急定。” 母女三个吃着糕点说了会子话,就听见外头一个小奶音叫起来,“额娘,我回来啦~” 会会抱着去迎接他的吨吨吨进了屋,梁氏和耿清霜已经站起身来了,耿宁舒以为他已经不记得两人,正要让他叫人,他已经甜甜笑着上前问好了,“外祖母好,小姨好!” 梁氏看到小外孙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哎哟,我们四阿哥又长大了。” 耿宁舒顺势道:“额娘您带会会去外头玩会儿,妹妹留下跟我说话就行了。” 梁氏自然乐意极了,待她出去以后,耿宁舒把身边人都支出去,单独问了耿清霜,“妹妹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耿清霜踟蹰道:“长姐,我知道弟弟有喜欢的人,不过他家门第不好,所以没敢跟额娘讲。” 耿宁舒摆了摆手,“咱们家从前不过也是破落户罢了,门第这种我最是不在意的,人好不好是第一位。你回去跟弟弟说,要是真的喜欢就给我来信,我负责跟额娘说。” 耿清霜听到这话忽然跪下了,“姐,那你能不能跟额娘说,先别着急给我许亲事?” “快起来,”耿宁舒忙问,“怎么回事?” 耿清霜咬着嘴唇,艰难道:“我就是觉得嫁人好可怕,要跟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成亲过一辈子。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人,会不会嗜酒赌博,我害怕……” 看着她充满惶恐的双眼,耿宁舒不假思索地点头,“姐姐答应你,不过要是你哪天想嫁了,也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觉得自己出尔反尔了难为情。” 耿清霜没想到她会答应,直接伏在她腿上哭了,“谢谢姐,姐你是这世上唯一支持我的人了。” 耿宁舒摸着她的头,还这么小呢,这岁数放现代才上中学,就这样盲婚哑嫁定下一辈子确实有些不忍心。 等梁氏回来之后,耿宁舒跟她说了这事,梁氏还是不认同,“清霜简直胡闹,哪有姑娘家这个岁数还不嫁人的?” 耿宁舒跟她讲道理,“额娘也嫁过人,自然知道这嫁为他人妇是什么个滋味,阿玛这样疼爱妻子的好男人世上能有几个?您瞧瞧街坊邻居里头,哪位伯母婶子又是真过得快活的?” 梁氏的嘴唇动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耿宁舒又乘胜追击,“左右还有我这个贵妃在呢,晚两年也能寻得好郎君,额娘就让清霜再准备准备。” 她这样有理有据,梁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得松了口暂时先不定耿清霜的事情。 * 秋闱之后又是会试,四爷忙得脚不沾地,就在这种时候,消停了很久的太后忽然请他过去,说是膝下空虚要把三阿哥接过去抚养。 四爷不知道她怎么心血来潮说起这个,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养孩子费神,皇额娘的身子更加要紧,否则又该是儿子的罪过了。” 太后见他不答应,又换了个主意,“那就把他给皇后养,堂堂一国之后,连个孩子都没有白白让人笑话,还如何母仪天下?” 旁边站着的皇后都愣了,太后怎么忽然说这话,自己没在她面前提过这话啊? 四爷脸色沉下来,冷冷看了她一眼,“儿子知道了,现在就回去跟皇后从长计议一番。” 说完也不等太后再说什么就直接转身出去了,皇后赶紧跟上,出了门他就冷然出声,“皇后如今都把主意打到太后身上了?” “不是的,”皇后连忙解释,“不是臣妾,皇上,臣妾每日来只是请安,并无此等想法……” 四爷抬手让她闭嘴,“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皇后心下一梗,甚至连听自己辩解两句都不愿意,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 四爷没再理她,大步回了九州清晏,关于三阿哥他现在只能自己看顾着。太后皇后和李氏里头,没一个可以托付的,宁舒是个好额娘,可她还挺着肚子哪里照顾得过来。 他之前想到过懋嫔,可三阿哥到了这个岁数早就认额娘了,只哭喊着要找李氏谁也不认,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懋嫔听到风声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她是喜欢孩子,可看不上三阿哥,总是闯祸不说,都这个岁数了肯定不会跟自己亲近,养了不仅是白费心力,以后不知道还要给他善后多少次。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傻了才愿意做。 * 秋意渐浓,一年一度的颁金节又要来了。 这是四爷守孝结束之后的头一次颁金节,早早就操办起来。 过节都是要回宫中去的,耿宁舒躺在榻上看他们搬行李,打了个哈欠,忽然感觉肚子疼了一下。 她还在怀疑是不是扯到哪里了,又是一阵疼,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太对劲。随着疼痛一波接一波过来,已经生过一回有了经验的她明白了,连忙叫起来,“核桃!” 核桃过来就看到她面色发白,“主儿您怎么了?” “我好像……要生了,”耿宁舒忍着疼痛道,“赶紧叫太医和接生嬷嬷过来,再让小高子看好会会。”她担心有人会趁乱对孩子不利。 核桃吓得魂都要出来了,太医推算的产期是十二月初,这才刚到十月呢,怎么就要生了? 她不敢大意,连忙让所有人停下手上的活儿,分配下去。还好产房和生产嬷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她和白果扶着耿宁舒过去。 九州清晏里四爷正准备动身,苏培盛跌跌撞撞跑进去,“皇上,贵妃娘娘发动了!” “什么?!”四爷大惊,赶忙跑着过去,边跑边问,“不是说十二月才生吗?”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4节 苏培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问过,娘娘她并无异样,突然就叫肚子疼了。” 四爷到了天然图画,耿宁舒已经在产房里头了,他连面都没见着只能在外头干着急,“如何了?” 核桃亲自出来跟他回禀,“太医和接生嬷嬷看了,确实是要生了。” 两人说话间,和嫔也到了,四爷忙道:“你快进去看看她。” 不用他说和嫔也会这么做的,点了头快步进去了,过了会儿皇后和懋嫔也过来了,看到他早就在这站着了,皇后抿了抿唇晦涩地低下头。 这次耿宁舒是在午后发动的,本来以为会跟上回似的很快生下来,没想到一夜过去孩子还没有出来,时不时听到她压抑不住的叫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然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出来回禀情况,四爷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 苏培盛劝他,“皇上,夜深了,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明儿还要早朝呢。” 四爷想了想道:“你去传朕的旨意,明天休沐一日,有事要禀报的把奏折交上来即可。”宁舒还在里面受苦,他哪里能睡得着。 为了守着贵妃连朝都不上了,苏培盛和皇后等人听到俱是心惊,贵妃在他心目中,竟然都能跟朝政比肩了。 他不走,皇后也不敢走,只能强撑着精神在外头咬着牙根等着。 耿宁舒在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开始她还忍着疼迷迷糊糊休息了一会儿,现在疼得冷汗直冒,跟上次生会会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红糖炖蛋吃过,巧克力也啃了,连参汤都喝了,折腾了一夜她的力气也快到极限了。 不行,一定得快些生出来,要不然孩子在里面会窒息,自己的命也会没了,她还要活到九十九的! 太医给她扎上了针,接生嬷嬷们抹着头上的汗也不敢掉以轻心,“娘娘,您先吸口气,憋住再使劲,对,娘娘再来一次!” 听着耳边的叫声,耿宁舒调整了呼吸,跟着节奏努力用劲,终于,在天已经蒙蒙亮的时候,产房里传出一道响亮的哭声。 “生了!”四爷高兴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走到产房门口,很快接生嬷嬷就抱着孩子出来了,满面笑容地上前跟他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生了位小阿哥!” 又是位阿哥,四爷搓着手极是高兴,“好!贵妃立功了!待会儿统统有赏。” 只不过宁舒想要个闺女的愿望落空了,不知道会不会闹脾气,他紧接着问:“贵妃如何了?” 那接生嬷嬷刚要回话,里头忽然叫起来,“等等!贵妃娘娘您先别睡,娘娘,娘娘!太医,太医快进来!!!” 这时候听到这样的话,四爷大骇,“贵妃怎么了!?”他抬腿就往里冲。 第149章 看到四爷这番举动,众人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一只脚刚踏进产房,就被苏培盛给抱住了,“皇上,皇上您不能进去啊!” 皇后也回过神来,领着嫔妃们在他身边跪下,“皇上,产房污秽血腥不吉利,万万不能进去啊!” 四爷一脚踹在苏培盛身上,“狗奴才,放开!” 苏培盛吃了疼也不敢松开分毫,“皇上,您为贵妃娘娘想想,要是您现在进去了,朝臣们和天下人定要说娘娘是祸水转世,还会累及四阿哥的!” 四爷身形一震,额头青筋暴起,没有再坚持,握紧了拳头退出了门外。 皇后扶着吉香的手站起来,觉得膝盖生疼,刚才她都跪下了,四爷也无动于衷要闯进去,可苏培盛一说起要为贵妃的名声着想,他就停住了。 连下人都知道,贵妃的名声比自己跪下更有用啊。 膝盖碰撞的疼痛,一路传到了心口。 产房里面有奔跑碰撞的声音,听起来乱成一团,四爷着急地盯着产房的门,急得额头冒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皇后捏着佛珠也密切关注着,难不成耿氏真的出事了? 不多时,屋里又冒出来一声细长的啼哭,跟前被接生嬷嬷抱着的小阿哥听到声儿跟着也“哇哇”响亮地哭起来。 四爷懵了一下,“这是……” “生了,又生了!”白果跑出来,“皇上,主儿又生了个小格格!” 竟是一对龙凤胎! 龙凤呈祥乃是吉兆,四爷却来不及开心,急声问:“贵妃如何了?” 白果道:“请皇上放心,娘娘只是疲累过度睡着了,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四爷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贴身的一层衣裳已经湿透了。 耿宁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这一胎着实是辛苦,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主儿您醒了!”帐子外依然是核桃守着。 耿宁舒想说话,开了口才发现嗓子里干得跟冒烟儿似的,讲不出声来。 核桃端过旁边兑了蜜糖的温水,拿小勺慢慢喂了几口,她这才缓过来一点。 “孩子呢?”耿宁舒生完第一个就已经脱力快昏过去了,没想到接生嬷嬷检查了一下发现里头还有个,只好咬着牙再使劲,等听到第二个孩子的哭声,实在撑不住倒了下去。 核桃笑道:“小阿哥和小格格都健健康康的,您别担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耿宁舒觉得神奇,“居然怀了两个,我都没感觉到。” 白果跟着道:“可不是嘛,那太医也不靠谱,居然都没把出来。” 核桃在她脑门上戳了一记,“太医不是跟皇上说了吗,把脉只能把出母体的,没法把到小主子们的脉,这才无法得知。” 小高子听到耿宁舒醒了,就去偏殿让乳母将孩子们抱了过来,小小只的两个,比会会那时候生下来还小一圈儿。 耿宁舒左看看右看看,“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妹妹更小一点。 “可不是嘛,奴才还从未见过双生子呢,”白果眉飞色舞的,“皇上可高兴了,说历朝历代还没遇见过这样的喜事,满宫都得了打赏。” 耿宁舒想到自家弟妹也是双生,心里有数了,想来自家还是有这方面的基因。 知道她醒了,四爷下了朝就过看她,脸上还浮肿着,嘴唇苍白发干,着实比不上平日里好看,他看着更是心疼,那样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是为了给自己生孩子才憔悴至此。 他伸手轻柔地给她拂了脸颊上的几根碎发,“宁舒你受苦了。” “胤禛,真的好痛啊,”耿宁舒苦着脸瘪了嘴,“比上回痛多了,痛得人都裂开了一样,我当时还以为要死了……” “不许胡说!”四爷轻声喝止她,“嘴上没个忌讳,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他回想起当时自己手脚冰凉的感觉,那时候他就在心里说,这样的事情不能再重来一次了。 两个小奶娃就睡在旁边,许是被他们说话吵到了,小格格憋了两下嘴不高兴地哭起来,本来还熟睡的小阿哥听到声儿也跟着一起哭。 听着婴儿啼哭双重奏,耿宁舒耳朵嗡嗡的,忽然说了句,“我想会会了。”只有体会过了现在这种情况,她确信不哭不闹的小会会绝对是天使宝宝! 提起会会,四爷就说起他来,“你生那天这边乱糟糟的,我也抽不开身去慈云普护看他,后来才知道他一晚上没睡,一直跪在佛像前给你祝祷。” 耿宁舒的心立马就揪起来了,“怎么回事?没人看着他吗?” “我让张连喜看着呢,”四爷好气又好笑,“结果这小子竟然假装睡着了,瞒过了他。” “这傻孩子,”耿宁舒的一颗心又酸又软,“待会儿等他醒了,带他过来,我要好好抱抱他。” 四爷道:“这个不用我去,昨儿你没醒,他也一直在这守着你呢。等睡醒知道你醒来了,肯定头一个来看你。” 话音刚落,门外就想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会会快步跑上前来,“额娘,你终于醒了!” 他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连衣裳都没扣好,看得耿宁舒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伸出手搂住他,“傻会会,别怕,额娘不会有事的。” 会会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悬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还好,还好额娘没事!这样好的额娘,他不想失去她。 “嗯!”会会声音闷闷的发紧,低下头,几滴庆幸激动的眼泪落到了被子上,水珠被锦缎迅速吸收,没有被人看见。 颁金节日近,四爷不得不启程回宫了,耿宁舒才刚生几天,外头又天寒地冻的,以免受寒他就打算让她在圆明园里坐月子。 本以为她会觉得冷清,耿宁舒却高兴得很,这儿清净又自在,她才不想回去呢。 这次生了龙凤胎,她确实损伤比较大,休养了好些天才感觉力气又恢复了些。 至于孩子们就全靠乳母和核桃白果她们管了,都说第一胎照书养,第二胎照猪养,除了喂了几天初乳给两个小的加了免疫力,耿宁舒没有养会会那时候紧张了。 不过这俩比会会闹腾多了,一个哭另一个立马也哭,吵得很。 又一次被她们的哭声吵醒以后,耿宁舒摇头叹气,“爷还担心我住在这寂寞,我觉得不能再热闹了。” 会会也留下来陪她,每日拿着玩具逗弟弟妹妹玩,耿宁舒看着他那姿势总觉得眼熟,后来才恍然大悟,这不是跟他逗吨吨吨玩的时候一样么。 袁有余在园子里专门给她做吃食,她的口味也终于恢复到从前正常时候的样子了,再也没要吃苹果皮。 待身子逐渐好转,耿宁舒找来章安泽给自己配避孕药物,这一胎命都差点没了,她真的不想再生了。 章安泽小声说:“娘娘不必为此事忧心,微臣前几日得知已经告老的王太医正在寻找给男子用的避子汤药。” 耿宁舒一愣,“那王太医不是从前专门给皇上……” “正是,”章安泽道,“所以能让他做这事的,也只有……”他噤了声,指了指天。 “怕是从前知道您受过这方面的罪,所以才不忍您再用凉药。”他大胆猜测。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章安泽都离开了半个多时辰,耿宁舒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这么多年,四爷再没去其他人那留宿过,选秀也形同虚设,身为帝王,他现在居然愿意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耿宁舒一直牢牢封闭着的心,有了些松动。 * 四爷登基之后头一回有皇嗣降生,还是龙凤呈祥,孩子满月就搞得格外隆重。 皇后高坐在上首,目光掠过底下,懋嫔与和嫔笑着围在耿氏和两个孩子身边欢喜地说笑着。 李氏自从被降为嫔以后就病了,现在严重到已经无法下榻了,没有出席,剩下的那些只有捧耿宁舒的份儿。 看到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只往耿宁舒跟前凑,皇后落寞不已,热闹都是他们的。看着耿宁舒那春风得意的模样,她想,或许当时真应该听全嬷嬷的话,跟她搞好关系。 不!自己应该在耿氏进府那时候,就弄死她! 皇后恨恨地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曾想那酒放久了已经冰冷,一口下去呛得嗓子眼难受,拿帕子捂住嘴咳起来。 没过两天,景仁宫就传来消息,皇后病了。 四爷正在养心殿中写字,听到来报只是淡淡说了句,“让太医好好照看。” 他放下笔,看了写的几张字都不满意,全都揉成团扔了。过了会儿想了想又吩咐苏培盛,“捡起来,带去翊坤宫。” 温暖的屋子里,耿宁舒正陪着会会看书,她确实说到做到,并没有因为新生的两个孩子减少对会会的关怀和陪伴。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5节 见他过来,她才起身,“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来看看孩子,”四爷喝了盏茶才让苏培盛把几张大字摊开放到暖榻上,“这几个字里,宁舒觉得哪个最好?” 耿宁舒知道他这些天还在为了女儿的名字发愁,看了眼,“昭、庆、纯、裕”。 “裕吧,”她道,“不管是富裕宽裕,都是好词。”昭其实也不错,不过那是阿哥们用的,女儿用着不大好。 四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挺合适。” 隔天就有旨意传到了翊坤宫,“耿贵妃诞育皇嗣有功,特赐‘裕’字为封号。” 耿宁舒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四爷是让自己挑选封号呢。 第150章 随着封号一起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赏赐,张连喜特意将装着金元宝的小箱子放在最前面。 耿宁舒看着金灿灿的一片喜笑颜开,“有劳张公公了。” 张连喜笑道:“娘娘您说哪的话,这样的好差事大家都抢着办呢,也就是奴才舔着脸拿从前行走后院的老资格说话,这才得了这福气。” 他说话一向好听,这么多年来倒也帮过自己不少忙,耿宁舒抓了把金瓜子给他,“想起从前在后院时常得了公公照拂,这是皇上之前给本宫过年时赏人的,张公公可是头一份。” “娘娘言重了,奴才只是做分内的事,承蒙娘娘不嫌弃才是,”张连喜有些受宠若惊,躬身接过,“谢娘娘赏赐,今后有事您尽管跟从前似的吩咐奴才就是。” 送走了他,耿宁舒叫来小高子,“去膳房端弄碗猪肚鸡汤来,多加点猪肚丝,随我一块去养心殿。” 知道她过来,四爷亲自出来迎,“下着雪呢,怎么过来了?” 耿宁舒抖了抖大氅上落的雪,歪着头冲他笑,“当然是来谢恩呀。” “真要想谢,等我晚膳时候过去你再谢也不迟,”四爷握住她的手,还好是暖的,拉着将她往里带,“雪天路滑,你身子还没大好,要是冻着可怎么是好?” 养心殿里暖烘烘的,燃着提神醒脑的薄荷香,耿宁舒脱了大氅随他坐到暖榻上,宫女立刻给她奉上了茉莉花茶和一碟牛肉干。 小高子将汤从食盒中取出来,放到案桌上,她拿下巴点了点,“喝点,暖暖胃。”自己也没闲着,捏了块牛肉干吃起来。 每日下午,耿宁舒都会让人送东西过来,冬是暖汤,夏是凉饮,配碟清爽不腻的小点心,四爷知道,她这是怕自己一直忙着处理政务太劳心,这才故意找点事让自己歇会儿。 今儿的汤是奶白色的,上头飘着几粒红艳艳的枸杞干,食盒里加了棉布罩着,一路过来汤还冒着袅袅热气。四爷端起来尝了一口,鲜美浓郁的鸡汤裹着胡椒粉的辣味,丝丝回甘,底下铺着的猪肚丝口感软嫩弹牙,很合他的胃口。 整碗汤入了肚,融融暖意就从腹中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畅快。” 耿宁舒把牛肉干最后一角扔进嘴里,擦着手斜他一眼,“这个养胃,最适合你这种废寝忘食的人了。” 四爷有些心虚地轻咳了声,“送去的东西可还喜欢?” “都是顶漂亮的玩意,自然是喜欢的,”耿宁舒问他,“昨天怎么不直接跟我说那几个字是选封号,我还以为是给闺女起名字呢。” 他笑起来,“那样岂不是没了惊喜?” 耿宁舒眼珠子转了转,笑起来,“确实有点小惊喜。”毕竟她本就是独一档的贵妃,已经不大有升职空间了。 四爷握住她的手,“本是想封你做皇贵妃的,后来想着本朝以往那几位皇贵妃的命运都坎坷,再加上要是封了朝臣们就等于宣布会会是太子,想了想还是过几年再说。” 耿宁舒知道,这年头的皇贵妃要么封了很快就死,要么是快死了才封,确实不大吉利。她摆摆手,“我不在意这些。” 她现在过得不比皇贵妃差,贵妃还能躺平吃喝玩乐,要是升职成皇贵妃就得协理六宫了,后宫事情多如牛毛烦得很,她才不乐意。 四爷听了这话,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两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小高子进来禀报,“主儿,太后娘娘那边来了人,说想小阿哥和小格格了,想叫您带了他们过去瞧瞧。” 前脚刚加了封号,后脚就想看孩子,耿宁舒心里有数,太后这是想叫自己去敲打敲打。 四爷听完就冷脸了,她时不时折腾自己就算了,早产的两个孩子身子本就弱,哪能扛得住雪天冷风。她是真不拿自己当亲儿子,连自己生的一双儿女也连带着不心疼。 “告诉太后,上回朕想带两个小的给太皇太后看,她老人家说了大冬天的不许孩子们出门免得冻着了,要是今儿去了太后那儿怕是要违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太后不是想拿孝道来压宁舒就范么,他就用同样的招数还回去。 耿宁舒给四爷竖个大拇指,这话自己说容易遭人口舌,他来说就恰当合适了。 带话的人照原样将话回了过去,太后气得直捶胸,“自个儿不主动带着孩子来给哀家请安,还敢去找皇帝告状!”她直接忽略了来回话的人说的,贵妃一直在养心殿。 “当年还是哀家将她赐给皇帝的,否则她一个汉军旗的能有这样好的前程?早知道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哀家当年就该打发了她!” 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的嬷嬷在心里叹气,太后您当年也并没存什么好心,不过是替宜妃打发掉一个人,好给十四爷在先帝爷跟前换两句好话罢了。 * 给贵妃加封号的旨意传开,前朝后宫又出现了新的流言,这是要废后的前奏啊! 