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你的色彩吧》


 01 想死的心都没了

    冬夜的风呼啸而至，强烈地好似要把将死之心也带走一般。

    身上还带有悲伤的气味，吴诚益俯瞰着底下喧嚣的城市，不禁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在对面热炒店欢声畅饮的人们、牵着手漫步在街道上的情侣啊，一定不会知道有个人在不久前离开了，而现在有一个人，也准备弃这个世界而去。

    更正确地来说，是被这世界拋弃了吧。

    有点特殊的他们，终究只能被世人投以异样眼光，抑或是躲在角落，让人永远不发现这个祕密。

    一直以来选择后者的他，决定要在死的这一天，揭露另一个自己。

    松开勒颈的领带、褪去不透气的衬衫，套上衣柜深处的藏青色收腰连身裙，以往熟悉而令人舒适的动作做到一半，他却犹豫了。

    再次往楼下一望，六层楼的高度，跳下去应该会一命呜呼吧？现在以这副模样跳下去的话，死了就算了，如果不幸没事的话，又该如何解释？

    而不管死或没死，这一跳，家人一定会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若这事还跃上报纸版面，肯定会牵连到他们……

    「可恶啊，都要死了，还想这么多干嘛！」他怒吼一声，将腰上的皮带解开、甩入袋中。

    「对不起，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心一横，他将西装裤踢开，拿起袋中的黑色丝袜。

    「碰！」后方赫然传来巨响，还在套丝袜的吴诚益单脚还举着，转过头，原来是顶楼铁门被打开了，一名女子气喘吁吁的脸上，还带有几分惊惶。

    「我……这……」吴诚益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模样，又抬起头望向女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抱、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女子落下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后，便用手遮着脸、关上门，逃也似地离开了。

    「不，你听我解释啊！」他迅速将丝袜套好追过去，光线昏暗导致脚踩到因脆化而碎裂的晒衣夹，痛得当场仆街。「啊──痛死了痛死了！」

    盘坐在地，揉捏着吃痛的脚底板，吴诚益简直欲哭无泪，这混乱的发展让他彻底清醒，就连想死的心都没了。

    回到家中换上一般的家居服，吴诚益坐在沙发上，端看着手中的兔子娃娃，是方才在顶楼门口捡到的，上头的波珠鍊已经断掉，所以很有可能是那女生不小心遗落的。

    「喂？房东太太晚安，我是房客吴先生啦，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只是想问……」考虑了老半天，他还是决定打电话问问房东，那名女子是哪层楼的住户，唉～这时他就忍不住后悔，平常没有多花时间认识邻居，才会搞得只是六层楼、十户的小公寓，想找个人也得向房东打听。

    「喔，上次的萝卜我有收到，很甜很好吃，多谢捏……」难得接到房客的电话，房东不免要关心一下，吴诚益也理所当然地礼貌回覆，「原来是你亲戚自己种的喔，难怪那么好吃……啊我是想问……」

    「你媳妇又怀孕啦？恭喜啊！又可以抱孙了……」哪知这房东太太话匣子一开，嘴都停不了，开始聊起了天南地北的小事，吴诚益扶额，有预感这电话不会那么轻易掛断了。

    瞄了一眼时鐘，将近一小时，房东太太才终于回归正题，「对了，你今天打来事有什么事？」

    谢天谢地！总算要结束了！

    「我是想请问，这里有没有住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绑马尾……这样。」吴诚益直到要描述女子时，才发现自己方才根本没看清楚她的长相或是穿着。

    应该说，情况这么混乱，根本也没机会看清。

    「二十几的女孩子啊，我想想……二楼黄太太有个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六楼住一对情侣，女生也是二十几，其他都还是小孩子吧。」

    「二楼和六楼啊……」他默念着记下。

    「喔我突然又想到，上次去你家门口放萝卜时，刚好看到对面有个女生走出来，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五、六岁吧，是我没看过的人，应该是最近才搬来的。」

    经房东这么一说，吴诚益才想起，上个月对面人家确实搬走了，不过倒是不知道何时又有新住户了。

    「我知道了，谢谢。」

    彷彿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房东兴致勃勃地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啊？该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

    「没有啦！」吴诚益轻捏了兔娃娃一下，「我只是捡到了她的东西，但没看清楚是谁，不知道怎么还给她。」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问看看。」

    「那个人是变态！竟然在顶楼穿女装！」吴诚益冷不防地脑补起那女生可能对他的描述。

    要是这件事被房东知道，就等同于被全部住户知道了，这还要他怎么在这里生存？

    「不、不用啦！只是个小东西，不用麻烦了，这几天我会把东西带着，看有没有机会遇到她。那就不吵您了，晚安！」吴诚益急急忙忙将电话掛断。

    看来这件事拖不得，一定要尽快物归原主，并跟她好好解释才行。

    替兔娃娃换上更坚固的合金钥匙圈后，吴诚益将其掛在自己的后背包上。

    睡前，他不忘点开手机，那个曾经无话不谈的群组，不知道还会寂静多久。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估计也没有人想听，只能静待时间修补伤口了。

    「小佑，你过得好吗？」朝着天花板的方向，他低声呢喃。

 02 如何一秒惹怒女生

    ?

    隔天一早，趁着上班前的空档，吴诚益到公寓一楼的大门外站岗，期盼自己可以遇上女子。

    皇天不负苦心人，等了二十分鐘后，一位长发女子拎着早餐走来，确认她要走进公寓后，他便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是这里的住户，请问……」他将后背包单肩放下，拿着兔娃娃问：「这个是你的吗？」

    女子轻皱眉，一脸写着「这是什么东西」的模样，摇了摇头便进门了。

    「不是啊……」失望的吴诚益抬手望了眼手錶，这一看不得了，「啊──要迟到了！」

    因为早上迟到了十分鐘，加上只要看到背包上的兔玩偶，脑子就彷彿飘进一块乌云，搞得他浑沌不已，处理公事也没什么效率，为了不拖累进度，吴诚益便主动加班，所以比平时晚了一小时才回家。

    他不是喜欢自虐的类型，于是决定晚上要煮个喜欢的菜来抚慰自己，「我记得冰箱还有前几天没煮完的排骨……煮橙汁排骨好了！那来买罐柳橙汁……」

    走进便利商店，笔直地往饮料柜走去时，吴诚益却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拉扯的力量。

    回过头，一名女子正抓着兔娃娃，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娃娃不放，「真的是俞儿！」

    「这是你的娃娃？你等一下，我把它拆下来。」

    吴诚益领着女子往内用区的座位走去，将包包搁置在桌上，解开钥匙圈，女子在重获它的那一瞬间，脸上尽是欣喜与感动，「谢谢你，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它了。」

    看到女子的表情，吴诚益也微笑着说，「我在顶楼捡到它，上面的鍊子断掉了，我就换了一个新的钥匙圈，这个很坚固喔！应该不会再掉了。」

    「顶楼……」施俞怡看向他的脸，回想了几秒，才一脸恍然大悟，「你是那个穿女装……」

    「那、那个，」吴诚益匆忙地打断她，「昨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可以耽误你几分鐘吗？」

    坐在女子的对面，吴诚益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间杂人等后才开口：「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什么变态，穿女装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算紓压方式吧，心情不好时才会那样打扮。」

