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传奇》 77霍去病一战封候 却说淮南、衡山两国谋反,死者数万人。武帝心想诸侯王见我未立皇太子,所以生心,不如早定储位以绝其念。又见卫后所生之子刘据已有七岁,武帝遂下诏立为皇太子。此时卫后姐姐的儿子霍去病也以军功得侯。 说起霍去病,自为侍中数年,甚得武帝宠爱。武帝见其为人勇敢精于骑射,欲使他立功得受封爵。元朔六年春,武帝将伐匈奴,命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分掌六师,皆归大将军卫青统率,克日出师。又拜霍去病为嫖姚校尉,使之独领一队,随从卫青征进。武帝恐霍去病初次临阵不习兵事,或有疏失,遂密嘱卫青挑选精壮兵士为其部下。卫青奉命,率同诸将士由定襄出塞,适与匈奴兵相遇,迎头痛击,斩首约数千级。匈奴兵战败遁去,卫青亦收军回驻定襄,休养士马再行决战。 过了月余,卫青又遣诸将分道前进,深入敌境数百里,与匈奴连战数次,汉兵连获大胜。卫青会合诸将计点军队,无大损失,前将军赵信本是匈奴小王,降汉封侯,自恃路境素熟踊跃直前;右将军苏建也不肯轻落人后,联镳继进;霍去病少年好胜,自领壮士八百骑,独成一队独走一方;余众也各率部曲寻斩胡虏。卫青在后驻扎,专等各路胜负再定行止。 不久诸将陆续还营,或献上胡虏首级数百颗,或捕到虏卒数十人,或说是不见一敌未便深入,卫青将军士一一点验,也没有什么大损,惟有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并其部下将士三千余人尚未见到。更有嫖姚校尉霍去病带领八百人也不知去向。卫青恐有疏虞,忙派诸将前去救应。过了一日一夜仍然没有回报,卫青暗自吃惊,心想赵信、苏建二人无关紧要,只有霍去病甚得主上宠爱,又是自己外甥,临行之际主上曾再三嘱咐,若有疏虞有何面目回见主上? 正忧虑间,一个浑身是血、盔歪甲斜的大将纵马闯入汉营,一边匍匐请罪,一边痛哭不已。卫青瞧着乃是右将军苏建。让人想不到的是,从前英姿勃发的苏将军,怎么一转眼间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原来苏建与赵信所部三千骑兵导航失灵,竟然遭遇了匈奴单于亲率的大队人马。一番苦战下来,众寡不敌堪堪废命。危急时刻,本就是匈奴人的赵信竟然带着800族人从背后对汉军下手。苏建始料未及,只得孤身拼死突围。 卫青召集军正闳、长史安、议郎周霸等问道:“苏建失军,应如何处置?”周霸答道:“大将军自出兵以来未曾斩将。今苏建弃军,可斩之以立威。” 闳、安二人齐声道:“不可!不可!苏建以寡敌众,不随赵信叛去,独自拚死归来,自明无贰,若将他斩首,以后将士偶然战败,只可弃甲降虏不敢再还了!”卫青便说道:“周议郎所言未合吾意,试想卫青奉令专阃不患无威,何必定斩属将!就使有罪当斩,亦宜请命天子,我却未便专擅呢。”军吏齐声称善。于是将苏建置入槛车遣人押送回京。 霍去病最后方到,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入营报功。这首级是何人?据说是单于大父行借若侯产。接着由部兵绑进三人,乃是匈奴相国、当户,以及单于季父罗姑。这三人为匈奴头目,由霍去病活擒了来,此外斩首大约二千有余。他自带着八百壮士向北深入,一路不见胡虏,直走了好几百里才望见虏兵营帐,当即乘他不备驰杀过去。虏兵不意汉军猝至,顿时溃乱,遂为霍去病所乘,手刃渠魁一人,擒住头目两人,把虏营一力踏破,然后回营报功。 卫青见霍去病无恙回来又获大胜,不觉转忧为喜,遂传令班师回京。有司计算两次所斩敌首不下万余级,诸将皆有斩获,霍去病战功尤多,武帝封为冠军侯,其余将士亦得升赏,惟李广一人无功。苏建失军罪当斩首,赎为庶人。此次出征虽然获胜,但因两将失军,一将降胡,所以卫青不加封赏,但赐千金。 赵信败降匈奴,匈奴主军臣单于已经病死,弟弟伊稚斜单于自立。听说赵信来降,立即召入好言抚慰,面授为自次王,并将姐姐嫁给他为妻。赵信当然感激,且本来是个胡人,重归故国,乐得替他设策。 到了元狩二年春,武帝拜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马队万人往伐匈奴。霍去病兵出陇西长驱直入,过焉耆山千余里,捕斩敌人八千余,获休屠王子,收取休屠王祭天金人,奏凯回京。武帝封去病二千户。是年夏日,霍去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各率数万人,由北地分路进兵,约期会合。霍去病渡过居延泽,攻入祁连山,斩首三万余级,生降二千五百余人,全师而还。 匈奴连遭汉兵剿杀,欲图报复,遂遣兵侵犯代郡、雁门。 武帝闻报,又使李广、张赛率兵出右北平,往攻匈奴左贤王。 李广领兵四千,张赛领兵一万,分两道前进。左贤王听说汉兵将到,亲率四万骑来迎,适与李广相遇。左贤王望见汉兵甚少,挥骑围之,李广部下将士人人恐惧。李广欲安众心,乃命其少子李敢先行夺围杀敌。李敢奉了父命挺身径往,左持长槊右执短刀,跃马陷阵,两手挑拨,杀开一条血路,穿通敌围,复从原路杀回,仍至李广前,手下壮士不过伤亡三五人,余皆无恙。颇有父风。军士本来惶惧,见李敢出入自如,却也胆壮起来,且闻李敢回报说:“胡虏容易抵敌,不足为虑。”于是众心益安。 李广指挥兵士布成圆阵,皆面向外。胡兵不敢进逼,但用强弓四射,箭如飞蝗。李广军虽然镇定,究竟避不过箭镞,多半伤亡。李广令士卒返射,毙敌数千。 李广见己箭将尽,乃命军士张满弓弦,勿得轻发。自用有名的大黄箭专射敌将,每一发矢无不奇中,接连射毙数人。胡兵久畏李广善射,不敢迫近。这时天色渐晚,李广军不堪疲乏,个个面无人色,独李广抖擞精神力持不懈。俟至天明,两军重行交战。李广部下死亡渐尽,势在危急,却值张骞大队前来接应。左贤王见汉军来了救兵,立即收军退去。张骞因士卒远来疲倦,不敢往追,只将李广及败残兵士救出,引兵回国。 那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公孙敖驰出塞外,中途相失,自引部曲急进,渡居延泽,过小月氐,至祁连山,一路顺风势如破竹,斩首三万级,虏获尤多,方才凯旋。武帝叙功罚罪,分别定论,李广用寡敌众,兵死过半,功罪相抵,仅得免罚。张骞公孙敖延误军期,应坐死罪,赎为庶人。霍去病三次大捷功高无与,复加封五千户,部下偏将赵破奴等皆得侯封。 此次四将出师,独霍去病一人立功。原来霍去病所部将士都是经过选取的精锐者,所以每战必胜。但霍去病也比他人胆大,敢于深入,每次赴敌常领精兵先行,大队随后继进,所向无敌。胡儿为作歌谣云:“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种歌谣传入内地,霍去病声威益盛。武帝尝令去病学习孙吴兵法,霍去病道:“为将但看方略何如,不必学古兵法。”武帝又为去病修建第宅完工,命其自往观看,去病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数语颇见忠勇,为他人所未及。武帝益加宠爱, 不过霍去病自小便为侍中,生性骄贵,不知艰苦,当出军之际,武帝常命太官为之备办食物,装载大车数十辆。及至回兵所余尚多,往往弃却,而士卒不免饥饿。在塞外时,战士缺乏粮食,而霍去病却在军营中蹴鞠。而卫青行军,必俟大众皆得饮食,自己方敢进食;大众皆得安居,自己方敢休息。临阵身先士卒,班师身居卒后,所得赏赐常常分给部下。故就将略而论,去病远逊卫青;不过得有天幸,未尝失败而已。 霍去病本霍仲孺之子,霍仲孺乃平阳人,少为县吏,在平阳侯曹寿家中供差,因与卫后之姊卫少儿私通,遂生霍去病。卫少儿又别嫁陈掌,霍仲孺只好自回平阳原籍,又别娶妇,生有一子名为霍光。彼此音信断绝不相往来。去病自小依母生长,不知生父是何人,等到年壮才向母亲追问,方识其父名字、住址,又未知生死存亡。其时霍去病正为侍中,未及寻访,这次得拜骠骑将军,领兵往击匈奴,路过河东。河东太守闻信远出迎接,身负弩矢在前引导。去病到了平阳馆舍,查知其父尚在,立即遣吏驾车往迎。霍仲孺年老家居,闻信惊喜异常,即同吏人乘车到了馆舍门前。霍仲孺下车入内,早有人报知霍去病,霍去病慌忙跪在地上说道:“去病不知道您是父亲,有失奉养。”霍仲孺愧不敢应,匍匐叩头说:“老臣得托将军,此天力也。”父子二人初次相见,各致殷勤。去病因为行军有期,不得久留,小住数日,取出私财为其父大买田宅奴婢,然后辞别而去。及战胜匈奴班师回到平阳,又与仲孺相见,临行携带其弟霍光同往长安。霍光此时年已十余岁,以霍去病之力得为郎官。当日卫氏极盛,一门五候,富贵震动天下。时人为之歌道: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不过妇人得宠全靠姿色,一到中年色衰爱弛。卫皇后生了三女一男,渐渐改变娇容,满头乌发也脱落过半。武帝目为老妪,未免讨厌,另去宠爱了一位王夫人。这王夫人出身赵地色艺动人,上有老母,并无兄弟,家中甚贫,自从入选宫中见幸武帝,也产下一男,取名为闳,武帝渐将卫后宠爱移到王夫人身上。 卫青处此时代,正当持盈戒满。谁知他生性朴实,仍然洋洋如常毫无打算。旁观之人却替他担忧,忍不住上前献计。 此人姓宁名乘,乃齐地人。时当冬月,宁乘衣履不全,常在雪中来往,行人见了各皆失笑。原来宁乘所穿之鞋全然脱底,自上面看时还像鞋样,其实底下乃是双足着地而走。 一日卫青伐胡回京,入宫见帝,武帝赐金千斤。卫青谢赏,出得宫门上车,从人扛着金子在后相随。宁乘急忙赶到卫青车前拦路拜谒,口中说道:“有事奉陈。”卫青急命停车。 宁乘行近车旁对卫青说道:“大将军身食万户,三子封侯,可谓位极人臣一时无两。但物极必反高且益危,大将军亦曾计及否?”卫青被他提醒,便皱眉道:“我平时也曾虑及,君将何以教我?” 宁乘又道:“大将军得此尊荣,并非全靠战功,皆因皇后之故。今王夫人得幸主上,其外家并未富贵,愿将军以所得赐金分半赠与王夫人之母,主上闻之必然心喜。”卫青听了谢道:“幸蒙先生赐教,谨当遵命。” 卫青回到家中,即依宁乘之言,遣人持五百金送与王夫人之母。 王夫人之母既得卫青赠金,自然告知王夫人,王夫人转告武帝。武帝道:“大将军是个粗人,不知道这么做,此必有人教之。”遂召卫青问是何人计策,卫青答道:“宁乘谓王夫人之母尚无封赏,未免缺用,故臣特送五百金给她,余无他意。”武帝道:“宁乘何在?”卫青答称现在府中。武帝立即召见,拜宁乘为东海都尉。宁乘谢恩佩印出都,居然高车驷马莅任去了,片语得官真正容易。 却说匈奴被卫青、霍去病连年攻击,死伤甚多。匈奴伊稚斜单于因此发怒,力谋复仇。过了一年,又分兵两路大举入寇。 wap. /135/135143/31722311.html 76大将军卫青 却说朔方之地本是匈奴右贤王管辖,今被汉兵夺取,心中怨恨,于是连年起兵入边,杀略官吏人民甚多,武帝愈加愤怒。元朔五年春,右贤王又来侵扰朔方,武帝命车骑将军卫青,率领马兵三万兵出高阙。又拜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阻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各领人马兵出朔方。诸将皆归卫青节制。 卫青与诸将领兵到得边境,匈奴右贤王早已退出塞外。卫青传令诸将出塞追击。诸将奉令,各领部下人马悄悄前进。行了多日竟被追及。原来右贤王当晚饮酒醉卧并不设备,偏遇十余万汉兵乘夜席卷而来,只听得喊杀之声震天动地,也不知汉兵来了多少。 右贤王从梦中惊醒,吓得心胆俱碎,急带同爱妾一人胡骑数百,拼命杀条血路突围北走。胡兵逃走不及多被擒杀,汉兵大获全胜。卫青率同诸将班师回国。武帝闻信大喜,立遣使者赍持大将军印绶往迎卫青,就军中开读诏书,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归统属。卫青受了将印奏凯回京。武帝优加慰劳,下诏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又封卫青长子卫伉为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三子卫登为发干侯。卫青再三辞谢道:“臣托赖陛下神灵,诸将出力幸得战胜,已蒙陛下加封食邑。臣三子皆在襁褓,未有勤劳滥叨爵赏,不足以服将士之心。伉等三人不敢受封。”武帝道:“我非忘却诸将之功,今当以次封赏。”于是公孙贺、李蔡、公孙敖、韩说等皆得封侯。卫青见武帝不许辞封,只得谢恩退出。 却说有一人复姓主父名偃,乃临淄人,素学苏秦、张仪之术。家贫客游诸侯,所至不遇,于是入京来见卫青。卫青与语大悦,遂向武帝保荐。谁知说了数次,武帝都没有召用。主父偃久在京师用度已绝,到处借贷惹人厌恶,寻思无法,只得与燕人徐乐,临淄人严安一同上书,皆言时务。武帝见了三人之书立即召见,皆拜为郎中。 元朔二年春,梁王刘襄(刘买儿子),与城阳王刘延(刘章孙)先后上书,愿将属邑封给弟弟,武帝见奏未决。主父偃进言道:“古者诸侯地不过百里,易于制伏;今者地方千里,平时骄奢淫乱,有事则合纵谋逆。若依法削小其地,必致群起生变。晁错之事,可为前车之鉴。据臣愚见,诸侯王子弟少者几人,多者十几人,惟有嫡长子才得嗣立,其余虽系骨肉,并无尺寸之封,未免向隅。愿陛下令诸侯王推恩分割其地,封子弟为侯。表面上人人喜得所愿,实则分裂其国,使其弱小易制。”武帝听了称善,乃下诏允准梁王、城阳王之请。又通告诸侯王有愿分与子弟属邑者,许其奏闻照办。于是诸侯王子弟皆得封邑,藩国由此削弱。 却说燕王刘泽的孙子刘定国承袭封爵,日夕肆淫,父死未几,便与庶母通奸,私生一男。又把弟妇占住作为己妾。后来越加淫纵,连自己的三个女儿也逼之侍寝,轮流交欢禽兽不如。郢人上书切谏,反触彼怒,意欲将郢人论罪。郢人打算入都告发,偏被刘定国杀死灭口。定国妹为田蚡夫人。田蚡得宠,定国也依势横行,元朔二年刘蚡已死,郢人兄弟乃诣阙诉冤,并托主父偃代为申理。主父偃前曾游燕,不得见用,于是借公济私,极言刘定国行同禽兽不能不诛。武帝遂下诏赐死。刘定国自杀,国除为郡。 故孝王刘将闾的孙子名叫刘次昌,元光五年继立为王,他是一个翩翩少年,母纪氏特将弟弟的女儿配与为婚,刘次昌素性好色,见纪女姿貌平常,当然白眼相看,名为夫妇实同仇敌,纪女不得夫欢,便向姑母前泣诉。纪太后顾恋侄女,便令女儿纪翁主代为调停,不准后宫姬妾媚事刘次昌。纪翁主已经嫁人,年比刘次昌长大,本是刘次昌的姐姐。刘次昌被姐姐管束不能私近姬妾,索性就与姐姐调情,演那齐襄公鲁文姜的故事,只瞒过了老母,纪女仍然冷落宫中。 当时有个齐人徐甲犯了阉刑,充作太监在都备役,得入长乐宫当差。长乐宫系武帝母后王太后所居,见他口齿敏慧便常令侍侧。王太后有女修成君,修成君有女名娥,尚未许人。徐甲禀白太后,愿为修成君的女儿作伐赴齐说亲。王太后自然应允,便令徐甲即日东行。主父偃也有一女欲嫁齐王,闻徐甲奉命赴齐,也托他乘便说合。徐甲应诺而去。及抵齐都见了齐王,便将大意告知,齐王一听哪有不愿意的?可是纪太后得知后勃然大怒道:“王已娶后,后宫也都齐备,难道徐甲不知道么?况徐甲是个太监,不思自尽职务反欲乱我王家,真是多事!主父偃又怀何意,也想将女儿入充后宫?”说至此,即命左右将徐甲赶走!徐甲当下探听齐事,得知齐王与姐姐私通,乃即西归。复白王太后道:“齐王与姐姐相好,臣未敢与他订婚。”王太后思想开放,听说后随口说道:“既如此,那就不必再提了!” 徐甲怅然趋出,转报主父偃。主父偃见齐王不肯纳女,心里很不高兴,乐得乘此奏闻,给他一番辣手。计画已定,便入朝面奏道:“齐都临淄户口十万,市租千金,比长安还要富庶。今齐王与姐姐犯奸,理应遣使究治,明正典刑。”武帝便使主父偃为齐相,嘱他善为匡正毋得过急。主父偃阳奉阴违,一到齐国便要查究齐王糗事。一班兄弟朋友听说主父偃荣归故乡,都来迎谒,主父偃应接不暇,索性一并召入,取出五百金按人分给,且正色与语道:“诸位原是我兄弟朋友,可记得从前待我情形?我今为齐相,不劳诸位费心,诸位可取金自去,以后不必再入我门!”众人听了都很愧悔,不得已取金散去。 主父偃乐得清净,遂召王宫侍臣鞫问齐王奸情。侍臣不敢隐讳,只好实供。主父偃即将侍臣拘住,扬言将奏闻武帝,意欲齐王向他乞怜,好把一国大权让他掌握。哪知道齐王年轻胆小,一遭恐吓便去寻死。主父偃据实奏报。武帝大怒,即命褫去官爵下狱治罪。御史大夫公孙弘好似与主父偃有仇,必欲置他于死地。上书说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不诛主父偃无以谢天下。武帝乃下诏诛杀主父偃并及全家。主父偃贵时门客不下千人,因为害怕连坐无人敢过问。独洨县人孔车替他收葬。武帝听说后称孔车为忠厚长者,并不加责。 却说韩安国屯兵渔阳,因兵败被匈奴虏走千余人及大量牲畜,汉武帝派使责备,并迁他到右北平。 韩安国被贬官降职,内心觉得非常羞愧,时常闷闷不乐,最终在元朔二年呕血而死。武帝下诏命李广为右北平太守。李广受命便欲报复私怨,奏请武帝将霸陵尉随军调用。武帝准奏,霸陵尉被调到军中,李广一见便喝令左右推出斩首。一面上书武帝陈明情节,自行请罪。武帝赐书免究,令其尽力防胡。李广奉命到了右北平接任,早有消息传入匈奴。 匈奴本拟来侵右北平,今闻李广当了郡守,遂将此举作罢。 一日武帝有诏,选择卫将军舍人用为郎官。卫青奉诏,也不问其人贤否,但拣舍人中家产富足者十余人,命其自备鞍马绛衣佩剑,开具姓名预备入奏。忽报少府赵禹前来拜谒,卫青延人相见,谈及此事。卫青传令唤进所选舍人,遍请赵禹看过是否合格。赵禹逐一唤到近前问之以事,大都不能对答,或是对答不清,一连问了十余人,竟无一人明白晓事。赵禹心中暗想,将军也太糊涂,似此等人如何选他入见主上,遂对卫青说道:“古语有云:‘将门之中必有将’,又云:‘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子,视其所友’。今主上下诏举将军舍人者,欲得文武贤才之士也。若但取富人子应诏,一无智略,如木偶人,全无实用,如何去得?”卫青被赵禹说得羞惭满面,于是尽召门下舍人共一百余,齐集一处,请赵禹代为选择。赵禹向百余人逐名问话,末后指着二人对卫青道:“只此两人可以入选,其余无一可用。”卫青举目观看所选之人,原来一名田仁,一名任安。 说起田仁即鲁相田叔少子,自少随父在任。田叔病死任上。田仁年既长成,勇健多力,只因家贫,屈身为卫青舍人,素与任安交好。任安字少卿,荥阳人,自幼丧父,贫困无聊,不得已为人御车。前往长安求为小吏,又难遂意,乃人籍为武功人。不久任安升补三老,又被举为县长。忽值武帝出游,任安办理供应不周,因此免官。遂投卫青门下,恰与田仁相遇。二人本属旧交,如今又是同事,彼此相见,各叙近况,愈加亲密。 当日卫青门客甚多,统归家监管柬,由其分派职守。家监既握用人之权,便将一班舍人当作自己属吏,于是装出长官身分。一班舍人既受管辖,无不仰其鼻息。家监不问其人才干如何,但照出钱多少分派职务高下。田仁与任安一样贫穷,无钱奉承家监,家监便派二人养马。二人只得前往当差,虽然受了委屈,却喜彼此仍得相聚一处,日间饲养马匹,夜间便在马厩旁一间小小草屋安身。二人同床而卧,田仁自念屈身贱役,心中愤愤不平。一夜便对任安道:“家监甚不知人。” 任安答道:“将军尚不知人,何况家监。”田仁听说后,也就叹息无语。 后来卫青屡伐匈奴,二人皆随军征进,立有微功,卫青拔为骑吏。一日二人随卫青前往平阳公主家中,主家留住吃饭,命二人与一班骑奴同席而坐。二人心中暗怒,也不言语,突然拔出刀来割断坐席,移到他处吃饭。大众见二人此种行径不禁诧异,觉得他俩自抬身价,不屑与众人同席,甚是讨嫌,却也不敢出言责备。 此次朝廷有诏,选取舍人为郎,卫青专选富人子弟,二人已是绝望。却值赵禹到来另选,竟将二人看中。谁知卫青一见二人贫穷,意中甚是不满,待得赵禹去后,便向二人道:“你们要自己备办鞍马新衣。”二人心想将军明知我家贫穷,却有意将我奚落,也就负气答道:“家贫无力备办。”卫青闻言怒道:“你二人既然自知家贫,又何必出此言语颜色怏快,似乎是我有求于你”卫青说罢含怒入内,待要另选,又不知何人合格,且辜负赵禹一番好意,不得已将二人姓名开列上闻,一面给与二人衣装预备召见。 武帝看了名单,立召二人入见,问道:“汝二人有何才干,可互相推举。”田仁对道:“提桴鼓,立军门,使三军之士乐于死战,仁不及任安。”任安亦对道:“决嫌疑,定是非,治理官事,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田仁。”武帝听了大笑称善,皆拜为郎中,使任安护北军,田仁监护沿边田谷于河上,二人由此显名。读者试想卫青一旦富贵,忘却自己本来面目,却嫌田仁、任安贫穷,真不可解。但他虽知人不明,尚肯听从赵禹之言,还算是好。 却说卫青本由平阳公主家家奴出身,如今既为大将军,仍时到公主处问候。主家一班奴仆见他仪从煊赫,心中十分羡慕。此时公主之夫曹寿已死,其子曹襄嗣爵为侯。公主年近四十,耐不住寂寞寡居,意欲择人再嫁。当下召问仆从道:“列侯之中,何人最贤,可以嫁之?”左右皆言大将军卫青。公主笑道:“此人本在我家,常骑马从我出入,如何竟以为夫。”左右道:“方今大将军,姊为皇后,三子封候,举朝尊贵无比,公主若欲择夫,除了他更有何人?”平阳公主听了暗思有理。且卫青方在壮年,身材状貌很是雄伟,比前夫曹寿大不相同,我若嫁得此人,也算是后半生的福气,只是眼前无人作主,未免为难。左思右想只有去找卫皇后撮合,或能如愿,于是淡妆浓抹,打扮得齐齐整整,自去求婚。此时候皇太后王氏已经崩逝,约莫有一年了。公主夫丧已阕,母服亦终,所以改著艳服乘车入宫。卫皇后见她衣饰,已经瞧透三分,及坐谈片刻更觉了然,索性将它揭破再作撮合。平阳公主也顾不得羞耻,只好老实说明,卫后满口应允。俟公主退归,一面召入卫青与他熟商,一面告知武帝恳为玉成,双方说妥,竟颁出一道诏书:令卫大将军尚平阳公主。不知诏书中如何说法,史书中没有记载!成婚这一日,大将军府中布置礼堂,靡丽纷华不消细说。到了凤辇临门,请出那再醮公主,与大将军行交拜礼,四座宾朋男红女绿,都为两新人道贺,哪个不说是美满良缘!至礼毕入房,夜阑更转,展开那翡翠衾,成就那鸳鸯梦,毋庸多说。卫青并未断弦,又尚平阳公主,不知如何处置故妻。 卫青既娶平阳公主,与武帝互为郎舅,你叫我姐夫,我也叫你姐夫,君臣之间,又添一重戚谊。当日朝中一班公卿列候,见了卫青尽皆低头下拜,不敢与之抗礼,独汲黯一人长揖不拜。卫青与汲黯素来相得,并不计较。旁人见了私对汲黯说:“主上意欲群臣尊敬大将军,大将军何等贵重!君此后与之相见不可不拜。”汲黯答道:“不然,以大将军之贵,若能贤下士,岂不更见贵重?”卫青闻得此言,愈觉汲黯之贤,每遇朝廷疑难之事时向请问,敬重汲黯过于往日。 wap. /135/135143/31722310.html 75田蚡与窦婴 却说王太后母弟田蚡,身材短小,面貌丑陋,素善阿谀,从前尚有太皇太后与田蚡不合,至此已经病逝,所以田蚡得跻相位。 田蚡既握朝纲,并有王太后作为内援,甚得武帝宠任。田蚡倚着势力,收受贿赂,以此致富。置买田园,皆膏腴之地。自建居屋,高大无比。又选求美女充为姬妾,不下百人。王侯官吏赠献金玉财宝,狗马珍玩,更是不可胜数。 田蚡每入奏事,言多见用,推荐人物往往得为大吏,于是所求无厌,惹得武帝也觉生烦,一日田蚡又面呈荐牍,开列十余人,要求武帝任用。武帝略略看毕,不禁作色道:“母舅举用许多官吏,难道尚未满意么?以后也让我拣选数人。”田蚡乃起座趋出。既而增筑家园,欲将考工地圈入以便扩充,便再入朝面请,武帝怫然道:“何不径取武库?”说得田蚡面颊发赤,谢过而退。为此种种情由,所以王恢一案武帝不肯放松,越是太后母舅说情,越是要将王恢处死。田蚡权势虽隆,究竟拗不过武帝。 田蚡不但生性贪婪,而且异常骄横,自以为是当朝丞相,何等尊贵!一班王侯公卿都不放在眼里,连在自己家中也要摆起架子。一日置酒宴客,其同母兄盖侯王信在座,田蚡竟自己东向而坐,使王信坐在南向,以为丞相位尊,不可因兄之故失了体统,其妄自尊大如此。 田蚡正在十分得意,却有一人也是外戚,同为列侯,此时偏值失势,以致相形见绌。其人即是魏其侯窦婴。 窦婴自从窦太后去世后,免相家居郁郁不乐,今见田蚡为相,作威作福,气焰逼人,实在看不上眼。回想景帝初年,自己身为大将军,声势何等显赫,其时田蚡年少官卑,每来谒见,或陪侍宴饮,拜跪恭敬,常执子侄之礼。谁知势易时移,窦婴蹉跌,田蚡超升,从此不复往来,视同陌路,连一班亲戚僚友都变了态度,只知趋承田氏,未尝过谒窦门,独有灌夫一人交情仍旧,并不因盛衰变节。 灌夫因吴楚之战名闻当时,事平之后景帝拜灌夫为郎中将。 后来坐事免官,家居长安。灌夫生性刚直不喜阿谀,平日敬礼贫贱轻藐权贵,最好奖励年少新进之士,但嗜酒使气。他本是颍川人氏,家产颇饶,平时善交豪猾,食客常数十人,及灌夫出外为官,宗族宾客倚官托势鱼肉乡民。颍川人并有怨言,灌夫在外多年,无暇顾问家事。 灌夫闲居长安,无所事事,不时到窦婴处坐谈,二人同是失意,彼此同病相怜。此时田蚡权势虽盛,却与二人并无仇隙,谁知二人偏要置身势利场中,又不肯丝毫退让,以致酿出祸来。 一日灌夫偶到田蚡处坐谈,田蚡知灌夫与窦婴交好,便随口说道:“我欲过访魏其侯,仲孺可愿同往否?”灌夫本字仲孺,田蚡不过是一句虚言,灌夫却应声说道:“丞相肯辱临魏其侯家,夫安敢推辞?便当转达魏其,令其预备酒食,丞相明日务望早临。”田蚡应诺。灌夫辞出,径到窦婴处与之说知。窦婴闻信也觉欢喜,立即吩咐厨人购买牛羊鸡鸭山珍海味,预备酒席,举家忙碌一夜未曾安寝。 到了天明,窦婴令门下留心等候,望见丞相到时立即入内通报,以便出来迎接。不久灌夫起早赶到,预备陪伴丞相。 此时酒席早已完备,专等田蚡到来。谁知由天明等到日中,尚未见到,窦婴便对灌夫道:“莫非丞相忘记此事?”灌夫见田蚡不来,心中甚是不悦,遂亲自驾车往迎田蚡。田蚡之前不过是一句虚言,实在没有赴宴的意思。等到灌夫来到门前,田蚡还在睡觉。 灌夫只得坐着等候,过了许久方见田蚡出来。灌夫迎住说道:“丞相昨日答应到魏其侯家,魏其侯夫妻备办酒席,自天明至今未敢进食。”田蚡听说假作忘记道:“吾昨夜酒醉,竟忘记了。”遂命驾车前往。 窦婴将田蚡接进排出酒席,三人一同入席。饮到酒酣,灌夫起身舞了一回,叫田蚡起舞。田蚡却端坐不动。窦婴怕灌夫触怒田蚡,急上前说道:“仲孺酒醉,可暂歇息。”遂令人扶了灌夫出去。窦婴又向田蚡代灌夫陪话,田蚡却不动声色言笑自若。饮到夜半方尽欢而归。 田蚡自恃尊贵,此次肯到窦婴家中,算是莫大人情。过了一时,听说窦婴城南有田数顷,甚是肥美,便托籍福向窦婴请求。窦婴听后佛然不悦道:“老夫虽废弃不用,丞相虽贵,岂可以势相夺?”灌夫在旁见说也怒骂籍福。籍福被骂心中虽恼,但是也没有告诉田蚡,只是劝他:“魏其侯年事已高,就快死了,姑且等待着吧!”。偏有人将窦婴并灌夫言语传到田蚡耳中,田蚡大怒道:“魏其候之子曾犯杀人之罪,我设法救活其命,我对魏其候任他请求无有不可,他数顷田却不肯与我。况此事与灌夫何干也来饶舌,我却不稀罕这区区田亩,看他两人能活到几时?”从此田蚡怨恨窦婴、灌夫,便想算计害他。 元光三年春,田蚡入见武帝道:“灌夫家在颖川,甚是横行,为人民之患,应请究治。”武帝道:“此乃丞相应办之事,何必奏请。”田蚡一听便想借此惩治灌夫,谁知灌夫早探得田蚡一件大罪作为把柄。田蚡若欲究治灌夫,灌夫也就出头告发,田蚡因此不敢下手。 原来田蚡为太尉时,适值淮南王刘安入朝,田蚡亲往灞上迎接,密对刘安说道:“主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且是高祖之孙,一旦宫车晏驾,若非大王嗣位,更有何人?”刘安闻言大喜,厚赠田蚡金钱财物,托其从中留意帮助。此事原属秘密,不知如何被灌夫探得,若使他奏闻武帝,田蚡连性命都不能保。 灌夫借此挟制田蚡,手段也算狠辣。 到了这年夏日,田蚡续娶燕王刘嘉之女为夫人,太后下诏,尽召列侯宗室前往作贺。窦婴当然在内,想起灌夫与田蚡结怨,不如趁着田蚡喜事邀灌夫前往相见,使二人仍旧和好。于是乘车到灌夫家中说明己意。灌夫辞道:“夫常因醉酒得罪丞相,丞相近来又与夫有隙,还是不去为妙。”窦婴道:“前事已经和解,切勿介意,”遂强邀灌夫同往。灌夫却不过窦婴情面,只得依言前去。 话说丞相迎娶夫人,自然热闹异常。这日田蚡全身冠带出来接待宾客,正是意气扬扬十分高兴。窦婴带同灌夫向之道贺。二人心中各怀芥蒂,不过面子上却也假作殷勤。 当日宾客到齐,田蚡吩咐排列筵席,邀请众人入席饮酒。 到得酒酣,田蚡起身按位次向坐客敬酒。 坐客见田蚡亲来敬酒,尽皆避席俯伏甚是恭敬。待到田蚡敬毕,坐客也出席轮流敬酒,不久轮到窦婴身上,只见座客中有一半人避席俯伏;其余一半不过跪在席上而已。原来古人席地而坐,屁股靠着足跟,跪时不过将腰伸直,论起敬意,自然不及避席。灌夫心中甚是不悦。后来轮到灌夫敬酒,依次敬到田蚡。田蚡见灌夫敬酒,便跪在席上说道:“不能满杯。”灌夫偏要斟了满杯递与田蚡,一面冷笑道:“丞相虽是贵人,也要饮尽此酒。”田蚡赌气只饮一半,灌夫只得罢手,后来敬到临汝侯灌贤。灌贤方与程不识附耳低言,见了灌夫也不避席。灌夫趁此怒骂灌贤道:“你平日说程不识不值一钱。如今长者敬酒,偏与他交头接耳!”灌贤本与灌夫一家,被骂自无话说。程不识素性谨慎,也不与人计较,只有田蚡因适才灌夫强他饮酒,心中已觉不快。听灌夫指桑骂槐,遂对灌夫说:“程、李并是东西宫卫尉,今当众辱骂程将军,仲孺独不替李将军留些地步?”原来李广素为灌夫所敬,田蚡以此激之。灌夫听了正如火上加油,厉声道:“今日便是斩头我也不避,管他程、李将军。”说罢嗔目大骂。 此时座上宾客见灌夫借酒发怒,纷纷离坐暂避。窦婴心中惶急,连忙起身招之使出。田蚡自想今日喜事何等热闹,却被灌夫大杀风景,闹得大家四散而去。我是堂堂丞相,终不成让他白白糟蹋一顿,竟自摇摇摆摆去了?若不翻转面皮将他处治,何以显得我利害。田蚡遂饬从骑将灌夫扣留,勿令回去,左右答应一声把住门口,灌夫不得出去。籍福见势不佳,连向田蚡拜求饶了灌夫,并按着灌夫的脖子让他道歉。灌夫越发火了,不肯道歉。田蚡见灌夫倔强,乃指挥从骑将人执缚,暂置传舍。 但是此事如何处置呢?若说灌夫酒醉谩骂,乃是小小过失,便算辱了丞相,也算不得大罪。田蚡却想得一计,他遣人召到长史说道:“今日有诏召请列侯宗室,灌夫骂坐,直是目无诏书,犯了不敬之罪,应行举劾。” 遂命将灌夫拘囚居室。田蚡一心欲置灌夫于死地,便趁势追究前事,分遣吏役捕拿灌氏宗族,讯明种种恶迹,所犯都是死罪。 灌夫此时虽然也要告发田蚡,无奈身已被拘,自己家属宗族不是被拿在狱,便是逃匿一空,连着一班狱吏都是田蚡耳目,更无人代抱不平,只有窦婴挺身而出营救灌夫。他的夫人劝他说:“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的人作对,怎么能营救得了呢?”魏其侯说:“侯爵是我挣来的,现在由我把它丢掉,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再说我总不能让灌仲孺自己去死,而我独自活着。”于是遍托宾客向田蚡说情,田蚡竟一一辞绝。窦婴无法,便自到密室之中写成一书,表白灌夫之冤。接着前往北阙上书。 武帝接阅窦婴所上之书,马上把他召进宫去,窦婴见了武帝,备言灌夫醉酒过失,罪不至死。武帝点头,并赏赐窦婴一同进餐,接着说道:“待来日到东朝辩明此事。”窦婴见说只得退下。 次日武帝驾坐长乐宫,召集公卿大臣会议灌夫之狱。 窦婴力言灌夫为人甚好,此次酒后小有过失,丞相挟嫌诬以他罪。田蚡极陈灌夫交通豪猾鱼肉乡里,所为横恣种种不道。窦婴口才素拙,竟说田蚡不过,只得转到田蚡身上,说田蚡平日如何骄奢贪恣。田蚡听了也不分辩,只说道:“现在天下幸而安乐无事,田蚡蒙主上亲幸得侍左右,所喜者音乐狗马田宅,所有者倡优巧匠之类,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的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讨论,腹诽心谤对朝廷的不满,不是抬头观天象,就是低头在地上画,窥测于东、西两宫之间,希望天下发生变故,好让他们立功成事。我倒不明白魏其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二人辩论良久,武帝遍问朝臣道:“二人所言何人为是?可各陈己见。” 御史大夫韩安国出班奏道:“魏其言灌夫因父战死,亲持画戟驰入吴军,身受数十伤勇冠三军,此乃天下壮士。杯酒争论非有大恶,不能便引他罪诛之,魏其候所言是也。丞相言灌夫交结奸人凌虐小民,家资富厚横行颍川,不可不究,丞相之言也是。应如何办理,望陛下裁察。”韩安国言毕退下。 武帝近来见田蚡骄横,心里也厌恶其人,不过碍着太后,只得假作含糊,说改日再议。 田蚡徐徐引退,走出宫门,见韩安国尚在前面,便呼与同载一车,且呼安国表字道:“长孺,你应该与我共治秃翁(窦婴年老发秃),为何首鼠两端?”。安国沉吟半晌说道:“君何不自谦?魏其既说君短,君当免冠解印向主上致谢说:‘臣幸托主上肺腑,待罪宰相,愧难胜任,魏其所言皆是,臣愿免职。’如此进说,主上必喜君能让,定然慰留,魏其候自觉怀惭。今人毁君短,君亦毁人,好似乡村妇孺互相口角,岂不是自失大体么?”田蚡听了也觉得自己性急,便对韩安国谢过道:“争辩时急不暇择。长孺幸勿怪我!”及田蚡还第,回忆廷争情状,未能必胜,只好请太后出来作主,方可推倒窦婴。乃使人进白太后求为援助。 王太后早已留心探察,听说朝议多袒护窦婴,已是不悦,及田蚡使人入白,越觉动怒,适值武帝入宫视膳,太后把箸一掷,顾语武帝道:“我尚在世,人便凌践我弟,待我百年后,恐怕要变做鱼肉了!”武帝即忙上前谢道:“田、窦俱系外戚,故须廷论;否则并非大事,一狱吏便能决断了。”王太后面色未平,武帝只得劝她进食,说是当重惩窦婴。及出宫以后,郎中令石建复与武帝详言田窦事实,武帝原是明白,但因太后力护田蚡,不得不从权办理。乃再使御史召问窦婴,责他所言非实,拘留都司空署内。窦婴被拘,怎能再营救灌夫,有司希承上旨,竟将灌夫拟定族诛。窦婴听到这消息越加惊惶。 却说汉景帝时,窦婴曾接收过他临死时的诏书,那上面写道:“假如遇到对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你可以随机应变,把你的意见呈报给皇帝。”等到自己被拘禁,灌夫定罪要灭族,情况一天比一天紧急,大臣们谁也不敢再向汉武帝说明这件事。窦婴便让侄子上书向皇帝报告接受遗诏的事,希望再次得到汉武帝的召见。奏书呈送汉武帝,可是查对尚书保管的档案,却没有景帝临终的这份遗诏。这道诏书只封藏在窦婴家中,是由窦婴的家臣盖印加封的。于是便弹劾窦婴伪造先帝的诏书,应该判处斩首示众的罪。 武帝知尚书有意陷害窦婴,留中不发,但将灌夫处死,家族骈诛,也算对得住太后母舅。待至来春大赦,便将窦婴释放。窦婴闻尚书劾他矫诏,自知越弄越糟,不如假称风疾绝粒自尽。又听说武帝未曾批准,还有一线生路,乃复饮食如常。哪知田蚡煞是利害,只恐窦婴不死,暗中造出谣言,诬称窦婴在狱怨望,出言诽谤。传到武帝耳中,以为是真,不觉大怒,饬令将窦婴斩首。可怜窦婴并无死罪,陨首渭城,就是灌夫触忤田蚡,也没有甚么大罪,偏把他身诛族灭,岂非奇冤。 二人既死,田蚡正在十分快意。谁知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才到春日,田蚡便得一病,却是奇怪,但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似乎被人打击。田蚡口中只是号呼服罪,旁人并无所见,问起他来又不肯说。合家惊恐,到处祈神祷告,延医服药,毫无效验。 王太后及武帝听说车驾临视,见此情形,料他必定遇鬼,遂遣能视鬼物之巫到来一看。回报说是魏其侯与灌夫守住田蚡身边,共同笞击欲索其命。武帝听了心中明白,王太后也自追悔,已是无及。不过数日田蚡竟号呼而死,其子田恬继承了爵位。 元朔三年(前126年),田恬因穿短衣进入宫中,犯了“不敬”之罪,封爵被废除。 元狩元年(前122年),淮南王刘安谋反的事被发觉了,汉武帝追查此事,知道刘安送给田蚡许多金银财物。汉武帝说:“假使武安侯还活着的话,该灭族了。” wap. /135/135143/31722309.html 74飞将军李广 却说公元前154年,汉景帝与刘濞牵头组团的七国彻底闹崩。七国联军浩浩荡荡地向长安杀来。汉景帝以周亚夫为太尉,统军对抗七国联军。同时汉景帝又把自己的胞弟梁王刘武推到前面,让他死守梁都睢阳。 刘武面对强势的七国联军,派人向周亚夫求援。哪知道周亚夫死活不肯派出援兵,这让刘武恨死了这个功二代。 后来周亚夫见时机成熟,立刻率领三十六将出关平叛,李广以骑都尉的官衔位列其中。当时汉军追至昌邑城下,李广一路上箭射刀砍,奇迹般地夺得叛军军旗立下大功,从此名声大震。刘武看到李广热血偾张的战斗场面,不禁暗生结纳之意。 后来刘武设宴款待汉军诸将,对年轻的李广好一通夸赞,还私自授给他梁国将军印。政治经验不足的李广认为刘武是皇帝的胞弟,有窦太后罩着,妥妥的就是帝国的储君。也就收下了梁国的将军印。 汉景帝很快听说了李广与弟弟的交集,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想烧刘武的冷灶,那就上边关去烧吧,离朝堂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在七国之乱中立下大功的李广丧失了绝佳的封侯机会,只是以上谷太守的身份被发配到边关,找匈奴撒气了。这是汉景帝对李广的变相惩罚,却在后世成就了李广的不朽声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一个太守的兵马有限,战功也大不到哪儿去,而且李广经常是自己杀得兴起,忘记了手下人。最后清点战功时,李广杀敌数十,部下却伤亡过百,功不抵过。如此一来,虽然无日不战,但李广真的没有啥过硬的战功,也就离封侯渐行渐远。 当然这背后还有大汉的基本国策,只要匈奴做得不过分,也不想与之大打出手。 李广闲居无事,一日乡间有人来请饮酒,李广随带一个马兵前往赴席。饮到天晚回家,路过亭下,正值霸陵县尉巡夜前来,厉声喝止。原来汉制不许人民夜行,夜行者谓之犯夜。李广未及答言,从骑已代为报名,说是故李将军。县尉此时亦酒醉,悍然说道:“就是现任将军也不宜犯夜,何况是故将军呢?”遂将李广并马兵留在亭下睡了一宿,次早方得归家。李广素性褊狭,受了霸陵尉侮辱怀恨在心,要想报复。 李广时时以射猎自娱,生性尤喜射虎,每居边郡,听说其地有虎,便随带弓箭亲往射之。李广常日随带兵士,跨山越岭寻觅虎迹,虎若被他遇见,一箭一只,莫想望活,也不知杀了多少。一日李广行到山中转角之处,忽然一阵风过,迎面来一班斓大虎。那虎一见有人便蹲在地上,大吼一声张牙舞爪猛扑过来。此时李广与虎相去不过数丈之地,随从兵士见来势凶猛,一时猝不及防,吓得手足无措。李广张弓搭箭急向那虎射去。说时迟,那时快,那虎一爪早扑到李广身上。一班兵士急持兵器来救,忽见那虎四足一蹬,直挺挺地倒地而死,行近看时,原来李广一箭直贯虎心,所以死得如此迅速。再看李广身上也鲜血淋漓,众人回想适才情景危险万分,不觉毛发悚然,遂扶李广回去延医调治。李广此番几乎命丧虎口,在他人早怀戒心,偏他毫不介意,待得伤痕平复,仍然出外射猎。 又一日复巡至山麓,遥望丛草中间似有一虎蹲着,急忙张弓搭箭射将过去。从骑见他射中虎身,立即过去牵取,谁知走近草丛仔细一瞧,并不是虎,却是一块大石!最奇怪的是箭透石中约有数寸,上面露出箭羽,用手拔它却不起。大众互相诧异,返报李广。李广不信自来观看,果然不错,于是再回到原处注射,箭到石上全然不受,反将箭镞折断。李广连射数箭终不能入。石性本坚,非箭镞所能贯入,李广视石为虎全力射之,而又适中其隙不足为怪。 一次汉景帝不知怎么想起了李广这个家伙,就派宦官借口巡边到李广军中查看。此时正赶上匈奴来犯,宦官便带了几十名骑兵纵马驰骋,忽然遇上了三个匈奴人。宦官觉得以多打少可以立功,就向那三个匈奴人杀去。谁知这三人箭术超群,不仅伤了宦官,还将其随从射杀殆尽。宦官吓坏了,只得纵马逃回李广身边。 李广一听就知道宦官遇上了匈奴射雕人,这让他非常激动。李广就喜欢与匈奴射雕人pk,可总是遇不到。如今听说有射雕人出现,李广立即麻利地带上一百多名骑兵去找场子。 在宦官的指引下,李广一行追上了射雕人。这三个家伙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骑马,只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那意思似乎是在等着李广来追。 这也太嚣张了,脾气本来就不好的李广如何受得了!李广立即对准射箭,但听弓弦响处,一个早已倒地;二人未及开弓,又倒一个;余下一人正想射箭,李广第三箭又来了。三个人两人身死,一人尚活。左右赶上捉来,李广问明来历,果是匈奴中的射雕者,遂命左右将他捆缚。李广上马正待回营,忽见前面尘沙大起,定睛一望却是匈奴马队,约有数千人漫山遍野而来。 李广骑兵骤遇匈奴大队,人人恐惧,自顾只有百骑,众寡悬殊万难抵敌,便要策马逃走。李广连忙阻住道:“不可,今与敌军相隔数里。若是逃走匈奴一定自后追射,我等立刻死绝;不如立住不走,匈奴以为我是诱敌,不敢来击尚可保全。”于是李广拔队反向前行,相距匈奴阵地二里之处时才吩咐立定,又命兵士悉数下马解鞍休息。部众疑虑道:“敌兵甚多,今若解鞍,遇有紧急,恐来不及。”李广道:“胡虏料吾必逃,今解鞍以明不走,正欲使他以为我们是诱敌之兵。”部下只得依言而行。匈奴见此情形果然不敢来击。 李广与匈奴相拒良久,忽见匈奴队中出来一个将官,乘坐白马巡视军队。李广飞身上马,带了十余骑直向此人奔来。相离不远,李广一箭射去,敌将应声而倒。李广勒马仍回原地,解鞍放马即卧地上。看看天色已暮,匈奴觉得李广举动怪异,心想汉兵定有大队人马埋伏近旁,不如退去免中其计,遂传令回兵。时已夜半,李广等到匈奴人马退尽方才率众还营。到得营中已是平明时候。景帝闻知此事,深赞李广甚有将略,又调李广为北地、雁门、代郡、云中、陇西等郡太守,皆以力战著称。 汉景帝驾崩后,汉武帝即位。武帝素闻李广之名,将他调为未央宫卫尉,边郡太守程不识也召回京师,让他做长乐宫卫尉。李广用兵尚宽,随便行止不拘行伍;程不识用兵尚严,部曲必整部众谨受约束。两将都是防边能手,士卒愿从李广,不愿从程不识。程不识也推重李广,但谓宽易致失宁可从严。两人名望相同将略不同。 越年,匈奴遣使申请和亲。王恢说不如与他绝好相机进兵。韩安国这时为御史大夫,主张和亲。王恢说道:“陛下即位数年,威加四海统一华夷,独匈奴侵盗不已肆无忌惮,若不设法痛击,如何示威!”韩安国反驳道:“臣闻高皇帝被困平城七日不食,及出围返都不相仇怨,可见圣人以天下为心,不愿挟私害公。自与匈奴和亲利及五世,所以臣以为不如主和!”王恢又道:“此语似是而非。从前高皇帝不去报怨,乃因天下新定,不应屡次兴师劳民。今海内久安,只有匈奴屡来寇边,常为民患死伤累累,仁人君子引为痛心,奈何不乘机击逐呢!”韩安国又申驳道:“臣闻兵法有言,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所以不战屈人安坐退敌。今欲卷甲轻举长驱深入,臣恐道远力竭反为敌擒,所以决意主和不愿主战!”王恢摇首道:“韩御史徒读兵书未谙兵略,若使我兵轻进原是可虞,今当诱彼入塞设伏邀击,使他左右受敌进退两难,臣料擒渠获丑在此一举,可保有利无害呢!” 武帝听了多时,也觉得王恢之计可用,遂使韩安国为护军将军,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大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率同兵马三十多万悄悄出发。王恢先令聂1往见军臣单于,说愿举马邑城献虏。单于似信非信,便问聂1道:“你本商民,怎能献城?”聂1答道:“我有同志数百人,若混入马邑斩了令丞,管教全城可取财物可得,但望单于发兵接应,自然没有他患了!”单于闻言甚喜,立即派部目随聂1先入马邑,俟聂1得斩守令然后进兵。聂1返回马邑,先杀死数名死囚,枭了首级悬诸城上,托言是令丞头颅。匈奴来使忙去回报军臣单于,单于便领兵十万亲来接应。 军臣单于路过武州,可巧路旁有一亭堡,当下指挥人马把亭围住,此次亭尉得了军令,佯示镇静使敌不疑,所以留住亭内。谁料被匈奴兵马团团围住,没奈何出降匈奴,报知汉将秘谋。单于慌忙退还,及驰入塞外才额手相庆道:“我得亭尉实邀天佑!”一面说一面召过亭尉,特封天王。 此时王恢已抄出代郡,拟从匈奴兵背后截夺辎重,蓦闻单于退归,自思随身兵士不过二、三万人,怎敌得过匈奴大队,遂敛兵不出旋即引还。韩安国等带领大军分驻马邑境内,好几日不见动静,也只好空手回都。韩安国等人本来就不赞成王恢的办法,当然无罪。 王恢还朝入见武帝,武帝不禁怒起,说他劳师纵敌罪有所归。王恢答辩道:“此次出师原拟前后夹攻计擒单于,诸将军分伏马邑,由臣抄袭敌后截击辎重,不幸良谋被泄单于逃归,臣所部止三万人,不能拦阻单于,陛下如开恩恕臣,臣愿邀功赎罪。”武帝令将王恢下狱。廷尉议罪当斩,武帝当即依议限期正法。王恢惶急异常,密遣人持了千金献与丞相田蚡,托其解救。田蚡见了金钱岂有不受,但见武帝正在盛怒之下,自己不敢进言,算来只有太后可以挽回帝意。遂入见太后说道:“王恢谋击匈奴伏兵马邑,本来是一条好计,偏被匈奴探悉,计虽不成,但罪不至死。今若将王恢加诛,等于是为匈奴报仇!岂能一误再误?”王太后本来不甚干预政事,只因其弟来言只得应允。待武帝入省,便将田蚡所言略述一遍。武帝答道:“马邑一役本是王恢主谋,出师三十万望得大功,就使单于退去不中我计,但王恢已抄出敌后,何不邀击一阵借慰众心?今王恢贪生怕死逗留不出,若不按律加诛,如何得谢天下呢!” 王太后本与王恢无亲,不过为了母弟情面代为转言。见武帝义正词严,也觉得不便多说,待武帝出宫后使人复报田蚡。田蚡见事不济,只得回绝王恢。不知千金可曾退还?王恢自知无望,便在狱中自杀。狱吏据实奏闻,有诏免议。 却说军臣单于自从马邑回兵,心怨汉廷设计诱陷,由此断绝和亲,不时遣兵入塞侵盗。武帝久欲出兵征之,却因朝中多事未暇兼顾。至元光六年春,匈奴复入上谷杀掠吏民。武帝遂拜卫青为车骑将军,兵出上谷;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兵出云中;太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兵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兵出雁门,各率马队一万往击匈奴。四将领命分道前进。自高祖被围白登至今七十年,汉兵第一次出塞。 匈奴听说汉兵大举来伐,急命部下预备迎敌。先说李广兵出雁门,恰与单于大队相遇,两下交战良久。匈奴兵十余万,汉兵仅有万人,众寡悬殊。李广虽然勇猛善战,终难取胜,部下兵士死亡过半,胡兵将李广四面围住。李广东冲西突不能脱身。单于素闻李广之名,今见他被困垓心,急传下命令,务须生擒李广,不得将他杀死。后来李广战到力竭,身又受伤,不能抵拒,胡兵一拥上前竟将李广擒住。单于心中大喜即命回军。李广部下将校眼看主将被擒无力救援,只得收集败残兵士退回数十里驻札。胡兵一齐高唱凯歌而回。李广虽然被擒,心中却很镇静,意欲设计逃走,故意假作伤重不能起坐。胡兵料他万难逃脱,也就不加捆缚,取出绳网将李广盛住,系在两马之间慢慢行走。 李广卧在网上,前后左右都是胡兵围守,要想脱逃未得其便,索性闭目假死。约略行有十余里路,李广偷眼一瞧,见近身有个胡儿坐着一匹好马,于是尽力一挣扯断绳索,腾身急起跃上胡儿马背,把胡儿推落马下,夺得弓箭加鞭南驰。胡兵见广走脱回马急追,好在坐骑得力,胡兵多数追赶不上,也有数十人乘坐好马渐渐追近,李广便将夺来的弓箭回射追兵,无不应弦而倒。李广且行且射,一直行有数十里路,却与部下残兵相遇。胡兵追赶不上只得回去,李广竟得逃脱。 李广回来后,朝廷将他交给官吏处置。官吏认为李广损失重大,又被敌人活捉,应当斩首,后来李广赎为庶人。 只因李广数次与匈奴力战,威名久著;加之前次受伤被获,身在多人围守之中竟能单骑逃脱,真是神勇莫测,以此匈奴人人畏服,给李广起了个绰号,叫做“汉飞将军”。 wap. /135/135143/31722308.html 73覆水难收 却说吴人朱买臣,表字翁子,性好读书,不治产业,蹉跎至四十多岁,还是一个落拓儒生,食贫居贱,困顿无聊。家中只有一妻崔氏不能赡养,两人只好同入山中刈薪砍柴,挑往市中求售,易钱为生。买臣每日挑柴人市,一面行路一面读书唱歌,口内并无休歇。崔氏在后相随,心想丈夫本是读书人家,一旦落泊,竟至卖柴过活,说起来何等惭愧,如今最好挑着担子低头走过,免被众人看出。谁知他反在人群中朗读高唱,唯恐大众不知,要将自己丑相公布于人,不知是何意思。于是赶上前来阻住买臣,令其勿唱。谁知买臣唱得高兴,声音愈高,一连数次都是如此。 崔氏因买臣屡劝不听,恼羞成怒,便对买臣说道:“你自己不顾体面也就罢了,只是我何苦跟着你出头露面被人笑话。你既不听我言,从今放我回母家,彼此断绝夫妇关系,各寻生活去罢。”买臣见说笑道:“你别看我是个穷鬼,我五十岁要大富大贵,你跟我吃苦已有二十多年,现在我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再等我几年,等到我富贵的时候好好报答你的功劳。”崔氏忿恨地说:“像你这样的人,最后只能饿死在沟壑中,又怎么能够富贵呢?”买臣再三挽留,崔氏决意要去, 买臣无法,只得写了一纸休书,任其别嫁。 买臣仍操故业,读书卖柴行歌如故。会当清明节届春寒未尽,买臣从山上刈柴一担挑将下来,忽遇一阵风雨淋湿敝衣,觉得身上单寒,没奈何趋入墓间暂避。好容易等到天霁,又觉得饥肠乱鸣支撑不住。事有凑巧,来了一男一女祭扫墓前,妇人正是买臣故妻崔氏。买臣明明看见,却似未曾相识,不去睬她。倒是崔氏瞧着买臣,见他瑟缩得很,料为饥寒所迫,因将祭毕酒饭分给买臣,使他饮食。买臣也顾不得羞惭,便即饱餐一顿,把碗盏交还男人,单说了一个谢字,也不问男子姓名。其实这个男子就是崔氏的后夫。崔氏还算有情。两下里各走各路,都回家中。 转眼间已过数年,买臣将近五十了,适会稽郡吏入京上帐。随带食物并载车内,买臣愿为运卒跟吏同行。既到长安诣阙上书,却多日不见发落。买臣只好待诏公车,身边并无银钱,还亏计吏怜他穷苦,给济饮食才得生存。 庄助(同严助,后来避庄宗讳)是会稽吴县人,严忌的儿子,也有人说是严忌同族人的子弟。郡国荐举贤良,参加对策的有一百多人,汉武帝认为庄助的对策最好,因此特意提拔庄助为中大夫。 一天朱买臣凑巧在街上遇到同县人庄助,庄助便向汉武帝推荐了朱买臣。汉武帝召见朱买臣,朱买臣谈说《春秋》,讲解《楚辞》,汉武帝很高兴,便封朱买臣为中大夫,与庄助一起在宫廷侍奉皇帝。当时正要修筑朔方郡城,公孙弘上疏进谏,认为修城会造成国家经济疲退,财政吃紧。皇帝让朱买臣去和公孙弘辩论,朱买臣最终使其折服。 后来朱买臣因犯事被免职,就回到会稽郡,在会稽郡官邸的守邸人那里借住吃饭。 从前东南一带南越最大,次为闽越,又次为东越。闽越王无诸受封最早,汉高所封。东越王摇、南越王赵佗受封较迟。摇为惠帝时所封,赵佗为文帝时所封。三国子孙相传未绝,自吴王刘濞败奔东越,被他杀死,吴太子刘驹亡走闽越,屡思报复父仇,便劝闽越王进击东越。闽越王郢乃发兵东侵,东越抵敌不住,使人向都中求救。当时汉武帝不到二十岁,就问田蚡是否发兵救之。田蚡对道: “越人自相攻击本是常事,不足劳中国往救。况越地秦时已弃之,不属中国,尽可置之不理。” 此时庄助在旁,闻言诘问田蚡道:“越地本我属国,今为邻国所困,特来告急,朝廷置之不救,将何以服万国?再说秦朝连国都咸阳都抛弃了,哪里只是越地!”田蚡被驳,无言退去。 原来庄助常在武帝左右,甚得宠幸,如今数言驳倒田蚡。武帝听后对庄助说:“太尉不足与计,今决意往救东瓯,但我新即位,不想便出虎符向郡国发兵,惊动天下人耳目。汝可持节前往会稽郡,命郡守发兵往救。”庄助奉命起行,到了会稽传武帝之诏令其发兵。郡守见庄助并无虎符为验,意欲拒绝,正在迟疑不决。庄助怕误了使命,忽想起自己持节出使例许专杀,便故意发怒斩一司马示威。一面将武帝不发虎符之意告知郡守,郡守才悚然听命。克日调齐兵队,由庄助带领,由海道进军,陆续往援。王郢心中恐惧,连忙将兵退回本国。 庄助带军乘坐战舰浮海南下,到了东瓯,东瓯王出迎,庄助听说闽越已经退兵,地方安静无事,遂传令班师,仍由海道回国。 东瓯王见庄助就此退兵,并不向闽越声讨其罪,暗想我与闽越已结仇隙,不久必又来攻。若屡向汉廷告急也觉厌烦,况汉兵远道来救,或者缓不及时,一旦被其破灭,举国人民即使不遭杀戮,也被掳掠成为奴隶。象这样提心吊胆日夜不安,不如弃了国家迁往内地,尚得保全生命。于是将此意告知庄助,庄助奏闻武帝,武帝允其所请,遂将东瓯全国人众移到江淮之间,拨与土地居住。闽越王郢听说东瓯全国内徙,现在其地空虚,王郢急将自己人民移往居住,于是不费一兵一矢便完全将东瓯占领。 闽越王郢既得东瓯,又想吞并南越。建元六年复兴兵往攻南越。南越王胡为赵佗孙,遣人上书告急,武帝即命大行王刘恢及大司农韩安国并为将军,一出豫章,一出会稽,两路并进合攻闽越。王郢听说汉兵来讨,就遣兵据守险阻预备抵抗。闽越王之弟余善见势不妙,暗与宗族密议道:“今大王发兵攻击邻国,天子兴师来讨。汉兵既众且强,即使侥幸被我战胜,以后必然又来,直至灭国为止。为今之计,不如杀王以谢天子。天子若肯罢兵,我国固得保全,如果不允,然后与战,战或不胜,再逃入海。不知众意如何?”众人同声说好。于是余善遣人将王郢刺死,割下首级送到刘恢军前请求罢兵。刘恢道:“我此来本为讨王,如今不战而得王头,乃是莫大利益。”乐得按兵不动。一面通告韩安国,一面将郢首传送京师候诏定夺,武帝下诏庄助罢兵。武帝复使庄助慰谕南越,南越王叩头说:“南越有幸,能得到天子出兵诛讨闽越,我就是死了也无法报答!”就派太子婴齐跟随严助入朝随侍汉武帝。庄助遂与婴齐偕行。路过淮南,淮南王刘安迎接庄助入都,表示殷勤。庄助曾受武帝面嘱顺道淮南传达帝意: “闽越王凶残暴戾,杀害他的同族骨肉兄弟,背弃他的亲属,干的很多事违背道义,又多次派兵侵略百越,兼并邻国,强暴贪婪,又想占领会稽,效法勾践称霸中原。现在边境又报告说,闽越王率另外两国攻打南越。如今余善将他诛杀。至今国内无君,派使者向汉朝呈上兵符和节杖,请示应立为王的人,这次行动没有损失一件武器,没有牺牲一个士兵,但是闽越王伏罪,南越得到保护,威势震动残暴的闽越王,所以天子让我前来向大王传达旨意”。 其实也就是警告淮南王不要轻举妄动! 淮南王刘安惶恐谢过,且厚礼待助私结交好。庄助不便久留,还至长安,武帝因庄助不辱使命特别赐宴,且拜庄助为会稽太守。又下诏立余善为东粤王。 元鼎五年(前111年),东越王余善反复无常,屡次不听朝廷命令。因此汉武帝召集文武大臣献计讨伐。经文武大臣提议,汉武帝将朱买臣召回恢复官职,命令朱买臣献策。 朱买臣说:“以前东越王居住守护在泉山之上,地势险要,一人守险,千人都攻不上去。今闻他南迁大泽,去泉山约五百里,无险可恃,今若发兵浮海直指泉山,陈舟列兵席卷南趋,破东越不难!” 武帝甚喜,便将庄助调还,使买臣代任会稽太守。买臣受命辞行,武帝笑语道:“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今天你可谓衣锦荣归了!”买臣顿首拜谢。 后来刘安来朝,送给庄助厚礼,两人私下交往议论朝政。 元狩元年(前122年),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被告谋反,事情牵连到严助,汉武帝认为严助的罪不重,想不杀他。 廷尉张汤极力争辩,认为严助出入宫廷,是天子的心腹之臣,却与诸侯私自结交,像这样的不诛杀,以后就没法管了。于是庄助被杀弃市。 却说朱买臣之前免官时曾在会稽守邸中寄居饭食,免不得遭人白眼忍受揶揄。此次受命为会稽太守,正是扬眉吐气的日子,买臣满心欢喜,自念飘泊半生被人冷眼,如今得志外间尚无人知,何妨假作贫穷试他一试。于是令随从在城外等候,朱买臣仍旧穿上又脏又破的旧衣裳,怀里藏着太守印绶,步行来到郡邸。 此时天气炎热,买臣走得气喘吁吁汗流遍体。看看行到郡邸门前,遇见素识之人姓钱名勃,不知他已贵为太守,便上前迎问道:“暑天出行得无劳苦。”信手取出纨扇一柄赠与买臣。买臣道谢走入邸内,邸中坐着上计郡吏,方置酒高会酣饮狂呼,见了买臣进去并不邀他入席。买臣也不说明,低头趋入内室,仍与守邸之人一同吃饭。守邸人因买臣寄食已惯,并不生疑。买臣吃到将饱,故意将怀中绶带露出一角,守邸人见了不觉诧异,走近前来,信手将绶带拖出,却悬着一个金章。细认篆文,正是会稽郡太守官印,慌忙向买臣问明。买臣淡淡答道:“今日诣阙受命,君等不必张皇!”话虽如此,已有人跑出外厅报告郡吏。郡吏多半酒醉,斥他胡言妄语,报告人头筋饱绽反唇相讥道:“如若不信,尽可入内看明。”当有一个买臣故友,素来瞧不起买臣,至此急忙起座入室,片刻趋出,拍手狂呼道:“的确是真的,不是假的!”满座闻言酒都吓醒,于是告知郡丞一同入见。此时大众寂静无声,各各整肃衣冠,推推挤挤,排列中庭,请出买臣拜谒。买臣徐徐出户踱至中庭,大众恐酒后失仪,皆加意谨慎拜倒地上。买臣还未答礼,外面已驱入驷马高车迎接买臣赴任。买臣登车自去,有几个愿随买臣到郡,都被买臣拒绝。不过心感钱勃赠扇之情,邀同赴任待为上客,后又用为掾史。 买臣驰入吴境,吏民夹道欢迎,买臣留心观看。回想昔日卖薪行歌何等困苦,如今何等风光!只可惜崔氏一力求去,无福消受荣华富贵。买臣正在沉思,瞥见道旁站立多人。原来县中士女听说太守上任,争来围观,此时崔氏不知太守是谁,也跟随众人观看。买臣一眼瞧见触起旧情,记着墓前给食的余惠,便令左右呼她过来,停车细询。此时贵贱悬殊前后迥别,崔氏又羞又悔,到了车前呆若木鸡。还是买臣和颜与语,才说出一两句话来。原来崔氏的后夫正充工役,修治郡中道路,经买臣问悉情形,也叫她前来相见,使与崔氏同载后车,驰入郡衙。当下腾出后园房屋令他夫妻同居,给与衣食。不可谓买臣无情。又遍召故人入宴,所有亲友无不报酬,乡里翕然称颂。买臣本是一个樵夫出身,今日贵至二千石,又在故里为官,可谓心满意足。 朱买臣刚刚富贵,还没有另行娶妻,但仍将故妻并其后夫留养园中,一则念起旧日夫妇之情,二则报其墓间一饭之德,在买臣也算情至义尽。其后夫忽得太守厚待,坐享现成衣食,在朱买臣的面前自然卑躬屈膝,而朱买臣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崔氏对朱买臣很失望,对现在的老公更是失望,她想夫妻两长住此间受他供给,还不如跟他复婚从头再来。于是她决定去找朱买臣,不要现任的丈夫了。 这天她蓬头垢面跑到朱买臣面前,苦苦哀求他允许自己回家。朱买臣让人端来一盆清水泼在她的面前说:“你若能将泼在地上的水收回盆中,我就答应你回来。崔氏闻言知道缘份已尽,当天夜里等到后夫睡熟,便解下腰带自缢而死了。到次早后夫方才发觉,解救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急来报知买臣。 买臣见故妻自缢身亡叹息不已。即出钱令她后夫买棺殓葬。后人为此作诗曰: 青草池边一故丘, 千年埋骨不埋羞。 叮咛嘱付人间妇, 自古糟糠到白头。 数年以后,朱买臣因诬陷御史大夫张汤,被汉武帝处斩了,这是后话。 如果朱买臣不天天背书,顺着妻子的意打柴度日,说不定两口子能够平平淡淡落个善终,但是朱买臣得意之后却去打扰前妻的生活,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最终也没有善终。后人又有诗叹朱买臣曰: 四十无闻岂丈夫, 负薪行路且摊书。 功名半为饥寒迫, 贫贱方知骨肉疏。 上阙刚逢须诏日, 怀章正是受恩初。 未能免俗惊群吏, 一饭前妻载后车。 wap. /135/135143/31722307.html 72幽居长门宫 建元六年窦太后驾崩,遗命将自己宫中所有金钱财物尽数赐与窦太主(刘嫖)。窦太主得此大财尚未足意,不时仍向武帝请求,武帝一概辞绝不与。窦太主心生怨望,背后说了许多丑话。武帝听后大怒,欲废陈后,后又转念道:“当日若非窦太主不能到此地位,背德不祥,不如姑且含容。”因此陈后没有立即被废,但宠爱由此大衰。 窦太后驾崩后,刘彻开始了疯狂的报复,而且特别快。首先他在朝堂上指出:“窦太后之死是国之不幸,必须要厚葬,举行隆重的葬礼。”他要求窦太后的两个亲信重臣负责操持窦太后的葬礼,并说:“你们办事,我放心。”这两位重臣也确实尽心竭力,将葬礼办得很好,朝廷上下都很满意。但此时刘彻突然变脸,鸡蛋里挑骨头,愣是说葬礼办得不好,革去了这两个重臣的官职。其他官员还没看出名堂,都暗自大夸皇帝:“吾皇真是孝顺,葬礼都办成这样了,他还是觉得不够。可见这祖孙俩关系太好了。”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汉武帝又连续罢除了窦太后安排的丞相、御史大夫等大臣,换上一班自己的人马。众官员这才明白:“闹了半天,皇帝都是装的啊,这祖孙俩的关系太差了,以前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呢?” 陈后自嫁武帝,专宠骄贵十余年,并无所出,也曾求医服药,前后费钱九千万,还是无子。及至失宠,心中愈加嫉妒。 因见后宫之中算卫子夫最为得势,便视同眼中之钉,三番五次设计陷害,欲致卫子夫于死地。事为武帝所闻,积怒未发。 陈后又招集一班女巫入宫,问其有何方法能使主上回心转意,夫妇重新和好?女巫楚服便想趁此骗取钱财,自夸法术如何高妙,何等灵验。陈后深信不疑,使她行法。楚服遂率领徒众,就陈后宫中安立神像,排设道场昼夜参拜。又合成丸药与陈后服之,种种举动无非装神弄鬼,闹了许久并无效验。楚服既得陈后许多财物,心中也觉过意不去,忽然异想天开,自己竟穿着男子衣冠作为武帝替身,与陈后同床而卧,相爱俨如夫妇,借此安慰陈后痴情。有人将此事告知武帝,武帝甚怒,命有司穷究其事。有司回奏楚服为皇后巫蛊诅咒,大逆不道,罪应斩首。于是楚服枭首于市,其余连坐被诛者三百余人。元光五年秋七月,武帝命有司赐陈后策书,收其玺绶退居别宫。 陈阿娇被废后终于不再骄横了,就连她的母亲长公主也不再向汉武帝索取无度,而是向武帝求情放过自己的女儿。武帝于是仅废了阿娇的皇后之位,并没有降低她的待遇。 陈后被废后一年,窦太主之夫堂邑侯陈午也死了。窦太主寡居,年已五十余,却又与卖珠儿董偃亲近。 董偃十三岁时常随其母卖珠,出入窦太主家。左右见其眉清目秀,便在窦太主面前说他相貌甚好,窦太主闻言心动,召之入见果然看中。因对其母说:“吾欲替汝教养此子,不知可否?”偃母听了此言真是喜从天降,即忙应声称谢。窦太主便留董偃在家,令人教他书算及骑射御车等事。董偃秀外慧中,有所授受无不心领神会,就是侍奉窦太主也能曲承意旨,与众无忤,甚得窦太主欢心。一日董偃与公主儿子同在廊下赌博。窦太主伏在栏槛上留心观看,董偃因为得宠公主富有钱财,赌钱时输了照给,赢了又退给人家,窦太主见了心中愈加奇异。 光阴易过又是数年,窦太主丈夫堂邑侯陈午病殁,一切丧葬皆由董偃从中襄理,井井有条。窦太主年过五十,垂老丧夫也是意中情事,算不得甚么苦孀。偏她生长皇家华衣美食,看上去好像三十。就是她的性情也似中年时候,不耐寡居。可巧得了一个董偃年已十八,出落得人品风流,窦太主将他行了冠礼,每遇出外就命其执辔御车,在家则常侍左右。窦太主由爱生情,居然降尊就卑引他同寝。董偃虽然不甚情愿,但主人有命未敢违慢,只好勉为效力日夕承欢。老妇得了少夫自然惬意。一班趋炎附势的官僚相率趋贺。区区卖珠儿得此奇遇,真是梦想不到。窦太主恐贻众谤,令董偃广交宾客笼络人心,又亲自到中府吩咐道:“董君欲用财物,汝当即时支给。约计一日所用,金满百斤、钱满百万、帛满千匹方来告我。若不满此数任其使用,不必请命。”中府领命退去。于是董偃每日要用钱财,便径向中府支付。窦太主本是贪财之人,平日向武帝求索不少,又得窦太后遗赠一宗大财,自己如何用得许多。董偃好似得了个金窟,取不尽,用不竭,乐得任情挥霍。董偃有钱使用,因此交游甚广名闻一时,人皆称之为董君。 董偃所交宾客中有个叫袁叔的,乃袁盎之侄,家居安陵,与董偃甚是相得。一日密对董偃道:“足下私侍公主罪在不测,计将安出?”董偃闻言大惧,蹙起双眉答道:“吾也久虑此事,但不知如何是好?”袁叔道:“吾有一计可保足下无事。”董偃欢喜请教。袁叔道:“顾成庙距离京城颇远,主上每年照例到此行礼,邻近并无宿宫,只有窦太主长门园最为近便,主上久欲得之。今足下何不请窦太主将此园献与主上,主上知道出自足下之意,自然喜悦,足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董偃听了连忙顿首称谢,口中说道:“敢不奉教。”遂入内向窦太主说知。窦太主立即写成一书,将园献与武帝。武帝大悦,命将窦太主园改名为长门宫,移废后陈氏居之。武帝念窦太主情谊,令有司供养废后一切如旧。窦太主听说后大喜,即命董偃持黄金百斤赠与袁叔。 袁叔暗想窦太主与董偃之事已为武帝所闻,此次上书献园,武帝也知道是董偃的意思,何不趁此时使他得见武帝。于是又想得一计,让董偃转达窦太主。于是窦太主称疾不朝。 过了数日,武帝果然亲临窦太主家,窦太主闻御驾将到,急忙脱去华衣改穿贱服,下身着了一条蔽膝的围裙,仿佛与灶下奴婢相似。接着出门伫候,引导武帝登阶,入得堂中,又恭请武帝坐了正座。武帝见她这般服饰,已是一眼窥透,便笑语窦太主道:“愿谒主人翁!”窦太主听着不禁赧颜下堂跪伏,自除簪珥脱履叩首道:“妾自知无状,负陛下恩,罪当伏诛,陛下不忍加刑,愿顿首谢罪!”亏她老脸。武帝又微笑道:“太主不必多礼,且请主人翁出来,自有话说。” 武帝辞谢,命窦太主戴簪着履,窦太主便起立前往东厢,此时董偃已在东厢等候。窦太主便引董偃入见,董偃头戴绿帻,随窦太主行到堂下,俯伏地上。窦太主代为致辞道:“馆陶公主庖人董偃,昧死拜谒!”好一个厨宰。武帝笑着特为起座,吩咐赐以衣冠上堂与宴。董偃奉命起去换了衣冠,左右排齐筵宴武帝入席。窦太主与董偃陪侍左右。窦太主见武帝优待董偃不称其名,呼为主人翁,心中何等快活,是日宴饮尽欢而散,窦太主又取出许多金钱缯帛,请命武帝分赐将军列侯随从官吏。此事传播于外,天下皆知董君贵宠,于是各地术士擅长一技者,闻风争投董君,于是窦太主门庭,一时异常热闹。 董偃自从得见武帝之后,极力迎合,买得武帝欢心,经常跟随游戏北宫,驰逐平乐。又引武帝观看斗鸡走狗蹴鞠等戏,武帝大为欢乐。一日武帝驾坐未央前殿宣室,一班郎官执戟排列殿下。武帝吩咐左右,特为窦太主置酒,并命谒者往引董偃入内。忽见殿下一人撇了画戟上前奏道:“董偃有斩罪三,安得入此?”武帝举目观看,原来却是东方朔。武帝问道:“何故?”东方朔道:“董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一也;败男女之化,乱婚姻之礼,有伤王制,其罪二也;陛下富于春秋,方积思六经留神政事,董偃不遵经劝学,反以奢侈为务,尽狗马之乐,极耳目之欲,实乃国家之大贼,人主之大蜮,其罪三也。陛下奈何与之亲近?”武帝听了默然不应,良久方说道:“吾今已命预备,权且敷衍此次,以后自当改过。”东方朔道:“不可。宣室乃先帝正殿,非正事不得入此,不比它处。若容纳淫乱之人在此饮宴,臣恐将有篡逆之祸。”武帝称善,遂命将酒筵移于北宫,引董偃由东司马门入内,改名东司马门为东交门,赐东方朔黄金三十斤。由此董偃恩宠日衰,武帝不与亲近。 董偃既据有窦太主资财,服用阔绰,交游众多,说不尽豪华娱乐,后来竟忘了自己是何出身。自顾青春年少,却嫌窦太主年纪老大,渐与疏远,在外私置姬妾,假称宾客酬应,瞒着窦太主不时前往取乐。不久竟被窦太主探知,心中大怒,责骂董偃一番,将他闭在家中不许出门。往日所有交游一概断绝。武帝听说此事后遂将董偃赐死。董偃死时年已三十,窦太主又活了三五年,然后病殁。武帝竟令二人合葬霸陵旁。霸陵即文帝陵。 却说阿娇被废之后,反而改掉了自己骄横的习惯,甚至一度花百金请司马相如作《长门赋》献给武帝,乞求再度回到武帝身边,但陈阿娇最终在长门宫郁郁而终。在这场刘嫖和王娡的政治交易中,王娡如愿做了皇太后,刘嫖也借此快活了一生,真正的受伤之人可能只有陈阿娇一个。后人有诗叹道: 富贵都从文字邀, 入都献赋姓名标。 词人翰墨原推重, 可惜长门已寂廖! 陈皇后被废后不久,卫子夫便再次怀孕,并且在公元前128年为刘彻生下了长子刘据。 看着盼了多年的儿子,刘彻欣喜异常,他毫不犹豫的将卫子夫封为新任皇后,让未央宫椒房殿迎来新的主人。 卫子夫成为皇后之后,一反陈皇后骄横跋扈的作风,对刘彻恭谨有加,对侍从谦和有礼,很快就得到宫中上上下下的一致称赞。 与此同时,以卫青、霍去病为代表的卫子夫家族成员,并没有倚仗卫子夫的裙带关系胡作非为,而是在边疆浴血奋战,为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世人的尊重。 正是由于卫子夫及其家族成员的亮眼成绩,刘彻对卫子夫尊宠日隆。卫子夫就这么打败了贵族出身的陈皇后,稳坐中宫长达38年,成为西汉历史中一抹不灭的传奇。 wap. /135/135143/31722306.html 1问天下谁是英雄 近年来古装电视剧十分热播,反映宫庭生活的小说、故事也充斥网络、书市。这个是千古一帝流芳百世,那个是无道昏君遗臭万年;这个是忠臣不事二主,那个是奸贼朝三暮四。 当皇帝可以说是古人的最高理想,刘邦还是一个小亭长时,看到秦始皇出行的威风场面,羡慕得不得了,一句“大丈夫当如是也”脱口而出。项羽在吴中也看到秦始皇出巡,妒忌的眼睛里冒出火星,咬牙切齿地说道“彼可以取而代之”。 如果成功当上了皇帝,马上就是至尊,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对的!如果失败了呢?那就是虚伪狡诈祸国殃民!略举几例: 唐太宗李世民,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很高,称他是伟大的政治家、书法家、卓越的领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爱民如子,从善如流。不过我总觉得未必!不可否认,在唐朝的建立与统一过程中,李世民确实立下赫赫战功!不过因为是次子,虽然官居尚书令,右武候大将军,后来又晋封秦王,但终究无缘太子之位。为了当皇帝,公元626年发动玄武门之变,将自己的大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杀死,同时将十个侄子斩草除根!当时父亲李渊仍在世上,而且是皇帝,看到儿孙被杀不知如何悲痛!他不敢治罪李世民,只能封他为太子,全权处理军国大事!不久退位。李渊还算聪明,如果不退位,李世民未必不敢杀父!我常常想:能将兄弟侄子全部诛杀的人,怎么可能真正爱护百姓呢?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自然要做做样子沽名钓誉,如果威胁到皇权,不要说如子,亲生儿子也照杀不误! 李元吉死后,留下妃子杨氏,据说体态风流,性情柔媚。丈夫与儿子死后,杨氏了无生趣。一日亲赴宫中,竟自请死!李世民见她生得美艳,非但不加治罪,反而迎入府中,倍加抚慰!将弟、侄杀死弟媳妇据为己有,也只有千古一帝做得出来。 再说王莽,历来被认为是簒汉奸贼虚伪狡诈,托古改制祸国殃民!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先说簒汉。孙悟空曾经说过:皇帝轮留做,明年到我家!【当然这是吴承恩先生托他的口讲的,孙悟空并不存在】王莽该不该篡汉,今天看来并没有什么对错!