最着急的当属乌拉那拉氏一族,虽然皇后无子,可毕竟有个凤位在,给族里带来了诸多便利,要是被废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皇后的额娘觉罗氏已经去世多年,族中就让她的伯母进宫见她,“您阿玛的意思是,还得劳烦娘娘劝着皇上再纳一位族中的女子,不求得宠,为您生个子嗣即可,也能让您在这位置上坐得更加稳当。” 皇后冷笑,“才过这么几年,伯母就不记得惜凝了吗?那次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伯母讪笑道:“那个不入流的货色,确实难进皇上的眼,这回不同了,选的都是族中拔尖翘楚,定能得青眼的。” 皇后定定看着她,“要是这么轻易就能得了皇上的青眼,年家会急着给女儿结亲?选秀会形同虚设?大选入宫的那些人过得如何,伯母不知吗?” “不妨跟伯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但凡有一丝这样的可能,本宫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跟家里开口要人。” 她的目光中透着凉意,“有劳伯母转告族里,千万千万别动这样的心思,否则……那代价怕是他们承受不起。” 伯母眼神闪烁着,总算是点头走了。 * 大雪连着下了三日才停,新年就在眼前了,翊坤宫到处挂上了崭新的红灯笼,窗上贴满了窗花,还有换上红棉袄的吨吨吨,每一样都让头一回过年的两个小奶团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得目不转睛。 会会依旧每天迎着风雪去书房上课,直到除夕这天才得了假,跟着耿宁舒一块参加晚宴。 过年总是格外喜庆热闹的,台下歌舞表演,桌前觥筹交错,耿宁舒也终于能喝酒了,连饮了三杯桂花酿。 “铮!”一声清越的琵琶音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底下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两名身形纤细的伶人,一个弹琴一个跳胡旋舞,都蒙着面,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四爷的方向。 耿宁舒心下一动,放下了酒杯看起表演来。 琴音悦耳,舞姿动人,待一曲结束,太后头一个抚掌,“你二人着实不错,上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耿宁舒瞟了眼四爷,他这时候应该也明白过来了,一张脸眼见着沉了下来。 那两人依言跪到最前头,摘下了面纱,果然是娇嫩如花的样貌。 太后笑起来,“皇帝,这下面两个,一个是哀家大哥的小女儿,一个是皇后伯父家的长孙女,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喜欢得紧,此番就入后宫了。” 耿宁舒给会会夹了只鸡腿,自己夹了另一只吃,边吃边看戏,太后真是作得一手大死,这是先斩后奏逼着四爷纳人呀。 四爷脸色很不好看,可今儿是除夕,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法冲着太后发火,只是狠狠瞪了眼身旁的皇后。 皇后也有些惊慌失措,她还以为上回跟伯母说过之后,他们能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是觉得自己这条路走不通,去找了太后,真是失了智了! 四爷按捺住心底的怒火,“就依太后所言。”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太后笑得得意,还特意扬起下巴看向耿宁舒的方向,想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模样,不曾想耿宁舒正对着盘海鲜锅吃得兴起,压根没对刚才的事上心一样,只得悻悻甩了袖子。 宴会结束后,皇后立刻去求见四爷,可他压根不见,她只能回宫。 她呆坐在景仁宫里,苦笑连连,有这样的母家是嫌自己这个皇后当得久吗?连家人都在背后捅自己一刀,自己这些年的算计争抢都是为了什么? 他们压根不当自己一回事,也从未替自己着想过,自己还要为了乌拉那拉氏的什么狗屁荣耀继续撑着吗? “都是”皇后摘下了缠在手上的佛珠,狠狠扔了出去。 “啪”地一下,在冷寂的宫中,掷地有声。 苏培盛劝走了皇后,可太后刚纳了的两个还在外头跪着呢,他忐忑地去问:“皇上,两位新进宫的小主还在养心殿外候着,不知……” 四爷不耐烦,“太后既然喜欢她们,就去服侍太后吧。” 关起门来,他就不必给太后面子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有,去查查是谁给太后牵的线!” 等火气消得差不多了,四爷才去了翊坤宫,等着他的是个热气腾腾的猪肚鸡汤底锅子。 耿宁舒嘟着嘴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等困了。” 白果递上热毛巾,四爷擦了一把脸,“你怎知道我会来?” 她俏皮地挑了挑眉,笑起来,“我就是知道!”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哪能不晓得,他要是生了气定然是要到自己这儿来找找安慰的,早就成习惯了。 说着,耿宁舒拉他坐下,先给他盛了一碗汤,“你宴上都没吃几口东西,先喝点缓缓。” 四爷端起来,这热度刚好能直接入口,还没喝呢,心里就暖了几分。 乖乖把一碗汤喝完,他心里那些不快也被冲散了些,忽然说了句,“是我之前太过心软。”虽然不再理睬太后的那些无理要求,还是给她留了些权力。 耿宁舒放了个鸡腿在他碗里,柔声道:“你那是念情分。”他是个念旧情的人,所以对懋嫔这么多年优待着,对皇后和李氏也没有赶尽杀绝。很何况太后这个亲妈。 “以后不会了,”四爷释然,“你说得对,离去的不必强行挽留,只有真心才值得倍加珍惜。” 袅袅升起的热气为她的面容添了几分朦胧,可他的心却在这水汽氤氲间,愈发清晰了。 第151章 自家姑娘这样顺利进了后宫,皇后的伯父一家沾沾自喜,伯母得意地冷哼道:“你那侄女还故意吓唬我,不就是怕咱们娇滴滴的姑娘进去,衬地她年老色衰么?” 伯父笑着连连点头,“还好你聪明,让我绕过她走太后的路子,否则又被她阻挠了。” 伯母满面春风,“现在咱们成了皇上正经的外家,再也不必看你弟弟家的脸色了!” 两人志得意满地向往着以后的美好生活,殊不知四爷已经派人将太后的住处团团围了起来,不准许任何人进出。 皇后听闻家中一片欢欣,轻蔑地嗤笑道:“大伯年纪渐长,倒是越来越蠢了。” 皇上最厌恶的就是被人设计,从前当贝勒爷的时候就不轻易妥协,现在成了九五之尊更不可能被逼迫了。他没有立即处置,只是因为新年期间不宜大动干戈罢了。 她焚了一注香插上,嘴角翘起,“大伯一家,一路走好。” 四爷接下来几日都忙着进行各种祭祀大典,皇后领着后宫嫔妃在畅音阁听戏,耿宁舒不爱听那老掉牙的戏,自顾自窝在自己宫中看话本。 初六是专门宴请臣工和外宾的日子,里头还有几位从西洋来的使臣,四爷知道她平时会摆弄西洋镜,还喜欢巧克力这种西洋来的吃食,就问她,“要不要去看看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听听他们说些冒险趣闻?” 耿宁舒有些兴趣,“我能去?不是说大臣们也在么?”那些老古板怎么可能让自己去。 四爷笑道:“外藩宴设在紫光阁中,你虽不能正经入席,在后头暖阁看个热闹还是行的。” 偷偷摸摸跟贼似的,不过耿宁舒也知道,在这个朝代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6节 “行,”她想了想,“那也给我备上好酒好菜,我边吃边看。” 耿宁舒换了身衣裳跟着他一块过去,苏培盛特意给她找了个好的景观位,嘱咐宫女们仔细伺候着。 座上的大臣们她一个不认得,不过西洋来的使臣很显眼,两个金发蓝眼,一个褐发碧眼,身旁还跟着个翻译。 托上辈子看英美剧和电影的福,他们说的话耿宁舒基本能听个一知半解。 他们先向四爷行了礼,再送上了备好的礼品,她看不清箱子里都装了什么,打算待会等宴席散了去养心殿好好瞧瞧。 献完礼几人准备退下了,没想到其中最年轻的那个褐发碧眼使臣忽然起身,让人又捧了个小箱子上来,“这是我特意为皇帝陛下带来的好东西,还请陛下和各位品尝。” 四爷让人打开盖子拿上来,只见里面装着深褐色长得像豆子的小颗粒,正中间还有一条缝,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朝臣们也都没见过,面面相觑。 那使臣看着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在场没人认识,这东西即便在欧洲也才刚刚出现,他们不可能见过。 试毒的小太监捏了一颗起来,硬邦邦的捏不碎,闻着又酸又苦,这是能吃的?他直接放进嘴里嚼,差点把牙给崩了,捂着嘴脸皱成了一团。 褐发使臣故作讶异,“呀,原来你们不会吃呀,都说这儿是□□上国,我还以为什么都有呢,没想到连伟大的陛下也不认识,是我疏忽了,请勿怪罪。” 他早就被这地方森严的规矩烦透了,这回就是想奚落下他们,别总端着□□上国的架子。 跟他一道来的两位金发使臣见状,面上也浮现出轻视的笑。 苏培盛心里暗唾一口,“呸!这群洋鬼子就是故意的,想看咱们笑话。” □□的威严被直接挑战,四爷面色冷峻地扫视自己的臣子,但朝臣们除了又急又气也是束手无措,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咽下这场奚落,一个女声传出来,“皇上自然是见过的,只不过是觉得东西品质不佳,难以下咽罢了。” 四爷一愣,朝着声音来处望去,耿宁舒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朝中大臣们惊慌不已,他们都不识得这玩意儿,深居宫中的贵妃怎会晓得,想必是护皇上心切,“朝堂之事,还请贵妃回避。” 耿宁舒没搭理他们,朝四爷投去一个笃定的目光,径自走上前看了一眼,果然没看错,就是咖啡豆。 她轻蔑地笑起来,“这么多有瑕疵的豆子,也配献给皇上?也难怪皇上一言不发了,否则好好的宴会岂不是要治罪与你?” 这话听着很像是在强行挽尊,但故作姿态怕是会闹出更大的笑话,引荐外藩使臣入宫的大臣忙讪笑着道:“贵妃终究是妇人,说话做不得数……” 话音未落,那使臣又从箱子里拿上来一个精致的绒布小袋子,递给耿宁舒,“那这个呢?” 竟是让贵妃两句话糊弄过去了?朝臣们眼看的这个包装得更好,想来是真正的好东西,没想到耿宁舒捏起一颗闻了闻,很是嫌弃地扔了回去,“储存不当,香味尽失。” 褐发的使臣这回没动,挑起眉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大臣们心下哀嚎,完了完了,运气只能用一回,贵妃也真是的,糊弄过去一次见好就收不就行了,现在被揭穿了如何是好。 耿宁舒不避不退强势地与他对视,丝毫不惧,引荐大臣都准备向使臣赔礼道歉了,没想到他先收回了眼神,又从贴身行囊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来,“这个又如何?” 耿宁舒打开闻了闻,这才点头,“还算能入口。” 几个使臣彻底惊呆了,这玩意在欧洲上流社会也才刚流行不久,本来是想看他们笑话的,没想到竟然有人认识,还这么懂行,全都说对了。 耿宁舒直接把纸袋拿走了,“既然使臣们有诚意,那我就亲自为皇上做上一杯。” 她吩咐小高子,“去膳房拿那个磨豆浆的小磨过来,再拿一沓干净的细纱布,一盏牛乳,一小壶滚水,还要那套我平时泡水果茶的带把手的杯盏。” 说完又附耳在白果耳旁说了几句,白果也匆匆下去了。 朝臣们还是觉得不妥,“皇上,贵妃此番自作主张进入宴席,属实逾矩了。” 四爷冷冷扫过他们,“那爱卿们谁上前做这豆子?” “这……”他们互相看看,全都低下头去,无人再敢说话。他们连认都不认识,还谈何做呢。 小高子动作很快,把耿宁舒要的东西带了回来,她净了手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制作。将咖啡磨成细细的粉,放在多层细纱布叠成的过滤网上,烧好的水正好凉到合适的温度,用细嘴的壶绕着圈冲泡过滤,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还用在杯中用牛乳拉了朵爱心,先呈给四爷,给自己做了杯拿铁,再将最后剩下的一小点咖啡递给褐发使臣,“这杯就赏你了。” 褐发使臣已经被她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折服了,这工序比他们还要熟练流畅,喝上一小口,竟比自己泡的香醇更多,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太棒了!” 耿宁舒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深藏功与名。上辈子在咖啡店打工的手艺,没想到还有用得上的一天。 朝臣们目瞪口呆,他们还以为她是瞎胡搞乱弄的,没想到竟是真的会。 这时白果端着四杯泛着淡蓝色的花茶上来,放到位使臣前面,耿宁舒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各位远道而来还记得带东西品尝,那本宫也不好怠慢了。” 她用眼神朝白果示意一下,白果提起一个小壶,往杯子里倒了几滴东西,泛着蓝色的茶水一下就变成了粉红色,把使臣们看呆了,“这、这是魔法吗?” 耿宁舒笑而不语,不过是蝶豆花水碰了柠檬汁会变色而已,也就唬一唬化学还不发达时候的人了。 看他们不太敢喝的样子,她直接拿起一杯喝了口,“我朝地大物博,饮品种类数不胜数,只是更爱茶罢了。” 使臣们眼中流露出崇拜之色,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之前搞事的褐发使臣这次诚心跪下道歉,“之前是我太过于自大,还请陛下恕罪。” 四爷微笑道:“来者是客,今儿不过是交流罢了,不必多礼,入席吧。” 他这样有风度,使臣们由衷恭敬起来。耿宁舒见事情解决,也没有多停留,和四爷行了礼就回了暖阁。 她这一招帮助四爷和大清扳回了面子,也让朝臣们啧啧称奇赞叹不已,私底下说:“原先只以为贵妃是以色侍人,不曾想竟是这般奇女子。” “你瞧见那使臣的脸色没有?还想看咱们笑话,贵妃狠狠让他们看了颜色。” 一场外藩宴圆满结束,四爷迫不及待去了暖阁,耿宁舒看完热闹觉得没劲已经走了,他又去了翊坤宫,开口就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个黑漆漆的豆子是这样泡了喝的?” 耿宁舒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前在府里看过的一本云南的游记里写过,说跟煮豆浆差不多,我今儿就斗胆试了试,没想到真唬住他们了。” 真是这样吗?四爷有些怀疑,她的动作看着很是熟练的,不像第一次操作,可也没有其他的解释能说得通了,就不再深想。 会会已经听小高子和白果绘声绘色说过耿宁舒的精彩事迹了,看着她两眼放光,那豆子他也没见过,额娘真是深不可测! 两人一道用过晚膳,逗了会儿孩子才躺到了榻上,四爷白天喝了杯浓浓的咖啡,到了子时还精神奕奕睡不着,“怪了,难不成是今日批阅奏折少了?” 耿宁舒没忍住笑了,“是那豆子有提神作用,你喝了这么一大杯,怕是能再熬一个时辰。” “竟比浓茶还管用?”四爷看着桌上的钟表和眼镜,忽然饶有深意道,“看来西洋也有些我们这儿没有的好东西。” 耿宁舒道:“水边多鱼获,山中多鲜珍,不一样的地域总是会生出些不同的东西。西洋那边不是也对咱们这儿的瓷器、茶叶和绸缎奉若珍宝?” 四爷听了这话,点点头深以为然。朝臣们正在为开不开放海禁争论不休,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 他摸着她轻软的发丝,“今儿帮大清解了这么大的围,你想要点什么赏赐?” 耿宁舒早就把那袋咖啡豆顺回来当奖励了,不过既然他又提起,她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了使臣们带来的那几箱进贡还没看过呢,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走,带我去淘淘他们送的里头有没有好东西!” 本就是要先给她挑选的,不过既然她现在有兴致,四爷也跟着起身,笑道:“贵妃有令,不敢不遵。” 第152章 新年过得一派喜庆圆满,一过了十五,四爷就雷厉风行出手了。 苏培盛早就查清了太后那边往来联系的人,以有人手脚不干净为由,将所有伺候的人全部更换了,就连一直伺候太后的嬷嬷都没放过。 太后拦着不让,“要把他们送走,除非是哀家死了!” 苏培盛痛心疾首道:“太后娘娘许是不知,这些人不仅是偷盗宫中物品,还肆意散发谣言坑害了十四爷,弹劾的折子都在皇上的书桌上堆成一摞了。皇上无奈,只好褫夺了十四爷的爵位以平众怒,此等刁奴怎能不除?” “什么?!”太后大骇,自己宫里的人怎么可能害老十四,肯定是皇帝故意的,“那可是他亲弟弟!皇帝呢,哀家要见皇帝!” 苏培盛低着头,“皇上国事繁忙,一时恐怕脱不开身。” 太后立刻站起来,“那哀家亲自过去!摆驾!” 没有人动,这宫里站着的都已经不是她的人了,她按着胸口气得几欲晕倒,指着苏培盛,“你们!你们这是要圈禁哀家?好大的胆子!” “奴才不敢,只是外头风大雪大的,太后娘娘可要顾着些身子,否则有任何闪失,十四爷到时候可要自责了,万一请旨要去替先帝爷守皇陵,皇上岂不是为难?”苏培盛垂眸敛目很是恭敬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威胁。 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太后这番做派,继承大统的不是她偏心喜欢的小儿子,就这般胡乱生是非,生怕皇上的日子过安生了。 太后气得差点厥过去,目眦欲裂,一个奴才哪里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定然是皇帝的意思,竟然要让老十四去守皇陵!自己不过就送了两个人进后宫,就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 她气怒交加,可她知道老四那铁石心肠的性子,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终究还是为了小儿子咽下了这口气。 有了十四爷作人质,太后这边彻彻底底偃旗息鼓了。 四爷听完苏培盛的禀报,神色淡淡,尽管这更证明额娘为了十四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他现在的内心已经没有波动了。 他勾了勾唇,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快些批复完,就能早些去宁舒那边陪她用膳了。 这,才是自己值得在意的事。 * 乌拉那拉氏一族处理起来就更容易了,这些年他们靠着皇后母家的名头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四爷将皇后伯父家贪污受贿的证据扔在他们脸上,连提审都不用,直接打下了大狱。 皇后得到消息,冒着风雪来到养心殿外求见,苏培盛进去通禀,四爷一脸漠然,“你去跟皇后说,她要是来替他们求情,那就不必开口了,直接回去。” 苏培盛出去一趟,脚步有些匆忙地到了四爷跟前,“皇后娘娘说……她是来自请废后的。” 四爷眉头皱起,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让她进来。” 皇后进了门恭敬地在他前方跪下,摘下了自己的凤冠顶戴,“此番伯父犯下如此大错,臣妾未曾及时洞察规训,实在难辞其咎,无颜再腆居凤位,请皇上废了臣妾。” 她身上穿的是册封时候的服制,金织玉绣华贵无比,四爷就这样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皇后将额头抵在地砖上,她这也是破釜沉舟无奈之举,与其忐忑地等着悬在头顶的刀落下,不如自己识趣一些,也许还能绝处逢生。 要是真被废了,她也接受,反正自己失了宠爱,没了弘晖,连家人也不与自己一条心,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甚至……她还有点阴暗的小心思,皇上不是心爱耿氏吗?那她倒要看看,等耿氏做了皇后,日日忙于后宫事务,迅速苍老下去,不复现在的娇美,处处循规蹈矩,成了自己这般无趣之人,他还会喜欢她吗? 四爷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是朕的发妻,看在弘晖的份上,朕不会废了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皇后该做的事,这份体面朕会给你。” 皇后心下一松,又涌起些许的失望,可惜啊,看不到耿氏在后位上每日操劳的模样了。 四爷忙完手头的事情,去翊坤宫跟耿宁舒说了,“皇后今日找到我,说要自请废后。” 耿宁舒嘴里的瓜子都掉了,“你没答应吧?” 她今儿穿的是一条绣了梅枝的月华裙,瓜子落在上头像朵蔫儿了的花,四爷伸手将它拂掉,有些好笑,“听你这口气,像是不想我答应似的。” 耿宁舒很诚实地点头,“确实。” 四爷反问:“宁舒不想当皇后吗?” 她想都不想地摆手,“我做不来,光是想想每日要做的事就累得我头疼。” 大到首饰金银,小到每日烧的碳火,各式各样的开支多如牛毛,耿宁舒自己宫里都是让核桃来管的,她才懒得去操心整个后宫的事。 四爷看着她,全天下估计只有她对皇后之位没有兴趣了。不过说起来她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旁敲侧击升位份的事,真如她所说,是不在意这些的。 耿宁舒见他迟迟不开口,急地拍他的手臂,“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四爷好笑,“没废,这答案可合贵妃娘娘的意?” 耿宁舒立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能退休躺平享受,吃饱了撑的要让自己打这么累的一份工。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7节 她又抓了把瓜子安心磕了起来,四爷看着她这轻松高兴的模样微微出神,他其实也不是不想封她为后,可不应该是废了别人再立她,那样会给她带来妖妃的骂名。 再者,他还要考虑一下弘时的感受,要是这样大费周章立宁舒为后,满朝都会将会会视为太子,弘时这个做哥哥的到时候就尴尬了。他尝过的长辈偏心的滋味,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尝一次了。 四爷给她拂去掉落的瓜子壳,嘴角翘起,不急,总会有名正言顺的机会。 * 进了二月,四爷要去京畿巡视,带上了三阿哥和会会,还有几个侄子一道。孩子们也不小了,是该开始言传身教起来,顺便体会一下民间的疾苦。 耿宁舒牵挂着两个小的就没跟去,回了圆明园带娃。 在园子里住过以后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雍正喜欢常年待在这儿了,比宫里舒服了一百倍。 “咿咿呀呀。”天然图画里整天都有小奶娃牙牙学语的声音,龙凤胎已经四个月了,比起刚出生跟小猫似的一点,现在已经养得白白胖胖。 和嫔每日都过来逗孩子玩,“这两个长得更像你,没白受罪。” 会会除了眉眼,其他地方包括性子都像极了四爷,打小就是成熟稳重范儿。