    「平常我只会在家里或是少数的聚会场合这样打扮，那天是第一次在顶楼，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吴诚益的双眼始终不敢看向女子，只是一直盯着桌上一个咖啡色的小污渍，直到察觉对面都没有声响，才缓缓将目光往上移。

    「你讲完了吗？」施俞怡冷冷地问。

    「嗯……」吴诚益迟疑地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她生气了吗？

    「那换我问了。」施俞怡稍微将椅子往前拉，「你曾经打扮成女生，去骗过男孩子吗？」

    他瞠大双眼，竭力澄清：「当然没有！我说了，这只是兴趣，而且我喜欢的是女生！」

    她轻轻挑眉，「那骗女生？」

    「那更加不可能！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女生。」

    「我明白了。」施俞怡说这些话时脸上都毫无波澜，让人看不出情绪，「那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畏畏缩缩的，这对你来说是件丢脸的事吗？」

    「这个嘛……」吴诚益的气势荡然无存，又缓缓低下头，「虽说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也不是件可以正大光明地詔告眾人的事，毕竟……」

    「好了，没事我就先走了。」施俞怡站起，拎起放在隔壁座位的微波便当，似乎没打算继续听完。

    「好……」吴诚益也跟着起身，「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施俞怡抿了抿嘴，点个头便离开了。

    目送女子消失在路口后，吴诚益再次前往饮料柜，内心顿时感觉轻松不少，还好这位邻居蛮讲理的，应该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欸，等等……吴诚益回忆起刚才的对话，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提到要她帮忙保守祕密！

    随手拿了罐柳橙汁，也不累计点数了，快速结帐后，吴诚益以跑百米的速度朝回家方向衝，一路上却都没看见女子，她的脚程比自己预想得快。

    直到进入公寓，听见了楼上的脚步声，吴诚益再加快脚步跑上楼，正巧看到女子停在自己家的对面，正准备开门进屋。

    施俞怡发现了后方大口喘着气的他，做出防卫动作，「你干嘛跟着我，还有什么事吗？」

    「我也住在这栋楼啊。」吴诚益走上最后一阶，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插上门转开以示清白。

    「喔，说得也是……不过没想到你就住在我对面。」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哈哈。不过，我确实还有话没讲完。」吴诚益九十度鞠躬，「请你不要把那件事说出去！」

    「我才没那个间功夫。」语毕，施俞怡噘着嘴，动作流畅地转开门进屋。

    也许是缘分，隔天下班回去的路上，吴诚益又在路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既然都认识了，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他小跑步靠近在等红灯的女子。

    「嗨，好巧。」

    施俞怡覷了他一眼，「嗨。」

    吴诚益注意到她手上的便利商店提袋，「你今天也吃微波便当啊，你是不是工作很忙？」

    她酝酿了几秒怒气，紧蹙着眉说：「谁跟你工作啊！我才二十一岁，还是学生！」

    喔喔……触碰女人的爆炸点──年龄了。都是房东太太啦，说人家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还想说她见多识广，应该不会猜错，虽然吴诚益自己看觉得女子年纪没那么大，不过说是二十一岁还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此时，号志转绿，施俞怡没多做停留，逕自往前走去，吴诚益停止心中腹诽，也紧跟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你给人的感觉比较成熟……」

    直到过了斑马线，她陡然停下脚步，「算了，你不用硬拗，我知道我的脸就是长得老。」

    虽然嘴里说算了，她的表情、她的口气，很明显就是不爽啊！

    「你没有化妆对吧？」吴诚益穷追不捨，「其实就素顏来说，你的皮肤状态不差，而且你眼睛本身就蛮大的，睫毛也长，只要稍微画点淡妆，就可以看起来更年轻喔！」

    「你、你懂什么啊！」听到这番话，施俞怡有种脸被人看光光的感觉，羞赧地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走得更快。

    完了，这下真的惹毛她了。吴诚益只好噤声，默默跟在女子后面。

    走上三楼时，他正巧和门关到一半的施俞怡对上眼，对方的脸还奥嘟嘟的，并且在看见他的瞬间用力关上门。

    对一个陌生女生谈论她的年纪和脸蛋，也难怪会惹人不高兴，吴诚益认真觉得如果有一本「如何一秒惹怒女生」的书，他一定会是作者之一。

 03 比鬼还要阴魂不散

    ?

    隔天，下了课的施俞怡一回到家，又继续忙着处理学校的事情，直到忙到一个段落，看了时鐘才注意到已经将近七点，赶紧将钱包、钥匙丢进斜背包中，揹着准备下楼买晚餐。

    哪知这门一开，门口竟然站着对面邻居，来人看见了她也有些许惊讶，退后了几步，施俞怡半推开外面的铁门，露出头问：「你有什么事吗？」

    吴诚益指指自己家门，「我煮了晚餐，想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你真的不必这样，我说过了，我不会把你那件事说出去。」她叹气。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

    「你知道？」施俞怡瞇起双眼，「那你还想杀人灭口？」

    吴诚益皱眉，「你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我只是想感谢你替我保守祕密，加上昨天又惹你不高兴，看你每天好像都吃便利商店，我就想邀你吃个晚餐，当做道谢兼道歉而已……」

    施俞怡听了他的解释，内心有点动摇，却还是踌躇不前。

    「如果你真的怕的话，你可以先等我吃五分鐘，没事的话你再吃。」

    看邻居信誓旦旦地说成这样，施俞怡也不好再怀疑对方，关上门，她跑到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毕竟都吃免钱的饭了，碗筷还是用自己的比较有礼貌。

    不过这样的举动看在方才被怀疑的吴诚益眼里，却认为女子对自己有极大的误会，他不会在饭菜里下毒，更不会对餐具动手脚！

    一来一往的猜忌与误会以后，两人同桌吃饭的气氛显得有些尷尬，施俞怡早已习惯独自用餐，现在对面明摆着多了一个人，却依然像一人一样安静，看着手中的饭剩不到半碗，她决定这次由她来打破沉默。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环视客厅一圈，「你这房子还蛮舒适的吧？」

    「我们房子的格局应该是一样的吧？」吴诚益歪头，不懂女子的问题用意何在，况且自己在这住已经将近四年，这问题要也是由他来问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算了。」施俞怡欲言又止，「对了，你昨天说你心情不好时才会打扮成女生对吧？」

    「嗯……」迟疑了几秒，吴诚益点点头。

    「那你前天在顶楼，心情也不好囉？」

    听到这个问题，吴诚益回想起了那天的事，赫然又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悲伤席捲而来。

    「是啊，那天心情特别地不好……」他放下筷子，表情若有所思，「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死了。」

    没想到会是如此沉重的回答，看着吴诚益被忧鬱笼罩的表情，施俞怡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没关係，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想他离开了这个纷扰的世界，应该更快乐吧。」吴诚益硬撑起微笑，「只要这么想，感觉好像就释怀一点了。」

    「真的会快乐吗？」

    「什么？」吴诚益定睛看向施俞怡。

    「虽然我没有立场说什么，但我想他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可能开心，只会更加难受，甚至……走不开而已。」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太多，施俞怡赶紧做个结尾，「总之，既然你都有自己的紓压方式了，难受时就好好在家里打扮，不要再跑去顶楼，很危险的。」