当年汉高祖刘邦不过是一个混迹市井的无赖,看到秦始皇出巡的仪仗,就发出“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后来平秦灭楚取了天下。后周世宗柴荣对赵匡胤恩重如山,柴荣死后赵匡胤欺负他孤儿寡母,皇袍加身做了皇帝。后人也说他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刘邦、赵匡胤能做皇帝,王莽为什么不能做呢?按文化按个人道德修养,王莽并不比他们差,这一点应该无可厚非! 其次说王莽虚伪。王莽待人,温良恭俭,不摆架子;侍奉母亲、寡嫂,抚养兄长的孤子,既周到,又检点;不管是结交才俊,还是侍奉家族叔伯,都委婉有礼。 王莽的大伯父王凤生病,王莽亲自照看,并为王凤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 老王家飞升之后,王氏子弟多“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在堂兄弟们依仗权势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时候,他能够做到克己自律洁身自好,况且十几年如一日。他那时并不知道将来会被朝庭重用。如果说他虚伪,他虚伪给谁看呢? 王凤临终前,嘱托妹妹,即太后王政君照顾王莽。而王商则直接提出分自己的采邑来为王莽加封。当时的名士,如戴崇、金涉、陈汤等人,也都为王莽请封。 就这样,一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没有耀眼的政绩,更没有军功,却在29岁的时候封了侯。 王莽在官场上小心翼翼,待人处事力求完美,广交儒士名流,声誉渐隆,成为世之楷模,因此仕途比较顺利,最后登上权力巅峰,成为那个时代最耀眼的人。 不同于近代袁世凯称帝时,被儿子、下属的谎言蒙蔽,王莽当时的呼声高,是货真价实的。 世家大族敬佩他的品行,黎民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而儒生则将他视为实现“王道”的领袖。此时的王莽也有称帝的野心,小动作不断。但他对帝位的觊觎,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借助皇权,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皇位显然不是终极目标。 说到底,王莽想做圣人。 王莽进入权力中心甚至于独掌朝政后,并没有象后世的董卓、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诸候,依旧象以前一样谦恭有礼。他把自己的土地,财产分发给平民,甚至他自己的俸禄都用于救济灾民。在他的带动下,其他官员纷纷仿效,就连太皇太后也自减封邑,用以救助灾民!在那样一个贪官污吏枉法成风的社会,王莽不仅自己保持清廉,夫人的穿戴也与仆人一样。 古语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这只是儒家的一句口号,能够做到的微乎其微!不过王莽做到了!他的儿子杀死了一名奴婢,王莽立即逼他自杀扺命!这样的事情,翻开历朝历代的史书,也只有王莽能够做到!己不正何以正人?儿子杀人不用扺命,别人杀人又如何定罪? 王莽的第三大罪状在于托古改制。王莽当上新朝的皇帝之后,顽固而又热情地推行他的复古改革。这时他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根本不需要伪装,他应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然而他的真实想法就是天下大同人人平等,废除奴隶制,耕者有其田。八口之家超出九百亩土地,必须将多余部分让给无地农民! 然而,王莽失败了!他的理想触犯了刘氏宗族和豪强地主的利益,他们不断起兵反抗!由于天灾,各地农民也纷纷起义! 地皇四年,“穿越之子”王莽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天地神祗不愿让一个“现代人”强行改变历史潮流,特赋予汉室宗亲刘秀“大陨石召唤术”等神技,帮助他在昆阳打败了新朝的主力部队。随着各地人民不断反抗,王莽终于顶不住了;绿林军打入了关中。无奈之下,王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下令释放囚徒,分发兵器,歃血为盟,号召大家共同发誓:“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不忠于我们朝廷的人,鬼都不会放过他!然后由更始将军统帅囚徒,出征迎敌。 可犯人们一点都不傻,你王莽大势已去,让我们当炮灰,我们会心甘情愿替他殉葬?结果刚刚渡过渭水,囚徒们就四处逃窜,就剩更始将军一个人,灰溜溜跑回长安,向王莽报告战绩。那种辛酸、无助、凄凉,不亲身经历是很难体会的。没过多久,绿林军杀进来了,商县人杜吴杀死了王莽。为了抢夺他的尸体,人们互相伤害,在争抢中伤亡。后来又把王莽的头颅挂出来示众,胆子大的人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吃了。曾经富有四海、万人之上的统治者,最终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更有意思的是,王莽的头颅还被后代统治者收藏,直到西晋。王莽作为反面教材,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是君主,再说臣子。 1402年六月,南京城乱如麻。方孝孺静坐家中,等待被捕的一刻。 3年前,朱棣在北京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反对侄子建文帝的削藩政策。发兵前,他的军师姚广孝跪地嘱托,说南京城破之日,方孝孺一定不肯投降,希望不要杀他。 “杀方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姚广孝意味深长地说。 朱棣打下南京城后,方孝孺果然不逃,也不降。 下狱后,朱棣再三请人去劝降,方孝孺终不从。 等到朱棣准备登极时,为了借重方孝孺在天下士人中的名气,便要他起草登位诏书。 方孝孺身穿孝服,大哭上殿,见朱棣。 史书记下了两人的对话。 朱棣:先生请不要悲伤,我不过是效法周公辅佐周成王。 方孝孺:那成王现在哪里? 朱棣:他(指建文帝朱允炆)自焚,死了。方孝孺:成王不在了,为何不立成王之子为帝? 朱棣:国赖长君(意为朱允炆之子年幼,不适合掌国)。方孝孺:为何不立成王之弟? 朱棣:这是我们的家事,请先生不要过度操心。 说完,命左右上纸笔。 朱棣:登极诏书,非先生起草不可。 方孝孺写了几个字,随即掷笔于地,大哭。且哭且骂:死即死,诏不可草。 朱棣:难道你不怕诛九族? 方孝孺:便诛十族奈我何! 朱棣彻底被激怒,当场命人用刀割裂方孝孺的嘴巴,从脸颊割到耳朵。 方孝孺的族人、朋友、门生,一个个在他面前被处死,他都不为所动。 轮到他的弟弟方孝友,他罕见地留下眼泪,弟弟反过来劝他,“阿兄何必泪潸潸,取义成仁在此间”。 整整杀了7天,一共杀了873人. 最后才轮到方孝孺本人。他慨然赴死,并写了一首绝命词: 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死时,年仅46岁。 这是中国历史上株连最广的一次惨杀。方孝孺,此后成为“骨鲠之士”的代名词,成为明朝最硬的“硬骨头”。 朱棣请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写不写都是一样!方孝孺偏偏不写,且扬言灭十族也不写!试问此十族之中,有何仇怨,而必令其与你同归于尽?朱棣与朱允炆,谁有资格当皇帝?父死子替,兄终弟及,都是前任皇帝在自说自话,本身就没有公理可言,却在伪命题中求解正义,结果肯定是缘木求鱼!方孝孺无端连累家人、亲友,以及知交、门生,看不懂有什么意义。 中国有句古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位皇帝都有他所重用的一批班底。不要说两个不同的朝代,就是同一个朝代皇位更迭,也会造成大量的人员流动。可是在五代就有这么一位官场不倒翁,历经四个不同的朝代都做到了宰相之位。有人骂他是奸臣的代表,有人赞他一心为民。他到底是谁呢? 这个人叫做冯道,字可道,号长乐老。他先后效力于后唐庄宗、后唐明宗、后唐闵帝、后唐末帝、后晋高祖、后晋出帝、后汉高祖、后汉隐帝、后周太祖、后周世宗十位皇帝,再加上他曾经代表后晋高祖向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建立父子关系,一共做了十一个皇帝的臣子。 后人很多痛骂冯道是小人,一味苟全而活,没有羞耻之心。欧阳修说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骂他为“奸臣之尤”。宋元时期的胡三省称其虽然“位极人臣,国亡不能死,视其君如路人,何足重哉”。清朝通俗小说家蔡东藩,一个落魄书生更是怒斥“太师冯道,最号老成,实最无耻。” 其实,历史上的冯道,虽然八面玲珑,游走于历朝的帝王之中,却是典型的道德君子。他爱护百姓,怜惜苍生,不贪享乐。至于忠君,也要有可忠之君啊……唐庄宗,一个就知道听戏唱戏卡拉ok的皇帝,忠于他?那你得会唱戏。唐明宗好点,冯道也没有不忠于他啊。到李从厚,太短了,做皇帝才个把月时间。冯道跟李从厚还没树立感情呢。后面李从珂跟石敬塘皇位更替,一个唐明宗半子,一个唐明宗义子。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皇族家务事,冯道管他干什么,谁做不都是你们自已人?而当耶律德光灭掉后晋,占领汴梁,蹂躏中原时,已外放做官的冯道主动进京。可他绝不是来争官做的,冯道此次进京,只是在尽己之能做些救人的事。 石敬瑭在位时,冯道曾出使契丹,耶律德光很欣赏他的才华,想把他留在契丹,但冯道找了个理由溜回了中原。这次耶律德光灭掉后晋,冯道又赶来和他见面。耶律德光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又来见我了?” 冯道恭敬地表示:“无兵无城,怎敢不来?” 耶律德光几乎用骂人的口气问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老头子?” 冯道自嘲地说:“无才无德,痴顽老子。” 这样的低声下气,耶律德光的火气消掉大半。当耶律德光问冯道如何治理天下的时候,冯道说:“现在佛祖救不了苍生,只有皇帝你才能救百姓。” 公道自在人心!不管后世如何攻击贬低冯道,当时因这一句话,中原百姓存活下来的数不胜数。当冯道死后出殡时,开封民众自发组织列队道旁,纸钱飞舞满天,路旁的树叶都成了灰色。 可是到了元代,有位学者胡三省对冯道义愤填膺,他说冯道——位极人臣,国亡不能死,视君如路人,何足重哉! 真是奇了怪了,汉人在元代,已经是亡国之人了,这位胡兄为什么还活着呢?廉耻何在? 到了清朝,就更不得了了。着名的思想家王夫之把冯道的罪行提高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冯道之恶浮于商纣王,其祸烈于盗跖矣! 真不知道冯道是怎样伤害了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评价冯道。满清也是外族,你怎么不去死呢? 孟子说过:“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真正为穷苦百姓着想,不为名利,不顾成败,不惜生命的人才是英雄!因为仁慈,因为善良,因为软弱,他们往往不能够成功,而后人根据成王败寇的定性思维,偏偏视他们为昏君奸贼;而不择手段谋取私利,不分忠奸斩草除根的反而被看成明君英雄,这样的引导实在是错误!以后做人还讲不讲仁义?所以我们今天看待历史评论英雄,应该看他的动机而不是看结果!那些为了个人权利为了子孙富贵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人,即使成功了也不值得崇拜;为了百姓生存不幸牺牲自己,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人,即使失败了也不必痛恨!个人成败与百姓生命相比,自然后者为重!作为普通百姓,人家保全了你的生命,你骂他是昏君奸贼;人家杀了你父母自立为王,你却说他是明君英雄!若死人地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士可杀而不可辱!这句话不错,可你不能说老百姓可杀我不可辱啊! 个人想法而已!信奉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从二夫的人大可不必生气。主明而臣忠,夫贤而女烈;昏君匹夫,干嘛要跟他一起死呢? 欢迎阅读,欢迎收听。 wap. /135/135143/31722235.html 2秦国历史 诗曰: 争名夺利几时休? 早起迟眠不自由。 骑着驴骡思骏马, 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 何怕阎君就取勾。 继子荫孙图富贵, 更无一个肯回头。 却说大禹用铜铸了九个鼎。这个铜,应该也是铜与锡化合的青铜,而不是纯铜。 嬴姓的始祖是大禹的治水助手伯益,伯益被舜赐姓为嬴。 夏朝以后又经过商朝,这段历史封神演义上讲过,传说的成分占多数,这里也就不多讲了。 武王建周后,大封功臣谋士,如将吕尚封于齐,周公旦封于鲁,召公奭封于燕,叔鲜封于管,叔度封于蔡。据说,周初总计分封了七十一个诸侯国,其中兄弟之国十五,同姓之国四十。封邦建国的目的,是加强对各地的统治,并作为周王室的屏藩。诸侯再在自己的封地里分封卿大夫,卿大夫又在自己的封地里分封士,这样自上而下统治人民。武王死后,其子诵继位,为成王。成王年少,天下初定,周公旦恐怕诸侯不服,以王叔摄政。管叔、蔡叔不服,与殷纣之子武庚带领淮夷发动叛乱。周公毅然率兵东征,平定了叛乱,诛杀了武庚和管叔,放逐了蔡叔,收伏了殷的余民。为了加强对东方的统治,周公奉成王之命负责营建洛邑的工作。洛邑建成后,成王亲自来到洛邑王城,大会天下诸侯和四夷君长,并将跟随武庚叛乱的殷遗民迁进成周,以便控制。成王曾亲自讨伐东夷,使东部得以安定。成王死后,继位的康王继承先王的事业,勤于政事,平易近民,刑罚几十年不用,社会更加安定。 武、成、康三代,政治清明,是周的黄金时代。但到了第四代天子昭王时,就出现了危机。周昭王贵为天子,南巡汉水时被船夫用特制的胶船暗算,葬身于鱼腹之中。 穆王以后,周朝逐渐衰微,到了第十二代天子周幽王时,王朝的危机更为严重。关中地区发生地震、山崩和河水枯竭等严重自然灾害,周幽王不仅不抚恤灾民,反而更加奢侈腐化,贪得无厌。为了博得宠妃褒姒一笑,幽王举烽火欺骗诸侯前来勤王。 最严重的问题是,幽王决定废去王后申氏并杀掉太子宜臼,另立褒姒为王后,立褒姒的儿子伯服为太子。申后的父亲申侯于是联合西方部族犬戎举兵攻打周幽王,在骊山下杀死幽王。 幽王的儿子宜臼即位时,关中遭受兵火洗劫,残破不堪,犬戎又不时前来骚扰。周平王宜臼只得将都城迁到洛邑,史称平王东迁,东周开始。 这时诸侯并立各据一地,彼此争战连年不绝。虽有天子在上,但无力制止,彼此互相吞并。到战国时仅有秦、楚、齐、赵、韩、魏、燕七大国,秦国最强。 从此王室开始衰弱,周天子号令天下的时代一去不返。诸侯争霸,大国兼并,大夫专政与夷夏斗争登上舞台。 这时周王室连名义上的共主地位也没有了,但仍在洛阳一带勉强维持。西周初年营建洛邑时,共修建了两座城。西边的方十七里,叫王城,东边的小些,叫成周。战国时,由于王室内部争权和分封,先后出现了居于王城的西周公和以巩邑(今河南巩县)为都城的东周公,真正的天子周显王寄居于东周公治下。周赧王五十九年(前256年),秦军攻取韩国的阳城、负黍二地,秦昭王又发兵攻打西周,西周君不得不将其三十六邑全部献给秦,西周灭亡。同年周赧王死去,作为天子之国的周朝不复存在。 却说秦的第一代远祖是女修,有一天女修捡到一个鸟卵,吃下去后便怀了孕,生下一个儿子叫大业,大业之子叫做大费,大费便是伯益。 伯益几代后传到恶来,恶来善走有力,助纣为虐,与纣王同诛。 恶来的五世孙非子住在犬丘,他替周孝王养马,周孝王很喜欢他,把他封在秦邑。 秦国从非子到穆公,有过十四个国君,他们大体上是由父传子,只有一代是先弟后兄;另一代是兄终弟及。 秦穆公在位三十九年,他是一位明君,求才若渴.宽宏大量,雄才大略,有错认错。 百里奚是楚国人,在虞国当大夫,晋国把虞国灭了,百里奚被俘虏,成为奴隶,被晋献公指定做他女儿的跟班,跟女儿到秦国,作为陪嫁的奴才之一。百里奚中途逃走,逃往楚国.却又被楚国的乡下人扣留,作了这些乡下人的奴隶。 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秦穆公,秦穆公立刻派遣官吏到楚国,用五张公羊皮把百里奚买了来,他解除了百里奚的奴隶身份,任命他作大官。 百里奚说:“我有一个朋友叫做蹇叔,见解比我高明。他劝我不要做虞国的大夫,我不听,所以才被晋军俘虏作了奴隶。”秦穆公立刻又派人去楚国,把蹇叔也请了来.和百里奚一齐重用。 秦穆公有一天在岐山打猎,把马圈在树上,没圈好,马跑到城里的大街上,被几个老百姓捉住。 老百娃不知道这马是他们国君的马,糊里糊涂就把这匹马宰了,烤来吃,很多人聚拢来看热闹,越聚越多,有三百余名之多。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分尝了马肉,吃得多的吃了好几块;吃得少的只吃了一、两块。 乐极生悲,野餐结束时他们被兵士抓去。这时他们才知道犯了滔天大罪.性命难保。秦穆公却派人送了酒来对他们说:“你们吃的是一匹好马,吃了好马的肉必须喝酒,否则可能中毒,你们赶快喝酒,喝了酒以后各自回家。”这三百多名老百姓喜出望外,感激万分。 穆公以后孝公以前,秦国常常内乱,有过十六个国君。周天子显王见到秦国突飞猛进,就派人到咸阳来,送给秦孝公祭祀祖先用的“胙肉”,同时称他为诸侯之伯。秦孝公也派自己的公子少官到逢泽大会诸侯,率领他们去洛阳朝拜周天子。 在秦国诸多奇葩的法律之中,有一条让现代男性很难接受,这条法律规定所有的成年男子都不允许哭泣,一旦哭泣要受到重罚。 在现代生活中,由于我们远离战争,享受着富裕的生活,但成年男子也经常会出现一些流泪的现象,久别重逢的流泪,离婚的流泪,更有甚者喜极而泣的流泪。按理来说在现代生活我们已经看惯了眼泪,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关键时刻有眼泪还是得流。 随着历史的变迁,秦国法律的很多条文都是很残缺的,但是在一些历史记载中,我们能够或多或少的看到一些影子。从最开始出土的秦简,到后来张永死老婆时或多或少的描绘,秦国都明确规定,成年男性流泪必然遭到处罚,处罚的具体内容为,刮去胡子与眉毛。这个法律的效应极为严苛,就连相国张仪在自己的妻子死去以后,他也不能流泪,只能感慨的说一句,秦国有律法男儿不准流泪。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我们穿越到了秦国,或者秦朝,先不说那里的生活条件我们能否适应,就不能流眼泪这条估计我们就得遭殃,因为在那原始的时代里面每个人都要去打仗,天天都会有打架斗殴,而且各种环境都刺激着我们,难免会有一种思乡之情的流泪,或者是受伤的流泪,只要流泪要被刮去胡子和眉毛,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遭到周围执行官员的殴打,不得不说这样的穿越感受实在是要多糟有多糟。 那么问题来了,当年的秦国为何要搞这么一个奇葩的法律,不允许别人流泪呢?按照一些历史的推测,很多学者认为秦国是一个绝对崇尚武力的国家,从当年的商鞅变法开始,整个国家从骨子里面改变了那种堕落的气息。秦国是以绝对的法律逼着人们,奋发图强,同时也不允许国内任何的靡靡之音。所以眼泪作为一个极为低迷的东西,自然就被很多秦国人看不起,连法律都不允许。 因为秦国士兵从小就被教育,不怕死勇敢的冲在第一线,为了军功付出一切代价,所以他们不能流泪,不能下跪。因此,控制情感成为了秦国当时军事主义的一大特点,连情感都被控制了,然后再鼓励大家为了国家为了功劳去厮杀,这样的国家怎么不会成为虎狼之国,怎么不会成为战争机器,也难怪会统一天下。 秦孝公以后,秦始皇以前,先后有过五个王: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武王在位四年,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孝文王在位三天,庄襄王在位三年。 却说庄襄王名叫异人,入质赵国,后来改名子楚,生母为夏姬。 异人母子均不受安国君【后来的孝文王】的宠爱,加上安国君有子二十多人,异人于是被送往赵国邯郸作为质子。其时秦、赵两国关系恶化,不时发生战争,异人倍受冷遇。他缺少出行的车马和日用的财物,生活困窘,十分失意。 卫国大商人吕不韦在邯郸做生意,其人天资颖悟,识见精明。幼年鬼谷子曾授以相法,善能相人。见了异人便连声赞道:“奇货可居也!”当时异人同公孙乾归宅。 wap. /135/135143/31722236.html 3奇货可居 吕不韦回家后见父问曰:“耕田之利几倍?”父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父曰:“百倍。”“立主定国之赢几倍?”父曰:“则无数矣。”不韦曰:“耕田劳力,商贾劳心,其利有算。今秦皇孙异人相貌丰雅,此人后必大贵。见今拘质于此,不得还国,愿以千金贿赂赵侍臣,讨救还国以图富贵,此无穷之利也。”父曰:“此事为之不易。如成,则可以为王侯;如不成,破家之道也!汝宜斟酌为之。”不韦曰:“儿之相法百发百中。料异人后来必贵,儿命亦当发达。此举甚利,父不必忧矣。” 于是吕不韦决定进行一次政治赌博,他去跟异人游说:“我可以光大你的门庭。”异人笑道:“你还是先光大你自己的门庭,然后再来光大我的门庭吧!”吕不韦说:“秦王老矣,安国君已为太子,王业大定,国势日强。安国君虽爱幸华阳夫人而无子,若能立嫡嗣者,独华阳夫人耳。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你为中子,又拘质在赵,日远日疏,若秦王薨,必立安国君为王,诸子旦暮在前争为太子。富贵他人得之,你只有老死赵国,何能归秦?”异人被不韦说到伤心处,便涕泣与语道:“你的话真是金玉之论,肺腑之言也!但为今之计奈何?”不韦曰:“你贫困如此,无以奉献于亲及结好宾客。不韦虽贫,请破家为千金,与你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陈说颠末,说你忠爱。料安国君、华阳夫人一定立你为嫡。得归秦国,将来必为太子。此计如何?”异人乃顿首谢曰:“吾父母邦国久未归省,终日郁郁,生不如死。你能捐金为我图之,他日还国再见天日,但有得地之时,富贵与你共之。你可速行,早赐佳音。我在此屈指悬望也。” 吕不韦于是拿出五百金送给异人,作为日常生活和结交宾客之用;又拿出五百金买珍奇玩物,然后带领心腹二人,离赵国前往咸阳。此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有八水三川,五关四塞,风景富丽,人物俊雅。当时六国以秦中为天下第一。现今昭王在位,兵强国富,十分繁盛。 不韦到咸阳进城,寻一僻净店房安歇。随同从人上街市,密访华阳夫人亲属。有人说夫人无亲,止有姐姐皇姨在太子府对门居住,临街有闲房百余间,专住往来客商,因此称之为皇姨店。不韦就借寻房为由,私托阍人传达皇姨。皇姨便问不韦:“何处乡邑。”不韦曰:“某阳翟人也,姓吕名不韦,贾于赵地。与皇孙异人对居,时相往来,心迹相托。皇孙常仰望皇姨与华阳夫人乃同胞至亲,敬专不韦前来投见,敢求转达。外有黄金五十两,奉皇姨为茶果之资。”说完就将黄金献上。 皇姨大喜曰:“礼物虽出于皇孙,其实有劳于足下。且问皇孙在赵起居如何?足下想知其详。”不韦道:“某与皇孙公馆对居,终日相会,交情甚厚,凡事尽心吐露。且皇孙贤明仁孝,仪容非常,天下仰其风采。常曰:‘我以国君夫人为天,日夜思想,不得归省。愿你将我书礼投献于国君夫人上寿,就如见我国君夫人之面一般’。仰望皇姨转达,今皇孙在赵度日如年,某不远千里而来,望皇姨救援。倘皇孙得地之日,决不忘大德矣。”皇姨曰:“你且在我店中安歇,明日引你见夫人,再从长计议。”不韦乘便,又告皇姨曰:“吾闻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华阳夫人事太子,虽爱而无子。若此时不将诸子中贤孝者举以为嫡,恐他日太子为王,定将嫡子立为太子,那时夫人之门必生蓬蒿,且人老花残,虽欲进言,而太子终不听也。今皇孙异人贤明仁孝,仰慕夫人日切;而夫人正当宠爱优沃之时,言听计从之日,若肯举一言立异人为嫡,则异人无国而为有国,夫人无子而为有子,世享秦禄,而皇姨亦得常保富贵。此所谓一言以为万世之利也。”皇姨曰:“足下之言甚善,我就将此言转达夫人,救拔异人还国。” 次日皇姨早起,引不韦入宫见华阳夫人。皇姨先入内见夫人,各叙礼毕。皇姨曰:“今有皇孙异人一向在赵为质,昼夜思想夫人。今差心腹吕不韦具书礼来,与国君夫人上寿,现在宫门外伺候,未敢速进。”夫人曰:“既是皇孙差来的人,有书礼,着他进来。”不韦闻命,即整衣鞠躬进宫。礼毕,将书物呈上。夫人开看礼物,乃是明珠四颗,玉钗二只,甚喜。吕不韦谈及异人聪明贤能,所结交的诸侯宾客遍及天下,常常说“我异人把夫人看成亲母一般,日夜哭泣思念太子和夫人”。不韦接着让华阳夫人的姐姐劝说华阳夫人认异人为养子。 正话间,宫人报曰:“国君回宫。”夫人急整衣迎接。同皇姨进礼毕,就将异人哀情并书礼献上。国君看礼物毕,拆其书曰: 不肖男异人沐浴顿首百拜,君父安国君,母华阳夫人千秋殿下:男以监军伐赵,师败被虏,敌国为仇,自分必死。幸赖使臣牛西驰书仗义,雄辩剖分,不辱君命,赵国畏服,拘男为质,用阻大兵。赵遂以为得计,而男岂能存活耶?日夜思归,彷徨万状。仰念父母,徒形梦寐耳!跬步不忘,一饭三叹。即今心托吕鸿,珠玉上献。悠悠此心,如临膝下。诸凡委曲,不能悉陈。万乞俯念孤孽,早赐救援,如得生还,昊天罔极。冒干慈威,无任激切惓惓之至。 国君看罢书信涕泪如雨。夫人因而进言曰:“异人于诸子中甚贤,凡往来使客多称誉之。况妾幸充后宫,极蒙眷爱,不幸宠深而无子,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虽极目前之欢,恐难永终其好。今闻异人之贤,欲立以为嫡,不识国君许之乎?”夫人俯伏在地,颦眉蹙眼,硬咽不起。国君以手扶之曰:“夫人且省烦恼,寡人答应就是。”于是和夫人刻下玉符,立异人为继承人,安国君和华阳夫人又赐送厚礼给异人。 吕不韦离秦返赵,一路正值暮秋天气。怎见得? 南陌游人依旧,东篱黄菊飘金。马前西风正急,梧桐叶底鸣禽。正是旗亭唤酒对谁斟?野花虽艳色,无意绕溪寻。 不数日行抵邯郸。入了城,先到家见父吕翁,备将见秦安国君并立嫡一节告知父亲,吕翁大喜。 不韦归寝,见爱妾朱姬神思倦怠,态度困懒,便问曰:“我离家才两月余,汝在家或有私情耶?”姬曰:“妾自家君从小抚养成人,幽居闺阁,无事不敢转出中堂,何有私情耶?妾在月前蒙惠,已有娠矣,连日殊觉倦怠,非有他也。”不韦闻言甚喜,低头自思曰:“吾家当大昌矣。”遂与姬就寝,以言挑之曰:“汝欲为富家妇耶?欲为王家妇也?”姬曰:“君何出此言耶?”不韦曰:“现在秦王孙异人在赵为质,我看他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后必大贵,我为他破千金,至秦国说他母亲华阳夫人及他父亲安国君,已刻玉符定盟,立为嫡子矣。异日救还秦国,久后定立为王。我欲明日置酒请来相会,令汝筵前拜见。汝侍酒后,倘异人有留恋之情,汝亦半推半就,与彼私通,我却佯怒,汝即同波哀告,就许为佳偶。倘他日生子,汝当为太皇后,我亦共富贵,世为秦族矣。汝从小举动不凡,亦当大贵,但成事之后,决不可忘今日也。”姬曰:“妾与君数年恩爱,情如胶漆,岂忍速舍耶?”不韦曰:“我想与你共图富贵,非你背其德也。古人云:‘成大事者,不矜细行。’你虽暂屈一时,实为万世之计,何乐而不为也?”姬曰:“出君之口,本君之心,妾虽依命,实君之愿也。”不韦大喜,遂计议已定。 吕不韦次日便去引那异人进来开筵相待。酒到半酣才令赵姬盛妆出见,从旁劝酒。异人不瞧犹可,瞧着那花容月貌,禁不住目眩心迷,一时神情失主,偷眼相窥。那赵姬也知凑趣,转动一双秋波,与他对映,虽然吕不韦已经授意,但赵姬本来狂荡,当然爱及少年。异人心痒难熬,跃跃欲动。正巧吕不韦似有酒意,就在席间假寐,把手枕头,略有鼾声。异人色胆如天,便去牵动翠袖,涎脸乞怜。那美姬若嗔若喜,半推半就,遂与异人就席欢洽。正要引人入胜,不防座上拍的一声,接着便闻呵叱道:“你在干吗?吾爱妾如花,虽千金不易也,汝受我厚恩,反调戏耶?”异人慌忙回顾。见不韦立起座前面有怒容,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朱姬跪而言道:“大人破家为皇孙以图富贵,今贱妾反致大人动怒,既背大人又失皇孙,两难之地不若死耳!”就壁上拔剑欲自刎。吕不韦急抱住低言道:“汝且注,容吾一言。汝今既为皇孙所染,况皇孙又深爱而不舍,两情相悦似难再阻,不若将汝与皇孙为室,他日得地之时,不可忘也。”又冷笑对异人说道,“我与君交好有年,不应这般戏侮,就使爱我姬人,也可直言告我,何必鬼鬼祟祟,作此伎俩呢?”异人听了转惊为喜,便向不韦叩头道:“果蒙见惠,感恩不浅,此后如得富贵,誓必图报。”不韦复道:“交友贵有始终,我便将此姬赠君,但有条约二件,须要依我。”异人道:“除死以外,无不可从。”不韦即说出两大条件:“一是须纳此姬为正室,二是此姬生子,应立为嫡嗣。”异人满口应承,于是不韦将他扶起,接着嘱附赵姬,坐在异人座侧,三人直饮到夜色仓黄,才唤入一乘轻舆,使赵姬陪伴异人上车,同返客馆。这时赵姬已有身孕。美眷如花,流光似水,异人与赵姬日夕绸缪,约莫过了八个月,诞生一子,生得隆准巨目,方额长眉,背上有麟,出世有齿,容貌奇异。皇孙甚喜,取名为政,寄姓赵氏。异人只道是八月生男,定是早产,哪知是吕氏种下的暗胎。 秦昭襄王五十年,秦国派大将王齮率师围攻赵国都城邯郸,赵孝成王想杀死异人泄愤。异人与吕不韦密谋,拿出六百斤金子贿赂守城官吏,然后逃出赵国,通过出征的秦军返回秦国。 不数日来到咸阳,不韦曰:“华阳夫人乃楚人也,皇孙当着楚服以见夫人。”异人依其言,换楚服拜见国君并夫人,各各伤感。夫人复谓安国君曰:“妾乃楚人也,皇孙着楚服来见,真吾子也!更其名子楚。”国君曰:“善!”于是子楚跪而进言曰:“儿被虏为质,幸赖不韦以千金积好左右,又将爱妾与儿为妻,破家竭力,救拔还国,再生之恩古今少有。伏望重加官爵以酬其功。”国君唤不韦进内而谢曰:“吾儿在赵,足下不避斧钺,救拔归秦,希世之功,诚为再造。尊公并家眷到时,已赐田千亩,安置新宅居住矣。明日奏过父王,封官报德。”不韦曰:“微功蒙赐,已荷重恩,岂敢望外耶?”说完拜辞归宅。子楚同朱氏、儿子政,就在华阳夫人宫中居住不题。 次日安国君早朝奏曰:“臣子异人,伐赵被虏,久拘于彼,以为质子,我王一向未忍加兵,盖投鼠忌器耳。今得阳翟大贾吕不韦救拔还国,此不世之功也。奏知我王当加封官。”昭王大喜!即宣不韦朝见,封为太子少傅,兼东宫承局之职。不韦叩头谢恩。自此在秦发迹。正是: 化家为国机如海, 立种生苗意更深。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前251年),昭襄王去世,太子安国君继位为王,是为秦孝文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 前250年,孝文王正式即位三天后突然暴薨,子楚即位,是为秦庄襄王。 子楚即位后下令大赦天下,按功表彰先王功臣,优待宗族亲属,布施于民。并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养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朱氏为王后,子政为太子,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佩剑上殿,召命不名,威权日重,群臣莫敢仰视。 吕不韦当丞相,一直当到庄襄王去世。在这三年期间,他替庄襄王吞了“东周”,吃了韩国的成皋荥阳,魏国的高都,赵国的榆次。 公元前247年五月,庄襄王薨,享年三十五岁。嬴政继位。以朱氏为王太后,尊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秦王年少,国政皆不韦统理,出入宫禁,略无忌惮,时时与太后私通。宫门之中畏不韦之威,莫敢声言。不韦奢侈日极,养家童万人,招致四方食客数千人,金玉如山,甲第连云,奇珍异宝不可胜数。又延览天下名士,凡有闻见著为集论,名为《吕氏春秋》。悬于咸阳市门外,若有人能够增损一字者,予以千金。悬告十余日,无人敢增损一字,吕不韦遂将此书颁行天下。 wap. /135/135143/31722237.html 4秦始皇嬴政 却说秦庄襄王去世时,赵姬不过三十岁左右,骤遭大故,竟作孀姝,她本是个送旧迎新的歌姬,怎禁得深宫寂寂,长夜孤帐?空守了几个月,终有些忍耐不住,好在吕不韦是个旧欢,乐得再去勾引,继续前盟。吕不韦也是有情,便与她重整旗鼓,颠鸾倒凤。宫娥彩女统是太后心腹,守口如瓶。秦王政终究还是个少年,未识其中情景,所以两口儿暗地往来,仍然与伉俪相似。 几年过去,秦王政已将弱冠,不韦也渐渐老了。偏太后时常宣召,不韦未免愁烦,于是荐贤自代。凑巧有个浪子嫪毐,不韦召为舍人,先向太后关说,太后果然欢喜。吕不韦一面令人告讦嫪毐有罪当置宫刑,一面又厚贿刑吏将他拔去须眉,并未割势,冒作阉人入侍太后。太后如获至宝乐不可支,朝朝暮暮卿卿我我。会值夏太后病逝,嫪毐遂与太后密商,诈言宫中不利母后,应该迁居避祸。秦王政不知有诈,就请母后徙往雍宫,嫪毐当然从往。从此母子离居不必顾忌,一索得男,再索复得男,太后视若寻常,且封嫪毐为长信侯,食邑山阳,接着又加封太原郡国。凡宫室车马衣服及苑囿驰猎等情,均归嫪毐主持,嫪毐真是快活极了。 却说嬴政称丞相吕不韦为“仲父”。仲父,相当于叔叔,占代人用“伯、仲、叔、季”作为兄弟之间的排行,伯是老大,仲是老二。。。。。。秦国虽然连丧国君,但军事和经济实力仍然很雄厚,不断对并存的6国发动战争,并且接连取得胜利。 在齐、楚、魏、燕、韩、赵6国中,韩国最怕秦国。早在嬴政父亲庄襄王在位的时候,秦韩两国就数次交战,韩国屡战屡败,向秦国让出成皋,又献上党,韩国的版图越来越小。后来还是魏国公子信陵君率领有韩国参加的5国联军,才击败秦国一次。俗话说柿子拣软的捏,秦国把这笔帐记在韩国头上,经常扬言要在韩国头上出这口气。韩国君臣整天商量抗秦良策,可就是想不出好办法。 有一天,韩国管水利的官员郑国对韩王说:可以不用一兵一卒抗御强秦。郑国的妙计说服了韩王。 几天以后,韩国各地都贴出缉捕公文,说是韩国水工郑国私通敌国,图谋不轨,事发后潜逃,令各地官员缉拿归案。 就在韩国到处缉拿郑国的同时,郑国来到了秦国,并且求得秦王同意,让他在秦国避难。 郑国对秦王说:“蒙大王收容之恩,臣愿以治水的小技报效大王。关中八百里秦川,若是能解决水的资源,强秦为天下王指日可待!” 郑国的计划是挖渠将泾河的水引入洛水,水渠正好从关中经过,八百里良田尽得灌溉之利。这项工程要用20万民工,花3年时间。 秦王同意了郑国的水利计划,秦国为这项工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工程进行了一年时间,秦国花掉了扩军备战的专款,军饷也被调往治水工地使用,秦国原来准备攻打韩国的计划,也只好搁置下来。 秦国丞相吕不韦对这项水利工程原来就不太赞成,因为秦王热情支持,他也就没敢多说什么。工程进行到一年时间,秦国的花费实在太大,吕不韦对郑国产生了怀疑,派人暗中调查,才知道郑国是韩国派遣到秦国来的。原来郑国的计划,是先用这项水利工程拖住秦国,使它没有财力和物力攻打韩国。最后郑国再让这项工程失败,把秦国的国力消耗掉,这时再由韩国联合关东各国攻打秦国,制强秦于死地。 郑国被吕不韦捉拿后,对自己的使命供认不讳。吕不韦将这件事告诉秦王,秦王说要亲自审问郑国。 吕不韦把郑国解押到秦王面前。秦王立刻叫人替郑国解绑,让郑国坐下后对他说:“先生是韩国的臣子,忠于韩王是应该的。先生受韩王之托,重韩王之事,不惜以生命冒险,这样的精神,嬴政十分敬佩。现在先生已经对我秦国犯下了死罪,可谓是以生命报答了韩王。但是我不杀先生,先生现在的生命已经与韩王无关,我求先生今后能像对韩王那样对我秦国,嬴政决不会亏待先生。” 郑国听了秦王的话,立刻跪倒在地对秦王说:“郑国知道韩国的气数已尽,一切措施也只是帮助韩国苟延残喘,绝对改变不了强秦王天下的趋势。现在大王不杀我,我的余生已经属于大王,一定以死替大王效力!” 秦王扶起郑国对他说:“将来水渠修成,就以先生的名字命名,叫郑国渠。” 郑国走后,吕不韦对秦王说:“大王这样对郑国,未免过于宽大,恐怕于法度上说不过去吧?” 秦王说:“在水渠上我们耗了无数的人力、财力,杀死郑国,秦国还没有个懂水利的人取代他。这一来,我们的时间、财力、人力全付诸东流。我不杀郑国,让他把水渠修成,这样关中可以永远解决缺水的问题,这正是王天下的坚实基础。” 吕不韦说:“大王看得比我深远。只是怕郑国。。。。。。” 秦王说:“韩王对郑国只不过有俸禄之恩,郑国就替韩王卖命,我对郑国有活命之恩,而且俸禄又远远超过韩国,郑国一定不会负我。” 后来事实证明秦王对郑国的处理是英明的,不到三年时间,水渠就修成了,泾河之水流经关中良田,八百里秦川一片沃土,成了秦国的粮仓,为秦国统一中国打下了物质基础。秦王也没有食言,将水渠命名为“郑国渠”。 秦王长大后生得蜂鼻长目,鹘胸豺声。生平作事眼光极大,手段也极辣。他善计谋,又果断,做事有自己的主张。他清除了想谋反的弟弟和一些大臣,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使秦国内部的矛盾暂时缓和了一些,但更大的矛盾还潜伏着。 首先是太后与嬴政之间的矛盾。太后是秦王的母亲,嬴政登上王位时才13岁,太后常常干预朝政,不少想做官的人就讨好太后,而由太后推荐的人,秦王总是接受的,无形中朝廷内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太后势力。太后势力的代表人物就是大太监嫪毐。 却说嫪毐得封长信侯,威权日盛,私下与太后密谋,拟俟秦王政殁后,即将他所生私子立为嗣王。 嫪毐非常快乐,往往得意妄言。一日与贵臣饮博喝得酩酊大醉,遂互起龃龉,大肆口角,嫪毐大叱道:“我乃秦王假父,你怎敢与我斗口?你难道有眼无珠不识高下么?”贵臣等听了此言往报秦王。秦王政年已逾冠血气方刚,蓦然听到这种丑事,不禁忿怒异常,当下决定引兵捕毐。 按当时秦国的传统,一个人最迟到20岁时就要举行成人礼。但嫪毒说自己是赢政的后爹时,赢政已经21岁,还没有举行成人礼。不能举行成人礼,就不能亲政,赢政就还是个图章国王,这是个不合理的现象。唯一的原因是,无论是吕不韦还是赵姬(其实是嫪毒),都不希望赢政举行成人礼,或者说,不希望赢政亲政。 不过,嫪毒的后爹事件爆发后,一切都被打破。嫪毒和亲信们商议道:“在咸阳干掉赢政不太现实,但可以把赢政引出咸阳城,然后干掉他。但如何引赢政出咸阳城呢?猪脑子想到了成人礼。他和赵姬商量,让赢政按传统去雍都(陕西风期南,秦国的旧都)举行成人礼。赢政一走,他们就在咸阳发动政变,先稳定首都咸阳,接着进攻雍都,干掉嬴政。 这个计划有可行性,因为赵姬手里有可以调动首都卫成部队的印章,但必须和赢政的印章同时使用。本就是作假高手,他完全可以伪造赢政的印章,这不是难题。难题在于,万一赢政不去雍都呢?这很有可能,因为赢政已经知道了他的丑事。谁会傻得明知有危险,还要去犯险?尤其是赢政,不但不傻,而且还有超人的智慧。 但嫪毒经过思考后,觉得这也不是难题,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他的情妇赵姬。赵姬派上了用场,她以母亲的名义召见赢政。她慈祥地对赢政说:“你也不小了,去雍都赶紧办了成人礼,回来亲政吧。”赢政欣喜若狂,但绝不表现出来,反而说:“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亲政对我来说是负担啊,还是像从前一样,您和我仲父执政就行了。 赵姬板起脸来说:“你这是推卸责任,身为国王,必须尽国王的义务,不能只知享福。赢政还是不同意,娙嫪毒在帘幕后,手抓着帘子,焦急得直流汗。赵姬知道情夫在流汗,她心疼情夫,于是就拿出从未有过的威严对赢政说:“这是命令,你必须去,赶紧收拾下,去吧。 赢政这才假惺惺地流下几滴眼泪,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即将要干掉他的老娘的手,说:“那我就去了,您遇事千万要慎重,多保重身体。”这句话,一语双关,但赵姬被孆嫪毒迷了心窍,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赢政离开赵姬后,马上去找吕不韦。他很清楚一点,嫪毒根本不算什么,但一旦吕不韦和嫪毒联合,那事情就麻烦了。所以他必须稳住吕不韦,让他不能和联合。吕不韦在自己的相国府中迎接赢政,赢政装出苦恼的情状说:“母后让我去雍都举行成人礼,这是让我亲政啊,这么多年来,您和母后执政得很好,干脆就继续下去吧。 吕不韦正为嫪毒的事发愁,听蠃政这么一说,更愁了。以他的智慧,哪里还听不出政的话外之音?他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恭喜赢政:“想不到大王已经成人,其实这成人礼早就应该办,我强烈支持您。”赢政也站起来说:“哎呀仲父,我怕亲政后能力不够,还希望您多多支持呢。吕不韦很惶恐,他有点被赢政绕晕乎了,说:“大王您有话就直说吧。 赢政觉得再绕下去也没有意思,直截了当地说:“我走后,咸阳城全靠仲父打理,如果有人有非分之行,仲父能管就管,不能管也不要掺和。”吕不韦故作惊讶,说道:“大王这是什么话,咸阳城太平得很啊。贏政笑了,说:“仲父,你看,你让我有话直说,我说了,你又打马虎眼。吕不韦深吸了口气,站得笔直,说道:“大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等您从雍都回来。赢政说:“很好,那我走了。” 王者就应该有王者的风范,嬴政发现母亲赵姬的事情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已经具备帝王应有的成熟,冷静的应对,是他没有失去错误的判断,安静的有点吓人,反倒是让对手有点惊恐,无奈之下只能逼迫嬴政出咸阳,准备刺杀,嬴政是多聪明的人啊,暗中安排好一切,既要夺回权利又要出掉图谋不轨之人。 不料此事泄露。嫪毐得到风声后,决定先下手为强,他选定在秦王加冕这天对秦王下手。 公元前238年4月,年满21岁的秦王举行加冕仪式,从此丞相吕不韦要向秦王交出一切权力,太后也不得干预朝廷政事。 这天秦王先到祖庙叩拜祖先,然后再拜太后,由太后给秦王戴上王冠,佩上宝剑,这就意味着今后由嬴政独掌秦国的大权了。 加冕仪式结束后,秦王立即回到自己的王宫,刚要入睡,有人报告说,太后宫中有人求见。秦王在太后宫中安插有密探,现在深夜求见必定有要事。 来人告诉秦王,嫪毐正在集中侍卫,并且把武器分发给门下的食客。然后带领人马将秦王住的王宫围住。 秦王站在楼台上质问嫪毐。嫪毐说:“大王宫中有贼,奉太后的旨意前来捉拿。” 秦王冷笑着指着嫪毐说:“宫中确实有贼,贼就是你!” 嫪毐带的军队听到秦王这么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嫪毐取出太后的诏书对众人说:“我是奉命捉贼,有太后诏书在此!”嫪毐是太后的亲信,玉玺一直由他保管,制假诏书当然不难。 嫪毐带人冲进宫门,秦王大声喝道:“生擒嫪毐赏金百万,杀死嫪毐赏金50万!” 队伍中有人听到有这样的重赏,立刻倒戈扑向嫪毐,与嫪毐的亲信展开恶战。这时秦兵已经接到秦王的命令赶来救驾。嫪毐率领的乌合之众哪抵挡得住训练有素的大军,一经交手纷纷败阵。嫪毐本人也被活捉,经审讯后被车裂于东门之外。嫪毐整个家族也全都被杀尽,与太后私生二子也扑杀了事。太后被驱往嫚阳宫,派吏管束不准自由。就连没有参予其事的嫪毐食客也被流放到巴蜀。 秦王平定嫪毐的叛乱之后,丞相吕不韦被免去相国,革除“仲父”称号,离开京都,回到封地洛阳养老。 秦大臣等互相议论,多怪秦王背母忘恩,未免过甚,就中有几个激烈官吏上疏直谏,请秦王迎还太后。秦王政本来是个刻薄少恩的人,一阅谏书怒上加怒,竟命处死谏官,并榜示朝堂,敢谏者死。还有好几个不怕死的再去絮聒,徒落得自讨苦吃,身首分离。总计直谏被杀者已有二十七人,这时茅焦对秦王说“欲取天下,必尊孝道”,秦王这才把母亲放了出来,让她充当了一个可以让秦王尽孝的人物。 吕不韦回到封地洛阳之后足不出户,想在此安度晚年。不料有一天秦王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写道:“君与秦究有何功,得封国河南,食十万户?君与秦究属何亲,得号仲父?今可率领家属速徙蜀中,毋得逗留!” 吕不韦览毕来信不由泪下。心想我是你的父亲啊!你还问我究属何亲?没有天哪有地?没有我哪有你?意欲上书申辩,转思父子关系统皆暧昧,未便明言,倘若唐突出去,反致速毙。想了又想,他觉得就是说明自己是他的亲父,秦王也不会承认,更不会和他去做亲子鉴定!当晚吕不韦便喝了鸩酒,须臾毙命。正是: 任君用尽千般计, 到头仍是一场空。 吕不韦死后,秦王又下了一道圣旨:凡参加吕不韦葬礼的官员,一律免职,流放他乡。没有参加葬礼,但与吕不韦生前关系密切的官员,保留官职流放他乡。吕不韦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得入朝做官。 秦王稳定了内部以后,即着手对关东六国用兵,实现他统一天下的宏图。 嬴政出生在赵国,他少年时和燕太子丹十分要好,可是太子丹却夺走了他的初恋情人(笤笤,赵王的女儿,赵国第一美女)。等到嬴政被立为秦王,燕太子丹又到秦国作人质。秦王对待燕太子丹很不友好,所以燕太子丹逃归本国。归来后就寻求刺客刺杀嬴政,可是这个刺客到哪儿去找呢? 后来大家都知道,燕太子丹选中了荆轲。 燕太子丹刚得到荆轲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而且对荆轲体贴入微,无所不应。有一次荆轲觉得一个歌姬的手很好看,不小心夸了一下,当天晚上燕太子丹就把这个歌姬的手送了过来。 歌姬的手送了过来,那歌姬呢,当然是疼晕过去,荆轲喜欢的是活人的手,你把它砍下来算什么呢?所以燕太子丹也是混账! 当秦军逼近燕国的南部边界时,太子丹连忙去找荆轲说:“秦兵早晚要渡过易水来攻打燕国,我虽然想一直这样侍奉足下,可是怎么样才能做得到呢?” 荆轲听出他的话音,这是在催我啊!其实我不是不想去,可我得有接近秦王的机会啊! 不过机会是创造出来的,荆轲想了一个主意:“拿樊于期的脑袋加上燕国督亢地方的地图当见面礼,秦王一定会接见我,我就有下手的机会了!” “真的”太子丹握住了荆轲的手“这件事要是成了,我就是将燕国交给你也心甘情愿!可是樊于期将军从秦国来投靠我,我不能出卖他啊!” 荆轲一听什么话也没有说。 太子丹又为荆轲找了个帮手——秦舞阳,秦舞阳是燕国名将秦开的后代,十三岁就敢杀人,一般人都不敢正眼瞧他。 转眼又是五个月过去,太子丹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又去催荆轲,荆轲不高兴了,他说:“我在等一个朋友,根本就没有不去的意思。秦舞阳我怕不行的,既然主子一定要马上行事,那好吧!” 于是荆轲来到樊于期的住处,对他说“我就要去秦国杀秦王了,想借阁下头颅一用,可以吗?” 樊于期一听客气地说:“秦王当杀,我的脑袋兄弟尽可以拿去用。”说完拿剑一抹脖子,切口还是齐整的。 太子丹听到消息免不了伏尸而哭,哭完把樊于期的脑袋装进盒子,又把事先特地买来的“徐夫人匕首”送给荆轲。徐夫人匕首本来就锋利,太子更让人把匕首烧红,放到毒液里蘸,无论是谁只要碰上一点,立刻流血而死。 初冬的季节,一片肃杀之气,黄叶满池,衰草漫天,冷冷的易水河边。太子丹穿着白色的衣服为荆轲送行,荆轲仰天长啸: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唱完,荆轲和秦舞阳揣着樊于期的脑袋、督亢地方的地图,地图里卷藏着徐夫人匕首,向秦国方向驶去,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头。 后来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功败垂成! 荆轲迟迟不肯行事,依照他自己的说法,是要等待一个助手。但是太子丹已经等不及了。那么,荆轲到底在等待谁呢? 遗憾的是二千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资料能证明此人存在。 后人推测这个人可能就是荆轲的好朋友高渐离。荆轲失败后,高渐离一心想为他复仇,恰好秦始皇听说他击筑技艺高超,于是召见高渐离。有人告诉秦始皇,“这个人是荆轲的好朋友。”但秦始皇既想听高渐离的音乐,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于是薰瞎了他的眼睛,再让他击筑。 高渐离双目失明后,秦始皇以为这下太平无事了。可是老高很执着,他把铅放进筑中,在进宫靠近秦始皇时,举筑袭击。 可惜瞎子总归是瞎子,一击不中,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秦始皇杀了高渐离,终身不敢再接近六国的人,而荆轲苦苦等待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高渐离,那真是一个千古之迷!后人有诗叹曰: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秦。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雄发指危冠,猛气充长缨。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 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后来秦始皇十七年灭韩,十九年灭赵,二十二年灭魏,二十四年灭楚,二十五年灭燕,二十六年灭齐,天下由此一统。 秦王一日坐在宫中,想起天子名称古代以来随时不同。如三皇称皇,五帝称帝,夏商周三代皆称王。秦国本是诸侯,到战国时代,便随各国一同称王,王之名号已不足奇。况史官常说世运有升降,王不如帝,帝不如皇。现在天下一统,若不趁此时改换一个极尊贵的称号,何以表示成功流传后世?主意已定,一宵无事。 到了次日早朝,文武百官齐集阙下,秦王驾坐金銮宝殿,钟鼓齐鸣,御炉香绕。群臣拜舞已毕,文东武西分立两旁。文官有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诸人。武将有蒙恬、王贲、王离诸人。一个个衣冠齐整,剑珮铿锵,真是新朝气象。秦王见群臣分班已定,便商议改号之事。丞相王绾说:“三皇五帝虽然是天下共主,可他们实际上占领的土地不过方圆千里。自商周起,称‘王’者才真正拥有了天下,而且他们的丰功伟绩可以维持七八百年。所以说还是‘王’的称号最好。”嬴政听了却不以为然。他说:“商朝七百年、周朝八百年的天下不算什么,我要的是万世永传的朝代。”这时李斯开口了,他说:“如今四海之内皆是陛下的囊中之物,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陛下的功绩自然为三皇五帝所不及。古有天皇、地皇、泰皇,而泰皇最尊贵,臣认为陛下可称泰皇。”嬴政听罢连连点头:“依我看‘泰皇’仍没有多大区别。不如去‘泰’留‘皇’,采上古‘帝’号,称‘皇帝’,乃“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之意。” 秦王说完又想:谥法本周公所作,凡人死后,按其一生行事,加上谥号。为好人者得好谥,为恶人者得恶谥。纵使贵为天子,死后亦不免受人评论,试看周朝幽王、厉王即是榜样。我现在活着无人敢下议论;到得死后反要落人褒贬。又说死后是非谁管得?我偏管得!因决意废去谥法,下一诏书道: 朕闻上古之人有号无谥;中古人死,乃以生平品行定谥。如此,是子可以议父,臣可以议君也,甚属无谓,朕所不取。所以从今以后除去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子孙依数计算,由二世、三世以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后人读此诏书,见始皇欲传国至万世。谁知二世即亡,都笑其愚。 wap. /135/135143/31722238.html 5张良刺秦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统一了货币,统一了度量衡,连接各国的长城,为后代留下了万里长城。秦王将全国分成36个郡,由中央统一领导,形成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 秦始皇恐人民谋反。心想:“六国新灭,骤然得了数倍土地,添了许多人民,虽然设官管理,终虑耳目不周,难保无乘机起事之人。惟是造反亦不容易。第一,须有兵器方可对敌。第二,须有城池方可据守。第三,为首之人必系巨室豪宗,名望足以服众,金钱足以动人,方能号召大众为其党羽。如今就此三件设法预防,便可将造反根株尽数拔尽。”始皇想定主意,立刻发出三道诏书如下:第一道:令各郡县将民间藏留兵器尽数收送咸阳地方销毁。第二道:令各郡守查点本籍户口名册,凡属世家富室及地方有名之人,一律勒令迁居咸阳,以便就近监察。第三道:将天下险要地方所有城堡关塞,概行平毁。 此三道诏书既下,地方官不敢怠慢,分头办理。 秦始皇是个暴君,做事果断、残忍、狠毒,秦始皇把六国的国君全部杀掉以绝后患。 六国国君的后宫妃子加起来有3000多人,她们个个似出水芙蓉,天生丽质面若桃花,如果把这些佳人都放了是有些可惜。 秦始皇不是好色之君,但也没有把这些佳丽赶尽杀绝,而是把她们都收编进了后宫。秦始皇更多的用意是充实后宫,带有炫耀的意思。 可是六国的后宫佳丽实在太多了,这些妃子们吃喝自然不愁,她们白天载歌载舞,晚上饮酒奏乐。秦始皇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个大英雄,每个人都希望通过自己的美貌和歌声吸引皇上,她们天天翘首以盼,希望哪一天皇上能临幸自己。 无奈秦始皇的后宫实在太多了,他整天又忙于国事,所以很少去光顾她们。这些妃子只能每天期盼地望着皇宫的方向,有的妃子36年都没有见过皇帝的面。深宫寂寞怨女成群,长夜漫漫凄苦一生。 秦始皇有23个儿子,10个女儿,说明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尽管六国的美女为了争宠各显神通,但秦始皇只有一个,他自然无法兼顾到每一个人。 秦始皇二十七年,下诏到陇西、北地各处出巡。 一班将相群臣随驾起行。所过地方,官吏听说车驾将到,先期扫除道路赶办供应,远出送迎。秦始皇千乘万骑护卫森严,一路风光无限细说不尽! 秦始皇命驾先往山东。一日行到邹峄,始皇登山游玩,命群臣作文刻石立在山上,称颂始皇功德传示后世。始皇遂由邹峄起驾,顺路至泰山之下。 泰山为五岳之一,历史上最为有名。相传古帝王都曾到此举行封禅之礼。秦始皇到此也欲照例举行,但应行仪节无人知晓。如此大典又不可草率从事。遂下令召集齐鲁儒生来此会议。 儒生奉命到者七十人,大都不知,各逞臆说。其中有略知一二仪节者说道:“古来举行封禅,上山之时恐伤山中土石草木,用蒲叶包裹车轮行走。到行礼时不过扫地而祭,用蒲干为席,以示俭约而已。”始皇见泰山如此险峻,若恐伤及土石草木,又如何上得山顶?遂饬令诸生罢议。儒生见始皇不用其议,不免懊丧回家。 始皇遂自出主意:由泰山南面开除车道直上山顶举行封礼;然后由泰山北面下来,到得梁父地方举行禅礼。吩咐礼官选择吉日先期斋戒。到了这天始皇车驾上山。行至半路大风忽起,飞沙走石天色昏黑,迅雷一声大雨如注。山上的大水冲流而下,一众人等异常狼狈。急切中无处躲避,见路旁有大松树黛色参天,荫蔽十余亩地,始皇命从人就树下暂行休息。大众见此树竟能庇得千人,浓阴如幕,雨点一丝不漏。 始皇大喜,下诏封此树为“五大夫”。等到雨过天晴方得上山行礼。此事传到儒生耳中,便将始皇作为谈柄,说他“开除车道,损伤山中土石,触怒山灵,才致此风雨”。始皇听说后十分生气,后来竟酿出焚书坑儒的大祸。 秦始皇征服六国时,每灭一国,必囚杀君主,毁除宗庙社稷。又搜括妃嫔子女,宝器珍玩,一齐运入秦宫受用。 当时六国人民见此情状,思念旧君往往泣下。尽有忠臣志士愤心切齿,痛恨始皇欲报国仇,未得机会。中有韩国人姓张名良,字子房,五世相韩。因始皇灭了韩国,一向怀恨在心,只要与本主报仇。 张良生长宰相之家,资财甚富,单是家童一项,已有三百人。 但他虽生长富贵,却极有志气,足智多谋,与寻常纨袴子弟大不相同。只因年纪尚少,故不曾出仕。等到韩国既灭,张良心想:“我虽不曾食禄拜官,然祖、父世受国恩,为子孙者当图报效。眼前手无寸柄,无法挽回。就是将来要将祖国恢复,亦非易事。惟有设法刺死秦王,以报灭国之仇。纵使性命不保,死后也有面目见先人于地下。与其长作亡国遗民,偷生一世,埋没无闻,何如轰轰烈烈拼却一死,尚得留名后世!但是秦王出入护卫甚严,等闲近他不得。且恐行刺不成空送生命,必须觅得专诸、聂政一流人物,作个帮手方可行事。”张良主意既定,便暗地将家财尽数散去交结宾客。 张良有一弟,因见国亡气愤而死。张良痛哭一场,将弟棺殓,停柩野外,也无暇替他埋葬。专心寻求侠士,一时竟不可得。张良心想:“天下甚大,何不出外云游,向风尘中结识豪杰以成吾志。似此长坐家中终非了局。”于是借游学为名,独身出门。一连奔走三年,到处留心察访,却未访得合意之人。正是: 大千虽踏遍, 一士最难求! 一日行到淮阳,听说仓海君豪侠好义,门下素多奇士,张良遂往见之。张良见那人身高一丈,相貌堂堂,便说“秦始皇无道,男不耕种,女罢机织,父子分散,夫妇离别,南修五岭,北修长城,东填大海,西建阿房,焚书坑儒,大肆狂悖,民不聊生,天下失望。” 仓海君曰:“某姓黎,居住海边,人称仓海君,颇有膂力,使一百斤铁枪,单管天下不平事。适见公器宇不凡,语言出众,必是奇特之士,故敢剖露肝胆。愿闻姓名,有何指教?” 张良曰:“某韩国人,姓张名良,五世相韩。今韩被始皇所灭,愿破千金求士,未得其人。今遇壮士,大遂吾愿,况今始皇无道,天下切齿,公若奋力诛此无道,与六国报仇,天下仰德青史标名,万世不朽也。” 仓海君向张良长揖道:“贤公适言始皇无道,想要为天下除此暴秦,如有用我之处,自当与公出力。” 仓海君也是有心之人,没多久便推荐了一位力士。张良见其人勇力绝伦,相貌雄伟,心中大悦,便将心腹之事告知。 张良密铸铁椎一柄,重一百二十斤,交付力士。然后又花了一段时间训练他的掷准技术。经过张良的调教,大力士的必杀技初见成效,刚好张良的家臣也打听到始皇帝痴迷驴游,动不动就巡行天下。这让一心报复强秦的张良觉得有机可乘,就带着大力士和大铁锤偷渡回国,伺机行刺。 经过一番仔细计算,张良算定秦始皇将于公元前218年某日经过博浪沙(在今河南原阳东)。于是他和大力士提前来到博浪沙潜伏。期间为秦始皇出巡打前站的卫士虽来此处巡查过,但都被张良机警地躲过。 约计始皇将到,张良整顿衣服面向韩国跪下,拜了两拜,望空默祝道:“君父有灵鬼神辅助,使我得报灭国之仇。虽死无恨”!张良此时一腔义气直贯云霄。祝毕立起,收拾兵器与力士前往驰道旁边埋伏。力士身体矫捷,伏在近处,张良没甚技力,伏得较远。 那一刻,秦始皇的车驾在无数黑甲骑兵的扈从下,从博浪沙缓缓行过。躲在暗处的张良心中大喜,可是猛地发现了一处致命伤。原来按照秦制,天子出巡所乘车辇由六马拉车,敢为天下先的秦始皇深知欲杀其人者不胜枚举,因此这次出巡和大臣一样乘坐四马拉的车。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一长溜高车驷马,智商无敌的神算子张良搞不清状况了。 箭在弦上,为了报仇苦捱十余年的张良顾不上许多,他挺身而出,大声招呼大力士对着车队中间貌似最豪华的马车发起致命一击。大力士二话不说,发一声喊,便祭出手中的大铁锤。只听“呯”的一声,大铁锤击中了那辆疑似豪车,木制车厢轰然飞散,车中之人被远远甩出,生死未卜。 一班护驾武士只顾前行,出其不意,惊得手足无措,自相扰乱。 张良仔细一看,被击中者却不像天子乘舆,乃是从官乘坐之副车。方知忙中错误,枉费气力,心中自悔鲁莽。 原来始皇恐人暗算,常有副车在前,壮士不知误中副车,早有护驾御林军将壮士捉住,始皇追问:“谁人主使?”壮士切齿瞑目大骂曰:“吾为天下诛杀无道,岂有人使之耶?” 子房见事不成暗暗叫苦,即于人丛中走脱。 原来被大铁锤击中的只是副车,被撞飞的是某位倒霉的驸马都尉,秦始皇则安然无恙。看着眼前的破车与伤者,秦始皇龙颜震怒,立刻命令赵高勘问,壮士不肯招出何人主使,乃撞柱而死。 至于那位半死不活的驸马都尉,则因为替主子挡锤官运亨通(此时的驸马都尉其实是官衔,并非公主的老公,后因公主的老公一般都会受封驸马都尉,人们才将其称作“驸马”。驸马都尉这一官职见诸史册,就是从此时开始的)。 张良一路逃走,也不知力士所在,只见诏书捕拿甚急,便改换姓名,逃到下邳友人项伯家隐藏。 项伯出身楚国贵族,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小儿子,项羽的父亲排行老大,项梁排行老二,老三就是项伯。项伯这个人也是游侠一类的人物,年轻时喜欢行侠仗义,曾经因为杀人藏匿在下邳,受到张良的庇护,于是结为兄弟。张良在博浪沙狙击秦始皇没有成功,所以跑到下邳,项伯便留张良居住,两位出身贵族的公子哥儿意气相投互相保护,也为后来项伯救刘邦埋下了伏笔。 起初风声尚紧,过了一时渐渐平静。张良旅居无事郁郁不乐,时常出外散步。 一日偶然闲游,到一桥头。士人呼桥为“圮”,后人因称此处为“圮上”。张良独自一人立在桥边,十分无聊。举头看见前面来一老人,须眉皓白,身穿灰色宽大之衣,手持藜杖,足着赤履,徐徐行来。将近张良身边,竟将足上所穿一履坠落到桥下去。那老人瞧了张良一眼说道:“孺子,汝可为我下去取履么?” 张良国亡家破,满腔冤愤,正在无可发泄。忽闻老人之言,心中错愕,觉得此人陌路相逢,素不认识,竟敢如此无礼!一时怒从心起,即欲动手将他殴打。蓦然转念:“他是老人,我若打他,于理不顺。”立即住手,正要走开,又想:“老人精力已衰,自己不能下桥拾取,失却一履如何走路?我今遇见何妨行个方便。”于是依言前往桥下取履,却见此履坠在桥柱之旁。张良蹑足下去取履到手,回身走上桥来。方欲交与老人,又听老人说道:“可将履与我着上?”张良心想既已替他取履,索性人情做到底,便跪下去,一手捧住老人之足,一手将履套上,极其恭谨。老人行不数步,又将履溺于泥中,又令张良去取,张良略无异色,又取而进之。如此者三次。老人向张良点首道:“孺子尚可教训!由今日起算至第五日,平明时候,汝可来此地与我相会。”张良听了,知他必有道理。遂恭恭敬敬跪下,应声曰:“诺”。 到了第五日,张良一早起来,依着老人言语行至其地。 却见老人早已在彼等候。一见张良来迟便怒道:“汝与老人约会,何以后至?”张良被责也不言语。少停老人又道:“如今仍旧回去,再过五日定要早来。”张良依言回去。又过五日,张良一闻鸡鸣立往其地。谁知老人又已先在。复责张良来迟,再约五日后相会。张良两次约会都被老人占先,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到第三次未及夜半,便前往其地等候。片刻老人方至,他见张良此次果然早来,心中欢喜,说道:“正该如此。”乃向袖中取出一书付与张良。嘱道:“汝读此书便可为王者之师。过后十年功成名就。后十三年,汝至济北谷城山下,见有黄石即我是也。”老人言毕便去。 张良将老人所授之书携归寓中。披开一阅,原来是《太公兵法》,惊喜异常,无事时便将此书熟读。后来佐汉高祖平定天下,都得力于此书。过了十年,张良竟得封侯。又过三年,张良随高祖行经济北谷城山下,果见黄石,张良取归,当作老人香火供奉。及张良死后,将黄石一并埋在墓内。后代子孙每值春秋扫墓,年节祭祖,一体祭祀黄石。因此后人呼老人为“黄石公”,此是后话。 当日张良住在下邳,地方情形渐渐熟识。又读得《太公兵法》,学问阅历都有长进,比前不同。不过复仇之心并未改变。他生就一种侠性,最好扶危济困。遂结识当地一班少年豪杰,专替人抱不平。后来交游既多,声气广通,凡有急难之人都来投奔。 从此张良便在下邳收召党羽,暗中预备。等到陈胜起兵,他也聚众举事。唐人李白有诗一首,咏张良行刺始皇不成逃匿下邳之事,其诗道: 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报韩虽不成,天地皆振动。 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 我来圮桥上,怀古钦英风。 惟见碧流水,曾无黄石公。 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 不说张良在项伯家隐藏。却说始皇东巡来到徐州,风景不同,民俗自别,桑麻绣野,禾黍铺田。百姓来献嘉禾,一茎三穗。始皇大喜,赏了百姓,复往东南到沛县,又见旺气,想此地必有异人,分付细加访问,倘或有人,即当杀之,以绝后患。李斯曰:“云气出没偶然耳,何劳陛下忧心!如若差人访察,恐骚动百姓,反生他患。”始皇曰:“卿言是也。”遂命驾起行,来到会稽城中。这时十字街人丛中走出一位少年壮士来,要刺杀始皇。这时一位老者急止之曰:“不可!大丈夫当立万世之功,岂可效刺客之流耶?”少年遂止。其人为谁?老者姓项名梁,少者姓项名籍,字羽,楚将项燕之后,下相人也。项籍初学书,书不成;学剑,剑不会。梁大怒曰:“尔欲何为耶?”项籍曰:“书,记姓名;剑,不过敌一而已。”梁曰;“汝今欲何学?”籍曰:“吾欲学万人敌也。”项梁甚奇之。今日遇见始皇意欲刺杀,项梁急止之。因此游行于吴楚之间,潜有图天下之志。 wap. /135/135143/31722239.html 6焚书坑儒 却说秦始皇自博浪沙受惊回京,一连三年都未远出。但始皇生性好动,不肯安居宫中,便时常微服出游。又因前回博浪沙之事,常恐遭人暗算,遂挑选精壮武士四人怀着兵器,随侍左右保护。 秦始皇三十四年,天下无事。一日始皇在咸阳宫中排下筵宴,大会群臣。博士七十人亦在其列,随例向前举杯献酒。始皇正在开怀畅饮,旁有仆射周青臣上前奏道:“往时各国并立,秦地不过千里。托赖陛下神圣统一天下,设立郡县驱逐蛮夷,人民得以安生乐业,永无战斗之患。国祚久远传于万世,陛下功德巍巍,自古帝王皆不能及也。”始皇听此一片谀词,语语正合其意,不觉大悦。谁知却恼了一位博士。 其人复姓淳于,名越,系齐国人。见周青臣极口奉承始皇,忍耐不住便发言道:“臣闻殷、周两朝所以能传国久远者,皆由大封子弟功臣得其辅助之故。今陛下富有四海,而子弟无尺寸之地,假使将来奸臣专政,并无亲藩保卫皇室,其势甚危!大凡作事不学古人,断难长久。!”秦始皇闻言自然不快,但面上仍不发作,却问群臣意见如何?此时李斯已由廷尉升为丞相,听了淳于越之言出席奏道:“博士所言犹是战国习气。只因战国时代诸侯厚待游学之士,所以百家并起,各夸学问,讥刺时政,毁谤君上,实属目无法纪。此种恶习若不严行革除,必至号令不行是非倒置,为害甚大!臣之愚见,请将一切史书非记秦事者,全部烧毁,民间所藏诗书及诸子百家书籍也一律烧毁。此后人民有敢谈起诗书者,即行正法。如敢引证古典讥笑时政,诛及三簇。似此办法方可尊重朝廷,屏除浮议。” 始皇暗想:“此法甚好,不但可绝许多谤言,且与自己愚民政策相合。”遂下诏依议办理。于是民间所有古书尽付一炬。 光阴迅速,又过一年。始皇求仙心切,按捺不住。遂起驾东游碣石,使燕人卢生入海,寻求仙人踪迹。自己复往北边游行一番。 卢生奉命前往,心想:“大海中一片汪洋,何处有仙人踪迹?但若空手回报,重则贬官罚罪,轻则失宠见疏,如何是好?”左思右想,正在为难之际,忽然思得一计,便乘船向海中空走一回。却暗地写成一书回奏始皇道:“仙人虽未遇得,已将仙书私下抄来。”说罢将书呈上。始皇披阅书中言语,大抵是虚无缥渺之谈。惟其中有一语道:“亡秦者,胡也!”始皇读到此处暗吃一惊!心想:“胡是匈奴别号,现在国内一统,人民无力造反,内乱可保无虞。将来与我子孙为敌者,定是胡人。不如趁此时将他逐出塞外,就中外交界地方筑起一座城墙,遣兵把守方免后患。”始皇想罢,即命蒙恬带兵三十万人,往伐匈奴去了。 说起匈奴人种,相传为夏氏苗裔,常居中国西北一带地方。其人以牧畜为生,所居之处张设毡帐,并无城郭房屋,也无文字。其人自少学习射猎,无事时牧养兽畜,有事时皆出当兵。战胜则奋勇轻进,战败便四散逃走,各不相顾。其俗重少轻老,精美饮食皆让少年人享用,若有剩余方给老者。凡父死,则儿子娶其后母为妻。兄弟死,亦各娶其妻,其野蛮如此。 此次蒙恬奉始皇命令,带领三十万人马,浩浩荡荡杀将北去。匈奴出其不意,未及防备,望风逃循。蒙恬遂收河南地,分为四十四县,将内地犯人移往居住。再将从前燕、赵、秦三国所筑长城首尾联络起来。西自临洮,东至辽东,共长万余里。 蒙恬一面筑城,一面又率兵北渡黄河,取阴山地。自己常驻上郡指挥调度。 秦始皇削平六国之时,每破一国,即命画工将其宫室绘成图样,就咸阳北坂上照样建筑。南临渭水,西自雍门,东至径、渭二水合流之处,一路楼阁连绵,复道贯通。又将所掳各国妃嫔、子女、宝器、珍玩安置其中。 当时宫殿不为不多。除咸阳正宫外,所有离宫,在关内者三百所;在关外者四百余所。 秦始皇有如此多的离宫别苑,已是游玩不尽。今又想起:“咸阳正宫乃是先代建筑,当时不过是一国诸侯,规模自然狭隘。今我既为天子,所有文武官吏以及随从人等增加甚多。每遇正式朝会宴享人众拥挤不开,必须另外建造一个极大宫殿,以壮观瞻。” 始皇便将渭水当作天河,就水上建筑一桥。桥阔六丈,长二百八十步。