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下的尸人游行与不灭的吹笛手》 序 零星的火苗仍在燃烧着,自一开始因爆炸衝击于焦土之上窜烧的熊熊火焰,在歷经数小时后,已变成零散火星。 这里不久前是一片茂盛树林,如今已被夷为平地,成了被业火灼烧过的漆黑土地。 树林被烧毁折损,散落各处尽是些人造物件,座椅、玻璃、驾驶面板;餐车、门扉、大片板金、地板构造等,这些都是从坠毁于这片树林后,四分五裂客机残骸中的一部份。 另外也混杂各个怵目惊心遍布,机上乘客支离破碎的躯体、器官与脏器,一些更是被火烧成焦炭,呈现死前痛苦挣扎的姿态。 地狱,这里的确是地狱;而不久前更是上演尚存一口气,处在弥留之际的生命,只能无助迎接死亡的场景。 这里半小时前掀起引人注目的动盪,半小时后即将入夜的现在回归异常的静默。 大自然是见证这过程的旁观者,今日突然消逝两百多条生命这件事,在她眼里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但似乎还是像起了惻隐之心般,为这些生命落下雨点。 原本被艷红光芒覆盖的大地此时提早转为漆黑,骤雨甚至比不久前曇花一现的爆炸声响更甚,却也在这时候,尸骸中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 那是一条失去血液,苍白又纤细的手臂,然而其末端没有连接在主人身体上,孤零零被丢在黑色荒漠中央。 只见它的食指突然开始抽动,然后是其它几隻手指,接着更是从抽蓄转成剧烈扭动。 「这隻手」就这样產生自我意识,利用手指作为「脚」向前爬行,只不过速度很缓慢,就像死前挣扎一样,几乎移动不到一公尺。 然而,更加离奇的画面接着上演了。 「这隻手」于仍在爬动的情况下,其断肢切面内的血管也有了自己意识般往外伸长鲜红的躯体,紧接着是神经、皮肤,这下反而是原本想继续爬行的手受到行动牵制,最后果然被伸长的肌肉阻止,迅速朝某处前去。 可以看出来「这隻手」的转变是有目的性的。只见它就像飞起来一样,穿过雨幕,跳过草丛,越过遍地尸骸,走入森林深处,显然正朝某个地方前进。 与此同时,如同受到手的召唤,散落附近的一些断肢、器官等人体组织,竟然也都活了起来,像是准备奔往来不及参加的晚会现场,空难后的可怕场面,此刻因这一幕变得更加骇人。 这些人体「部件」皆朝着同个方位前进,在它们活跃的纷纷聚集到该地点时,目的终于揭晓。 原来这些零散的人体组织是属于同一位主人的,而非百鬼夜行般使人不解与荒谬。当然,当这些身体「部件」拥有自我意识开始移动时,基本上也不亚于前者的壮观。 它们就这样朝一具仅连接头颅失去半截构造的身体而去。 在接下来的几分鐘内犹如被按下回溯键般,重新连接到主人身上。 过程中,因遭受爆炸被拋飞的其它躯体组织也回到了这里,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紧接着发生了。 只见原本已不成人形且死绝的一名年轻女性,于数分鐘内回復成生前模样,她的身体回归到完好无缺的状态。 本已流乾的血也在这时候灌入身体各处,使她灰白的肤色转成淡粉红,然后神经、大脑、心脏也迅速恢復功能,找回了呼吸心跳。 然后是触觉、嗅觉、听觉、味觉、视觉,生命体的重啟与机械无异,开关啟动后是一连串自我检查与指令测试,最后则是控制中枢连结驱动,精密机具于行动前完成就绪。 这名女性最后恢復了意识,瞬间五官接收到的外在讯息一股脑儿灌入这具才刚重啟的身体。大雨不断浇淋在脸颊与身上的冰凉感使她睁开双眼,并下意识地举起一隻手遮挡落至眼帘的雨水。 这是一个奇蹟的出现,然而她犹如唯物信仰,不可知领域的质疑者,对自己的死认为理所当然;对自己的重生感到莫名,甚至夹杂一丝愧疚,一切在她震惊之馀。 然后,她坐起了身子,检查身体各处,确认除了几乎是衣服破烂外,其他没什么异样。 不,其实此时她感觉自己是「异样」的存在,紧接着產生自己存活下来的愧疚。 「不可能、不该是这样!我怎么可能活下来了?我记得──」 女孩双手抵住头、部睁大双眼,情绪从原本的疑惑、愧疚,最后变成恐惧,而她的恐惧并非是对此时她本身的存在,而是歷经飞机坠毁过程的记忆。 飞机引擎爆炸了── 机上警报响起、高度剧降,她与家人以及其他乘客飞离座位,就像在滚筒里面不断被翻搅。 然后是此起彼落的尖叫、哀号、祷告、哭喊,许多人不停喊着「不想死」或近似的词汇,不久后……机身解体,爆炸紧接而至。 须臾之间,她成了自由的飞禽,翱翔天际,但没几秒后便迅速落至树林,意识跟着消失。 因死前场景如走马灯回放脑中使她全身发抖,声音似乎还没完全恢復,只引发乾呕,她再度痛苦的趴回地面,捲曲身体任凭雨水无情浇淋。 但她没有就此晕厥过去,反而意识更加清楚了,这时她才意识到或许这正是活着的实感。 几分鐘后,她再度站起身来,脚步踉蹌的朝焦土中心方向前进,离开自己甦醒的树丛,赤脚踩踏在混杂尸块与飞机零件的土地上,视线掠过无数惨不忍睹的大体。 终于,她来到了飞机坠毁的中心位置,这里只是漆黑一片,是这场灾厄的颱风眼。 接着她因目睹眼前景物双脚瘫软跪地,全身与嘴唇剧烈颤抖,视线逐渐因泛泪而模糊,双手紧握另外一隻朝上伸出的手。 那隻被火焚烧到炭化的手臂垂直置于地面,应该说,就像从泥土地下伸出一样,彷彿正无言对着这世界控诉其主人所面临的不幸,如今它却离开了主人身体,化成黑色石像柠立该处。 女孩一眼就看出这隻焦黑之手的主人身份,所以她悲痛的握住它,弯下腰来,彷彿抱着一道虚幻形体,再次懺悔自己的幸运。 最终,她的声音恢復了,但是重回这个世界的她却非马上讚叹奇蹟的降临,而是发洩双亲逝去的悲痛,对自己发出诅咒的怒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道声音划破大雨,震撼方圆数十尺 她如被施与禁忌之术而重生了,然而,却也死了,身上某个地方崩塌了。 只是这不可被任何人撞见,不可名状的一幕,却被一双隐藏在树林中的目光,全程看在眼里。 并且,以某种方式记录了下来。 1.意外 一辆蓝色卡车在山道上奔驰,吊在后照镜上的香火袋随不平稳的道路晃动着,幽暗的傍晚天色降下积累许久的雨点,急骤打在挡风玻璃上,原本就因事态紧迫心浮气躁的驾驶,此时更只能咋舌一声,不耐烦的开啟雨刷。 于下着雨的山间小道上狂飆无非是玩命举动,然而这名脸上长满凌乱鬍渣,因长期从事劳动工作,心烦意乱的中年男性,仍以有力的臂膀紧抓住方向盘,在完全没有减速的状态下,持续穿越树林。 这条路是当地人才知道,仅能让一辆车通行,隐藏在树林中的捷径;只要透过这条捷径,就能省下绕行主干道的时间,更快到达市区。 此小径男人早已走过数百次,可说是在他幼时还未有车辆甚至是任何代步工具前,就常藉此往返住家与市区。 即使之后土地和干道开拓后,他依然还是觉得长年所走的这条小路才是既好走又省时的。 至于相对危险这件事,自然就以经验和反应应对,也算是遵循自父亲、祖父过去几代传承下来的传统吧? 即使当地政府几年前禁止了车辆驶入这条存在土石流风险且蜿蜒的山道,但当地人仍会心存侥倖,所以走这条路的人几乎都是当地居民。 而此时这辆卡车的驾驶正是长期贪图方便的当地居民;只是,基于时间窘迫之际,也只能无视危险进入这条路。 雨刷挣扎般的不停除掉雨幕,车头灯在土石路面上跳动着,卡车数次差点打滑,但都被驾驶的精湛技术给化解了,就算他须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车辆行驶上。 然而他还是会不时转头望向副驾驶座上,正整张脸痛苦的皱在一起,捲曲起身子的青年。 青年是驾驶的二儿子,也是他为何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开上危险山道的原因。 他的儿子就快死去了。 他深知这一点,身为父亲的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前面有提到男子已靠着这条捷径往返住家与市区无数次,其中不少缘由正是为了带长期被病痛缠身的儿子前往医院的缘故。 只是,这一次他心里有底了,心烦意乱不过是他身为人类同时间展现在神情上的其中一种情绪,他早在这之前不知流下了几次眼泪 他的儿子命不久矣,不只他知道,他的妻子也早就知道这点了,从首次出现病症以来,已经经过两年了。 这期间,无数的祈祷、对神灵的乞求,始终无法改变儿子随时间流逝,生命将迎来终结的结局。年纪轻轻的他,竟然得受命运无情的捉弄。 他们儿子的病,据中央直属管辖医院的主治医生所说,是至今未曾被发现的首例。 这样的说法,当下带给男子与妻子始料未及的茫然,久久未有实感。 所谓的首例意味着什么不难理解,也正因为如此,绝望感才更加强烈。 而之后,他们也只能遵循医师的疗程与定期回诊配合药物,控制早被视为不治之症的科罗辛,根据医生所提供的资讯,目前似乎正在对此找出能对症下药的作为,其实已经投入新型药物的研究。 而此项新型药物将会从一支现今已经普及,距今两年前才普及到全世界,并成功拯救全人类的疫苗中获取成份。 因其儿之病虽为前所未见的国内首例,但判定应该与五年前造成全球大流行的那项疾病有关。 医生口中所指疫苗,正是为了因应该病,所研发出来的最后一支有效疫苗,至此让全世界人类达到免疫,脱离感染该病风险的疫苗。 回想着儿子染病后的种种,男子疾驶过程中逐渐產生消极想法,產生寻求两人一起解脱的危险念头,然而这时一道巨响自空中传来。 男子很快就在树林上方找到巨响来源,随即目击一架巨型铁鸟在高空燃烧起火,那是一架客机。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画面,使他差点忘记专注在开车这件事上。 只不过,接下来的情况更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只见那道于空中出现的光辉,在迅速翻滚几次后,终于无力挣扎的急速下落,伴随机械运转的巨大嗡鸣。 男子根据飞机坠落角度,试图预测那东西即将坠毁的位置。 然而,却没想到,会是在自己前方不远处。 转眼之间,支离破碎的客机朝他飞来,随即撞击地面的剧烈衝击掀起道路与车辆,而在他受撞击昏迷前所见的最后一幕,是一团火球再次迎面而来。 打在脸上的雨水带来的冰凉使男子从昏迷中甦醒,然后全身各处传来疼痛。 他不知道哪里受伤甚至可能骨折了,但自己尚能从地面翻身。 这过程他只看到自己其中一隻裤管沾满鲜血,双手皆有擦伤,嘴角甚至能尝到自额头流下的鲜血腥味。 等等!这里是哪里? 不,从一开始他醒来就不对劲了。因为自己是被雨水打在脸上的触感惊醒的。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于方才衝击中被拋出车外的事实。 「宇希?宇希,你在哪里?」 但男人对于自己的状况并不在意,卡车歷经刚才的衝击肯定是整辆翻覆了,以目前身处树林中来判断,应该是和飞机落入山谷了吧? 刚才那个东西,无疑是一架客机。 一架提前在半空中爆炸,解体后迅速撞向地面的飞机。 以那样向下的角度来看,卡车肯定在机身与地面撞击后被波及弹飞,随着一同滑落至山下了吧? 所以现在他得朝更下面的位置做搜寻吗?不,他得先打电话报警才行,因为自己终究见证了飞机坠毁的灾难。 男人吃力地爬起身来并取出手机,手机萤幕光芒照亮昏暗环境,他同时也确认车辆不在附近,失落之馀没忘记拨出求救电话,然而这时候他才发现因收讯不佳,电话在拨出到一半就中断了。 「这他妈该死的烂山!难怪那个兔崽子一直说想离开这里到城市生活!」 男人愤恨地发出嘶吼,并回想起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面前的某位与他断绝关係的人物,但回想到此时不在身旁的儿子,他的情绪才冷静下来。 虽然脚步一跛一跛,但还是能行走,疼痛不算什么,若能先确认儿子的安危,之后再找附近的人求援也可以。 这么大架的客机坠落肯定已经引起附近居民骚动了吧?恐怕连自己所生活的小镇那里也目睹到这一幕了。估计早已有人报警,救援队正在来的路上了吧? 那他还是先确认儿子的安危就好了,现在也只能做到这点了。 「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存活了吧?」 男人拨开树丛穿越进树林,暗自揣测遭遇空难的乘客结果,犹豫的低喃也说明他并非不在意他人性命,只是他得将注意力拉回自己的亲人身上,毕竟儿子的状况也十分危急。 然而,当随着越来越靠近飞机坠落中心现场,一股夹杂油气与烧焦味越发强烈,直到他看到耸立树林后方的断裂机翼时,更多了肉块被火烤熟的可怕气味。 他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也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味道,所以不敢多想,赶紧调整呼吸频率,因为只要他一时松懈,下一秒便会呕吐不止。 只不过,他还是撞见了空难现场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以至于他终究无法站稳脚步,跪地呕吐。 太可怕了,那是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的场景。 由于没有吃太多东西,很快的,男人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 但想起儿子安危的他,马上又打起精神,即使最让他煎熬的莫过于要跨过无数尸首。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很快的,他在飞机坠毁处更下方位置发现了那台遭受衝击,早已看不出原本面貌的卡车。 不过,侧翻的车体并没有变形的太严重,只见后车斗有一道几乎要将其截成两段的巨大裂口,而窗户、车灯破裂,驾驶座的车门更是不翼而飞,整台车正在微弱火苗燃烧着。 男子见状,原本还担忧不已的心情迎来亢奋,也不顾脚伤便朝车子跑去,但就在他逼近车子时,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令他闪过惊愕,岂料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迎面承受了爆炸衝击向后被弹飞。 「是汽油!不……不会的,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到这里了!」 男子这次没有昏迷,他早就像吃了兴奋剂的运动员,不顾伤势与疲惫很快爬起身来,然而车子爆炸后被火舌吞噬的画面,不禁使他因过度刺激再起不能。 无力、悲伤、绝望、不解、愤恨、遗憾,诸多情绪使男子几乎崩溃,只能双眼空洞的坐在地上连眼泪都无法流出,就这样盯着焰火,让热气扑向自己,嘴巴一张一闔久久无法言语。 「结束了吗?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吗?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身为父亲的我……」 但男子很快又否定这个看似释然的念头,最终流下了泪水。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如果没有哭,就像否定了那些空难死者与自己儿子理应活在世上的权利,自己没有尽到同身为人应该哀悼的义务。 这是命运,对任何人都一样,都是神的刻意安排,降临到我们身上的考验。 只有无法接受、想通的人才会这么痛苦吧? 还是说,自我安慰地替神解释其作为是给予人们考验,仅是一种愚昧? 男人无法理解,当然也无法接受,所以他将上半身趴伏在地面上痛哭失声。 「如果这真的是神的安排,那为何不是叫我们见证祂能展现的奇蹟呢?如果能有……能有一点足以安抚生者,只要一天、一小时、一分鐘就好了……」 爸── 就在男子陷入语无伦次之时,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心脏同时漏了一拍。 「不会有错的,那是他儿子的声音,宇希的声音!但是这有可能吗? 肯定是那孩子提前从车体里逃生,或是和自己一样被拋出车外了,所以、所以……」 再次听到理应死去的儿子叫唤自己的男子心绪紊乱,但却也很快的下定决心拋下杂念转身。 而这一瞬间,他的视线再次模糊了。 只是不同于前一秒的悲痛,这次是满溢而出情感所带来的激动。 「爸,你……你也没事?真是、真是太好了!」 从残骸中走出的青年向前抱住父亲,心中卸下大石般的松了口气。 幸运活下来的他,醒来后同样也在找寻着父亲,也跟对方一样因看到空难现场而全身瘫软且反胃。 如今这对父子紧紧相拥,好长一段时间现场仅传来雨声。 只是随着情绪的降温,男子才察觉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接着他将儿子缓缓推开,手搭在其肩上。 「儿子,你……」 男人看着对方道出疑惑,此时身后车辆爆炸的火光将他的身影覆盖在面前儿子身上,使对方的神情无法被看清。 但他隐约感觉……宇希正破涕为笑? 「宇希,你没事了吗?」 就像要再次确认一样,男人向儿子问道,但青年仍只是勾勒嘴角没有多说什么,顺时间气氛充斥着诡譎。 然后,男人这时才发现有一道人影正逐渐靠近。 2.突发之恶 「小薰,快起来,别睡了!」 女孩感受一阵剧烈的摇晃于睡梦中甦醒,意识仍处在朦胧状态,同时间感觉到有人正紧抓她的双肩。 随逐渐清晰的视觉她根据之人身分,下意识脱口而出对方的称谓。 「妈?怎么了吗?」女孩眉头紧蹙,这是每个人从熟睡被吵醒的第一反应,接着她又问:「我们到了吗?还在国内吗?昨晚搭了夜车到机场,就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小薰,我们还没到,或许该说……现在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到得了了。」 名为小薰的女孩在一边争取睡眠时间,一边正准备再度闭上眼睛同时,她听闻母亲脱口而出这一时令她摸不着头绪的话,睡意顿时减了不少。 「什么意思?」小薰再次睁眼,只是这次她感觉到一丝异样。 应该说,在刚才听到母亲说出那句令自己感到不解的话同时,她就有这种感觉。 在确认映入眼中的画面后,才证实了方才并非错觉。 她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母亲整个人正紧抓着她的手臂,身体也微微发出颤抖,眼神似乎在警戒着什么似的,正不安的观察周遭状况。 而刚才她感觉到的异样,正是母亲在对她说出那些话时,是刻意压低声音的。 这时,小薰才听到距离她们所在座位区不远,传来有人扭打的声响。 由于机舱内安静异常,所以才使这道声音格外醒目,却也更添诡异氛围。 察觉异状的小薰立即绷起神经,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在飞机上,此时貌似遭遇了什么状况,使包含母亲在内的所有人皆不敢发出声音,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她也跟着缩起身子,学母亲藉由座椅遮挡自己,这期间走道上的扭打声响仍在继续,令她把持不住好奇心,悄悄越过母亲来到最外侧的座位,想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就在她发现母亲旁的座位空无一人时,心中瞬间凉了一半。 「想趁机抢走是吗?就像你们试图掩盖东西有问题,且会引发副作用的真相,仍然为了那些既得利益者量產,最后甚至出人命的事对吧?如今你们却想继续取出其中原液,准备利用他们的性命获取利益?」 「你们最好别乱来,毕竟我们不知道这架飞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小薰听到两名男性的说话声,过程中更伴随其中一人殴打某位不幸与他们对上的乘客声响,另一人则是淡然的发出警告。 只是小薰却因紧接着所见的画面身子微微发出颤抖,她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怀疑转为惊愕,最终成了确信,其母却也在这时拉回自己女儿躲回座位上。 然而,灾祸已随时间快速推移,正逐步逼近。 「那是……爸?为、为什么?我们被劫机了吗?」 才刚目击衝击一幕的小薰,心脏猛烈狂跳,试图压下吃惊声音的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寻得出口的情绪取而代之是她对母亲的质问,以及抓住至亲双手的力道。 只见下一秒母亲只是无力的点头,似乎又欲言又止,顿时小薰感到绝望。 除了是知晓被劫机的事实,相比之下,方才父亲正是被劫匪殴打的对象,但主要原因到底是什么?父亲是为了阻止劫机犯挺身而出的吗?抢什么东西?是手上的武器吗? 还有对方所说的试图隐瞒真相又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状况,不明所以的话语,使得小薰思绪混乱。 那是自己的亲人,可是现在却成了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打趴在地的可怜沙包。 实际对父亲施暴的是其中一名较为魁梧的男子。其顶着一颗平头,双眼外凸,颅骨高突,手臂还有着壮硕的肌肉;身上穿着黑色t桖与草绿色长裤搭配深褐色长靴,乍看之下很像过去曾受过特殊训练或是对体格有一定严谨要求的人士。 另外一位较为矮小的男性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外套及黑长裤,由于大半张脸被帽子遮挡,所以无法判断年纪跟表情,也是他对所有人发出警告的。 但无论是正殴打自己父亲而咆啸的肌肉男,还是另外一人,他们真正使所有乘客不敢乱动的主因,似乎正是手上所持的物品。 小薰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但真正目睹到时还是十分震惊的。 虽然不如枪械更来得有震撼力,然而,她也不禁思考以现在如此严谨的把关制度,他们又是如何将武器带到飞机上的呢? 而且,以其中一人不断殴打父亲来看,他们似乎也不是真的想藉由刀械来威吓所有人,这种情况下,机舱内上百人却还是选择乖乖任由摆布,而不是选择合力阻止,那大概就说明只剩下一种情况了。 驾驶舱此时应该是被他们的同伙控制住了。 小薰针对现下状况,用勉强从混乱的思绪与震惊情绪中恢復功能的脑袋快速分析,接着视线不自觉转移到飞机外头景物上。 「为什么可以看到树林?难道是劫匪要求降低飞行高度?这景色……该不会是连出境都还没吧?所以我才睡没多久?」 而就在小薰对于飞机高度感到诧异同时,一个更令她不寒而慄的念头忽地闪过。 「难道……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 「喂!你给我起来。」 岂料,这时候小薰听到身后传来如寒冰刺骨的低沉嗓音,同时间感觉后颈被某种物体抵住的冰凉感。 「喂!没听到吗?小心你爸没命。」 小薰还没回过神来,对方再次脱口而出不容质疑的命令。 不用细想她也知道抵住自己脖子的是什么,只是可怜眼前的母亲,只能流下挣扎的眼泪,眼巴巴看着另外一名家人被劫匪从自己身边带走。 「我求你们,我女儿跟那件事没有关係,应该说我丈夫他也……」 「闭嘴。」 不容质疑的语气再次脱口而出,女孩的母亲的哭腔也瞬间被止住,就这样劫匪与小薰来到了走道上。 「现在抓住自己的是那位较矮小的鸭舌帽男吗?虽然这么说,但对方身高研判大概也有一百七十公分上下吧?之所以被注意到,难道是刚才偷看时被发现?」 小薰一边遵从对方的命令,仍持续思考,在走过座位区期间,她看到乘客们各个面露惊恐,还有一名女子抓着自己脖子,似乎因为太过紧张喘不过气,但绝大部分的人还是和母亲一样将身体捲曲于座位之间。 接着她观察通往驾驶舱走道尽头两侧的空姐也正襟危坐,并没有看到第三位劫机者,这似乎也验证了自己刚才的推理。 「你们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在小薰经过倒趴在地的父亲身边同时,果不其然身为人父的他不顾伤势,终于发出怒吼。 一时间,现场引发了骚动,女孩心想总算抓到机会,打算藉此摆脱鸭舌帽男的控制,无奈却被一拳打中肚子,整个人痛苦跌倒在地。 小薰感觉天旋地转袭来,全身力气被掏空一样,待她再次回神之际,她竟看到了地板上出现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促使她向对方伸出了手。 「爸?为什么?」 那是女孩的父亲,跟自己一样落难趴倒在走道上的男子,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被劫匪盯上的被害人。 「小……」 不待女孩父亲把话说完,下一秒壮硕男子便以刀划过他的颈动脉,顿时鲜血如泉涌般喷出,而被血液喷溅到脸部的小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吓呆,接着才发出延迟数秒的尖叫。 「吵死了!所以我想问你呢,杰,你带这小妮子过来干嘛?虽然看起来是颇有姿色,也成年了吧?」 「你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但扮演起穷凶恶极的劫机犯倒是挺趁称职的。只能说今天我们失策了,但也不算失策,至少鸡蛋没有放在同个篮子上,也逮到其中一位重要关係人了。既然现在人家所有人一起陪葬,那好,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让所有人体验上面那群人口中的奇蹟,而我们如果还想要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似乎也得加入成为怪物的行列呢。」 说出此惨无人道话语的是那名肌肉男,期间他还不忘对机舱内引发骚动的乘客发出咆啸,然而,他的同伴却说了一大堆意义不明的话,所以原本让飞机坠毁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现在准备变成……怪物? 「重要关係人?是父亲吗?还有──」 只是在小薰思索同时,他注意到父亲瞳孔也正逐渐放大,原本机舱内的蓝色走道,顿时被至亲的鲜血染红。 「等一下!是因为我爸的关係吗?就算是这样,也请你们快救救他!他快死了!」 小薰见状根本已经不能保持冷静,只得向这两位浑蛋求情。 「嘖!麻烦死了,滚一边去!」 然而她却再次被粗旷男踢了一脚。 「唔──」 被踢中后背的小薰只差没有晕厥过去,但她不能再睡了,因为……她的父亲将要死去,就连座舱一角的母亲的叫喊也传入耳中。 儘管有很多疑问她仍找不到解答,但是此刻的她若不做点什么的话,一切就来不及了,所以……所以她只能用意志力支撑身体,想要能抓住点什么也好,或是做出任何抵抗也好,岂料一记踢击再次击中后背,迫使她吐出胃里的东西。 却也在这个时候,一幕始料未及的光景在她眼前上演。 她看到那名鸭舌帽男走至自己身旁,并且对处在弥留阶段的父亲,用针头施打入某种药物。 然后没多久,眼前男人就嚥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眼再也没有睁开,小薰也崩溃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飞机突然出现剧烈震盪,一道橘红色火光伴随爆炸巨响燃起,顿时机舱内陷入混乱,而原本就打算制服劫匪的乘客,也趁这时候纷纷涌上前,随着机体失衡,机舱内很快便陷入翻滚漩涡之中。 小薰崩溃了,但她的意识还很清楚,她感觉自己就跟所有人一样变成洗衣机中的衣物,正快速又强力的于这处密闭空间中翻滚、碰撞。 然而,由于方才的精神衝击过于剧烈,以至于一时间她感受不到任何痛处。 只有在血腥味、红色色泽、支离破碎类似人体躯干与机械零件如慢动作般,于眼前纷飞之下,她才恢復了知觉,随即全身传来强烈痛处,并且── 她与那名鸭舌帽男第一次四目相交。 「我们……恐怕会再见面吧?」 这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依然道出不明所以的话语,紧接着,机舱解体,两人腾空飞起。 3.相遇 小薰嗅闻到一道勾起胃蕾的食物香气,意识从睡梦中回归,缓缓睁开眼睛后,映入眼眸的是一面木质天花板,周遭充斥着鹅黄色光源。 带着自己是否仍停留在梦境中的疑惑,身处梦中梦的不安,小薰欲举起右手确认现况,这时才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棉被。 食物香气再次传来,为了测试这不是梦,她试着用其中一隻手掐住脖子,没多久在感受到真切无比的窒息感后才放手,并一边坐起身来,一边发出咳嗽。 这样的声音吸引到与她同在屋内的某人注意,一名身穿居家短裤与松垮白色t桖;扎起马尾,有着栗色调秀发的女孩跑至床沿,一脸吃惊望向刚从自虐式测试清醒的小薰,转瞬之间,又转身从桌上取来杯水递给对方。 「你……还好吗?来,先喝水吧!」 年轻女子催促着小薰接过水,并同时打量着她,一时间令小薰感到怪不自在,不过还是接受了对方好意,接下了杯水。 「这里……是你的房间吗?我──」 小薰困惑的再次环视此时身处的环境。 房间主体主要以简约的木质基调构成,不过可看出墙壁与地板是特别贴上木质泡棉贴的装饰。 天花板能够直接看到顶层入式屋顶结构。房间内除了自己所躺的床铺,其它摆设便是木质桌椅与衣柜,感觉好像来到观光景点居住的民宿,不过不得不说在整体的居住氛围营造上十分到味。 只是少女没有让小薰将剩下的话说完,随即开口。 「这里不是我的房间喔!是我们家的客房。我们家是经营民宿的,不过……最近没什么客人就是了。」 少女落坐在床旁木椅上,用手抓了抓后脑勺,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朝气与青春气息,虽然在提及自家事业时笑得有点尷尬。 果然是这样才会让不是客人的她使用这个房间吗? 「我记得……我应该在……户外吧?」 带着不确定的心情,小薰小心翼翼凭藉自己不可靠的记忆道出不确定的事实,因为她还记得遭遇劫难后的那段诡异至极,如同灾难恐怖片的过程,甚至认为从登上飞机开始,自己早就进入一场噩梦,唯有此刻才算是真正的醒来。 当然,现实与记忆的拉扯,加上歷经劫难的衝击使她心情仍存波动,潜意识中她选择逃避残酷的现实,所以说穿了,只是自己不愿去接受整架飞机只有她一人活下来,双亲皆已逝去的事实,以至于她想透过他人来确定又或者是否定那个结果。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这一点从小薰看到少女的脸沉了下来就知道了。 「是没错,是爸跟哥发现了昏迷的你,才决定先将你接回来的。」 少女陈述事实,脸上带着疼惜,小薰则是将视线转向房内的电视机,而这个举动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认为……那不是好的决定。」 「我想也是。」 少女对小薰也附和自己的建议松了一口气,不过小薰却也回忆起另外一段记忆。 她记得自己「活下来」了,接着循着飞机残骸与火光,找到了变成焦尸的母亲。 同时间,雨势越来越大,而她也因受到强烈衝击像是丢失了灵魂。 然后,她悵然若失、漫无目的,如游魂在树林间游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爆炸声,接着出现的是伴随浓烟窜上天际的火光。 她如同飞蛾扑火般,也像是瞬间找到了目的地,转而朝爆炸处前进。 当她终于来到爆炸现场时,却突然被某个物体绊倒,这时的她对任何景象与超乎想像的光景早就麻木,在完全没有做出反应的情况下,整个人就这样面部朝下趴倒在地,心中亦随即浮现一个理所当然的认知。 「尸体吧?被尸体绊倒的吧?也是,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东西了,除了那些与乘客一样支离破碎的飞机残骸,就连我也属于那其中的一部份吧?对啊……我好像也不像是活人了不是吗?现在的我……不过是空有人类躯壳,还霸佔肉身的鬼魂,所以不该有像人类一样的思考行为。我……根本不该活着。」 所以小薰选择放弃身体反应与防御机制,就这样任凭自己如朽坏的人偶,继续趴着。 然而,她还活着,还在呼吸着,虽然吸进口鼻的泥水使她狼狈与难受,可是透过咳嗽与对臭味排斥的反应,皆提醒她还活着。 所以她只得选择重新站起,用那双本可避免狼狈结果的双手撑起身子,然后也下意识的以手抚摸脸上可能在跌倒过程中出现的伤口。 「咦?」 小薰的手停留在脸颊上,她的嘴角能嚐到鲜血的腥味,脸颊也感觉到鲜血从额头流下的触感,然而,鲜血却很快就停止流出了,即使伤口仍会传来刺痛感,这小小的异样,不禁使小薰感到困惑。 这时她才注意到绊倒自己的东西,使得原本无所谓的心态,转变成不安。 明明已选择捨弃自己的生命,任何现实与自己的关联,为什么现在却对即将揭晓绊倒的原因感到不安,甚至有点害怕呢? 果然是因为伤口瞬间止血这件事带来的后续效应吗? 说到底,她为什么又能从如此惨烈的空难中活下来呢?为什么就只有她如此幸运? 这个本该在一开始就思考的问题,小薰很讶异这时候才被自己想到,但她知道只不过是双亲死去的衝击太过巨大,以至于令注意力被转移罢了。 那么,现在也该要这么做的时候了吧? 面对这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谜团,或许继续毫无头绪的去探究也没有意义,不如还是先确认到底是什么东西躺在脚边,而且还让自己跌倒来得简单。 可是,当她回头找寻使自己摔倒的原因后,却因无法理解的而睁圆了双眼。 当下,她确实找到另外一件转移注意力又不会花费太多脑力的事了。 她这时才知道,原来绊倒自己的并非飞机残骸或是死者尸体,而是一名年纪与自己相仿,大概二十几岁左右的男性。 这名男性留有一头短发,身穿黑色背心与褐色工作裤配上雨靴,感觉身高与她差不多。 只是从纤细的四肢与身体看似有些病态,那不健康的苍白肤色更凸显出这一点。 小薰确定少年不是与自己同搭一架飞机的乘客,根据她那不可靠的记忆,以及乘客应该不会身着这样的装束。 这名少年身上佈满擦伤与受利器切割的伤口且沾满污泥;他双眼紧闭,嘴巴一张一闔着,显然还有呼吸。 「那就不能放任对方继续这样下去吧?我可不确定这个人是否与自己一样已经放弃活下去了。」 原本不愿依循生命本能行动的少女,在发现少年后,顿时涌上拯救生命的热血,决定至少在「死前」再做一件好事,于是便蹲下身来,想要先确认这个人的状态。 没想到,在她蹲下瞬间,对方却猛然睁开眼睛,不待小薰反应过来,两人的脑门猛烈对撞,使小薰因为惊吓、痛处加上失去平衡,直接往一旁倒下。 男子醒来后就坐直身子,反覆查看自己的身体,这样的反应就和不久前的小薰别无二致,他甚至抚摸胸口确认心脏是否跳动,在一连串的确认动作结束后,他站起身来,这时才想到方才睁眼的第一幕似乎看到了什么。 然而,当他想要找到这个答案,不停环视周遭后,却没有找出贴近刚才印象中的线索。 「难道是……见鬼了吗?虽然连我能够活着这件事也跟见鬼一样离奇。只不过,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没有找到让自己的头肿出一个大包的元兇,但取而代之却是将可怕的空难场景收入眼底,一时间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他听闻一道熟悉的呼喊嗓音才全身一震,紧接着便在雨中拔腿狂奔,朝着那道声音传出的方向。 自始自终这名男性都没有发现,刚才起身之际,被撞倒的女孩已经趁着倒下同时,鑽入一块飞机残骸下方,并忍痛摀住嘴巴。 「这样就好,他没事就好了。这么一来,一切就该结束了吧?我──」 只不过,对于方才甦醒的男子是为了什么离开现场,那道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感到好奇,这个总是会惹多馀事上身的个性,最终令她再次于残破场景中站起,接着与那个人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所以是在那之后昏倒的吗?」 小薰回想这段记忆,喃喃自语着。 「小姐……你的确是昏倒在我爸跟哥哥面前,他们才决定先将你带回来的。」 眼前少女一时不解小薰脱口而出的话,只能顺着对方道出自己所知道的事实。 「爸、哥?所以……那个男生是……」 小薰回想起那名男姓,还有那时候听到的吶喊,很快的推敲出三人之间的关係。接着又问:「那……现场除了我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生还者了吗?」 看来小薰还未完全接受事实,暂时被转移的注意力,此时再度回到与自己最相关的这件事。 既然自己倖存已是板上钉钉,那是否也有另外一件奇蹟呢? 假如有任何一位幸运儿与自己一样活下来,那势必将成为小薰精神上的依靠,以消除内心的罪恶感,即使这么做还是与想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產生矛盾,但她感觉到自己的本能也在挣扎着。 「呃……这个──」 眼见少女难以啟齿,小薰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未考虑到对方感受的问题,连忙低下头来道歉。 「对、对不起!你的家人只是碰巧发现我而已,根本不是救难人员,我这么问太失礼了!而且我现在也才发现还没向你们道谢。」 「不、不,不会啦!虽然我承认这的确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少女尷尬的一边挥手一边苦笑,视线却也不自觉的转向房内电视机,但察觉被小薰发现后立刻转回。 顿时间,房内充斥着尷尬气氛,在于少女不知是否要讲出只要打开电视,就能透过新闻头条解开对方的疑问,但就怕对方会遭遇再次的伤害。 另外则是小薰确实还没准备接受事实,询问少女更像是为了逃避现实,同时也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觉而感到抱歉。 这样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突然房外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两女如同等到救星一样,默契十足的将目光转向房门。 