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红线看得见》 楔子 如果…… 我是说如果…… 未来未必会和他直到永远,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会啊,因为我爱他。」少女露出甜笑回答。 可是,爱真的能抵挡的了万难吗? 搅动玻璃杯的冰块,敛下眼眸的看着杯缘的水珠滚落,习惯将心思藏在深处,爱,我也曾经信过。 对座的女孩分享着情侣间的琐事,我没搭话,仅是不失礼貌的扬起嘴角,佯装有在听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没做呢,再次聊吧。」吸光杯中的冷饮,双手撑起身子的重量,随意打了个岔。 如果有下次的话…… 「好吧……真是的。」我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钞,抬头看她鼓起双颊的可爱脸庞,兴许女生就是要像她一般才有人疼吧? 我推开了店门朝外头走去,玻璃窗内她挥动着纤细的臂膀,小巧的唇瓣说着再见。 真能再见就好,我想。 第一章 看着手机里的清单一一完成,我闔上手机,趁着小绿人尚在跑动,快步的走向另一侧的大楼。 踏入门,冷气直逼全身,掏出包里的识别证刷着感应卡,顺着人群来到电梯口,尖峰时段的电梯总是要塞到电梯逼逼叫才肯放过机会。 人群推挤着我前进,身高不高的我被挤的喘不过气,此时一隻大手向我伸来,宛若救生艇似的出现,我没多想的把手给搭上。 「还好吧?」一把拉过我娇小的身子,近乎贴近他的胸膛,听着熟悉的声线,我抬头望,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嗯,单音回覆,摆脱他大掌的束缚,是该说声道谢的,但有太多的尷尬让人难以啟齿。 有多久没说话了呢? 看着电梯一层层的往上,我的决心不容动摇,再见了,这恼人的世界…… 原先办公的楼层到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我一把将他向外推,眼眸沾满水气,同着闔上的电梯,他有看出我的不捨吗? 电梯反覆着开关,里头仅剩与镜面对望的自己,我长叹了口气,摸着遮暇膏也掩盖不住的黑眼圈。 噔的一声,门缓慢的开啟,我毫不犹豫的朝外头的景象走去,阳光刺痛了眼,我抬起手仰望着,不陌生的场景,少了谈笑声,心境却儼然不同。 弯下身子揉捏着在电梯中拐伤的脚踝,发红的,还有自己的眼眶。 我不甘心的将眼泪吸了回去,风吹的发丝胡乱飞扬,想拋开太多的不愉快,回忆一幕幕的涌上。 「贱女人,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 「不是的,你要相信我。」我跌在地上抱着男人的小腿说着同样一句话。 三人对峙的局面,她得瑟的脸庞映衬着我的不堪,太爱了,以致于不顾被践踏的自尊,拼了命的想要挽回。 太笨了,比谁都清楚自己正在做的傻事,但无法停止,仅为求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泪光模糊了视野,我的世界也随之崩塌,被他强行拖行了几公尺,他的沉默是整场剧的致命伤,试图从不断涌现晶莹的眼眸看清他的脸。 逝去的柔情,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意,停驻的步伐像是对我最后的恩赐,他不说,可我从他的眼底读懂了。 放手吧。我知道他会这么说,纵使他没有脱口。 不经意间,奔腾的泪水佈满了脸,我捂住双耳站起,隔绝外头的纷纷扰扰,不会再走下去了,我的人生。 「宝宝,对不起阿——妈妈没能好好等到你出世。」近乎沙哑的声线说道。 起了身,突地一阵晕眩,我靠围墙边近了些,一心死绝的俯瞰着楼底下来往的人潮,我踩上了一个矮空箱,能看见的风景更广了。 「为什么都没能看清好的对象,如果红线能看的见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爱错了人……」我喃喃自语道。 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吧?最多哭个几天,几个月后又有谁记得呢?压抑不住心中的黑暗,又一次的贬低自己的价值,好累……。 离开了是好的吧?朋友就不会老为了担心我而半夜不睡开导我,也就不用烦恼着哪天惹怒了朋友转身离去,不喜欢看人分别时的表情,因为会有所不捨。 不想说的太多,我又离天空贴近了些,底下卖东西的摊贩变得小小的,我勾起了微笑,了却了对这世的眷恋,踏在米白色的磁砖上头,闭上双眼,迈出了一脚,奋力的向下坠。 很快的感受到周边的阻力,唯一不变的是向下坠的事实,死比想像中的容易。 能让他后悔的吧?选在曾与他相遇的大楼,算是一项自私的举止,不过死了以后也没人会追究吧。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坠楼,以为能赚取他人的眼泪,实际上有的是自己残破的身躯,没人同情。 我的人生,然后……没有然后了。 第二章 神啊!你可有听见我的乞求?想死的念头盘旋,一念间,跃身而下。谁也来不及阻止,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这里是哪里?」眼前一片漆黑,胸腔宛若遭人大力挤压的作呕,回想起不过短短的数秒,了结自己的馀生。 很蠢,但我不后悔,至少能从泥泞中逃出。 不会有人哭的,真的……,冰凉的手触及眼角的晶莹,水珠落地,地面盪出涟漪,我忍俊不禁的失声大叫着。 回盪的是对社会的不甘及对感情的绝望。 跌坐地板,我擦拭着脸上乾掉的泪水,傻楞楞的看着同一处,死后的世界是另一种禁錮吗?我不禁想。 毫无表情的仰躺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不逃脱、不反抗,静静等候着阎王的来到,勾走七情六慾就不那么苦痛了。 死亡比想像中的轻易,沉重的是脑海里无限轮转的回忆,一次又一次的揭开未癒合的伤疤,像是对自杀者的一种惩罚。 深感孤寂吗……不,我一直处在孤寂里。 渐渐的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拇指末梢冰凉且透明,我没有丝毫的挣扎,靠着嘴巴吸吐着仅剩的氧气,就这么死去吧,即便是地狱也罢。 我轻闭双眸,呼吸次数骤降,手没了气力紧握,第一次不畏惧面对死亡,兴许是因在死亡的路途了。 妆发散落在浮现水波的平面,又一次的感受到被人强行压迫胸口的感觉,闷痛得让人想叫出声,但声音早哑了。 想起大萤幕上的电影,主角被鬼魅拖入地狱受刑的狰狞面容,我竟忍着痛,漾起了一抹轻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电影里是这么说,我却不以为意,明明执意走往不归路,仍奢望着他人前来搭救,活了,也算不上是活着。 恍惚间,我感受到双手有无数隻不明生物攀爬着,没有气力挥动,好累、好倦,好想闔上眼好好的睡个不醒的长眠。 可以感受到痛越发的强烈,从手指、双腿,延伸到躯干,甚至是大脑,地板如磁石般的附着我的身子,无法动弹。 「好痛……」我用气音说道。 为甚么连死都这么难熬,痛觉刺激脑内分泌泪水,横走在鬓发之间,我无力的瘫软晕厥过去。 唤醒我的是一束光,从我眼前穿过,撑开的眼皮、缩小的瞳仁及一旁谈话的声音,周遭的场景也跟着改变。不再是一片黑了,我的世界。 空白一片的天花板,规律的机器搭搭作响着,意外的我又回到了人间,身上贴满各式各样的贴片连接机器,呼吸都圈在绿色的面罩里,轻动了动手指,全身的痛感让我飆出泪来。 是了,从高楼坠下,内脏没有摔烂就要偷笑了。 为甚么还让我活着……面罩里出现一团白雾,面对重生我丝毫没有半点喜悦,与其要这般躺在病床造成他人负担,不如死了算。 神啊!难道你没听见我想死的愿望吗?我想着。 我仍旧不解天上的旨意,可现实不容许我再次的轻生,因为没有气力,尽可能的不让自己乱想,使脑袋放空,我轻闭双眼,听着音响拨出的轻音乐再度沉睡。 「这孩子真可怜,年纪轻轻就被想死的人害得脚骨折了。」再次的甦醒,我听见身旁讲话的声音,耗尽力气转过头去,一个长相清秀、年岁不大的男生躺在隔壁病床。 是我……造成的? 见他全身多处的擦伤,用石膏固定的左脚露出被子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怔怔的看着他的容貌,视线没有移开。 头痛欲裂,我皱了皱眉,忍不住的小声哀号,与此同时,他睁眼了,从他的眼底瞧见我的身影,没有半点愤怒,反倒是大力吸吐着,想说些甚么。 几次的张口闔上,我仔细的看着他想传达的意思,他的话语使我热泪盈眶,不顾医护人员的眼光,哭的嘶哑。 「加油,活下去。」他对我说道。 第三章 为什么要这么说?可以打我、骂我,他却用最和煦的方式释放我的罪。 分明我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停止了情绪的宣洩,我乾咳几声,短时间不敢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脸庞浮现一抹彩霞,暂时拋开脑中的杂念,看着忙进忙出的护理人员。 止血带绑紧手臂,熟练的扎针抽血追踪体内的血球变化,如蚊虫般叮咬,我蹙眉咬紧唇,听见护理师在耳边轻声道歉,我缓慢的摇头表达着。 不要道歉……这只会让我更感内疚……连死都无所畏惧的人,又怎会将这点皮肉痛放在心上。 今天清醒的时间似乎更长了点,头顶上的缝线在医生拆开绷带换药后露出,每天不外乎被问的就是头会晕吗?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诸如此类评估的话语,偶尔会装睡来躲避回答,却反倒被掐了把身上多肉的地方,不怪他们,只怪自己没死成也没能活得出彩。 轻柔的音乐缠绕于耳,我睁着眼瞧见身穿白袍的医师向我走近,站在床旁看着一旁的生理监视器的数值,见我醒着,便丢出几个闭锁性的问话让我回答。 轻点了点头,医师在我的允许下拉了张椅子坐在床旁,他压低的声线不改语调的温柔,收起了笑顏,眉尾向下垂,他向我说道。 「我尽力了,不过你的孩子还是流掉了。」他说。 没有哭泣,更正确的来说是表情纹丝不动,没有多馀的心痛,大概是因转移了对他的憎恨。 孩子流掉也罢……我想着。 十馀分的对谈多半是医师传达对病情的解释及对我情绪上的开导,心理充盈着感谢,不过他的想法我又何尝没试想过呢…… 我别过了头,医师拉开了椅子,继续探视隔壁床的病人,他亲切的唤着病人的名,余孟晞,他是这么叫的。 「孟晞啊,你可能要比隔壁床的小姐再多观察个几天。」医师说。 咚咚,心底的不安感直升,我能察觉到他不避讳的视线,转过头,他貌似能看穿我的行动,与他四目相望,没关係的,顿了几秒,他回头看着医师说道。 谢谢、对不起是我最想向他开口说的语句,但碍于脸皮薄,一直都卡在喉间没能脱口。 每每看着他换药时硬撑咬牙的表情,心底產生的某种情绪摇曳着,逐日摧毁我筑起的高塔。 「看来你快出院了,恭喜。」他总能轻易的捕捉我每个偷看他的时刻,换下面罩改为鼻导管,更能清楚的读见他的唇、他的男人嗓音。 「……」我睁圆着眼看着他不说话,颤抖着身子,机器上的心搏及血压的数值都攀升好几。 「不是我想救你,是命运。」似乎知道佔据我脑中大半的是什么,他说了很玄的话语,敛下眼眸,我仍旧不发一语。 命运是什么?是在我相信爱情的时候被狠狠甩在一边的时刻,抑或是让人利用了仍坚信着本善的人性? 也许,命运早已被我排除在外了吧? 望向自己摔断的手,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素未谋面的人都能释放出暖意,对比多年的用心良苦被践踏在地上,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余孟晞,我可以试着相信你吗?」我吶吶道,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莫名涌上的鼻酸感,我转了转含泪的眼眸。 「嗯,相信我吧。」他自信的说。 他的坚定铲除心中某处的冰霜,我对他轻声道谢,他,一个救过我性命的陌生人,能改变的吧?我的未来。 剎那间,我宛若看见小拇指的指节,套上朱红色的细线,用力眨了眨眼,红线又消失不见,兴许是眼花了吧,我想道。 倘若红线看得见就好…… 第四章 「请家属尽可能的放低音量噢。」感应门一开,护理人员朝着前来的民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天两次的探视时间也成了我住进来后最难熬的分秒,逃不离病床,不得动弹的身躯,我看向玻璃窗外的反射,闭上眼,那个我不愿面对的人。 自从事发之后,每到探视的时间点,总有穿着西装笔挺的男人戴上口罩慢步向病床走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懦弱、无能的前男友,康嘉骏。 为什么要来?心中浮现无限的问号,我没在他来时「清醒」过,他的来意不明,闭上眼的我无从晓知他的皮囊展露哪副表情。 是嗤之以鼻或是怜惜,貌似都太迟了。两人间唯一的结晶交由他亲手碾碎,我还爱他……吗? 「小乐……」站在床沿,改不掉的暱称唤着,他的声线有些哑,是不是外头的天凉了呢?我想。 感受来自他手心的温暖,用双手上下覆盖我的手,轻轻的抬起碰触他的脸颊,是眼泪,水珠滚落我的手肘沾湿病人服。 微睁眼不让他瞧见,映入眼帘的是泪水佔据满脸的他,康嘉骏,你凭什么哭?想哭的是我吧…… 说不尽的鬱闷放在胸口,我佯装睡去的闔上双眸,以防自己建立起的仇恨,会因一时的心软又有所原谅。 「先生,要不你来替太太擦擦澡吧?这样太太也会舒服一些。」护理人员站于身后好心的提议着。 太太……多么讽刺的称呼,不过就是个没有婚约先怀孕的女人罢了,很可耻吧? 不做多馀的辩解,是他最狡猾的地方,常常不说明白的处在人人皆能接受的灰色地带,享受着圆滑处事带来的利益,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对何事无关紧要的人。 「她的状况还好吗?」说话的同时感受到手臂的湿热,他以拧乾热水的毛巾擦拭着我的全身。比起被褪下的衣裳,他的问话更使我感觉赤裸。 他心细的擦拭着脖颈、腋下等易出汗处,他是怎么看待这副身躯的?流產后前凸的下腹及水肿的双腿,我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爱也做过了,这份羞怯感究竟从何而来? 「还不错,偶尔清醒能谈话,快能转普通病房了。」协助翻身,换了条乾净的毛巾擦拭着背后,护理人员说。 「那就好。」他悠悠的说,不大的声线传达至耳边,脑中延伸出脑补的枝节,任由两人清洗着身上污秽之处。 他不再说话,结束擦澡后,剩馀的时间能听见拖延椅子的声响,连同脚步声嘎然而止,左手能感受他的鼻息,吸吐间伴随一阵叹息。 直到指针指向数字三,护理人员逐床提醒会面的时间已过,他才松开了我的手,手心仍留有他略高的体温,再听见声音走远后,我才缓缓睁开眼。 心底的惆悵感没曾少过。 看着那抹身影离去,将视线转移至他紧握的左手,咚咚,心跳声偌大,为自己依旧因他摆盪的心焦躁不已。 此时那条熟悉的红色丝线又再度浮现,若隐若现的连着小拇指,沿着他前去的方向牵引着。 「红线……?」看着那条半透明的线,我在嘴边喃喃道。 「为什么总是装睡呢?」孟晞没来由的插上一笔,我们间的互动全收入他的眼底,他好意的不去戳破我俩的关係,只是静静的看。 「没什么,就是不想……咳咳。」被口水呛个正着,我连咳几声引来护理师的注目,随即让我侧着头,引流多馀的口水。 抿紧唇,我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全皱在一块的五官,素顏显得毫无血色,我的沉默换取他的言语,他说他很羡慕我。 「干嘛羡慕,都是不值得的人。」没探进他心底的忧伤,我不屑一顾的说。 伤害已根深蒂固的落在心间,是爱的反面夹带很深的恨意,连自己都分不清。 「因为我是孤儿……」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飘渺在空气间,我意识自己说错的不敢瞧他,难不成他会救我是因为在世间无所牵掛?我忍不住的乱想。 「没有的事,你还有我。」等回过神,下意识的想法已然脱口,他先是感到诧异,几秒后又恢復原有的表情,我顿时脑袋发热,别过眼神好久没说一句。 第五章 又过了两週,我顺利的从重症病房转回普通病房,只是这回我向护理站提出了拒绝他人访视的要求。 带有愧疚的想着我吧……至少在他的心理还有我的存在,我自私的想道。 「你在哪?」近来收到他的信息,好几回想给予答覆,不过我忍下了,曾以为没有他,就没法过生活的日子,我却活了下来,那是不是没有他也行? 卉佳……取好的名字,现下也用不到了…… 为什么要让我如此不堪……揪着心,封锁攸关他的一切,脸书、通讯帐号、联络电话等,我没把握他若是要求復合,自己能否理智的逃开。 要不是断了手,我想现在应该是在被窝里抱头痛哭,泪水已在发现时,爬满了因过往纠结的小脸。 能不能别爱了? 滚轮行走在大理石地板,物品撞击时发生的匡噹声回盪在走廊,门被轻敲了两下,旋开门把的是推着换药车的护理师,我友善的向她点头示意。 缓慢的倾倒手里的生理食盐水,拆开黏在肌肤上的纱布,棉棒环状的消毒着,未癒合的伤口呈现大片的红,痛也仅能咬紧牙的忍耐,毕竟是自己自找的。 「快好了,再撑一下。」不难猜测口罩下的面容,她柔声的说道。 每日反覆的换药,撕下胶带后重新换过敷料,也许是这些真实的痛感才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证明吧。 约略过了十馀分,身上多处擦伤已消毒完毕,掌心多了好几道指甲痕,我吐了口气的看向墙面的时鐘,藉着护理师的协助挪到轮椅,我有非见不可的人。 手操纵着轮椅前进的方向,在得到许可后,搭着电梯下达三楼重症病房,有些紧张的按着门外的电铃,脑里闪过的是对他的承诺。 「你还有我啊。」想也没想的拋出一句,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我收寻着能让自己心安的藉口。 门开了,门外门内的气氛儼然不同,看着一张张病床上的陌生人插着好几条管子,家属穿着隔离衣一旁加油打气的身影,泪腺无法抑制的涌上。 穿梭在来往的人群,几乎是每床都有人来探视,唯独他的病床前冷清的可以,滚动轮椅向前,他讶异的瞠大了双眼看着我的来到。 「我可没食言。」我扬起一抹笑的说道。 「谢谢。」今天的他似乎有点怪异,却说不上是哪里变了,除了感谢的言词,他不再说其他的。 「你怎么了吗?」基于好奇心的趋势下,我仍旧问了。 「你觉得到了生命尽头会变成什么呢?」他说话时,眼神没有对焦,仅是如机械般平稳的说着字句。 「……大概会变成一朵花吧?」胡乱倒出脑内所想,只为博得他的一笑,我垂下头小声的说。 「或许吧……」听不出他词语里的情绪,我晃头甩去那些不好的假想。 「如果你从这里出去的话,我们就去吃很多好吃的。」或许是害怕负面思绪笼罩,我碰触他的大掌,试图给他力量。 「嗯。」他淡淡的说。 察觉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连五官都皱在一块,费力的呼吸着,连接在他身上的监测仪器亮起红灯,承载着恐惧、愧疚的我呆愣在原处,看着他发冷的颤抖着,而我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怎么办……」我无助的在嘴边喃喃道。瞧见他难受的全身僵直,牙齿喀喀的开闔咬着,我微撑起身子,险些重心不稳的倾倒在他身上。 「你别来看我了。」即时被到来的护理师搀扶,几个人分工监测他的生命徵象相关数值,同时电联回报医师状况,离开之际,我听见他伴随齿间碰撞声的言语,一字一字的刻在心中。 是我毁了他的一生。 自责、懊恼的情绪在门关上之后,我拼命的回头望,看到的已是被隔起来的绿色围帘。 「不会有事的吧。」心底一次又一次的祈祷,搁着可能被他讨厌的念想,单手掩面一个人逕自的在等候室旁拭泪。 被救起的我才更应该死去,我想。 好不容易忍痛,半推着轮椅来到病房前,得到的却是令人心灰的一面,他肯定忍了很久吧……对不起,我轻声的叹息。 「不要哭……」良久,我感觉到头顶的温热,男人不问来由的将我拉向他的怀里,膝上沾染了地板的细小灰尘,熟悉的声线响起。 为什么要来……我虽不解,却没推开他的安慰,依稀间小拇指的红线再现,不同以往的岔成了两条,朝着相异的方向前进。 如果,红线牵引之处是我的居所,那我该何去何从。 第六章 「恭喜出院。」又半个月过去,经医院復健师的训练下,我的手已稍能恢復往常的活动,身上多处的擦伤都乾燥结痂了,坐在床上的我听着医师向我说道。 萌生自杀想法后,我没第一时间向家人倾诉,只是静静的在旁听着他人的谈笑风生,露出不失礼貌的假笑。 不要乱想啊,是别人最常说的一句,可是连自己想法都无法控制的我,做不到。 「谢谢。」我能说的,仅此罢了,对于重生不再抗拒,与其说是接受,倒不如说是无力反抗。 医师离开病房后,我动了动骨折术后的左手,因那日推着轮椅前往,导致手復原的没有预期的快,不过喝水、吃饭这点小事倒不成问题。 我要出院了,那他呢……? 住院期间,没有一时半刻不念着他,那日的相聚为最终的会面,我顺从他的需求,不再前去他所在的地方,可思绪总把我给出卖。 没有手机号码、没有相关信息,赫然发觉自己对他的认识其实很少很少,不过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他好吗?也许是出于愧疚,成天无事只能反覆的想,却不敢轻易的向他靠近。 自尊心建筑起的高墙难以推翻,我忍着那份攀越而过的绿色枝椏蔓延着,并告诉自己不应该也不能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你不用再来看我了,我要出院了。」发送一行文字,相同的字句,不知是否代表同样的意含,我关上屏幕,思索着和嘉骏间剪不断的关係。 「我去接你吧!一个人挺不方便的。」分手后才得来的温柔是滥情,我果断的拒绝了他的好意,手机萤幕仍频频闪着接收讯息时的亮光。 「可是我有重要的事想当面跟你说。」信息写道。 重要的事……?心底狐疑的想,早在被他撇下的那刻起,重不重要就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 本想推辞,又禁不起好奇心驱使,内心天人交战着,看着暗了又亮的手机,仍旧拗不过他的坚持。 「好吧。」我简单回答。 「马上就到。」他写道。 换过药、拔了手上的留置针,褪下医院的病人服,转身收拾带来的用物,一个使劲的塞进大包包里,费了劲才闔上拉鍊。 手里拿着粉色的缴费单,肩背着家当,沿着脚下的指示箭头,垂着头,慢慢一步一步的踏稳。 驀地,听见不远处病床轮子推动的声响,就像几週前我被推进病房那样,我停住步伐且侧身让出空间,病房的护理师跑向前去接应及交班。 过快的语速和专有名词,听得我是头昏脑胀,但这不重要,我拉回了前倾的身子,打算去楼下缴费时,熟悉的名字使我顿住,立刻回眸望向那人。 躺在病床上,唇色泛白,脚固定石膏,他眨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再次瞧见他的身影,压在胸口的大石滚落,我无意识的走向前摸着床边的栏杆,我看见了,他眼底倒影的自己,心跳咚咚的作响着,怎么也无法平息。 「你没变成花呢!」眼泪随着话语流下,是高兴的,胡乱言语一把。 「可能……等你带我吃大餐吧!」大手覆上脸颊,感受他手心的冰凉没躲开,看着皱着眉的他,我破涕为笑。 「不好意思,我们要挪病床了。」护理师客气的说。 我站起了身子,让出了空位,看着他被推进病房内,貌似先前被赶走的鬱闷都烟消云散了,我握着手里的缴费单站在门外良久。 「久等了吧?」一道熟悉的声线至身旁响起,我抬头望着他,顺手接过我手里的行囊,怕我跌倒的揽过我的肩走,在他的带领下,我离开了医院。 那些迟来的温柔像是嘲讽,我巧妙的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併着肩齐走,他想说些什么?我将话吞了回去,只是静静的走在他身边。 「我们吃个饭,庆祝你出院吧!」他自说自话的按开了汽车锁,早一步的将手提的重物放到后座去,又一次,我没能成功拒绝。 还爱着吧?我心底总有这个感觉,不论是他还是我。 第七章 爱恨参半是我俩间最合乎的形容词。 他驾车至城镇上的美食街,看着照后镜单手握着方向盘倒车入停车格,刻意拉远距离的我坐在后座恰巧抬头与他对视,他给了我个微笑,我赶忙低下头。 为什么能装作没发生过?还是只有我对这段情感在乎,我不解的想道。 「下车吧。」拔出钥匙孔,车内的照明骤暗,他的长腿跨出了驾驶座,回头柔声的说。 是因为愧疚吧?杵着身子,脑中盘旋的依旧是那些恼人的问题,拇指轻压额头旁的太阳穴轻叹。 「头疼吗?」喀一声,我右侧的车门开了,弯下身子扶着我的胳臂问道。 不都是因为你,纵使心里有千万句怨懟的话,通过大脑回路接收,释出的只是晃了晃头。 「我们走吧。」体贴的闔上车门,朝电梯走去,一楼的美食街餐厅林立,令人看了眼花撩乱。我跟着他放慢的步伐走着,沿途他告诉我,选我喜欢的吃,我点点头,宛若时间回溯到关係美好之时。 回归现实,不上不下的心情很是痛苦,看着他的侧脸,我抓紧衣角的手出汗了,听见他询问的声线,手指赶忙随意比着一间店。 「看来你很喜欢这间店。」听他柔声的说,我看向店门,那日交往时曾吃过的一家简餐店,风格简约,份量十足,我努力的扬起嘴角回应道。 抽取号码牌,不久的时间,服务生便邀请我俩入座,位置的安排让我不得不正视他的面容,与往常没有不同,我刻意垂头看着菜单,简单的点了一份套餐。 「她不生气吗?」用吸管搅动送来的巧克力奶昔,我将目光定在杯缘滚落的水珠上,刻意压低音量问道。 「没什么,散了。」散了?嘴边讶异的重述一次,我望向他平静的面容,顿时感觉陌生,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待我想进一步追问,服务生端着餐盘打了个岔,两人变得静默,他抽起平放在桌上的手臂挡着脸,惯性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看来是真的离开了。 递过餐篮的汤匙,我拿着叉子捲麵,缠绕成团的麵条像极了此刻纠结的心,对他没能放下,我一直都知道的。 「这样安静好怪,来聊点什么吧?」恢復往常的表情,挖着盘中的炒饭,他提了个建议。 有什么好聊的,不是都结束了吗?纵使心底有几百句脏话想说,脱口的仅仅是单个音节。 餐厅播着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相较邻桌的欢愉氛围,我跟他留有疙瘩,看着他沉静下的寂寞眼神,比起爽快,我想更多的是不捨。 实在讨厌这般软弱的自己,对感情拿捏不定,前脚才刚踏出阴霾,下一刻又陷入了他的泥沼。 「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不关你的事吧!」反抗心理使我将话懟了回去,语落却听见他哑然失笑。 笑什么?我没明着说,表情抢先一步的替我传达。 「没什么,感觉从前的你又回来了。」我看着他眨了眨眼,从前的我在你眼底究竟是怎么样呢?将发丝拨至耳后,我故作正经的不答话。 「分手快乐。」恶性子的我在嘴边喃喃着。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分手了吗?」耸耸肩,他深吸口气的问道,大掌与我的手的距离靠近了些,我反射性的抽离,虽然嘴硬,仍旧专注的倾听他接下去的语句。 「因为我忘不了你。」