渡过渭水建一宫殿,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名曰“阿房宫”。唐人杜牧有《阿房宫赋》,其文大意如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人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此赋形容阿房宫之大,淋漓尽致,可谓古今中外第一大宫矣! 一日始皇驾到梁山宫登山游玩,忽见一队车马由山下经过,前呼后拥十分显赫。始皇问是何人?左右回奏道:“是丞相。”始皇对左右说:“我从未见过丞相出门,原来如此威风啊!”言下露出不悦之气。其时丞相不知始皇就在山上,安然过去。始皇身边一个近侍素与丞相亲密,见始皇不喜,暗地遣人飞报丞相。丞相得知后吃惊不小。过了数日始皇又一次遇见丞相,觉得随从人马比以前减少许多,心想必是近侍泄漏吾言。遂立唤近侍至前逐一诘问,大众皆不承认。始皇大怒,叱令武士将前日随从、近侍一概缚出斩首。余人吓得胆战心寒不敢多口。 以后始皇游行所在无人得知。 却说一日卢生与侯生等人密议道:“主上天性刚戾喜用严刑,又贪恋权势,不肯恬淡无为。我辈不能为之求仙寻药,不如弃之而去。”二人议定,遂结伴逃走。 事后有人将两人逃走的消息并临行言语报与始皇。始皇闻知拍案大怒道:“我平日希望求长生,致太平,费钱无数,对于卢生诸人尤加礼貌优给赏赐。现在竟敢出言诽谤!必须拿获处以重刑,方泄我忿!”于是通令各地严密查捕。各地官吏奉命四出访拿,竟未寻获。 始皇心中痛恨卢生诸人,偏偏被他逃脱无处泄忿。忽想起二人本是儒生,遂迁怒到一班儒生身上。便下诏命御史将在京儒生一律传到,逐人究问,有无造言惑众?一班儒生中有平日喜发议论者,便坐以诽谤之罪。辗转牵引连累之人不计其数。御史将案情供词复奏,始皇自行按名定罪,共有四百六十余人定了死罪,一律正法咸阳市上。 扶苏是秦始皇的长子,刚毅勇武,素有仁爱之心,当时所有的大臣包括秦始皇都对这个公子扶苏很是满意,曾经的扶苏是离秦朝二世皇帝最近的人,如果扶苏能够继位成帝,或许秦朝的国祚不会只有短暂的十余年。 扶苏居心仁厚。每遇始皇残暴行为常行谏阻。今见始皇杀死无数儒生,便进言道:“现在天下初定,远方人民尚未归心,一班儒生不过是诵法孔教,而陛下却用严厉的刑法处置他们,臣担心天下会因此不安定。希望陛下明察。”秦始皇大怒,不但不听,反厌扶苏多言。于是将他发配到上郡监督蒙恬的大军,协助蒙恬修筑万里长城,抵御北方的游牧民族匈奴。 始皇怒犹未息,因见此次所杀儒生仅限咸阳一地。便想:“此等人各处都有,平日最喜摇唇鼓舌讥刺时政。如今闻我杀死多人,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诸人心中必然不服,不如趁此一律剿除。但若通令地方官究治,恐天下骚动或生变乱。且风声一露,狡猾者先期逃避,反多漏网。惟有用利禄诱之使来,然后不动声色一网打尽。”始皇想定主意,托词招致贤才,命各郡县征集儒生限期送京,听候录用。此诏一下,遂有许多贪图富贵之人如蚁慕膻,如蛾投火,纷纷来京。 待得到齐,已有七百人。始皇一概召见,假意温言慰谕,都拜为郎官。诸生受职谢恩,各自欢喜。 始皇乃密唤亲信之人近前嘱咐道:“汝可前往骊山,寻温泉近旁之地,栽下瓜种,须要他冬月结实。待得瓜实成时,使人来报,不可有误,亦不可泄漏于人。”其人奉命前往。就马谷地方依言栽下瓜种。瓜得了温泉暖气,寒冬时候居然发芽引蔓,结子成实。于是使人上书报告此事。始皇假作惊异,召集诸生问道:“近日如此严寒,竟有人报称骊山地方瓜为结实,不知是何原因?”诸生见问各陈意见。有说是祥瑞者,有说是灾异者,议论不一。始皇因对诸生道:“汝等未曾目睹真瓜,各自悬想揣测,所以意见不同。可即亲往其地看个明白,再行议决复奏。” 诸生奉诏一齐前往。到得谷中看见瓜实,人人指天划地大发议论,各执一说互相辩驳。始皇已预先遣人在四围埋伏。诸生兴高采烈引经据典,争议未决。忽见土石如雨雹一般,从四面山上飞坠下来,慌得四下乱窜。无奈穷谷之中出路已断,无处逃避。一时呼号之声震天动地,惨不忍闻。军士们只顾将土石填下,直压到大众无声方才罢手。可怜七百人全数活埋在内!至今骊山马谷西岸尚有高坑。父老相传,即秦坑儒之处。 却说骊山华清池,是西安著名的风景区。多少年来,许多帝王都在这里修筑汤池,至今留下了九龙汤、贵妃池、飞霞阁等名胜古迹。华清池的温泉是怎么来的呢?这里有一个有趣的传说。 相传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女娲补天在骊山留下了一块石头,于是人们便在那里修了一座娘娘庙。多少年来,娘娘庙的香火一直很灵,吸引着远远近近的信徒来这里拜佛烧香。 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一天来骊山游玩。他见娘娘庙香火很旺,也要去朝拜。卫士们赶走了众信徒,秦始皇进了娘娘庙。娘娘庙并不大,秦始皇转了转便停在女娲娘娘的神像前不动了。秦始皇看女娲娘娘的神像塑得很美,心想自己如能找到一个象女娲娘娘这样美的姑娘作妃子,该有多好哇!想着想着,不觉向前走了几步,离神像越来越近。猛听“呸”地一声,女娲娘娘吐了秦始皇一脸唾沫。 秦始皇摸着自己的脸,吓了一大跳,女娲娘娘是泥塑的,怎么还能吐唾沫,莫非她当真活了?秦始皇越想越害怕,急忙带着卫士匆匆地离开了娘娘庙。 说也奇怪,秦始皇回去以后,被唾的地方竟然生起疮来。又痒又痛,而且越烂越厉害。他急忙召来太医,太医看了他脸上的疮都说这种烂疮没有办法治,秦始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那天陪他去娘娘庙的大臣叫项平,是秦始皇的心腹。他见秦始皇脸上的疮越烂越厉害,便秘密地出主意说:“陛下是人间皇帝,富有四海,就是偶尔不恭,神女也该原谅。” 听了项平的话,秦始皇脸上的愁云并没有消散,他皱着眉头没精打彩地说:“可神女并没有原谅我!” 项平抬起头来说:“陛下可虔诚地去庙里焚香,女娲娘娘见您确有诚心,就会宽恕的……” 秦始皇没有办法,只好去娘娘庙焚香。这样一连七七四十九天,女娲娘娘终于被感动了。 这一天,秦始皇刚刚拜完,桌上签筒里就跳出一只竹签,秦始皇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汤泉洗痂”四个字。正在思索,一卫士进来禀报说,骊山下出现了许多热气腾腾的汤泉。秦始皇听了心中大喜。 原来,女娲娘娘恼怒秦始皇轻薄无礼,所以用生疮惩罚了他。但见秦始皇能改正错误,于是就显神通帮他治疗。女娲娘娘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用树枝蘸了些瓶里的水向骊山洒去,骊山下便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温泉。 秦始皇用温泉冲洗疮痂,时间不长,脸便渐渐好了。 wap. /135/135143/31722240.html 7徐福求药 却说秦始皇一日偶阅文书,见东郡郡守报告,说是:“某月某日,天上忽落下一星,到得地上化为石头。不知何故,石上忽然现出文字道‘始皇帝死而地分’。细看七字,并是阴文,了了可辨。”始皇得此报告心中大怒,心想:“此文字定是人民刻成,无知顽民竟敢诅咒朕躬,可恶之极!”立命御史前往东郡查问。御史奉命而去,但无一人承认,又不能无故指出犯罪之人。御史没法,只得回京复命。始皇听了立即下令:“将石旁居民一概杀死,并将此石架起柴炭烧毁。”地方官奉诏,立将附近人民绑赴法场斩首,共计数百人,人人叫屈连天,有冤也无处诉。 始皇杀死多人稍平怒气。但心中终究觉得是个恶兆。 秦始皇一日困倦伏几而卧。忍闻一声响亮,骇动天地!见红日坠于面前,从东来一青衣小儿,面如钢铁,目有重瞳,向前欲抱太阳,未曾抱起,从南又来一红衣小儿,大叫:“青衣小儿,未可抱去!我奉上帝敕命,特来抱太阳。”两个不服努力争打。青衣小儿连摔红衣小儿七十二交,红衣小儿不服,跳将起来用力打讫一拳,青衣小儿仆地便倒,气绝而死。红衣小儿将太阳抱起向南而去。只见云雾迷天,红光满地,小儿不知所往。 秦始皇飒然觉来,细思此梦凶多吉少,心想我嬴秦天下恐怕终为他人所得。于是终日闷闷不乐。便与近臣计议,要求长生不死之药,万世为君。 到了十月,始皇择定吉日出游。命左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随行,右丞相冯去疾留守。 不过这番巡行,却是不循原辙,特向东南出发。少子胡亥素得宠爱,此次自愿从游,始皇应允。 十一月,秦始皇南行到云梦,道过九嶷山,闻山上留有舜冢,乃望山祷祀。再渡江南下,过丹阳,入钱塘,临浙江,江上适有大潮,风波甚恶,于是向西绕道,上会稽山,祭大禹陵,又望祀南海。仍依前时故例,立石刻颂。 立石以后,大队人马又浩浩荡荡前往渤海。抵达海边,秦始皇登上芝罘岛,纵情浓览。只见云海之间,山川人物时隐时现,蔚为壮观,秦始皇心驰神往。 时江苏方士徐福在侧,他说海中有蓬莱、方丈、赢洲三座仙山,有仙人居住,山中八节如春,四时清明,不知寒暑,不识甲子。中有长生不死之药,服之可以寿算无穷也。秦始皇听后问道:“卿曾见此仙境否?如何才能得到此药呢?”徐福道:“求药不难,入海得真药为难;若欲此药,须入海方可得也。”帝曰:“如果求得真药,与卿共食,羽化登仙,不亦美乎?”徐福曰:“必欲臣去,须用大船十只。诸色匠作俱要预备。要童男童女各五百名,金珠宝贝、饮食器用之类俱不可缺。打点整齐臣便起行。”始皇即传令打造船只,各色完备,着徐福过海采药。 徐福借求药为名,逐年领取费用,已不胜计,他是逍遥海上,并未去寻不死药。亏他能言善辩,每次见了始皇,都说连年航海,好几次得到蓬莱,偏海中有大鲛鱼为祟,掀风作浪,阻住海船,故终不得上山求药。臣想蓬莱药非不可得,唯有先除鲛鱼。始皇听说不但不责他欺诳,还要依议施行,竟择得善射数百人,伴着御舟亲往射鱼。随即由瑯琊起程,前行至之罘,方有一大鱼扬鬐前来,若沉若浮,巨鳞可辨。各弓弩手齐立船头,施展技艺向鱼射去。霎时间血水漂流,那大鱼受了许多箭伤,悠悠地沉下水去。始皇即指大鱼为恶神,谓已射死了他,此后当可无虞,又命徐福再去求药。 徐福即将原有船只,载得童男童女各三千人,并许多粮食物品,航海东去。徐福且与大众语道:“秦皇要我等求不死药,试想不死药从何而来?若再空手回报,必逢彼怒,我等统要被斩首了。”大众听着,禁不住号哭起来。 行经多日,但见一片汪洋,海水作深碧色,四顾无岸。一日,远远望见一个海岛,徐福催船前进,到得岸边,将船一齐下碇泊住。徐福登岸瞭望一回,见平原广大,可容多人。山水清秀,气候温和。但是榛莽荒芜,毫无人迹,若慢慢开辟起来,可成乐土,徐福暗喜。回到船中,吩咐随来之人一概登陆。众人心想:“久住内地,身遭虐政,苦不可言。今得到此新世界,虽开辟须费工夫,但免受压制,已觉快乐。”于是大众欢欢喜喜,童男童女又配成夫妇,从此在岛上安居乐业。既不须纳税服役,又不遭酷刑苛法,众人都将生平技艺在荒岛上施展开来。有凿井者,有耕田者,有制造器物者,有建筑房屋者。不多时一切完备。若比起鲁滨孙漂流绝岛故事,这个可是实事,现在日本某地尚有古墓,相传就是徐福的葬身之处。 这年又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一位走夜路的使者从东经过华阴,突然有一个人手持玉璧将其拦住。他对使者说,请你替我把这块玉璧送给滈( 8赵高改诏 赢政这位中国历史上伟大的私生子,以渺渺之身,振六世之余威,席卷海内,翦灭六国,完成了一百五十年来秦国六代先王的遗愿,为秦人统一天下的事业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据史书记载,秦始皇这位有着夜半狼嚎之怪癖的大皇帝,用冷血、铁腕与强权统治着这个国家,他精力过人,设郡县,废分封,集中央集权与君主集权于一身,每天阅读数百斤的奏章;他致力于帝国的标准化,使车同轨,书同文,统一货币与度量衡;他严厉镇压六国的反叛势力,注重防患于未然,除奸于未萌,迁关东豪族数百家于咸阳,尽收天下兵器筑为铜人,以弱六国之人;他推崇法家思想,排斥各种学说,焚书坑儒,以愚天下之民。他好大喜功,滥用民力,修骊山墓、建阿房宫、开灵渠、筑长城、拓直道,全国都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秦国统一天下但并不意味着战争结束了,在穷兵黩武的始皇帝心中这只不过是新一轮开疆辟土的开始。他声威震于世殊,从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强大的意志,他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使匈奴不敢南下牧马,士卒不敢弯弓抱怨,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秦始皇踌躇满志:六合之内,皇帝之土。东到大海,西涉流沙。南及北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莫不臣服。秦德昭昭,秦威烈烈。恩德所至,泽及牛马。 然而这位大皇帝万万没有想到,他一生为之奋斗的传之万世的千秋帝国,在人类历史上只存在了十五年。 这年秦始皇驻舟海上,还想徐福得药之后就来回报,偏他一去不返杳无消息。李斯乘便谏道:“陛下游巡日久,变诈百出,不若回銮归国,修整边备安抚邦国,高拱无为自能无事。何必劳车驾远出生事端,致陛下终日不宁也?”始皇从李斯之言,回转车驾。 始皇渡过黄河,行至平原津,忽然患病,渐渐沉重。一日到得沙丘,此地前属赵国,建有行宫,赵武灵王身死于此。始皇暂驻行宫养病。日间还能勉强支持,夜间却是不得安眠,心神恍惚言语狂谵,好似见神遇鬼不知人事,连御膳都吃不下去。 群臣见始皇病重,知他平日最恶言死,故无一人敢道及死后之事。后来始皇病得昏迷几次,自知不起,召李斯近前,口授言语制成玺书,赐与长子扶苏。命其将兵事交付蒙恬,立即赶回咸阳,等候灵柩到时会葬。”此书写好交与中车府令赵高收藏,尚未发遣使者。到得七月丙寅日,始皇身死沙丘平台,享年五十岁。可怜一世之雄化作南柯一梦! 丞相李斯见皇帝死在外间,恐天下发生变故,吩咐秘不发丧,将始皇尸身草草棺敛。只有少子胡亥与赵高及亲信宦官五六人得知其事。 说起赵高本身,本属卑贱。其父犯法下狱,身受宫刑。其母因父连累没为奴婢,复与他人私通,生赵高兄弟数人,皆冒父姓。其母后来又犯罪诛死,赵高亦受宫刑,选入宫中充当宦官。赵高为人狡诈阴险,善伺人意,又能强记秦朝律令,凡五刑细目若干条俱能默诵。始皇尝披阅案牍,遇有刑律处分稍涉疑义,一经赵高在旁参决,无不如律。始皇就说他明断有识,强练有才,竟渐加宠信,擢为中车府令,且使他教导少子胡亥判决讼狱。胡亥少不更事,又是个皇帝爱子,怎肯静心去究法律?一切审判均委赵高代办。赵高熟悉始皇性情,遇着刑案总教严词锻炼,就使犯人无甚大罪,也说他死有余辜。一面奉承胡亥导他淫乐,所以始皇父子皆称赵高为忠臣。赵高越加横恣,渐渐地招权纳贿舞法弄文,不料事被发觉,秦始皇便将赵高交与蒙毅审理。 蒙毅审出所犯情节重大,应处死刑,遂依律判决,偏始皇格外加怜,念他前时勤敏,特下赦书,不但贷他一死,并且赏还原官。 赵高既得性命,不思悔过,反恨蒙毅,便想设计害他。无奈蒙毅乃蒙恬之弟,祖、父世为秦将,立有大功。始皇知其兄弟忠实,十分信任。用蒙恬为将军在外掌兵。蒙毅为上卿居中用事。满朝将相都不及其恩遇。赵高虽然怀恨,无从下手。 此次始皇出游,蒙毅自然随行。谁知始皇半途得病,便使蒙毅往各处名山大川祈祷。蒙毅奉命而行,未及回报,始皇已死。 赵高可不愿意让扶苏继承皇位。因为扶苏为人正派,根本瞧不起阿谀奉承的赵高。秦始皇的小儿胡亥是一个昏庸的家伙,二人正好臭味相投。赵高便想趁蒙毅不在谋立胡亥为嗣,自己方得专权,且可报复仇恨。 赵高主意既定,便对胡亥说道:“主上驾崩,并无遗诏封立诸子为王,单单赐书与长子。将来长子即皇帝位,公子并无尺寸之地,如何是好?”胡亥道:“父命如此,更有何说?”赵高接着说:“此却不然!今欲掌握大权与否,惟在公子与赵高及丞相而已。愿公子留意,须居人上勿为人下!”胡亥惊道:“此悖理之事切不可行!”赵高道:“臣闻汤、武杀其主,天下不称其不忠。卫辄拒其父,孔子不指为不孝。总之行大事者不顾小谨,若犹豫不决必致后悔。愿公子断然行之。”种种言语说得胡亥心动。 赵高见胡亥已允,又道:“此事不与丞相商定,恐不能成。臣请为公子向丞相计议。”赵高遂往见李斯道:“主上已崩,外间并无人知。现所赐长子之书与符玺并存胡亥处。欲立何人为太子,全在君侯与赵高之口。此事究当如何办理?”李斯大惊道:“何来亡国之言?此非人臣应议之事。”赵高道:“君侯不必惊忙。高有五事,敢问君侯。”李斯道:“汝且说来。”赵高道:“君侯不必问高,但当自问,才能可及蒙恬否?功绩可及蒙恬否?谋略可及蒙恬否?人心无怨可及蒙恬否?与皇长子的情好,可及蒙恬否?”李斯道:“这五事原皆不及蒙恬,敢问足下何故责我?”赵高道:“今若使长子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难道君侯尚得保全印绶,荣归乡里么?高自受诏教胡亥学法数年,见其仁慈笃厚轻财重士,诸公子未有能及者。君侯若立他为嗣,可长享封侯之贵。倘决意不听,必至祸及子孙可为寒心,君侯将何以自处?”李斯道:“君勿再言!斯仰受主诏,上听天命,得失利害不暇多顾了。”赵高又道:“安即可危,危即可安,安危不定,怎得称明?”李斯作色道:“斯本上蔡布衣,蒙上宠擢,得为丞相,位至通侯,子孙并得食禄,此乃主上特别优待,欲以安危存亡属斯,斯怎忍相负呢!且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惮劳,李斯但求自尽职守罢了!愿君勿再生异,以致李斯得罪。”赵高见李斯色厉内荏,不能坚持,便再进一步用言胁迫道:“从来圣人无常道,无非是就变从时,见末知本。今天下权命系诸胡亥手中,高已从胡亥意旨,可以得志,惟与君侯相好有年,不敢不真情相告。君侯老成练达,应该晓明利害。秋霜降,草花落,水摇动,万物作,势有必至,理有固然,君侯岂未察么?”李斯喟然道:“我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公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杀亲戚,不听谏臣,国为邱墟,遂危社稷。总之逆天行事,宗庙且不血食,李斯也是人,怎好预此逆谋?”赵高听着故作愠色道:“君侯若再疑虑,高也无庸多说,惟今尚有数言作为最后的忠告。大约上下合同,总可长久,中外如一,事无表里,君侯诚听高计议,就可长为通侯,世世称孤,寿若乔松,智如孔墨,倘决意不从,必至祸及子孙,目前就恐难免。高实为君侯寒心,请君侯自择去取罢。”言毕起身欲行。李斯心想此事关系甚大,胡亥赵高已经串同一气,非独力所能制,我若不从必有奇祸,一时只得应允。赵高满心欢喜返报胡亥道:“臣奉太子明令往达丞相,丞相已愿遵从。”胡亥闻李斯也肯依议,乐得将错便错,好去做那二世皇帝。便与赵高密谋,假传诏旨,立子胡亥为太子,另缮一书赐与长子扶苏、将军蒙恬。略云: 三代以孝治天下而敦大本,父以此立伦,子以此尽职,违此则悖常理也。长子扶苏不能仰承体命,辟地立功,乃敢上书诽谤,大肆狂逆,父子之情可矜,而祖宗之法不可赦。现诏立胡亥为太子,废尔为庶人,赐药酒短刀自决。将军蒙恬稽乓在外,不能匡正规谏,应与同谋,为臣不忠,一并赐死。即将兵事交与裨将王离掌管。毋得有违! 此书写就,盖上御玺,命胡亥门下亲信之人为使,星夜奔往上郡。 扶苏读罢诏书,涕泣道:“君教臣死,不敢不死,父教子亡,不敢不亡。今君父赐死,愿饮酒以全其躯。”方欲饮,蒙恬急忙赶入止住道:“主上出巡在外,未立太子,命臣带兵三十万守边,公子亲为监军,此乃天下重任。今仅凭一使便欲自杀,安知使者非诈?应遣人向主上处请命,如果属实,再死未晚。”扶苏素性忠厚,又被使者几番催促,乃对蒙恬道:“君命既出,理不可违,使命前来,岂有不实,如若奏请,愈增不孝。”遂饮酒而死。蒙恬覆太子尸痛哭不止。三军莫不垂泪。 蒙恬见扶苏已死,自己却不肯便死,必欲遣人请命看个究竟。使者无可奈何,遂将蒙恬交与阳周县官下狱看管。 赵高恐扶苏违诏先入咸阳,将秦始皇的尸体装在一个豪华的通风马车里,来缓解其身体腐烂的速度。仍令膳夫随食,文武百官照常奏事。外人还道始皇未死,恭恭敬敬的伫立车旁。赵高等坐在车内随口乱道,统当作圣旨一般。 不过秦始皇的死亡时间是在六月,天空红日照彻车驾,加上古代并没有很好储存尸体的方法,没有走了几天马车上臭气熏天。 赵高非常聪明,直接将马车上放入大量的死鱼,死鱼的腥味非常重,惹得人人掩鼻,再也辨不出是鲍鱼的臭气,还是尸身的臭气。 秦始皇一生喜怒无常,根本没有人敢对其妄加猜测, 当下一路催趱,星夜前进,越井陉,过九原,经过蒙恬监筑的直道径抵咸阳,都中留守冯去疾等出郊迎驾。冯去疾拥着輼輬车驾驰入咸阳。可巧胡亥心腹从上郡回来,报称扶苏自杀蒙恬就拘。 胡亥赵高李斯这时方传出始皇死耗,即日发丧,就立胡亥为二世皇帝。胡亥即位受朝,文武百官总道是始皇遗命,自然没有异议,相率朝贺。礼成以后,丞相以下俱任旧职,惟赵高进为郎中令,格外宠任。赵高欲尽杀蒙氏兄弟,报复前仇。 wap. /135/135143/31722242.html 9二世残暴 却说骊山在骊邑南境,与咸阳相近,山势雄峻,下有温泉。始皇在日就早已就山筑墓。墓宫备极巧妙,上象天文,用绝大的珍珠当作日月星辰,下象地舆,取极贵的水银当作江河大海。宫中备列百官位次,刻石为象站立两旁。。。。。。自兴土建筑后,差不多有十余年方才告竣,始皇即死。当由胡亥带着宫眷及文武官吏一体送葬。这时胡亥自出一令道: “先帝后宫未曾产子者应该殉葬,不必出境!” 这令一下,宫眷等多半无子,当然号啕大哭。那胡亥毫不加怜,但命有子的妃嫔走出圹外;余皆留住圹内,不准私逃。胡亥命工匠闭了圹门用土封固。这班美人儿不是闷死便是饿死。 这时赵高又对秦二世说,机关工匠们对随葬宝物都非常了解,如此贵重的宝物早晚会被他们泄密。秦二世立即叫人将墓道的外门放下来,工匠和负责填放宝物的人也全部被封闭在里边,没有人再能出来。 封墓已毕,又在墓旁栽植草木,环绕得周周密密,郁郁苍苍,墓高已五十余丈,再经草木长大起来,参天蔽日,真是一座绝好的山林。 秦始皇驾崩后,将一半虎符留下了,这是给继位之君的。那么剩下的一半虎符去了哪里呢?这个虎符大概率在秦始皇陵中。秦始皇陵中最有意义的一件珍宝就是血书。在很多传闻中,都记载了秦始皇母亲赵姬曾写下血书,其中的内容就有记载秦始皇身世的。 却说胡亥闻扶苏已死,便想将蒙恬释放。赵高恐蒙氏兄弟复得进用,遂诬陷蒙毅道:“先帝素爱公子,久欲立为太子,只因蒙毅谏阻以致中止。此等不忠之人罪该正法。”二世闻言,自然不肯轻赦蒙氏兄弟,再经赵高日夜怂恿,也巴不得斩草除根,遂拟定诏书,欲把蒙氏兄弟就狱中处死。 于是便叫御史曲宫赍诏往代谴责蒙毅道:“先帝尝欲立朕为太子,卿乃屡次阻难,究是何意?今丞相以卿为不忠,将罪及卿宗,朕颇不忍,但赐卿死,卿当曲体朕心,立即奉诏!”蒙毅跪答道:“臣少事先帝,迭沐厚恩,先帝未尝欲立太子,臣亦未敢无故进谗。且太子从先帝周游天下,臣又不在主侧,何嫌何疑乃加臣罪?臣非怕死,但恐近臣盅惑嗣君,反累先帝英明,故臣不能无辞!从前秦穆杀三良,楚平王杀伍奢,吴王夫差杀伍子胥,昭襄王杀白起,四君所为皆贻讥后世,所以圣明帝王不杀无罪,不罚无辜,唯大夫垂察!”曲宫已受赵高密嘱,怎肯容情?待蒙毅说罢,竟潜拔佩剑顺手一挥,砉的一声蒙毅首落,曲宫不复多顾,抽身便走,还都复旨。 二世又遣使至阳周,赐蒙恬书道:“卿负过甚多,卿弟蒙毅又有大罪,因赐卿死。”蒙恬愤然道:“自我祖父以及子孙,为秦立功已越三世,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势足背畔,今自知必死,不敢生逆,无非是不忘先主不辱先人。今蒙恬世守忠贞,反遭重谴,想必由孽臣谋乱蔽惑主聪。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信谗拒谏终致灭亡。蒙恬死且进言,非欲免咎,实欲慕死谏遗风,为陛下补阙,敢请大夫复命。”朝使答道:“我只知受诏行法,不敢以将军所言再行上闻。”蒙恬望空长叹道:“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乃仰药自杀。朝使当即返报,海内都为呼冤,独赵高得泄前恨,很是欣慰。 蒙恬曾与匈奴有两次大战,一次是在公元前215年,秦朝三十万大军与匈奴交战,秦军在蒙恬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器宇轩昂,战俘匈奴近万人,并收复了河南等失地; 另一次是在公元前214年,蒙恬率军横渡黄河,于黄河以北大战单于军,最后大胜而归。这两次战胜让匈奴士气不再,向北退去。 秦朝北方边境趁机扩张至今日的内蒙古一带。蒙恬不但攘除外患,还扩大了秦始皇统治范围。抵挡住了匈奴的侵犯,能名震四方,令匈奴人望而生畏。 在《太史公自序》中司马迁赞叹蒙恬“为秦开地益众,北糜匈奴,据河为塞,因山为固,建榆中”。蒙恬在外患这方面立下显赫战功,足以使秦始皇对他“甚宠蒙氏,信任贤之”。 蒙恬天资聪慧,能力过人,却逃不掉命运的摆布,最后含冤而死。蒙恬一生为秦奉献,功劳远远超过过错,他辉煌的一生可悲可叹,人们纸笔相传,故成为“中华第一勇士”。 光阴迅速,过了一年,秦二世下诏改元,尊始皇庙为祖庙,奉祀独隆。二世自称朕,并与赵高计议道:“朕尚在少年,甫承大统,百姓未必畏服,每思先帝巡行郡县,表示威德,制服海内,朕若不出巡行,怎能抚有天下呢?”赵高一听便极力赞成出游。二世遂依照始皇方法东行郡县,李斯随从。自碣石循海,南至会稽,沿路游玩,每到一处,见有始皇所立之石,复命在旧石旁更竖一石,把先帝嗣皇的创业守成,一古脑儿说将上去,无非是父作子述,先后同揆等语照刻石上,然后还都。 又一日二世坐在宫中,赵高随侍左右。二世唤赵高近前说道:“人生一世,譬如白驹过隙。吾已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今欲快吾心中所欲,极吾耳目所好,以终吾身,不知此事可行否?”赵高应声答道:“此正贤君应行之事。但据现在时势观之,恐尚未可。”二世急问其故,赵高欲言又止。后被二世催促数次,赵高方请二世屏退左右,近前密对二世说道:“陛下欲尽情寻乐,臣窃以为未可者,其中别有缘故。只因当日沙丘夺嫡之谋,事后听说诸公子及大臣各怀疑心。诸公子皆陛下之兄,各大臣亦系先帝所置,积有功劳,累代显贵。今陛下即位未久,左右甚少亲信之人。臣又出身微贱,幸蒙陛下拔擢,得居上位,管理内事。诸大臣不过表面听从,心中不服。久之不免相聚结党谋为变乱。臣日夜忧惧,惟恐死无葬身之地。陛下有此后患,欲享安乐岂非难事?”二世听了赵高之言信以为真。呆了半晌方说道:“为今之计如何是好?”赵高答道:“欲除此患,须用威猛。陛下若陆续诛灭大臣、宗室,一切要任皆改用寒门白丁,贫者骤富,贱者骤贵,必能感激知遇忠心陛下。如此则旧臣尽去,德归陛下,祸害不生,到得此时陛下方可高枕无忧一意快乐呢。”二世听说后立即准奏。 于是赵高不分皂白,开始了一场空前的铲除异己大行动。皇亲国戚、功臣勋贵,逮捕的逮捕,杀头的杀头,一时血雨腥风株连无数。对此胡亥一点也不心痛,反而非常高兴。 公子将闾兄弟无故被囚,不知身犯何罪,更不知二世存心杀他。还想见了二世自行剖白。偏二世急于寻乐,立遣使者迫其自杀。使者奉命到内宫口传二世命令。将闾心中不服,便道:“吾平日并未失过礼节。受命应对亦未错误,自念毫无不臣之处,请将犯罪事实指明,死也甘心!”使者道:“公子是否有罪,臣不得而知。臣但知奉诏行事。”将闾乃仰天大呼道:“我实无罪!”遂与兄弟二人拔剑自杀。 公子高亦是始皇之子,见二世无故大行杀戮,便自思道:“二世此种行径,不将兄弟杀尽不止,我现在虽然幸免,将来难保不生枝节。到时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连妻子财产都要断送。与其伏诛,不如托词从死保全家族。”公子高主意既定,遂作成一书上与二世: 先帝在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车。御府之衣臣得服之。中厩之马臣得骑之。受恩深重无以为报。及先帝驾崩,臣不能从死,偷活至今。自念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之人,无以立名于世。臣愿从死,请葬骊山之足,惟陛下哀怜之。 二世将书阅毕不觉大悦,心想:“我正欲借事杀他,他偏愿自寻一死,免我费力可谓知趣。他既情愿如此,我自然乐得允许。”于是将书批准,落得褒美几句,并赐钱十万,为丧葬之费。 公子高得了批准便服毒自尽,葬在始皇墓旁。后人有诗叹道: 祖宗作恶子孙偿, 故事何妨鉴始皇! 天使孽宗生孽报, 因教骨肉自相戕。 秦始皇除秦二世之外的22个儿子,除了扶苏被迫自尽、公子高自愿为秦始皇殉葬,其余20个儿子全部被杀(12个被腰斩、6个被车裂、2个被斩杀)。秦二世不仅残杀所有兄弟,对10个姐妹也不放过,这些生前荣华富贵、尊贵艳丽的公主们,与6个兄弟一样,全部被车裂而死。 秦二世杀完兄弟姐妹后,以为从此可以纵情肆乐了。这时他忽然想道:“先帝建筑阿房宫尚未竣工。后因先帝葬事紧急,将原有工人移向骊山修墓。现在墓已修好,应令役徒仍旧建筑。” 此诏即下,阿房宫重复起工。二世又命召集天下勇猛之士五万人屯扎咸阳,以为护卫。一面通饬各处地方官搜求狗马禽兽进献。从此二世镇日游玩作乐,国家大事尽在赵高手中。 wap. /135/135143/31722243.html 10大泽乡起义 却说阳城县中有一农夫,姓陈名胜字涉,少时家贫,无计谋生,不得已受雇他家,做了一个耕田佣。他虽寄人篱下,充当工役,志向却与众不同。一日在田内耦耕,扶犁叱牛,呼声相应,约莫到了日昃的时候,已有些筋疲力乏,便放下犁耙,登垄坐着,望空唏嘘。与他合作的佣人见他懊恨情形,还道是染了病症,禁不住疑问起来。陈胜道:“你不必问我,我若一朝得志享受富贵,却要汝等同去安乐,不致相忘!”佣人听了不觉冷笑道:“你为人佣耕,与我等一样贫贱。想甚么富贵呢?”陈胜长叹道:“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说着又叹了数声。看看红日西沉,乃下垄收犁牵牛归家。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农民嘴里说出来的,那简直就是一个小学生去做高中数学题一样。他认为那些出身高贵的人拥有的生活,底层人民照样也可以拥有。试问一个每天种地的农民,真的知道什么是王侯将相吗?知道他们拥有的一切是什么吗? 曾经有一个笑话,两个农民在一起聊天,他们觉得皇帝用的一定都是金锄头,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锄头是最寻常的物品了,由此及彼,才有了这样的话。但是实际上皇帝恐怕连锄头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他的生活里是没有这个的。所以陈胜并不知道王侯将相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秦二世元年秋七月,朝廷下诏:“着当地官吏发遣贫民九百人充当戍卒,前往渔阳地方防备匈奴。” 地方官按名查验,见陈胜身材长大气宇轩昂,暗加赏识,拔充屯长。又有阳夏人吴广躯干与陈胜相似,也令他与陈胜并为屯长,分领大众同往渔阳。且发给川资,预定期限叫他们努力前去,不得在途淹留。陈、吴两人当然应命,地方官恐他难恃,更派将尉二员监督同行。 好几日到了大泽乡,距渔阳城尚有数千里,适值天雨连绵,沿途多阻。江南江北本是水乡,大泽更为低洼,一望弥漫如何过去?没奈何就地驻扎,待至天色晴霁方可启程。偏偏雨不肯停,水又增涨,惹得一班戍卒进退两难,互生嗟怨。陈胜与吴广原来虽不认识,现在做了同事,却也患难与共沆瀣相投。 于是彼此密议道:“今欲往渔阳,前途遥远,非一二月不能到达。官中期限将至,屈指计算难免逾期,秦法失期当斩,难道我等就甘心受死么?”吴广跃起道:“同是一死,不若逃走罢!”陈胜摇首道:“逃走也不是上策。试想你我两人同在异地,何处可以投奔?就是有路可逃,也必遭毒手捕斩了事。走亦死,不走亦死,倒不如另图大事,死中求生或得富贵。”吴广矍然道:“我等无权无势,如何可举大事?”陈胜道:“天下苦秦已久,只恨无力起兵。我听说二世皇帝乃是始皇少子,例不当立。公子扶苏年长且贤,从前屡谏始皇触怒乃父,遂致迁调出外监领北军。二世篡立,起意杀兄,百姓未必尽知,但闻扶苏贤明,不闻扶苏死状。还有楚将项燕尝立战功,爱养士卒,楚人忆念勿衰,或说他已死,或说他出亡。我等如欲起事,最好托名公子扶苏及楚将项燕,号召徒众为天下倡。我想此地本是楚境,人人深恨秦皇,一定闻风响应前来帮助,大事便可立办了。” 翌日上午,吴胜命部卒买鱼下膳,士卒奉令往买,拣得大鱼数尾,出资购归。就中有一鱼最大,腹甚膨胀,当由部卒用刀剖开,见腹中藏着帛书已是惊异。及展开一阅,书中却有丹文,仔细审视,乃是陈胜王三字,免不得掷刀称奇。大众闻声趋集,争来看阅,果然字迹无讹,互相惊讶。当有人报知陈胜,陈胜却喝道:“鱼腹中怎得有书?汝等敢来妄言!可知朝廷大法否?”部卒方才退去,烹鱼作食不消细说。但已是啧啧私议,疑信相参。 到了夜间,部卒虽然睡着,又谈及鱼腹中事,互相疑猜。忽闻有声从外面传来,仿佛是狐嗥一般,大众又觉有异,都住了口谈静悄悄地听着。起初声浪模糊不甚清楚,及凝神细听,觉得一声声象是人语,约略可辨。第一声是大楚兴,第二声是陈胜王。众人辨出声音,仗着人多势旺起身出望。只见营外是一带荒郊,只有西北角上古木阴浓,并有古祠数间,为树所遮合成一团。那声音即从古祠中传出,顺风吹来,明明是大楚兴、陈胜王二语。更奇怪的是丛树中间隐约露出火光,似灯非灯,似燐非燐,霎时间移到那边,霎时间又移到这边,变幻离奇不可测摸。过了半晌,光已渐灭声也渐稀。大众本想前去探察,无奈时当夜半,天色阴沉得很,路中又泥滑难行;再加营中有令,不准夜间私出,只好回营再睡。越想越奇,又惊又恐,索性都做了反舌无声,一同睡熟了。 陈胜与吴广行此二策,暗里考察众情,有的说是鱼将化龙,故有此变,有的说是狐已成仙,故能预知。胜、广两人相视而笑,私幸得计。营中虽有将尉二员,却是一对糊涂虫,他因天雨难行无法消遣,只把那杯中物作为好友,镇日里两人对饮,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又是饮酒,醉了又睡,无论甚么事情一概不管,但令两屯长自去办理,无暇过问。陈胜与吴广乐得设法摆布,又在营中买动人心,部卒都愿为所用。 陈胜见时机已到,又与吴广定谋,乘着将尉二人酒醉时闯入营帐。吴广趋前朗说道:“今日雨,明日又雨,看来不能再往渔阳。与其逾限就死,不如先机远扬,广特来禀知,今日就要走了。”将尉听后勃然怒道:“汝等敢违国法么?欲走便斩!”吴广毫不惊慌,信口揶揄道:“两公人监督戍卒奉令北行,责任很是重大,如或愆期,广等原是受死,难道公人尚得生活么?”这话很是利害,惹得一尉用手拍案,连声呼笞。一尉索性拔出佩剑向广挥来。吴广眼明手快,飞起一脚将剑踢落地上,顺手拾起抢前砍去,正中将尉头颅,立即倒毙。还有一尉拔剑刺广,广又持剑格斗,两人一往一来不分胜负。突有一人驰至将尉背后,喝一声着,已把将尉劈倒,接连又是一刀结果性命。这人便是主谋陈胜。 陈胜与吴广杀死二尉,出帐召集众人朗声与语道:“诸君到此为雨所阻,一住多日,待到天晴,就使星夜前进,也不能如期到达渔阳。失期当斩,侥幸遇赦也未必得生。试想北方寒冷,冰天雪窖,何人禁受得起?况胡人专喜寇掠,难保不乘隙入犯。我等既受风寒,又撄锋刃,还有甚么不死!大丈夫不死便罢,死也要死得有名有望;能够冒死举事才算不虚此生。王侯将相难道有特别的种子么?”大众见他语言慷慨,无不感动,齐声应道:“愿听尊命!”陈胜、吴广大喜,便领众人入帐,指示二尉尸首,果然血肉模糊,身首异处。当由陈胜宣令,枭了首级,用竿悬着。一面指挥大众在营外辟地为坛,就将二尉头颅做了祭旗的物品。旗上大书一个楚字。陈胜为首,吴广为副,余众按次并列,对着大旗拜了几拜,又用酒为奠。奠毕以后,并将二尉头上的血沥滴入酒中,依次序饮,大众喝过同心酒,当然对旗设誓,愿奉陈胜为主,一同造反。陈胜便自称将军,吴广为都尉,定国号为大楚。再命大众各袒右臂作为记号。一面草起檄文,诈称公子扶苏及楚将项燕已在军中,分作主帅。项燕与秦为仇,假如不死,哪有拥戴扶苏之理?陈胜虽智,计也大谬。 檄文既发,就率众出略大泽乡。乡中本有三老,又有啬夫,听得陈胜造反早已逃去。陈胜即把大泽乡占住作为起事的地点。居民散走,家中留有耜头铁耙等类,俱被大众掠得充作兵器,又向山中斩木作棍,截竹为旗。忙碌了好几日方得粗备军容。老天却也奇怪,竟放出日光扫除云翳,接连晴了半个月,水势早退。大众以为果得天助,格外抖擞精神专待出发,各处亡命之徒也陆续趋集来做帮手。于是陈胜下令麾众北进。原来大泽乡属蕲县管辖,陈胜出兵略地,不得不先攻蕲县。蕲县本非险要,守兵寥寥无几,县吏又是无能,如何保守得住?一闻陈胜领众将至,城内已是惊惶,结果吏逃民降。陈胜兵不血刃,便已安安稳稳的据住县城。 陈胜又大举攻陈,有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步卒数万人,一古脑儿趋集城下。适值县令他出,只有县丞居守,他却硬着头皮招集守兵开城搦战。陈胜等人一路顺风势如破竹,所有生平气力未曾施展,此次到了陈县,忽见城门大开,竟拥出数百人马前来争锋,胜众摩拳擦掌一拥齐上,前驱已有刀枪,乱砍乱戳凶横得很。后队也执着木棍铁耙等类横扫过去。守兵本是单弱不敢出战,但为县丞所逼,没奈何出城接仗。略一失手便被打翻,稍一退步便被冲倒,数百兵马,死的死,逃的逃,县丞见不可敌也即奔还。那知胜众紧紧追入,连城门都不及关闭。害得县丞无路可奔,不得不翻身拚命,毕竟势孤力竭,终为胜众所杀。 陈胜与吴广联辔入城,也想收拾人心禁止侵掠,各处张贴榜示,说是除残去暴吊民伐罪。过了数日,复号召三老豪杰共同议事,三老豪杰闻风来会,陈胜温颜召入,问及善后事宜。但听得众人齐声道:“将军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社稷,功业无比,应该立即称王,以副民望。”这数句话正中胜意,只是一时不便应允,总要退让数语,方可自表谦恭。当下说了几句假话,三老豪杰彼誉此颂,一再劝进。陈胜正要允诺,忽外面有人入报,说有大梁二士前来求见。陈胜问过姓名,便向左右道:“这二人也来见我么?我素闻二人贤名,今得到此事无不成了。”说着即命左右出迎,且亲自起座,下阶伫候。 却说大梁二士来谒陈胜,一个叫作张耳,一个叫作陈余。两人籍隶大梁家居不远。张耳年长,陈余年少,所以余事耳如父,耳待余如子弟,两人誓同生死,时人称为刎颈之交。 张耳曾为魏公子门客,后因犯事出奔避居外黄,外黄有一富家女,生得美貌如花,艳名鹊起,偏偏嫁了一个庸奴,免不得夫妻反目,时有怨声。一日又复噪闹甚至互哄,富家女身材袅娜,怎禁得起乃夫老拳!急不暇择逃出夫家,潜至父执家中匿身避祸。父执见她泪容满面楚楚可怜,遂与富家女说道:“你如果不欲嫁庸奴,何妨再求贤夫。我意中却有一人,不知你愿意否?”富家女含糊答应。父执令该女在屏后立着,自己出外一走。片时引入一个俊俏郎君,故意的高声与语。富家女从屏后露出半面,约略相窥,果然是温文尔雅,与前夫大不相同。父执送客出门入与女语;女问来客姓名,才知是大梁人张耳,芳心欲醉,恨不得即与并头。父执即与富家女父亲熟商,令女改嫁张耳。女父本来溺爱,听他转嫁。张耳既得美妇,又得妇财,索性结交远客,广为延誉,声名渐达魏廷。魏主不记前愆,反用张耳为外黄令。富家女得做县令夫人,更是惬意。 陈余少时好读书,并喜游览,偶至赵国苦陉地方,得邀富人公乘氏赏识,也愿招他为婿。女貌也是不俗,陈余自然乐允,择日成礼。两小无猜,又是一对好夫妻。 张、陈两人都是红鸾星照命。及魏被秦灭,张耳失官,仍在外黄居住,陈余亦挈妻还乡。不料秦朝竟悬出赏格购缉两人,赏格上面煌煌写着,获张耳赏千金,获陈余赏五百金。二人不知何因,但情急逃生,不得已移名改姓避居陈县,充当里正监门。 仔细探听,方知秦令购缉,实恐二人多才重复兴魏,所以务欲翦除。张耳想出一计,用监门名义号令里中,叫他访拿张耳陈余重赏,其实张陈二人就是自己。贼喊捉贼真是好计。 二人既入向陈胜行礼,陈胜忙与答揖,引至座前,令他分坐两旁,然后与议军情,并谈及称王意见。张耳答道:“秦为无道,破人国家,灭人社稷,绝人后嗣,疲民力,竭民财,暴虐日甚。今将军瞋目张胆,万死不顾一生,为天下驱除残贼,真是义举。但现在刚刚发迹至陈,亟欲以王号自娱,窃为将军不取!愿将军不要急着称王,而是引兵西向直指秦都,帝业可成,称王又有何用?”说到此处,见陈胜默默无言,似有不悦情状。正想开言再劝,那陈余已接入道:“将军不欲平定四海倒也罢了,如有志安邦宜图大计。若仅据一隅便欲称王,恐天下都疑将军怀挟私意,等到人情失望远近灰心,将军悔之无及了!”陈胜沉吟半晌方道:“容待再议。”两人见话不投机,本想就此告辞,只因途中多阻,不得不暂时安身再作计较,乃留在陈胜麾下充作参谋。陈胜竟自立为王,国号张楚,隐寓张大楚国的意思。 此时河南诸郡苦秦苛法,豪民多戕杀官吏起应陈胜。陈胜乃使吴广为假王,监督诸将西攻荥阳。张耳陈余也想乘此外出离开陈邑,遂献计道:“大王举兵梁楚,志在西讨入关建业,臣尝游赵地,素知河北地势,并结交豪杰多人,今愿请奇兵北略赵地,既牵制秦军又抚定赵民,岂不是一举两得么?”陈胜听后称为奇计,乃特选笔人武臣为将军,督同张耳、陈余二人,领兵三千往徇赵地。二人欣然领命渡河北去。 这时接到吴广军报说:“兵到荥阳,三川郡守李由登城固守,现在围攻不下。”陈胜乃召集谋士申议攻秦方法。上蔡人蔡赐请陈胜派将西行,径入函谷关直捣咸阳。陈胜依了蔡赐的计议,并封他为上柱国。一面求得良将周文,周文素谙军事。陈胜大喜,特给将军印信,使他西行攻秦。周文奉命就道,沿途收集壮士编入队伍,聚众数十万长驱西进,直抵函谷关。李由飞章告急,谁知秦廷里面好象没人一般,任他如何急报,总不闻将士出援。 wap. /135/135143/31722244.html 11陈胜、吴广败亡 却说荥阳是通向关中的重要通道,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附近还有秦囤积大量粮食的敖仓。拿下荥阳,就打开了通向关中的门户。再取敖仓,既可切断秦军粮草供应,同时也解决了起义军的军需问题。陈胜派重兵攻取荥阳的战略意图非常明确。当吴广攻取荥阳受挫的消息传回陈县,陈胜十分着急,为确保战略意图的实现,即另派周文为将军率兵西击秦,利用吴广大军牵制秦军主力的条件,绕过荥阳直取函谷关。 秦二世自从杀戮大臣及诸公子之后,以为天下无事,日常在宫取乐,不问外事。一日有谒者奉使由东方回京复命,奏称“戍卒陈胜杀死将官,兴兵造反已据陈县,请旨发落。”二世平日最忌“反”字,闻奏大怒,说是造谣,立命将谒者下狱治罪。 二世到底放心不下。便又召集一班博士、儒生问道:“近闻楚地戍卒攻蕲入陈,诸君意思以为如何?”有博士、儒生三十余人进前对道:“此是造反,该当死罪!愿陛下速发兵击之。”二世见诸人又说造反,口中未曾答话,面上已现怒容。 旁有待诏叔孙通看见二世颜色,晓得众人所言触其忌讳,便向前说道:“诸生所说都非实情。现在天下一家明君在上,法令完备人人奉职,安敢有人造反!此等不过群盗,该郡守尉自能捕获治罪,何足挂虑!”二世闻说大喜道:“此论甚善!”又将诸生逐人问过。或言是反;或言是盗。二世遂命御史一一验明。凡言反者都下狱究办,言盗者一律罢归。独赐叔孙通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 叔孙通谢恩回家,被罢归的一班诸生对他说道:“先生说话何以如此阿谀?”叔孙通答道:“如我不巧言掩饰,也难免落于虎口!如今此地住不得了。”说罢便弃官逃归薛地去了。 二世自听叔孙通之言后心中稍安。过了几时又有使者由东方来,二世又问他:“外间如何?”使者知道直言必然得罪,遂假说道:“外间虽有群盗,守尉正在追拿。现已全数捕获,陛下无庸忧虑!”二世大喜,依旧恣意游乐置之不理。一班朝臣见二世如此忌讳,再无人敢将外间乱事报闻。 直到二世二年冬十月,有探子报告:“周文领兵数十万直至戏地。”群臣见敌兵已近,难再隐瞒,方行奏知。二世听后不觉大惊!赶紧召集朝臣会议。大家面面相觑,正在无法可想,旁有少府章邯出班奏道:“现在贼势已迫,要发近县之兵恐来不及。只有骊山犯罪作工之人甚多,望陛下尽赦其罪,给与兵器前往攻击。”二世准奏,下诏大赦天下。即命章邯为将军,将骊山役徒编成军队带往抵敌。 却说楚兵虽多,大抵乌合之众,未经训练。加之兵器不足,一路上未逢大敌,所以不至挫败。此番遇着章邯所领十余万兵士,他们都是犯人出身,喜得遇赦,便拼命前进。兼以兵器犀利,所以周文连战连败,一直退到曹阳地方驻扎。章邯追至,周文又复大败。走到渑池,周文见势穷力竭,拔剑自刎而死。兵士无主四处溃散。二世听说章邯战胜,又派长史司马欣、董翳与章邯一起进击群盗去了。 章邯引兵东行,径向荥阳进发。荥阳被楚假王吴广所围,数月未下。周文战死与章邯进兵的消息陆续传来,吴广没有他法,仍然屯兵城下。部将田臧、李归等私下谋议道:“周文军已溃败,秦兵旦暮且至,我军围攻荥阳至今未克,若再不知变计,恐秦兵一到内外夹攻,如何支持!现不若少留军队牵制荥阳,精锐前驱往御秦军,与决一战免致坐困。今假王骄不知兵难与计议,看来只有除去他方好行事。”于是决计图广,捏造陈王命令,直至吴广前。吴广下座接令,只听得田臧厉声道:“陈王有谕,假王吴广逗留荥阳,暗蓄异谋应当处死!”说到死字,不待吴广开口,便拔出佩刀向广砍去。吴广赤手空拳怎能抵御,况又未曾提防,眼见得身受刀伤不能动弹。李归又抢上一步,剁下一刀自然毙命。随即枭了吴广首级出示大众,还说是奉命诛广与众无干。大众统被瞒过,无复异言。 田臧刁猾得很,即缮就一篇呈文,诬吴广如何顿兵,如何谋变,说得活灵活现,竟派人持吴广首级与呈文并达陈王。陈胜与吴广同谋起兵资格相等,本已暗蓄猜疑,既得田臧禀报,高兴得了不得,当即遣还来使,另派属吏赍着令尹印信往赐田臧,且封田臧为上将。田臧受命喜气洋洋,一俟使人去讫,便留李归等围住荥阳,自率精兵西行往敌秦军。到了敖仓,望见秦军漫山遍野飞奔前来,旗械鲜明兵马雄壮,楚兵都有惧色,就是田臧也有怯容。秦将章邯素有悍名,每经战阵往往身先士卒锐厉无前,此次驰击楚军也是匹马当先。秦军踊跃随上,立将楚阵冲破左右乱搅,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田臧见不可敌,正想逃走,恰巧章邯一马突入,正与田臧打个照面,田臧措手不及,被章邯手起一刀劈死马下。楚军失了主帅纷纷乱窜。章邯乘胜前进直抵荥阳城下。李归听说田臧败死,好似摄去魂魄一般,但是不得不开营一战。那秦军确是利害,长枪大戟无人敢当,再加上章邯一柄大刀,旋风飞舞横扫千军。李归不管死活,也想挺枪与战,才经数合,章邯大喝一声,把他头颅劈落地上,一道魂灵驰入鬼门关去了。余众或死或降不消细说。 章邯阵斩二将解荥阳围,复分兵攻郯,逐去守将邓说,自引兵进击许城。许城守将伍徐战败逃还,与邓说同至陈县进见陈胜。陈胜查讯两人败状情迹不同,伍徐寡不敌众尚可曲原;邓说不战即逃有忝职守,便命将他绑出置诸死刑。又命上柱国蔡赐引兵抵御章邯,蔡赐与章邯军交战一场,为章邯所杀。章邯长驱至陈县,陈胜仓皇失措,带领千人自往御敌。 话分两头,却说武臣与张耳、陈余等率兵北去,从白马津渡河,所过诸县遍谕豪杰,无非说是暴秦无道劳役百姓,绳以重法迫以苛征,今由陈王起义天下响应,我等奉令北渡前来招安,诸君皆为豪士,理应同心并力共除暴秦云云。豪杰听了这番名正言顺的话儿,当即愿为前导分趋各城,城中守吏多被杀死。接连得了十座城池,人数也越聚越多,渡河时只有三千人,至此却多了好几万。 当下推武臣为武信君,再出招谕。偏是余城不屈,各募兵民拒守。武臣引众趋向东北,独攻范阳。范阳令徐公有志保城,也即缮甲厉兵准备抵御。 范阳人蒯彻为人利口,巧于言语。学得战国纵横之术,便想显其才能。见武臣兵队将到范阳,县令徐公正在预备防守抵敌,蒯彻遂往见县令说道:“臣乃范阳百姓蒯彻,忧公将死故来吊公。”徐公便问其故。蒯彻答道:“足下为县令十余年,平日百姓被公刑杀者甚多。其家族意欲杀公报仇。因畏秦法严密不敢下手。今天下大乱,秦法已是不行。此等人家必将争先杀公,既可报怨又可成名,故蒯彻特来吊公。现闻武信君率兵不日将至,你若坚守范阳,范阳人民必然杀公投降。现在你如果遣臣往见武信君,可以转祸为福!”徐公一听了便预备车马送蒯彻前往。 蒯彻见了武臣说道:“足下必待战胜之后得地得城,未免费事!臣有一计可使不战而得地,不攻而得城,传檄而定千里,足下愿闻之否?”武臣道:“此计若何””蒯彻道:“范阳县令徐公本系秦臣。闻有敌兵,理应率领兵士守城拒敌。无奈其人畏死,而又贪恋禄位,欲举城投降足下。足下若因彼是秦之官吏,依照前法将徐公诛杀,则此外各城官吏皆以范阳令为戒,一律誓死坚守。足下虽欲攻之,不易破也。为足下计,何不持侯印以授范阳令,使范阳令乘坐朱轮华毂之车游行燕、赵郭外?燕、赵之人见之,必然不战而降。”武臣听从其计,遂以车三百辆,骑兵二百人,使蒯彻持侯印往赐徐公。于是赵地各城官吏争来降附。不费一箭不杀一人,竟得了三十余城。 张耳、陈余既助武臣定了燕、赵之地,便对武臣说道:“将军以兵三千人取得赵地数十城,又偏在河北地方,非称王不能镇抚。且陈王近来听信谗言枉杀诸将,将军若去回报恐难免祸!愿将军趁此时机南面称王,不可错过。”武臣于是自立为赵王。以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遣使者回报陈王。 陈王听说武臣称王,心中大怒,便欲将武臣等家族尽行杀死,一面发兵攻赵。上柱国蔡赐谏道:“现在暴秦未灭,若杀武臣等家族,是又生出一秦。不如遣使贺之,令其从速引兵攻秦。”陈王依言,乃将武臣诸人家族移入宫中软禁起来。并封张耳子张敖为成都君。遣使者贺赵王即位,促其发兵入关。 张耳、陈余一见来使便知陈王意思,便向赵王说道:“大王据赵自立本非陈王本意。今遣使来贺并促我攻秦,愿王不要发兵,宜先行招安燕、代收取河内之地。若能南据大河,北联燕、代,楚虽胜秦不能制我。若不胜秦更当与我和好。我国中立于二国之间,乘机观变可以得志。”赵王遂不发兵。使韩广招安燕地,李良招安常山去了。 却说陈胜自田间起兵,所有从前耕佣多半与他相识,且因陈胜有富贵不忘的约言,所以闻陈胜为王,统想攀鳞附翼博取荣华。当下结伴至陈县叩门求见。门吏见他们面目黧黑衣衫褴褛,已是讨厌得很,便喝问何事?大众也不晓得甚么称呼,但说要见陈胜。门吏怒叱道:“大胆乡愚敢呼我王小字!”一面说一面顾令兵役拿下众人。众人连忙声辩,说是陈王故交。 守门官吏听说是陈王故人,便止住左右且慢动手。又不知所言是真是假?心想如此模样之人,陈王断不肯见他。我若通报,反恐受责!不如一径回绝。遂向众人道:“汝辈免了捆绑还想见王,试问尔等乡愚如何配见大王?”说罢便令左右驱逐出去。 大众碰了一鼻子灰,心尚未死,镇日里在王宫附近伫候陈胜出来,好与他见面扳谈扳谈。 事有凑巧,一日陈王整驾出门,众人一齐上前争呼陈胜小字,陈胜低头一瞧都是贫贱时的朋友,倒也不好怠慢,便把众人尽载后车一同入宫。乡人骤充贵客,不由得大呼小叫满口喧哗。或说殿屋这么高大,或说帷帐这般新奇,又把那好酒好肉取来大喝大嚼。众人吃得高兴,越加胡言乱道,这个说:“陈涉陈涉,不料竟有此日!沉沉王府由汝居住。”一个说:“我想陈涉佣耕时,衣食不周吃尽苦楚,为何今日这般显耀交此大运呢?”随后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说他:“自小为人牧羊,蓬头垢面,不像个人。只为生性顽皮,不知受了主人多少打骂!及至长大,替人耕田。日常饮食,有一餐没一餐。身上衣服千鹑百结,破烂不堪,夜间便在一个茅蓬里安身。那种光景,比起我们尚且不如,不想今日竟挣到这种地位!” 陈王亲信听得此话,立时告知陈王。并说道:“大王一国之主,一举一动远近瞻仰。您的客人愚昧无知胡说八道,此语若喧传出去,不特为邻国所窃笑,即本国臣民也心生轻慢,未免有损大王威严,宜加惩办以警将来。”陈王听后大怒!立将几个多话的农人推出斩首。 众人见陈王如此绝情,不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心想在此无甚好处,反而会断送性命。便一齐向陈王告辞。陈王也不挽留,每人送些盘缠让他回去。当年所说的“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陈胜的妻父妻兄贸然进见。陈胜虽留居王宫,却当作家奴看待。妻父怒道:“怙势慢长怎能长久!我不愿居此受累!”即不辞而别,妻兄亦去。 为此种种情迹,他人都知陈胜刻薄,相率灰心,不肯效力。到了秦军入境,个个冷眼相看,谁也不愿为陈胜致死。陈胜悔恨无及,只因大敌当前,没奈何自去督战。行至汝阴,已有败兵逃回,陈胜遂命车夫立即回车。车夫名叫庄贾,依言返奔,途中略一迟缓,陈胜便厉声呼叱骂不绝口。庄贾索性停车不进。陈胜焦急异常连叫数声,庄贾反唇相讥怒视陈胜,接着又掣剑在手劈将过去,可怜六个月的张楚王,竟被一介车夫砍成两段。 陈王既死,其将吕臣起兵报仇,攻破陈县杀死庄贾,将陈王尸首备礼安葬砀县,谥为隐王。后人有诗叹曰: 亡秦何用诈扶苏, 将相王侯起匹夫。 鸿志安能逐飞雀, 鱼书聊复假鸣狐。 从来首事成功少, 都为兴王构难驱。 帐殿沉没嗤伙涉, 已忘了夏耦耕吴。 wap. /135/135143/31722245.html 12李良叛赵归秦 话说韩广奉赵王武臣之命招安燕地,所至望风归服,燕地大定。燕人便对韩广说道:“现在楚、赵皆已有王,燕地虽小,也是万乘之国,愿将军自立为王。”韩广辞道:“吾有老母在赵,今若自立,恐老母为赵王所害。”燕人道:“赵王方患秦、楚与之为难,无力禁我。况楚国最强,尚不敢害赵王家族,赵王又安敢害将军家族?”韩广遂依众议,自立为燕王。 赵王武臣闻之,果然无可奈何,索性做个人情,把燕王家属护送还燕。 此时六国除楚、赵、燕外,尚有齐、魏二国。齐国系由故王之后田儋起兵占据称王;魏地亦已由周市平定。燕、赵各国听说周市定了魏地,遂各遣使至魏,请周市自立为魏王。周市执定不肯,说道:“天下昏乱乃见忠臣。今并力攻秦,非立魏王之后不可。”于是周市访知魏公子咎现在楚国,便遣使者到了陈县,向陈王说知,欲迎公子咎回国立为魏王。陈王起初不许,周市又遣使者力请。直至使者往返五次方得陈王应允。遂立公子咎为魏王,以周市为魏相。 赵王武臣见燕地不能完全到手,便想就边界上多占地方。于是与张耳、陈余带兵,到两国交界处驻扎。一日赵王忽想亲入燕地打听情形,也不及与张耳、陈余商议,立刻更换衣服扮作商人,随身只带数个侍从,从僻路私入燕界。偏偏时运不佳,正遇燕兵出来放哨,狭路相逢,内中有兵士以前随韩广由赵国来此,认得赵王武臣,便通知大众将赵王一行人拥到营中,告与燕将知道。燕将见获得赵王,真是奇货可居,遂把他闭在营内派兵看管。故意暗纵赵王侍从一二人,使他逃回报信。 当日张耳、陈余正欲寻找赵王议事,可是不在营中,到处寻觅毫无踪影。正在焦急之际,恰有从人逃回告诉一切。张耳、陈余听说赵王被燕将捉去,不觉大惊!遂选能言之人前往燕将游说,并许他金钱宝货请将赵王送回。使者奉命前往,燕将听了大笑道:“金钱货物燕国尽有,谁人稀罕!汝可回去对他二人说道‘要我放回赵王,须将赵国土地分割一半与我。不然我便将赵王杀死’。只此数语别无他说。”使者见燕将要求过大,口气又甚强硬,难于进说,只得依言回报。 张耳、陈余听了使者回报,共商议道:“他欲得赵国一半土地万难允许,不过他将此事当做一宗买卖,初次开口自然高抬价值,如果将边界数城割让与他,同意放回赵王再作道理。”议定之后又命使者前往。 谁知燕将听到使者所说与要求相差甚远,不由心中发怒,便将使者杀死,吩咐随从之人归去报信,说是:“不照他所主张,此事无庸再提。”张耳、陈余便又遣人往说,添割几处城池。燕将见二人求王愈急,反而格外居奇起来。只可怜赵国使人来一个杀一个,弄得后来无人敢往。 张耳、陈余碰着此种难题,要想救得赵王,赵地去了一半;要想保全赵国,又不能弃却赵王,真是无法可想!过了数日,忽报赵王武臣安然回来,有一个小卒御车直到营中。二人出其不意不觉大喜。 原来赵国有个小卒,平时只在营中砍柴烧火,听说赵王被燕将掠去,燕将要求过奢,所以未得释归。大众无计可施,他偏想得一法,也不告知张耳、陈余。一日早起换过新衣,一身装饰甚是齐整。对他同舍之人说道:“我今日替诸君往说燕将,即将赵王用车载归,不知诸君意下如何?”同舍人听后都笑道:“以前去燕营的使者已有十多人了,都被燕将杀死。量你有何本领能将赵王救回?” 小卒听说后也不回答,大踏步地一直向燕营而去。到了营前叫人入内通报。燕将只道又是张耳、陈余所遣使者,心想:“赵营久无人来,今日又有使者,定是张耳、陈余无法,只好应允我的要求了。”便吩咐唤他进来。 小卒一见燕将便开口问道:“足下知我此来所为何事?”燕将答道:“你不过想得赵王回去,何消说得。”小卒又道:“足下以为张耳、陈余何等人也?”燕将道:“他是贤人。”小卒道:“足下料二人意中何欲?”燕将道:“无非想得赵王回去罢了!”小卒笑道:“足下何曾知他二人心中所欲,我今索性说个明白。他二人非但不欲赵王回国,并且希望足下将赵王杀死。”燕将听了大觉诧异道:“此是何说?”小卒道:“武臣、张耳、陈余三人素无君臣名分。此次合谋取得赵地数十城,三人本意都想南面称王。不过人心未定,不敢将赵地分为三国。且武臣年纪较长,故先立之为王以系人望。现在地方安定,他二人又想瓜分赵地各自称尊。足下将赵王囚拘正合其意。他二人表面上说是欲得赵王,心中实欲燕人杀之,正好又以报仇为名来取燕地。如果两人同心合力,灭取燕国易如反掌。若足下拘留赵王,反为燕国之祸,若以礼送还赵王,张耳、陈余不能遂意,赵王又感激足下之德,则燕国可保无事。” 燕将一听点头称善,立刻预备车马,就命小卒将赵王送了回去。赵王自然感激小卒,重加赏赐,且封以官职。 这时忽报李良已定常山回来复命。赵王见了慰劳一番,又命他往太原招安去了。 李良行至石邑,正遇秦兵防守井陉关,不能前进,此关为著名险要地方。李良正拟遣兵攻打,守关秦将听说是李良,心想此人从前曾作秦官,如今却降赵国,不如设一离间计使其君臣相疑。”乃修成一书遣使前往赵营投递给李良。 书中假作二世口气说道:“爱卿前曾事我,位至大官备受宠幸。今闻在赵国为将,若能自知悔过背赵归秦,当赦其罪并有爵赏。”李良将书阅毕,心中疑惑不定。于是传下命令拔营回去,待赵王添派兵队后再来攻秦。 一路行来,将近邯郸地方,忽见一大队车马风驰而至,仪从甚多。李良以为是赵王出行,慌忙下马俯伏道旁迎驾。及至车马行近,才知不是赵王,而是赵王之姊出外游宴。偏值王姊大醉,不知李良是位大将,当当作寻常官吏看待,自己安坐车中,但命从人传谕免礼。等到李良立起,王姊车马已风驰而去。李良不觉羞惭满面! 李良当众受辱,不但他自己心中生气,旁观诸将也一齐替他不平。中有一人向李良说道:“今天下纷纷举兵叛秦,才能出众者便自称王。将军屡建大功尽可自立,何必依人宇下?且赵王平日看待将军何等恭敬,今日却被女流轻慢!可惜将军盖世英才遭此玷辱。如今只有杀死此妇方可雪耻。”李良自得“二世之书”后心中已有叛赵之意,不过还未决定。此时遭人轻视,又被部将用言激他,不觉恼羞成怒,便依言遣兵追杀王姊。自己率领诸将一径袭取邯郸。 李良到得邯郸城下,守城人见是自家兵队回来,自然毫无疑虑放他进城。李良引兵直到王宫。所有侍卫人等未曾防备,李良遂将赵王武臣杀死,左丞相邵骚也遭此祸。张耳、陈余因事先有人通风报信,得以逃脱。 张耳、陈余侥幸逃脱后,马上纠集残兵万人想替武臣报仇,旁有张耳宾客向张耳道:“二君本是魏人旅居赵地。赵地人心尚未归附,想要自立为王势力太孤。不如访立赵王之后辅以仁义,号召国人便可成功。”张耳、陈余遂立战国赵王后裔赵歇为赵王。由于此时叛军李良占据邯郸,赵歇、张耳、陈余等只好“居信都”。李良趁他基业未定之时进兵击之,陈余立即出兵迎敌。 李良大败而回,只好放弃邯郸投降章邯去了。 wap. /135/135143/31722246.html 13项梁起义 却说项梁乃下相人,其父即楚名将项燕。战国时,秦兵攻楚,项燕拒敌兵败,被秦将王翦杀死。项氏世为楚将,秦既灭楚,项梁身为布衣,常思为父复仇,未得其便。 项梁有侄名籍,字羽。少时失父,依着项梁过日,为人放荡不羁。项梁尝命其学书,过了许久考问学业,并无成绩。 项梁心想:“我家世代将门,将门之子性质本与文墨不甚相关,不如教他武艺,或者易于成就,也不至堕落家风。”于是命项籍弃书学剑,学了一时,却又无甚长进。项梁大怒,便将项籍唤至面前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偏偏终日嬉游懒求学业。文既不成武又不就,将来长成之后何以自立?!”项籍道:“并非侄儿不肯用心,学书能记得姓名就行。学剑纵然技艺精能,不过敌得一人。此两件事徒费心力,无大用处。侄儿欲学得万人之敌才行。”项梁见项籍志趣不凡,便道:“既然如此,我就教你兵法。”项籍大喜,从此跟从叔父学习兵法。谁知他又不肯耐烦,遇事都是一时高兴。所以起初尚留心听受,到后来领略用兵大概也就撇开,不愿学习到底。项梁知其生性如此,只得由他。 后来项梁因事杀人,本地不可居住,便带项籍避到吴中。项梁在吴中住了一时,与本地一班有名之人尽情结识。人见项梁才学出众,办事干练,都十分敬服。每遇地方上兴大工,或富贵人家出丧,皆请项梁主办。项梁预先定下章程,分发诸人办事,暗地都用兵法管束,以此人人畏服。所办之事井井有条,一郡之人皆称其才。 此时项籍年已弱冠,生得魁梧雄壮,身长八尺二寸,力能举鼎,才气过人。吴中少年也都畏惧。项梁见众心归附,又有勇猛之侄为其辅助,便欲阴图起事。暗地收养死士九十人,其中有一人名称“最高者”,臂力甚大,能拔起树木持在手中,用力击地地面皆陷;又有一人名“参木”,富有智略,项梁常与谋议。参木教项梁收拾密室一间,自己假称养病,藏身其内私铸大钱,置备兵甲以待机会。 一日忽闻秦始皇东游会稽郡,将渡浙江。当地士女争往观看。项梁虽然有志报仇,但因布置未周,不敢下手,也想看看始皇到底是何形状。于是带同项籍随众前往。项籍见皇帝出行十分威武,便用手指着秦始皇对项梁说:“彼可以取而代之。”项梁大惊!惟恐旁人听见惹祸,急将手掩住项籍之口喝道:“不要乱道,诛及三族矣!”项梁由此益加看重项籍,知其侄将来定是不凡,因而谋变之心愈急。 过了一年便是二世元年。其时陈胜起兵占据陈县,四方响应。项梁听说后便欲乘机举事。谁知会稽郡守殷通也想据郡独立,因此遣人请项梁来商议。项梁不知郡守召他何事,只得往见。殷通告知自己意见。项梁听后甚是欢喜。心想:“我正无机可乘,如今有此买卖送上门来,真是凑巧!”遂极口赞成道:“现在江西一带皆反,此时正是天亡秦国之时。吾闻‘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时机不可错过,望明公立即起兵。”殷通长叹道:“我也作此打算。但是起兵须有将官,古语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久仰足下世代为将,现在能统兵者仅有足下一人,敢请足下助我一臂?”项梁踊跃道:“如蒙明公不弃,某愿效力。但恐才薄不胜其任,愿举一人相助。”殷通道:“足下如果有人最好,请问其人姓名?”项梁道:“吴中有一奇士姓桓名楚,现在亡命泽中,无人知其去向,惟侄儿项籍知之。不如令项籍往召,若得此人肯来,举事易矣!”殷通依允。 项梁便回家中嘱咐项籍,命其带剑随同到府,先在外边等候。项梁直入内衙见了殷通,面陈练兵、筹饷、安抚属县等计划。殷通见项梁实心相助,而且指陈方法深合机宜,十分敬重。自以为举事得人定可成功。二人谈论一番,殷通即遣人传进项籍。殷通见项籍躯干雄伟状貌粗豪,十分喜欢,便向项梁说道:“好一位壮士,真不愧项君令侄。”项梁微笑道:“一介蠢夫何足过奖。”殷通乃命项籍往召桓楚,项籍突然拔出怀中藏剑对殷通说:“我与你不同!我家爷爷项燕曾被秦害,与秦有不共戴天之仇。汝食秦禄为会稽郡守,乃兴此叛逆不忠甚矣!我今杀汝以为不忠者戒。”说完拔剑向殷通砍去,首随剑落尸身倒地。殷通到死都莫名其妙。 项梁将殷通首级持在手中,又取郡守印绶佩在身上。 这时府中大乱,许多兵役各持兵器汹涌进来,无奈项籍勇猛非常,抡剑杀人宛如切菜一般,近他身者头即落下。被杀者将近百人,其余四散而逃。项梁提头大呼曰:“殷通背秦,不足以为郡守,今已杀之。尔等如有不服者,以此头为令。”门卒胥吏俱各惊惶,府中之人皆不敢再抗。项梁遂召集府中属吏连同本地有名望的人,将自己起兵之事告知大家。 时有二牙将季布、钟离昧上堂责之曰:“入其邦,杀其主,夺而自立,非义也。”籍曰:“在殷通为叛臣,在项公为义主,借秦地而报楚仇,天下之大智也。将军若肯相从,共伐暴秦以复六国之后,名垂竹帛不朽之功也,何必以区区殷通为念耶?”二将下堂拜伏道:“愿从将军指挥。”项梁遂以二将为都骑。 于是项梁据了会稽郡城,自称将军,以项籍为裨将。一面遣人分路调取各属县兵队,得精兵八千人。选派当地豪杰充当校尉、司马等职。有一人自负才能不得项梁委任,便自己面求项梁。项梁道:“我非忘记足下,只因某年月日遇着某家丧事,曾令足下办理某事,足下不能照办,所以今日不用。”其人一想果有此事,遂无言而退。众人都服项梁知人之明,用人之公。项梁又命项籍前往招安属县。 项籍年方二十有四,做了八千子弟的首领,越显出一种威风。他表字叫做子羽,因嫌双名累坠,减去一字,独留羽字,自己呼为项羽,别人也叫他项羽,所以古今相传。 一日季布、钟离昧复进言道:“协力足以成谋,得将足以立功,今力虽协,而左右尚未得其助,恐孤立不足以建功也。今会稽涂山中有二将,乃桓楚、于英,统八千精兵,啸聚山林,俱有万夫不当之勇。公如得此二将,可以为助。”项梁遂遣项羽往招二将。 项羽同季布等前至涂山,桓楚、于英就请项羽、季布相见。项羽道:“方今二世无道,英雄并起,天下莫不欲诛此暴秦以解生民涂炭。二将军当为天下除害,奈何潜迹山林埋名丘壑,天下诸侯皆笑将军为怯也?项羽今从项公聚精兵数万共议伐秦,欲为六国报仇除此残暴。仰将军之名久矣,待来陈说大义,敬请下山同力伐秦,如成王业之后,富贵共之。”桓楚曰:“秦虽无道,而势力甚强,非有盖世之雄,不足与敌也。公今欲举大义,恐力未足耳。愿比试其强,果能力敌万人,吾二人即从之。”项羽曰:“随将军比试,吾力足以当之。”桓楚曰:“山下禹王庙前有鼎,不知几千斤,公能举起,方可谓无敌矣。”项羽曰:“愿往观之。”随同二将并众多小校来到禹王庙前。看那鼎时,高七尺,围圆五尺,约有五千余斤。项羽乃拽衣向前,用手插入鼎足下,尽力举个平身,绕殿连走三次,面不改容气不喘息,仍轻轻安于原处,看二将道:“汝以为何如?”二将向前抱住道:“公真天神也!吾辈愿随鞭蹬。”众多小校拜伏在地,大呼曰:“公非凡人,古之罕有。”二将遂请项羽一行人进寨置酒延款,次日统领人马一同下山。 正行之间,忽有一族人惊惶驰走。项羽策马近前问道:“尔等居民为何惊走?”众人告曰:“涂山大洋中有一黑龙忽化为马,每日到南阜村咆哮,民不能禁。闻将军大兵至,请为民除害。”项羽同桓楚等人步行到大泽边,只见那马咆哮近前两足腾起,其势有啮人之状。项羽捺衣近前,就势将马鬃揪住,直身上马,绕泽边驰骤十余遍,马汗出势弱无复跳跃。众居民罗拜于前愿求大名,项羽曰:“某楚将项燕之后,姓项名籍字羽,举义兵伐秦,因招军至此。”中有老人长揖向前道:“某等闻将军之名久矣,敢望暂将人马屯住,请将军到小庄拜茶。”项羽遂同恒楚一行人入得庄来,施礼毕,老人殷勤进酒,项羽问曰:“贤公高姓大名未曾相识,乃蒙爱如此!”老人曰:“某姓虞,排行第一,人称某为虞一公。敢问将军青春几何?”项羽道:“某年二十四岁。”虞公曰:“将军有家室否?”项羽道:“尚未择配。”公曰:“某年老无子止生一女,生有聪慧幽闲贞静,不轻笑语自幼读书,明大义。其母生时梦五凤鸣于室,知其长成后必贵也。村中虽有豪家子弟,皆愚陋不足为配。适才见将军力能扛鼎勇敌万人,倡举义兵志在天下,乃盖世英雄也。愿以小女为配。”项羽再拜称谢。公呼虞姬出见,兰姿蕙质真国色也。项羽遂解所佩之宝剑为定,又恐人马骚扰,于是传令起行。 来到会稽城内,项羽领桓楚、于英二将参见,项梁看那二将时,雄雄将士纠纠武夫,所领八千子弟尽是精锐人马。又将所降之马牵过堂下。那马高六尺,长一丈,真龙驹也,项羽命名为乌骓,项羽又以虞姬许配一节告说一遍。项梁大喜曰:“予自起兵以来招亡纳叛,人心顺附,如此天下不难图也。”数日后,项梁遣人娶虞姬归会稽,与项羽成亲,虞姬堂弟虞子期随军听用。 项梁未知陈胜已死,遂于二世二年正月,同项籍带领江东八千子弟渡江西行。 却说陈婴本是东阳令史,为人诚实,一县皆称其长厚。此次东阳百姓杀死县令,聚众数千人,欲推一人为主。但起事之人甚多,地位不相上下,不知应立何人?彼此争持不决。末后有人提议:“请就起事之人以外另推一人,以息急端。”大众都赞成。但所推之人须是平日名誉甚好,为众信服者方能胜任。于是有人想到陈婴身上,众人都赞成。遂遣人到陈婴家中来请。陈婴方闭门自守,忽见多人到来,不知何事吃了一惊。后来听说众人推他为主,陈婴再三辞谢。众人坚执不放,也不管陈婴肯与不肯,将他拥至军中强立为主。陈婴无可奈何只得承认。此信传到外间,人民听说陈婴为主,因他信义素著,一时从者竟有二万人。遂占住东阳招兵买马,声势渐大。众人又推戴陈婴为王,独霸一方不与各地联合。陈婴也觉心动。想要答应,又虑事或不成身家受祸。欲待辞绝,又舍不得王位。心中迟疑不决,便入内与其母商议。 其母听后叹了一口气说:“你到底阅历未深,遇事全无把握。须知一国之王岂是轻易作得!第一须凭借门第压服众人。汝本一介平民,自从我为汝家之妇,未曾听说你先代出过显贵之人,此‘门第’二字不消说了。其次也须才能出众方能保守一方。似你平日为人拘谨,局度不能开展,加以时局多事,临机应变更非所长。据我看来,你若骤然称王享得高位,不但无福消受,反会惹出许多祸殃。何苦作此妄想,我今为你打算,不如依傍他人,事成可得封侯之赏;事败亦不至被世人指名,此是稳当办法。”陈婴受母教训不敢称王。便对诸将道:“凡举大事须是主将得人。吾闻项梁乃项燕之子,项氏世代为将有功于楚,人民尽皆信服。现在项梁已定江东,不日领兵将到。我辈不如率众前往相投,倚其声望必可灭秦,不知大家意见如何?”众人闻言无甚异议。陈婴遂引部下来投项梁。项梁大喜,于是合兵一处渡过淮水,又遇英布领兵也来归附。 英布乃六县人,少年时曾遇一善相之人,看了英布之相便说:“当先受黥刑,然后称王。”英布一听便改黥姓以应之。及至壮年,果然犯法应黥。英布记起相士之言后笑道:“我如今已遭黥刑,为王之事当不远矣!”旁人听后以为笑乐。英布受黥后被发往骊山作工。 骊山工徒不下数十万,英布尽与其头目及豪杰交结。乘督工防范稍疏,带领一众人逃入江中为盗。后闻陈胜起事,也想与之响应,却因兵力寡少未去。鄱阳令吴芮甚得江湖民心,人称“鄱君”,见英布英勇,也与之一同起兵,且以女嫁之。 英布聚兵数千人击破秦兵,一路东行,闻项梁名望故来相投。项梁一路上添兵增将,行至下邳已有六七万人。 这时探马报称:“凌人秦嘉近立景驹为楚王,驻军彭城之东,欲拒我兵。”项梁闻报对众将道:“陈王首先起事,近与秦兵战败,尚不知其下落。今秦嘉竟敢背叛陈王擅立景驹,大逆不道!宜进兵攻之。”诸将奉命奋勇前进,秦嘉战败身死于阵,全军投降。景驹逃往梁地被人杀死。项梁既灭秦嘉,引兵至薛驻扎,有众十余万。