    听了这一番话，又想起那天少女匆忙打开门的样子，吴诚益忽然猜测到，她可能有发现当时自己准备要跳楼了，才及时赶来阻止，虽说因看到意外的一幕，一下就跑走了，这齣插曲却也让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单手撑着头，吴诚益一脸兴味盎然，刻意地问。

    像是被发现了小心思，施俞怡瞪大双眼，不自在地撇开眼，「谁、谁在担心你啊，我只是才刚搬来这不久，不想要这里马上变凶宅而已。」

    「我吃饱了，谢谢招待。」快速扒完剩馀的饭，施俞怡闔上椅子，不顾嘴里还满满食物，一溜烟地跑了。

    而吴诚益看着少女的背影，嘴边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

    接连好几天，为了毕业製作的关係，施俞怡都将近七点才回到家，虽然很疲累，不过正巧也避开了遇到对面邻居的机会，想到那天的对话，她忍不住又对空气挥了好几拳。

    就算真的在关心你，也没必要直接这样问吧？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可恶啊，想到就生气，害我肚子也饿了……」为了抚平情绪，她决定暂时拋下作业，去附近的甜点店晃晃，都说吃甜的可以让人心情好嘛。

    施俞怡一如往常正准备要下楼时，竟然又碰见了吴诚益，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她忍不住想。

    眼看也躲不掉了，她决定就坦坦荡荡地走过去，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急忙抓住一旁的扶手。

    一直偷偷覷着施俞怡的吴诚益没错过这个画面，也抓住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应该只是血糖有点低，没事啦。」

    吴诚益看了眼手錶，「已经快三点了，你该不会还没吃午餐吧？」

    「我这不就要去买了吗。」她才不会说自己正打算去买甜点。

    「真是……」这次吴诚益不顾施俞怡的意愿，拉着她直往自己家去，一进门便指示她去餐桌那坐，施俞怡不知怎地也不反抗，就乖乖地拉开椅子坐好。

    五分鐘后，一股咸香味飘来，吴诚益随即将一碗加了青菜和蛋的泡麵放在施俞怡面前，「快吃吧。」

    施俞怡看着热气腾腾的肉燥麵，「原来你也会吃泡麵。」

    「虽然我通常都自己煮，不过也是有懒惰或很累的时候，所以家里都会备着泡麵。」

    话说完，吴诚益又进厨房忙，施俞怡吃完泡麵以后，间得发慌，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悄悄跑到厨房门口伸长脖子看。

    「你在做什么？」

 04 奇怪的约定，成立！

    闻声，吴诚益转过身，「甜点啊，你要来帮忙吗？」

    「要做什么？」施俞怡走进去。

    「把冷冻库里的酥皮拿出来桿平，再切成三等分。」

    「要用什么桿啊？」

    「那边第二个抽屉里有根桿麵棍，对了，记得撒点麵粉才不会黏住。」忙着处理苹果的吴诚益只能用下巴指引方向。

    施俞怡照着吴诚益的口述行事，打开抽屉拿出桿麵棍后，又发现了一条眼熟但不该出现在厨房的物品，好奇地拿起来问：「为什么抽屉里有一条口红啊？而且这还蛮贵的吧。」

    吴诚益看了一眼，便露出如获至宝般的表情，手擦乾走过去接过口红，「原来在这里！我找好久都找不到，差点又想去买一支的说。」

    「那口红是你的？」

    「对啊。」

    「你的工作是彩妆师？」

    「我看起来像吗？」吴诚益嗤笑一声，「我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我的工作是工程师。」

    「那这个口红……？」

    「是我化妆用的啊。」

    思考了几秒，施俞怡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啊～我还以为你只是会穿女生的衣服，原来还会化妆。」

    「这样也蛮奇怪的吧。好了，不要顾着说话，继续动作吧。」

    两人又持续忙了好一阵子，才将甜点送入烤箱，等待的空档，施俞怡试探性地问：「可以给我看看你打扮完成的样子吗？」

    见吴诚益不回话，她接着说：「你也知道，现在说到你打扮成女生的样子，我只能联想到那天的画面，我也很想洗刷掉那个印象啊。」

    望着眼前的少女，吴诚益犹豫了一下子，他打扮后的样子只给朋友们看过，但这两天和她密切接触以后，感觉她确实不是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好像没有独照……」吴诚益点开群组的相簿，都是和朋友们的合照，看得不是很清楚，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自己穿着粉色大衣、围着白色围巾，站在圣诞树旁的照片，是去年冬天拍的，没记错的话，掌镜人正是小佑。

    施俞怡凑过去看，不由自主惊呼：「好漂亮！」

    「真的吗？」吴诚益不好意思地说。

    吴诚益本来的五官就颇有特色，就女生的角度看来也算长得不错的男生，尤其是那双有点慵懒但又温柔的双眼特别吸引人，照片中的他笑得靦腆，换上女装与不同妆容后，虽然还是看得出原有的长相，却增添了几分优雅的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气质美人。

    「真的。」施俞怡的眼神篤定，「如果没看过你平时的样子，这照片绝对会让人误认是女生的！」

    「谢谢。」吴诚益只要被称讚就浑身不自在，还好这时烤箱叮地响起，甜点烤好了，正巧让两人转移了注意力。

    将烤盘放到餐桌上，再撒上薄薄一层糖粉后，吴诚益兴奋地拿起手机拍照，施俞怡待他拍好，便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玫瑰苹果塔准备大啖。

    「你不拍照吗？」

    「……好吧。」本来还在吹凉苹果塔的施俞怡将甜点放到桌上，掏出袋中的手机随意拍了一张，「平常我是不会拍食物的，不过这个真的蛮美的，就拍一下吧。」

    拍完照，她用力咬下一口苹果塔，「酸酸甜甜的，好吃！」

    吴诚益也笑了起来，「对了，刚刚你看一眼就知道那支口红蛮贵的，其实你也有研究化妆品？」

    「是因为毕业製作啦，我是读视觉传达设计系的，大四这年最重要就是这件事，我们这组的主题是假设替一家卖化妆品与服饰的店设计网页，我被分配到化妆组，所以我现在都要上网看一些美妆相关文章，不时也会去彩妆专柜看看。」一说到这件事，施俞怡立刻感到鬱闷。

    「看起来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主题。」

    「这个主题是同组的两个女生订的，因为她们都喜欢化妆，可是我根本完全不懂，只能现在从头开始摸索。」

    虽说已经努力查了很多资料，但自己不会化妆，当组员在为模特儿的妆容呈现烦恼时，她在一旁也插不上话，即便组员没有因此责备她，她却感到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不和组员说，想换主题之类的？」