老套的句子依然管用,心情仍会为了他的话浮动,结束一段感情,很简单,可延续的情感可不是说断就断。 放下叉子发出鏗鏘的声响,傲骨的我险些就脱口问出不争气的话,是真的吗?困惑拉扯着表面的自尊,不经意间露出皱眉的神情。 「从知道你出事以后……我的脑袋没有一刻不想你。」大掌不知何时覆上我的手背,他的掌心满是因紧张而冒出的手汗。 恍惚间,我看见两人间紧紧牵连的红线,中间空了好大一段的空白,换姿势留意着红线的动向,晃动的丝线实在的证明着两人间的缘分,心底鼓譟着那份不安,他是我的那个人吗?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听不进他后续的言谈,当机的脑袋发出了警讯,我不知所措的拿了我的随身包就向外头跑。 不管他的叫喊、我的行李,逕自的用着刚復原的身子没目的的跑着,好累、好喘,彻底的逃避了他的问题。 第八章 屏住呼吸,扫去脑内的幻想情节,拍了拍自身的ol裙,穿着高跟鞋在玻璃门外踌躇。 不管了,纤细白手抓着门把向内推,眾人闻声转头,毫无掩饰的惊呼神情映入眼底,难听辱骂的字眼更是直接的抨击我的心。 而我只能选择低头快步走过,随着外头的谈话音量变大,坐在隔间里头的他,不免俗的用手撑开百叶窗的小缝探看,对视的那一刻,我更加稳住自己的步伐。 「你怎么来了?」拉开玻璃门,他坐在办公椅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递交白色信封,上头写着两个工整的字,撇头不看他的任何表情,这是我的答案,儘管不是他要的。 「你要辞职?」拆开信封,取出白纸,眼球快速的横扫一遍,他双手抵在桌面,微微站起身子问我。 「没有我留的理由。」无论是工作还是他的身边,我淡然的说道,厌倦了穿了好几年的ol装,想藉故逃离,也许很卑鄙,却最合我心。 「你可以不要工作,不过再考虑一下我们好吗?」近乎是哀求的语调,卑微的配不上经理的职务,交往间的大男人形象不许他露出这一面,他拉开了脚步轻拉我的手挽留。 下唇因贝齿轻咬而泛红,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任由他灌注所有的甜言,玻璃门因有帘子遮蔽免去了他人看好戏,门外的人无不好奇的吱喳着。 他的嗓音很低沉,似乎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拉起的手不放,他的唇覆上我的手背,感受碰触后的肌肤发烫着,我抽回了手并轻推了他一把。 「因为没人要了才想起我吗?」我冷冷的问,双手环胸站在离他不远处,无心等待他的辩解。 手臂上留有用力时留下的红印,身子止不住的发颤,每一次的见面是为他的挽留增添机会,望着他着急的拼命解释,来回拉扯的情感全然变调。 「不是的,你听我说……」有太多时间让你去说,说到最后都成了空谈,我寂寞的时候你人在哪?哦对了,忘了我想死的时候你正与她人共度春宵呢! 「我好累……」我垮下肩膀说道。 「你累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家休息……可以……」许了很多承诺,我却直摇头,儘管他一直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你什么都不懂!」不经意间,倒出了满载的泪水与愤怒,我闭着眼胡乱的槌打他的身体任何一处,也许是明白自己理亏,就任由我发洩。 「是我不好……」他红着眼框,我们彼此间因为他的一个步伐更为靠近,大手将我纳入他的怀里,熟悉的味道使我短暂性忘了反抗,狠打着的手停下了,我想这一局我又输了。 心软是我在感情上最大的致命伤,总是在同个地方跌了数次,依然自愿的朝洞里跳。 真的很白痴,别人的真心建议总丢弃一旁,寧可守护着似有若无的微妙情感,这样的人真能得到幸福吗?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这是他第二次的提出诉求,我挣脱了他的怀抱,熟悉的过去放映着,各种好的坏的都重演一遍。 「……」太多的委屈吞回肚里,预料之外的结果让人难以控制,我看向他的狼狈样,为什么要失去了以后才要珍惜? 「我很爱你……」哑了的声线吐出的字句成功的拖住我的脚步,不敢回头看他,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他。 我也爱他…… 平息自个儿的呼吸,转开手把,我再次的从他的身边躲开,快步的跑向没人的逃生梯。 没事的,我不爱他,重复着相同的谎言催眠自己使自己好过,急促的高跟鞋声着实展现心情的紊乱,沿路落下的红线随着足跡一阶一阶的垂放。 泪水糊了脚下的阶梯,剩不到两阶的高度拐了个脚,跌坐在一楼的逃生门口,我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淡妆,像鬼一样的踩着断根的鞋子走在街上。 「好想回家……」顾不着他人目光,弯腰拾取脚下的鞋子,光着脚踏在不平的道路上。 驀地,一隻毛茸茸的手挡在我面前,顺着视线看去,手里的细线上绑着一颗红色气球,一隻大兔子正拿着气球发送着。 我摇了摇手的拒绝,只是兔子依然热情的拿着气球跟在我的身后,并将气球硬塞在我手里然后继续发送给其他路人。 「莫名其妙。」看着手里的气球,我噗哧一笑,晃着它走在往返回家的路上,心境上儼然轻飘飘许多,谢谢,我想着。 第九章 「如果我们再见面的话,我们就交换手机号码吧!」放在胸口的手机暗了屏幕,停等60秒的红绿灯,我喃喃说道。 辞了工作的我很是自由的走在斑马线上,阳光依旧耀眼,这个世界没变,倒是心理有那么点不同。 「你找到工作了吗?」提示铃声响起,嘉骏的话框跳出主页面,凝视了好一会,按下关闭键。 尷尬的开场白充斥在两人间,那是他试图找回过往的轨跡,我也非铁石心肠,面对照三餐问候,偶尔会回上个一两句让他高兴。 爱啊怎么那么难…… 不单单是喜欢就能够重新在一起的。 「田小姐,你的手恢復的不错哦。」返回医院回诊,我的手似乎远比我想像的復原的快,动了动筋骨,我点头谢过医师。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像朋友般的问道,医师的温柔语调让我毫无犹豫的接过他手中的纸张。 一张风格简约的身心科名片。 「再看看吧!」耸耸肩,我没来由的露齿笑,搭起放在腿上的肩背包,名片被我塞进外套口袋。 自杀是我想且已做的事,无关忧鬱,就是想找个出口释放,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关掉手机,重办帐号,藏身在谁也没法找到的黑洞里,曲着身子等着阳光洒落,再一次的站起。 「我记得是在这里的吧!」乘坐电梯,回朔住过的楼层,我探头张望着,护理师很热心的向前询问我来意。 「请问……余孟晞还在吗?」我怯生生的问道,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抠着季节变更而脱皮的手,眼珠子不停的打转着。 「你是他的……?」拋下个疑问句,护理师盯着牌子上的病床小卡等候我的回应。 朋友,我没多想的回应,我们应该称的上吧……? 「这边没有哦!可能是出院了,你要不要自己打电话给他?」指尖点着名牌,她摇摇头的说。 「好的,谢谢。」抿着嘴掉头离开护理站,不能再见上他一面吗?我收起礼貌的笑,伸手推开了大厅的旋转门。 余孟晞……他的出现似一缕阳光照到了躲在黑暗里的我,向他伸手,他义无反顾的救了与他生命毫无相干的我,至此,我们的平行线有了相交的可能。 但,他在哪……在做着什么呢? 「会不会在育幼院呢?」从他的话回想可能的去处,掏出了手机搜索着邻近的孤儿院,看向地图的走向,我抱着可能见到他的期待走着。 「应该在这附近才对啊?」看着浮动的座标闪烁,周围的建筑是一栋栋富含古早味的透天厝,以太阳辨别南北,依旧找不着手机标示的育幼院。 这时,家喻户晓的儿歌从一间老房子传出,我循着声音来到,不只是稚嫩的童声,钢琴发出的每个音更为包覆及吸引着我不自主的打开纱门朝音源走去。 地下室比想像中乾净且明亮,我出现的唐突,他们的歌声嘎然而止,纷纷向我投递困惑的眼光。 「呃……不好意思,我听到了歌声……所以……」我努力的想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羞愧的我红着耳根退了好几步。 「不要紧的,常常也有人被吸引来呢」一名中年妇人司空见惯的笑着说。 「姐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一个手里拿着棒棒糖的小男孩屁颠屁颠的跑来面前问道。 我双手搭在膝上,曲着身子向他问:「这里是育幼院吗?」 「对……姐姐,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另一个拖着小毯子,揉着眼的小女孩歪着头问。 驀地,好几个站在纸箱上的小孩子纷纷围绕着我,我不知所措的举高双手看着纯真的他们,不禁產生怜悯之心。 「好了,不可以对客人不礼貌,通通给我回座。」一声下令,小孩子难掩失落的从身边散去。 「小姐,你来育幼院有什么事吗?」见我看得出神,那名妇人搭着我的手先行发话。 「请问你认识余孟晞吗?」不忘前行的目的,我回握那双温暖的手,满怀希望的问。 「你找我们阿晞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他道谢。」我简略的解释原委,过程中对方频频点头专注的听着,尾声刚落,妇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细框眼镜,说了声我知道了,旋即转身拿起纸笔写着。 白纸上的是一长串地址,将纸握于掌心,邻近的路名约略十分鐘的路程,低头看着手机中的地图步行着,脑中想着见面时开口的第一句话。 不多久的时间,一栋五层楼的公寓佇立眼前,顺着楼梯扶着把手来到三楼,对照着墙上的门牌号,我停在一间屋子前。 我好奇的端详着门外的摆设,猫咪图案的地毯格外醒目,矮小的木製柜子里摆放着几双布鞋,整体简单却不失舒适感。 正当我准备按下门铃时,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找谁?」他问。 我循着声音转头,一隻兔子人偶映入眼帘,我傻愣的看着他脱口,「是你!」我说。 或许不用猜想,那抹好看的笑容已藏在兔子玩偶里。 第十章 无数颗漂浮在微风间的泡泡,萨克斯风吹出的动人曲子徜徉在广场,我看着享受假日的人群出没,递出了手中的气球。 「我也要气球。」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妹妹拉着父亲的衣角说道。 我蹦跳的走向前,融入穿着的布偶装,从里挑出一颗红色气球绑在妹妹的手腕上。 「别弄掉拉。」我轻声的笑着蹲在她耳边说道。 只见她大力的点着头,心满意足的牵着父亲的手有说有笑的离去,我回头看向坐在灰色阶梯上的男生,回溯起一小时前的事。 一隻兔子大玩偶佇立眼前,突兀的男声缠绕耳边,伴随的轻笑,让人不难猜出面具下的笑容。 「好巧啊!」他对我说。 「不巧,我在等你呢。」搭在门把上的手抽回,有些得意忘形的回答,他没忘记自己,让我在心中欣喜几分。 「刚回家?还是要出门?」看着他将兔子头套拿下来,夹在腋窝,额顶冒出的汗珠使我下意识的从口袋掏出面纸替他擦拭。 他反射性的抖了一下,手边的头套掉地发出了声响,带有他汗水的纸巾握在我手心,两人就这么尷尬了一会。 「呃…对不起。」儘管脑子里塞满了无数的话题,说出来的仍旧是一句道歉,我慌忙的样子看在他眼里是不是像个搞笑的小丑呢? 「没事……」他的声音轻轻的从耳边拂过,为了捡滚落在我脚边的头套,他弯下腰去,不比寻常人的动作流畅,重心像是偏倚在其中一脚上。 「还是我捡吧?」 「还没问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几乎是同时触摸到头套,他快一步的取走我手里捧住的一端问道。 「就是想向你道谢。」赫然察觉自己一股脑儿的跑来道谢,却连基本的礼品都给忘了一乾二净。 「就为了这点事?」听不出他语调的起伏,他拍了拍地板灰尘弄脏的布偶头套说。 他不是觉得我缠人吧……?冷静下来想想,这么突然的跑到一个碰不上几次面的陌生人家,是谁都会感觉困扰的吧?不,可是…… 天使与恶魔在脑中缠斗三百回合,我除了乾笑,也挤不出个烂理由,我掐紧大腿旁的肉,词不达意的组织着自己的言语。 正当开口之际,一声电话响插入了我们之间。 他摆了个手,示意要我等会说,他按了扩音键同时将手机轻放矮柜上,细心的理着外在的绒毛布料,一边半开玩笑的回应电话另一头。 「孟晞,你这傢伙死去哪了!怎么还没到。」 「谢你吉言,我活的可健康了,等会过去。」 「你最好不要给我迟到,否则扣你双倍工资。」 「就知道你想我了,小的等会到。」 还等不急对方发怒,孟晞便迫使通话结束,这一来一往间的对话,竟令我有些羡慕,最平凡的反而最好。 掛上了电话,孟晞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在等我开口,看向他清澈无瑕的双眸,我不自主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啊,没头没脑的来,肯定让你困扰了吧?只是没向你道谢,我真的睡不好觉。」乾脆点的霍了出去,我将脑里的八点档小剧场台词都搬了上场。 「你想怎么道谢?以身相许?」看他拍了拍头套中的毛发准备戴上,他的玩笑话让我羞红了脸,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兔子头给戴上,好以遮掩漏了一拍的心跳。 「让我帮你吧,你脚不方便的……」我心虚的小声说道,穿着他褪下的服装,空气里弥漫着他汗的味道,捂着自己时快时慢的心跳,看来是该找一天去心脏科掛个号了,我想。 不忘揽过他的肩,陪他慢慢的下楼,或许是罪恶感作祟让我不敢大意,直到脚落平地才松开他的手臂。 「我可没觉得困扰,也没你想得柔弱,抱紧。」他掏出口袋的钥匙插入一台150的重型机车,戴上全罩式的安全帽发动引擎,指了指腰说道。 我按着自己的头套,一手搂着他的腰,乘在橙黄暮色中,沿途的风很大,我加重手掌的力度,希望风能吹跑琐碎不快的片段。 红线沿途散落在路经的转角,一丝丝半透明的牵引着我俩的缘分,那人又会是谁? 第十一章 「好热哦……不过应该快结束了吧?」看着手里所剩不多的气球,我用手无意义的搧了搧凉风喃喃着。 天空找不着亮丽的橙黄馀辉,宛若被人泼上一桶深蓝的色彩,周围的路灯亮了起来。 「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好。」先不提茶水间备的热咖啡,就连冷气都冷的需要搭上外套,相比之下,他一直都做这般劳累的工作吗? 忆起他的存在,可回头一看,他的人影消失在街道上,我不自主的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孟晞?」我不顾身份四处张望着他的身影,不熟识的地区增添我心底的不安,他不会就这么丢下我吧? 摇摇头甩去心中的杂念,继续分送着手里的气球,驀地,感受到右后方一股力量向我扑来,是孟晞吧?惊吓的反射让我叫出声,同时不忘看看来者是谁。 我被熊抱了,真的被一隻大隻的熊给抱着,本就已经不透气的装扮更加的难以呼吸,我大口吸着头套里混杂汗水的空气,一面推开莫名而来的熊。 「没想到我的孟晞今天反应也是如期的可爱啊!」看着那隻熊在我面前兴高采烈扭屁股的样子,有种想踹他屁股的衝动。 这熟悉的声线,加上他油腔滑调的谈吐方式,我想起了公寓前的那通电话。 无言的我选择静观其变,而对方仍旧滔滔不绝的讲着两人的趣事,丝毫没有发觉我的身份。 「欸,你今天都不反抗,怪怪的哦。」好不容易拉远的距离又被他的长手勾了回来,不难猜到他嬉皮笑脸的面容,双手因为想摆脱他的牵制,顿时放飞了气球。 「啊……气球飞走了。」我小小声的说道。 「你说什么啦!」他因为听不见我的声音作势要将我的头套拿掉,害怕被发现顶替工作会被炒魷鱼的我死命的拉着我的头套抵抗着。 「余孟晞,你到底是怎样?不会是找了个人代替你上班吧!快说。」他放弃了摘掉头套的想法,那双手转而伸向我的胸部,接二连三的举止让我吓得尖叫出声。 「女生?」周围的人无不被尖叫声给吸引住目光,他诧异的停下了手边的捉弄,趁着空隙之馀,我向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人。 「你这蠢货在干嘛。」听着背后响起的声音,我放下了戒心,看着对方一脸懵的表情,我知道他回来了。 「孟晞?」他不可置信的叫着他的名字。 孟晞的大掌为我重拾流畅的空气,我仰头看着他的眉宇间皱成川字,手自动的去抚平了它。 「咦?你们!余孟晞你哪时候脱单了怎么没告诉我。」听着对方的这番话,我瞬间烧红了脸,像拨浪鼓似的撇清我俩的关係,可是这举动貌似加添了他的不悦。 「你这白痴,连是不是你朋友都认不出来啊。」拉起我的手向后退,宽大的背遮住了一半的视线,我从侧面偷看他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 「谁知道你们啊~不过我似乎嗅到八卦的味道。」欸声四起,才一眨眼,对方就忽悠的将话题带过。 「八你个头,没气球了是吧!那我下班了。」孟晞走向他,给了他后脑勺强力的一掌,回过身看着我的手,对他摆了摆手的说道。 「欸!余孟晞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傢伙。」他的喊叫声越渐变小,撇了眼他不知在思考什么的认真表情,顺着视线往下,发现自己的手仍牵着他,赶忙将手给松开。 又是一阵热气衝上脸,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我用手遮挡的脸,开口先是为了他的智障好友道一声抱歉。 「不会……只是一开始吓了一跳。」 「没事就好,这给你。」孟晞从包包里掏出一罐运动饮料贴在我脸上,反射性的颤抖使他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兴许是感染他的笑,嘴角跟着上扬,拉开易开罐喝了几口,冰凉感充溢在喉间,久违的舒畅感让我发出像老头喝完酒之后的吼声。 「谢谢,感觉我们认识了好久一样。」微风吹过脸上,我笑着看他说道。 「谢什么,这可是今天的奖励啊。」 「奖励的话,我比较想要……」话落,他的身子躯身向前,本就红了的脸更是红上了耳根子。 「什么?」他柔声的问。 「你的联系方式。」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塞进耳后,定睛的看着他眸里倒映里的我。 第十二章 我喜欢从他人眼底看见自己,因为我知道那人也正看着我。 发送完最新动态后,我无聊的翻找着好友群,试着删去一些幽灵人口。 放空了脑袋是最轻松的,我瀏览屏幕里无数个名字,他的还没删,指尖在删除键上游移,最后还是没下的了手。 点开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问候着吃饱没、记得带伞的简单叮嚀,对我来说却是格外的讽刺。 不是没有想过復合,可是碎裂满地的心又怎么去拾起,我想我们间缺少了契机。 任凭他是人人口中称作的渣男,自己爱恋的心仍旧悬着,儘管当初被他一再的摧毁。 如是甩开负面情绪的将康嘉骏的名字向上滑,来个眼不见为净,系统显示的新好友停下了我无意义的刷新,孟晞两个字像个逗猫棒的吸引我的眼珠。 点开头像,动态什么全没有,连留言区的人都寥寥无几,忆起那日的衝动,我羞怯的把头埋入抱枕里,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呢? 「来个自我介绍怎么样?你好,我叫田苇乐,今年25岁,兴趣是耍废。」开啟聊天室,删了又填的文字怎么看都不满意,活像去相亲似的文字,让人想咬舌自尽。 「啊——怎么办,送出了。」犹豫了半晌,原先该消失的字句因为一时手残给送了出去,我咬着指甲焦急的想撞墙,耍废两字在我眼里无限放大,哦不!我的形象啊…… 止不住的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朝空中乱踢,不够空间翻滚的沙发就这么离开了我的怀抱,着实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嘖,痛死了。 揉着发红的脑袋瓜由地上坐起,这一撞也意外的想起了回收讯息的功能,可正当我窃喜的点开暗掉的屏幕时,大大的已读字样又将我给打趴在地。 「呵呵,我只是开玩笑的。」与文字相异的是我的苦瓜脸,将脸整个埋入枕头,拒绝面对形象崩坏的事实。 眼神慢慢飘移到手机页面,迟迟没有得到他的回覆,吐了一大口气,跳开程式,逛个购物商城压压惊。 驀地,叮咚声传入耳里,我整个人从沙发上爬起,眯着眼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探,一个年纪半百的男人站在门外,面带愁容的样子。 眼见是房东,我赶紧拉开门閂邀请他入室,依他穿错脚的拖鞋,此次来多半是有坏事要讲,看着他顺着我的指引坐在沙发上,喝下我递上的绿茶,脸色更发难看。 「请问怎么了?我记得我缴过房租了……」查看手机里银行的交易明细,我不解的问道。 接着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黄色牛皮纸袋摆在桌上推向我,他说他收到了,可房子不租了。 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讶异的又问了一遍,可结果走向相同,看着这里的陈设,我突然懵了。 「怎么能说不租就不租……」抿紧唇,这下可真为祸不单行,没了工作,这回连个遮风挡雨的去处都没了。 「这我没办法啊,政府要徵收这一带的房子去盖什么鸟东西,没房租收我也很苦恼啊!」他握紧拳,参杂台语的叫骂,朝空气宣洩着不满。 「好吧……那最晚什么时间一定要搬走?」既然是不可违抗的外力因素,也只能摸摸鼻子打着最坏的打算了。 「最多就五天,真的是对你很抱歉啊……」我看男人愧疚的垂下头,便不再讨价还价,想着这屋里大大小小的摆饰要带走,头就有些发疼。 「话给你带到了,那我回去了啊。」跟着起身送他到门口,我突然对上天有些失望,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是想要人体悟好人没好下场吗? 「再……见。」不失礼貌的挥了挥手,在门闔上之际,房东冷不防的丢了个震撼弹。 「对了,这件事我刚也电话通知过你的男友了哦!」话语由门缝溜了进来,我愣愣的站在门边听着正响起的电话铃声…… 康嘉骏,这一生我是摆脱不了你了吗? 第十三章 十通未接来电来自同个号码,似乎是不死心的继续拨打着,频频震动桌面,我接起了电话。 「你可总算接起电话了,我打了好久。」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再熟悉不过,话语间的急促喘息,时刻的切割我心中的恶言。 「你好像很喘?」我无来由的拋出一句,电话那头噤声良久,才重新有了声响。 「刚刚开会开到一半,听到房东音讯跑去楼梯间给你打电话,平日没啥运动当然喘……」也许是听见了我释出的关心,他的话比他时都来的多,开会……吗?从前也不见得你这般待我,你真的变了吗? 「嗯……」手指缠绕发丝,心底纠结的仍是他和以往记忆中的他不同。 「要不你搬来和我住吧?」气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可话中的提议又有几分认真呢? 「……不了。」摇摇头,他读不懂我心底的挣扎,自己剩的便是那股不肯认输的傲骨,我一口回绝他的提议。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床单那些的我通通都换过了。」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张和他人滚过的被褥,用过的房间,想着我都感到噁心,我静默了许久……。 空气中所剩的是他的回响,喂,是来电时确认对方存在的一种方式,因为见不到面,所以彼此的喜怒不能即时传递,且谁先安静了,便找不着那人痕跡。 「我们难道还要这样下去吗?」他的声线压低了许多,语句里所求的我又何尝不解,只是由他主导的一切,来的时候是,离开的时候亦是,既然耗上了,就继续耗着吧…… 「你好了吗?董事还在等你……」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响,我硬是嚥下反驳的言语,等待着他切断电话。 「好了,刚才有一通重要的电话……」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电话仍保持通话中,亮着的屏幕让我犹疑是否该停止通话,我愣愣的看着通话秒数,断了通讯前几秒宛若听见他的挽留,而我终究是掛了电话。 重要,我在你心中又有几分份量呢? 结束了不长的通话,我却好似施尽了力,拍了拍脸颊顺道抹去不该在脸上出现的泪滴,不过是搬个家,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为自己打气着。 从壁橱旁拉出了好几个摺叠过的箱子,弯下身子开始收拾,一箱带走的、一箱留下的,还有一箱他剩下的东西。 那日的争吵,他没有带走太多属于他的东西,几件衣裤,一个行李箱搞定,留下破了个洞的袜子,和彼此邂逅的曾经。 「怎么整理不完啊……」清扫有个麻烦处,那就是会越扫越多,这个丢、那个也不需要,绑紧一袋袋蓝色垃圾袋,按着发酸的腰,额上的汗分岔了瀏海,十分狼狈。 「休息一下好了。」眼看整理告一段落,我累的整身子摊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喘口气拿起手机开啟上次追一半的古装剧。 「还是电视里的男主深情啊……」我撑起身躯,拖着步伐去厨房找零食吃,洋芋片一口接着一口入,不禁感叹现实的骨感。 「嗨,我叫余孟晞,今年22岁,愿望是能和你……」突然跳出的视窗成功阻止了我对正义侠客的爱慕,软件讯息总能截断后续的文字,让人好奇。 我点开了聊天视窗,我却因他的文字上扬了嘴角,「愿望是能和你的兴趣相符。」,这不是笑话我吗?耍废也是人生哲学誒!我在心底连连吐槽着。 「你在哪工作呢?我还没请你吃饭呢!」我飞快的打着文字,或许被拋弃后的女人也没啥可畏的了吧? 他每每皆能秒读讯息,回讯又是隔一天的事了,向下滑动更新版面,仍旧没他的消息。 我嗅了嗅自己身上因流汗散发的臭味,转了转眼珠子,将手机切换成播歌模式,随意挑了件轻便的裙装便朝浴室走去。 热水哗啦啦的淋在自身的每处肌肤,搓揉着保养得宜的秀发,洗澡是最能放松的时刻,轻哼着下载来的歌曲,暂时拋开那些堆积在外的物品。 「嗯~该买什么好呢?」穿着凉鞋轻快的踩在便利超商门口,我在饮料柜前犹豫了半分,有糖还是无糖的好?回过身,还是拿了那日他手里的两瓶运动饮料。 他应该会喜欢吧?我想。 从店员手里接过两个微波过的饭糰塞进包包里,我刻意漫步在上次装扮兔子装的广场,看能不能再度碰上他一面。 我只是出来散散心,可没有要找他的意思,我对自己这么说道。 街头艺人背着吉他坐在椅上弹着周杰伦的稻香,沉稳的嗓音乘着风中的泡泡繚绕在广场,我一时入神的坐在石阶上听着一首首抒情慢歌,忘了目的。 直到想起,周围的暮色已变靛蓝色,我拍了拍裙子上的细石准备回家,剎那间,一隻身着兔子装的人缓缓向我走来,以为是孟晞的我,掩不住欣喜的向他走去,险些拐了脚。 「你不是在等孟晞吧?他今天请假不会来哦。」那人摘下头套朝我说道,那人正是那日的“大熊”。 「誒?」 「你如果真要找他,打个电话吧!不要在这里傻等。」 「不……我不是在等他,我先走了啊……谢谢。」