这两个样貌跟耿宁舒有八成像,的性子跟会会完全不一样,都是好动的主,时不时滚成一团,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耿宁舒扶额,“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 儿子安安活泼爱好社交,是个话痨,整天呜哩嘛哩的,跟吨吨吨都能有说不完的话。小女儿四爷后来给起了小名叫满满,性格比儿子们还野,属于人狠话不多,能动手绝不哔哔的,安安经常被她打得哇哇叫。 她捏着他们胖成一截截的莲藕臂,手感软乎乎跟豆腐似的,“我现在算是明白当时怀他们的时候,为什么吐成那样了。” 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耿宁舒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喝口芋圆啵啵奶茶压压惊。 天天在屋里待着,小高子怕她无聊,就主动给她想花样,“主儿要玩冰嬉吗?湖中的冰结得厚,奴才特意没让他们除掉。” 被他这样一提,耿宁舒才想起来,这些年忙着守孝和生娃,已经许久没有溜冰了,“好呀,绮然你要不要一块?” 和嫔这些年性子开朗了许多,爽快答应下来,“不过我只在书里见过,你到时候教教我。” 从前府里是没有可以冰嬉的场所,耿宁舒想了想,“那今儿先玩冰车,这个好上手。” 小高子立刻去准备了,她们换了衣裳去了湖边,吨吨吨看她们这样兴高采烈的,也跟着下了冰,没想到小爪子摩擦力小,“呲溜”一下划出去老远。它脚上用力想跑回来,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逗得大家笑弯了腰。 还是和嫔先心疼了,让小高子将它给救了回来,一落地它撒丫子头也不回地跑回天然图画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通笑。 两人坐上了冰车,自有粗使太监牵着绳儿拉着她们跑,和嫔刚开始还吓得“啊呀啊呀”叫了几声,玩到后面都有些不愿意走了。 耿宁舒打趣她,“我看你岁数比会会还小。” 和嫔哼了声,“你不是也没撒手?” 于是又跑了一圈才歇。 隔天和嫔主动来找她,“咱们去冰嬉吧?” 耿宁舒好笑,“你怎么还上瘾了?” 和嫔眉飞色舞的,“好玩呀!听说冰嬉比冰车速度还快呢。”那种迎着风在冰面滑行的感觉,着实过瘾。 耿宁舒拿她没办法,应了,“白果,把我准备好的那个包袱带过去。” 到了湖边白果将它拆开,里头是一堆奇怪的小布包。 “这些都是什么?”和嫔好奇。 耿宁舒把护膝护腕还有屁垫给她戴好,“待会儿你就知道是好东西了。” 小高子特意找了几个擅长冰嬉的宫女来陪同,刚开始和嫔颤巍巍地站在冰面上,连动都不敢动,耿宁舒还算有些基础,勉强能走滑两步。 好在两人都不算笨,练习了好几天就能自己滑了。当然,也摔了很多次,和嫔终于明白耿宁舒为什么要给自己戴上这些东西。 学会之后,和嫔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天气好的时候就要邀请耿宁舒去滑几圈,要是天儿不好,两人就在支个小炉子煮茶看话本,看一本还要品评,“这男的不行,没担当,以后告诉满满千万不能被这样的骗了。” 满满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来看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得和嫔心都软了,将她抱起来,然后不可避免的又被拽了头上的金钗子。 “满满,松手!”耿宁舒教训她。 和嫔瞪她一眼,“凶什么凶,满满喜欢金灿灿的东西还不是随了你?” 耿宁舒无奈又羞耻地捂住了脸,说好的香香软软乖女儿呢! 日子热热闹闹的过得很快,四爷一行人出巡马上要回来了,可有个消息比他还早来到了圆明园。 “主儿,宫里来人说,李嫔娘娘快不行了。” 第153章 耿宁舒正跟和嫔坐在一块吃着火锅赏雪,听到这话有些意外,“这么快?” “不算快了,”和嫔神色如常地夹着块毛肚上下涮着,“你还没生那会儿就听说病得很重,能熬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也是,当时安安和满满的满月宴,李氏就是因为病得起不来身才没参加。耿宁舒点点头,没往心里去,继续往锅里下菜。 小高子请示她,“那要准备着回宫里看看么?” “不必了,”耿宁舒完全没这个想法,“我怕她看到我以后当场气死。” 她喝了口米酒,“反正还有皇后在呢,用不着我操心。” 和嫔好奇,“她当初这么对你,差点都把你害死了,这样好的机会不去奚落一下?”宫中无聊,她也听那些潜邸就伺候着的老答应们说了些自己没进府之前的故事。 耿宁舒耸耸肩,夹了块虾滑放进碗里,“没什么兴趣,有这工夫还不如多吃两口肉呢。” 和嫔笑起来,“她得势的时候,你不畏不惧敢以下犯上,现在她失势了你倒也不落井下石,真是个怪人。” 耿宁舒斜她一眼,“能跟个怪人做这么多年朋友,你岂不是也不太正常?” “嘿,我夸你有气节,你怎么反而骂我,哎呀,你把我的鸭肠放下,这条我放的,你要吃自己下……” 两人吃着笑着闹着,将李氏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耿宁舒心里无波无澜的不在乎,宫中还有些被李氏欺压过的贵人答应们倒是纷纷拍手叫好。 冬日里无事她们就围坐在一块嗑瓜子碎嘴子,说起这是就觉得解气,“那老妖婆还挺懂事,知道过完年再死,免得给大家添了晦气。” “你们说是不是有报应,她想让孩子做太子,结果活活把一阿哥逼死了,费尽心思想踩到从前雪绿阁那位头上,现在人家都成了贵妃了,她只是个小小嫔位。” “就是说,当年贵妃刚进府就被她逼着罚跪在鹅卵石上差点没了,现在你看,啧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们不仅私底下说,借着探病的名头也暗暗讥讽上几句,个个解了多年的恨,都痛快极了。 除了这些来撒气的,李氏宫中一派冷清,降成嫔位以后,宫人被裁撤了大半,还有些知道这儿没了出路的,就找关系去了别的宫,从前在李氏跟前上蹿下跳的田进禄都跑了。 李氏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窗外的雪,觉得自己身子也一寸寸结了冰,“三、三阿哥还未回吗?”现在唯一撑着她一口气的,就是等三阿哥回来以后见一面了。 翠儿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奴才早上才去问了,三阿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说是还要两日。” 李氏叹了口气,气若游丝道:“那怕是……怕是见不到了……” “主儿,您别说这样丧气话,”翠儿眼中含泪,“您会好起来的,您还没看到咱们三阿哥长大娶亲呢。” 娶亲……李氏眼底有光燃起来,又很快黯淡了下去,要是弘昀还在,早就娶上媳妇儿了吧,是自己逼他太甚。 “咳咳咳。”她捂着嘴闷闷地咳了几声,外头洒扫宫女来报,“主儿,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她来干什么?李氏皱眉,“翠儿,扶、扶我坐起来。” 她努力振作了精神,半靠在软枕上坐着,又让翠儿给自己捋了几下头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皇后进到屋里就挥退了众人,“你们都下去吧。” 没了下人在,她们两个老熟人之间说话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李氏盯着她,“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皇后在床榻跟前的绣墩上坐下,“我也不曾算赢了你,不过是来送送故人罢了。” 李氏憋着一口气,本想最后再争个上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问:“耿氏呢?她准备什么时候来落井下石?” 皇后轻声哂笑,“她怕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听说下午还在玩冰嬉呢。” 这样的轻视比正面对峙更让李氏上火,气地又咳了好几声。 “你我斗了一十多年,没想到最后竟是她笑到最后。” 皇后似是有些感叹,“你没看见她现在的模样,还跟刚绽放的鲜花般娇嫩,比刚进府里的时候还要好看。哪像我们俩,脸上的纹路跟车辙子一般深,头上的白发再怎么梳也盖不住。” 有四爷那样疼爱,任谁都会美貌如花,李氏听着气血更加翻涌,“耿氏!是她抢走了皇上,我做鬼也不放过她!咳咳咳……”她剧烈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皇后将伺候的人和太医叫进来,给她施针喂药舒缓了些,不过当天夜里,李氏还是去了。 四爷在回程的半路上听到这个消息,淡淡道:“就照着妃的礼仪下葬吧。”虽然他厌恶李氏至极,还是要给弘时给留些一些体面。 弘时是快马加鞭先回到宫里的,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进宫看到的已经是自家额娘冰冷的模样了,他哭着跪倒在床榻前,“额娘,额娘!儿子来迟了!” 翠儿跟着他一同给李氏守灵,夜半四下无人时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交给他,“三阿哥,这是主儿临终前让奴才交给您的。” 弘时打开一看,里头写着,“耿氏害我!你一定要当上太子,为额娘报仇!”他握着信纸的手狠狠攥紧,咬紧牙关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李氏的丧仪过后,弘时读书越发刻苦了,早起晚睡,做什么都要争第一,四爷看在眼里欣慰又是心疼。会会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自顾自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等安安到了能入学的年纪,弘时和弘昼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为他们议婚一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耿宁舒听到的时候很是吃惊,“才十三四岁,有点早吧?” 四爷饮了口茶,“不算早了,当年我十岁就成亲了。” “那你那时候什么都懂了?”耿宁舒挑着一边眉毛戏谑地看他,身体心智都没发育好呢,还是个孩子成什么亲。 “咳咳,”四爷呛到了,“先将适合的人挑选起来,指了婚再说,定亲定日子还要好些时候。” 耿宁舒有些担心,“那得让他们挑个自己喜欢的吧?”要不然跟四爷和皇后似的,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那些大家闺秀,他们都没见过,哪里知道喜不喜欢。” 耿宁舒瞪他一眼,“都没问过怎么知道呢,你先别管,我问了再说。” 隔天弘昼下学回来,她就单独找他问了,“会会呀,你皇阿玛说要给你指婚了,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他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皇阿玛决定便是。” “又不是给他挑媳妇,他看了管什么用!”耿宁舒恨铁不成钢。 她坐到他身边,平易近人道:“你放轻松跟额娘说,不拘是什么身份的,不管是宫里的哪个宫女,还是外头遇见过的姑娘,只要你们两情相悦,你皇阿玛那边我来搞定。” 弘昼无奈,“这都哪跟哪,额娘你话本看多了吧。” 耿宁舒还没说话,六岁的满满从墙角探出头来,“不行不行,宫里的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外头遇见的都是觊觎满满的美色,全都要不得的。” 弘昼瞪大了眼睛,“额娘你自己看话本也罢了,怎么还带着满满也看。”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8节 耿宁舒连连摆手解释,“我哪有,满满字都认不全,都是你和额娘教的。” 弘昼扶额,和额娘都没尝过情爱,这方面还不如额娘呢。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四爷过来就听到里头娘仨在说话,至于安安……他在路上就碰见了,一路追着吨吨吨要薅它的毛。 耿宁舒给弘昼使了个眼色,“这不是在说给会会选福晋的事吗?这小子不好意思了。” 弘昼无奈,只好闭了嘴。 “哦?”四爷坐下来,饶有兴致地问:“会会可有人选了?” 弘昼摇头,“一切都由皇阿玛做主。” “这多没劲,”耿宁舒很快想了个主意,“最近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漂亮,我这就召集各家闺秀来赏花,会会也去看看,说不定缘分就来了呢?” 弘昼压根不信,“世上哪有缘分这种东西?” 耿宁舒不同意了,“怎么没有?定然有的,否则额娘跟你皇阿玛怎么会遇见?”那可是相差了几百年的两个灵魂呢。 说着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四爷,“对不对?” 四爷赶忙点头,“正是如此!” 原本还指望皇阿玛帮自己劝两句,弘昼只能叹气,皇阿玛哄额娘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驳了她的建议。就这样吧,到时候糊弄过去得了。 事儿就这么定下,四爷去跟弘时说了声,不过那小子说要温书就不参加了,皇阿玛看中了指婚就成,他只好作罢。 京中世家得了消息立刻都准备起来,做皇上的外家是没希望了,可做未来太子的外家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圆明园里难得热闹,莺莺燕燕的全是小姑娘,个个都如出水芙蓉般娇嫩,看得耿宁舒心花怒放。 姑娘们也时不时打量她一下,她们都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可见到她的容貌还是有些自惭形秽,难怪贵妃娘娘能得这般盛宠,都未做华丽打扮,便已经艳光逼人了。 饮了杯茶,耿宁舒就和气地让她们四处去玩了,有的赏花有的扑蝶,有的吟诗,都在表现自己的才艺。她没忍住跟旁边来做参谋的和嫔吐槽,“别人家的闺女都这样文静秀气,你看看那姿态,怎么咱家的就那样?” 满满已经拉着安安做她的苦力,抄着个大网兜到莲池中间捞鱼去了。 和嫔拿团扇遮住了笑,“你自己生的,怎么还来问我。” 耿宁舒只能叹气,和嫔托着腮四处看,认真分析起来,“会会那性子跟老学究似的,最好找个活泼些的中和一下。” “那要是一个爱玩整日坐不住,会会喜静不想出门,岂不是要生了嫌隙?”耿宁舒反问。 “那跟会会一样的?”和嫔纠结,“那也不行呀,两个人往那一坐,一天说不上一句话,这感情能好得了吗?” 耿宁舒推了樱桃酥酪过去,“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已经给他们创造过机会了,要实在不行就让皇上选吧。” 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弘昼就坐在一艘藏在桥底的乌篷船上无聊极了,偏额娘还不让他走。他拿扇子盖了面想睡一觉把时间混过去,船身忽然猛一晃动,好像有人上了船,他直起身子就听见来人长出一口气,一个脆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这儿总算是清静了。” 那姑娘直到进了船舱才发现里头还有个人,被吓了一跳,弘昼在她惊叫出声之前,先上前一步想捂住了她的嘴,没想到她自己先捂住了,他的手就盖到了她温软的小手上。 他跟被火烫了似的连忙要撒开,又担心她会惊叫引了人来,忙道:“别出声,我不是歹人。” 这话一出口,更像坏人了,弘昼又找补,“我也是来躲清净的,你坐后头,我坐前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那姑娘点了点头,跟外男同处在这狭小地方,还触碰到了这种事她也不想闹大,她用力点了点头,弘昼这才把手放开了。 她小心地往后退到了安全距离,面容在光线下一寸寸显露出来,弘昼顿时猛地睁大了眼睛。 额娘,您说得有道理,这世上,还真是有如那话本上一般的缘分在的。 第154章 四爷本来对耿宁舒这个主意就没抱希望的,就连自己当年也不是第一次见宁舒就喜欢上的,这种事,还是要长久了解才行。 可他没想到,弘昼竟真的看中了。 耿宁舒得意得眉飞色舞,“我怎么说的来着?额娘没骗你吧?是哪家的姑娘说来听听。” 四爷好笑,如果她有尾巴,这时候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弘昼难得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眼,“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过些日子吧。” “这是为何?”四爷不解。 耿宁舒柳眉倒竖,“不会是不止一个吧?” “额娘!”弘昼无奈,“你这猜得也太不靠谱了,儿子只是想先接触一下,看看她愿不愿意。”要是说出来,万一她不愿意,皇阿玛心中有了芥蒂,岂不是害了她。 耿宁舒被他这番话惊到了,他还知道尊重女孩子的意愿,这些年没白教育,“不愧是我的儿子!” 和嫔知道了这事更是欣慰不已,“会会真是个好孩子。”当年要是她能够有这样选择的意愿,就不会轻生了。 感叹完了,她又低声凑近,“不过咱们还是得帮着盯着点,要是皇后和钮祜禄氏那种表面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使坏的,那可要不得。” 耿宁舒点头,“再等等,他很快就不得不上赶着来告诉我了。” 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极少有出门的机会,那小子哪能见到心仪之人,最后还不是要来求自己帮忙? 果不其然,弘昼很快就发现了这点,那些话本子里说得还是不对,什么上香的时候在许愿树下相见,外出踏青时偶遇,她压根连家门都不出。 没确定心意前他也不好登门拜访,那样用意着实太明显,思来想去,还是得请自家额娘出马。 他特意找到袁大厨做了一份额娘爱吃的牛乳红豆芋圆酥山,亲手端了过去讨好。 耿宁舒这时候拽起来了,“呵,当初不是不要我插手么,现在想我帮忙了?我告诉你,晚了。” “额娘,”弘昼挨着她坐,“您就帮帮儿子吧,您也不想儿子娶不着媳妇儿对不对?” 耿宁舒侧过身去,说风凉话,“都说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不娶也挺好的。” “额娘~”弘昼难得撒娇,“我以后再也不管着您吃冰的,您想看什么话本子,儿子找人给您写成不成?” 这俩贿赂都戳到耿宁舒心里了,她本来也只是逗逗他,凑过去,“那你悄悄跟额娘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看他还有些犹豫,她挑起了眉,“不说算了。” 弘昼无法,只得交代,“是富察家的大姑娘,马齐的侄女。” 富察氏?耿宁舒一愣,“她不会有个弟弟叫傅恒吧?” 弘昼讶然,“额娘怎么知道?” 耿宁舒总不能说是电视剧看多了,她正想说点什么搪塞过去,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我记得富察家没有姑娘参加选秀?”她看名单的时候还特意找过这位富察氏,并没有在名册上。 弘昼点头道:“是她表妹要选秀,听说您设宴邀请有些紧张,让她陪同来的。” 这也行?富察氏做皇后都没问题,做一个福晋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弘昼这态度很奇怪,她问:“你为什么看上她?喜欢她什么?” 弘昼红着脸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从前……见过,其他的额娘您就别问了。” 原来如此,耿宁舒哼了声,“还说我看的话本子剧情胡诌,你这不比话本子里的情节更玄乎?” “是儿子从前狭隘了,”弘昼赔了不是,把酥山往她面前推,“额娘快吃,一会儿要化了。” * 为了给他们制造相遇的机会,耿宁舒又以想给满满找个陪读的名义,邀请了几家千金到圆明园来泛舟游湖。 这回人少,她特意重点看了看这富察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自不必说,接人待物大气有度。 弘昼具体使了什么法子跟人确定心意的她不清楚,只知道一向沉稳得像个老古板的他,终于如这岁数的少年般,傻笑了一个晚上。 他亲自去跟皇阿玛求了指婚的事,四爷却没当场答应,“朕再想想。” 耿宁舒听弘昼转述的回复,觉得不太对劲,晚上就问他,“你对富察家的姑娘不满意?” 四爷没隐瞒,“那孩子人是不错,只不过她从前定过人家。” 这个耿宁舒也知道,“不是没成亲么,有什么关系?” “总是有些不妥。”四爷道。弘昼在处理国事上的才能以及做事的前后考虑上,较弘时更为优秀,要是之后立弘昼为继承人,这样的妻族难免被人诟病。 耿宁舒支起脑袋来看他,“你排除众意立我为贵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妥?” 四爷立刻反驳,“她如何能与你相比?” “可在会会眼中,她就是如我之与你的存在。”耿宁舒确实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她能看出来,弘昼是真的喜欢富察家的姑娘。 “你可曾见过会会为了什么人这样心神不宁?” 四爷回忆了这十几年,确实没有,唯一一回是宁舒生龙凤胎那次。 耿宁舒拿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他这性子跟你是一模一样,你且看着吧。” 四爷若有所思地皱了眉头,找了机会考验了弘昼几番,那小子跪在地上陈情,“皇阿玛,儿子的声望是由办好差、为民做好事而得,并不是由娶了什么样的妻子决定。儿子心悦于她已经很多年了,从前阴差阳错儿子没有把握住错过了,后悔不迭,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儿子恳求皇阿玛恩准!” “咚咚咚!”他结结实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磕得四爷都揪心了,“起来,先起来说话。” “皇阿玛若不准,儿子便不起!” 果然如宁舒所说,这孩子是铁了心要娶富察氏。想起自己当年为给耿宁舒请封侧福晋,在先帝爷跟前也是这般说辞,甚至还比不上他这豁出去的架势,四爷既是欣赏又是无奈地摇摇头,“行了行了,朕允了便是。” 弘昼满心欢喜地又磕了两个头,“谢皇阿玛恩典!” 四爷赶紧把人拉起来,看他红彤彤的额头,很是心疼,“苏培盛,快去取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这点小事不打紧的。”弘昼摆摆手。 “等会你额娘要是看见就不好了。” 原来是怕额娘不高兴,弘昼的笑脸微微僵住,好叭。 四爷拟好了指婚的旨意,只等着选秀当天下达,不曾想就在选秀之前的三天,宫中出事了,御前侍卫抓住一个往养心殿的香炉内添加有毒药粉的小太监,细细一查,竟是三阿哥派来的。 四爷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要弑父杀君,“弘时,是你要害朕?” 