接着再房门被打开那一霎那,小薰被来者惊得嘴巴微张,下一秒语气颤抖的道出两人「第二次相遇」的首句开场白。 「你你你你──」 4.家族 因为再一次见到于意外现场与自己有过「特殊互动」的男子,小薰的吃惊表露无疑,不久前与对方初次邂逅而被撞出肿包的额头,似乎此时再度隐隐作痛,这也是她在过度吃惊之馀,脑袋尚无法消化讯息的反应。 只见进门者不待房内两个女生反应过来,便如风一般进房,脸上掛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你你你你──」 「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来了!」 由于对方过于亢奋,完全忽略小薰的反常反应,就如同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般,一个箭步便来到床沿热情的张开双臂。 然而看在小薰眼里,即使这名少年并不高大,但还是挟带如熊扑来的气势,身体不自觉发出颤抖。 一直都了解自家兄长个性,从头到尾就被晾在一旁的少女,倒是在这时候朝其侧腹踢了一脚,才令小薰躲过这会使人噩梦连连的拥抱。 男子才仅是挨了妹妹一脚便整个人撞向衣柜,少女见状才猛然回神自己踢击的力道过强,但最终仍无法阻止兄长回家后的二度伤害,只得双手合十转向小薰做出深感抱歉的动作。 「果然你是那时候的那个男生。」 突然上演的手足双簧,反让小薰稍稍平復情绪,语言组织能力也得以回復,同时连结上不久前的记忆。 但其实在这之前与少女的谈及自己被带回的过程中,她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係,除了开门那一霎那,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个人会出现在这。 真正使她反应过度的,单纯是对方过于热情。 听完小薰的话,少女这才没好气地走至衣柜旁,扶起这位做出令自己感到失礼举动的兄长,回想刚才若没有出这一脚,恐怕现在已经坐上警车了。 虽然少女也有点害怕这脚带给自己哥哥意外的伤害,毕竟她一直都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不过在她将其扶起没发现异样后,便随意的把他丢到椅子上。 「看来两位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也不代表小姐跟哥哥你很熟啊!我倒是很少见到哥你这么热情呢。」 少女站在兄长身旁,又用脚踢了一下椅子,动作好不粗鲁。 「哥哥……我以前也常抱过时卉你啊,记得那时候的你多可爱,现在却──」 「你最好是好好思考后再发言,还有你全身脏死了,确认这位小姐没事后就赶快去洗澡啦!」 听闻兄长爆料出自己不愿回顾的黑歷史,少女只是咬牙切齿的将手指关节压得啪啪作响,小薰见此手足温馨互动的过程,总算首次扬起嘴角。 「欸?小姐已经醒来了吗?想必肚子早就饿了吧?你们两位还在这里唱什么双簧?」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站在那的是一名身穿碎花连身长裙,有着一头浅棕色捲发的妇人,小薰猜这位应该两人的母亲。 「不好意思……」 「好啦!人没事就好。宇希你全身脏死了!刚才不是就叫你先洗澡吗?亏你还敢这样跑进房间。赶快去梳洗梳洗!小姐身体还好吗?可以下床走动吗?不然我请小卉把饭菜端上来也可以。」 感觉这家人都相当热情,这已经是第二次小薰话被打断,另外一次则是某人突然衝入房内的刚才。 小薰经过手足互动与妇人对自己的关心慰问后,内心流过一丝暖流,一时情绪涌上心头的她,赶紧低下头来想要遮挡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而原本的房内热闹氛围也在这时候安静下来,妇人看着小薰微微颤抖的双肩,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对方拥入怀中。 之后,小薰来到一楼餐厅与一家四口共桌,准备在对方的盛情邀请下共进晚餐。 一时间小薰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只得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不断交换眼神。 期间已净身完,名为宇希的少女兄长仍止不住热情,一个劲的不停向小薰碗中夹上菜餚,妇人则是要小薰赶快动起筷子,吃饱洗完澡后赶紧休息。 然而过程中,小薰却留意到一家之主神色微妙,这也是她感到不自在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是兄妹俩的父亲,在所有人就坐后才从外头回到民宿。 只见对方虽然在与自己打招呼时,脸上仍掛着笑容,但小薰隐约感觉除了疲惫外,似乎还挟带着一丝焦躁的情绪,一直到晚餐开始后都是如此。 另外,小薰也注意到这家人考虑到自己心情,从头到尾都没开啟电视,更没有问起关于自己的姓名及飞机坠毁的事;虽然她理解这是安顿自己恩人的温柔,只是随着时间拉长,小薰内心多少也泛起了一些疑惑。 似乎是察觉自己丈夫始终紧绷着一张脸,坐在旁侧的妻子于用餐过程中总会不时以手肘暗示对方,这些自然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最后这场饭局就在表面和乐融融,却各付思忖之下结束了。 用完餐后,小卉将小薰带至浴室,并交给她盥洗用具及提供换洗衣物后,就催促对方赶紧洗完澡后就继续休息,其他事等之后再说。 小薰不断表达感谢外,同时也在沐浴的这段时间沉静下来整理自遭遇空难后到这里的记忆,最后做出一个决定。 「抱歉,我知道自己只是个被拯救的外人,不该有这样的要求,但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先听我说一些话,好吗?」 晚间十点左右,小薰洗完澡后先与小卉说明自己想要对所有人讲些话,希望她能帮自己召集大家至一楼客厅。 在此之前,小薰有查觉到小卉在知道自己的决定后,脸上闪过的小小吃惊,然后露出理解的微笑,恐怕是知道这种情况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全部的人到齐后,小薰先是起身来向四人再次表达感谢并点头致意,这过程彼此展现客套,接着召集人便单刀直入展开话题。 「我想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你们也从头到尾都在顾虑我,所以我想再次对你们的体谅与温柔表示感谢,但我也不希望你们因为太在意我的感受,而选择完全不谈论空难这件事。毕竟,这件事也是我总有一天必须面对的,不久后,也将有许多关注此事的媒体、各界人士持续谈论相关讯息,甚至为了採访住进这间民宿。 虽然同时间我也感到矛盾,就怕自己还无法接受事实,但我还是决定选择面对,这样一来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小薰很快便将自己的考量脱口而出,也因考虑到听者感受,所以不以强硬口吻要对方遵循自己的要求。 相信这番话所代表可以在这段期间,以任何方式将空难后续消息带给自己的涵义,亦或是不阻止小薰自己获取的用意,一听之下就能领会;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小薰表达自己面对此事的态度,想要先给四人吃下定心丸。 除此之外,小薰其实还存有其他的疑问,关于这方面她还在思考要如何去表示。 「唉,我们也都知道会这样啊,不过在知道小姐你是这么勇敢又坚定的心态后,我倒是稍微放心了。」 首先开口的民宿老闆娘,也是兄妹俩的母亲,口吻依然温柔。 其实这场谈话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严肃,所有人听完小薰的表态后,仍然是有说有笑的。 「现在搜救队伍已经进驻那里了,我看手机的新闻是这样写的。当时我在家听到震天巨响就有不好的预感了,还跟着附近邻居出去查看呢!」 小卉少女也点头道出自己所知的讯息,以及灾厄发生当下的反应。 「其实有一些媒体人士、记者,还有想要进行採访的人有打电话来我们民宿询问,估计明天或等一下我们这座偏僻人口也只有几百人的乡镇,就要涌入前所未见的人潮了。当然,以我的立场还是不乐见这种情况发生啦!这就是别人口中的灾难财吗……」 少女母亲语毕同时叹了一口气,而她所说的这些也是小薰一开始就提及的,只不过,此时她更在意的另外几件事,也是她心中的额外疑问。 这过程中,小薰的眼神不断投射到宇希与始终沉默不语,绷着一张脸的其父亲身上。 如果一家之主的沉默是因同情小薰的遭遇以及弔念空难的发生,那自然是小薰的多虑,但是以她的直觉认为事情应该没这么单纯。 而一直表现开朗的宇希却也反常地在这过程中没有开口,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 「所以现在有其他生还者的消息传出了吗?」 眼见还能透过两人得知灾后讯息,小薰自然开始追问相关资讯,只见母女两人先是互看一眼后,才一同将目光转向她。 小薰知道她们在徵求开啟电视,直接从新闻获知消息的请求,于是不等对方反应,便自己拿起遥控器按下电源键。 果然,此刻各家电视台新闻头条都在报导此起空难事故,身为受难者之一的小薰不免因看到不断跑过萤幕的走马灯与新闻内容,心脏再次纠结;另外目不转睛地在找寻有关生还者的消息。 虽然机会渺茫,但如果有其他也与自己幸运存活下来的人…… 可惜现阶段能得到的都是初步讯息,乘客名单也尚未公布,可以透过媒体镜头看见现场一片狼藉、混乱不堪,加上入夜又下雨的关係,使得警消与搜救人员作业上更添难度。 而就在此时,屋内的电话响起,小卉率先离开客厅。 「电话开始进来了,毕竟我们这里离现场不远,估计还会询问我们是否有目击到飞机坠毁当下的情况吧?」 老闆娘神情凝重的说,而小薰则是抓准这个机会。 「所以那时候伯父和宇希先生恰巧在现场的关係,所以才会发现昏倒的我并带回来这里的吗?」 小薰突如其来的话,给一旁父子俩来个措手不及,两人自然知道这几句话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小薰也看得出两人似乎也在刻意避谈这件事。 只见这对父子欲言又止了将近数分鐘后,最后才由一家之主娓娓道来。 首先便是叹了一口长气。 「是啊,应该说,那时候是我看到小姐你跟宇希一同出现的。」 的确是这样没错,小薰记得那时候悄悄跟在宇希身后,最后来到了爆炸现场,只是之后就没有了记忆。 虽然在她意识突然中断至倒下之前,脑中有掠过一股像是非出自自己的奇想,是类似探讨自身存活意义的灵光一闪。 「请问你们是听闻飞机坠毁的爆炸声响后才过去那里的吗?」 岂料,老闆在听闻小薰如此问道后,突然脸色剧变,并双手紧紧握拳,一旁的妻子见状感到不解,而这一幕也恰巧被接起电话的女儿给看见。 小薰当然也察觉到现场气氛陷入冰点,一时还以为自己提出的问题不恰当正准备道歉,只是没多久,一家之主便冷静下来继续说道。 「抱歉,小姐,我的反应并非针对你──」 「没关係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令自己感到困惑的事罢了,并无任何冒犯的意思。对了,我姓成名祈薰,叫我小薰就可以了。」 小薰松了一口气,顺便做了迟来的自我介绍。 「敝人姓庄,名字就不重要了,要叫我老闆或是先生、伯父、叔叔都没关係。这位是内人,还有你所知道的哥哥宇希,妹妹时卉。」 庄先生也简单的介绍自己与家人,对话逐渐回温。 接着,庄先生恢復正色道:「但也请成小姐体谅刚才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我和宇希算是捲入这场空难事故的间接受害者。」 听闻对方的坦承,小薰感到惊讶,不过这也说明了那时为什么会听到另外一起爆炸,以及明白庄宇希会倒在现场的因果。 这也难怪无辜的庄先生会差点按耐不住情绪。 小薰并没有质疑对方的说法,短暂沉吟后准备再度开口,这一次她决定直接导向问题核心,没想到却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了这场谈话。 5.疑点 成祈薰坐在床沿,持续关注空难消息,现在的她已调整好心态,即使看到警消于现场作业的画面仍多少会揪起心脏,因为她会联想到他们是否已接触了双亲尸体。 新闻报导仍不时带给小薰一丝虚幻感,毕竟本该成为死者之一的她,此时竟坐在乾净的床铺上,手捧庄时卉递给自己的热茶,在建筑物保护下不受风雨浇淋。 是的,外头的风雨仍在持续,这无疑增加了现场作业难度,一想到此,她转头望向外头。 这里位于山区,此民宿坐落于山区小镇中。这都是不久前自陪同自己回房的庄时卉口中所得知。 由于方才的对话因新房客的到来中断,但她仍不放弃想从这家人口中得到更多自己昏迷期间的情况。 因此小薰打算先从庄时卉那里得到一些片段讯息也好。 「我没想到那时候老闆和宇希先生会被捲入飞机坠毁的意外中,之后竟然还把我带回来?。」 站在三楼客房门前走廊上的两人对话着,只是其中一人给予回应后微微歪头显现困惑。 「是啊,记得爸跟哥是这样告诉我的没错。成小姐看来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呢。」 这是当然的,虽然小薰没有直接说白,但自己在意的点确实表露无疑。 另外不知道这名少女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察觉两名家人似乎刻意隐瞒着什么。 小薰觉得,这家人不只对自己隐瞒着什么,而且四人所知道的讯息还没有同步。 也就是说,有人认为该事对自己家人是有必要隐瞒,又或者认为没有说的必要,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庄父和庄宇希。 会这样思考除了是基于方才于客厅对话中,小薰透过观察说话者的神态与动作,另一方面则是基于那时最初与自己接触的是庄家两位男丁,当下只有这两个人。 而这件事与男女之间的接触无关,是他们发现自己昏迷当下所做的「行为」。 小薰虽然不久前还存有放弃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谜团令她再次转移放在寻死这件事上的注意力。 无论之后她是否继续过上失去双亲的人生,又或者走上绝路,她认为至少得在死前弄清楚一些可以让她瞑目的疑问。 最大的谜团莫过于就是关于她是如何「幸运存活」。 不过这点倒是可以初步排除与庄家父子有关,因为幸运存活当下,她身边没有任何人。 「那他们是如何带我回来的呢?」 小薰紧接着追问庄时卉,这时她脑中闪过自爆炸现场传来庄先生的哭喊。 从模糊的记忆中小薰亦忆起那里似乎存在着某个大型物体。 从蓝色外观、金属质感外壳,那应该是侧翻辆卡车吧?是庄家的代步工具吗? 这时候小薰听到庄时卉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你是被抬回来的喔!那时候我在楼上,有听到老妈问怎么没有用车载回来?以及送到医院之类的,才知道他们是在前去医院的路上被飞机坠毁意外波及,整台车也跟着滚下山报销了。 我一想到爸跟哥竟然大难不死,还真的是很庆幸……对、对不起,当然……谁也不想遭受意外,我当然也替罹难者感到遗憾。」 庄时卉谈论此事时神情十分复杂,估计一开始就知道会碰触到空难这件事本身,此刻又面对倖存者,才让她感到很难啟齿吧? 小薰勉强牵动嘴角,当然她也为没有替对方着想感到抱歉,于是赶紧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也庆幸庄家父子能平安归来。 最后两人的谈话也在此进入尾声。 庄时卉离开前还特地问到是不是因为小薰想到自己被两个大男人毛手毛脚,所以想弄清楚经过,并表示无论是否有这样的事实,她都会去找两人好好质问一番,对于女孩耿直的表现,小薰有点感动。 不久后,庄时卉也将从小薰原衣物上取出的钱包、证件、手机等随身物品,连同热茶送至小薰所在的304号客房。 在准备再次离开前,又小聊了一番。 「不过我那时候倒是挺讶异的,因为要去医院前,哥哥早就昏迷到不省人事了,这也是老爸情急之下要带他去医院的原因,没想到他竟然整个人像没事一样,还和老爸一起把你抬回来。」 这次庄时卉所说的这些话,就连小薰也感到不可思议。 之后,小薰便一人回房,同时打开电视看着新闻陷入沉思。 此时她仍不时望向窗外彼端,搜救队与车辆闪烁的灯火,以及映照于窗户上不断被雨水切割的自己倒影。 「虽然说庄家父子确实有刻意隐瞒着什么,一开始也排除了老闆娘也知道其中原因,但以不久前与庄时卉的对话中或许也该思考老闆娘选择替两人隐瞒的可能。」 小薰持续思考着,当然也希望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天马行空,只是满满的违和感根本挥之不去。 而且她已经知道有人提出那个问题了。 ──为什么不先将人送到医院呢? 就是这个问题!出自老闆娘之口,而且也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判断。 这无疑是撞见自己被送回民宿后会出现的正常提问;同时,这也是小薰判断老闆娘可能也知情,但选择隐瞒的原因。 没错,对于一个于空难现场出现,却又突然昏迷的倖存者,就算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不也应该待在原地率先通知救护车或对外求援吗? 如果不想因此移动伤者造成更多的伤害,或是之后被调查出私自移动伤者而惹上麻烦的话。 虽然也不能排除庄家父子第一时间就认为小薰没事,决定先带回距离比较近的住所,但在这之后竟没有执行将她送往医院的动作,还是不免令人感到困惑。 况且,是什么打消了庄家父子一开始要去医院的决定呢? 现在看来,在带自己回来后,他们似乎也没打算继续实行最初的目的,而是选择就此留下,难道就因为要照看小薰这位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吗? 记得庄时卉有提到那时候宇希先生可是正值生死交关之际,难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去除需赶到医院的目的? 「对了!那时候我在现场所看到的宇希先生,似乎也不像有什么她所说的危及现象!只是……」 小薰回想那时自己见到庄宇希的甦醒,以及之后尾随对方撞见车辆爆炸现场的过程。 只不过,单从自己的观察去猜测对方身体状况确实太过武断,毕竟她也不是医生。 但如此换位思考的话,不就也说明庄家父子以单纯的肉眼观察认定自己没有事很奇怪吗? 果然事有蹊蹺! 的确,庄家父子在部分事实上没有隐瞒也没有说谎,整个与自己接触的来龙去脉也没有问题,但在行为上却有着一股违和感,而且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够马上察觉到的异样。 所以就连庄时卉也对自己撒谎吗?还是说暂时选择对这样的违和感视而不见呢?老闆娘也是如此吗? 小薰看着窗外景色想得出神,同时也感到烦躁,整个人不由得转身背靠墙面,彷彿这样才能使过热的脑袋冷却下来。 原本就只是单纯的全家人搭飞机出游,却遇上了劫机事件,过程中父亲还被留在劫匪殴打,其中劫匪还道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并对奄奄一息的父亲打入不明药剂,最后更是不知名的原因令整架飞机坠毁。 自己理应也该死在那场意外,结果却意外的倖存下来。 这此事故却恰巧波及庄家父子,过程中自己巧遇庄宇希,目击这对父子感人的重逢。 而之后身为空难意外伤者的她本该被送至医院,却被私自带到庄家民宿,缺乏正常逻辑的庄家人作为,彷彿集体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小薰重新梳理来龙去脉,本来就心思縝密的她,对于难以理解的事物更是会想去找出答案,而在有实际行动前,自已也往往会被困在谜团泥沼中无法自拔。 而这时候新闻也将关于空难事故的头条标题置换,成功转移小薰的注意力。 『人为意外?客机坠毁前遭遇劫机,劫匪与乘客一同陪葬?飞机坠毁前有人目击引擎爆炸!』 果然新闻开始将事故重点转移到劫机这件事上了,虽然迟早也会从调查中知情。 不知媒体是否知道劫机的原因或内幕? 正当小薰思考同时,标题再次更换── 『劫匪闯入机舱提出转移目的地至离岛机场,传闻牵涉此事秘密组织?』 「什么?」 看到新闻标题的小薰瞬间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所看的不是新闻台,而是综艺节目或是转到了戏剧台,再次确认后是国内最大的新闻无限轮播台后才恢復冷静。 「所以这是正确的消息来源吗?到底是记者因为受到阴谋论或影视作品的啟发才起了这样的标题,还是事实真是如此?等等!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小薰又想起被劫匪打倒在地的父亲,被其中一人注射药剂的过程。 同时间,那名劫匪令人厌恶与不适的嘴脸也涌入脑中。 伴随那句令小薰感到不解与不适古怪话语── 『我们……恐怕会再见面吧?』 那名劫匪在飞机即将坠落前对小薰说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想到这里头昏脑胀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次迫使她直接整个人落坐地板。 她赶紧将手伸向摆在矮桌上的热茶,藉此才终于安定心神。 「如果结合我所遇到的那些过程,那么有神秘组织为了某种目的而劫机的说法似乎也不无可能了呢……没想到我会有第一次认同新闻台标题命名的品味。」 小薰拿起茶杯就口,稍稍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 「这跟庄家人与我之间的互动有什么关联吗?」 小薰的思考显然已停不下来,并在这时与自身状况做出连结。 「莫非……我能从飞机坠毁中全身而退也是与这次的劫机事件有关?不不不,这未免……太过科幻了吧?」 随着思绪任意的天马行空使小薰不禁失笑,在知道自己继续思考下去也得不出像样的答案后,她做了新的决定。 她决定先从周遭的事物着手调查。 说是调查也未免太过正式,所以小薰摇摇头纠正这样的脑中命名,在把杯中茶水饮尽后起身拿起手机以及皮包。 她先检查皮包中的钱财、物品、证件是否缺失,当然她不想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这是标准的确认程序,毕竟对方不是自己最信任的亲朋好友,虽然现在这种时代可能连亲朋好友也要提防就是了。 接着她将手机重新开机,却发现无法开啟,仔细端详已出现蜘蛛网状裂痕的萤幕后,她决定先去向庄时卉借来充电线。 此时已过凌晨十二点,小薰打开房门后发现民宿已关上大灯,仅在楼梯、厕所、走廊等处留下几盏夜灯,她下意识地放轻自己步出房间的动作。 期间她经过四间客房,周遭很安静,不过隐约还是能听到其它房间内传来的电视声响与人走动的声音。 「应该是刚才入住的那位房客吧?记得对方自称是专栏的外稿记者,为了空难事故提前入住这里。这么说来,今天这间民宿的房客好像就只有她跟那个男人。」 小薰在经过302号房时回想不久前见到该房客的情形。 对方表明自己是名外稿记者,身后揹着行李,手上提着应该是装有摄影器材的大型提包,身上还穿着连身黄色雨衣,下身则是深蓝色沾满污泥的牛仔裤与登山靴。 小薰当下正准备上楼,所以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太久。 只见在那套雨衣连身帽的遮挡下,无法看清对方容貌;不过从声音听来,年龄大概落在三十左右。 「时间好像太晚了,小卉大概也睡了吧?还是明天再跟她借呢?但是年轻人会这么早睡吗?」 小薰虽然考虑到以目前的时间点应该不好打扰对方,但心中仍存有对年轻人的偏见,所以没有停下下楼的脚步。 很快的小薰来到不久前进行尷尬对谈的客厅,这时她竟发现民宿大门竟没有关上! 微微敞开的木门,就这样随外面风雨摆动着。 不过似乎风雨有减弱,所以木门才没有发出太大的碰撞声响,可是这也未免太不谨慎了吧?还是说,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呢? 「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它关好吧!」 小薰决定先关好木门,快步走过客厅来到玄关。 而就在她的手即将抓住喇叭锁之际,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被她敏锐的听觉捕捉到。 小薰可以确定那是有人正放轻脚步朝自己接近的声音,却也因为如此,使得她更加戒备并嚥下口水的完成关门动作。 然后,她朝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 6.疑人 外头传来雨点浇洒万物的声响,填满凌晨寧静的夜。 纵使如此,急促的心跳仍使小薰震耳欲聋。 她全神贯注于转身过后所撞见画面,进而使大自然的转瞬变化完全从自己的感官中抽离。 同时,因紧张涌上的肾上腺素促使她全身血液加速奔流,但她却感觉到周遭气温却是反而直线骤降,宛如是因站在面前之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所致。 而此时正与小薰同处于玄关前走廊的人物,正是庄家的女主人,也是这栋民宿的老闆娘。 「没想到成小姐竟然还没睡,是睡不着想出门走走吗?都忘记告诉你我们这里有提供爱心伞喔!在这里。」 冷若冰霜的神情仅在老闆娘脸上停留几秒,庄母再次变回体贴称职的民宿经营者走过小薰身旁并打开玄关前的矮柜,展示她口中提到的爱心伞。 小薰对自己此时的表现不太有把握,数分鐘前的惊骇情绪尚未平復,估计现在脸部应该呈现扭曲,对比对应得体的老闆娘,自己显然有待磨练。 然而,方才老闆娘那张如同无情神魔般的面容,小薰敢肯定决不会是看走眼,更不是昏暗光影下的错觉。 纵然是现在,她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异样气息,只是一时之间她不明白原因为何,又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自己的举动让对方误会了什么? 老闆娘可不是笨蛋,以现在这种天气、外头情况、地处山区,以及已过凌晨十二点的时间点,当真有人会想在这时候出门吗? 而且,对方也看到自己不知道爱心伞所在位置,也就是说,成祈薰正打算两手空空的走进外头的雨幕中。 好吧!虽然不排除还是会有客人想出门散心的可能。 「还是说,其实只有我感到不自在呢?明明我就只是单纯想关上大门不是吗?为什么好像自己是小偷一样?」 小薰不断上演内心小剧场,这样的氛围再次令她陷入自来到庄家后的违和感中,不过她也随即自省正是因为自己的多疑,才让她同样被怀疑吧?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即使是身为民宿经营者,也总不可能成天掛着营业微笑吧?如果本就有烦心事,就更理所当然了。 何况现在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薰如此这般先在心中说服自己。 「没有啦!我原本是打算找小卉借手机充电线,没想到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大门没关──」 小薰率先解释自己可能被怀疑的行为,虽然事实也确是如此。 再说,本来庄家的私人房间就在一楼,所以她的这番说词别具有说服力。 只是小薰没想到,她会在这些话说完瞬间,再次看到那张冰冷神情。 而且这次与数分鐘前更是有所不同,不单仅是冷若冰霜,似乎还挟带些微愤怒与吃惊。 「老、老闆娘,你还好吗?我真的只是想找小卉她──」 「没事的、没事,我是在为自己误会你想出门感到自责啦!」 和蔼的笑容再次替代真容,老闆娘一边挥手一边关上矮柜并站起身来。 「我就想说这种天气小薰你怎么还会想出门呢?虽然也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啦!唉,希望你别太见外。」 老闆娘继续说道,接着转头望向大门皱起眉头:「大概是最后关门的人不小心没把门关好了,还好被小薰你发现,要是等有人闯入可就不得了了。在这种晚上就黑压压一片的山区小镇,天晓得会潜伏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啊!小卉应该还没睡,需要我帮你叫她吗?」 「不、不,我自己找她就可以了,我知道她在哪个房间。」 「那就请自便囉!我也要先去休息了,晚安。」 「嗯,晚安。」 小薰目送老闆娘的背影进入内部走廊的其中一间房间后才松一口气,纵使自己也觉得为什么要像做了亏心的人神经紧绷。 不过,方才老闆娘的反应确实歷歷在目,想到对方最后所说的那段话,更是让小薰感觉门未关上将会铸下大错。 小薰隐约感觉相比门没关上这件事,老闆娘似乎更在意房子遭到入侵。 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果然是一连串的异样,使她也陷入神经质状态了呢。 之后,小薰也顺利借到了充电线。 果然这个时间点庄时卉仍未就寝,也因时间晚了,两人这次没有间聊太久。 完成目的,小薰立刻重回三楼。 对比之前的思虑满肚,现在她更想让手机重新恢復运作,只是没想到在她即将到达自己的房间前,她会撞见那令人匪夷所思且感到可怕的一幕。 就在小薰仅差几步路就要到达304房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门扉开啟的声响。 由于刚好发生在她转正身子面对房门的时候,以至于她下意识将头转向左侧查看。 岂料,她竟正巧与一双眼睛对上! 那是一双在微微开啟的门缝间露出的眼睛,由于该房间灯未点亮,乍看之下有如来自黑暗中的凝视。 那是302号房的房客,也是不久前才入住,身穿黄色雨衣,没有完全露出真容的那名外稿记者! 恰巧撞见这幕的小薰瞬间吓得脸色苍白,不过最后仍强行恢復镇定,一个转身躲入房中,当然接下来便是确定门锁与防盗锁都锁上后,才在床上躺平。 「太夸张了!光是刚才的半小时内就接连经歷心跳大起大落的状况。」 小薰躺在床上看着拿在手中,萤幕裂成蜘蛛网状的手机,一边无奈呢喃一边为其插上充电线,接着才稍微闭目养神。 只是当她闭上眼睛,老闆娘的另一张脸就会出现,以及方才走廊上窥视自己的眼眸,这不免令她烦躁的坐起身来。 显然,此时替代她内心不安情绪的反而几乎被302房的窥视之眸占据了,这也让她想起那时在客厅与老闆娘的对话。 『要是等有人闯入可就不得了了。在这种晚上就黑压压一片的山区小镇,天晓得会潜伏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啊!』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亲身体验这段话的情境。 即使知道对方是名记者,但终究还是陌生人,假如今天她没关好房门,天晓得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 一想到此,小薰倒是因理解老闆娘的心情,对其感到抱歉。 另外,小薰还察觉到方才发现对方窥视自己过程中的一些异状,而且她确信不是自己的多疑。 一般房客因听到外头声响,想开门察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当她与对方对上眼时,对方竟不是就此向自己打招呼化解尷尬或赔不是,竟然就这样与自己对视了好几秒。 就好像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还想表达窥视她的这件事没有掩盖的必要,现在的犯罪者都变得如此的明目张胆了吗? 不过多想无异,没有解答的谜团终究只会困扰自己罢了,反正现在她已经做好安全措施,还是先就寝吧! 假如明天醒来后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恶梦,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薰就带着这样的思绪关上灯进入了梦乡,而外头在空难现场作业的灯火,仍持续亮着。 * 隔天很快就到来,醒来的小薰查看自己身处环境,沮丧的发现昨日歷经的一切并非梦境后意识矇矓的起身,简单梳洗过后她尝试打开手机电源,结果只迎来第二次的失望。 果然手机故障了。 看了一下墙上时鐘显示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小薰最后只能带着苦恼与乾扁的肚子踏出房门。 而当她经过302房时,瞬间因想起凌晨那一幕而彻底清醒。 只见该房门扉紧闭后,她才放下心来。 虽然这也不能代表什么,直到她下楼与老闆娘与庄时卉道过早安后,一边用餐一边间谈之馀,才知道302房的房客一早就出门了。 「好像在老爸跟哥之后出门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早上七点半左右。」庄时卉喝着牛奶回想道。 「哦?所以老闆和宇希先生都这么早就出门吗?」 「是啊,也算是为了我们家的本业,他们需要到果菜园那看一下,然后就带上作物到市内的果菜市场销售了。」 老闆娘清洗着碗盘也同时向两人搭话。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宇希先生有自己另外的工作。」 小薰也喝了口红茶,目光来回两人之间。 「因为哥哥从以前到现在身体就不是很好,加上两年前的病,所以只得留在这里协助老爸。他也一直都想要靠自己独立啊!甚至是不想一直待在山里,无奈还是只能委身于此。」 庄时卉的这番话,同时令小薰想起昨天的事,于是她故作自然的将话题带到该件事上。 「原来如此,这也是小卉你昨天告诉我,他们原本是要去医院的没错吧?还真的是……」 小薰当然不忘替庄家父子被捲入空难事件感到歉疚。 「唉,大家都是受害者不是吗?」 少女拍了拍小薰的手,试图安慰眼前这位灾厄受害者,也想要对方不用太在意自己家人被捲入的意外,紧接着道出关键词句。 「对了!妈,所以今天爸有打算带哥去医院吗?虽然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没想到,原本还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老闆娘,竟在这时候停下动作,双眼直盯着流理台,一时间现场仅剩水流声。 「妈?你怎么了吗?」 「啊!没事,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这件事呢。」 老闆娘再次恢復笑容,几乎和凌晨与小薰互动的过程如出一辙的反应。 「你爸说这件事就不用了,因为你也看到你哥已经没事了嘛!」 「是……也没错。」 庄时卉嘴上嘟囔着,仍满脸困惑,随即转身面向小薰。 「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因为以昨天哥的那种有别以往的状况──」 「就别再去想这件事了好吗?应该说是奇蹟!是奇蹟呢!估计是受到『娘娘』的保护了!」 庄时卉的纳闷很快就被走近身旁的老闆娘打断,并强调庄宇希的康復是托『娘娘』的福,这个新名词也令小薰感到好奇。 不过,小薰并没来得及询问老闆娘口中所指的这名人物究竟为何,因话题被转移到另外一人身上。 「话说小薰你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闆娘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小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于是便娓娓道来凌晨回房前见到的那一幕。 「这就真的有点可怕了,感觉是盯上小薰你了吧?」 老闆娘根据小薰的说法,一口咬定302房房客的目的。 「也可能是盯上所有人不是吗?妈,你应该没忘记昨晚门没有关上那件事吧?你有问老爸和哥吗?」 不知为何,庄时卉竟在这时候提及此事。 「你们都说自己不是最后进屋的人啊!根本变成一场罗生门了,所以我也只能当是自己忘记关了。」 「那就有剩下一种情况了。」 老闆娘的答案似乎正如庄时卉所料,同时间她故弄玄虚的脱口而出这段在场两人都没有想过的可能。 「可能是那位记者从里面开门,想要引入共犯呢。」 这番假设,令小薰与庄母倒吸一口气,随着这为小妮子提出的这个可能性,小薰将其与昨晚进房前的诡异遭遇作出连结,很快又得出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假想。 而这时候,庄时卉正巧说中了小薰所想的可能。 「恐怕你们两人在客厅对话时,那位先生就躲在楼梯转角处偷听呢!会一直看小薰,也是因为计画没有得逞瞪着她吧?」 「竟然……竟然会有这种事?」 老闆娘显然是吓坏了,声音瞬间拉高了八度。 而在一旁的小薰则想起凌晨老闆娘转瞬即逝的那张面容,心情显得有些复杂。 紧接着,关于该名记者身分的讨论话题也跟着开始了。 「我们的确没思考过对方是不是真的是位记者呢!以现况想趁火打劫的匪徒也是可能出现的好吗?这就是所谓的想趁乱入侵民宅吧?我们接着抓紧对方回来的时候,好好套出话才行。」 时卉此时已然侦探魂上身,只差没有戴上猎鹿帽、穿上大衣,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 「还有!也有一种可能。」 突然,这个小姑娘停步转身,惹得自己母亲与成祈薰猝不及防,紧接着展现无底限的天马行空。 「也有可能是幸运存活下来的空难倖存者,就跟小薰一样。只不过,他们是劫匪一方,也就是新闻所提到,使飞机坠毁的主要元兇,那帮劫机犯嫌!」 7.散步 庄时卉的话为小薰带来不小震撼,因为这不免令她想起飞机坠落前一刻的种种。 