语落,像是被洩漏心事的羞怯的逃离现场。 不是在等他的对吧……?我恰巧路经他所在的公寓,眼见灯未亮,我停驻的步伐才又向前行。 第十四章 喀嚓,一张两颗饭糰并列排的照片储存于相簿,捧在手心里的温度凉了,我撕开明太子口味的饭糰包装,大口的塞进口中,拧开一瓶运动饮料,使它们来趟肠胃的惊奇之旅。 不加文字形容,发送图片至动态讯息,约略几分鐘的时间,他多馀的关心又传来。 「不要老是吃这个不营养的。」留言下方回了个哭脸,跳出的聊天视窗依旧的蛮不讲理,好似我仍是他的谁…… 「没事,身体好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乾你屁事,嚼着里头的内馅,横扫桌上的另一种口味,果然吃一颗是不会饱的啊……我想道。 「有时间的话,下次带你吃顿好的。」 「嗯……不如就这些天吧,好让我把其他东西还你。」看着衣柜角落满出来的写着ex的纸箱,啜了口凉饮,飞快的打着,也能省上一笔运费,我在心底打着一笔如意算盘。 「那就后天吧?也好替你搬家,时间地点我找好会发给你的。」他说。 「搬家就不用了,我已找到人帮忙了。」找到人也是句谎话,为得是减少与他的接触,降低再次受伤的机率。 「好吧。」附上与脸部表情不符的笑脸后,长按屏幕点下隐藏键,暂时少却他的干扰。 既然做不到心平气和,就远离吧…… 吃饱喝足后,眼皮逐渐感到沉重,揉了揉双眼打着哈欠,看着墙上的掛鐘,是时候该睡觉了,小手在抱枕上轻拍挪往沙发头,懒散的伸长了腿去勾紫灰色的毛毯,偶尔睡沙发亦是不错的。 兴许是睡迷糊了,半梦半醒间,我接了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声线很温柔熟悉,让人觉得安心。 「抱歉,11点多打给你,我刚下班……」他的声音轻柔,让人有种游走在云上的错觉感。 「嗯~不会……」撑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回答,但死机的脑袋仍短路无法连结对方是谁。 「你在睡觉吗?要不你先睡吧?」 「没睡……」回缩露出毛毯外的双足,翻了个身,含糊的声音使他喂了好几声。 「听我朋友说你在找我,下回有事就直接打电话吧,我会接的。」打……接什么电话?眼睛瞇成一线,直到手机散发的光再也挤不进视野,后续发生何事,全都无法储存到脑里读取。 「晚安。」伴随我匀称的呼吸声,通话结束止于五分三秒,耳边恢復原有的寧静,翻了个身陷入沙发的温柔乡。 ---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我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顺势往桌上找寻手机的踪跡,现代人起床分为三步骤,清醒、翻身、找手机。 醒神了好一会儿,我拨弄着如女鬼般的长发,单眼由发丝间的空隙盯着萤幕看,讯息栏仍旧毫无所获,投出去的履歷都跟丢入池里的石子,没有下文。 「上天这不是在搞我吧?」叹口气,再度点开了租屋网,不是屋子不符合期待便是价位太高,我托着腮帮子嘟囔。 俄顷,一声讯息通知传来,我没多想的就点开,是他捎来的讯息,我略感惊讶的拍了拍脑袋,确认不是自己看走眼。轻点萤幕,换了个猫咪主题的页面,他的话让我昏头,始终没法与昨日的记忆接线。 「昨天不是吵到你了吧?听你的声音像是在睡觉呢……是说你也喜欢那两种口味的饭糰啊?」外贴一个笑脸表情图,我纠结着昨天的失态,不停的想拿毛毯闷死自己。 「哈哈哈我昨天有说什么吗?」试探性的询问,我屏气凝神的看着接下来跳出的对话。 「没什么,就是说了一堆梦话?」 「什么?」如果现在有心电图贴在我身上,我敢保证跳动频率是噗通噗通,嗶——。被口水呛到的我咳的脸涨红,不断用手试图除去脸庞的热潮。 「哈哈哈不逗你了。」不用见面,光是想像他拿着手机仰头大笑的神情,我就是随处找了个洞都要躦。 合起手机,我跑去洗脸台冲了个凉,睫毛上沾染水珠,牙刷挤了牙膏,简单的梳洗整理,换了件轻便的裙装便带上包包出门。 实地考察也是租屋很重要的一环,暂时没找到好的房屋不打紧,有少部分租屋是靠11号公路得来的,价格有时更胜网路的租屋行情。 沿路看着手机导航走,一面留心电线桿上的广告看板,就这样维持了十馀分抬头运动,脖子都发酸了。 我用手按着脖颈僵硬处,没注意前方有人,稚嫩的叫声才让我回了神,小妹妹手捧的纸袋里的橘子掉落一地,我弯下腰拾起并道歉,直到有名妇人认出了我。 「是阿晞的朋友?」 「?」我抬起头,发现妇人正是育幼院的院长,她的身旁围绕着一群提着食物的孩子们,我怀里抱着几颗散落的橘子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你也来这採买吗?」她问。 「不……我在找房子呢~」也不做隐瞒,对着像是自己妈妈年纪的院长大概描述没了租屋处的经过。 孩子们各个乖巧的排在院长身后,那个捧着橘子的小女孩用着稚嫩的声线说道。 「姐姐也是孤儿吗?让姐姐一起住吧?」 此话一出,我不禁失笑,被一个小妹妹担心真的很逊,就某方面我也算的上孤儿吧?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不当一回事的打算与她们辞别,顺道继续找房。 路灯由静止的小红人变绿人跑啊跑的,我没多停留,迈开步伐朝街道另一侧走去。 妇人的声音不大,却是我人生感到最温暖的一次。 「不介意脏乱的话,就住下吧。」她说。 第十五章 「我保证借住个几天,找到房子就搬走。」搬着装满杂物的纸箱,左脚踩踏右脚鞋跟,鞋子横躺在玄关,我走在木质地板说着。 「没事,反正有需要就住下吧!别太见外。」育幼院院长轻拍我的肩笑着说。 眉宇间的柔情神似孟晞,他的笑顏闪过脑海,我不经意的脱口。「你跟孟晞很像呢!」 「他这个孩子啊就是善良体贴比他人多一点,因此常常吃亏呢。」用着母亲的口吻,微皱着眉苦笑的调侃道。 点点头,每次碰见他,总让人有种舒适的感觉,能很轻松自在的尽情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就是这里了。」打开木门,沿着墙壁摸着开关,不一会儿房内的摆设映入眼帘,堆叠好的被单,整齐摆放的cd、小说,和一股淡淡的清香,我放下手边的纸箱感叹了声。 这哪里需要整理,根本超乾净的啊!摸过木製书桌,连层灰都没有,想必原主人肯定很爱惜这个空间。 「这是阿晞以前的房间,他偶尔会回来住上一两天。」院长后续补充说道。 「那他回来怎么办?」 「我会再告诉他的,你就放心住下吧,待会我替你换个洗过的被单吧?」见她扬起笑容,打从遇见后,院长待人都一直是这副面容,让人感觉好暖。 「不用了,我来帮忙吧!算是感谢你收留我。」拉过院长手里捧着的被单,向她要来大脸盆及清洁用品,开啟水龙头,冰凉的水淋在脚上,脚下踩踏着浸润水份的棉被,不一会功夫,栏杆上多了一件狗狗图样的厚被。 大致上将常用纸箱里的物品拿出,梳理着自己盘发而炸毛的发丝,头发披散在肩上,我蹲在纸箱边看着那堆充满回忆的物品出了神。 叮咚!讯息提示铃声响,拉回现实的我看着发光的屏幕叹气,「抱歉,本公司已有录用的人选,下次的徵选机会期盼能与您相遇。」信息上头写道。 叩叩,微弱的门声传入耳边,我站起了身子打开不远处的门,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站在门口,神秘兮兮的把手向后摆笑着看我。 「姐姐这个给你。」 「别跟我抢,是我先提议的。」 两人小手里满满的糖果跟布丁,小男孩一把用屁股将小女孩撞到一边,先行拿布丁放在我的手心。而女孩也不甘示弱的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将手里的软糖交付给我,然后两个人又笑着跑走。 「送这个姐姐的心情就能变好吗?」 「嘘,你小声点,别被别人听见了。」 远远的,能听到两人童言童语的说着,让我深信小孩是最纯真善良的,感动的心情满溢至眼眶,红红的。 关上房门,我席地而坐,至今歷经太多事情,痛心的感觉几乎掩盖了那99次的雀跃,用手挡在双眼处,仰着头贴着床缘,发愣的看着天花板。 「你……找到租房了?」真想知道他从哪得来的消息,翻看了手机,自行脑补了针孔摄影的可能。 「嗯……是啊。」下巴贴在双膝处,我听着熟悉的人声,漫不经心的答着。 「那给我地址吧?好让我明天去载你。」 「不用了,我们直接约在目的地吧!」摊着手看着变长的指甲,我果断的拒绝他的提议。 「你好像变了……变得会回绝我了。」从前那个百依百顺的女孩早在坠楼时,一併消失了。 「嗯……或许吧。」指尖在地上画了无数个圆,听着他在电话另一头的声响,我訕訕地苦笑。 圈住小拇指的红线细弱银丝,近乎消逝的朱红,意表我们越拉越远的缘分,我却视而不见。 「姐姐吃饭啦!」明明还喜欢,充斥在两人间的仅有无际的空白,一道稚嫩的声线唤醒了我将要踏进泥泞的脚步,从地板起身前去开门,看见几个孩子们笑盈盈的排排站在门口。 「好,我待会去。」刻意拿远了手机,我弯下腰小小声的用食指挡在嘴边说。 哗的一声,孩子们逐一奔跑至长廊底,远处飘来了食物的香味,肚子也咕嚕的抗议着,我草率的找了个藉口掛了电话,朝香味处走去。 倘若未来的家有此温度就好,我想。 第十六章 「我再也吃不下了。」皱着眉,打着撑涨的肚皮说着梦话,拉过棉被遮挡着太阳公公的热情。 神经又一次的连结上周公online,我翻过身背对门口的方向,昨晚吃过晚饭后,在陌生的空间竟失眠了,死盯着天花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昏睡之际,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沉重的眼皮使我尽可能的忽视声音来源,整个人缩进了温暖的被窝中,阿——好温暖、好幸福。 接着伴随翻找东西、说话的音量渐大,我不大满意的鼓起双颊,从被窝中露出颗头,瞇起眼查看。 「咦?我的相机放哪里去了?」我看着对方拉开木质柜的一层层抽屉翻找。 嗯……?是孟晞啊?我打了个大哈欠,混沌的脑子使我对他的出现不以为意。 他似乎找的很专心,全然没察觉我在棉被里盯着他瞧,我发愣的半撑起身子靠在微凉的墙上,棉被滑落我的腰际,穿着过大的t恤露出了雪白的肩,忽来一阵的冰冷,尚未适应的我轻哼了声。 「嗯?」几乎是同一刻,孟晞把玩着手里的相机回过身来与我对视。 哦……我的老天鹅,一大早这么刺激真的好吗? 孟晞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手里的相机拿不稳的险些掉落地板,要不是我一个飞扑抢救,相机壳很可能因此损坏。 「呼……还好没坏!」我紧张的低头按着按钮,确认相机的功能尚存,抬起头对他便是放下心的灿笑。 他的耳根子红了,整张脸被他扬起的手掩住,我挑起眉眨了眨眼眸,不明所以的由下递上相机。 他呆愣了好一会,向后退了几步,却糗的被椅子绊倒,屁股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似乎是怕被我嘲笑,他整张脸如苹果般红润,眼神撇过一旁,右手接过相机。 「怎么了,干嘛不说话?」见他迟迟不答覆,我双手抵着地板,朝他爬了几步。 「你……的衣服。」他的大掌挡在前方,阻止我靠近,像狐狸似的夹着尾巴逃离这曖昧空间。 垂头看自己的衣着,我身上的微透肤的t恤将身材若隐若现的展现,搭上鸭子坐的坐姿,怪不得他的神色一下白一下红的。 心中的小恶魔窜出,孟晞脸红的表情着实可爱,不禁令人想欺负他一把,我起了身快步的关上他唯一能出逃的出入口,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等等,我们有话好好说。」一直不停的想向后倒退,一个跨步,他先行锁上浴室的门,此举笑疼了我的肚子。 「逗你玩的,你快出来吧。」擦掉眼角泛的泪水,我忍着笑意的敲了敲门,门把仍旧没有转动的跡象,弟弟果真是纯洁生涩啊,我想。 一分鐘、五分鐘过去,浴室里头没有半点声音,我甚是担忧的转了转门把,仍是反锁的。 「你没事吧?」我柔声的问。 「我现在不方便出去,你就别管我了。」回音偌大,我只好喏喏的先换了套简便的衣服,又唤了他的名。 「我先出去嘍。」语落,阵阵飘逸的烤肉香决定我的步伐,留他一人在房间里冷静。 现已日上三竿,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跑上前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昨日那糖果给我的弟弟则是拉着我的手安排我的座位,有礼貌的端了一盘烤好的肉给我。 「尽量吃吧!别客气。」五花肉在烤网上滴着肥美的肉汁,拿着夹子的院长翻弄着一旁的烤香肠说道。 「哇!这么丰盛啊。」杏鲍菇、烤鱼等等,满桌的食材多到无法抉择,我取了离我最近的虾子剥壳给坐我身边的妹妹吃。 「谢谢姐姐。」她的一笑散去我心理的乌云,果然萝莉的杀伤力很大。 「阿晞哥哥你终于来了。」不远处,我见他慢慢由房里走出,稚嫩的声线由远而近,然而我们四目相交时,他的笑容被红霞取而代之。 坐在对角线的位置,他绕过我去装桌上的红茶,又是闪躲我看他的眼神,一切看来十分刻意。 「你为什么不说她住我房间。」似乎是拗着孩子脾气,孟晞说道。 「我早说了,你还是老样子讯息都不看的。」 「阿晞哥哥我的床可以分你睡,不要赶走姐姐。」那个叫阿浩的小男孩伸长手在我面前护着,很是可爱。 「你刚没对人家怎样吧?」院长说。 「我可没……啊啊!」边说边抬头,我见他神情大变的衝向晒衣架,拔下我昨日替他洗好的四角裤。 「为什么……」彷彿见他吐了一大摊血,他又是羞愧又是崩溃的说道。 「我不会介意的啦!你就像我弟弟一样啊。」耸耸肩,我夹了一块肉祭司我的五脏六腑。 他宛若理智线被我扯断,孟晞一手抓着他的内裤朝我的方向走来,他话说的很轻,却狠狠的撞进我的心底。 「我没把你当姐姐。」他说。 心脏跳动的回响很大,噗通噗通的与他的脉动声同步。 第十七章 烤肉聚会,是我近日最后一次见到他,似乎存了心的想闪躲,短时间没再来育幼院。 「乐乐姐姐,你跟孟晞哥哥吵架了吗?」名为阿浩的弟弟担心的拉了拉我的小拇指,我弯下腰和他对视,并说:「没有的事。」 心里不免对他的行踪感到担忧。 传了好几封的讯息也不见人回应,真的讨厌一个人不会做的如此绝吧?我想。 「姐姐会去找哥哥吗?」看向我不停注意刷新讯息,阿浩歪头探着我被瀏海遮住的脸。 「不用担心,姐姐有空会去的。」我摸了摸弟弟的发丝,一层未说破的尷尬,「有空」又是何时呢? 「姐姐,哥哥很温柔的。」阿浩像是捕捉到我一瞬间的神情转换,他补充说道。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情绪不是笑就是哭,哪里会知道复杂的大人们闷在心里的那道隔墙,作为让人误会的肇事者,许下了会和孟晞和好的承诺。 打勾勾盖手印,是小孩子专属的把戏,大人才没兑现呢……盯着拇指的指纹,发愣的回想上个不守信用的人。 突地,屏幕亮起,以为是孟晞回讯的我反射性的点开聊天软件,小拇指的红线隐约牵动,我看向头像,是屡次将我拋下的嘉骏啊…… 「不好意思,上回临时出差,刚下班机,我们约今晚吃饭好吗?」已经无法辨识他字句的真假,内心十足的疲乏,儘管再爱,得到的约只是无限的改期。 我摀住阿浩的耳朵,骂了句难听的脏话,宣洩愤怒。 「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我牛头不对马嘴的丢了句问话,可对方已读了,却迟迟没给回答。 「地点呢……」早已习惯他的回避,我改问其馀问题,果不其然奏效,刻意的忽略前提,口袋餐厅名单贴好贴满,还不死心的问着我的住址。 「我们到时见。」依样画葫芦的回击,关上仍有文字输出的视窗,我随意的丢在一旁。 午后,沁凉的风吹开窗帘,发丝恣意的飞扬,我收拾好提袋,想外出溜达。稚嫩声线时刻提醒着,我路经邻近的便利店,买了上回的御饭糰及运动饮料,应该在的吧?我喃喃道。 望向距离不远的公寓,打算碰碰运气的扶着手栏杆上楼,未关的大门使我多了份疑虑,小心翼翼的举起手里的凉饮,就怕要与脑中幻想的窃盗犯来场肉搏。 「咦?不是吧……」悄悄的从门缝探去,屋里一片黑暗,仅靠门外的光线依稀的看见有人横倒在玄关,我手足无措的衝上前去,唤了他的名,饮料食物被我横踢一旁,刺眼的日光灯才使他的面部有了神情。 「吓死我了……」拍了拍胸脯,看着眼前头发凌乱,面容疲倦的孟晞,我让他枕着我的膝,平稳的呼吸,想来是好一阵子没睡好了。 如小狗嗅了嗅,闭着眼转头找寻着香味,我撕开了包装递上,睡迷糊的他毫无防备的啃食,一口接下一口,剎那间,他弹坐起身,看清我的脸,下一刻红了耳根子。 「你一定很累了吧……」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我,推出手边的饮料,瞧他低头狼吞虎嚥,不自主的将手搭在他头上,轻柔的抚摸。 他先是错愕的抬起头,食物塞满双颊的说不清话,这次却没过度的反应,任由我的手摸着。 「我跟你一起住吧!这样你也不用担心回家没饭吃。」语落,我转身走向他家厨房,兴许是出自母爱,徵求了他的同意,俐落的拿出冰箱中的食材随意煮了几道菜。 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同时犹豫着我的问话,此时熟悉的手机铃声传来,我接过电话,捂着嘴小小声的说,我不去了,我快速的掛上电话,头一次的爽约他,心里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我想你还是别住我这里吧!」配着饭,他含糊的说,却清晰的落在我的耳里。 我,又一次的被人拒绝了。 第十八章 「这是哪里?」一望无际的海岸,我听着远方传来的轻音乐,试图寻找个人或路牌,却是徒劳。 连接海平面的汪洋深不可测,引领着我在砂砾上前行的是散落地面的红线,夹杂着砂石及浪花拍打的痕跡,已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梦,可我仍旧拉着红线直在海滩上奔跑,直到精疲力竭为止。 喘息之间,又向海面奔去,梦里的我不畏惧海水,尽情徜徉海里,静謐的海包裹住我,红线随着我的远离,越飘越远。 我看着半个身影也没有的岸上茫然,心中一紧,泪水扑簌簌的流过脸颊,海水好咸,我说。 —— 水晶吊灯的灯光映出弧形玻璃外的夜景,过了用餐时间,餐厅内的客人寥寥无几,他自作多情的举杯前来和我对碰,揪了他一眼,玻璃杯贴口,葡萄酒一饮而尽。 「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抚着遮瑕膏掩盖不住的熊猫眼,我摇摇头选择不回话。每当听见他的关心,心里总抽痛一回,不断的责怪着他的不及时。 「我记得你喜欢的。」服务员推着送餐车来到桌边,掀开盘上的银色盖,香气顿时扑鼻而来,接过擦手巾,嘉骏利索的用刀叉划分盘中的牛肉,叉起最熟的那块递上前。 「我不会改变心意的!」虽是嘴硬的说着,可食物当前没有不吃的道理,拿过竹篮里的刀叉后,我嚐了口,眼睛为之一亮,看着他勾起唇角,似乎满意我的反应,我不服输的扳回脸色。 「那我们下次……」下次?我们哪里来的下次,心中的闷痛值又往上升,我好害怕,害怕会打破自己的防御线…… 为什么我老像隻刺蝟小心翼翼的防卫…… 「我不是来还个东西吗?」日历撕下好几页,才订下的日子,我提出询问却被他驳回,「先吃饭。」鲜少听他柔声的说,可能是不想破坏此刻的氛围。 食物的热气消散,双颊被黄汤染上了红,我切成好入口的大小塞进嘴里,肉质的鲜嫩在嘴里炸开,好吃是好吃,就是对象有些不好。 一顿饭的时间恍若一世,忘却自己是如何撑过,我告诉自己是因为还爱他所以会感到痛苦,手上的红线并未因为夜色淡化,而是更为清晰的展现,圈住彼此的枷锁。 「一共是4178元,刷卡还付现?」口条清晰,指尖将绿色的收银盘推向前,我本想用这顿餐点折抵先前的所有过往,他却掏出信用卡否决我想两清的举动。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店门口,看着他手里抱着的纸箱,我微醺的指着他说:「东西都还你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你真的要做到这么绝吗?」他向前拉着我的手,温温的,和缓了我因餐厅冷气而冰冷的手,我想用力的甩开,看见的却是牵连一起的红线。 月老,就连您也是骗子呢!我想。 「你走!你走!」我忽然提高分贝激动的说,也许是只有喝酒的时候才能稍微借酒恣意妄为。 我怕你再不走,我的心又软了…… 「不行,你晚上一个人危险。」纸箱掉地,一把将我揽进他的怀里,不让我有机会回话,也无法瞧见他的神情。 约莫过了十分鐘,听见服务生走出店的脚步声,我向他妥协的挪移至邻近的巷子口,理智要我一把推开他,因美酒的作用下,双手使不上力去反抗。 「我不要爱你了好不好……」扬起头,看着他越渐模糊的脸蛋,我泪眼汪汪的说。 「说什么呢!你醉了。」似乎是拿我没办法,他松开了环抱着我的手,我踩着不太稳的步伐,打算走路吹风醒酒,才没几步,一阵噁心感涌上,扶着电线桿,我深吸口气,将吐意收回。 没有说再见,因为再也不想见,我不敢回头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寂静的街道,夜深了,藏在心里某处的情绪悄然释放,手背胡乱抹着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咬紧嘴唇,深怕自己的哭声会打扰街坊邻居。 只能小小声的、卑微的难过,消化自己的情绪。 一路上脚步声跟随,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待着,很想回头训斥他,可是满脸的泪痕会输了气势,我低着头持续走着。 超商的灯光映着眼角馀光的影子,我没有多做停留,想趁着意识尚清楚时,到达育幼院,至于让他看到居所就随他去了吧。 突地,一阵争吵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没仔细听,逕自的走返回家的路没有搭理,脚步声仍旧跟着眼泪不断的落下,有别于他的脚步声,我下意识的加快步伐,同时问道:「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我停驻在路边的盲点镜前,身后的人的服饰与嘉骏明显不同,说话语速缓慢、语句肯定:「因为你哭了。」 再来什么的,我都记不清了…… 第十九章 泪水宣洩一晚后,顺道带走了心上的灰,我扶着隐隐作痛的头至浴厕洗漱,今个儿可不能迟到,和新房东约好下午两点签约呢! 「姐姐,你等会要出去吗?」朝着镜子戴上小巧的花朵耳环,抿嘴匀称豆沙色的口红,这些天一向黏我的小男孩阿浩指着我问道。 「是啊。」我笑着说。 「会回来的吗?」见他巡视我收拾好的行李,一脸无辜的拉着我的衣角说。 「有空就回来看你。」我弯下腰,将外套里放的软糖交付在他手里,可他显然不领情,丢下我的糖果,嚷嚷着骗子的逃开了。 我也是骗子……吗?大概是吧!骗自己往后会更好、下一个会更乖,指尖却眷恋着他残留的味道。 熟悉的梦境依旧放映着,我甩开脑子负面的想法,拿起手提包,换上许久未穿的高跟鞋,关上了门后,按着房东给的地址寻路。 这次凭手机里的照片,并未真的实地走访看房,在租房软件和房东聊得契合,照片里的窗户採光十分好,应该能省不少电费,我默默盘算着。 「59、58、57……」习惯性陪着红绿灯的小绿人倒数,我环顾着对巷的车潮,暂时挥别庸碌的生活,仍有解不完的千千结,我含着被孩子丢弃的软糖,甜甜的,多少能抚平我的思绪。 穿过两个街道的斑马线,路经供孩子们游玩的公园,越发熟悉的路径,我开始怀疑未来的租屋地点,耳机里引导的路线,手机屏面里的小红点确实的将我带到了一座公寓前,世界偌大,缘分之巧,又来到了这里。 「不是吧……」我掩着嘴,小声的惊呼。 一点五十八分,距离约好的时间尚有两分鐘,我背过公寓口,身子倚在樑柱旁,耳里听着轻快的音乐,眼眸不时瀏览着进屋的民眾。 「欸!是田小姐吗?」被人轻点肩膀,我想那人就是房东了,穿着一身轻便,大红色的夹脚拖很是显眼,他和煦的笑,就像自家的老爸一般。 他拿掏出口袋的一串钥匙,绕过上楼的阶梯,推开插入钥匙的门把,大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拉门式的厨房隔间及小暖桌,别于孟晞的房间格局,日式风格的屋子让我很是满意,不禁发出感叹声。 房东健谈的说着公寓的歷史,我则有些兴奋的在屋里东看西瞧,难道水逆要结束了吗?属于我的行星要运行了吗?我傻乎乎的笑。 「田小姐还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频频点头,钱包里拿出订金并走到茶几旁,迅速的签下了合约,送走房东后,我躺成大字型的在木质地上下挥动着双手,仰头看着颠倒的花草盆栽,我笑得灿烂。 「啊~这里真好呢!」侧躺将身子缩在一起,不避讳照在脸上的阳光,悠间的午后,沁凉的微风,宛若所有的美好都匯聚这时刻。 晚间,打扫新屋后才返回了育幼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阁楼的窗台旁,今夜的繁星点点,我看向睡在大通铺的孩子们,想来有些鼻酸。 相遇的及时,击退了想死的慾望。我弯下身子,轻吻孩子们的额头后返回房间,准备收拾不多的行李。 叩叩,敲门声轻起,停下了折到一半的衣服,我唤了声示意,首先闻到的是可可的香气,映入眼帘的是院长披着粉色披肩从门边探出半个身子。 接过热饮品,我和院长席地而坐,她笑笑的似乎在等候我先开口,「谢谢您的照顾。」我双手合十,诚恳的朝着她说。 「能帮到你我很高兴,希望你不要对生活失去希望。」后半段的话,我先愣了一会,又是靦腆的笑了,暖手的热可可冒着热气,温暖的如眼前的人一般。 「对了,这是给您的。」清扫完后的剩馀时间,我在礼品店纠结选购礼品,一个红色喜气的礼盒推至眼前,意表接受过的恩惠。 「有空再来坐坐吧。」两人如同母女般的聊了好一阵子,院长打了个大呵欠,她摸了摸我的头,正如她爱育幼院的所有孩子一样,她转身离去前,轻声的说。 摊在床铺上瀏览着好友的出游信息,我回以微笑的符号,并更新了好久没更动的动态。 「新生活,我来了!」我如此期许着。 第二十章 「这样就好了吧!」盘上的食物逐一放入黄色的餐盒中,由青豆点缀的烧卖、章鱼形状的小热狗以及海苔黏贴而成的兔子表情,这份偽日本爱妻便当开始于一个兴致,作为新邻居的见面礼,却意外的做了上癮。 瞧着每回吃乾净的空盒,我喜孜孜的笑,然后再一次的备料製作,或许这能成为主业也不一定?想到这,又一人傻乎乎的笑。 盖上了盒饭,随手拿个保温提袋装了进去,点开手机屏幕的时间,我到玄关穿了拖鞋、钥匙塞进口袋,带上了家门,熟捻的往楼梯走。 「喵~」一隻小黑猫不怕生的蹭着我向上的步伐,我回过身蹲在楼梯间嚕猫,似乎是手里残留的馀香吸引了牠,双手抱着我的手指舔个不停。 嗯?这猫原本有这么胖的吗?依稀记得上回见牠时,苗条的身形令我着实羡慕,轻摸了牠的侧腹,大概是有好心人餵食吧?我想。 停留没有多久,我将饭盒放在同个地点后便离开。继续找工作吧!挺直了身板,简单的做了个拉筋动作,我便坐在家附近的公园。 公园的长椅摆放另一个浅绿色的餐盒及保温杯,「开始工作吧!」我对自己这么打气说道。 饮了一口杯中泡好的花茶,淡淡清香于嘴边扩散,依循就职网站上的电话,我拨通了号码。嘟嘟声响起,心情不断忐忑,直到接通的那一刻,制式化的礼貌开场白及自我介绍熟捻的脱口。 「我们人资现于忙线中,方便留下您的姓名及电话吗?到时会予以回电。」报上所需资讯,听到对方结束了通话,揪紧的心才得以缓颊。就只能慢慢的等了,无论是各方面。 接连几通电话及信息的传输后,我关上手机屏幕,调整心情品尝带来的便当。