正议进兵攻秦,忽报:“沛公刘邦带领百余人来会。” wap. /135/135143/31722247.html 14刘邦斩蛇 都说古代做皇帝的人都有帝王之相,什么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狂风暴雨、流星彗星、满天红光等等,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我们已经无法考证,总之就是要告诉世人,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皇帝之所以能当皇帝,因为他们都是天之骄子。 却说现在江苏沛县地方,有位刘姓老者名叫执嘉;妻王氏,名叫含始。执嘉生性长厚,时人称之为太公。王氏与太公年龄相等,时人亦呼之为刘媪。刘媪尝生二子,长名伯,次名仲,伯仲生时,无甚奇异,到了第三次怀孕,却与前二胎不同。 相传王氏有事外出,路过大泽,自觉脚力过劳,暂就堤上小坐,闭目养神,似寐非寐,蓦见一个金甲神人从天而下立在身旁,一时惊晕过去,也不知神人作何举动。太公在家记念妻室,见她久出未归,免不得自去寻找。刚要出门,天上忽然昏黑,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太公越觉着急,忙携带雨具,三脚两步,趋至大泽。遥见堤上睡着一人,好似自己的妻房,但半空中有云雾罩住,回环浮动,隐约露出鳞甲,象有蛟龙往来。当下疑惧交乘,又复停住脚步,不敢近前。俄而云收雾散,天日复明,方敢前往审视,果然是妻室王氏,欠伸欲起,状态朦胧,到此不能不问。偏王氏似无知觉,待太公问了数声,才睁眼四顾开口称奇。太公又问她曾否受惊,王氏答道:“我在此休息,忽见神人下降,遂至惊晕,此后未知何状。刚才醒来,才知乃是一梦。”太公复述雷电蛟龙等状,刘媪全然不知,好一歇神气复原,才与太公俱归。 不意从此得孕,过了十月,竟生一男。长颈高鼻,左股有七十二颗黑痣。太公知为英物,取名为邦,因他排行最小,就以季为字。太公家世务农,承前启后,无非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等事。伯仲二子亦就农业,随父营生。独刘邦年渐长大不喜耕稼,专好浪游。太公屡戒勿止,只好听他自由。伯仲娶妻以后,伯妻素性悭吝,见邦身长七尺正是成年,奈何好吃懒做坐耗家产,心中既生厌恨,口中不免怨言。太公稍有所闻,索性分析产业,使伯仲挈眷另居。刘邦尚未娶妻,仍然随着父母。 刘邦懒惰,贪婪,自私,残忍,六亲不认,刘邦一家都是农村户口,刘邦却自认为高人一等,最讨厌和家人一起下地干活,能偷懒就偷懒。太公对刘邦这种懒汉行径实在看不下去了,严厉批评他是个无赖,不愿勤劳致富,只想投机取巧,还拿刘邦弟弟做榜样,让他向弟弟学习,勤俭持家,一点一滴地置办家业。不过刘邦认定自己是做大事的人,他左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说这是天相之图。 光阴易过,倏忽间已是弱冠年华,他却不改旧性,仍是终日游荡不务生产。又往往取得家财结交朋友,征逐酒食。太公本以为刘邦秉资奇异另眼相看。见他年长无成,乃斥为无赖,衣食都不再周给。刘邦恐乃父叱逐不敢回家,便至两兄家内栖身。两兄究系同胞,却也呼令同食,不好漠视。哪知刘伯忽然得疾逝世,伯妻厌恨小叔,自然不愿续供。刘邦胸无城府直遂径行,不管她憎嫌与否,仍常去长嫂家索食。长嫂借口孤寡男女授受不亲,叫他一个人别来,免得别人闲话。其实怕人说闲话是假,不喜他吃白食是真!刘邦以为嫂子真的怕人闲话,于是带朋友同来。刘伯妻哭笑不得。 一日刘邦又偕同宾客数人到长嫂家,时正晌午,长嫂看见刘邦已是讨厌得很,再添了许多朋友越觉不肯供给。双眉一皱计上心来,急忙趋入厨房用瓢刮釜,佯示羹汤已尽无从取供。刘邦招友就食乘兴而来,忽闻厨中有刮釜声,自悔来得过迟。友人倒也知趣,作别自去。刘邦送友去后回到长嫂厨内,只见釜上蒸气正浓,羹汤约有半锅,才知长嫂故意使诈不想留人吃饭。于是一声长叹掉头而出。 吕公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不仅家业富庶,而且结交了一批上层社会的朋友。吕雉她们一家原来是单父(今山东单县)人,吕公不知道在当地惹了什么仇人,为了躲避追杀携带家属外出避仇。因为吕公与沛县的县令有旧交,因此就带着一家人躲到沛县来了。 沛县县令看见老朋友一家来了很高兴,热情招待。不久他的手下和朋友都听到了这件事,纷纷前来拜访吕公。因为来人实在太多,县令和吕公干脆定下一个日子大宴宾客,既算作给吕公一家的接风酒,也省却了天天人来人往的麻烦。 这天酒宴按时开始。因为来的人太多,庭院中坐不下,县令和吕公便定下一则规矩:持贺礼不足一千钱者坐之堂下。也就是坐到大厅之外正席之下。 刘邦听说县令大宴宾客也赶来凑热闹,本来按刘邦的收入,他怎么也拿不出一千钱的贺礼。正当他暗自心焦无法可施之时,突然发现庭院中负责登记贺礼钱数的是他老朋友萧何。萧何此时是县里的功曹,相当于现在的首长一秘。 刘邦眼睛一亮,立刻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同时大声说道:“贺钱一万!”实际上没有掏出一个子儿!这一声声震中庭,满院子的人都沸腾了。有本地人知道他的性情,无非笑着摇了摇头:“刘家小儿又在空口说大话了!”萧何听说有人贺礼一万,也吃了一惊,待发现是刘邦时啼笑皆非,他这位朋友几斤几两他实在太熟悉了。不由把刘邦拖到一边低声说道:“你来捣什么乱?要是被县太爷知道了,还不是要好好地训斥你一顿吗?” 可是这时已经晚了,因为吕公已经被那一声“贺钱一万”的声音惊动了,于是走出庭院来寻找送贺礼的人。他看到刘邦相貌堂堂,隆准龙颜,美须髯,立即大为惊喜,把刘邦迎入大堂,安排坐到首席上。刘邦面无惧色昂然而入。萧何见事情无法收场,偷偷靠近吕公解释刘邦这个人的毛病,说他爱说大话不办实事,请吕公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要把他的话当真。因为刘邦是拿不出一万钱的贺礼的。谁知吕公谜了心窍,偏要把刘邦留在宴席中。这时别的宾客对吕公都唯唯诺诺,而刘邦坐在首席却谈笑风生频频饮酒,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吕公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对刘邦的举动越看越爱。酒席中他频频目示刘邦,暗示他酒席之后能够留下来。刘邦会意,酒足饭饱之后仍然坐在那里。等到其他客人走后,吕公把他拖到一边和颜悦色地说:“臣相人多矣,都不及季相,愿季自爱”。刘邦一听又惊又喜,他活了大半辈子浑浑噩噩,乡里人多以无赖认之。没想到今天有人这样鼓励他。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吕公马上又亲切地问道:“你结婚了吗?我有一个女儿想许配给你,作为你打扫庭院的小妾。”刘邦一听这真是天下掉下的大馅饼啊!他活到三十多岁,因为家底不厚实,且自己成天在乡里闹事,熟悉他的人都不愿意将闺女许配给他。而现在吕公却说要把女儿嫁给他。刘邦立即痛快地答应了。 当吕公定下女儿和刘邦的婚事,很高兴地回家告诉妻子时。吕夫人十分气愤地说:“你平日总说这个女儿非贵人不嫁,沛县县令为他的儿子求婚你都推脱掉了,现在竟然把女儿许配给那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吕公强硬地说:“此非儿女子所知也。”于是刘邦和吕雉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当时吕雉还是一个豆蔻少女,而刘邦大她15岁已界中年。那时的吕雉性格温驯,凡事听从父亲的安排。两人结婚后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刘邦结婚前和邻居家一个寡妇私通,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刘肥。吕雉婚后得知这一事情时,她不仅没有责怪刘邦,甚至还将刘肥接到家中,亲自抚养照看。后来吕雉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也就是后来的鲁元公主和孝惠帝刘盈。但她对刘肥依然关心照顾视同己出。 那时的吕雉确实是一个温婉可人、勤劳持家、孝敬公婆、和睦邻里的善良女子,刘邦公务之余经常回家帮吕雉种地,萧何、曹参、樊哙等人也经常和吕雉来往,吕雉对他们都很尊重和爱戴。 在刘邦和吕雉短暂而又安逸的夫妻生活中,一切都在悄悄变化着。这时候的秦朝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各处起义不断,最为有名的就是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这些消息传到刘邦耳中时,刘邦的心里也蠢蠢欲动。 一日吕雉带着两个孩子在田间劳作,有一位老人经过向吕雉讨水喝。吕雉不仅给老人水喝,还把自己带来的饭食都送给老人食用。老人喝过水后对吕雉说:“夫人将来必定是天下贵人啊!”然后又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刘盈说:“夫人就是因为他才显贵的啊!”说完之后匆匆离去。这时刘邦正好告假回家,当吕雉把老人的话告诉他后。刘邦拔脚就去追赶老人,请求老人为他相面,老人细细端详后说:“您的夫人和儿子将来都很富贵,而您更是贵不可言。因为是天机,请恕我不能明言。” 樊哙是刘邦的同乡,刘邦玩世不恭游手好闲,樊哙勤勤恳恳靠实业发家。樊哙狗肉做的十里飘香、闻名乡里,刘邦分文没有,白吃白喝。樊哙没办法,为了避免刘邦把他吃得破产,上街卖肉之前先打听刘邦的行踪。刘邦在东他就往西,刘邦在南他就向北。刘邦不好意思白吃,于是将小姨子吕媭撮合给樊哙。樊哙与刘邦算是连襟,以后狗肉只好让他白吃。 刘邦后来做了沛县泗水的亭长,有次送服役的人去咸阳,路上碰到秦始皇的大队人马出巡,秦始皇坐在装饰精美华丽的车上威风八面,刘邦羡慕得脱口而出“大丈夫就应该像这样啊!” 又一次刘邦押送徒役去骊山,很多徒役半路上就逃走了。刘邦走到芒砀山时就停下来饮酒,刘邦对剩下的所有徒役说:“你们都逃命去吧,从此我也要逃跑了!”徒役中有十多个壮士愿意跟他一起逃跑。 于是刘邦等人夜里抄小路通过沼泽地,一个走在前边的人回来报告说:“前边有条大蛇挡在路上,还是回去吧。” 这时刘邦已醉,便大声说道:“大丈夫走路有什么可怕的!”于是赶到前面去斩大蛇。大蛇被斩成两截。刘邦继续往前赶路,这时他醉得更厉害了,于是就躺倒在地上。 后边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看见有一老妇在暗夜中哭泣。有人问她为什么哭,老妇人说:“有人杀了我儿,我在哭他。”有人问:“你的孩子为什么被杀呢?”老妇说:“我儿是白帝之子,变化成蛇,挡在道路中间,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故哭。”众人以为老妇人在说谎,正要打她,老妇人忽然不见了。 公元前209年,秦末农民起义爆发,陈胜、吴广率领起义军攻占陈州,陈胜建立了“张楚”政权,和秦朝公开对立。附近郡县的人民也杀死官吏与之响应。沛令得此消息也想预备举事。旁有萧何、曹参说道:“君本秦之官吏,今欲背却朝廷只恐人心不服。不如招集亡命之辈劫制大众方可成事。”沛令探知刘邦住在芒砀山中,就命樊哙往招。 樊哙到山中见了刘邦,备述沛令招集亡命起事之意。 刘邦听说县令相招,便率众同樊哙一径回来。谁知沛令忽然翻悔,将城门一律关闭不许刘邦入城。 刘邦当时已拥有数百之众,乃作书一封系在羽箭之上射入城中。城中人接书一看,只见书中写道: 天下苦秦已久,各国闻风起义。今父老苦心守城,不日各国兵到,全城都受屠灭。若能共诛沛令与各国联络一气,则身家可保。不然父子俱死,无益也。 父老得书彼此商议,都以为然。众人杀死沛令大开城门,迎接刘邦入城。 萧何、曹参都是沛县文吏,竭力推举刘邦领导大家起事。刘邦顺从民意,设祭坛立赤旗,自称赤帝子,很快义军扩充到三千人。 恰好张良由下邳招集少年百余人与沛公相遇,张良便说服沛公取了下邳,沛公用张良为厩将。 沛公一心想攻取丰邑,便带百余人来向项梁借兵。项梁派步卒五千,将官十人助之。沛公带领新兵与老兵并力攻打丰邑。雍齿兵败投奔魏国去了。 沛公得到丰邑后即领兵随从项梁,刚好项羽攻破襄城回来,沛公与项羽二人由此相见。 wap. /135/135143/31722248.html 15韩信投军 却说项梁收了刘邦、英布,威势益盛。一日升帐与众将计议:“今人马将佐日渐强大,足可代秦,但中间少一谋士。近闻淮阳居巢有一老人姓范名增,年七十,足智多谋,虽孙、吴不能过也。现在必须一个能言之士往说归楚,如此人来大事可就。”有季布起身告曰:“某亦知范增久矣,愿往说之。”项梁大喜,就准备币帛遣季布启行。 季布不一日来到居巢,先投客店安歇。次日整衣冠来见范增。先于邻近访问主居,邻人曰:“范增不喜市廛,离城三里有旗鼓山,常居山中静养,等闲不与人相见。”季布寻思此人不得见面,如何说话?遂于从人中拣一便利者一同扮做远客,来到范增门前说道:“我们来居巢生理,消折资本归家不得,闻先生之名愿求一见,请问资身之策。”范增平日好为奇谋,闻家童传报遂许相见。季布同从人进了山庄,见范增童颜鹤发葛巾布袍,腹隐甲兵胸藏妙算,飘然淮楚之逸民也。季布行礼毕,范增问道:“公何处人氏?作何生理?”季布跪而告曰:“某非远客,亦未曾在居巢生理,今奉楚将项梁之命,具礼拜请先生,恐不得见,遂假以远客为名,庶无嫌疑也。目今二世残暴英雄并起,各杀郡守以应诸侯,盖为百姓除害以安天下。凡怀一材一艺者尚欲效用,况先生抱经济之才,负孙、吴之策,年已七十,栖身蓬蒿,与草木为休戚,有吕望之年,无吕望之遇,空老牖下诚为可惜。今项梁将军乃楚将项燕之后,仗义行仁文武兼备,会稽起义而四方响应;过江西征而群凶慑服。闻先生之名特来恭请,望及时应召垂名金石,与吕望齐驱作天下奇士。速赐裁决无烦再思。”季布说罢将币帛捧跪不起。范增曰:“某闻二世酷暴民不聊生,恨无路兴兵除此无道。今子奉命来请正合吾意。但子初会且请暂回,明日相见即来领命。”季布跪伏在地恳求不已,乃曰:“幸见先生如获珠玉,若待明日又主别议,愿先生勿却!”范增只得将币礼拜领,延请季布上坐款饮。季布至晚宿于增家。范增沉思楚运默算兴隆,遂跌足道:“楚非真命终无远图;但大丈夫一言既出万金不易,岂可悔耶?”当夜就寝。次日收拾行装,带一二从人来见项梁。项梁整衣出迎延之上坐,乃曰:“某闻先生之名已久,日夜悬心,恨军务烦剧未得求见。昨遣季布礼请下山,幸先生不弃屈赐垂顾,大慰平生之愿,万望先生尽心吐露以匡不及。”范增拜曰:“将军世为楚辅倡此义举,天下归心万民属望,威武所及谁不钦服。增区区老叟料无长才,乃蒙以礼相邀,敢不竭尽心力务成王业,以报今日知遇之恩耶?”项梁就令项籍与之相见。项梁终日与范增谈论,运筹决策每至夜分,项梁自谓相见恨晚。 一日范增向项梁说道:“陈胜败亡固属当然。若论秦并六国,惟有楚国被灭最为冤枉。自从楚怀王入秦不得生还,楚人至今怜之。故隐士南公有言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陈胜起义,不立楚王之后,但知自立,所以其势不能长久。此次足下崛起江东,渡江西行,楚地诸将所以争先归附者,皆因足下世为楚将,以为足下必能复立楚王之后也。足下能顺众心而行,则大事成矣!”项梁听毕点头称善。遍问诸将皆无异说。于是遣钟离昧等人寻访楚王之后。 钟离昧一日行到南淮浦地,见一群牧童追赶一个小童扑打。那小童生得丰准大耳眉清目秀,被群儿赶打略无愠色。钟离昧向前呼小童曰:“汝为何被众儿赶打?”童曰:“各小童皆有父母,独我在王社长家牧羊。他众人欺我无父以此赶打。”钟离昧曰:“哪有人没有父母?我见你容貌与众不同,后必大贵,你若实说,我便与你做主。”小童曰:“我今年一十三岁,来此八年矣!我老母说我是楚怀王嫡派子孙,因兵荒马乱逃生在此,其它不知。”钟离昧听罢,急招众人将小童扶上马,径到王社长家请童母出来相见。王社长即忙让小童母亲更换衣服后到草堂相见。钟离昧问她与小童籍贯来历,老母初不肯说,钟离昧再三恳求,童母将贴身汗衫取出,钟离昧看见前襟上有字写着:“楚怀王嫡孙米心,楚太子夫人卫氏。”钟离昧看罢大喜。遂拜伏在地行礼,又唤王社长吩咐:“快与小殿下和夫人到淮西见项将军领取赏赐。”王社长听说后亦拜伏在地,将衣服与殿下、夫人换了,随同钟离昧一行人赴淮西来,见项梁将前事一一告知。项梁甚喜,择日领大小将佐立米心为楚王,母卫氏为王太后。楚王封项梁为武信君,项籍为大司马副将军,范增为军师,季布、钟离昧为都骑,英布为偏将军,桓楚、于英为散骑,以下大小将官俱有封赏,王社长赏金五十两,彩帛一束,仍令回乡。 楚兵自此日益强盛,各处诸候望风而来。有楚将宋义在江夏聚兵,听说项梁立楚之后,遂领兵五万会合伐秦。项梁引他朝见怀王,怀王封他为卿子冠军, 这时有个淮阴人仗剑来见项梁。项梁见他容貌不悦,欲不用,范增曰:“此人外貌清癯,中有蕴藉,既来投见即当留用,如若弃置恐塞贤路。”项梁就依增言,封他为持戟郎官,留在帐下听用。 此人姓韩名信,其父早死,家中极贫。韩信年已长成,既不能耕田作工,又不能经商买卖,要想托足公门,无奈无人举荐,因此终日游荡毫无职业,不但养不起母亲,连自己都是到人家混吃混喝。他母亲因儿子不能养她,只好做些女工勉强度日,过了些时候也就死了。韩信见母亲已死,家无一物,只得草草殡殓埋葬。 韩信漂泊无依,仍在人家寄食。有一人是他朋友,现为下乡南昌亭长,韩信时常到他家中吃饭。亭长妻子见韩信日日到来,心中甚是厌烦,又不便当面拒绝,遂想得一计,起个绝早将饭煮好,放在床上吃食。待得早饭时间韩信方到,谁知他家饭已吃过,也不替韩信备办。 韩信见此情形知道自己被人讨厌,他却有些志气,此后便绝迹不来。韩信既与亭长断绝,此外可以寄食的又无几家,自然有一餐无一餐,甚至终日不得一食。自想也非久计,就想寻一事业,无奈世间几百种生计,都无一件合他的意。想来想去只有钓鱼一事,既不费力气又不必本钱。从前姜太公未遇文王时,也曾垂钓磻溪。“我今学他行径,不至失了身份。”于是韩信觅得钓竿,就到淮阴城下淮河边钓鱼。钓得鱼时卖钱过活,钓不得时仍旧挨饿。 一日忽有一班妇人到河边漂洗线絮,因为都是老妇,人遂称她们为漂母。线絮就是蚕茧上剥下来的粗丝,如今持向水边漂之使白。一班漂母作此生活,自然也是寒苦人家。但她们家虽然寒苦,日食倒也不缺,每到吃饭时间各家都有人送饭,比起韩信来自然较胜。 却说一位漂母十分慈善,自己家道不丰,却喜怜贫济困。见韩信常常忍饥过日,心中不忍,便吩咐家中每日多送饭来,分与韩信同食。韩信向来寄食人家已经习惯,况且腹中饥饿难受,也不推辞。从此漂母日日漂絮,韩信日日得食,一连数十日都是如此,漂母毫无厌倦之色。别个漂母见了也不帮贴一餐。到得絮已漂完,漂母将去,韩信心中感激异常,便向漂母道谢,并且说道:“我若他日得志,定当从重报答您的恩德!”漂母听了不但不喜,反而怒道:“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还说什么厚报?我不过是同情你罢了,所以供给饮食,何曾想你报答!”说罢竟自去了。 韩信如此贫困不知谋生,可他有一剑却经常佩在身上。乡里人见他都鄙笑他,市井上的一班轻薄少年更是将他当作玩物,时时戏弄以为笑乐,一日韩信偶在市上游行,忽遇一个少年将他拦住,讥笑道:“你身体虽然长大,而且喜欢带剑,其实不过胆小心怯而已。”说罢张开两足立在街心,当着众人面前羞辱韩信道:“你若肯拼一死,就拔剑将我刺杀;如其不能,当由我胯下爬过。”说罢面上现出一种鄙薄之色。韩信端看其人想了一会,便俯伏地上由他胯下爬过。全市之人都笑韩信畏怯。 韩信有一天看见两个人在路边分油。这两个人有一只容量10斤的篓子,里面装满了油;还有一只空的罐和一只空的葫芦,罐可以装7斤油,葫芦可装3斤油。要把这10斤油平分,每人5斤。但是谁也没有带秤,只能拿手头的三个容器倒来倒去,但总是有多有少。 韩信了解情况后对二人说:“葫芦归罐罐归篓,二人分油回家走。”二人还是不知怎么分,韩信让他们先倒三斤油葫芦里,再从葫芦里“归”到罐里。“归”到第三次,葫芦里就出现2斤的油量。再把满满一罐油“归”到篓里,腾出空来,把葫芦里的2斤油“归”到空罐里;最后再倒一葫芦3斤油“归”到罐里。这时罐里5斤油,篓里也是5斤油。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却说许负是秦汉时期的一个神人,他被人们称为中国古代第一女神相,许负出生之时,身上挂着一个八卦玉佩,因此被秦始皇赐名,由于许负被秦始皇赐名的事情被传开,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来她家里看她,许负看到某些人后便大哭不止,看到某些人后又露出甜蜜的笑容。 一开始人们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正常婴儿的反应,可是后来许多人看出了端倪,原来许负看到人后大哭不止,这些人不久就会厄运将至,而许负看过之后笑的人则喜事连连,后来有人说这个女婴的哭声是诅咒,谁碰上了便有灾难,于是许家便慢慢地变得安静了下来。 许负在4岁的时候,便认识了1000多字,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许负在10岁的时候,已经读懂许多教书先生都不知道的书,教书先生对其家人说道,令爱具有天人之姿,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教得了的,一定要让高人教,当今除了鬼谷子之外,还有他的三个徒弟,分别是徐福、卢傲和黄石公,但是徐福和卢傲已经出海了,只能找黄石公了,许负的家人觉得教书先生说的有理,于是到处寻找黄石公,但是一直未曾寻到。 一日许负看到韩信便说:“你有王侯之贵,当为天下元戎,富贵不轻也。”韩信笑道:“一日不能一饭,尚望贵乎?” 韩信听说项梁起兵后遂来投见,项梁只让他做持戟郎官,韩信闷闷不乐,但也只能在行伍中伺侯不题。 张良见项梁已立楚王之后,又见齐、赵、魏、燕皆已复国,只有韩地无主,遂说项梁立韩公子韩成为韩王。项梁以张良为韩司徒,给兵千余人。张良辞了沛公,奉韩成领兵往定韩地。 wap. /135/135143/31722249.html 16李斯父子被杀 却说楚兵声势振天,随到归附。传人西秦,赵高恐惧,召章邯计议道:“方今天下兵马纵横,吴楚尤甚。项梁立楚后以收人心,与陈婴、刘邦合兵一处屯聚盱胎,十分作乱。汝为大将不行剿杀,若兵临秦地悔将何及?”章邯曰:“兵贵神速不可迁延,即日启行。”章邯、司马欣、董翳、李由便带领大小将官,统领三十万精兵,出函谷关东向伐魏,同时伐楚。 魏见秦兵势众,不敢出战,便遣二使求救于齐、楚二国。齐王田儋领兵救魏;齐兵大败。田儋、周市都被杀死。李由与楚兵交战,不三合斩项明于马下。秦兵人马通合一处。魏兵闻救兵已败孤城难守,魏王咎自焚而死。其弟魏豹逃往楚国。章邯入城安抚百姓,接着又前往东阿驻扎。 楚军的败残人马回见楚王,奏曰:“秦将章邯兵势浩大,齐、魏兵俱败,今屯住东阿,乞陛下遣人剿捕。”怀王召武信君会议,项梁曰:“臣领兵先斩章邯,接着起兵伐秦。”怀王准奏。于是项梁、项籍、范增领兵二十万往东阿来,离城三十里下寨。项羽大叫章邯出马交战。且曰:“秦二世无道,赵高大肆恶逆,尔辈鱼游釜中尚不知死,乃敢东向入寇耶?”章邯道:“某上国天兵所向无敌,汝乃湖南草莽妄立楚后,岂足为天人之应哉!”项羽大怒,举枪直取章邯,章邯举枪相迎。战三十合,章邯败走,项羽驱兵来赶。秦将李由放过章邯拦住项羽,项羽大喝一声,李由的战马倒退有二十步之远。李由退守雍丘。 项梁到了东阿。章邯又出兵拒敌,两军大战一场后章邯败走。田荣收复齐地,立其兄子田市为齐王。项梁乘胜追赶秦兵,至濮阳东又大破之。章邯引残兵逃入濮阳城中固守,遣使向二世告急。 二世见各国纷起天下大乱,自己不能安心纵乐,于是责备李斯道:“君居三公之位,如何任听群盗横行耶?”李斯被责恐惧,常常郁郁不乐。赵高窥见李斯有不乐之意,遂乘便来见李斯道:“关东群盗蜂起,章邯新败,国家岌岌不宁!阿房宫工程浩大,亦当暂止,我是宦竖不当进言,君侯何不进谏?”李斯苦笑摇头:“我何尝不想进谏。不过陛下常居深宫很难见到,我找不到机会啊。”赵高见李斯已上钩,心下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只要丞相肯进言,卑职一定留心,瞅到皇上有空闲时即来禀报。”李斯一听感激不尽。 赵高深知胡亥已沉湎酒色不能自拔,当然十分反感别人在他玩兴正浓的时候来打扰。于是每当看到胡亥狂欢歌舞,或与众姬妾厮混时,就派人通知李斯:“皇上正闲着,可以奏事。”李斯赶忙去求见,胡亥当然不见,一连几次都是如此,李斯乃不敢再往。偏赵高又着人催促,说是主上此刻无事,正好进谏,不得再误。李斯信以为真,急往求见,又受了一碗闭门羹。二世见李斯频频非时求见,扰其兴趣,遂发怒道:“李斯这老贼竟敢拿朕寻开心!我闲着的时候他不奏事,偏我宴饮正酣之时扫我兴致。难道是看朕年轻,瞧不起朕吗。” 赵高在一旁立即应声说:“也有可能。沙丘之谋丞相也是参与者,现在陛下做了皇帝,他却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必定怀恨在心。大概他是想让陛下封他为王呢!”赵高见胡亥的脸色越来越青,又压低了嗓门轻轻叹道:“另外还有一事,陛下不问臣也不敢直言相告。”胡亥厉声问道:“莫非又与李斯有关?”赵高拜了两拜接着说:“丞相的长子李由现任三川郡守,造反闹事的贼子陈胜等人与丞相又是同乡。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盗贼们经过三川的时候,李由也不组织攻击,致使事端越闹越大。臣还听说李由与陈贼有过书信往来,由于没有真凭实据,我才不敢贸然奏知圣上。”胡亥一听雷霆大发,立刻就要审办李斯,并当即派人去调查李由通盗一事。 李斯多次入宫不得一见,又闻二世派人查办其子,方知受了赵高之欺。于是上书劾奏赵高,历陈罪恶。极言赵高擅作威福,权倾人主。今若不除,后恐为变! 然而胡亥早就被赵高迷惑,视其为股肱心腹尽忠贤臣。他将李斯的申诉书交给赵高过目。赵高佯作悲伤凄凄惨惨地说:“丞相父子谋逆之心已久。臣死不足惜,只是担心陛下安危。”听了这几句“赤胆忠心”之言,胡亥大为感动,他安慰赵高道:“爱卿不必挂心,有朕在,谁敢动你。”自此赵高更加肆无忌惮。 却说李由到雍丘不久,项羽、刘邦就攻破城阳,西攻定陶不下,直扑雍丘攻城。楚军进攻,李由一面派人到濮阳向章邯求援,一面组织军民固守。李由身先士卒拼命死守。激战到第四天中午,李由左臂中箭血流如注。他拔出箭头,包扎好伤口后继续指挥作战。下午城破,李由率秦军巷战。杀到城西门时身边只剩下十几个贴身护卫。最终为刘邦部下曹参斩杀。 李由死后,义军将士见他血染战衣,仍手握长矛怒目圆瞪,为之哭泣。前去调查的王明、陈宗正闻听此事后,冒死向二世呈奏道:“臣奉诏至关东查三川郡守李由,其并无通寇之事。雍丘一战为国捐躯,忠烈可嘉。”项羽目睹李由惨烈之状也深为感动,令人把李由尸体送回其老家上蔡安葬。不过这一切二世都蒙在鼓里,王明、陈宗的上书也落在赵高手里。 过了几日,李斯邀同将军冯劫和右丞相冯去疾联名上奏二世,建议暂停阿房宫的工程,减少边区戍守和转输。二世对李斯本来就有怒气,这下一触即发。他咆哮道:“这些都是先帝开创的功业,必须继续从事!我才即位两年就蜂盗并起,完全是因为你们镇压不力。现在却想罢先帝之所为。你们身为两朝重臣,上无以报先帝,次不能为朕尽忠,有何资格占着丞相、将军的位子!”说罢下令将他们交付司法官审办。 冯去疾、冯劫非常痛心,为了不受羞辱,便在狱中含恨自杀了。胡亥派赵高审讯李斯父子谋反的案件,赵高马上露出了魔王般的本性。他天天严刑逼供,直打得李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李斯实在受不住,只得招了假供。他之所以不自杀,是因为自思有雄辩之才,又是秦王朝的有功之臣;而且自己也的确没有谋反,说不定上书二世就会赦免他。可他哪里知道,他的申诉书已全部落入赵高手中。赵高轻蔑地将他的上书撕个粉碎:“囚犯还有资格上书!”为了堵住李斯的嘴。他派亲信假称御史、谒者、侍中等官,奉二世之命前来复讯。李斯不知是假,果然尽翻前供自陈冤枉,却被痛打一番。如此经过数次。后来二世真的派人来审讯他,李斯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就仍以假口供对之。胡亥看到口供后认为李斯真想谋反,不由对赵高感恩戴德:“如果不是爱卿,朕几乎被丞相出卖了!”等到调查“李由通盗”的使者回来时,赵高又欺骗二世说使者已将李由就地正法。 二世二年七月,经过一系列精心策划,李斯的罪名终于被赵高罗织而成,再也无法改变了。李斯被腰斩咸阳市。当临刑之际,李斯与其次子一同就缚。李斯顾其次子说道:“我欲与汝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赶捕狡兔,已不能再得了!”说着大哭不止,次子亦哭,家属无一不哭。俄而监刑官至,先命将李斯黥面,次割鼻,次截左右趾,又次枭首,又次斩为肉泥。根据李斯制定的秦法,谋反应诛三族,而李斯的儿子多娶秦公主,诸女多嫁秦公子,这时也一并诛死。说起秦法真是惨无人道! 李斯凭借自身的才能,他在秦国干得非常出色,从历任廷尉一直干到了大秦帝国丞相要职,帮助秦始皇设郡县制、统一文字、罢黜百家、建立以吏为师的文化思想,成为当时皇权之下的第一人。 而赵高并非像电视剧里描绘的这般丑陋无能,相反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不止颜值高,还善于书法,从而得到秦始皇的信任。 赵高作为内官之首,胡亥只能是他的傀儡,而内官比外官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他想见秦二世就能见到秦二世,他有更多说话的权利。 李斯既死,二世便命赵高为中丞相。从此赵高毫无忌惮,将二世视为玩弄之物。秦朝天下更不堪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wap. /135/135143/31722250.html 17破釜沉舟 却说执戟郎韩信一日入帐谏项梁道:“公渡江到此屡破秦军,威名日盛,不过秦兵虽败,秦将章邯终究是百战名将,不可轻视。近闻他屡次添兵,必将与我决一死战;若我军不先戒备,一旦被他袭击,如何抵敌呢。”项梁大怒曰:“吾自起兵会稽所向无敌,量此孤城何足为难!章邯闻吾之名心胆皆碎,何敢出城劫吾营寨耶?尔何等之人,乃敢妄为筹策以阻军心?”遂将韩信叉出。 这时宋义又说道:“古人言骄兵必败!今士卒懈怠久矣。秦军虽围困在城,但连日养精蓄锐,又兼章邯秦之名将,善能用兵,韩信之言亦良策也。”项梁道:“君也太觉多心。章邯屡次败退,哪里还敢再来!就使他逐日添兵,也不过守着濮阳罢了;况天公连日下雨,路上泥泞得很,怎能攻我,一俟天晴,我即攻克此城去杀章邯,看他逃往何处!”说罢掀髯大笑,骄态如绘。 宋义尚欲再言,项梁先接入道:“我前拟征集齐师同去攻秦,偏田荣怀有私怨忘我大惠,我本想遣使诘责,只因一时无暇延误多日,今若虑章邯增兵与我为难,不如再召田荣率师来会。田荣若仍然不至,我却要移兵攻齐了。”宋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即向项梁说道:“公如欲使齐,臣愿一往。”项梁欣然许诺,宋义即起身辞行出营东去。 走至半途,适遇齐使高陵君,免不得互相接谈。宋义便问道:“君将往见武信君么?”高陵君说是。宋义又说道:“我受武信君差遣出使贵国,一是为两国修和,二是为一己避祸。君亦不可速进,免受灾殃。”高陵君详问原因,宋义答道:“武信君屡战屡胜,已致骄盈,士卒也多懈怠,恐难再战。我闻秦将章邯连日增兵,志在报复,武信君轻视秦军拒谏不纳,将来必为所乘,不败何待?君今前去未免受累,看来还是徐徐就道方可无虞。我料旬日内武信君就要失败了!”高陵君似信非信,乃与宋义拱手揖别。自思宋义为楚臣,有此关照不为无因。遂嘱咐舆夫缓缓前进。 果然高陵君未到楚营,武信君已经败亡。原来项梁遣去宋义后仍然宽弛,不但军中未曾戒严,就是巡卒也听他散处不加检查。时当秋季,凄风苦雨连宵不止,把定陶城下的几座楚营压得黑气弥漫,不见天日。楚军昼餐夜宿蹉跎过去。一夕安睡营中,忽闻营外喊杀连天,好似千军万马奔杀进来。楚军惊起,但见四面统是火光,一队队的敌军统向营门中突入,见人便砍遇马便刺,吓得楚军躲闪不及。勉强持了军械上前阻拦,哪里是敌军对手,徒送了许多头颅。最利害的是后面大将,金盔铁甲跃马舞刀,锋刃所及血肉横飞。楚人只恨自己未生羽翼,不能飞上天空逃脱性命。武信君项梁仓皇出帐,他只穿着一身常服,执着一把短剑,想要冲出大营觅路逃生。冤家碰着狭路,正与敌将章邯。两下争锋,一个是长刀乱劈光焰逼人,一个是短剑难支心胆已落。才阅片时,项梁即被章邯劈作两段。项梁一死不足,还要害及全军,这叫做骄兵必败,应了宋义的前言。 楚营中失了主帅没头乱跑,几个命不该死的兵士溜出营外,逃往外黄报知项羽沛公。 项羽听说武信君被杀,不由哭倒在地,诸将再三解劝。羽曰:“某自幼无父,蒙叔父抚养成人,教习兵法视我如子。今功业未竟中道而殂,此心如碎安能不哭。”言毕又哭。范增曰:“为国捐躯,臣之大节尽矣。项将军命数如此。而今楚业未就,将军果能承继其志灭秦定楚,追封武信君为王,将军之大孝毕矣!何必效儿女子于悲泣之间耶?”项羽起谢曰:“谨如先生所教。”遂将项梁尸体葬于定陶。 一日怀王遍召诸将会议攻秦。怀王首先开口道:“秦始皇暴虐人民海内交怨,今二世尤为无道,前武信君西向进攻所过皆克,不幸中道失计忽遭败挫,现拟再接再厉誓灭暴秦,还问何人敢当此任?”说完顾视两旁,诸将瞠目结舌无一应命。怀王复朗声道:“诸君听着,今日无论何人,但能麾兵西向首先入关,便当立为秦王。”言未已即有一人应声道:“末将愿往!”又有一人厉声道:“我亦愿往!须当我去。”怀王瞧着,第一个应声的乃是沛公,第二个厉声的就是项羽,两人统要西行,反弄得怀王左右为难。项羽又道:“叔父战死仇尚未报,末将谊关子侄誓不甘休!今愿请兵数千捣入秦关,复仇雪耻。就使刘季愿往,末将也要与之同行杀贼。”怀王听着方徐声道:“两将同心灭秦尚有何言?且部署兵马择日启行。” 沛公、项羽奉令趋出。尚有老将数人未曾告退,续向怀王进言道:“项羽为人慓悍残忍,所过地方无不酷待,如此凶暴怎好令他统军?今既定议攻秦,不应单靠武力,须得一忠厚长者仗义西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加诛。秦地百姓苦秦已久,若得义师前去除暴救民,自然箪食相迎无思不服。故为大王计,项羽决不可遣,宁可独遣沛公!沛公宽大有名,必不如项羽残暴。”怀王道:“我知道了!” 次日升堂议事,沛公、项羽都来禀请出兵日期。怀王叫项羽暂留彭城,不必与沛公同行。项羽不禁暴躁起来,正要与怀王辩论,可巧外面有人入报,说是赵国使臣前来求见。怀王急命左右召入赵使。 赵使踉跄进来行礼,便将国书呈上。原来秦将章邯移兵攻赵,赵将陈余出兵抵敌,吃了败仗退至巨鹿。章邯在城南下寨,自督兵士日夜攻城,城中当然危急,不得不遣使四出分道求援。怀王将来书传示诸将,惹得项羽雄心勃勃,又想去杀章邯替叔报仇,当下请命欲行。怀王遂命宋义为上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领二十万人马往巨鹿救赵。 怀王深信宋义,由他自定行止。另遣沛公西行。沛公别过怀王出都就道,遇着陈胜项梁散卒一并收集,约得万人,连破秦军二戍,击走秦将王离,又向昌邑进发。 秦将王离败走河北,投章邯军,章邯令他助攻巨鹿,巨鹿守兵越加恐惧,日望楚军入援。 偏宋义逗留安阳不肯进兵,赵使一再敦促仍然不行。宋义接连住了四十六日,部将莫名其妙,项羽更是忍耐不住,于是入帐对宋义说:“秦军围赵甚急,城内死者七八。若能鼓噪大进攻击其外,赵兵杀出以应于内,内外夹攻秦军必走,章邯可擒也。”宋义曰:“不然!今秦军围赵,若章邯胜则秦军疲乏,我再攻之必破矣;若章邯不胜,而我攻之也必破矣,此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若论披坚执锐我不如公,坐运筹策公不如我。”乃下令军中道: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 此军令明明指着项羽,项羽见了自然愤怒。本来项羽因怀王不许他领兵入关,又命他为宋义属将,心中已是怏怏不平。又想怀王是我叔父所立,叔父已死,该由我代为大将才对。现在反而屈居人下,真是岂有此理! 一日宋义饮酒高会,时至天寒大雨,士卒在雨中冻馁不可当。项羽暗行军中,见各营都有怨言,项羽乃进帐厉声言道:“诸将奋勇戮力急欲攻秦,今却久留不肯引兵渡河,必待秦兵疲惫而后击之。夫秦兵强大,赵兵怯弱,以弱敌强何得秦敝?且武信君新丧,楚王坐不安席,尽将境内之兵总属将军,非为救赵,实欲破秦,以雪前日之恨。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终日私宴,非社稷之臣也!”宋义不听,项羽恨之。次日宋义升帐,项羽仗剑入帐大呼曰:“宋义谋反,故留兵不进,吾今奉楚王密旨斩杀宋义晓谕三军。”宋义听罢便欲逃走,项羽一剑将他挥为两段。众将俯伏帐下,皆曰:“首立楚后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此叛逆正合人心。”众将俱立项羽为假上将军,职专征伐。又使桓楚报命楚王,数宋义叛楚之罪。怀王虽然知道宋义枉死,但无力能制项羽,只得任命项羽为上将军。项羽受了上将军之职,自此军威大振,名闻诸侯。 于是遣英布为先锋,将军二万渡河。章邯闻英布至,急差司马欣、董翳渡河南岸以抵来兵。营寨方才立定,英布前军早到,二将出马与英布交战,英布并不答话,举斧径奔二将。正战之间,上将军项羽又从后杀至。司马欣、董翳二将大惊,撇了英布径望河北逃走。 项羽大获全胜,所得军器辎重不计其数。 随后项羽按剑高坐,命令所有军队悉数渡过黄河前去营救赵国以解巨鹿之围。楚军全部渡过漳河以后,项羽让士兵们饱吃一顿,每人再带三天干粮,然后命令破釜沉舟。三军踊跃大呼道:“愿从将军决一死战!” 章邯听说楚兵要与秦兵决一死战,急召王离、涉间、苏角、王官等至帐下分付道:“项羽勇冠三军不可轻敌。你们各队人马分为九路,连寨结营,待我与彼对敌,每队以次接应,待楚兵深入重地,九路人马合兵截杀,必获全胜。”众将得令,各调人马准备。只见楚兵已到,项羽一马当先,章邯出马对敌。项羽一见章邯切齿大骂道:“逆贼杀吾季父,此仇不共戴天!”遂跃马挺枪直取章邯,章邯举枪相迎,二马交战杀五十合,章邯败走。未及五里远,早有王离人马接应,章邯退后,王离出马与羽交战,不二十回合,项羽卖了个破绽,让王离一枪刺来,羽却躲过,就势将王离活捉过马来,众军将王离绑缚归阵。章邯见王离被擒,拨转马便走,项羽大叫:“逆贼那里去?”催动人马追赶,项羽骑的是乌骓马,日行千里,众军跟不上,俱落在后,项羽一骑马飞奔章邯。章邯见项羽无兵,复回马交战,项羽一根枪恨不得即时刺死章邯,章邯只是架隔遮拦,如何当敌?正在危急之时,早有秦将涉间兵到,接住厮杀。项羽更不答语,直取涉间。战不十合,项羽按住火尖枪,顺手取出鞭来,望涉间一鞭打去,涉间落马而死。章邯逃走。 当时各国将士听说楚兵进攻,都立在自己营壁上观战,各人心中都以为楚军一定会被秦兵杀败。因此前来援助的诸侯军虽多,却没有一个阵营出兵。看到楚军将秦军打得落花流水,观战的诸侯军都吓得胆战心惊。 项羽既破秦军,传令各国将军都来相见。将军们俯伏地上不敢仰视。项羽此时如帝如天,尊严无比威震天下,各国将军皆归节制。 赵王歇与张耳见已解围,亲自出城拜谢项羽及诸将。接着又往陈余营内责其不肯相救,张耳、陈余遂生嫌隙。 项羽又领精兵三十万追赶章邯。所到郡县都箪食壶浆迎候楚军,各路诸侯膝行而见,项羽势力益震,以此日行五十里,或三十里。范增谏曰:“章邯远遁,诸候顺附,天人响应之时,正将军化家为国之日也,何必亲冒矢石追此穷寇?况三日之间已经九战,破秦军三十万,古今用兵将军为首。以增愚见,不若屯兵漳南养精蓄锐,吾料赵高乃妒忌小人,二世昏暗不知征战之苦,章邯居外兵不应手,心志恍惚持疑不定,兼之将军神武,破邯灭秦指日可见矣。”项羽曰:“谨如先生之教。”遂屯兵漳南不题。 章邯屯军函谷关,士卒无粮马无草料,各路诸侯皆与楚会合同力攻秦。章邯派长史司马欣传报二世。赵高却不投进,且有不信任章邯之意。司马欣急忙逃回军中,他怕有人追杀,所以没走原路。赵高果然派人追杀他,但是没有追上。 司马欣报告章邯说:“赵高居中用事,我们不可能有所作为。如今仗能打赢,赵高必定嫉妒我们的功劳;仗打不赢,我们免不了要被处死。希望将军深思熟虑。”章邯犹豫不决。 wap. /135/135143/31722251.html 18章邯降楚 再说秦二世一日出猎回宫,众宫妾迎入,二世就在寝宫安歇。这时一宫妾低言问内使道:“今日外边消息如何?”内使说:“听说章邯领兵连败九次,折兵三十万,楚兵不日过关,我等不知如何是好呢!”二世听到后急忙叫说话的宫嫔内使过来问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二人俱到二世面前泣奏道:“今天下诸侯十分变乱,章邯折兵三十万,秦地不久为楚兵所夺,臣等死无葬地矣!”二世大惊曰:“汝等如何得知?”众人道:“内外无人不知,惟陛下被赵高蒙蔽不得知也!”二世急召赵高大骂道:“汝为丞相,事无大小皆汝执掌,前日蒙蔽屈杀李斯;今日兵败天下变乱。国家危急,你如何不奏我知,终日只在我面前欺诳?罪当诛戮!”赵高免冠叩首道:“臣虽备员丞相,只管内事侍奉陛下。若征讨贼寇,却在大将军章邯、王离等人,如今差人追问章邯慢军之罪,再遣大将征进自然无事。外边声势不过是别人传说,章邯又无奏报,陛下何必听宫宦之言,却怒怪微臣耶?且章邯等丧师启衅略无寸功,招来外寇关中震动,缘情论罪法当赐死。今再选大将代彼征伐,庶为便益。”二世准奏。赵高就令侄子赵常为使,召回章邯等问罪不题。 这时有人来报章邯:“赵高专权内外蒙蔽,因二世责他欺诳之罪,赵高致疑要害将军,目下已将三家老小拘禁。”章邯闻说大惊道:“内有权奸外有劲敌,两难之地如何区处?”遂请董翳等将从长计议。董翳曰:“赵高心计最难测度,一言之间李斯夷族。今若嗔怒,吾辈定遭毒手。”言未毕,早有天使赵常到营。众将迎接诏书,赵常到营开读,诏曰: 征讨之命,皆出于天子,阃外之寄,实主于元戎。建树功勋,威震海内,必克乃济,庶副委托。尔章邯等统兵征伐丧师辱命,未有旨降乃敢辄回,上下之分殊为背叛。今差骑将赵常往拘,系颈来见尚有酌处,如复违抗罪不容诛。惟诏奉行! 章邯听罢诏书大怒,与众将等一齐揪住赵常,且大呼道:“我等披坚执锐亲冒矢石,万死一生受了多少辛苦,前与楚人九战,一连数日昼夜不眠,每日不得一餐,今屡次差人奏事,赵高不容报进,却反问我等重罪!与其随使命而赴死,不若斩使命而雪恨。”说完拔剑欲杀赵常。 陈稀曰:“不可!若斩使命实为矫抗,夷族之祸恐难幸免,过去白起为秦将,向南攻拔鄢、郢,向北坑杀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数,最后被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匈奴,开辟榆中几千里的地域,最终斩于阳周。为什么呢?功劳太多,秦不能按功行封,因此罗织罪名杀死他们。如今将军为秦将三年,损失的士卒以十万计;而诸侯军同时并起越来越多。赵高一向谄谀为时已久,眼下形势危急怕二世杀他,所以打算杀死将军推卸责任,将军在外日久,朝廷中很多人与你有隔阂,有功也是被杀,无功也是被杀。况且天要亡秦,无论是聪明愚笨的人全都知道。如今将军在内不能直言规谏,在外为将孑然孤立,想要存在岂不可哀!将军何不倒戈与各路诸侯联合,签订和约共同攻秦,割地为王南向而坐,这比自己伏砧受戮妻子被杀,哪一个更好一些呢?” 章邯听罢对陈稀说:“君言虽然有理。但不知投何处为上?”陈稀曰:“别国新立大多狐疑,未可归附,惟楚将军功震当时气盖天下,又兼兵强将猛威势大振,虽大国诸侯亦肘膝而见,吾知他日灭秦者,必楚也。公当投楚,不失封王之贵。”章邯曰:“吾杀项梁与楚有仇,楚将军岂能容我?”陈稀曰:“我与将军陈说便利,料项羽定从其议。”章邯曰:“子往说之,吾专候来命。” 陈稀遂匹马到楚营求见元帅,项羽曰:“让他进来!”陈稀入营,见礼毕,项羽曰:“尔欲何为?章邯使汝为说客耶?””陈稀曰:“章将军劳苦三年,身经百战,持兵日久,功难报秦,奈何赵高日相陵替,今者抗命拘使,情愿归附将军,共成王业。其士卒也如赤子之望父母,不知尊意以为如何?”项羽大怒,拍案大呼曰:“章邯杀吾季父,千载之恨百世之仇,正欲砍首以为溺器方泄吾恨,岂容其归附于我左右耶?”陈稀冷笑不止。范增曰:“项王威势甚大,而持兵日久,不得入关者,以其有章邯为秦藩篱也。今章邯为二世赵高疑忌,今遣使赐死逼迫甚急,章邯进无所往退无所归,两难之际才不得已而仰附将军。若将军不念旧仇,抚之以恩,结之以义,彼必感恩图报,虽蹈汤赴火而为将军所用也。古人云‘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将军宜忘小仇而成大谋,天下之豪杰也。”项羽曰:“军师之言诚确论也。吾与章邯有杀季父之仇,本不容降,但以国家用人不怀旧恨;季父之仇一人之私也,国家用人天下之公也,岂可区区以报仇为念,而忘用人之大公乎?如章邯有心向我,姑免旧忿准彼来降。他日灭秦之后,富贵当与共之。” 陈稀领命拜辞回复章邯。章邯曰:“据子之言即当投降,但恐范增多谋,或诱我归楚因而致害,反中其计矣。子可再往以探虚实。”陈稀又赴楚寨见项羽道:“章邯想来投降,但恐将军犹念旧仇,反自投陷阱矣。”项羽曰:“大丈夫一言既出重如泰山。欲杀章邯岂无别计?若诱而杀之,以后谁敢来降耶?”项羽便折箭为誓付与陈稀。陈稀以折箭来见章邯,备说项将军如此义气。章邯大喜,就升帐取出赵常斩首示众。然后领十万兵马径赴漳南。 项羽分付章邯等人入见。章邯流涕告羽曰:“章邯因赵高谗言,二世不发救兵,下诏拘禁老小,我等被逼无处容身,如今仰归将军如婴儿之望父母。但因昔日定陶行兵之际奋不顾私,有伤尊公罪当万死。今蒙免罪恩同天地,敢不竭力报效以图微功,上报将军不杀之恩,下雪佞臣谗戮之恨。幸惟收录以任驱使。”项羽安抚道:“尔等既归命于我,我今后必当重用,正宜忠心报国勿兴异念。灭秦之后富贵共之。”章邯拜谢,秦将士并皆叩首。项羽即命司马欣为上将军,令他带领二十余秦兵充作前驱,立章邯为雍王留置营中。自己引楚军及各国将士四十万人按程前进,关中大震。 函谷关守将飞马报入咸阳,说章邯杀使命,带领十万军降楚,今项羽统兵会合诸侯,攻函谷关十万紧急。赵高见杀了他的侄儿,只得奏知二世。二世大怒,遂将章邯等将各家老小夷于咸阳市。 有人传报与章邯等将,说三家老小尽夷于市。章邯等放声大哭。就来禀告项羽,欲统兵杀过漳河,径趋新安、渑池,秦可破矣。项羽请范增计议,范增曰:“秦国兵强民富未可轻敌。不若回见怀王立定根本,休养兵马多积粮草,然后两路征进方为上策。”项羽依言传令大军起行,径回彭城来见怀王。怀王曰:“将军统兵远出累建大功,破秦之后,勋业当与金石不磨也。”项羽又引众诸侯并降将章邯等拜见怀王。怀王大喜,分付大排筵席犒赏众军,封项羽为鲁公,封刘邦为沛公。 话分两头。却说沛公进攻昌邑,彭越率众来助。 彭越字仲,系昌邑人。常在钜野泽中捕鱼为生,后遂流为盗贼。他虽生在乡僻,却深通兵法,同伴之人都服其才。当陈胜、项梁起事之时,有同伴少年对彭越说道:“现在各地豪杰纷纷举兵叛秦,以仲之才,何不仿效诸人据地自立?”彭越答道:“两龙方斗,胜负未分,不如暂待一时。”过了年余,泽中少年也不等彭越发起,自己聚集百余人,往请彭越为长,彭越辞谢。诸少年请之再三,彭越强不过诸人,方始应允。便与诸人约道:“明日日出之时,大众同到此地相会。后来之人便要斩首。”诸人听了,也都不以为意。 及至明日日出,尚有十余人未来,随后陆续方到。有一人到得最迟,已是正午时候。彭越见众人不遵约束,非立威无以服众,便对众人说道:“诸君强推我为长。今约定会期后至者竟有十余人,照军法都应斩首。但人多不可尽诛,只好将最后一人斩首示众。”遂命校长牵出斩之。众人皆道:“何至如此!请恕其初次,以后不敢违令。”彭越不听,竟将其人斩首,设坛祭神发布号令。于是众人大惊不敢仰视!彭越乃收集各地散卒得千余人。恰遇沛公引兵来攻昌邑,彭越便率众助战。围攻数日急切难下。 沛公遂别了彭越引兵西进。一日行至高阳安下营盘。正拟预备攻城,忽报:“有高阳人郦食其在外求见。”原来郦食其本是儒士,性喜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生,乃屈身为里中监门吏借以过活。 郦生见天下大乱,自负足智多谋,便欲择主而事建立功业。其时陈胜、项梁等行过高阳者不下数十人,郦生都避匿不与相见。此次沛公兵至陈留,部下有一骑兵是郦生里中人,郦生便问骑兵道:“听说沛公所谋远大,但恨无人为我介绍。”骑兵答道:“沛公素性不喜儒生,人有头戴儒冠来见者,沛公便取其冠置之地上,小解其中。与人说话时往往大骂。”郦生道:“你且为我言之,我自有道理。”骑兵回到军中,见了沛公说道:“臣里中有郦生者,其人现年六十余,身长八尺,人皆称为狂生。今仰慕沛公意欲来见”沛公让他有空过来,这天郦食其就来求见。 守门人报知沛公有人求见,沛公问他何人。守门人说是一个儒生。沛公道:“我方有事于战争,无暇接见儒士。”守门人转达沛公之语。郦食其怒目按剑大声喝道:“奴才!再入对沛公言,吾乃高阳酒徒也,并非儒土。”守门人被他一喝大惊失色,将手中名帖直落于地,急忙跪下将名帖拾起,回头走入向沛公道:“来客乃是天下壮士,大声喝臣,臣一惊,竟至失落名帖!”接着又备述郦生之语。 沛公闻言乃传郦生进见。郦生闻命入内,却见沛公高坐床上张开两足,一边一个女子正在替他洗足,见了郦生安然不动。郦生走近长揖说道:“足下欲助秦攻各国,还是欲率各国破秦乎?”沛公骂道:“竖儒!天下苦秦已久,故各国并力攻秦,何言助秦攻各国乎?”郦生道:“既欲聚合义兵共灭无道之秦,见了长者不宜如此倨傲。”沛公闻言急命罢洗,起立整衣延请郦生上坐。 郦生便说战国时“合纵连横”之事。沛公闻言欢喜并留他吃饭,且问以进取之计。郦生道:“足下率领乌合之众不满万人,便欲直入强秦,真是如入虎口!今欲建立大功,不如暂驻陈留。陈留为四通八达之地,据天下之要冲,城坚易守,积谷甚多。臣素与其县令相识,请往说之,使其来降。彼若不听,足下引兵攻之,臣为内应。既得陈留,据其城而食其粟,招集四方之兵。兵势既盛,乃可横行天下矣!”沛公从其计,遂使郦生往说陈留县令。 郦生夜至陈留,见县令说道:“方今秦为无道,天下反叛,足下能顺人心可成大功。若一意坚守危城祸不远矣!”陈留县令惊道:“秦法甚重,妄言者皆遭族诛。先生如此见教,吾实不敢从命,幸勿再言。”郦生见说他不动,便与谈论他事。 县令便留郦生同宿。郦生到得夜半,乘县令睡熟,就床上杀死,割下首级用物包好,持在手中,悄悄走出县署,逾城而去。 直至军中见了沛公,备述其事。 次日沛公引兵到陈留城下,用长竿挑取县令首级与城上人说道:“汝县令之头已被吾取得,汝辈速降可免一死。若后降者当先斩之。”城上人见县令已死,大众无主,遂开城出降。沛公据了陈留,四出招兵,得万余人,乃封郦生为“广野君” 郦生有弟名商,颇有智勇,由郦生荐诸沛公,召为裨将,使他招募士卒,得四千人,沛公遂命他统带随同西进,围攻开封。数日未下,蓦闻秦将杨熊前来救应,沛公索性麾兵撤围,竟去截击杨熊。行至白马城旁,正值杨熊到来,沛公引兵冲杀过去。杨熊未及防备,慌忙退军,前队兵马已伤亡多人,及退至曲遇偏东,地势平旷,杨熊就地布阵准备交战。沛公引兵进击,两阵对圆各不相让。正杀得难解难分,忽有一支生力军赶到,竟向杨熊阵内横击过去,杨熊军被前后截断自然溃乱,再经沛公乘势驱杀,哪里还能支持?杨熊夺路奔走逃入荥阳,手下各军伤失殆尽。二世闻之,遣使者将杨熊斩首示众。 沛公此次交兵,幸亏有人夹攻杨熊有此大捷。正要派员道谢,来将已到面前滚鞍下马,向沛公低头便拜。沛公也下马答礼,扶起一瞧乃是韩司徒张良。故人重聚喜气洋洋,当即择地安营共叙契阔。 原来张良自从辞别沛公,领兵千余人随韩王韩成往取韩地,方才得了数城,却被秦兵来攻。张良兵少不能拒守,又为秦兵夺去,张良只得在颍川一带往来为游兵。此次遇见沛公,张良遂从沛公往攻南阳。南阳郡守率兵迎战,大败,逃入宛城固守。 沛公急欲入关,路经宛城弃之不取,引兵西行,已过宛城数十里,张良忙谏沛公道:“公急于入关,但前途关隘甚多秦兵尚众,假使前有关隘,后有宛城,我兵欲进不能欲退不得,此危道也!故宛城不可不取。”沛公依言,便乘其不备回兵攻之。 南阳郡守昨日望见沛公兵队过城西去,心中正在暗喜,以为可保无事。谁知次早有人来报敌兵攻城。郡守急登城楼一看,只见敌兵势如潮涌旌旗一新,也不知从何处来,不由大惊失色! 回到署内心想:“城中一无防备,如何抵敌?不如早寻一死,免遭敌人之手。”想毕拔起佩刀便欲自刎。 舍人陈恢连忙止住道:“足下若肯归降,臣愿往说沛公,保全足下爵位。若沛公不听,再死未晚。”郡守依言,陈恢便出城来见沛公说道:“臣闻楚王有约,先入关者得称王关中。今足下若驻兵攻城,城坚难破,部下士卒必多死伤;若弃城引兵西进,则宛城必出兵追击。为今之计,足下不如招其郡守来降,与之立约封以高爵,即收其兵队使他守城,再一路西行,秦地各城闻此消息,必争先开门迎接大兵。足下不损一卒不折一矢,长驱直进毫无阻碍,岂不妙哉?” 沛公依了陈恢之言,遂许南阳郡守投降,封为殷侯。以陈恢为千户。沛公既得宛城引兵西行,所过城邑果然望风归服。沛公又下令兵士沿途不得掳掠,秦民皆喜。行至武关有兵拒守,沛公引兵攻破。 。 wap. /135/135143/31722252.html 19秦朝灭亡 却说二世杀死李斯之后,赵高名正言顺地当上了丞相,事无大小都由他决断,几乎成了太上皇。羽翼已丰的他,渐渐不把胡亥放在眼中了。一天,赵高趁群臣朝贺之时,命人牵来一头鹿对胡亥说:“臣进献一匹马供陛下赏玩。”胡亥虽然糊涂,但鹿和马还是分得清的。他失声笑道:“丞相错了,这明明是头鹿,怎么说是马呢?” 赵高一本正经地问左右大臣道:“你们说这是鹿还是马?”大臣们有的慑于赵高的淫威,缄默不语;有的惯于奉承,忙说是马;有的弄不清赵高的意图,说是鹿。胡亥见众口不一,忙召太卜算卦。太卜道:“陛下祭祀时没有斋戒沐浴,故至于此。”胡亥信以为真,便在赵高的安排下,打着斋戒的幌子,躲进上林苑游猎去了。二世一走,赵高便将那些敢于说“鹿”的人纷纷正法。 赵高为什么一定要指鹿为马呢?他当然不是为了当动物学家,而是挑战自己的人生极限,同时确认胡亥的领导能力和工作水平。赵高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胡亥就是个摆设,就是一个糊涂蛋。 却说刘项两路兵马东西并进,赵高还想瞒住二世,不使得闻。到了沛公陷入武关,遣人入白赵高,叫他赶紧投降,赵高方才着急。一时想不出方法,只好诈称有病,数日不朝。 二世平日全仗赵高侍侧判决政务,偏赵高连日不至,未免惊惶。日间心乱,夜间当然多梦,朦朦胧胧见有一只白虎奔到驾前,竟将他左骖马咬死,二世狂叫一声顿时醒悟。即遣使者责备赵高,令其从速灭除盗贼。 赵高不文不武,徒靠着一种刁计窃揽大权,此次叫他调兵御乱,他当然是无能为力。况且敌军逼近,大势已去,无论如何智勇,也难支持。赵高欲保全身家,于是密唤其弟郎中令赵成,女婿咸阳令阎乐商议道:“主上平日不肯听谏,如今事急反欲归罪于我,事已至此,只有迫其自杀另立他人。” 赵高是活跃在秦朝的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尤其在秦二世时期,赵大宦官实现了人生的巅峰:敢跑到金殿上对着皇帝指鹿为马。赵高属于“半路出家”的宦官。赵高在净身入宫以前有妻子有儿女,后来为了实现人生理想而忍痛进宫挨了一刀,最终走向了权力的巅峰,妻子、儿女也成了受人尊敬的贵人,女婿阎乐更是凭借丈人的提拔当上了咸阳令。 阎乐虽然是自己女婿,但万一与二世合谋那就完了。赵高命人将他的母亲带到家中软禁,然后令阎乐往杀二世。 阎乐只好带领千余人闯入宫门。所有侍卫及宦者都大惊失措四散逃命。也有胆大者向前格斗,都被杀死。二世闻报心中大怒,急召左右近侍迎敌。二世见为首者乃是赵成、阎乐,方知是赵高所为,回顾自己身边,惟有宦者一人随侍。 此时二世自知无救,连忙趋入内殿,宦者一路随入,二世问他:“赵高安心造反,你何不早言以至于此?” 宦者道:“臣因为不敢多言才侥幸偷活;臣若早言久已诛死,哪能生存至今!”宦者说完阎乐已领兵追进。二世见无路可逃,只得坐以待之。阎乐行近二世之前数他罪过道:“足下平日妄行诛杀所为无道。如今天下都已经被你逼反,你的江山眼看就要完蛋了。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说着阎乐把一把剑扔在二世跟前。 秦二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盯着地面说:“我可以见丞相一面吗?” “不行。”阎乐冷冷地说。 “那么麻烦您跟丞相说说,划给我一郡之地让我为王,好不好呢?” “哈,别做你的美梦了!”阎乐嗤之以鼻扭过头去。 “或者,我只当个万户侯就可以了……”二世可怜巴巴地说。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去死吧。”阎乐不屑一顾地翻着白眼说。 秦二世几乎急哭了:“要么就让我带着老婆孩子,到乡下当个小老百姓吧……求求你留我一条性命。”二世就像一条狗一样哀求着。 阎乐走到二世跟前,俯下身咬着牙说道:“我奉丞相命令来杀你,听见没有?我不杀你!丞相就要杀我母亲!你在这里罗嗦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把你的话转告丞相的。我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死!你还是速度一点,不要让我亲自动手!”二世哭得眼泪汪汪的,他不得不拾起地上的剑,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闭眼,一狠心,秦二世带着他爸爸传世万代的美梦一命呜呼了。 阎乐迫死二世,立即归报赵高,赵高便想篡位,于是直入咸阳宫,取了传国玉玺佩在身上,召集百官及左右侍臣。谁知这班人平日虽畏惧赵高,如今听说二世已死,赵高竟欲篡位,各人心中都不愿意,竟无一人听从。赵高便自己上殿升坐御座。说也奇怪,赵高一走上殿,忽觉殿宇摇动似要倾倒,吓得赵高连忙退下,回望殿宇依旧完好。赵高不信,想是自己头昏眼花,于是定一定神复走上殿,那殿又依前摇动,如此三次。赵高心想:“天意不许,人心不从,乃是我命中无皇帝之分!”只得罢手。 赵高只好召集诸大臣及诸公子说:“秦本王国,始皇统一天下,故称皇帝。现在六国复出,天下分裂,秦地比前更小,不可虚称帝号,应仍称王。二世的兄子子婴秉性仁俭,百姓归服,应立为秦王。”众人闻言不敢异议。赵高便令公子婴斋戒,择日祭告宗庙受取玉玺。又下令以黔首之礼葬二世于杜南宜春苑中。 公子婴为人聪明仁厚,且有智略,与二世大不相同。今被推立为王,明知赵高不怀好意,却又不敢推辞,只得依言前往斋宫斋戒。过了五日,告庙之期已近,子婴心生一计,密召二子及心腹宦者韩谈嘱道:“赵高杀死二世,本欲谋篡,因恐群臣诛之,立我为王。我探闻赵高实与楚人立约,尽灭秦之宗室后自己称王。今使我斋戒告庙,一定是想在庙中杀我。不如将计就计,如此这般,方可免祸。”三人答应,各自预备去了。 到了告庙之日,赵高先至庙中,遣人来请子婴,子婴推病不行,一连数次都是如此。赵高见子婴屡请不来,只得亲自来请。到得斋官,韩谈与子婴二子早巳身藏利刃伏在壁厢等候,赵高全不在意,安然进宫。见过子婴说道:“即位告庙乃是大典,大王何故不行?”话犹未完,他三人已从壁厢而出,手持利刃一齐向赵高奔来。赵高措手不及,早被韩谈一刀杀死,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赵高可能至死也没有想到,原来公子子婴才是藏得最深的一个,如果他看起来有大志的话,可能早就被除掉了。 子婴见赵高既死,大事已定,遂面见群臣即了王位。 子婴下令将赵高尸首车裂示众,并灭其三族,时人无不称快。子婴探得沛公将由武关进兵,急遣将领韩荣固守峣关拒之。 阎乐最终的结局无人知晓。不过阎乐是赵高的“乘龙快婿”,属于赵高三族的范围,按照正常情况推测,阎乐应该也死在子婴的手里。 却说沛公自破武关,赵高遣人来报已将二世杀死,要求与沛公平分关中之地。沛公现成之功岂肯让与他人?便拒绝其请求。不过数日探马来报:“子婴杀死赵高,现在峣关有兵把守,我兵不得前进。”沛公便欲发兵二万人前往攻关,张良献计道:“现在秦兵尚强不可轻敌。臣闻秦将韩荣乃屠家之子,无甚大志,容易为利所动。今宜遣人持金银宝货往献韩荣,说其归降方可取胜。”沛公依言行事。 韩荣闭关固守。忽报沛公遣使到来,韩荣唤之入见。郦生见了韩荣后说道:“今秦无道苦虐百姓,天下合兵共伐之,非独沛公一人也。若将军肯惜天下百万生灵之苦,开关纳降沛公,沛公保奏义帝,必赏千金、封万户侯,以酬将军之功也。”韩荣曰:“吾食秦禄久矣,背之不义。”郦食其曰:“将军虽不归降,沛公亦深感厚德,愿以千金与将军为酬德之资。”韩荣曰:“我与沛公为敌国,岂有受金之理?”郦食其曰:“公今不受此札,是与沛公绝情。他日天下诸侯到关兼力攻打,料此关终是难保,公等那时如何见面?不若今日且受此礼,以为后日之情,公等思之!”韩荣曰:“且权收此礼,仍望沛公与众诸侯讲和罢兵,免致生灵涂炭。此则先生之盛德也。”郦食其曰:“某与沛公转达此意,沛公长者,必能见从也。” 郦食其说完献上许多宝物。韩荣见了果然大喜。 郦食其回见沛公,备道前情。张良曰:“此时韩荣与我讲和,军中必不设备,我兵乘其懈怠突出击之,可获全胜。”沛公称善。遂悄悄引兵直袭秦营。 却说韩荣受金之后,终日饮酒毫无准备,樊哙等抢上关来大杀秦兵,韩荣败回咸阳入奏前事,子婴闻知大惊,谓群臣曰:“此事如何?”有上大夫毕革出班奏曰:“事已危矣!陛下欲救一城生灵,只有出宫至轵道傍迎候沛公,庶免自身夷族之祸。”子婴大哭应允。遂乘坐素车白马,用纽带系在颈上,奉着天子符玺立于轵道之旁。沛公一见大喜。子婴曰:“婴在位无德,闻将军车驾西征,情愿拜降以安万民。”言讫将玉玺送与沛公。沛公曰:“尔等既降,吾奏义帝不害汝等之命。”子婴听毕去讫。可怜子婴身为秦王仅得四十六日,秦国由此灭亡。 关于传国玉玺再补充几句: 却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命令丞相李斯雕刻一枚玉玺,上面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小篆文字。“受命于天”是君权神授思想的体现,意味着皇帝得到了老天爷的认可,他统治老百姓是合情合理的,有权威认证。“既寿永昌”是两层意思,指黎民百姓能够健康长寿,王朝的国运可以永远昌盛。传国玉玺能够得到历代帝王的追捧,一部分原因它是中国首任皇帝秦始皇用过的权力信物,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它本身的材质,以及背后传奇的经历。 在高中语文课本中,节选了《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部分内容,其中就有完璧归赵的故事。秦王听说奇世珍宝和氏璧为赵王所有,想拿出十五座城池交换,蔺相如带着宝物出使秦国,发现秦王并没有诚意,最终将和氏璧偷偷送回,自己也免遭杀身之祸。和氏璧原来并非赵国之物,产地是楚国。楚人卞和在荆山砍柴时,发现有只凤凰停在石头上,没多久便消逝的无影无踪。按理说凤凰这么高贵的物种,寻常地方肯定看不上,不栖无宝之地,它停留驻足的石头,必然是块宝玉, 卞和将璞玉带回,主动上交国家,想要升职加薪,赢取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楚厉王得知消息,交给权威玉工鉴定,这位专家水平不咋地,根本不识货,对楚王说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厉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断了卞和的左脚。过了若干年,楚武王继位了,卞和又把璞玉交出来献给国家。武王也派专家鉴定,得到的答案和之前一样,又把卞和的右脚砍断了。五十多年后,楚文王即位,卞和听说新领导上台了,改变了套路,他没有主动找官府,害怕文王也不识货,把双手也给砍了,于是抱着宝物在山下哭了三天三夜,眼泪流干了,甚至哭出了鲜血。 楚文王赶紧派人了解情况,卞和说自己的腿断了也没啥,主要是有冤屈,明明上好的璞玉,非要说成是石头。楚文王赶紧派专家鉴定,这回总算不是砖家,给出结果: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璞玉。因为是卞和发现的,所以这个宝贝命名为“和氏璧”,楚王将他收为己有,后来又作为宝物赏赐给了相国昭阳。熟料和氏璧没多久便不翼而飞,昭阳怀疑是张仪偷的,张仪被打了几百鞭都没承认。从此销声匿迹了五十多年,突然出现在了赵国,赵王用五百金购买,视为掌上明珠,也被其他国家的君王虎视眈眈。 秦王没有从蔺相如手里骗来和氏璧,却使用强大的武力打垮了赵国,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前,他就已经得到和氏璧了,因为李斯在《谏逐客书》中有明确说法:“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随和之宝正是和氏璧。这块玉有多神奇呢?夏天温度特别低,能散发出阵阵凉意;冬天温度又比较高,可以拿来取暖。等到夜晚吧,还会散发出亮光。不得不说,这个产品实在是太强大了,一块和氏璧相当于空调、暖手宝加上照明灯,怪不得楚王、赵王、秦王都爱不释手。 秦始皇为了更好地使用和氏璧,命令李斯刻成了传国玉玺。有一年嬴政视察地方,乘船经过洞庭湖,突然狂风大作、惊涛拍岸,慌乱之下,秦始皇将传国玉玺抛入水中,希望得到神灵庇佑。突然间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令人啧啧称奇。秦始皇问博士,这附近的神仙湘君是谁呀?博士告诉他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秦始皇大怒,认为湘君有意为难他,惊扰了圣驾,下令三千囚徒把湘山上的树全部砍掉以示惩戒。 八年后的一个夜晚,秦朝使者从关东出差回来,路过华阴平舒道,突然有人拿着宝物要求使者带给皇帝,还说:“今年祖龙死”,使者正要问个明白,那人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无奈之下,使者把宝物交给秦始皇,并将所见所闻一并告知。秦始皇一看,正是八年前在洞庭湖抛下的传国玉玺。虽然宝物失而复得,嬴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今年祖龙死呀!祖就是第一、源头、开始的意思;龙指的是皇帝,今年祖龙死就是说始皇帝今年要驾崩了,神灵为了报复他砍伐湘山树木的行为,决定将传国玉玺归还,从此不再庇佑其本人与大秦江山了。始皇帝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只好说:“祖龙者,人之先也!”祖龙指的是祖先,不是我!你们不要胡乱理解!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又找来巫师占卜,看看如何逢凶化吉。卦象显示出游、迁徙比较吉利,遂下令迁徙三万百姓,自己再度出游。可惜神灵终究没有放过他,最终在沙丘驾崩。 传国玉玺不能保佑秦朝既寿永昌,仅仅几年时间,刘邦就率领军队打进咸阳。子婴没有办法,乖乖地把传国玉玺送给了沛公。 沛公既受子婴之降,诸将曰:“秦王苦虐万民,罪不容诛,沛公何故纵之?”沛公曰:“怀王以我能宽容,故使我西略至此;且人家已降服,杀之不祥也。”于是入城安民,犒赏三军。 wap. /135/135143/31722253.html 20沛公入关 却说沛公与诸将入宫,见宫殿壮丽规模宏大,有三十六宫二十四院,嫔妃美姬数千,狗马珍玩无数,其中有个照胆镜最为奇异:此镜为长方形,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通明,人直来照之,其影倒见。若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腹中肠胃五脏,历历可观毫无隔碍。遇有内病掩心照之,能知病之所在,又女子若有邪淫之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用此镜照人,见胆张心动者,立命杀之。 沛公部下见沛公入了秦宫,各人也争先打开府库,将所有金帛财物分取一空。 独有萧何一人却入秦丞相府内,收取紧要图籍、文书,凡地方险要、户口多少、风气强弱等,了如指掌。后来沛公由此得知天下情形,破灭群雄统一天下,皆是萧何之力,毕竟萧何见解与众不同。 沛公见秦宫十分富丽,不觉心中大动,便想住宿其中。谓众将曰:“秦之富贵亦至于此!我就居此以安人心,庶使诸侯无相争夺。”旁有樊哙挺身近前,直向沛公说道:“沛公欲有天下耶?还是欲为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皆秦之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愿急还军灞上,无留宫中。”沛公此时已为财色所迷,不肯听受。 张良见沛公不听樊哙之言,又进说道:“秦国所为无道,故公得至此地。今初入咸阳,便学亡秦安享其乐,诸侯入咸阳后决不相容,且良药苦口宜于疾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事。望公听从樊哙之言。”沛公大悟,乃将宫室府库一概封起,传令屯兵灞上以待诸侯。 沛公回到灞上,立即遣人召集各县父老豪杰到来。沛公向众人说道:“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诛及三族,聚语者罪至斩首。吾与各国起兵攻秦,立有契约,先入关者立之为王,吾先入关,当为关中之王。今与父老立约,吾之法律不过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窃财物者,按其轻重、多少分别定罪。此外一切秦法尽皆除去。所有官吏人民按诸如故。吾此来乃为父老除害,并无侵犯,切勿惊恐。吾所以回至灞上,乃待各国兵至,共定契约耳。”一班父老豪杰听了沛公之语,人人欢喜异常,拜谢沛公各各回县,通知本处人民知悉。 