其中某一幕的再次出现,更是令她不禁全身打颤,却也让庄时卉的假设几乎变成认定的事实。 『我们……恐怕会再见面吧?』 劫机犯嫌之一的鸭舌帽男,也是在父亲身上打下不知名药物的男子,最后一刻对自己所说的话犹言在耳。 至此,小薰灵光一闪,在她将鸭舌帽劫匪与那名以雨衣连身帽若有似无遮挡住面容的记者身影重叠瞬间。 「真的有这种事?」 小薰举起颤抖的手摀住嘴巴,此时巧合与紊乱的思绪同时出现,她似乎也认同这戏剧般的转折,但仔细思考后还是找出部分矛盾点。 这种感觉就像庄家父子将自己带回民宿的因果带给她的感觉,一切看似合理,然而却有着难以忽视的违和感。 不过,相比之下,倒是记者等于劫匪这件事带给她的违和感更加强烈。 「不……成祈薰,你得冷静下来!」 小薰在心中对失控的自己吶喊着,不过这期间的外在剧烈反应,仍被身旁两人看在眼里。 「小薰,你没事吧?抱歉又提到那件事,这些当然只是我随口胡诌,你可以当成是我编造出来的故事情节就好了。」 庄时卉有点手足无措的安慰小薰,当然她不认为是对方的错,只是各种片段巧妙串联起来带给自己太大的震撼。 与此同时,小薰也瞧见老闆娘的神情变化,正巧对方也在这时望向自己,脸色苍白之馀似乎还带着某种忧虑。 「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不……没关係,我继续待在这里没关係。」 小薰婉拒老闆娘的建议,倒是庄时卉提出了一个提议。 「小薰整天待在家中恐怕也会胡思乱想,不如我陪她出去走走好了。今天应该不会再下整天的雨了吧?」 听闻少女这么一说,小薰这时才察觉今早没有下雨,似乎还是个晴天,与昨天灾厄与风雨交杂的纷乱有如天壤之别。 「女儿,我认为这不是很好的建议。」 没想到老闆娘却是否定时卉的提案,脸色即刻转为严肃,这样的转变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感到意外。 不过考量到母亲是为小薰着想,庄时卉倒是理解对方这样的反应。 即使如此,她仍表示想坚持这么做。 见母女俩因自己的事上意见相左,小薰连忙出声打了圆场。 「没关係的,老闆娘,我就跟小卉出门到附近走走,晒个太阳也比较好。」 老闆娘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在小薰似乎已下了决定,也不再好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妥协。 「那答应我要赶快回家,别忘记你们出门后,我一个人可能就要跟那位记者共处一室了。」 母亲的话倒是让庄时卉有如当头棒喝,只见小薰此时正因这件事想打消外出念头,庄时卉立刻拿出手机。 「那就只能请张婶先来陪妈了,我记得今天张婶应该会在镇上。」 张婶是与庄家一直密切往来的镇上居民,而车辆毁损的庄家父子今天早上也正是借用张家车辆载运作物。 庄时卉都习惯叫时常与他们往来的这对夫妻为张伯与张婶。 张家夫妻在果菜市场也有摊位,并且育有一儿,不过记性不错的庄时卉想起张婶今天似乎会在家,所以灵光一闪想出让对方来陪母亲的主意。 总之,少女已经下定决心要陪小薰外出就是了。 「好吧!记得把人带好,遇到疑似新闻记者就暂时回避。」 「ok、ok!」 从房间准备好随身物品,推着小薰走至玄关的庄时卉同时随声允诺着,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大门,准备展开短暂的散心之旅。 两名年轻女孩就这样漫步在这座山区小镇的中心街道上。 此处当然不比闹区来得热闹且须与人群摩肩擦踵,但不乏许多镇上居民所需採购的日常用品店,因应观光客的店舖,甚至是连锁便利商店。 准备进入秋季的阳光不比夏季炙热,由于是平常日,人潮也一如以往的稀少,使得两人更可以放慢步调,体验悠然的上午时光。 确实外出后小薰原本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但却也为她带来了罪恶感。 在与庄时卉的对话过程中,一直勉强的露出微笑,当然这点对方也看在眼里。 「没关係的,毕竟是舒缓一下心情的散步,不是叫你忘掉一切啦!」 庄时卉环抱住小薰手臂温柔笑道,活泼率直的个性下,仍有着一颗纤细的心。 小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笑容回应,不过相比数分鐘前好了不少。 「我知道迟早还是得面对现实的,这份只有自己存活且享受雨后天晴的罪恶感也早晚会消失,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场意外带给自己的影响,还有连累你们家人,当然更是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好。」 「哈哈!别这么见外啦!你也看到我爸和哥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不是吗?虽然损失了一辆车,但这应该可以请航空公司或保险公司理赔吧?我想这两天他们就会被记者找到,或是自己出面作证被飞机坠毁波及的过程了。在此之前,生活当然还是要过,这件事估计稍晚或明天就会去做吧?而且,你也为哥的病情带来奇蹟不是吗?」 庄时卉一边说道,一边牵着小薰至公园凉亭落坐,过程中却是脸色微变。 「怎么了吗?」 小薰见身旁少女神色有异担心问道,不过很快便想起昨晚对方所说的话。 「我记得你昨天有提到宇希先生因为昏迷到不省人事,老闆才情急之下开车要送他到医院的对吧?所以你才对宇希先生的无事归来,还能够和老闆抬我回家这件事感到吃惊。」 「是啊!」庄时卉面带苦笑的说:「其实刚才在和妈讲起这件事时,我还怕她以为我在诅咒哥,所以特别修饰过了。」 「因为怕被误会所以特别修饰过吗?这么看来,小卉似乎认为宇希先生突然恢復健康并不寻常囉?或许也说明对方经常出现昏迷?」 小薰暗自思忖着,接着庄时卉便带出了解答。 「老哥的病不可能会突然痊癒的,老实说,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更觉得像是一种回光返照。拜託了!小薰,千万别把我的心里话告诉老妈,不然我会被赶出家门的!」 「难怪你会说老闆娘会认为你在诅咒自己的哥哥。」 见庄时卉双手合十恳求自己,小薰同时对她一开始提及的诅咒说感到认同。 「也就是说,你还是希望宇希先生能去医院检查一下吗?至少在这两天,不该继续拖下去了。」 「是呢!这件事我早上也有向爸提过,我还特地为了这件事辗转难眠呢!而爸是说他会再考虑我的建议,顺便问老哥身体是否有异样。」 小薰听完对方所述的庄父回应,浸淫在思绪中,此时的她将庄家父子没有至医院的举动与这番话做连结,或许可以认定是暂时还未想去做,而非如自己所怀疑的彻底打消念头。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吗? 不过,倒是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向庄时卉问些问题。 「虽然我知道伯父的车因为受到波及而毁坏,但小卉你是否也有问他们当下为什么没有选择将我送到医院,例如能叫救护车或是附近的人帮忙都可以。」 庄时卉见对话题重点突然转变有些讶异,但还是根据自己所知给予回答。 「嗯……记得是说看你身上仅有擦伤,而且老爸那时有看到你站在哥的身后,在判断你身体没有大碍,加上可能非空难受害者或是附近的居民,而且总不能让你一直淋雨情况下,才决定先带你回来的。对了!他们还有提到当时思绪很乱,做了鲁莽的决定。」 「鲁莽的决定吗?」 小薰针对庄时卉的话思考道,立刻就找到首要的矛盾点,却也佩服老闆以思绪混乱,做出鲁忙决定来掩盖古怪作为。 正如小薰昨天所想,毕竟他们不是医生,怎么能如此武断认为自己没有送院必要呢? 就算自己没有严重外伤,但还是昏迷了不是吗?至少将素昧平生的伤者带回家中,不是现代人会有的做法。 小薰的大脑高速运转,庄时卉则在这时突然发出惊呼。 「原来如此!所以昨晚你找我们谈话,还有不断提及昏迷后的情况,主要是想釐清这点对吧?」 「抱歉,小卉,我得承认确实有这样的原因存在。老实说,我觉得伯父他们的做法有点怪,难道就不怕之后被追究责任吗?」 「的确,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虽然当下妈也有问他们两人为什么这么做,但说法几乎和之后碰到我所说的别无二致;但我想,人确实在情急之下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呢。」 果然庄父的巧妙说词在这方面发挥了。 与此同时,小薰看见一些显然不是在地居民,掛有採访者臂章,以及抬着摄影器材的新闻记者从面前走过。 「估计今明两天就会公布乘客名单了吧?同时间也会拼凑罹难者大体,所以我势必明天前就得离开你们了,这也是为了不让老闆他们遭受怀疑。」 「嗯……真的是这样呢,这两天老爸也得考虑再次是否将哥送院检查吧?怎么感觉有很多事突然冒出来。」 庄时卉感到烦躁之馀,不忘带着不捨望向小薰道:「记得离开前留下联络方式啊!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本小姐都愿意倾囊相助,虽然目前还只是仍在学中的大学生。对了,我们这里在中秋有特别的施放天灯祈福活动喔!叫做《祈灯节》,到时候我一定会邀请你来参加的!」 「呵呵,会的、会的,感觉跟小卉你很合得来呢,很像自己的亲妹妹。」 小薰暂时放下思考,内心流过一股暖流且握住庄时卉的手,这番话也确实不假。 离开这里后,她就将独自面对往后的人生了。 虽然在面对只有自己独活之前,一死了之的念头估计还会存在,但应该会随着和庄时卉的相处,暂时决定鼓起勇气走下去吧……是吗? 即使当她想起日后的未知还是会感到不安,也感觉得到自己确实仍有自我了断的想法,然而,此时看着身边对自己露出微笑的女孩,小薰决定还是先别想这么多了。 她敢肯定,当自己出现在搜救人员面前,以及被镁光灯包围时,将带给眾人多大的震撼。 面对社会的关注是现在她的需先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的现实,而且也可能把庄家人带入其中。 自己的尸身没有被找到,进而发现乘客数量对不上的结果是持早会发生的。 虽然并非每次空难事故所有乘客大体都会被寻获,但是如果自己存活被得知,恐怕将迎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例如说知晓自己身分面孔的人,某天在某处看到了她,那群人可能会是记者、亲戚、公司同事,以前的同学等等,又或者是公务机关的办事员,人要真正在现代社会中隐藏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当然她也不考虑因这种事跑去整形。 「看来还是趁早面对现实会比较好,不如就明天一早就这么做吧! 而在这之前的种种疑惑,恐怕也不会有得到答案的一天吧? 当然,等一段时间过后,关于为什么庄家父子当初没有立即将自己送往医院,还有那名记者为什么会偷窥自己这些事,都将逐渐被她淡忘,然后发现那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虽然小薰对于庄时卉假设劫机者也存活下来的这番话,多少还是使她心中出现不亚于空难的阴影就是了。 很快的,两人回到了民宿,同时间小薰也做了明早就离开这里的决定。 只是当她们走到民宿附近时,却发现外头停了一辆警车,并且看到两名警察正站在外头与庄母以及一名妇人谈话,小薰猜老闆娘身旁那位就是庄时卉口中的张婶吧? 「欸?是怎么回事?发生案件吗?还是……」 庄时卉先是因此番景象发出纳闷,语末未落之际,转头望向身旁的小薰。 只见小薰则一脸正色,以确信的口吻说道:「应该是因为我的事吧?可能有人看到老闆和宇希先生将我从现场抬回这里,又或者是谁察觉到这件事。」 「那不就糟了吗?」 庄时卉似乎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小薰不久前所提自己父亲与兄长将背上责任的严重性,神色显现慌张。 「不会的,我会帮你们解释的。如果是这样,说不定我也不用这么快离开不是吗?」 小薰试图安慰身旁的女孩,并指出明述前因后果后,就不用避讳要在民宿待上多长的时间了。 两人就这样继续走向民宿,由于距离拉近,也让她们听到警方与老闆娘及张婶之间的谈话内容。 「所以那名记者一早就出门了?他有说要去哪里吗?」 「当然是到现场採访啊!警察先生您真是爱说笑。」 回答警察问题的是张婶,显然她已经从老闆娘那听到关于那位记者的事,只是对方闻言后却笑不出来。 「虽然我也不是想怀疑这位记者有什么古怪,但是早上我女儿确实有提到劫匪与他之间可能存有某种关联性。」 这句话,庄时卉与小薰倒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两人闻言后互看了一眼,只差没有惊呼出声,小薰更是看到庄时卉正用嘴形对自己说:「太夸张了!」 难道突发奇想的幻想故事真的变成现实了吗? 这时候其中一名警察发现了两人,紧接着便带着宛如被欠了上百万债务的臭脸警察走近。 只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如最初小薰所料是针对自己而来,而是身旁的庄家长女。 「你就是提出那位记者可能是飞机劫匪倖存者假说的庄家长女对吧?」 庄时卉当下害怕极了。 8.尸变 「这真的只是我一时的突发奇想,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 庄时卉神情紧张,环视眾人后小心翼翼问道。 在歷经令人措手不及的开场后,眾人决定进入民宿详谈,而张婶也被警方当成镇民参考为由代表受邀入内。 可以看出张婶是屈于那位带有兇恶神色警察的魄力,才勉强打消离开现场的念头。 「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在身材高大且自带杀气的警察大人面前,看来无论是否拒绝都可能引来麻烦,所有人只得摸摸鼻子于客厅落坐。 再次变成严肃谈话场所的客厅,自然成为其中一员的成祈薰感到五味杂陈,期间也不断的安抚身旁女大生。 而小薰亦带有些许不安,虽然已做好被认出的心理准备,并预先设想好想用是自己决定留在民宿的说法替庄家人解套,不过此时更在意警方为何想了解昨晚入住的那名记者。 由于过于紧张的关係,首先就被警察问候的庄时卉,坐下后马上询问自己是否会因突发起想的说法惹上麻烦。 「倒不会有这种事,顶多会认为与事实上存在一些巧合罢了。」 恶脸警官双手环胸道,接着没有直接说明来意,以及对庄时卉提出的假说感到在意的原因。 「想必各位都看过新闻报导了吧?虽然目前还没查明原因为何,但是初步判定飞机坠毁与劫机者脱不了关係。而乘客名单为了因应调查,我们警方手上已经有一份了,估计今天新闻也会公佈出来了。」 听到乘客名单,小薰不自觉的吞嚥唾沫,身旁的庄时卉也偷偷了看了她一眼。 「当然,现在都还在进行现场搜查,乘客的大体仍有不少缺漏,一时之间对于伤亡的资讯还没有很明确,总计二百零五人的尸身还原工程相当不容易,所以我们先声明并非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而是昨天晚上小镇发生了某件事的缘故。」 「昨天晚上小镇发生某件事?」 民宿老闆娘听出其中关键字,当然在场所有人都因为这个预料之外的讯息感到吃惊。 这时候小薰碰巧与老闆娘对上眼,两人之间似乎联想到同一件事,只不过各自对该件事的想法是有所落差的。 「今天早上住在北面的居民发现一具只有上半身的男姓尸体以及一名年轻女性尸体,经过确认,男性是该架失事客机的乘客,年轻女性为白鷺镇的居民。这件事我们尚未让其他人知道,但传开来只是早晚的事,加上空难事件的媒体进驻,相信不脛而走的速度会很快。」 面恶警官简单扼要的道出出现在小镇的原因,但却也同时间令在座眾人更加困惑了。 只剩下上半身的男乘客,还有一位女镇民尸体,现在是什么状况? 怎么突然变成一起诡异事件了? 当然,事件不会如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既然警察会同时提到两具看似毫无关係的尸体,那其中势必存在某种关联,以常理思考下,应该就是出现的地点吧? 就像小薰与庄家父子同时出现在空难现场一样,若不清楚背后因果,乍看之下确实令人弔诡。 「这两具尸体一起被发现在小镇北端的树林里,那里也是最靠近这次空难现场的地方。」 「果然是这样!」小薰内心嘀咕。 「警察先生,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性?应该是存在某种巧合吧?大家都知道遭遇空难的乘客,以往都──」 张婶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这同时,知晓小薰身分的庄家母女眼中透露着着急,深怕小薰受敏感字眼影响。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背后关係,更可以说,即使是出现在同个地方,也很难想像巧合之外的可能。只是,小镇北端虽然是离飞机坠毁现场最近的地方,但至少也相差了超过五百多公尺,要说因为什么不可抗力才让该男子少掉一半的尸身出现在那里,我想应该不太可能。 当然,飞机失事原因,根据参考附近目击民眾的口供,搜查小组暂时认定是于半空中爆炸解体,但是以大体出现区域、飞机零件散落范围,还有前面所提到的民眾目击,都是在距离这座小镇外所出现的情况,所以我不太认为是因为所谓的不可抗力才让男尸出现在北端树林内。」 警官不待张婶把话说完便提出目前所知的资讯,用来反驳对方认为该名乘客尸体是因解体与爆炸,弹飞至小镇北端,似乎也刻意淡化对空难事件的描述,这让庄家母女松了一口气。 「难道你想说,是尸体自己爬到我们白鷺镇的?」 张婶此时突然脸色苍白的说出荒谬至极的情节,从她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因话被打断而感到恼怒。 更像是想起什么令人感到害怕的事物,想要透过警官求证或反驳自己所提出的奇想。 这也不禁令小薰想到今天凌晨于玄关撞见的老闆娘神情。 「很遗憾的,目前看来是这样。」 「什么?」 这阵惊呼是客厅内眾人一起发出的,一时间没有人相信这会是出自一名警官之口的答案。 「警官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庄时卉显然是无法接受对方的说法,只是没想到求证结果是再次受到衝击。 「这是我们的人根据血液、脏器,以及留在泥泞中的爬行痕跡,还有男尸衣着上的脏污、泥土、血跡做出的判断,并且在五百公尺外的空难现场有发现这名男性的下半身,加上循着那条痕跡路上没有其他人为足跡,这下我们也不得信是这种可能了。另外,男尸的颈脖上有一道奇怪的痕跡,像是被什么细针刺过一样。」 儘管警官依然以可信度高的证据解释荒谬答案,但仍无法说服在场眾人,其中张婶更是嘴张半张,同时发出意义不明的颤抖囈语。 「张太太,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我们这里还有几间空出的客房。张太太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应该可以先离开吧?」 提出这项请求的是老闆娘,张婶确实看起来不太对劲,想必这样的内容对她衝击太大,以至于庄时卉也准备起身搀扶这位可怜的妇人离开现场。 只是面恶警官不但没有表示允准外,还继续把话说下去。 「而在同处于现场的那名女镇民身上有发现同样沾染上泥泞的脏污,甚至还有该男的血,另外尸体的咬痕也与男子齿痕吻合。」 话说到这,这名警官脸色不由得一沉,紧接着道出再次不可思议的事实。 ──在女死者身上有发现遭那名男性啃咬的痕跡。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出现了!当初……娘娘──」 当警官话语刚落,张婶就陷入崩溃,双手抓住头放声大叫且跪下身来,同时道出不明所以的话;语末似乎还因被过于激动被涌上咽喉的口水给呛到,所有字都糊在一起。 「先让她离开吧。」 警官无奈之下也只能命身旁的同仁先随同老闆娘将张婶带往楼上,客厅顿时只剩下庄时卉、成祈薰还有他自己。 庄时卉显然对从头到尾像尊大佛坐在沙发上的面恶警官很是不满,在走回位置同时内心的愤怒早盖过一开始对对方感到畏惧的情绪,准备开口给予指责,没想到竟被小薰给阻止了。 「小卉,先冷静一下。」 警官的目光持续紧盯两人,期间似乎更在意小薰动作。 「警察先生,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刚才说的,不然你也不会踏进这间房子吧?」 「这是当然的。」 警官背部向后靠回椅背,恢復一开始的双手环胸动作。 「相信一般人多数不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但确实铁证摆在眼前,就算是鑑定人员感到崩溃,也不得不相信那名少了下半身的男乘客在飞机失事后没有死绝,还爬了超过五百公尺,晚上潜伏在树林中乱咬女镇民。」 「是根据女镇民的死亡时间判定吗?所谓的啃咬又是到达什么程度?」 听闻小薰与警官的对话,一旁的庄时卉有点不敢相信这名女孩与自己年纪相仿,而且对方昨天才刚歷经丧亲之痛,早上还沉浸在苦闷情绪中。 「的确是从那名女性死亡时间所做的初步推断,当然死因得等正式的解剖报告出来才能下定论。不过,就初步判定来看,致命伤应该是气管被咬破,至于啃咬面积从脖子到腹部都有,其中腹部的伤口最深,还有一些脏器与肌肉组织在男尸口中被找到。 若是以该名男性的状态来推断,应该是在见到女镇民瞬间就咬断对方脖子了,之后才进行啃食尸体的动作。听好了,是啃食尸体!而非仅是杀死对方,就像非洲草原上的动物猎食行为。」 「你是想说……那个男的变成殭尸,又或是像丧尸一样攻击活人吗?」 庄时卉已经不管这起案件有多么荒谬,直接开始做惨案现场情况的联想。 「但是殭尸跟丧尸不会吃人吧?至少以我知道的游戏跟其他作品中没有出现过这种片段。」 没想到这位警官所涉及的知识还真广。 「光是这样也够不可思议了,无论是乘客遇难后少了下半身活下来,还是真的变成一具尸体还攻击活人。」 虽然眼前这名警官言之凿凿宣称有许多证据可以证明该离奇事件并非虚构,但小薰还是对此存疑,同时间她设想到一种可能情况。 「是不是有其他遇难乘客有这种现象,假如依照往常常见的设定,它们应该会在死掉才变成这种状态,但如果是以活着……」 庄时卉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小薰,这是可以理解的反应;毕竟身旁的女孩就是那场意外中幸运存活的乘客,同时间也提到两点可能情况。 第一是以乘客在活着的状态下做出袭击活人的行为,另外一个,也是方才小卉提到的可能演变。 庄时卉亦在这过程中发现警方为何找上门,并且在意那名行跡诡异的记者身分原因。 「如果不只有一名这种乘客,那小镇中不就存在其他尸变者,我们随时都会被它们吃掉?而你正是因为不排除有倖存的乘客,应该说是劫机犯,所以才找上我们的吗?」 庄时卉紧接着道出内心忧虑并问道。 「对,假如那名男子是以活着的状态下到达小镇,那自然也不能排除这场意外中有人倖存,不管他是什么身分。 这些活下来的乘客似乎存有令它们下意识想找更多活人填饱肚子的动机,但问题就会变成,为什么它们会想要袭击活人。当然,如果找到一个意识清楚,并且有想袭击活人慾望的尸变者就更好了。 同时,我们从镇上其他居民那有打听到,昨晚有看到一位身穿黄色雨衣的男子到你们这里来,所以想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庄小姐就率先提出我们警方的假设了,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假想呢?」 面恶警官完整说明了他们做出的假设以及来此民宿的原因,期间目光不时与小薰对上,而随着谈话又回到最初对象,一时间庄时卉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这是因为──」 儘管对对方的态度又恢復到一开始的戒慎谎恐,但庄时卉仍明述了早上与母亲、小薰的对话内容,以及凌晨小薰撞见的诡异景象,也提到了民宿大门没关好这件事。 「原来如此,以目前这种情况,大门没关好可不太妙。」 警官先是为大门未锁上这件事给出感想,这同时也是不久前小薰与庄母共同联想到的事,只是小薰涌入脑中的是与警官同样的感想。 「现在看来,也像是呼朋引伴,想找其他同伴进屋享用活人大餐,只是,如果是这样,那位记者留在客厅不是反而比较不会受人怀疑吗?这间民宿的共同空间中,应该不会放有经营者的私人财物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 庄时卉认同对方这个说法,这点不合理之处,她确实没有想到。 「其实只要调阅民宿的监视器就能知道真相了,没想到你们没有先这么做。」 接着警官嘴上不饶人的提出破除谜团的方法,手还一边指了指屋内几支架设在各处的监视器。 「是、是还没做,不是没想到!何况我一开始就说过,那不过是我单方面的胡乱猜想,实际上也没出什么状况,所以才没有调阅监视影像的!」 「现在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状况』。根据昨晚发生的事,以及对该名记者的怀疑,我们是可以提出申请调阅民宿监视影像的,还望你们配合。」 在警官提到准备调阅监视影像时,民宿老闆娘与另一名警员刚好安顿好张婶回到客厅,这时候脸色肃杀的警官站起身来,示意两人与他们再上楼一次。 「备、备用钥匙?」老闆娘似乎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重复了一次警官提出的意外请求。 「没错,抓紧时间,现在正好那位记者也不在,就请你们以备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间让我们做调查吧!」 「等等!学长,这样可以吗?可还没有在这方面做出申请呢。」 另一名较年轻的员警眼见情况出乎预料,赶紧挡在准备上楼的警官前。 「情况紧急,之后再补就好了。难道嫌疑犯会点头让你入内搜索吗?到时候若因申请时程导致对方湮灭证据或跑掉了,不就白忙一场?喔,假如他出门就是为了抹除证据,那我只能说他十分聪明。」 警官直接推开挡住自己的员警直奔上楼,此举不禁令其他三人不知所措,老闆娘眼看没办法,直得转身去取备用钥匙,期间庄时卉询问是否已先做了房务整理,老闆娘则回答:「对方有掛上不须清洁的牌子。」 只是小薰却对这男人的积极蒐证行为感到怀疑,即使对方是真的出示过证件的警察。 不光如此,她也感觉这名警官似乎还知道些什么,这大概也是他为何迫不及待想要入房的原因。 而最后则是关于小薰自己的事。 从对方于客厅对话起,就不时与她对上眼睛的举止看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自己的猜想了。 转眼间所有人来到302房前,面恶警官从老闆娘手中接过钥匙后打开房门,没想到一道风压扫过眾人,房内树叶碎片与纸张同时漫天飞舞,接着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幕诡譎无比的景象。 「窗户……打开了?」 小薰目不转睛盯着被打开的窗户,下一秒目光转移到地板,手摀住嘴巴。 她看到数道滴落木质地板蔓延至窗户前的血跡。 9.衝击 原本出自警官口中荒诞无比的诡异事件,即使眾人因对方接连提出的事证逐渐接受现实,然而实际于眼前上带来的衝击力更甚他人口述。 一同见证诡譎现场的眾人,宛如亲临生人勿近场所,因眼前始料未及的发展拘束住反应,更是少了常见撞见案件现场女性会发出的尖叫,面恶警官见此倒是庆幸省下要眾人退出现场的力气。 「妈,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过,随即十分鐘前的相似状况再次出现,正当两位警官准备踏入302号房之际,民宿老闆娘似乎因精神衝击过大,一时间差点全身瘫软而跌倒,一旁女儿见状赶紧上前搀扶。 「不……没事。」 「我去拿椅子过来!」 也跟着上前关心收留自己之人身体状况的小薰,在丢下这句话后,赶紧前往自己所住的304号房找来木椅,并一起偕同搀扶对方至外头走廊。 「真的不要紧吗?」 显然庄时卉仍不放心,不过眼见母亲再次摇头,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时,警官走出房间,口气依旧很差的询问这位方才差点倒下的民宿老闆娘。 「从那位记者早上出门到现在……」警官一边说道,一边看了一下手上的錶。「早上十一点,老闆娘你是否有听到楼上传来动静?」 显然这名警官有听到刚才上楼时庄家母女的对话,已经知道302号房房客出门时掛上了「不须清洁」的门牌。 那也只能暂时先了解是否有其他状况发生了,而那时留在民宿的仅有老闆娘与张婶两人,若是刚才老闆娘倒下,这名警官的表情可能会更难看了吧? 「是……的。」 「虽然房客有时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我记得有些饭店的服务人员,仍然会入内进行一些基本的整理,例如换毛巾、摺好棉被,以及更换垃圾袋之类的。」 没想到老闆娘话语刚落,警官随即道出部份旅店面对此情况的但书,此话当然引来庄时卉的不满。 「请别以你的认知与经验套用到所有相关业者身上好吗?再说,我们这里是主打尊重客人隐私的民宿,而不是高级饭店!」 「庄小姐别这么激动,这些只不过是形式上的问话,应该没忘记在楼下时我有提到可以监视器影像来做为调查参考吧?」 警官虽然表示是因应形式,所以得向关係人问话,然而可以听出比起可能隐瞒事实的人性,实际物证才是调查重点;言下之意,不仅指出口供非但不是调查关键,亦暗示关係人不该做出偽证,这种近似套话的作为,确实会令人感到反感,而听出这层涵义的庄时卉无疑更是怒火中烧。 「学长,你要过来看一下吗?」 原本庄时卉正打算再次回嘴,恰巧这时在房内进行勘查的另外一位员警请警官过去一趟,老闆娘也趁此安抚女儿。 小薰则是藉此机会大概观察一下房内景象。 她留意到昨晚被拿在记者手中的手提式大型包被打开了。 可以看到里面空无一物,亦残留一些血跡;另外房间里头散落许多纸本资料,她将其中一张飘落门边的a4纸捡起,却还没看到几行内容就被肃杀警官给抽走。 「我们先回客厅吧!老闆娘,再麻烦你提供民宿监视器影像。」 中午十二点半,原本人马除了尚在303号房休息的张婶,再次于客厅集结,而距离刚才重回这里已经过了一小时,这是因为在两名警官下楼时接到一通电话,两人决定先行前往并用完餐后再回来。 「是吗?看来不会错了,只是有些事还得釐清,嗯,我们先过去看一下。」 警官对着话筒如此说道,接着指出一个小时后会回来,请老闆娘这段时间调出录影档案,同时双方人马也可以先吃中餐。 另外,警官还问到庄家父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在知道至少也需下午三点后便离开民宿。 「那个警察不只态度差,还很会指使人不是吗?真是令人气结。」 庄时卉用餐时,提到被欠不知道多少钱的肃杀警官不下五次,几乎都是在发洩不满情绪。 期间三人话题自然离不开302号房的诡异景象,以及关于该名记者的身份。 同时间老闆娘不时抬头望向张婶休息的楼层,一脸忧愁。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原以为只是小镇突发的尸变事件,而其中的住客有可能是尸变者外,不久前竟又出现该名记者出门后有人出入的跡象,还有奇怪的血跡。 「刚才在警察离开后,我有打给老闆,果然他在听到民宿发生这样的事后,决定要赶回这里。」 老闆娘显然没什么食慾,筷子虽然搅动着白饭,却始终没有送入口中,而庄时卉与小薰同样也没吃多少。 「结果还是要三点后才能回来吗?」 小薰问,内心估算山区小镇到达最近市区的距离,但其实并不清楚两人是去哪个果菜市场或者有到其他地方。 「因为附近山区便道和原本的干道都因空难现场封锁起来了,爸和哥要进出这里的话就变成要绕道而行,他们今天也是天一亮就出门了。」庄时卉补充道。「说不定那个讨厌鬼会在这里等老爸他们回来。」 「我想你爸也想这样吧?听得出来他想亲自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薰不禁回想起昨天始终绷着一张脸,似乎对将自己带回民宿的事还有所隐瞒的老闆。 「如果这时候那位记者回来了也是有可能,警察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鱉了,所谓接到电话需先离开这里也是计画的一部份!」 小薰实在是对少女的想像力感到讚叹,接着便与两人收拾餐具至厨房,这期间倒是出乎庄时卉预料,记者中午没有回来。 话说,对方若是中午回民宿才奇怪吧?毕竟这里可没提供午餐服务,原本小薰也打算至镇上自费用餐,却被母女俩拦了下来。 就这样所有人迎来了两位警官的回归。 「那让我们开始吧!」 所有人重新聚集于客厅,只是这次桌上多了一台笔记型电脑,老闆娘听闻指示后按下影片拨放键。 时间是从昨晚该名记者来到民宿的时间至今天的中午,而画面内容则与小薰昨晚所看到的一样。该名记者身着黄色雨衣,遮盖住自己的面容,身揹装有行李的背包,手提长形包袋走入民宿。 然后画面转至各楼层监视器片段,里面显示时间来到凌晨十二点多,在这里将首先迎来了第一个关键──民宿大门未关的插曲。 小薰这时悄悄观察老闆娘的神情,果不期然那时候吃惊之馀的不安再次表现于脸上,到底是什么令她会有此种怪异的表现出现,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 没想到,玄关监视器却拍到大门在无人触碰情况下,自己向内开啟了! 「等一下!看一下门口簷廊的监视器画面!」 警官见状命老闆娘按下暂停键,接着眾人循其目光转移到门外簷廊监视画面的框格上。 「有、有人在那里!」 庄时卉率先因为看到画面内容发出颤音,警官眉头紧蹙,老闆娘双手摀住嘴巴,小薰则是倒吸一口气。 因为门口监视器拍到了一名身穿黑色外套与长裤,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拿着钥匙的男性站在门前,由于被雨伞遮挡关係,令人无看清其面容。 「所以是这个男的用钥匙打开大门?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警官严厉的质问老闆娘,只是不待对方回答,随即被小薰给打断。 「他没有进门。」 所有人再次将注意力拉回到被小薰按下继续拨放的监视影像中,只见该名男子在打开民宿大门后却没有入内,倒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频频回头,没多久便离开了门前。 「树丛的沙沙声?难道有另外一人在附近?啊!该不会──」 小薰知道庄时卉想说什么,应该是认为那时候吸引男人注意的是刚好来到树丛附近的「尸变者」吧? 只是,就算真是尸变者,难道会是那名于小镇北端发现的半身男尸吗? 突然,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掠过脑中,迫使小薰不由得睁大眼睛,而这一幕恰巧被肃杀警官看到。 接着眾人继续观看监视器画面,这时时间已经来到接近凌晨一点,画面是三楼客房层走廊。 果不其然,关键的小薰被记者偷窥的一幕出现了! 虽然监视器镜头是朝向深处拍摄,并没有正面拍到躲在302房门后,记者实际偷看小薰的画面,但从小薰惊恐回望那面微微敞开的房门景象,就足以证明这件事情确实有发生。 最后则是早上六点半开始监视器才又拍到有人活动的画面。 只见六点左右老闆娘便起床准备早餐,庄家父子则在七点左右离开民宿,该名记者是在七点半左右,再次身着黄色雨衣离开,不过这次只有揹着随身包,长型手提包被留在房内。 老闆娘回想今天早上有些微细雨,所以记者这样穿其实也没什么古怪。 「嗯,果然他留下手提包是有原因的吗?接下来恐怕又是关键的影像了吧?」 随着警官如此说道,民宿监控影像再次来到另一个关键时间点,也就是早上十点左右。 那时是小薰与庄时卉两人出门的时间,可以看到玄关监视器拍摄到老闆娘目送两人离开的画面,同时间民宿后侧的监视器拍到了令人诧异万分的景象。 可以看到在同时间,有一道身穿沾染污泥与血跡,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女子由上往下落爬下民宿跳至后方草丛,一溜眼便消失于镜头内,无庸置疑,该名女子便是302号房的开窗逃脱者。 也可能是── 「恐怕是第三名尸变者吧?这可不妙了!高清,赶快打电话给小林他们叫支援!」 肃杀警官见到监视器画面后,立刻命令身旁的年轻警员拨打电话,同时间见证影像内容的其他人也纷纷面露前所未有的不安。 「第三个?所以现在我们镇上有三名尸变者?那真的是遇难者死而復活吗?还是……」 反应较为鲜明的庄时卉语气颤抖的问,小薰赶紧将其搂在怀中试图给予安抚。 「成小姐是吧?怎么感觉你始终都很冷静呢?」 小薰没想到,此时警官竟然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不过早就知道这名警官似乎特别关注自己的她,依旧冷静的给予回应。 「这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个性,难道与案件有什么关联吗?」 「成小姐,别对我这么有敌意,从刚才你不时与我眼光有所交集来看,你大概已经有心理准备接下来我会针对你了吧?」 警官的话不出小薰所料,那确实也没有必要再互相试探或是刻意隐瞒了。 「你是这次空难事件中的倖存者吧?」 庄家母女听闻警官如此一说,瞬间睁圆双眼,两人皆意外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被搬上檯面。 「是的,警官您一开始就提到自己已取得乘客名单,所以最初看到我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事实了吧?」 小薰仅是叹了口气,神色没有任何紧张。 毕竟这本来就是早晚要面对的,只是目前以比较出人预料的方式上演罢了。 