    「没办法，我和其他组员也没有更好的意见，更何况有人肯收留我进组就不错了，我可不敢违逆他们。」施俞怡苦笑了一下，「顺带一提，我是个边缘人。」

    思考了好半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化妆。」

    「咦？」

    「虽然我也不是很专业，但化妆也化好几年了，至少懂得一些基本技巧，可以分享给你，应该会对你有一点帮助。」

    「真的吗？」施俞怡感觉这个怪邻居背后似乎散发着圣母光辉。

    「先不用谢我。交换条件是──你要每天来我家吃晚餐，但要帮我挑菜，饭后帮忙洗碗盘。」

    她还以为是什么严苛的条件，只要帮忙挑菜、洗碗盘，既可以学化妆，还省下饭钱？这简直是她赚到啊！

    「我答应。」施俞怡开心的点头，正打算再拿一个苹果塔来吃时，盘子却被吴诚益拉远。

    他将一大袋青菜放在施俞怡面前，附赠一个爽朗微笑，「那这些就麻烦你了。」

    「也……太快。」施俞怡不由得嘴角抽搐，不过也只能认命了。

 05 摇身一变的魔法

    当晚，两人立即开始了化妆特训。

    拿出自己的化妆用具与镜子，吴诚益问，「你之前有化过妆吗？」

    「大一时有尝试画过，不过看起来很怪，加上我有点懒惰，化了妆也不知道要给谁看，就放弃了。」施俞怡瘪着嘴耸耸肩。

    吴诚益不以为然，「化妆就是要给自己看的啊，好的妆容可以凸显自己五官的优点，自己照镜子也会觉得开心。」

    「好了，第一步骤──」吴诚益领着施俞怡往洗手间去，「好好地清洁你的脸。」

    「有毛巾……」使用洗面乳彻底清洁脸部后，因为眼睛进水的施俞怡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脸上被喷了一些水。「噗……你喷了什么啊？」

    「化妆水。保持湿润是保养的重点。」他又推着施俞怡往客厅走，「接下来再抹化妆水，照着我做。」

    「像这样──」吴诚益在掌心倒满化妆水，双手稍微搓揉后，像洗脸般均匀涂抹在脸上。

    抹完化妆水，又接连涂了精华液、乳液，保养的步骤才告一段落。

    「嘴唇也别忘记保养，每天都要抹护脣膏，没有的话自己去买一条。」

    「原来化妆前要做这些事啊。」施俞怡用手背轻轻触碰脸颊，竟然有湿润q弹的感觉。

    「皮肤一旦湿润、有光泽，不但上妆起来更容易，看起来效果也会更好，还不容易脱妆。虽然只是些简单的涂抹动作，长期做下来也可以减少细纹，当然你还没有这个烦恼啦。」

    「再来要上底妆。」吴诚益拿出两种妆前乳，「这种只擦在暗沉的部位，另外一种擦在容易出油的地方，这个我帮你涂一边，你要感受我涂抹的力道和厚薄。」

    他将妆前乳挤在手指上，在施俞怡的右眼周围点上后，使用指腹轻轻地搓揉，太过靠近的距离与手指传来的温度，让她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也快忘了呼吸。

    「换你了。」直到听见这句话，她才如梦初醒般接过妆前乳，佯装镇静地将其点在左眼周围，随意地涂抹。

    「轻一点，你这样会伤害到皮肤的。」

    「是……」施俞怡轻轻甩甩头，想忘记刚才的奇妙感觉。

    之后依序再抹上粉底液、涂粉底、上腮红、蜜粉定妆，前前后后弄了将近一小时，期间施俞怡有几次忍不住想打哈欠，但看着吴诚益认真的脸庞，她只能尽力忍住。

    「完成了！」看施俞怡上好另一隻眼睛的眼影后，吴诚益开心地拍掌一下，「今天先教你最基本的妆容，细部再慢慢教。」

    施俞怡拿起桌上镜仔细端看，虽然自己说有点难让人信服，不过真的感觉自己的视觉年龄下降了好几岁，这样走出去，应该不会再被误认为上班族了吧！

    「看起来不错吧？」吴诚益的脸上有几分骄傲。

    「嗯……好像施了魔法一样。你太厉害了，明明用的东西都和我以前试过的差不多，可是效果实在差太多了。」

    「所以才说前面的保养很重要。」吴诚益收拾起桌上的保养品与化妆品，「刚才的步骤都记住了吧？那就来卸妆。」

    「你平时都几点起床？」卸好妆走出洗手间后，吴诚益突然问。

    不懂吴诚益为何突然话锋一转，但施俞怡还是如实回答：「不一定啊，看当天的课，早的话九点，晚的话十一点多。」

    「明天开始，你每天出门前都要化妆，还要给我检查，直到我满意为止。因为我早上八点半要出门，你就八点来我家吧。」

    她脸色大变，「蛤？一定要每天吗？」

    好不容易捱到大四，终于没有早八了，现在竟然为了化妆又得早起，她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不要抱怨，想要把妆画好，就要让化妆变成一个习惯。」他将一个大大的化妆包塞到她手中，一边往门口移动，「这些都借你，我们的肤色没有差很多，粉底液你先用我的，明天再带你去挑更适合你的。」

    「这些都借我，那你需要时怎么办？」

    吴诚益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需要再跟你要吧，晚安。」

    「晚安……」施俞怡转过身，觉得怀中的包包很是沉重。

    ?

    从那天起，施俞怡只能每天设七点的闹鐘，并在半梦半醒间化好妆，慢慢地对各个步骤愈来愈熟悉，化妆速度也在一点一滴地加快中。

    时间来到十二月中旬，这天，她和毕製的组员们带着作品去找给指导教授检查进度，一行人排排站在教授后面，静静地等待她的讲评。

    等了十分鐘，教授的椅子终于转过来，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页面看起来蛮乾净舒适的，操作起来也方便。」

    听到这里，大家无不松了一口气。

    「你们有设定这个店的主要客群吗？」

    「我们主要针对二十到四十岁的上班族男女。」其中一个男同学说。

    「二十到四十是吧……但是──」教授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老实说吧，老师我本人三十八岁，看了你们的网页，是一点购买慾望都没有。

    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请问是哪里有问题？」当初提主题的女同学兼组长许郁洁，急忙地问。

    「问题就是──」教授用犀利的眼神扫射所有组员，「好听来说是中规中矩，难听点就是无趣、没特色，这和一般的服饰网页有什么两样？你们真的觉得这几年所学有好好用在这上面吗？」

    「你们再好好思考吧。」

    「好的，谢谢教授。」

    关上办公室的门，大家聚在楼梯前的一个角落，气氛显得十分低落。

    「怎么办？这学期都快结束了，我们的作品还被批评成这样。」另一名女同学说。

    「要不要重新想个主题？」

    「现在才换主题来得及吗？」

    有人揉抓头发，有人无奈地托腮，就是没有人有好点子。

    「那个……」踌躇了好一阵子，施俞怡终于缓缓开口，「如果让化妆品和服装的部分更有连结，会不会比较好？」

    双手环抱胸前的许郁洁皱眉，「什么意思？」

    「某些套装不是有拍模特儿的全身照吗？这时候再针对模特儿的妆容，附上使用的化妆品资讯，让顾客挑选衣服的同时，也会注意到化妆品，感觉会更具实用性。」

    也许是还在惊愕于这个几乎不说话的组内小透明，突然勇于发表意见，没有人有所回应。

    她接着说，「然后，如果大家不嫌麻烦的话，还可以另外拍摄那些模特儿的上妆过程，更可以让顾客看清楚化妆品的使用方法与效果，增加购买欲望。」

    「我觉得这个主意蛮好的。」又静了好几秒，一名男同学终于附和，施俞怡忍不住向他投予感谢的眼神。

    「那就先这么做做看吧。」组长宣布解散后，向施俞怡走近，「你是不是化了妆？」

    这还是第一次被注意到，施俞怡不好意思地敛下眼神，「嗯……因为想更了解化妆品，就稍微学了一点。」

    她瞇起双眼端详，「画得还不错，不过还差我一点。」

    「呵呵……那还用说。」施俞怡尷尬地陪笑。

    本来就没有人想跟你比啊，她暗想。

    组长走开后，施俞怡打算下楼，才发现刚才那名支持她的男同学还没走，看见她后露出爽朗笑容，「你别听郁洁乱说，你这样很好看。」

    「……谢谢。」她礼貌点点头后，快速步下楼梯。

 06 来自远方的请求

    晚上，施俞怡跟吴诚益分享了在学校的事，期待能得到他的称讚。

    「这样很不错啊，化妆似乎也让你变得更有自信了呢。」结果只得到这样的回应。

    吴诚益将饭后水果端上桌，「我觉得化妆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再来你应该试着改变一下穿着。」