沛公又因地方广阔,乡僻人民或未周知,分遣多人随同各地方官吏巡行乡邑,到处晓谕。于是秦地人民个个大喜,争先备办牛羊酒食送到军营。沛公又一概辞谢不肯收受,说是仓中米粟甚多,军士日食并非缺少,不想让人民破费。人民一听更加欢喜,只怕沛公不为秦王。 秦自商鞅变法专尚严酷,累代相承只有加重。人民一举一动往往触犯刑禁,束缚压制如在汤火之中。今沛公三言两语竟将苛法一概废除,如鱼脱网如鸟出笼,感激之情永久不忘!沛公由此立了基础,后来才得有天下,堪笑秦代君相枉费精神虐待人民,却将此人情卖与沛公,成就汉家四百年天下! 原来沛公心想:“自己首先入关,合了怀王之约,早晚稳作秦王。”故用种种手段固结民心。忽然有人来向沛公说:“秦地富足十倍于天下,又兼形势强固。今闻章邯已降项羽,项羽立之为雍王,许以关中之地,不日项羽率领各国之兵到来,恐怕你不能据有此地。今当遣兵坚守函谷关,不许各国之兵入关,再召集关中之兵以拒之。”沛公也不与张良计议,立即遣兵守关。 却说项羽领兵由河南前进,十一月行至新安地方,忽然演出一场惨祸。 原来秦灭六国统一天下之后,各国官吏行过关中,秦地官吏认为他们是亡国遗民,与俘虏无异,多不以礼看待。各国官吏忍气吞声,心中自然怀恨。这次秦兵投降各国,真是天道循环冤家路窄,各国将士把秦国将卒也看同奴隶一般,动不动还要责骂鞭打。秦国将卒私自商议道:“章将军哄骗我辈降了各国,若能入关破秦还好。若是不能,各国将士将我等掳掠东归,秦又将吾辈父母妻子尽行杀死,这样怎么行呢?我们必须预先打算。” 一时秦兵议论纷纷,各国将军闻之齐来告知项羽。 项羽遂唤英布、蒲将军密谋道:“秦国降卒人数尚多,其心不服,到了函谷关如果不听号令那就完了!今不如一概杀死,只与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人秦。”二人立即赞同。于是项羽便命二人领兵,乘着昏夜将秦兵二十万余人坑死在新安城南。 项羽既坑秦兵,便前进至函谷关。闻沛公已定关中,有兵关门把守,项羽不由大怒,使英布领兵攻破函谷关。一路前行,到戏地之西鸿门地方驻扎。 此时项羽虽怨沛公,尚未十分决绝。谁知沛公部下左司马曹无伤便来讨好,希望将来求得封地。他遣人报告项羽道:“沛公欲据关中为王,使子婴为相,所有府库中的一切珍宝都想据为已有。”项羽一听气得暴跳如雷,厉声大骂。范增乘机在旁说道:“沛公为人贪财好色。此次入关听说不取一毫财物,不近一个妇女,由此可知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气,皆成五彩龙虎之形,此天子气也!可乘其不备从速击之,勿得迁延错失机会。” 项羽正欲点兵,范增止之曰:“此时未可就行。不若今夜三更时候整率人马,分兵两路杀奔灞上,将刘季杀了以绝后患。”项羽曰:“好。”随即分付诸将点扎兵马不题。 却说项羽有个叔父叫做项伯,为楚左尹。他在秦朝时候因怒杀人,自知不免死罪逃往下邳,幸亏张良与他同居,方得避祸。此时正在项羽营中,听说项羽欲击沛公,他与沛公素无交情,自然并不在意。惟张良跟着沛公一同受祸,岂不可惜!当下乘夜出营单骑加鞭,直至沛公营前求见张良,密告项羽来攻之事,要张良与之同去。张良答道:“我为韩王送沛公入关,今日沛公遇此急难,我若私自逃去,乃是不义之人。必须告知其事再决行止。”说着抽身便去,项伯禁止不住,只好候着。 沛公听后愕然道:“我与项羽并无仇隙,如何就来攻我?”张良道:“何人劝公守函谷关?”沛公道:“有人教我守关,勿纳各国之兵,可据秦地称王,我乃依议照行,莫非我错了么?”张良便道:“公自料部下士卒能敌项羽否?”沛公道:“只怕未必。”张良接口道:“我军只有十万人,项羽军却有四十万,如何敌得!今天幸好项伯到此邀良同去,良怎敢负公?不得不报。”沛公听了大惊失色,连连顿足道:“为今之计如何是好?”张良道:“看来只好请项伯转告项羽,只说公未尝相拒,不过守关防盗,请勿误会。项伯乃是项羽叔叔,当可止住羽军。” 沛公一听“项伯”二字,急问道:“君何以识得项伯?”张良答道:“项伯尝杀人坐罪,由良救活,今张良遇难,故来告良。”沛公道:“比君少长如何?”良说项伯年长。沛公道:“君快与我呼入项伯,我愿以兄礼相事。如能代为转圜,决不负德!” 张良乃出招项伯,邀他同见沛公。项伯道:“这却未便。我来报君乃是私情,怎得径见沛公?”张良急说道:“君救沛公不啻救良,况天下未定,刘项二家如何自相残杀?他日两败俱伤与君也是不利,故邀君入商共议和平。”项伯尚要推辞,再经张良苦劝数语,方与张良入见沛公。沛公整衣出迎,延他上坐,一面令军役摆出酒肴款待项伯,自与张良殷勤把盏陪坐一旁。酒至数巡,沛公说道:“我入关后秋毫不敢私取,封府库,录吏民,专待项将军到来。只因盗贼擅自出入,所以遣吏守关不敢少忽,何尝是拒绝项将军耶?愿足下代为传述,只说我日夜望驾决无二心。”项伯道:“君既见委,如有进言自当代达。”张良见项伯语尚支吾,又问项伯有子几人,有女几人?项伯一一具答,张良乘间说道:“沛公亦有子女数人,好与您结为姻好。”沛公连忙承认下去。项伯托词不敢攀援,张良笑道:“刘项二家情同兄弟,前曾约与伐秦,今入咸阳大事已定,结为婚姻正是相当,何必多辞!”沛公闻言遽起,奉觞称寿递与项伯,项伯不好不饮,饮尽一觞后也酌酒相酬。张良待沛公饮讫,即从旁笑谈道:“杯酒为盟一言已定,他日二姓谐欢,张良也好叨陪喜席。”项伯、沛公欢洽异常,彼此又饮了数杯。项伯起身道:“夜已深了,即当告辞。”沛公复申说前言,项伯道:“我回去即当转告,但明日早起,公不可不来相见!”沛公许诺,亲送项伯出营。 却说三更时分,项羽升帐查点诸将佐,内中独少项伯。范增曰:“项将军如何不见?”丁公道:“老大王黄昏时候骑马出营,被我拦住,问大王何往,大王说打探军情走得甚紧。”增曰:“明公不必动兵,项将军定是走漏消息,他那里决有准备,若去反中其计矣。”项羽曰:“我叔父为人忠诚又是至亲,岂有向外之理?先生不必多疑。”范增曰:“项老将军虽不向外,但机事须要严密,若稍有泄漏便难举动。今晚不必动兵再作区处。”言未毕,人报项老大王到来。项羽问他哪里去了?项伯道:“我有一故友张良,前曾救我生命,现投刘季麾下,我恐夜半劫寨破灭刘季,良亦难保,因此往与一言邀他来降。”项羽素来性急,即张目问道:“张良来了么?”项伯道:“张良不是不想来降,只因沛公入关未尝有负将军,今将军反欲加攻,张良谓将军不讲情理,所以不敢轻投,窃恐将军此举未免有失人心。”项羽愤然道:“刘季乘关拒我怎得说是不负?”项伯道:“沛公若不先破关中,将军亦未能骤入,今人有大功反欲加击,岂非不义!况沛公守关全为防备盗贼,他财物不敢取,妇女不敢幸,府库宫室一律封锁,专待将军入关商同处置,就是降王子婴也未尝擅自发落。如此厚意还要遭击,岂不令人失望么?”项羽迟疑半晌方道:“据叔父意见,莫非不击为是?”项伯道:“明日沛公当来谢罪,公可从容相待,庶不失大义。”项羽曰:“就叔父所言,刘季似无大罪,如果动兵反使诸侯耻笑。”范增曰:“某之劝公杀刘季者,以刘季自入关来约法三章要买人心,其志要谋取天下;今若不早除之,恐生后患。老将军被张良说词瞒过,未可准信。幸明公思之!”项伯曰:“先生杀刘季自有妙策,何必夜半劫寨呢?”项羽曰:“叔父之言是也,先生当再定计。”范增曰:某有三计:第一,请刘邦赴鸿门会,未入席时,明公即责其入关之罪,如彼不能答,拔剑斩之,此为上计;如公不欲自行,可令帐下埋伏百余人,沛公入席后,某举所佩玉玦为号,即唤伏兵杀之,此为中计;如二计不成,着一人斟酒,劝沛公大醉,酒后必失礼,因而杀之,此为下计。若依此三计,杀沛公必矣!”项羽曰:“三计皆可。”于是等待第二天沛公赴会。 wap. /135/135143/31722254.html 21鸿门宴 却说次日一早,沛公果然带了张良、樊哙及马兵百余人来到鸿门。只见壁垒如云旌旗蔽日,将士人人持戈贯甲。沛公吃了一惊,暗想此来如入虎口,能否生还尚未可知。但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正在凝思之际,车马已到营口。沛公下车整肃衣冠,遣人入内通报。项羽传令请入相见,沛公一步步行进营门,张良随从在后。沛公望见项羽,先自下拜谢罪说道:“臣与将军并力攻秦,将军战于河北,臣战于河南,不料先入关中破灭暴秦,得与将军在此相见。听说有小人谗言离间,使将军与臣不睦。” 项羽本是粗人生性高傲,今见沛公举动谦卑言词逊顺,立时怒气全消。及听沛公说到小人谗间之语,不待沛公说完便直答道:“此乃沛公左司马曹无伤所说,不然何至于此?” 沛公力诉枉屈,项羽也就释然。便命设宴留沛公在军中饮酒。不消片刻筵宴已陈,大众入席饮酒。当时范增坐在上首,项羽与项伯坐在西边,沛公坐在东边,张良在下首陪侍。 项羽性情爽直,从前嫌隙既已解消,便照常看待沛公。又听项伯说沛公入关有功,所以不忍加害。而沛公坐在席上如同针毡,刻刻提心吊胆捏一把汗,惟恐遭了毒手。张良心中也替沛公担忧。项伯新与沛公交好,自然也十分关切。只有范增一人是沛公前世冤家,存心要将他除去方才放心。昨日力劝项羽发兵往攻,不想今日一早沛公自己到来。范增以为沛公自来送死,到也省得费力攻击,趁此筵宴之间,项羽若喝令一声将他拿下,如同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谁知项羽今日却无心杀害沛公。 范增坐在席上甚是着急,当着众人又不便明言,只得频向项羽以目示意,并举起身上所佩玉块与项羽观看,其意要项羽下定决心,速将沛公杀死,一连如此三次。沛公吓得汗流遍体。项羽明知范增之意,可就是默然不应。 范增见三计不成,自叹曰:“若今日不杀沛公,他日必成大患!”困避席急出,要寻个杀沛公的人。正无措划,却见一壮士在帐后弹剑歌曰: 我有一宝剑,出自昆仑西。 照人如照面,切铁如切泥。 两边霜凛凛,匣内风凄凄。 寄与诸公子,何日得见兮? 范增听罢大喜,这个人姓项名庄,乃项羽从弟。范增附耳与言道:“我主外似刚强,内实柔懦,沛公自来送死,偏不忍杀他,我已三举玉玦,不见我主理会,此机一失后患无穷。汝可入内敬酒;敬毕便请舞剑,趁势就座上将沛公杀死。不然我辈皆为此人所擒矣!”项庄依言入内,敬酒已毕说道:“将军与沛公饮酒,军中无可娱乐,请舞剑以佐杯勺?”沛公知他不怀好意,心中急得有如小鹿乱撞。项羽不知是计,竟然允诺答应了。 项庄既得项羽允诺,便拔出剑来当筵起舞。沛公正在危急,忽见项伯离座拔剑在手,转至东边与项庄对舞。叔侄二人各逞伎俩,但见两道剑光,如片片梨花随风飞舞。项庄心绪原不在于舞剑,每欲趋进杀死沛公,无奈被他叔父将身遮蔽,沛公心中十分感激项伯。 张良见势不妙,便托故走出营外来寻樊哙。樊哙在外久候沛公不出,正在坐立不安,今见张良走出,连忙上前问道:“其事如何?”张良答道:“甚是危急!现在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常欲加害!”樊哙听后跳起道:“如此,势已大迫矣!臣当即入与之拼命!”说罢左手挽着革盾,右手按着佩剑,奋然上前。将入营门,两边卫士见樊哙一脸怒气直闯进来,便一齐拥出想要拦住,樊哙惟恐沛公有失,横着革盾一路撞进。两边卫士抵拦不住,一齐被他撞倒在地。等到爬起来时,樊哙早已入内,张良也随后同入。 项庄因杀不得沛公,将剑空舞一回只得收住,项伯亦收剑归座。范增在席上满望项庄杀死沛公,又被项伯保护不得下手,直气得哑口无言。樊哙以手披开帷帐,见沛公安然无恙心中始安。便立在沛公座旁面向西方,环睁两眼怒视项羽,眼眶尽裂,头发也一根一根向上竖起,此种情形真欲寻人拼命一样。 项羽素来勇猛,见了樊哙不觉动色。遂以手按剑向外问道:“来客何人?”张良代答道:“此乃沛公骖乘樊哙是也!”项羽随口赞道:“好个壮士!”命左右赐以卮酒。左右看他是个大汉,要试他酒量如何?却用一个大卮,斟满一斗之酒与之。樊哙拜谢已毕,立起身来将酒一饮而尽。项羽见樊哙酒量甚豪,又命左右赐以猪蹄。左右作弄樊哙,却取一支生猪蹄与之。樊哙也不管他生熟,将革盾覆在地上作为砧板,再将猪蹄放在革盾之上,左手按住,右手拔出佩剑,一块一块切下生吃。屠狗英雄自然能吃生肉。不消一刻竟将猪蹄吃得精光,左右之人都看得呆了! 项羽不禁赞道:“壮士!能再饮酒否?”樊哙见问答道:“臣此来死且不避,卮酒何足推辞?秦王心如虎狼,杀人惟恐不及,是以天下叛之!怀王与诸将立约:先入咸阳便为关中之王。今沛公先破秦,进入咸阳后丝毫不敢擅动,封闭宫室回兵灞上,以待将军到来。所以遣将守关,乃防备盗贼与非常变故,似此劳苦功高,未得封侯之赏,将军反听小人之言,欲杀有功之人,此种举动直与亡秦无异,窃为将军不取也。”项羽无言以对,便令樊哙就坐。樊哙与张良一排坐下。坐了片刻,张良目视沛公,沛公徐起,伪说如厕,且叱樊哙出外,不必在此絮聒。樊哙会意,便随沛公出营,张良亦随后走出。 樊哙便劝沛公逃走。沛公道:“此次出来,未曾当面告辞,如何是好?”樊哙急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何必辞!”说毕连声催促沛公起身。沛公遂嘱咐张良:“由此路到我军不过二十里,恐项羽遣人来追,你暂缓回去,约计我已到了军中,再与项羽道谢!”张良应诺。 沛公怕惊动众人报与项羽,因此不敢乘坐原来车马,自己独骑一马,樊哙、夏侯婴、靳疆、纪信四人步行。 鸿门宴上樊哙虽身为将军,但其责却是保镖,保护刘邦生命安全的保镖,作为一名保镖,保持冷酷和杀气,能在一定程度上威吓敌人,所以樊哙必须对项羽吹胡子瞪眼睛,另一方面作为一名保镖,应该有不怕死的精神,但樊哙连死都不怕,还会害怕项羽吗? 鸿门宴不是战场,较量的不是领兵打仗的本事。真上战场的话,别说是樊哙,就算是樊哙和刘邦一起上,也未必能打过项羽。但在鸿门宴那种场合,讲的不是排兵布阵,不是上阵冲锋,项羽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还有樊哙是屠夫出身,上阵打仗也跟项羽、曹参一样,喜欢“先登”,就是身先士卒地往前冲,上阵打仗对于樊哙来说跟单打独斗有点像,冲击宴会激怒项羽,也无非是单打独斗嘛,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樊哙进军门之前,已经掀翻了几个守卫的,属于热身过了,而项羽正在饭桌上大吃二喝呢,完全没准备,气势上已经输了樊哙一吧。 总之,樊哙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加上拥有一定的武力值,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却说刘邦走后,项羽仍据席坐着,但觉得醉眼朦胧,似寐非寐,好一歇方才旁顾道:“沛公到哪里去了?为何许久不回!”张良故意不答。项羽便使都尉陈平出去寻找沛公。既而陈平入报,谓沛公车马尚在,只是沛公不见下落。项羽乃问张良道:“沛公如何他去?”张良答道:“沛公力不胜酒,已回灞上去了,留张良在此谢酒,”项羽大怒道:“刘邦不辞而去,尚有何说!”范增听得项羽发怒,急忙说到:“刘邦言语虽然柔和,实含奸诈。我之前所献三计,明公统不见信,今不辞而去实是欺侮!放沛公回灞上皆是张良之计,公不可听他遮饰之词。”项羽闻言愈加暴怒,分付左右将张良斩讫报来。张良大叫道:“冤哉冤哉!大王勿怒,臣本韩国人,乃沛公帐下一借士也,沛公原非我主,我何故与他遮饰?大王威镇天下谁人不惧?若杀沛公易如反掌,何必以设筵为由筵前杀人?若天下诸侯闻之,还以为大王不敢与沛公为敌,却赚来鸿门杀之,纵得天下也不是名正言顺,反让百世耻笑也。愿大王赦臣回灞上,将传国玉玺并各样珍宝取来献与大王,那时即位天下之主名正言顺;若今日杀臣,沛公必逃走他国,将玉玺献与他人或弃毁不存,大王失此重宝,岂不所见之误耶?”项羽闻言便道:“子房之言是也!不然使天下之人笑我之怯。况我干戈已定四海归心,刘邦草芥岂足与我为敌?若听范老之言几坏我事!”遂令张良回灞上:“快将玉玺珍宝献来,若复抗违,决统百万雄兵踏碎灞上,汝难保命矣!”张良曰:“谨遵大王之命。”便拜辞而归。 这时沛公与樊哙等人从骊山下一路趱行,回到灞上后立将曹无伤唤至大骂:“不忠之人卖主求荣!今日几遭项羽毒手。”曹无伤不能抵赖垂首无言,沛公喝令左右推出斩首。可叹曹无伤未曾讨得好处,自己却先丧了生命。 项羽出卖曹无伤,看上去很不厚道,后世都认为项羽毫无心机甚至愚蠢至极,其实项羽不齿于曹无伤的叛徒行径。无论曹无伤出于何种目的,他都背叛了自己的主公。项羽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英雄有大气魄、大忠义。他能原谅杀叔父的章邯,因为各为其主;但他不能原谅背叛主人的曹无伤。无论曹无伤所说是否真实,项羽都不屑一顾。赢要赢得光明正大,输要输得坦荡。对于曹无伤这种告密行径,项羽心中无比鄙视。为了惩罚他所厌恶的叛徒,所以才将曹无伤出卖给刘邦。 wap. /135/135143/31722255.html 22火烧阿房宫 却说张良回来后沛公问道:“鲁公有何话说?”张良曰:“他因为明公不告而别,想要杀我,被我一篇言语说过,要我明日献玉玺给他,不可失信。”沛公曰:“玉玺乃传国之宝,不可与人。”张良曰:“不然,得天下者在德不在宝:若明公吝而不与,必惹刀兵,终为他人所得。不若做个人情,明早我持去献与他,他见了肯定欢喜,此所谓舍小而取大也。”沛公说:“好。” 次日张良持玉玺并珍宝赴鸿门来见,项羽令人传入,张良遂将玉玺献上道:“沛公昨日蒙赐酒,今日病尚未起,恐失信,使小臣献上,乞赐收录。”项羽将王玺并各样珍宝陈列几上,光润无暇,心中甚喜。内有一宝乃照星玉斗,遂与范增道:“此宝甚佳,与先生珍玩。”范增一腔怒气无从发泄,便将玉斗放在地上,拔出佩剑砍将下去。只听得“叮当”一声,一双玉斗都被打破。他不敢骂项羽,却骂项庄道:“竖子不足与谋!将来夺项王天下者定是沛公,吾辈必为所擒矣!”项羽怒曰:“古人云:‘君赐食,必先尝;君赐生,必畜之。’我方赐你玉斗,你即击碎,是何道理?”范增道:“沛公之首才是天下之宝,明公不听老臣之言,失此机会,今却受此无用之物,所以击碎,非虚君之赐也。”项羽道:“沛公怯弱,终不能成大事。”范增道;“昔者邓侯不杀楚文王,而楚灭邓;楚子不杀晋文公,而晋灭楚。今明公不杀刘邦,此人必与明公争天下矣!今放之生,如放龙归海纵虎入山,欲再拘挛不亦难乎?”张良道:“不然!大王威武天下莫敌,力能扛鼎势能拔山,九战章邯力降子弟,各国诸侯肘膝而见,与邓侯、楚子天壤之别,他们怎能跟您比呢?”项羽笑曰:“知我者先生也!我匣有宝剑,谁敢挡我?” 于是项羽召集众将计议曰:“关内已破,玉玺已得,但降王子婴尚未来见,诸侯如何宾服,可差人写书与刘邦,讨子婴来诛之,则大事定矣。”遂修书一封差人赴灞上讨子婴。沛公见书曰: 我与尔共伐暴秦拯民涂炭。吾今入关已十余日矣,三世子婴久不来见,此必是你意有他图。我统大兵与你比武如何? 沛公观书后召诸将议曰:“项羽违约竟王关中,今取子婴以塞诸侯之口。意欲不与又恐动兵;意欲与之又失初意。”诸将曰:“项羽势不可敌,当以子婴与之。倘其诛戮,愈见明公宽德,天下自有公论。”沛公乃召子婴出谕之曰:“尔前日归降,念一国王爵顺天投首,不忍加诛即时释放。不意鲁公违约欲王关中,今日持书来取。尔宜一往不可自误!”子婴大哭曰:“既降沛公已得生矣,今复投鲁公性命难保。”沛公曰:“鲁公威武甲天下,不可抗违,如果迟延定遭毒手。”众公子曰:“不可降!不可降!不如弃咸阳而走,尚可以苟延残命。”子婴道:“我若逃去百姓定遭残虐。我为君不过数日,又无恩泽及民,使民被害吾不忍也!”于是仍来轵道傍请见项羽。 项羽一马当先,看那子婴时,素练系颈缟衣拖身,二绳系背口衔款表,项羽接过表来观看,表曰: 秦始皇之孙扶苏之子子婴上言:臣等非敢望宗庙以承宗,惟求守坟墓而延日,百日荷再生之福,一门沾重见之光,早赐生全,愿投肝胆,周封不断,姬锡有根。汤王存夏后之宗,遂成六百之统;武王树殷胄之后,乃开八百之基。大王继殷周而王关中,存赢氏而宏楚胤,臣婴等下情,无任战栗恐迫之至。 项羽看罢表文道:“尔祖虏六国之子孙,害天下之百姓,遗患于汝,汝有何说?”于婴曰:“废关东六国者,乃先祖始皇之所为,非臣之罪也。玉必欲杀臣,臣也不敢怨。但咸阳遭二世残暴,百姓未得安生一日,今日大王入关,百姓已再见天日矣,愿杀臣以雪天下之恨,惟望存百姓以服天下之心,臣虽死犹生。”子婴言还未尽,项羽急喝英布下手,英布一剑将子婴砍作两段。 项羽杀死子婴,秦父老宗室齐声发怨,项羽欲尽杀之,范增大呼道:“不可!不可!昔刘邦入关秋毫无犯,约法三章深得民心。今大王恩信未施先杀子婴,现在又要杀咸阳百姓,恐人心一失,天下不可图也!”项羽道:“我今率天下诸侯共伐暴秦,子婴乃秦王也,如何不杀?百姓毁辱我即是叛逆,若是存留定为后患。”范增曰:“昔鲁公杀一无罪宫女,遂致九年旱涝;景公怒杀宫妃,台倾三里。只因无罪杀人,化为飞蝗残食五谷。故古人云,‘一夫衔慨六月飞霜;匹妇含冤三年不雨。’今明公无罪杀了子婴,以致上天垂象。可怜百姓无辜,若行屠戮有伤和气。”范增苦谏之间,咸阳百姓喊声不止,项羽愈加忿怒!随令英布催趱人马大肆屠戮。一时杀秦公子宗族八百余人,文武百姓四千六百余人,积尸满市流血满渠。咸阳百姓闭门关户,路上通无人行。项羽尚怒气不息,又要将咸阳一城百姓尽数杀灭。范增见了放声大哭,复又向前拦住,以头抵马首而谏曰:“昔汤王时天下大旱,汤以己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三日遂大雨。汤舍身尚为百姓。况秦民无罪,今日屠戮上干天和,大王独不惧之乎?”项羽默然不答。 却说沛公兵初入秦府时,各争取财货,现在已空虚矣。项羽军费不敷,又要犒赏功臣将士,无处支给,便问范增道:“众将士随我征进一向劳苦,今欲发府库钱粮以酬其功,但库藏空虚何以支给?”范增道:“秦之宝货钱粮天下无比,只因修骊山时将宝物财货费了一半,其余收入始皇墓中,后来胡亥又将府库钱粮浪费,因此空虚。”霸王沉思一会便问范增道:“宝货既在始皇墓中,何不差人取出以劳军士?”范增曰:“始皇虽无道,乃帝王坟墓,无故不可轻动,若掘开取物,迹似劫墓,大王初即位,决不可为也。”项羽怒道:“军师不知,闻始皇墓方圆八九里,高五十尺,以珠玉为星斗,以水银作江何,以金银围绕其椁,以百宝设于柩前为珍玩,以宫女数百人为殉葬,六国奇宝,如珊瑚玛瑙,翡翠琉璃,尽在始皇坟墓中,每夜半常有光彩发现,且始皇无道并吞六国,费天下之财,竭天下之力,残虐百姓甚于桀纣,焚书坑儒恶贯天地。我今既杀子婴诛灭其族,此恨未解,正欲掘墓鞭尸,然后快于心也,岂独爱秦之宝货哉?”次日遂领十万人马来到骊山。 项羽下马到墓前,亲监军卒掘冢。三军呐一声喊,人人奋力个个争先,斧声振地尘土遮天,鸟兽潜迹狐狸丧胆。一连三日大冢已开,只见里边都是石城石门,再无土地,两扇石门紧闭,项羽令军士用铁锤打碎,石门遂开。入到石城,中有大路,皆白石砌就,两边俱有栏杆,行有二里远方是墓门,推开里边,有大殿、享殿、寝殿,三宫六院,盖造十分齐整,寝殿中便是始皇灵柩,面前陈设宝货,周围堆积金银六十万,各样宝物一百二十件,尽数起出,足足搬了一个月。只剩下一堆宫女枯骨听她抛露。 项羽又要击碎始皇石柩,英布谏曰:“不可,此石椁也,内藏石柩,中有铁箭铁炮石子,若走动消息,里边箭炮石子打出,决伤军士,不若仍用土填满,庶几无事。”项羽从其言,将始皇墓填平了事。 项羽见阿房宫楼阁华丽,光耀云霄,联络不绝,不由叹曰:“此秦之所以亡也,费尽天下财力方成骊山、阿房二宫。我为王,留此故迹无用。”遂命军士将阿房宫付诸一炬。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的秦始皇用残暴的手段历经十二年,所建立起来的这个黑色的冷血帝国,被来自南方更残暴的楚霸王项羽无情的摧毁了。“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天离日”的阿房宫,这座“歌台暖晌,春日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举世无双的庞大的宫殿群,整整燃烧了90天,在夜晚,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秦川数百里漆黑的夜空,大火燃烧了整个冬季,一直到第二年的早春才逐渐熄灭。可怜秦朝数十年经营,如今都成了眼前泡影梦里空花! 项羽烧尽阿房宫,咸阳城中个个惊惶人人怨恨。 wap. /135/135143/31722256.html 23项羽封王 却说项羽烧尽阿房宫,便想起程,转思沛公尚在霸上,我若一走,他便名正言顺地做了秦王,如何使得?看来不如报知怀王,请他改过前约,将沛公调徙远方杜绝后患。遂令项伯赴怀王处请命。 于是项伯到彭城致命怀王,怀王曰:“吾前已有命,先入咸阳者为王,又何必请命?”项伯再拜曰:“鲁公功高望重,沛公力弱势孤,不若大王命鲁公为王,足以镇抚百姓。”怀王曰:“不然。信者,人君大宝也,前约已定,若复更张,是失信于天下。尔速回,但如约耳!”项伯辞别怀王回告项羽,项羽大怒曰:“天下方乱四方兵起,我项家世为楚将,所以权立楚后仗义伐秦。百战经营全出我叔侄两人以及诸君。怀王不过是一个牧竖,由我叔父拥立毫无功业,怎得自出主见分封王侯?且诸君披坚执锐劳苦三年,怎得不论功行赏裂土分封?诸君与我能同意吗?”诸将都怕项羽,当然都说不同意。项羽又道:“怀王究系我主,应该尊他帝号,我等方可为王为侯。”众人又同声称是。项羽遂尊怀王为义帝,迁于江南彬州,自己自号为西楚霸王。又与范增密议道:“昔怀王约先入关者为王,今沛公先入关中,亦当首先封王,但若建都咸阳据关阻险,深为后患,先生有何高见早力区画,然后加封。”范增曰:“巴蜀乃秦之罪地,山川险阻地方艰苦,不如封沛公为汉王,却将章邯、司马欣、董翳封为三秦王,阻住汉中之路,使他南无所进,东无所归,老死汉中,虽为加封,实是左迁也。”项羽曰:“此计甚妙。”于是传令军政司核查将土功绩依次封赏。乃封沛公为汉王,都南郑;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董翳为翟王,都高奴;英布为九江王,都六台;范增为丞相,称亚父;项伯为尚书令;钟离昧为左司马;丁公为左将军;龙且为大司马;季布为左司马;雍齿为左将军;陈平为都尉;韩信为执戟郎。。。。。。封爵已毕,排设筵宴管待,颁诏传布中外不题。 霸王封爵日久,闻义帝车驾尚在彭城,不肯到彬州建都。霸王便召群臣计议此事,陈平出班奏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陛下封天下诸侯,外边百姓皆云:‘以臣封臣,古今罕有。’若果有此言,陛下不足以服天下。不若请义帝远处僻地,以塞百姓之言,以免天下议论。”项羽曰:“此言正合吾意。”随命范增领桓楚、于英,赴彭城催义帝往彬州建都。仍将彭城修饰齐整,朕欲往一观,不忘故土之意也。”范增不敢违命,只得启行,辞行时对霸王说:“臣有三事上谏:第一不可离咸阳,咸阳乃自古建都之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第二当重用韩信,盖韩信有元戎之才,若陛下举而用之,则纵横天下所到无敌,如不用即杀之,免使归于他人;第三不可使汉王归汉中,待臣回来再作区处。此三事至关紧要,不可忽也。”霸王曰:“卿去早回,所言三事朕记在心。”范增遂同桓楚、于英赴彭城去讫。 范增刚走,霸王即时传令,着新封诸王五日内还国,惟汉玉且留咸阳另有别议,张良一听大惊道:“汉王休矣!若范增回关中,必有谋杀之意,如何得走汉中。”急来见汉王。汉王道:“今日霸王分忖诸王皆令还国,惟刘邦另有别议,此必谋害之意,为之奈何?”良曰:“大王老小皆在丰沛,明日可上表,只说给假搬取家小,臣有救大王之计。” 汉王随令郦生作表,次日投进,表曰: 臣丰沛小民,今受封王爵,乃天下之至荣,千载之遭际也。臣身虽荣,而父母妻子远在故土,意欲差人搬取,伏乞给假三月搬取家小。伏惟圣裁,不胜惶恐之至。 霸王看表后道:“卿欲回丰沛搬取父母,也是人子孝亲之意,朕准奏。”这时张良出班奏曰:“汉王不可以让他回家搬取家小,只可以独遣还国,陛下着人取汉王家小为质,则汉王无别心。”霸王听后说道:准汉王还国,不许给假回丰沛。”张良要的就是这个。钟离昧上谏道:“亚父临别时曾说不可放汉王入汉中,今陛下如何忘了?”霸王曰:“留他老小住彭城,又何必稽留汉王?况封诏已传内外,如何信亚父之言,而使朕失信于天下也?”遂不听钟离昧之谏。有韩信叹口:“使汉王入汉中,正中其计矣!他日以思归之心,奋鹰扬之勇,吾辈皆为所虏也!可惜亚父之言已成画饼耳!” 却说汉王回营,即分付大小将士作急起行。于是众将整率人马,簇拥汉王离开咸阳。 去南郑必经栈道。只见此处群山环抱,沿途都是悬崖峭壁,只有栈道凌空高架以度行人,别无他途。樊哙等人见栈道十分险恶,人人有思归之意,各呐一声喊,便要杀回关中。汉王亦怒道:“我奉怀王之约先入关中,谁想项羽背了前约,听范增诡计左迁我来此险峻去处!又着章邯等三人阻塞东归之路,纵使腾云也飞不出去。此时三秦尚未据守,不如杀上咸阳与他拼个死活。”萧何、张良、郦生下马跪伏在地道:“不可一时暴性误了大事。汉中虽险,乃大王兴王之地。况西南静僻,如大王招军养士,霸王决不得知。待人马强壮兵势严整,那时还定三秦,天下不难图也。若听众人之言倒转东向,霸王率兵西来势如压卵,想要再为汉中王,不亦难乎?”汉王从其言,即令樊哙催趱人马向汉中来。 汉王正行之际,只见张子房下马奏曰:“张良送陛下到此,欲辞回韩国。”汉王大惊曰:“先生一向与邦相从,今欲辞归,使刘邦何所依附?”张良曰:“臣辞陛下东行,虽看故主,实与陛下去干三件大事。”王曰:“哪三件事?”良曰:“一者说霸王迁都彭城,留关中与陛下为建都之地;二者说诸侯反楚归汉,且令霸王无西征之意;三者与陛下寻一个兴刘灭楚定天下的大元帅。干了这三件事,臣在咸阳与陛下相会。愿陛下百事忍耐不要急躁。汉中不过暂居,多则三年,少则一、二年,管教陛下东归。”汉王曰:“果如先生之言,刘邦虽受苦万千,亦不敢埋怨,但先生所举元帅有何凭信?”张良曰:“臣有角书一纸,内有臣手字,并有与陛下平日密言之事,陛下须留用,不可失也。”汉王执张良之手涕泣曰:“先生不可失信!如见太公,为我恳恳拜上,一日得东归,尚有迎养之日。非是敢抛弃父母,只因霸王强暴,不得已赴汉中以图苟免耳。”张良曰:“谨遵王命。”又与萧何相别,拉在无入处暗与定计道:“如此这般,如寻得破楚元帅来,丞相可用意举荐。”萧何曰:“先生放心,凭你角书,必知其为大将,焉敢蔽贤误国耶?”张良辞了汉王及众将,带领五个从人复回旧路,往关中来不题。 且说汉王大军正行之间,只听得后军一齐叫苦不迭。汉王回头看时,只见烈焰连天,浓烟遍野。汉王大叫曰:“此必是张良叫人烧绝栈道,使我不得东归矣:却不知是何主意?”诸将士齐声怨骂张良,各各放声大哭曰:“我等生为关内人,死作汉中鬼,何日能够再修栈道?”众人嚷闹间,萧何对着汉王附耳言道:“大王不可怨骂张良。张良昨日与臣相别时,曾说要全部烧毁栈道,表示无东顾之意,以消除项羽的猜忌,同时也可防备他人袭击。这样可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再展宏图。大王何故怨骂张良呢?”汉王听后大喜道:“若非丞相之言,差点误怪子房矣!”遂令三军前进。 不久汉王到得南郑,即了王位安抚百姓,施仁布德治民以宽,汉民莫不悦服,此年五谷丰熟,家家快乐,处处笙歌,汉王甚喜。于是封萧何为相国,曹参、樊哙、周勃、灌婴等以下各有封赏。招贤纳士,积聚粮草,国中大治。 且说张良烧了栈道来到凤岭,暂歇半日,过凤州,出益门,将到宝鸡,只见一支人马拦往来路,高叫曰:“子房公休走,亚父着我在此专等,谁想果从这里来!”张良大惊,正要下马询问来历,那马上将军便道:“子房公不要忙,我有话说。” 却说拦住张良者,乃项伯所使也。项伯恐栈道难行,预先差人在此迎接张良。张良入城见了项伯,深谢差人远接。接着又出城打听霸王消息。访问各路诸侯还国情况如何?有人传说韩王成来见霸王,因为来迟,又见张子房随汉王进入汉中,霸王听信谗言将韩王杀了,昨日灵柩发回本国去了。张良听罢恨不能死,急欲回国葬主,项伯见张良去意甚急,不敢苦留,当日辞别就行。 张良星夜奔回韩国,见了韩王灵柩放声大哭,以头触地道:“良实不忠,致使项羽误害我主,不世之仇,张良当为我主报之,虽肝脑涂地亦不惜也:”言罢又哭。诸公子劝解,遂回本家省问家小,停当数日后启行。 wap. /135/135143/31722257.html 24义帝被杀 却说一日早朝,项羽对群臣说道:“古人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朕虽得天下,而不归故乡,就如着锦衣而夜行也。况秦宫室烧毁,一时实难修整,而彭城乃梁楚之地,自淮河以北九郡,统辖千里,此处正好建都,不失故土。”有谏议大夫韩生上言道:“关中东有黄河、函谷关、蒲津,西有大陇关、山兰县等处,南有终南、武关、峡关,北有陕河、渭、泾、潼关,百二山河,三山八水,沃野千里,天府之国也!昔周以此兴霸,秦以此霸业,陛下为何要丢失此处兴王之地呢?”霸王曰:“汝说关中可都,但朕意不喜,朕意即是天意。朕心已决,尔等不必多言!纵使曲意建都于此,终是不利。”韩生曰:“陛下为四海之主,如日中天,谁不仰视,又何必拘以还乡为荣耶?”霸王曰:“普天之下,皆为我有也,凡可居之地随朕所适,你又何多言耶?”韩生曰:“范亚父曾说陛下不可离开咸阳,陛下难道忘于心乎?”霸王曰:“吾纵横天下,所向无敌,见识岂是范增所能知哉?吾意已决,不必烦聒!”韩生下阶仰天长叹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今果然矣!”霸王在宝座上忽听此言,问陈平道:“此言何意?”陈平不敢隐讳,于是近前奏道:“其意以猴比王:狝猴虽着冠帽,心非人也;狝猴心不耐久,戴人衣冠心实急躁;狝猴着人衣冠,终非人性,戴不破,必弄破也。”霸王一听高声骂道:“老畜生!老匹夫!怎敢毁骂朕躬!”喝令执戟官韩信道:“将此老贼推赴咸阳市上,用油镬烹之!” 韩信将韩生押赴市曹,子房得知后也跟在人丛中观看。只见韩生至油镬前高声说道:“尔咸阳百姓,我今日犯罪,非奸臣误国犯了法度,只因霸王欲迁都彭城,怪我再三苦谏,今日烹我,想百日之内刘邦必来复取三秦矣!”韩信听了谓韩生道:“谏大夫少言语,恐霸王知道连累我等。”韩生曰:“皇天后土,昭鉴不远,为国受烹实为屈死。”韩信曰:“公谏迁都,百姓皆以为屈死,吾独以为该死。”韩生曰:“我得何罪该死?”韩信曰:“公居谏议之职,如杀宋义,那时偏将杀主将,公何为不谏?坑杀秦降卒二十万于新安,公何为不谏?斩子婴掘秦墓,烧阿房左迁诸侯,公何为不谏?今蔽锢日深终莫能解,公然后来谏,不亦晚乎?此公之所以取杀也。范增比你如何?尚不能谏,况我等不及亚父远矣,岂能谏乎?你今日之死,不可怨霸王,只能怪你自己。”说完便将韩生烹了。 却说张良打听到韩信住处,一日来到韩信门首求见。门吏入内报知韩信,韩信自思:“我贫贱时并无朋友,今日如何有人相访?”正沉吟间,张良已立于阶下。韩信月明之下见其清标俊雅,有些面熟,不敢遽问,就迎接上厅,各施礼毕,韩信便问:“贤公从何而来?有何贵干?高姓大名?”张良答曰:“某久出在外。先世曾遗下主剑三口,真稀世之宝,不敢言价,但求天下英雄豪杰,先观其人,次卖此剑。已将两口卖与两人,止这口剑未遇其主。观将军乃天下英杰,特来卖此宝剑,不是虚誉,实出本心。” 韩信见张良夸自己是豪杰,心下甚喜,便起身道:“韩信自归楚以来,无人识某为何人,今先生持宝剑而见谕,深蒙过奖,信何敢当?愿求宝剑一观。”张良遂把剑递与韩信,韩信接剑在手灯下观看,只见宝气冲霄霜锋射斗。韩信平日最爱剑,今日见此宝剑十分爱慕,不过囊中空虚不敢问价,但云:“公有宝剑三口,可有名乎?”张良曰:“都有名目:一口是天子剑,一口是宰相剑,一口是元戎剑。天子剑乃是‘白虹紫电’,宰相剑乃是‘龙泉太阿’,元戎剑乃是‘干将莫邪’。韩信曰:“先生宝剑真为天下奇绝。但不知那两口剑卖与何人,得价几何?”张良曰:“天子剑卖与丰泽刘沛公矣。”韩信曰:“先生见沛公有何征验,将天子剑卖与他?”良曰:“此公有天子福德,前在芒碣山斩白蛇,用的就是天子剑。”信曰:“宰相剑卖与谁?”良曰:“卖与沛县萧何。”信曰:“有何证验?”良曰:“此公有宰相大才,前在关中除秦苛法,约法三章,已卖与他。”韩信听罢笑曰:“先生已将两剑卖与汉王、萧相国,可谓得人矣!今将此剑卖与小子,不知要价几何?”良曰:“适才曾说,先观其人,次后卖剑,不论价值多寡,如得其人,即将宝剑相赠,何须言价?久闻将军天下豪杰,以此特来相见,宝剑有主矣!”韩信起谢曰:“宝剑虽蒙见惠,但信为人恐未相称。”张良曰:“据将军所学,虽孙吴穰苴,不能过也,但未遇明主耳。昔千里马未遇伯乐,杂于槽枥之间,遭于奴隶之手,与常马等也。及遇伯乐,知其为千里麒骥。长嘶大鸣,追电绝尘,为天下之良马也。今将军碌碌无为未遇识主,不知其为元戎也!若遇识主,言听计用,枢动天地,坐镇中原,极人臣之贵,则非今日之碌碌也。”韩信见张良说到此处,不觉长呼慨叹触动念头,便道:“闻先生之言如照肝胆,信在此日久,一筹莫展百计难言。前屡次上表霸王不听,今欲迁都大事去矣!信不久亦归故里,苟延岁月耳!”张良曰:“将军差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以将军之抱负,岂可按迹衡门,为淮阴一钓叟耶?”韩信又长叹曰:“先生今晚来见,言语动人议论出众,非独卖剑决有深意也,我于月明之下,灯烛之前,细观举动,先生非韩国张子房乎?”张良离席起谢曰:“久慕大名不敢遽见,今晚拜候实有深意,将军看破岂容自隐?小子便是张良。”韩信大笑,握良手曰:“先生天下豪杰,人中之龙也!我欲弃此归汉,但不知先生有何见谕?”良曰:“汉王实是长者,暂屈汉中终成大事,将军肯从愚见,我有一物与将军为蛰。”正是: 贵似连城和氏璧, 奇如照殿夜明珠, 休言吕望千条计, 不及区区一纸书!” 张良遂于衣襟下取角书一封,递与韩信道:“我昔日离开汉王、萧何时,曾与约下,如荐举元帅来,可凭此角书为记,如有角书须当重用。公可将此书收好,不可失落有误大事。”韩信又问道:“先生已将栈道烧绝,却从何路可入汉中?”张良在书袋中取出地图一本,付与韩信道:“此图乃山僻小路,从斜岔入陈仓口,转近孤云岭、雨脚山,绕到鸡头山,径下汉中,近二百里,将军他日破三秦,当从此出。此地汉人亦不知,将军当秘之,不可轻示于人也。”韩信将角书、地图收拾在身,又问道:“先生今往何处去?”良曰:“吾今效苏秦游说六国,着他反楚以分霸王之势,使无复西顾之意,则将军得任意下三秦,据咸阳,而图天下也。”韩信曰:“某亦早晚就行,但看事机如何。”韩信并无家小,张良遂与韩信同榻过了一宿。次日,张良别韩信出离咸阳,往各国游说诸侯去了。 却说范增在彭城,催义帝幸郴州。义帝曰:“君,出令者也;臣,奉令而宣化者也。昔项羽立我为君,以此诸侯悦服。而我有约,先入关者为王。今项羽背约自立为王,封天下诸侯,意欲迁我于郴州,废置而不用,何异于首居其下,足居其上,冠履倒置,甚非臣体,尔为项羽亚父,当极言苦谏以正其过,乃助彼为恶,是亡秦之续耳!尔心不愧乎?”范增俯伏在地曰:“臣范增屡次苦谏,项王不听,今又差季布离开咸阳,要来彭城建都。臣亦两难,不过惟君所使耳,”帝曰:“尔为项羽心腹之人,正当苦谏,岂可委于从命,略无可否?此乃阿附小人,非大臣事君之体也!”范增惶恐无地,只得具书奏知霸王。 霸王知义帝不欲离彭城,大怒曰:“怀王乃民间竖子,我家所立,尊以为王,千载奇遇矣!却偏使刘邦西行,意欲相为结好。却又以恩为仇,妄自尊大,若不剪除,必为后患。”遂使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潜于大江之中埋伏,却叫范增、季布、桓楚、于英等急催启行, 义帝见项羽屡次差人催行,已无人臣之体,若复留连,恐生他变,于是传令文武大小官员,择日幸郴州来。群臣多恋故乡,本不愿往。又见义帝受制项王,落魄不堪,更不愿意相从。一路上陆续逃走,义帝不能阻止,只得听之而已。 到得长江北岸,义帝登舟溯江西上,行了多日将到郴地,相距不过数十里,天色已晚,有英布、吴芮、共敖坐三只大船鼓噪大进。三人立于船头大呼曰:“臣等奉项王之命来迎陛下,陛下所有玉符金册留下与臣等为执照。”义帝大骂曰:“尔等助纣为恶不通王化,当此大江中流之际据兵阻行,甚非人臣之礼!”英布等持刀将船拢近龙舟,直身一跃,众士卒随即都过龙舟来,惊得舟中侍从急欲藏躲,英布等手起刀落杀死数十人,义帝见此光景,指西北大骂道:“项羽逆贼,他日决遭横死!”遂撩衣望大江一跃而坠,随波逐浪不知所向。其余人等尽被英布等杀死。 英布等杀了义帝,欲拢舟上岸,因风色不顺不得傍岸,只好走了。这时岸上有百姓看到英布等杀人,其中一位老人年八十岁,人称董公,为人多读书,知道理,乡人都尊重他,乃作倡曰:“英布人马都回去了,我等务要打捞义帝尸首带至郴州,以礼埋葬,然后迎接汉王做个盟主,与义帝报仇。”众人应声道:“我等愿从尊命。”董公率领众人急奔下流,雇觅十数个会水的船家下江跟寻。当晚月明十分,忽见水面漂来一个尸体,众船家打捞上来看时,只见他颜色如生并不改变。众人不识义帝,但见尸体二足中趾上套着两个玉环,乃龙形也。董老曰:“此必义帝也;若常人岂有玉物耶?”众人便以净帛遮体扛至前村,至次日焚香行礼径投郴州,有本州官吏让人将尸体抬至原修宫殿中停放。州官恐霸王知道后寻事谋害,于是急急将义帝葬于郴州。至今义帝坟冢尚在,四时享祭不绝。 义帝在政治上是一个傀儡,但他在名义上又是北伐和西征军的组织者,现在这两支军队都取得了胜利,义帝在各支起义军中的地位很高。虽然义帝很不满意项羽,总想摆脱他的控制,但以项羽当时的力量和威望,想要控制义帝其实很容易,杀了义帝对项羽并无好处。 如果项羽比较明智的话,他应该把义帝控制在自己手中,让他仍然留在彭城,然后借他的名义发号施令。如果刘邦听从义帝的命令,项羽就能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如果刘邦不听义帝的命令,项羽就可以借义帝的名义加以讨伐。 项羽不是曹操。他杀害义帝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为刘邦反对项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英布等弑了义帝后来到彭城,将前事一一说与范增。范增听后懊悔不已道:“义帝乃武信君所立,不想今日被弑于江中,甚非人臣之礼。若再迁都彭城,决不足以图天下矣!我等当急回劝止不可迁都,则刘邦不敢东向。若离咸阳,百日之内,刘邦决出汉中,吾辈不能安矣!”季布曰:“韩生亦有此言,被霸王烹之。”范增曰:“我等众人当苦谏,决不可迁都。” 范增留季布修理彭城,自己同众人一起赴咸阳来劝止霸王。只见咸阳十分狼狈,各文武官员都在预备行装,二、三日内便要启行。范增同英布等进见霸王,并将前事一一奏知。霸王听说义帝遇害,不由大喜曰:“除我心腹之患矣。”范增曰:“心腹之患不在义帝而在刘邦,陛下今若迁都,不久刘邦决出汉中矣!”霸王曰:“栈道烧绝,吾料刘邦插翅也不能飞出也。”范增曰:“陛下迁都三秦懈怠,其人决有大志,必蓄养豪杰与陛下争衡,出此栈道易如反掌耳!望陛下不可迁都。”霸王曰:“朕号令已出,文武行装已备,岂有中止之理?亚父不必过虑,料刘邦无能为也。”英布曰:“近日各路诸候渐有反叛者,臣恐陛下一离咸阳,人心怠缓,此地决难守也,陛下不可不虑。”霸王怒曰:”朕自会稽起义以来所向无敌,凡叛去者皆不才之人,何足为用?迁都之事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如有抗拒者,以韩生为鉴。”范增等长叹一口气走下殿来,只得整备行装起行。 wap. /135/135143/31722258.html 25韩信背楚归汉 却说韩信自见张良后,此心倦倦不能忘,先将家僮打发回淮阴去,是夜到都尉陈平家拜访。韩信知道陈平有意降汉,因而以言挑之曰:“霸王迁都,汉王决出汉中,咸阳非国家所有也。”陈平曰:“霸王近日杀义帝,迁彭城,烹韩生,自以为是,决不足以久安。汉王长者,他日终成大事。贤公在此碌碌,不若背而去之,得以展大才也。”韩信曰:“我亦有此心久矣,恐沿路关津难过。”陈平曰:“此亦不难,我衙门有印信文书,与贤公一纸随身,所过关口径自长行,只说入汉中探听消息。”信拜谢曰:“若得此文书,诚千金之赐也:他日若得寸进,决不敢忘盛德。”陈平曰:“贤公保重。我不久也欲投汉,仍望贤公提拔。”韩信得了批文拜辞陈平,预备行李拴束停当,分付门吏道:“我出城访友明日归来,汝可用心看守。”匹马径出咸阳。行至安平关口,把关军士拦住问道:“将军往何处去?”韩信随将批文与众人验看,且到关上见守关总管,各施礼毕,总管问韩信:“足下何处去?”韩信曰:“霸王差往三秦,会同整饬兵马关防汉兵,着星夜传报。”即辞众人出关,策马西行不题。 却说把门二吏等了两日,不见韩信回来,急忙报知亚父说:“韩信一月前与人相会,说了一夜话,那人就在韩信家宿歇,其后将家僮行李打发回籍,今假说访友次日就回,不意前后过了四日不见归来,想是逃走不敢不报。”范增听了这话便跌脚道:“此人我终日悬念在心,前曾叮嘱项王说:若用此人,须当重用;若不用此人,须当除之,不意今日走了,他肯定是投汉中去,我心上又生一大病矣!若不追来,我晓夜不得安然。”于是入内奏知霸王:霸王怒道:“胯夫安敢背我归汉!”增曰:“韩信极有见识,臣屡次举荐,陛下只是不用,今被他走了,决归汉中,他日为陛下一大患也!”霸王曰:“彼无文凭,关上必然拦阻,如何得脱?”急差钟离昧:“领二百轻骑与我捉来,碎尸万段以警其众!”钟离昧依命追赶,来到安平关,责怪关上官兵道:“如何轻放韩信过去,有失关防?”把关总管道:“韩信有随身印信批文,说是有约会三秦紧急公事,某等安敢阻挡?今已过关三日矣!将入汉境,明公恐不能追及,不若飞报三秦遣兵追赶,况栈道烧绝决难经过,庶可赶上。”钟离昧即作飞檄传报三秦,着兵追赶。钟离昧回咸阳,将前事奏知霸王。霸王曰:“即使逃去,料韩信胯夫成何大事?不足挂念!”于是传令文武大小官员,随车驾赴彭城建都,却留吕臣、机公守咸阳。 且说韩信离安平关,一路直抵散关,照前验批过关,来到三岔路口,自思此处正是紧要去处,将张良地图取出,观看入汉中去路。看毕方欲策马,只见东方一骑马飞奔前来,手执大牌分付路口兵:“尔等如遇匹马过来,当追看批文中姓名,如不是韩信,方许放过去。”众军士便道:“方才过去一人匹马独行,不曾追问来历,何不赶上问他一声?”那执牌军官急忙赶上韩信问道:“将军姓甚名谁?有何公干?”韩信曰:“我姓李,前往汉中探亲。”那人问:“有批文否?”信曰:“有批文在此。”那人务要取看,韩信取公文打开,正欲递与观看,却于背上拔剑将其人杀死。那关中五人向韩信奔来,韩信匹马近前,举剑将五个军士尽行杀死,策马急向西行。 韩信杀了报事官并军士五人,寻思:“倘地方知道杀死官军,决然跟从此路而来,被他捉往,却不误了大事?”急转过山口,从僻小夹路向西南而行。两边都是山,中间止有一小路,又涧水潺潺波流有声,断岸千尺十分险峻,韩信到此不得驰骤,只得勒着马一步步缓行,又不知何处往陈仓渡口?正在犹豫,只见山坡边转过一个樵夫来,韩信便道:“樵夫,那条路往陈仓去?”那樵夫放下柴担,用手指着那山路道:“此去绕过山岗就是小松林;过了这林子下边便是乱石滩,过一石桥却是峨嵋岭,上了岭,甚难走,须下马牵着,行过此,方是太白岭,岭下有人家,吃了饭过孤云山、雨脚山,渡了黑水,过了寒溪,便是南郑。将军不可夜行,恐有大虫。”樵夫说了山径,韩信将地图一对,分毫不差,拜谢樵夫策马而行。樵夫便挑柴担下山。韩信暗思:”楚兵知我杀军士,决从这条路赶来,倘遇樵夫说与他这条小路,我肯定被他捉住。不若杀了樵夫,若军马只从栈路上赶,决不知有此路也。”韩信勒回马来叫住樵夫。樵夫只道再问路径,回头正待相问,被韩信揪住头发一剑杀了,拖到山凹之下用土埋了。韩信乃下马纳头拜道:“非韩信绝情,实出不得已也!他日得地之时再来与君厚葬,以报其德。”随即洒泪上马西行。 韩信杀了樵夫,径过山岗,出了小松林,渡乱石滩,一日下了太白岭来,近山有个酒馆,下马入到酒馆来,方饮数杯,不觉想起樵夫来:“我因恐楚兵追及,不得已而杀之,非薄情也。”遂作歌一首,借笔砚在白壁粉墙上题歌曰: 迷黯竟何往?无由问乡识。 忽见采樵人,问君将安适? 勒马立山前,乃云西川国。 樵人指要路,按图无差忒, 追兵恐忽至,斩汝绝踪迹, 无罪遭霜锋,我心为君恻。 韩信题歌毕。只见后边走出一位壮士,看着韩信道:“你背楚归汉杀了樵夫,却来我家题诗,我若拿住你,却待重赏。”韩信起身道:“壮士你既居汉土,为汉中百姓,为何却说这话?”那壮士大笑,拜伏在地道:“我祖父乃周臣,姓辛名雷,世居扶风,传至父辛金,因始皇残暴,遂移家于太白岭,以卖酒为生。某名辛奇,不事家产,专好采猎,娴熟武艺,一向未遇明主,遂栖迹于此。昨夜梦飞虎自东北高山而来,卧在草蓬之上,醒来知道今日必有贵客经过,因此不曾出外采猎,等了半日,却见贤公策马下山光临草店,我在壁里窥见,知公为非常人也,因出拜见。适来言语冒渎,望乞恕罪。”韩信扶起后便问辛奇道:“据你一表堂堂素怀忠烈,今汉王宽仁大度,招纳天下豪杰,何不倾心投之,以图封侯建节,不失家谱也?”辛奇曰:“某怀此心久矣,待公投见汉王,决然贵显,那时统兵破楚,可暗从此地而来,路僻且近,使三秦不知汉兵从何而下也。”韩信大喜,握辛奇手曰:“此言不可轻泄于人,待我伐楚之时,子可随我建功不可失也。”辛奇遂留韩信在家住宿。当日母妻俱出草堂拜见。韩信见辛奇如此忠诚,亦将自己心事一一告知,遂与之结拜为兄弟。 次日韩信拜辞便要起身,辛奇曰:“前边是孤三、雨脚山,路径甚险,极有大虫,恐尊兄孤身难行,小弟预备器械,送尊兄过了寒溪便是南郑地方,小弟才好回来。”韩信拜谢:”不劳远送。”辛奇再三不肯,遂吩咐母妻看守店房,自己收拾行李,拿了一条长枪,带了弓箭腰刀,随同韩信直望孤云而来。一路与韩信说些兵法,一二日来到寒溪,远远的望见南郑,辛奇用手指道:“尊兄可从此处往南郑去,不远矣。”韩信曰:”贤弟回家,早晚打听我出汉中,可急来相见。”辛奇曰:“小弟到家专望麾盖,如有消息星夜前来迎接。”韩信不忍分手,各各洒泪相别,辛奇仍回太白岭去,韩信便望南郑来。 韩信策马进入南郑,风俗自是不同:老者安闲,少者负劳,行人让畔,道不拾遗,家家快乐,处处笙歌,田野开辟,桑麻盛茂,韩信甚喜。寻个店房歇下,将行李收拾停当,分付店家仔细看守。那店家道:“官人放心!我这店中不比别处,若路上失了物件,亦无人敢拾,况店中行李岂有差失?” 韩信出得店来,徐步看那汉中:南有剑门之险,东有栈道之阻,前控六路,后据大江,为荆襄之襟喉,实秦陇之要害。韩信来到衙门前,有匾云:“招贤馆”,两边具有榜文,上写若干事宜,晓谕军民人等知悉: 一件熟晓兵法,深知韬略,可为元戎;二件骁勇过人,斩将搴旗,可为先锋:三件武艺出众,才堪驱使,可为散骑。。。。。。 韩信看罢榜文,便问居民:“掌管招贤者何人?”居民曰:”招贤者乃滕公夏侯婴也。汉王封其人为汝阴侯,为人好贤下士,不拘小节。”韩信大喜,遂写了籍贯姓名来见滕公。滕公看韩信一表非俗,暗思:“此人亦曾闻其名,原是楚臣,如何不辞千里而来,必有缘故。”便问道:“贤士从何而来?亦曾出仕否?”韩信曰:“某楚臣也,项王不能用,于是弃暗投明,从咸阳而来。”滕公曰:“栈道烧绝,山路甚险,贤士如何便得到此?”信曰:“志图报效,不惜路远,攀藤附葛,缘山而来,所期有在,遂忘劳苦。”滕公曰:“壮哉志也!贤士曾看榜文,果通何科?愿求一言,以观其蕴。”信曰“各科皆通,但此外一科未曾开出。”滕公曰:“哪一科未曾开出?”韩信曰:“一件才兼文武,学贯天人,出将入相,坐镇中原。莫安华夏,百战百胜,取天下犹如反掌,堪为破楚元帅,所以说此内少一科也。”滕公听罢大惊,纳头便拜曰:“素闻贤士之名,未曾识面,今幸千里而来,非独一人之幸,实天下社稷之幸也。愿闻良策毋吝珠玉。”韩信曰:“若汉王用我,统倾国之师,倡有名之举,东向伐楚,先取三秦,次收六国,使项王去其羽翼,范增困手束策,不数月收复咸阳,易如反掌耳!但恐明公不能举,汉王不能用也。”滕公曰:“贤士口出大言恐无实学!项王三年之间纵横天下,贤士却说胜他易如反掌,不也失于夸张么?”韩信曰:“不然!某冒险而来,跋涉千里倘无实见,徒费口舌以大言而欺人,是狂妄而取咎也!由汉人观之,以项王为不可敌;在某观之,如婴孩之不若也,何言武勇之贯于古今乎?”滕公大喜曰:“我明日早朝奏知汉王,决重用贤士。”韩信曰:“明公未可奏知汉王,乞引见萧相国,二公会约,相同共力推荐,庶汉王知重韩信,得以大用也。”滕公曰:“贤士所见甚明,今晚就与相国会约,请贤士相见,料相国必不敢轻也。”韩信便辞滕公回店不题。 wap. /135/135143/31722259.html 26萧何月下追韩信 却说滕公晚上径赴萧何府相会,滕公道:“韩信弃楚来汉中,议论出众,学问渊源,真天下奇士也。”萧何曰:“韩信某亦尝闻其名,此人素贫贱,钓于淮下,寄食漂母,遇恶少叱辱,甘受胯下,一市人皆笑之。后仗剑投楚,楚授以执戟郎官,亦未重用,惟范增屡次荐举,项王不用。想是因楚不用,遂弃彼就此。但恐汉王知其为人,也不肯重用也。”滕公曰:“此人可惜未遇,若果重用,一定可以建立奇绩不负所举。”萧何曰:“明日可着来相见。”滕公便辞萧何归宅,次日差人去店中请韩信往见萧何。萧何所居丞相府,门禁严肃堂阶深远,先有伺候官报入府,然后一门吏出来,问了姓名达知丞相。只见一椽吏出来,请贤士进府相见。韩信入到堂下,萧何即出檐下拉信入堂,里不设坐相与立谈。萧何曰:“滕公深称大学,幸今相见。”韩信曰:“信在楚闻汉王圣明,丞相贤达,求士若渴,卑礼折节,不辞千里而来。到此数日始见滕公,昨与相见尚未倾倒;今见丞相后,即欲仍归故里,宁甘心泉石,不屈志人下也。”萧何曰:“贤士未见囊锥脱颖,为何见貌变色耶?”韩信曰:“昔齐王好鼓瑟,晋有一贤士善鼓,王再三延访。一日贤士至齐国,王坐于堂下,欲贤士鼓瑟。贤士曰:‘王如好瑟乐闻,当焚香赐坐听臣鼓瑟,臣必尽心为之。今王坐臣立如待仆隶,臣为何自贱而为王乐乎?’鼓瑟者尚羞立于王侧,而丞相为国求贤,欲闻治国之要,今反而倨傲以接贤士,所以韩信欲去,不愿留于其国也!”萧何闻言即延之上坐而拜曰:“萧何无知,有失待客之礼,幸望恕罪。”韩信曰:“丞相求士实为国家,某相见意欲倾心,以图补报,非一人之私也。”萧何乃拱手问信曰:“愿贤士论天下之形势,决天下之安危,明天下之治乱,审天下之强弱,然后天下可图也。”韩信曰:“关中百二山河,天府之国,自古帝王为建都之地。项王舍此不居,乃迁都于彭城,此失天下之形势也!汉王虽左迁于汉中,然养成蓄锐,为虎豹在山之势,使智者无以用其谋也,不亦为得乎?项王所向无敌,天下诸侯畏其强而已,然背叛之心藏于不测,外似平安内有隐祸,反不若汉之远处偏方收拾人心。项王弑义帝于江中,大肆不道,而汉王约法三章,除秦苛法,虽左迁南郑,而天下属望,若举兵面东,百姓莫不引领来归。此即天下形势。丞相又何疑焉?”萧何曰:“据贤士所言,楚可伐乎?”韩信曰:“当此之时,项王东迁,诸侯离叛,百姓嗷嗷,三秦不为严备,汉兵正当可举之日也。”萧何见韩信说到此处,乃近前附耳曰:“前日栈道已烧绝,汉兵急难举行,奈何奈何!”韩信笑曰:“丞相何乃欺人至此耶?前日烧绝栈道,必是智者与丞相计议,定有别路可通汉兵,然后烧绝耳。此计可以瞒项王,而智者看破不可欺也!”萧何闻言实切心肺,不由笑容满面离席下拜曰:“萧何自入汉中未曾与人谈论,今日闻贤士之言如醉方醒,使我胸中痛快不能舍也!”连叫左右备马,与贤士回私宅少坐,先差人预备酒席。 萧何同韩信到宅,分宾主而坐,设酒相款。萧何见韩信议论如长江大河,一泻万里,心甚奇之。因思汉王有福,感此豪杰来投,称赞不已,破楚元帅,非信莫属,遂留韩信私宅安歇,分付家僮二人朝夕伺候答应。韩信从此在萧何家住居,却将张良角书藏在身边不肯取出。 萧何自得韩信,喜而不寐,又思:“张良曾有角书合同,心须寻一个破楚大元帅,连角书一同荐来。今放着这个韩信,正是破楚元帅,却错过不荐,想是张良未曾得遇。我明日早朝,同滕公极力荐举。” 次日早朝,萧何与滕公两人出班奏曰:“臣等于招贤馆得一贤士,韬略精通识见高远,堪为破楚元帅。乞大王重用。”汉王曰:“贤士何处人?曾出仕否?愿说姓名,朕当录用。”萧何奏曰:“此人原淮阴人,姓韩名信。曾为楚执戟郎官,霸王不用,因弃楚归汉,不远千里而来。昨叩其蕴,虽伊尹、子牙不能过也。”汉王笑曰:“我在沛县时,曾闻此人受辱胯下,乞食漂母,一乡人轻贱之。丞相若举此人为将,三军不服诸侯讪笑,项羽闻之还不是笑掉大牙?以为我为瞽目人也!”萧何曰:“古之大将,多出自寒微,岂可以门户而论人耶?伊尹莘野匹夫,太公渭水钓叟,后来皆成大事。韩信虽出微贱,而胸中所学为天下奇士,若舍而不用,使彼投于他国,是弃连城之璧,碎和氏之宝也。愿王听微臣之谏急用韩信,项羽可灭咸阳可复。如负所举,治臣等之罪。”汉王曰:“既卿等举荐,可召韩信来相见。”萧何传命,着禁门大使召韩信入内朝见。 韩信寻思:“汉王如此召我决不重用,我且进内看他如何待我。”于是入内朝见汉王。汉王问曰:“汝千里而来,未见才能。今仓廒缺官管理,升汝为连廒官,试看尽职如何。”韩信谢恩,略无愠色。萧何滕公甚是不安。 韩信退到仓所,查点斗级人等,验看仓廒估计粮数,取算子一把,照米堆多寡,开除一算毫厘不差。在仓斗级老人,见信查算明白,拜伏在地曰:“自来管仓大人,未有如贤公精明神算也。”韩信笑曰:“量此仆隶之事,有何难哉?” 一连数日汉王不朝。萧何因具小启,付竖宦传入内,汉王传命:“连日思欲东向,未有良策,便未出朝,明日当相见也。”次日早朝毕,汉王退至便殿,召萧何等入内议事。汉王曰:“朕在此久住思欲东向,未有良策,奈何?”萧何曰:“东向非难,必得一破楚元帅,方可举行。”汉王曰:“朕所思者,正谓此耳。”萧何曰:“王不必多思,只重用韩信,大事定矣!”王曰:“韩信贫时,自己都没能力生活,怎能当此大任而与项羽相敌呢?”萧何曰:“韩信真将才也!不可错过!”汉王道:“既如此,且将韩信加升治粟都尉。”韩信欢然领受。 次日萧何入内见汉王,早朝礼毕,汉王宣何上殿曰:“朕近日梦中多凶险,又思父母家眷都在彭城,何月能够相见?郁郁于此,非久居之地也!”萧何奏曰:“昔齐景公放猎回,语晏子曰:‘寡人每梦不祥,于心不快。’晏子曰:‘梦之不祥请言之’。景公曰:‘我上山见虎,入泽见蛇,何也?’晏子曰:‘山为虎所居,泽为蛇所藏,何为不祥。今国有三不祥,未审我王知否?’景公曰:‘吾不知也。’晏子曰:‘国有贤士而不知,一不祥也;知之而不能用,二不祥也;用之而不擢之以重任,三不祥也。’今王梦中凶险,是有贤士而不能重用之故也。臣恐项王从范增计,举兵而西,王将何人以御之?此臣日夜之忧也!”汉王曰:“国中有贤,朕岂有不重用之理?是我到汉中许多时,何尝有贤而不用耶?”萧何曰:“今有一大贤而王不用,是遗目前而思久远,不亦误乎。”汉王曰:“大贤安在?丞相当言之,朕即擢用也。”萧何曰:“臣欲荐举,又恐我王嫌门户之寒微,鄙出身之卑贱,徒举而不用,反失贤士之心,则四方虽有豪杰,不欲为王用也。”汉王曰:“卿不必多言,即将贤士姓名报知。”萧何近前叩首道:“举国贤士,惟淮阴人韩信也。”汉王曰:“卿二次举荐,已加封为治粟都尉,岂谓不能用耶?”萧何曰:“治粟都尉不足以尽韩信之才能,必拜封大元帅之职,然后可以留韩信也。不然,韩信必去矣!”汉王曰:“爵不可以滥加,权不可以轻与。韩信一月之间二次封赏,今未见尺寸之功,若加以元戎之职,其他将士必怨我赏罚欠当,退而有言也。”萧何曰:“自古圣明帝王随材致用,因人授职。丰沛将士虽多劳苦,皆非韩信可比。臣料韩信乃栋梁大材,所以才屡次为王举荐!”汉王曰:“姑从丞相之言,待张良或有贤士举来,朕当重用,不负昔日角书之约;若张良未有保举,那时再用韩信不迟。” 萧何不得已,回府又请韩信相叙。问他如何可以下秦?如何可以出栈道?如何可以收六国?韩信避席正言道:“吾以丞相素知兵法,即以此言观之,盖不知也!兵家相机而动,随时通变,不可先传,不可遥度,如水流制形,战而知胜,鬼神不可测其妙,父子不可达其指,临事之际自有妙算。丞相岂可下问,而欲闻其说乎?”萧何大喜,愈加敬重。 韩信辞回公馆,一连数日不见动静,韩信寻思:“今汉王不知重,众人也不钦服,纵将角书投献,也不足以制服百官。我在此有何好处?不如逃走,另行择主而事。”遂收拾行李匹马出门,也不到萧何处辞别。 萧何听说韩信去了,急到公馆问时,左右众人曰:“昨晚吩咐备马,说是欲远行,我等不敢不从。不意一夜装束停当,今早五更时启行,从东门而出,不知何往。”萧何一听跌脚大叫道:“屡次荐举汉王不用,直被他走了!若不追回,使我终日不得安寝矣。”随呼从人急急赶到东门,问守门官兵:“曾见一将军骑马背剑出门去否?”门官答曰:“今早五更开门,见此人径过东门去了,估计离此五十里了。”萧何听罢策马追赶。来到一村询问乡民道:“尔曾见一将军过去否?”乡民曰:“今早有人骑马背剑自西而来,今去有五、六十里路远矣。”萧何又立即上马追赶。渐渐天晚,一轮明月初出,萧何乘着月色来到寒溪河边。此时正当七月,夜静江寒深山路险,秋水新涨马不能渡,远远望见一人匹马沿溪寻渡,萧何大喜曰:“此必韩信也!”遂与从人扯住马辔。这时从后边又一匹马急赶而来,乃滕公夏侯婴也。婴曰:“某方朝回,有仓大使来报韩将军匹马出东门,吾料贤士因汉王未曾大用,欲投他国,于是急赶而来。不料丞相亦来追赶!”韩信见萧何、夏侯婴如此殷切,极尽忠爱,遂叹曰:“二公可谓纯臣也。世之为相者,或嫉贤妒能,或独擅威权,谁肯犯颜苦谏极力举贤,二公世所罕有,足知汉业当兴。如信匪才,敢不倾心从命,愿为门下贤士。”萧何、夏侯婴当月明之下握韩信手曰:“古人云:‘士遇知己者死。’我二人深知贤士为伊吕之俦,管乐之匹,足可以伐秦破楚。吾二人愿以身家竭力保举,如汉王仍不重用,吾二人也弃官回乡,不欲久困于此也。”韩信闻言只得挽辔而回,暂住在萧何府上不题。 wap. /135/135143/31722260.html 27韩信拜将 却说汉王早朝,周勃等奏曰:“关东诸将,亡去者有十数人。丞相萧何也不辞而去,今两日矣!”汉王大惊且怒曰:“萧何从吾丰沛起义,一时未尝相离。其他诸将或纠聚而来,或中途相从,今日之去亦不深怪。萧何与我名虽君臣,实同父子,为何也舍我而去耶?”汉王饮食俱废,方到宫中又出便殿,心内急躁,如失左右手。正思议间,只见禁门大使来报曰:“萧丞相、滕公回矣!”汉王一见且喜且怒道:“竖子从我数年,未尝一日相舍,近日诸将多有亡去,你如何也去耶?”萧何曰:“臣受汉王知遇之恩,为一国丞相之职,汉王何负于臣,臣乃亡去耶?臣今连夜追赶亡去之人,欲为我王东归之计,以图恢复关中,坐取天下也。”王曰:“追何人者?”萧何曰:“追韩信也。”汉王笑道:“诸将亡者皆不追,却言追韩信者何也?”萧何曰:“诸将易得,韩信难求。汉王如果想王汉中,韩信去与不去无足轻重,如欲与项王争衡,东向而图天下,非韩信不足与议也!今王若不用韩信,臣免冠服纳与我王,愿归田里,免使他日为项羽所虏也。”夏侯婴亦奏曰:“萧何所言实为国家,非为韩信,忠心报主,王当知重也。”汉王曰:“卿等闻他议论便以为可用。朕思为将之道所系甚重,国家之安危,三军之存亡,仰赖于一人。若一时轻信用他为将,却将三十万兵马付他统理,七十员将官听他约束,倘依丞相言,三秦可下项羽可破,深得今日荐举之功,如果能言而不能行,资谈有余临事不足,非独我等受虏,三十万生命死于无辜,丞相一时悔之何及。朕闻韩信亲死不能治葬,无谋也;寄居亭长乞食漂母,无能也;受辱胯下乡人贱之,无勇也;事楚三年官止执戟,无用也。似此四无之人,相国当熟思之!”萧何曰:“据王之言也是有理,不过以臣所见恐怕未然。孔子遭困陈蔡,非无能也;匡人围之,非无勇也;卒老于行,非无用也。今日韩信之受辱乞食,乃君子不得时也;官止执戟,乃未遇其主也。臣与信言洞见肺腑,真有用之良材,天下之奇士,决非徒资口谈也!臣待罪辅佐职在求贤,今见贤不能举,举贤不重用,臣所以昼夜不安,冒死为王言也。”汉王曰:“今日色将哺矣,卿且回,明日早朝,与卿等会议。” 萧何、滕公复来与信相见:“汉王明日会议,拜公为将。”信曰:“汉王还在犹豫,二公空费心耳!”萧何曰:“汉王若不用公,我等坚决弃官而去,不敢欺也,”韩信曰:“在楚时范增与我也极为知已,屡次举荐霸王不听。后范增左使彭城,临行之时奏三事:第一件,不可放汉王入汉中;第二件不可离咸阳;第三件,当重用韩信,如不用当杀之。某知项王决不能用,最终必被范增谋害,是以背楚归汉无他意也!公昼夜为国竭尽心力,今有一物与公拆看,管教汉王剖析群疑,免劳相国极言苦谏。”萧何问他有何妙物乞赐一观,韩信便于书囊中取出张良角书来,萧何一见角书惊骇不已,立即拜伏于地道:“贤公许久在此,如何不肯发出?使我终日苦谏费尽心力!汉王若见此书,如得连城拱璧,再无疑矣。”韩信曰:“某少贫贱。恐初来投汉,未见寸长,丞相决不见信,所以将子房角书暂隐未发。待公极力举荐,小子少露愚衷,今已心志相投,然后却将角书奉览,公之心始释然矣。”萧何又拜曰:“贤公真天下豪杰,所见自与寻常不同,某愈当知重,不可舍也!”于是相辞各就寝。 次日上朝,萧何笑容满面地将张良角书捧上。汉王接书观看,大惊曰:“韩信既有角书,缘何一向不肯发出?”萧何备将韩信前情奏知,汉王喜曰:“卿屡次荐举,未能取信,不意张子房亦有角书荐举,天下豪杰所见略同,可见韩信实有大才,朕所见昏暗,今日始知过矣!可拜韩信为将,以副荐举之意。”萧何曰:“臣荐贤为国,非一己之私也。今据张良角书,汉王始知臣有所见,非滥举也。但今拜信为将,恐韩信终不留也。”汉王曰:“拜将恐轻韩信,乃拜为大将,重加封爵,韩信可以留矣。”萧何曰:“若拜为大将,韩信则可留。但又不知如何行拜将之礼?”汉王曰:“召来封拜可也。”萧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在王以封拜为重,若以臣观之,韩信乃复去矣。”汉王曰:“那如何才行呢?”萧何曰:“王如拜韩信为大将,必择日斋戒,设坛祭告天地,如黄帝之拜风后,武王之拜吕望,然后言拜将之礼。”汉王曰:“准如卿议。”萧何谢恩回见韩信,具言汉王行筑坛拜将之礼,信拜谢。旬日内,萧何画成筑坛拜将图本,上进汉王观看。 汉王大喜,随命灌婴督工管理,限一月内完备。灌婴领军士于城西筑坛,诸色人等各依次预备不题。 当日萧何举荐韩信,外人一向不知,看到筑坛,人人自以为必得大将。有樊哙曰:“我与汉王起兵丰沛,遂得关中,救驾鸿门,随军入汉,社稷之臣,共同甘苦者也。今日筑坛拜将,惟我足以当之。”众人曰:“向闻萧相国荐举大贤,但不知是何人。若以起初功臣论之,唯樊哙、周勃、滕公数人而已,料不出诸公之外也。”只见灌婴来奏汉王:“筑坛已毕,陛下可以选择吉日拜将。”汉王曰:“宣萧何来计议!”萧何曰:“吉日已择定,各项人等俱已派就,请王一、二日内宿宫斋戒,令百官晓谕百姓,肃清御路伺候拜将,各衙门不判押,不动刑,不宰牲,不饮酒,不茹荤。”汉王于是同文武百官斋戒三日。 至期汉王驾起,前至相国府,传命捧韩信上车,推转轮毂径出西门。两边旗幡映日金鼓震天,文臣峨冠博带列左而行,武将顶盔贯甲随右而进,征尘不起香雾满街。初时诸将闻筑坛拜将,皆以为得大将。及见汉王驾至相国府,所拜大将乃韩信也,三军皆惊。舞阳侯樊哙随汉王御驾后行,与周勃等言道:“我等千辛万苦随主上到此,今已三年矣,如何反被胯夫节制?大丈夫岂可甘受其屈而不申表其心?”于是急下马赶至汉王驾前大呼曰:“请王车驾暂停,臣有一言上告:韩信乃淮阴饿夫,乞食漂母,受辱胯下,在楚为执戟郎,弃楚而来空钓唇舌,未有尺寸之功,王今拜他为大将,使项王闻之决然耻笑,天下诸侯以为我汉中无人,却用这胯夫为将,不等与敌交兵,人家已知虚实。阻三军踊跃之心,长敌人果敢之气,三秦决不能下,强楚决不能破,观此非细事也!望陛下熟思之。”汉王听樊哙之言,在车上犹豫不言。萧何大踏步近前叱之曰:“不可不可!尔樊哙等如遇冲锋破敌,则可用汝出力。若是运筹决策百战百胜,鬼神不可测,彼此不能知,非韩将军不足以当之。尔等只有听其指挥,安敢轻发此言以乱军心?我今谬居相国,然拜将之事已定,尔在王前恃其微功出位妄言,不遵军法,即当斩首。”夏侯婴亦奏曰:“陛下已出号令众当遵守,樊哙却在驾前妄言,若使人人效尤,陛下何以东征?韩元帅何以行法?何惜樊哙一人,以坏国家大事?”汉王闻言亦怒,遂将樊哙擒拿,听候发落不题。 汉王即到斋宫洗手,然后传旨文武百官执事人员,安照原定礼仪就位行礼,如有喧哗失仪者,定以军法从事。只听三声炮响一路香风,引礼官导引韩信上坛,汉王捧龙章凤篆,乐队奏八音之章,太史读祝文曰: “汉中王刘邦,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元曰:臣邦赖天地之德,肃清海宇为国求贤,是以拜韩信为大将,并专征伐之权,荡天下之妖氛,扶乾坤之正气;效黄帝拜风后,大舜拜皋陶,殷汤拜伊尹、周武拜吕望。今项籍横暴西楚背约为王,弑君独霸劫墓取财,开宫恋女屠戮咸阳,焚烧阿房天厌神怒。韩信有鬼神不测之机,抱沧海难度之志,人中豪杰国士无双,今用以为将,允孚公议。尚飨! 太史官读罢祝文,汉王行礼毕,乃拜韩信为破楚大将军。汉王亲捧虎符玉节、金印宝剑授与韩信曰:“从此上至于天,下至于渊,尽从将军节制。将军其钦承之!” 韩信跪而奏曰:“臣闻国不可从外而治,军不可从中而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敢不尽心竭力以报陛下也!”汉王大喜道:“恨得将军之晚也!”于是与韩信一同下坛。 第二天百官上朝,武士押樊哙于朝门外听旨发落。汉王曰:“朕拜韩信为大将,据萧何之三荐,会张良之角书,稽其抱负听其议论,知其为有用之才也;樊哙朕之亲戚,自恃功高冲突仪仗,阻驾妄言,无人臣之礼,昨已擒拿,法宜当诛,以警三军。” 萧何曰:“主上困处汉中,终日思求大将,今得韩信,实为国家之大幸,诸公亦得东归矣。樊哙无知,出此狂言,犯法当诛,但念丰沛元勋,鸿门护从,姑拟宽宥,以昭褒绩。如再违犯斧钺难免。请自圣裁定夺。” 汉王随即传旨:“樊哙恃功狂悖,似难宽宥,下议有辞,姑从所议,仍令带罪征进,听军门节制。”一唱一和,近臣即传旨释放樊哙。 樊哙自此听从韩信节制。 wap. /135/135143/31722261.html 28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却说韩信整点人马完备,请汉王择日启行东征。众将士面面相觑道:“栈道尚不曾修完,元帅如何便要东征?却从哪条路出师?”各人不知来历,又不敢动问,密来奏汉王,汉王差人召入萧何问道:“韩元帅今早请朕车驾东征。樊先锋修补栈道未完,却从哪条路进兵?卿可往韩信处一问以解朕疑。”萧何当夜就到韩信宅。此时韩信正在灯下查点各路起兵文书,尚未寝歇,见萧何击门,韩信急整衣冠出迎,分宾主而坐。萧何近前附耳道:“今早元帅请汉王车驾东征,汉王疑大军不知从何路进发,差萧何前来请明,乞示方略。”韩信曰:“丞相昔日与子房相别烧绝栈道,定知此路,丞相又何下问?”萧何曰:“当时虽知有路,未闻其详。又见将军差樊哙修整栈道,以此致疑。”韩信曰:“此乃明修栈道,使章邯不为准备,我却从陈仓小路进发,不五日就到散关,丞相幸将此言回奏汉王,不必圣虑。”萧何闻言甚喜,急来奏知汉王。汉王此时亦未寝歇,听萧何所奏十分喜悦。 次日汉王传令三军启行,萧何率领所属百官送出汉中,各乡父老百姓望尘遮道。汉王以袍袖掩面而泣,君臣百姓恋恋不舍。萧何等送汉王过汉中辞回,带领百官父老安抚地方催趱粮饷。汉王车驾向东从容而行。 这天韩信到教军场点军,先召先锋樊哙到帐下曰:“将军授先锋之职,目今汉王车驾亲征,栈道被张良烧绝,三军如何可过?公可领一万人夫,重修残缺,再整险隘。绛侯周勃,棘蒲侯柴武一同监修,违期以军法处之,将军勿辞劳苦,当星夜前去修整。”樊哙曰:“元帅军令,怎敢不急去修整?但栈道甚险,烧绝去处连接三百余里,岂可一月便能修整?元帅如欲杀哙就明说,哙就元帅处请死,决不敢领此命也。”韩信曰:“临事不可避难,避难者不忠。将军素怀忠义,才干精敏,正当建此奇功,使三军得以便道东征也。” 