然而,不待小薰接着解释为什么会在庄家的原因,对方趁胜追击般的道出那预料之中且令人不快的假设。 「成小姐,你也是『尸变者』吧?」 「唔……」 此时这样的怀疑,无疑是让小薰无从辩白的。 因为她确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倖存下来的,如今更有可能如警官所言和其他突然出现于镇上的罹难者一样,是因为「尸变」才像个活人一样。 只能说,尸变者的出现,一下子令小薰原本可以单纯解套的因果,此时变得更加复杂。 「不可能!小薰她是被我爸和哥救回来的!」 庄时卉简直不敢相信警官的狂言,这次站起身来直接面对这位无礼公僕。 「也就是说,那时碰巧也在现场的庄先生与其公子,是判断仍活着的成小姐没有危及生命的伤势,才决定带回这间民宿的吗?」 警官恶狠狠瞪向与自己对峙的年轻女孩,依旧带有十足魄力。 「这不是废话吗?妈也可以作证对吧?」 突然被提及的庄母,顿时失去语言组织能力,只能拼命的点点头。 「但看起来没事不代表就不是尸变者吧?」警官笑道:「无意冒犯,成小姐。假如今天是另外一位也留有全尸,但却像个活人站在你们面前的尸体,而且还会呼吸、说话、走动,你们会认为那是活人还是死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发现的那名只剩下上半身的男子,也会呼吸、说话吗?」 「这方面我们自然是还不清楚,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也有可能是那名男尸变者刻意以树丛隐藏自己消失的下半身,袭击想上前关心的女镇民吧?」 此时警官嗤之以鼻的提出这层假说,惹得庄时卉简直想衝上前给对方一个巴掌。 「所以你们对生者与死者的定义,就在于对方有没有死过一遍吗?既然都是可以进行交流、吃饭、走动,有七情六慾,即使死过一次又如何?这不就像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濒死病患吗?小薰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攻击我们的举动,肯定是从意外中倖存下来的幸运儿,这点绝对是无庸置疑的!」 「无庸置疑不是你这个小女孩说的算!」 这时候,警官突然发出大吼,吓得庄时卉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些你口中所谓復活看起很正常的活人可是会吃人啊!这位小姐就算这两天没出现徵兆,难保明后天就不会突然想今晚来点不一样的啃掉你和你家人半边身体啊!什么生者跟死者的定义?被救回的病患难道会咬死救他的医师吗?少在这种非常时期跟我扯什么鬼哲理!我在办案,不是在跟你玩侦探家家酒!高清,联络上了吗?走吧! 我相信之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还请多指教,两位;还有,成小姐,希望你这段期间先留在这里,请别到处乱跑害人也害己。」 突然暴怒的警官站起身来,紧接着又是道出一连串暗讽小薰可能为尸变者身份的话。 然而小薰却因为没办法自圆其说,从头到尾只能眉头深锁紧盯地板,双手放在大腿上紧紧握拳,并咬紧牙根。 只不过,相对自己受到的羞辱与无礼,警官最后道出的那句他们之间将会再次见面的话,更是直击她的心脏,令她不由得又想起飞机坠毁前,那名劫匪对自己所说的话。 「难道……他早就预见这样的结果了吗?我也是尸变者吗?」 小薰悄声呢喃道,视线也因热泪而逐渐模糊。 10.尸者二元论 不愉快的对谈结束后没多久,民宿陆陆续续进驻警方人马;其中带有工具箱、提袋的现场鑑识人员更是直接进入302号房。 此刻民宿儼然已成为除了空难意外,小镇北端尸变男子伤人事件,第三个受瞩目的现场,附近邻居也因大批人马游走在民宿周遭,开始议论纷纷。 由于早上小镇北端尸变者伤人事件消息尚未完全传开,所以此时大多数镇民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此处有异于常人之物闯入,而且还会吃人的可怕传言不脛而走只是时间走晚问题,差别在于是由镇民自己得知,还是透过官方宣布。 这就像数年前突然于全球传播的「科罗辛」,虽然五年后的现在多国已透过疫苗与药物有效控制与免疫,但初期由于官方的隐瞒,导致之后两年半间全球人类陷入恐慌及经济衰退的黑暗期,如今尸变者事件在这个国家的山区小镇上如同过往般重演,警方正以这样的案例作为借镜,拟定准备发布的文稿,并掌握资讯更加完整的当前状况。 这也是两位至民宿的警官得先班师回府的原因。 因为根据警官察觉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资讯跟此事似乎有关,同时还连结上劫机事件,虽然目前都还只是假设阶段。 如何赶在消息走漏,抢在多数媒体发布新闻前公开资讯,并能保全这座小镇居民的性命,成了官方的当务之急。 同时间,搜索动作也不能停下,两名警官虽然离开民宿其中一个原因如上,另一方面也是其他人马已开始展开找寻302房记者的行动;以及监视器中,于午夜站在民宿门口,还能以钥匙打开大门的神秘客,最后则是夺窗而出,302房疑似尸变者的诡异女子。 对比警方的忙碌,小薰之后回到自己房间,庄时卉也因担心其身心状况,决定全程陪同。 她们所待的304号房如今变成隔绝外界纷扰的避难所般,虽然仍无法避免外头警方人员忙进忙出发出的声响。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庄家父子依旧未归,倒是张婶丈夫已前来关心自己妻子的状况。 打听下才知道庄家父子与他非一起到同个果菜市场,由于路程较短的关係,所以他率先回到镇上。 一进入民宿的张伯当然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老闆娘很快便全盘托出,并询问丈夫及儿子情况。 接着小薰和庄时卉就一起上楼,此期间,小薰持续接收到来自张伯的打量目光,现在她已不再是单纯的空难倖存者,而是得随时得提防变异的怪客。 原本庄母也想阻止自己女儿继续与小薰独处,但最后还是作罢,因为她也预想得到女儿不会听自己的话吧? 而在两个女孩回到客房后,她们也听见走廊传来张伯与老闆娘交谈声,最后声音在一阵开关门声后中断。 回房间后,冗长的沉默持续垄罩两人之间,庄时卉当然想开口给予安慰,但每每话到嘴边就停了下来,差别在于自己与其他人不同,是真的担心这名才与自己相识不到一天,却情同姊妹的空难倖存者。 之所以安慰的话语道不出口在于,不久前自己表示愿意一直陪同小薰的她,第一次被断然拒绝。 纵使已给了许多关怀之语,小薰仍坚持想要一个人回房静一静,虽然最终还是抵不过庄时卉的坚持而妥协,但等到两人实际共处后,庄时卉才想到或许对方就是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婉拒自己的好意。 或许,那是她自己所认为的好意,在旁人跟被安慰者看来,说不定就只是会使情绪重新波动的困扰,以至于庄时卉此刻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感觉无论做什么还是说什么都显多馀。 「小卉,能打开电视吗?我想看目前空难意外的最新消息。」 在仅充斥着外头吵杂声的房间内,庄时卉被小薰突然发出的请求拉回现实。这时她好像找回自己的功用,赶紧从床头矮柜上拿来电视遥控器,准备按下按钮,但手指头却一时之间僵住。 「小薰,你……真的没事吗?」 不知为何,对比昨天相似场景,庄时卉认为现在对方的状况更令人堪虑,不过小薰却只是给了她一个没事的微笑。 「放心吧!我没事。」 大概是想到这样的回答更不让人放心,小薰于是加上补充:「只是再次对自己的存活感到迷惘罢了。说实在话,昨天我也是这样,甚至想说不如趁没人注意时自我了断,是小卉你们给了我想继续多活一阵子的动力喔!」 「喂、喂、喂!什么想继续多活一阵子?你要给我一直活下去啊,笨蛋!」 庄时卉也顾不得打开电视这件事,一个劲便是朝坐在床沿的女孩扑了过去,结果却是她先眼泪夺眶而出。 但同时也对小薰老实道出自己的想法感到欣慰。 「就别理那个批着警察外皮的烂人说的话了!对我们而言,你就是你,你就是幸运在空难中活下来的幸运儿,就算……就算你是尸变者又如何?成祈薰也还是成祈薰啊!怎么可能抹除掉你活生生的存在?难道尸变者就不是人吗?它们也不是自愿才变成那样的。」 小薰拍了拍抱住自己女孩的背叹了口气,却有一个悲观想法闪过脑袋,不过她没有将这个想法脱口而出。 ──那假如你今天不认识成祈薰这个人呢?我在一群陌生人眼中看起来又是什么? 小薰不自觉又忆起上楼前看见的张伯神情,脸上尽是苦涩,这种人道与存在理论的哲学争论,恐怕没有终止的一天,当然也不会有正确答案。 所以小薰没有为自己多说什么,这也是回到房间期间她所思考出的感想,不过她却认同那名警官的说法。 ──那些你口中所谓復活看起很正常的活人可是会吃人啊! 「自己哪天就会变成那样吗?可能是在这几天,也可能是之后回到社会后,果然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活下来吗?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上天让我活下来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薰看了看自己的手,但决定先拋开对未来的不安,她拿起被搁置床上的遥控器按下按钮。 『劫机空难事故最新进展,神秘组织背后涉及《科罗辛》次世代疫苗研发的医疗利益?』 小薰见到斗大的新闻标题一时间感到不解,紧接着滚动的标题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医疗利益涉及人员名单竟牵连政府高官与网路谣言?检调准备展开严密调查。』 『最新空难伤亡名单出炉,目前研判机上无人生环,一名男子上半尸身竟诡异出现于附近小镇?』 看来尸变者袭人事件还未完全传开,但既然男尸被报导出来了,尸变者的存在的真相不久后也被揭露,这或许再再证明自己与庄家人出现交集是个错误。 至少小薰认为比起被人们猎巫公审,还不如于山中自生自灭来得好,但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 由于新闻已公布空难最新伤亡名单,小薰决定将注意力先放到此事上。 倒是令她意外的电视台有公开劫机者名单,而且仅有这几人是有被放上照片的。 「难道……这是警方因应小卉揣测劫机者倖存假说,所做出的对应方式吗?确实比起尸变者,此刻另一个使人不安的存在正是劫机者,毕竟现在罹难者大体还没拼凑收集完毕,一切都还处于浑沌阶段。等等!所以警方也刻意隐瞒我的倖存吗?还是消息还未带回?」 小薰脑袋重新运转,在庄时卉连喊了好几声后才回过神来。 「小薰,该不会用钥匙打开民宿的男人、记者,还有那个从窗户跑走的女子是像你一样的真正倖存者?果然活人永远比死人还可怕啊!」 没想到庄时卉的话,突然为小薰带来了一些想法。 「的确,但是那名记者房内有一条延伸到窗户前中断的血跡──」 「如果那名女子是在负伤状态下和记者一起入住民宿,那就说得通了!」 虽然庄时卉给出了伤者假说,但却被小薰给驳回。 「小卉,你应该跟我一样,有发现血跡是到窗户前突然不见的对吧?以那种会持续流血的伤口,恐怕无法以对方跳过窗台,进而少了其中一段滴落痕跡可以解释得过的。 另外,她也需要事先就打开窗户才行。好吧!就算这些预备动作都有做,但从监视器画面也看出对方是缓缓爬下去的,而非从三楼高的高度一跃而下。」 「小薰,你想说什么呢?难道……」 庄时卉话说到此做了停顿,因为一时间她认为接下来的话不应该说出口,但这些都被小薰看在眼里。 只见情如姊妹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由自己说出。 「小卉,你也有注意到一点吧?就是所谓的那些死而復活的尸变者到底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在人们面前。首先就是你刚才不敢说出口的,也如那位警官所说,是能正常与人交流、跑动、呼吸的状态,但如果是这样就会出现某种矛盾,也与仅剩上半身那具男尸有关。 假如我今天是『正常的尸变者』,那我还会死掉吗?这也是为什么会提到那具男尸的原因,因为据警方所说,男尸是在啃食女镇民后再次死亡的,这样的话又会有几种袭击活人的动机呢? 它们必须啃食活肉才不会又死去,又或者啃食活肉后才死去?肯定是前者吧?无论尸变者是基于本能还是像我现在这样,都不会想吃活人后又死去的;当然,如果死意坚决的人确实会故意这么做,但这又得回到探讨啃食活人这个行为,现在看来更像是尸变后的下意识反应。」 「也就是说,尸变者吃活人肉会死亡的假设是不可能的!」 庄时卉恍然大悟道。 「对。」小薰点点头,认真阐述道:「那么这里也得探讨另外一件事,我们甚至可以基于这样的基础去设想是否可行。既然尸变者本能都知道吃人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那为什么那名男尸最后还是又死了呢? 其实从他竟然还能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自空难现场这么远的地方爬行至小镇的行动看出,其实尸变者復活后,最后仍会死亡的事实。 我猜,尸变者即使復活了,也无法阻止身体机能的衰竭与体力流失,这就如同暂时被施打兴奋剂与突变一样,要嘛是撑过那样的时期,不然就是最后仍然死去;而啃食活人尸体仅是一种本能,无关死活,就像我们会嘴馋吃些零食、大餐一样,这点倒是跟那位警官说的一样呢。」 小薰想起不久前那位警官道出的荒谬言词,如今看来似乎更接近事实。 「那……跟302房内的血跡有什么关係呢?感觉小薰你一开始是想要提到这点。」 「是的。所以从那具男尸的状况可以看出,尸变者復活后也不会出现伤口完全復原,跟伤口停止流血的跡象,这点确实以我就能作为验证了。」 疑为尸变者的女孩此时举起手臂,比了比上头尚未癒合,空难意外留在身上的伤口,简直像极时下流传的地狱梗。 「也就是说,如果302房内的尸变女子本来就有严重到会持续流血的伤口,也不会突然癒合才对。」小薰一边说道,一边走到窗边并打开窗户。 接着示意庄时卉看向民宿后方位置,此时该处充满忙碌的警方人员,而民宿后是一大片草丛,观察约莫一分鐘后,庄时卉道出了小薰预想中的答案。 「草丛里……没有血跡。」 「嗯。」 虽然这个事实与小薰一开始所想的别无二致,但自己实际看到带来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可以说,正因如此才令她内心开始涌现不安。 「看来,所谓的尸变者也是有区别的。」 小薰目光持续落在下方光景,喃喃自语道。 「什么意思?」 「我猜,尸变者可能有能够瞬间阻止伤口恶化与不能办到这点两类,假如前者真的存在,那应该也是属我、302房的记者、午夜民宿怪客,这一类人了吧?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这类的尸变者不但可以阻止生命机能的继续流失,同时也还可以保留意识,不会只是基于本能行动,这一点从那名女子不是直接跳到一楼,而是慢慢爬下楼的举止可以看出。」 原本小薰以为听闻自己这番话,庄时卉终究会因恐惧而退却,没想到对方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且眼眶再次泛泪的望向自己。 「嗯……反、反正就像那些人是尸变者还是倖存者的二元论,一切都还在浑沌不明的阶段,相信比我这种平民掌握更多情报与专业的警方会先给出答案的。」 显然小薰深怕继续与对方目光交会,也会被感染感伤的情绪,赶紧别过头去转移话题。 「另外,我不认为那名记者是尸变者。你也有看到他身上的物品跟随身包了吧?以那时候对方进门衣着与状态,不像是从空难死而復生的人,更像如他口中所表明的身份。那个尺寸这么大,看起来就是要用来装入摄影器材或是其他工具的大型手提包,怎么可能通过海关呢?」 「但这也不一定吧?如果是另外偷来或找来的呢?等等!我想到一个可怕的假设了!」 时卉突如其来的惊呼,令小薰将目光从电视机转移到她身上。 「恐怕……那名女子一开始是被他装在手提包内,并且在今天早上那名记者外出时后,因为对身处环境感到不安,又或者误认为自己被软禁或监禁,所以才决定开窗逃走的吧?可能一开始是一名死者,但于这段过程中变成尸变者醒来,意识尚处在高度警戒与混乱下的判断。」 庄时卉以讲鬼故事的故弄玄虚口吻再次语出惊人,只不过── 这些小薰其实都有想过,在她回到房间的这段时间内。 只不过,此时的她更在意的是某些人似乎刻意隐瞒的事,这些人正是警官以及民宿老闆娘。 「嗯?刚醒来还处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下吗?」 小薰这时候的记忆又带回飞机坠毁前,瞬间她发现该名女子的脸孔似乎有些熟悉,应该说,自己曾在飞机上看过? ──小薰一边遵从对方的命令,在走过座位区期间,她看到乘客们各个面露惊恐,还有一名女子抓着自己脖子,似乎因为太过紧张喘不过气,但绝大部分的人还是和母亲一样将身体捲曲于座位之间。 「难道是她?」小薰因不可思议的景象重现脑中感到讶异。 却也在这时候,一阵重物撞击地面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两人谈话。 11.娘娘 房外的物品掉落与重物碰撞声持续传来,接着更是伴随越演越烈的争吵。 这阵骚动似乎吸引到包含小薰与庄时卉在内的外头人员注意。 没多久,走廊出现急促朝房外逼近的脚步声,两人很快就知道那是驻留民宿的警方人员,便连忙靠向房门附耳探听,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首先传入耳中的便是门外几名男性嘁嘁嚓嚓的交谈声,紧接着又是一道较为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可以知道房门被应声打开,顿时如潘朵拉之盒般,释放出被封印其中的混沌与纷乱。 「是娘娘!那些东西又回来了!它们准备回来报仇了!」 小薰听到这覆盖过所有声响的妇人大叫不禁皱起眉心,而蹲在一旁的庄时卉不约而同露出相同神情。 两人其实一开始就对骚乱源头心里有底。 此刻客房楼层上有人在的房间,除了她们所在的304房,另外就是同侧有警方人员进驻的302房,剩下的就是位于对面张婶在休息的303房了。 然而,两人却没料到张婶休息后非但情绪没有平稳下来,醒来后似乎越发激动,而且从头到尾紧咬着某件事,彷彿想要大声宣扬其重要性一样。 「那时候在客厅谈话时张婶也是这样对吧?而且还提到什么『娘娘』,小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薰问着身旁的年轻女孩,只见对方仅是一脸纳闷地摇摇头。 不过,倒是有讲出部分切中重点的内容。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张婶表现得这么歇斯底里;如果以中午的情况看来,她似乎是在听到那位无礼警官说出尸变事件后,才开始说出那意义不明的话的样子。」 「的确。」小薰内心回忆并附和道。 这时她想起今天早上向老闆娘问及庄宇希的身体状况,以及是否会前往医院一事时,在谈到庄宇希身体无恙之馀,老闆娘似乎有提到是「托娘娘的福」。 但之后因话题转移的关係,所以她也没有继续惦记着这个新名词所代表含意。 甚至是之后在客厅对谈中,再次从惊慌失措的张婶口中道出这个名字时,小薰也没有特别在意。 如今听来,猜测应该是在地人所信奉的某位神祉。不过,应该也不是普罗大眾所知道的道教或佛教中的某位天人或神明。 毕竟不会有人不时将自己信仰的对象掛在嘴边,将自己设定成一个忠诚信徒吧?通常这种事比较常出现在狂热信徒或是偶像歌手的狂热粉丝上。 如果单以宗教面来看,似乎走火入魔或是邪教信徒教比较常出现这种现象,不然就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曾亲身体验过某种神蹟,又或者该名神祉留下某种可以考证,且跟自己和周遭亲朋好友有关,足以带来深刻印象至使人信服的事蹟。 「这跟尸变事件又有什么关係呢?」小薰继续思考着。 岂料门外的骚乱却越来越近,瞬间来到门前。 小薰惊觉事情不对,赶紧拉起少女往后退开,下一秒房门被粗鲁的开啟。 由于门房未锁,闯入者很快就转开门把,随即鱼贯带入了各式各样的人物。 只见一名披头散发,一脸花容失色还不断吐出囈语的妇人领在最前头,劈头便是指向小薰,一边毫无形象的喷出口水谩骂。 身旁可以见到老闆娘与一名女警无奈又吃力地拉着对方,身后也挤入了几位警方人员,而张伯也在其中。 「是你!我知道!我没有真正的睡着,那时候我偷听了!你也是从空难现场重新復活的人,不!是尸变者!你跟其他尸变者为了报復这座小镇,报復五十年前娘娘降下的惩罚,所以回来要吃掉其他人了!是你、是你!」 「张婶,你冷静点!」 「这位太太请冷静一下!其他人可以过来帮忙吗?」 混乱场面在眼前上演,庄时卉躲在小薰身后,脸上尽是惊恐,此刻的她对眼前妇人感到陌生又恐惧,儼然对方已不是过往自己所熟悉,那名与自己家人互动良好的慈祥老妇了,此时更像她自己所提及脱离正常人面貌,可怕且张牙舞爪而来的尸变者。 而小薰对此则选择冷静面对。 不同一小时前,此刻她已调整好心态,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对自己身分的质疑与惧怕目光。 儘管不久前她仍因警官那些话,再度涌生寻短念头,当然这样的想法现在还是存在,只是她决定至少在目前尚有人愿意陪伴跟倾听自己的情况下,先釐清谜团真相,接下来就再走一步算一步。 但她却没料到此刻于自己眼前上演的画面事如此令人不敢直视,更可说有如尽现人性丑陋面的荒谬剧。 有人拼命阻止张婶粗鄙的谩骂,有人带着歉疚,有人面露无奈。 有人如嗑瓜群眾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更有人仅是以单纯的冷漠端看这一切。 「够了,我们回去吧!还是你想被我送到医院?」 就在脱序行为爆发到临界点之际,从头到尾一直站在最后面的张伯终于出声制止自己妻子继续上演不堪入目的丑态。 小薰可以感受到紧抓住自己手臂的庄时卉身体正发出微微颤抖,然而,张伯却没有做出任何大吼、斥责,或是拉扯张婶的动作,就仅是维持从头到尾不动如山之姿,站在人群后方,并以简洁明瞭又平稳的语气道出对妻子要求。 然而,从那张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情绪的脸孔后,却隐约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场。 即使已年过六旬,高挑纤瘦的身材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剑眉佩上有如鹰隼的锐利目光,就足以令围绕身旁的警方人员让出一条可以行走的空间。 庄母与女警也下意识放开紧抓住张婶的手,而混乱的核心张婶,更是全身僵硬且突然噤声,指责小薰的手仍僵在半空中。 接着,张伯走进屋内,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拉住张婶手臂,最后瞪视小薰一眼后消失在门外,留下现场还一脸错愕的人群。 「没事、没事了,继续工作!」 直到有人喊出这句话后,警方工作人员才鸟兽散,不过唯一的一名女警以及庄母却留了下来。 想当然也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 「成小姐,你还好吗?」 「抱歉了,竟然让你看到这么难看的画面,张婶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她──」 果不其然又是一连串的安抚与慰问。这两天来,小薰简直快要麻痺了,直到她不断表示自己没事后,女警才离开房间,老闆娘则是在准备离开之前,被庄时卉给叫住。 只见老闆娘于床沿落坐,从平静的神情看来似乎也对这样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 庄时卉这时关掉被当成背景音的电视,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 「妈,经过和那位无礼警官的对话,我当然也不要求所有人能像我一样对待小薰,也不怪你为什么还是会让张婶闯进来,这也是因为我们没有锁上门的关係,但是──」 庄时卉话说到此抬起头来吸了口气,接着问:「我跟小薰现在都想知道你们口中所谓的『娘娘』到底是什么。」 老闆娘紧闭着嘴唇,看似思虑满腹,眼神也不断游移着,看来在下定决心讲出这件事前,仍有些许顾虑。 见自己母亲貌似还不打算开口,庄时卉继续说道。 「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你和爸提过这个名字,只是过去每当我和哥他们想问这件事时,你们似乎也不打算说明,不是草草带过就是转移话题;如今这个名字竟是张婶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我认为现在不该是你选择继续隐瞒的时候了。 妈,根据张婶提及这个名字的前因后果来看,应该是跟『尸变者』这件事有关吧?」 庄时卉切入话题核心,两人就这样屏息以待庄母开口,过了约莫数分鐘,这位民宿老闆娘才缓缓开口。 「或许也不该说是跟尸变者有关,而是据说过去这里曾出现类似的事。那是发生在五十年前,我还只是十几岁的小毛头,更是还没成年、认识你爸,嫁到这里前的时候,是你之前还在世的奶奶告诉我的小镇传说。」 据说在五十年前,这里还仅是数十户人家组成,种植果菜、从事农务的山区聚落,人口更是不足两百馀人。 那时候老闆已经出生,随着新世代年轻人力的增加,村子也逐步扩大规模,并开始积极与外界交流。 结果突然在某天夜晚,天际划过灾星后的隔天,有村民被发现陈尸在村子边境,被发现时已经死亡,而且尸身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各处皆留有被野兽啃食般的痕跡。 岂料经过村内的唯一一位医生比对齿痕后,竟发现那是被数名人类啃咬过的咬痕,很快怪物入侵村子的可怕传言便不脛而走。 只是,这时候人们还未定调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会留下人类的齿痕,而且还噬吃人肉。 随着伤亡人数增加,有人才发现位于村子北端的墓塚有被挖开的痕跡,就此「尸变」说法垄罩整座村子。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村内青壮年人士组成巡逻队,操起了农具、刀械、猎枪,以及各式各样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为了避免让死者继续增加,决定主动出击搜索尸变者,日以继夜地在村内和近郊山区活动。 然而,虽然期间他们顺利击杀了几位尸变者,或是狠下心挖出先人尸骨、烧掉祖坟,但村内还是有人持续遭到袭击,最后他们发现,那些被尸变者啃咬过的尸体,竟然也变成其中一份子,反过来袭击身旁家人或亲朋好友。 不久,整座村子变成人间炼狱,大火瀰漫、横尸便野,有人为了烧掉尸体而放火,其中更有不想离开死去家人身旁,被反锁屋内放火烧死的村民,部分人则是选择逃出村子。 再对外求援的人马姍姍来迟的情况下,村内总人口数几乎剩下不到一半,老闆家人则选择躲入山内某座疑似古人用做祭祀场所,被称为「鬼洞」的洞穴内,忍着恐惧咬牙等待灾厄过去。 最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尸变者,以及死者陆续变成食人怪物不断出现情况下,外部救援队与邻村决议弃守这座村子,最终一致通过烧掉这块土地。 因为有人传言说这场灾难是因为不明瘟疫蔓延的关係,源头可能是透过空气以及地下水,顿时间,邻村居民人心惶惶,没多久便上演所有山区居民的大量出走潮,当地政府似乎也介入这起事件。 没想到,这时候有位女性出现了,她也就是日后这附近人们口中所歌诵的「娘娘」。 因为人们深信这名女性是菩萨或观音派来解救所有人的使者,又或者是祂们的分身。 在封村行动如火如荼展开之际,有人见到一名头戴白冠、身穿白衣长袍,留有一头黑发、面容清秀略带知性的年轻女性,竟独自一人朝村子的方向前进。 由于该名女性被发现时火炬已经点燃,考虑到瘟疫、大火,还有尸变者仍在周遭活动的缘故,根本没有人提起勇气上前阻止,但其实他们也没办法阻止,因为那名女性早已走入被大火吞噬的村子中,最后头也不回的消失身影。 接下来就是那些邻村居民,又或者是自称参与过这场大事的人的说法了。 据说之后灾厄便停止了,等到隔日大火熄灭后,政府人员、搜救队、周遭所有居民涌入村子,发现那里仅剩下数十位昏迷的村人,还有百具烧到炭化的尸体,却始终找不到尸变者与那名白衣女性。 因此「娘娘渡化死者,解救村民」的传言很快便传了开来,也就变成属于这片山区居民不外传的乡野传说。 甚至在村子后来重振,发展到如今小镇规模后,还有人特地设立祠堂、刻了雕像,焚香祭拜娘娘,而那座祠堂则位在小镇东北角的树林内。据说是一名记者设立娘娘祠堂的。 「所以政府单位毫无作为吗?」 听完故事的庄时卉直接道出现今常被人提及,一点都不敏感的民间对于政府作为议论的话题重点。 「这……由于年代已久,当下也没有人全程见证,所以也不可考了。」 「也是,假如当初官方有介入这件事,应该现在也在政府网站找得到资料,或许我该查询一下这传说的真偽了。」少女在两人面前下了这个决定。 「老闆娘,这方面是否有史料纪载?我是指留在小镇中的资料,还是仅是口耳相传?」小薰也打算从实际面着手了解。 「嗯……这就真的要问看看才知道了,或许你们可以利用时间到镇公所询问看看,虽然我觉得这种类似野史的东西,除了内容不会太完整,也不太可能留下什么可以考证的文件。」老闆娘偏着头思考道。 谈话过程中,小薰也同时思忖这则传说故事与本次尸变者事件的关联性。 并留意到其中几个关键名词。 ──瘟疫、空气传播、地下水、死尸復活、被啃食后也会出现尸变、政府介入、白衣娘娘、不知所终。 乍看之下确实有几个相似之处,但其实仔细观察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异。 若要说这则传说故事跟本次尸变者事件相似,倒不如说是和五年前的「科罗辛瘟疫」散播开来的情况雷同。 难道三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还有劫机的神秘组织、政府、医疗利益,这些难道也是事件真相的其中一块拼图吗? 而就在小薰脑袋仍在高速运转之际,庄母接起了手机,忽地脸色剧变并发出小声尖叫。 12.大瘟疫时代 「怎么了吗?」 「妈,刚才是爸他们打来的吗?」 看到民宿老闆娘神色有异,小薰与庄时卉在旁询问。 只见对方很快地结束通话,瞬间身子瘫软,原本还握在手中的手机此时掉落地上,整个人已魂不守舍。 「怎么……怎么可能,为什么?」 庄母喃喃自语,隐约可以听出精神受到打击之馀,似乎沉浸在不敢置信的情绪中,与此同时,目光似乎有意的转至小薰身上。 身为女儿的庄时卉着急蹲下身来一边查看母亲状况同时,一边抓住其双肩试图想将母亲的三魂七魄拉回。 「妈,别吓我!」 「小卉,妈现在得赶去医院,你继续陪小薰待在这里。」 庄母稍稍回神后先是交代女儿这些话,接着便连忙起身,接过小薰递给自己的手机,一个箭步便准备要走出房间。 「等一下!妈,你至少说一下是怎么回事吧?还有,民宿的事该怎么办?」 眼见不过拗不过女儿的质问,老闆娘在门口前驻足,但没有回头与之相望,一反刚才的态度,淡然道出自己所听到的讯息。 「现在也不用管民宿的事了,没看到警察都已经占满这里了吗?估计这两天也没办法正常营业吧?若有人询问,就回答说目前因为不可抗力正在休息中。另外,刚才你爸打来是说在回来路上,你哥又突然陷入昏迷了,目前人正赶往医院。」 这番话不仅庄时卉,就连一旁的小薰也感到震惊,而民宿老闆娘则继续交代道。 「假如之后那两位警官再来问些什么的话,实话实说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监视器也看了,如果他们要搜查整间屋子,就说你爸和我都许可了。 还有,若是晚点这里只剩下你跟小薰两人,务必留意房子周遭情况,如果我们到深夜都还没回来,就真的要请你们务必小心自身安全了。小卉,你等一下就到楼下把可以同步观看监视器的笔电带到这里……」老闆娘这时顿了一下,接着才又说:「如果你们两人决定一起待在客房的话……当然,我也认为你们两人一起守望彼此会比较安全。」 灵敏的小薰一听就知道庄母多少还是顾虑此时自己女儿身旁的女孩子,是否为一名半夜可能会变成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尸变者,但眼下情况也不由得她多虑了。 无论是近在咫尺还是外头,无疑庄时卉都暴露在会被尸变者袭击的风险中。 当然最佳的应变手段是让两人各自待在不同房间,但如此一来,若尸变者一举入侵的话,恐怕最后会变成孤立无援的局面;相反的,若是最后仅剩庄时卉一人,也将是同样的结局。 所以将自己女儿安排在可能是尸变者的小薰身边无疑是一庄赌注。 虽然也可请警方紧盯成祈薰一人,但她女儿肯定不会想要这么做的。 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吗?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女儿,亦或者是那个「回到这里的人」。 「我等一下下楼会跟警方告知目前状况,同时请他们安排几个人在周围巡视,我想为了那名记者、奇怪女子,以及有钥匙进入我们民宿的怪客,他们会很乐意这么做的,那么就先这样。小薰,我女儿再麻烦你了。」 庄母语毕后,身影迅速消失门外,也跟着跑出房间的两人随即见到她下楼与此刻负责民宿现场的员警讲了一下话,不久便夺门而出。 情绪尚未从突发状况平復的庄时卉面露两日来未有过的忧愁,整个人靠在二楼楼梯转角处,小薰不忍对方继续硬撑,将她带往一楼客厅。 期间负责现场的员警走过客厅打量这两名年轻女孩几眼,接着便找了几人到身旁悄声几句,然后各自走开。 当然,即使是具备有别常人冷静心智的小薰,多少也受这通电话所带来的后续效应影响,只能不发一语的陪同庄时卉坐在客厅沙发上。 此时的她的专注力尚未完全从方才思考各块拼图的关联性中拔除,但随即就因庄时卉说出的话,将思考重点回到最初的疑问上。 「他们今天本来就该去医院的……」 小薰听闻女孩带有懊悔的呢喃,在紧搂对方肩膀之馀,询问对于两人前一天赶往医院的核心要素。 「小卉,宇希先生到底是身患什么病。听了你的大概说明,应该是得常跑医院,而且会突然昏倒的症状吧?」 庄时卉点点头,接着回应对方。 「嗯,是心因性昏厥症,因为某种原因会让哥突然出现心律不整、心跳紊乱的现象,进而让他出现突发性的昏厥。」 「某种原因?」 小薰提问同时回想庄宇希应当和自己一样正值青年,根据自己的基本医学常识来看,应该不会长期有这种症状。 当然,她并非专业医事人员,所以研判应该还有许多但书,看来关键就在于庄时卉口中的「某种原因」。 然而,却见对方摇摇头,一脸沮丧的道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解答。 「发生在哥身上的是至今未有的病症,他的体内有某种不明性突变病毒,进而影响到心肺等器官,也正是那种病使得他容易心脏血管栓塞、低血氧,不靠药物跟到医院持续把关是没办法活超过三十岁的,医生说这种症状会随着年纪逐年严重。」 「至今未有的疾病?竟然会有这种事?」 这两天下来实在有太多令小薰不敢相信的事了,当然其中也包括她自己倖存这件事。 但是此时庄时卉所提到的疾病,似乎比尸变、娘娘、啃食人肉更贴近现实,于是小薰继续追问。 「真的完全没办法治疗,或者根治了吗?五年前开始的『科罗辛瘟疫』,人们不就这样走过来了?医生说,最多只能让宇希先生活到三十岁?」 「是呢。」 身旁的女孩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助,彷彿将兄长病情说出,就几乎要耗尽她全身力气。 「不过,医生有将这个疾病作为专案提交公机关研究,意外得出了一个事实。」女孩此时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与五年前导致全球流行的「科罗辛」病毒株,有关联的病症。 这个事实恐怕是继尸变者事件后,两天来第二件令小薰胃酸翻搅的衝击了。 她回想起五年前的「科罗辛」在以极短的三个月间就蔓延到全球各大城市与国家,确诊人数屡创新高,死亡人数更是逼近十四世纪的黑死病,高达一亿多人。 这期间全球多个国家医疗、经济等各种產业体系濒临崩溃,可以透过空气传播的特性使得民眾人心惶惶,前所未有的强大传播力、致病力与致死率,致使所有人不得不随时戴着口罩,以及穿戴各式各样避免口沫与肢体接触的防护装备,随身携带消毒药剂。 政府更是下令封锁国境、城市、公园、卖场等各种可能会酝酿防疫破口的场所。市井小民所经营的店铺,昔日的观光胜地、娱乐场所、户外空间等,不见过往人来人往的盛况;业者营收与经济一落千丈,数以万计的商家倒闭,职员失业,缴不起房租的房客更是流离失所,顿时全球再次陷入黑暗时代。 「科罗辛」一开始未有个明确命名,是以疑似病毒发源地所称,是之后世界卫生组织给予的官方命名。 这种病起初会引起患者发烧、咳嗽、喉咙痛、鼻塞、流鼻水、呼吸困难、血氧下降、心肌栓塞、嗅味觉消失,痊癒后的后遗症也会使肺部纤维化、脑部功能病变、肺活量下降、心律不整、心跳紊乱,康復后也容易诱发心脏血管、肺部方面,血氧无预警剧降的后遗症。 之后随病毒株的突变更出现难以被检出症状的现象,此时最可怕的莫过于在未察觉自己感染的情况下,某天突然因血氧浓度剧降,造成血液无法与过多的氧气结合,还有心肌栓塞、发炎,出现严重心律不整或心室颤动死亡。 此病流行后期死者身亡时往往张大嘴巴,五官因吸不到空气而扭曲,或整个人直接昏迷休克死亡 当然,为了人类的存续,以及回到过往所需的群聚生活,世界各国纷纷製出疫苗,就连本国也有了自己的疫苗。 全球与这个前所未有,而且不断将自己进化成死亡率更高、传播力更广、感染力更强的病毒对抗了将近三年,最终由多国联合研发製作的疫苗成功杜绝病情扩散。 