    施俞怡低头看看自己，「我的穿着怎么了吗？」

    「认识你快一个月了，好像没看过你穿黑、蓝、棕以外顏色的衣服，也总是穿t恤配长裤，难得都画好看的妆了，这样真的很可惜。」

    「我有个朋友在经营服饰店的，他人很有趣……」话说到一半，吴诚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而噤声。

    施俞怡也停下嚼食香瓜的动作，「你怎么了？每次只要说到朋友就是这个表情，和你那个去世的朋友有关吗？」

    「没什么。」他又佯装没事地放下手机，「我把他的店地址传给你了，你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不久之后的某天，因为吴诚益临时加班，施俞怡只好久违地去附近的店家买了焗烤义大利麵，眼看离自己家只有一步之遥，却在吴诚益家门口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让她顿了下脚步。

    「嗨，好久不见，我是诚益的朋友。」

    一般人处在这种情况下，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不过施俞怡不仅将其带回家，还神色自若地打开了晚餐的盒子，毕竟焗烤就是要趁热吃。捲了口义大利麵后，她看向眼前的灵体，「你就是吴诚益前阵子去世的朋友吧？」

    「嗯，你好，我是蒋天佑，大家都叫我小佑。」祂微笑。「谢谢你那时救了阿诚。」

    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施俞怡走在街上时，突然和某个神色慌张的人对到眼，当他逐渐靠近，马上让她意识到不对劲。

    从小就是阴阳眼的她，早已习惯看着地板走路，也许是好一段时间没遇到鬼了，才会一时不察。

    「你看得见我对吧？对吧？」彷彿看见了救命稻草，蒋天佑马上跟着她，纵使施俞怡怎么回避眼神，他还是穷追不捨。

    终于受不了的她长叹一口气，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对啦，怎样？」

    「拜託你帮帮我，我的朋友想要跳楼……」蒋天佑指向她住的大楼，施俞怡抬头一看，果真有个人正倚在围墙边，她不由分说马上往顶楼衝，这便是和吴诚益相识的契机。

    「不客气。」施俞怡微笑回覆。

    「但我没想到，后来你会和阿诚走这么近。」蒋天佑窃笑。

    「没有啦，只是凑巧一直遇到，后来他教我化妆，还有一起吃晚餐……」施俞怡觉得愈描愈黑，赶紧转移话题，「不过你是还有什么烦恼吗？竟然还没去投胎。」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吴诚益有一群喜欢扮女装的朋友，有些人是跨性别者，也有些人只是单纯喜欢做这样的打扮，例如吴诚益就是属于后者，而这群人都是多亏热情的蒋天佑，才得以聚在一起。

    但蒋天佑并不是从小就拥有开朗的性格，皮肤白皙、长相属于花美男的蒋天佑，加上温柔的个性，求学时期是不少女孩子心中的男神，然而这却引来班上一些男同学的忌妒，时常用言语攻击他。

    「升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下去，后来发现同班的阿诚和我住同一栋大楼，他就邀请我去他家玩，我不擅长运动，一般男孩子玩的东西我也都没兴趣，阿诚注意到我一直在看柜子里他姐姐的芭比娃娃，就拿出来和我一起玩，之后换他来我家，我们就偷拿我妈的化妆品来打扮。」蒋天佑全程微笑回忆着，「对于这样的我，他一点也没有排斥，从那时候我就认定，我要一辈子都和他当朋友。」

    「不过国二那年我却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感似乎不仅止于朋友，可是阿诚和我不一样，他只是很善良，觉得和我一起打扮、暂时变身也很有趣，他和其他的男同学也可以打打闹闹，运动也没问题，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朋友，我害怕这份感情一旦让他知道，便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就渐渐地疏远他。」

    高中因为不同校，两人便渐行渐远，进入大学后，蒋天佑加入了有关lgbt的社团，在社团中认识了来自各地，和他拥有相同兴趣、烦恼的人，某次和他校社团交流时，竟意外又和吴诚益重逢。

    「所以他也是……？」施俞怡惊讶到嘴差点闔不起来。

    「不，你别误会，阿诚只是被某个朋友拉去凑人数。」见施俞怡点头表示了解后，祂又继续说：「在那之后，我向他道歉，我们才又恢復了联系，我们两个社团的人也都变成了很好的朋友，后来其中一个人开了类似于日本女子俱乐部的店，让想扮女装的男生都可以在那里开心的扮装、吃饭、聊天，我们很常在那里聚会。」

    「不过，我在那里拍的照片，不小心被我家人发现了，他们觉得很噁心、很丢脸，认为我心理不正常，但只要远离这些朋友，就可以回復正常。」蒋天佑露出凄凉的笑，「他们开始监视我一举一动，定位我的手机、在我的房间装监视器，我只能偷偷和朋友们传讯息，这样的日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因此罹患了忧鬱症，多次试图自杀，而上个月……我终于成功了。」

    气氛霎时变得十分凝重，施俞怡这下也吃不下饭了，很想回应些什么，却又感觉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有点不能理解，明明他们这样打扮，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为何要受到这些残忍的对待。

    虽然在这个世代，社会对跨性别者、拥有与生理性别不同特质的人已有所接纳，但排斥的人终究存在，甚至那些嘴上说着尊重lgbt、人人都有资格拥有不同色彩的人，也可能只是空喊着口号，当发现自己最亲近的人属于那群特殊的群体，便期望能将他们「矫正」回来。

    「我以为这样可以解脱，可是在我的丧礼前，那群朋友中有人提议全部人当天扮女装参加，想要做无声的抗议，但阿诚阻止了他们，怕会给我的家人造成二次伤害，其他人却对他生气，认为他是怕被人说三道四，因为他一直是我们这群人中，看起来最和女装沾不上边的人。」

    「他们一直到现在都不和阿诚联络，但他们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朋友，而且你应该也有发现，阿诚因为这件事一直闷闷不乐，我担心若不解决，他会不会又去做傻事……」蒋天佑发射出恳切的眼神，「所以拜託你，帮我想办法让他们和好！」

    「我是很想帮你，但吴诚益他对这件事隻字不提，我也不认识其他人……」施俞怡想忽视蒋天佑的眼神，但良心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好啦，我会帮你想办法。」

    「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蒋天佑感激涕零。

    但被鬼这么感谢，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你好好去投胎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啦。」施俞怡摆摆手，虽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她真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感觉头真是要爆炸了。

 07 突如其来的访客

    星期六一早，在房间内便听到门铃声，吴诚益本来用枕头摀住耳朵，想装作没听见，但铃声却愈来愈急促，他担心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睡乱的头发都还来不及整理，便跑出去应门。