樊哙只好率领一万人夫来修栈道,限期一个月内完工。只见山路崎岖接连云汉,又兼桥梁烧毁树木丛杂,三军无可立之地,人夫甚难动手。樊哙自思:“此是韩信不能伐楚,却将这个干系放在我身上,他却迟延日期不肯举兵,肯定是这个意思。”遂同周勃、柴武登孤云山上一望,只见一带栈路十分险峻,二人看罢栈道,彼此相顾道:“如此险峻,虽十万壮夫一年也修不完。”樊哙道:“他如今军令甚严,主上又甚宠爱,我等若以为难,便是抗违军令,须是依着他修理。可恨张子房烧之甚易,到如今修之甚难!”士卒在高崖处插木,巅峻处搭桥,筋疲力尽气乏神疲,切怨张良又惊畏韩信,士卒悲哀,多被跌伤磕损。 樊哙正愁闷间,只见大夫陆贾赍一块木牌飞檄而来,上写道:“即日起大兵东征,樊哙作速督催人夫,依期修完栈道;如过限不完,定依军法从事。”樊哙看罢叫苦不迭,便说:“栈道工程浩大,如何修得?敢劳大夫与我方便一言。”陆贾见无人在侧,附耳与樊哙道:“元帅密有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樊哙听了这话甚喜,到外边便扬言道:“这等工程如何一月修完?便是一年也修不成!”千埋怨,万埋怨,陆贾却当众又吩咐道:“先锋不可违限,元帅军法甚严,须当遵守,莫误莫误!” 樊哙请周勃、柴武到帐议事,然后附耳低言细语,二将听令连夜出寨,爬山度岭越栈道而去。 却说韩信催动人马,将到太白岭时吩咐卢绾说:“我昔日过太白岭下遇一壮士,姓辛名奇,其人最有义气,留我过一宿,拜为兄弟。其家卖酒为生,汝可到彼访问得实,我要亲往一拜,以报昔年相遇之爱。”卢绾领命前去访问,不一时回报:“山坡边有一壮士,逐一大虫绕山而来,众军士将他们一起围住,所以不能通行。”韩信策马近前,看那壮士头戴虎皮磕脑,身穿黑豹皮裙,手执三股钢叉,那虎见壮士赶来,又见三军围绕,便望壮士一扑,壮士就势一叉,正中大虫项下,大虫不能动身。众军士一齐近前乱枪戮死。韩信看那壮士时,正是太白岭下故人辛奇。辛奇一见韩信,急来拜伏在地。韩信急忙下马扶起。辛奇便道:“小弟闻元帅修栈道,只道人马从栈道出,不想元帅兴兵到此,大慰所望。”韩信曰:“自别贤弟日久,因国事忙,未得具书奉问。今日到太白岭,不想得遇贤弟,十分大幸!”即差后军牵马来,一同辛奇上马,又问:“贤弟移居何处?就同拜见老母。”辛奇曰:“转过山嘴高崖处便是寒居。。”韩信遂同十数亲随同到辛奇家。辛奇请老母并妻子出来相见,韩信具黄金百两奉老母,奇不敢受,韩信曰:“此皆汉王所赐,奉贤弟为养母之资,贤弟可随我建立功名,以图显亲扬名,岂不美哉!”辛奇拜谢收领。韩信曰:“汝母即我母也,贤弟远去,岂可使老母独居山僻?”吩咐两亲随送辛奇老母与妻子到汉中居住。辛奇拜辞老母,吩咐妻子用心侍奉,随同韩信起行。 韩信将过寒溪,仍然徐徐启行。到三岔路,却令人找寻斩樵夫之处。军士报说路傍山凹之下覆土一堆,想埋樵夫处也。韩信令乡人破木为棺,更换衣衾,改葬樵夫于三岔松林内,用石砌成坟墓,立一石碣,上镌刻“大汉元年乙未秋八月七日,破楚大元帅韩信为义士樵夫立位。”传令有司办祭,韩信亲率诸将祭于坟所,行三奠礼。 不说韩信人马前进,且说大散关守关者乃副将章平,知汉王差樊哙修栈道,兴兵东证,又兼日前范亚父累次有檄,着章平用心守把散关,但有消息不可轻动,顾先传报三秦早作预备。今闻樊哙修栈道,又闻拜韩信为将,急差人申报雍王。章邯闻报大喜,语左右道:“韩信在楚一筹不展,弃楚归汉不过备数,汉王无知拜为大将。况韩信素无重望,一旦为将,人心决然不服,三军何以调遣?将士何以用命?就如栈道数百里烧绝,一时如何修完?此等行兵不过迁延岁月,徒为口悦耳!”左右曰:“范亚父屡次有檄文来,着大王严加防备,正恐汉兵入寇。今章平来报想是紧急,大王须当预备人马,再遣一大将协同章平守把,庶不失事。”章邯曰:“栈道工程甚大,人马急难登涉,待果入寇再有传报,那时动兵不迟。此信不过遥度,恐非事实。”遂收下来文打发差人,且曰:“待得实再来报知。”章邯坦然如旧不作准备。差人回报章平,备说雍王不肯听信,待有的实再去通报。章平因此也不作预备。 只见关下守关军士忽然报说:“今有汉家修栈道人夫一百名,因受苦不过逃来投降。”章平大喜曰:“我正要问他来历,快着他上关来!”不多时,守关军卒带领一百人夫上门来投降。章平曰:“尔等何处人?为何逃来,恐是诈降。自来讨死耳!”众人哭道:“我等是普安郡民丁,汉王借来修栈道。终日又无供给。樊哙又是个急躁的人,被他日逐催逼做工。栈道又险峻,限一个月完工,就是一二年也修不完!汉王却拜韩信为将,空说兴兵,不见动静,料不能成事!众军士不服,近日逃了许多,我众人都是民夫,中间这两个为头的总甲,都是好武艺,愿投将军麾下,带挈我等吃顿饱饭,岂有别心?”章平便叫为头的两个人来问道:“汝二人叫甚名字?”两个向前禀复道:“我二人原是普安郡猎户出身,一名周勃、一名柴武。因汉王借民夫,本郡无人押解,便着我两作总甲管领众人。不想这栈道工程浩大,又无口粮,终日痛打不过,又不敢回普安郡去,因此带众人逃来将军麾下,情愿守更看铺,讨些口粮以延生命,待太平时回家。”说罢泪如雨下。章平见他说得可怜,遂留二人帐下听用。二人凡事谨慎小心,又与上下人和睦,关上的人无不敬他,以此寸步不离章平。旬日之间,章平拜他二人为大旗牌官,凡关上大小事情都与二人计议,二人一一应答不差。 不料这天有巡卒来报:“汉兵遍地而来,先锋樊哙今领五万人马杀到关前。”章平大惊曰:“栈道未完,人马从何处过来?”言未了,又有人来报:“樊哙到关下攻打甚急。”章平一边差人飞报章邯,一边领三千人马来与樊哙对敌。樊哙曰:“章邯诱秦卒二十万投降,被项羽坑之,自己却受王爵苟安富贵。今日天兵到来,还不早早开关受死!”章平曰:“汉王受霸王封爵,不安分受职,却妄动余孽,徒速死耳!”樊哙大怒,举戟直取章平,章平挺枪来迎,二将交战有二十回,章平抵敌不过败走。辛奇催动后军一齐掩杀,章平匹马逃走上关去。樊哙、辛奇收兵回营,章平将关紧闭。 人报元帅到来,樊哙、辛奇离营远接。韩信策马近前大呼道:“守关主将上来答话!”章平、周勃、柴武都到关上,韩信耀武扬威举鞭言道:“霸王无道背约自立,放弑义帝天下切齿。今汉王亲统大兵,汝当束手归降,敢说一言不降,教汝立见流血!”章平便道:“我乃雍王贵族,岂肯降你胯下匹夫!”一言未罢,只见周勃、柴武走上前来,将章平劈头揪住即时绑缚,又对关上军士说:“汉王有德天下归心,汝等急来投降免致诛戮,敢道一个不字,汝等皆是死数。”众军士见章平被捉,又见关下汉兵大举,于是全部拜伏在地曰:“吾等情愿归降。”周勃、柴武立即开关请韩信上来。这个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韩信到关上安抚降卒,却将章平拿到帐下说道:“汝乃章邯族姓,抗拒天兵本当斩首。且先割你一耳去报章邯”。说完便叫军士将章平右耳割下。 韩信接着传令夏侯婴作先锋,辛奇为副先锋,二人领兵望废丘杀来。 wap. /135/135143/31722262.html 29平定三秦 却说雍王章邯在废丘,闻散关一连两起飞报,说汉兵势众攻打甚急,望遣兵协助。章邯闻报大惊曰:“我前日以为栈道未完,汉兵恐难入寇,不意今日已到散关。”随即令吕马通、孙安点押人马伺候迎敌。言未罢,有章平带伤来见章邯,哭拜不起。章邯道:“你如何失了散关?汉兵如何出栈道?韩信如何用计?”章平便将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备细说了一遍。章邯摇头道:“范亚父再三说韩信深为后患,霸王不听,今果然矣!”又曰:“汝且退后,等我杀此胯夫以雪其恨。”左右曰:“大王不可轻敌,韩信诡计甚多,须当斟酌。”章邯叹曰:“我用兵三十余年,经百十余战,量此胯夫何足惧哉?”当即催动人马起身。 夏侯婴先到废丘,见有敌军未敢出战,离废丘五十里安营。韩信人马随即也到,与夏侯婴附耳言道:“章邯乃秦之名将,不可力敌当以智取。公明日对敌,当如此如此而行。”夏侯婴等领令去了。 次日章邯出马与夏侯婴对敌。章邯曰:“汉王受封汉中,能自保疆土足矣,为何又听从胯夫之见入寇取死耶?”夏侯婴曰:“义帝初约先入咸阳者为王。我汉王兵不血刃义降子婴,天下响应,正当为关中之主。项羽违约自立力王,左迁诸侯放弑义帝,大逆不道。今我主亲领大兵东征,汝当延颈受死,怎么妄言汉王入寇耶?”章邯大怒,挺枪直取夏侯婴,夏侯婴举刀交还。战十合,夏侯婴却望松林小路而走,有韩信人马到来拦住章邯。韩信道:“我在此等候多时了!”章邯道:“胯夫在此久等,欲寻死耶?”韩信怒,举戟直取章邯,章邯举枪交还,未及数合,韩信败走,章邯挥动三军人马往前追赶。随后季良、季恒领本部三千兵亦追赶来,韩信被人追赶甚急,连人带马跌下涧去。章邯道:“胯夫合当死于吾手!”于是挥转人马望前杀来。进到山谷中,两旁都是树木,却不见一个军士,楚兵拥住谷中不得回转。天色又渐昏黑,章邯心上犹豫,急传令军马且住。那人马前后举动,急难收煞,早有一半进入山谷来,才停住脚,只听山顶上一声炮响,四下里冲天火起。章邯知道中计,急回马要出谷中,又被自己人马拥住,无路可出。季良、季恒急来叫道:“前面有条山径小路,斜曲上去可到凤岭。”章邯即同二将弃马步行,从小路爬到岭上,气喘不迭,三人权在岭上休息,又听得山下呐喊,四边火势愈大。章邯曰:“此处不可久住,恐汉兵追来,我三人又无兵器,如何抵敌?不若乘着月色捱过岭去,寻着楚营再作区处。”三人一步步走下岭来,到路口有个山神庙,三人到庙里歇定。方才合眼,只听得远远有人马过来,季良从门缝里看时,只见为首一员大将乃是楚将吕马通。章邯打开庙门问道:“你等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吕马通道:“大王追赶汉兵,章平说韩信多诈,叫我引一枝人马救应。臣领本部一千人马行至中途,忽见前面火起,回来的军士说是大王中计,臣不敢前进正在区画,不想大王却在此庙中,十分大幸!”章邯即同吕马通等人上马转回废丘。 章邯懊悔不及吩咐将士:“我兵新败未可出敌,且将关紧闭,休息数日然后出敌。”言未罢,人报韩信人马围城毁骂,甚是无礼。章邯大怒曰:”我为秦将威镇六国,何人不惧?今位居王爵镇守三秦,遇一胯夫,反闭门受其辱耶?”遂令左右:“快整点人马出城,我要与胯夫决一胜负!”众将谏曰:“不可!韩信故意激大王怒,意欲智赚出城中其奸计。且待军士休息数日再战不迟。”章邯怒气不息,遂向众将吩咐:“今晚预备劫营,季良、季恒领兵三千,出南门冲汉右哨;我领一万兵,出西门劫汉中寨;章平带伤不能出敌,把守废丘。”各分派已定。 韩信料章邯必定劫营,遂传下将令:着樊哙、柴武领兵三千,阻楚军北路,夏侯婴、周勃领兵三千,阻楚军南路;大营人马俱退后三十里下营;韩信守住后哨,却令辛奇领精兵五千,埋伏于大营之左;卢绾领兵五千,埋伏于大营之右。等章邯人马回动,二路人马杀出,必获全胜。分调已毕,天色已晚。 章邯人马等到二更将尽,大开城门放下吊桥,衔枚而出杀奔汉营。季良等出北门,吕马通等出南门,章邯等出西门,三路人马蜂拥而来,章邯杀到大营,见是空营,已知中计,急传令三军快回,言未毕,只听火炮振天,两路汉兵杀出,箭如飞蝗,杀得楚兵七断八截,各自逃生。左右众将保护章邯逃走。正行之间,早有一箭射来,章邯右肩中箭几乎落马,左右扶住死战得出。季良出北门,樊哙、柴武三千人马忽然突出,夜晚不及交战,楚兵大败。 章邯当夜奔入废丘,因肩上中箭疼痛不止,令医士敷上药,用白绢缚了卧病不起;传令三军用心把守四门,又星夜差人往各郡县调兵防护。 却说秦将董翳听说韩信到来,便与谋士李芝计议道:“韩信兵势大振,栎阳人马不多恐难为敌,须会合塞王同力御汉,再遣人奏知项王发兵救援,庶可保守栎阳。”言未毕,有人来报:“汉兵已到刘家镇,离栎阳不过百里,请大王急出迎敌。” 董翳遣大将耿昌、副将吴伦领兵一万,出城五十里下寨;自领兵一万离城二十里下寨。只见尘土起处汉兵到来,耿昌、吴伦二将领兵出战。门旗开处,韩信跃马近前高叫道:“二将早早受降,否则立见诛戮!”二将大怒,各举兵器径奔韩信。韩信背后早有两员大将纵马出阵,他们一个是舞阳侯樊哙,一个是绛侯周勃。二将与耿昌、吴伦对敌。交战二十来个回合,樊哙卖个破绽,让耿昌一刀砍来,樊哙手起一戟将他刺落马下。吴伦无心恋战放马逃回。韩信挥动三军追杀,正遇翟王董翳。董翳对韩信说:“雍王误中奸计,废丘失守,若我救兵应援,汝已受擒多日矣。”韩信曰:“汝不过章邯一仆吏耳,如何敢鼓唇舌?”董翳大怒,纵马挺枪直取韩信,韩信挥戟来迎。二将战未数合,樊哙、周勃二马急出。董翳抵敌不过望后便走。早有汉将辛奇、灌婴从后杀来。董翳见两边人马围住,鼓声振地喊声振天,重重叠叠都是汉兵,董翳下马搠枪高呼:“势穷力迫,情愿投降。”众军士上前将他拿了,两边人马各依队伍。 韩信回到中军坐定,军士押董翳到帐下。韩信急出帐,以手扶董翳上帐,命左右设坐,董翳拜伏在地曰:“亡国之俘受擒麾下,得赐收录已为再生,岂敢与元帅行宾主之礼耶?”韩信曰:“贤公乃秦之名将,受封为王。今不弃归汉得事明君,同为汉臣何分彼此?”董翳见韩信如此厚德,遂入帐就席而坐。韩信曰:“贤公既为汉臣,韩信有一事相求:即烦贤公修书一封致塞王,叫他早来纳款归降汉王,仍旧封爵共扶王室,岂不美哉?”董翳曰:“请元帅进城安抚百姓,某即修书说塞王归汉。尊意以为如何?”韩信曰:“大兵正要进城。”董翳立即策马到城下叫门,只见城门大开,两边百姓俱设香案迎接汉兵。韩信吩咐三军不许骚扰百姓。董翳便差李芝去说司马欣归汉。 李芝一日来到高奴进见塞王,同时送上董翳书信,书曰: 翟王董翳再拜塞王麾下:秦王无道诸侯离散,楚兵西来势不可敌,比时从雍王之命率兵归降,实出不得已也。今汉王宽仁大度天下属心,韩信用兵仿佛孙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智取散关水涌废丘,席卷而来势如破竹。某顺天意昨已投降,蒙款以宾礼不失王爵。恐王孤立终难自保,差幕宾李芝驰书上闻,惟王鉴纳。不宣。 塞王看书大怒曰:“未曾与胯夫交兵,便束手归汉,岂大丈夫之所为耶?”遂将书扯碎,喝令左右将李芝叉出。李芝叹曰:“大王兵不满数万,将佐不过数人,二秦已破高奴孤立,项王远驻彭城,大王智不及韩信,勇不及樊哙,一败之后,有家难入有国难投,那时追想翟王之言晚矣!大王幸思之。”塞王拔剑怒曰:“汝量我无智勇,我今出阵生擒樊哙,立诛胯夫,汝当受我一剑!”李芝曰:“大王如与汉兵对敌,莫说擒樊哙,杀韩信,若是冲他一阵得他一卒,那时大王就将臣杀之,以正欺诳之罪,臣不怨悔也。”塞王便呼左右将李芝监候,随即传令点押军马,先差副将刘林、王守道领兵一万为先锋,次后司马欣领兵四万出高奴,投栎阳不远处下寨。 早有李芝军士星夜回栎阳,将前事备细说了一遍。董翳径来中军说与韩信,韩信叹曰:“量此无智匹夫,如砧上肉耳!吾当擒之。”言未毕,有探马来报,司马欣离栎阳五十里下寨。樊哙听说司马欣要生擒樊哙立诛胯夫。樊哙咬牙切齿地说:“某情愿与司马欣决个胜负,务要把他拿来见元帅。”韩信曰:“将军如要去,我有密计,必须如此如此方可取胜。”樊哙得令,当晚便与董翳计议曰:“司马欣甚是无礼,将贤公的书扯碎,又将李芝监候,若不定计捉来以塞其口,反被他讪笑。”董翳曰:“将军有何见教?”樊哙曰:“若要捉司马欣,须要将贤公的亲人绑缚,然后同心腹百人去欣寨投降,彼必收录。明早贤公可来营索讨,彼必出营答话,我等随后一齐上去将他捉住。彼一军无主自乱,而高奴亦可破矣。”董翳曰:“我有长子董式极其骁勇,公可缚去假作投降,彼方准信。”樊哙大喜,即时点健卒一百名,同柴武杂在乱军卒中,径从栎阳僻路来。行五十里早到欣寨。小校传报司马欣。欣曰:“着他进来!”樊哙进营便说:“我等原是楚兵,随翟王镇守栎阳,不想翟王归降韩信,昨日差他长子出城探听大王消息,我等将他灌醉,捉来投献大王。”司马欣见是董式立即大骂道:“汝父与我同受霸王封爵,现在如何背楚归汉?且押去与李芝一处监候,等捉了董翳一齐解赴彭城。”众人拜了,出外伺候。 次日早,董翳领人马来,摇旗呐喊请塞王答话。司马欣全身冠带与董翳相见。董翳大骂曰:“汝不知天时不晓存亡,项羽杀子婴,坑降卒,正是我等仇人。我今背楚归汉深合天道,而你却扯碎我书监我谋士,昨夜又捉我长子!前日敢说生擒樊哙立杀韩信,你若敢与樊哙对敌一合,我即下马受缚。”司马欣听了这话便叫道:“你便叫樊哙来,我与他对敌。”一言未毕,背后一人将他拖于马下叫道:“我便是舞阳侯樊哙!”众军卒一边将司马欣押赴中军报功,一边放了董式。 韩信便唤军士押过司马欣来,韩信道:“楚王乃秦之仇人,而汉王有恩于秦,汝曾为秦将,当为秦归汉,此乃顺天者昌也,今被擒来有何理说?”司马欣低头不语:董翳、樊哙等众将劝曰:“塞王不得已误受楚将,今到麾下,愿元帅宽恕,仍望奏过汉王照封王爵,料彼倾心事汉,决无二心也。”韩信着武士放司马欣起来。司马欣向韩信拜谢。于是二秦悉定。 韩信接着催动人马,把废丘四门围了,传令诸将安下营寨,预备攻城之具昼夜攻打。这废丘乃周旧城,周围都是高山,山麓之下通白水大江,城池坚固,墙垣宏阔,攻打甚难。 当晚韩信同曹参带领几个健卒来到城后高处,韩信指与曹参道:“此城下水自西北方而来,环东南而去,其流甚急,汝可带领一千人,各具囊沙壅住水口,让水倒转冲入废丘,不一时废丘入鱼腹矣。”曹参即领一千人来到废丘东南河口边,以囊沙壅住水口。八月之时秋水正涨,那水不得顺流,直冲入废丘城来,四边墙垣遇水便倒。 在韩信看来,章邯最好的选择是投降,反正他已经降过项羽一次,而且现在他的战友司马欣和董翳也已投降,他为何不降呢? 巨鹿之战时,他手握二十万大军,尚且投降项羽,如今,他已是穷途末路,又有何理由不降?按说他更应该投降。 可事实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章邯选择了自杀。也就是说,他宁愿死,也不愿投降韩信。投降韩信有那么屈辱吗? 事实上对于章邯而言,投降韩信确实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 当初他投靠项羽,完全是被迫,而不是对秦朝落井下石,追逐利益。一开始章邯并不愿投降项羽,他希望为大秦建功立业,可是二世皇帝胡亥对他不信任,多次派人到前线指责他。后来赵高又取代李斯担任丞相,更是对章邯不友善,还差点杀了他的同事司马欣。 章邯不想成为第二个蒙恬,无奈之下,只好向项羽投降。 尽管事出有因,但在章邯看来,这终究是一种背叛。章邯因此受到内心的道德谴责。既然不能做大秦的忠臣,那就做项羽的忠臣,如果又背叛项羽,岂不成了职业叛徒?世人将如何看待自己? 章邯打心里看不起韩信,所以宁死不降!一个胯夫,为人所不齿!他如果投降,不是承认自己不如胯夫吗?这跟项羽后来宁可自刎也不肯投降一样。项羽投降韩信是不可想象的!他说服不了自己! 章邯自杀后,韩信又分付曹参放开河口流通水道。半日之间水势俱下。韩信入城安抚百姓,接着奉迎汉王车驾进入废丘,邻近郡县望风归降。 汉王即命将士素服为义帝举哀三日。分遣使者遍告各国,书中说道: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兵皆缟素,愿诸侯王发兵一同击楚。 汉王所遣使者到了赵国,见过赵王歇及陈余。陈余对使者说:“张耳是我仇人,现在汉军,汉王如肯将他杀死,我当从命发兵。”使者回报汉王,汉王暗中寻觅与张耳状貌相似的人,然后将他斩了,遣使者持首级赴赵。陈余只道是真,遂遣将带兵助汉。 汉二年四月,汉王率领关中及韩、魏、殷、赵、河南五国之兵,共计五十六万人,声势浩大地进军彭城。 wap. /135/135143/31722263.html 30乱世佳人 却说在江苏省睢宁县城东,有一条清澈舒缓的河流绵延向北,河里水草丰茂、鱼虾成群,河岸芳草萋萋、高树成荫,沿河两旁是座座绿树掩映的村庄和片片井然有序的粮田。一条宽阔平坦的深青色高速公路由东北穿越而来,横跨河流,向西南方向延展。河的东岸与公路的交汇处,是一个安详静谧的小村,屋舍纵横,院落重重,白杨繁茂,高槐影动。在这一片古朴清幽中,有一处破落的小院,枯井荒祠、断碑残碣,落寞凄凉中,似乎正诉说着来自于悠远历史的沧桑故事。 这河就是西渭河,睢宁县三大主要河流之一;这路就是徐宿宁高速公路,由徐州经宿迁直达南京;这村就是戚姬村,这院就是戚姬苑,当年汉文帝为纪念刘邦的宠妃戚夫人而建。当地的乡亲称之为“戚苑庙”。但见古刹荒芜,深宅坍弛,阴风习习。行人路过,顿时便觉得毛骨悚然,不敢近前。 由于戚夫人最后惨死于茅房,因此当地不少民众视之为厕神,每逢上元节、中元节,有在家中厕所外祭祀戚夫人的习俗。 公元前二0五年,项羽率兵北上攻打齐王,汉王引兵东进,一路长驱直入到得彭城。当时楚兵尽随项王伐齐,彭城守兵不多,闻风逃遁,于是项王都城竟被汉王占住。汉王进得彭城,一洗从前耻辱,心中十分高兴。料想项王一时不能回救,即使回来我兵众多,也是不惧。遂将项王美女、珍宝尽数收取享用,日日置酒大会诸将。部下军士皆欢呼畅饮,全不防备。 虞子期护送虞姬及家眷到楚营,备说汉王大兵屯住彭城,将后宫宝货美女尽数收取。项王闻报大怒曰:“刘邦敢夺我彭城虏我后宫,誓不与刘邦并立!”乃命龙且、钟离昧领兵攻齐,自己亲领精兵三万,昼夜兼行赶回彭城。 离城三十里下营,差人下战书与汉王。汉王折书观看,书曰: 西楚霸王书付刘邦曰: 朕封尔为汉王,坐守西土带甲十万,安享天禄亦当知止;今不自量力侵扰关内,所降诸侯皆猥才庸识不足为御。朕今与尔会战,尔当延颈以试我剑,使尔片甲不归,鱼游釜中!速来出敌,勿自退悔! 汉王回书来日会战。 次日,汉王命魏豹出城十里布下阵势,以为救援,自己却调动五队人马前进。只见霸王前边列两面龙凤日月旗,旗开处霸王出马大呼曰:“汉王出阵答话!”汉王乘逍遥白骢马,与许多随从将佐来到。楚王一见切齿大骂曰:“刘邦!想你不过泗上一亭长,朕封你为汉王,心尚不足,妄动兵马侵朕疆界,你敢与我决战三合,我便束手归汉,如不能战,当受死马下!”汉王曰:“你也不过是个村夫,恃汝强暴,何足与我为敌!”霸王乃拍马举枪直取汉王,舞阳侯樊哙,绛侯周勃,并柴武、卢绾一干众将各举兵器一拥杀来。只见征尘蔽日杀气冲天,霸王精神倍加力敌众将,这时项庄、桓楚、虞子期、季布又各领大兵冲杀过来。三万楚兵凶悍得很,听说汉兵占领楚地,人人拼命死战。汉兵战一合,败一合,战十合,败十合,那项王执一竿火尖枪左右乱搠,无人可当。突然间冲入汉阵挑落数将,竟向汉王马前狂杀过来。樊哙等慌忙拦截,统不是项王对手。汉王没命乱跑落荒而去,众将无心保护汉王,各走各路。霸王同项庄等四将挥动大军尽力追杀,直杀得汉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是日汉兵损失三十余万,睢水为之不流。 须臾楚兵围绕三匝如铁桶一般,汉王回视随身士卒止数百骑,渐近黄昏,汉王叹曰:“吾必死矣,虽腾空也不能出此重围也!”正在危急之际,忽见东南方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黑雾弥空黄尘四塞,周围楚兵皆掩面站立不住,惊惶迷乱四散奔走,汉王见马头前隐隐有白光引路,遂策马前进,行二十里风色渐息。霸王整点三军不见汉王,众军士曰:“大风起后楚兵散失,汉王不知所往。”范增跌足道:“刘邦一定走脱矣!陛下当连夜差人追赶,若不就此时擒住,以后恐怕难遇机会了。”霸王即差丁鲍领三千人马,务要星夜把刘邦追来,丁鲍得令向东南大路追赶。 汉王匹马独行,自思若非这一阵大风,肯定被楚兵所虏矣。正思想间,忽然后面尘土起处,早有追兵到来,当先乃是楚将丁鲍也。丁鲍追上汉王,汉王道:“邦至此不能逃矣!但贤者不相危而相爱也,公如怜我,则当使我远遁,他日得地决不相忘;如不念邦之孤弱,邦即束手就擒也。”丁鲍曰:“今日之事乃君事也,臣不敢废命。王当策马南行,臣发数矢以为追捕之状,使三军不相疑也。”汉王转身即投东南而去。丁鲍拔箭咬去箭头,发数矢而回。丁鲍放了刘邦,谁知后来竟为此事被刘邦斩首! 汉王一路行去,自思距家不远,不如趁便回家搬取老父娇妻,免得落入楚兵毒手。当下驰至丰乡走近家门,但见双扉紧闭外加封锁,禁不住吃了一惊,慌忙查问四邻,都说不知去向。汉王甚是焦急,又恐楚兵来追,立即起行。 刘邦单枪匹马逃到曹州东南二十余里的戚家村时,适与村内一位老人相遇。刘邦下了战马,殷勤地向老人问讯求宿。老人见他容貌不凡,就把他引到家中叩问姓氏,汉王也不讳言讲明实迹。老人说道:“老朽不知驾到,有失远迎!今日里中家中有喜庆事,刚刚喝酒归来,得遇大王尊驾,不胜荣幸。”说着便向汉王下拜。汉王即忙扶起,且转问老人家世,老人道:“老朽姓戚,定陶县人,前因秦项交兵避乱至此,当时妻离子散只有小女随着,权借此地寓居,乱世为人,不如太平为犬,说也可怜。”言下甚是惨沮。汉王饥肠辘辘急欲求食,便向老人说道:“此处有无酒饭可沽?”老人道:“此地乃是僻乡,并无市镇,大王如不嫌简亵,寒家尚有薄酒粗肴可以上供。”汉王连忙说好。老人即传声入内,叫他女儿整备酒饭。不过一时,便有一个二九佳人,携着酒食姗步来前,汉王瞧着,虽是衣衫朴陋,却也体态轻盈,免不得称羡起来。戚女放下酒肴,便向汉王行礼。汉王起身相答,戚女盈盈拜毕转身返入。老人遂与汉王酌饮,汉王连饮数觥愁肠渐放,且问戚女曾否许人。老人道:“小女尚未许人。前有相士谈及,谓小女颇有贵相,今日大王到此,莫非前缘注定应侍大王巾栉,未知大王尊意如何?”汉王道:“寡人逃难到此得蒙留宿,已感盛情,怎好再屈令媛为姬妾哩?”老人道:“只怕小女不配侍奉,大王何必过谦!”汉王道:“既承老丈美意,我即领情便了。”当下解玉带作为聘礼。老人复唤女儿出拜,戚女腼腆出来,含羞裣衽受了玉带。并由老人叫她斟酒捧献汉王,汉王一饮而尽。当戚女斟至第二杯时,汉王就命戚女酬饮,戚女也不固辞,慢慢的把酒喝干,这便算是合卺酒了。戚女复入内取饭出供汉王,汉王吃了一饱。夜色已阑,老人令女儿陪着汉王,戚女马上更衣,跳起了折腰舞。汉王趁着酒兴挽女同宿。戚女已解云情雨意,且终身得侍汉王可望富贵,于是曲意顺承,由他宽衣解带拥入衾中。两情缱绻一索得男,也就是刘如意。戚女想做妃嫔,谁知后来竟为人彘! 第二天汉王出见戚公,吃过早膳即欲辞行。戚公父女苦留他再住数日,汉王道:“我军败溃,将士等不知所在,我何能在此久留?且容我往收散卒,待有大城可住,当来迎接老丈父女,决不爽约!”戚公不好强留,送别汉王。只有戚女格外生感,仅得了一宵恩爱,偏要两地分离,无限伤感,依依惜别!汉王未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临别絮语恋恋不舍。最终还是硬着心肠,嘱咐一声珍重,出门径去。 走了多时,忽见尘头起处,约有数百骑驰来,他以为是楚兵,急忙藏入林中偷眼窥着。待来骑已近,方认得是自己人马,当先一员将弁不是别人,就是部将夏侯婴。夏侯婴受封滕公兼职太仆,常奉王车。彭城一战,汉王舍车乘马仓皇走脱,夏侯婴保着空车突出楚围,四处找寻汉王,走了一夜方才相遇。夏侯婴具述经过情形,且请汉王换马登车。汉王改坐车上,夏侯婴御车,其余将士骑马跟随。沿途见有难民纷纷奔走,就中有一幼童一幼女狼狈同行,屡顾车中。夏侯婴一经瞧见似曾相识,便语汉王道:“难民中有两个孩儿,好似大王的子女,究竟是与不是,请大王鉴察!”汉王张目外顾,果然是两个亲生子女,便命夏侯婴抱登车上,汉王问明情由,两孩儿说与祖父母亲避难出奔,想来寻访父亲,途中被乱兵冲散,今祖父母亲不知何处去了。说完泪下不止,汉王也为之动容。 当日项王指望一战擒了汉王。谁知天不做美刮起风来,竟被汉王走脱,顿觉懊丧。待得风色稍定,收集士卒聚在一处,心想汉王虽逃,此去不远。遂命诸将分路前往追寻,务要将汉王擒获回报。 楚将季布领兵追来。汉王急命夏侯婴快走,夏侯婴御车向前飞奔。汉王走一程,季布追一程,一走一追看看将及。汉王恐车重行迟,急将子女推堕车下。夏侯婴见了大惊,连忙左提右挈,把两孩儿抱置车中。汉王心中焦急,怒骂夏侯婴不知轻重。夏侯婴只顾驾车也不答话。汉王俄而又将两孩推落,夏侯婴再把两孩扶载,如此一连数次,汉王拔出剑来要杀夏侯婴,夏侯婴闪过一旁。两孩儿复被汉王踢下,夏侯婴索性令别将御车疾驰,自己一边一个将两孩揽在怀中,然后一跃上马骑行。楚将季布追赶不及,只好领兵回去。汉王子女竟赖夏侯婴之力得以保全。 汉王见追兵去远稍稍放心,夏侯婴这时也策马驰至,两下会叙,决定向下邑投奔。下邑在砀县东,曾由汉王妻兄吕泽带兵驻扎。汉王与夏侯婴挈了子女,从间道行至下邑,吕泽正派兵探望,见了汉王当然迎入,汉王方得了一个安身的地方。汉将打听到汉王所在,陆续趋集,汉王势又渐振。 刘邦任由项羽杀父煲汤不配做儿子,危急抛子不配做父亲。在伦理道德上,刘邦绝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在流氓无理上,也很少有人能与他匹敌。在他看来,只要保全自己得了天下,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儿女后代也不用愁,所以危急时刻,刘邦果断地抛弃自己的子女。 不过夏侯婴为什么一定将孩子抱回呢?大家想一想,如果刘邦和夏侯婴两人逃了出来,一双儿女却被敌人抓去,即使刘邦能饶过夏侯婴,孩子他娘吕雉会放过他吗?因为刘邦可以生许多孩子,而吕雉只有两个孩子。 所以孩子活着夏侯婴才能活着,孩子死了他也活不成。刘邦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但是“专业司机”夏侯婴推脱不了责任。 有些事就在坚持一下,夏侯婴的坚持让他的后半生过得一帆风顺,刘盈称帝后对他也感恩戴德,最后封其为汝阴侯。 却说审食其奉着太公、吕后。项王遣将四出追赶汉王,审食其等恰与楚兵相遇。有人识得汉王家室,于是带回军中报知项王。项王见汉王走脱,但拿得家室在此,也是奇货可居。便吩咐软禁军中好生看待。又有人来报擒得汉将王陵之母,项王也吩咐留养军中不可杀害。 汉王听说老父、娇妻为敌所虏,忍不住号啕大哭。旋经诸将劝解才勉强收泪。刘邦危难时儿女都可以割舍,老父、妻子算什么呢?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 刘邦安定下来之后,果然将戚女接到军中。刘邦与戚夫人过了三年男欢女爱的生活。三年后吕雉被放回,并且被封为皇后。面对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戚夫人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wap. /135/135143/31722264.html 31许负看相 许负生于秦始皇二十六年,她的出身可谓惊天动地。那一年秦始皇统一天下,诏令各地官吏,广征神异祥瑞之事上奏朝廷。 这年秋天,温县县令许望和妻子赵氏生下一个女儿,此女生下来就手握玉块,玉上面的文王八卦图隐约可见。女孩百天就能说话,这般异相惊动了秦始皇。秦始皇认为这是吉瑞之兆,下令赏赐许望黄金百镒以养其女。为了表达自己对皇帝的感激,许望给女儿取名莫负。 莫负天赋异稟,很小的时候就精通阴阳五行之说,还对《连山》和《归藏》有所领悟。教书先生自知自己能力有限,就推荐许望带着女儿去找黄石公学习。 许望就带着女儿到颍川去找黄石公,但此时黄石公已经云游去了,父女二人只得回家。 一日莫负在大门外玩耍,一个白发老翁前来向她讨水喝,莫负就回屋给老翁倒茶。当她端着茶碗出来时,才发现老者已经不见了;只见门口放了一本书,书上写着“心器秘旨”四个字,旁边还写有“天道暗,莫负谁?相人者,具慧眼。群雄起,天下乱。慎相之,助君贤”几个小字。 莫负翻开书卷看了看,发现书中写的都是阴阳八卦和相面之术。莫负潜心学习,将自己所学阴阳八卦和相术结合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的一种独特相术。 不久莫负相面之能传遍全城,这件事也惊动了秦始皇。秦始皇派人去召莫负,但莫负早就知道秦始皇要找自己,在家中装病不去。当郡中官员走后,莫负告诉父亲秦朝将亡,天下即将大乱,于是将自己的名字改为许负。 却说王陵本沛县人,为人生性率直,在县中被称为豪杰,因为比汉王年长,汉王尝以兄礼事之。后来各国起兵,王陵也聚众数千人占住南阳。汉王为沛公时领兵路过南阳,遣人招之。王陵自思沛公平日敬我如兄,如今往投反居其下,心中终觉不愿,遂托词不往。此次汉王还定三秦,使薛欧、王吸往迎家室。二将顺路到南阳拜见王陵,道达汉王之意。王陵飘泊数年毫无成就,心中也想择主而事。见项王暴虐知其必败,其他国王又不认识,只有汉王是其旧交。而且听说他为政宽仁人民仰归,今又遣人来招,王陵决计归汉。 谁知行至阳夏地方,却被项王发兵拦阻不得前进,两下相拒许久。一日得探卒报告:“汉王由彭城大败回至荥阳。”王陵急同二将赶到荥阳拜见汉王。 项王将王陵之母留置军中,听说王陵素来孝顺,吩咐看管之人格外优待,希望陵母心中感激,引得王陵归楚。恰好一日王陵遣人到来,项王遂请陵母东向坐了上座,自己南向而坐,使者向陵母问好,并转达王陵之言。陵母听说王陵已从汉王心中暗喜,碍着项王在前不便直说。使者见陵母无甚话说也就辞归。陵母假装送使者与他一同走出。 陵母行到营外,眼中流泪对使者说:“相烦您传语陵儿,汉王为人宽厚,应当好好奉事,切勿因老妇在此怀有二心。老妇今日当以死相送,免得陵儿挂念!”说罢拔出剑来自刎而死。使者见了大惊,连忙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陵母言语被项王近侍听得分明,当听到以死相送时,心中正在错愕,忽见陵母拔剑自刎,急欲救时已来不及。 近侍飞步入营报告项王。项王怒骂陵母不知好歹!接着下令将陵母尸首放在釜中烹煮,以泄其恨。 使者见了王陵备述其母语言,并告知死信。王陵哭倒在地。诸将都来劝解,王陵痛哭不止。后来听说母尸被烹,更是痛入骨髓,哭得死去活来,深恨项王惨无人道,立意为母报仇。汉王听说陵母死得轰轰烈烈,不胜伤感,极力抚慰王陵。从此王陵一心归汉。 却说各国国王见楚强汉弱,恐为项王所攻,皆反汉归楚。雍王司马欣、翟王董翳趁着汉兵败散之际又投降楚国。赵相陈余听说张耳尚在,怨恨汉王欺骗自己,也与汉断绝和好。魏王豹身在汉军也想反叛,但一时不能回国只得忍耐。及见汉王驾回栎阳,便托词母病,请假回国侍疾。汉王信以为真慨然应允,魏王豹回到平阳都城后,即下令将黄河渡口截断,设兵防守。 汉王心想自己待魏王豹不薄,此次定是听了楚人游说一时迷惑。如果遣一舌辩之士前去劝导,或能令其悔悟免得动兵。想罢便呼郦生说道:“先生善长口才,若能劝魏豹回心便是大功,我当拨出魏地万户封赏先生!”郦生欣然领命,星夜驰往平阳进见魏豹,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反复陈词晓谕祸福。魏豹毫不动情淡淡地说:“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若得一日自主,便是一日如愿。汉王专喜侮人,待遇诸侯群臣不啻奴仆,今朝骂,明朝又骂,毫无君臣礼节,我不愿与他再见了。”郦生见魏王豹不听,只得回来复命。 其实魏王豹不肯归汉别有原因。一日许负至魏,魏王豹召见。许负对魏王豹说:“大王之相贵在后宫。”魏王便召其姬薄氏让其看相。许负看到薄女不胜惊愕道:“将来必生龙种,当为天子。”魏豹惊喜道:“真的么?试看我面如何?”许负笑道:“大王原是贵相,今已为王,还能说是未贵么?”魏豹闻言知道自己不过为王,不过儿子为帝胜如自为,倒也欢喜得很。当下厚赠许负送她归家,且格外宠爱薄女,几与正室无二。就是兴兵背汉也是为了许负一言。他想有子为帝,必须由自己先立基业,因此他既不助汉也不助楚,郦生往说也被谢绝。 汉王见他不肯归附不由大怒!便命韩信、灌婴、曹参等率领马、步军三万人前往攻魏。 韩信到得黄河岸边,分遣探卒沿黄河上下游察看形势。过了数日探卒回报:“这一带魏兵防守严密,不过上流夏阳地方不见魏兵。”韩信便令曹参领兵三千,前往山中伐取木材,然后堆在夏阳河岸。又令灌婴领兵三千,购买数千个瓦罂、瓦缶,也运到夏阳等候。”二将领命而去。 韩信留兵一千守营,叫他们日中虚设旌旗,夜间满点灯火,摇旗擂鼓作渡河状。韩信自引大军迳投夏阳而去。 魏将柏直带兵驻在蒲坂,听说韩信兵到对岸,下令军士严行把守津口。 谁知对面只是摇旗擂鼓,一连数日并无举动。柏直正在生疑,忽有魏王使者到来,说汉兵早已渡河袭取安邑,魏王亲自领兵迎敌,望将军火速回兵!”柏直闻报大惊!立即引兵回救。走至半路已报汉兵袭破平阳,魏王豹被掳,柏直只好也率众投降。 原来韩信引兵到夏阳,见曹参、灌婴已将各物齐备,于是命将大小木头缚成方格,然后将瓦罂、瓦缶安放格中,将士们乘此渡过对岸。魏兵以为汉兵都在津口,所以夏阳不作防备。此计还是相当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韩信遣使向汉王报捷,并将魏王豹及其妻、子装入监车,派兵解往荥阳。 汉王一见魏豹破口大骂,魏豹匍匐座前,磕头如捣蒜,汉王转怒为笑道:“量你鼠辈有何能为!我今日权寄汝首,若是再有异心,族诛不迟。”魏豹又叩了几个响头方才退出。 汉王命将魏豹家眷没入为奴,豹妾薄姬也被发往织室作工。 一日汉王无事,偶到织室游玩,忽见薄姬貌美,便命送入后宫。 薄姬未嫁之时,与管夫人、赵子儿二人结为闺中密友。三人曾私相约誓:“将来如有人先得富贵,当彼此提拔不得忘记。”不料此时三人都到了汉王后宫。 一日管夫人、赵子儿随侍汉王左右,二人言及少时誓约之事,汉王一听立即遣人召来薄姬侍寝。薄姬说道:“妾昨夜梦见一龙,盘在妾之胸上,不觉吃惊而醒!”汉王道:“此乃贵兆,吾当为汝成就其事。”说也奇怪,薄女经过一番雨露后便得怀胎,十月满足后果生一男,取名为恒,也就是将来的汉文帝。许负说薄姬当生天子,可她没说魏王豹当生天子啊! wap. /135/135143/31722265.html 32楚将归汉 却说九江王英布本强盗出身,自率众投降项梁,每战常身先士卒所至无敌,勇冠三军诸将莫及。项王成了霸业,都亏英布之力。项王既到咸阳大封诸将,遂立英布为九江王。 英布自以为功成名就,正好及时行乐。 于是大兴宫室广造园林,多选美女,遍求奇花名木、珍禽异兽,终日饮宴游玩。一日忽报项王遣使到来,英布请人相见。 使者传项王之命,令英布带兵同往伐齐。 英布此时已为声色所迷,无心战阵,又久享安乐,不肯再干危险事业。于是向使者推辞道:“吾近来多病,身体衰弱,大不如前,万难临阵杀敌。但大王有命,当遣将率兵随同征进,望使者善言转达大王,幸勿见罪。”说罢派一员大将领兵四千人,随使者前往复命。 使者见英布并无病容,知道他设词推却,回去便将实情告知项王。项王大骂英布:“忘恩负义!不想一身富贵都是我提拔出来的?如今我有急事,他却忍心坐视不肯效劳,十分可恶!”项王再遣使者赶赴淮南严词责备,命其即行来楚。英布被责心中恐惧,不敢前往。使者只得回复项王。项王愈怒,又别遣使者立迫前来。英布起先一心顺着项王,所以项王命其杀死义帝立即奉命办理。此次使者接二连三催促起程,英布惟恐项王见罪更不敢往。项王见屡召不至异常愤怒,转念又想:“现在北有齐、赵,西有汉王与我为敌,惟有英布是我党羽,且其人骁勇不可多得,当设法收买其心,若迫之太甚反为不美。”项王想到这里怒气渐平,暂时也就置之不理,自己引兵伐齐去了。 英布自思:“屡次违背项王命令,项王必定怨恨。如今要想亲近,又恐遭其陷害。要想与之断绝,又恐势力不敌。好在天下未定,落得徘徊观望。”等到汉兵取得彭城,英布闻信后并不来救。汉王由彭城败回,知道英布与项王结怨,便遣隋何往说。 隋何带二十人到得淮南,英布命太宰以礼接待。隋何欲见英布,英布因见楚兵大胜,汉兵大败,楚使现在又在国中,不便接见汉使,托词推延。 隋何住在馆舍,一连三日不能见到英布,心中纳闷。便对太宰说道:“大王连日托故不肯见臣,料大王之意必以为楚强汉弱,臣此次特为此事来与大王陈说。若臣所言有理,大王固然听从;若臣所言不当,请大王将我等二十人正法市曹,亦可表明大王背汉归楚之意,望太宰代为转达。” 太宰与英布备述隋何言语,英布便命太宰带同入见。隋何见了英布说道:“汉王特遣使臣敬问大王,楚、汉、九江同为邻国,大王何以与楚独亲?”英布答道:“寡人一向对项王北面称臣,所以服事楚国。”隋何道:“大王以为楚国甚强可以托庇,所以称臣服事项王。但项王前日伐齐身先士卒,大王理应率兵自为先锋,何以只发四千人前往助战?汉王攻取彭城时项王尚在齐地,大王却坐观成败不遣一卒渡淮,所谓托庇于人者当如是乎?”英布闻言默然不语。 隋何接着说道:“而且大王事楚不过空名而已,项王岂不知之?其心早已怨恨大王,不过一时无暇来伐耳!项王自负勇力战无不胜。而今汉王收聚重兵坚守荥阳,楚兵远来深入敌国,欲战,则汉兵坚守不动;欲攻城,力又不及。故以现势言之,楚不如汉也。今大王若起兵背楚,项王必来问罪,大王将项王绊住争战,汉王便可稳取天下。到时大王仗剑归汉,汉王一定割地分与大王,淮南地方亦归大王。汉王使臣进此愚计,希望大王留意。” 英布听后说道:“寡人谨遵来命!”隋何辞归馆舍,过数日又不见动静。隋何着人打听,原来楚国使者也在催促英布发兵。隋何直入殿中对楚使说道:“九江王现已归汉,你楚国怎么又来请兵?” 英布只好将楚使杀死。这消息传到彭城,项王气得双目圆睁,无名火高起三丈,立饬项声、龙且领兵驰攻九江。英布出兵对敌,连战数次杀个平手。相持一个多月后楚兵逐渐加增,英布支持不住,只得弃了军队改换服装,与隋何由山僻小路直到荥阳,求见汉王。 谁知传报进去,并不见汉王出来迎接。候了许久才有人传。英布心中不悦,勉强入得宫中。只见汉王独据一床令人洗足,见英布走进仍是不动,面上露出倨傲之色。英布见汉王如此怠慢不觉大怒!但是到了此地又不便发作,只得向前行礼。汉王略略起身招呼,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英布退出又羞又气,想起平日为王何等尊贵,今日到来却任人凌践,自悔不该到这里来。 英布一路走出汉宫,早有官员备齐车马,邀请英布到馆舍歇息。英布垂头丧气任其所至。忽然到了一处,英布抬头一看,只见门墙高大俨如王宫,门前卫士执戟两旁,一见英布到来尽皆行礼。英布甚觉奇异。从人请英布下车,早有人在前引路,经过数重大门方到后堂,无数宫娥、彩女上前叩见。走到后面又有一座宽大园林,内中楼台亭阁,花木禽兽无一不有。招待官引英布看了一周后说道:“此是汉王替大王备下的宫邸,请屈居。”英布一见转怒为喜。这时厨人来进肴馔,山珍海味罗列满前;歌童舞女当筵奏技。等到酒阑席散夜静更深,还有歌女不肯离去。英布乐得受用,左拥右抱其乐陶陶,一夜风光不胜殚述。 英布一日想起妻、子,暗遣亲信往九江探问。谁知项王已遣项伯将他妻、子全部杀死。英布十分痛恨项王,又遣使者招集部下残兵带归荥阳。从此英布一心归汉。 却说陈平乃阳武县户牖乡人,早失父母,与兄长同居,兄已娶嫂,祖遗财产仅有田地三十亩。陈平性喜读书,尤其喜欢黄帝、老子的学说。陈平的哥哥见陈平喜欢交游,便承担了家中的全部劳动,使陈平有时间出外游学。其嫂见小叔但知交友读书,坐享现成茶饭,全然不肯帮同劳作,心中甚是不悦,但碍于丈夫面子不便发作。 陈平不曾劳苦,长成之后生得白白胖胖面貌甚美。一日有朋自远方来,适其兄前往田间,其嫂与陈平出来招待。寒暄已毕,彼此各叙家常。 友人说话中间留心观看,见茅屋数间墙壁破坏,久未修理。日用器具除土炕瓦盆外萧然无物,知其家中甚贫。又看陈平容貌丰腴举止儒雅,不像农夫模样,竟似贵家公子。因笑问道:“君家并不富足,不知君平日所食何物,身体竟长得如此肥壮?”陈平未及回答,其嫂应声答道:“不过食糠耳!有叔如此不如没有。”说罢长叹一声愤然入内。 友人见此情形也觉无味,便即辞出。陈平被嫂子当着人前抢白,虽然十分羞愤,但也不好与她计较。 陈平的哥哥陈伯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太阳落山才回家,家中只有读书的的陈平和嫂嫂。乡里妇女喜欢嚼舌根,看陈平天天与嫂嫂两个人在家,时间久了,就有谣言说陈平盗嫂,即与嫂子偷情。 邻人彼此传说,兄长得知后骂嫂子道:“不贤之妇招人口舌!若留在家中,必定离间我兄弟。”遂将她休回母家。陈平见兄长为自己割断夫妇恩情,心中也觉不忍,婉劝其兄仍留嫂氏,其兄不听,后经陈平极力调和,方才接回家中完聚。 陈平年已二十余岁,其兄决心为之娶妇。偏是高不成,低不就,因为富人不肯将女儿许之。贫人女儿陈平又看不上,此事也就蹉跎下来。 一日里中有一大姓举办丧事,同里各家都来帮忙,有钱者出钱,无钱者出力,以尽乡邻之谊。 陈平家贫无钱,只好加倍出力。这时丧家来了一客,须发皓白衣服华美,见陈平人品轩昂大加赏识,便唤至面前问他姓名居处。陈平告知后,来客便随陈平一路回家。来客来到门前举头观看,见是数间茅舍编席为门,心想其家果然清苦。再看门外却有许多车辙之迹,其深而且宽广,其人暗想陈平虽然贫穷,但所交游的肯定是有名人物。于是也不与他交谈,竟自回去。 陈平甚是疑惑,但也不便动问。过了数日,忽有人来与陈平作媒,说是富人张负孙女要与议亲。陈平十分奇怪!其兄见是富家自然欢喜。后来查明前日来客就是张负。 说起张负孙女,幼年早许人家,不料尚未过门其夫已死。后来又许一家,其夫又死。一连许过五个人家都是如此。乡里人都说此女克夫,再也没有人敢来议婚。张负见孙女姻事不谐,心中颇以为念。此次遇见陈平留心察看,知他将来一定发迹。回到家中便对其子张仲说道:“我想将孙女嫁与陈平。”张仲一听愕然说道:“陈平家贫,平日又不事生产,一县之人都耻笑之!父亲大人为何欲许婚耶?”张负道:“此事我自有主意,非汝所知。陈平美貌,怎么会长久贫贱呢?吾意已决,汝勿多言!”于是遣媒定议。 到了行聘之日,张负自出财帛,借与陈平作为聘礼。陈平择日完娶后,张负又私给钱财备办酒席。并切嘱孙女道:“汝今出嫁当守妇道,不得倚富欺贫。且事兄如事汝父,事嫂如事汝母。”同乡之人见张负如此看重陈平,人人窃笑。 陈平自从娶得张负孙女后,用度充足交游日广。一班人见他作了富家女婿,从此也另眼相待。 一日适遇祭社,里中按户出钱,买得许多猪羊祭品,酬神已毕,大众公推陈平为宰分割祭肉。陈平按各家出钱数目逐户给与。陈平左手执刀,右手持秤,一面割肉,一面称其重量。众人见他分肉甚是公平,都无争论。里中父老在旁赞美道:“善哉!陈孺子为宰甚是称职!”陈平听后感慨地说:“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秦二世元年(前209),陈胜、吴广起义后,六国贵族也纷纷起兵,陈平往事魏王咎。不久受谗亡归项羽,随从入关破秦。后来又随项王归到彭城,听说殷王司马卯叛楚,项王便命陈平领兵攻之。陈平兵至殷地司马卯投降,陈平得胜而还。项王赐金二十镒,拜为都尉。 不久汉兵攻破殷地,司马卯背楚降汉,项羽迁怒于陈平。陈平不仅遭到项羽的责备,而且他出的计谋项羽也不再采纳。陈平觉得自己成了受气包,说不定哪天项羽还会杀他,于是他已看清项羽是个鲁莽武夫,最终不可能取得胜利,于是他挂印封金,仅带一剑防身,由僻径逃走了。 陈平一口气奔到黄河岸边,雇定一船坐在舱中。那船户一篙点开,陈平举目观看,见船户五六人都是彪形大汉,只有自己一人是个渡客,船户一面撑船,一面频频以目注视陈平。 陈平大恐,心想此班人一定不怀好意!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马上脱了衣服扔在船上,然后光着上身来帮船夫划船。船夫看他腰间什么也没有,衣服掉在船上也没有什么声音,知道他身上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也就打消了加害他的念头。 陈平脱险后行至修武,恰遇汉王兵到。陈平友人魏无知现在汉王军中。魏无知即向汉王举荐,汉王召见并与之谈论,心中甚悦!又问陈平道:“你在楚国所任何官?”陈平道:“任都尉。”汉王即拜陈平为都尉,并使之参乘,兼掌护军。 此信传到诸将耳中,众议哗然,都说大王新得楚国一个逃兵,未知其人才能便与之同车,且使之监护亲贵,殊不可解。汉王听后一笑置之。 及汉王兵败彭城,陈平跟从至荥阳,周勃、灌婴等与之不睦,遂向汉王谮道:“陈平虽然是个美男子,只不过像帽子上的美玉罢了,内里未必有真东西。我们听说陈平在家时曾与嫂子私通;初事魏王,后事项王,又不称职,始来归汉。大王授以尊官,令其护军,恩宠已极,陈平应该尽忠报答。不过听说陈平大受贿赂,勒索诸将金钱,钱多者得好处;钱少者得恶处,如此反复乱臣,希望大王明察。” 汉王听了心中不免生疑。他立即找来陈平的介绍人魏无知,指责他说:“魏无知你真无知!怎么介绍这样一个人来呢”。魏无知回答道:“我推荐陈平看重的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的品行。假设一个人品行很高尚,但能力很差,这样的人对您来说有什么用呢?眼下正是与楚军决战的关键时刻,陈平与嫂子私通的破事还是不要深究了。”刘邦一想也对,他结婚前也与人私通,还生了一个儿子刘肥。 不过破事可以不问,朝三暮四与受贿索贿可不行!刘邦又唤陈平问道:“听说你原来帮助魏王,后来离开魏王去帮助楚王,现在又来帮助我,而且勒索诸将钱财。你这样做,让别人怎么相信你呢?”陈平道:“臣前事魏王,言不见听,臣故辞去;继事项王,见项王所信任者非其宗族即之妻兄,其他人都不能任用。因闻大王善能用人,故慕义相投。臣只身远来,若不受金无以度日,假使臣计有可采之处,愿大王用之。若一无可采,则大王所赐钱财臣当封还,免官归里。”汉王一听连忙说道:“我乃戏言,幸勿见怪!”于是复加厚赐,升为护军中尉。诸将见汉王如此宠爱陈平,也就不敢再言。 汉王受困荥阳,终日劳心军务不得休息,便对陈平叹道:“似此战争纷纭,天下何时可定?”陈平答道:“项王心多疑忌,轻信谗言,左右忠直之臣,不过范增、钟离昧、龙且、周殷等数人而已。今大王若行反间之计,使他君臣自疑必生内乱。然后举兵攻之楚兵可破。”汉王大以为然,立命支出黄金四万斤交付陈平,说此款可作为反间之用,但求计策有效,不问作何用处。”陈平奉命收了黄金自去行事。 wap. /135/135143/31722266.html 33项羽中计 陈平回到家中,密唤心腹小校数人混入楚营,并将一些黄金分给底层士兵,让他们造谣:“钟离昧、龙且等久随项王,多立战功竟不得封王,因此心怀怨望,暗地与汉联盟共灭楚国。”消息传到项王耳中,项王果然怀疑钟离昧等人。陈平又派人诈称范增经常派使者求见汉王,项王心想:“亚父几番劝我杀死汉王,又劝我并力攻汉。他与汉王已成仇敌,岂有反与通使之理?”因此不肯相信。 陈平无法可想,一日忽报项王遣使到来。陈平大喜,急与汉王附耳低言:如此如此。汉王点头依允。汉王见过楚使便遣人陪伴,留在馆舍用膳。楚使到馆舍歇息片刻,忽见门外众人抬着十余贡物入门。贡物中排列无数山珍海味、牛羊鸡鸭、各色美酒,加上杯盘匙著,件件精美。楚使心想:“此席定是为我而设,因为我是项王使者。”楚使正想得高兴,忽见吏人慌慌张张将各物抬出,又另换一桌饭菜到来。楚使用眼一瞟,见肴撰都是些青菜、萝卜、豆腐,米饭也极粗糙,鱼肉更是不见,比起先前酒席有如天壤之别。楚使不由怒气上冲。本想拒绝不吃,可是肚饥难熬,只好胡乱吃了少许。不料菜蔬中带着臭味,酒也是酸的,饭也是烂的,越看越恼,于是暗问吏人为何如此?吏人露出一种为难之色,接着吞吞吐吐地说:“我们以为您是亚父使者,谁知道却是项王使者,汉王知道请您吃酒席,还不是把我们骂死?”楚使一听当时就放下杯箸,大踏步地走出客馆,城中守吏也不阻挡由他自去。他便一口气跑回楚营,一五一十地报告项王,并且说道:“原来亚父与汉王私下相通,亚父定将楚国军情报与汉王,故其使者受到优待。而大王使者却不被当人看待,吃的东西猪食不如,以后大王务须留意。”项王怒道:“我前日早有所闻,还道他老成可靠,哪知他果有通敌情事!这个老匹夫,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便欲召入范增当面诘责。左右请项王不要过急,待有真凭实据方可加罪,于是项王暂从含忍。而范增全然不知,一心一意想替项王夺取天下。 一日范增入见项王道:“汉王现困围城,外无救兵内乏粮食,正是灭亡之时。大王宜督励将士奋勇攻城,早晚破得荥阳擒获汉王,切勿失此机会。”项王此时已中陈平之计,见范增急欲攻城,反疑他别有用心不肯听从。范增见他默默无言,又急说道:“古人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前鸿门宴时,臣劝大王速杀刘季,大王不从臣言,因此养痈贻患挨至今日,复得了天赐机会,把他困住荥阳,若再被他逃脱纵虎离山,卷土重来必不可敌,臣恐我不逼人,人且逼我,后悔还来得及么!”项王被他一诘,忍不住闷气说道:“你叫我速攻荥阳,但恐荥阳未必攻下,我的性命便要被你送脱了! 范增摸不着头脑,见项王双目睃着自己,于是忍耐不住向项王说道:“天下事已经大定,愿大王好自为之,勿堕敌人狡计,臣年老智昏不能裨补万一,乞赐骸骨归里以终余年。”说毕掉头径出。项王也不挽留,一任范增回入本营。范增此时已经绝望,遂将项王前后所封侯印、赐品一律缄封,遣人送还项王,然后愤然离开楚营。 范增一腔愤闷无处发泄,加之年过古稀,经此忿郁气血凝滞。行不数日,背上忽生一疽。范增心想:“楚国将亡,不如早死为妙,免得汉王得志与我为难。”于是不肯延医服药,催促车马速行,希望赶到家中得见家人而死。谁知背疽日大一日,尚未行到彭城便觉不能支持,于是停留旅舍暂住。左右请得医生来,可是毒气已深无法施治。又过数日,范增竟死于旅舍。 后人都为范增可惜,其实范增也不怎么聪明。如果范增明智点的话,既然他已经看出来刘邦不是平常人,而项羽不是可造之材,那他为什么不弃暗投明呢? 还有刘邦和项羽在河南附近对峙,而彭越则专门扰乱他的后方,带领几万人攻占了江苏安徽的十几个地方。项羽很生气,让将领继续与刘邦对峙。自己回攻彭越。他打了外黄很久,一直没有打下来。过了几天,外黄自己投降了。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便想对外黄来个屠城。这时候,外黄舍人的儿子才十六岁,去见项羽说,大王您还要继续攻打剩下的十几个城池呢,如果您现在屠城的话,只会让别的城池死命坚守。项羽想想很对,便很大度地接受了外黄的投降,而其他的城市听说后到纷纷主动投降,没过多久便夺回了所有的城池,彭越只好又跑回沼泽地里躲着。 既然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能够说服项羽,为什么范增就不能呢?最后连自己的老命也陪了进去。所以他实在不怎么聪明。 项王听说范增死于途中也觉伤感,未免起了悔心。自思范增事我数年当无歹意,肯定是汉王设计陷害,今与刘季誓不两立,定当踏平此城方足泄恨。于是召入钟离昧等好言抚慰,且嘱他用力攻城立功候赏。钟离昧倒也感奋拚死进攻,把荥阳城围得跟铁桶相似。汉王想要逃走无计可施。正在忧虑之际,忽报将军纪信来见。屏退左右密说道:“现在楚兵势盛攻城甚急,城中兵少食尽,眼看荥阳不能保守。但失却荥阳尚是小事,大王万乘之躯关系甚重。若令诸将保护冲杀出去,纵然得脱兵士也多死伤,项王定起大军追赶。臣今想得一计,必须如此如此,使楚军不作防备,大王便可乘机逃出。” 汉王一听十分感动。便谢道:“将军忠义之气可动鬼神,但愿此去天佑保全,异日天下平定共享富贵,永不相负!”纪信道:“大王既用臣计,事不宜迟以速为妙。”汉王问道:“将军有父母乎?”信曰:“有母。”王曰:“将军之母即刘邦之母也,吾事之。”又问曰:“将军有妻乎?”信曰:“有妻。”王曰:“将军之妻即刘邦之妹也,吾养之。”又问曰:“将军有子女乎?”信曰:“止有一子,尚幼。”王曰:“将军之子即邦之子也,吾抚育之。将军无忧!”纪信叩头道:“臣死得其所矣。” 于是张良、陈平即写降书,差人出城报项王曰:“汉王被围急矣,愿出降与霸王相见,惟望陛下不加诛之为幸。”项王拆书观看,书曰: 汉王刘邦顿首上书霸王陛下:臣邦蒙封守汉中,到彼水土不服,乃思东归。不料睢水大败已丧胆矣,今依身荥阳苟全性命。韩信东征皆他自为,招之不来麾之不去,非邦之罪也。今陛下大兵临城指日可破,大王若念怀王之约昔日之情,赦臣死罪恩同再造。情愿面缚出降。望陛下怜之!不宣。 霸王看罢来书也觉可怜。于是问汉使道:“刘邦几时出城投降?”汉使曰:“今夜即出降。”项王大喜立即允准,打发使者回报。传令各军停止进攻。 将近黄昏,刘邦先出女子二千人自东门陆续出城。楚军见女子出城都来争看。或有人报霸王曰:“汉王出女子数千行未尽也。”霸王笑曰:“刘邦酒色之徒,贪恋妇女如此之多,何足以成大事?范增虑之过也!” 到了晚上,刘邦命枞公、周苛人马把守荥阳,自己同文武将士乘快马望成皋而去。而纪信却身穿龙袍头戴冕旒,乘坐汉王御车排齐仪仗,前遮后拥蜂拥而出。纪信端坐车中,到了楚营公然不行君臣之礼,也不见有归降之意。项王怒曰:“刘邦一定醉死车中矣!见朕也不下车投见。”左右执火把望车中照看,只见纪信端坐不言,左右急报楚王道:“车中非汉王,乃汉臣纪信也。”楚王叹曰:“刘邦逃之甚易,纪信代之实难,此忠臣也!”急唤季布曰:“尔可说纪信降朕,朕实爱之。”季布向前大呼道:“纪信代刘邦出围,可谓忠臣,霸王怜爱不忍诛戮,尔当感王大恩下车投降,仍封以重爵,尔不可负王命也。”纪信大骂曰:“沐猴无知徒尔妄想!大丈夫事主忠心不二,此头虽断而金石不磨!臣生为汉臣死为汉鬼,烈烈之志,岂汝言可感耶?”楚王知其不降,便命人举火焚车,但见烈焰之中,纪信骂不绝口,须臾焰灭,车与人俱成灰烬矣!后人有诗叹道: 忘身救主古无俦, 不忍君王作楚囚。 汉寝只今无麦饭, 将军庙食尚千秋。 纪信甘代汉王舍身赴难,为汉室第一忠臣。及汉已定国,功臣多半封侯,刘邦在庆功会上想起纪信的功劳,对满朝文武大臣说:“纪信功高德重,没有他献计献策,就没有我刘邦的今天。我封他为督城隍,把他的家乡改名为我先前的封号——汉王乡,把他的骨灰送家乡安葬,并建庙塑像,永远享受香火。”后来刘邦还下令全国各县城建城隍庙。故后人称纪信庙为“城隍庙”,纪信塑像为“城隍老爷”。这是后话。 却说项王忽接得探马急报,说是魏相国彭越渡过睢水,大破下邳驻扎的楚军,杀死楚将薛公,气势甚盛。项王大怒道:“可恨彭越这般撒野,我先去毙了他,然后再来擒捉刘邦。”说着拔营东去。 彭越受命汉王为魏相国。项王进攻荥阳,彭越往来游弋截楚粮道,此次又阵斩楚将,叫项羽如何不愤?于是倍道东行,一遇越兵,便与豺虎相似兜头便打。彭越抵敌不住,只得又退渡睢水向北而去。项王追赶不及,又引兵西进攻打荥阳。 却说魏豹因汉王饶死,罢闲在荥阳住居。见霸王攻城不下,遂带领从人到城上与周苛、枞公曰:“汉王弃城而走,荥阳为废地矣!二公坚守不降徒自受苦。倘若城破,二公能与项王为敌乎?”枞公、周苛大怒曰“汝乃反覆小人,狗彘不如,乃敢妄为议论以惑军心!且汉王临行以荥阳付吾二人,我二人足能坚守。今未经数日即开门投降,苟图富贵不恤大义,上负君恩下负民望,忠心报国能这样嘛?我们头可断,志不可移!留你终为后患。”说罢揪住魏豹头发,一刀斩于城上。可怜魏豹妻妾被刘邦抢去,如今命也送掉了! 周苛又遣人往请韩王信(非胯夫韩信)。韩王信忽见魏豹被杀死在地,吓得面无人色。 韩王信疑周苛叛汉杀死魏豹。周苛急上前说明其事,并说:“此举乃出于不得已。”韩王信明知魏豹死得冤枉,但事已如此只得听之。于是三人同心守城。谁知项王击败彭越后立即回军,不分昼夜攻破荥阳,周苛、枞公与韩王信皆被楚兵生擒过去。 项王大军入城赏劳将士已毕,左右拥上周苛,喝令跪下,周苛挺立不屈。项王素知周苛深通韬略,困守孤城竟能支持许久,又见他一表人材气概雄壮,心中颇觉爱惜,于是说道:“汝今既为我所获,如肯相从,我当拜为上将,封三万户,比汉王看待更厚,不知汝意如何?”周苛一听睁起两眼厉声骂道:“你要劝我投降,不如你自己投降!你非汉王敌手,不久必为汉王所擒,如何反来劝我?” 项王闻言大怒道:“我好意叫你归顺,你反而如此无礼!”于是喝令左右将周苛推入汤釜烹之。周苛毫无惧色,任他褫剥衣服掷入鼎镬,水火既济,熔成了一锅人肉羹。周苛既死,项王令枞公顾视鼎镬,枞公道:“我与周苛同守荥阳,周苛遭烹死,我又何忍独生!情愿受死,听凭大王处置。”项王不使就烹,但令推出斩首。刀光一闪,魂离躯壳,随御史大夫周苛同返太虚去了。项王只留韩王信一人囚在后军听候发落,随即引兵进攻成皋。 wap. /135/135143/31722267.html 34韩信伐齐 汉王闻荥阳已失,楚兵乘胜来攻,其锋甚锐,自料不能抵敌,便想:“韩信、张耳现在驻兵修武,有众十余万,军势甚盛,欲往依之,又恐韩信见我情形狼狈,未免心中看轻,他既手握兵权,假使不遵我命,我也无可奈何。到时反而受制于他,万一他别生异心更为可虑。必须设计夺其兵权方无此患。”汉王想定主意,遂留下将士守城,独与夏侯婴乘车出了城门,渡过黄河行至修武,天色已晚觅一旅舍,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汉王即同夏侯婴乘车驰至韩信营前,假称汉王使者,一直入内,守营将士不敢拦阻。汉王走进中军,却值韩信、张耳高卧未起,中军将吏认得是汉王到来,欲入内通报,汉王连忙摇手阻止。自己慢步走进韩信卧室,见韩信仍是睡熟,汉王即取将印、兵符持在手中,然后悄悄出来。汉王既得将印、兵符,立时升坐中军宝帐,命军吏传令召集诸将。 诸将闻令,尽皆顶盔贯甲上来参见。大众举头一望,谁知坐在帐上之人不是韩信、张耳,却是汉王。各人出其不意尽皆吃惊!也不知汉王何时到得中军?但是将印、兵符既归汉王掌握,只得上前听令。汉王便发命令,将诸将重新分派职守,诸将领命而去。 此时韩信、张耳方才睡醒,听说汉王到来,自己将印、兵符都被夺去,二人大惊!只得急整衣冠出来相见。两人伏地请罪道:“臣等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汉王笑道:“这也没有甚么死罪,不过军营里应该严备,方免不测,况天已大明亦须早起,奈何高卧未醒,连将印兵符都未顾着!若敌人猝至如何抵御,或有刺客混入营中,恐将军首级亦难保矣,这不是危险万分么?”韩、张二人听着,禁不住满面羞惭无词可对。汉王又对二人说:“我要亲统此军与项王对敌。张耳速回赵地固守,防备楚王入侵。韩信尽起赵军往伐齐国。”二人此际失了将印、兵符,毫无权力,只得奉令收拾前往。汉王夺得二人之兵军势复振。听说成皋已被项王占领,楚兵不日西来。汉王一面遣将领兵阻其进路,一面召诸将商议道:“如今荥阳、成皋相继失守,吾意不如弃了成皋以东之地,聚集兵力专守巩、洛一带,诸君以为何如?”郦生急谏道:“不可!楚人既拔荥阳,不知坚据敖仓,望大王急攻荥阳,然后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绝太行之道,守白马之津,以地制敌,天下可定矣!”汉王闻言称善! 郦生又说道:“现在燕、赵已平,惟有齐国未服。齐国地方千里,地势险阻,未易攻破。臣请奉诏往说齐王,使之降汉。”汉王遂遣郦生往齐。 却说韩信奉汉王之命伐齐,早有探卒报知齐王田广、齐相田横。二人急命大将华无伤、田解领兵二十万到历下拒敌。 一日忽报汉王遣郦生来见,齐王召入。郦生道:“现在楚、汉相持,天下不久将归汉矣。”齐王道:“先生何以知之?”郦生道:“汉王与项王一同攻秦,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背约,移汉王于汉中。又杀义帝于江南,汉王闻之为义帝发丧,兴兵讨楚名正言顺。所过之处无不降服。项王有背约之名,杀义帝之罪。又吝惜爵赏任用私人,以此天下背叛贤才怨恨,不肯为之尽力。由此观之,汉王之得天下无疑也!大王宜速降汉,齐国社稷庶几可保,否则危亡立至矣!”齐王便与相国田横商议,田横说行。遂遣使者往汉通好,历下军队尽罢守备,齐王与郦生日日酣饮作乐,并不提防汉兵。 韩信听说齐王愿意与汉联合,便欲顿兵不进,旁有蒯彻说道:“将军受诏伐齐,汉王又别遣使者说齐,但并无诏书命将军罢兵,将军何得不进?且郦生不过一儒生耳,一旦说降齐国七十余城,而将军领数万之兵才攻得赵国五十余城,论起功勋反不如一个竖儒,岂不被人耻笑?”韩信被蒯彻一激,遂引兵渡过黄河,乘着齐军无备,掩旗息鼓直到历下。韩信发下命令:“命灌婴领兵二万往攻华无伤营寨;命曹参领兵二万往攻田解营寨。”韩信自领大军随后接应。 将近齐营,华无伤、田解才知汉兵到了,慌忙引兵迎敌,因为事前并无布置,临时措手不及,自然杀个大败。 华无伤被灌婴生擒,田解阵亡。齐军见主将已没各自逃生。韩信既得历下,立命进攻临淄。 临淄乃齐国都城,齐王田广、齐相田横正款留郦生纵饮。郦生本高阳酒徒,见了杯中之物恋恋不舍,今日不走,明日也不走,一连过了数日仍然不走,不想一条老命就要被酒断送了。 这时忽得探报,说是韩信大破历下之兵不日将至。齐王闻报大惊,急召郦生诘责道:“我误信你言撤除边防,总道韩信不再进攻,谁知你怀着鬼胎,佯劝我归汉撤兵,暗中却使韩信前来,乘我不备覆我家邦,你真行得好计,看你今日有何话说?”郦生急忙答道:“韩信不道背约进攻,非但卖友而且欺君!愿大王容我修书往诘,看韩信如何答复,就死未迟!”田广、田横齐声道:“韩信如果退兵不必说了,否则请试鼎镬,莫怪我君臣无情!”郦生匆匆写好书信,差人出城径投汉营。巡哨小校报入中军,韩信升帐,差人呈上书信,韩信拆书观看,书曰: 郦食其顿首再拜韩元帅麾下:前蒙手书旋师成皋,齐王得书甚喜,愿意与汉联合。今将军复统兵取齐,似与前书不合。齐国君臣以我为欺诈,将欲斩首以雪其恨。某死不足惜,而王命差遣齐表已行,今元帅反覆变更,使汉使遭诛,而王命不能取信于天下,将军独能安于心乎?某命悬于旦夕,惟望将军垂救!食其顿首百拜。 韩信看罢书不禁激动天良,半晌说不出话来。偏蒯彻又来进言:“将军屡临大敌不动声色,一人性命顾他甚么?毕世大功岂可轻弃?请将军勿再迟疑。”韩信曰:“郦生奉王命而说齐,我今破齐,齐王必杀郦生矣,恐于王命有碍。”蒯彻曰:“王命先遣将军伐齐,而无止将军之诏,将军伐齐,奉王初命也。既遣将军,而又复差郦生,其失在汉王,不在将军也,将军何惑焉?”韩信听了蒯彻言语,遂语来使道:“我是奉命伐齐,未闻谕止,既然引兵到此,志在一劳永逸,烦为我转告郦大夫,彼为国家效死,韩信不能瞻顾了。” 来使只好返报。齐王便令左右取出油鼎要烹郦生。郦生大骂道:“我被胯夫所卖,自愿就烹,但大王国家从此灭亡,韩信将来也难免诛夷,果报不爽,恨我不得亲见!”说罢用衣裹首跳入油鼎,不一时煮得烂熟!后人有诗叹道: 本是高阳一酒徒, 争功末路竟亡躯。 淮阴他日同烹狗, 得失鸡虫孰有无。 郦生被烹实在是因为韩信,而韩信将来受诛也由此暗伏祸根。郦生奉汉王之命前往说齐,既得招降齐国不辱使命,偏为韩信所卖卒致焚身,同样能平齐国,汉王自然希望和平解决,不希望韩信动武。不过楚尚未平,汉王含忍未发。韩信虽智,独不能察汉王之隐。韩信最终被诛,也不值得同情。 齐王既烹郦生,人报汉兵已到,齐王与田横急引兵登陴拒守。韩信催兵急攻,不消几日竟将临淄攻破。齐王与兵士杀出城来奔往高密,遣人到项王处求救。田横也奔入博阳去了。 韩信既得临淄,闻齐王现在高密,遂遣将守住临淄,自领大军追之。将到高密探报:“项王遣龙且领兵二十万救齐,已与齐王合兵,现驻在潍水东岸。”韩信闻报,传令就潍水西岸安营。 龙且听说韩信兵到,便与次将周兰商议迎敌,周兰献计道:“汉兵远来锋不可当。我兵各顾家室无心恋战。为今之计,不如坚壁清野固守不出。汉兵客居齐地运粮不便,到时可以不战而破。”龙且笑道:“胯夫韩信有何能力?我曾闻他少年贫贱,衣食不周寄食漂母,贪生怕死受辱胯下。这般无用的人物,怕他甚么!况我奉项王命前来救齐,若不与韩信接仗,就使他粮尽乞降,也没有什么战功,今诚一战得胜,威震齐国,齐王必委国听从,这不是名成利就么?”遂不听周兰之言准备厮杀。 韩信听说龙且要战,立即下令军中制造布囊万余个,满装沙土听候使用。到晚间韩信独唤傅宽上前听令:“你可领兵五千人,每人携带沙囊两个,悄悄行到潍水上流。一齐用沙囊填下将水壅住。我在河中悬一灯球,若见灯球熄灭,即令军士拔起沙囊放水下来,不可有误。”傅宽领命而去。 次日一早韩信升帐,命曹参、灌婴各引兵一万,就河岸芦苇中伏定,待楚兵渡水追赶我军,即时突出截其归路,再围住厮杀。” 韩信自引大军来到潍水岸边。一望河中之水仅可没胫,便令军士涉水而过。楚营将士见汉兵渡水来攻,连忙报知龙且。龙且披挂上马引兵出营,遥望汉兵仅有一半渡河,尚余一半屯在隔岸。龙且挥兵进战,韩信诈败逃走。龙且大喜道:“我早知韩信畏怯不能力战。”龙且匹马当先,挥动人马尽力追赶,到中流时望见水上悬一灯球,上书六个大字:“吊灯球斩龙且。”龙且大怒,即举刀将灯球砍倒。 傅宽远远望见灯球熄灭,急令兵士将沙囊拔起,但见河水汹涌而下。此时楚兵正在渡河,忽闻上流水响,蓦然一望,河水陡长数尺,河中兵士不及提防,猛水一冲立脚不住,已有数百人随波逐流而去。 韩信知道龙且骁勇,而且性如烈火,所以令柴武做一万多沙囊壅住上流潍水,中间悬挂灯球为记,龙且看见后定然发怒砍倒灯球,灯球一落地即去沙囊,于是大水自上而下疾如飞箭,遂将楚兵淹死。 这时龙且已经渡河追赶汉兵。忽闻后面喊声大起,曹参、灌婴两彪人马从后追来,前面韩信又回军掩杀,三路人马前后夹攻,将龙且团团围住。龙且与周兰拼死抵敌,两人战到力竭,部下兵士都已死亡。汉兵一拥上前将龙且杀死;周兰方欲逃走,灌婴一马追到生擒过来。汉兵将龙且首级挑在竿上让隔河楚军观看。楚军见主将已死,立即一窝蜂似的四散逃走。 齐王田广闻楚军大败,弃了高密逃去。汉兵追至城阳将田广杀死。田横听说田广已死,遂自立为齐王进攻灌婴,灌婴迎战于赢下。田横大败逃往梁地,投奔彭越而去。齐地由此大定。 韩信见齐地富足,便想自立为齐王,遣使持书前往汉王请命。 这时汉王在成皋养病,听使者说韩信大破楚军,平定齐国。汉王甚喜。使者又呈上韩信书信,汉王拆开一看,书中大意说是齐人多伪,反复无常,且南境近楚,难免复叛,请暂许臣为假王,地方方可安静。 汉王不禁大怒道:“我困守此地望他来助,他不来助我,还想做假齐王么?”此时张良、陈平在旁,见汉王发怒,惟恐忤了韩信之意误却大事。二人附耳说道:“汉方不利,怎能禁止韩信为王?大王不如趁势立韩信为齐王,使之为我坚守,不然变生顷刻。”汉王闻言大悟,又转口对使者骂道:“大丈夫平定诸侯,不妨就做真王,为何要称假王呢!”转风真快!说罢立命铸成王印,遣张良随同使者前往,立韩信为齐王,令其发兵攻楚。 韩信受领王印,择定吉日即了齐王之位,心中十分满足。正在调集军队预备攻楚。忽报项王遣使者武涉到来,韩信命其入见。武涉说道:“项王闻足下当了齐王,甚是喜悦,特遣使者前来拜贺!足下与项王本有旧情,如今何不反汉归楚。汉王为人反复无常不可相信。从前汉王为项王所困,当其危急之时服礼哀求誓不敢负。一旦得脱便背弃盟约攻楚,可见其人不足亲信。这次强立足下为王并非本心,只因项王尚在。将来项王灭亡,足下必不能保,为足下计,何不与楚联合三分天下。若是为汉攻楚必致后悔,此乃智者所不为也。” 韩信笑道:“我前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用,所以背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付我数万兵士,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我若负德,必至不祥。我已誓死从汉了!幸为我复谢项王。”武涉见他志决,只好辞归。 这时蒯彻四顾无人便说道:“方今楚、汉分争,足下为汉则汉胜,为楚则楚胜,天下之权操自足下。足下若能听臣之计两不相为,三分天下鼎足而立,此王霸之业也。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足下熟思之!” 韩信听后答道:“汉王待我甚厚,岂可见利忘义为此悖德之事?”蒯彻道:“足下自以为与汉王相得,臣以为误矣!当日张耳、陈余为刎颈之交,后来张耳逃归于汉,借兵东来杀陈余于泜水,为天下所笑!此二人岂非天下至交?但最终自相残杀。足下以为自己与汉王极其相得,不过交谊与张耳、陈余相比如何?