绝大多数人获得永久抗体,这个疾病总算在三年后的现在几乎是销声匿跡,有如曇花一现的巨型灾厄。 的确,人们因为这一次的科罗辛付出惨痛代价,却也从中迎来资讯时代更加快速的发展,至于是否从歷史中得到教训就另当别论了。 从科罗辛瘟疫大流行的最后来看,人们终究无法脱离群体生活,是具备高度社会化的物种。 虽然现在几乎已不见继续戴口罩、穿防护衣的人们,但不少人仍对这样的生活回归存有不安,选择持续保持全身防护,就怕哪一天会突然受到阎罗王的感召。 回想起科罗辛大流行时代,不免让小薰想起那段需要与人保持距离,出门得口罩紧闭口鼻及隔桌用餐的辛苦日子,当然之后她也为了因应全体免疫的政策,去施打了疫苗,只是并非当时屡屡传出有问题、官商勾结,既得利益者介入,受到民眾挞伐的本土疫苗。 事到如今,所有人应该都能真正靠自身抵御科罗辛病毒了,她也是在几个月前才敢脱下口罩回归职场。 虽然那三年间视讯会议与远距办公,相关软硬体已趋于成熟,但成效仍有落差,所以不少学校与企业在疫病过后,纷纷宣布回到过往模式。 果然人类文明在人性与慾望的摧残下,已经很难再往上发展了吗?又或者根本就是窒碍难行。 小薰也不禁想,若是这时候疫情突然又爆发该怎么办?现阶段可是所有人都在松懈防护的状态,恐怕包括她在内也很难倖免吧? 就像……本次空难意外中的身亡者,冥冥之中也是受到某种病毒控制才出现尸变一样吗? 小薰的思绪沉浸在过往回忆时,身旁少女仍持续述说兄长的病情。 「医生那里给出的报告指出,残留在哥体内的病毒株,在与他共存这段期间突变成前所未有的新型病毒,至今还未收到国内外有类似案例,他算是首例也是独一无二的病患。」 「就连疫苗施打也没有用?或者服用抗凝血等药物?」 「也不能说没有用,但因为病毒持续在突变的关係,变成来不及赶上突变速度的疫苗,也只是变成减缓哥哥的症状,对于这件事,相关机构似乎也有开立专家会议进行讨论,但似乎在一年的持续观察与追踪后,发现仅有此例,另外也为避免造成再度恐慌,所以媒体跟群眾都不知道这个讯息,政府应该是有意将消息压下来了。另外,似乎也有研议开发科罗辛的国產次世代疫苗。 当然,我们也不敢告诉左邻右舍,你也知道在疫病如日中天的那时候,人们是如何闻病色变的吧?」 「没错,人在见到自己没见过或与自己不一样的事物时,为了自保或保持自身地位,都会出现猎巫行动。」 小薰有感而发的说,但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关键重点。 ──因为她想起自己曾从早上的新闻中听到『科罗新次世代疫苗』这个词。 「难道宇希先生染上的这种病,不会像过往一样透过口沫跟空气传播吗?」 「根据一年的追踪观察,已经排除这个可能。听说似乎是因为国际疫苗还是可以阻断这个病毒透过不同宿主进行感染的能力,即使听起来确实相当弔诡,但也说明疫苗多少还是有效的。」 当然弔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诡异。 我们的政府竟然就将这件事压下来,难道真的除了庄宇希之外没有其他疑似病例了吗?难道他们还是不知道在隐瞒之下,往往会造成严重后果? 病毒都已经出现前所未有的突变了,一直想加入世界卫生组织的我们国家,难道都不会进行通报,并联合各方人士研讨解救方针吗? 还是说──他们是知情不报? 「小卉,也就是说那一年间,宇希先生跟你们是分开生活的?」 庄时卉点点头,接着说:「是的。之后哥回家后,他们表示不需要做居家防护或者刻意隔离了,因为已经确定病毒没有传染力了。」 「竟然会有这种事?他们就这么有自信?」 小薰显然是不完全相信官方说法的,继续追问:「那么你们也就这么放心的没有戴口罩、消毒,做些预防措施吗?」 「这方面还是有持续一阵子的,大概也有三个多月之久吧?我们全家人在这期间也有持续做相关检测,之后确定无异状后,我们敢才放心的摘下口罩。 而从那时候开始,哥就会开始不时晕厥,有可能是在工作途中、吃饭、洗澡,或是一人外出的时候,这也不得不让爸必须陪同他进行各项作业,以及到果菜市场贩售我们家的商品。」庄时卉说。 「还真的心脏大颗到敢放病患进入果菜市场啊……难道不知道最初的病情蔓延就是在类似的场域中爆发的吗?」 小薰边听同时,不时在心中发出指责官方作为的嘀咕。 「原来如此,但机关也还是找不出可以治癒的方法,又或者完成疫苗改良,不,可能也没有找真正的专家或国外团队一起研讨吧?」 「这些可能性我们当然也有想过,但是能怎么办呢?我们只是市井小民,没钱没背景,自然只能片面听从机关给予的资讯,跟遵循对方所提供的做法啊……偏偏我们这种极少数病患家属讲出的话,在网路上反而变成了散播耸动消息与假讯息呢。」 庄时卉的感叹无非是全国人民当初无能为力的吶喊。 即使是疫病流行之后的现在,仍有不少政府作为使人詬病,而且官场文化变成永远无法改变的恶性循环,也就是所谓的换了位置就换了脑袋。 然而,也在感叹之馀,小薰脑中闪过一个突发奇想的阴谋论。 而这个阴谋论,是足以连结起目前所知道的几块拼图的。 13.死地 离开小镇东北角附近住宅区继续朝边境山区前进,有一条仅一人可通行的兽径小道,那是进入山区前唯一一条人为开闢出的道路。 这条路没有铺设沥青、碎石或木板,是一条样貌十分原始,与其说是特地作为居民行走的山间小路,更像只是长久受到人们踩踏,进而少了杂草与树丛遮挡的光秃土石路段。 进入小道前是建案搁置的预定地,不久前只是一片荒芜黄土,那是有财团看准小镇观光商机的民宿开发案,准备兴建近年来十分流行的旅游民宿。 小镇上其实有不少当地居民将自己的住家改装成民宿提供给外来游客,庄家就是其中一例,只是东北角这处建案背后是由财团出资,可说是未来将瓜分镇上民宿市场的强大对手。 不过,关于此建案的施工进度,至今已停工两个月。 前期经常可见施工团队与厂商人马到此处勘查地貌与进度,或者对照手上的设计图,大批人马来来回回彷彿煞有其事。 岂料才过三个月,就传出建案停工消息,算一算从开工典礼到至今的时间,就已经将近要半年,这不经使当初卖出这块土地的地主,每当遇到附近居民询问时,都只能吐露不知情的无奈。 「听说是因为水源的问题。」 这已经是地主所知道且能透露的最多资讯了,但同时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理由。 依照东北角的地理环境继续经由兽径小路延伸入内,确实会有一座被好几块厚实木板紧闭的古井,然而根据镇公所的资讯,那处水井早已乾涸许久。 假如就算真的还有水,现在的小镇居民也早就没有倚靠该井来获取水源了,因此许多关于民宿建案停摆的谣言衍生出许多版本。 除了前面所述的水源问题,另外则有土质、财团内部意见分歧、政府回扣给太少,或是有内部人员掏空出资方公司等各式各样的臆测,不过其中最使在地老一辈人所相信的,莫过于就属建案是因「娘娘阻挠」遭遇各种卡关与意外的传言。 因为在进入树林通过古井后,便会到一座白色石製小祠堂,而那座祠堂供奉的正是庄母所提到当初在不明灾厄中,解救全村人的「白衣娘娘」。 就是因为白衣娘娘不愿外人大改小镇东北角地貌,并引入大量纷扰人潮影响镇上居民生活,且顾虑到会动到该处风水缘故,才让建案无法顺利进行,使施工团队遭遇各种不可解的难题与灾祸。 关于娘娘阻挠建案的另一种说法,则是指出若该处进行动土,将会惊扰到娘娘,以及当初被其所镇压的「尸变者」。 然而,此时鑽入树林小道来到娘娘祠堂前,身穿灰色衬衫留有一头乱发、满脸鬍扎,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却看着眼前场景感到嗤之以鼻。 这名人士正是昨天晚上入住庄家民宿,疑似带入尸变者,此时正被警方找寻中,自称外稿记者的男人。 此时的他仅身揹随身包,手持手机对准祠堂,嗤之以鼻之馀按下手机相机快门键,将被夕阳光辉染红的祠堂给拍下。 从随身包未拉紧的拉鍊缝隙中,隐约还可以看到那件他所穿着出入民宿的黄色雨衣。 这男人不久前才到这里,透过镇民的指引找到祠堂位置,在此之前他有大略查看过那座古井,只是在缺乏工具情况下,最终仍无法确认是否如传闻中已经枯竭。 而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是他事先得知民宿建商停工传闻,另外则和五十年前的「娘娘传说」有关,他想知道当初那群人们口中的尸变者,是否就在古井下方。 不过现在他打算先将重点放在眼前祠堂上。 男人之所以感到嗤之以鼻是因为在来这里路上,透过打听,几乎可以从每位除了年纪比较轻的当地居民得知他们是多崇拜白衣娘娘,并且表达多么敬畏的感谢,然而他在踏入这里后才发现事实存在着落差。 他以为娘娘祠堂应该每年、每月,甚至是每週、每天都会有居民前来献上供品、上香,至少也会整理一下附近杂草以及清理外观。 但他却只见这座祠堂几乎是快被杂草淹没的惨况,拨开杂草更发现这座石造约大半个成人高的小祠堂外观还有不少龟裂痕跡,供品台上则残留着水果被野兽啃咬所留下的腐败残渣。 中央神龕两侧的红灯笼早就破损,而且从痕跡来看估计也超过一年以上没有更换了。 「现在是怎样?这里的居民说一套做一套吗?还是建商的人故意做的?但这也没办法解释祠堂被杂草环绕的事实呢。还是说,所谓的娘娘并不是真正受到他们歌颂的神灵,而是像阴神,才让他们又爱又怕的?」 记者蹲下身来查看祠堂时喃喃自语,一边思考一边拨开杂草,发现中央神龕的小窗紧闭,伴随一时间被风吹摆的树林声响,令他不禁嚥下唾沫。 「或许该先来这里的,而不是去镇公所找关于娘娘传说的资料。只是没想到镇公所根本没有我要的东西,甚至是网路上的地方政府网站也没有任何相关线索,这件事似乎就真的是靠居民口耳相传下来的,根本令人弔诡到不行。 只是……这件鲜为人知的乡野传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计画』中呢? 嘖!要不是找到那份计画文件的人已经灭口了,唉……烦死了。 说到怪力乱神,不知道我特地做的实验成功了没,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就这样活过来了,而且让那位被我发现奄奄一息的男子,重新像没事的人一样满血復活。」 男人先是对此刻所身处环境感到寒颤,同时想起娘娘传说存在的矛盾之处,最后则想起自己「秘密进行的实验」,心情从糟糕转为亢奋。 基于此种亢奋情绪下,男人似乎不再害怕,下一个动作便是伸手将石造祠堂的小窗打开,这时他彷彿才意识到自己所为何事,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接着他看到祠堂内摆放着一座由白玉雕刻而成的娘娘像,所见画面并非什么骇人景象,不禁让他松了口气,不过却也很快发现祠堂内藏有猫腻。 白玉像后面似乎有一张纸质泛黄的硬质纸张,他没有多想伸手将其取出,翻转过来后才发现那是一张黑白照。 「喂、喂,这可不得了了啊!看来这次来对了,被我挖到关键证据了!那些狗官就等着被舆论挞伐吧!现今的时代只要捕风捉影就能把你们这群公眾人物弄死了。反正大部分资料我也已经发布到网路上了,当然还有这个最重要的东西。」 记者先是对黑白照拍下照片归位后,紧接着将手伸入随身包中,似乎在摸索他所提到的重要物品,只是当他摸到那圆筒状触感后,这时候,他察觉到祠堂后的草丛出现动静。 「唔!什么东西?」 他赶紧站起身来,第一时间感觉危险逼近,于是闪到身旁一棵树后观察情况,并拿出手机与预先带在身上的木棒。 时间已来到下午五点,明明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山区就已迅速失去阳光的庇护,很快的被幽蓝给垄罩;周遭气温似乎也降了几度,现场瀰漫一丝诡异。 即使如此,记者仍决定不拿出手电筒,就怕打草惊蛇,毕竟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又必须防备什么对象,但此刻比起那些,那团在杂草堆中祟动的黑影,带给他更多的不安。 「嘖!都是因为看到那张照片和祠堂,现在脑袋才会胡思乱想。不如就这样趁机逃走好了。」 男子归咎内心不安主因之馀,决定转身溜之大吉。 然而,就在他下好决定转身之际,听到草堆似乎传来一阵女性发出的声音。 「你……救了我、救我,为什么……」 「什么东西?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现在是见鬼了吗?」 身后的声音男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当然思索那为何物是本能下意识反应,但同时他却也发现双脚不争气的丧失功能,此刻根本处于全身僵硬状态。 只不过,使他双脚发软无法实行逃脱行动的原因不光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另外还包含与生俱来的好奇心。 就算那东西可能超乎自己想像,但他仍想在最后离开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这与他所「谎称」的职业无关,而是单纯想要知道潜藏于草堆中的东西。 假如那是娘娘现身或是过去尸变者的鬼魂,他独家揭露到社会大眾面前的话…… 当然,如果是那些追捕自己而来的人,那就更让自己发到网路上的证据更具说服力了呢! 如今只剩下他了,如果他能取得这颗「真相炸弹」话,或许会被拱为英雄,对吧? 「你……救……我,为什么你要救……我,你……」 身后囈语仍在继续,这时男子决定不逃了,他快速的从随身包中取出手电筒、,对准一开始草丛祟动位置。 只是当他完全准备就绪时,原本隐藏在那里的黑影却突然消失了,仅留下沾染鲜血的杂草,而且血跡似乎还往左侧方向延伸而去 「血?这是……血?」 男子手持光源遵循血跡沾染在杂草堆中的足跡移动,很快就发现血跡进入到左侧树林中,也藉此判断方才发出女性声音的黑影并非追捕自己的那些人。 但顿时失去对象行踪,还是使他心生波澜。 他不知道要进入树林找寻黑影,还是就此打退堂鼓,在进行数秒的评估后,他决定离开现场。 只是,他却没料到自己所找寻的对象,就在他转身之际,从后方猛烈扑来,下一秒他不仅被压倒在地,手上物品更是散落四处。 前所未有的颤慄爬上身上每处毛细孔,口鼻可以嗅闻到泥土难闻的气味,还有一股自身后飘来的浓厚血腥味。 他想要转头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对方显然不想让他这么做,从一开始就用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希望转移到滚落至右侧不远处的木棍上。 「管你是人是鬼……」 男子努力伸长手臂想拿到木棒,但仍有数公分的差距。 而在他使出吃奶力气,身子好不容易向前蠕动,终于抓住木棒之际,耳边却再次传来那名女性的声音。 尖细又沙哑,带着哀怨与痛苦,既不像死者自喉咙伸出发出的幽鸣,又不带有活人该有的气息。 「你救……了我,你……不让我死,也……不……让我活?」 * 「感觉又要下雨的样子,湿气也太明显了。」 离开民宿后的面恶警官与后辈,带着一路警方人马,整个下午几乎在小镇、空难事故现场,还有周遭山环地带走踏,目的正是为了找出是否还有其他尸变者,以及入住民宿的怪异记者,从窗户逃出的女性,还有自备钥匙能够打开民宿大门的男子,可说是对象眾多,范围又广大的搜索。 碍于人力与时间有限,分散开来的搜索成效明显不佳。 于傍晚时分带头的警官决定再请上头加派人马,只是支援似乎因为空难致使的山路受阻,至今尚未来到小镇。 由警官单独带领的其中一支小队,不久前再次经过尸变事件现场,此时已经来到小镇东北角。 由于考虑到日落视线变差,在山区搜索的范围也不宜继续扩大,小队找寻范围持续往小镇靠近,穿过大片树林与兽径后的警官一行人来到了古井旁,一行五人不禁庆幸终于走出有如大海般的原始地带。 而身为队长的肃杀警官也同时察觉天空异象,深怕下雨后会影响搜索行动,决定命令所有人行动先到此为止。 但就在他走至同伴身旁时,却发现靠近古井的其中一人跌倒在地,一看更发现对方正全身发抖,而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学长,那、那个……」 其他人也因察觉异状纷纷靠向古井,但皆在循着视线将目光落到一旁杂草堆后,各个面露惊骇,谨慎的带头警官见状立刻绷紧神经,同时内心也有了底。 他将手放到腰间配枪,就这样越过眾人缓缓朝草堆前进,果不其然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大片血跡。 接着,他命小组人员展开队形,围绕目标杂草堆,之后在随着距离拉近之下,看到更多的骇人景象。 「这是……谁的手?」 有人在发现躺在草堆中的人类手臂断肢后惊呼出声,然而肃杀警官仍径直迈开脚步逼近血量最多的位置。 没多久,他便看到一男一女分别躺卧两侧,显然皆无生命跡象。 而这样的光景不久前他才见过,如今相同的画面将再次烙印于记忆之中。 14.往生者的窥视 「这已经是第二起尸变者袭击活人的事件吗?」 「还是这两位都是空难死者?」 「不可能吧?看看那个男的的身体状况和衣着,显然与旁边身穿被火烧过身上有多处擦挫伤,腿部明显外翻骨折的女人不同,那个男的是被咬死的!」 「也不一定是空难死者不是吗?可能是小镇上的居民也说不定。」 「你是说,之前传言小镇过去埋在乱葬岗下的尸体变成尸变者这件事吗?」 「可是整天走下来也没看到啊!」 「早就了啦!你们还在讲那民国几年的事啊!肯定都移到别的地方了!」 「可能民宿建商就是因为这样才停工的,显然就是那块土地下方还有未移走的先人骸骨。」 「所以现在要请道士来吗?还是请镇民口中的白衣娘娘显灵?」 眾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吵杂不堪,显然这群不久前目击第二起尸变者袭击事件现场,散布各处内脏、血跡、断肢,不亚于小镇另一端空难场景的警方搜山小队,情绪很快就基于自身职务从惊骇中脱离,开始讨论分析起现场情况,然而其中却有一个人始终不发一语,就只是不断拿着手电筒照向草堆,一边整理事件脉络。 「别吵了,天色都暗了,说话这么大声就不怕引来什么东西吗?」 领队的面恶警官短短一席话瞬间让现场鸦雀无声,仅剩夜风尖声吹拂与树影摇曳的兽径上,诡异氛围再次垄罩。 「当然,我是指可能会引来更多尸变者出来吃晚餐。」 领头者见效果已经达到,连忙补充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但显然这个说法比碰到超自然现象还令人不安。 「学长,你的意思是说,可能存在更多尸变者吗?可是──」 「我知道你想讲什么,空难现场的临时停尸间还没出现尸变者或尸体短少跡象,怎么可以藉此评断会有更多尸变者出现,是吧?」 面对其中一位后辈的疑问,面恶警官很快就知道对方话语未落的重点。 「虽然我们要找的人一下子出现两个,但别忘了还有一位庄家民宿的怪客,不……」警官话说到此,脑中浮现成祈薰的身影,又说:「或许最危险的那个还没出现呢。」 「学长,这两位果然是我们要找的记者和你提到是从同个房间跑出去的那个女的?」 一位留着短发,长相有如大学生的年轻员警走到领队身旁,眨眨眼问道。 「嗯,应该错不了。虽然监视器没有拍到这男人的脸,但从现在我们所看到散落一地的物品来判断,估计就是这个人了。你们应该有人叫鑑定小组和支援人马优先过来这里了吧?」 警官一边从现场掉出随身包的黄色雨衣判断男性死者身分,同时不忘提醒同仁通知支援及相关人马,接着转身捡起掉落地上的木棒,以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方式,将死者随身包从草堆捞过来。 只是过程中雨衣仍不慎掉入其中,不免令他恼怒不已。 「算了!先查看目前有的东西好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否会下雨,我们趁这个时候先协助现场鑑定组拍几张照片吧!允威、名宏,你们两个跟我过去那里一趟。」 警官将随身包交给接下来将随自己朝兽径深处勘查的其中一名后辈,手电筒光源转向目标路径,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三人仅靠唯一光源,小心翼翼的离开古井,朝娘娘祠堂前进。 在此之前,三人还不知道那里正是镇民所提,为过去拯救小镇的慈悲化身,白衣娘娘祠堂所在处。 虽然前往祠堂的距离不过三十多公尺,但三人很快就注意到左侧杂草堆中的血跡。 「果然那口井旁边不是第一现场。」 领在前头的警官眉头紧蹙,随着灯光照到石造祠堂后,更加快前进脚步,不久便到达祠堂前。 「学长,那边好像也有血跡!」 「嗯,我看到了。」 肃杀之男盯着祠堂后方的染血草堆约莫半分鐘之久,很快的道出自己的推理。 「大概那里就是那女人最初出现的地方吧?」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目标位置,并且往前走了几步,用手电筒快速照过整片草丛,还有检视附近情况,最后停留在脚边的小祠堂上。 「就好像凭空从那里出现一样,其他地方竟然没留下血跡。」 「这是怎么回事,学长。难道真的跟鬼怪作祟有关吗?」 第二名随行者一直都站在祠堂前端详这座石造物,语气略带颤抖的说。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唉,虽然说也已经出现尸变这种现象了,所以现在若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好像也很合理了,对吧?」 肃杀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晃动照在祠堂上的手电筒光芒。 「这个恐怕就是我们今天从镇民打听到那位记者行踪时听到的那个,也是那位记者向他们询问的传说中『娘娘祠堂』。」 「唔!好像是这样!这里已经是小镇东北角了。」 「对啊!所以这样看来,那名记者死在这里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只是早了我们一步来到这里;但我想不通的一点就是为什么那名一样从302房爬窗逃走的女人,会恰巧出现在这里?这两人是什么关係?怎么最后上演这种像是相爱相杀的戏码。」 「学长,我记得你说监视器只拍到那个女人逃走,还有那位男记者进出民宿的画面对吧?那两个人一开始又是怎么同时进房的?」 警官听到后辈如此一问,先是拍了拍对方肩膀,接着蹲下身来观察白色祠堂。 「也对,我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后来来支援我们的人员这个细节。其实也不是很难推敲的手法,我们刚才也确认了那位记者掉在草丛内有什么物品,手机、手电筒、雨衣还有这个随身包,估计那根我捡到的木棍也是用来防身的吧?从头到尾大那只大型手提包,自带入民宿后就没有携出,所以可以看出那里面从一开始就不是放什么摄影器材或行李,他实际进行现场拍摄作业是以手机进行的,那只手提包里面容纳一名侧躺的一百五十公分高的娇小女性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况且里面马上就被我们发现有一滩血跡。」 「的确……刚才那具女性尸体确实差不多是这样的身形。」 名为允威,也是留着一头短发与有张大学生脸孔的年轻员警回想道。 「至于为什么他要那么做,这方面就有待查证了,至少以目前知道的线索,还不足以让我推测出是什么原因,但是,以现况来看,这名男性也不是什么外稿记者,大概是一名偽装成记者身份,想要调查娘娘传说的人吧?不然今天我们走踏这么多地方,至少也会在飞机坠毁现场看到这傢伙啊!」 「难道是民俗学者在做田野考察,只是巧碰上空难意外,考量到可以自由进出小镇,所以谎称自己是记者。」 另一名头戴警帽,身穿员警制服,与其他两人非属同单位的支援人员名宏提出自己的看法。 「做田园考察的民俗学者?我是不相信有这回事啦!」 面恶警官难得露出笑容回应道,接着看着祠堂被开啟的小窗内的白玉娘娘像继续说。「记得我刚才提到的木棒还有对方是为了娘娘传说来到这座小镇的吧?单从对方携带防身物品来看,恐怕偽装成记者掩盖真实身份还不够,他同时还担心有人会找上自己。」 警官站起身来,用手指搔了一下鬍渣。「比起考察人员更像是一名逃亡者,另外,如果说是为了因应尸变者做出的预防措施,那其实也说得通。 我们从镇民口中打听到的白衣娘娘传说还记得内容吗?我认为即使这个人在不知道第一起尸变者事件情况下,也早就知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管道的话……我觉得可能跟新闻上面所提到的网路谣言有关,又或者这个人也是谣言散播者。如果照这样的思路去想,这个人也可能是某个团体的一员呢,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们听听就好。 重点回到关于知道尸变者这件事。透过娘娘知晓这座小镇过去有尸变者存在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与其说他是为了传说而来,恐怕更像是为了找寻真相或者野史证据入镇的吧?虽然今天在打听镇公所后,根本就没有相关的史料纪录。 还有,在基于这样的原则下,或许也能解释这个人为什么打算偷渡一名女性尸体进入自己房间,这可能就像是为了做『某种实验』一样。」 「实验?」 允威跟在准备走回第二现场的领队身旁,困惑出声。 「以目前尸变缘由尚未确定,某个地方又有现成尸体,而且尸体不会被发现,又或者永远都不会被发现情况下,将尸体设定成都是因为进入这座小镇后才出现尸变现象也不无可能,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才决定进行这项实验。 只是阴错阳差的,那具女尸竟在自己出门时尸变,而且还逃出了民宿,最后更是演变成自己惨死。从这些片段来看,不觉得这男人就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做出带走尸体跟找寻娘娘祠堂的这些动作吗?」 「可是,为什么要特地将尸体带到民宿内?如果说这座小镇就像存有死人復活的结界一样,那么把尸体带进一般居民家中也是风险极高的事吧?」 三人一边对谈,一边与已进行完现场蒐证的剩馀两位成员于古井旁会合,肃杀警官不顾尚有同组成员一头雾水的情况下,回应允威的疑问。 「对,除了目的之外,就这个举动叫人匪夷所思了;还有一点,就是关于血跡的事。根据我们现场勘查结果,这名逃走的女性,其身上的血跡只到窗户前约三十公分的位置就中断了,这非常的不寻常。然而,刚才经过我查看祠堂后方的草堆后,稍微解开了这个疑惑。」 警官转头望向允威:「恐怕这名尸变者是在什么情况下,又或者是满足什么条件,才让她原本严重流血的伤口暂时癒合了,只是,仅有伤口止血的作用,那隻骨折外翻的脚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这也能说明为什么祠堂后面的草堆中仅有一处出现血跡,大概那时候逼近记者的她止血现象消失的缘故,所以并非是凭空出现在那的。」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跟踪这名记者?」 名宏毫不避讳的直接指向仍躺在草堆中的女尸,一脸吃惊莫名。 「有这种可能。这也说明从一开始这名女性就知道将自己带入民宿的人是谁,甚至看过了对方长相,可能是在某种情况下,又或者……透过未完全拉好的手提包微小缝隙。之后由于怕被别人发现自己身上不寻常的情况,又或者误认为被带入什么地方监视或监禁,才决定鋌而走险,从三楼逃出民宿,然后不知道在哪里巧遇那位记者,之后一路跟踪到这里。」 警官的话,使得即使未参与整场谈话的员警也因想像到尸便者窥探记者的场面感到毛骨悚然,而那样的画面反而使警官想起成祈薰曾提过记者从房内窥视自己的景象。 「这真是讽刺的巧合呢!不,好像有哪里连结上了,这……有可能吗?难道带入女尸这件事,跟成祈薰有关?」 此时肃杀警官脑中闪过另外一种可能,虽然随即被自己给否决掉,但也悄悄在心中落下了种子。 「也就是说,这位女性是在更早的时间点就出现尸变了?但是……好像也不太合理吧?尸变者见到活人不就像看到猎物一样,想要衝上去咬吗?」 有人提出反驳恐怖插曲的论点,看得出其身着的衬衫早被汗水浸溼。 「不无这种可能。」 警官稍稍从另外一个思绪中回神,说道:「这个假设若是成立,那就说明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名女尸变者就已经有自己还身为活人的思考与意识,并且持续到今天傍晚出现在祠堂后方。这当然是我设想止血现象与意识恢復的关联性,此刻在民宿中有一名女性就有类似现象。」 但如此一来势必就会推翻一开始他自己在民宿对谈中所提出,第一起尸变事件中,尸变者是在伤口未癒合或未止血情况下,诱骗袭击女镇民的假设。 「嗯……倒是尸变者吃人并非是为了延命的这个目的,一直都是被否定的呢。因为两起袭击事件中,尸变者最后竟然都死在被袭击者身旁,难道这也跟保有生前意识与活人思考有关吗?」警官喃喃自语道,这时听到身旁的允威呼叫自己。 「学长,这里面有一些纸本资料还有笔记,估计笔记型电脑里有什么线索,还有一个……这是什么?针头?这男的该不会还吸毒吧?」 「针头?」警官听到此关键字,联想到早上发现的男尸脖子也有类似被细针穿刺的伤口,接着露出微笑:「有意思了。感觉要下雨了,不如先打道回府吧!嘖!支援人力还在路上吗?」 领导者在宣布撤队指令同时,询问联络鑑识小组与支援人马的状况,没想到却同时听到兽径前方传来骚动。 那是复数的脚步声,阵仗十分庞大,这点从逐步逼近的手电筒光源也能判断得出来。 五人小组就这样看到这群约莫十几人组成的队伍最后停在他们面前。 显然是为了他们而来的,然而,这群人根本不是透过电话联系的警方警力。 紧接着,前来者没有做任何招呼或慰问,便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身分,瞬间令五人备感震惊。 但面恶警官倒是不觉得意外,从头到尾就只是向对面的领头者投以锐利目光。 「我们是国家调查局的人,接下来希望你们将现场的指挥权转交给我们,还有请报告目前的调查进度,以及将现有证据提交给我们。」 15.走狗 意外现身的人马,一时难以理解的情况,双方同代表国家的阵势于入夜的兽径暗道内外对峙,自称国家调查局的数道手电筒灯光明亮到令人刺眼。 殊不知,理应是双方迎来互相协助的和乐场面,却始终瀰漫一丝紧绷。 毕竟其中一方显然来者不善。 「调查局?这件事怎么会需要调查局介入?」 警方小队有人提出疑问,一时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纳闷神情皆相同。 「事关重大飞安事故。另外,根据通报,这附近听说有……死而復生的尸变者?」 调查局方的领头者是名头发半白,身穿黑色衬衫与西装裤,身材异常高挑纤瘦的中年男子。 听得出介入调查理由夹杂对尸变者事件的怀疑与嘲讽,前面的飞安事故明显只是理由中的借提。 只是,警方小队中仅有一人知道这群人此时介入调查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从「某处」获得一些讯息。 与其说是讯息,倒不如说是网路谣言,而且相信它会随着此件飞安事故的调查而持续增加讨论热度,届时政府就真的得插手处理了。 这也是这个人一开始会如此在意入住民宿记者的身分,并积极调查302房的原因。不久前看到草堆现场且确定其中一人为尸变者后,使他更加无疑该传言的真实性。 而现在国家调查局的介入,正是公机关粉饰太平的前置作业,所以也不让人意外。 只不过,在场其他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你们其实是收到尸变者通报来的吧?这应该才是你们主要的调查重点。从你们现在会找到这里就看得出来。还有,那名记者跟女尸估计也是你们这次的调查重点。」 说出这番话的是不久前仍随侧在肃杀警官身旁的黄允威,是之前与警官一起至民宿调查名为高清的员警同期人员,也是后来被通知到小镇支援的警力。 这些话除了可听出黄允威质疑调查局介入的真正目的,也能显现其身为警察的专业敏锐度,最后当然是少不了花时间调查的成果拱手让人的不甘。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白发领头者依然不动如山说道,那双手更是从没自口袋伸出来过,身姿十分高傲。 「够了,允威,就到这边吧!你以为国家会老实告诉你他们做每件事的动机跟因果吗?别傻了!不然怎么会有自己的国家自己救这种说法?每年这样的声音不是一直都有吗?年轻人。」 「学长?」 「剩下就交给我吧!」 面恶警官走过年轻警察身旁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展开正式的双方领导者的对话。 「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糟啊,灯这么亮都让人睁不开眼了。我们可不是犯人啊,长官。」 听闻警官如此一说,调查局阵营的手电筒才留下几盏,但站在最前面的高挑又自带威严的领头者却依然不改脸色与态度。 「抱歉,我们没这个意思。」 先是给了一个毫无诚意的致歉,然后再次重申来意,并直呼警官本名。 「石常令警官,我们当然不是自作主张的介入,如我前面所说,一切都是按照命令行事,你也知道这在军职体系中命令代表着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代表什么,所以我不是出来跟你说嘴的。」 石警官语毕,然后往身后看了一眼,接着转回与对方四目相交。 「叫你的人带我们手上的证物回去吧!还有,尸体在那边的草丛里,不知道我们组员先拍的照片是不是也要提交给你们?」 石警官话语刚落,就有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员警从小队后方走出,并从黄允威手中取走记者的随身包,可以听到其他同队成员有人发出唾骂。 「我想应该是各小队都有你们的人在吧?这就能说明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快找到这里,而且是由您亲自带队前来;可见这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又或者准备这里执行什么事。也就是说,你们早在我们开始搜山之前,就关注本次飞安事故背后的事件。是什么呢?劫机事件?还是尸变者?医疗利益?」 「在真相大白之前,秉持侦查不公开原则,还有我们也没有义务告诉你调查内容。」 白发队长接过记者的随身包,始终面无表情,这与怒容就等于一号表情的石警官呈现强烈对比。 「我想你们对尸变者的存在也是感到怀疑吧?那我以从头到尾都参与这起事件的小警官身分郑重告诉也提醒你,那都是真的,请你们接下来留意自身安全。」 「只有这些吗?」 石警官语毕后便带小队成员迈步向前,在经过高挑男子身边时,对方为了确认是否遗漏交接事项,简短问道。 「何不问问你们自己的人呢?照片之后我会再用正式信件提供给您。」 石警官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随即与其他三人穿过黑衣人群,走出兽径,仅剩他口中所提到的「调查局的人」,警员涂名宏神情复杂的柠立原地。 「学长,那我们就这样解散没事,歌照唱、舞照跳吗?」 「哼!这不是薪水小偷最想要的吗?现在不但拿不到功绩,这次事件的报告却还是少不了,真他妈的!」 离开娘娘祠堂后,石警官先是嗤之以鼻说了几句,接着果然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显然上面很相信尸变者的说法呢,这或许算是国家机关在办案思维上的全新突破。」 「你在说什么?小陈,我们的父母官不久前还在因为乾旱求雨呢!」 石警官没有理会跟在身后其馀两位支援员警不断揶揄政府的话,同时间取出手机。 「学长,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调查局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黄允威目光持续紧盯身旁学长,似乎想从前辈口中求得一个方向。 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停下脚步。 「允威,调查局想做什么,其实你刚才也猜出个大概了。如果说调查局是专程为了劫机事件而来,恐怕不会有任何被怀疑的成分,如今正因为和一起尸变事件绑在一起,才让整起事件激发各种使人遐想的阴谋论。我想根据此刻所掌握的情报将全部串在一起,都不难看出皆指向同一件事,所以我猜接下来这座小镇会被封锁,就像镇民口中五十年前的事件。」 「你是说……尸变者之后会不断在小镇中出现袭击镇民吗?可、可是如果是像目前一样的零星出现,应该不至于造成全面性的惨况。」 黄允威眼神游移,脑中随想像力与娘娘传说出现死者入侵活人住所,上演可怕屠杀的场面。 「就是这样还是得封锁这座小镇吧?别忘记三年前科罗辛蔓延的起始了。」 石警官提到席捲人类世界三年,不久前才平息的流行病事件加重了语气,目视身旁年轻警察的眼神说明这不是在开玩笑。 「就算政府不作为,只要是人类都会自然出现这种危机意识跟防范作为。当然,所谓的封镇是另有目的还是因应灾变,就看届时会有多少资讯被洩露出去了。」 警官意有所指地说,视线再次回到手机上,透过不断滑动的手指与开啟的网页画面,显然是在搜索着什么东西。 「学长,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难道是跟你所提到的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的说法──」 只是,不待黄允威把话说完,石警官便将手机交至他手上,其他两位未加入对话的员警也在这时凑到手机旁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 「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也算是我心中对本次案件存有的既定揣测来源吧?」 石警官表情少见的不再紧绷,抬头仰望市区不可能见到,属于山区没有光害的美丽夜空。 不久前的浓厚湿气与云层,不知不觉间已消散,空气也格外清新了起来。 