打开盒盖,我噗疵一笑,自己非小当家般的食神,那些微焦的、难看的配菜全装入盒里,拿起筷子挑去焦掉的边,大口的配饭塞进嘴边,轻皱了眉,苦味犹存,却好似因为迎面的那阵微风扬起了唇瓣。 林荫下,枝叶隔挡部分光线,在柔和的脸上划出对比,手机放入随身包,细看周遭景物的一动一静,心中念想他吃到便当时的模样。 突地,一颗小皮球滚到脚边打断发愣的我,我顺是弯下腰捡起,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朋友跑到跟前,接过了我手上的球后道谢跑开。 「谢谢姐姐。」他说。 原来自己还有当姐姐的资格阿!心底默默的窃喜后,随手捡了片飘到长椅上的树叶,拿出包中的原子笔轻写。 握着叶柄朝空中探去,阳光透过叶片的缺角映在脸上,悠间的像隻慵懒的猫瞇上了双眸。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不小的太阳雨降了下来,不留空间的流淌在我朝天的脸,慌乱之中,我收拾了手边的东西,迈开了步伐躲回家。 「今天气象可没说会下雨的阿。」喘口气,我抱怨的看向外头已骤降的雨势,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我听见不远处有小猫叫的声音。 我沿着楼梯旁到一处狭小的空地,篮网隔着对面的马路,一个身穿帽t的人正在餵猫,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的便当盒吗?嘴巴永远动得比脑子快,小猫们像是被惊吓到的瑟缩一旁,那人回头后睁大了双眸。 既上回被拒绝后就没再见面,虽说做便当是我的一厢情愿,可怎么在这时碰上了他。 「嗨,好巧哦!」极度不协调的脸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我巴不得想逃,尷尬癌末就是形容现在的处境吧!缓慢的挪动步伐往出口去,却不料被他反手抓住,加上小猫在旁添乱,我俩形成一个曖昧的姿势。 噗通!又是这种心跳加快的速度,我下意识的撇开与他的对视,但耳边传来他说话的气息。 「你说便当是你做的?」孟晞问道。 「为什么要做给我吃?我不是拒绝过你了吗?」见我点点头后,他似乎是想起某段记忆后,表情不自然的说。 「你不也没吃,都给猫吃了吧!」我垂下头,小声的嘟囔抱怨着。 「呃……正常人都不会收不明来路的饭菜吧!」他准确的吐槽让我又一次的感到丢脸,我脸上一阵热,朝他衝了句「还不是怕你又饿晕。」 我轻推他的胸膛,试图提醒他,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他仍旧没察觉,表情异常认真的思索着。 「明明有别的男人了,还给我送饭……什么意思。」别于以往的笑顏,他更像是审问恋人般的吃醋神情,我看向他,似乎想通了来龙去脉。 「你在意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他如是被戳破心事的涨红了脸,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大掌抵挡了顏面,但露出了发红的耳根子,两人久久都没说上一句。 他只是曾经……,我想自己还没能帅气的讲出这番话,我似乎瞧见和孟晞间的红线更显眼了些。 「你愿意每天为我做饭吗?」见我起身要走,孟晞拉住我的手没头没脑的问道。 「每天做饭太累了……」我摆了摆手失笑的回復,刻意的再填上一笔「而且我们也不是那样的关係。」 见他失落的模样,我临走前扬起嘴角说:「你好啊,我的新邻居。」一惊一乍的表情转换真想拿来做表情包,我想我们的关係从朋友升等为食客及餵食者。 这样也不赖吧? 第二十一章 「收您300元,这是找您5元。」提着一盒甜品礼盒,我拾起盘中的五块钱,五元相近台语的有缘,笑了笑希望能抽个好籤。 搭公车转乘到此,朱红色的屋瓦、柱上精緻的蟠龙雕刻以及兴盛的香火,我摘下了白色耳机,佇立于庙宇前。 记忆中,学生时代和朋友为了恋爱烦恼来过,许下的是简单、纯粹的愿望,只愿一人心能盼得到自己。现在想来或许可笑,却是多数人合掌的祈愿。 「真多人阿……」环顾着周围的人潮,我说。 顺着人群走,热情的柜台阿姨热情的招呼着来这的善男信女,而我也不例外。付了香油钱,换到一份月老金和阿姨的祝福,我礼貌的回以一笑便离开排队人潮。 「要拜月老从这里上去。」依循庙中的参拜路线,热心的庙方人员细心的引导每位民眾,我提着礼盒走上楼,能望见不远处的月老庙被挤得水洩不通,不时还传来掷筊的撞击声。 举高手里的三炷香,见有人要出来,赶忙接替他的位置,桌面满满的糖果饼乾,我不好意思的挪出一小角放置我的供品,接着如旁人般拿起朱红色的筊杯,在嘴边念念有词。 「月老爷爷,好久不见,我带了甜品来看您,能让我问问几个问题吗?」 报上了姓名及家里住址,我用心和月老爷爷沟通,只是祂老人家今天不知道是多高兴,给了我好多笑筊,「是不喜欢今天的礼盒吗?」我不死心的换个方式问,出乎意料的得了今日的第一个圣筊,我只能苦笑。 看来老人家也是挺挑嘴的阿!我想。 「那……月老爷爷我下回换个甜品给您,您就让我问问题和求个籤好吗?」又一个圣筊,我欣喜的赶紧跪在垫上询问我的感情问题。 「请问康嘉骏是我的正缘吗?」阴筊…… 「请问余孟晞是我的正缘吗?」再一次筊杯双面交叠,我有些灰心,却没意识到自己已将他列入名单中。 「是不是月老爷爷您要我别着急。」 「这红线是您老人家给我的吗?」 「我能跟您求个感情籤吗?」看着手里的红线强烈的晃动着,我摸了摸小拇指,和缓自己拿了圣筊的思绪。 接连好几个圣筊,我在心底默念着求籤的问题,按着发麻的脚,我随意的由籤筒里抽出了56号籤,再度向月老确认三个圣筊后才由籤柜中的小格子里拿出对应的号码。 「拨云见日喜如心,无疑予心之所向,是喜是悲无所问,全凭朱红一线牵。」反覆叨唸着诗句,试图读懂其中含义,无奈文言文课都梦周公去了。 将掷筊归位,收起拜好的甜食,拿了几颗喜糖塞进口袋中,我看向手机屏幕的时间,连忙到金炉旁烧去买来的月老金。 手里拿着未写上的男方名字的姻缘纸,这样烧应该不至于会孤独终老吧!我想。看着纸张一叠叠的捲进火炉中,红纸随之烧至殆尽,希望能传达给月老爷爷。 继续换乘公车,还有一分多鐘抵达目的地,打开聊天视窗飞快的打字送出,图片外加可爱表情包,邻近庙宇旁大排长龙的美食,说什么都要嚐一口。 公车缓速停下,掏出悠游卡贴上感应器,我轻声道谢后从后门下车,大学的公车不乏上下课人潮,才一回头,车上又挤满了乘客。 「悦心楼的5楼……悦心楼在哪呢?」校园之大,周围林立不同的教学大楼,我探向警卫室旁的楼层指引,经由好心人的带领下,我佇立在大楼前,传送一句“您点的外送已到达”后,便小跑步的跟上即将关门的电梯。 电梯门开啟,便瞧见孟晞坐在连接走廊旁的蓝色座椅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头向我走来,并朝我问道:「怎么会来?」 「刚好路过。」打哈哈的将手里香气十足的一袋水煎包塞进他的怀里,哪里有这般顺路的……我暗自吐槽着。 「我们快下课了,要不一起吃吧?」指着课室方向,从玻璃门窥探后排睡成一片的学生们,我噗哧一笑,朝他点点头。 「吃什么呢?这么香。」回头,我吓了一跳,“大熊”的头凑到我俩中间,视线还不时盯着那包食物看。 「大熊!」糟糕!把心里话脱口的坏毛病又犯了,不过他仍旧嬉皮笑脸的纠正我,「我叫江允豪。」他说。 「欸?你不是……孟晞这不是你喜……」喜?我歪着头,等待着他将话接续下去,但孟晞快一步的摀住允豪的嘴,将人向后拖,看他憋红的脸,幸好一通电话救了他的命。 「咳咳……喂?大叔阿!我这週末会回去,你不是想我了吧?」他有朝气的说道,对方却是无言的掛上电话,我想是我也会。 「欸!孟晞,下次我叫大叔包一束花给你,包准成功阿!」他贼嘻嘻的用手肘顶着孟晞的肩同时看向我,又一技勾拳,痛得允豪是不停哀号。 「是哪里的学生这么吵。」突然,课堂的教授走出来骂人,我们吓得一同跑开,配合我的步调,孟晞拉着我跑,直到消失在老教授的视野才停下。 「呼!好险。咦?允豪呢?」松开了紧握的手,我回头望却不见他的身影,好久没在校园奔跑了,心跳尚未缓颊,咚咚,就剩我们了…… 「他阿……用不着管他。」放松的我们相视而笑,拿起买来的水煎包分食,吃饱后,他翘了几堂课陪我游逛校园。 「我还有打工,你先回去吧!」第八堂鐘声响,他骑着机车载我回公寓,临走前,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喜糖,叫住了他。 「余孟晞。」这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他回头温柔笑着向我走来,我快些的拆开手里的糖,塞进了他的嘴里,「晚上见。」我说。 甜甜的,不仅是嘴里的糖,难掩的笑容更是。 第二十二章 「这三天降雨机率为80%,要出门的民眾记得带伞。」气象预报大姐贴心的提醒,我望向外头黑了一片的天,明明是白天,却有无尽的黑云朵快速的飘过山峦。 「天公真不作美。」我托着腮帮子,另一手关掉电视,看着墙面平整的白色衬衫配短裙,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二小时,特意起了个早化妆准备,没想到等待的是足以毁掉妆容的大雨。 「今日的幸运色是黄色,带好身上的黄色用物,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惊喜哦!」听见星座大师谈论每日运势,我拉开了衣领,是黄色的内衣呢,搞不好今天真的有好事也不一定。 许久未见的乐观,我哼着歌朝着镜子画个淡妆,偽素顏让我的气色红润,褪下身上居家的衣着,选个合适的黑色小包,换上两吋的黑色高跟鞋,无线蓝芽耳机播放着欢快的英文歌,我旋开了门。 「呃……嗨!」一个大男孩站在我家门外不知等了多久,他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着,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藏匿着什么。 「孟晞,怎么了?阿……忘了告诉你今天我有个面试,没办法做饭给你吃。」他的不明来意,让我胡乱臆测,见他很是慌张的神情,好不有趣。 「我在你心里就只会吃吗……?」佯装无辜脸,同时小声喃喃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从身后塞了一盒东西给我,伸出大掌摸了摸我的头,「面试要加油,我先走了。」 巧克力……?我看着手里那盒金莎愣了一会,直到公车app响起即将进站提醒才将我拉回现实,我匆忙的将它放置冰箱后,奔跑到邻近的公车站。 腿虽不长,赶公车时倒是能发挥效用的,坐上公车后我打开手机屏幕,大大的14日倒是让我忆起刚才的那盒小点心,打开聊天视窗,看见他一小时前的留言,「作为食客的回礼。」他写道。 他那傻子就在外头乾等了这么久?我心理感到不捨,赶紧回覆讯息,要他想想今晚的菜单。 「怎么有点像新婚夫妻……」此念头一出,脸莫名的烧红了,不是吧……我沦陷了吗?问着无人能解的题目,看着外头如珍珠般的雨点降了下来。 「找到工作了吗?」偶尔手贱的点开嘉骏的讯息,现在的相处模式,已别于初始的仇视,更像点头之交,最熟悉的陌生人莫过于此吧? 简单的给予回覆,好聚好散心底会好点,始终是爱过的人,恨不得的。 「惨了,我没有带伞阿……」抵达目的地,才发现摺叠伞未带,我抬起手遮挡着不算大的雨势,小跑步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鞋,有些狼狈的我推开玻璃门入内。 借用了一楼的洗手间,手帕简单的打理身上的衣裙,再拿出口红补个妆,撇一眼柜台上头的白色木质鐘,距离面试还剩十五分鐘,我在手里画了人然后吞下,按了电梯直奔五楼。 「是我记错时间吗?」歪着头,白色的塑胶椅排排靠在墙面,却连一隻猫的影子都没有,我挑了最前面的椅子坐,祈祷不是自己又犯了蠢。 「面试完了吗?」手机传来他暖意的消息,心情似乎平缓了不少,拿出包包中的简歷,默默背诵着自我介绍。 面试时间已到,来的只有三两隻小猫,我听从面试官的唱名来到小房间内,简易的摆设、一个长桌和一位中年男性,他翻着履歷问着面试的基本问题,我则将准备已久的词汇全盘托出。 约莫过了十馀分,意外的和面试官相谈甚欢,「谢谢您给我面试的机会。」面试结束,我起身礼貌的说,语落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在外头的椅子上平復狂跳不已的心脏。 傍晚,路过超市顺手买了明日所需的食材,看讯息仍旧没有他的回音,大概在打工吧……我想。提着一袋蔬果、一袋日常生活用品,我趁天黑前回到了家。 「巧克力真好吃。」随意的用完餐后,我拿出冰箱里的金莎啃食,外头貌似下起了滂沱大雨,稍微调高电视的声量,我躺在软骨头上享受。 晚间十点半,频频的敲门声响起,我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出去,孟晞提着一个白色提袋站在外头,我赶忙开门去迎接他。 「你吃饭了吗?」我问。他轻点了点头。 「你手上这袋是……?」 「给你的宵夜,就当是庆祝你面试成功。」他举起了手,袋中的烤肉香扑鼻而来,这个时间点吃东西会胖的阿!我内心的小剧场开始上演。 「噗哧,你又怎么知道会成功?」我不禁失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行的。」说罢,他又轻柔的抚摸我的头,看他别于平时的玩笑脸,有些认真,有些令人心动…… 「那我们赶快进来吃吧!」接过他手里的烤肉串,正当我准备要进客厅时,他一个踉蹌跌在我身上,任由曖昧空气在我们之间窜流,他的身子挨的很近,全身的热气透过皮肤传递,我的心跳顿时少了一拍。 「烤肉要凉掉了哦!」见他迟迟未挪动身躯,我摆动手里的食物提醒他,对比肉串的凉度是他发热的身体,我连忙腾出手去确认他的体温。 「你发烧了。」硬是把人拖到床上后,我拿出耳温枪测量,39度高温还到处跑,这人到底脑子装了什么。 「抱歉……又麻烦你了。」盖着被子,他只露出双眼道歉着。「真要道歉就赶快把药吃了。」拿出家里的感冒药及盛好的热开水递给他,他接过后皱眉吞下,心里面明明是一堆对他的碎念,瞧见他的不适又将话给收了回来。 「你好好休息吧!」我戴上耳机在一旁继续追剧,并时刻注意他的烧退情形。 夜色里,我依稀感觉朱红的丝线圈的更紧更牢固了。 第二十三章 「做的还习惯吗?」整顿桌面各色的文件及资料夹,撕掉黏在小白板的便利贴,指尖细数剩馀项目,又把注意力停留在萤幕上,到职一个月,同事间的相处和乐,偶尔加加班倒也过了很充实的一日。 「还可以,幸好有你帮忙。」我说。 「都这么晚了,我们等会去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火锅、烧烤还是日本料理?」同事列出了许多美食清单,肚子不由得发出抗议,我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看向墙面的时鐘,好吧!数据明日再做也行。 「都行,你决定就好。」 确认档案存档后,我关上电源键,和同事一同收拾随身包,拉起胸前的识别证至刷卡机,嗶声响起,我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顺道用雷达搜索着邻近公司的美食。 驀地,手机铃声传入耳边,屏幕显示孟晞的来电,「喂?怎么了,抱歉……我坐电梯……」还等不到对方回话,电话逕自因讯号差而掛掉,楼层慢慢往下,我感受到隔壁同事热切的关爱眼神。 「是那个弟弟?约你吃饭阿。」她朝我贴近,语气雀跃的问道。 「不晓得呢!没听清楚就断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还是他喜欢你!」 「才没有。」喜欢……吗?想起他温柔摸头的眼神、紧张泛红的耳根子,心跳顿时少了一拍,挥之不去的烦躁感,距离喜欢还差一点什么。 「还是恋人未满的关係!」我再次摇头。 随着同事夸张的惊呼,电梯门正巧打开,孟晞就站在我面前,依旧是和煦的微笑,「想说我下班了,你没回讯息就顺便来看看。」确认手机软件的消息,确实因工作繁忙给忽略了,我便邀请他一同用餐。 「我还是回家吃吧!省得电灯泡太亮眼。」同事一脸姨母笑的揶揄着,我摘掉她的墨镜,告诉她别瞎说,却不经意间看见他红透的双颊。 「那我先走了。」 「不行,你要留下。」我和孟晞异口同声的说,我率先拉起同事的手走出办公大楼,坐上叫来的出租车前往邻近的义式餐厅用餐。 「我先去一趟厕所。」因为太在意,进了餐厅后拼命喝杯中的冷饮,尿液感一时涌上,我暂时离席。 我们的位置离厕所不远,依稀能听见谈话声,我如厕后洗完手,抽取壁上纸巾擦乾,厕所口的布帘遮着我半张脸,「你喜欢苇乐吧?」我佇立在厕所门口,顿时有些害怕。 我们进一步会是什么……? 「不好意思,我要去厕所。」一道好听的女声拉回我的思绪,我尷尬笑了笑的侧过身子回到座位。至于答案,回到家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脱下安全帽递给他,和上回不同,这颗浅蓝色的似乎小一点,更符合我的头型。 「小事,谁要我们住同个地方。」 「孟晞……算了,没事。今晚的月色真美呢。」叫住了预备上楼的他,却塘塞了其他,神啊……请你赐给我勇气。 「是阿……真美。」他垂头趴在栏杆上看着我说。 然而事情好像还没结束,刚开家门的我愣在原地,范围不小的一摊水在地面,伸出手,那滴水正巧滴在我的掌心,天花板漏水?我赶忙打开灯拍照传给房东。 也许是时间晚了,房东迟迟没有回復信息,望着天花板缝滴下的水珠越大,我提个蓝色水桶衔接,滴答声规律的响起,宛如房间下起了小雨,又有点像鬼片中女鬼的出场情景……思极此,我鸡皮疙瘩满身。 「有点睡不着……」背脊的凉意未退,闔上眼都是满满的鬼片情节,我有些害怕的拿起手机,抱着凉被走到玄关开门,打算请孟晞帮忙处理天花板的漏水。 「噢不!」 没料到,一阵风吹来,门就在我眼前反锁上了,我一人拿着被子穿着拖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用手机查了邻近的开锁店,结果显示已过营业时间。 过了十馀分,脑子仍旧没有更好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上三楼,我用手轻拍着门,边喊道他的名字。 见我的来到,他很是诧异,没多问我原因便先请我进屋,他的屋子陈设有他的风格,木质柜上摆着舒眠的薰衣草精油,我向他抱怨整件事,他选择聆听一切消化我的坏情绪。 「没事,你就睡这吧!放心,我不会对你乱来的。」开了卧室的门,坪数较小的租屋间里仅有一间卧房,他拍了拍床铺说道。 「那你睡哪?」我问。 「自然是地板,别想太多,快睡吧。」贴心的亮起床边的夜灯,孟晞在木质地上铺了床单和被子,打了个大哈欠后仰躺在地板。 「可是你会不会又感冒……」我坐在床缘,不时担忧的望着他。 「那到时请你带着愧疚照顾我吧?」他坏笑的逗着我,跪在床边替我拉好被子。 「你也太温柔……」我捂着脸,在被子里说。 「不是对谁都这样……」小小声的,似乎是为了掩盖话语,他快速的鑽进被窝中,背对着我,我们一来一往的谈天,大大减少了害怕的感觉,揉着眼,问上最后一个问题。 「你对我的感觉是什么……」可能已入梦乡,朦胧间我听见了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自问自答。 「喜欢。」 第二十四章 「糟糕,睡一个太熟漏接了电话!」手机屏幕显示3通未接来电,顺着视线望向床铺旁摺叠整齐的棉被及枕头,木质矮桌上摆放三明治和一杯红茶,我离开温暖的被窝,身子轻倚在传来流水声的浴室。 「电话响了怎么不叫我?」 他将手里的毛巾掛回架上笑笑的说,「你睡很熟,没捨得叫醒你。」 「唔……你今天还要打工阿?」脸颊一热,赶忙转移话题,瞧他在镜子前梳着乱翘的发丝,我问道。 点点头,见我迟迟呆愣没动作,一手抓了桌上的三明治拆了包装递上,「赶快吃吧!等会记得联络房东。」 「嗯……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咬了一口,并在嘴边嘟囔着,现下的角色完全对调,搞得我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是是是,苇乐是了不起的大姐姐呢!」他穿上黑色船型袜,仍不忘了调侃我,只是新奇的称呼,我一度以为是听错,只好提高声调重复我的名字做确认。 「苇乐?」 「……!」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亲暱称呼,脸刷一下的成了关公的朱红,加速穿鞋的速度,拾起柜上的帆布包便旋开了门。 玩心大起的我才不愿意就此放弃逗他的机会,于是乎光着脚丫子就追了出去。 我仍旧笑着,直到和他的目光落在同个地方,马上想挖洞跳,房东大叔和邻居谈话正巧结束,此时六目相交,我扬起最为尷尬的笑容和房东道了个早。 「早阿~你们相互认识阿!是说,你那个应该是管线漏水,要修个好几天……」说的当下,夹脚拖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退一步靠上了孟晞胸膛,那隻粗旷的手略过我的头发拍在孟晞肩膀,「要好好待人家。」房东说。 等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难感受衣物下他的心跳和呼吸频率增加,但他似乎没有开口澄清的打算。 「房东……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啦!」虽然我极力的在房东面前比手画脚描述昨晚的关门事件,房东却像是在看戏般的露出姨母笑,啊唷!我不管了。 「接好。」接着,我身旁的猪队友朝着手錶敲了敲,巧妙的鑽过房东旁,还向我拋了「物证」——他家钥匙。这下子,我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歷经上午的环境勘查跟检视漏水原因,得到了最终的答案,楼层老旧管线漏水,需要一週的时间才能完工,庆幸的是平时积攒的薪水没乱花,还足够去酒店住个好些天。 发送怒气满点的贴图给弃我而去的猪头,告诉他管线检查结果和居住酒店的消息,过了十馀分,他的回覆竟是意料之外。 「就住我家吧!」短短几个字,我却看了好几遍。 假日的午后对于上班族是多奢侈的时光,我被同事邀请来到一间网美咖啡店,满是乾燥花的装潢陈设,貌似自身的品味也被提升,同事欢愉的在远处朝我招了招手。 「欸!阿你跟那个弟弟有没有什么后续阿。」女人嘛~话题广的很,可以从旅游聊到最近火红的美妆,当然也免不了恋爱话题,她一脸八卦的将说话的主导权交给我。 只是我的回答似乎远低于她的标准,她用力的捧起我的脸蛋,眯起眼的靠近我,又拉长尾音的问了同个问题。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鼓起双颊试图从她手心逃脱,没想到她的天马行空让我想原地自我了结。「不会是他不举,你才没答应他的吧?」 「他健康的很……」「你怎么知道,试过?」发现自己被套话,完全掉进她设好的陷阱,我缄默也没法从她魔性的笑声中为自己的清白抗议。 「好啦!不笑话你了。说真的,如果你没和他在一起,要不要和我去联谊,给自己一个机会,而且还有很多企业家会来哦。」语落,她从包包中掏出上回联谊拍摄的大合照,眾人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给自己机会是吗……?我想。 她硬是塞了下週联谊的餐厅据点名片给我,我脑里顿时浮现了某个人的身影,握在手心里的纸张褶皱不知是透漏着谁的不甘。 间话家常的时间飞速,她像是想起什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最后提醒你一件事,不要太靠近经理!」,语落,未等我追问原因,伴随着她的电话响起,话题被迫中断,她拿起帐单往柜台结帐,徒留我和桌上滴落水珠的玻璃杯。 晚间,保鲜膜封起另一份未食用过的义大利麵,看向墙面上短针移到9和10之间,我本想稍讯息给他,打到一半却锁上了屏幕,我们好像少了点火候,介于什么都不是的阶段……还是别管的好。 驀地,我听见阵阵的敲门声,赶忙跑上前去开门,一身酒气的他似乎仍未尽兴的呵呵笑着,一旁娇小的女孩子松开了揽他的肩,显然是有些讶异我的出现,极力的想撇清什么,到了我耳里只剩阵阵耳鸣。 「学长只是今天在一起打工的地方帮人庆生喝醉了……」瞧她见他的眼神,我知道这是喜欢,但我除了对她说谢谢以外,其馀的情绪都不合适也不能出现。 闔上门,轻脱下他厚重的外套,他闭紧眼摊在木质矮桌上,盛满温开水递到他嘴边,水连同喉结滚动,此景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见过,不过是换了个人。 「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突然,孟晞神来一笔的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联络人电话,仍旧是那傻不愣噔的笑容等候电话接听,不久我的电话响起,我坐在离他半个手臂的距离接起手机。 「喂?我今天没办法回去吃饭。」这是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开场白。 「你是不是喝醉了……」 「才没有,我喝那么一丁点而已。」 我结束通话,看着这个傻子朝着话筒开啟话匣子的说个不停,心里忽然一紧,「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第二十五章 同居第n日,习惯了对方早出晚归的习性,做好的饭菜摆在厨房电锅里保温,我依然过着日復一日的规律生活。 人都是犯贱的,越是平稳,就越追求其中的变化和刺激,没事找事的我盖着凉被侧卧在沙发上滑着手机,明天就是工程完工之时,开心的思绪多半被一股酸涩掩盖。 「我想什么呢……」脑海浮现的是搀扶孟晞的瘦弱身躯,我抓了抓纠结的发丝,反常的挑部鬼片,想藉此吓走脑里出现的不堪。 「苇乐,我们决定要续摊,你快来喝酒狂欢!」突然铃声响起,吓得我差点被手机砸脸,接通电话的另一端,吵杂的背景乐配上男女玩闹的笑声,本想置之不理的继续当家里蹲,可耐不住同事的一再邀约,约莫半个鐘头,我便出席在吵嚷的环境里。 「你终于来了,这杯给你。」同事全身搭在我身上,在我耳边笑着轻说,同时把一杯色泽绚丽的饮品推向我。 舞台灯不停变换色彩,dj跟随气氛点播几首嗨歌,舞池里的男女无不摆动身躯释放压力,我啜一口名为蓝色海洋的调酒,甜甜的味道让人想一饮而尽,我坐在包厢角落没加入话题,更或许是知道自己非常格格不入。 「不要喝了。」忘却酒精浓度,我一杯杯的入喉,脸庞的微醺燥热使我拉了拉衣领,直到有双大掌拦住我握起杯体的手。 「为什么你来了。」其馀人识相的让开身旁的位置,我不解的歪头问道面前熟悉的男人。 「因为知道你会在,所以我来了。」又是什么哄妹的撩人语录,我毫不避讳的翻了白眼给他,明明很久都没再见上一面,嘉骏却一如既往的待我。 「又要不舒服了吧?我们出去吹吹风。」他没给我拒绝的权利,揽住我的腰,向在座的人赔个不是后,直接带我走出酒吧。 「你要加油哦!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同事不明其中缘故的传了封信息给我,我们是前男女友的身份也未曾告诉过她,索性就这样吧? 叮咚,超商的熟悉铃声再度响起,我和他不发一语的坐在户外设置的长椅,微风吹着我凌乱的头发,「你心情不好?」他打破沉默问道。 「没有。」我敛下眼眸,被我啃得缺角的手指甲连同红线一同缠绕着。「你相信这世上有红线吗?」