弘时被押着跪在地上,咬着牙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四爷难以接受,“你是朕的亲子,朕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听了这话,弘时红着眼睛恨道:“皇阿玛真的待我不薄吗?您纵容耿氏欺压害死我额娘,还打算将出身更好的秀女定给弘昼!” 四爷很是震惊,“你额娘是病死,御医脉案一概可查,秀女一事更是无稽之谈!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弘时冷笑,“那您为何要将出身名门的秀女多次带给弘昼相看?”秀女们家里都觉得弘昼有个贵妃的娘,趋之若鹜,连他看中的福晋人选也来了,此等夺妻之恨他怎能忍? “那是给你和弘昼两人办的,朕与你提过,是你不愿去!”四爷几乎是吼出来的。 弘时一样都不信,梗着脖子,“即便如此,您有想立弘昼之心,可是儿子胡诌?您当年夺嫡也是用了些下作手段的,为何我不行?” 四爷登基之事这些年来没少被人污蔑诟陷,可他没想到连自己花费心血培养的儿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一脚踹在他胸口,怒不可遏,“逆子!竟说出这种不孝不悌不忠不义的话!”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29节 “来人!将他关押在阿哥所,再给朕去查,到底还有谁是他的同党!” 他说完身子摇晃两下,眼前一阵发黑,好在苏培盛眼疾手快扶住了,“快传太医!” 耿宁舒跟太医前后脚过来,听到他只是气血上涌急怒攻心,没有大碍,她才放下心来。 她挥退众人陪在四爷的身边,很是唏嘘,弘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去搜宫的人很快就带回了线索,是李氏那张手写的遗书,四爷看了猛地捶了一记床榻,“这李氏就连死了也要祸害朕的孩子,朕当初就不该让她活着!” 耿宁舒也很无语,李氏这是爱孩子吗,她完全把孩子当做替自己泄愤的工具。 她在这陪着四爷的时候,弘昼去了趟阿哥所。 弘时见到他就狠狠唾了口,“滚!你跟你那狐狸精额娘一样,都是蛊惑人心的恶心货色!” 对于他的污骂,弘昼内心毫无波动,只是将手里拿的两份圣旨扔给了弘时,“你自己看看吧。” 弘时冷笑,“怎么,是封你为太子的诏书吗?你得意个屁,我既落败,只剩下你能上位了而已,并不是因为你比我强!” 弘昼没搭理他的话,径自道:“这旨意里写的,是你我二人赐婚的事。皇阿玛给你挑的,是曾担任川陕总督,历任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的席尔达大人之女董鄂氏。而我的福晋,是沙济富察家马齐的侄女。” “怎么可能?”弘时不敢相信,“董鄂氏家族有兵权也有势力,富察氏的阿玛被先帝爷革了职不说,她还曾有过婚约……” 他冲过去捡起圣旨来,一个个字看过去,“董鄂氏为皇三子弘时嫡福晋,富察氏为皇四子弘昼嫡福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弘时跌坐在地上,这明摆着皇阿玛是偏心自己才是! “四弟,我就是一时受人蒙蔽了,你替我去跟皇阿玛说,我要和他请罪,那个药只是让人身体虚弱的,不会致死,我没想过杀父弑君,我只是……” “你还有脸喊冤?”弘昼嗤笑,“不辨是非,轻信谗言,你要是坐上那个位子,那真是苍天无眼。” 弘时还要争辩,“不是的,我这次没铸成大错,皇阿玛这样疼我,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的!” “这个时候知道皇阿玛是疼你的了?”弘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嫌恶,“三哥,你知道吗?老天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可你还是错了。”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弘昼出了阿哥所,又往养心殿去了。 耿宁舒见到他过来,起身把位子让给他,“我已经劝过了,你再好好宽慰几句。”这个时候,会会说的话比自己好用。 “额娘放心,儿子知晓,”弘昼郑重点了头,又说,“您让人把安安和满满带过来,待会儿直接进来。” 耿宁舒明白他的意思,叫了小高子去办,自己去外间坐了。 四爷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他被心中的挫败感席卷了,自己真的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为何会如此? 弘昼坐在脚踏上头,“皇阿玛,听额娘说,刚生出来那个月我不会哭,连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大家都觉得我又聋又哑,您当时心里难受么?” 四爷眼前浮现出小小一团的会会,“难受极了。”那是他盼了多久的孩子呀。 “那您怎么不丢了儿子?普通人家生了这样的孩子掐死都来不及,更别说是天家了。” “朕怎么舍得,”四爷叹了口气,“当时就想着,还好生在皇家,即便你这辈子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也能给你安排好富足无忧的生活。” “儿子谢皇阿玛给了我两次生命,”弘昼目光赤诚,“儿子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想的,可您在我心里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阿玛!” 会会打小就心思稳重,不怎么外泄情绪,这番剖白如及时雨安抚了四爷干渴的心,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很是感慨,“朕的会会长大了。” 父子俩之间温情四溢,可没过一会儿就被养心殿外突然响起的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个半大的小人儿奔进来直接扑到了龙床上,安安眨巴眨巴眼睛,“天还没黑皇阿玛怎么就睡觉了?是不是偷懒不想写功课?” 满满嘁了一声,“你以为皇阿玛跟你似的,皇阿玛这是想抱着额娘睡觉了。” “满满!”四爷和弘昼齐声叫起来打断她。 耿宁舒忍俊不禁,“看看,我没说错吧,你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了两小只在这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吵得四爷连伤感的情绪都酝酿不出来了,陪着他们玩了一晚上五子棋,把两个熬到困了才清静下来。 可爱的孩子们将他的心头抚平了不少,待他们走了他也没再继续伤心了。 他搂住耿宁舒,“谢谢你,宁舒。” 她笑起来,“谢错人了,都是会会的心意。” 四爷又在她额头上亲了口,“谢谢你将孩子们教得这样好。” * 帝王的心性终究是超乎常人的,四爷也就沉寂了几天就重新振作起来,弘时的事情也逐渐水落石出,还有老八在背后唆使捣鬼。 四爷心下冰冷,老八当年跟自己闹成那样,弘时竟然还信他不信自己,“既然他这么听老八的话,就去给老八做儿子吧。”不杀他是自己作为阿玛最后的仁慈。 一纸出嗣的圣旨下来,彻底断绝了弘时登上宝座的希望。 这样一来,剩下的两个皇子就都是耿宁舒所出了。 第155章 虽尚未立太子,局势已很明朗了,京中各家族对于弘昼更是趋之若鹜,雪花般的帖子飞向耿家。耿德金和梁氏苦恼着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没过两日四爷就下旨给弘昼指了婚,断了他们攀附的心。 这是四爷登基之后头一个成亲的皇子,还是贵妃的儿子,宫中各处重视极了,早早准备起来。 皇后听闻后,去了趟宫中的佛堂,静静上了一炷香,她呆坐在缭绕的佛香中,越发思念自己那唯一的孩子,“我的弘晖要是长到现在,孩子都不小了吧。” 弘晖去的那年,耿氏才入府,现下她生的弘昼都要娶亲了,自己的孩子却连娶妻的年岁都没能长到。 她身在后宫,看得比朝臣们还分明,现在四阿哥成了“长子”,皇上也是认定了耿氏,她已经能看见最后的结局了。 皇后苦笑,“没想到终究是你笑到了最后。” 这一口气松了,她这些年熬着撑着的心气也就跟着没了,加上这些年的积劳成疾,整个人如同摔过的水果似的迅速衰败下去,才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就不成了。 四爷听闻皇后病重,很是诧异,“前些日子见了不是还好好的?”还在后宫办了乞巧节。 他亲自去了景仁宫一趟,难得见到了没上妆的她,这才惊觉她苍老了不少。眼窝深深凹陷着,脸上皱纹丛生,一条条如干涸溪流般,一头发丝也是白的多乌的少了。 “太医如何说的?”四爷问旁边伺候的吉香。 她还没开口,皇后先叫了声,“皇上……” “臣妾怕是……要先行一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脸上的笑却显得有几分轻松。她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四方的天地里了,死亡对她来说,是个解脱。 四爷皱着眉打断她,“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皇后这次不再恭敬顺从,撑起身子来,“臣妾不奢求什么,只希望您将……将臣妾葬得离弘晖近些,求您应允。” 近乎于是恳求的语气,四爷听完叹了口气,“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艰难地在床榻上给他磕了个头,“臣妾,谢皇上。” 四爷又站了会儿,两人之间却只剩沉默,往常跟皇后只说宫中的事务,现在无事可说,也就变得无话可说了。他扔下一句“你好好歇着”,回了养心殿。 少年夫妻二十余年的情分,早就在她一次次对后院的算计下消耗殆尽了。 他走到半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拐去了翊坤宫,跟耿宁舒说:“弘昼的婚事得提上来办了。” 皇后眼看着确实不大好,万一薨逝,弘昼需要为嫡母守孝二十七个月,他这样喜欢富察氏,多等三年实在有些折磨,四爷就以给皇后冲喜的名义,抓紧让孩子在最近的吉日成了亲。 炮竹阵阵锣鼓喧天,阿哥所热闹非凡,这样大的响动躺在景仁宫里的皇后也听见了,还有那一声声的“四阿哥大喜!” “四阿哥……”她望着窗外喃喃道。想起了自己当年嫁给四爷的时候,耳边听到最多的也是这句话,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还记得掀开盖头时,自己看到四爷那张俊朗的脸,顿时心跳慢了一拍。 他当时年纪尚小,稚气的脸上却写满了郑重,“福晋有礼,我今后定会好好待你的。” 这么多年,他确实在这么做,要是自己没做下那些触碰他底线的事,即便不是恩爱有加,也会是相敬如宾的。 皇后目光黯淡下来,这辈子终究还是错了。 * 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耿宁舒就跟四爷回了养心殿,两人都没什么睡意,正巧袁有余特意采买了小龙虾,就叫了桌夜宵吃,当然还有酒。 她抿了口小酒感叹不已,“这日子也过得太快了,感觉会会才刚生出来没几天,怎么这就成亲了。” 四爷也很感慨,“可能明年会会也有孩子了。” 那倒不会,耿宁舒心道,她特意交代过会会,年纪太小生孩子母子都容易出事,他这样喜欢富察氏定会注意着的。 “宁舒可觉得我老了?”他忽然问。 耿宁舒没忍住笑起来,“怎会?”岁月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不过他平时注重锻炼,依旧俊朗如往昔,还多添了份成熟男人的魅力。 “那怎么酒宴上让我养生,少饮一些?” 耿宁舒挑眉,“这不是想你保重身子康健些吗?”宴上高兴地一杯接一杯没完了,现在距离雍正十三年也不远了,她从前是想着熬死他好退休,不过现在觉得他在也挺不错的。 四爷笑笑,“我心中有数。”自己本就比她大些,各方面都注意着,还想多陪她几年呢。 第二天一早领着新媳妇来拜见,皇后那边病着没来,四爷就跟耿宁舒还有和嫔一同接待了。 富察氏穿着一身红,梳起了妇人的发式,和弘昼一起跪下敬茶。耿宁舒接过喝了,将手上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褪下来给富察氏套上,“这还是当年我初有孕时先帝爷赏的,说是佛前开过光能保平安的,今儿就交给你了。” 之前四爷已经给过赏赐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富察氏不敢收,连忙去看弘昼,弘昼笑嘻嘻接了,“谢额娘。” 他扶着富察氏起身,被富察氏轻轻瞪了眼。终于娶到了心上人,他高兴得整个人都发光。耿宁舒欣慰不已,这样才叫结婚嘛。 敬完茶,两人坐到一边,安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扯着弘昼的衣角问,“四哥,什么叫成亲呀?” 几位大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身后传来个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这你都不懂,真笨,成亲就是以后可以合法亲嘴了。” “满满!”四爷和弘昼齐声叫起来,富察氏脸上顿时红透了。 * 办完这桩大事,四爷又准备回圆明园了,这天翊坤宫里接到了吉香的传话,“我们主儿说想见贵妃娘娘一面。” 耿宁舒有些意外,打从自请废后那时候起,皇后就不再去圆明园了,在宫中深居简出,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今儿怎么突然要见。 不过她还是过去了,皇后在偏厅等,斜靠在暖榻上喝着一碗参汤,背后塞了三四个软垫撑着,脸色蜡黄,看起来情况着实不好。她屈膝行了个礼,“皇后吉祥,不知传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皇后眯起眼来,好将她看得更加清楚。一身樱桃色的宫装,绣着如意纹,衬得她面色红润,娇艳无比。发髻上首饰不多,稍稍簪了几朵碧玺珠花,只有那支绿尾孔雀衔了流苏垂珠的步摇华丽些。 她不由感叹,“都是做婆母的人了,还是这样年轻动人,不像我,已经成老妪了。” 耿宁舒摸不出她的意思,“娘娘谬赞了。” “坐吧,”皇后又吩咐其他人,“本宫与贵妃有话要说,你们都退下。” 小高子没动,看了眼耿宁舒,见她点了头才躬身退下。 皇后将碗里的参须嚼着吃下去,幽幽开口,“你进府那天,我记得下了很大的雨,你身上衣衫单薄湿了大半,跪在堂下微微发着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0节 那会还是原来的耿氏,耿宁舒回忆了一番,太久远已经记不清楚了,“许是都有。” 皇后轻轻笑了下,“你一定不知,当时我的心中也抖了一下。” “发丝散乱神色惶恐,鞋上裙摆溅满了泥点子的女子,竟还能容色倾城到连身为女人的我也被勾住了目光。这样的女子要进后院,我怎能不慌?还好当时皇上厌恶太后插手,没正眼瞧你,否则你得宠的日子还要更早。” 耿宁舒讶然了片刻就明白过来,她这是觉得时日无多,最后找自己来说说话的,倾诉为主,自己不需要开口。 果然皇后喘了几口气,又继续往下说,“李氏磋磨你,我自然是晓得的,钮祜禄氏趁着时疫下手,背地里我也推波助澜过,可没想到你命真大,竟都熬过来了。” 耿宁舒垂了眼,自己是挺命大的,可原来的耿氏还是香消玉殒了。 “后来啊,你得了宠,我就想看主子爷什么时候腻了你,看看你那时候的下场,没想到看着你专宠,又见到你生子,还一跃成为贵妃,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是永远看不到了。” 皇后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座位,“以后,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最后的赢家是你。” “我对后位没有兴趣,还是更想做贵妃。”耿宁舒直言。 皇后扯着唇笑了下,“我都要死了,你又何必再藏着掖着。” 耿宁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做皇后,做皇后太累了,我不想。”她一直想的都只是早些退休而已。 皇后目光盯在她脸上定定看了几秒,忽然狂笑出声,“哈哈哈,我从前还总是骂李氏蠢笨,没想到我比她还要愚蠢,竟与一个无心此位的人抢了一辈子。” 她笑了几声就戛然而止,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耿宁舒看情况不对赶紧叫人,“太医呢?快叫来!” 到了这个时候,太医都是守在偏殿的,奔进来又是拍背又是按摩穴位,总算听到她把那口气吸进去了,慢慢缓了过来。 别是想最后陷害自己一把吧?耿宁舒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起身请辞,“娘娘您还是好生歇息养好身子,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喘了几口粗气,拿了两片参塞进嘴里含着,费力地叫起来,“如果我的弘晖还在,这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你的儿子来坐!” 耿宁舒知道她的执念就是儿子,也没跟她较劲,而是宽慰道:“大阿哥会被追封为亲王的。”历史上就是这样。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了,隐隐听到身后飘来一句极轻的“谢谢”,她身形微顿,可也没有再停留。虽然皇后今日与自己坦诚谈话,从前受过的伤害还是没办法原谅的。 出了景仁宫的门,她看着阴郁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这宫里的女人,有的为了家族而活,有的为了儿子而拼命算计,没有一个是真正快活的。 见过他们,皇后的心结全都释然了,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嘴角微微含笑离开了。 “弘晖……”最后,她嘴里喃喃着的,还是那个思念了几十年的孩子,“我的儿,额娘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皇后薨逝是件大事,四爷回宫来很体面地办了,丧仪丧制都照着先帝爷时候的例子。 耿宁舒领着众嫔妃烧纸祭奠,好在软垫都很厚实,也不用整天跪着,还有核桃白果每日给她泡脚按摩,整体来说没受多大的罪。 等一切办妥当已经是大半年以后的事情了,耿宁舒才回到圆明园继续过自己轻松惬意的小日子。 春夏之交的一天晚上,她和四爷用了晚膳去外头闲逛消食,回来就见天然图画的竹林里星星点点的,漫天都是萤火虫在飞舞。 “好漂亮,”耿宁舒欣喜不已,“园子里怎么也会有萤火虫?住了这么多年我竟从未见过。” 身边的四爷轻咳一声,抱住了她,“你从前说对着流星许愿灵验,流萤是不是也应当有用?” 耿宁舒沉浸在美景之中,很不走心地回了句,“可能……也行?” 他的双臂稍稍收拢,她听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询问。 “那么宁舒,你可愿意做胤禛的妻子?” 星空之下,流萤闪烁,耿宁舒的心停了一瞬。 第156章 正文完结 耿宁舒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只有心跳声沿着身体相贴的地方传达给她。 急促得有些乱了拍子。 显而易见,他很在意自己的答案,耿宁舒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咬着唇轻声道:“我这样偷懒又烦那些规矩,做不好皇后的。” 她还是想说心里话,重活一世,她不愿意再委屈自己。跟惬意生活比起来,皇后这个头衔所包含的责任和义务太沉重,她不愿意成为时时提心吊胆,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的金漆人偶。 夜风轻拂,四爷没说话,耿宁舒有些内疚,“我很抱歉。” 揽住她的双臂又收紧了两分,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问的是,做胤禛的妻子,不是做这大清的皇后,你可愿意?” “在我心里,我早就是你的妻子了。”耿宁舒说罢,转过身看着他,莞尔一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感觉,她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他奋不顾身在虎爪下救了自己的时候,也许是时疫那次他悉心照顾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这一天天平淡无奇又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中。 四爷的眉目豁然舒朗开来,将她拥入怀中,“有这一句,便够了。”其他的,就交给他。 * 没过几日,宫中就有了传言,说是绣房开始制作吉服,看来马上就要有新的皇后了。 可等四爷的旨意下来,却是封懋嫔与和嫔两人为妃,帮着贵妃协理六宫的。 “当年在阿哥所,福晋还没嫁过来时,就是宋氏操持着事务,武氏读过书也学过管家,这大半年来让她们管着后宫也是种考量,今后她们就帮你分担掉管理后宫的职责。” 耿宁舒明白过来,难怪他说只需要做他的妻子就可以了,原来活儿都给别人干了。她高兴了,“爷想得周到。” 四爷好笑,这小精明,得了好处才肯唤一声爷。 惬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乌拉那拉氏二十七个月的丧期很快满了,四爷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取出那卷封藏许久的圣旨,封耿宁舒为皇后。 册封礼是早就准备好的,内务府送来了明黄色的吉服,上头绣着彩云金龙,海水江崖,还有十九条龙,这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穿的。 绣娘还特意说了句,“这通身都是新制的。”意思就是,没用乌拉那拉氏穿过的那件。 耿宁舒眉眼弯弯,四爷这是怕自己心里不舒服。 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好衣裳,又是各样的装饰品,光是脖子上的朝珠就戴了三串,一串是名贵的东珠,正着戴,两串珊瑚珠是斜着交叉在前头,层层叠叠的,压得脖子有些受不了。 还好今儿头上只需要戴个朝冠,不用梳高发簪五花八门的金玉首饰,不过耿宁舒没想到,这朝冠有三层金凤,底端还有七只,镶嵌了数不清的东珠宝石,一戴上去,人都硬生生被压矮了一截。 “呼……”整套穿戴完毕,耿宁舒扶着核桃的手,感觉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更要命的是,以免要解手,她只吃了几口饱腹的干粮,连水都不敢喝。她就像个马上要大考的考生,面对这将要来的考试一半是紧张,一半希望快点开始。 好在运送金册金宝的仪仗队很快就来了,耿宁舒照着礼仪官的指引,完成六肃三跪三叩礼,拿到了皇后的金册金宝。她看了眼,跟贵妃时候的不一样,更大更重,当然,金子更多。