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已经很危险了!”韩信犹豫未决。蒯彻又说道:“古语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正是时候,将军若坐失良机,日后悔之晚矣。”蒯彻之言原是不错。谁知韩信想来想去不忍背汉。又倚着自己功多,汉王必不会夺国,遂不听蒯彻之计。蒯彻对天长叹曰:“韩信,武夫也,不足与之为谋。”于是假作癫狂,辞别韩信迳自去了。 wap. /135/135143/31722268.html 35太公、吕后归国 却说楚汉两军在广武地方相拒数月,汉兵早得敖仓,粮食丰足。楚兵远道运粮,彭越又不时引兵截击,以致军饷缺乏。项王几次搦战,汉兵坚守不出。霸王即与项伯、钟离昧等将计议道:“今汉兵会各路诸侯与朕决战,楚军缺食难以持久,尔等有何良策?”项伯道:“太公拘禁于此未曾还国,何不取来,令他修书一封下与汉王,彼若退兵,便放太公回成皋;若仍与楚相拒,就将太公诛戮,使刘邦为万世之罪人。陛下若依此计,可抵百万雄兵也。”项羽遂依项伯之言,差人往彭城取太公。不一日太公来到广武。霸王召太公入帐下说道:“汝子刘邦终日与我为敌,全不以汝为念。我今命你修书一封,着刘邦罢兵息争,我就放你同吕氏回成皋,使你父子夫妻相聚,你以为如何?”太公道:“刘邦自幼贪财好色不顾父母,今乃以富贵为重,弃我如陌路人一般,恐怕去书也不济事,为之奈何?”霸王曰:“你且修一封书寄去,看他如何再作区处。”太公于是修书一封呈上霸王,霸王看罢书曰:“刘邦见此书若不退兵,真所谓衣冠禽兽者也!”即差中大夫宋子连赍书赴成皋。汉王拆书捧读,书曰: 太公付书汉王刘邦:尝谓虞舜大孝,弃天下如敝履;汝以富责为重,视我如路人,自睢水遭虏,今已三年,幸蒙楚王秉好生之德不加诛戮,拘处公所日给饮食,得延性命。王后吕氏,思想太子泪不能干。汝任意纵横天下,略不以为念,真铁石心肠,土木形骸也!今霸王取我至广武,累次要诛,欲悬头成皋以彰汝不幸之罪,我再三哀告,特修家书付汝,汝可思此身从何而来?世间万物以何为重?若解此理,便如大舜视天下如敝履耳,作速罢兵取我还国,使父子夫妇完聚,岂不美乎?若仍屯兵相距,我命难保,汝纵有天下,是舍父命而图富贵,万世唾骂,汝心岂能自安耶?临楮泣书,汝当自省! 汉王看罢家书若不经意,便对宋子连说道:“我与项王同事怀王,结拜为兄弟,我父即汝父,我父在楚,就如在我汉营一般,何必较论彼此?若是霸王杀了我父,天下人不独骂我,亦骂霸王也!前日霸王阴使季布弑了义帝,惹天下诸侯至今切齿,今若杀了我父,不惹天下唾骂?你回去上覆太公,叫他宽心在楚营居住,就如在我汉营一般。”说罢就让两女子扶入帐后歇息。宋子连欲去,又没讨个回信,欲不去,汉王已入内不出。张良、陈平众人设酒款待宋子连,并催促他回广武去讫。 宋子连回到广武,即将汉王所言对霸王备说一遍。霸王次日即亲统大兵列成阵势,命军士抬出油镬设于军前,将太公置于俎上,命军士传呼道:“汉兵早退,免烹太公;如不退,烹太公!”汉王急出阵前大呼道:“我与你同事义帝,义帝命我二人约为兄弟,由此看来,我父即是你父,你今必欲烹食我父,希望能够分我一杯肉羹,不必虚言吓我。”言罢谈笑自若,似无哀戚之意。霸王大怒,即欲烹太公,项伯急忙止之曰:“凡为天下者不顾家,大禹有父名鲧,因治水无功被尧帝杀之,大禹仍治水三年,三过家门而不顾。今汉王与陛下争天下,太公被拘三年,汉王略不相顾,正是以天下为重耳。今陛下若杀太公,既与胜败无关,徒添他人怨恨而已。”项王见项伯说得有理,便命人将太公解下照前留养。汉军闻知人人欢喜。 项王因此计不行,沉思数日又想出一策,列开阵势后说要与汉王独身挑战,生死由命。汉王本是无赖。怎么可能跟他单挑呢?于是大声责备项王道:“你身犯十大罪,我今说与你听:背义帝之约,立我为汉王,汝罪一也;矫诏杀死宋义,汝罪二也;擅率诸侯之兵入关,汝罪三也;烧秦宫室,掘始皇墓,汝罪四也;杀秦王子婴,汝罪五也;用诈谋坑死秦降卒,汝罪六也;封所爱诸将于好地,迁各国故主于恶地,汝罪七也;逐去义帝自都彭城,汝罪八也;暗杀义帝,汝罪九也;为政不平大逆无道,汝罪十也。吾今统率义兵以诛残贼,不屑与你挑战。”项王听毕气得七窍生烟,便命部下放箭。一时箭如飞蝗射过涧来。汉王胸前中箭翻身落马,左右连忙救起。 汉军将士见汉王中箭,恐怕伤了要害难保性命,人人大惊!汉王忍住痛,故意用手扪着足上说道:“贼兵竟然射中我的足指。”众人闻言心中稍安。汉王被左右扶归中军,立召医士取出箭镞,伤处用药敷扎。汉王受了重伤卧病在床,汉军将士纷纷议论,都说:“强敌在前,大王若有不测,楚兵来攻如何是好?”张良从旁听得,力劝汉王出外巡行以安军心。汉王勉强挣扎起身,左右扶上小车遍行一遭。大众看见汉王出行谣言方息。汉王趁便又到成皋城中养病去了。 项王见汉王中箭心中大喜。急令人前往汉营打听,探卒回报说汉王未死,项王也便无心进攻。正是: 一矢相遗已及胸, 托词中趾示从容, 聪明毕竟由天授, 通变才能却敌锋。 却说汉王因太公不能还国,遂召张良、陈平等议救,张良曰:“若使太公还国,必须差人与楚讲和,况楚方缺粮势弱,必从其议。但须一能言之士往楚为使才行。”言未毕一人上帐叫曰:“臣愿往楚讲和。” 汉王视之,乃洛阳侯公也。侯公世家洛阳,遭秦乱不仕,少负豪气。一日有邻家兄弟分家私,不相和睦,争讼数年不决,侯公往与和解,用一篇话说得兄弟二人相让不争,自此乡人都爱之敬之。后来汉王东征,即留帐下听用。今见汉王欲差人往楚讲和,因此上帐愿为使命。 张良、陈平道:“霸王性暴气刚,人不可轻犯,贤公往说之,倘一言不合恐致彼怒,太公既不得还国,贤公必遭其害,那时反辱君命!公当三思不可造次。”侯公曰:“若据先生之言,霸王终不可近,太公决不可还,大王养我辈又有什么用呢?”汉王曰:“公既敢去,必济吾事。”遂修书付侯公。侯公即赴楚营来见霸王。 霸王闻侯公来,知是汉王差来讲和,遂命刀斧手列于两边,霸王仗剑坐于帐上,瞋目向外虎视。侯公自外从容而入,大笑不止。霸王大怒道:“你为汉使来下说词,乃敢大笑不止,欲寻死耶?”侯公笑曰:“陛下为万乘之君天下之主,武威震于寰宇,号令布于四方,何人不畏?今见一贫寒之士,却列刀斧于左右,陛下又仗剑而坐,臣所以大笑也。”霸王便掷剑于地,且喝退刀斧手,然后问他:“你来何为耶?”侯公曰:“臣此来欲迎太公、吕后也。现有汉王书奉大王。”霸王接书展开,书曰: 汉王书奉项王麾下:邦与王争衡数年,经七十余战,白骨暴野,积尸如山,有父母之心者,独能忍乎?今遣侯公与王讲和,以鸿沟为界,鸿沟之西属汉,鸿沟之东属楚。各定疆宇,罢兵息争,永保富贵,不失兄弟之情,尚存怀王之约,使百姓安于枕席,吾二人坐享燕乐,而诸将士亦少为宁息。王熟思之,以为进止。 霸王看罢书,自思一向与汉交战,兵疲粮尽,久困于此,终难取胜,汉王既来说和,不若从其言还兵彭城,日醉玉楼,不亦乐乎!谅他一时不至背约。遂召侯公道:“本欲与汉王决战,以定雌雄,今观来书,亦似有理。汝且回去,朕明日与汉王相见。” 侯公又道:“启奏陛下,太公、吕后久质在楚,今既讲和,须令还国,使汉王父子亲睦,夫妻完聚,天下诸侯一定会认为:陛下不杀人之父,所以广其孝也;不污人之妻,所以昭其洁也;拘久而复与,所以明其义也。”霸王曰:“明日讲和之际,就将太公、吕后还家,汝可传与汉王知道。”侯公曰:“臣之命,实悬于陛下一言之下,臣今回营,就将陛下玉音传知汉王,陛下之言金石不易,倘复更变臣命休矣!惟望陛下怜之!”霸王曰:“大丈夫一言既许,如壁立万仞,岂会失信。汝可速回,勿多烦聒!”侯公便辞霸王回营。 钟离昧、季布谏曰:“陛下与汉讲和,未可放太公还国,汉王反复小人,恐有更变,则陛下无复管束矣。”霸王曰:“一言已出,岂可复回?”项伯曰:“太公在楚,陛下久禁不杀,足见陛下之仁。今若释放,汉王深感陛下之恩,自无变更之理。”项王曰:“卿言是也!” 次日,霸王命文武将士各穿常服,太公、吕后随于马后。汉王亦无甲兵,惟文武将士相随而行。霸王曰:“自今与王各分疆界,无相争夺,朕将解组东归矣。”就命左右引太公、吕后交付汉王。汉王见太公、吕后过来,即趋近迎往汉营,接着又拜谢霸王曰:“太公久蒙恩养,深感至德,真生死而骨肉者也。”二王各辞回营。汉王因侯公议和有功,遂封他为平国君。 wap. /135/135143/31722269.html 36四面楚歌 却说太公既回,刘邦父子完聚夫妇团圆,白发红颜相偕醉月,真个是苦尽甘来不胜欣慰。不过吕后心中,尚恨审食其不得在座。 汉王因和议成功,项王已归,也想欲罢兵西回关中。张良、陈平一同进来谏道:“臣等请大王议和,无非是为了太公、吕后。今二人已得归来,正好与他交战。而且现在天下土地我已得了三分之二,又有燕、齐诸国皆来归服,势力正强。项王兵少粮尽,此乃天亡楚国之时!不趁此时进兵剿灭,任其回去,无异于养虎贻患也!”汉王曰:“鸿沟之约,已有盟誓,今若变更,不足以取信于天下也。”两人齐声道:“拘小信而失大义,明智者不为也。昔汤武不诛桀纣,天下终不可得也。若汉王以盟誓自拘,洪基为项王所得,大王徒苦半生,臣等也劳而无益,愿大王统一疆宇为四海之主,使天下诸侯北面朝王,臣等亦得为盛世之臣也,岂不美哉!”二人专知趋利不讲信义,汉王又复变计,于是分路遣使约齐王韩信、魏相彭越起兵前来接应。又命陆贾修书于霸王,书曰: 汉王刘邦上书霸王麾下:前太公、吕后在楚,久羁不令还国,临阵又置于俎上,我蓄恨怀怒非止一日;又恐投鼠伤器甚为两难,不得已与你分界讲和,今太公、吕后俱已还国,故大张旗鼓与王会兵,王如不惧,速起兵前来决战,勿违! 霸王看书大怒,便将来书扯破大骂曰:“刘邦反复小人,将太公、吕后诱哄还国,如今却又负盟背约。想我身经三百余战所向无敌。尔可速回告诉刘邦,我即领兵同他决战,不杀此匹夫誓不班师!” 数日后有探哨小校飞报,霸王统兵三十万,出徐州长驱而来,一路郡县官吏逃避,民不安生。霸王人马将到固陵,在三十里外安下营寨。汉王原约韩信、彭越领兵来会,此时期限已过,两路兵马仍不见到来,只得独自出战。 当日两边排成阵势,项王出马大骂汉王:“不顾信义,反复小人!”一边骂一边匹马冲入汉军。 汉将慌忙拦阻,怎禁得项王一股怒气。汉军没有人是他敌手,不是被他刺死,就是被他戳伤,汉王见不可支,立即拍马奔回。主帅一动全军皆散,项王乐得大杀一阵,把汉兵驱回营中,然后收兵自去。 汉王狼狈还营,检点兵士死了好几千名,将佐也死了几十个,不由垂头丧气闷坐帐中。可巧张良进来,于是顾问道:“韩信、英布、彭越三将屡召不至,奈何?”张良曰:“韩信虽封为王,而未有分地;彭越屡建大功,亦无封爵之赏;英布背楚投汉以来未加优礼。三人见利忘义贪而自矜,大王若裂土封赏,使各有郡邑所辖,彼皆争相用力为之一战。王命一到即趋前来,岂有不奉命者哉!”汉王曰:“先生洞见三人肺腑。我现在就加封韩信为三齐王,临近一带郡邑皆属统理,一应租税钱粮悉供齐王支用。英布加封淮南王,凡淮南所产之物,悉为英布供给之费。彭越封为大梁王,凡梁地所出,皆为彭越收管支用。”韩信、彭越、英布三人闻言大喜!立即答应引兵前来。 项王虽然胜了汉兵,却因粮食不足,一路缓缓退兵。汉王却又引兵追赶,恰遇韩信、彭越领兵到了,与汉王会合一处。英布平定九江后,也引兵前来接应。 韩信即统大兵先行,汉王人马陆续前进,离楚营三十里下寨。一会儿有人报告汉王,说韩信今晚领数十骑投东南而去,不知所往。汉王大惊道:“楚汉相争,主将夜晚逃遁,莫非赚我于此,而欲与霸王连和乎?”汉王疑虑不决,但只能掌灯坐守。将过五鼓月已西沉,小校急走回报:“元帅回营矣!”汉王犹豫半晌,即差萧何前往问之。萧何即带数人来到中军与信相见。韩信曰:“丞相深夜相访有疑心乎?”萧何曰:“元帅今晚远出不知何往?”韩信曰:“项王武勇,平川对敌恐难取胜,因此往寻一处诛项王之处。萧何听说甚喜,回见汉王备说前情,汉王大喜。 次日韩信召诸将听候军令:樊哙、灌婴作第一起,周勃、周昌作第二起,靳歙、卢绾作第三起,吕马通、杨喜作第四起,张耳、张苍作第五起,娄烦作第六起,夏侯婴、王陵作第七起,曹参、柴武作第八起,英布作第九起,汉王同诸将第十起。各领精兵五千,照定地方驻札,炮响为号,急出攻战,待项王进入广武便无出路,韩信人马调拨已定。 接着韩信又贴出榜文辱骂项王,榜文写道: 人心皆背楚, 天意属炎刘, 剑光生烈焰, 要斩霸王头。 霸王一见榜文立即带领诸将蜂拥而来,韩信出马相见。霸王突出军前骂道:“韩信胯夫!你原是楚臣,前日朕使武涉召你归楚,你为何执昧不从?归楚你或许还能为王,归汉你死无葬地矣!今日朕与你对战如何?死于我手也好过死在刘邦手上!”韩信道:“陛下当代帝王,岂可亲操戈矛与我对战,想自取其辱耶?”霸王挺枪直取韩信,韩信虚掩一枪向东南而逃。霸王催动三军大叫:“今日一定要捉此胯夫,以雪我无穷之恨!”钟离昧、项伯、项庄、周兰、虞子期、桓楚、丁公、雍齿、周殷等人分头随霸王追赶韩信。韩信将霸王渐渐引入广武山,钟离昧急道:“广武山只有此出路,倘韩信用兵阻塞山口,我兵决然受困矣!陛下未可尽力追赶,不如暂且扎营于此,略待后军到来,以观事机如何?”霸王道:“既无出路,且屯兵于此。待后军到来再说。”忽见后军来报:“后军人马被汉将樊哙、灌婴截了一半,不得进发。”钟离昧道:“前有大山之阻,后有汉兵围绕,陛下不可在此屯兵。”霸王道:“山口把住,肯定有重兵围绕,一时冲杀不出,不若仍旧追赶韩信,将此胯夫杀掉再说。” 二人相议未定,四面火炮齐举,不知多少汉兵卷地面来。楚兵不战自乱。霸王大怒,挥动人马冲杀出来,正遇九江王英布拦住去路。霸王大骂:“叛国之贼,有何面目见我!”布曰:“放弑义帝乃汝所为,却使天下诸侯骂我,我今日正欲诛此悖逆以明心事!”举斧直取霸王,霸王举枪交还。霸王与英布大战五十回合。这时娄烦一面人马冲来,季布、恒楚急举兵器出马,霸王看二将出马对敌,于是收枪转马回到山阜。 正斗间,曹参、柴武人马又到,四面汉兵又围绕上来,霸王急兜转马,见韩信在山顶上扎营高坐,两边笙歌齐奏作欢饮酒。霸王大怒骂道:“胯夫安敢欺我如此!”急令左右诸将催动人马分头上山,务要捉拿胯夫韩信。诸将得令正欲上山,忽见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军士俱不能上。霸王切齿嗔目便欲亲自上山,季布谏曰:“不可!韩信设此奸计,就是要让陛下动怒亲自上山,夜黑之际须防炮石流矢。不若暂过一宿,侯明日天晓再撞杀出去。” 不一日项王兵至垓下,汉兵四路云集,项王全然不惧。韩信使将军孔熙领兵为左翼,将军陈贺领兵为右翼,自率诸将为中军。又使将军周勃、柴武领兵为后队保护汉王。 韩信自率中军出战,两阵对圆。楚兵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但见烟尘涨天喊声动地。这一场恶战,杀了两个多时辰不分胜负!项王杀得性起,大喝一声匹马陷阵,楚军随后如潮涌进。汉兵渐渐不能抵敌,韩信传令退军,项王引众赶来。但听第二次炮发,又有两路伏兵截住项王。项王杀得性起,仍旧有进无退,汉军伏兵迭起。项王杀开一重又复一重,杀到第七、八重的时候,部众零落将弁伤亡,项王也自觉力疲,只好收兵退回营中,计点人马已折一半。 韩信得胜而回,分拨将士四面安营,将楚军围了数重。为了瓦解军心,韩信派人用牛皮制成风筝,上敷竹笛放到夜空中,风吹笛子发出凄凉的声音,张良又令随军楚人唱起楚歌。楚军听到乡音想起故乡,斗志都涣散了。其歌曰: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 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 最苦戌边兮,日夜傍徨; 披坚执锐兮,骨立沙岗! 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 妻子何堪兮,独宿孤房。 虽有腴田兮,孰与之守? 邻家酒熟兮,孰与之尝? 白发倚门兮,望穿秋水; 稚子忆念兮,泪断肝肠。 胡马嘶风兮,尚知恋土; 人生客久兮,宁忘故乡? 一旦交兵兮,蹈刃而死; 骨肉为泥兮,衰草濠梁。 魂魄悠悠兮,不知所倚; 壮志寥寥兮,付之荒唐。 当此永夜兮,追思返省; 急早散楚兮,免死殊方。 我歌岂诞兮,天遣告汝; 汝其知命兮,勿谓渺茫! 汉王有德兮,降军不杀; 哀告归情兮,放汝翱翔。 勿守空营兮,粮道已绝; 指日擒羽兮,玉石俱伤。 项王自念兵卒寡少粮食将尽,筹思无策。辗转床上不能成寐。遂独自出帐,走到营前散步。忽听得远远唱歌之声四处响应,侧耳细听字字清晰,暗自惊讶道:“此是楚歌,难道楚地都被汉人占了?似此如何是好!?”项王郁郁不乐回到帐中,吩咐左右取出酒肴,又叫来虞姬与自己饮酒解闷。 wap. /135/135143/31722270.html 37霸王别姬 却说虞姬平日甚得项羽宠幸,一直随在军中;又有一匹乌骓马临阵常骑,项羽也十分心爱。 项王饮酒中间,想起自己一生东征西讨所向无敌,威震天下创成霸业。谁知到了今日,身困重围水穷山尽。自料力竭惟有一死,但念到美人、骏马,未免多情如何舍得!项王此时满腔怨愤心绪如潮,于是作了一首诗寄意,其诗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令可奈何, 虞兮虞令奈若何! 项王诗成朗吟数遍。虞姬在旁见诗,知得项王之意,也口吟一诗和道: 汉兵已掠地, 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霸王与虞姬唱和会饮,已五鼓矣。周兰、桓楚在帐外催促道:“天将明矣!陛下可急行。”霸王泣而别姬曰:“吾将行矣!汝当保重。”虞姬曰:“大王将出重围,置妾于何地?”霸王曰:“据汝姿色,刘邦见之决留用,料不至杀伤也,汝何患无地耶?”姬曰:“妾愿随大王之后,杂于众军中,可出则出,不可出则死于大王马前,阴魂随大王过江,葬于故土,妾之心也。”霸王曰:“万军之中戈戟在前,军士围绕,骁勇尚不敢进,况汝从来娇媚,又不能驰骑,徒丧却花容,诚为可惜!”姬曰:“愿借大王宝剑,妾假装男子,紧随大王之后,务要出去。”霸王遂拔宝剑递与虞姬,姬接剑在手泣而告曰:“妾受大王厚恩,无以报大王,愿一死以绝他念!”遂一剑自刎而死。项王急待救时已来不及。大哭一场,命左右就军中挖一土坑,将尸埋葬。虞子期见姐姐死了,也撞死在军前。周兰劝霸王道:“陛下当以天下为重,何必自伤如此呢?”至今安徽定远县南六十里,尚有虞姬之墓,坟高六丈。后人怜虞姬贞烈,于是谱成词曲歌咏其事,所以曲谱中有“虞美人”一调。 又相传楚地生有一种香草,花叶两两相对,人若向之唱“虞美人”曲,此草便应声自舞,于是又名之为“虞美人草”。后人有诗叹虞姬曰: 八千子弟失江东, 止有虞兮效始终。 死共乌骓埋骏骨, 生怜红粉是英雄。 花间名字留芳体, 帐下悲歌泣晓风。 若使当年成帝业, 宁同吕雉祸深宫。 其实虞姬肯定与吕雉不同!虞姬能为项王殉死,吕后能为哪个殉死呢?而且刘邦这个人也不值得女人为他殉死。 刘邦娶吕雉的时候已经35岁了,年龄已经很大了。而且吕雉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早前他就有过一段地下情,跟他有染的女主是一个酒馆的老板娘。当时刘邦想找个长期饭票,而寂寞的曹氏正合他意。 接下来才是吕雉。也是刘邦走运,厚脸皮的他去参加首富吕公的宴会,没想到居然被吕公看上了,硬是把美貌的女儿嫁给了他。 然后就是戚夫人。刘邦吃了败仗后躲在一家姓戚的人家避难。可他居然看上了人家貌美的女儿,而且还勾搭上了.... 还有就是薄姬了。刘邦打败魏豹之后,把他宫中的女眷都抢了过来,薄姬就是其中一员。有次他无意中看到美貌的薄姬,就与她发生了一夜情。没想到薄姬居然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文帝。 这些都是刘邦说得上来的女人,说不上来的我也说不上来。跟项羽相比,刘邦就是个渣男。而项羽简直专情得不像话。 霸王和虞姬的爱情被千古传诵。一场霸王别姬的戏看十遍都不会厌烦,而且每一次都能感动到热泪盈眶。 同是帝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呢?这跟他们的出身密不可分。 刘邦出身贫寒,是无赖中的高手。因为穷苦,所以他有自己的一套厚黑技巧。女人对于刘邦来说,更多是享乐的工具,而且他的女人都很平庸,虽然吕雉很厉害,但是她骨子里的愚昧思想还是很严重的。 项羽名门出生,自幼就受到高等教育,也继承了父辈磊落英勇的性格,而且自身的实力很强,而且他的性格比刘邦厚道得多,象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干的。而且言而有信,章邯杀了他的叔父,项羽说不杀他就不杀他,还封他为王。换刘邦早就杀了!刘邦的仁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项羽怎么想就怎么做。 再者虞姬是一个很刚烈的女子,在当时的社会,这样的奇女子绝无仅有,项羽能够对她爱到无法自拔也是在正常不过。 却说项王见虞姬既死,他想:“我若坐困此间束手受缚,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不如趁早杀出重围,若能起兵报仇固为上策。否则力战而死,也算轰轰烈烈!”主意既定,随即披挂上马,帐下八百余人都骑马相随。 此时正值十二月天气,北风甚紧。项王冒寒前进,将近汉营,遥望灯火全无,知是将士睡熟。项王率同部下悄悄过去,均未被汉兵发觉。到得天明,项王已出重围,汉兵连忙报知韩信,韩信大为惊骇!急命灌婴率领五千骑兵往追。灌婴立即领兵起行。 项王率领八百余骑脱出重围,随行军士一路陆续逃走。项王渡过淮水时回顾部下,只剩百十余人!又行半日迷失道路。瞥见路旁有一农夫,项王便上前问路。农夫见是项王,心里恨他平日暴虐,于是指着左边说道:“可由此路前进。”项王与将士们策马前进,行了数里却遇一个大湖阻住去路。项王知道受骗,重复觅路行到东城,这时随身仅余二十八骑。 此时灌婴率领五千骑兵追到。项王自知众寡悬殊不能逃脱,便对部下二十八人道:“吾自起兵至今八年,身经大小三百余战,未曾一次败北,所挡必破所击必服,所以才称霸天下。不料今日困于此地!此乃上天有意亡我,非用兵之罪!”项王言罢,乃引二十八骑上一小山,各执兵器布成圆阵。 汉兵追到将山围住。项王对部下道:“诸君看我斩其一将。”遂命二十八骑分为四队直驰下山,约定同到山的东边聚齐。于是项王大吼一声,二十八骑也一齐大呼,纵马驰下。汉兵素畏项王,今见楚军四面驰下,也不知项王所在,尽皆退避,裂开一条道路让楚军杀出。项王趁势斩了一员汉将,突出围外。汉将杨喜见项王走脱策马追赶。项王正行之间,闻得后面鸾铃声响,项王知道后面有人来追,急回过头来大喝一声。杨喜只顾向前追赶,不提防被项王一喝,直如迅雷震耳魂飞魄散,坐下战马也受大惊,一直倒退有数里之远! 项王到得山的东面,项王斩了汉军一员都尉,杀兵士数十人,点算二十八骑仅失两骑。项王对部下说:“吾言何如?”部下答道:“大王之言果验!”后人因名其山为“四溃山”。 项王遂引部下到了乌江之旁。恰遇乌江亭长撑船泊在岸边。见项王到来,便迎住说道:“江东虽然小,但土地纵横各有一千里,民众有几十万,也足够称王啦。希望大王快快渡江。现在只有我这儿有船,汉军到了也没法渡过去。”项王笑了笑说:“上天要灭亡我,我还渡乌江干什么!再说我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没有一个人回来,纵使江东父老兄弟怜爱我让我做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纵使他们不说什么,我项籍难道心中没有愧吗?”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您是位忠厚长者,我骑着这匹马征战了五年,所向无敌,曾经日行千里,今恐为汉王所得,又不忍杀之,公可牵去渡江,见此马即如见我也,此亦不相忘之意。”遂命小卒牵马渡江。那马咆哮跳跃回顾霸王,恋恋不肯上船,霸王见马留连不舍,遂涕泣不能言语。众军士揽辔牵马上船,亭长方欲撑船渡江,那马长嘶数声,接着望江心一跃不知所往。众人大惊,亭长痴呆半晌面如土色,只好放舟而去。 霸王见乌骓马投江而死,叹惜不已。复与众军士步行,项王奋勇厮杀,汉兵遇着便死。此阵连杀汉兵数百人,项王亦身受十余处伤。自知力竭,便欲寻个自尽。却望见汉军司马吕马童,于是说道:“你不是我的故友吗?我听说汉王悬出赏格,得我头者赐千金,邑万户。因为你是我故友,我就卖个人情给你罢。”说罢拔剑自刎而死。王翳骤马取了项王首级。汉兵一拥上前,各想分取项王尸身邀得重赏。彼此争夺,又自相杀死数十人。项王肢体竟被分为四段。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各得一段,齐向汉王报功。汉王起身看项王头,面目如生,汉王泣曰:“我与王曾拜为兄弟,因图取天下与王有隙。然大王虽虏太公、吕后,恩养三年不曾侵犯,此丈夫所为,吾不及也!不意王今死矣,吾甚惜之!”左右闻之皆泣下。 项王已死,楚地已定。遂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乌江立庙,命有司四时享祭。后人有事叹曰: 争帝图王势已倾, 八千兵散楚歌声, 乌江不是无船渡, 耻向东吴再起兵。 不修仁政枉谈兵, 天道如何尚力争? 隔岸故乡归不得, 十年空负拔山名。 虞姬之别,乌江之刎,最为项氏惨史,经著书人依次写来,尤觉情节苍凉,令人悲咽。且虞姬守贞,强于吕后之秽;项羽自刎,胜过韩信被诛。美人英雄名播千秋,其足以自慰平生矣! 却说垓下楚军闻项王已死,季布、钟离昧二人易服逃去,余人皆来投降。内有楚将丁公,以前在彭城时曾经放走汉王,遂到汉营求见。谁知汉王一见丁公,即令左右将他捆绑,丁鲍哭语道:“陛下不记得彭城故事么?”高祖拍案怒叱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才将你加罪,彼时你为楚将,奈何要把我放走?”丁鲍见他恩将仇报,也就不复多言闭目就死。高祖令卫士将他牵出殿门徇示军中,且使人传谕道:“丁公为臣不忠,以致项王失了天下。”传谕既遍,即命将丁公斩首示众。可怜丁鲍因为不忍心杀他,最后却落得身首两分。高祖且道:“朕斩丁鲍,以免后世效尤!” 却说项伯离楚营投奔张良,张良引他来见汉王。汉王道:“项公累有大功又是至亲,我正欲寻访他呢。”于是封项伯为射阳侯,赐姓刘氏。项伯谢恩。同是投降,丁鲍与项伯却是两样。 汉王既斩丁公,其余降将一律授以官职,命人安抚楚地各城。各城守将尽皆归服,只有鲁城坚守不下。汉王自引大军围之,欲待屠城,忽闻城中有弦歌读书之声,因转念道:“鲁乃礼义之国,或者不知项王果死,因此尽忠坚守?”遂令人持项王首级与城上之人观看,城上认得是项王之头,于是开城迎降。 汉王遂命收拾项王尸身,用鲁公之礼葬于谷城。汉王亲自设祭,祭文无非说是前同兄弟,本非仇雠,拘太公不杀,虏吕后不犯,三年留养尤见盛情,死后有知应视此觞等语。汉王不禁悲泣潸然泪下,哭罢尽哀而去。所有项氏支属一概不诛,项伯等四人有功于汉,皆封为列侯,赐姓刘氏。不过刘邦与项伯许婚一节,史书中未曾提及,想是由汉王赖去。 wap. /135/135143/31722271.html 38刘邦称帝 却说汉王打败项羽后还至定陶,与张良陈平二人密议多时,即趋入韩信营中。韩信亟起相迎奉王就座,只听得汉王面谕道:“将军屡建大功得平项羽,寡人始终不忘。如今休兵息民不复劳师,将军可缴还军符仍就原镇!”此时韩信无词可拒,只好把印信取出交还汉王。汉王得了印信立即持去。俄而又传出一令,说是楚地已定义帝无后,韩信生长楚中习楚风俗,可改封楚王,镇定淮北,定都下邳。 此时天下半为封建,半为郡县。封建之中,诸侯王凡有八国,即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长沙王吴芮、赵王张耳、燕王臧荼、闽越王无诸。其余土地皆为郡县,属于天子。惟有南粤一处为赵陀所据,尚未归汉。 韩信复与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韩王信等联名上疏,尊汉王为皇帝。汉王假意推让道:“寡人闻‘帝号惟贤者有之’。今诸侯王皆推寡人,寡人何以克当?!”诸侯王皆道:“大王起于细微,灭乱秦,诛不义,平定天下,德施四海,宜居帝位,天下幸甚!”汉王道:“既承诸侯王厚意,寡人敢不从命!” 于是汉王于汜水之阳即皇帝位,文武百官一齐朝贺,颁诏大赦,追尊先妣刘媪为昭灵夫人,立王后吕氏为皇后,王太子刘盈为皇太子。刘邦自率群臣定都洛阳。 中国历代帝王对天象都极为重视,因为他们认为天象表达天意。在众多天象中有一种备受关注,那就是五星连珠。 什么是五星连珠呢?就是金、木、水、火、土五颗行星排成一条直线,这被看成是最吉利的天象。 史书记载刘邦登基那一年曾经出现五星连珠的天象。现代天文学家利用计算机推演,证明五星连珠发生在刘邦继位的第二年。 根据计算机推演,中国历史上还有两次发生过五星连珠的天象:一次发生在吕后称制之时,一次发生在武则天称帝之时。因为史学家不想证明女主顺应天命,所以即使出现五星连珠的天象也不加以记载。或者真的没有看到,那时没有计算机推演。 高祖平定海内不久,就在洛阳南宫大开筵宴,遍召群臣一同会饮。酒行数巡,高祖乃对众人宣言道:“列侯诸将佐朕得有天下,今日君臣同聚,希望直言问答不必忌讳。朕有一问,朕何故得有天下?项氏何故致失天下?”当有两人起座同声答道:“陛下平日待人侮慢,不及项羽宽仁。但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每得一城即作为封赏,能与天下共利,所以人人效命得有天下。项羽妒贤忌能多疑好猜,战胜不赏功,得地不分利,人心懈体乃失天下,这便是得失的辨别。”两人乃是高起王陵,高祖笑道:“公知其一,不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继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克,吾不如韩信;此三人,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所以得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其所以为我擒也。”群臣闻言都下座拜伏,称为至言。高祖大悦,又令大众归座,续饮多时兴尽始散。 一日高祖罢朝无事,正在宫中闲坐,忽有戍卒娄敬求见,高祖便命唤入。 原来娄敬乃齐国人,此次充当兵卒前往陇西戍守,行经洛阳,忽然想出一事,便欲面见高祖。但自顾一个平民,如何能见天子?于是访得一个同乡人姓虞,现为将军,便托其先行介绍。虞将军见他身穿旃衣外披羊裘,甚不雅观,便脱身上绸衣令其更换。娄敬辞道:“凡人须各安本分,应穿绸衣便用绸衣入见;应穿旃衣便就旃衣入见。吾乃平民不敢更换服饰。”虞将军听他说得有理,也不相强。于是先入宫中向高祖说知,高祖即命娄敬入见。 高祖赐他酒食,娄敬食完后说道:“陛下定都洛阳,是否欲与周朝比盛?”高祖说是。娄敬道:“陛下取得天下与周不同,周由诸侯积德十余世,至武王始为天子。周公相成王方营洛邑,后至平王方才东迁。诸侯不服,周不能制。今陛下崛起丰沛灭秦胜楚,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专由武力取得天下。为陛下计不如定都关中。关中负山带河形势险固;沃野千里号为天府。骤然有变,百万之众立时可以招集;天下虽乱坚守险要,关中之地亦可保全,是为上策。” 高祖听后便将此语遍问群臣。群臣多是山东之人,不欲西入关中,乃托词说道:“周都洛阳传国数百年;秦都关中不过二世即亡,所谓在德不在险。且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黾,背河面洛,险亦可恃。”高祖疑惑不决,又问张良。张良道:“洛阳虽然有险可守,但中间平原不过数百里,田地甚薄,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关中左有殽、函,右有陇、蜀,三面据险,独以一面东临诸侯。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娄敬之说甚是。” 高祖闻言决定定都关中,且说道:“首先建策定都关中之人乃是娄敬,娄者刘也。”于是赐娄敬为刘氏,拜为郎中,号曰“奉春君”。 又命萧何就渭水之南建筑长乐、未央两宫,待宫成方始迁都。 却说各国诸侯王都是高祖所立,惟燕王臧荼乃项羽所立。今项羽已灭,臧荼心中不安,遂于当年八月起兵叛汉。高祖亲率诸将讨之,不上两月便擒获臧荼平定燕地。高祖将他素日心爱之人卢绾立为燕王。 原来卢绾之父与太公交好甚密,卢绾又与高祖同日出世,乡里人因两家同日生子,实是合村有喜,于是各出钱文买了羊酒与两家贺喜。高祖、卢绾年渐长成,同在一个书塾读书,二人又甚相得。乡里人见两家父子交好,高祖又与卢绾同日生辰,于是复买羊酒送与两家。后来高祖长成时时闹事,避匿他处不敢回家,亏得卢绾一路照应,高祖因此愈加亲爱。及高祖自沛起兵,卢绾为宾客,高祖拜为将军,随侍左右。高祖东击项羽,拜卢绾为太尉,群臣中如萧何、曹参等也是高祖旧人,但都不及卢绾亲密,所以将他立为燕王。 一日有人入报高祖,说故齐王田横避匿海岛,有党徒五百余人一同居住。高祖不免加忧,即派朝臣赍了诏书前往招安。 田横被灌婴击败后投奔彭越,听说彭越起兵从汉,又潜身奔赴东海,寻得一个岛屿作为枝栖。他本来疏财好士广结豪侠,此次投奔海岛,有同时随行的,有闻风趋集的,因此共得五百余人。及汉使到了岛中交付诏书,田横阅毕便向汉使说道:“我前时曾烹郦食其,今虽蒙天子赦罪召令入都,但其弟郦商现为将军,臣若到来,郦商必然怀恨,暗地设计报仇,臣因此恐惧不敢奉诏。” 田横的存在毕竟是刘邦的一块心病,于是刘邦又一次派使臣到海岛上告知田横,说皇帝已经告诫郦氏族人不得伤害田氏。田横入朝,大可封王小可封侯,如果再拒绝,朝廷将派大军前往剿灭。迫于刘邦的强大压力,田横只好带领两位部属,跟随使者来到洛阳。 田横来到距离洛阳三十里处时,他的内心充满矛盾。想当初自己也是威震一方的大王,一呼百应何等威风?如今却以俘虏的身份前去投降苟且偷生。怎么对得起田氏的列祖列宗呢?又怎么面对那些十分尊敬的自己部下呢?田横最后下定决心:宁死也不受辱。于是,他从容地对自己的部属说:“本来我与皇帝都是面南称王,现在却要去向他屈膝投降,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侮辱。皇帝召我到洛阳去,目的是要监视我,怕我谋反。这里距离洛阳仅有三十里,我现在可以自杀,他如果看到我真的死了,从此以后就可以安心做皇帝了。”说完就横刀自杀了。 刘邦看到田横的首级,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也非常惋惜。便按王侯的礼节安葬了他。跟随田横同来的两个部属见自己的主人宁死不愿受辱,深受感动,他们在田横的墓旁亲手挖了两个坑,然后也横刀自杀了。 早有人报知高祖,高祖听了大惊,心想田横之客原来都是贤人。听说尚有五百人现在海岛,如果知道田横已死,定为其主报仇,不如尽数召来授以官职。遂又遣使前往,只说田横已受封爵特来相招。众人信以为实,一同随使者来到洛阳。当得知田横并二客都已经自杀后,五百人便同往田横墓上大哭一场,然后全部自杀。 汉使不得不据实入奏。高祖且惊且喜,仍令吏役一律掩埋。 田横既死,高祖又想到楚将季布、钟离昧。自从垓下兵败,二人不肯投降脱身逃走,至今未获。于是下诏通饬天下,悬赏购拿以绝后患。 季布乃是楚人,少时任气仗义,乡里称为侠客。后归项羽为将,常与汉兵争战,屡次追逐高祖,高祖几遭毒手,因此心中甚恨其人。如今项羽既灭,季布不敢降汉,独自逃匿。高祖见季布逃去,便悬出赏格:“有人知风报信或者擒得季布来献者,赏以千金;如敢私自藏留,事发后罪及三族。” 原来季布藏在濮阳一户姓周的人家。周家说:“陛下悬赏捉拿你非常紧急,追踪搜查就要来到我家了,将军若肯听从我的话,我才敢给你献个计策;若将军不听,我请先行自刎而死,表明我不是不肯收留。”季布见周氏说得激切,只得依从。于是周氏便七手八脚将季布改装起来。先把季布的头发剃得精光,然后取出一个铁环套在颈上,牢牢拴住;然后再脱去身上衣服,换上灰色毛布之衣。 此种装饰在今日看来,竟像一个和尚,惟颈上多了一个铁环。 原来秦汉制度:凡犯罪之人没收为奴者,都要剃去头发带上铁环,名为髡钳。 季布此时闭着双眼一任他人排布,心中回想自己平日气概何等豪雄,替人扶危济困名震一时。如今山穷水尽无路可走,自顾堂堂男子岂不能早寻一死,何至为人奴仆受此辱没?但因平生功业尚未成就,一遭危难便欲自尽,别人反笑我志气薄弱死得无名,心中实是不甘,所以暂时忍耐,希望将来得见天日,重新建立一番事业,也可雪此耻辱。 季布正在胡思乱想,周氏早已将他装扮完全。季布揽镜自照,眼中不禁流下泪来。周氏着实安慰一番,便命左右备了一辆广柳车,将季布装在车中,当作货物免人生疑。周氏自带家僮数十人随车押送,即日起程。 行经多日到了一处,车马停在门前。周氏先行入内见过主人,说是新得一奴要来贩卖,其人闻言,便命将季布唤入。季布此时只得装作奴仆身分向其行礼。其人将季布浑身上下看了一回,心中明白,故意问明身价若干,遣人如数付与周氏,便将季布留下。周氏辞别其人自回濮阳。 从此季布便在此人家中为奴。此人乃是鲁国有名的一个大侠,姓朱名家。他自少生长鲁地,鲁地之人大抵学习儒业,只有朱家生成一种侠性,看见他人灾难,比看自己还要着急,定要设法拯救。 后来朱家知道他是季布,便安置他在田地耕作,并且告诫儿子说:“田间耕作的事都要听从这个佣人吩咐,而且要和他吃同样的饭。” 接着朱家又装作商人,乘坐轻便马车来到洛阳,觅一僻静旅馆歇下。朱家暗想满朝公卿,惟有夏侯婴一人生性义侠,又与高祖亲密,欲救季布只在此人身上。于是换了衣服一径往见夏侯婴。夏侯婴久慕朱家之名,今闻来访连忙延入相见。夏侯婴留朱家喝了几天酒。朱家乘机对夏侯婴说:“季布犯了什么大罪,陛下追捕他这么急迫?”夏侯婴说:“季布多次替项羽窘迫陛下,陛下怨恨他,所以一定要抓到他才肯甘休。”朱家说:““人臣各为其主,季布前为楚将追逐主上,正是尽其职守。今楚国虽灭,项氏之臣尚多,岂能尽数诛戮?当初丁鲍因为不忍心杀他,最后却落得身首两分。现在陛下刚刚夺得天下,为什么要向天下人显示自己的器量狭小呢!再说凭着季布的贤能,陛下追捕又如此急迫,他不会向北逃到匈奴,或者向南逃到粤地去吗?这种忌恨勇士而去资助敌国的举动,就是伍子胥要鞭打楚平王尸体的原因。您为什么不向陛下说明呢?” 夏侯婴知道朱家是位大侠客,季布一定是隐藏在他那里,便答应说:“好。”夏侯婴果真按照朱家的意思向刘邦奏明。刘邦就赦免了季布。后来季布被刘邦召见表示服罪,刘邦任命他做了郎中。 此事传播外间人人皆知,都说季布能屈能伸,不愧丈夫气概。朱家满腔热血肝胆照人,义侠尤为难得,由此朱家名闻天下。后来季布历任显官,朱家却终身不与相见。 高祖既赦季布,只余钟离昧未获,听说其家在楚,且钟离昧素与韩信交好,怀疑其人必在楚国,遂下诏楚王韩信捕拿。不知钟离昧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wap. /135/135143/31722272.html 39韩信得意忘形 却说韩信易齐为楚,明知汉王记着前嫌,但也只能遵着命令,改领楚王印起行。 到了楚国都城下邳,想起自己少年之时穷困无聊,曾蒙某人怜恤,又曾受某人耻辱,一恩一怨,心中了了记得。如今功成名就回到故乡为王,正是大丈夫扬眉吐气之日,从前恩怨必须逐一报答。论起受恩之人要算漂母第一。她是一贫苦妇人,又与我素不相识,一旦萍水相逢怜我无食,竟肯供给饭菜,一连数十日毫无倦色,到了临别我向她道谢,说出感激图报之语,她反道并不望报。此种胸襟度量,天下能有几人,谁知竟出在一个妇女身上。今我得享富贵,自当从重报答。但事隔十余年,不知此人是否生存,遂遣人前往淮阴访问。 使者到了淮阴,查知漂母尚在,传韩信之命召入宫中。 韩信见漂母容貌比前苍老许多,问起近来状况仍是漂絮为生。漂母见韩信丰彩异常,比起从前垂钓之时竟同两人,心中也甚欢喜。韩信便命左右取出黄金千斤赠与漂母,说道:“区区薄礼,聊报昔日一饭之恩。”漂母受之不辞,谢别韩信回去。漂母得此一笔大财,养老已是有余,便不再作漂絮生活。 一班同事女伴闻漂母享受厚报尽皆艳羡。想起当日漂絮之时一同遇见韩信,只她一人分饭与吃,大众还暗中笑她,何苦把闲饭养活闲汉,何曾料到韩信竟为一国之王,今日可得好处,各自追悔不已。后人因感漂母高义,就淮阴立祠祀之,香火至今不绝。 韩信既报漂母,同时又召下乡亭长来见。下乡亭长闻召,心想我当日供给韩信饭顿不少,虽然后来因为我妻讨厌绝迹不来,但论从前所吃之饭,也可比得漂母,今漂母已得千金之赏,又来召我,必定也有厚赠。于是欢欢喜喜,换了衣服入见韩信。拜贺已毕,却听韩信说道:“我从前也曾叨扰饭菜,本想从重报答,谁知汝是小人,为德不终日久生厌,竟与妻子躲在帐中饮食,惟恐被我得知又要破费。”亭长听到此语,不觉惭愧满面无话可答。韩信便命左右取钱一百文,掷与亭长说道:“只此已足酬当日柴米之费,汝可收了去罢。”左右之人都对亭长露出鄙薄之色。亭长无地自容,欲待不收,又恐韩信动怒,只得拾了钱文抱头鼠窜而去。众人见此情形不觉失笑,此种耻辱比刑罚更觉难受。 亭长出去之后,又见带进一人。其人一见韩信俯伏在地,连连叩头自称该死。原来此人即是淮阴市上少年,前曾藐视韩信,当众要他爬出胯下以为笑乐。如今事隔十年,此人已到中年时代,忽闻韩信做了楚王,心中大惊,正要预备逃走,却被韩信遣人来唤,一时不及避匿,心头小鹿乱撞。自料此去定遭杀死,却又无法脱身,只得硬着头皮来见。不待韩信开口,自己先行谢罪。此时心中但望免死。左右见此人正是韩信冤对,想他此来必然不得便宜。 谁知韩信见他惶恐异常,反而用言抚慰道:“汝可安心不须惊惧,吾召汝来正欲录用,并非计较往事。”于是命之为中尉。此人立即转惧为喜,连忙谢恩就职。 左右觉得韩信以德报怨,用意殊不可测。韩信便对左右说道:“此人乃是壮士,当其辱我之时,我岂不能拼死杀他?但念死得无名,所以暂时忍辱方有今日。回想此人激我也算有益于我,由此看来,不但无怨而且有恩,故特与以官职。”众人听后皆服,韩信甚是得意。 一日忽报楚将钟离昧来到,韩信请入相见。钟离昧备述兵败逃走不肯降汉等情,现在访拿甚急特来相投。韩信念起旧时交情,便将钟离昧收留。过了一时又得高祖诏书,令其严拿。韩信不忍将钟离昧献出,假向使者说道:“钟离昧并未到此,容饬各县查捕。”于是照例行文各县敷衍一番。使者不知是假回去复命,钟离昧却安然住在楚国。 也是合当有事,韩信因自己到国未久,便带了从官巡行各县。一路上旌旗蔽日剑戟如林,真是十分威武。国王出入用兵护卫,本是寻常之事,偏有人赶到洛阳向高祖上书。说是楚王韩信发兵谋反。高祖本来深忌韩信,得了报告也不问他真假,便想借此夺回楚地。于是秘会诸将问其计策。诸将都说应该立即发兵击之。陈平却问高祖道:“来人上书告发韩信谋反,外间有人知得此事否?”高祖道:“无人知晓。”陈平道:“韩信自己知道此事否?”高祖道:“不知。”陈平道:“陛下现有军队能有楚兵精练乎?”高祖道:“不能胜过楚兵。”陈平道:“陛下诸将用兵有及韩信者乎?”高祖道:“不及韩信。”陈平道:“陛下军队不及楚兵之精,诸将用兵又不如韩信,今突然起兵攻之,是催促韩信造反激成战事,臣窃为陛下危之。”高祖道:“如今计将安出?”陈平道:“古代天于经常巡狩大会诸侯。今南方有云梦,陛下只须假作出游云梦,大会诸侯于陈地。陈地为楚之西界,韩信听说天子出游,势必出郊迎谒,陛下待其来谒,只须如此如此,楚地可定。”高祖听说后大喜,于是遣使分赴各国,说是天子将要南游云梦,约齐诸侯王都到陈地聚会。使者奉命分头去了。 高祖六年十二月,陈平及诸将随同车驾起行前往陈地。 韩信听说高祖将至陈地,虽然不知是陈平之计,但因前此高祖两次夺其兵权,知道他对自己心怀疑忌。此次前来陈地会集诸侯王,不知是何用意。欲待发兵自卫,又想自己并无罪过,高祖谅不至平空见罪。况他此来出于好意,见我陈列兵队岂不是反招嫌忌?欲待亲身迎谒,又恐事有不测,便与左右计议曰:“前日何说汉帝知我隐藏钟离昧,有人谗言害我,叫我杀掉钟离昧以塞人口。我念钟离昧乃是故旧,不忍加害。不意帝出游云梦,如果知我隐藏钟离昧,肯定怀疑我有他意。不若依隋何之言杀昧以见帝,庶解帝疑,而塞人之言也。”于是便到后花园面见钟离昧说道:“汉帝出游云梦,恐怕知道你在我处,疑我与你交通,不惟无益于你,也无益于我。现在我想把你杀死献于帝前,以释我罪,这个也是迫不得已,请你不要恨我。”钟离昧原以为韩信可靠故来投奔,谁知道竟是个无义之徒。不过卖友求荣,将来定有报应。于是答道:“将军不可自误!今日杀我,不日即杀将军。”韩信道:“宁帝负我,我不负帝!你快死吧,以表我无叛心也。”钟离昧破口大骂道:“胯夫如此无情,全不念昔日之义!恨我不能见汝死耳!”骂毕拔剑自刎而死。韩信割下钟离昧首级,即日离了下邳,直到陈地等候。 过了数日,韩信闻报高祖到来,亲自出郊迎接,遥见高祖车驾,便持钟离昧首级伏在道旁拜谒。谁知高祖一见韩信,立即喝令左右拿下!两旁武士一齐涌出。韩信大声叫屈,高祖道:“你如何叫屈?”韩信道:“臣乃陛下开国功臣,无罪而缚之,这不是冤屈?”帝曰:“汝葬父母而侵夺民田,使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怨声载道,其罪一也;无事陈兵出入,以示威武,使四方见之者莫不寒心,其罪二也;钟离昧为楚臣,与你旧交甚厚,不杀可也,何必逼他自杀?其罪三也;汝昔日伐齐,不顾郦生说降之功,必欲矫诏得齐而求假王,汝意已有擅专之僭,其罪四也;后来我被楚兵围困成皋,屡次求救,汝坐观胜负,略无救援之意,其罪五也;既改封于楚,终日怏怏不乐,其罪六也。汝心反复不定,终必作乱,今我出巡云梦,知汝必来相见,就擒之,汝有何说?”韩信闻言长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今天下已定,我固当烹!”高祖也不多言,命左右将他缚载车后。等到各国国王到来,听说韩信谋反被擒,各自暗惊,但未知虚实,不敢替他辩白。高祖会见诸侯王之后,托词韩信造反不往云梦了,命诸侯王各回本国,自带韩信回到洛阳。 刘邦把韩信关到狱中,韩信以为寿命到头了,就打算写本兵书传给后人。不料吕后知道后下了一道懿旨,说他身为犯官不能擅写兵书。韩信悲愤难忍仰天长叹道:“这个婆娘太狠毒了!不但要我的命,连我的名也要除掉啊!”有个狱卒听到他的话后,跪在韩信面前说道:“王爷!您就把用兵之法传给小人吧!”韩信苦笑一声之后说道:“本王若不知用兵之道,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如今悔之晚矣,怎么能再连累你呢?”狱卒恳求再三,韩信便取来一根筷子,然后在地上画了个方框,又在框中画了一条“界河”,河中写着“楚河”、“汉界”四个字。接着又在河界两边各画了三十六个小格后说道:“本王今年刚好三十六岁,一生助汉灭楚屡立大功,到头来却死在汉王手里。你平时对我百般照料,今生今世我也没有机会报答你了,就把生平所学传给你吧。”说完他叫狱卒取来纸笔,把纸裁成三十二个小块,布在方框内界河两方。一边写着帅、仕、相、车、马、炮、兵等字,另一边写着将、士、象、车、马、炮、卒等字。 摆好后,韩信边移动纸片边告诉狱卒:“这个方框就是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两面各代表一方的军力。用兵之道贵在主帅多谋善变,通盘筹划奇正配合,以不变应万变……”并具体教狱卒如何跳马、出兵等。又规定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但无路可走也可能被逼死。狱卒边点头边称赞:“奇!王爷真是个奇人啊!” 从那天起,韩信每天都和这个狱卒守着方框研究兵法。因为纸片易烂,就换成了扁圆形的小木头坨儿,为了区别敌我又染成红、黑两色。因为“奇”“棋”谐音,后人便称之为“象棋”。 wap. /135/135143/31722273.html 40高祖封侯 却说高祖知道韩信并无谋反举动,不过畏忌其才才把他下狱。如今既夺其土地,又怜其无罪,遂下诏封之为淮阴侯,将楚地分为二国,立刘贾为荆王,据有淮东;立弟刘交为楚王,据有淮西。又立兄刘喜为代王,长子肥为齐王,于是同姓诸王共得四国。惟侄子刘信不得分封留居栎阳。太公疑是高祖失记,有次说及,高祖愤然说道:“儿并非忘怀,只因刘信妈妈度量狭小,不愿分羹我吃,儿所以尚有余恨。”阿嫂原是器小,阿叔也不大度。太公默然无言。高祖见父意未惬,乃封刘信为羹颉侯。号为羹颉,始终不肯释嫌。 高祖接着封曹参为平阳侯,周勃为绛侯,樊哙为舞阳侯,郦商为曲周侯,夏侯婴为汝阴侯,灌婴为颍阴侯,吕泽为周吕侯,吕释之为建成侯,陈稀为阳夏侯,。。。。。。兹不备述。 高祖因张良、陈平并无战功,有司亦未议及,便自行封他二人。令张良自己选择齐地三万户,张良道:臣在下邳避难,闻陛下起兵乃至留邑相会,这是天意举臣授陛下。陛下听用臣谋幸得有功,今但赐封留邑臣愿已足,怎敢当三万户呢?”高祖乃封张良为留侯,良拜谢而退。嗣又召入陈平,因陈平为户牖乡人,就封他为户牖侯。平拜让道:“这不是臣的功劳,请陛下另封他人。”高祖道:“我用先生计画战胜攻取,为何不得言功?”陈平答道:“若非魏无知,臣怎得进事陛下?”高祖嘉叹道:“汝可谓不忘本了!”乃传见魏无知特赐千金,且令陈平仍然受封。陈平与魏无知一同谢恩退出。良、平两人毕竟聪明。 又下诏封萧何为酂侯,计八千户。 诸将闻此消息尽皆不服。于是不约而同地入见高祖道:“臣等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亦数十战,攻城得地大小不等,舍命杀敌劳苦异常。今萧何并无汗马功劳,但弄文墨安坐议论,何以反居臣等之上?”高祖见诸将声势汹汹负气而来,说话之间愤懑不平,便对众人从容说道:“诸君亦知田猎否?追杀兽兔靠着猎狗,发纵指示靠着猎夫。诸君攻城克敌,却与猎狗相似,徒然取得几只走兽罢了。萧何能发纵指示,使猎狗逐取兽兔,这可比得猎夫。据此看来,诸君不过功狗,萧何却是功人!况萧何举族相随,多至数十人,试问诸君从我能有数十人么?我所以重赏萧何,愿诸君勿疑!”诸将听后默然退去。 一日高祖在洛阳南宫复道上行过,张良跟随左右。高祖无意中向外一望,只见水边聚集多人,正在交头接耳议论,定睛细看乃是诸将。高祖心疑,问张良道:“彼等所议何事?”张良道:“陛下原来不知,彼等必是相聚谋反。”高祖惊道:“天下方且太平,何故谋反?”张良道:“陛下出身布衣,用此辈取得天下。今陛下身为天子,所封赏者都是平日所爱之人,所诛戮这亦是生平仇怨之人。此辈闻有司计功论赏,恐陛下不能遍封,以后寻其过失杀之,所以相聚谋反。” 高祖大惊问道:“如今有何良策?”张良沉吟半晌道:“陛下平日最憎恶的是谁?”高祖道:“雍齿与我少时就有旧怨,我常遭其侮辱,心想杀之,因其功多所以不忍。”张良道:“今惟有先封雍齿以示诸将。诸将见雍齿受封,自然人人安心不复谋反。” 高祖依言,急命左右置酒大会诸将,即日封雍齿为什邡侯。高祖既封雍齿,又催促丞相御史从速定功行封。当日酒散之后诸将回家,各自暗喜道:“雍齿尚且封侯,吾辈可保无患。”过了数日,高祖又封诸将数十人为侯。内中王陵为安国侯,审食其为辟阳侯,其余诸人不必细述。 列侯既已受封,有司又奏请定其位次高下,高祖尚未开言,诸将一齐说道:“平阳侯曹参身受七十伤,攻城得地其功最多,应列第一。”高祖本欲令萧何居第一位,今闻诸将推举曹参,心想我前次已违了众心多封萧何,如今更有何法能使萧何占先?一时思索不到。正在迟疑未答,旁有关内侯鄂千秋近前说道:“诸臣所议皆误,曹参虽有攻城得地之功,然不过一时之事。陛下与楚战争五年,中间丧失士卒不计其数。萧何常由关中遣兵充补,每遇陛下危急之时,萧何不待诏令,常发数万之众前来接应。当楚汉相距荥阳为时甚久,军中并无现成粮草,萧何常由水道运粮供给不致缺乏。陛下虽屡次战败失地,萧何常能保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乃万世之功。据臣愚见,萧何宜列第一,曹参次之方为公平。” 高祖听鄂千秋之言正合其意,心中大喜,连连点头称善。 于是将萧何列第一位,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所有萧何兄弟子侄十余人皆赐食邑。又想起从前为亭长前往咸阳时,各人皆送钱三百,独萧何送钱五百,比他人多二百,遂加封萧何二千户以为报答。 高祖行封已毕,起驾前往栎阳。 此时太公亦在栎阳宫中居住,高祖每隔五日必来一见太公,仍行家人之礼,再拜请安,侍坐片刻,方始回去。此本家庭常事,父子之间理应如此。谁知一日高祖又乘车来见太公,才到宫门之前,太公持帚出门迎接,一路倒退而行。高祖一见大惊,急忙跳下车,抢前两步扶住太公说道:“大人何故如此?”太公笑道:“皇帝乃是人主,为天下臣民瞻仰,奈何因我一人乱了法度。”高祖闻言大悟。遂同太公入宫坐下,心想太公平日并未如此,这次一定有人教他。 因遣人暗地查访,原来却是太公家令。家令见高祖即位已久,太公尚无尊号,欲待向高祖陈明,又怕显他忘却父亲反触其忌,遂想出一法,使之自行觉悟,便对太公说道:“古人有言‘天无二日,地无二王。’今皇帝虽子,乃是入主;太公虽父,乃是人臣,如何反使人主来拜人臣?未免为人轻视,恐致威令不行。”太公依言,故一见高祖到来,忽然恭敬。高祖探得是家令所言心中甚喜。暗想我一向忘却此事,幸他一言将我提醒,于是回到自己宫中,命人持了黄金五百斤赐与太公家令。夏五月,高祖下诏道:人之至亲莫如父子。故父有天下传归于子,子有天下尊归于父,此人道之极也。前日天下大乱,兵革并起万民苦殃,朕被坚执锐自率士卒,犯危难,平暴乱,立诸侯,偃兵息民天下大安,此皆太公之教训也。诸王侯将军已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未有尊号,今上尊太公为太上皇。 太公既受太上皇尊号,名正言顺,以后高祖来见,自然安坐受拜,不须再行客气。 说起太公,他从小到老身为布衣,一向随便惯了。自从当了太上皇,要想出外游玩便要惊动多人,排起銮驾前扶后拥,出得宫门又须清道驱逐行人,遇见王侯将相,都来伏地迎谒,许多礼节实在讨厌。他不想看见别人对他趋避行礼,从此也就懒于出门了。不过长日住在深宫享受丰衣美食,又过于清闲无法消遣,偶然寻了侍臣宫女闲话一回,也觉无甚趣味。回想前在丰邑,或与亲戚故旧谈心,或与屠户、贩夫相聚一处斗鸡打球,何等逍遥自在!如今深居皇宫如同拘囚,还不如从前自由。因此想起故乡便欲东归。又怕高祖不肯任其归去,所以终日闷闷不乐。 一日高祖到来,见太上皇颜色凄怆,恐是身体不爽,问起却又无病,便唤太上皇左右近侍问明缘故。高祖心想太上皇回去年纪已老,且并无亲人在侧,终觉不安。于是想得一策。即唤著名巧匠吴宽前往丰邑,将街道房屋市井田园逐一看明,绘成详细图样,就在栎阳附近按图改造,不消数月完工。高祖命名为新丰,下诏将丰邑市井之人全数移到此处居住,一切费用皆由官中供给,各人都将家中什物、牲畜带来。及至到了新丰,一见街巷道路俨然就是故里,连着门户式样都是一样,大家个个称奇。于是男女老幼不须他人指引便能认取自己房屋,犬羊鸡鸭放在街上,也能认识道路自回其家,好像整个丰邑都被移来一样。 众人无不欢喜,各加赏赠以酬其劳。高祖见新丰已成,便请太上皇前往游玩,太上皇到了新丰,恍如身回故里,心中大悦,从此不再愁闷。 一天高祖在未央宫中,奉太上皇登御前殿,自率王侯将相等人一同谒贺。拜跪礼毕大开筵宴,高祖陪太上皇正座饮酒,两旁分宴群臣按班坐下。高祖捧觞起座为太上皇祝寿。太上皇笑容可掬接饮一觞,王侯将相依次起立向太上皇恭奉寿酒。太上皇随便取饮,约莫喝了好几杯,酒酣兴至越觉开颜,高祖便戏说道:“从前大人常说臣儿无赖不能治产,还是仲兄尽力田园善谋生计。今臣儿所立产业,与仲兄相比谁多谁少呢?”太上皇无词可答,只好尴尬地微笑。 刘太公本是个庄户老头,根本不知道朝廷是怎么回事,权力也与他毫不相干。刘邦大庭广众之下追驳父言,史家却传为美谈,当真皇帝就比百姓高贵多少呢?真是怪事。 wap. /135/135143/31722274.html 41白登之围 却说匈奴自被蒙恬逐过黄河北岸,势甚微弱。蒙恬既死,诸侯叛秦,中国大乱,所有旧时迁移人民与戍边士卒尽皆散归,匈奴于是又渡过黄河取回旧地。匈奴俗呼国王为单于,呼王后为阏氏。当日匈奴国王名为头曼。头曼单于有一太子,名为冒顿。后来王后阏氏生一少子,头曼便欲废去冒顿立其少子,但因冒顿尚无过失,不好无故废立。于是想得一法欲借他人杀之。 其时匈奴东有东胡,西有月氏,都很强盛。匈奴与月氏两国不和,头曼欲杀冒顿,便将冒顿送与月氏为质,等冒顿到了月氏,头曼又起兵往攻月氏。月氏国王大怒,将杀冒顿。冒顿得知月氏有一匹好马,他便趁势偷来骑上驰去,月氏遣兵追赶不及,竟被他逃回本国。 头曼见儿子安然回来,不由吃了一惊,问他如何逃脱。冒顿一一说知。头曼服他勇敢,于是拨出一万骑兵交给他带领。 冒顿逃得性命惊魂甫定。知道父王有意害他欲立少弟,因此心中怀恨。如今掌握兵权,但恐众人不从,于是心生一计。造成一种骲箭,以骨为镞上穿一孔,射之有声名为鸣镝。冒顿调集部下日日演习骑射,且下令道:“凡遇我鸣镝所射之处,诸将士当尽力射之,若有不肯发箭者,即行斩首。”部众闻令不知何意。 冒顿既下此令,知部众未必都能遵守,于是不时率众出外射猎。初时冒顿用鸣镝射取鸟兽,部众中有忘却命令不即照射者,冒顿便将其人斩首,由此部下尽皆恐惧。以后出猎,凡遇鸣镝所射,无论有无鸟兽,众矢向之齐发。冒顿自念众人虽然听令,尚未可恃,只因鸟兽乃无关紧要之物,若遇稍有关系未必都能从命,必须逐一试验方可安稳行事。 一日,冒顿以其鸣镝射其好马,左右见此马是他心爱,有不敢射者,冒顿立斩之。又一日,冒顿竟将鸣镝对着自己爱妻射去,左右中有惶恐不敢射者,冒顿又斩之。众人吓得两股战战,从此死心塌地不敢违令。 过了一时,冒顿又出打猎,路上遇见单于一匹好马。急抽鸣镝向之射去,响声未绝,但见万矢齐飞有如雨点。只因部下将士被冒顿斩得怕了,人人提心吊胆,执着弓矢预备,但闻鸣镝之声,觑定方向自然射去,也不管射的是何人物。冒顿见此情形,心知众人可用,乃请其父头曼出外射猎。头曼不知是计,便同冒顿出外,冒顿乘间用鸣镝射其父王,部下众人也随鸣镝而射,竟将头曼立时射死。 冒顿趁势引兵入内,杀死后母及少弟,自立为单于。 此信传到东胡,东胡国王一向自恃强大,今闻冒顿弑父自立,以为有衅可乘。听说匈奴蓄有一匹千里马,便遣使前来索取,若不允便兴兵问其弑逆之罪。冒顿知道东胡借端求索,便将千里马交与来使带去。 东胡王既得千里马,心中甚喜,以为冒顿畏己不敢违逆。 过了一时,又遣使往见冒顿,说是欲得单于一位阏氏。冒顿听了心中虽怒,却又假作毫不介意,慨然说道:“与人为邻,如何为一女子失欢。”即将所爱阀氏送与东胡。东胡王见冒顿竟将自己爱妻奉送,心中愈加骄矜。得步进步,便想侵占土地。 原来东胡与匈奴交界之处,中间尚有一段荒地,长千余里,二国皆弃之不居,各在自己界上掘穴派兵看守。东胡王遣使对冒顿说:“匈奴与我交界,所有弃地既不居住,可归我国占领”。冒顿将此事遍问群臣,群臣以为此地无甚关系,或言可与,或言勿与。冒顿大怒说道:“土地乃国之根本,如何轻易与人,群臣中有言可与者,尽行推出斩首。”说完立时披挂上马,下令国中兵队即日随从进发,如有落后者皆斩。冒顿匹马当先,领着兵队直向东胡杀去。东胡国王本来看轻冒顿不曾设备,忽闻冒顿大兵到来,仓皇迎敌连战连败。 冒顿乘胜灭了东胡杀死国王,掳其人民畜产归国。冒顿乘胜进兵,西破月氏,南破楼烦,尽夺蒙恬所得故地,又侵入中国燕、代等地。此时中国正值楚汉战争,无暇顾及外患,所以匈奴日见强大。 提起韩信,很多人第一印象就会想到淮阴侯韩信。不过出生在同一个时代的还有另一个韩信,他们名字相同,命运轨迹也相似。 韩王信同样名为韩信,只是为了区别所以被称为韩王信。相较于韩信而言,韩王信虽然没有像韩信一样出名,但他的战绩同样不容小觑。韩信是原来韩襄王的庶出孙子,据史书记载,韩王信身高八尺五寸,但秦灭六国之后,他便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华富贵。面对六国纷纷复出,项梁立韩成为王,项梁战死后韩成投奔了楚怀王。直到刘邦带军队进攻阳城,韩信遇到了张良才登上秦末的历史舞台,他被任命为韩国将军,追随刘邦从南路进军,并跟随他入关灭秦。 项羽西入关中灭秦之后,大封天下十八路诸侯,韩成求取韩王之位被项羽拒绝,最后被项羽废黜并杀害,改封郑昌为韩王。之后刘邦在韩信的帮助下东进,汉二年,韩王信奉命攻略韩国故地,并击灭、擒获郑昌。韩信在刘邦的授意下成为了韩王。在之后的楚汉争霸中,韩信对刘邦也是中心耿耿,为刘邦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大汉五年韩信又被封为韩王,在韩王位上三进宫。 公元前202年,刘邦正式称帝,建立了汉朝。刘邦正式封韩王信为韩王,最初封地在颍川。尽管刘邦兑现了当初自己许下的承诺,但刘邦还是害怕韩王信会威胁到汉朝的稳定,在建国次年,便将韩王信的封地改到了太原以北,以防备、抵抗匈奴。韩王信随后上书表示为了更好抵御匈奴,请求建都马邑,刘邦同意了。高祖六年秋,冒顿起兵来侵,竟将马邑围住。韩王信遣人向高祖求救,高祖立即发兵。韩王信恐汉兵路远救应不及,又屡次遣使到冒顿军中求和。刘邦对此极为不满,并怀疑此次军事行动的失败,完全是因为韩王信与匈奴勾结,于是暗中谋划对策,准备除掉韩王信。韩王信害怕被杀,于是便把国都马邑拿出来投降匈奴,并且约好共同攻打汉朝。 公元前200年冬,刘邦亲率32万大军攻打匈奴并准备平定韩王信,刘邦开始打得很顺利,很快就击溃了韩王信的军队,对阵匈奴也是连连胜利,可是当刘邦向北行进到平城时,却被冒顿单于率领的四十万精锐骑兵包围于白登山上,并且派大兵分扎在各个路口截住汉兵后援。高祖登上山头向四面眺望,只见四面八方都有匈奴的骑兵屯驻把守。 当时正值天气严寒,连日雨雪不断。高祖和将士们都冻得手脚发僵。被围了3天后,粮食也快吃完了,汉军饥寒交迫危在旦夕。被围到第7天时,陈平忽然又生妙计。他看到冒顿单于对新得的阏氏十分宠爱,朝夕不离。这次在山下扎营,经常和阏氏一起骑马进进出出,浅笑低语情深意笃。心想冒顿虽然能出奇制胜,但也不免被妇人所惑,于是他派遣使臣乘雾下山,然后悄悄走进阏氏帐篷,向她献上许多金银珠宝,另外取出一幅图画,说是请阏氏转给冒顿单于的。 阏氏一见黄金珠宝,立即目眩心迷爱不释手,再打开图画,只见画上绘着一个绝色美女,不禁起了妒意,便问:“这幅美人图是干什么用的?” 汉使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说:“汉帝被围愿意罢兵言和。所以把金银珠宝送给您,再把国中第一美人献给单于。因为美人现在不在军中,所以先把她的画像呈上。” 阏氏微怒地说。“这个用不着,赶快拿回去吧!” 汉使说:“汉帝也是事出无奈;如果您能解得我们的围,那我们就不会把美人献给单于了。”阏氏说:“请你回去告诉汉帝,尽管放心好了。” 阏氏将图画交给使者后,回到后营就对单于说:“军中得到消息,汉朝几十万大军正在前来救援,恐怕明天就要到了。如果汉兵与救兵内外夹攻,我们以后就不能共享安乐了。” 阏氏说完泪如雨下,单于将信将疑,可是又怕阏氏不高兴,便在第二天撤兵走了。陈平用这一妙计使匈奴退兵,让刘邦逃出重围,一场大难消失于无形。 白登之围后,韩王信在边境更加活跃,柴武将军奉命平定韩王信,经过一番恶战后,韩王信大败亏输,并被柴武斩杀于军中。 韩王信死了,但匈奴仍不断袭击汉军,高祖便召关内侯刘敬议事。刘敬道:“天下初定士卒久劳,若再兴师远征实非易事,这匈奴国不是武力所能征服哩。”高祖道:“不用武力,难道可用文教么?”刘敬又道:“冒顿单于弑父自立,性若豺狼,怎能与谈仁义?为今日计,只有想出一条久远的计策使他子孙臣服,方可无虞;但恐陛下未肯照行。”高祖道:“果有良策使他子孙臣服,还有何说!你可以明白告诉我。”刘敬便说道:“要想匈奴臣服,只有和亲一策,鲁元公主是当今大汉的唯一公主,如果把她嫁给冒顿并给与丰厚的嫁妆,冒顿肯定会喜出望外,以后公主所生的男孩就是匈奴王子。冒顿活着的时候是你的女婿,冒顿死后你的外孙便成为匈奴的首领。外孙当然不会敌视自己的外祖父,几代人传下来,匈奴人就是您的后代了。 刘邦一听很有道理。他送一个女儿给匈奴,到时可以得到整个匈奴,这个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于是他立即决定将鲁元公主嫁给冒顿单于。 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吕后,吕后一听大惊道:“妾惟有一子一女相依终身,奈何欲将女儿弃诸塞外配做番奴?况女儿已经许字赵王,陛下身为天子,难道可以食言吗?妾不敢从命!”说到此处,那泪珠儿莹莹坠下,弄得高祖说不下去,只好付诸一叹。 过了一宵,吕后恐高祖变计,忙令太史择吉把长公主嫁与张敖。好在张敖朝贺未归,趁便做了新郎。高祖无可奈何,只好听她所为,良辰一届便即成婚,两口儿恩爱缠绵,留都数日后便拜辞帝后回国去了。 但高祖意在和亲,不能为此中止,于是从宫中选了一个宫女,诈称长公主嫁给了冒顿单于。 汉匈和亲,汉朝皇帝名义上算是匈奴单于的岳父,可是汉朝送出公主的同时,还要送给匈奴丰厚的嫁妆,直白地说就是又送女人又送钱,然后换来两国的和平。 汉武帝时期国力鼎盛,卫青、霍去病横扫大漠;但是汉武帝后期国力又衰退,依旧执行和亲政策,直到东汉时期才不再与匈奴和亲。 wap. /135/135143/31722275.html 42贯高护主 却说赵佗本真定人,当日秦始皇既定南粤之地,便置桂林、南海、象郡三郡,徙谪戍之民与蛮人杂居,以赵佗为龙川县令。龙川县属南海郡。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见天下大乱,便想占据南粤独立,无奈自己年老多病,后来渐渐病重,自知不济,心想龙川令赵佗为人英武,甚有干略,可胜此任。遂遣人往召赵佗。 赵佗奉命前来,直到病榻之前相见。任嚣屏退左右说道:“近闻陈胜、吴广等兴兵聚众扰乱中国,未知何日始得安定。南海地处僻远,我怕敌人来侵,意欲塞断道路自为防备,以待时变,偏值病甚不能行此。吾遍观郡中官吏无足与言,故召你面行托付。我死之后你即代我之位,此地负山面海,东西数千里,可以立国。你当好自为之。”赵佗一一领诺。不过数日任嚣身死,赵佗便接任南海尉。即饬守将塞断道路设兵防守,守将依言办理。于是南粤三郡皆归赵佗占领,赵佗自立为南粤武王。 及高祖平定天下,赵佗自恃险远不肯称臣。高祖因战争初息士卒劳苦,而且粤地难于征进,便想趁势立赵佗为南粤王,命陆贾前往开导,与之立约通市。 陆贾奉命到了南粤,不见赵佗亲身出接,料定他是个倔强之人,心想此次与他见面,说话须要不卑不亢,太卑则损失使者身分,有辱国体;太亢则赵佗不肯受命,误了和约,只有相机行事方能成功。 陆贾主意既定,赍了印绶一直入内,望见赵佗昂然坐在堂中,头上也不戴冠,将头发纽成一个椎髻;身上也不束带,张起两膝箕踞而坐。望见陆贾进来也不起身。陆贾见赵佗如此傲慢无礼,便一直走到他面前大声说道:“足下乃是中国人,祖宗坟墓、兄弟亲戚都在真定。如今足下反其天性弃却冠带,徒以区区粤地与天子抗行,不肯降服祸将至矣。当日秦失其政豪杰并起,今天子入关平秦灭楚,五年之间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实由天意。大王不助天下诛讨暴逆,诸大臣皆请移兵问罪。天子怜百姓劳苦权令休息,故遣臣来授君王印绶结约通使。君王理宜出郊迎接北面称臣,谁知竟然以敌国之体相待,天子听说后必然震怒,若命偏将领十万之兵前来,则粤人杀王降汉易如反掌。”赵佗一听便离座起立笑道:“久居蛮夷以致失礼,幸勿见责。”遂与陆贾坐下纵论世事。 赵佗见陆贾对答如流,心中想要难他,于是问道:“我与萧何、曹参、韩信等人相比何人较贤?”陆贾答道:“足下似高出一筹。”赵佗又问道:“那我比皇帝相比何人较贤?”陆贾肯定不能说他比皇帝也高出一筹,便答道:“皇帝起自丰、沛,诛灭群雄,为天下兴利除害,上继三皇五帝之业,地方万里政由一家,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未曾有此。今大王人众不过数十万,且在崎岖山海之间,不如汉之一郡,大王何得自比于汉帝?”赵佗听陆贾说话得体,不能驳他,便大笑道:“我不在中国起事,仅据此地称王;若使我当日也居中国,岂有不及汉帝之理?” 于是赵佗留陆贾住下,日日与之饮酒谈论,情形甚是亲密,因对陆贾说道:“粤中无人足与言语,幸得先生到来,所言闻所未闻。”陆贾在粤住了数月,竟拜赵佗为粤王,使之称臣立约,事毕辞归。赵佗将粤中所产珠宝赐与陆贾,约计价值千金,又别送财礼千金,陆贾拜受回到长安,入见高祖复命。高祖听说赵佗愿意称臣奉约,心中大喜,遂拜陆贾为太中大夫。 刘邦年轻的时候曾外出游学,游学的时候给张耳做过门客,后来陈胜揭竿而起,天下英雄群起而响应,刘邦和张耳都成为响应者中的佼佼者,才咸阳分封中,刘邦成为汉王,张耳成为常山王。 然而,张耳或许是运气比较差,或许是能力不足,总而言之,张耳没能守住常山国,被余驱逐出常山国。丢了封地和王位的张耳找到刘邦,刘邦甚是礼遇张耳,并派韩信帮张耳夺回了常山国,在常山国的地盘上重新封张耳为赵王,张耳去世后,张耳的儿子张敖继承了赵王王位。 适值张敖新丧妻室,吕后恐高祖将鲁元公主嫁与匈奴单于,于是将公主许嫁张敖。张敖自然求之不得,立即封鲁元公主为王后。高祖七年车驾过赵,张敖听说老丈人到来,亲自出境迎接。到了赵国都城邯郸,高祖直入王宫,鲁元公主出来拜见,便留高祖小住数日。张敖对岳父十分孝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背捏肩,并且亲自奉上饮食,比对待自己的亲爹还要亲。 但高祖生来傲慢,动辄将人乱骂,如今身为天子,更觉比前尊大。又因张敖是他女婿,便把他看同儿女一般,不加一毫礼貌。张起两足昂然上坐,将张敖呼来喝去如同奴仆,稍不如意信口乱骂。张敖虽然是他女婿,不过也是一国之王,现在又在他国中,高祖竟然不顾他体面。张敖遭他侮辱后一味顺受,低声下气毫不介意。谁知惹得贯高、赵午等人发怒,要替张敖出气。 贯高、赵午本是张耳门客,如今皆为赵相,他两人年过六旬,平日为人负气,不肯略受委曲。见张敖为高祖所侮,两人看不过去,互相私语,讥笑张敖孱弱,于是一同入见张敖说道:“大王出郊迎驾致敬尽礼,皇帝却毫不答礼任情辱骂,难道做得天子便好如此吗?臣等愿为大王除去皇帝!”张敖大骇,啮指出血指天为誓道:“这事如何使得?从前先王失国,全仗皇帝威力得复故土,传及子孙,此恩此德世世不忘,君等奈何出此妄言!”两人见张敖不从,私下议论道:“原来我王生性忠厚不忍背德,何必与他商议。如今我等自去行事,事成归王,不成我等拼却一命也觉干净。”商议已毕,方欲下手预备,不料高祖早已起程去了。众人见时机错过,只得搁下。 过了一年,高祖领兵往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寇平之后,高祖传令回京。贯高早已探知消息,预料高祖回京时必由赵地经过,且知他是按照驿站而行,想起赵地柏人县是个大站,高祖到此定就馆舍歇宿。遂与同党十余人密议,暗遣力士数人各怀利刃,前往柏人馆厕所中埋伏等候,高祖到来肯定要上厕所,到时就在厕所中将他杀死。 安排已定,不消几日,高祖果然到了柏人。也是高祖命不该死,人得行宫后便问左右:“此县何名?”