我没来由的问了句,服用醒酒药后,目光变得清晰了点,眼角馀光看见他复杂的神情,「相信吧!」他的话随风飘散在夜空。 「我好多了,谢谢。」掏出钱包里的零钱交付到他的手里,不再亏欠他是我的原则,我起了身,「如果你需要我,就回来吧!」他说,我停顿了半晌才迈开步伐从他的目光走远。 --- 又一个朴实无华的早晨,淡淡的咖啡香弥漫在办公室间,就是耳边的吱喳声毁了本来享有的寧静「你到底怎么想得阿?这个不要,那个不行,会变成大龄剩女哦!」,同事急于作月老,而我不慍不火的步调慌死她个老嬤嬤。 「顺其自然吧!」我说。 忆起那日酒后发生的事,我头疼的紧,作为食客和餵食者的关係早已越过界线。 「你今天比较晚回来呢!去喝酒了吗?」 「嗯,陪同事喝了一些。」两人坐在沙发上,我轻挨在他的肩膀,冰凉的臂膀驱散我身上部分的热气,老实交代行程,反正也不是见不得光。 「里面有男生吗?」「那当然。」我感受到他的神情转换,下一秒,他抱着我,很紧很紧,几乎要窒息的那种。 「你别去那种地方,我很担心……」我的心跳连连攀升,脑中已暂停思考,我佯装昏睡的闭起双眸,咚咚!咚咚!他的鼻息在我唇瓣上却没落下,紧接着凉被披上肩,电视音量转小,原来我期待他的进一步是吗? 「喂!别神游啦!快测测这个。」同事传了个最近网路爆红的超准心理测验网址给我,反正手头边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我点开了网页。 来来回回总共28题,我没多想的填入合适自己的答案,到了问卷的底端,心情有些忐忑,命中注定的他会是谁,正当我点开页面的同时被经理传唤了进去。 「听你的组员说,你工作表现不错。」上来就是一顿夸奖,我不邀功的称是大家团队的功劳,毕竟在职场上没有一些语言艺术是很难存活的。 「那你会想要升职吗?」翘着二郎腿的经理笑着问道。 只是才来不到一年就升职,会遭其馀前辈的妒忌,反倒会树立敌人,我想了想的摇摇头。 此时,脑里突然闪过同事的警告,让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经理反而富饶兴味的直视着我。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我抽离他握住的手掌,恍然间,明白了同事点醒却不说破的意义,我瞪视着他,却让他是更加的兴奋的向我走来。 「……」我不作声的逃离他的牵制,直到我靠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的两手形成一面墙,把我禁錮在他的身边,他自以为是的话语使我噁心想吐,「只要和我做爱就让你升职且衣食无忧哦。」 「啊!」尖叫声引来不少员工闯进来,等我回过神一杯滚烫的热水已经泼在他的身上,我在旁冷冷的看着他又跳又叫的耍猴戏。 「我会自己辞职的。」我很有骨气的看着他说。 其实挺讶异着自己的冷静,拿着员工证刷着最后一次的下班卡,去他的做爱,我在心底咒骂着。 入夜了,一个人独自在桥边晃着,手里拿着一罐酒精浓度不高的水果酒,此刻的心是崩塌的、毁坏的,妄想能藉他人之手而温暖,我不停拨打着电话,期盼有个人能听见我心底的求助。 「能陪我做爱吗?」我啜泣的对着对话另一头问道。 第二十六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的脸庞,有些刺眼,轻拉被单盖过头顶,睡眼迷濛的准备睡场回笼觉。 飞上树梢的麻雀在窗台哼唱,我拨掉黏在颊边的发丝,除去隐隐犯疼的太阳穴,早晨的一切还算美丽。 早餐晚些再点外送吧……能睡一会是一会。我想道。 犯睏的我乔弄膨枕的位置,打算和周公再来场赌约,不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与梦境彻底的分离。 「这是怎么回事?」待我尚未釐清现况时,对方轻哼了一声,抵在我头顶的是他未刮鬍渣的下巴,指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的碰触眼前的男人,虽没有瞧见他的顏面,熟悉的体香已然将他出卖。 「可以陪我做爱吗?」我以为的疯狂要求,他却默默接受,我一头闷进他的胸膛,双手绕过他的臂膀,抱得很紧,彷彿要将体内仅留的一点傲气给挤出。 昨日的荒诞行径仍歷歷在目,醉酒后的大吵及哭闹,床上他爱怜地凝视和抚摸我身上的每一吋肌肤,舌尖交缠的炙热和最后那衝往天堂的快感,忆及此,心里突如其来的羞愤感使我逃离了温暖。 「为甚么不拒绝我?」赤裸的身躯裹住大部分的被褥,仅留的一小角露出了他肩上的齿印,我压抑凝聚眼眶的晶莹问道。 「因为你的心像是快碎了。」语落,他的热气透过亲吻传递,轻柔且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玻璃製品的珍视。 不可否认那时我脆弱的想抓住悬崖边垂放的丝线,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可奋力的爬上岸后,才看清他的面貌。 昨日拨出了好几十通电话,误触未删的联络人是上天的引导,和睡梦中甦醒的他正相互对视一言不发,好像谁先开口,就在这段曖昧不明的关係中佔了下风。 驀然惊觉,本该浅淡的红线,鲜艳的如彼岸的曼硃砂华,紧紧缠绕我俩,直至透不过气。 我坐在床边,凉扇轻掠过我白皙的皮肤,惹得疙瘩一身,弯腰拾起落在地毯上的内衣扣上,穿着充盈酒气的圆领衣,意图抹煞昨晚的不堪,他披着被褥环抱我的腰,并在耳边轻喃他的不捨,「不要走……」他说。 侧过身,我拿取包内的随身镜及口红,抿一抿唇,砖红色的色号增添血色,不顾他的反对甩开了他的怀抱,连一夜情都称不上的关係,要拿甚么理由停留。 终究怪自己的心不够坚定,儘管那里不大,无从得知是否保有自己的位置,宛若怎么行走都被困在他的世界里。 「难道是因为他?」我不傻,自然明白他所指何人,只能低头佯装没听见的玩弄手机。 飞航模式的手机屏蔽了十馀通的未接来电和讯息,我逐一点开,误点的关心使我心头一紧,「是你关掉的,对吗?」背对着他,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又如何?卑鄙的人是你。」是了,拿不起又放不下的坏毛病,其实用不着他点醒,自己心里也明白。 手随兴的编了个辫发,我坐在梳妆台前,不断练习微笑的弧度,试图使自己状态看上去不差,却是徒劳。 耳边不时传来衣物摩擦声,我没太在意,直到他的温度又一次落下,压抑许久的泪水再度溃堤。 「嫁给我?我们重来一遍好吗?」他说。 「……」话语来得太过唐突,豆大的泪滴模糊了视野,几经三番的求和,内心翻腾的波澜已然超乎自己想像,我死命抓着裙子,褶皱沾了掌心的汗,不予回应是最大的残忍。 以前我跟随他的屁股后,现在颠倒似的,追着我跑,没有明确的结果,如同一块点过河面最终沉入水底的石子。 他敛下眼底的忧伤,佯装释怀的自嘲,抽离臂膀的暖意,他系上蓝色领带,拿起深褐色的公事包,临走前留下一句:「我相信你所做的任何决定。」 ---- 「我喜欢你。」红通通的脸蛋抢先替主人表明了心意,我提着便当佇立不远处,大男孩有些不知所措的呆愣原地,没有收下女孩手里的甜品,只是不停的张望店里头有同事出面化解尷尬,毕竟他不是个擅长拒绝他人的人。 「我……」他张大嘴又闔上,此时女孩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孟晞拿了一旁餐桌的面纸递上,换得是她的拥抱,「为什么……我哪里不比她好。」女孩说。 「我有足够的把握比她还喜欢你。」是啊……比起我的犹疑和卑鄙,她的爱简单纯粹。 孟晞的大掌轻拍在她的背上安慰,每一下,心便痛上一回,不敢猜想后续情景,或许是自己出现的太不适当,论年纪和才华都没得比较。 「可是……」「我不管,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她哪里遵循孟晞意愿,埋首在他的胸膛,小手紧紧的抱紧他,而站于暗处的我一字不漏的接收了对谈和画面,我想走……脚却像是被三秒胶附着的无法移动。 「得快点送给他便当才行。」曾经同事调侃我的举止,我自欺欺人的不想承认,不是新婚夫妻,而是担心儿子饿着的老妈子,现下我算是有些明白了…… 我忍着哽咽的声线,拨通了那日的未接来电,「对不起阿……今天临时有事,没办法送饭过去。」 摸着手里热腾腾的保温袋,我躲避他困惑的张望,「发生了什么事吗?」不知为何,他一步步的朝我的所在处前进,我不知所措的想拔腿就跑,却仍旧假装镇定的回答。 「我们结束这段关係吧……我倦了。」语落,我掛掉电话,加速的离开了告白现场,至于便当盒在摆动的过程中,连同上头黏贴的便条纸落在地面。 「上班加油。」纸条上头写道。 近来生活压力一併涌上,满溢出来的自卑感,彻底摧毁自己所设的底线,我想我不配……拥有你。 第二十七章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夜幕低垂,操场上的一男一女并肩齐走,男子首先开口问道。 是要多温柔才愿意将错一再的揽在身上,我抿紧唇的低头持续步行在pu跑道。 那日的通话并未结束什么,我依旧住在公寓中,和孟晞还是朋友关係,唯一不同的是藉由嘉骏的媒合,一週内我获取另一份工作,职责内容和原公司大同小异,所以不难上手,这部分我很是感谢他,可与感情无关。 唤回理智后,我没有答应嘉骏的求婚,心头乱糟糟的,再喜欢也不会像17、18岁少女奋不顾身的一头哉进去,长大了,顾虑的事情变多,自然情感不再是第一顺位。 没有拒绝孟晞的邀约,我俩在邻近国小的操场里散步,收起那份不自在的尷尬,我在脑里找寻合适的词汇。 「你很好。」我淡淡的说。 「我才不好!总是自我为中心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不顾我的话语,他逕自滔滔不绝的说,不难察觉他眼底的忧伤,他的语速很快,快得我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很多他口中任性的行为,是我以为的温柔。 替我打气也好,期待我做的便当也罢,许多都和我有关,这个人是真真切切的将温柔给我,「只是我害怕……」他突然顿了一下,而后语调放慢且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专注看着我说。 「?」我停下前行的步伐,凉风吹过我身穿的鹅黄色洋装,忘却我们之前的尷尬,告白的那一幕仍在脑海不停的点醒且刺痛着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是个胆小鬼,也很懦弱,我不知道你眼里的我是怎么样的,可我真的没有很好,我只是……」睁圆双眼,几乎是能预测他后续的话语,不可以——心底亮起了红灯,踩下的剎车似乎不管用,我摀住耳朵拼了命的往前衝。 突地,小石砾绊住了我,听着追赶在后头的孟晞呼喊,膝盖顿时多了痛感,他自责没能第一时间像偶像剧男主角帅气的接住我,可这才更贴近现实……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剧情里的男女主,我吃痛的皱着眉头。 膝盖黏着少许的沙砾,我试着用手轻拨,接着听见他的一句道歉,我的身子离地,正被他公主抱着,原来他的力气这么大……我想。 「我没事,还能自己走。」因为被抱着,视线不晓得该放在哪里,我望向他变得紧张慌乱的脸,佯装不痛的假笑了几声,他始终闭紧唇,直到把我安置在凉亭的石椅上。 「等我,我马上回来。」语落,他小跑步的离去,过不久,气喘吁吁的拿着一瓶水和一袋东西回来。 「好痛。」「忍耐一下。」脱下我脚上的布鞋和袜子,他用矿泉水淋在我的伤口,而后拆开优碘的包装沾在棉花棒上轻轻的替我擦药,因为疼痛瑟缩的我听到他柔声的话语才又将脚放在他屈起的单膝。 「孟晞,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对我……」垂下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向前踢着上好药的脚丫。 「我说过了,我都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包括喜欢你……」喜欢你三字不停环绕于耳,从前的那些日常,是喜欢的证明,我比想像中讶异,却同时想抑制逐渐满出来的某种东西。 「我不想再隐瞒了,我从救下你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没有把你当作姐姐,苇乐,我是真的喜欢你。」又一次的告白,我的心脏狂跳,如果说嘉骏的红线是彼岸的曼珠沙华那孟晞的肯定是毫不掩饰绽放的红玫瑰。 我抬头对上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本该狠心的拒绝,却流露满身的破绽,不曾消停的波澜使我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自己会被他给看穿。 「你做自己就好,没必要去管别人怎么想。」他轻轻握住我因晚夜转凉的手,没有抽回的我是不是太过狡猾了,同时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不快些做出合适的决断是不可以的,我朝自己骂道。 「嗯……我不喜欢……你。」对不起,我艰涩的开口,说出违心的话太难,可他值得遇上比我更好的人,我不能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说话的同时,我却没意识到脸上落下了什么。 夜里的操场很静,静到对面邻居小狗汪汪叫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是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他停了半晌,用手抹去被我忽略的晶莹,下一秒,吻了上来。 青涩的吻技融合嘴里的甜,我的脑子几乎停止运转,任凭他啃食我的唇瓣,吞没我的声音,怎么会不喜欢……哪里会不喜欢…… 吻了好久,我瞧见他发红的耳根子和他直勾勾望着我的双眸,见我迟迟没有回应,他像是已经恢復理智的说:「我明白了,我们回去吧。」 明白?是明白什么?直到回到了住所,我仍然没有问出口,听着逐渐变小的脚步声,我旋开家里的门把,进屋后,失神的摸着唇瓣,他是出自什么想法的亲吻…… 今晚註定是无法安心入眠的一夜。 第二十八章 那日之后,因为公司同仁请產假人力缩减的关係,我不由得拋开烦闷,全心投入工作里,常常等街边的路灯亮起才收拾东西返家。 这么说来,已经好些时日都没看见孟晞了……偶尔发送的讯息不回,分享的日常照片不读,大概是被封锁了吧…… 有点怀念那些无话不谈的日子,都怪自己搞到这步田地,朋友是做不成了吧?没有回应的那份喜欢,悬在心中,如同刺一样的卡着。 是明白了当不成朋友才离去,亦或明白了我们之间的不可能……无论哪个,都在他心里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疤。 拍拍脸颊,我到茶水间去泡了杯咖啡,加了很多牛奶和砂糖,起身拉拉筋,打算再和堆叠成小山的文件大干一场,品一口飘散热气的咖啡,即便添加其他物质,依旧摆脱不了它的苦涩。 「哎唷,你还好吗?感觉很没血色,是不是熬夜太多,要早点回家哦。」我紧盯着屏幕的数据时,邻座的女同事正准备下班,经过我的座位时,她心疼的对我说道,同时留了几颗糖在我手心。 听同事一提,我倒回想起最近几天,头会不受控的天旋地转和呕吐,大概是没穿外套着凉了吧?没多想的总结自己的病症,继续敲打着键盘。 摆在一旁的咖啡凉了,我敲着自己肩膀环顾剩下自己一人的办公室,回家吧!我对着自己这么说道。 搭乘最末班的捷运,我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留言,「新工作还习惯吧?」嘉骏问道。感觉自己貌似又欠了他个人情,愧疚感而生,回覆着他的关心。 「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这回,我主动邀请了他,而他很是欣喜的连传好几张贴图,这一来一往间,我的眼眶竟又沾满泪水,是开心亦或难过,不得而知。 会没事的,我想。 「如何和冷战的朋友和好……」网路上,像是被窥探心理的发烧影片跳出,我默默的点开,影片主持者轻柔的声线伴着我向回家的路前进。 出捷运站步行五分鐘,今天的米色低跟鞋时刻磨着脚后跟,庆幸的是家离捷运站不远,我弯下腰摸着被鞋子磨破的脚后跟,而后拖着疲惫来到公寓门口,恰巧遇见他一身轻便的拿着食盆准备餵浪猫。 兴许是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果然还是笑顏合适他,我莫名的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听着他和浪猫的自问自答。 「猫猫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喜欢的女孩子相处,我们没有吵架,可是好像回不去了,我没办法冷静的和她做朋友,看见她哭我心好疼……」孟晞摸着猫咪的后颈,自顾自的说着他的心事,而猫咪像是听懂一般的蹭着他的裤管,怜惜着他。 驀地,手机铃声响起,我慌乱的关闭来电,「谁?是谁在那里?」他头微微向外探,因为夜深,他没有看见我,孟晞耸了耸肩的继续餵猫,而我就站在他的不远处良久。 发麻的腿时刻提醒着我离去,我敲了敲腿试图使僵化的脚活动,而他却意外察觉躲在暗处的我。 「嗨,好巧誒!」只能用尷尬表示我的处境,换作昔日的他早就回以一笑开啟话匣子,可他现在却像全裸般的彆扭,薄唇轻啟又再度闔上。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不,我不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回覆我的信息?」 「……」我知道自己像是万恶的婊子,没给人机会却又埋怨对方的消失,可是当所有情绪、思绪全在脑里炸裂时,什么都顾不了了。 孟晞任凭我敲打他的胸膛、臂膀也默不作声,我知道我伤害了他,我能怎么办,任谁也无法将我从泥泞里救出,我只能不断不断的挣扎。 「我不知道为什么被你回避,这里好痛好痛。」指着胸口的位置,他的神情儼然有了变化,飆涨的情感一股脑儿的倾泻而出,一瞬间,脑子又开始不听使唤的旋转。 「我不会喜欢你的阿……真的。」 「那为什么你会痛苦……」现下只有想吐的生理反应,急促的呼吸使我双眼无法对焦,险些站不稳的落入他的怀里,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他害怕失去某种东西的惶恐,还是头一回瞧见他不从容的模样。 -- 「你醒了?」 恶梦使我惊醒,背部全是黏腻的汗水,逐渐清晰的意识,我环顾着陌生的周遭,并排的病床、人满为患的急诊室,喧闹声窜入耳里,我稍微记起晕厥前发生的事。 左手补给着输液,有些不安的望向熟悉的男声,孟晞坐在一旁,我的清醒舒缓了他纠结已久的眉头。 「要不要吃点什么。」他细心的问道。 摇摇头,感觉喉头乾涸的咳了几声,我讨了杯水喝,水温和他的手一样暖暖的,除了感谢,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却不知道从何讲起。 「我不会离开,作为朋友。」似乎是看懂我的想法,他先开头划清我俩的界线,看不出他的神情转变,虽然难受,我却佯装豁达的淡笑点头。 「我是怎么了?」医生巡视到我的床边,没来由的朝孟晞一阵碎念,尚未釐清事实前我一脸懵的望着两人,弱弱的问了一句。 「所以我说,别让女朋友太过情绪激动,做男生的人大度一点,让一下不会怎么样,何况她都已有身孕……」 如是晴天霹靂的消息,直直的劈中我的脑门,怪不得他的神色怪异,我茫然的直视天花板,未来……究竟还有多少低谷等着我…… 不合时宜的孩子宛若是上天派来的警示,我和他注定要一辈子被捆绑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你有打算告诉他吗?」由急诊离院后,孟晞扶着虚弱的我问道,当下我没给出答案,或许是还未想好,更多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义无反顾的把自己交付给他。 「那你呢?怎么想。」我问道身旁的他,见他静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你能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就算……给你的人不是我。」 在我听来,孟晞将我推给了他,我们就只能是吻过的朋友…… 你会想把我从他身边抢走吗?这句话我摆在心底没有说,或许找不到时机,更也许不适合我们的关係,明明看似差一步,却回到了原点。 我们比起曖昧,准确的讲法是有默契的不说破。 「你会幸福的,相信我。」一如既往的轻抚我的头,像是情侣间的亲暱,却少了合乎动作的称谓,仅仅一瞬间,他收起了对我的眷念。 -- 经过一週的休养后,身体状态恢復八成,我继续回工作岗位和文件奋斗,说我是拼命三娘也不为过吧? 踌躇了许久,摸着日益变化的下腹,我决意提前相聚的时刻,焦躁使我想摄取甜份,无意间,督见客户送的巧克力礼盒里的饼乾已所剩无几,我轻叹。 晚间,我推掉了老闆交待的临时工作,快步的拾起办公椅上的肩背包,乘坐电梯到公司门口,招揽了一辆计程车提前时间抵达预约餐厅。 伴着服务生的脚步,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乾净的落地窗能映出餐厅外人来人往的景色,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鐘,我阅览过菜单后,先行替自己点了壶热茶。 一向爱迟到的人,今天却分秒不差的来到,他拿蓝色手巾擦着额上冒出的汗珠,衝着我笑了笑,其实我不是很确定,最后走出门外,他能否笑容依旧。 「怎么了,提前约我。」他稍加松开颈部的束缚,看了看菜单后点了些口味清淡的合菜,也许是感受氛围的不同,他向我问道。 「想知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想的。」避开他的问话,我接过服务生倒的热花茶,掩饰不安的看着杯水在水中掀起的涟漪,而后饮下。 「你大概觉得我心智不成熟吧……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越发习惯和想念你的好,所以我想和你復合,当然!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逼迫你……」先是自嘲,又提及我付出的附带价值,倘若我对你不好,是不是会憎恨记忆里的我。 「仅此而已……?」 「当然没有,我还爱着你,求你回来了……」本该温暖我手的大掌被送菜的服务生打断,瞧见他的卑微,我心软了,试着再相信他一次吧?脑海里频频有声音对我说道。 嘉骏体贴的盛了半碗饭,夹了竹笋肉丝到我碗里,送到我面前,如是缓和气氛的我们选择边吃饭边谈,询问我现在的生活和工作的近况,庆幸的是他为我留有隐私,不曾从中介好友打探我的消息。 「挺不错的。」塞了发丝在耳后,我应着。 下一刻,熟悉的发圈呈在我眼前,上头的花朵样式是他第一次羞涩去徵询女店员意见的小礼物,分开后随着整理的纸箱物归原主,他还留着阿…… 女人会感动,往往是因男人的一个贴心小举动,而这小动作会被牢记很久很久,久到可能成为和男人走一辈子的理由。 「谢谢。」我佯装镇定的接过发圈盘住披散在肩膀的头发,继续和他分食着桌上的美食。过分紧张的思绪,导致味蕾受限,儘管桌面的佳餚再可口,也食之无味。 用餐后,我拿起随身镜补了口红,服务生将餐盘收走,送上饭后甜品,晶莹剔透的果冻折射出他的脸,不如昔日急躁,而是静等我的下一个开头。 我挖了一口果冻递上前去,「吃吃看吧!」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示好吓着,愣了几秒才凑上嘴吃掉,纵使心里万分波澜,我仍强压那份不安,由包包里掏出医院领取的东西——妈妈手册。 周遭静了下来,凸显店家品味的古典乐播映着,嘉骏颤抖的翻看夹在手册里的超音波照片,小小的,器官都尚未完全成形,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照片又看了我,直到他的拥抱再度落在身上,我才拥有了怀孕的真实感。 这个人可能不是个好男人,但未必不是个好爸爸,可以再信他一次吧? 「拜託把孩子生下,绝对不可以打掉!」他握紧我的手说道,或许脑里正略过我先前轻生的记忆,我胡乱臆测。 「不会打掉的……」 「既然孩子有了,我们结婚吧?」好似纠结为了孩子结婚亦或因为结婚有了孩子已不再那么重要,次次为了他打破原则。我想沿着原路捡拾那颗破碎的心,儘管知道可能会被划破手心。 「嗯。」我淡淡的笑着应声,和他结婚明明是件喜事,更是我年少轻狂的愿望,怎么现下的快乐唯独少了我一份。 那日坐在餐厅好久好久,从结婚戒指聊到婚纱和喜饼,明明心里的那份喜欢还在,却觉得那颗心纯净不再。 「我要结婚了。」没多馀的赘字和可爱贴图,删减了不下十次才送出,因为意义非凡才慎重,我们是朋友,没有在一起的那种。 第三十章 「恭喜啊!」隔了好些日子才发来的短信,我反覆看了好几次,想确认没有暗藏其他语意后,才关上屏幕。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晚饭间,邀请嘉骏来我家用餐,简单的料理,两副碗筷以及邻座刚下班的男人,我摇摇头率先的双手合十嘴里喊道开动。 「我已经订好宴会餐厅了,宾客的喜帖……」摸着下腹部,我听着他嘴中计画的一切,委託客制化的婚礼工作室使婚礼简单许多,由负责人了解新人需求后和对方餐厅详谈,他对我说,我只需做个美美的新娘,其他无需顾虑。 适婚年龄已到,或许这样的选择也好,就这样结了婚、生了孩子,过上操劳小朋友的日后生活挺不赖的。 「还是这张最美。」饭后他满意的刷着手机萤幕,来回检视婚纱照,白色头纱罩上彼此头顶,相视而笑的意境,他欢快的将照片设为手机桌布,而后轻抚摸我的头。 「我们终于要结婚了,感觉好不真实。」 「我也觉得。」我说。 语落,收拾桌面的餐盘和杯碗,我走进厨房,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流淌,嘉骏将头埋入我的颈间撒娇,沾了洗碗精的菜瓜布刷洗着盘内的油渍,像这样走入柴米油盐的生活是我过去的愿望,平淡而朴实。 「今晚要睡这吗?」房内开啟了空气清净机,我整理着被褥,嘉骏偶尔会留宿于此,点亮柜上的小夜灯,夜间的环抱能使我忽略床头的黄光,安心入睡,可他却摇头示意,我再度关上用不着的小夜灯。 「明天见。」笑笑的,他亲暱的在我额头盖上唇印,我替他拾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陪他走到玄关,挥手目送他远去。 「怎么了,你忘记拿……」东西吗?听闻敲门声,盖起手中的妈妈手册,我穿着室内拖,披上灰色披肩向前旋开门把,话音刚落,佇立我面前的是孟晞。 「呃……这个给你,希望你一定要来。」他往我手中塞了张黑白相间的卡片,然后急匆匆的跑走,留下错愕的我和半开的大门。 精简的邀请函,里头娃娃体的标註参加的时间及集合的地点,毕业典礼的晚会馀兴节目是共舞,肢体协调极差的我捏了把冷汗,却还是将日期记在手机记事本中。 -- 多日后,我特意化了个全妆,挑选样式简单大方的裙装及首饰,请花店包了一束花,招揽路上的计程车直接朝大学的方向前进。 「阿……迟到了。」