但石常令警官其实还保有戒心,他很快便转身朝三人所在位置走去,取回手机,神情恢復肃杀。 「看来警方也不用再讨论要怎么对外发布新闻稿,以及针对尸变案需要什么说法了。」肃杀男子看了一眼自己所踩踏的水泥地面,接着又说:「我只能说,那位记者可不是笨蛋。」 此时四人所在之处,正好就是已停工的民宿开发地现场。 「当然,我也不可能把全部的东西都拱手让人。」 石警官一边说着,一边像变魔术一样,指缝中趁着眾人不注意时,变出现一张纸片,另外一支手则是从口袋中取出理应在记者随身包内的诡异针头。 这场惊奇的魔术秀,让现场所有人瞬间瞠目结舌。 「学长,你竟然把这张从祠堂里找到的照片一直都放在身上?还有那针头……」 「当然,这可是不亚于那位记者找到会带来连锁引爆的重要物品呢。」 石警官微微牵动嘴角,紧接着再次迈开脚步。 「走吧!我们该做的事还没结束呢,不是还有一个人还没办找到吗?」 晚上八点,几乎整天都待在庄家民宿的两名女孩,接过持续驻守民宿外头的男员警手中递来从附近便利商店买来的烩饭,其中一人没好气地回到客厅。 「这下让我更觉得自己像被软禁在这里了。」 因为兄长病情与此时处境而心情不佳的庄时卉双手抱胸看着热腾腾的晚餐。 「当然,这不是小薰你的错,别再自责了喔!」 庄时卉同时考虑到好姊妹的心情,连忙在将烩饭送入口前补充道。 「不会的。」小薰苦笑回应,不忘庄家其他人的现况。「老闆娘他们还是没有接手机吗?」 「嗯,唉──」 庄时卉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任何回应的手机,长叹一口气。 「也没有说是在哪家医院,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也告知一下,让做女儿的我心情一直悬着。」 「那……今晚就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呢。」 小薰提及这点同时,看了一眼三名在民宿外头簷廊聊天的驻守员警,不禁想到自己若是尸变者,这三个人制止得了她吗? 现在放任自己和一名年轻女孩互动,难道就不怕突发状况发生? 「这样不是更好吗?不不不,一点也不好!虽然外面有警察监视……好吧!是保护,总比面对那名来路不明且有我们家钥匙的人来得好。或许我们今天应该先换锁,而不是配合警察干这种蠢事。」 「在情况都还未明之下,还是不要擅自行动比较好。」 面对庄时卉的抱怨,小薰也只能再次苦笑。 另外,不久前闪过脑中关于事件背后的阴谋论想像也再次出现。 说不定表面上的囚禁,只是等待真正要与自己接触的官方人物所做的缓兵之计,自己现在若真的是尸变者,无非是现成的活生生样本。当然,这也得建立在上面对这一切早就了然于心的前提下。 而所谓官方早就对自己的状况了然于心,还得包含那名肃杀警官有所隐瞒的情报假设成立的情况。 只是这么一来,就无法说明为什么自己还能随便在民宿走动,让她接触到其他活人,对方採取的这种半放任手段。 「还是说,其实警方对背后真相与目的也不清楚,甚至是被政府或高层蒙在鼓里?而那名警官所隐瞒的是其他事?」 小薰再次陷入思考,这时耳边传来庄时卉的呼叫,对方要她赶紧将视线转移到电视萤幕上。 看来是关于空难意外的新闻又有什么最新进展了。 没想到,就在小薰转头望向新闻画面同时,外头传来车辆疾驶而来的声音,明亮的车头灯同时照入室内,原本还在民宿外间聊的三名警察,顿时手足无措。 「小薰,是爸他们!他们回来了!」 可是,此时小薰注意力已全然被新闻画面吸引,且因为过于震惊而瞠目结舌,内心情绪更是再次翻腾。 「为什么?这……怎么会?」 小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在新闻上再次看到那张脸,以及那个名字,很快情绪转为泪水充满眼眶。 但这样的转变过程却被突然鱼贯入内的七个人给中断,电视画面很快就被庄父以及他怀中所抱之人遮挡,直到他将怀中的庄宇希放到客厅沙发上。 「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其中一名驻守员警上前关心询问道,也已经拿出手机。 没想到庄父与庄母却赶紧拒绝,并表示他们正是刚从医院赶回来,其他两位员警闻言顿时感到纳闷。 但明显看得出夫妻俩不想让警察留在现场,似乎有意诱导两人退到一旁甚至是屋外,此时留在客厅的只剩下成祈薰、庄时卉还有庄宇希三人。 「这是……我也需要离开吗?宇希先生怎么感觉情况不太对?」 小薰见两位民宿经营者不断在向警察解释情况,同时诱导对方出屋,一边看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且全身冒冷汗的庄宇希,表现出不知该怎么做的窘境。 「妈,你们不是有送哥去医院吗?怎么现在不但不见情况好转,还把哥带回家了?小薰,没关係的,你继续留在这里帮我看一下哥,爸──」 看得出也同样惊慌失措的庄时卉眼见自己的问题得不到解答,便丢下这句话后迅速起身,快步走向仍在纠缠的五人所在处。 这下小薰更是掌心冒汗,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她努力思索该如何让病人脱离痛苦的方法,第一时间便是想到取来白开水与毛巾,因此赶紧起身准备跑向某处。 但却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衣角被人拉扯,转头发现果然正处弥留状态的庄宇希正拉住自己。 「我……我该怎么办?宇希先生,你现在感觉……」 被拉住的小薰这下更是无助了,刚才就在边上的泪水不禁滑落脸颊,此时的庄宇希已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拉住她衣角的手也松了开来,摆盪至沙发旁。 「哥!」 「宇希!」 「不!不要──」 庄家人的吶喊与激动情绪此时纷纷经过小薰身边,他们已经知晓无力回天状况,有那么一瞬间,小薰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并涌现无法帮上忙的无力感还有罪恶感。 直到她听见有人再次呼唤自己。 「成……小姐,谢谢你再一次……」 ──唤来了奇蹟。 16.混乱的原点 「这……哥,你还好吗?」 不久前还充斥着亲族面临生离死别的悲愴现场,此时却因突如其来的情况出现转变。 原本已经进入休克状态的庄宇希,气色竟缓缓恢復血色,同时也不再气若悬丝,呼吸转为平稳;失去魂魄的双眸重振波光,神情亦看得出与半分鐘前截然不同。 就好像方才还处于酩酊大醉的人士,刚从酒醉中逐渐清醒的样子。 面对这始料未及的转折,现场有两人受到不小的震撼,另外两人则是从原本的哀伤转为冷静,然后笑逐顏开。 乍看之下犹如患者病况突然转好的喜剧收场,又或者称之为死亡前的回光返照;殊不知,这过程却存在强烈的异样感。 首先观察到这股异样的是在庄宇希起死回生前,听到对方呼喊自己的那句话的小薰,接着是脑袋尚处混乱并询问兄长现况的庄时卉。 但小薰却对这股异样并不陌生,很快便想起那正是当初于空难意外现场遇见庄宇希时的感觉。 只是,小薰现在也不能单凭自己的感觉,就否定眼前上演为一场奇蹟秀,只得赶紧收拾情绪,决定先冷静下来。 她当然也注意到民宿两位经营人的神情变化。 小薰没想到直至庄母向她道出白衣娘娘前,自己对其存有「尚隐瞒某些事」的怀疑会在这种时候重新出现。 倒不如说,她感觉庄家人隐藏着某些事实的感觉始终都在,只是这两天下来的种种状况,分散了这个她最初关注的疑点。 也就是自己如何倖存,为何庄家父子要将自己带回民宿;他们为何隔天不继续前往医院,还有庄母对持有民宿钥匙可以开啟大门的神秘客显露古怪神情这几件事。 小薰有预感,接下来这些谜团都将一一揭露。 而就在庄家人还在悲喜交加之际,原本被带到玄关的三名员警中的其中一人接起了电话,接着紧张的与身旁同仁交头接耳,最后与另外一人来到客厅眾人面前。 「人已经没事了吗?」 懂得察言观色的驻守员警先是看了一眼庄宇希,还有在场其他人,显然这件事不比他从电话里收到的讯息来得重要。 「如果之后需要我们协助的话,请你们先告知等一下会继续留在这里的那位同仁。」 员警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还站在玄关,却也同时在讲手机的同仁,随即说明如此交代的理由。 「我们两人接下来要先离开这里,请你们到明天早上以前都先待在民宿内。」 「警察先生,所以你们决定让我继续待在这里吗?」 眾人没想到小薰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气氛顿时陷入尷尬,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所代表的含意,这当然也是三名员警驻守在民宿的主因。 「这个……我也知道啦!但是上头还没有明确交代这件事要如何进行后续处理──」 「等一下会有其他调派来的警力协助。」 就在与眾人对话的员警感到为难之际,玄关那头的同僚将手机移开耳边,提供了这样的讯息。 看来三人并非来自同个单位,应该是因应尸变者事件临时筹组的警力,而接下来要到民宿的大概也又是其他单位的人马,估计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态,一时间也令他们不知所措吧? 「唔?但是我接到的是稍后就执行撤离的命令啊!」 没想到,与眾人对话的员警竟然给出因命令有所落差的吃惊反应。 「所以现在是怎样?总不能放着这里不管吧?石警官一开始不是交代我们得留在这里吗?」 「不不不,现在上面好像临时换人负责了,所以才发下了撤离命令。」 「撤离?但现在我们两人要离开这里,就是收到石警官那里传来已经找到民宿怪客的消息啊!」 「什么?反正等一下会有人过来带走成小姐啦!抱歉,成小姐,这段期间还请你先在这,等一下会有我们的人过来带你离开民宿。」 说出这番话的是站在玄关的员警,这突如其来的指示却再次带给所有人一顿惊愕。 警方间的命令与消息未同步,显然是上级领导单位临时更换的缘故,不难看出准备离开民宿的两人是隶属他们口中「石警官」麾下,玄关那位则是收到新领导单位的指令。 而「石警官」大概就是那名一脸肃杀的警官吧? 「也就是说,是新的领导阶层下达要带我离镇的指示吗?」 小薰透过一来一往的对话如此思考着,却也对这样的用意感到不安。 ──比警方更高阶层的单位不只下令将疑似尸变者带走,还要进行封镇行动?这样的作为皆是自古中外政府对应异常与紧急事态的做法,若除去为了安抚民心并真正解决问题,那剩下的就是为了粉饰太平所为。 加上不久前小薰设想发生在庄宇希身上,机关所言的「首件案例」如同政府阴谋论尚未说出口的猜测,一连串像是刻意安排好的剧本,一想到此不由得令她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了。 「这不就像科罗辛流行的三年前起初,国内外的『封城』行动吗?莫非尸变者已经涌入小镇了?所以除了须将我这位疑似尸变者关入研究室,同时得做出大规模的消毒与清场策略? 尸变者源头难道是空气传播的病毒,又或者是小镇的水源、土壤?还是如我所设想的阴谋论,是跟政府有关的自导自演?」 小薰的思绪在这里被应声关上的民宿大门给中断,瞬间内部恢復安静,但各种情绪交杂与混乱馀韵仍徘徊其中。 没多久,便有人发出惊呼划破沉默,紧接而来更是馀波盪漾后掀起的另外一阵波澜。 「啊!你们快看!」 率先转移目光至电视萤幕上的庄时卉大声叫喊,语气伴随再次堆叠而上的亢奋情绪。 这时小薰则回想不久前混乱场景上演前,自己所看到的新闻报导,赶紧跟着转过头去。 『现在开始关于不久前所于白鷺镇近郊坠毁的飞安事故事件的记者说明会,出席的有飞安调查小组──』 电视上插播着临时记者会,只见五名衣冠楚楚统一暗色系服仪的飞安调查小组的负责人员,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一一入座;里面有航空公司主管、警政单位,以及行政高层等等,这无疑是事故后最引人注目的排场。 只见坐在中央的调查小组发言人在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后,便开始做此次调查做初步报告。 「目前黑盒子的解析仍在继续,另外二百名乘客,已经有九十七位罹难者大体被寻获且拼凑完成,对于此次事件我们政府相当的重视也感到遗憾,十分积极且不遗馀力的投入大批人马,在记者会开始之前,我们也已经将相关的初步调查资讯提供给各大媒体并公布到网路上──」 虽然大体还原与拼凑进度意外的快速,但官方记者会一如既往的充斥模糊不清与没有答案的内容,小薰看着转播内容不禁想起方才庄宇希等人进屋前所看到的讯息,那大概就是他们口中事先释出的消息吧? ──也就是说,那是已经确定讯息了吗? 紧接着,记者会带入另外一个受关注的重点。 「在对于劫机事件调查方面,如之前释出的消息确认总共有两名劫机犯,关于劫机犯的照片也有事先公布在各大媒体上。当然,我们有听到不少声音质疑为何官方会刻意公布劫机犯嫌的照片,这里我们得直接表示是因为在目前所寻获的大体,以及现场勘验的结果,不排除劫机犯仍存活并躲入附近山区、城镇聚落的可能。」 「唔!那果然不是我们的想像吗?所以那位记者──」 「嗯,目前不排除是这样吧?」 而且这个怀疑是官方从一开始就认定的,但是小薰却觉得其中有着不自然之处。 「但是不管是大体被陆续找出的前后,以事情都发生在同一个天内的时间点不免太紧凑了吗?而且照片是一开始就公布,也就是说他们最初就知道这两个人还活着,还有两人的身分?小薰,你那时候也有看到劫匪吧?」 庄时卉的突然询问,令一边思索记者会发言人道出的内容,稍稍出神的小薰回过神来。 「对,除了你刚才提出的疑点,另外我觉得……」庄时卉的疑问正好与自己思考的点相同,于是小薰便没有保留的直接说出:「劫匪应该不只有两个。」 「不只有两个?」身旁女孩因为这个回答,双眼圆睁。 这时小薰才发现在来到民宿后,对方没有问起,自己也未曾细说飞机坠毁前机舱内的情况,于是她趁此机会向庄家所有人一併述说。 只见两位民宿经营者闻言后脸色紧绷不发一语,而方才已起身的庄宇希则是正色的点点头。 彷彿刚才的家族悲喜剧,是成祈薰一人看到的噩梦。 「但是他们却说劫机犯只有两人?」 歷劫归来的庄宇希恢復昨日有精神的模样,不顾小薰不知要如何面对他的尷尬神色,自顾自的学起妹妹突发奇想。 「如果不是有所隐瞒,就是资讯错误吧?他们不也说现在黑盒子的解析还在进行?还有,成小姐你那时候虽然只有看到客舱内有两名犯嫌,但不也猜测正是驾驶舱内的犯嫌才造成飞机失事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照理说在那种情况下,要说只有两人就能控制住两百位乘客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我才猜驾驶舱内可能还有其他共犯,如此一来,也才能说明飞机为什么会飞到一半坠毁吧?这一切应该是那位共犯的刻意为之,当然我不确定引擎爆炸是否也在计画之内,但我从那时其他两位在客舱的嫌犯指出『失策』的对话内容判断,大概飞机坠毁不在计画中,他们被第三人背叛了。」 「我也觉得有道里。」一旁的庄时卉附和道。 而三人在讨论劫机犯嫌人数,与事故因果同时,记者会仍在持续。 「目前经过我们的初步调查,基本上可以断定两名劫机犯出自何种目的,而且是来自什么样的背景。」 发言人一边说道,一边翻阅手头资料,语气自始自终毫无任何变话。 「这两人过去为国内某间生技药厂的员工,这间药厂参与过本国的科罗辛第一代疫苗的研发与实验,在此之前,两人私下加入了当时接种疫苗出现不良反应与死亡的部分个案家属及相关成员组成的受害者联盟,多次提供不实佐证,并谎称握有相关疫苗的非公开人体失败实验与刻意未公开的造成不良反应之机密档案,可做为提供被害人官司告诉上的证据,然而,在那之后不仅没有出席开庭,更没有拿出相关证据,仅是在网路上不时释出自行捏造与揣测的内容,试图抹黑前东家,索取高额封口费与赔偿。 在劫机事件上演之前,受害者联盟便向我们表明与两人已无联系,且愿意接受调查下,警方这期间持续追踪两人行踪,岂料两人却为了己私之利与挟怨报復,选择拖累机上两百条无辜乘客性命,实属可恶。 而两人之所以选择劫此班机,则在于过去曾参与疫苗研发的其中一位高层人士,也同时在这架前往法国的班机上的缘故,他们宣称为了替受害者讨回公道,想要向这家人进行威胁与勒索。」 这位发言人在道出一连串令人惊愕的真相后,拿出一开始製作好的图板,上头除了两名劫机犯的照片,还出现一张男子照片,而此名男性,正是前不久小薰感到震惊莫名的主因。 该名男性,正是小薰的父亲,成明堂。 如今已死的父亲照片再次出现,小薰不免二度受到打击。 即使不久前的新闻标题就已说明照片公布的理由,以及其中男子的身份,但这样的衝击仍使小薰难以自己,瘫软跌坐在地。 「小薰,你没事吧?」 「怎么了?还好吗?」 原本注意力受到转移,反覆沉浸于思虑中,勉强阻止情绪的翻腾,此时如即将被攻陷的城池,许多的不解、惊骇、悲伤涌入胸口,使她一时间喘不过气。 庄家人因小薰的反应而不知所措,不久前的混乱场面再次上演,只是这次的核心人物已然替换。 但却有一人在这个时候稍稍的向后退却,庄宇希见状不禁破口大声质问对方的作为。 「庄时卉!你在做什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没错,唯一与其他三人朝相反方向退却的竟是本该最关心成祈薰,也是两天来与其情同姊妹的庄时卉! 没想到她却是成祈薰表现出异样时,反而表现踌躇,心生畏惧进而退却的人。 「小薰,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扶你起来。」 「谢谢你,我没事的,只是……太过震惊。」 小薰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啟齿电视画面中,记者会发言人所提及的疫苗研发高层之一的成员正是自己的父亲,全身尚在无力状态下的她更无瑕理会庄时卉的反应,接着脚步蹣跚的被民宿老闆娘搀扶至沙发落坐。 过程中,庄宇希与其母不断询问小薰身心状况,此时庄时卉注意到却只有自己父亲从头到尾站在一旁来回望向电视机与三人。 但最后却是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那是一双挟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看似责难,又看似悲伤,其中似乎又富含着一丝挣扎双眼。 直到她的父亲缓缓走到身旁,并要自己同样坐下后,才从他的口中得知庄家仅有她一人被蒙在谷底的秘密。 同时,也是成祈薰两天以来所在意,关于最初谜团的真相。 17.成祈薰 一家之主一脸严肃的面对眾人,先是转头确认还驻留在民宿外头的员警,接着望向仍在直播中的记者会新闻。 此时记者会发言人提及接下来将持续解析黑盒子,以及深入调查劫机案犯嫌与生技公司的更深一层的利益关联,看似宣示积极的决心,儼然是记者会进入尾声的桥段。 果然没多久,仅道出百分之二十调查结果的记者会陡然结束,似乎也没打算开放给现场记者提问,五位搜查小组成员走得匆忙,然而还是可以听到不少记者争相提出的问题与抱怨声。 「搞什么鬼啊!这场意外可是死了两百人耶!你看那位航空公司主管完全没打算说明的样子,全部推给黑盒子还没解析完。」 「毕竟黑盒子还没解析完是事实啊!现在乱讲的话,之后恐怕会被大做文章,网友狂洗脸吧?」 「但是刚才针对劫机犯的说法好像不太一样呢。」 「不太一样?怎么说?」 「之前网路好像出现阴谋论,指出其实上面不只有劫机犯──」 眾人一哄而散的记者会现场夹杂着各家记者间的讨论,在画面准备切换前似乎可以听到除了抱怨,还提及一些外道消息,最后电视萤幕瞬间转黑。 原来是庄父见记者会已经结束将电视关上,民宿客厅再度恢復安静,而这位一家之主则缓步走到眾人面前,彷彿在刻意找出一个能够面对所有人的定点。 「成小姐,你还好吗?」 庄父脚步定位后,先是表情柔和的询问小薰状况,对方这时已调整好呼吸,回以一抹有礼貌的微笑。 「谢谢您的关心。」 小薰答谢之馀其实有点意外,因为这是她两天来第一次见到对方以如此慈眉善目的神情面对自己。 紧接着庄父看了一下也已经从另外一张沙发上起身的儿子,只是在他准备出声前,对方就给予回应。 「我没事了,爸,可以的。」 庄宇希儼然已与刚回到家的情况不同,此时脸颊恢復红润,双目熠熠生辉,呼吸也正常多了,完全就如脱胎换骨一般。 这一幕看在自己妹妹与成祈薰眼里,还是备感纳闷。 表现出相同反应的两人于过程中碰巧对上眼,两人前不久还形影相依,如今却分别坐在两端,一想起方才自己看到小薰异状的反应,庄时卉不免自责的低下头来。 「成小姐,我得先就我女儿刚才对你的反应说声抱歉,相信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没想到民宿老闆竟然先替自己女儿致歉,低下头听到父亲的道歉,使得庄时卉更加不敢抬起头来了。 「没关係的,我知道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自然反应,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吧?」 这确实是出自内心的发言;何况在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尸变者,同时经歷张婶的不友善对待前,就已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比起前者,庄时卉的反应反而让她比较能接受。 当然,这也说明她接受了自己是「异常存在」的身分。 估计就算最后她真的只是名普通人,这样的阴影与标籤估计还是会持续留在她身上,即使没有人知道,她自己也会不时回想起这件事。 然而,接下来庄父的话,却令她认为这件事可能是误会一场的心產生动摇。 「但我想认真说的是,妹妹她其实也没必要这样,应该说,我们其他三人都明白,成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尸变者。这点昨天我妻子只是听我这样说,今天看到宇希的状况后,应该就完全相信了吧?」 就在小薰还一脸困惑,来不及反应并理解民宿老闆所言为何之时,老闆娘紧接着开口。 「对……直到刚才我才真正相信呢,那时候我竟然还责备你们不返回医院。」 小薰没想到自己身旁的老闆娘淡然的表情下,还压抑着激动心情,她发现对方的身子正微微打颤。 「成小姐,恐怕就是传说中……娘娘的化身吧?」 「等等、等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我不懂──」 「成小姐,我当然不敢像我老婆一样说些什么迷信的话,但你确实就像小镇上一直流传的白衣娘娘一样,为我们带来了奇蹟。」 ──现在是怎样?庄家夫妻联合唱双簧的实境秀吗?怎么自己的身分又突然从会吃人的尸变者,变成了如神佛存在的白衣娘娘? 「等一下!先让我消化一下,不,应该说我……」 小薰用食指与拇指抓住耳垂,这非下意识反应,而是她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同时确认自己不是在梦境中。 这也难怪,毕竟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但最突然的莫过于就属劫机事件与父亲的事,与现在自己成了带来奇蹟的白衣娘娘转世这两件事。 小薰当然试图从这对夫妻的话中想要理解出什么,但显然目前片段仍无法组织成形,不过,在此之前,她确实有从几件事中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跡。 ──自己的倖存、302房的记者,还有小镇出现尸变者事件,这几件事都是在自己进入小镇后,接连出现的。 但与其说是线索片段,倒不如说,小薰怀疑其中「存在某种关联」。 「等一下!奇蹟?刚才庄宇希也有提到这两个字,也就是说,这家人中仅有庄时卉不知道自己是……娘娘这件事?若要说两天下来这家人的怪异之处,莫过于就是自己为何被带回民宿,还有这对父子为什么今早没有选择再前往医院,恰巧这两件事小卉也不清楚实际情况,我认为其他三人似乎有所隐瞒的疑点。」 不等接下来的答案揭晓,小薰就已经先在脑中将可能的拼图做出连结,找出对方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候于眾人面前提及自己是奇蹟娘娘的原因。 而小薰的怀疑确实是正确的。 「成小姐,这件事其实也不该再瞒下去,虽然我觉得要是今天没有出现这种状况,我是指自己儿子再次于工作中昏迷的危急情况,大概你和妹妹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吧?」 「老闆,是跟我为什么会被你们带回民宿,还有,你们没有选择继续赶往医院的缘故有关,对吧?。」小薰正色问道。 「对,但是我们确实是意外被捲入意外中的,那辆在现场爆炸的卡车确实是我们家的车。」 庄父一边说道,一边双手交握,做出回想的神情。 「昨天我也有说明我们是被捲入飞机坠毁的受害人,但是并没有明述为什么会驾车外出的原因。昨天我看小女还有跟你做些间聊,不知道是否有向你提及这点。」 庄父说这些话同时,试探性的将目光带到庄时卉身上,而女孩的脸还是没抬起,只是点点头给予回应并开口。 「小薰有问过我爸和哥你们带她回来的过程,我也有为哥的情况做说明了。我想小薰那时候问我这些,就和妈那时候看到你们将她带回来一样,纳闷你们为什么要将空难生还者带回家吧?」 小薰听闻庄时卉的话,顿时五味杂陈。 只见庄父点点头,接着叹了一口气。 「那就好。确实,这跟我们为什么带成小姐你回来有关。当然我得先说明,我们全家都没有医疗方面的背景或是专业知识,我女儿目前也只是暑假间在家修人类学的大学生,所以确实是我们父子俩私自判断要将你带回的,因为那是我们当下对现况震惊与迷惘的反应,而最终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我这位父亲。 是我根据儿子的描述和自己所见,认为这么做『才有可能保住庄宇希的性命』才决定将你带回民宿的。」 成祈薰听到此还真是相当讶异,不过这番话的确让她将之前庄时卉指出自己兄长出发前往医院前的状态,方才庄家父子进屋时的情况,以及最后他们口中的「奇蹟」做出连结。 「简单来讲,那时候本该死去的我,却因为成小姐你重新活过来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 庄宇希笑开脸的站起,只差没有像昨天一样过度亢奋而上前拥抱。 只是── 「难道就因为那时候我出现在宇希先生身旁吗?」 小薰自然还是感到纳闷,而这一次倒是由事件核心人物做出解答。 「绝对错不了的!从一开始就陷入昏迷,之后又遭遇空难波及滚下山的我,那时候几乎已处于弥留状态了,然后我却在看到幻觉与白光之际,隐约听到有人接近的脚步声;没多久,身上流窜过暖流,很快的疼痛与窒息感再度回归到身上。 正当我以为自己将在痛苦中死去,没想到触觉、嗅觉、听觉逐渐恢復,也开始能正常呼吸了,心脏有如被重物重压的沉重与绞痛感也瞬间消失,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所有痛觉的回归,正是我意识恢復前的徵兆,接着我全身恢復力气后马上站起身来,似乎就撞到你了对吧?」 小薰听着庄宇希描述自己从死亡回归的体验过程,一时间听得一楞一愣,让她有种像在听地下电台药物使用者的感言般,不过最后那些话倒是让她回想起两人初遇的过程。 「只是那时候我自己也还无法接受就是,想说不过是回光返照或是某种奇蹟显现罢了。」 庄宇希如此述说,一边拟视双手,语气中却藏不住兴奋。 「但之后在看到虽然身上带伤,却站在我身后的你那一刻,以及想起祖母曾经提及的白衣娘娘,使我不免被怪力乱神给冲昏脑袋,可是你却也在这时候突然昏倒,吓得我和爸赶紧上前查看。」 「从成小姐你身上的状况,还有身处的地方,我猜测你应该是空难的倖存者,不然就是跟我们一样路经这里的受波及者,毕竟我已经在这里出入超过三十年了,要是镇民或是附近的居民我应该会有印象。 当下我当然是认为无论你是什么身分,还是先报警再说,恐怕空难搜救队也在路上了,但听到宇希说的那时候情况与感受,同时也提什么奇蹟跟娘娘传说后,最后我考量虽然车毁了,但徒步回到白鷺镇也比较近,并且你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碍的情况下,决定将你带回这里。 当然,假如你有内伤的话,也应该是这样做会比较好,毕竟镇上还有一间小型医院,虽然昨天观察下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想再说声抱歉。」 民宿老闆这次则为自己没考量周全再次向小薰道歉,小薰其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但看得出比起庄宇希提到的鬼神说,其父亲倒是比较遵从实际的判断。只能说自己最后没有出事真的是托他们口中娘娘的福。 「那时候,我老婆见到你被抬回来马上就问为什么要将人带回的原因,显然我和儿子的说法说服不了他;不,应该说,她比较相信所谓的奇蹟说。毕竟自己的儿子竟然再次于自己面前活蹦乱跳,但我要说,其实真正完全消除我和妻子残存的怀疑,还是刚才上演的过程,那绝对不是我儿子一厢情愿的认为或幻觉,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相信宇希也因为自己的二次回归,才确定没有猜错吧?」 「的确,这一切就像一场赌注。」 庄宇希收起笑脸正色说道,接着补充了一句话:「总比相信医疗机构的做法来得有更高的生存率。」 「好的,我大概理解了。」 对于这个真相,小薰似乎也只能紧闭双唇勉强接受,然后花了将近半分鐘做些消化后,才又望向两人。 「你们就因为这样把小薰带回来吗?」 只是,在小薰准备开口之前,原本一直处于沉默的庄时卉却突然开口,明显可以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压抑许久的怒意。 「没错,这确实就像哥的性命一样是场赌注,但是对小薰公平吗?假如她今天被带回来后,其实身体有内伤而危及生命呢?还是你们认为两天下来小薰像没事一样,是你们口中白衣娘娘的保佑?」 庄时卉抬起头来环视自己家人,生气的质问他们,也同时道出三位家人为了一个赌注,或许也能称之是为了家人的性命,竟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 但是她也马上细想到人在绝望危急之际,确实会出现相信无形力量将会带来奇蹟的盲目,于是语气很快的转弱,只是她没想到这时候会陷入一阵温暖的怀抱中。 「好了,一切安好就好了,也同时证明我不是尸变者了不是吗?虽然一切都还有待商榷就是了。」 突然上前抱住庄时卉的成祈薰,也是此时其他三人口中带来奇蹟的娘娘转世,不久前却是女孩退却的疑似尸变者。 从对方的话中可以听出,成祈薰在安慰自己同时,还不忘揶揄身分的转换,这不禁让心怀愧疚的庄时卉流下滚烫的泪水。 与此同时,庄家其馀三人也只能面面相覷。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同时也无法多说什么,似乎仅能以沉默再次反省自己的作为,庄宇希也在这时悄悄走上前拍拍亲手足颤抖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见时卉似乎稍微冷静下来后,小薰一转温柔神色,环视眾人。 「虽然这个真相我还没办法接受,但……刚才确实上演了我所无法理解的现象。」小薰说:「从刚才的话中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今天直到几个小时前,宇希先生再次昏倒后,你们才决定临时送医,而你们应该也是有先到达医院发现没办法,才将宇希先生带回来的吧?」 「没错,我们确实是紧急又从医院赶回来的。」庄母点点头道。 「但是我已经不相信那间医院的医生了,而且还是直属中央的医院,这几年下来其实早就消磨掉我对他们的信心与耐心,过程中也花掉我们不少钱了。我不禁怀疑,他们根本就知道宇希的病况是怎么回事,若不是真的找不到方法治疗,就是──」 ──根本就是因为他们才造成宇希今天的样子吧? 见庄父竟意外道出自己于心中设想的阴谋论,小薰于是也决定述说今天下来自己的见解。 这个阴谋论将牵涉到科罗辛疫苗、劫机事件、宇希身上的病症,以及尸变者的出现,其中的阴谋核心当然是指新闻所报导的疫苗研发生技公司,那也是父亲生前待过的公司。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与此同时,不久前却被记者会说成是劫机犯嫌刻意抹黑的背后真相片段,已经开始于网路上发酵并被疯狂讨论。 然后,白鷺镇周边地带竟然也出现不可思议的景象。 另外,黑暗中有几道人影正逐渐逼近这座小镇。 18.绝境计画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像伯父所说的那样。」 成祈薰接续在庄父后开口,使庄家所有人有些讶异。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位被救回的女孩,身为外人的她也会去思考分析自己家人的病情。 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能真的当这位貌似真富有神奇力量,或是如娘娘转世的女孩为外人了。 如今需要被拯救的立场已经反转过来。 「成小姐,你听完小卉描述哥哥的病情后也是这样想吗?虽然我们确实这段时间下来有怀疑过这点,但我们也只能依靠他们。」 庄母先是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同时述说长期以来的立场与难处。 这点其实不光只有想要抓住浮木的家属感同身受,现今社会大眾也是如此,这更是政府机关成立的主要目的。 然而,以人为本的国家体制,却往往失信于民,有时更是做些背离民意,只为财团与个人名利之事。 其中网路与资讯普及化、无远弗届的今日,许多应该公诸于世的讯息却永远像有块遮羞布一样,不是被窜改就是直接消失,往往结果人民只能成为受宰割的羔羊。 重点是,人民受到的剥削可能还不会只有一次,这更是政府常掛在嘴边是为了国家与人民才为之的理由。 殊不知,很多即是倒因为果、情感勒索的荒唐作为。 永远失衡的国家与人民关係,似乎永远无法有解套的一天。 「人民在束手无策时依靠国家并没有错,但这不能做为人民应该受到隐瞒欺骗,却还说是为了彼此好的理由。」小薰接着说:「起初我看到新闻报导空难意外的真相背后肇因为劫机事件,而劫机事件的背后竟又牵涉到医疗利益,那时候我就有回想起坠机前看到的一幕,也就是其中一名劫机犯将装有不明药剂的针管刺入被他们殴打,也就是不久前报导出来被劫机犯做为目标的……我的父亲身上这个过程。 之后又听小卉说明宇希先生的病情,当下虽然我不觉得劫机犯、医疗利益还有宇希先生的状况有什么关联,但是劫机犯手持针头的那一幕却使我產生了一些想法,那就是,宇希先生的病可能真的令治疗单位束手无策,但如果是对方知情,也是出自于他们操作的结果呢?」 「你是指,原本病情是有可能获得解套,但却因为他们想要掩盖疏失,不断用谎言来掩盖谎言,同时间,也把我哥当成实验白老鼠一样试药吗?又或者,我哥的病的确找不到解方,但他们为了某种目的选择隐瞒真相,但还是把我哥继续当成试药的白老鼠?」 庄时卉以小薰提出的假设逻辑去思考阴谋论,显得气愤难耐,倒是一旁的庄宇希倒是十分冷静。 「当然也是有一种可能,就是宇希先生的病其实可以治好,但却因为对方试图隐瞒那本是他们导致的原因。另外则是我认为比较不可能,也最不愿去设想的可能。 就是宇希先生是机关单位好不容易找到,具备执行某种实验计画的人选;老实说,他们嘴上说什么宇希先生的状况是国内前所未有的首例,也是唯一一例这种鬼话我是不太相信就是。而这项实验计画可能在于他们发现宇希先生出现融合过去科罗辛病症的新型疾病其实是第一代疫苗少数出现的后续併发症,所以为了掩盖事实,此刻正不断开方新一代的疫苗,就为了因应未来会出现的大流行情况,如果往更坏的方面去想,也可能就是消极作为,等到绝佳时刻再入场赚灾难财,如此一来,就符合新闻所提到的医疗利益了,所谓的医疗利益并非指被劫机犯获得,而是背后勾结的利益结构的那些成员。 另外新一代的疫苗正是新闻所说的『科罗辛次世代疫苗』。」 「原本……我还想说无论是否为疏失,或是他们在我身上试药,只要能找出解方,就算因此掩盖真相,我多少都还可以释怀,也说明这是我的命运,但如果是如成小姐说的这些,老实说我无法接受。」 与成祈薰短暂几次的交集以来,这是庄宇希首次面露怒容,可以看出虽然对方嘴上说着身为人理应归顺命运,但其实心中还是有股不肯妥协的抵抗。 只是这件事似乎也不能归咎于命运说,毕竟已经可以看出自始自终都是出自人为。 许多看似无法抵抗的命运,其实也是如此才令人感到讽刺跟无力。 命运确实是人类对发生之事束手无策的一种妥协,同时也能成为自我安慰,如果不这样,内心是承受不了的。 「综观宇希先生的病情以及接受的治疗其实有一些矛盾之处。因为如果真如对方所说宇希先生的病症和两年前的科罗辛相似,那已经找出根治与预防科罗辛方法还有疫苗的现在,怎么可能真的又像他们所说的无法解救了呢? 好吧!假设真的因为病毒株的突变,那也应该是像科罗辛最后一支有效疫苗一样,透过与国内外相关医学单位研究合作找出解方,并公布讯息,继续找出相似的案例,与各方专家讨论消灭突变病毒株的可能,怎么就像常见的为了不使民眾恐慌完全没消没息,然后只是消极的请宇希先生打药后回家休养并定期接受检查呢?而且我敢肯定他们正是一开始认为施打第一代疫苗就能治癒,结果却发现病情急转直下,病毒株也发生突变后,才私下制定次世代疫苗的开发计画的,这是一项需要长期观察的人体实验,同时我也相信有看到『次世代疫苗』字眼的新闻收看者也会满腹疑惑吧?」 庄家眾人一边听着,一边回想两年来的种种,与其说是逐一豁然开朗,倒不如是今天才有一个人道出自己的怀疑,进而确信那并非只是一种臆测。 「之所以会给我这种感觉也包含小卉提到的一点,就是宇希先生的病症与科罗辛不同,不会有透过口沫或空气传染给其他人,这也是因为第一代疫苗施打后的效果,但这种对方好像一开始就知情的言论,如果不是本来就知情,怎么会如此没有提供任何可靠资讯能说服家属呢?就凭一句口头告知?总该有个专家讨论的会议纪录吧? 