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环节,去太和殿接受百官的参拜。 耿宁舒跟着铺好的朱红色地毯一路往外去,身后跟着一众命妇,这次她走在了无人敢僭越的第一位。 行至殿外,她停下了步子,命妇们只能跟到太和殿外,接下来的路,就要她自己走了。 耿宁舒抬起头朝前看去,灿烂的阳光照在太和殿的金顶之上,耀眼华贵。殿前广场左右站满了文武百官,庄重肃穆扑面而来。 身上的穿戴很沉重,脚底下是不稳当的花盆底,旁边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扶一把,这样长的一条红毯,她可以走下来吗? 远处金光一闪,耿宁舒看到了站在太和殿之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那里等我。 耿宁舒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抬腿跨进殿门,在钟鼓和大乐声中,沿着绣了吉祥如意纹的地毯朝他走去。 一步一步,沉稳又坚定。 四爷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背在身后的左手用力捏紧了白玉扳指。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了跟前,他伸手牵住了她。 “辛苦你了。”他轻声道。 从贝勒府的小格格到万人之巅的皇后,这一路,她走了许多年。 耿宁舒吐出一口气,“还好没摔倒丢人。” 广场上响起山呼声:“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两人执手相视而笑,并肩而立,迎接着全天下的祝福。 * 繁杂的仪式结束,耿宁舒终于能回乾清宫坐下了。 碗口粗的龙凤红烛燃烧着,有福寿双全的命妇给他们系了同心结,“祝皇上和皇后娘娘永结同心。” 喝完合卺酒,耿宁舒又被喂了一个饽饽,她没入口就知道是生的了,可吃进去居然是熟的,她讶异去看身旁人。 四爷笑道:“已经生了这么多个,难不成还想生不成?” 谁想生了,这不是入乡随俗嘛!耿宁舒瞪他一眼,要不是还有其他人站着,她肯定要捶他两记。 等仪式结束所有人都下去,耿宁舒赶紧叫起来,“快快快,叫他们弄点吃的来,我好饿。”之前一直精神紧张的时候还好,没心思想这个,现在一放松就不行了。 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四爷还不知道她,宠溺地笑道:“早就准备好了,我先给你把这身换下来。” 可他哪里会伺候人,笨手笨脚折腾了半天也没搞定这身繁琐的吉服,连朝冠都没取下来,倒是扯着她头发好几次,耿宁舒疼得直哼哼,嫌弃地拂开他的手,“核桃白果,快进来!” 一身负重全都卸下,她长出一口气,坐到饭桌前,“我又活过来了。” 四爷刚才的体贴没做到位,现在有机会施展,先给她盛了小半碗粥,“喝点垫垫。” 桌上饭菜都是她爱吃的,耿宁舒忙得都没嘴回话,四爷倒是不饿,给她夹这夹那。填饱了肚子她心情也好了,一本满足地躺上了榻。 红烛缓缓燃,四爷抚着她的长发,“做继后,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耿宁舒摇摇头,他十三岁就大婚了自己怎么都赶不上的。他愿意力排众议立自己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皇后,还特意让别人承担了义务才是费了苦心。 四爷心下愈发柔软,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正沿着鼻尖往下,要过自己的新婚之夜,冷不防发现,她居然睡着了! 他哑然失笑,“真是令人难忘的新婚夜。”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伸手给她掖好了被角。 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四爷嘴角忍不住上扬,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吾妻,好梦。” * 和妃与懋妃将后宫管理地井井有条,耿宁舒顶着皇后的名头,还是享受着做贵妃时候的安逸。这种不用干活白拿工资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这天四爷带她出宫,去了从前住的王府,里头精心修缮过一遍,不过还保存着原来的样子。 他们牵着手逛了一圈,走到小花园那座小拱桥前,四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 “怎么了这是?”耿宁舒奇怪。 四爷眸中笑意浓浓,“你刚进后院那年冬天,我去外头办差回来路过这,就看到你脱了鞋跑过去。” 这样的事耿宁舒只做过一次,立刻回忆起来了,“那我怎么没见着你?” 四爷指着假山后头的树,“我在那后面。”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1节 当时他还觉得,她太不守规矩了,没想到现在自己甘愿打破规矩,也要让她过得高兴。 她皱了皱鼻子,“偷窥女孩子,你这登徒子。” 四爷挑了眉,“那不妨再来一次,我这回光明正大看。” 耿宁舒捶了他一下,“你想得美!”原来从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开始,他就在注意着自己了。 沿着拱桥过去,就到了她一开始住的小院子,她搬去雪绿阁以后,这里就没再住人了。 一路走到雪绿阁前,之前她种下的几棵果树还在,每年果子成熟的时候四爷就会派人摘了果子送进宫里,让她尝尝自己当年载种的成果。 耿宁舒看着里头一片枝繁叶茂,忽然鼻尖动动,“怎么有股羊蝎子的味道?” 四爷打趣他,“吨吨吨的鼻子都没有你灵光。” 他牵着她的手进去,屋里一锅羊蝎子正咕嘟嘟冒泡,香得馋人。 “你头一回请我吃的东西,就是这羊蝎子。” 耿宁舒忽然想到了什么,狡黠摇头,“不是哦。” 她拉着他回了小院,“这底下的东西才是我最先招待你的。” 四爷半信半疑地让人往下挖,翻出了几个小坛子,他惶然大悟,“梅花雪!” 耿宁舒笑吟吟地点头。她打开封盖看了看,水倒是挺清澈的,也没有生虫子,“就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喝。” 四爷却道:“宁舒亲手采的雪,就算是有毒,我也甘之如饴。” 耿宁舒瞪他一眼,“我看你是喝了油,这么油嘴滑舌的。” 小太监们动手将坛子搬回雪绿阁,支起个炉子煮开,冲进茶碗里,他吹了几下浅尝一口,赞赏道:“果然比从前更加甜。” 耿宁舒好奇地尝了尝,仔细砸吧了两下很努力地品了品,完全没感觉,撂下茶盏哼了声,“你就吹吧。” 四爷笑笑,将下巴贴到她的发顶,这里头甜的不是水,是她这经年累月的心意呀。 她的发丝一如既往的只有清淡的花香,跟从前做小格格时并没有任何变化,自己的生活里却多了抹明媚的色彩。 “真好。”四爷的一颗心也如泡在温热的梅花雪水中,陶然怡悦。 两人边吃着火热的锅子,边说着从前的旧事,时不时笑成一团,像对老夫老妻般松弛乐呵,岁月静好。 耿宁舒一个没忍住又吃多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在软榻上发懵,身旁的四爷递了一本书过来,她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瞪大眼睛惊讶道:“咦,这不是我当年做的江南游记的笔记吗,怎么在你这儿?” “自然是因为,要先看看你想从哪儿玩起。” 耿宁舒脑子转得慢半拍,想了好几圈才猛然明白过来,“你要带我去江南?” 四爷含笑点头。 “那朝政怎么办?” “弘昼大了,是时候监国了。”这孩子办事越来越老练,他完全放心。 耿宁舒眸光闪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将自己说过的话全都放在心上,还记得自己未完成的遗憾。 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她没忍住吸了吸鼻子,“胤禛,能遇见你,我很幸运。” 四爷目光温柔,“那下辈子,我们再早一些遇见。” 我想……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耿宁舒伸出小手指,“那我们说好了,拉钩。” 四爷很顺从地配合着她幼稚的游戏,“拉钩,上吊,一百年……” “不,三百年!”耿宁舒打断他,一本正经道,“三百年也不许变!” 为什么是三百年,四爷不明白,不过他还是柔声应了,“好~别说三百年,三千年也都行……” * 纵然隔着快三百年的时光,我们约定好了。 第157章 会会的秘密 弘昼死于弘历登基的第三十年。 不用再演戏,不必再担心遭到弘历的忌惮,彻底解脱了。 可他的魂魄却没有消散,在这天地间飘荡了好些年,看到了弘历日渐奢靡挥霍,也见识了朝臣的贪污腐化,更多的是百姓苦不堪言。 皇阿玛几乎是为了大清呕心沥血累死的,弘昼看着他的心血被这样糟蹋,充盈的国库消耗殆尽,国家迅速衰败下去,他后悔了,当年自己就应该争一争这皇位,弘历才是应该做闲人享乐的那一个。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定不拱手相让!” 弘昼眼前忽然旋转变幻,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他张开嘴发现有水涌进来,伸手想要摆脱这片黑暗,却听到有个很近的声音“哎哟”了一声,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有声音围上来,“主儿您怎么了,是闪着腰了,还是抽筋了?快坐下歇着。” 弘昼听到那个声音笑着说了句,“他好像刚才,动了一下。” 他僵在那一动都不敢动,许久之后明白过来,自己好像成了还在肚子里的小婴儿。 难不成是重新投胎了?他紧张地将耳朵贴到肚皮上,听着外头的话,听她们说起了“四王爷”“武格格”“耿主子”这些熟悉的称谓,弘昼才放下心来,自己竟然真的重启了人生! 可没想到他再次醒过来,听到的是一声声恭敬叫侧福晋的声音,他眉头紧皱,在王府被封为侧福晋的只有李氏和年氏,额娘从未做过侧福晋,这又是怎么回事? 更奇怪的是,额娘好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从记事起,弘昼就听耿氏日日在耳边教诲,“你四哥较你年长,他的额娘又是满族大姓出身,你要安分守己才能过得好。” 他知道,额娘是怕上一辈九子夺嫡的事情重演,自己也如她所愿,做个没有野心的闲云野鹤之流,不争不抢不拔尖要强,一点风头也不出。更在弘历登基之后,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安危故意荒唐行事,整日疯疯癫癫的,甚至还给自己办了几场活丧。 可现在的额娘……依旧过自己的小日子,却不再隐忍畏缩,时常呛得李氏和福晋都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那个谨小慎微怕得罪人的额娘吗? 等阿玛回来之后,弘昼明白了她的底气来自于哪里,跟上辈子也不一样的是,阿玛非常疼爱额娘,几乎日日都宿在雪绿阁,还摸着肚子跟自己说话,声音那样温柔。 每当这时候,他就很给阿玛面子地给点反应,立刻就能换来阿玛惊喜开怀的笑声。能让阿玛这样高兴,他也很开心。 不过能听见外头的声音,也不全是好事,每回听到阿玛哄着额娘那些肉麻的话,弘昼都非常怀疑人生。 好不容易捱到了出生的时候,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听他们腻腻歪歪了。 弘昼眼前重现光明,活了几十岁的他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小婴儿,他怕自己开口说话会被当成妖怪烧死,就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 光溜溜被上下检查了个遍,他羞耻地闭上了眼。这些人还敢打自己的屁股,他很想叫她们停,又不敢说话,只能咬紧了牙关默默忍着疼。 听到他们都喊自己为四阿哥,弘昼震惊不已,他满心想着这次可以跟弘历公平竞争,没想到这个败家子根本就没出生。后来才知道他那个满族大姓出身的额娘因为谋害还在肚子里的自己,早就被关到了西北角的破烂院落,不准出来了。 这样一来,他开始担心了,弘历这个名字,不会到自己头上吧? 不过比这个问题还早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是吃奶这件事,自己一个活了几十年的大男人,哪里做得出这种事来,眼一闭头一歪,让她们想别的主意去。可惜这些乳母们没一个能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还好阿玛来了,替他解决了问题。 洗三宴上他知道动静越响越吉利,就用力拿东西敲盆,弘昼以为自己装小孩装得很顺利,从没想到他们把自己当哑巴了。 他回头一想,乳母保母们二十四小时盯着照看着他,他一睁眼她们就立马喂奶换尿布,都不用出声的,难怪被误会。 李氏还是这样的又蠢又坏,竟然在满月宴上故意引着话头想让皇玛法厌恶自己,进而连累到额娘,这怎么能忍,弘昼果断出声。 “皇哇哇。” 模糊的几个音节让皇玛法龙颜大悦,高兴之下赐了他一名为弘昼,弘昼差点喜极而泣,太好了,他还是他,没有变成弘历! 回到府里后,他这才知道,额娘和阿玛在知道他的“不正常”之后,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保护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弘昼慢慢察觉出来了,不是这个世界变了,任何人都与上辈子相同,唯独额娘不一样了。 她会捣鼓奇怪的吃食,会沉迷话本子忘了还有个儿子,整个人开心又自在。就是因为她的改变,所有人都又变得不一样了。 弘昼不知道额娘身上发生过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更喜欢这样的额娘。 阿玛宠爱额娘,额娘又随心不拘束,他得到了一个快活恣意的童年。 * 阿玛登基,额娘成了贵妃,弘昼也不用再跟上辈子一样掩饰自己的才能,努力学习为阿玛出谋划策,想帮他分担一些。 可他没想到额娘还会有身孕,他怕极了额娘如年贵妃一般接连生子,子夭母亡,额娘生产的那晚他跪在佛前苦苦祈求,还好母子平安,他多了一对健健康康的龙凤胎弟妹。 许是随了额娘的脾气,又有皇阿玛宠着,这两个小家伙皮到吨吨吨都嫌弃。不过有他们在,翊坤宫里倒是更热闹了,即便自己以后开府出宫去住,额娘也不会觉得孤单。 他当时不曾想到,自己竟没有开府的这一天,弘时做了与上辈子一样的选择,甚至还提早了。 弘时会出手,弘昼早就有防备了,那个往香炉里投毒的小太监就是他让人盯着抓到的。 都说人的本性难移,两辈子,弘时都做了一样的,最愚蠢透顶的决定。 弘时被皇阿玛下令出嗣给八王叔之后,弘昼知道,自己基本已经坐稳继承人的位置了,这个心愿达成,上辈子所留下的遗憾只剩下一个,就是富察氏。 上辈子他没有与弘历争,弘历也没有珍惜她,让她这样早就香消玉殒了。他等着她年纪到了选秀,可没想到因为皇阿玛后宫不进人,富察氏早已定好了人家。 弘昼只能感叹他们两辈子都没缘分,没有再打扰,也不敢多关注,以免被有心之人坏了她的名声。 可后来圆明园赏花宴,她踏上了自己躺着躲懒的船,梳的还是闺阁女子的发髻,他去查了才知道,她的亲事取消了。 那次他们在船上闲着聊了会天,很是投机。不过他没有立马跟皇阿玛要她,那样太唐突了,他在额娘的教育之下,知道了要尊重女孩子的意愿,否则如和额娘那般就连累了人家一辈子。 他拜托额娘又办了次宴,故意又在那条桥底的船上等她。 当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她又踏上了船,弘昼的眼眸这才亮起来。两人躬身相视,无须言语,双方都知道,他们是两心相悦的。 中宫病重,婚事办得比较急,弘昼拉着妻子的手很是歉疚,“这样着急忙慌将你娶过来,委屈你了。” 富察氏粉白的面上染红晕,“您不嫌弃妾身,妾身已经万分感激。” 婚约取消后,家中长辈都劝她不要再痴心妄想得一有情郎,早日低嫁才是,她都快妥协了,却在最后关头遇见了他。 攀不上的高岭之花,却愿意俯身向下,伸出手解救她于水火。 “别这么说,”弘昼将她搂进怀里,“从今往后,我要让你做跟额娘一般快乐的女子。” 这一生,我定不让你再受从前的苦楚。 * 额娘封后大典那天,弘昼就跪于太和殿外的广场上,看着她成为了皇额娘,接受全天下的参拜。 他也成为了嫡子,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太子。 弘昼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上辈子那个在奏折堆里熬干了心血的皇阿玛就将政务交给自己,带着皇额娘轻装下江南游玩了。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2节 好不容易回来,只是过了个冬,又去了辽东的海边,说是皇额娘要去赶海吃最新鲜的海鲜。 再过了两年,更是过分,皇阿玛直接宣布禅位当太上皇去了,将所有事往他身上一甩,与皇额娘天南地北到处玩耍,还美其名曰,微服出巡,识百姓疾苦。 做了皇帝的弘昼更少看见两位了,只知道他们足迹遍天涯,皇阿玛陪着爱吃的皇额娘尝尽了天下美食,看遍江山美景。用行动践行着一心一意,两心相许的承诺。 后来,皇阿玛老得走不动了,皇额娘陪着他在圆明园,春来播种,夏季摘果,秋天收获,冬日堆雪,日子闲适又悠哉。 再后来,皇阿玛驾崩了。 他以为皇额娘会崩溃晕倒哭到昏厥,没料到她只是嘴里不断念念有词道:“胤禛他只不过是早些赴约了而已。”像是多说几遍,这话就会成真一般。 弘昼如临大敌,生怕她会轻生,派人紧紧盯着她,直到丧仪办完,她依然如从前一样生活着,他才放下心。 从那天起,皇额娘就一个人守着圆明园那片地,再没离开过。 她九十九岁寿辰那天,是已经白发满头的弘昼带着富察氏和儿孙一道陪着她在园子里过的,她那天笑得很开心,拉着他的手道:“没想到……我真的活过九十九了,这辈子,够本了。” 他当时就觉得这话不太吉利,还好隔天起来一切都正常,皇额娘还在宫女们的搀扶下,缓慢挪着步子到外头的躺椅上晒太阳。 那天的阳光格外灿烂,照得园子里草木茂盛,繁花如锦,一片欣欣向荣。孩子们在外头扑着蝴蝶,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听得人嘴角不禁向上翘起。 弘昼在花坛边挑了枝皇额娘喜欢的花,伸手掐住花茎,想折下来哄她开心,“咔嚓”轻轻一声,身后传来皇额娘熟悉的声音,带着几丝喜悦。 “会会……” “我好像看见……萤火虫了……” 弘昼身子猛地一僵,直挺挺地站在那不敢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 大白天的,哪里看得见萤火虫呢? 是皇阿玛来接她了。 第158章 现代番外(1) 萤火虫在耿宁舒的眼前忽闪忽闪,在模糊之中,又变成了地铁站天花板上闪烁的顶灯,很是刺眼。 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失去了平衡正在下坠,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视线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冲了过来。 “是你吗……胤禛……” 耿宁舒努力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眼前却跟断了电的屏幕一般,瞬间陷入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她的鼻子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旁边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你醒了!” 耿宁舒吃力地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自己脑袋斜上方挂着个吊瓶,身旁站了个慈眉善目的阿姨。 “奥哟,总算是醒了!”阿姨很是松了口气,一拍大腿,“你再昏迷下去,医生说可能会脑死亡的!还好还好!我这就叫医生来!”她伸手按下了呼叫铃。 耿宁舒左手按着脑袋,感觉晕乎乎的,“我这是……怎么了?” 阿姨一脸惊讶,“你不记得啦?听医生护士说,你是在地铁站突然晕倒,差点猝死嘞,还好姜先生刚好懂急救,及时给你做心肺复苏,你才捡回一条命来!” 地铁站、猝死,耿宁舒猛地记起来,那不是自己穿越之前的事情吗,她惊诧地打量着周围,自己这是……回到现代了? 那胤禛呢? “手机,我手机在哪!”她猛地起身四处摸索。 “欸,你别动,打着吊瓶呢,我拿给你,”阿姨按住她,伸手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她的手机递过去,“我已经给你充好电了,正好,你拿了手机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姜先生就是找不到你家人的联系方式,这才请了我这个护工来照顾你的。” “对了,你那个领导倒是打了好几个电话,上来就凶巴巴的骂人,我跟他说你在医院里昏迷了还没醒,他就挂掉没声响了。” 耿宁舒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打开手机浏览器,打了“雍正”两个字进去搜索,关于雍正皇帝的一生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雍正十三年驾崩…… 乾隆登基,尊裕妃耿氏为皇考裕贵妃…… 耿宁舒面上血色尽失,愈发苍白如纸,惊愕交加地重复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自己这些年经历的时光,难道只是黄粱一梦吗? 她茫然地伸出手,这双手明明真切地触碰过紫禁城高耸的红墙,感受过圆明园沁凉的湖水,还抚摸过胤禛棱角分明的脸庞。 明明一切都那样真实而具体,怎么可能只是自己的梦境呢? 旁边的护工阿姨看她这个样子,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等医生做完了检查偷偷跑出去问:“那小姑娘,不会是那时候脑子缺氧,傻了吧?” 耿宁舒躺了三天,终于想清楚了,不管这是不是一场庄周梦蝶,她都经历过感受过铭记过,这就够了。 这几天她脑袋昏沉的感觉越来越轻,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猝死前的人生回忆起来了。 再次打开手机,里面有几个标注为“傻哔领导”的未接来电,微信里“傻哔领导”的右上角是红彤彤的99+,点开一看全是疯狂催工作进度的。 也有几位同事的问候,还有几条是将她移除公司群的通知。耿宁舒想起刚才护工阿姨的话,随手给“傻哔领导”发了个表情,果不其然页面显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看来是知道自己猝死,怕担责任所以撇清关系,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也没人会上门闹事。她丢开手机,暂时不去想这糟心的事,一切还是要把身体养好再说。 耿宁舒醒来能自主进食以后,身体很快好起来,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直到出院那天,救了自己一命又垫付了住院医疗和请护工钱的姜先生一次也没出现过。 