计程车跳表板上的时间无情溜走,都怪出门前突来的反胃呕吐,轻皱眉头,我在嘴边低语。 邻近大学的前一个路口出现车潮壅塞情景,等不及的我付了车钱,拿起随手包的走在因校园毕业典礼而佈置彩灯的街道。 五彩斑斕的街景,我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步伐,跟随着前方的外校人潮步入校园,大大的祝福跑马灯呈在校门口的电子板,我怀念的拿起手机拍摄景象,校园喷泉前架设的舞台,邀请到的大牌明星引导气氛的和毕业生合唱着歌,我看向队伍后高举班牌的学生,找寻着他的位置。 驀地,手机音乐声响起,吵杂的环境下我接起了孟晞的来电,捂着另一耳,话说的很大声,却迟迟听不清他的话语,殊不知下一刻我的手被握起,孟晞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往前跑。 身着学士服的他带我来到不受音乐声影响的教室,昏暗的灯光下,不知如何组织言语的我送出了捧在手里的花,气氛使然,我的脑子竟空白一片,是期待孟晞有所举动吗?我不懂。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问。 他不语,和我对视良久后,将衬衫上的第二颗钮扣扯下交付到我手里,比心跳鼓譟更明显的情感是心不断的抽痛,还能感受到那份喜欢,可是不可能了…… 「你想做什么?」 像是没听见我的问话,找出藏匿好的乾燥花束又塞进了我的怀里,伴随花束的香气,他的拥抱一併落下,他嘶哑的声线惹人不捨,他说:「陪我,就今晚就好。」 没有推开他的理由,儘管附约的本身就不对,可心里的某处仍期待着会有不同的结局。教室外的缓慢抒情歌响起,他牵着我的手慢慢的绕着圈子,即便我在过程中踩了他几次,他却深情依旧的继续共舞。 眼眸中的倒影轻轻的抬起手,让我在他的大掌下绽放裙襬,我们默契的在音乐结束前都没再对话,宛若珍惜保留给彼此的时间。 最后一首慢歌结尾,手心残留他的温暖,我怔怔的瞧着眼前的大男孩,有太多缺损、片段的思绪卡在心底,难受到我想逃开,本以为这些情感会因此而淡化,不料越是掩盖便越是深刻。 不可以的…… 他的吻来的很快,比起上回的青涩和甜腻,我嚐尽了苦涩,宛若感受到他的遗憾,我将手贴在他的耳鬓,缓缓的回应他的喜欢。 显然讶异我的举止,他瞬间抽离双唇交叠的状态,用着很认真的神情说:「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喜欢。」 心痛万分的语句,配上他预备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瘫坐在木椅上,还来不及消化且给出自己感到成熟的答案前,拉门刷一声的打开,他走了。 「恭喜你要结婚了。」飘散在走廊的话语刻画在心底,距离结婚还有58天,我失了魂的坐在课室里细嚼他的祝福。 纵然喜欢再多,终究败给了共度一生的承诺。 第三十一章 「这巧克力口味的很好吃呢!」舔着拇指残留的朱古力酱,嘴馋的我拆封了多订的喜饼礼盒,圆的、扁的,抹茶和草莓,各样的口味整齐排列在包装盒中。 请假一日将喜饼和喜帖分送给至亲的亲朋好友,轻捶发酸水肿的脚ㄚ,结婚真不是件简单事,我追着日剧继续慰劳辛苦一天的我。 婚礼的日子剩不到一个月,为了腹中的孩子,我捨弃了瘦身减肥的计画,乖乖的每日食补,盯着未来婆婆熬的一大锅香菇鸡汤,想到都打了个饱嗝。 「乐乐阿,跟你说,那个红布底下的白纸不可以随便拿开噢!里面都有神明给小孩子的加持,有没有听到!」 突然电话来访,谈话内容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传统的婆婆可以说是拔山涉水的求神问佛祈祷孩子平安,虽说是好意,总感觉背负延续香火的重任,心情偶尔有些鬱闷。 「阿你有没有跟嘉骏把喜饼都送出去了?」再三叮嘱就怕她那儿子丢三落四,我望向仅剩的两盒,用台语亲切的和她老人家再三保证,她才高兴的结束通话。 「好吧!礼还是要送的。」既上回的毕业舞会后,我忙于奔波婚礼和工作,和他联系的时间少了许多,曾想过他回覆讯息是出自于礼貌,一天剩下一两句,不再早午晚安的问候,有些奇怪,却总要习惯。 收拾完桌上饼乾包装纸,我提着红色礼盒及喜帖准备走上阶梯,探向门内是黑漆漆一片,轻敲了门但无人回应,兴许是还未返家,我将带来的喜讯留在他的鞋柜上,慢慢的扶着楼梯杆走下。 不远处,传来耳熟能详的音乐,是陈奕迅的歌,歌词是这么唱的,「我的请帖是你的喜帖,你要的一切如今都变成我的心碎……」跟随音乐哼唱,我的视线落在我眼前的大男孩,宛若动情的歌曲道出了我们的故事。 不敢和他对视过久,佯装镇定的和他道别,却不小心扭到了脚,整个人向他扑去,还好有他,无论是哪个时候。 「别再那么粗线条了,以后我可没办法帮你了。」 「嗯……」庆幸的是,足踝没有因此红肿,孟晞让我坐在阶梯上替我检查,他始终低头无法看透他的想法,好似说什么都尷尬。 「谢谢你一直帮我,我留了一份喜饼给你,还有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嗯……我说过我帮你是因为……」话没有说完,或许是因为不说对彼此都好,他有些懊恼的起了身,用手胡乱抹着疲倦的脸,「我走了。」他说。 夜深了,身躯拱成虾米状的侧睡,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手机仍旧播映同首曲子——婚礼的祝福。 --- 「抿一抿嘴唇噢!」婚礼当日,我静坐在新娘休息室里,让新娘秘书替我补妆,早些时间的拜谢父母桥段,使我哭花了妆,待宾客上菜期间,才又重返补妆。 摸着下腹,庆幸的是挑选的婚纱剪裁恰巧掩盖微凸的肚子,我望向镜中的自己,摸着头纱,等候着下一次的宾客敬酒。 「会不会太累?」化妆完,更换了另一套婚纱,招呼完亲朋好友后,嘉骏来到后台,替我按摩肩颈问道。 「不会,可是好饿。」我摇头苦笑道。从迎娶到喜宴开始,只喝了几杯果汁果腹,且腹中的孩子分取了身体的养分,我眼巴巴的盯着桌面摆放的水果,望梅止渴。 「来,就知道你饿,你拉拉看。」嘉骏晃了晃右手袖口示意,我拉出了一长条的糖果,有小熊软糖、巧克力以及小包科学麵,我笑靨如花,开心的拆了一包软糖骗骗五脏六腑。 「来,让我们欢迎新郎、新娘再次出场敬酒。」随着背景乐更换,主持人卖力的邀请我们出场,聚光灯打在我和嘉骏的身上,无数的相机、手机拍摄、侧录着我俩的身影,高举酒杯,接受眾人的祝福。 双眸本能的记录来者,却没瞧见最想见的人,是不是太伤人了?我心理发闷…… 「怎么了?不舒服吗?」身旁的他体贴的问。 「没有。」我仅仅摆手,赶紧将注意力拉回现实,然后饮下他早些时候更变的饮品。 「我先去招揽客人,你多休息。」第二次的敬酒告一段落,闔上门前,他对我说道。不得不夸讚嘉骏的贴心,总为我空出时间,自己向前去把宾客招呼的服服贴贴的。 驀地,一个陌生号码的简讯传入,好奇心如我的将它点开,里头的文字不多,是关于他的。 「虽然我们是情敌关係,而且我很讨厌你,每每看到孟晞因你憔悴的样子就很让人不捨,不过我单纯希望他能不留有遗憾,他今天要飞出国了,我自私的希望你能来送她一程。」 心乱如麻都不足以形容我的思绪,看向时间,剩不到半小时的飞机即将要起飞……我呆愣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将手机反盖,提着婚纱裙襬缓慢的走出休息室。 婚宴盛大的举行,站在人群中央发着喜糖,接受亲友的合照,这一天总归是圆满落幕了,结婚真够累人的,我和嘉骏在休息室结算礼金时叨唸道。 「那我们回家吧?」扣除餐厅和诸多费用后,结清礼金的嘉骏轻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道,他因醉酒满脸红晕,还嚷嚷的说要走直线给我看,真让人哭笑不得。 伴郎尽责的开礼车送我们回他的屋子,一路上,微黄的路灯照映在我脸上,不知夜空里送走他的是哪一架飞机,我托腮想着。 最终,你没来、我没去,大概也算的上扯平了吧? 第三十二章 「132号田苇乐小姐请进。」背着黑色后背包,我惴惴不安的旋开诊疗室的门,空等了一上午,现在才知道要紧张,希望孩子平安。 「宝宝看起来不错呢。」随身物放置在竹篮里,我爬上治疗台后,拉开衣服露出肚子,冰凉的凝胶涂抹,女医师专业的拿着超音波仪器扫描,同时向我解说宝宝的状态。 「现在可以看孩子性别了,想提早知道吗?」医师问。 「能帮我写下吗?我希望能和先生一起揭晓。」我摇了摇头,请护理人员由我的包包里掏出纸笔,让医师写下性别后,装进带来的小盒子。 「谢谢。」带着满怀欣喜的心情,我旋开了门,看着手中的妈妈手册又多盖一个章,妊娠週数及体重稳定的上升,我即刻拨通了嘉骏的电话。 「孩子平安就好,正好我会议告一段落了,顺道开车接你回家吧?」电话那头他说,昨日临时被上层通知了大项目推託不了,无法陪我產检的他频频道歉,并向我承诺下回就算公司垮了都会陪我去。 我笑了,为人父,他开始变得稍加可靠。 步行在偌大的医院里,思绪飘向很远的地方,晃眼隔世,宛若住进加护病房是不久前的事情,现在却已经要成为一个孩子的妈了,我淡淡的笑了,这选择不会错的…… 「我们把纸条拿去蛋糕店客制化吧?」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嘉骏在大厅里环顾收寻我的身影,主动替我提起背包放在副驾驶座,沿途路经了蛋糕店,我脱口心中萌生的点子。 「好,都依你。」他宠溺的摸着我的头说道。 晚间,接到蛋糕店的来电,我坐上副驾驶和嘉骏一同前去提领蛋糕,并朝他的家驶去。 「阿是男生还女生?」婆婆一脸高兴的拉着我的手看着嘉骏手中的蛋糕问道。 「妈,等你切开不就知道了吗?」 「好啦!那我去拿盘子,你们先坐一下吧!」哼着歌,婆婆由厨房拿了几块盘子和饮料。 「我来切,我来切。」像个孩子般的争抢着揭晓性别的重责大权,我和嘉骏相视而笑,拿起手机一旁纪念着美好。 「3、2、1我开始录了噢。」喜欢记录重要时刻是我的个人习惯,总想着有一天会回放影片的塞满了好几张记忆卡,没有一张照片捨得删,即便是那时候的分别,也仅仅是把照片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如果回到最初,孩子还在的时候就好了…… 「怎么了?最近总发呆?」嘉骏问。 「没什么。」眼光直视手机屏幕,刀子划开抽离时,刀子上抹了层蓝色的奶油,宝宝,该为你取什么名字呢……? 「有没有录到!是男孩子,我们康家有后了。」比起身为父母的我们,婆婆情绪显得更为激动,双手合十向上到处拜着她周围所称的神明。 「男孩女孩一样好。」少话的公公难得笑得眼睛瞇成一直线的说道。 偶尔在想,如果婆婆知道当初还有个孩子流掉了,她会做何感想。 「来,我的乖媳妇,今天允许你吃一块大的。」自从得知怀孕后,各种习俗禁忌的东西婆婆一概不让我碰,她老人家还听信菜市场的三姑六婆的养儿之道,造就了我吃甜食都要偷偷摸摸的。 「谢谢妈。」接过蛋糕毫不客气的挖了一口,我惊艷的舔了唇瓣残留的奶油,内层的布丁体软嫩且入口即化,搭配似冰淇淋外层的海绵蛋糕,很是好吃。 开始有点儿后悔当初蛋糕订小了……意犹未尽的我含着塑胶叉子看着桌上剩馀的蛋糕想着。 「好啦,妈你又糖尿病不合适吃太多,剩下我们带回去好了。」 「有了媳妇都忘了妈,还怕我吃多了她的份阿。」始终是笑笑的,看来这个蛋糕同时掳获了婆婆的芳心。 露出马脚的嘉骏,不自然的假笑外,不忘了切一小块蛋糕装进我的盘子里,我甜滋滋的接过蛋糕愉悦的啃食。 蛋糕完食后,我们陪两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眼皮不自主的闔起,等再度醒来时,已是在返程回家的高速公路。 「嘉骏……你还记得我的宝宝吗?」望着他专心开车手握方向盘的模样,我轻声的问道。 最近总有些多愁善感,遇到一些小事都能哭的稀里哗啦,也有造化弄人的感觉,红线明明就一直牵着,为什么却不比以往快乐。 「嗯……对不起,我会好好待你的。」感受他的歉意,温暖的大掌覆在我的手背,希望这次是真的会幸福。 「你不需要顾虑太多,做自己就好。」也许是见我皱眉神情,他补上一句。 上一个对我说的人已然断了联系,不晓得他在那里过的如何。我安静的听着电台播放的每一首好歌,现在的生活品质不差,基本该有的都不缺,却总有些时候,会在出游时的某个转角想起那个他。 「最近老是发呆,有心事?」这或许是最近以来最常被问道的话,而我依旧漾起一抹笑,说服那些询问我的人,包括我自己。 我相信淡忘总归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第三十三章 「你是谁,你在做什么?」远远的,我瞧见有个人似在拔河的拉扯着红色绳索,好意的跑到那人身旁询问,她却宛若听不见的继续低头出力。 说也奇怪,她每扯一下,我的小拇指变痛一分,轻抚着抽痛处,看清了绳索变成细丝,联系着神经,她扯痛了我,我崩溃的求她,可她却丝毫没停下手。 霎时间脑海中浮现人影,握在她手里的朱红硬生生的被扯断,太阳穴鼓动着,我吃痛的看着因后座力跌坐在地板的她,缓缓抬起头和我对视。 是我,弄断了红线。 「不要!」我由恶梦中惊醒的同时大叫一声,急促的呼吸,寧静的夜里,我莫名的想哭,无故的坐在床铺上啜泣,用手抹去泪痕,只是个梦,我安慰着自己。 孕期到了第五个月,肚子瞬间像气球般的膨胀,行动不方便外,睡觉时脚抽筋更是家常便饭,情绪较缓和后,我试着躺回床上,侧睡将自己的身躯缩在被单中,整个人鑽进他的怀中,贪婪的享受他的拥抱。 「不舒服吗?」嘉骏被我吵醒,揉着眼睛的问。 「嗯……」他的手顺着我的发丝停留在我的背,慢慢的、轻柔的拍着,直到我又再度的进入梦乡。 -- 「你最近没睡好吗?脸色有点差。」早晨,和他一同在浴室间洗漱,他朝洗手台吐了漱口水,转头轻抚我因半夜难眠產生的黑眼圈。 「偶尔会惊醒……」我用力的拿着精华液在脸上拍打,试图让所有养分全吸收,以掩盖年纪增长的事实。 「……」他早我一步离开浴室,坐在餐桌前摊开报纸翻看,一杯黑咖啡一盘营养满分的早餐,落地窗的光线洒落他的身上,恬静悠间由早晨开始。 啃食煎好的法式土司,配上现调的木瓜牛奶,我放空的持续进食,直到他开口将我拉回现实。 「你能不能辞职不工作了,我养你。」他认真直视我,轻摸我的双臂,以他的薪资和工作职位,养活一家大小是没问题的,不过经歷那些不堪后,希望自己还能做的就不要放手。 「担心什么呢?」见我仍不答话,他拉拢了我的椅子,摸了摸我的头问道。 「没什么,我刚适应这份工作而已。」 「……别多想,我希望你能在家养胎,工作可以再找,孩子比较重要。」 「让我再想想吧!」下降的语调强迫话题结束,看向时鐘,从衣帽架取下他的西装外套递给了他,而后替他整理外翻的衣领,搭着他的顺风车到了公司。 「等我下班。」自从先前和他分开过后,我就谨记着那份痛楚,过于依赖或许是爱情里最大的败笔,因此我学习独立,变成更好的人,才足以有勇气站在他身边。 「恭喜誒,孩子几个月了?」午休时刻,轻松点取外卖,煎得炸的烤的都有,一位女同事手里拿着烤串边吃边问道。 「五个月了,偶尔可以感受到他踢我。」摸摸肚子,偶尔凸起的脚ㄚ子形状引来办公室里的女同事们惊呼,太可爱了,频频用手机见证着这时刻。 「真的是骗人生孩子阿!」 「我要当乾妈噢。」 「可惜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呜呜……」眾人们七嘴八舌的活络办公室氛围,就连路过的女秘书也来道声祝贺。 「经理请你进去一趟。」她附在我身边轻说,我点点头看向百叶窗紧闭的小隔间,顿时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 「请问有什么事吗?」报表交了,分析数据给了,应该没有理由和犯错机会需要动用到秘书亲自来请我,如果有那也就一个。 既先前的阴影,我下意识选择靠门边站,他的话说的委婉,却是在夸讚你一顿后又给你一巴掌,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难道怀孕就错了吗? 「你的做事能力我很欣赏,公司福利制度也很好,安胎假部分仍会给付薪水,你觉得如何?」 「……」 「还是你要在家工作我们也很欢迎。」明示暗示都是要我在家好好安胎的意思,用膝盖想也知道经理是受了谁的委託,我咬紧下唇摇头,不想被人在背后指点靠关係,我拒绝了上司的提议,回到座位掩饰自己的心事,大口分食着同事爱。 「你说好不干涉我的生活的!」下班在外头晃了好久,晃到自觉收拾好了情绪才返家,却不料瞧见嘉骏身影时,脾气竟一个劲的朝他发洩。 「我这也是担心你,在家工作不好吗?」 「我会自己衡量状况,康嘉骏,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老是任你摆布。」人都有一种反抗心态,越是希望对方去做,结果却越反弹,我赌气的拍掉他的手,整个人累得陷入沙发里。 「脚伸出来吧!」嘉骏没有和我争执,而是离开了现场,再出现时,是他捲起袖子端了个脸盆对我说。 他的举止使我愧疚,他也好、孟晞也罢,无论自己的语出伤人,总能被温柔以待。坐直身子,他的大掌轻捧温水在我的脚背,一时之间忘记为了什么吵架,只是静静的看着盆里面的水和那双愿意为我洗脚的双手。 「回家的路上我经过一家卖小饰品的店,我买了些东西你应该会喜欢。」待两人气话停下后,他用毛巾擦了擦我的脚说道。 桌面一包样式可爱的色纸及一个大的玻璃罐,工作初期我常常买一些装饰品摆在办公桌,原来他还记得…… 「谢谢。」我走下他为我铺的台阶,随手由色纸堆里挑了顏色,趁着他去处理洗脚水时,折了隻纸鹤,只有自己知道写了什么的纸鹤。 玻璃瓶中一隻兔子图样的纸鹤待着,我将剩馀的纸张收在电视柜旁的抽屉,而玻璃罐则摆在显眼之处,时刻点醒着自己。 婚姻就是偶尔起了对你的杀机,又在你的臂弯中消停,偶尔很讨厌喜欢你的我,看起来很傻很蠢。 第三十四章 公司没有我仍持续运转着,随着孕肚越来越大,下楼时已没办法看见台阶,工作到了孕期九个月才请了长假,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窝在沙发,稍微做点家事变觉得腰酸背疼。 「你有没有乖乖待在家阿。」午休时,嘉骏都会捎来一通简讯或电话,我摸着孕肚自嘲的说我哪儿也去不了。 「晚上你想吃些什么呢?」经医师评估后,母体的体重增加一定的范围内,且宝宝的生长曲线稳定,相对的饮食忌讳变少,我脑中浮现了好多美食,吃锅吧!我朝电话那头说。 「好,那我晚上包回去。」语落,切断电话,我挺着大肚子慢步走向冰箱,手里抱着一罐柳橙汁,饮了几口,怀孕改变了体质,怕冷的我曾在冬天穿着凉感背心,我用手搧了搧风,冷气调节成22度,最末又躺回了宝座。 「宅配,有没有人在家。」叮咚!阵阵门铃声响起,我费力的从舒适的软沙发爬起,从柜子的抽屉中拿出印章,慢步的走向门口。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距离,我气喘吁吁,解开门閂后,宅配员经由同意后替我把大纸箱搬去桌面,三联单盖了方型章后,快递人员拆下其中一张离去。 「是什么呢?」转过身,手里拿着家中钥匙准备拆货,可这时门铃又响了,今天可真是热闹,我想。 「最近还好吗?」「好久不见。」几乎是同时间脱口,我们很有默契的一同笑了。因有无数个话题可聊,那时离开育幼院后我们相互交换了信息,就连先前结婚及怀孕的事我都和她分享,她总是慈爱的善待我,宛如有了另一个母亲一样,而我也尽所能的捐款或定期捐赠物资。 「肚子挺大的了呢!预產期什么时候?」 「两週后。」她小心翼翼的搀扶我回到沙发坐,摸着我的凸肚子,开始了间话家常。 很喜欢和院长在一起的时候,如沐春风的氛围使人谈天总忘了时间,桌面不断盛满又饮尽的红茶和几包洋芋薯片成了我们午后最佳的茶点。 「看你一切安好,真棒。」 「那也是拖您的福。」彼此嘘寒问暖了一番后,我才想起,貌似没问到院长突然来访的理由。 「院长,我很感谢您今天来看我。」捧着大肚子,我艰难的半鞠躬,她赶忙将我的身子撑起,无需勉强的,无论是任何事,她说。 「阿……都这个时间点了,我该回去了。」女人聊天聊到忘我是基本,她好意的替我收拾茶具,可临走前步伐却犹豫,轻叹口气,她由包包里头掏出一封信交付到我手里。 「这是掺杂在邮寄给我的信里头的,信件署名于你,或许此刻的你不需要,不过就收下吧。」道了再见,我将信纸塞进我的裙装口袋,儘管聊天过程中避开谈论孟晞的话题,就算他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他的笑顏依旧没能从心底抹去,为什么…… 我选择先拆开由娘家寄来的包裹,是个婴儿礼盒套组,奶瓶、挤奶器等各式各样的育儿用品皆有,一件件亲手製的包屁衣早已让我感动落泪。 那日家庭群组疯狂的分享製衣点子和便宜的布料商,裁缝机踩的是昔日过往,缝得的往后的亲暱,我将脸埋入衣服吸取晒过阳光的味道。 「该摆在哪里好呢……」着手整理寄来的东西,无法弯腰的我只能试图把东西往上摆,沉甸甸的肚子使我即便垫了脚尖也增高不多,我放弃的将物品放入上层的储物柜,索性烧了开水全部来个大消毒。 倒扣在碗架的奶瓶及碗筷,做完家事的我电视连结蓝芽播映手机里火红的歌曲,行动全然跟不上节拍,却记起医师要孕妇多动的提醒,我慢慢的在偌大的客厅里舞动着身子,同时祈祷孩子不要成为和我一般的舞痴。 舞蹈间,口袋中的信纸飘落到一旁桌子,我停下了动作,纯净的白让我难以忽略它的存在,我环顾家中周围的摆设,一张合照的相片、一对成双的马克杯以及一个半满的纸鹤玻璃罐,我重新调整心态拾起信件。 这年代手机发达,写信的人很少,拆开浆糊黏贴的位置,一阵清香飘来,是记忆中的味道,想必他的习惯未改,仍旧喜欢点着薰衣草的精油…… 信纸是淡黄色的,上头佈满了蓝色笔墨,信中写到了他因机械发明而意外受外商反应热烈,教授带着他到国外交流支援和学习,过得很是充实。侃侃而谈很多周遭的小事,也含括了不足的勇气。 「我想这封信大概会一直留存在身边不会被她发现,现在她已有了幸福,能做的只有祝福。」尾句附上他的居住地和联系方式,他写道。 不晓得是不是打翻了茶水,虽然寄来时已无潮溼感,但上头某些晕染开来的字仍可藉此发现足跡。 心突然被掐了一把,平淡无奇的内容还是有翻覆心情的能力,信封里貌似还有东西,朝手里轻甩几下,一条项链和一张长相古怪的西卡纸掉了出来。 西卡纸上有几个不规则的方形小框,不明所以的我只能先瞧手中的金色项链,上方悬吊拼图形状的饰品,我紧紧握在手心,继续研究纸上的含义。 驀地,如是开窍一般的察觉西卡纸和信纸的剪裁大小相同,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将卡片摆在字上,却赫然发现他隐藏的真意。 「我想你了。」 第三十五章 兴许是要准备卸货,心中五味杂陈,翻身侧躺都没能有个好眠,肚子拼命压迫膀胱使得一个晚上起身如厕好几次,庆幸的是嘉骏有开夜灯的习惯,悄悄摸索贴满夜光贴纸的墙面,又一次朝马桶坐。 「阿~」伸了懒腰,我打了个大哈欠,现在凌晨四点,外头天微凉,我睡眼惺忪的抽取卫生纸准备清洁,谁料子宫一阵翻腾后,沿着腿流下了血水。 有点慌,有点晕眩,我唇色发白的滑坐在洗手台旁,孱弱的叫着,「老公!老公!康嘉骏。」紧紧按着腹部,宫缩再度来袭,声音叫的沙哑了,他才依循声音来到厕所。 「你撑着点。」报上地址和我的概况,专业人士电话中表示约莫10馀分会抵达,叫我们保持电话联系,确保我的平安。 「我好痛阿。」我能感受到全身盗汗的黏腻感,跟从医疗人员教导的呼吸法,他的手都被我抓红了。 宫缩是有停滞点的,随着產程的演进,宫缩的间距会缩短,且镇痛的时间会拉长,我受不了的加速了呼吸,很快感觉到眼前昏暗一片。 「我怎么觉得有点晕。」 「你过度换气,不要紧张,我们调整呼吸。」对方专业的指导,嘉骏顾不着血水沾湿他的长裤,全程单膝跪在地上由后支撑我软弱向后倒的身躯。 作为男人,无论面对几次生產,都是手足无措的,他一脸焦急的看着没有血色的我暗咒了几声。 救护车很快的抵达,训练有素的动作及默契,我被抬上担架,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摇晃不已的路途使我越发的想吐,我没忍住的朝身旁的布单吐了,很快呕吐味弥漫在车里,我频频的向emt人员道歉。 十馀分的时间,我们越过检伤分级的急诊,快步拉上布帘,院方早已联系好妇產科医师在此等候,扫过b超后,见医师戴上乳胶手套替我内诊,开了两指,她回头向护理人员讲述了一些我听不懂的专业词汇,接着将手轻放在我的手背,柔声的安抚我的不安。 「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吗!」口罩遮掩大部分的容貌,她会笑的眼睛使我安定了不少,呼吸也逐渐缓了过来。 「嗯。」医师和护理人员分工,为我打上留置软针,而嘉骏则是被医师请至一边填写手术相关同意书,交出健保卡给书记办妥手续后,嘉骏略显疲态,因为待產室有了空位,我们挪移到另个安静且灯光明亮的空间。 「有需要再按铃。」语落,护理人员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腹部上头一条黑色绑带连结机器,可以监测宫缩和宝宝的心跳频率,据女医师的说明,感觉下腹有明显的下坠感已经是真性阵痛,且宫缩的时间会更为频繁,希望我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护理师每隔一段时间进入待產室替我内诊,现在似乎卡在第二產程,上不去也下不来,望着趴在床边熟睡的嘉骏,我选择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漆黑的屏幕反映我胸前的拼图项链,那日之后,我将卡片收藏在铁盒里,上头的联络方式输入了手机,但没和他有联络。 大概他并不知道,自己误寄了这封信吧…… 那些他消失的时日里,我曾不下十次的在脸书收寻着他的名字,然而不知是不是被封锁,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我害怕得不敢借朋友的帐号去查,就怕真如自己所想。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一定绕着我转,我顿时体悟了他曾要我陪的最后一晚,早在发送喜帖给他时,就已经註定我们的未来。 随着太阳升起到日上三竿,嘉骏正用电话排开今日的行程,后续肚子无动静的我开始感觉饿了,桌上满是我啃过一口的东西,连进来更换催生点滴的护理师都被我的食量吓着。 打了个饱嗝,我有预感可能不久后就要进入產房,褪下脖颈的项链交给嘉骏保管,「你可不准弄丢!」我再三叮嘱道。 经过了漫长煎熬的等待,我终于符合卸货的标准,被护理师推进產房,轻柔缓慢的音乐,身边专业的医疗团队教导着我正确的用力,虽然打了无痛分娩,却不是完全的没有痛感,我拼了老命的哀嚎,直到把孩子生出来。 「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医师俐落的剪去脐带,同时检查体内的胎盘有无一併掉落,护理人员快速的取孩子的手脚盖印记,同时擦拭着新生儿的身躯,哇一声的宏亮哭声回盪在整间手术室,我感动的流下眼泪。 新生儿在量过体重及头围后便被推出手术室做新生儿筛检,放下重担的我才真正的进入了梦乡。 小傢伙,感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 等我再次醒来后,嘉骏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老婆,辛苦你了。」那是最简单,亦是最甜蜜的语句。 「你想吃什么呢?我去买。我有问护理师你能吃的东西,放心交给我吧!」新手爸爸的欢喜心情掩盖不住,他已在家庭群组告知生產的喜讯,很快我被各种祝贺电话给打爆,还是他出面打岔说我需要休养,耳边才得以清净。 