先是说服你们后,接下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假如家人中有疑似科罗辛的某种症状成员在,公开出来无非会造成他人的不安与害怕,两年前,科罗辛席捲全球的惨况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好不容易回归正常生活,若知道自己所住的小镇上有位科罗辛突变病毒株感染者,后果应该不难想像。 所以间接的大家也变成了替那间生技公司与卫生机关单位掩盖实情的共犯,如果我的猜测都是真的,那只能说相当可恶。」 小薰虽然可以提出各种论点并冷静分析,但对于没有实质证据的部分,还是会持保留态度,为了将听眾从深陷确信的思路中拉回,最后必须加入但书。 至于听者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就不是她能全盘掌握了。 「现在看来就好像最后哥不幸失去生命的话,他们也不用负责,第一是没有证据让他们负责,另外则是他们可以归咎患者本身就有病这点?」 庄时卉眉头紧蹙,脸色十分难看的说。 因为这件事再次让她回想起中央卫生机关单位当时针对科罗辛疫苗做出的人体实验结果报告,以及之后陆续出现施打者死亡的消息后提出的说法。 所以最后国產疫苗才会宣告失败,不得不选择全盘採购国外疫苗。 「等一下!」 庄时卉透过回想过去政府对疫苗实验的说词,以及全国人民皆已接受注射,达到群体免疫这件事,似乎发现了什么,身子些微的出现颤抖。 这也是成祈薰阴谋论说的关键核心。 「小薰,你就是沿着这样的思路建构出阴谋论的吧?」 面对庄时卉的询问,小薰知道对方已经与自己的思路重叠,一脸严肃的点点头。 「嗯,所谓宇希先生的科罗辛还有突变的说法,我猜是跟第一代『疫苗本身』有关,所以机关的『前所未有、首例』的说法应该是──少数的不良反应中的突破个案,这才是宇希先生体内与之共存病毒株突变的真相,换句话说,假如今天不是透过施打第一代疫苗治疗宇希先生,可能就不会变成无法根治的病症了,简单来讲,这又是一起私自操作的医疗疏失。」 「等等,小薰,这样一来,确实可以连结上医疗机关单位想持续持续将次世代疫苗药物用在宇希身上,并长期追踪的说法,但是,这件事似乎又跟劫机事件有关,然后飞机上有人被施打不明药剂,飞机坠毁后尸变者却也同时出现……」 庄父提出疑问,不过小薰对此已经有一套合理怀疑的说法。 「虽然我不想这么想,但是次世代的疫苗引发的副作用可能超乎我们想像,说不定──」 ──那正是此次尸变者出现的元兇。 「对!好像真的是这样!」 民宿老闆闻言后大惊且发出恍然大悟的怪叫,下一秒迅速走到小薰面前,激动地抓住对方肩膀。 「你果然是为了拯救宇希,不,是我们小镇而来的娘娘啊!」 「老闆,我、我不知道,这些只是结合我的怀疑与遭遇构筑出的阴谋论,实际上也得有证据才能完整。还有,您不是不相信白衣娘娘的传说吗?」 「不!只是抱持着怀疑的态度罢了!」 庄父松开双手,望向自己的儿子笑道,只是庄宇希却反而面露苦笑。 「小薰,这件事真的跟尸变者有关吗?」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庄时卉一边认真思考,一边喃喃道出的话重新拉回眾人注意。 只见小薰先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电视机。 「关于这点,老实说我没什么把握,其实也是看完记者会后才在脑中有比较完整的想法,但确实连结上不明药剂、医疗利益、劫机者身分与原因,空难发生后出现的尸变者,还有──」 小薰回想各块拼图碎片,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语末她道出的是自己父亲还有那名劫机者最后与自己所说的话。 『我们……恐怕会再见面吧?』这句话。 小薰猜,为了活下来,恐怕这两名劫机犯也对自己打下了药剂。 「儘管记者会上没有任何一位与那还未公布公司名的生技公司有关,而我父亲也没有提过自己是在哪间生技公司工作,这也是只有知道父亲在生技公司上班的我感到讶异的原因。」 如今看来,身为疫苗开发参与者之一的父亲,隐瞒自己的工作与身分好像也不无道理。 成祈薰接着说:「那间记者会中被提到的生技公司,八九不离十就是那间疫苗生產与研发的公司了吧?民眾可不是笨蛋,在记者会讲出受害者联盟,没有接触网路跟大眾传播讯息媒介的人用膝盖想也知道就是那间公司。」 「那根针……就是他们所说的内部机密?但为什么最后他们要把针打在你父亲身上呢?」 庄时卉很是震惊,也感到纳闷,这时小薰给出了一个猜测。 「或许,我爸真的有参与次世代疫苗开发这件事,那么……打在宇希先生身上的药剂……」 知道话继续说下去将会提到什么的小薰,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啟齿,庄宇希也在这时候站起身来。 一时间,嘴唇颤抖的女孩就这样与收起开朗笑脸,此时转为严肃神情对方四目相交了将近一分多鐘。 压在小薰身上的是挥之不去的歉疚,不久前尚能对政府阴谋论侃侃而谈的她,此时只能缓缓低下头去。 「那成小姐不就又成为我的救命恩人了吗?」 「欸?」 庄宇希紧接着道出的话令成祈薰瞬间茫然,她猛然抬起头来正巧又与对方对上眼。 然而,庄宇希已收起冰冷神情,重新笑开了脸,这样的转变使得身旁家人也感到不解。 但庄宇希接下来的话,瞬间令眾人豁然开朗。 「那就代表我不能死了不是吗?死了就会变成你们口中提到的尸变者。」 「哥……你已经都知道尸变者的事了吗?」 庄时卉惊觉自己兄长与父亲在尸变者事件出现前就已经出门,新闻报导也没有提到此事,理应不知道才对。 不过,她随即想到了一个人。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当然也包括那名记者房客,还有监视器画面拍到的一切。」 沉默许久的庄母这时候才开口解释道,然后在停顿一下后看向小薰,下定决心说出那个秘密。 「看得出来小薰你对父亲的事也不是说都知道吧?你也不要太过愧疚,这也让我有了些想法,所以我也决定在你对我们说这么多同时,告诉你一件事。想必心思细腻的你,还将今天凌晨那件事放在心上吧?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呢。」 庄父在这时候也叹了口气摇摇头,并在庄宇希身旁坐下,过程中还拍了拍对方肩膀。 而庄时卉则是环视眾人,内心也隐约涌现一股不安。 「我知道那件事,也大概猜到那个人是谁了,伯母。」 「嗯?」 没想到小薰竟然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反应,与此同时,外头传来脚步声与灯火,伴随眾人交谈的喧哗。 「怎么回事?刚才在外面的警察呢?」 察觉异状首先站起身来的庄父赶紧查看外头情况,岂料本该驻守民宿外头的员警,竟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却是一大片人山人海聚集到民宿前方。 与此同时,庄时卉因为手机传来的讯息通知吓了一跳,而她在滑开通知后,脸上更是闪过一阵苍白。 「这……这是,小薰?」 接收到庄时卉读完讯息后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的成祈薰跑到对方身旁,却也在看到内容后显露震惊。 这时候外头吵闹声已十分接近,民宿的两位经营者皆也跑出屋外想了解情况,还留在客厅的庄宇希则也凑到两名女孩身旁,在看到讯息后睁圆双眼。 接着,两人只是目光不断在小薰身上不停打量。 「是张伯父还有镇民们,他们疯了!」 庄父向屋内喊叫的声音拉回女儿与儿子的注意,但仍然没有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成祈薰则是从头到尾呆立原地,只是紧紧抓住身旁女孩的手和手机。 「娘娘在里面对吧!请她赶快拯救我们!」 「我儿子快死了……天啊!」 「那些东西是什么?怎么突然跑到镇里见人就咬?」 「什么见人就咬?是吃人吧?那是怪物!」 「早上有传闻说东北角那边有空难死者吃人的消息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那群在这附近走来走去的条子怎么没有讲?」 「网路跟电视都没有消息啊!」 「还有一群黑衣人,那应该也是警察吧?」 「我刚才要跑出边境,但是被外面的人威吓,说我们感染了病毒?」 「难道是科罗辛病毒又来了?」 在外头高声吼叫的镇民你一言我一句,争相讨论着所面临情况,同时间也说明此镇正遭遇始料未及的灾厄,同时也能听到有人因家人遇袭,来寻求小薰的协助。 「他们是怎么知道小薰……就是娘娘这件事?」 「恐怕是透过网路吧?应该有人事先知道了,在比我还早之前,所以才会有现在我给你们看的影片啊!欸?等等!怎么断线了?」 「网路中断了?等一下,我看一下我的。电话……好像也打不通了!」 围绕在小薰身旁的庄家兄妹此时察觉网路、手机及电话竟同时没来由的中断,并能从言谈中听出对此感到惊慌,没多久,外头镇民也出现同样的声音。 其中终于有人发现一件残酷事实。 ──这座小镇被封锁了! 只是,这场纷乱还是让呆立客厅的成祈薰迟迟没有反应,因为她尚未从惊愕情绪中回过神来。 而致使她这样的主因,正是庄时卉的同学从通讯软体传来的讯息内容。 该内容包含一支长达一分多鐘的影片。 是成祈薰死而復生的完整影像纪录。 直到外头传来的枪响才使她回过神来。 19.旁观者 碰── 又一记枪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复数枪响,待馀韵消逝后,再度恢復静默。 一名男子耳闻外头无任何声响后缩回脖子,重新退回藏身之处,一口约莫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的山洞中。 此洞穴位于白鷺镇东南角,在树林深处一处岩石峭壁下方;虽然不大,但容纳约莫几十个成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在于洞穴往内部走去还有延伸空间,就像一条刻意被人造出来的山洞,之所以会提到人造,也是随着山洞继续往里面走将到达一个环形密闭空间,如同一座深埋在峭壁内部的涵洞,只是仔细观察后,就会知道该处恐怕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製造出来的。 洞穴深处虽然宽敞,但地面仍维持天然岩石地貌,但里面却有数目惊人的动物骸骨,其中也包含人类的枯骨。 的确涵洞空间的生物骨骸不只有人类,然而,当身为同种群体的男子走进其中见到牛、羊、家畜与人类混在一块散落各处的骨骸时,还是第一时间被人类头骨还有躯干所吸引,然后立刻判断该处不宜久留,连忙折返回洞口。 一开始他还存有这个山洞说不定可以通到小镇外的想法,但在看到内部惨况而且是连接到封闭涵洞后不乏失望,只得先回洞口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没想到,才刚回归前端,他便撞见一名身穿黑色装束,看起来不像是警察也不像镇民的男性。 两人一对上眼即上演扭打,衝突最后则在黑衣男的擦枪走火中结束。 黑衣男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脸上眼镜滑稽的斜掛在惊愕脸孔上,男子大概翻了一下对方身上证件,不由得一惊。 没多久,远处便传来接连枪响,间隔十几分鐘后又再次出现,只是第二次明显比第一次少了好几发。 而且,这期间外头竟然开始起雾了。 面对这种情况,无疑对男子而言是雪上加霜,所以男子才决定还是先躲在山洞静观其变。 这时候他再次看了看地上尸体,萌生回收对方枪械的想法,但只是为了防身,而非刻意伤人,再说,逕自走入起雾的夜晚深山,无疑是另一种自杀举动。 没想到,就在他弯腰即将触摸到黑衣男掉在洞口外侧的枪时── 「喂!不许动。」 一阵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从前方传来,由于男子正处弯下腰来的姿势,所以第一时间没办法看到对方。加上声音仅出现一次,使得他以为那只是一时的幻听,接着便决定继续伸出手。 「喂,听不懂吗?劝你别对彼此太有自信。」 声音再度自前方传来,这次他敢肯定不是幻听了,因为这声音还伴随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投影,显然此刻要他停下动作的出声者已来到面前,男子为保住性命,只得举起双手后退,紧接着复数脚步声从前后左右而来,显示自己早已被对方盯上并处于瓮中捉鱉状态。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对方喝斥自己停止捡枪的声音平稳又坚定,首先对方确信根本他不可能碰到那东西,也跑不掉,另一方面则是如男子所判断的一样,枪口正对着自己。 眼前持枪男子身材壮硕,着灰蓝色衬衫与沾满树叶与泥土的黑色西装裤,重点是那张兇恶面孔,光是被那道目光盯上,似乎就瞬间少了三分勇气,讲难听点就像撞见来向自己讨债的人。 从气息、行为,还有持枪之姿,男子研判对方不是警察就是黑道,但不管是哪种人,都还是和躺在山洞的那名黑衣男略有差别。 「我们是警察,高清,回收那把枪!」 果然如男子所料,这批约莫十多人的小组人马是条子,只见该名被唤做高清的年轻员警,小心翼翼地来到面前,将黑衣人的枪给收走。 「就是你吧?夜半想闯入庄家民宿未遂的人。转过身去趴向墙壁!一个人过去搜他的身,那头长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拿掉它;还有雨伞,什么鬼的,都找一下!」 石警官一声令下,三人向男子一拥而上,相当粗鲁的执行搜身动作,期间石警官收起配枪,走入洞穴检视黑衣男的尸体状况。 接着一回头便看到理着接近平头、一脸凶狠,年龄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而这也是男子的真实面貌。 「人是你杀的吗?」 石警官一边问道,一边走近打量男子全身,接着摇摇头。 「不对,你们有发生扭打对吧?看你们两人全身脏成这个样子,你身上还沾了他的血。」 「警官大人所言甚是,事实就是这样。这名黑衣人在我走出洞穴时,一看到我就扑了过来,然后枪就在扭打过程中走火了,所以这是一场意外。虽然我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外就是了。」 男子油嘴滑舌的调调,惹得石警官相当厌恶,没想到这时候远处再次传来枪响。 「但我相信你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意外。你说从洞穴里走出来撞见对方,意思是说,原本以为里面有通到外头的路,所以进去绕了一圈对吧?你打算从这里逃出白鷺镇,对吧?」 「警官,别说这种不识趣的话,我想你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意外啊!刚才那声枪响不也说明你我的处境现在是相同的?就算你是公僕,但现在也只是既得利益者们为了掩盖事实的弃子罢了。周边的其他警政机关人员、警消,甚至是临时医护站、搜救人员,早就跑光光了,你本来也该是其中一员吧?只是为什么被留下了呢? 哦?我知道啦!你们这群人跟他们那一掛是不同派的,所谓的政府走狗也是有分派别跟层级的,不然就是你们为了什么鬼正义不肯妥协,对吧?就像死在娘娘祠堂那边的男人一样,不,他应该自称是位记者,只是他手上握有太多秘密,早晚也是要死的,被那个死在自己枪下的黑衣人弄死,国家调查局的人。」 石警官沉住气听完吊儿郎当的男子发表完自己的演说,接着从高清手上接过递至手上,男子的身分证件。 「庄任祥,难怪你有庄家民宿的钥匙。」 「感觉你不太意外啊?警察大人。」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你母亲在对谈过程是什么样的脸会逃过我的眼睛吗?就算不是所认为的那样,但你掏出钥匙开门的动作,就足以说明你跟庄家大概会有什么样的关联了。」 石警官抬起头来瞪视眼前之人,啐了一口又说:「可惜现在没办法查你的资料,不然就可以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案底,跟做过什么坏事,逼得你双亲都不想认你,甚至是你家弟妹也当你不存在。」 「你他妈嘴巴给我放乾净点!我的确是在离开这里前就跟我爸断绝关係,但绝对不是像你所讲的是因为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才这样!」 庄任祥听闻石警官对自己的嘲讽,不甘示弱的出言回呛,只是立刻又被对方的话压过气势。 「是吗?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从你母亲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不是刻意提到你喔!是对方连提你一次都没有提到,在看到你被监视器拍到的影像之后。虽然你大部分面容被雨伞给遮挡,但看得出她还知道是你的,你用雨伞掩人耳目的手法应该做得更彻底一点。」 「嘖!我不知道。」 庄任祥此时才不甘心的别过脸去咬牙切齿道,不过却也愤愤不平的讲出其中可能性。 「也罢,反正你们迟早也会查出来的,而且我猜应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虽然那时候我跟我爸说是为了离开这鬼偏僻小镇,另外也不想继承家业,想要自己一人打拼,两人吵完架后断绝关係;但之后我有一次因为混不下去,协助运毒被逮,跟两老有见过一次面。只是那老头也真狠,之后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只有母亲会来找我呢! 至于我弟和我妹,不知道是否被蒙在鼓里,我离家的时后两人还很小,差了九岁的弟弟应该还勉强记得我吧?至于妹妹我不指望就是了,我在高中毕业后就下定决心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石警官见这小子口气甚差,态度也不佳,但至少还会实话实说,猜想本性应该不是真的坏,于是问道。 「那为什么这个时候回白鷺镇?假释吗?还是期满出狱了?你应该没有再干其他作奸犯科的事吧?」 「你们不会自己查吗?喔,对了!现在不只无法上网,手机也打不出去,这里好像已经彻底沦为孤岛了。我猜电话线也被剪断或被介入停话了吧?」 「好吧!这个人果然很讨人厌,简直和我自己不相上下了。」 石警官再次听完对方的嘲讽,于心中思忖。 「那你回答一下为什么现在才回镇?」石警官再次提出同样问题。 没想到庄任祥这时突然举起右手,周遭戒备的员警还以为对方要做什么动作,一时间将手按在枪托上。 「各位别紧张,我只是想说是因为空难事故才回来的。」 庄任祥用着那张不整齐牙齿的嘴巴笑到不能自己。 「所以你是担心家人的安危回来的?」 「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警官大人!绝对不是因为这样才回来的!」 见这位前运毒犯如此大反应的给出反驳,所有人认为这应该就是真正原因了。 石警官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但你有必要凌晨偷偷摸摸的回家吗?好吧!我知道你会说用正常方式回家肯定会被赶走,另外不刻意戴上假上变装加上雨伞遮挡容貌,恐怕也会被镇民认出来;只是你的行为看在旁人眼里,就跟入室偷窃的嫌犯没什么两样。还有,最后为什么你没有入内,突然跑走了。对了,也请你说明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位记者的事,还有什么知道太多秘密,感觉你知道的不少。」 「警官,你也想学那位调查局人员要灭我口吗?我运气好像不错,说不定你们全部都会被自己枪害死喔!」 「少给我废话!快说!如果你不想被我们打伤手脚丢到山里,被尸变者吃掉的话!」 石警官果然还是耐不住性子,再次上演于庄家和庄时卉对话时的火爆反应,这一幕不只让庄任祥吓了好一大跳,连其他在场员警也噤若寒蝉。 「好、好,虽然警察大人的你的问题很多。」庄任祥先是妥协的露出尷尬微笑,接着清了一下喉咙后才娓娓道来:「这些当然是从那时候我在飞机坠落的现场,看到那名记者开始。」 ──当时我因音知道空难发生在离白鷺镇很近的位置的消息后,很快就驱车赶回这里。 虽然那时我离这里不过二十分鐘的路程,但进山后,由于附近道路被摧毁了,迫使我不得不将机车停靠在山区一座景点停车场,选择徒步走入,反正路程也剩没多少了。 而回来这里的路上有一条当地人才知道的近路,那时候我是知道飞机坠毁的波及范围大概到哪里,但还是抱持着应该还是能从那条近路回镇,没想到一路上就开始看到地狱景象,过程吐了不只两次吧? 最后我也只能摸摸鼻子决定回到正常道路,就是在这时候,我从不远处看到那名记者,那位身穿黄色雨衣的记者躲在暗处,好像在拍摄着什么。结果不看还好,一看我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简直是比地狱还地狱的画面,我看到一个女孩子……应该也是乘客之一吧?她的身体竟然从原本东一块、西一块的状态,拼拼凑凑回原本的样子,重点是还活了过来!真她妈是大白天活见鬼! 只是我跟那位记者不一样,一时忘记拿出手机录影了,等到我回过神来,那位记者已经爬到更下面接近现场的位置,想知道后续发展的我也赶紧悄悄跟在后面。 可是,令我更惊讶的还在后头,我竟发现那名记者之后也偷偷将一具身材娇小但完整个女尸放入手提包内,然后朝白鷺镇的方向走去,当下我真的大傻眼,想说今天是捡尸感谢祭吗? 总之,之后我也就这样跟着那名记者回到镇上。 「对了,那位记者搬尸体应该不是一开始就计画好的,依我看,应该是临时起意;因为过程中,我看到他的大手提包本来是装有像是摄影器材的东西的,只是为了装进女尸,还刻意拿自己本来准备好的木棒将那些东西打坏。 摄影器材并不便宜,所以我怀疑那些东西也不是他的,才会猜这个人是否真为一名记者。」 庄任祥娓娓道来自己回镇以及撞见离奇现场的过程,此时石警官接续其后开口。 「我们那时候也这样怀疑,应该说,一开始只有我这么怀疑,这是因为早前我有在网路上某论坛看过疑似他放上网的东西。」 「警官这么厉害啊?一看帐号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石警官闻言后嗤之以鼻笑了一声,接着又说:「怎么可能,要不是尸变者咬人这件事出现,我还真不会联想到网路上那位公开国内某生技公司还私下进行第一代人体实验,还有新疫苗研发机密资料的人是他呢。 今天这场空难意外跟劫机事件可说是一个契机,让大眾跟网民们更加确信那时候被封锁的那位网友发佈的内容,其中还指出有前开发团队的人员出走,和组成替受害者联盟发声的真相披露小组,根本也不是像记者会上所说的是意图图谋利益,以讨公道为名行私利为实,还为了报復而劫机的恐怖份子。 而现在两位同伴死于飞机坠毁,一位在小镇里被尸变者咬死,那位记者应该也没想过最后会是这种下场吧?但这名记者倒是有先见之明,先把成祈薰的影片,还有剩下的生技公司内部讯息揭露到网路上,所以才让我知道原来当初那位网友就是这名记者。 我猜现在虽然现在我们不知道外部情况,但估计网路上已经讨论到翻过去了。」 「我也有看到!只能说干得好,给那些国家机器来个措手不及,下次连选举都不用选了!」 身旁眾人见两人聊得起劲,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但石警官倒是自己先留意到这点,再次恢復严肃。 「所以你想说,有一部份原因也是因为你想看那位记者想干什么,才偷溜回家的?」 只见庄任祥睁大双眼兴奋的点点头:「对!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我有义务将它看到最后。」 「那你之后也知道那名女孩子就是成祈薰,也就是晚上新闻爆出是生技公司次世代科罗辛疫苗研发高层之一,成明堂的女儿了吧?」 「现在网路讯息非常发达,警察大人你问这个根本白问,虽然我们现在也因此被困在这里就是了。不过,我不认为成祈薰的死而復生跟她的身分或疫苗有什么关係,如果真有什么让她成为特别的人,恐怕就像这座荒谬的小镇一直流传的白衣娘娘传说了吧?而如今却也碰巧遇到五十年前类似的情况呢。」 庄任祥这时提及的白衣娘娘传说,当然石警官也有留意到两者的巧合,只是比较无法相信网路上成祈薰復活的片段,跟诸如此类的传说故事罢了。 不过,此刻听闻庄任祥这么一说,不免產生了小小动摇。 「那你知道那位记者将尸体带回民宿是为了什么吗?」 石警官接着又问,只是这次庄任祥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沉下脸来进行思考,资深警官看出这个男人应该有些头绪,决定继续追问。 只是没想到这时,洞口附近的草丛接连传来了骚动以及脚步声。 「学长!」 「高清冷静点!我知道。大家进入戒备状态,慢慢离开这个山洞!」 石警官再次持枪,所有人跟着朝外头移动。 「警官,那你知道为什么调查局的人会盯上我吗?」 移动过程中,庄任祥恢復一开始的调调,似笑非笑的问着身旁警官,不料却马上收到答案。 「恐怕是来不及离开,跟同伴在山中走散,又碰巧遇到尸变者的倒楣鬼吧?至于为什么跟你亲密接触倒是不难想像,谁叫你是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我可不是不会不知道的。」 「原来你们早就进去观光过了?」 「对,没想到这一次才找到你,小心后面可能也被包围了!」 石警官一边引导小队移动路线。 「警官你不也想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我没有进屋吗?」 庄任祥的话,一时间吸引石警官的注意,接着,这名吊儿郎当的男子笑着开口。 「因为那时候就跟现在一样,我决定先跑再说,只是我没料到奈东西追了我好一段距离才不见,更没想到现在会有这么一大群跑出来。」 眾人离开山洞后,马上鑽入附另外一片树林。 只是雾越来越浓,所有人的移动速度根本快不起来,期间还要留意周遭动静。 「学长──」 「高清,冷静点,至少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要面对的有将近两百名尸变者了。」 石警官环视周遭,语带深意的打断对方。 20.庇佑与绝望 「这是……什么?」 一名身穿正装,妆容得宜,将头发绑起且梳理整齐,胸前掛有採访证的女子踏入早已经空无一人的白色临时棚架内,在一边用手机按下快门之际,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动观察,然而,随着越走入这处空难现场搜救地点,越因眼前景象感到纳闷。 可以看出作为临时指挥应变所的这里,脚下陈列着一个个尸袋,不远处尚可见到上头沾满血跡,铺在地上的塑胶垫。 这里还有四处排列的桌椅、仪器、用具、搜救物资,随便被弃置于地上的工作服等等。 就如她决定偷偷潜入这片现在已经成为「尸变病毒」传播受隔离区域之前,听闻身穿白色防护衣的管制人员所言,以白鷺镇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内已彻底清空,而不信官方说法的这名女记者就仅是戴着简单的口罩就闯入其中。 只是,紧接着发现许多空空如也的尸袋后,使得她似乎也不得不信不久前由国内最高的中央卫生机关所宣布的那样,此次空难意外中机上乘客,遭到劫机犯强行施打私自改良药物,使得身体出现变异,进而咬伤机上其他乘客与机组人员,最终致使飞机失控坠毁,这是之后又一则紧急插播消息中所提到最新能的调查结果。 劫机犯挟带以过去第一代科罗辛国產疫苗,在了解到其将引发严重不良反应的药物成分基础下製造出使人体细胞出现前所未有活性激发药物,并将其打在乘客身上,使得现场搜救与医疗人员,这两天作业下来,发现许多本该死去与残破尸体,竟然出现「尸变反应」,并死而復活起身攻击活人的现象。 加上白鷺镇已有镇民被尸变者攻击咬伤,也同样变成尸变者的消息陆续传出,官方不得不赶紧撤离相关人员,暂时封锁白鷺镇至空难意外现场方圆一公里的范围。 目前中央已请疫苗生技公司人员、灾难处理应变小组、药学专家、化学兵等成员进驻新设立的前线指挥所,准备针对现况进行掌控。 同时间,网路上不停流传疑似后製cg製作出来的空难女乘客死后復生的影片,还有号称是次世代科罗辛疫苗人体实验失败与造成疑似死者尸变的严重后果等真相文档。 官方则称该发布者网路帐号也是由劫机犯等共犯所开设,又或者是相信这项假讯息协助传播的网友,相关单位已经介入调查,也呼吁传播假消息将受到裁罚。 最后则是有人提及五十年前白鷺镇也出现过类似灾难。 当时疑似是还是村落的白鷺镇水源所致,出现大量尸变者,传闻近期准备进驻小镇的民宿财团,也是在检测到地下水源不良后才打消进驻念头。 阴谋论者则提出有一名乔装成记者的劫机犯同伙,很早就进入小镇中,放入改良药物,想透过小镇上的「娘娘传说」,刻意重演五十年前的惨剧,目前官方也有掌握到相关情资,找到这名假记者的,可惜已被尸变者咬伤死亡,变成死无对证。 至于被尸变者咬伤的人是否也会如丧尸电影成为尸变者,官方说明这点还有待考证,请大眾别误信不实传言,或是将其与地方都市传说做出连结,一切等待中央给出最新最正确的答案。 以上是目前外界对「白鷺镇事件」的最新讯息与官方说词,但看在偷潜入隔离区的女记者眼中,认为官方消息不过是参杂真实与虚假所拟出谎言,同时间还警告民眾不要散播假消息。 用多面手法与手段玩死你,这就是所谓现今国家公权力的丑陋面。 其实若要真的去仔细端详,可以看出那些内容存在诸多矛盾和疑点。 而且晚间记者会才过不久,就又紧急发布声明,加上进入到这里后,网路不只不能使用,竟然连手机也无法通话,要说巧还真是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说词就是为了遮掩什么拟定出来的,更可以大胆的猜测,所谓牵扯到五十年前事件的说法,估计也是为了之后的状况做出备案,届时就能够拖白鷺镇下水。 综观财团民宿的停止兴建可能就是为了今天所有事做出的铺陈,只能说对细节越去思考,更会使人產生恐惧。 对于与现下许多人长期观察网路生态的女记者来说,现在的社会,有时网路上所流传,或者都市传说都还比官方给出的讯息还要真实,所以相信还是会有人继续去挖出真相的。 我们的政府似乎一直以为自己手脚比人民都要快一步,殊不知,都是在以过去的作为与观点在应对民智逐渐开化的时代,所以常常会给出不知所云的解释,跟莫名其妙的作为,而当最后发现无法挽回的时候,更是会摆烂翻脸,一副「不然要怎么样」的嘴脸,早已接受到无数次洗礼的大眾,早就不吃情感勒索、意识形态跟认知洗脑这一套。 除非政府锁国、戒严或是废掉所有学校,但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别忘记现在是地球村的时代。 这也是这位女记者选择潜入的原因,可惜会这么做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而正当她的认知,因眼前景象快被说服同时,她发现了有几个尸袋内还有完整的尸体。 虽然当下吓了好大一跳,但也在手电筒照射下,发现到一丝古怪。 「这是……什么?」 女记者缓缓靠近尸体,瞇起双眼检视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这就是紧急声明中提到乘客被注射药物的痕跡吗?」 手电筒照在尸体脖子位置,灰白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针头注射痕跡,只是她还是有点不确定那是否为注射伤口,直到她往后退却几步,脚下传来踩碎某种东西的碎裂声。 「针……针头?」 女记者发现自己脚下被踩碎的针头后赶紧蹲下身来,并伸出早就戴好手套的手捡起针头打量。 不仔细看不打紧,与此同时她循着望向地面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有无数的针头散落一地,这副景象老实说已经比尸体还要惊悚了。 但更令她感到害怕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见此状后自脑中得出的意外真相。 「果然是诈骗政府,这绝对是独家也是大新闻!」 女记者重新站起身来,拿出夹链袋将「证物」放入其中,过程更不忘用手机拍照。 只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时,她耳闻身后似乎传来动静,一股异样感马上就垄罩现场。 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她,全身僵硬,双脚更是因恐惧早丧失逃跑功能,只能勉强转动脖子望向身后。 接着才发现是那名刚才还躺在尸袋内,明显早就死透的男子。 下一秒,对方张开大嘴── 与此同时,女记者所在的不远处树林内站着三名黑衣人,其中一位头发半白,身形纤瘦且高挑得不可思议,身旁两人则是手持枪枝,对准前方。 「够了,看来不用我们出手了,这种小老鼠还真是防不胜防,被其中一名劫机犯咬死只是刚好而已。等一下行动开始顺便转达封锁现场小组,一旦见到封锁线内有活物出现,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格杀无论,之后推给为了阻止尸变者跑出去就可以了。 另外以白鷺镇方圆一公里都放火烧掉,反正火可以消毒嘛!你们知道的。」 白发男子冷眼看待女记者的下场,接着转过身拍了拍身旁其中一人的肩膀,用毫无感情的口吻如此说道。 「他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但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有人要做出小薰死而復生的影片吧?」 场景回到庄家民宿,此时庄时卉看着电视转播失控大骂。 「别理他们,反正现在的人比起这种新闻,更相信自己所查所看到的,这种官方声明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庄宇希安抚妹妹同时,不忘查看成祈薰的状况,只见方才还柠立原地的女孩,一转眼竟不见踪影。 两人连忙找寻下才发现对方已走出民宿。 「娘娘出现了!她要来拯救我们了!」 「求您赶快拯救我的儿子,他被咬了,他就快要死了!」 「对不起,成小姐,白天我们竟然是以无礼的态度对待您,在这里我向您下跪。」 「张大哥、大姊你们在做什么啊?还是先让娘娘看你们儿子的伤势吧!」 「我们家人也受伤了!」 「爸他……不!他没有呼吸了!」 此起彼落的哭喊与哀求没有中断,骚动在小薰走出民宿后更加剧烈了,但其中最引来她注意的,莫过于就是白天见过面的张家夫妻。 此时她看到张婶全身是血的紧抱住自己十多岁,同样衣服也沾满鲜血,双眼紧闭的孩子。 可以看到,这孩子左手几乎被咬断,肩膀整个消失,留下深可见骨的齿痕。 不过,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与此同时,附近传来了数道枪响,树林与草丛传来骚动,顿时现场陷入混乱,而不少有备而来,携带防身物品,甚至是猎枪的居民则被推向人群前方,不幸成为人肉盾牌。 期间枪声没有中断,更传出有人哀嚎与惨叫的声音。 可是正当包括小薰在内的所有人被转移注意力同时,奇蹟竟然悄然发生了。 「妈……我……」 只见张婶垂死的儿子,竟然慢慢甦醒了! 而且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也渐渐止血,虽然那隻摇摇欲坠的手仍怵目惊心,但意识显然已完全恢復。 张家夫妻见状不由得发出怪叫,张伯更是赶紧向其中一位镇民借来外套,赶紧盖住儿子的伤口。 「原来是真的!那段网路上的影片!」 「什么影片?我只是听说这里有娘娘转世,就跟着你们所有人来了。」 「那个小孩醒过来了!」 「但是伤口没有復原啊!跟娘娘自己完全不一样。」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啊!」 「那可以救我爸吗?他没有呼吸了。」 「还有我!」 「我被咬了!我会不会变成丧尸啊?娘娘!」 「娘娘的神蹟我们有目共睹,您就是娘娘转世要来拯救我们的,就像五十年前一样。」 现场因为张家小孩的甦醒接连脱序,庄家人对此更是哑口无言,但并非是对于奇蹟本身,而是对于人性与张家夫妻的态度匹变,其中庄时卉的嗤之以鼻更是表露无遗。 「小薰,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的,我们还是先想办法逃出白鷺镇吧!」 庄时卉劝自己的好姊妹别再继续将时间花在做功德上,并同时向眾人疾呼此刻的当务之急,没想到随即惹来镇民的不满。 「闭嘴,小鬼头!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吗?周边都被封锁了,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跑到外面,结果被守在外头的人枪杀了吗?刚才不也听到许多枪响吗?」 「小妹妹说的没错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看后面已经有尸变者在陆续接近了。」 「话说那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啊?白鷺镇的死人墓早就移光了不是吗?」 「是那些空难罹难者啦!听说是被劫机犯注射了药物。」 想当然,现场失控氛围不是光靠几个人的劝告就能平息,只是小薰也意外听到了关于劫机犯为乘客注射药物的说法。 这不免令她想起父亲也遭到施打不明药物,果然这真的是尸变者出线的原因吗? 那她的父亲不也将…… 「所以不久后我也将遇到死去的家人吗? 也就是说,那名劫机犯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那句可能会再见面的话,言下之意,就是指他自己也打了药物?」 思绪掠过小薰脑中,枪响因为尸变者的靠近连番大作,请求声也没有停歇,这过程还出现了始料未及的抱怨。 