结算之后账户里还剩了一些钱,她问护工阿姨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这救命的恩情以及钱她得还。 耿宁舒拨通了那个电话,“嘟嘟嘟”的忙音响了许久也没有接通。看了眼时间,是工作时间,“大概是在忙。”她挂断电话,先回了自己的住所。 她在背包的最底下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出租屋的钥匙,打开门,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是群租房当中的一间,卧室连带着简易的厨房和卫生间加起来,还没有刚进贝勒府时候那个小院子的正厅大。 耿宁舒放下背包,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台表面刮花的笔记本电脑进入她的视线,这是公司的东西,想到公司里还留着自己的东西,她整理了一下屋子里的资料,准备去走离职流程。 这次猝死救回来是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能这样幸运了。况且,她也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 耿宁舒坐地铁去了公司,到了大门口,自己的门禁卡却刷不进去了,她问了才知道,公司已经用旷工的罪名将她给开除了。 她不禁冷笑出声,“资本家果然狠,用完就丢,眼睛都不眨一下。” 耿宁舒也不客气了,直接对前台说:“让我那傻哔领导下来,不然我就报警了,你们公司谋财害命的事迹应该值得调查和报道吧?” 领导做这事本来就想着死无对证的,没想到她竟然活下来了,迫于压力只好下来了一趟,张口就是从前pua的那套,“小耿呀,这事是你不对在先,旷工这么多天,公司的业务进度都被影响了,这损失你要承担着可不小呀……” “这种狗屁倒灶的话就不用说了,”耿宁舒打断他,“我今天过来就想拿回放在公司里的东西。” 领导以为她是怕了,“说起这个,小耿你可真是不知道收拾,工位桌上的水果都烂得一团糟,全是虫子,让别的同事都没法工作了,保洁只好全部帮你处理掉了。” 耿宁舒呵呵,“既然你做的这么绝,那看来只能法庭上见了。” 领导见她跟自己撕破脸皮,态度更是嚣张,“你要这么说话就不太好听了,是你违规在先,告到哪去都没用,每年这么多人被裁掉,公司从来没赔过钱,你觉得我们会怕?” 这嘴脸真是难看到家了,耿宁舒怒极反笑,“你最好记得这句话。” 她转身离开,领导“切”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进了电梯,没看见她出门以后没有走,坐在花坛边从包里拿出了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耿宁舒因为从前随时随地要被领导叫起来修bug,就想申请一台能连接公司内网的电脑带回家,而领导为了抢功劳,把自己的旧电脑给她了,这上面登录的正是他的账号。 她连接了公司的wifi进入内网,将自己之前上下班还有加班的记录连带着还有各种工作信息,全部下载存档,这会是她打官司的有力证据。 检查没有遗漏之后,耿宁舒打开了代码页,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略显陌生的英文字母,她回忆了好一番,才手指翻飞往上敲了几个字母,然后潇洒地敲击回车,设了个定时,到了夜里能将自己从前熬夜搭建起来的程序从源头删除。 清脆悦耳的“咔哒”一声,耿宁舒露出笑容来,是领导失业还要被索赔的声音。 她心满意足地离开,转过一个街角,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耿宁舒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姜先生”三个字,连忙接了,“喂,姜先生您好。” 那边传来个清冷陌生的男声,“哪位?” 耿宁舒道:“我是您之前在地铁站救的那个,现在出院了,想当面感谢您,另外把治疗和请护工的钱还给您。” “不必了。” 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也太大方了。耿宁舒连忙道:“姜先生,这救命之恩我想感谢一下您,方便请您吃个饭吗?” 对方没说话,她又接了句,“喝杯咖啡也行,拜托了,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只要把钱还了就好,总不能让救了自己小命的人花钱。 那头稍稍顿了顿,“明天中午。” “好的!”耿宁舒追问,“不知您离哪个商场比较方便?” “大悦城。”他依旧言简意赅。 “后天中午十二点,我在那边联系您!”耿宁舒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她可不想欠这样大的一份人情。 她返回出租屋盘点自己的存款,做好善后准备,洗了个热水澡早早睡下了。 一个舒服的懒觉睡醒,才发现手机上又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领导打来的,耿宁舒早知道会这样,昨晚故意设置了静音免打扰让对方着急。 她正拿着手机,电话又来了,这次她接起来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喂?哪位?” “耿宁舒!!!”那边传来领导的怒吼,“你动了什么手脚,公司的系统整个崩溃了!” 耿宁舒无辜道:“你们公司的事跟我这个被开除的人有什么关系?” 领导更加气急败坏,“技术查出来是用我的账号密码操作的,除了你还会有谁?!” 耿宁舒故作惊讶,“哎哟哟,你怎么跟疯狗一样乱咬人呢?您可是大领导,您的账号密码我这种底层员工怎么可能会有,再说了,这是要连内网才能做的,我哪有这个机会,别是您自己做了亏心事故意甩锅到我身上吧?” 她这些年在王府里别的东西没学会,阴阳怪气的手段倒很是精进,张口就来,专门往人肺管子上戳。 从前任由压榨的下属突然这样牙尖嘴利,领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现在立刻马上到公司来把问题解决了,否则我报警抓你!” “你报吧,”耿宁舒无所畏惧,“到时候顺便查查你这些年私底下捞的钱也挺好。” 她挂了电话,利索地将这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想到对方会是怎样急得暴跳如雷,她嘴角上扬,“爽!” 耿宁舒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多了,她得早点到才行,没再搭理这件事,换了衣服去大悦城。 到了地方才十一点半,她先礼貌地发了个短信,“我在星巴巴等您,我今天穿的是杏色的t恤和牛仔裤。” 那位姜先生过了十分钟回,“好。” 这也没说来没来,耿宁舒撇撇嘴,坐在店里浏览网上仲裁的知识,慢慢等。看得正入神,身前的光线被挡住了一角,她错开眼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抬起头来,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自己跟前。 逆着光,他的面容大半隐在阴影里,耿宁舒眯起眼仔细看清楚他的脸,顿时惊讶道:“是你!” 第159章 现代番外(2) 那已经是耿宁舒猝死之前一礼拜的事情了,她还在那个公司里打工,某天早上小跑着到门口打卡,被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拦住了,还硬是要递给她一张名片。 因为长得太帅,身材太好,穿着西装的样子非常上流精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名片上写着名字的,不过叫什么耿宁舒已经忘了,只依稀记得名片抬头是一家律所,她以为是来推销业务的,还暗自嘀咕过一句,“现在做律师这一行也这么卷了吗?”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3节 她当时把名片往桌上一放就自顾自忙去了,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了,他还是救了自己的人。 “您好,姜先生,”她起身介绍自己,“我叫耿宁舒。” 姜先生垂眸看着她,微微颔首“嗯”了一声,“我知道。” 说的也是,他给自己办过住院手续,应该看到过身份证,耿宁舒没有多想。 姜先生在她的对面坐下,两个并不熟悉的人面对着面,场面气氛有些冷,她略显尴尬地捋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姜先生先喝点什么?我去点。” “随意。” 耿宁舒心里啧了声,做律师的果然是惜字如金,她去柜台点了两杯不出错的拿铁。以免不合口味,她还拿了两个糖包,连同咖啡和纸巾一起放在他面前。 姜先生看着那糖包目光闪了闪,握着纸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尝到了淡淡的奶味和甜,有些失望地放下杯子。 耿宁舒知道做律师的人时间都是计费的,再坐下就直接说明了来意,“姜先生,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不过您帮我垫的费用和请护工的钱必须要归还,您给我一个收款码,我扫您可以吗?” 见她这样坚持,姜先生掏出手机来,耿宁舒付款的时候看见他的名字是姜*臻。 还完钱,她心里松快了不少,忽然又想到一个还人情的好办法,“姜先生,我记得您好像是从事律师行业的?” 姜先生十指交叉放在烫得笔挺的西装裤上,“是。” 耿宁舒笑吟吟地问:“那不知道您这边接不接劳动纠纷的案子?最近遇上了一桩,正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撒谎了,她手头收集到的那些证据够用了,不过能让他多攒一次成功出庭的记录也是好的,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还这个人情。 姜先生正要开口,“咕~”地一下,耿宁舒的肚子叫了声,她顿时大窘,没吃早饭空腹喝咖啡反应这么大的吗? 接收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姜先生吃过午饭了吗,要是没有的话不如一块吃点,顺便说下这个案子?”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这才点了头。 两人并排走出了咖啡店,商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吃饭的店,一路走过去耿宁舒闻着香味更饿了,不过既然是请客吃饭,当然得由客人来选地方,“不知道姜先生想吃点什么?”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大步往前走去,耿宁舒还以为他有主意了,赶紧跟上,没想到他拐过一个弯又停了下来,淡淡道:“你选吧。” 是担心选的地方太贵会让自己难堪吗?耿宁舒抬起头四周看了圈,发现他们走到了一排美食店前头,旁边烧烤、沸腾鱼和粤菜各种都有,面前就是一家羊蝎子火锅店。 羊蝎子……耿宁舒看到招牌上这几个字,连忙移开了目光,这东西给自己留下的回忆太多,她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首先排除。 大中午吃烧烤的味道大,他穿着西装也不太方便,川菜的话也不知道他吃不吃辣。 “粤菜可以吗?”耿宁舒抬头询问。这个清淡无忌口,属于百搭不出错的良配。 在她思索考虑的时候,姜先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待她看过来的时候飞快移开了,说得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耿宁舒的错觉,这语气听起来比刚才更加冷淡了几分。 此时正值饭点,餐厅里顾客很多,好在室外还有位置不用等位,她松了口气,要不然坐在一块等多尴尬。 耿宁舒将菜单递了过去,“姜先生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有预感他会怎么回答了,果不其然又是一句,“都行。” 她只好点了几个大众口味不太会踩雷的招牌菜,她光顾着跟身边的服务员报菜名,没注意到自己每报一个,对面那人的眉头就皱紧了一些。 最先上来的是茶水,耿宁舒起身给他倒茶,被他给挡了回来,“我自己来就好。” 这位姜律师一看就是出身很好,倒茶喝茶的姿态都很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有点胤禛那时候的风韵。 耿宁舒神色猛地顿住,赶紧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不能再想从前的事了,她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慢慢吹着。 等菜的间隙,她就把被公司无理辞退的事和他说了,姜律师听完道:“你资料齐全,不必请律师多花费。” 耿宁舒也知道,不过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还点人情罢了,“我没上过法庭有些犯怵,专业知识也不够,不清楚要怎么跟对方辩论。” 姜律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磨砂的茶杯,“我让所里的同事接手。” 耿宁舒惊讶地问:“姜律师您没空吗?” 他“嗯”了声,没有多说。 那这样还有什么请律师的必要,耿宁舒没敢明显表现出来,点头敷衍掉这事,“那到时候再联系。”等那个同事来联系,她再找个借口推掉好了。 菜已经上了一半,她顺势转移了话题,“先吃饭吧。” 白切鸡、虾饺皇、干炒牛河等等……姜律师看了眼,全都是粤菜里头的经典菜色,他很有绅士风度伸手,示意她先下筷子。 耿宁舒夹了棵白灼芥兰菜心,他盯着那根碧绿的菜心多看了两眼,垂下眼帘先喝起了例汤。 这家店菜品的味道还可以,菜也挺新鲜的,她慢吞吞嚼着菜心放下心来,瞥了眼对面的姜律师。 他吃饭也挺直了背,跟喝茶时一样优雅,垂着眼很是专心认真,咀嚼的时候牙齿也不露,更是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搞得她也跟着拘谨起来,只敢夹那种不用吐骨头,吃起来不狼狈的菜。 姜律师吃了一会儿停下了筷子,耿宁舒以为他有事不敢耽误他时间,虽然没吃多少也放下筷子擦擦嘴。 “你吃饱了?”他难得主动发问。 耿宁舒点点头,“嗯,我平时饭量不大。” 姜律师看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眼中的失落之情浓到要溢出来。 “结账。”他叫来服务员。 耿宁舒掏出手机,“这边,我买单。” “没有让女士请吃饭的道理。”姜律师挑眉看了眼服务员,那服务员没有丝毫犹豫就扫了他的付款码。 耿宁舒收回了手,“真是不好意思,说好这顿我来的。” “不必客气。”虽然一起吃过饭了,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那下次要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尽管来找我。”她又加上一句。 饭吃完了,钱也顺利归还,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姜律师先开口了,“还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耿宁舒点头,“那姜律师再见。” 他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大步离开,消失在商场涌动的人群中。 “呼……”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耿宁舒长出一口气,感叹了句,“人看着冷冰冰的不爱说话,谁能想到是个会救人的热心肠呢。”她朝着反方向走出了商场。 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现代都市的繁华了,走在路上看着人来人往,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天气正明媚,不用上那该死的班,耿宁舒心下放松地走进了地铁,等车的时候她四处看着,目光忽然被标识上一个站点名吸引了过去,那站叫做“雍和宫”。 胤禛继位之后,重修了王府命名为雍和宫,大悦城离雍和宫不远,她定定看了一会儿,转身换了辆去雍和宫的车。 乾隆后来将雍和宫改造成了佛教寺院,现在也是京城里著名的祈福圣地,如同从前一样的明黄色琉璃瓦和朱红色的强,只不过空气中多了佛香的味道。 耿宁舒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牌匾,老老实实跟着香客们去售票处买票。她一下想到了溥仪后来进紫禁城里也要买门票的事,不禁好笑,“这么离谱的事现在轮到我了。” 检了票她一路往里走,打量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前院自己借过游记的书房成了卖香灰琉璃手串的商店,胤禛卧房所在的那处楼被左右上下打通,里头建了座三四层楼高的大佛,雄伟又壮观。 每个行至佛前的人都会跪下拜拜,耿宁舒入乡随俗,跪在垫子上闭眼诚心拜了拜,却一时不知道许什么愿望。 暴富、活到九十九、吃遍天下美食,这些从前的愿望她都已经实现过了。要真的还有什么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胤禛一面。” 这个念头飘过,她又觉得实在是有些妄想,自己能穿越一回已经是奇迹了,他又怎么会再穿到自己的时空来呢。耿宁舒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像哂笑一声,起身出去了。 后院的小花园池塘变成了游客投币祈福的地方,有乌龟在里头懒洋洋地翻着肚皮晒太阳,再往里就是她从前住过的雪绿阁,上头挂了把大锁,贴了个修缮中的牌子不让进去。只能看到庭院里种着的那些柿子树和石榴树,枝条细细的,稀稀拉拉结着几个小小的果子,明显是没养好。 耿宁舒最早住的那个小院子被推平了,连同那些人一般没了踪影,她照着记忆信步走进去,踱到了大约是屋后树下的方位,看着地下发呆。 在她去过的那个大清,这底下应该还埋着几坛梅花雪,那天重返故居吃羊蝎子时胤禛只挖了一坛喝,剩下的没动,就在自己脚底下这块位置。 可惜,不用挖土来证明,她也知道这底下肯定什么都没有,就如那个跟自己相处了一辈子的胤禛一样,根本没有存在过。 耿宁舒愣愣地出了会儿神,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中无比唏嘘,就当是做了个格外真实的梦吧,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再继续游览,背着包径直出了雍和宫的门。 她大步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自己离开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座假山后面拐了出来,先看了眼她方才站过的地方,又望向她的背影,目光闪动,神色无比复杂。 第160章 现代番外(3) 耿宁舒回到出租屋就开始盘自己的存款,整理东西,她打算离开这个城市,换个地方生活。 社畜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恰好有这个契机跟那公司做个了断,索性过她喜欢的自由自在日子去。 她叫了个麦当当的外卖,边吃着许久没吃的垃圾食品,边在书桌前做以后的人生计划。 “叮!”手机震动一下,来了条短信,耿宁舒凑过去看了眼,是简短的一句话,“你的案子,我接了。” 姜律师发来的。 “这是又有空了?”耿宁舒犯嘀咕,不过既然之前已经说过了,她拿起手机回复,“好的,那就麻烦姜律师了。” 为了方便沟通,他们加上了微信。姜律师的头像是一张森林中飞舞着萤火虫的照片,耿宁舒看到愣了愣,他也喜欢萤火虫么? 不过她把疑惑压在了心里,没问出来,否则搞得像没话找话攀谈似的,太尴尬了。她放下手机,把这事抛到脑后,继续搞自己的规划。 姜律师此刻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看着一片空白没有动静的微信聊天框眉头紧皱,他点开自己的头像仔细看了看,关掉手机中搜索“萤火虫图片”的网址,面色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 有了专业人员的协助,递上诉状告原公司的事推进得很快,公司那边也接到了传票,专门派了法务先来进行调解。 耿宁舒在姜律师的陪同下,见了他们,她将跟领导的对话录音给他们听,“我本来也是想好聚好散的,就想拿回放在工位上的东西,可他非要把我的东西都丢了,逼着我跟公司对簿公堂。” 那个法务连忙解释,“这人已经被公司开除了,他是对家派来专门给公司使绊子的,我们正在追究其法律责任。耿小姐这些年工作兢兢业业老板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你看要不这样,咱们重新签一份合同继续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不用了,”耿宁舒不假思索地拒绝,“老板既然看在眼里,也没过问一下就任由他把我开除了,回去也没意思,还是把赔偿金给我落实了吧。”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更何况是这种专门画大饼pua的地方。 她这样不给面子,法务也就不笑脸相迎了,翻开手头的资料开始列举她的罪状,“耿女士,你无故旷工没有报备确实是违反了公司的规定,有条款规定是可以直接辞退,无需进行赔偿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继续给耿宁舒施压,“倒是因为耿女士的旷工,给公司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我们是看在你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才没有予以追究的。要是你执意要锱铢必较,那我们也就不讲客气,明算账……” “笃。”清脆的一声,姜律师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一记,打断了那位法务的威胁。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他,他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放在桌上,用食指和中指按着推了过去。 这又是鼓弄什么玄虚呢,那法务轻蔑地扫了眼,可一看清上头律所的名称和他的名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嘶……” 行内最权威顶级的律师事务所,服务的都是各行业的巨头,这位姜律师更是律所的合伙人,已经不出怎么出庭了。