「对了,我的项链呢?」忽然想起空空的脖颈,我向他询问道,他却一脸意外的和我对视,貌似没这回事。 「很重要吗?我现在帮你找找。」惊觉我脸色不对的他瞬间低头找寻地板甚至是床缝之间,但都没有它的身影。 很重要吗?当嘉骏问起时,我的心疼了一下,老天真的爱捉弄人,连点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我,就怪我不应该把它戴在身边…… 「不重要……」或许是他因为被兴奋衝昏了头,一时之间找不着,责怪也无意义,我摇摇头,佯装镇定的说道。 「那以后你想买,都买给你。」他宠溺的说。 他哪里知道,纵使千百条昂贵,都没那一条来的有价值。 第三十六章 生產后,找寻家附近的月子中心住下,享受养育孩子前的蜜月期。 经由护理人员介绍环境后,嘉骏将大包小包的换洗衣物塞进衣柜,粉白相间的墙壁绘至许多小孩子喜爱的卡通人物,最让我喜欢的莫过于舒适的床铺以及营养满分的月子餐。 时刻记得婆婆的叮嘱,孩子亲餵才会聪明,翻阅手中签署完成的同意书副联,毫不犹豫的勾上母婴同室的选项,头一胎还是亲餵的好。 「趁机会好好放松吧!」身上未褪去的西装外套,我没在家的日子,衣服、碗筷有没有好好洗呢?我揶揄道。 「哈哈,别想这些了,家里我会打理好的。」按摩我僵硬的肩颈,嘉骏意图打哈哈的带过可能已变乱的屋子。 翻看妈妈手册最后一页的脚ㄚ子印,代表他的人生开始,而我的重责告一段落,无论孩子是不是意外的来到,做母亲的都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为此替他取名康安熙。 不一会,护理人员推着工作车入室,带着卫教手册及单张简略的介绍补餵母乳的方式及办法,甚至当场回覆示教,人体很是奥妙,母乳量会随着孩子的需求量增加,我的手反扣在胸前,努力尝试挤出母乳。 「妈妈做的很棒呢。」护理人员适当的鼓励使我倍感自信,再三确认动作无误后,我前后练习了十馀分,虽然挤出的奶量连一半奶瓶不到,却意味着自己朝乳牛的里程碑迈进。 尝试疏通乳腺后,护理人员将待在婴儿室的安熙裹着包巾的放在我怀里。 小小的身子好可爱,我学习用手指刺激宝宝口腔,看着他反射性的伸舌头,我想以后自己一定是傻瓜母亲一枚,小嘴靠在乳头前,试探性的吸吮,痒痒的、带点小小的痛感,指头放在他的小手前被紧紧抓住,我想再累也值得。 「你下午还要回公司吗?」等候初次亲餵结束,我侧躺在病床上朝着对镜子整理容貌的他问道。 「是阿……最近项目较忙,总要多盯着点。」随意抓了个油头,他用肥皂洗手后,前来给我一个拥抱,环抱对方,听着彼此的心跳速率,辛苦了,他对我说道。 抽离他的怀抱,霎时间,他的西装口袋中似乎折射着光折,是某件饰品或是錶带,我不敢肯定的想向前多探几眼,可嘉骏却早一步的起身整装,希望是我多虑了…… 间暇之馀,我涂抹妊娠霜在松垮的腹部,边追着剧,好似最新上档的影片都已看过一轮,我百般无聊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种生活刚开始会觉得美好,可对于好动的我简直是种另类的监禁。 「找点事做吧!」关掉名人开台直播,我挺直身板,身后靠着懒骨头,接着电源线,使用床旁桌摆放笔记型电脑,按下开机键,桌布是和他的婚纱照。 连取医院wifi上网,下载聊天软件,说不上是何种心情,我输入了孟晞给我的联络帐号,我的指尖在颤抖,说服自己是找朋友叙旧后才送出了邀请。 因不熟悉软件的电脑页面,意外的点开视讯,短时间内对方打开了镜头,是一个穿着小可爱和热裤的金发美女,她笑靨如花的盯着镜头这端的我,并用英文热情的打了招呼。 待我还没搞明白前,孟晞的来到给了我答案,显然他很讶异我的出现,一时之间的空白,不作为的两人更像是卡频般的尷尬,而她毫不避讳的替我解答。 「oh,thisgirlissocute!isyourfriend?」不等孟晞的介绍,对方朝我挥了挥手问道。 回以一笑不作声,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少重量,孟晞迟迟没做回应,读不懂他凝望的深意,终究是我把他看的太重。 「haha,yourfriendsismyfriend,nicetomeetyou.」女人举止亲暱的揽过他的肩,甚至在他颊旁落下一吻,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硬是挤出脑中仅有的几个英文单字凑成一句回答,自己为什么会有釐不清的失落感,当初做选择的是我,留下了他和他的未来,没有我,他该快乐才是。 过了良久,孟晞把女人给支开,正坐萤幕前,倒时差的他们应该已经过了吃完饭的时间,明明能说的话很多,吐到嘴边仅剩一句怪罪和想念。 「为什么好久都没联系了……」我说。 「你不也是吗?你在那边好吗?阿……我都忘了,他应该待你不错。」拜託别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纵使他待我好,心里却忘不记你,可惜太迟了……。 「刚刚那个女生是……」孟晞想替我介绍他身旁的女人,我刻意的转移了话题,「我收到你的信了。」我说。 「嗯。」 不想亲口听你宣布和她人的喜事,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不管他人的要他照单全收,我却连接纳的勇气都没有。 「我……」也想你了,不合时宜的婴儿啼哭声将我拉回现实,身分证配偶栏时刻点醒我不能做出违背伦理之事,我快一步的结束视讯,安抚宝宝不安的情绪。 我,是康嘉骏的妻子和康安熙的母亲,仅此而已。 第三十七章 吃了近一个月的月子餐,我体重回復到生產前,清淡的饮食偶尔会想吃点炸的,然而每次嘉骏都会替我偷渡食物,让我免于无趣的菜单轮回。 「好想继续住阿……」退院时间到,我依依不捨的和月子中心告别,手里抱着安熙,嘴里任性的和护理人员玩笑道。 五星级的服务根本不像住院,舒适的沙发陪客椅,总是让嘉骏下班洗漱完后秒入睡,而我也因母婴同室可随时将宝宝推回婴儿室照看这点,充分的补足睡眠。 忆起眾多前辈的经验,由月子中心返家后考验才真正开始,思极此,我有瞬间想把孩子塞回肚子的衝动。 坐在嘉骏的车上,我心情愉悦的瀏览着妇幼网的童装,纵使家人苦口婆心的劝,孩子是一眠大一吋,新衣服很快就穿不下,不过最新流行的童装着实可爱,脑波弱的我已加满了购物车。 「你要喝奶茶吗?」停靠红绿灯时,一旁大排长龙的店面使我好奇的多看两眼,他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意问道。 路边找了个停车格,他下意识的锁上车门,向店家走去,等待的时间很长,排队的长度似乎没有减少,我刻意扮鬼脸逗安熙笑,以此打发时间。 「我们回家吧!」约莫十馀分,车子引擎再度发动,粗吸管吸取软嫩有嚼劲的珍珠,幸福也不过如此。 返家后,轻放安熙在木製的婴儿床中,上头旋转的小玩具从我小时候延续到现在,好怀念。我触碰叮噹响的玩具,安熙咯咯笑着。 「我先去洗澡。」扯下脖颈的领带,放松的他露出些微疲态,打了个哈欠,难为他了,公司和月子中心两处跑,听着浴室里的淋浴声,我将浴巾掛在门边,朝厨房去煮咖啡。 现磨的咖啡充盈香气环绕厨房,不加糖是他一贯的喝法,冲泡的同时,顺道拿起菜瓜布洗刷流理台的碗。 「你的咖啡。」洗完澡后,换上睡衣的他并未直接入卧室,而是拿出文件和电脑继续办公,我递上泡好的咖啡,静静的坐在沙发旁瞧着他认真的背影。 「小乐,你能帮我拿个随身碟吗?书房的第二个柜子。」出神的我被召回现实,凭藉嘉骏的记忆,我顺利的找到黑色的随身碟,同时也找到了意料以外的东西。 这男人倒是始终如一,把珍视的东西摆在同一个位置的习惯仍旧未改。 「你有找到吗?」 「嗯……嗯嗯。」听见椅子向后拉的声响,闔上抽屉,我连忙给他送了过去,见他的视线再度埋入企划中,我没问出口。 「谢谢,你先睡吧!我再做一部分就睡了。」他对我说。不是单身的日子,不能一个人在公司里无所顾忌的加班,最近老见他把公文带回家里做,默默的承受家庭带给他的压力。 「好,晚安。」我说。 脑海中替他解释了各种理由,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孟晞送我的项链会放在他的抽屉里?不是说已经弄丢了吗……?为什么要骗我…… 我纳闷的抱着安熙,哄他入眠,避免哭声打扰嘉骏作业,手惯性的拍着,我侧过身子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把安熙介绍给周公认识。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凌晨3点,小傢伙饿的哭喊出声,我睡眼惺忪的拿着软骨头枕着身子给他餵奶,卧室的夜灯未开,被子无温热感,嘉骏不在。 餵完奶,安熙再度进了甜蜜的梦乡,起了身倒感觉精神正好,走出主卧想喝杯牛奶助眠,走经餐桌,屏幕的蓝光正映在嘉骏的睡顏,文件夹覆盖大掌,我拿了平时使用的披肩给他披着,想来高层的人工作也不易。 夜深人静,偶尔才会想起某人,孟晞是特别的,别于爱情外的存在,换算时差,现在应该在和上次的金发妹在约会吧……我胡乱臆测的同时回卧室打开了电脑。 多笔留言炸了信箱,拉往最旧的时日是上回视讯后的隔日,每天向我介绍着他那里的生活,纵使是些平淡无奇的日常,却足以使我漾起一抹笑。 孟晞所在的城市和我距离好远好远,地图上的比例尺无法精确的算准飘洋过海的思念,想来是孟晞的体贴吧!怕身为主妇的我会被柴米油盐给埋没,细细阅读他寄来的邮件。 敲打着回信,感谢他的日常搞笑,增添我的见闻,思索合适的语句,我没敢太过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寄出每一封信当下的感觉。「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送出邮件,我长按关机键并闔上屏幕。 恰巧嘉骏走了进来,脸上刻印浅浅的按钮键,我询问文件的完成度,他有自信的说「包在我身上吧!」 「你怎么还不睡?」 「刚给孩子餵奶呢!」 倾身,他轻抚我的头,并躺在床的另一侧,长手揽过我的腰朝我轻说:「哪里有你辛苦。」 当晚,我们相拥入睡,即便婚姻里有些谎言,他的良善依旧,我该继续相信他的吧…… 第三十八章 婚后的生活并非全然甜蜜,适当的沟通是维持情感的方式之一,然而随着晚夜被孩子唤醒的次数多,对生活的热情逐步消磨,小小的事都能发脾气。 乱丢的袜子、没掀起的马桶盖及深浅衣物丢一起的洗衣篮像是地雷般的分佈在日常中,往往嘉骏都会被炸得一脸灰,而孩子的啼哭声反倒成为我们之间维系的融合剂,我会停下骂骂咧咧的嘴跑去哄着孩子。 过于乏味单调的日子,曾经是我嚮往的,和相爱的人一同过春秋冬夏,但似乎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事实证明坠楼前的思绪是对的,爱真的无法克服万难。 「阿……好想死。」拿着午休枕闷住顏面大叫着,突然好想拋下一切什么都不带的出走,生来是一个人,离开也未必需要带上什么。 安熙满三个月后,我重返职场工作,继续忙碌的朝九晚五的工作,我不认为,女人升格作为母亲后会对工作效率有何影响,为此拼了命的想去证实,顺道静静耳根子。 朝着哺乳室的镜子乔好衣衫,酒精擦拭着挤乳器,收回袋中,我拿着奶瓶暂存在公司冰箱里,丢弃吃到一半的便当,我回到工作岗位。 敲打键盘的速度并未减慢,我看着右下角聊天视窗频频跳出,刻意的无视讯息,继续处理手边的工作,上班的时间里,安熙由婆婆照料,她老人家似乎对此乐此不疲,还常常拍合照传上家族群组,我盯着萤幕营业总额的曲线图,脑海里却是儿子呆萌的笑。 因为安熙,我总准点下班,推去同事聚会,只为能和她多一些时间相处,嘉骏儼然成为家中排序的最后一位,脱下高跟鞋,我喊着儿子的名,顺着香气来到厨房。 「妈,你今天煮什么好吃的?」 「随便煮,随便好吃阿!」偶尔,婆婆心血来潮,带孙子之馀,也会为我们烧一手好菜,我赶忙把手边的手提包放进主卧,把手洗净后加入了战局。 摆好碗筷,我捲起袖子抱起安熙侧躺在沙发,温热了牛奶餵食,我的肩成了他最佳的趴睡地点,轻拍他的背,打着饱嗝的安熙又迷迷糊糊的睡着,摸着日益增添的柔顺黑发,我将孩子放回竹织的摇篮。 「小乐阿!我看你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的,不如把工作辞了吧!」老调重谈,我选择性的回避,婆婆属于传统女性,认为女人要在家相夫教子,却和我的价值观大相逕庭,现在职业妇女普遍,自己能争取的,又何须看人脸色。 「我是认真的,你看地板上还有他的领带呢!女人要在家好好持家,外头就留给男人打拼……」快一步拾起领带,掐紧手心指痕清晰易见,老古板的建议碍于对方是长辈,只好把话吞进了肚里,祈祷猪队友能早些替自己脱离苦海,望向墙面的时鐘及玻璃罐,各色纸鹤又多了一些。 碗饭过后,婆婆追着八点档的最新进展边逗弄安熙,嘉骏则先行去浴室洗漱,我系起围裙到厨房收拾饭后的残局,脑里浮现婆婆洗脑的人生论,我晃了晃头,那是她老一辈的人生,与我何干。 茶馀饭后,挥手送走住在邻近的婆婆后,我得以喘息,婆婆再好终究不是自己母亲,不可能有过多的任性,我掏出塞在口袋里的领带,丢在嘉骏的身上。 「你干嘛?」他显然状况外,我忿忿不平的将自己的心理想法都告诉他,可他的反应却超乎我想像「那你就辞职阿!做这么累……」 过多的反差造成我心里蕴藏的火苗瞬间点燃,我不客气的朝他开火,而嘉骏觉得我不可理喻的想离开现场,「你最近真的很失控!」 「我失控到底是谁害的!」不想有过多伤害的言词,只是紧紧抓着嘉骏的臂膀,原来结婚除去甜蜜,更多的是对彼此的磨合。 「那你想怎么样……」 「什么我想怎么样?」 「不然我道歉,帮你捶捶背好吗?」 「你错哪里了?」斜瞪了他一眼,等候他的答话,此刻的他却出奇的安静,貌似我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压抑另一波高涨的情绪,我抱起安熙大力的甩主卧室的门,朝客厅丢一件薄被,今晚去睡沙发吧!我烙下狠话。 不是很明白怎会落得此景,月光映在我脸庞的晶莹,不快乐的婚姻真能长久维持下去吗?望着还未长大的安熙,我轻叹。 孩子是两人產下的结晶,现下却成了拴住我的枷锁,新婚期刚过,面临的是扑面而来的残酷,磨合消耗爱情的基底,本就摇摇欲坠的情感,稍不慎便坠入痛苦的深渊。 「是我太过认真计较了吗……?」嘴边喃喃自语着。 儘管明白不可能,手机拨通着那人的国内电话,依旧是同一首手机铃声,伴随演唱者动人的声线,记不清是否有人接听,我累得闔起了沉重的眼皮。 有人说,红线所及之处牵起了眾多姻缘,月老爷爷,您是否向我开了个人生的大玩笑呢? 第三十九章 「你离婚了?」午后茶馀,好友在我耳边细语,我讶异的看着带孩子轻松赴约的她,相较她的轻松,我更像是失婚的那人。 展示着旋转式婴儿车,多出的收纳空间恰巧装孩子的奶瓶和尿布,她的从容相映我的慌乱,我向她索取婴儿车的连结,顺道听她讲述婚姻的心路歷程。 三年的婚礼里,有一半的时间是不快乐的,婆媳问题每天上演,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生了女娃,成了不被重视的那个,分什么都是最少的,有时甚至没有,这叫一个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 「所以我说,现在离婚率这么高不是没有原因,不比以往的人迁就和念旧,自我意识倒是多了许多……」听好友叨叨絮絮了这么多,我也颇有感触,亦开始怀疑自己因孩子而结婚是不是过于衝动了。 「如果有天你也承受不住,我会给你依靠。」好友半开玩笑的说,看着杯中慢慢融化的冰块,一口饮下口味变淡的绿茶。 「说了那么多,那你和你先生呢?老实招来。」好友是知道我习性的,一向报喜不报忧,我皱紧眉头笑笑的带过:「还在磨合啦!」只是这一磨,也不明白哪里才有个尽头。 「你哦!就是太逞强,什么都觉得自己可以,受了委屈都自己吞,傻女孩。」好友朝我的脸颊用力的捏,痛感使我反射性的抚着带有红痕的脸蛋。 「我真的没事……」吧?连自己都不是很肯定,直到自己品嚐完盘中的甜点,我没再说话。 「你一看就是有心事,算了等你想说再说好了。」用手弹了我额头,别于脸颊的痛楚,眼眶匯聚眼泪,我吸着鼻子,不敢在安熙面前示弱。 「没事的,不要觉得离婚是羞耻的事,有时候忠于自己的心比较重要。」离开前,好友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 纵使脾气再好,总有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安熙已满週岁,约定好的出游、抓周派对没有一个达成,比起家庭,他更看重事业。 「你不是说好这週要带我们出门玩吗?」 「可是……客户就临时要约阿!下次一定去。」 「又是下次……」 「我知道你懂我的对吗?乖女孩。」拍开嘉骏轻抚的手,我敛下眼眸,自从安熙诞生后,他每回都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答应的承诺没有做到,有的只是一张花言巧语的嘴。 「公司有比我们重要吗?」 「又来了,我不是说这样才能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又一字挑起了我的神经,超越生气的閾值,我内心的火山熔岩不断向上喷发,如果是以相处时间换取荣华富贵,那我寧可回到贫穷的时候。 太多的无可奈何参杂在柴米油盐里,嚐不出味的人生怎么称得上活着。 最好的分离,不是大吵后计较付出的真心,而是静静的淡出对方的生活圈。 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忆起昨日的争吵,彼此恶言相向的模样,昨晚彻夜未眠,没想过婚姻会使人狼狈,看向桌上的相框合照,我轻叹的闔上。 离婚协议书和装满纸鹤的玻璃罐摆在擦拭乾净的木质桌,就到此结束吧?留下美好的停留在此,太多的回忆及不久的婚姻生活刻画在心底。 这段时间我努力过,试着用爱填满每一个感到委屈的时刻,曾经生气到无可奈何,全写在纸鹤里,玻璃罐满了,我就不要你了……曾经自己的玩笑话掺了几分真意,你有感受到吗? 收拾好行囊,搬空属于我的那一半,我们就该停留在分手后的朋友阶段,太爱了转变成爱过了,彻底被掏空的情感基地崩坏,我先走了。 亲手斩断手中的细红丝线,我回头看着熟悉的摆设,心虽有不捨,不过好不容易决意从泥泞里爬出,怎又甘心陷入泥沼。 锁上门,将另一附备份钥匙藏在家门外绿植盆栽的下面,拼图项链在脖颈闪耀着该有的光折,心无波澜的带着孩子离开了住处。 没法割捨的孩子就当作最后的礼物……吧!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安熙,我亲吻他的额头,盼他未来不会去责怪自己的行事,非昔往的儿戏,我认真思索后续的生活蓝图。 我想我的未来没有你,或许我们就不该在一起。 关机暂时屏障所有来信,招揽计程车搭车到火车站,有些茫然的看着时刻表一笔一笔的刷新乘车时间,想找一个能承载我苦痛的城市。 刷过悠游卡,体贴的民眾为我留了博爱座,火车到点时渐渐闔上车门同时我的心门也一併闔起,好在小傢伙的出现,不然我无牵无掛的或许再度了结生命也不一定。 「我们要去哪呢?」抱着安熙搭着火车,存心不让嘉骏查到行踪的我,毅然决然的向公司请了个长假,虽然可能会让自己变成无业游民,好过成日活在违心的世界里。 「你是要跟嘉骏带小孩玩哦!真好命,我允许了。」老闆豪气的准假,我随口附和他的话,经过一番嘘寒问暖,我掛了电话。 我托腮看着窗边的景色变化,带着孩子能做的工作有限,不过一定要快些振作起来,我在心理给自己打气。 下一站,幸福……吗? 第四十章 「感谢你收留我。」想来想去,决定投靠外县市的好友,一个人时能住遍旅馆,可如今为人母,能有固定居所是再好不过。 「没事,店里刚好缺工读生。」手边忙活着,冲泡的咖啡散发香气,她分装各个杯子后摆在托盘,我接过订单,逐一将轻食及咖啡送到客人面前。 「欸!你要让我先拍照啦!」发话者是穿着时髦可爱的女孩,坐她对面的是已用刀叉准备把薯条送入嘴里的男孩,男孩刻意的一把大口塞,使女孩鼓起双颊不满的朝他的脸捏,一来一往间,我格外的羡慕。 回忆青春里,似乎有某段无畏的恋爱情感,可惜分开以后,至此都变得小心翼翼。 「姐姐,你能把宝宝借我们拍照吗?」食物照拍完,女孩看向收银台边的婴儿车,她礼貌的向我问道。 「好啊,不过要小心。」带着安熙工作,意外的笼络客人的心,很常有客人前来要求拍照,这孩子倒是不哭不闹挺大方的和他人合照。我收取前桌客人碗盘的同时注意孩子的安全性。 「你看,如果我们以后小孩这么可爱就好了。」用食指逗弄安熙的小手,男孩宠溺的望向女孩,为她和安熙拍下合照。 「我想我们的会更可爱。」 「可是现在不行……」突地,女孩刷红了脸,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只见男孩毫不掩饰咯咯的笑着。 将安熙抱回婴儿车,整天做个童星拍照超乎他的体力,他睡的香甜,我继续在店里头忙碌出单,让客人们有宾至如归的感受。 「小姐,我要一杯冬瓜茶……」迅速用平板点餐,重述客人们的餐点确认无误后,我撕下列印好的餐点明细夹在板夹反盖在客人桌面。 「小姐,我想要……」跑回柜台,老阿婆带着老伴来店里嚐鲜,先是询问食物内馅,而后用颤抖的手指着我们店里的招牌,收起皱巴巴的钞票,我笑着向他们指引座位。 尖峰时间,客人络绎不绝的上门直到翻了休息中的牌子才得以消停,敲着发酸的腿,我坐在高脚椅上偷间。 「要不就在我这里工作了?你也看到人手很缺。」店的规模虽不大,可是精緻的装潢及用心的餐点吸引很多回头客,加上邻近火车站的绝佳地理位置,一天营收两三万是常有的事。 既然下定决心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来了这个城市两週,刚开始没用手机怪不习惯的,可店里的忙活逐渐让我忘却那些扰人的事,我长按手机开机键,总是要面对的,我朝自己说。 屏幕锁定是安熙的相片,底下电话简讯成99+,有嘉骏的、婆家的以及娘家的来电,我想突如其来的消失肯定造成麻烦了吧? 「你可接电话了,你去哪儿怎么不告诉嘉骏一声?」电话那头担心的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向家人解释自己提出的离婚诉求,大概会被斥责太过胡闹吧…… 「喂?你别不说话,是不舒服吗?」犹豫时,好友手心的温度给了我力量,我缓缓的开口:「妈,我要离婚。」 「我跟你说啦!夫妻床头吵床尾和……」我忍住泪拿远手机,妈妈仍不断的劝和,我听不下去的打岔了话题,我是认真的思考过,我说。 两人间的沉默没有太久,「没事,你不管做任何决定都是我的孩子。」眼泪扑簌簌的落在递向前来的面纸,我和妈妈谈话良久,不断拭去滑过脸庞的晶莹,试着吸气平復情绪,没事的,我总这样安慰自己。 结束通话后,我点开通讯软件的讯息,不外乎是他的错愕以及认错字句,影片里他跪着拆开每一隻纸鹤,否认、愤怒、哭泣轮回上演,他抱头痛哭的模样,让我的心翻起一阵波澜,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传送着绝情的文字。 他似乎守在手机旁,秒读秒回的他像极了从前患得患失的我,嘉骏撕毁了离婚协议书的举止仍没法改变我想离开他的事实,不想再折腾了…… 把话说死,不让他留有悬念,我想得很多很远,备份的离婚协议书就摆在他的书房里,上一次你欠我,这回我们互不相欠。 「就这样吧。」讯息的最后,由我做结尾。跳开聊天画面,我关闭手机网路,得来不易的清静是多么耗费心力的演技。 备着下午的食物料,收拾流理台的餐盘,我和好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正巧烤箱一声响,我套上手套将托盘中的焗烤饭给端上桌,香气逼人的员工餐,我和好友分食两种不同口味。 过了用餐的高峰时段,我静静的环顾店里安静的气息,想了个法子提振士气,吃饱后的汤匙成了工具,我用尾端敲击碗盘,带节奏的敲打出旋律,就连桿麵棍也加入了狂欢,好友被我的氛围吸引,跟着乱敲乱打紓解压力。 「你真的很会找乐子。」 「没办法,人生苦短。」耸耸肩,我吐舌的说。 「那要用空档做蛋糕吗?」拉开抽屉,麵粉、细砂糖和磅秤一应俱全,身为吃货的我开心的点头如捣蒜,弯下腰准备需用到的锅碗瓢盆。 此时,门被推开,好友好意的提醒门外的营业时间,表示不接待客人,「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来借个厕所。」那人说。 那声音听着熟悉,脚步声越发接近收银台,没多想的我,轻举起锅子询问好友意见,见她没给回应,我起了身,眼神落在那人身上。 命运捉弄人,曾幻想过无数次的见面场景,孟晞却趁其不备的回来了,「厕所在直走到底右转。」声音重拨几次都感到生硬。 我揉了揉双眸,眼花的我竟又见红线无限蔓延,那份喜欢之情真能得以寄託吗? 第四十一章 「你们认识吗?」好友看着相互对视的我们,她用手肘撞我一把问道。 「认识。」「不认识。」我们同时脱口,说出的答案截然不同,我尷尬的拨弄头发,真的想找个洞鑽进去。 「所以是……?」好友狐疑的挑起眉,视线来回在我们之间,或许是我迟迟没有表态,他随手掏了口袋中的手机拨通,好听的男声用英文流利的交谈,是她吧!心里顿时闷的慌,我抓紧身上的红色围裙。 过后不久,玻璃门外探出个头,金发碧眼的美人儿兴高采烈的踏入店里,挽着孟晞的手,我顿时发觉,自己的格格不入,回想起那些寄来的影片,他的无心之举竟让自己对他存有念想。 「那我们先走了。」他说。 比言语更快的是动作,我踮起脚尖伸手按住他的肩,他讶异的回头,我抹去脸庞沾染的灰,「等等,我做两杯咖啡请你们。」 冲泡咖啡的手法熟捻,现磨的香气充盈在店里,情绪仍未缓过来,不懂自己怎么会拦下了他,眼神偷偷瞄向他身旁的女伴,她似乎没有因此而感到生气,反而难掩好奇的玩弄吧檯的公仔摆设。 「你们的咖啡好了。」 「谢谢。」她学习语句的衝着我道谢,并送给我个拥抱,孟晞从皮夹里拿了两张百钞却被我推辞,我挥挥手向他们道别。 以为自己最初选择嘉骏,除去孩子的缘由,是已经放下了他,可孟晞的好,再遇见后如海边的潮水般阵阵涌上。 等他们走远后,我松了口气,转头给了好友一个道歉,表示自己会贴上咖啡的钱,见好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我马上献殷勤的去给她捶捶肩,直到她拉住我的手,朝我说:「傻瓜,你笑得太丑了。」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被戳破心事,我索性不在乎的和朋友相互唇枪舌战,午后的时光便在一阵欢笑打闹中度过。 敲碎饼乾做为蛋糕基底,打蛋机快速的打发奶油乳酪后和新鲜的蛋混合均匀,适量的糖能维持人的快乐,柠檬皮能加添蛋糕整体的香气,搅和完成的蛋糕倒入蛋糕模,且顺道替它包了个铝箔纸外衣。 「这样就可以了。」看着蛋糕在隔水加热的钢盘里努力变好吃的样子,想想口水都流了出来,只可惜做好的起司蛋糕还需要放进冰箱冰镇,隔日才能食用,但身为吃货,这点忍耐是必须的。 「心情好些了吗?」 点点头,将门上的掛牌改为营业中,接待坐在外头椅上的年轻女孩们,做着程序繁复的甜品,我暂时拋弃那些恼人的问题,送上一份份食物,收回一个个笑容。 晚间,天空染上蓝紫色,我和好友收拾着店里,一手拿酒精喷洒桌面,一边反覆擦拭,关闭一半的灯,微黄的灯光使人升起睡意,好友让我先去给孩子餵奶,自己继续在门口扫除,拍着安熙的背让他打着饱嗝,孩子的世界很是单纯,但凡难受哭出来就是了,可是长大了,却什么情绪都往里藏。 「他是你和嘉骏分开的原因?」姐妹俩一人横躺一个沙发,她转着电视频道问。 「不……跟他一点关係也没有。」 「可是……你的表情好像不是这么说。」