    门一开，是手捧着化妆包的施俞怡，正一脸开心地挥手。

    「怎么了？」

    「来给你检查妆容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他一脸眼神死，「前两天不是说过你化妆已经没什么问题，不用再每天给我检查了吗？」

    难得的假日，他想好好睡到自然醒啊！

    「但你也说了有问题随时可以问你啊。」趁着吴诚益打哈欠的空隙，施俞怡敏捷地鑽进他家，逕自坐在客厅地毯上，「你帮我看看我这眼睫毛怎么都不翘？」

    吴诚益无奈关上门，从化妆包中掏出睫毛夹，「应该是手法错误，我再教一次，你听仔细了──」

    化妆教完，吴诚益差不多也清醒了，随意煎了两张蛋饼，和施俞怡一起吃完早餐后，后者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吗？」

    「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不然我们来聊聊天好了。你……今天晚餐要吃什么？」

    施俞怡想直接问他朋友的事，却又怕这样太莽撞，只好先问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晚餐？才早上九点你就在想晚餐啦？」吴诚益手撑着头，想了一下子，「不知道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唔……蛤蜊蒸蛋……葱爆牛肉！炒空心菜、香菇鸡汤……」

    「你倒是很敢要求啊。」明明只是意思意思问一下而已，没想到直接收到一桌指定菜单。

    「我只是随便提的啦，又没要你都煮。那个……」这样拖下去也没意义，施俞怡打算直接切入，手机的讯息提示音却在此时不长眼地响起，原来是毕製组长临时要大家上线开会，说是有很重要的问题要讨论。

    施俞怡只好暂时回家，这会一开就是三个小时，会议结束后，她又针对刚才的问题做修正，弄完已经一点半了，火速解决午餐后，她又往吴诚益家跑。

    「我来挑菜了。」要进别人家还是要找个理由，吴诚益虽然觉得时间还早得很，不过以为施俞怡是太期待晚餐，还是让她进门了。

    打开冰箱下层，施俞怡看见里面有一把昨天买的地瓜叶，还有一包空心菜和一把葱，偷偷地开了冷藏室，发现有一盒牛肉和鸡肉，而蛤蜊已经泡在盐水中吐沙了，她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流经过。

    一边挑菜，施俞怡一边偷偷覷向客厅里正专注在用笔电的吴诚益，正犹豫这时候谈起他朋友的事妥不妥当时，line的电话铃声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电者是她唯一的好朋友赵曼容，但因为两人就读不同大学，一南一北，只有寒暑假才会见面，平时都是传讯息保持联络。

    施俞怡兴奋地接起，「喂？俞怡，我在你家这边。」

    「蛤？我家？」

    「对啊，你在家吗？快帮我开门～」

    施俞怡以为朋友在大楼外进不来，没想到门一开，看见了熟悉的背影，而对方听见了声响，也转过头来。

    「咦？我以为你是住这户。」赵曼容想再次点开施俞怡之前传给她的地址做确认，而施俞怡急忙关上门，脑子还在快速运转，想着要怎么解释，吴诚益却不凑巧地打开门探出头来。

    「你在说话啊？我想说怎么菜挑一半人不见了。」

    赵曼容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

    施俞怡懊恼地将双手覆上脸，这就是所谓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吧。

    吴诚益为赵曼容端来一杯水后，三人在圆形的餐桌各据一角坐下，「你好，我是俞怡的朋友，叫赵曼容。」

    吴诚益也跟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俞怡的邻居，吴诚益。」

    「吴诚益？那你姐姐不会叫做吴爱心吧？」

    「喂，你很没礼貌。」施俞怡拍了赵曼容的手臂一下。

    「咦？你怎么知道？我姐叫吴爱馨，我弟叫吴良信。」吴诚益不仅没生气，还笑着这么回覆。

    「真假？你们兄弟姊妹的名字也太有趣了吧！哈哈～」没想到这两人还聊得挺开心的，施俞怡暂时放下心来。

    赵曼容却在此刻敛起笑容，「所以说──为什么俞怡会在这里？」

    「那个……我是来挑菜的。」为了表示清白，施俞怡还把菜篮拿过来，「你看，我没说谎。我负责挑菜和洗碗，他煮晚餐给我吃。」

    「他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

    「因为我看俞怡她总是吃便利商店的微波便当，心想我们又住这么近，就邀请她一起吃晚餐了。」这次换吴诚益回答，施俞怡则在一旁狂点头微笑。

    「你的气色变得很不错耶。」就在施俞怡以为要安全过关时，赵曼容却咻地将脸凑近，「喔～你化妆了！」

    当施俞怡想和她说明毕製的事情，并且谎称化妆是自学时，吴诚益率先开口。

    「怎么样？除了眼睫毛以外，都是她自己画的喔。」他一脸得意。

    可恶……吴诚益你这个猪队友！！！施俞怡只能在内心怒吼。

    赵曼容露出狐疑的眼神，「你怎么这么了解啊？」

    「因为是我教她化妆的啊。」

    算了，施俞怡瘫在桌上，已经放弃挣扎。

    「不但煮晚餐给俞怡吃，又教她化妆，你……人怎么这么好啊！」赵曼容握住吴诚益的双手，「谢谢你对俞怡这么好，她个性很阴沉，在学校都交不到朋友，又一个人住，我一直很担心她，现在看到有你这么善良的邻居，我真的放心多了！」

    「你太客气了，俞怡虽然一开始比较冷漠，熟了就很好相处，我也很开心能和她当邻居。」吴诚益和蔼地笑了，之前听施俞怡说过自己是边缘人，还以为她完全没有朋友，没想到有一个这么关心她的好朋友。

    两人又交谈一阵子后，赵曼容转过头问，「俞怡，他该不会是也知道你看……」

    「咳……」猜测赵曼容是要说阴阳眼的事，施俞怡刻意清喉咙打断，「对了，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

    「喔，我参加一个营队，结果实在跟同组的队员聊不来，刚好想到你好像就住这附近，所以我就偷溜出来找你了。」

    「啊？这样没关係吗？」

    「没差啦，晚上我再回去集合就好。」赵曼容拉起施俞怡的手，「你们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好吃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吴诚益问。

    「好啊！我也想尝尝看你的手艺。」赵曼容欣然答应。

    晚上六点半，三人结束了晚餐，吴诚益和施俞怡一起收拾碗盘。

    「吃得好饱喔。」赵曼容站起，摸摸凸起的肚子，「好羡慕俞怡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吃的晚餐，还不用烦恼要买什么。」

    「谢谢你的讚赏。」吴诚益莞尔。

    「俞怡，我在来的路上有看到一家不错的服饰店，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喔，好啊，你等我一下。」施俞怡正在替碗盘冲水，忽然有一个人影靠近，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