自己公司的老板都请不起他们公司的服务,耿宁舒一个小小的打工人竟然直接请到了合伙人,还接了劳动仲裁这种针尖大的小案子?!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要不然这怎么可能呢? 那法务的心里转了十八个弯,赶紧认怂,“这帐呢,公司这边已经算好了,赔偿金加上未结算的工资,您二位看一下?”他说完赶紧出去给老板打电话汇报了。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这人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怎么突然就怂了?借着姜律师看文件的工夫,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张名片。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4节 上面写着律所的名字,还有他的大名——姜尹臻。 尹臻…… 耿宁舒心头一震,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姜律师正在认真地逐条核查文件上的每字每句,眉头微微皱着,翻页时候手指微曲,姿势跟胤禛一模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嘴唇嗡动道:“胤禛?” 姜律师身子一僵,抬头疑惑地看过来,“嗯?什么?” 这一句,仿佛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来,耿宁舒瞬间清醒了。不对,他怎么可能是胤禛,他对自己那样冷淡漠然。 “没事。”她抿着唇笑了笑,“就是看到你的名片了,原来你叫姜尹臻,很好听。” 有专业的律师在,赔偿金一分都没少,签好了调解协议,不日就会打到耿宁舒的账上。 她询问律师费要多少,姜律师却道:“没花多长时间,请我吃顿饭好了。” 即便他不说,这顿饭耿宁舒也会请的,“姜律师想吃什么?” 这回他没有再把选择权推回来了,直接给出了答案,“火锅吧。” 耿宁舒回来还没吃过火锅,她点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特意观察了姜律师点的,都不是胤禛爱吃的。 她心下失望,自嘲地笑笑,这世上名字一样的人都不少,读音相像更正常不过了,自己大约是魔怔了才会觉得这是胤禛。 火锅吃起来就比粤菜来得热闹多了,翻腾的红油汤汁之间,耿宁舒忙着下菜夹菜,她解决了一桩心事,胃口也开了不少。 姜律师开了车,吃好以后就送她回去,半路上耿宁舒的手机响起来,是跟她沟通房子转租的,他默默听在耳里,待她挂了电话顺势问:“找到新工作了?恭喜。” 耿宁舒把手机放回包里,“不是的,只是打算换个城市生活。”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完之后,姜律师握着方向盘的那双手紧了紧。 “是被之前那个无良公司给伤到了?” 耿宁舒笑起来,“那倒不是,只不过觉得这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姜律师点头,“现在挺多人都想逃离都市,之前我有个朋友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后来他去郊区搞了个农庄,自己种地过田园生活。” 耿宁舒有些感兴趣,转头看向他,“后来呢?” 前方红灯,姜律师将车停下,“只不过他好像对种植一窍不通,又要出国一阵,最近正发愁找个人来打理农庄。” 这样的地方不是正中自己心意吗?耿宁舒问他,“我有点兴趣,不知道这农庄在哪里?” 姜律师道:“待会儿我问他要个地址发给你。” 耿宁舒笑着点头,“那就太感谢了。” 送她到了出租屋楼下,她下车以后姜律师开出一段就在路边熄了火,坐在车里看着楼上一盏灯亮起来。 默默看了许久,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帮我找一个郊区环境好些的农庄租下来,再把地里的作物拔了,搞荒凉些。” 姜律师安排好一切回到家中,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耳边都是她说叫自己的那句,确实就是“胤禛”,她发现了? 他眉头紧皱,觉得事情有点不受控制了。 胤禛是一个多月前穿到这奇怪的地方来的,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了现代的一切,知道大清早就亡了,也知道了耿宁舒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他立刻就开始找她。 托这具身体是律师的福,他很快查到了全国叫这个名字的女性,并不算多,他一个个找到,递了印有名字的名片过去,要是他的宁舒看到自己现在的名字一定会有所反应的,可让他失望的是,没有一个人露出他想看到的表情。 这个耿宁舒是里头言行举止最为符合的一个,却也对名片视若无睹,胤禛不甘心多观察了几天,没想到在地铁里她猝死晕倒,这才刚好救下。 他本来都觉得她不是了,可一听她说请自己喝咖啡,他又重新燃起了一线希望。宁舒是知道他喜欢喝纯咖啡的,可这位耿宁舒给自己买的却是加糖的拿铁,还拿了糖包。 吃饭的时候他故意走到了羊蝎子火锅的跟前,她却连一秒钟都没有考虑,也没有选爱吃的烧烤和辣味的菜,还点了一向不爱吃的芥蓝菜心,饭量也很小。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耿宁舒不是他的宁舒。 他很是绝望地去了雍和宫,想去宁舒住过的小院子散散心,没想到竟然在那里看到耿宁舒出现了,就踩在曾经埋梅花雪的地方! 这世界的历史不一样,除了宁舒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她就是他的宁舒! 胤禛欣喜不已当场就想与她相认,可刚走出一步他就迟疑了。既然她是宁舒,为什么之前要做出跟从前相悖的举动。他已经知道了现在这个世界是一夫一妻制的,宁舒在大清没有选择只能困在自己的后院,可在这里不一样了,难不成是她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了? 他纠结煎熬着,手机亮了一下,是农庄的事情搞定了,他把农庄里的照片发给了耿宁舒。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我想接下这个打理的活,不知道怎么联系您那位朋友?” 胤禛松了一口气,还好灵机一动让她打消了离开的心思,“他已经去国外了,农庄的事情全权交由我处理,你既然想接的话,明天我叫个闪送给你送过去。” 发出这条之后,等了许久对面也没有回复,他刚猜测她是不是睡着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耿宁舒。 他很是奇怪地接起来,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句,“胤禛。” 第161章 现代番外(4) 一如从前的熟悉语气,透着笃定。 她知道了? 胤禛的双眼倏然间瞪大,浑身僵硬愣住原地,嗓子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对面也没有在说话,沉默在手机的电波之间蔓延,半晌之后她才又开了口,“我已经买好离开的车票,要么你现在过来来把事情说清楚,要么天亮以后我就走。” 耿宁舒说完也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胤禛哪里还坐得住,从床上弹起来,胡乱抓了件衣裳边走边换,抄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他住的地方离耿宁舒的出租屋隔着一个小时的路程,他硬是加足马力开了半小时赶到,还好,楼上的灯光还亮着。 这儿没有电梯,胤禛快步冲上六楼,在她家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伸手敲门。 “笃笃笃。”克制的三声,出租屋的隔音一般,里头响起了拖鞋在地板上行走的哒哒声。 想到马上就要跟她相认,胤禛的心跳开始加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咔哒”一声,门打开了,耿宁舒都没给他打招呼的机会,直接往回走,“进来吧。” 这样的态度,他心里愈发忐忑。 小小的出租屋里,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行李箱也放在一边。 耿宁舒给他倒了杯水,“坐吧,没有茶叶,凑合喝。” 胤禛握着杯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无意识地去摸手上的白玉扳指,不过只摸到了一手空。 “没有话要跟我说?”耿宁舒问。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耿宁舒喝了口水才慢悠悠道:“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才确认。” “看到你的名片以后,我百度查了你公司,不觉得这种级别律所的合伙人会平白无故帮我。不过当时只是有些怀疑,可当你这么积极引导我去住农庄,还说农庄全权交给你处理,我就确定了。” 她摊了摊手笑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时候,都是有心人故意设计的罢了。” “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胤禛赶紧解释,“只是一开始我不确定是不是你。” 他把最早试探的那次情况说给她听,耿宁舒表示能理解,“那后来呢?” 胤禛张了张嘴,有些被问住了,自己心底那些不自信他说不出口。 见她挑起了眉头等着自己的答案,他捏紧了水杯,“因为我想重新追求你。” 话已出口,胤禛也没了心理负担,继续说道:“从前你没有选择,是被迫必须要跟我在一起。来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女子还可以这样活,从前实在是委屈了你。在这个时代,你见识过并且可以选择的良配俯拾皆是,我想让你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喜欢。” “宁舒,”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耿宁舒目露讶异,这答案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认出他而闹别扭。 她沉吟片刻,将杯子放下,对他说:“站起来。” 这是不愿意要赶自己走的意思吗?胤禛颓然起身,还想再努力一下,“宁舒……” 耿宁舒拿下巴朝着行李箱点了点,“帮我把那个提下楼。” “你要走?”他愕然,“要去哪儿?” “搬家呀,不是给我准备了一个农庄?”耿宁舒笑着揶揄他,“怎么,想追我连行李都不帮忙提?” 胤禛惊喜交加,“宁舒,你这是愿意的意思?” 耿宁舒歪着头道:“看在从前的交情份上,机会可以给。不过后面么,就看你表现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也想起来在贝勒府前期确实过得不怎么愉快,他是主子高高在上,自己还得自称“奴才”,既然现在他愿意重新按现代的法子再来一次,那不要白不要。她倒要看看,他都有什么追求的招数。 “你坐着别动,我这就把东西都搬下去。”胤禛欣喜地一手提行李箱,一手扛了个大包下去,耿宁舒听着他快速下楼的脚步,嘴角疯狂上扬。 她的家当并不多,他上下搬了两趟就结束了,连后备箱都没有塞满,他都打量了几眼,发现她没有厨房用品,衣服只有换洗的几身,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明明她是那样喜欢美食的一个人。 胤禛开着车把她送到了农庄,把东西搬下来放到她指定的位置,“保洁已经全都做好了,你直接入住就可以。”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最底下是厨房和客厅,顶上有个阁楼,三个房间都可以入住,耿宁舒挑了间有大阳台的主卧,然后很无情地送客,“今天麻烦你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才刚开始追求,当然是不能留宿的。 胤禛也明白,“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这附近安保做的不错,别担心。” 耿宁舒点点头,“我会的。” “附近的山林多,夜晚有些虫鸣鸟叫是正常的,你别害怕。” 她还没说话呢,就听见他又关照,“要是实在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耿宁舒有些无奈,“我也不是头一次住这样的地方。”这旁边那些农家乐可都亮着灯呢,又不是深山野岭的。再说了,她小时候一个人可是在乡下的山头住的,早就习惯了。 把担心不已的胤禛送走,看到车子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视野里,耿宁舒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 找到他了。 真好。 也许是处理了一天事情太过疲惫,亦或是解决了所有的心结宽了心,她都没有认床,躺上去就很快睡着了。 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做,第二天清晨耿宁舒是被朝阳给叫醒的,她推开阳台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初秋的阳光照到身上,暖洋洋的,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放下手来忽然发现底下多了辆车,车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胤禛?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诧异地问。 胤禛抬头望着她,露出一个堪比阳光的笑容,“刚刚。” 怎么可能,要真是刚才,她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听见。耿宁舒裹了外套下楼给他开门,“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5节 胤禛笑着给她拉紧了外套,“吵醒你可不得受你的起床气?”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一伸,一捧火红的玫瑰跃然至她眼前,“祝你乔迁快乐。” “谢谢。”一大早有漂亮的鲜花收,没人会不喜欢,耿宁舒接过来欣赏一番,问他,“怎么这么早过来?” 胤禛又从车里拎出一个保温袋给她,“这边外卖不好叫,我看你昨晚的行李里头也没有食材,就给你送早点过来。” 耿宁舒打开袋子,里头是一份笋丁烧麦、一屉蟹黄小笼包,还有碗鲜肉小馄饨,都是她爱吃的,还在冒着热气。 她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些了,迫不及待地一样样尝过去,满意地笑起来,“快比上宫里的味道了。”可不是普通小摊子能有的水平,他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得到了她的认可,胤禛很是高兴,“那我以后每天给你送。” 耿宁舒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能做。”从前是忙着工作没有时间,现在闲下来了她就有心思照顾自己的胃口了。 胤禛在旁边看着她吃得开心,自己心里也高兴,待她心满意足吃完,他又问:“要不要出去逛逛街?” 他昨晚回去以后,搜了一大堆怎么追女孩子的资料,天一亮就等不及过来想实施一下了。 耿宁舒确实有些东西要买,点头,“等我换身衣服。” 胤禛载着她去了商场,先买齐了她需要的东西,又带她去挑了一大堆衣服,还定了一整套的锅碗瓢盆。 耿宁舒好笑,“我哪用得着这么多。” 他却道:“有备无患。”昨天她那些简陋的家当,他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那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花。”耿宁舒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从前她收那些钱和物件心安理得的,可现在他又不是皇帝了。 胤禛笑起来,“放心,不会买这么点东西就穷了的。”他巴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她的面前。 他四处搜寻着有什么可以给她买的,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眼前一亮领着她过去,“你喜欢哪个款式?” 耿宁舒看到忍不住笑了,面前是一排不同式样的情侣杯子,“你好幼稚。”这是小朋友谈恋爱才喜欢的东西吧。 胤禛很坚持,“你要是不挑我就全买下来了。”买情侣物件是暧昧的开始,让她看到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攻略上是这么写的。 “脾气还是这么霸道。”耿宁舒嘀咕一句,不过眼睛却很诚实仔细打量起来。 最后他们买了一对圆滚滚的陶瓷杯,一只杯身上画着猫,一只画着狗。 买完东西,胤禛看了下时间,“我买了电影票,去看电影吧?” 耿宁舒感觉自己都快超过一个世纪的时间没看过了,欣然同意,“好呀。” 他有模有样地带着她去买了奶茶和爆米花,“你坐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票。” 耿宁舒坐在椅子上看他有些笨拙地在电子取票机前操作着,眉眼弯弯。 走进对应的影厅,里头全是一对对的小情侣,她还觉得胤禛挺会选片子的,可等灯光暗下来,阴森的音乐和阴暗的画面一同从屏幕上飘出来,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偏过身子轻声问他,“这是……” 话还没问完,荧幕上突然出现一个血刺呼啦的东西,四周的尖叫声响彻影厅。 耿宁舒无语了,这人竟然选了个恐怖片?! 第162章 现代番外(5) 胤禛没体验过这样的影音效果,冷不防被巨大的声响惊着了,手上一抖,捧着的大桶爆米花撒了一地。 耿宁舒听着满室的惊声尖叫,耳朵实在有些受不了,伸手拉拉他,“走,出去。” 关上影厅重重的门,隔开了里面的吵闹声,她的耳根才总算是清静了,长出一口气。再在里头待下去,感觉还没被吓死就先被吵死了。 胤禛快步跟上,“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个?” 耿宁舒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问他,“这恐怖片是你特意挑的?” “嗯,”胤禛错开了和她对视的目光,“听别人说挺好看的。” 一副心虚的小样儿,跟他朝夕相对几十年的耿宁舒怎么会看不出来,挑起眉来,“谁跟你说的?说来听听。” 胤禛没想到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半天没说个所以然来,叹了口气只好坦白,“是攻略上写的。” 耿宁舒疑惑,“什么攻略?” “额,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现代人追求女生的攻略,说是带女孩子看恐怖电影,可以让女生在男生身上找到安全感,增加成功的几率,我就……” 耿宁舒有点无语又觉得好笑,“你可能不知道,这些鬼怪恐怖的片子我不怕的。从前上学时同学们想看恐怖片又害怕,都是找我坐最前面给她们壮胆。” 胤禛哑然,难怪她刚才那么镇定,连一声都没没叫过。 “攻略里还说了什么?”以防再有更大的“惊喜”,耿宁舒打算先问个明白。 听出她的语气不太对,胤禛赶紧老实交代,“还有在公共场所摆爱心蜡烛和鲜花,拿大喇叭表白。” 耿宁舒:…… 这都是上哪搜的不靠谱的东西! 她好气又好笑,“别别别,你千万别来这个,我会尴尬到当场逃跑的。” “你放心,没有准备这项,”胤禛连忙解释,“我也是觉得大庭广众的不太好,所以没采纳。” 他有些忐忑,“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耿宁舒摇头,他上辈子从未追求过别人,不得要领很正常,刚到现代社会也没多久还没完全融入,肯花这份心思去学习钻研,起码态度上是值得鼓励的。 “只不过追求时期看这种片子,到时候回忆起来感觉不太好。” 她打开手机搜了下最近网上风评好的电影,去前台另外选了一部国外的大片,“要看得开心才算是不浪费这么多时间。” 再说了,这个人头一次看电影,总得看个精彩的给他开开眼界。 胤禛当然是随她的意思来,还去补满了爆米花,可没想到这剧情实在太精彩,他沉浸在其中完全忘了吃。倒是耿宁舒时不时摸几颗,吃掉了小半桶。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中午只随意吃了些小食的两人肚子也咕咕叫了,就近找了家餐厅吃饭。一边吃着胤禛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跟耿宁舒讨论刚才剧情,看着他脸上难掩兴奋的神情,她的嘴角一刻也没停止上扬。 原来带心悦之人体验新鲜事物,是这样愉悦的心情,难怪从前四爷总是爱寻新鲜玩意儿送给自己。 两人边吃边聊,说说笑笑的,没忍住就多吃了些,看到商场旁边有条江,胤禛就拉着她沿着江岸慢慢散步消食,这习惯真是过了两辈子还印在他的脑子里。 湿润柔和的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深深吸进一口充满水气的空气,再缓慢吐出来,感觉全身都舒展开来。这种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操心,完全放松的状态,让耿宁舒觉得很松弛惬意。 江两边都有巨大的灯光布景,周围到处都是着装各异拍照的笑脸,胤禛看着禁不住感叹,“真是沧海桑田,即便是做梦,我也猜想不到几百年后人们会是这样子生活的。” 耿宁舒面露微笑,“可你接受得很快呀,一般人要是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怕是早就吓懵了。” 胤禛挑眉看她,“这是自然,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他想起刚穿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疯了,即便接纳融入了记忆,依旧是对这些陌生冰冷的东西惶然无措,甚至崩溃的。只不过是想着她可能在这里,要找到她,才生出了这许多的勇气来。 万幸,她真的在这里。胤禛看着耿宁舒的眉目愈加柔和。 * 度过还算是完美的一天,隔天一大早胤禛又过来送早饭,顺便继续约她出去。 耿宁舒这回留了个心眼,先问他,“去哪玩?” 他想了想,“暂时保密,不过我保证,这个你肯定会喜欢。”要是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真的?不是自信过了头?” 胤禛连声保证,“真的!” 