而抱怨者正是方才指出自己父亲断气,需要小薰拯救的那名父亲的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我爸他没有醒?还是一样没有呼吸啊!娘娘,你说为什么?」 女子衝上前来抓住小薰衣服,庄家人见状赶紧将其拉开,过程意外踢到女子父亲的遗体,引来女子的大吼与哭喊。 「啊啊啊啊!你们想做什么?」 「可是我的伤口不流血了!」 「我女儿也醒过来了!」 「会不会变成尸变者啊?其实是因为尸变而不是因为娘娘的能力?还是娘娘本身也是尸变者?」 不知道是谁提出这样的论点,一时间成为小薰大量信徒的民眾,开始有人往后退却,讽刺的是,其中也包含家人被拯救的那几位,但同时间,多数居民也不敢紧邻在这几家人身旁。 「真是太噁心了,在他们眼中小薰到底是什么?自己家人的命又是什么?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丑态吗?」 「小卉,赶快坐上车,我们离开这里。」 庄父这时候悄悄走到小薰与自己家人身旁悄声说明接下来的行动,一边准备朝借来的卡车前进,岂料却遭到庄母的阻止。 「庄章敏,你想做什么?你没听到边境管制吗?而且我们现在开车是可以从这里出去吗?」 「难道要继续在这里跟这些人耗时间?现在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些曾经和自己同为镇民的人!小薰,别理他们了!你不是娘娘,现在我明白了,你只不过是个碰巧受到奇蹟眷顾,幸运存活下来的平凡人。」 「老闆……」 小薰没想到庄父对自己的看法会有这样的转变,但其实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或许逃离这种窘境才是首要之举,至于边境管制…… 「啊啊啊啊!过来了!没子弹了!」 「大家快撤,先躲回家里!」 「往边境跑!总会有路可以出去的。或者朝山里跑也可以!」 随着尸变者大军团团朝民宿而来,镇民们纷纷从娘娘庇佑的非现实中清醒过来,赶紧朝四处逃窜。 小薰等人也趁此机会坐上卡车,只是前排只能挤入三人,庄宇希则选择和小薰坐入后方车斗。 引擎声狂啸,下一秒宛如箭矢般向前飞出,这时候却有数道人影从一旁树丛跑出,原本庄父以为那是尸变者准备撞过去,没想到竟是石警官等人。 还有,他多年未见的大儿子。 21.夜火点燃之前 卡车因紧急煞车而打滑,不过很幸运的闪过石警官等人,很快的停了下来。 「是那个没礼貌的警察!」 庄时卉认出是石警官后惊呼出声,小薰也跟着探出半个身子,查看情况为何。 石警官身旁除了庄任祥,尚有三位成员,其他人皆因逃窜过程中被尸变者袭击或是意外跌落山谷。 但现在也不是让他们互相慰问叙旧的时候,因为这期间尸变者已经离卡车所在处剩不到几公尺的距离,而且行走速度还与以往的丧尸片不同,当然也不是见人就急起直追,但不比跟常人行走的速度慢上多少就是。 虽然靠着奔跑以及勉强侧身闪过可以突破包围网,只是难保还是有风险,所以所有人决定先退回民宿。 「你还敢回来啊?」 民宿大门才刚锁上,庄父扳起脸来质问庄任祥,对方则是啐了一口后不发一语,此举无非惹得庄父更加不悦,下一个动作就是准备衝上前去,还好庄母赶紧拦住。 「好了!先别这样!」 「虽然我不想替这个人说话,但庄先生是因为看了空难报导担心你们安危才回来的。对了,那天没有进家门也是因为有名尸变者对他狂追不捨。」 一旁的石警官冷不防的说明庄任祥回镇理由,当事人依旧没有转移看向一旁的目光,而庄父显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无论做什么都鬼鬼祟祟的不正经,连回自己家也一样!要是这么怕就乾脆不要回来,结果现在回来了倒是准备一起被困在这里等死。」 虽然庄任祥听到自己父亲话很是不悦,但多少听得出话中夹杂着一丝仅存的关爱,不免嗤之以鼻地扯了扯嘴角。 「果然是小卉的哥哥呢,记得那时候你有提到『哥他们』。」 小薰站在庄时卉身旁悄声说出当初自己注意到庄家其实还有一名家人的原因,也同时是她向庄母说自己知道欲闯入民宿者身分的理由。 但此刻这番话只是令庄时卉脸颊发热,一来不得不再面对自己说溜嘴的事实,二来则是打破与双亲承诺不再于外人面前谈到有这么一位兄长的约定。 短暂的喘息后,眾人分别在客厅各处落坐,电视上关于白鷺镇现况,以及官方的澄清声明持续播报着,不免让石警官感到烦躁。 「关掉电视吧!」 「现在我们就只剩下电视可以获取外头讯息了,而且这是我家的电视,要关也是我来决定。」 眼看女大生与面恶警官的唇枪舌战又即将展开,庄父赶紧出面阻止。 「小卉,那就先关掉声音吧!」 与此同时,民宿外头正不断传来枪响与尸变者拍打屋子的声音,令其馀在场者不免感到寒颤。 「为什么你们还没离开白鷺镇呢?」 小薰见现场陷入沉默之际,率先发问,石警官摇摇头后才开口。 「首先我们跟外头那些人不是同一伙的,另外我们在东南侧的山洞找到这个男人,加上一具国家调查局的尸体。」 「连国家调查局都介入了?」庄时卉惊呼道。 闻言后,小薰眉头皱了起来:「所谓外头那伙人,是指国家调查局跟中央的人吗?调查局介入也就说明这一连串事件是非单纯的事件?」 「可不是吗?」石警官嗤之以鼻笑道:「应该说,在娘娘祠堂那口井附近遇到那群人后,我们就已经被撤出调查团队了,正式由他们调查局接手。不久后,更是如我所料的封锁这座小镇,我们国家机器的sop以这层面来看,的确是相当严谨且确实。」 「恐怕电视里提到的白鷺镇水源,也是他们下的手吧?在那个时间点正巧出现在那里,应该也可以推断他们已经朝水井投药,为了之后将锅完全甩给那帮劫机犯身上。而且,财团民宿事件也能看出这个计画很久以前就制定了,完全是居心叵测的政府机关。」 一旁的高清警员讲出自己的看法,这些也都符合小薰向庄家人所提到的阴谋论,差别只在于范围已扩及到整个白鷺镇。 于是,小薰趁此机会,将那时候跟庄家人所提的假设,再次与石警官等人说明,双方藉此交换了看法跟所知资讯。 「成小姐,以你的敏锐度跟观察力不加入我们实在是很可惜,当然,也是在确定你不是尸变者后我才敢这么说。我也看过网路上发佈的那段影片,简直是不可思议。」 石警官对小薰十分讚赏,只是后话还是让有些人听得很不是滋味,比如彻底成为死对头的庄时卉眼看又要发作,这次则被小薰给阻止。 「只是我没想到另一块拼图竟然会从庄先生你身上发现。」石警官一边说道,一边转头看向庄宇希,接着说:「也就是说,论起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你掛掉后也可能变成像外头那些人一样?」 「现在来看,似乎不排除这种可能吧?假如已经被注射次世代疫苗的话。」小薰不确定的回答。 「但现在外面的尸变者数量远远超过罹难者数量不是吗?难道劫机犯真的做了施打药剂在全部人身上的举动?」 「高清,情况不就很明白了吗?现在就是官商勾结,准备完全甩锅到劫机犯身上。实际上,就是搜救小组内本来就安插了一些他们的人马,并在过程中将次世代疫苗中的有问题成份提出打入尸体中,才让尸变者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然后接下来只要封锁消息,抹消掉白鷺镇跟一切证据,再把一切推得一乾二净,外界就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件我国版的生化危机。当然,我还是相信有人会真的这么相信的。」石警官再次嗤之以鼻。 「也就是说,那三名劫机犯正是掌握到关键文件,才在一开始发佈一些讯息到网路上后,就遭到追杀,之后才逼得走投无路劫机吗?」庄宇希问道。 「可能并非是这样,综观下来,不难看出这项计画已经出来好一段时间了,要说劫机和飞机坠毁都在官方预料中,我也不会感到有违和感。」 「石警官是指,劫机人数对不上这件事吗?」 小薰沉下脸道出这个仅有她知道的真实情况。 「成小姐应该跟我有相同的想法吧?」石警官没打算透过自己讲出解答,把发言权丢给对方。 「如果一切都是计画,记者会上说飞机上有两个,我想应该是不对的也不合理。如今已经可以认定入住民宿记者是劫机犯的同伙,也不排除共犯就是三人的说法。 但这里指的是共犯而不是执行劫机动作的犯人,以那名记者会出现在白鷺镇这件事来看,我的推测是这样的── 除了那两人以外还有一位劫机犯,而且当时是在驾驶舱内的,而那个人正是调查局或是政府利用一些方式安插的自己人,恐怕飞机爆炸也是计画的其中一环,就像现在尸变者大量出现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手法一样。 另外,从假扮成记者的真相揭露三人组其中一员出现在白鷺镇附近,甚至是在空难发生后进入此镇,不难猜出,对方的计画他们三人其实都有掌握到一定程度,但就是没有料到『第四人』竟然是敌人的人马。」 「也就是说,飞机坠毁意外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外?而所谓将药剂注射到除了你父亲以外的人身上,可能也不是真相?」 面对高清警员的话,小薰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其实这一点我一直都很不确定,可能真的有做,也可能没有,不然就没办法解释一开始袭击女镇民的男尸为何会尸变,还有被记者带回民宿的女尸的情况了。」 「那么,为什么执行计画中会有刻意让飞机坠毁这个动作?」 庄时卉此时也提出了疑问,只是回答者换成她所讨厌的人。 「我想,计画让飞机坠毁的地点也不是白鷺镇外面,而是白鷺镇。」 庄家人在听到石警官如此一说后,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因为这句话意味着,他们差一点都要变成空难意外的牺牲品。 「让那架恰巧载有疫苗开发参与高层人员和真相揭露三人组的飞机掉到白鷺镇,接下来就如现在所做的一切如法泡製,责任可以完全推得一乾二净,这些自然也得先得知劫机计画会在哪天执行,相对的,真正三人组也知道那群既得利益者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才让其中一位同伴假装成记者进入白鷺镇,蒐集飞机坠毁后与白鷺镇内,关于这件事的相关证据。」 「可是为什么会有劫机这项计画?另外,就因为这样牺牲掉一个人和整机的人一起陪葬?」 「高清,我们的政府有时候做事就是令人匪夷所思,再说,要操控一个人完全听命于自己其实并不困难,用家人、用刑期、用把柄,或者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不然就直接说打了他们的疫苗就会身体好棒棒,死不了之类的,处在狗急跳墙阶段的人都会乖的跟奴才一样。」 石警官不知道嗤之以鼻了几次,随即又说:「我猜,乘客名单应该有临时更换,导致上机后执行劫机计画的他们,当下才发现上了贼船,不,是贼机。」 「可能一开始他们所掌握的机上乘客,都是该生技公司的高层或相关官商人士。」小薰附和道。 「这个等之后查一下就会知道了。」石警官双手环胸点点头。「至于为什么这群人会上同一架飞机,我猜大概又是准备干一场什么大事吧?而且跟生技產业有关。」 「但首先我们得先从白鷺镇平安的走出去才行。」 庄宇希在阴谋论的讨论告一段落后,提出眼下问题,所有人不禁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小薰才站起身来,提出一个身为背负奇蹟之人才能完成的计画,却也同时代表着将与自己心爱之人别离。 22.告别 其实我隐约都有一种预感,若要追溯最初这个预感出现的时间,我想应该是在死而復生后,见到老闆和宇希先生两人后没多久,我昏迷失去意识之前。 一开始对于仅有自己倖存下来,我感到徬徨又无助,更觉得不该是如此。 我的幸运如同一种罪恶,就像谴责我以眾人性命换来了一次奇蹟,当确定自己双亲也是奇蹟的牺牲品后,我无非徒留绝望的心情,想着任何时候失去生命或自我了断都无所谓。 然后,发现飞机坠毁现场附近传来爆炸声后,我就像循着本能,任由身体朝着老闆他们车辆滚落地点前进,进而第一次撞见宇希先生。 当然当下对于两人的状况我丝毫没有头绪,只觉得他们和我一样在那里是种突兀的存在。 在检视宇希先生状况的过程中,想寻死的念头稍稍淡化,隐约间,我刻意忽略的求生意志被转移到对方身上,上天听到我的祈求般,让他醒来了。 虽然一个不小心我们两颗头就这样撞在一起。 至今,其实我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否正是因为这样,才紧接着昏迷的。 但之后在头昏脑胀在倒下之前,我脑中掠过了除去宇希先生醒过来的心满意足;原本求死意志再次涌现,只是这时我却觉得它的出现成了一种提醒,提醒我不该忘记飞机上所有人的死,而自己也永远不可能与他们脱离同为乘客的关係,可是这一次却夹杂了一些碎片流入其中。 有种我活下来应该是存在着某种目的,又或者那个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是确认宇希先生的生存,但似乎又不是这样的,就如同某种预感。 一切都是上天写好的剧本,在这样的时间点我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出现在哪里遇上什么人。 从空难意外中倖存下来的我遭遇此难前没有这样的福分,在那之前我只是社会上一颗小螺丝钉,一个平凡无奇的上班族。 所以所谓的预感也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预感和求死意志互相拉扯,甚至我同时產生所谓自己的死亡也格具意义的歪念,然后之后当我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来到了民宿。 紧接着便是短短两天内所遇到的各种状况,以及有如小说般紧凑绝伦,过去我不曾嚮往与料想过的情节。 但是现实的确往往比小说更离奇,这一点不用亲身经歷任何灾厄变故,其实生活中也时常会出现。 但可能正是因为我是「背负奇蹟之人」,所以面临现实的反噬相对更加强烈,就连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诡譎情节,也穿插入我接下来的遭遇中。 透过新闻讯息、小卉与其家人、石警官等人,两天来与我有所交集的人事物,才让我知道,原来这样的局在我搭上那架飞机遇上劫机事件之前就有了端倪,而且是在不同人与权力阴谋的酝酿之下。 现今所有谜团看似都有了答案,但这些答案是否能化成人们心中的确信更须待时间的考验,还是是否会被介入的外力窜改,在面对此刻情况,我实在也不敢想像自己可以预见。 但是,自始自终有一点是不可抹灭的事实,那就是我曾经从一名平凡人,成为象徵奇蹟与具备神力,如同某位神祉的转世。 刚从尸变者转变成这种身分我很惶恐,这不亚于我发现父亲背后身分的当下。 在知道自己拥有救助伤者与濒死者的力量后,我更加摸不着头绪了,同时,我却也发现所谓的神力也有所谓的极限。 而这个极限的发现,是在我看到二度被我救活的庄宇希先生之后。 与此同时,我更联想到那位记者带入的民宿女尸逃脱,其中血跡在某处便停止的事。 我知道这些其实都与我有关连,应该说,是与后来镇民们对我感到失望的神力有关。 因为我不是真的神灵转世,也不是传说中的娘娘化身,只不过是被重新拼凑身体恢復意识,同时被赋予使命,拥有限制条件神力的凡人。 虽然你们会认为这样就足以说明我的不凡之处,但其实并非如此,所谓的不凡之处,在现今的人们认知中已变成是否能完成他们的愿望,只要有部分没办法达成,就算你再厉害,终究会瞬间从顶端跌落,很快沦为有瑕疵的存在。 凡人正是因为有瑕疵才被称为凡人,所以我才自认为自己的身分其实没有改变,我不过是巧妙「被赋予条件」的人,以至于我拯救别人的神力也同样有极限。 我已经看出来了,其实我无法解救已经死去的人。 同时间,我可以唤醒昏迷之人,可以救治伤患者,其中更特别的,我更能唤醒「尸变者」,302房的女尸就是一个例子。 她被施打了药剂成为了尸变者,而那位记者在录下我復活的过程后便一直偷偷跟在我身后,然后看到庄宇希被我唤醒或是听到他所陈述的体验。 以至于他想知道,我的力量是否对其他死者有效,最后却阴错阳差的捡到被施打入次世代疫苗的女乘客。 那名确实被两名劫机犯打入疫苗的其中一人,在我经过座位区时所看到正喘不过气抓着自己脖子的女乘客。 只是被唤醒之人似乎存在个一个条件,就跟庄宇希一样,他们只能恢復意识,以及存活一天,除非我永远不离开他们身边。 那是否也意味着我不再死去呢?少了我,不就一切将灭目全非吗? 我想尸变者的谜团如今几乎是浮上檯面,是因为注射到体内的次世代疫苗的不良反应,是接近多少机率我不知道,但显然比过去高太多了。 当然,其中还得包含诸多外在、人体内部、疾病等各项条件,只是我相信其实那群既得利益者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所以才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想即时遏止网路与大眾舆论的浪潮,进而消灭掉所有证据,而且残忍的拖白鷺镇的镇民下水。 就只因为此地流传的传说故事? 要说我们的政府秉持科学做事,我想永远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不过,我想这也跟本国的风土民情有关,所以许多民眾才会在这一点上被对方抓到把柄,进而成为受操弄的棋子。 我没有想责怪哪一方的意思,但握有权力跟资源的那一方无疑是得担负较大的责任的。 总之,我并不完美,甚至更像奇蹟与神的代言人,具备神力者的平凡人。 但这始终没办法掩盖我就是异常存在的人类,之后即使一切恢復正常,我只要走在阳光底下,大概也会一直受到检视跟人肉搜索。 不过,我想政府跟相关单位应该会率先出手,将我作为实验材料,关入永不见天日的水泥隔离墙后,但这一切都要等白鷺镇的一切被消灭之后,所以本来预计要带我走的计画才会出现变卦。 反正我看起来就是不会死,假设若是不小心葬身白鷺镇,只要尸体完整或是有部分存在,还是可以作为研究素材的;反而是我的存在才会造成他们的困扰吧? 毕竟关于医疗利益与疫苗的事端的风波已经够多了,还是赶紧抹消掉,随着时间让人民淡忘,期间再穿插一些看起来很耸动的政策转移焦点就可以了。 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回归到现实面。 除了是如何让所有人逃出生天,又该如何做才能同时传达那些被掩盖掉的事实呢? 网路层面只要任其发酵即可。 当政府的阴谋论不再是阴谋论时,人们必须有知情的权力,所以此时此刻身在事件核心的我们,就算手机不能联系和上网,至少还可以拍照录影。 哪怕只是蒐集到一些片段,都得将其保存下来,等到走出这里后── 不,我们必须走出这里! 不过,假如真的没办法活着出镇,至少我们的所见所闻也得传出去。 那么,最直接的关键就是我们该如何逃出边境与尸变者的夹击呢? 全机上乘客二百人看似不多,但此时身在被浓雾垄罩的环境中可说是危机四伏,逃脱同时,就连复杂的山林路线也成了瞬间定生死的考验。 就真的完全没办法逃出去吗?还是有的,只不过,得有人愿意担任策划逃脱计画的责任,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执行呢? 这过程中我们不断听到枪响与哀号,失败的代价就是直接付出性命,人的性命竟如此的禁不起赌注。 假如对方持续在死尸身上注射尸变药剂,那么活人与死者的人数被反过转来只是早晚的事,现下不管什么条件都不利于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找出其他活路才行。 还有其他活路吗?有的。 小卉在听完我那个提议后,也随即恍然大悟,但其实两天来我最感谢的也是她。 因为即使只是大学生的她,确实在相处过程给了我不少想法和灵感,也包含她不小心透露出自己其实还有另外一位哥哥的事实。 如今故事即将划下句点,要说除了双亲外,让我最感到不捨的就是她了吧? 我没忘记在离开这里前也得继续活下去的约定,也没忘记走出这里之后,要继续保持联系的约定,以及当下一个夏季到来之时,我要回到这里参加《祈灯节》。 但是在结局来到之前谁又说得准呢? 就像突如其来的飞机坠毁意外,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也改变机上、劫机犯,所有人的人生,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到来,本来就只是莫非定律。 说不准,我在结局迎来之后,能够实现和小卉的约定,又或者最后我还是被政府抓去研究,或是我走不出阴影而自我了结。 欸?我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生死吗? 无论是上天赐予我的奇蹟,还是仍得牢记身为双亲子女的该有的孝道。 话说回来,我应该选择的是生命可以被赋予的价值吧? 现在我才想到,能够自由选择是否活下去,这样到底该如何决定生命的价值呢? 好像……所谓的身为成祈薰的生存意义跟价值,好像也不是由自己去决定的样子呢? 大概我死后会被追封什么法号或名号吧?我猜得到的还是跟白衣娘娘有关的名讳,但这往往对已死之人没有意义,只不过是生者的自我满足罢了。 说个题外话,因为我根本没有死后的记忆,那是否证明了其实没有天堂或地狱的存在? 人死后仅是化成无机质的表现,那些神啊、鬼啊、仙啊、佛的,只是脑袋的化学变化。 正因为不知道死后如何,为了面对这样的不安,所以才捏造了许许多多的神话跟意象,事到如今,我才把自己的死后观点提出来会不会太晚了点? 算了,谁管我个人怎么想。 再一次的总而言之,我认为自己不该自封是「不死之身」而草率的领着所有人走出边境,一来我没有能力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重新復活的机会。 所以我决定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这过程中,也希望大家能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而这个计画执行的第一步,我得先走出屋外,然后透过一些方式,迅速环绕这座小镇一周,同时间等待尸变者的到来,如此一来,它们才能够恢復自我意识,为所有亡者迎来善终。 有这个想法的我,也必须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我必须坚定立场,声明自己没办法带着他们走出这里。 我必须坚定立场,说明彼此的身分在世人与政府眼中代表着什么。 我必须坚定立场,指出我们其实都已经死了,日后也不被允许作为正常人继续留存,因我而回归的他们,也不可能可以永远依靠在我身边。 我必须坚定立场,我将如传说中的白衣娘娘离开这块土地,带领所有死者前往一个属于我们的应许之地,而那里将是我们所有人的人生终站。 我也知道吃人、吸血,还有药剂的效力,不会让他们永生;即使永生,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也只是被处理掉。 估计在此之前,伤势严重者就会在药效消退后迅速死去,就像一开始出现在小镇北端的那具仅有上半身的男尸,还有离开民宿去追逐假记者后死去,可能怀有内伤的女尸。 从这两起事件来看,除了说明尸变有一定的维持条件,也说明尸变者吃人不会不死,就好像单纯见到活物就想咬一样。 嗯……如此一来,五十年前的娘娘传说故事内容,好像就有点细思极恐了呢。 所谓的尸变者似乎也不像传说一样,是因为透过咬人一传十、十传百的样子。 也有可能如石警官带回的娘娘祠堂黑白照片内容,其实存在着另一桩政府阴谋。 当然,这些估计也不会从我手上得出解答了吧? 无论如何,说服所有死者跟我走,并接受自己是特异存在,且应该面对死亡无疑是最困难的,但这就是我前面所提到的,我被安排重生的命运吧? 而这样的剧本,在五十年前就已经出现,当然我不确定那是否真实,但现在绝对是真实无比的。 我也很感谢上天在最后能让我决定自己的结局。 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说命运、命运,但上天其实还是让我们握有决定好祂所铺设出来多条人生支线的所有权,至少祂们比一些现实权贵逼你没得选择来得仁慈多了。 对于突发奇想出来的计画,我的说明差不多就到这里了。 我已经彻底运用自己拙劣的脑袋与理性想出这些方法,我也不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在那些边境枪手与化学兵彻底将我们进逼,包围到无路可退之前,都可以有另外的计画的。 当然,我没忘记即使人身无法逃脱,也得将讯息带出这里的计画。 「小卉,这一切都要托你的福,假如之后我们有机会再见的话,一到夏天,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我,成祈薰将自己的发言以这句话作结,结束基于排除自己,让所有人得以生存与将讯息传达出去的计画说明。 而关于讯息带出的计画与小卉和我的约定有关,所以我崭露微笑回望向她。 给了这可能会违背约定的约定。 小卉她很快就了解我言中之意,同样回予微笑。 那是苦笑,我知道,我可能也在苦笑。 然后,脸部肌肉很快便不自然的开始抽动,嘴角失去勾起的力道,无法止住的颤音随之出现。 然后,笑着笑着,我们的视线逐渐模糊了。 我似乎再也无法抑止奔腾涌出的情感,感性面的显露使我狼狈,只能笑着流泪。 「我们……会再见面的,会的!」 宛如那名劫机犯最后对我说出的话,事到如今我才明白那是预言也是警告,而不久后我可能再见到他,还有……我的双亲。 但是自小卉口中道出的这句话并非如此,而是渴望实现的冀望。 23.尾声 外头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落下雨点,稍解夏日午后的酷暑。 门外持续传来双亲与民宿新职员小陈哥忙进忙出的声音,大哥庄任祥也同时在自家已转型成观光果园忙碌着,所有人都在为了明天即将到来的《祈灯节》而忙碌着。 伴随《祈灯节》的连续假日到来,几天前就有许多外来观光客涌入白鷺镇,庄家民宿至今已经预约爆满,仅有此刻某人所在的三楼客房楼层的304房还空着。 庄时卉今天午后才从大学回到家乡,这也是她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下半年将准备踏入职场。 由于退宿后需要整理的行李不少,亦因舟车劳顿自北部南下,家人要她先休息与整顿一楼的自己房间,另外告知304房今年会特地空了出来。 庄时卉在一切告一段落后,独自上楼至这间特别空出的客房,一进门便落坐床沿,彷彿在回味一年前约莫《祈灯节》两週后,在这里歷经的种种。 对她而言,成祈薰的身影与气息一直都在这个房间,即使过了一年,又或者是过了三年、五年,恐怕也不会消失。 那个女孩于一场灾厄中与他们全家人相遇,最后也消失在人为的灾祸之中。 短短两天的相处,使两人交织出情同姊妹的深厚情感,纵使过程中发生过误会,但最后两人仍不捨分别。 初始的灾祸现场尚未恢復全貌,空难意外现场受摧残的山林,持续努力的想要修復被人造航空器摧毁的土地,以及被大火焚烧后的痕跡。 一年前,如今被世人称为「白鷺镇灾变」也白鷺镇方圆一公里范围内,被封境队伍放火焚烧,彷彿想要将这块土地上的生灵与人类文明完全烧毁般,不留下一丝痕跡以及既得利益者所作所为的证据。 灾变核心人物正是白鷺镇的居民,四位被当成弃子捨弃的警察,还有一位从空难事故中奇蹟倖存下来的女孩。 不对,应该说,是受到奇蹟眷顾,最后更施予奇蹟的女子,就像五十年前的白衣娘娘拯救村子的传说一样。 只是迫害者与既得利益者的阴谋最终没有得逞,除了因为在娘娘化身──成祈薰的努力下,一边透过卡车于镇内移动,带领尸变者恢復意识,以及治疗受伤镇民们;另一方面,正是透过《祈灯节》施放天灯的方式,藉此将手机、写有讯息的纸本,大幅写有求救字眼与当下镇民处境内容的海报结合天灯施放至无法被击落的高空,令在外围以直升机转播现场的记者将画面带到全国人民眼里,最后在检调单位、全国县市政府机关、民营社团的介入下,甚至是国外网友与政治人物的挞伐下,很快的停止了灭村行动。 之后,灭村行动的关係者一一被揪出。 果不其然所谓的医疗利益牵涉至国家高层,这些人不是黯然下台,就是被追究责任或是遭到弹劾,一大票包括现因破產被併购的该间成为新闻焦点的生技公司项目负责人等,鋃鐺入狱。 当然,熟知这个国家调性的人民,知道那些政治人物最终都还是有可能安全下庄、高歌离席,但如病毒般传播的各大媒体与网路社群、平台,不断的将一开始被说成劫机犯为了自身利益释出的作为,由黑转成灰白,逐渐揭露这起事件的真正真相。 那期间,随着时间推移,关注度更是水涨船高,诸多证据更是不断流出。 原本以为孤立无援被政府追杀的三名真相揭露者之后更有了意志继承者,而这些继承者正是当初官方所言切割三人的疫苗受害者联盟。 他们在之后持续维持该事件的讨论热度,成了讨论群组,上便各大政论节目与採访,直到最后一名负责官员宣布请辞为止。 基本上,也可认定该政党至少三年内再起不能了。 这些讯息中,除了关于该生技公司所自製的次世代疫苗,富含可能会使人体细胞过度活化,进而结合部分科罗辛病毒蛋白,產生严重更甚科罗辛后遗症的血栓等心脏疾病等副作用,更有百万分之一的机率将使死者身体细胞被强行活化,变成尸变者的实验报告与内部文件,传遍世界;亦受到国外媒体、卫生组织与人权团体的关注。 很长一段时间「亡国」传言不断流传,这样的惶恐氛围直至今年年初过年后才稍稍退烧。 另外在网路上被盛传的讯息,还包括石警官所公布的那张在娘娘祠堂拿到的黑白照片,还有私自带回的疫苗针头。 除了次世代疫苗针头被作为关键证据回收,那张照片也是另一个谜团受到关注的重点。 这张黑白照片所拍摄的是当初白衣娘娘准备进入当时还名为「白鷺村」的白鷺镇中的临行照片。 镜头底下是一名身穿旧式护士服戴着口罩的两名护士,正在为里面的一位长相清秀、五官端正,富有知性气质的女子穿上传说中的「白衣」。 只是那件白衣更像现今我们所知的「防护衣」,只是样式相当老旧,这可能就是这名最后勇敢步入村子的女子,被后人歌颂成白衣娘娘的关係吧? 石警官以及网路上就有人从这张照片推测,那时候可能不是什么全面扩散的尸变者事件,而是和今天一样,是一件发生在政府全面封锁下不愿公开的事件,然后这起事件在受后世的穿凿附会,还有有心人的刻意掩盖下,变成了尸变病毒透过空气、口沫,以及遭尸变者啃咬后传递。 至于五十年前的这起事件背后真相为何,据说相关单位已经深入调查。 即使如此,仍无法抹除一年前某些人,就是利用这件事试图掩盖可恶至极的计画的这项事实。 当然,不幸踏上劫机之路,试图胁持成祈薰家人,以及几名同为次世代疫苗研发团队干部身分的两人,令他们嚐到被害人的痛苦,补偿三人长期被追杀压迫的罪过的劫机犯,也非完全被洗白,只是对比针对那些既得利益者一面倒的批判,这三人尚且能被大眾所理解。 最后就不得不提到被流传最广,也拥有最多讨论度与流量的讯息,正是『成祈薰死而復活的过程影像纪录』。 犹如成为传颂之物般,也成了现代版的娘娘传说,更透过网路传到了全世界。 这段影像纪录有人称之为「奇蹟过程」又或者「惊悚瞬间」,累积至今已经超过二十亿左右的流量,前些时间更是长期占据发烧榜名单,也是国内网友与外各方学者、专家争相用来研究观摩的影片,而不少涌入本国的观光客,更是因为这个传奇而来。 白鷺镇顿时成为「奇蹟之镇」。 谁也没想过白衣娘娘这种地方性的传说,竟成了「受国际认证的乡野奇谈」。 直至今日,白鷺镇已经因这股朝圣热潮不断发展壮大,吸引许多财团、厂商进驻,未来估计将会成为国际级观光聚落。 只不过,在此之前,白鷺镇还是歷经了一段长达半年左右的水质观察期。 因为事件发生后,水质被刻意注入尸变药剂的传闻层出不穷,毕竟那时候幕后黑手已经知道造成尸变的药剂成分如何提取,竟然还故意施打在空难死者,以及想要逃出小镇,被击毙的死者身上,所以关于水质一事不可不慎。 庄家民宿也因此停业半年多,期间镇民被政府安顿在市区的社会住宅,而且半年内都享有生活上的补助与津贴,也算是亡羊补牢。 庄时卉则在事件经过一个月后,就回到北部的大学迎接开学。 最后,就是至今国内外人们所关注的事件核心,那就是成祈薰最后带领那群死者到哪了呢? 这一点,身为间接见证者白鷺镇民们更是想要知道,而其中一位离开小镇的人,就是庄宇希。 成祈薰带领尸变者离开小镇的过程,庄时卉有用手机全程录下,这段影片的点击流量同样不亚于「奇蹟瞬间」,只不过,影片没有拍到最后,留下了一个未解的悬念。 最后一幕仅纪录成祈薰转身带领所有人离开,走入白雾的画面,还有离开前,死者与生者的道别。 庄宇希与自己家人道别的片段也在其中,但是成祈薰就自始自终如神灵般,除了唤回尸变者意识的过程互动,以及最后一幕和庄家人的拥抱告别,就没有更多的影片影像片段了。 成祈薰化身成拯救小镇的英雄,又或者称她为奇蹟之人,影片中的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热议的话题。 只不过,这支长达快四个小时的影片,却有人发现存在不少剪辑痕跡,所以也有人提出质疑,指出这只不过是本国为了掩盖另外一个阴谋论的实境秀。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就只有参与过的大多数镇民,还有庄家人最清楚其中真相了。 身为拍摄者的庄时卉,无非是体会最深的人。 她流着眼泪,送走二哥。 而成祈薰则是如预期中,再次和那名头戴鸭舌帽的劫机犯相遇。 只见变成尸变者的对方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露出那张因飞机坠毁,被划破而惨不忍睹的容顏。 成祈薰说得没错,唯一说服所有死者跟上她的脚步才是最困难的,所以也不是全部的人都愿意跟着她离开小镇,即使变成尸变者后,死者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跟行动,就像身患重病,言行举止出现障碍的痛苦病患一样。 只不过,成祈薰除了说明离开小镇以及脱离自己的后果外,却刻意没有说清楚自己即将带领眾人走向何方,藉此让人產生优于强行突破边境的悬念,这种作法倒是意外的有些效果。 难怪那位一脸被欠钱不还的石警官会想要拉拢成祈薰加入自己,因为这女孩实在是很有当调查人员或犯罪学者的特质。 但到最后,成祈薰始终没有见到自己的双亲。 「或许这样,才是对彼此是最好的结果吧?对至亲再次的道别,无疑是最痛苦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成祈薰仅是以释然的口吻如此说道。 将一切看开的她,似乎连心境也超脱了凡人,即使她在告别的时候,不断强调自己的平凡。 只是任谁都知道,她创造了不凡的奇蹟。 成祈薰在即将离开前,再次和庄时卉做最后告别。 这次双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长达快一分鐘的拥抱,接着留下自己想要让事件告一段落的坚定决心,以及许下两人会再相遇的承诺。 而她也接过庄时卉递到手上的手机,这女孩自始自终没有忘记两人的约定,现在也不同过去,手机就能解决生离死别的难题,希望成祈薰未来真的哪一天能够再联系自己,并表示里面已经有民宿的电话号码了,假如民宿没有倒的话。不然也可以打给庄父或庄母,里面都有联系号码。 同时庄时卉也要求庄宇希一定要跟成祈薰一起回来,两人闻言后一人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一人则只是发出傻笑,然后迎来自己妹妹的侧踢。。 成祈薰点头答应,这次她与庄宇希最后回望庄家成员后,便在飞满天灯的夜空,消失在山雾的另一端。 「应该是那座山洞吧?只有附近的人或是镇民才知道,那处像是古人用于祭坛的峭壁山洞。小薰,你们最后进入那里了,对吧?就像吹笛人一样,带领着所有死者进入其中。」 庄时卉看着空床独自呢喃,然后一边将口袋中,当时成祈薰没带走的故障手机取出端详,同时用拇指抚摸裂成蜘蛛网状的萤幕,这也是她刻意留下裂痕。 「但是,那里的峭壁现在竟然已经找不到洞口了。我相信本来就一直在那里的山洞,不可能突然自己填起来,这难道也是上天赋予你的力量吗?又或者,是祂的安排?一切来得震撼,走得突然,最后更是不着痕跡。 还真是没猜到你没明说的那最后一步呢,竟然是前往那处传闻闹鬼,而且是白衣娘娘真身住在其中的鬼洞。唉……人在需要的时候就认为特异者是附有神力与奇蹟的转世,当不需要时就冠上各种色彩跟标籤,就连最后娘娘祠堂也荒废了。但是这都没关係了──」 庄时卉起身走向窗边并开啟窗户,此时外头已经傍晚,雨势也已停歇,一股清新空气流入室内。 虽然是夏天,但因为海拔与雨后的关係,略带一丝凉意。 「那里现在已经固定会有人去维护了,镇民还刻了一个你的白玉像放在里面供俸呢。你又还没死,不,是还活着,也死不了不是吗?」 女孩喃喃自语触摸沾湿窗沿的雨水,方才握在手中的手机搁置床上,与此同时外头仍乱成一团,电话也响个不停,只是庄时卉还沉浸在回忆当中,没有打算离开房间的意思。 「老闆娘,把电话线拔掉啦!吵死了!客满了、不接客了!」 「知道了、知道了!拔掉电话线,不接受订房了。」 「老母,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刚好你回来了,赶快去整理一下自己房间,应该可以再空出一间房收客人,你爸现在已经在里面打包了。」 「什么?也太冷血了吧?老闆娘。小心我直接切掉电话线,让生意做不成!」 「一年前整个镇都被切过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啦!」 外头自己家人与员工一来一往的对话传入耳中,除了说明自家人毫无顾虑的互动,似乎也显现此间民宿的隔音问题,这个如果不解决,可能真的之后会没客人上门吧? 没多久,庄时卉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爬上楼梯,经过了二楼,显然是朝这里而来。 「想想也该面对现实了,谁叫今天忙到翻掉呢。」 而就在她转身准备开门,走过床铺霎那,放在床上的手机萤幕却突然亮起。 毕竟这支手机早已经被庄时卉修好,就为了等待有朝一日某人的来电。 而看似没有察觉手机来电的女孩,却也在伸手准备转开门把前停下动作,接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