    「今天我来洗吧。」收到施俞怡不解的眼神，吴诚益补充：「你们难得才见一次面，你就多多和她相处吧。」

    「谢谢。」用布擦乾手，施俞怡走向赵曼容，「走吧。」

    「今天真的谢谢你的招待。」离开前，赵曼容向吴诚益说再见。

    「掰掰，路上小心。」

 08 他不知道的祕密

    走出了公寓，赵曼容的话题还离不开吴诚益。

    「吴诚益人很好耶，才二十六岁，有稳定正当的工作，长得也蛮不错的，还会煮饭、又会化妆，根本就超完美的！」

    「是是是，很完美。」施俞怡敷衍地回应，心想原来一般人对吴诚益的第一印象会是这样，不过如果知道他会穿女装这件事，人们还是会觉得他很完美吗？

    虽然在她的心中，早已不认为这是一个缺点，反而给吴诚益增添了更加丰富的色彩。

    「你不会对他心动吗？」

    「心、什么心动啊……」施俞怡结巴。

    「正常女生碰到这么完美的男生，都会心动的吧？」

    「唔……」施俞怡的脑中倏地出现了吴诚益第一次替他上妆的画面，他温柔的动作、指腹的温度，到现在还清楚得彷彿昨天才经歷一般。

    「喔～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啦！」施俞怡眼神飘移不定。「什么也没想到。」

    「是吗……？」嘟着嘴，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赵曼容也不勉强。「刚才你是刻意不让我说的对吧，你看得见鬼的事。」

    「嗯，他不知道。」施俞怡不自觉又低下头，「如果他知道了，或许就不会对我那么好了吧。」

    这样的事情已经经歷太多了。

    小时候，还不知自己有阴阳眼时，施俞怡是很活泼的，可以很自在地和陌生人对话，但是当同学向老师报告她总是在角落对空气说话，当周围的朋友都对她投予害怕的眼神，她才知道，她眼中的世界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回到家问外婆，外婆说这是阴阳眼，她说外公也有，或许是遗传。

    既然分不清鬼和人，那就乾脆和谁都不说话，从此之后，施俞怡走路总是低着头，就怕和别人对上眼。

    国一的时候，赵曼容却对这样的施俞怡感到十分好奇，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嚷着「和我做朋友嘛」，施俞怡受不了这样的她，便停下脚步决定吓走她。

    「那边有一个鬼喔。」施俞怡指向学校里已经被填平的池塘。

    「什么？」

    她的语气淡漠，「她全身湿漉漉的，应该是溺死的。」

    「你看得到？」本来就爱看鬼片的赵曼容双眼尽是掩不住的兴奋，「太酷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没被吓跑，于是两人便成为了朋友。

    不过，这只能算是特例，在外婆过世以后，施俞怡愈来愈常碰上鬼，这些鬼多半都不坏，只是想找人倾诉，或是有求于她，但她实在不堪其扰，只好一直搬家，好让那些鬼找不到。

    眼看朋友又陷入不好的回忆，赵曼容赶紧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还记得国中和我们同班的侯以慧吗？」

    思考了三秒，施俞怡摇头，「不记得。」

    赵曼容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国中毕业她就搬去国外了，也没有她的联络方式，没想到前阵子她竟然用fb主动密我耶，因为她用英文名字，难怪我都找不到她，果然脸书还是有存在的意义。」

    「嗯，科技真厉害啊。」施俞怡漫不经心地回应。

    「啊，到了，我说的就是这家店。」

    施俞怡抬头看看招牌，竟觉得店名似曾相似，「这不是……」

    掏出手机一看，这家店果真是几天前吴诚益和她说的，朋友开的服饰店，他应该也是蒋天佑那群朋友中的一员。

    「欢迎光临～」走进门，一名正在整理服饰的女店员亲切地打招呼，柜台则是一名男性，不确定是不是吴诚益的朋友。

    既然都来到服饰店了，她决定先不想那些，好好地挑个服装，以免又被吴诚益说她只会穿黑色系的衣服。

    说是这么说，施俞怡的眼总是会跳过那些亮色系的服装，手还是往蓝色、深绿色的衣服移动，当她拿起一件蓝色连袖上衣，正对着镜子比画时，一个人突然靠过来说：「这件衣服蛮适合你的呢，不过换成米色可能会更好看喔。」

    当施俞怡看到他的瞬间，就觉得是他没错了。身高一米七八，骨骼也是标准男性身材，声音属于中音，但却留着一头长发、画女妆，尤其那浓密又长的睫毛十分引人注目。

    「……是吗？」

    「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你可以试穿看看。」店长罗扬将她手上的蓝色上衣换成米色，带着她往更衣室去，还顺道挑了条九分锥形裤给她，「这样搭起来应该不错。」

    施俞怡换好衣服走出后，赵曼容立即称讚，「你这样穿很好看耶，感觉很淑女，不会太年轻也不会太成熟。」

    「哎呀，小姐你真是会说话，要不要来我们店上班啊？」赵曼容很快又和罗扬打成一片。

    逛了四十分鐘，两人都买了好几套衣服，结帐后，罗扬没忘记宣传：「如果穿得喜欢，记得下次再来光顾喔～」

    「好的～」赵曼容开心地回，说完便往门口走。

    犹豫老半天，施俞怡还是觉得不吐不快，「曼容你先在门口等我，我有事情想问店长。」

    「喔，好。」

    见顾客回头，罗扬马上询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之前我就有听人推荐过这家店。」

    罗扬喜出望外，「真的吗？是我们哪个客户啊？」

    「他叫吴诚益，你认识吗？」

    罗扬的脸僵了两秒，很快又恢復营业用笑容，「嗯，他是我的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我是他女朋友。」这样说一切都好解释，施俞怡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他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真的感到很难过，甚至……差点就要想不开了，所以希望你们可以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就这样。」

    话说完，施俞怡立即飞奔出店门口。

    「你刚才问什么啊？」赵曼容问。

    「没什么啦，只是问问这些衣服可不可以丢洗衣机搅之类的。」

    希望听了这些话后，他可以主动和吴诚益联络，施俞怡暗自期盼。

    走回公寓，赵曼容眼看时间差不多，便说要回营队了。

    「这么快啊。」施俞怡失望地说。

    「很快就要放寒假了，我会再来找你玩，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哪。」

    「当然不会。」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赵曼容像母亲般温柔摸摸施俞怡的头，「不过现在知道有吴诚益这号人物，我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你很烦耶。」

    「好啦，不闹你了，掰。」

    「掰掰。」

    施俞怡目送赵曼容离开，但没走几步，她又调头回来。

    「我是觉得你可以找时机和他说阴阳眼的事，如果他因此疏远你，也表示这人不值得你深交，但相反地，如果他和我一样觉得没什么，你就应该好好珍惜他。」

    「……嗯，我会考虑看看。」

    「那就真的再见囉。」

    「掰掰～」

    施俞怡看着赵曼容的背影，觉得有她这个朋友真好。

 09 最后一个愿望

    ?