耿宁舒哼哼,“那行,再相信你一次。” 她换了身衣服坐上车,他已经调好了歌单,载上她在一路欢快悠扬的乐声中,开到了游乐园。 耿宁舒远远就看到了城堡的尖顶,看着梦幻童话小镇出现在面前,她掩饰不住惊喜,“我早就想来了,一直没有机会!” “这回没选错吧?”胤禛很是得意,不枉他连夜又潜心研究了影视剧和小红薯。 耿宁舒笑吟吟地连连点头,“进步飞速。” 车子一停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要下车,被胤禛叫住,“宁舒,等等。” 他起身从后座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长耳兔兔发箍,走过去,戴在她的头上,端详了一下没歪,再捋顺了上头的绒毛,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好了。” 他的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发间,一如从前为她插簪子时那样细心。耿宁舒感觉自己的心跟头顶毛糙的耳朵一样,被抚顺了。 “你的发箍呢?” 胤禛舔了舔唇,“我就不必了吧?” 耿宁舒探头去看车里,明明还有东西,她伸手一掏,是对小巧的小熊耳朵。 他连忙解释,“说是情侣款只能按对卖,我就一起买了,不是我要戴。” 耿宁舒双手环胸,威胁他,“不戴我不去了。” 胤禛认命地只好忍下羞耻由她戴上,这下耿宁舒高兴了,摇摇长耳朵,一蹦一跳地拉着软趴趴的小熊一起小跑着进了游乐园的门。 今天不是周末,里面依旧是热闹非凡,她也不临时找攻略了,沿着游览路线一路走过去,看到什么就玩什么。 云霄飞车连着海盗船一块,耿宁舒玩得兴高采烈,直呼,“好爽!刺激!” 胤禛就没她这么淡定了,从海盗船下来,晕得都有些站不稳了,这些项目对他这个古代人来说,还是有些刺激过了头。 耿宁舒哭笑不得,扶住他,“走,去那边椅子上歇会儿。” 他还嘴硬,“不、不用,继续,说好陪你玩得。” 再继续我怕你吐出来,耿宁舒给了他个台阶,“我走累了想休息一下行不行?”他这才乖乖坐下。 等他缓过劲来,耿宁舒就专门找些旋转木马、碰碰车这种温和的项目,胤禛慢慢的就觉出乐趣来了。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且让人兴奋的,本来是想让她开心的,没想到最后自己玩得比她还高兴。 等到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路边烤肠店的香味也让人抵抗不住,他们转而打卡美食,一手火鸡腿一手冰淇淋,吃了个畅快。 游乐园里处处是鲜艳的糖果色,被花丛簇拥着像在童话镇里,胤禛学着其他男生的样子,给女朋友拍照。看到他单膝跪地弯下了腰,力求把自己的腿拍到最长,耿宁舒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他拍了几张,忽然起身,指着前方不远处道:“我们去坐那个吧?” 耿宁舒转头一看,是个巨大的摩天轮,“你不是不喜欢高的么?” “这个不晃,不要紧。”胤禛拉起她的手快步过去,没等她多说就坐上了一节车厢。 摩天轮缓慢上升,整个游乐园的景色慢慢尽收眼底,正是黄昏落日时,分外好看。 耿宁舒左边看看右面瞧瞧,指着自己后头的玻璃冲他道:“那边有个小漂流,等会可以去试试。”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6节 “嗯。”回应她的是一个简短的音节。 她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车厢两边的扶手,僵硬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一看就是恐高了。 “胤禛,你还好吗?”耿宁舒着急地问。 他刚要开口说话,一阵风吹过,吹得车厢轻轻晃动,他整个人精神瞬间紧张,紧紧闭上了嘴,这模样她看着都揪心。 “刚才我就应该拦着不让你上来的。”耿宁舒很是自责,看了眼高度,这摩天轮速度慢,还没升到最高点,离落地还有很久。 “胤禛你别向下看,看着我。”她努力让他放松些。 胤禛看了眼头顶,“宁舒,可以坐到我身边来吗?” 这种情况之下,耿宁舒当然照办,“这样好些了吗?”见他点了头,她才放心些。 眼看摩天轮终于升到顶端,她开心道:“马上就降落……唔!” 耿宁舒瞪大了眼睛,瞳孔里胤禛的脸放到了最大,他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 他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扶手,用力抱紧了她,那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为什么莫名其妙要接吻?耿宁舒脑子里忽然精光一闪,学生时代有个关于摩天轮的幼稚传说,说是一对恋人在摩天轮升到顶端时接吻,那他们将会永远在一起。 这人,学的都是什么幼稚的招数…… 她有几分无奈地吐槽,心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已经知道自己有恐高症,却甘愿承受悬在空中的恐惧,也要为了这不靠谱的传说而竭尽全力。 游乐园的灯光乍然点亮,犹如万千星光,洒在脚下。 他僵硬的身体,加速的心跳,无一不在说着——我爱你。 第163章 现代番外(6) 摩天轮缓缓下落,直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胤禛才长长松了口气。 夜晚的游乐园是另外一个世界,处处妆点着缤纷的灯光,比起白天来更添了几分浪漫。 两人牵着手欣赏着夜景,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刚才那一吻,不过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再也没松开。 人流此时都朝着城堡那边去,快到烟花秀的时间了,胤禛牵着耿宁舒也跟着过去,找了个台阶坐下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气温一下就降下来,胤禛眼尖地看到她把衣服往下拉了点,立即脱了外套给她披上。 耿宁舒推他的手,“我没事,你自己别冻着了。”她好歹穿的是长袖,他里面就剩件t恤。 胤禛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身边一搂,笑眯眯的,“这样抱团取暖就不冷了。” 原来存的是这心思,耿宁舒白他一眼,倒是没把人推开。 依偎着靠在一起,时间就不难熬了。城堡上的灯光闪动几下,烟花伴随着音乐升上天空,绽开五彩斑斓的花朵。 胤禛抬头看着天上美景,感慨道:“这个倒是还跟从前一样。” “那不是的,”耿宁舒皱着鼻子凑到他耳边,小声点评,“没从前壮观。”紫禁城里那时候放烟花,比这里的阵仗可大了好几倍。 胤禛嘴角上扬,用下巴在她的头顶蹭蹭,“那以后我再置办那样多的烟花给你看。” “那可不行,”耿宁舒一本正经道,“现在城区里都禁燃烟花爆竹,你放了会被抓起来的!搞点仙女棒玩玩就行。” 胤禛忍俊不禁,“好~都听你的。” 美丽梦幻又美好的烟花,给这场约会画上了完美的句号。两人疯玩了一整天,回程的时候已经累不行了。 耿宁舒刚坐上车就困得直打哈欠,半路上就睡着了,胤禛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开得更稳当些。 到了农庄,她依旧熟睡着。看着她的睡颜,胤禛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眼里的温柔倾泻而下,像是看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没有叫醒她,熄火下了车,去到副驾将她打横抱了出来。耿宁舒被外头的冷风当头一吹,艰难地睁开了眼,“唔,到家了?” “嗯,别动,我抱你上去。”胤禛从她的包里找到钥匙打开门,小心地护着她的头上了楼梯,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才放下。 他给她除了鞋袜,打来温水给她擦了脸,又倒了开水放在她的床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睡,我先走了。” 耿宁舒拉住他,眯着眼咕哝道:“太晚了,你找间客房睡好了。” 胤禛拍拍她的手,“没事,我还可以。” 耿宁舒以为是因为追求没成功的缘故,他这不好意思睡在这里,“我同意了,你就睡吧,赶回去还要开很久的车。” 胤禛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在这里,我在别的房间怎么睡得着?” 这是……在开车?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困意让她的反应有些迟钝。 他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安心睡吧,没事的。” 她也实在是困得狠了,眼皮慢慢掉下来沉沉睡了过去,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 找到她的兴趣所在以后,接下来的一阵子,胤禛又带她去了海洋公园和野生动物园。知道她喜欢采摘,农庄里的作物都没长成,又特意领着她去水果采摘园过了把瘾。 每天充满了新鲜快乐的日子,让耿宁舒感受到了恋爱的感觉,甚至开始期待起下一次的约会来。 这天晚上入睡前,忽然下起雨来,一夜也没停。早上耿宁舒撩开窗帘,外头暗沉沉湿漉漉的,这天气好像是没法去外面玩了,她托着下巴听着淅沥沥的雨声,更好奇他会出什么样的招数了。 可到了往常见面的时间他还没到,她有些担心,雨天路滑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开车的时候也不好打电话,耿宁舒在床上翻来滚去的,有些不安。还好半个小时以后,远处驶来熟悉的那辆车,她跳下床撑了把伞出去接他。 胤禛从副驾驶的位置提了保温袋出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路上有点撒了,我去收拾一下,你帮我去后备箱拿条毛巾。” 耿宁舒没有怀疑地去了,后盖缓缓升起,有气球跟着漂浮起来,满箱红色系的鲜花出现在她的面前,顶上还放着点亮的小灯,一闪一闪的,为这阴郁的雨天化开了一抹亮色。 这是……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正惊喜着,只听“汪呜”一声,后座的垫子上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一只可爱的小金毛露出个小小的脑袋来,吐着舌头兴奋地冲她叫。 耿宁舒忍不住叫起来,“天哪!这也太可爱了!” 她也顾不上花了,赶紧打开车门将它抱在怀里,奶呼呼的小金毛往她怀里使劲蹭,热情地舔着她的手指,疯狂卖萌。 “喜欢吗?”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冲她笑。 耿宁舒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早餐漏了,让自己帮忙找毛巾,都是借口,他是要自己亲手打开这份惊喜,“怎么想到送我小狗?” 胤禛走到她面前,“你一个人住我还是不太放心,也怕你自己待着太闷,想着有它陪着,你会开心些。” 耿宁舒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目光闪动,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喜欢吗?” “当然!” 他闷声笑起来,搂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 正温情脉脉着呢,“汪呜!”小金毛从耿宁舒的怀里探出头来,硬生生把紧贴着的两人挤开了。 胤禛扶额,“我给你找了个好主人,你就这么对我?” 耿宁舒失笑,摸摸小金毛的头,“干得漂亮!” 旖旎的气氛被小东西破坏得一干二净,胤禛只好放开了手,去车里拎了两个鼓囊囊的购物袋出来。 耿宁舒好奇,“这是什么?” “我买的菜,”胤禛示意她回屋,“你陪他玩会儿,我给你做大餐吃。”要抓住她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 耿宁舒看了眼,里面有大龙虾、大螃蟹,都还活蹦乱跳的,另一边则装满了蔬菜水果。 “你来晚了半个小时,就是去买这些了?” “算着时间呢,”胤禛揶揄她,“等久了吧?” “才没有!”耿宁舒哼了声,抱着小金毛直接跑去了客厅里。 小金毛才刚断奶,正是最可爱的时候,看到什么都新鲜,看见个发圈都要玩个半天,奶声奶气得呜呜叫着,她的心都萌化了。 胤禛很贴心地还买了狗粮和小零食,耿宁舒找出一包小肉干拆了喂它吃,正吃得高兴,突然听见“嘭!”地一声巨响,跟爆炸似的,把小金毛吓得汪汪乱窜。 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她连忙跑过去看,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只见胤禛站在厨房里,拿着锅盖当盾牌,挡住锅里不断跳跃的油。一股股黑烟从烤箱里冒出来,跟到了战争前线一样。 她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胤禛面色微窘,“这做饭……好像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耿宁舒赶紧进去救场,一手抢过锅盖把爆油的锅给罩上,一手将灶台上的火关了,再把烤箱电源关掉打开窗子通风。 里头的蛋糕已经烤得漆黑,锅里的牛排也焦了。 胤禛想不通,“我明明是照着菜谱的步骤做的呀?” 耿宁舒啼笑皆非,“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刻板数学题,你都没下过厨房,还是我来吧。” 胤禛不肯,“怎么能让你动手,我还是打电话给酒店直接送餐过来好了。” “螃蟹和龙虾放久了死掉就太浪费了,”她将他推出厨房,“就算是犒劳你这些天带我出去玩的。” 见她坚持,胤禛只好应下,他摘下身上的围裙给她穿上,半抱着在她腰后系上结,“那就辛苦宁舒了。” 好在农庄的厨具很完备,耿宁舒将大龙虾放到蒸箱里和蒜泥粉丝一块蒸了,又做了个咖喱炒蟹,再拌了两个凉拌菜,很快就完成了。 胤禛也没闲着,把车里的鲜花、气球和小灯都搬了进来,将餐厅布置得很有氛围。他点上香薰蜡烛,开了一瓶酒,两人轻轻碰杯,边喝边说起了往事。 “你当时突然到了大清,想来也是害怕惶恐的吧?”胤禛只要一想到她一个弱女子遭遇这样的事,就觉得揪心。 耿宁舒笑笑,“刚开始有,不过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咬着牙就过来了。” 她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不过好歹知道历史走向,有了点安慰,想着能平稳安逸活到九十六也不亏,没想到……” “被我破坏了。”胤禛插嘴。 耿宁舒点点头。 “不过……”她抬眼看他,“我很欢喜。” 胤禛眉眼深情满溢,“我也是。” 气息微醺,醉眼朦胧,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他低头吻了上去。带着酒气的吻透着一丝霸道,让人禁不住一同沉沦,屋外大雨滂沱,屋里却是一室旖旎。 地上的小金毛见两人都不搭理自己,扒拉着他们的腿蹦跶着呜呜叫。 清穿之咸鱼裕贵妃 第137节 深深的一吻过后,耿宁舒靠在他的肩头微微喘着气,眼波盈盈,眼神湿漉漉地像只小鹿,胤禛喉头翻滚,嗓音暗哑地问:“宁舒,这一辈子,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耿宁舒勾着他的小拇指举到他面前,“已经拉过钩了,怎么能反悔呢?” “谢谢你。” 胤禛用力抱住她,像抱住了全世界。 第164章 现代番外(完) 解开了心结,胤禛当晚就迫不及待搬了东西来农庄和她一块住了。他很积极地添置了东西,进行了一番改造,把屋里变得更加舒适温馨。 秋意渐深,丹枫似火,临近的山头遍布悦目的金红色,正是登高的好时候。 胤禛就问她,“想不想去香山?”从前到了这个时节,他们都会去那儿赏满山红叶。 耿宁舒兴趣不大,“现在香山都成景区了,人挤人的没什么意思,要不去附近这几座山看看?” “宁舒说得有理。”胤禛笑吟吟点头应了。去哪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去。 找了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他们带着小金毛踏上了登山路。郊区的野山人迹罕至,树茂林密,空气格外清新,两人牵着手闲庭信步,欣赏路边的风景。 一路上去,时不时有叶片飘落,分外有意境。走至半山腰,地上的落叶更加厚了,踩上去有嘎吱嘎吱的轻响,耿宁舒忽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 “怎么了?”胤禛连忙关切。 她指着前方地上一团枯黄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惊喜,“栗子!” 胤禛好笑,这也值得她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宝藏。 耿宁舒又道:“我们捡些回去做栗子饼吧!” 胤禛还能说不好?从前金子掉地都不屑一顾的君王认命地弯下腰,捡了满满一袋栗子,这才满意而归。 回到农庄,他也是主动揽下了剥栗子的活儿,耿宁舒揉好面团包进馅儿放进烤箱,香喷喷的栗子味道就在屋里蔓延开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喜笑颜开,“这才是秋天的味道!” 秋天的美妙还不止于此,院子里种的银杏树落下满地金黄,橙色的银杏果落在地上,被耿宁舒拣了些。去掉外头的果肉就是白果仁,放在盛了盐的锅中拿火一烘,就是道极为下酒的盐烤银杏。 红彤彤的柿子沉甸甸挂在枝头,她让胤禛做了长竹竿折下,熟透的柿子软得如同小金毛的肚腩般,她小心地揭开皮,直接嗦了口,流心的果肉就化成了一包蜜汁,“好甜。” 还举着杆子做苦力的胤禛听到声音,“是吗,我也尝尝。” “那我给你剥一……唔!”耿宁舒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温热的唇给堵住了。 胤禛尝完点头,“确实甜。”被耿宁舒狠狠瞪了眼。 她还点名要了一批刚泛红的硬柿子,削了皮做成柿饼,吊在屋檐下,微风吹过,晃动得像一串串胖嘟嘟的风铃。 直到雪落下来,才算是真正入了冬。白雪覆盖了农庄,从阳台上望去,像是住在云海之上。胤禛牵着耿宁舒的手在雪地里慢慢走,印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们还在院子里堆了两个牵着手的雪人,他还特意做了颗爱心放在俩雪人中间。 耿宁舒笑着吐槽,“肉麻。” “我还有更肉麻的。”胤禛按着她的脖子亲了上去。 两人笑闹着挣扎之间,耿宁舒撞到了一棵小树上,雪扑簌簌落了她从头到脚,还从脖子后头钻了进去,她气得不行,反手就往胤禛领子里塞了一团雪。 “嘶……谋杀亲夫了!” 耿宁舒坏笑,“那正好换个小鲜肉。” 听到这话,胤禛危险地挑眉,“哦?看来是为夫昨晚没伺候好娘娘。” 耿宁舒腿脚软了一下,面色绯红,“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黄色废料!” 胤禛一本正经,“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嘿!你这无赖!”她恼羞成怒,对着他的脸就扔了个雪球过去,他也不甘示弱,捏了个松散的雪团丢过来,你来我往的战况很是激烈。 这场战斗最终因为夜幕降临落下帷幕,胤禛放好了洗澡水,一同钻进温热的水里去,驱散一身寒意。 天寒地冻的晚上,他们席地坐在温暖的地板上,支个炉子烤上红薯、年糕和栗子,搂在一起喝茶看电影。 炙烤的焦香盈满鼻尖,红薯从中间拗断,一人一半香甜蜜软。烤软的年糕跟芝士似的可以拉得很长,又软又糯。栗子烤干了水分,粉粉的甘甜。 一如他们的生活,热乎乎,黏滋滋,甜蜜蜜。 雪连着下了几日,庄子的西北角有自然形成的雪坡,耿宁舒想起了往事,“你带我出巡京畿的那次,我一个人出去还玩了这个。” 胤禛记起那时候自己对她还只是浅淡的喜欢,要是知道后来会爱她到这个地步,当时一定是要陪她去的。 话刚说了没两天,耿宁舒就收到了一个超大快递,拆开来里头是个崭新的雪车,胤禛就拉着她出门,“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她坐在前头,他在后面环抱着她,从高处自由滑落,这可比那个木板要好操作的多,耿宁舒玩得开心不已,一不留神没把好车头,两人齐齐滚在雪地里,冰凉的雪落到脸上,引得她尖叫连连。 胤禛故意使坏压着她不起身,两人就躺在松软的雪上打闹,亲吻,热情能让冰雪消融。 春暖花开时节,农庄更是漂亮,胤禛晨跑之后,会摘一束沾着露水的花朵回来,放在餐桌上,让人有一天的好心情。 种下去的作物很快长出了嫩嫩的芽苗,窜成了绿油油的一片,掐点尖尖放进嘴里直接嚼,就能尝到清甜无比的汁水。 有时候耿宁舒兴致上来,还会拉着他一块去山上挖野菜,将春天吃到肚子里去。 风和日丽的时候,还可以放风筝,小金毛满地追着蝴蝶跑,整个农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 到了夏天植物们更是郁郁葱葱,耿宁舒每天起来就去巡视一遍菜地,看着自己种的西瓜从鹌鹑蛋这么点,一步步长成了抱不住的大小。 她屈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听着接近成熟的声响,笑眯了眼睛,快步回去跟在厨房里的人报喜,“西瓜好像再有三五天就能吃了。” 胤禛知道她已经盼很久了,洗着菜笑道:“今天买了小龙虾,想吃什么口味的?” 他的手艺经过这半年的历练,进步飞快,已经基本将她喜欢吃的菜都学会了,就连小龙虾这样的菜色也信手拈来。 耿宁舒咬着唇想了想,“蒜香、香辣、咸蛋黄……有点难以抉择,你想吃哪个?” 胤禛大手一挥,拍碎了一块蒜,“那就都做。” 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他在院子里支上张小桌子,撬开一瓶冰镇好的啤酒倒入玻璃杯,绵密的泡泡争先恐后冒出来。 耿宁舒赶紧拿嘴凑上去接住,冰凉的一口酒下肚,瞬间冲散了白天的燥热,她爽快地呼出一口气。 桌上除了三盆虾,还有清爽的凉拌黄瓜和下酒的海苔花生米,全都是胤禛做的。知了和蟋蟀们在草间卖力地进行演奏,她晃着腿悠哉地听着,眼睛蓦然睁大,对面漆黑的夜色之中,有忽闪忽闪的黄绿微光,是萤火虫在飞舞! 耿宁舒看了几秒,收回视线,跟前的胤禛正在低头给她剥虾,仔细地保持虾身完整,还要去掉每一根虾线,小金毛蹲在旁边吐着舌头流口水。 她的眉眼弯成了天上月牙的形状,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就是她想要的平凡又自在的幸福生活。 胤禛攒了一碗虾细细串好放到她的碗里,抬起头也看到了这些小精灵。 眼前人一口一只虾吃得兴高采烈,还伸手去逗逗小金毛,他伸手用大拇指腹擦掉她嘴边沾上的酱汁,目光缱绻意浓。 这一次,换我来你的世界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