好友往我手里塞了一包海苔口味的洋芋片,因为太过临时,手里的手机没拿稳着实的贴在我的鼻尖。 「痛……」我搓揉吃痛的鼻子,点开萤幕才发现电话拨通了出去,等要切掉时,已为时已晚。 「我……不小心按到,抱歉。」 「等等,别掛!」似乎是预测我的下一步,孟晞抢先在话筒另一面说,并和我约定好在邻近的国小见面。 于是乎,藉由好友的巧手搭配休间风,「好好的见一面说开吧!」她从后推了我一把。 我提前了十馀分到,这会不会显得我很在乎他,我不断讯息和朋友求救。 明明说好要放弃的……怎么还像个情竇初开的女孩扭捏。 「你好早到。」过了五分鐘,孟晞不但提前了五分鐘,手里还拿着两杯饮料,递上加料的那杯给我,说是咖啡的回礼,我难以拒绝的收下,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免去两人之间无话的尷尬。 「没想到你会来,他……不介意吗?」我摇摇头,她不也让你来了吗?我在心里默想。 「你们是搬到这里了吗?」他继续开着话题,而我对嘉骏的事避而不谈,喝着半糖的珍珠奶茶,竟有產生苦味的错觉。 「谢谢你之前分享国外的那些。」强行扯远话题,我开口向他道谢,毕竟如果没有照片、影片支撑平淡无奇的日常,可能会更加的厌恶衝动的自己。 「嗯……其实她……」听到关键字,我下意识的捂上耳朵,我可以看见你们的亲暱,就是不想从你口中听见关于她的消息,这样显得我太过狼狈。 「你是不是吃醋?」他问。 「我没有……」我摇头,继续吸取杯中的奶茶,咬烂的吸管出卖我的谎言,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他上扬的嘴角。 「你敢说没有一点喜欢我。」 「我没……」唇瓣被他夺取,炙热的鼻息吐在脸上,我的心门霎时被他给攻破,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喜欢他。 「不要回去他身边了……」孟晞宛如抱住珍视的玩具小熊的紧紧抱住我,噗通噗通,加快的不知是谁的频率。 「你不是有她吗……连你变成渣男?」拉回现实,我推开了他的胸膛,转身就想走,可是他不让,轻松的将我整个人扛在他的肩上。 「我是不是渣,你最清楚!她只是寄宿家庭的朋友罢了。」他不顾我的感受,拿起两杯凉饮走在无人的操场,怕摔下去的我不敢过于反抗的让他扛着。 「你冷静了?」走了好几圈跑道,我平復了情绪,他见状问道。 将我放下,孟晞怕我再度开溜的牵住我的手,「去了国外就变得大胆了?」我止不住的调侃。 「我只是想要正视我的心,不再逃避。」语落,我俩无声的牵着手在操场走了好久好久,正当我望向他时,孟晞停下了脚步,他轻抚我的头并对我说:「我回来了。」 第四十二章 「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拿着麦克风的大熊语落,周围的友人跟着欢呼,包厢里的气氛欢快,我被安排到孟晞的身旁,手里握着玻璃杯,我迎合氛围的露出笑容。 事情要追朔到二十分鐘前的一通电话,按下遥控,做好了关店打烊的流程,推着婴儿车慢步走在街道,晚餐吃些什么好呢?望着墙面的电子看板放映琳瑯满目的美食,我赶忙擦拭嘴边的口水。 「要不我们去百货公司逛逛?」好友拽着我的手揽了台计程车到邻近的百货,付了车钱,她替我推着婴儿车,仍不时叨唸许久未打扮的我。 「要先吃点什么吗?」她问。 顺着手扶梯我们来到地下一楼的美食街,铁板烧、日式料理和泰式咖喱,一排的美食让本就飢肠轆轆的我难以做出抉择,倒是好友玩笑似的提出选美食和好男人的关联。 「告诉你,选男人就是要跟挑好吃的一样,要快狠准,要不然你就只能挑人家剩的!」 「你说那什么鬼话。」我信你个鬼!我默默吐嘈。 「我要吃担仔麵,还是简单又老实的男人最吸引我了,那你呢?」见好友下了奇怪的结论,我实在忍不住送了她一个白眼,环顾一圈我走到了简餐店,健康的蔬食和营养满分的果汁应该可以美容一下最近半夜起身餵奶熬出的黑眼圈。 「怎么?人不当改当牛吃草哦?」面对好友的伶俐快嘴,我选择拿起叉子叉起沾了沙拉酱的生菜塞进她的嘴,咀嚼会让人忘记言语,顿时耳根子清静许多。 「欸,对了!上次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的结果。」她用曖昧般的眼神看我。 「就那样阿……」嘴里咬着小番茄,我含糊的说。 「给我老实招来。」「雅慧,我没想那么远……」又塞一口红黎米粥入口,比起他的光明磊落,躲在暗处的我显得卑鄙许多,一昧接受他给的好。不是没有想过在一起,可是阻碍太多,不想耽误他的美好人生。 驀地,手机铃声和安熙的哭声同时传来,我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安抚,奶嘴凑到他的嘴边,他似乎不领情的吐掉,反倒吸吮我的手指,是饿了吗?我赶忙起身和附近店家借了热水冲泡牛奶,这才停止了哭闹。 「对了,刚刚是谁来电?」我一边替安熙拍背边问道。 「你猜?」雅慧的表情贼嘻嘻的笑着。 而后我人就被送往这里,偌大的ktv中的其中一间包厢,十馀人中有男有女,全是为了同个目的前来——庆祝孟晞回国,那一通电话正是他的损友「大熊」借用他的手机打的。 回到最初,大熊刻意的藉由上厕所的名义,把孟晞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哎唷!你们坐这么外面,我都没办法点歌了。」逕自的将人群赶往中间的位置。 「阿……对不起。」「没关係。」挪动身子不小心碰到他的肩,我小声的说。 月老附体的大熊使出浑身解数拿着麦克风佯装深情的对着孟晞唱情歌,一会儿又换了我和他的杯子,他的薄唇贴上杯上的口红印,我感觉自己双颊泛红,不自在的拼命搧着。 「你还好吧?还是你要先回去?」孟晞看出我的尷尬,在我耳边说道,此时被眼尖的大熊捕捉到,马上话锋一转,提议玩游戏来炒热气氛,最爱歌手的歌播映着,大熊拿起桌上喝完的酒瓶在桌上转,直到瓶口慢慢的停在孟晞面前。 「愿赌服输,你要真心话还大冒险。」 「大冒险。」和我对视一眼,他饮下杯中的酒说道。 「来点好玩的,我们让孟晞穿女装好不好!」大家貌似有备而来,连身裙、假发和高跟鞋全都递上,孟晞酒醉后拋开偶像包袱的套上装扮在直立式麦克风旁走秀,逗乐了大家。 好几轮的游戏回合过去,我祈祷着不要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可偏偏瓶口转向了我,在场所有人变得激动起来,被十几双眼眸盯着,想逃也逃不了,我硬着头皮选择了真心话。 「要是回答的不好,可是要自罚三杯噢!」大熊在我眼前倒满三杯酒,同时拿着小酒杯丢入,深海炸弹是后劲很强的混酒,我决定豁了出去。 「你喜欢孟晞吗?」他问。 感受来自身旁的炙热神情,我没胆和他对视,周遭安静下来了,彷彿都在等着我的回答,看着大熊倒数的手指比数,我答:「我喜欢过他。」 这个言谈虽让氛围瞬间冷却下来,却是我目前的现况,曾经在公寓的无虑生活是真的喜欢,可现在没有自信回答的太满,怕给人留了念想,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失望,我太懂这种失落了…… 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是家里的来电,我藉故逃离了包厢,靠在门外的墙,聆听着接踵而来的恶耗——争夺孩子的扶养权。 最终,这一天还是来了吗?我强装镇定的安慰家里的两老,孩子说什么我都不肯让,看着母亲传送的照片,法院的传单寄到了家里,连最后的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吗? 「我会处理好的。」结束通话前,我向他们保证。 「孟晞就交给你了,醉酒的他很不一样哦!」唱歌的预定时间已结束,人群从包厢里出来,大熊把替我挡了三杯酒的孟晞揽在我肩上,临走前还刻意的拉长语音提醒。 「醒醒,你家在哪?」醉到有些恍神的他傻笑的将口袋里的手机交付到我手里,里头的定位显示在距离这里需半个小时的路程,出于感谢和愧疚,我选择陪他搭车到家。 醉酒的他像个话嘮,在计程车上又是唱歌又是讲话的,嘴巴嘰嘰喳喳个没完,我只好捂着他的嘴,献出我的大腿让他像孩子般的枕着,他才陷入昏睡。 「允豪,我跟你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生……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她,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下了计程车,我扶着他的肩摇摇晃晃来到他在这个城市租的房子,孟晞酒醉的严重,似乎将我认成了大熊,一股脑儿的朝我说着那些他不敢当面对我说的话。 「好了,你的床在这边,睡吧!」好不容易用钥匙打开了大门,我半拖着他的身躯来到卧室,一如既往的乾净整洁,我把他推向床铺,替他盖好了被子,我要转身离去之时,孟晞貌似做了个恶梦,哽咽的说:「不要丢下我……」 心一软,我出借我的手一晚,那晚,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手心的温度未减,暖暖的。 第四十三章 日子继续运转,向家人夸下海口会解决问题,其实连个头绪都没有,「阿……」这已是这个月在店里翻倒的第三杯咖啡,我拿起抹布拼命擦拭吧檯,好友则止不住的叹气。 「你要就讲清楚,要马给我滚。」雅慧下了最后通牒,我该结束城市里躲躲藏藏的日子,摘下沾咖啡渍的围裙,我到后厨房去拿了一碗婴儿副食品填饱安熙的肚子。 「你不要遇到事情就逃避啊……」 「我哪有!」她锐利的眼神向我投来,我越说越心虚。 「要不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回去会会他?」她说了好些点子,全被我否决,看着学步车里的安熙,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劈头就是一顿骂,对方所处的环境极其安静,连同嘉骏的声音也没听见,只有无限的叹息,「丢下我的难道不是你吗?」等我用光了连珠炮的子弹,他的话语径直的朝心脏去,炸得我慌乱无措。 「我告诉你,孩子是我的,想都不要想。」自知理亏的我赶忙换了个话题,我气愤的向他控告他骚扰我家人的事实,「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别牵扯我家人。」 语落,我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嘟嘟声,在我尚未点开通讯软体观看对话时,接踵而来的贴图像是在掩盖什么的,疯狂洗版直到超越发送上限,可这举动让我更加好奇他打了什么。 运用手机里便捷的功能,随意搜索关键字,立刻浮现嘉骏说的那段话,「既然要这么不堪,不如我签字吧……」 搜索网络不下十次的离婚所具备的东西,除去身分证、同意书外,最重要的两个当事者总少了一方,现下嘉骏答应了,终于能为这段不愉快划上句点,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能不能……」「能,孩子我会替你顾好的。」吞吞吐吐的讲了开头,雅慧马上意会,我感激的给了她一个拥抱,还好还有她,让我知道这条路上自己不是孤单的。 坐乘最快的自强号,拿着随行小包,我凝望窗边不停变化的景色,过了三个小时才抵达另一个城市,这座城市什么都好,物价便宜,待人热情,就是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时间晚了,我们先去用餐吧!」看着屏幕的时间和夕阳西下转变色彩的天空,脑袋里全是要解脱的想法,点了点头,拉了后座的门把。 「坐副驾驶座吧?」门把打不开,我轻拍了车窗示意,想不到嘉骏摇下车窗对我说。 「协议书我签好放家里,晚饭后你就住上一天,明日去办理吧!」见嘉骏神色自若,语调诚恳,且明日就会回復原有的生活,住一晚就当作告别吧。 「你怎么突然想通。」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谈着,想确认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不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就是感觉太折磨彼此,这不也是你希望的?」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我需要向他倾身才听得到的音量,安全带拉远了我们的距离,我退回了座位,直视着车窗外的世界,不再言语。 晚饭过后,我再度的回到那个家,收拾为数不多的小杂物,嘉骏独坐沙发看着整点新闻,我坐在地毯上,偶然的翻看我们两个的合照,纵使手机发达,仍旧喜欢将照片洗出来加以珍藏。 我抽出其中一张,忆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们相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嚐尽各种酸甜苦辣,以为我要撕碎照片的嘉骏急忙跑过来和我抢夺手里的相片。 「拜託留下来。」我顿时茫然,他所指的是这张照片亦或是他身旁的我。 驀地,本无心此举的我,闻声回神时,合照已撕成两半,准确且精准的划分我俩的距离。 见嘉骏五味杂层的神情,我有一丝的愧疚,只是惯性逃避的我选择了转移话题,我合上相簿起了身,向他询问道填写完成的协议书摆放位置。 「你知道在哪的。」肯定的语句,他直勾勾的望向我,似乎想看清我,我刻意忽视嘉骏的哀求,径直的朝他的书房走去,正如他以往的习惯,抽屉中静躺一份用牛皮纸包裹好的文件。 我拾起,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抱住,鼻息由颈部来回,我吓得起了身疙瘩,用力的反抗且回过身用力的给了嘉骏一个耳光。 抚着红痕的他示意要我瞧瞧纸袋中的白纸黑字,我不移由他的解开白色抽绳,取出的却不是我所期盼的,争夺抚养权的大字印在上头,看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精心策划,我难掩情绪的瞪视他,可他毫不在乎的笑了,像个疯子一样。 「你也嚐到被人欺骗的滋味了吧?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不离婚,三个人快乐的生活,第二就是争夺孩子,我想你应该想好了。」 嘉骏的城府何时变得如此深不可测,我几乎崩溃的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不用明白,我只要你留下。」 「得不到我的心是你想要的吗?」 「无所谓了,真的。」他说。 我有些惶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而后一步一步的朝门口的方向挪移,抓准了时机,带着包包头也不回的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 「我真的做错了吗?」跑了好久,我独身坐在超商前的长椅上喃喃道。 「我相信你所做的任何决定。」同样一句话,现下看来慎思极恐,如同找不到出路的羔羊踩在满是荆棘的道路,我选择的真的是我想要的未来吗? 第四十四章 「你确定想好了?」嘉骏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问道。肯定有人想,他变得如此疯狂,我怎么敢和他一同驾车前往法院,可我总是一而再的想证明他是清醒的,我点点头,安全带上沾染手心冒出的汗。 踩下煞车,尚未收起电视剧的脑补情节时,车子已稳稳停在白线中,「走吧。」闔上车门前他说道。 天气很好很蓝,太阳耀眼的让我瞇起了眼,生气蓬勃的此情此景却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律师先行一步的和他商讨最后的说辞,而我的高跟鞋倒是在法院门口踩着附有节奏的不耐。 通常,孩子的扶养权是由离婚后的双方共同协调讨论,倘若沟通无果才会走上法律途径。 望着庄严的建设,一阵焦躁感涌上,要是不能有安熙的监护权那该怎么办,我低下头漫不经心的走在大理石砖上,直到抵达了终将审判的法庭。 区隔台下的长条木质椅,法官座位下左右分别坐着甲乙双方的律师,我们接受传唤坐在对立面,很难想像我们竟然难堪的走到这一步。 法官先是调阅薪资收入证明,职业十馀年的他薪水自然比我高出许多,我惴惴不安的撕下指甲缝旁的死皮,我只想要安熙平安长大……为什么要百般为难。 双方辩护律师都已阐述完各自雇主的优势,只见台前的女法官犹疑,手里的法槌迟迟未落案前,她缓缓的开口问:「对于孩子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想我的律师已经告诉你我的薪资能够供养孩子长大吧?我才是真正合适的监护人。」嘉骏说这话时,眼神不避讳的直视着我,宛若这是负了他后该付出的代价。 相比他的胜券在握,我欲言又止,如何才能给安熙最好的,我神色不安的向法官说:「我认为金钱不足以衡量亲情,不过如果孩子能因此有更好的发展,我愿意放弃。」 几乎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我,嘉骏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摸不透我,一下要孩子一下又将孩子轻易让出的矛盾举止,可是唯有做母亲的人才知道,过多的拉扯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法律是一条条规定组织架构的,触法必须得到因有惩罚,可现实面是情理于法之前,阅览过不少民事相关案件,收入高不完全等同于判决胜利。 意外的是,法鎚拍案时,安熙的扶养权归我,这令我喜出望外,难掩激动的朝着法官再三的鞠躬道谢,嘉骏始终是孩子的父亲,部分的探视权仍是有的,放下心中的重担和戒备,我和他说了几句。 「我……什么时候能再看看……」是想看看安熙亦或我,拍了拍他因丧气垂下的肩,我不想做的太绝,「你想来的话,提前说一声吧。」 「这下我是真的失去你了。」转过身,他淡淡的说。云朵缓慢的徜徉在天际,分道扬鑣的两个人,两样情。 「跟你说个好消息……」背着随行小包揽了台计程车驶往车站,我拨通雅慧的电话,兴奋的将审判的结果第一时间告诉她。 付了车钱,我看着不断更新的火车时刻表,无线耳机持续通话中,我选定了一班最早的自强号,希望能早些回家照顾宝贝儿子,此时,有人轻点我的后背,我不疑犹他的回过头,只见孟晞佇立在前,我呆愣了好一会。 「你怎么在这?」我问道。 此时雅慧才马后炮的补充,「我看人家弟弟很担心你,就把行踪告诉了他,你们可以玩个几天再回来。」 好几日未曾联系,如今见到本人,一股莫名的尷尬让我想溜,忆起他醉酒后发下的誓言,我偷偷的向后移动了步伐,「我说过我要放胆追了。」他的一步瞬间拉近我们的距离,他扬起了笑在我耳边说道。 咦?我竟然被他给撩了?突然炸红的双颊难以掩饰,我一个转身打算逃离,却被他一个箭步阻挡了去路。 「那你……你要怎么追。」该死,我说话竟然结巴,懊恼的我扶额想着逃跑的方法,可他却一改从前的靦腆,大掌十指紧扣牵得紧紧的。 「这样,你就跑不了了。」他的面容在瞳孔中无限放大,我紧张的想跑却一头撞进他的胸膛,「犯规!你这样犯规了。」我空出的手忍不住的朝他手臂拍打。 「是吗?可是雅慧姐说你会喜欢的……」霎时间,我听见耳边好友的爆笑,直批这货太纯,我轻咳两声,整顿好心中撞晕的小鹿后,顺势挣脱他的手,虽然这样被他牵着挺不错的…… 「她还跟你说什么。」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我真想掐死问这话的我自己,他一脸天真的说:「她说你喜欢犬系的男子……」什么要有三心,贴心、窝心跟爱心,她是吃饱太间看什么智障语录吗?我止不住在心理吐嘲。 「那我们去哪。」可能是见我兴致缺缺,他连忙转了个话锋问道。 「去你心里。」鬼灵精如我,朝他吐舌开了个小玩笑,瞧见他恢復原有的“正常反应”,我想日后会很有趣。 第四十五章 今日收工的早,我和雅慧清理着店铺的桌椅,专心拿抹布擦拭污渍的我并未发觉有人站在门外,直到他敲响了门框我才和那人对视。 显然,雅慧是知道的,打扫工作到一半就不见人影,等我再听见她的声音时,她喘着大气,将我的行李箱放在门口边,这是在演哪齣? 搞不懂好友的挤眉弄眼,我选择性的忽视,继续执行闭店的准备,直到那人推开了门并朝我的方向走来。 「明天见噢。」 「什么?」我这是被扫地出门了吗?不甘被抢过手里的抹布,我快步拉着好友的走走到吧檯边询问。 「不行,我这里突然有点挤,住不下。」她一脸故意的放大音量,并直直的把我给推向了他,而他倒是立场明确的和好友站在同一国,不打算阻止雅慧的行径。 「你怎么来了?」我问。 「雅慧姐说你没地方住。」闻言,我回头给好友一技眼神杀,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还有,又不是鬼月,怎么有拥挤的错觉感。 「好啦!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可别把弟弟吃乾抹净哦。」最后几字刻意的拉长尾音在我耳边说,我一脸无奈的看着已经乖乖拉着我行李箱的大男孩,只好手里抱着安熙上了车。 「你怎么有儿童座椅?」舒适的儿童座椅让安熙入座后无需安抚,静静的随着车程晃动进入梦乡。 「我……和同事借的。」 「说实话!」 「我买的,想说以后载你们会需要。」越讲越心虚,一脸我做错什么的无辜神情,这是把我也规划进他的未来里吗?我内心乱感动一把,却碍于面子,口是心非的告诉他:「我们不是这种关係,我没资格享受你对我的好。」 此时,路面红灯亮起,他将大掌抚在我的后脑勺,温热的唇瓣给覆上,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他亲吻,每每亲吻过后都能见他红透的耳根子。 「我可能没有他好,但我愿意未来把我仅剩的都给你,我喜欢你。」他真切的告白,使我暂时忘却为人母的身份,回归最初的那份悸动,内心被伤过的女孩笑了,我点了点头。 有人说,爱情的復原期要很久很久,我想那一定是还没遇上能为她奋不顾身的那个人,而我何其幸运能遇上了他。 「到了。」孟晞转开门把后,将备份钥匙放在我的手掌心,此刻我像极了少女,单纯享受被人疼爱的感觉,他的家一如既往的乾净,熟悉的精油香让人放松,我止不住的幻想和他在这个家共享美食和电视的悠间时光。 「还以为你会回去……」本以为我们是回到初遇的那间公寓,想不到这座城市里也有他的足跡,孟晞淡笑的说:「我的工作在这,梦想在这,还有你也在这。」 「你哪时候学会撩妹了。」时而正经时而孩子气,面对情感总是通红着脸,我经过同意后,转开卧室的门把,同时嘴里不忘调侃他。 「只撩你。」我惊呆的看着房内的佈置,全是以前和他聊天随口想像的样子,小巧的梳妆台,隐藏式的更衣间和衣柜,我感动的转身扑向刚进房间的他。 软软的床榻旁边放有几隻娃娃,孟晞没能接住突如其来的“惊喜”整身向后倒,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不难感觉他的心跳体温都增高了些,「我去整理行李。」似乎意识到不妥的我,赶忙从孟晞身上爬起,打哈哈的想把刚刚的衝动全洗刷掉。 「去吧。」孟晞神情复杂的说,见他尷尬的遮住裤襠,我贼兮兮的又偷吻了他一口。 晚间,整理完行李和哄安熙入眠后,我和孟晞躺在沙发看电视,就如往常情侣一般,透过玻璃柜的反射瞧见他不安分的小手在沙发上抬起又放下,我倒是很直接的像个小女人躦到他身旁并抱着他。 不出意料,孟晞顿时僵直了身子,机械般的转头望向怀里的我,我衝着他一笑,直白的告诉他我的感受,此刻就想抱着他,他才缓缓的将大掌挪动到我的肩上。 「你相信有红线吗?」突然,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相信阿。」看着手里鲜红如花的红线紧紧牵连我们的小指,我说道。 「那你还记得刚开始我说为什么要救你吗?」怎么可能忘记,虽是老掉牙的偶像剧台词,却像是种子般的种植在我心理,无限发芽。 我没有回话,只是躺在他怀里,静静等候他的回答,他说:「我看见红线将你我紧紧的捆在一起,说来可能很可笑,不过感觉像是某种命中注定。」 「嗯,我懂。」自己就是被它一路牵引着,从决意死亡到重获幸福,「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月老庙还愿。」他问。 「你去了月老庙?」 「你不也去了?还拿喜糖给我吃。」孟晞轻抚我的头,温柔的对我说,被他戳破当初的小心思,我顿时双颊一红。 「吃了糖就要负责。」我无赖的说。 「负责你的一辈子吗?我愿意。」他说。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才发现真正爱你的人始终不离不弃,我想,即便红线现在看不见,她也不再害怕,因为有他。 全书完。 小番外 人家说为人母才是炼狱的开始,宝宝好动、晚上哭不停都成了磨人性子的考验,可我怎么不觉得,反而每天都能睡上个好觉。 见我气色很好的雅慧偷偷在我耳旁说道:「最近都很幸福吼。」挑着眉,我当然明白她所指何意,却偏偏故意的装傻。 雅慧滔滔不绝着她的育儿经,说着她怎么在夜晚一打二的哄着孩子们入睡,我细细的听着,回忆起在家中的情况,安熙睡的早,通常晚上九点就会在床上哄他入睡,而自己也跟着歇一会,可再睁眼时,都已是隔日的清晨。 「我就没有这个情况,安熙睡整晚。」 「怎么可能,是孩子多少都会起来吧?」雅慧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知道呢,他一夜好眠。」 「要不然你装个摄像头,这样偶尔在店里上班也能看着家里情况。」 就这样,在好友的怂恿下,我买了一个圆头的小监控,返家后,我翻看说明书边操作,选了个风水宝地安装,并同时使用手机开啟摄像头,见画质清晰的影像在手机里播映,心中乐开了花,即便是在工作休息时也能疗癒心灵。 「阿,时间有些晚了,我们该睡觉嘍。」快速收拾桌面的包装盒,我牵着安熙的手走到床铺,蹲下身子询问他今天想听的故事。 「车车。」「你想听车车的故事阿,妈咪讲给你听……」小手在天空不断笔画着,似乎还很有活力的样子,我的大掌节奏的拍着他的肚子,一边胡乱瞎掰着床边故事。 直到安熙安心入睡后,我松下了一整天的疲惫,打了个大哈欠,昏沉沉的睡去。 我和孟晞的作息不同,他有自己的工作团队,偶尔也会等到我们入睡后才回家,不过基于安熙的缘故,多半时间都会在家办公,替客户处理电脑端的程式问题,可最近几日都是我到家后他又出门,鲜少说道话,有些寂寞。 睡梦之间,我听见了关门的声响,浴室的淋浴声,再来就陪周公下了好几盘棋了。 我以为自己能一夜好眠是因为生了个天使宝宝,跟从自己作息不哭不闹,直到使用手机播映监控才知道,有人的爱是默默的,平时不见,却一直都在。 总在安熙起身哭泣的第一时间,悄悄的把他抱起然后温柔的哄睡,偶尔他踢了被子,会轻轻的替他盖上,甚至会一个人夜深办公时,面朝房间的方向,稍有声响便马上停下手边的工作去确认,总总行径早已使我哭得稀里哗啦,还好我没有放弃相信爱情。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把我宠坏。」我说。 「没事,你享受就好。」 「你真好,像道光撒进我的生活,让我找到温暖。」 「你也是。」孟晞在我额上一吻,宠溺的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