    几天后，根据施俞怡的观察，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那个罗扬真是的，都说成那样了还什么都不做。」

    看着眼前的蒋天佑，她深知再拖下去，祂可能会来不及投胎，永远成为只能在世间徘徊的鬼，为此，她决定狠下心来。

    「计画b，开始。」

    週五一早，line的提示音响起，吴诚益原本以为是广告，没想到之后叮咚声却愈发急促地传来，他只好点开来看。

    蒋天佑（小佑）：今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群组久违地传来了讯息，但发表者竟然是小佑。

    吴诚益吓得从床上弹起来，手指颤抖着，以为自己正在作梦。

    后面的讯息则是其他朋友传来的，大家都和他一样不敢置信。

    儘管如此，晚上六点五十八分，他还是来到了他们最爱聚会的那家店，当他一推开门，里面的人们看到他，谈话声戛然而止，这让他不自觉紧咬着嘴唇，感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店主josh拉开一把椅子，「坐吧。」

    吴诚益坐下，大家总是这样围成一圈谈天，但气氛还是第一次这么沉重。

    「好了，现在大家都到了，除了……小佑。」josh说。

    「小佑就不在了，怎么可能会来？」翔子说。

    「那你怎么会来？」

    「我就是来看是谁恶作剧。」

    「会不会是小佑的家人？」老汉说，「你们看，碰得到他手机的人不是只有他家人吗？他们又一直认为是我们带坏小佑的。」

    「他们家人会不会早在这里设了炸弹，再故意把我们聚在这里，想要一次解决我们？」翔子异想天开。

    「你白痴喔，电影看太多是不是？」罗扬巴了一下翔子的后脑勺。

    「如果真的是小佑的家人，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搞这齣？」小奇说。

    「也是，而且他们还有脸这样做？都是他们把小佑逼到这种地步的，我们没在丧礼那天集体穿女装已经算是对他们很客气了！」老汉就是提议穿女装的人。

    一说到让大家打坏感情这件事，所有人瞬间又安静下来。

    「说到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跟阿诚道声歉。」罗扬率先开口，「其实大家也都知道阿诚不是怕丢脸，他只是不想让小佑最后走得太难看，对吧？」

    吴诚益也乘机道歉，「我也很对不起，当时口气可能比较差，让大家闹得不愉快。」

    「阿诚，对不起。」大家纷纷地道歉。

    站在一旁的蒋天佑看到朋友们终于和好，内心是满满的感动，躲在门口的施俞怡看到这幕，也露出衷心的微笑。

    「不过回到最初的问题，这个讯息到底是谁发的？」罗扬说。

    「欸阿诚，你能不能查到发讯息的ip位置？」老汉问。

    「不知道欸，我看看。」吴诚益掏出手机。

    「这下完蛋了。」施俞怡在外头小声地说。

    「话说阿诚，都不知道你这段时间还交了女友啊，惦惦吃三碗公喔。」罗扬不忘调侃。

    「蛤？什么女友？」

    「就是……」

    「是我。」施俞怡推开门，她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反正目的都达成了，她乾脆豁出去。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喔。」josh说。

    「就是她啦，你女友啊！」罗扬用手肘撞了撞吴诚益的肩。

    吴诚益闻声抬起头，「俞怡，你怎么会来这？」

    她看见蒋天佑正看着她，告诉她不要说。

    「小佑的讯息，是我传的。」

    「你怎么会……」吴诚益走近，脸上写满了讶异。

    「小佑现在就站在罗扬的后面。」听见施俞怡这么说，罗扬立刻从椅子上弹开。

    「你在说什么啊？」翔子很不满，不懂这半路杀出来的女孩子在胡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但我看得见。」施俞怡自顾自地说，「关于你们的事情，都是小佑跟我说的，也是他拜託我让你们和好，我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用他的帐号登入line，传讯息到群组。」

    所有人一片静默，而施俞怡并不诧异，一般人的反应都是这样。

    「你要我们怎么相信这种鬼话？直接坦承你偷了小佑的手机，或是骇了他的帐号，我们还能考虑不报警。」翔子说。

    「我相信。」吴诚益在此时站出来。「俞怡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我用人格保证。」

    施俞怡十分感动，但是不能只有吴诚益相信。

    「翔子，你还是便秘那么严重。叫你要多吃蔬菜水果，不要忘记。」

    「你……！」翔子的脸因害羞而胀红。

    「老汉，前几天的健检报告出来了，很多红字吧？不要再吃那么多炸物了。」

    「你怎么会知道？」老汉瞪大眼。

    施俞怡持续地替蒋天佑发声，说的尽是一些他们朋友之间共同的回忆，甚至是他们私人的事情，都是蒋天佑离世后这段时间，徘徊在各个朋友身边时知道的。

    「谢谢你们在这几年给予我的美好回忆，我会带着你们的祝福，展开下一段旅程，你们要继续在这里聚会、聊天、哭泣、放声大笑，然后记得，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们身边，只要你们心中有我，我就会永远存在。」

    说到这里，大家都泣不成声，施俞怡自己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三月十二日，小佑生日这一天，约好了，大家一定要在这里聚会。」josh提议。

    「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尽力排开，谁敢不来我就揍他！」老汉说。

    「啊如果是要加班咧？」小奇问。

    「那我就帮你揍老闆！」老汉一说完，全部人都笑了出来，josh拿出了啤酒，大家开心地畅饮。

    在欢声中，吴诚益走向角落的施俞怡，柔声说道：「谢谢你。」

    施俞怡微笑摇摇头，她才要感谢他，义无反顾地相信她。

    「阿诚的女朋友，你要喝啤酒、绿茶还是果汁？」罗扬走过来问。

    「我要果汁。顺带一提，我有名字，叫施俞怡。」

    「好的，俞怡嫂子抱歉，我马上拿果汁过来。」

    施俞怡紧握住拳头，忍住要揍人的衝动，而抬头一看吴诚益，正带着看好戏的眼神，「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女友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这是不得已的，是因为事情紧急，我怕……」

    「当我的女朋友，这么不得已啊。」吴诚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抓我语病。」

    蒋天佑在店里环绕一周后，最终又来到施俞怡旁边，「俞怡，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意识到施俞怡似乎在听小佑说话，吴诚益立即保持安静。

    「你当我阿拉丁神灯啊？」施俞怡开玩笑，「好啦，你说说看。」

    「好好地照顾阿诚。」蒋天佑一脸认真，「他看女生的眼光不太好。」

    「小佑说什么？」吴诚益好奇地问。

    「他说你看女生的眼光很差。」施俞怡无情地吐槽。

    「什么啊！那这位你觉得如何？」吴诚益搂住施俞怡的肩，后者的脸瞬间转为緋红。

    「他说如果是俞怡，他就放心了。」

    「你确定这句话不是自己说的？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施俞怡肘击吴诚益，「你信不信我会揍你？」

    蒋天佑看着打闹的两人，心满意足地笑了。

    ?

    两个月后。

    因为要替男模特儿化妆的关係，施俞怡正在学习画男妆，吴诚益的脸自然成了她的画布。

    「为什么最近那个男同学一直送你回家？」吴诚益忍不住抱怨。

    「他不是送我回家，只是刚好到这附近办事。」施俞怡专注地在画他的眉毛。

    他表示质疑，「连续三天？」

    「不然我能怎么办，难道要跟他说『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要一直跟着我』这样吗？」

    「我觉得你可以说啊。」他嘟囔。

    她才不会跟他说，对方今天真的跟他告白了，不过她也爽快拒绝了。

    「画好了！」

    吴诚益照镜子后吓了一跳，「什么啊！这分明是女妆！」

    「我觉得你画女妆很美嘛，就想试一下。」

    吴诚益不接受这个理由，更正确来说是不满那位男同学，因此还坐在原地生闷气。

    「好啦，不要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喔。」她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一下，「不要浪费了我画的这么美的妆。」

    他凝视着她，忽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深吻，「谢谢你。」

    谢谢你，接受我的色彩。

    从今以后，让我们尽情画上自己的色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