左右回答:“县名柏人。”高祖道:“柏与迫音相近,柏人者乃是为人所迫,地名不利,不可在此住宿。” 随即传令起行,贯高所谋又复落空。贯高仇人得知此事后心中暗喜,便想害死贯高报仇。虽然明知会连累多人,现在也顾不得了。 九年冬十二月,高祖到了洛阳,贯高仇人便来上书告发。高祖大怒,因贯高、赵午都是赵相,其他人也是赵国官吏,心想赵王张敖定是同谋,立遣武士持诏前往赵国,将张敖、贯高、赵午等十余人解到洛阳审问,并通告赵国臣民,如敢随从赵王前来,罪及三族。 武士奉命到赵国宣读诏书,张敖一向不知此事,听了诏书好似晴空打个霹雳。但此时埋怨诸人已是不及,只能束手受缚。赵午等人闻此消息,心想不如早寻一死,免得下狱受刑,于是个个拔刀自刎而死。独有贯高颜色不变,见诸人纷纷寻死,气得破口大骂:“我王并未谋逆,此事由我等所为,今日连累我王,如果都一死了之,何人替我王申辩呢?”于是情愿受绑随行。有几个赤胆忠心的赵臣也想随着。偏偏诏书中不准相从,并有罪及三族的厉禁,于是想出一法,自去髠钳,假充赵王家奴随诣洛阳,高祖也不与张敖相见,即交廷尉典狱讯办。 鲁元公主听说丈夫被捕吓得直哭,她知道丈夫被人所累并无此意,于是急急收拾行装赶到长安。见了吕后哭诉求救。吕后一听也是惊疑,便与女儿一起来到洛阳。听说张敖与贯高已经下狱,高祖正饬廷尉严行讯办。 吕后见了高祖便代张敖辩白,请他立即下诏赦免。高祖不允,吕后一连说了数次,大意说张敖乃是女婿,他看女儿情分肯定不会为此。高祖怒道:“张敖若得天下,难道少你一个女儿?”吕后见高祖发怒,因此不敢再言。 廷尉因张敖是高祖女婿,当然另眼相待留居别室。独使贯高对簿,贯高朗声道:“这都是我等所为,与王无涉。”廷尉疑他袒护赵王,便令隶役重笞贯高。贯高咬牙忍受绝无他言。一次讯毕,明日再讯,后日三讯,贯高坚执前词为王呼冤,末后廷尉又将铁条烧红刺入贯高肢体,贯高不堪忍受晕过数次,甚至身无完肤九死一生,但他仍然不改前言。廷尉没法,只好将审问贯高情形上奏高祖。 高祖见奏不觉赞道:“真是壮士!”因问群臣道:“汝等谁人识得贯高,即行前往狱中看视,可以私情问他,到底赵王有无同谋。”旁有中大夫泄公出班奏道:“贯高与臣同里,臣素识之,此人崇尚节义不轻一诺。”高祖遂命泄公持节前往狱中,此时贯高遍体刑伤动弹不得,狱吏将他放在鞭舆之中。泄公持节走到近前,贯高躺在狱中正在愁闷,如今见到故人甚是欢喜,二人彼此畅谈一如平日。泄公见贯高受此苦痛也觉伤感。 说话中间,泄公便问起谋刺之事,赵王果否知情。贯高答道:“凡人谁不爱父母妻子,假如我不是首谋,岂肯为赵王一人断送一家性命?只因赵王实在不曾与谋,我也不好赖他。此事皆系我等所为。”于是将高祖如何轻慢赵王,彼等如何发怒如何设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泄公知贯高所说都是实情,便依言回报高祖。高祖才相信张敖确实无罪,于是下诏赦之出狱。 高祖暗想贯高为人耿直真是难得,又命泄公前往,将赵王出狱之事告知贯高,以慰其心,并赦贯高之罪。贯高听说后问道:“赵王果真赦出乎?”泄公道:“真的已赦出。”贯高大喜。泄公又道:“主上甚重足下,特命我持节来赦足下之罪。”贯高听说自己被皇帝赦免后并不高兴,他说自从被关进大牢,自己就没有想着活着出去,之所以没有自杀,是想替赵王伸冤,如果自己死了,赵王的冤屈也就无人申诉了。如今赵王平安无事,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况人臣有弑君罪名,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帝呢!纵然皇帝不杀,自己心里也很惭愧呀。说完便将双手自扼咽喉,立时气绝而死。 高祖听说贯高自尽后甚是叹惜。又闻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余人不避危难自甘为奴,相随张敖也是难得,便一起召见,人人对答如流,满朝群臣都辩他不过。高祖暗想赵国群臣都是贤士。便将他们一律拜为诸侯及郡守。 wap. /135/135143/31722276.html 43周昌争储 却说高祖与吕后同返长安,张敖亦令随行。既至都中,降封张敖为宣平侯,将代地并入赵国,移封代王如意为赵王,因如意年幼未能就国,特命阳夏侯陈豨为代相,先往镇守。另任御史大夫周昌为赵相。 周昌是沛人,他和堂兄周苛都在秦时担任泗水士卒。刘邦在沛县起兵的时候,打败了泗水郡的郡守、郡监,二兄弟以后就追随刘邦。 公元前203年,楚军在荥阳把刘邦团团围住,情况紧急,刘邦悄悄逃出重围,命令周苛留守荥阳城。楚军围荥阳,周苛以“反国之臣,难与共守”为由杀了魏豹。楚军攻破荥阳,想任命他为将领,周苛痛斥道:“你们这些人应该赶快投降汉王,不然的话很快就要做俘虏了!”项羽听罢大怒,立刻烹杀了周苛。于是刘邦拜周昌为御史大夫。周昌经常跟随汉王,并且多次击败项羽军。高祖六年时周昌被封为汾阴侯,周苛的儿子周成也被封为高景侯。 周昌为人强直敢言,不过因为口吃不善措词,就使一时不能尽说,挣得头面通红,也一定要徐申己意不肯含糊,所以萧、曹等都视他为诤臣,就是高祖也称他正直,怕他三分。 一日周昌有事入陈,趋至内殿,即闻有男女嬉笑声,凝神一瞧,遥见高祖上坐,怀中揽着一位美人儿调情取乐,那美人儿就是专宠后宫的戚姬,周昌连忙掉头转身就走,不意已被高祖窥见,撇了戚姬赶出殿门,高呼周昌。周昌不便再行,重复转身跪谒,高祖趁势展开两足,骑住周昌颈项问道:“汝既来复去,想是不愿与朕讲话,究竟看朕为何等君主呢?”周昌仰面睁看高祖,把嘴唇乱动片刻,激出一句话道:“陛下好似桀、纣哩!”高祖听了大笑,将足移下放他起来。周昌才将他事奏毕扬长自去。 戚夫人生得天姿秀丽,容光照人,善能鼓瑟击筑,又能为翘袖折腰之舞。《出塞》、《人塞》、《望归》等曲一经戚姬度入娇喉,抑扬宛转真个销魂。随身侍女数百人皆习音乐,每当歌舞表演时一齐举首高唱声彻云霄,高祖甚悦。 戚姬既得专宠,便怀着夺嫡的思想,日夜在高祖前颦眉泪眼,求立儿子如意为太子。高祖不免心动,且太子刘盈秉性柔弱,不若如意聪明,索性趁早废立,既可安慰爱姬,复可保全国祚。只是吕后随时防着,但恐太子被废,几视戚姬母子为眼中钉。 会值如意改封,高祖欲令他就国,惊得戚姬神色仓皇,慌忙向高祖跪下,未语先泣,扑簌簌的泪珠儿不知堕落几许!高祖便婉语戚姬道:“我本想立他为太子,只是废长立幼名义未顺,还是从长计议罢!”哪知戚姬听了此言索性号哭失声,宛转娇啼不胜悲楚。高祖又怜又悯,不由脱口说道:“算了!我就立如意为太子便了。” 翌日临朝召集群臣,提出废立太子的问题,群巨惊骇,黑压压地跪在一地同声力争,无非说立嫡以长古今通例,且东宫册立有年并无过失,如何无端废立,请陛下慎重云云。高祖不肯遽从,顾令词臣草诏,蓦听得一声大呼道:“不。。。。。。不……不可!”高祖瞧着乃是口吃的周昌,便问道:“你只说不可两字,究竟是何道理?” 周昌本来就有口吃的毛病,再加上非常气愤,也就口吃得更加厉害了,周昌越是惶急,越是说不出口,面上忽青忽紫,好一歇才挣出数语道:“臣口不能言,但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高祖看周昌如此情形,忍不住大笑起来;满朝大臣听他说出两个期期,也都暗笑不已。究竟期期二字何解,周昌自己也说不清楚。本来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被周昌口吃弄得不了了之。 高祖笑了数声退朝罢议,群臣都起身退归,周昌亦趋出,殿外遇着宫监,说是奉皇后命延入东厢,周昌不得不随他同去。既至东厢门内,吕后已经立候,正要上前行礼,不料吕后突然跪下,周昌急得手忙脚乱,慌忙屈膝俯伏,但听吕后娇声道:“周君请起,感君保全太子,所以敬谢。”周昌答道:“为公不为私,怎敢当此大礼?”吕后道:“今天若非周君力争,太子恐怕已经被废了。”说毕乃起,周昌也起身自去。 高祖退朝以后,戚姬大失所望,免不得又来絮聒。高祖道:“朝臣无一赞成,就使改立,如意也不能安。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 戚姬泣语道:“妾并非定欲废长立幼,但妾母子性命悬诸皇后手中,总望陛下曲为保全!” 高祖道:“我自当慢慢设法,决不使你母子吃亏。” 戚姬无奈,只好收泪耐心等待,高祖沉吟数日未得良谋。每当愁闷无聊,便与戚姬相对悲歌,唏嘘欲绝。 一日刘邦独自不乐慷慨悲歌,满朝文武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掌管符玺的御史名叫赵尧,他的年纪很轻,这时上前问道:“陛下闷闷不乐,莫非担心在您万岁之后,戚夫人和赵王不能保全吗?”刘邦说:“是的。我心里非常担心,但是又拿不出什么办法。”赵尧说:“您最好为赵王派去一个地位高贵而又坚强有力的相国,这个人还得是吕后、太子和群臣都敬畏的人才行。”刘邦说道:“你说得对,但是满朝群臣谁能担此重任呢?”赵尧说道:“御史大夫周昌,这个人坚强耿直;皇后、太子和满朝文武对他都很敬畏,只有他才能担此重任。” 于是刘邦召见周昌说:“我想麻烦您为我辅佐赵王,您去赵国担任相国吧。”周昌哭道:“我从一开始就跟随陛下,您为什么要把我扔给赵王呢?刘邦说:“我非常了解您的品格,虽然这是降职,但我实在为赵王担心。再三考虑,除了您之外,其他人谁也不行!您就为我委屈一遭吧!”皇上这么信任,周昌自然无法拒绝。于是被调任赵国相国。周昌虽然不同意刘邦改立如意为太子,但是不等于说他不喜欢赵王。他知道刘如意年幼戚夫人善良,母子俩根本震不住文臣武将!为汉室江山考虑,他选择吕氏母子!这才是真正的忠臣!如果为自己的荣华富贵选择站队,那就是投机取巧的小人! 汉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病逝,安葬栎阳北原。特就陵寝旁建置一城,取名万年,设吏监守。 皇考升遐,王侯将相都来会葬,独代相陈豨不至。 葬事才毕,赵相周昌乘便进谒,高祖即忙召入。周昌行过礼后屏人启奏道:“代相陈豨拥有强兵,臣恐他暗中谋变,因此据实奏闻。”高祖闻奏命周昌仍回赵国防守,一面遣人前往代地查办。 原来陈豨乃宛陶人,初从高祖人关,以将军定代地,破臧荼,封阳夏侯。高祖甚加宠信。因代地关系紧要,乃命陈豨为代相,统领边兵防备匈奴。陈豨豪侠,特别仰慕魏公子无忌,今为将守边,便多招宾客收养门下,无论贫富贵贱,一律平等看待。所以远近之人争来趋附。 陈豨在代地已有数年,有次告假归里,路过赵国都城邯郸,适遇周昌为赵相。周昌听说陈豨到来,自然前往拜会。忽见他门下宾客及相随之人不计其数,车马共有千余辆,邯郸旅舍都被占满。周昌不免惊讶,后来陈豨回代又过赵国,宾客之多仍如前时。周昌怀疑他聚众谋乱,于是入京面告高祖。高祖立即遣人调查。使者据实回报,说是尚无谋反证据,高祖也就不加深究。 谁知陈豨因此恐惧,知得韩王信与王黄、曼丘臣现在匈奴,于是暗遣宾客前往交结,彼此立下盟约联合举兵。到了十年七月,太上皇驾崩栎阳宫,高祖遣使往召陈豨。陈豨闻召大惊,托言病重不肯来京。接着与王黄、曼丘臣约期反叛,陈豨自称代王,逼迫代地官民服从自己。高祖闻信立即自率诸将星夜赶到赵国,周昌迎入邯郸城中。 高祖叫周昌就赵地选择壮士为将,周昌奉命选得四人。高祖一见便骂道:“竖子安能为将!”四人被骂后俯伏地上不敢做声。高祖骂人后又授他们为将,且各封一千户。左右进谏道:“诸将士相从入汉伐楚,至今有功尚未尽赏,今四人何功竟得受封?”高祖道:“陈豨造反,邯郸以北之地都被他占据,如今只有邯郸本地军队与他抗衡,吾又何惜四千户呢。”左右闻言个个称善。高祖又问陈豨部将是谁,左右对道:“都是从前商贾之人。”高祖于是取得多金,令干吏收买陈豨将领,陈豨将领陆续来降。高祖命周勃前去攻击,周勃一鼓入城荡平。陈豨一败涂地逃往匈奴去了。 高祖留周勃防御陈豨,自引诸军西归。途中想到赵、代二地不便强合,还是照旧分封各有专责。于是封子刘恒为代王,使都晋阳。这刘恒就是薄姬所生。后来高祖专宠戚姬,对薄姬几乎不理不睬。薄姬毫无怨言,但将刘恒抚养成人。今日刘恒受封代地,索性将母妃一同接去。高祖现在只喜欢戚姬,因此随他母子偕行。薄姬反得跳出祸门,与儿子安享富贵去了。 wap. /135/135143/31722277.html 44兔死狗烹 却说韩信被高祖擒缚降为淮阴侯,心想自己战功甚高,满以为据地称王传与子孙。不料高祖畏忌其才,竟夺其国,难免心中怨恨,居常郁郁不乐。又因自己一向为王,周勃、灌婴等皆居其下,如今降为列侯,每遇朝会时竟与诸人同班,心尤不甘,于是常常称病不朝。 一日闷坐无聊,乃乘着轻车出外消遣。一路行来,经过舞阳侯樊哙宅门,本意不愿进去,偏被樊哙闻知,连忙出来迎接,执礼甚恭,仍如前时在军时候,向韩信跪拜称臣,且语韩信道:“大王肯下临臣家,真是荣幸极了!”韩信自觉难为情,不得不下车答礼入门小坐,略谈片刻便即辞出。樊哙恭送出门,等韩信登车方才返入。韩信不禁苦笑道:“我乃与樊哙为伍么?”说着匆匆还邸。从此深居简出,免得撞见众将愁烦。 一日高祖无事,与韩信评论诸将才能,各有高下。高祖便问道:“如我能领多少军队?”韩信答道:“陛下能领十万之兵。”高祖问道:“如君能领多少?”韩信答道:“臣多多益善。”高祖听后笑道:“既然多多益善,何故为我所擒?”韩信道:“陛下虽然不善御兵,却善御将,此臣所以为陛下所擒。况陛下种种举动直是天授,非由人力所能。”高祖听了方才无言。 等到陈豨造反,高祖自领兵队击之,诸将皆随军征进,独韩信称病不肯从行。过了月余,忽有韩信舍人栾说因事得罪韩信。韩信将他拘执意欲杀之。栾说心中忧惧,他知道韩信素为朝廷所忌,此时不如说他通同陈豨谋反,朝廷定然相信办他罪名,如此我不但可免一死,而且可以博得富贵。 栾说想定,于是秘密写成一书,遣人交与其弟,书中说几年前陈豨奉命为代相,去之前来向韩信告辞。韩信屏退左右延入相见,接着又执着陈豨之手,与之同步中庭。韩信仰天叹道:“你是我的知己,我有一言奉告。”陈豨道:“愿听将军命令。”韩信道:“足下所守代地,乃天下精兵所聚,职任甚属重要。主上平日虽然十分宠信足下,但是若有人来说足下谋反,初次虽然未必相信,到得二次,主上未免生疑,若到三次,主上定然发怒亲自领兵征讨。此时关中空虚,我为足下从中起事,便可取得天下。”陈豨素知韩信本领,听了此言相信不疑,即答道:“谨如尊命。”此外二人又说了许多言语,陈豨起身告别。韩信送出门外再三叮嘱,方才分手。如今陈豨果然造反,主上亲征,韩信故意称病不肯相从,却暗中遣人前往陈豨处通信,嘱其尽力抵敌,当即从中相助。韩信打发使人去了,便与自己亲信家臣密谋,欲乘夜间诈作诏书,尽赦罪徒奴隶给以兵器,亲自带领袭攻吕后、太子,各事都已布置清楚,专待陈豨回信便行起事。栾说知得此事后强行谏阻,韩信大怒将他拘囚,所以遣弟代为上书。以上情节都是栾说捏造,韩信真的想造反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吕后得书后十分惶急,即召萧何商量对策。萧何借着问病名目来见韩信,韩信不便拒绝,没奈何出室相迎。萧何握手与语道:“高祖已将陈豨破灭,现在遣使报捷,朝臣都联翩入贺,君不过偶然违和当无他虑,应该入宫道贺借释众疑。奈何杜门不出呢?”韩信本来无病,又却不过萧何情面,只得随同入贺。 贺毕吕后道:“群臣且出,着淮阴侯入便殿有事密议。”韩信方进便殿,有四五十个武士立即将他缚住。韩信道:“臣有何罪娘娘缚臣?”吕后曰:“帝拜你为大将,后又封你为齐王,改封楚王,闻你谋反出游云梦,擒来后念你有功不曾加诛,还封你为淮阴侯,帝未尝负你。你为何结连陈豨谋反?”韩信问道:“有何指实?”吕后曰:“你家仆栾说告变在此。”韩信曰:“此栾说诈言,望娘娘详察。”吕后曰:“帝破陈豨,陈豨已招认,你还口强!”韩信叹曰:“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小女子所诈,岂非天哉?”接着又说:“高祖封我为王时说过:韩信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金不死见铁不死。娘娘不能杀我。”吕后道:“这有何难?我让你不见天地金铁再死不就行了?”于是叫人把韩信用布围起来,然后绑到未央宫长乐殿钟室之下,用削尖的毛竹把他捅死了,确实不见天地金铁。吕后接着又夷其三族。是日大地昏暗日月晦明,愁云黑雾昼夜不散,长安人民尽皆嗟叹,往来客商也无不悲沧,后人有诗叹曰: “九原若解酬恩怨, 不恨高皇恨蒯通(蒯通即蒯彻。因避汉武帝刘彻名讳)。” 韩信死前长叹:“悔不用蒯通之计”,不知是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赌一把?还是故意显示自己有机会反但是并没有反?但吕后是不考虑这些的!谁叫你当时不反呢? 看官看过前文,应该知道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当时登坛拜将何等重用。就是垓下一战,若非韩信足智多谋围困项王,高祖也未必能够骤得天下。可是以前力荐韩信的萧丞相,如今却骗他入宫把他处死,岂不可叹?最可痛的是处死韩信倒也罢了,父族母族妻族也被一古脑儿杀尽,可见吕后何其泼悍,萧何又何其不仁!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吕后斩韩信已毕,即写表申奏高祖,表曰: 大汉十一年九月,皇后吕雉上言:淮阴侯韩信既食汉禄,不守臣道,辄生异志,顿改初心,交结陈豨,大肆谋反,家奴告变,实有显迹。密从萧何之请斩首未央,夷其三族传报邯郸,晓谕北伐,使陈豨丧胆,奸宄消魂,天兵下临,指日奏凯,臣妾不胜欣慰之至! 高祖览表甚喜,既而追思韩信功劳,心甚伤感,便跟左右诸将说道:“韩信归朕之时,萧何屡次举荐,朕拜为大将,其后累建大功,诸将不能及,乃天下奇才,虽古之名将亦不及也。朕解衣赐食待之甚厚,岂可与陈豨交通谋为不轨?后既杀之,朕甚悼惜。”说完不觉泪下数行,左右也都泣涕,遂将韩信首级传布远近,人人莫不嗟叹。 高祖因栾说告发韩信有功,便封之为慎阳侯。又向吕后问起韩信临死有何言语,吕后便将韩信之语说了一遍。高祖听说韩信提及蒯彻,便说道:“此人乃是齐国辩士,原来韩信造反都是由他指教,真是可恨。”遂使人赴齐,传语曹参速将蒯彻拿来。曹参怎敢违慢,严饬郡吏四处兜拿。蒯彻无从逃脱,被吏役拿解进京,高祖怒目诘责道:“你敢教淮阴侯造反么?”彻直答道:“臣原是叫他独立,可惜竖子不听我言,遂至族诛,当初韩信如果听我的话,说不定现在就是皇帝哩。”刘邦大怒,喝令左右烹彻,蒯彻呼天鸣冤。高祖道:“你教韩信造反,罪过韩信,理应受烹,还有何冤?”蒯彻说:“臣闻跖犬吠尧,尧岂不仁?但犬只知为主,非主即吠。也就是说:当两个人相斗的时候,狗一定会帮助自己的主人而咬他人,但主人不一定比他人好。当初我在韩信帐前做事,只知道帮韩信出主意,哪里会想到大王呢?要是当时我在大王帐下,自然就不会帮韩信出主意了,而是为大王您着想了。今日海内粗平,未尝没有人不为他人怀谋,陛下能一一尽烹乎?人不尽烹,独烹一臣,臣所以呼冤!”高祖闻言不禁笑道:“你真会说!我便放了你罢!”遂令左右将蒯彻释缚,蒯彻再拜而出,仍回到齐国去了。 蒯彻把自己比作狗子,把刘邦比作尧帝,刘邦当然高兴,所以放了他。 刘邦听说韩信死后,太史公用“且喜且怜”来形容。喜的是汉朝隐患没了,怜的是韩信的功劳与才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与恩怨无关,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那萧何为什么要害韩信呢?因为韩信就好比一个炸弹,随时会被引爆。萧何不敢拿自己的家族来赌韩信会不会造反?所以死掉的韩信才是好韩信。 却说高祖亲征陈豨时行至邯郸,曾遣人往召梁王彭越带兵前来。彭越说是有病不能自来,不过遣将领兵前往邯郸接应。高祖见彭越不到心中大怒,又遣使者责备彭越。彭越被责自然恐惧,便想亲见高祖当面谢过。梁将扈辄谏道:“不可,王之前不往,如今见责始往,往必被擒,不如趁此举事。”彭越心想扈辄所虑甚是,韩信被擒就是榜样。因此止住不行。但扈辄劝他造反,他也不肯。 谁知彭越太仆因事犯罪,怕他究治,便逃到洛阳向高祖上书,说梁王与扈辄谋反。高祖得书不动声色,遣使者赍诏到梁,随带武士多人。彭越自出接诏,使者乘其不备,命武士将彭越、扈辄拿下,一直解到洛阳下入狱中,交廷尉王恬开审办。 王恬开奉命审出实情,原是扈辄起意,彭越并未听从,依照法律彭越无罪。王恬开照实上奏。高祖情知彭越冤枉,不忍杀之,下诏将彭越免为庶人,移到蜀中青衣县居住,即日遣吏役押送起行。彭越虽然受冤,却还留得性命,于是随着吏役上路。 一日行至郑地,正好吕后由长安起程前赴洛阳。两下相遇,彭越见是吕后,立即泪流满面拜谒路旁,备陈始末自明无罪,恳求吕后向高祖说情,将自己放回昌邑故里。吕后闻言慨然许诺,并用好言安慰,即命彭越随同自己同到洛阳。彭越收泪谢了吕后,高高兴兴随她前进。 不日到了洛阳,吕后入见高祖道:“彭越乃是壮士,今陛下令居蜀地,无异养虎贻患。不如趁此时诛之。”高祖又把他交给廷尉王恬开审讯,王恬开迎合吕后之意,说是罪应族诛,高祖准奏。此时彭越正在盼望诏书下来赦他回里。谁知诏书说他谋反应当族诛。这时才知道自己竟为吕后所卖。 彭越起事时就说,他年老了,与刘邦第一次一起作战时,并没跟随刘邦西进,一度成为孤军,彭城之战失败,彭越又没和刘邦西去,半生漂泊,只不过想要安身立命之所。发配去蜀,一年老,二没兵权,怎么会是祸患呢? 第一次帮刘邦打昌邑,第二次帮田荣打项羽,从不考虑太多,总是一口答应,作为山东人的彭越,2000多年前就以豪爽示人。 彭越和韩信一样,都是汉初的名将,韩信国士无双,彭越有先进的游击战术实践,为后世游击战术做理论,其光芒闪烁2000多年。不过比起韩信的名气,总是差太多。 到了三月,高祖下令诛死彭越灭其三族,并将他的肉切碎分赐诸侯,悬其首级于洛阳市上示众,遣武士看守,并下诏道:“有人敢收视者,即行捕拿。”数日后,果见一人身穿素服,随带祭礼来到彭越头下,跪在地上排列祭品,拜毕放声大哭,甚是哀切。武士一拥上前将他拿住,问起姓名乃是栾布。 原来栾布本是梁国人,家甚贫困,流落到了齐国,在一酒店中充当酒保,遂与彭越交好。后来彭越入钜野为盗,栾布被人劫去卖到燕地为奴,偏遇家主被人杀害,栾布为其家主报仇杀死仇人。此时臧荼为燕将,听说此事后觉得栾布甚有义气,于是举为都尉,臧荼为燕王时,又用栾布为将军。 项羽既灭,臧荼起兵叛汉。高祖讨平燕地,栾布兵败被掳。彭越向高祖请赎栾布,高祖许之。彭越遂将栾布赎回,以为梁国大夫。此次栾布奉彭越之命出使齐国,待到回时才听说彭越已死,有诏禁人收视。栾布感念彭越私恩,又悲他死得冤枉,于是不顾自身安危来到洛阳,哭祭一回后任其捕拿。 武士捕了栾布奏闻高祖。高祖命将栾布带进后骂道:“彭越谋反伏诛,吾有诏禁人收视,汝敢哭祭,明明与彭越一同谋反。”说罢喝令左右烹之。左右答应一声,一齐拥上将栾布提起,正要掷入汤釜。栾布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全然不惧,但因一腔冤愤未尽发泄,于是回顾高祖道:“臣有一言,愿待说毕然后就死。” 高祖道:“汝有何言可即说来。”左右将栾布放下,栾布大声道:“陛下自从彭城败回,受困于荥阳、成皋之间,全赖彭王居在粱地与汉联合,断楚粮道,项王有后顾之忧,所以不能引兵西进。当此之时,彭王为楚则汉破,为汉则楚破,楚汉成败皆出于彭王。况垓下之围若无彭王,项氏不至灭亡。及天下已定彭王受封,也想传之万世。今陛下征兵于粱,彭王因病不能亲行,陛下即疑为反叛将其诛灭,臣恐功臣从此人人寒心。现在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即就烹。”栾布朗朗说了一遍,替彭越死后吐气,自觉爽快,也不待武士动手,自己撩起衣服便向汤釜跳去。高祖听栾布所言不错,又见其人慷慨义烈,不由心中感动赦了栾布,并且拜为都尉,后以军功封俞侯,为燕王相。后来燕、齐之间皆为立社,号曰栾公社,此是后事。 高祖既杀彭越,遂将粱地分为二国。立子刘恢为梁王,刘友为淮阳王。 wap. /135/135143/31722278.html 45平定英布 吕后自从前次高祖欲废太子刘盈,更立赵王刘如意为太子,吃惊不小,当日所议未成,但高祖既存此心,早晚必见实行。若使废立事成,刘如意将来即了帝位,自己即使仍为太后,但刘如意乃戚夫人所生,母以子贵,戚夫人自然得势,自己反要仰其鼻息。而且太子刘盈本是嫡子,转须北面称臣,心中实在不甘。辗转寻思,欲求保全太子之位,却又无法可想,只是日常焦急愁苦,不知如何是好。旁有亲信近侍进言道:“留候张良最善设计,素得主上信用,不如使人寻他设法。”吕后依言,密遣其兄建成侯吕释之往见张良。 此时张良正托病在家学习导引之法,不食米谷闭门不出,已有年余。今闻吕释之求见,张良只得请入相见。吕释之见了张良就说道:“您一直是皇上的谋臣,现在皇上准备换太子,您怎么能够躺高枕头睡大觉啊?” 张良一听便说:“当初皇上多次处在危机中,所以采用我的计策。现在天下安定了,皇上因为个人喜好才要换太子,这是皇上的家事,即使有一百个跟我一样的谋臣去劝也没有用啊。” 吕释之一看来软的不行,于是强硬地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帮我外甥出个主意保住太子之位,不然我就不走了,跟你耗在这里”。 张良没办法,可又实在不想参与到这场政治斗争中去,尤其是皇嗣之争最是敏感。一旦被拉下水那就再也出不来了。可是吕释之象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不给他个实质性的帮助肯定是不会走的。于是想了个办法,叫他找几个名声大的人去辅佐太子。这样一来,太子以后有什么问题就不会来找自己了。二来就算刘如意最后赢得了太子之位,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刘盈太子党来看待。张良的想法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于是张良对吕释之说:“这件事不是动动嘴就能解决的。如今有四个人,皇上一直想任用,可人家不鸟他。这四个人现在年纪很大了,躲在深山里不肯出仕。如果您不惜金玉璧帛,再让太子写一封信,言辞谦恭有礼,并预备车辆派说客前去恳请,他们应该会来。来了之后把他们当做贵客,每遇太子入朝即令四个人相随左右,主上见了四人,太子便可保全。”吕释之问了四人姓名,谢过张良后自去回复吕后。张良所荐四人都是当时有名的高士,因他们年纪已老须发皓白,所以称为四皓。其中一人姓唐名秉字宣明,陈留襄邑人,常居园中,人称东园公。一人姓崔名广字少通,齐人,隐居夏里修道,号为夏黄公。一人姓周名术字元道,河内轵人,号角里先生。一人复姓绮里字季。此四人皆修道洁己非义不动,当日见秦始皇作事暴虐,知天下将乱,相约隐居不仕,同人商山之中。高祖既得天下,闻四人之名,下诏征之。四人知高祖待人侮慢,遂逃入终南山中,不肯来见。 当日吕释之依着张良之计往聘四人,四人起初不肯到来;后见使者来意甚诚,只得勉强从命。 四人到了长安,即住在建成侯吕释之家中,太子盈待之甚是恭敬。忽有警报传来,说是淮南王英布造反。淮南王英布本是楚将,项羽封之为九江王,后来叛楚归汉,与韩信、彭越共灭项羽,高祖仍将九江故地封给他为淮南王。英布称心如意频年来朝,君臣之间毫无猜忌。到高祖十一年春正月,听说淮阴侯韩信为吕后所杀,英布开始恐惧。 公元前196年的一天,英布正在打猎,忽报高祖遣使到来颁赐礼物,英布接到礼物后十分高兴,当他打开后发现是肉酱。英布问是什么肉,使者说是反贼彭越的肉,英布一听犹如惊弓之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他无奈地想道:刘邦已经开始清洗功臣了,不久就会轮到我头上,与其到时束手就戮,不如早为布置先发制人,于是密令部将加强警戒,等待时机预备起事。此种秘密举动,高祖自然不知。 却说英布有一爱姬偶患疾病,出门到医家诊治。此医家正与中大夫贲赫家对门,贲赫见王姬日日往来医家,心中急生奇想。想起自己身为侍中,便与王姬相见也无妨碍,况闻此姬为王宠幸,若是蒙她赏识在王前提拔数句,一定可以将我升官。贲赫想到此处甚是高兴,于是逐日前往医家等候王姬到来,出门迎送,奔走奉承异常恭敬,连随来人马都给与饮食。又不时觅得奇珍异宝献上。王姬见贲赫十分殷勤,更兼受他厚礼,心中甚喜。知他是王之近臣,也就不甚避忌与之问答,不消几日彼此渐熟。贲赫见王姬病已痊愈,遂办了一席丰盛酒筵,恭请王姬一同入席。王姬也不推辞,到得酒散王姬回宫,便将贲赫记在心上。 一日英布入宫,王姬在旁侍奉,说话中间偶然提到贲赫,称赞他是个好人,英布听了十分诧异,便含怒问道:“你如何知他是个好人?”王姬见英布动怒吓了一跳,自悔出言冒昧,见英布追问甚急,便将前事说了一遍。 英布一听便怀疑二人有私情,逼问王姬。王姬抵死不认,英布又遣人往召贲赫来质证,贲赫一听十分恐惧,推称患病不敢入见;又想英布召他不到定然发怒,不如及早逃走,于是整理行装偷得使节,到了馆驿诈称奉着王令,有紧要公事前往长安,吩咐驿吏预备车马立时起程。驿吏见他是淮南王近臣,手中又执着使节,自然信以为真,慌忙备齐车马让他前往。贲赫上车后嘱咐御者加鞭速走,每到一站换马便行,昼夜趱程到了长安。 贲赫既到长安,立即修成一书,亲自诣阙奏闻。书中说淮南王英布谋反已有形迹,请趁他未发之时先行诛之。高祖得书后告知萧何,萧何说道:“英布受汉厚恩,不应有此反谋,恐系贲赫与他有仇,因此妄言诬陷。请将贲赫收系狱中,然后遣使前往淮南查明。”高祖依言办理,立遣使者去了。 当日英布见贲赫称病不肯应召,心中更怒,即命武士往捕,贲赫早已逃去,但将家属收拿下狱,又派人四出侦查,方知已经乘驿赴京,急命轻骑追赶,已来不及。不过数日便有汉使到来,查出英布聚兵之事。英布便将爱姬和贲赫全家处斩,即日发兵造反。 高祖正为废立太子之事发愁,听说英布谋反,便令刘盈率领诸将前往讨伐。打赢了固然是好,打败了就把他废掉,打死了就改立刘如意。 然后高祖就躲在宫中等候消息,并饬令守门官吏不得放进群臣,所有亲旧大臣皆不敢入内。如此十余日,群臣不知高祖病状如何,又不得一见,心中都觉不安。 舞阳侯樊哙见高祖疏远大臣,深恐内中有变,倚着自己与高祖连襟,比起诸人更加亲近,便自愿为首率领诸人入见,大众赞成。樊哙于是在前先行,诸大臣随后一同进入宫门。守门人阻他不住,樊哙一直排闼入内,望见高祖将头枕在一个宦者身上。 樊哙见高祖神情懒散,不觉流泪说道:“从前陛下与臣等东征西讨意气雄壮,如今天下已定,陛下神情竟与昔日大异,群臣闻陛下患病尽皆忧惧。陛下不与臣等相见,乃独与宦者同处,还记得二世赵高之事乎?可为寒心。”高祖见樊哙说得激切不觉大笑,即由床上起坐。诸大臣见高祖容色如常方才放心。其实高祖无甚大病,只因近日被戚夫人缠扰不过,欲立赵王如意为太子,自己心中委决不下,便寻个静处独自沉思此事,不光诸大臣不得见面,连吕后、太子、戚夫人、刘如意等也都不与相见。樊哙是吕后妹夫,自然一心顾着太子,怕他想偏了欲行废立,所以才带领群臣闯了进去。又借宦者在旁提及二世、赵高,隐喻废立可以亡国。 刘邦起义后,樊哙就是刘邦的坚实臂膀,樊哙杀狗手艺精湛,打起仗来也勇猛无敌,而且总是冲在最前面。因此每取得一次胜利,樊哙就晋升一级。 刘邦称帝后,册封吕雉为皇后,立刘盈为太子。吕后野心勃勃锋芒毕露,没等刘邦同意就将彭越垛成肉酱,还把一代兵圣韩信捅成筛子。刘盈生性仁懦,大权旁落已成必然,于是刘邦又想改立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为太子。戚夫人为求自保,也热衷于为儿子哀求。吕后当然不肯放手,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飞了,于是拉拢樊哙。樊哙见了戚夫人象凶神恶煞一般吹胡子瞪眼睛,扬言迟早要杀了她,戚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钻进刘邦怀里啼哭。后来戚夫人见到樊哙就像见到鬼一样,远远地躲着走。 吕后也终日提心吊胆,十分忧虑,要想设法保全太子,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真是愁扬百结珠泪双垂。 却说东园公、夏黄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四人,见高祖欲令太子领兵,明的是想借事废他,乃相聚一处密议道:“我等来此本为保护太子,如今太子领兵事在危急,岂容袖手旁观?” 于是一同往见建成侯吕释之,说道:“太子领兵,纵使有功位不加尊,若是无功便当受祸。而且部下诸将从前相随主上,平定天下,立有功勋,自命甚高。今使太子统领此辈,无异以孤羊带领群狼,谁肯服从命令替他尽力?此去不能成功。吾闻韩非子有言:‘母爱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奉主上,赵王如意常常抱在面前,将来定然代为太子。现在事已危急,足下何不速请吕后往见主上,如此如此方可免祸。”吕释之闻言大悟,此时天色已晚,也等不得天明,便乘夜入宫见了吕后,告知四人言语。吕后觉得四人甚有见解,遂即依计而行。 次日吕后往见高祖,待得无人在侧说道:“英布乃天下猛将,善于用兵非同小可。如今朝中诸将皆陛下旧日同辈,却命太子统领,此辈岂肯听命?太子纵有本领无从施展。若使英布闻知愈加放胆,长驱西来更无畏忌,天下危矣。陛下虽然抱病,勉强载入卧车统兵前进,诸将见陛下亲征,何人敢不尽力?陛下虽不免受些辛苦,但是为了妻子也是无法,还望陛下强自支持。”吕后连哭带说泪流满面。高祖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便向吕后说道:“我早知竖子本不中用,只得自行罢了。”遂发下命令预备亲征。 汝阴侯夏侯婴听说英布造反,疑其不实,便召其门客薛公问之,薛公道:“此人当然造反。”夏侯婴道:“英布受主上之封据有淮南南面称王富贵已极,何故造反?”薛公道:“英布与韩信、彭越三人一同立功,一体受赏,今韩信被杀,彭越伏诛,英布自疑祸及其身,所以造反。”夏侯婴深服其言,于是向高祖举荐。高祖立召薛公问其意见,薛公道:“英布造反不足为怪,不过英布本是骊山刑徒,得遇乱世据国封王,此等人但顾一身,并无远虑,陛下安枕而卧,可保无事。”高祖称善,下诏封薛公为关内侯,食邑千户,择定吉日,自同诸将统领大兵起行。 此时张良正在卧病,听说高祖出征,勉强出来相送,因对高祖说道:“陛下出征,臣理应随行,无如病甚不能如愿,今有一言上陈。楚人生性猛利,望陛下切不可与之争锋。”高祖允诺。张良又请命太子为将军,统领兵马留守关中,高祖依言。此时叔孙通已为太子太傅,高祖又命张良为太子少傅,张良受命自回,高祖催军进发。 当日英布决意起事,于是召集部下说道:“主上年纪已老厌倦兵事,闻我起兵自己未必肯来,定然派遣诸将迎敌,论起诸将之中,只有韩信、彭越二人最为可虑,如今二人已死,其余皆不足畏,我军奋勇前进可操胜算。”于是下令东攻荆国,荆王刘贾亲自领兵来迎。战了一阵,刘贾兵败被杀,英布尽收荆地之兵,渡过淮水攻人楚地。楚王刘交领兵拒之,刘交分兵为三,有人谏道:“英布善战为人所畏,今分为三军,彼若败吾一军,其余一定都散走,安能彼此相救?”刘交不听,遂与英布接战,前军战败,后二军果然散走,英布乘胜长驱西进,适与高祖大军相遇。 高祖下令安营,亲自登高望敌,遥见英布军队甚多旌旗齐整,人马雄壮十分精练,又看他行军布阵一如项羽。高祖见了知是劲敌,心中不悦,遂令诸将领兵出营排成阵势。高祖自到阵前,遣人传语英布出来相见,英布即引部众到来。高祖一见英布便说道:“朕封你为王南面称孤,有何不足何苦造反?”英布答道:“我也不过想当皇帝而已。”高祖怒骂英布反复无常,挥兵进攻。英布部下接住厮杀。高祖恐将士懈怠,亲在前敌督战,不料忽被敌箭射中,高祖忍痛不肯退却,两下大战良久,英布大败而退。原来英布料高祖自己不来,谁知事出意外,今日阵前相见不免胆怯。汉军诸将见高祖扶病临阵受伤不退,于是人人奋勇陷阵,英布抵敌不住,率领余众一路退去。汉兵立即从后追赶。 英布逃到江南,随身仅有百余人,正在无路可走,心中十分危急,忽有长沙王吴臣遣人到来,邀请英布前往长沙,说是要与他一同投奔南粤。英布本是长沙王吴芮女婿,此时吴芮已死,其子吴臣嗣立为王。英布因吴臣是他妻兄,自然相信不疑,遂与使者一同起行。一日到得鄱阳夜宿村舍,使者乘其不备将他杀死,将头前往献功。 英布既死淮南平定。高祖遂立其子刘长为淮南王。又因荆王刘贾为英布所杀,下诏将荆地改为吴国,立哥哥刘仲之子沛候刘濞为吴王。刘濞既已受封,高祖唤到近前,将他相貌详细看了一遍后说道:“朕看你的形状具有反相。”刘濞闻言大吃一惊,正欲分辩,高祖用手抚摩其背说道:“自此以后五十年,东南必有乱事,莫非应在你身上?但是天下同姓一家,你须牢记我言切勿造反。”刘濞听了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叩头答道:“微臣万万不敢。”谁知到了景帝时代,七国之乱就是刘濞首倡,此是后事。 wap. /135/135143/31722279.html 46高祖驾崩 却说高祖平定英布以后,想起彭城兵败之后,一向未曾回乡,如今相去甚近,不如顺路一行,重览旧时风景,与父老故人畅叙一番,也是大丈夫快意之事。想罢遂命起驾前往沛县。 沛县官吏闻信,早已预备行宫等候。地方人民听说高祖回乡,家家户户悬灯结彩,各各扶老携幼,出到境上迎接,望见高祖车驾到来,欢声雷动。高祖入得沛宫,遍召亲戚故旧到来相见,一同饮酒叙旧。又选出沛中儿童一百二十人,教以歌曲使之演唱。高祖饮到酒酣心中十分畅快,亲自击筑作歌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高祖歌罢,便命儿童将此歌学习,同声高唱,自己又起舞一回,此时乐极不觉伤心,流下数行泪来,因对诸人说道:“游子常思故乡,吾虽建都关中,万岁之后,吾魂魄犹思恋沛县。且吾由沛公诛讨暴逆,遂得天下,今即以沛县为吾汤沐之邑,所有租税力役永远豁免。”此诏既下,沛中人民自然更加欢喜。 高祖又将故旧妇女如武负、王媪等一并召到,赐以酒食,畅谈从前及别后情形,个个尽醉极欢方才散去。 如此一连十余日,高祖欲去,众人再三挽留,高祖道:“吾一行人马众多,在此耽搁已久,若再留恋,父老子弟等如何供给得起。”众人见高祖执定要去,各自备办酒食,同到沛县西境饯行,县中人民为之一空。待高祖车驾行到此处,众人争先献上酒食,高祖却不过众人厚意,下令将人马停住,搭起帐棚又与众人痛饮三日。沛县父老乘着饮酒中间叩头请道:“沛县人民幸得永免租税力役,丰邑尚未得免,惟愿陛下哀怜。”高祖说道:“丰邑乃吾生长之地,心中极不能忘,不过恨其帮同雍齿叛我,今既承父老固请,也一并免其租税力役。”父老闻言又为丰人叩谢,高祖于是别了众人起行。后人便就沛县筑歌风台。并且有诗咏道: 高台击筑忆英雄, 马上归来句亦工。 一代君民酣饮后, 千年魂魄故乡中。 青天弓剑无留影, 落日河山有大风。 百二十人飘散尽, 满村牧笛是歌童。 高祖回到长安以后,病势日重。戚夫人见高祖如此情形,深恐一旦驾崩,自己母子性命不保,便日夜催促高祖速易太子。高祖见她涕泣哀求,不免心中怜惜。又想起太子刘盈终是庸懦无能,前次命其出征英布,一定是他心中惧怕,当面不好推辞,背地却去求他母亲设法挽回,所以吕后对我说出许多言语,末后竟累我带病临阵,以致身受重伤,似此不肖儿子,如何能承嗣帝位。 说起如意,现年已经十二岁,也不为小,更兼天性聪明,又有萧、曹等老臣辅佐,将来嗣位可保太平无事,前此欲易太子,因为群臣谏阻以至罢议,如今旧事重提,谅无人敢再进谏,纵使有之,我若执意不听,料朝中也无周昌那种力争之人,此事正好实行。 高祖主意已定,便又与群臣说知欲废太子,群臣仍前进谏,此时张良身为太子少傅,见此事与彼职任有关,不免也出言阻止。高祖果然不听,张良遂托病不出视事。 独有太子太傅叔孙通上前谏道:“昔日晋献公溺爱骊姬,废太子申生,立少子奚齐,晋国因此乱了数十年。秦始皇不早立扶苏为太子,使赵高得用诈谋别立胡亥,以致灭亡,此为陛下亲见之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吕后又与陛下同甘共苦,岂可背弃?陛下如必欲废嫡立少,臣请先行就死,以颈血洒地。”说到此处,叔孙通按住佩剑意欲自杀。高祖慌忙离座止住说道:“不可如此,吾不过偶出戏言,何必顶真。”叔孙通道:“太子乃天下根本,根本一摇天下振动,陛下奈何以天下为戏?”高祖只得假意答应道:“我听你言不易太子。”叔孙通闻言方才退去。 吕后得知高祖此次又再议废立,比前更为决心,虽又有人力争,终恐无济于事。又想起戚夫人三番五次,图谋夺嫡,用着狐媚手段,迷惑主上,真是可恨,我若一朝得志,必不轻易放过她母子二人,定要慢慢处治,以报此仇。吕后越思越气,又急又恨,日坐深宫如同牢狱,不时暗召建成侯吕释之入宫,密议补救方法,二人议了多次,束手无策。忽然想起张良所教之计,未曾一用,现在四皓聘来已久,高祖尚未闻知,须寻个机会,使四皓随同入见,此计有无效力,固不可知,但事已危急,不妨一试。二人议定,便一心一意等候机会。 更有太子刘盈,自知失爱于父,惟恐稍有过失被高祖闻知,借口实行废立,以此兢兢业业,遇事倍加戒慎,高祖见太子盈恂恂循谨,平日并无失德,也就挨延时日,不能决断施行。 一日高祖病体稍愈,便在宫中置酒,特召太子刘盈到来侍宴。吕释之闻知暗喜道:“此次正可实行留侯之计。”遂通知四皓,随同太子盈入见。高祖见太子盈到来,背后随着四人,年纪大都在八十以外,须眉如雪,衣冠高大,形状甚是魁梧雄伟,心中诧异,便问太子刘盈道:“这四位是何方高人?”刘盈道:“此乃商山四皓也。”刘邦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我堂堂一国之主,日理万机,还不如一个整天游手好闲、乳臭未干的小子吗?于是问道:“我找你们多年,你们都不给面子。如今却追随我的儿子,这是为啥?”四个老头异口同声地说:“陛下一向轻慢高士,而皇太子忠厚仁孝,不像你脾气急躁,所以我们愿意为太子效劳。” 说到底刘邦还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君子,要是换了夏桀、商纣之流,这样对他说话,管你什么商山四皓,唰唰唰,四个脑袋便落了地。刘邦面有愧色地说:“既然如此,就拜托四位高人好好辅佐他吧。” 朝会结束后,刘邦召来戚夫人,指着“四皓”的背影说:“我本想更换太子,但是太子有他们四人辅佐,说明太子羽翼已丰,难以动摇太子的地位了。吕雉这回真是你的主人了!”说罢长叹一声,戚夫人也凄楚不已。随后,刘邦让戚夫人跳楚舞,自己则借着酒意击筑高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弓矢,尚安所施!” 一对恩爱夫妻暂时抛开世俗权力,边歌边舞,歌是悲伤的,刘邦唱着唱着,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而戚夫人更是一边跳舞一边哭泣。 许多人看到这里,都认为戚夫人不自量力死有余辜!其实这是她唯一的救命机会,刘如意不当皇帝,戚夫人母子都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 戚夫人是个单纯的女子,一开始并没有让孩子当太子的打算,对权力也没有渴望。她没有笼络人心,也没有建立自己的党羽,除了刘邦以外她从来不跟外人接触。她以为只要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只要不得罪别人,自己就会相安无事。然而长期的耳濡目染,戚夫人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她目睹吕雉将汉初的头号功臣韩信杀死,后来又诛杀彭越,并且把彭越剁成肉酱送给英布。英布以为刘邦也要杀他,于是起兵反叛,吕雉又顺理成章地干掉了英布。这些人都是西汉的功臣,有的还是和刘邦一起打天下的。这些都敢杀,吕雉还会放过自己吗? 明知道吕雉阴险狠毒,戚夫人也没有办法对付。与其让对方杀死,还不如自己自尽!当她将自尽的想法告诉刘邦后,刘邦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怎么舍得让她死呢?如果早知道自己死后戚夫人被吕雉残害成人彘,刘邦真的应该让她自尽! 不久燕王卢涫叛变,高祖立即派樊哙以相国的身份率军讨伐。 樊哙走后,高祖病势渐重不能起床,时多躁怒,旁有侍臣素与樊哙不睦,便趁无人之时近前说道:“樊哙与吕后结为死党,听说陛下欲易太子,心中甚是不平,此次领兵征燕,临行前曾对人说道:‘皇上有日晏驾,他便引兵回国,尽杀戚夫人、赵王如意诸人。’似此大胆妄言,难保他日不见诸实事,望陛下早除此人以绝后患。”高祖心中正虑戚夫人、赵王如意不得保全,又因樊哙是吕后妹夫,自然与吕后一党,听了此言深信不疑,于是既召周勃到床前说道:“樊哙见我有病,巴不得我早死,今命你和陈平乘坐驿车前往军中,即斩樊哙之头,由陈平带回复命,你代樊哙为将,”二人受诏即时起行。让陈平前往樊哙军中传诏,然后将周勃暗载车中,到了军营便立斩樊哙,由周勃夺印代替。陈平、周勃二人当即动身, 吕后闻信大惊,急欲阻止已来不及,又见高祖在盛怒之下,她也不敢进言。谁知高祖因怒气激动箭疮,病益沉重。有人保荐一位医士,说是极其高明,吕后即遣人迎他到来。医士奉召到高祖床前诊视病情。高祖自觉病重痊愈无望,却又故意问医士道:“此病可治否?”医士说是可治。高祖骂道:“朕由布衣出身,手提三尺剑取得天下,岂非出于天命?吾命在天,虽有扁鹊何益?”遂命左右取金五十斤赐与医士,令其归去。 刘邦为什么有病不治呢?难道他真的如此看得开生死吗?事实正好相反,刘邦十分怕死。因为这个医生是吕后找来的,刘邦害怕吕后对他下毒手! 那么吕后为什么要杀刘邦呢?首先一个原因就是婚外恋。 据司马迁记载,吕后有个相好名叫审食其。 审食其生得十分清秀,又兼性情柔顺善于迎合,刘邦身为沛公时,因他是同里之人,平日相识,遂用为舍人。刘邦带领一帮兄弟离开沛县时,将自己的妻儿老小通通交给审食其照顾。吕后人在中年不惯独居,又欺太公年老子女尚幼,遂与审食其私通,明来暗去情好甚密。 及高祖兵败彭城,审食其与吕雉带着刘太公一起由沛起行,逃亡途中被楚军抓获成了俘虏。之后长达三年,审食其与吕雉一起呆在楚军当中。 审食其虽然身被拘囚,却喜得常与吕后相见。吕后因他患难相随更加亲爱。后来楚汉议和,审食其随太公、吕后归汉,不多时项羽破灭,高祖封赏诸将,吕后乘机提起审食其,说他保护家属有功,高祖遂封之为辟阳侯。此后高祖连年巡幸洛阳,并有戚夫人为伴不嫌寂寞,只要吕后不去缠扰就好。吕后安居宫中,她也巴不得高祖不来,自己好与审食其同梦。宫娥彩女们虽然知道两个人暗通,不过也不敢泄漏情事,有时还帮两人引线,好从中得些意外赏钱。 吕雉与审食其在一起生活将近十年。这十年正是刘邦最艰难的十年。对于吕雉来说,这十年是前途未卜的十年,也是生死难料的十年。一边是长期闯荡在外的丈夫,一边是时刻守在身边照顾自己的男人,吕雉与相依为命的审食其产生感情,而且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些都太正常了,也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高祖头上戴着绿帽子,他真的不知道吗? 吕雉嫁给刘邦时,刘邦只是街头的一个小混混,家境贫困一无所有,而且还比吕雉大了十几岁。而当时的吕雉却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不但年轻貌美,更是温柔娴淑。后来刘邦常年在外厮杀奔走,一家老小全靠吕雉照顾。刘邦打下江山当上皇帝之后,更是三宫六院美女如云,他早就不将吕雉放在眼里。所以对于吕雉与审食其发生恋情,刘邦内心是理解的,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干脆不闻不问。 善谋大事的刘邦十分冷静,他知道如果杀了审食其,那就等于向全世界宣布,他刘邦被吕后戴绿帽子了。所以他不但没杀审食其,还听从吕后的建议封他为辟阳侯。 刘邦可以容忍吕后,但吕后能够容忍刘邦吗?不能!刘邦朝三暮四也就算了,可他竟然想改立太子。现在命人斩杀樊哙,下一个肯定就是审食其了!如果审食其死了,太子又废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刘邦是不是吕后害死的,我现在也不好瞎说。不过他在命令斩杀樊哙不久之后就去世,确实有些令人怀疑。 刘邦弥留之际,吕后问他死后人事的安排:“萧相国死后,由谁来接替呢?”刘邦说曹参。吕后问曹参之后是谁,刘邦说:“王陵可以接任曹参,但王陵智谋不足,可以由陈平辅佐。陈平虽然有智谋,但不能决断大事。周勃虽然不擅言谈,但为人忠厚,日后安定刘氏江山的肯定是他,用他做太尉吧。”吕后又追问以后怎么办,刘邦有气无力地说:“以后的事你也不会知道了。”吕后谨记数人姓名,并且依着高祖所言任用,这些人果然诛灭吕氏平定了祸乱。 夏四月甲辰,高祖驾崩于长乐宫中。 高祖自从三十九岁起兵,四十二岁入关灭秦,与项羽战争五年平定天下,四十六岁即皇帝位,至此八年,享年五十三岁。 吕后见高祖已死,心中又动杀机,此时仅有近侍数人在旁,吕后吩咐秘不发丧。又令人将审食其召入宫中,密与商议道:“现在主上驾崩,列侯诸将布满朝廷,现在要他们奉事少主,他们岂肯甘心?不如将他们一概族诛,不知汝意以为如何?” 审食其本是个无用的人,对于朝廷事体毫无主见,又兼平日自己品行不端,诸将看他不起,因此极力赞成。吕后问他如何下手。审食其寻思半晌一筹莫展。 吕后又召其兄吕释之、其侄吕台等人商议,诸人一连想了三日三夜,也想不出什么方法。 宫中商议未决,却早已被人闻知。原来曲周侯郦商之子郦寄素与吕释之之子吕绿交好。吕绿是个蠢货,言语间不免泄露风声。郦寄心想他父亲也是诸将之一,当然不能连累在内,便急回家中告知郦商,令其速行避匿,以免一同受祸。郦商一听大惊,连忙入宫找到审食其,邀到僻静之处说道:“听说主上已崩四日,秘不发丧,吕后设计尽诛诸将,此计若行天下危矣。现在灌婴领兵十万东守荥阳;樊哙领兵二十万北定燕地,倘若听说主上驾崩诸将被诛,必然连兵西向来攻关中,汉家灭亡就在眼前了。审食其听说后目瞪口呆,遂将此言告知吕后。 吕后一听只好作罢,遂下令丁末日发丧,此时高祖已死四日,群臣闻信都入宫中哭丧。到了五月丙寅葬于长陵,群臣上庙号为高皇帝。太子刘盈嗣位,是为汉惠帝,尊吕后为皇太后,下诏大赦天下。 wap. /135/135143/31722280.html 47戚夫人被杀 却说陈平与周勃奉诏往斩樊哙,两人在途中边走边合计。陈平说:“樊哙乃枭雄之将,现握兵权,若是不肯奉诏造起反来,我二人岂不是白白送死?纵使樊哙俯首听命,可他是吕后妹夫,眼下皇帝病得这么厉害,万一皇帝死了怎么办?到时吕后还不是归罪我们。” 周勃一听没了主张,便问陈平道:“要么把樊哙放了?”陈平说:“放也不能放,万一皇上不死呢?咱们不如把他绑上囚车送到长安,或杀或免让皇上自己决定。”周勃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此时樊哙统领大兵定了燕地十八县,驻扎蓟南。陈平与周勃行到蓟南,离军十里停住不进,下令随从人等就地筑成一坛,却遣人持节前往军中,命樊哙到来受诏。樊哙觉得高祖使者自己不到军中,却在远地筑坛召他受诏,不知道什么意思。樊哙也没多想,立即一个人骑马赶来接诏。 不料台后忽然转出周勃,当即下令将樊哙拿下钉入囚车,接着又赶到中军大帐代替樊哙。陈平押解囚车返回长安。 行不数日,路人传说高祖驾崩。陈平庆幸自己没将樊哙斩首,于是立即赶回长安。 陈平跌跌撞撞地跑入宫中,跪倒在汉高祖灵前放声大哭,边哭边说道:“您让我就地斩决樊哙,我不敢轻易处置大臣,现在已经把他押解回来了。”这话明明是说给活人听的。吕后听说樊哙没死,又见陈平泪流满面,便安慰道:“君可暂行回家歇息。不宜过于劳苦。”陈平趁机请求留在长安,吕后也就答应了,还拜他为郎中令辅助新皇。陈平不杀樊哙,再次保全了自己。 却说惠帝五岁时被高祖立为太子,到了九岁,高祖即皇帝位,又立为皇太子,如今高祖驾崩,年已一十七岁,嗣立为帝。惠帝天性宽仁谨慎,但未免过于柔弱,国事多由吕后专断。吕后为人妒忌,心又狠毒,看着高祖留下的一班嫔妃,就如眼中钉一样十分痛恨。尤其戚夫人恃宠谋易太子,吕后最为切齿,如今得志,便欲将一肚皮怨恨尽数发泄。 等到高祖丧葬事毕,吕后下令将高祖嫔妃都囚入永巷。妃嫔中有生皇子封为国王者,也不得随子赴国,只有薄姬平日无宠少得进见,其子刘恒现为代王,吕后独许其回代,薄姬因此得为代王太后。 其她妃嫔都被囚入永巷,衣食粗恶不免饥寒,回想平日吃的都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珠玉锦绣,如今繁华过眼往事成空,一个个花容惨淡长吁短叹。 戚夫人本是吕后第一冤家,刘邦死后,戚夫人失去了唯一靠山,她向吕太后请求三尺白绫,但是吕雉拒绝了。她不可能这么便宜了她。她要折磨戚夫人,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吕后令人将她漂亮的秀发一根一根扯下来,然后用铁链拴住脖子,穿上粗笨的囚衣,让她天天捣米。戚夫人自小娇生惯养,只知道吹弹歌舞,如今却要她做此苦工。为了防止她自杀,吕后派人二十四小时把守。 戚夫人没日没夜地捣米,一边捣米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唱歌: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相伍!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 这首《舂歌》形式灵活,语言质朴,情感真挚。一个被侮辱与被伤害的弱女子形象呼之欲出,千百年来打动了无数读者的心,成为可以与《垓下歌》、《大风歌》媲美的千古绝唱。 吕后所派监舂之人听到戚夫人歌词中含有怨恨,不敢隐瞒,便来告知吕后。吕后一听大怒道:“贱人还想倚靠她的儿子!我如今先把她的儿子杀了,然后再来慢慢处治她。”于是遣使前往赵国,召赵王如意来京。 一次往返,赵王不至,二次往返,赵王仍然不至。吕太后越加动怒,问明使人,原来是赵相周昌一人阻往。周昌对朝使说:“当初高皇帝将赵王嘱咐与臣,命臣尽心保护。今赵王年纪尚少,窃闻太后怨恨戚夫人,欲召赵王进京杀害,臣不敢听王应召。且赵王有病不能奉诏。”使者只得依言回报。吕后见三次召他不来,又闻周昌许多言语,愈加愤怒。于是想出一条调虎离山的法儿,先召周昌,再召赵王。 周昌有两个儿子,一名周宣,一名周义。周义与如意同岁,相貌也相访。周昌前往长安之前,千叮万嘱长子周宣一定要保护如意安全。如果太后征召赵王,就让周义假冒赵王前往。太后很少见过如意,周义入朝一定不会引起怀疑。 及周昌进谒太后,太后怒叱道:“你不知我怨恨戚氏么?为何不使赵王前来?”周昌直言作答道:“正因为太后怨恨戚氏,我才不肯让他进京。先帝以赵王托臣,臣在赵一日,应该保护一日;况赵王系嗣皇帝少弟,为先帝所钟爱。臣之前力保嗣皇帝,得蒙先帝信任,无非望臣再保赵王,免致兄弟相戕,若太后怀有私怨,臣不敢参预!臣唯知先帝遗命!”吕太后无言可驳,叫他退出,但不肯再令往赵。一面派使者飞召赵王。周宣早就做好安排,让弟弟周义跟随来使入朝,自己伪装成行商,提前两天抵达长安。 到了长安,周宣按照父亲的嘱咐先去找右丞相王陵,请王陵将周昌的机密信件交给惠帝。 惠帝看了周昌的信后,知道将要入朝的不是赵王而是周义!惠帝心地善良,更感念周昌忠义,因此亲自到霸水迎接周义,对外宣称入朝的便是赵王。为了防止别人认出周义不是如意,更为了防备母后加害,惠帝与周义形影不离。 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惠帝爱护周义格外注意,但百密也有一疏。惠帝元年十二月中,惠帝趁着隆冬要去射猎,天气尚早,周义还卧着未醒,惠帝不忍唤起,且以为稍离半日谅也无妨,于是决然外出。待至射猎归来,周义已七窍流血呜呼毕命!惠帝抱定尸首大哭一场。后来暗地调查,或云鸩死或云扼死,想要究明主使,无非就是太后娘娘。儿子不能罪及母亲,惠帝只好付诸一叹! 周义死后,吕太后只道是刘如意已亡,于是开始变本加利地折磨戚夫人,她把折磨当成了艺术,先是下令砍掉戚夫人的双手双脚,又把她的眼珠子挖了出来,接着强迫她喝下哑药,又把她的耳朵熏聋。最后命人把惨不忍睹的戚夫人扔进茅厕。 做完这一切,吕雉拍了拍手,命宫监引惠帝来看“人彘”。惠帝从未听说“人彘”的名目,心中甚是稀罕,便即跟着太监出宫往观。宫监曲曲折折导入永巷,趋入一间厕所中,开了厕门指示惠帝道:“这个就是‘人彘’。”惠帝向厕内一望,但见一个人身,既无两手,又无两足,眼内只剩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还能活动,一张嘴开得甚大,却不闻有甚么声音。看了一回又惊又怕,不由顾问宫监究是何物?宫监说是“戚夫人”。一言未了,惠帝失声大叫道:“好一位狠心的母后,竟令先父爱妃死得这般惨痛!”说着眼中不知不觉垂下泪来。随即走入寝室躺卧床上,满腔悲愤无处可伸。索性不饮不食又哭又笑,酿成一种呆病。宫监见他神色有异不便再留,便回复太后去了。 惠帝一连数日不愿起床,太后闻知自来探视,见惠帝象傻子一般,急召医官诊治。医官投了好几服安神解忧的药剂,才觉有些清爽,想起戚夫人惨样,又是呜咽不止。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妍雅无双宠冠后宫的戚夫人、弹琴击筑吹笛作歌唱《上灵》、腰肢袅娜翘袖折腰为舞的戚夫人,会变成一个怪物!吕太后再遣宫监探问,惠帝向他发话道:“汝为我奏闻太后,此事非人类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可请太后自行主裁罢!”吕后听了不免怀惭。悔不该令惠帝前往观看,但有一件事正中其意,那就是惠帝请她主政,她于是独揽大权任意妄为,竟将辟阳侯审食其留在宫中,一同饮食起居坦然无忌。 周昌听说爱子遇害,又闻戚夫人惨死,也是愤恨不已!不过为了保全刘如意,又不能跟外人明言,于是称疾不朝厌闻外事。到了惠帝三年竟然病终,赐谥悼侯,命子袭封。这还是报他立争废立的功劳。如果吕太后知道他以自己的儿子代替赵王刘如意去死,只怕会将他掘墓鞭尸! 与戚夫人相比,吕后对薄姬却非常优待。 原因一、薄姬不受刘邦的宠爱,身份低微,不在吕后报复的范围之内。薄姬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以二婚的形式进入刘邦后宫,自身就感觉低人一等。而且进入刘邦后宫后,一年多的时间不受刘邦待见,偶然被宠幸一次怀了龙种后,刘邦除了觉得她是儿子刘恒的母亲外,再也不记得薄姬这个女人了。薄姬的心思只在儿子身上,步步走来如履薄冰,就像是一棵小草般被人忽视。吕后报复的都是刘邦生前宠爱的女人。 原因二、薄姬从没有做过伤害吕后感情的事。只要自己和儿子活着,不受到别人的伤害就好。所以薄姬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伤害别人。对于吕后来说,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薄姬则是匍匐在下的一个“小妾”。薄姬的娘家别说有势力,几乎都没有亲人了,她的父母早就双亡了。所以吕后正眼都不会瞧她。薄姬如此没有欲望,人缘也不错,吕后索性做个顺水人情,让薄姬跟儿子一起去了代国。 无欲则刚,不争就是最大的争。是你的,别人谁也抢不走。薄姬和儿子刘恒因为不争才躲过吕后的杀戮,而且还得到大臣们的拥护。 wap. /135/135143/31722281.html 48刘如意学艺 却说刘肥是刘邦的大儿子,其母曹氏是刘邦的“外妇”。 什么叫“外妇”呢?从字面上来讲,“外妇”就是“外面的女人”,可以理解成“情妇”。曹氏可能是有夫之妇,也有可能是寡妇,不过她跟刘邦生下的儿子就是刘肥。 刘肥出生的时候,吕雉还没有嫁过来。所以吕雉嫁过来以后,只能承认刘肥的存在。吕雉那时候还比较贤惠,一直在家里照顾父母,带着子女种田纺织。而刘邦却经常戴着一顶破帽,到处骗吃骗喝。 汉高祖开国后,按照周朝统治习惯,大封同姓宗室。汉高祖六年,刘肥被封为齐王,建立齐国,定都临淄,统辖七十三城,齐国是汉初第一大封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相对较为富庶。刘氏宗亲子弟稀少,刘肥作为庶长子得到刘邦重视。刘肥封王后,任命平阳侯曹参担任齐国相,辅佐刘肥治理齐国。 却说周义伪装成赵王入朝后,为防止走漏风声,刘如意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盼着周义和母后早日归来。周昌在信中恳求惠帝让戚夫人和爱子一同返赵。刘如意只要能与妈妈在一起生活,他愿意假戏真做,将赵王之位让给周义。他觉得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还不如隐姓埋名,与妈妈回归乡下共享天伦之乐。 这天王府的老仆人周德忽然归来,他本来陪护周义一同入朝,周义被惠帝接走之后,他一直住在周昌府上。周义与戚夫人被害之后,周侯爷一气病倒,他想到刘如意还在赵王府上,万一让吕太后知道在劫难逃!自己偷梁换柱让爱子顶包,轻则处死重则灭族!他让老仆人周德骑上自己的战马,日夜兼程回赵王府报信! 刘如意听说母后遇害,还被吕后做成人彘,只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目昡!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后便倒。 周德急忙上前扶住,使劲掐他的人中,刘如意这才醒转过来。周德无心述说事情的经过,只催刘如意赶快收拾行李逃命。刘如意不敢迟疑,草草捡了些下人的衣物,捆成个小包袱,然后跟着周德出了王府。其实周德也不知道带着如意朝哪里跑为好,只捡一些偏僻少人的小路往前走,心中全没有一点目标。他们一面不停地走着,一边听周德断断续续地述说周义、戚夫人遭难的始未。周德的叙述充满凄凉,刘如意听得心中滴血,他一面流泪一面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漫无目的的颠波,一路上风餐露宿担惊受怕,主仆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南通狼山脚下。周德忽然想起周昌的好友路不平先生就隐居在狼山。现在反正是走投无路,不妨去碰碰运气,于是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路不平的“紫琅草堂”。 路不平与周昌有过八拜之交,他曾在汉初做过韩信的护卫,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刘邦登位以后,吕后疑心重重大杀功臣,路不平及时抽身托病辞官,然后隐居到云雾苍茫的狼山深处。见高祖的爱子不期而至,路不平大为惊讶,待听说韩信和戚夫人的不幸遭遇后,他不禁老泪纵横。他热心地留下了主仆二人,并表示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们。 刘如意总算有了个栖身之处,在深山中过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刘如意生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只可惜深山寂寞,无处展示风采,每日闲着便跟随周德上山打柴,更多的时间则是一个人游荡在诱人的山野中,与古松奇石为伴。 一天清晨刘如意早早起床,在晓雾迷朦的山野中闲荡,无意中发现远处石崖上有个人影在飞跃翻腾,身手敏捷宛如飞鸟野猿。刘如意悄悄过去一看,那人竟是年逾花甲的路不平先生,只见他先是打拳踢腿,接着又舞刀弄枪,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刘如意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暗称奇。看着看着,刘如意暗生奇想,决定跟着路老先生学好武艺,将来好为妈妈报仇雪恨!自己是高祖爱子,明的提出学武报仇,恐怕路老先生不会答应,谋反毕竟是死罪!可既然找到了他的练武之地,那就偷偷地跟着学吧! 主意打定,刘如意便每天天不亮起身,蹑手蹑脚地摸到石崖不远的一个隐蔽处,偷看路老先生练武,一举一动暗暗记在心中,然后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仿照路老先生的动作比手划脚,先练了一段时间拳脚,后来又折一段松枝作剑演习剑术,拿来碎石当镖练习暗器,时间一长,竟也练得有模有样了。 有一天路不平有事外出,刘如意趁机溜到石崖上,从一个小草棚里搬出兵器,真刀实剑地演练起来。他一点一劈舞动正酣时,路不平已来到近前。见他一招一式象模象样,路不平大为惊诧,便隐在一块大石块后察看。练完剑,刘如意又随地拾起几枚石子,猛地向百步之外的一棵树上掷出,只听飓地一声,一只松鼠应声落地,路不平不由失声叫好。刘如意这才察觉旁边有人,循声寻来见是路老先生,脸“刷”地一下羞红了。追问之下,他原原本本地道出自己学武的目的和经过,路老先生不但没有责怪她,还对他为母报仇的志气大赞一番。 从此以后,路不平正式收刘如意做徒弟。路不平原是淮阴侯韩信的师父,还教过刘邦武艺,本事高强。刘如意生有神力,十二岁时就能拽三百斤弓、八石之弩。 一日周侗教刘如意射箭。路不平自逞其能,连中三矢,谓如意曰:“若能如此,方可言射。”如意曰:“请试。”路不平就把他刚才所射的弓拿给刘如意。刘如意左手挽弓右手架箭,也是连中三矢。路不平道:“观君之力,较君之射,必当为母报仇也。”如意拜谢。路不平遂将平生十八般武艺尽心传授与他。 刘如意勤学苦练,又有极高的悟性,仅花了半年时间就尽得路不平的真传。为了进一步提高武艺,路老先生又介绍他到如皋定慧寺寻访输不起法师拜师学艺。 刘如意背上简单的行装,只身告别“紫琅草堂”,一路跋涉来到如皋。在如皋定慧寺里,刘如意找到输不起法师。输不起俗姓嬴,本是秦始皇的孙子,秦二世大杀宗室之时,他的家族遭到毁灭,幼小的他侥幸逃生,被一游方老僧收留,带到如皋定慧寺出家。因为他姓嬴,老僧以为是赢,反其道改姓为输,名不起。输不起在定慧寺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本想为“反汉复秦”打下基础,可是见汉皇朝日益稳固,秦皇朝不得人心!输不起缺少施展才华的时机,心意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胸怀深仇大恨的刘如意投到门下,输不起法师顿觉眼前一亮,他很爽快地收下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决心把自己的武艺全部传授给他。刘如意不可能反汉复秦,不过能替天行道为母报仇也是好事!输不起先在寺内辟一静室,让刘如意在里面日夜打坐,摒除一切杂念,直练到心如止水物我两忘,体内真气与天地之气合而为一源源不断。接着又将毕生揣摩出的绝技“摄神运气法”尽数传授给他。“摄神运气法”乃是以自己的意念为武器,随意运气,心至气至,使出看似轻柔的一招,威力却是无比,十丈以外的树叶都能被功力震得纷纷坠落。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刘如意已长成为一个玉树临风的英俊小伙,一身绝技更是了得,不但能飞行树梢绝壁,而且能心到功至。输不起法师认为他的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下山为母报仇了。 刘如意学艺的目的就是想刺杀吕后!可是皇宫戒备森严,自己武功再高,刺杀吕太后也非易事。 这天刘如意正坐在家中发呆,苦思如何为母报仇。过去的师兄智能来访,他早就知道师弟本是皇子,也听说过太后残害戚夫人的故事,心里十分同情他们。见如意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智能忙问他有何打算。如意说吕太后现在正在诛杀刘氏子孙,为了报仇更为了保护大哥刘肥,他决定亲自去齐国一趟,说服大哥讨伐吕氏! 智能一听连呼不可!他说:“兄弟此去吉凶难卜。况刘肥与你兄弟,与惠帝也是兄弟!他若不肯起事也罢;如果将贤弟拿下押往朝庭,岂不是弄巧成拙?贤弟被杀事小,戚夫人之仇如何能报?” 如意听他说得有理,忍不住双眉紧蹙计无所出。 智能见他忧伤,忍不住拍案而起!他慷慨激昂地说:师弟如果信得过我,不妨给齐王写封书信,我去送给他!齐王听从最好,若不听从,任他处置便是!我断不会说出你的所在! 如意一听感动不已,他疾忙修书一封,书略曰: 吕后专制诛杀功臣,残害诸王人不忍言!皇兄身为父皇长子任其跋扈,岂不闻唇亡齿寒之言哉?如意今隐身江湖,苦练武功欲诛杀吕氏一族助兄上位!兄若有心登高一呼,必群起响应。如有驱使即当奉命。 如意将写好的书信交与智能,并向他作了两个长揖,智能连忙退避。次日如意为智能整顿行装,送出境外,复吩咐道:“此行关系重大,须格外郑重!”智能答应后别了如意,径望齐国而去。 wap. /135/135143/31722282.html 49刘肥归国 却说智能昼行夜宿奔到山东,问明齐王府所在,即去求见。门上兵役把他拦住,智能道:“我有机密事来报齐王,敢烦通报。”兵弁领他进去,齐王一见书信,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喝令左右将他拿下。左右不知何故,只得遵了齐王命令,把智能两手反绑。智能倒也不甚惊惧。齐王出厅亲自审问,两旁兵弁差役齐声呼喝,令他跪下。齐王道:“你这混帐东西,敢到本王处献书,劝本王反叛,正是不法已极!我看你一个和尚,哪有这般大胆?刘如意已死路人皆知。你究竟被何人所愚,冒名顶替,叫你投递逆书?你须从实招来,免受刑罚!”智能微笑道:“王爷系高祖长子,独不闻戚夫人及诸王故事乎?诸王陆续被害,齐王爷岂能独活?还请亟早变计,上承祖德,下正民望,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刘肥大喝道:“休得胡说!太后深恩厚泽浃髓沦肌,哪个不心悦诚服?独你这个逆贼敢来妄言。如今别话不必多说,但须供出何人指使,何处巢穴,我便放你!”智能道:“诸王被杀姬妾被害,这是人人晓得的故事,王爷视作深恩厚泽,真正奇闻!我虽然是个和尚,颇明大义,尧舜禅位贤者为王,乃是孔圣先师的遗训,如要问我何人指使,便是孔夫子;何处巢穴,便是山东曲阜地方,所供是实。”齐王道:“你不受刑安肯实供?”喝令左右用刑。早走上三四个兵役,把智能撳翻,取过刑杖,连挞臀上,一五一十的报了无数,连臀血都浇了出来。只连叫孔夫子,孔老先生,终没有一句实供。刘肥复命左右加上夹棍,这一夹,比刑杖厉害得多,真是痛心彻肺莫可言状。大声道:“招了,招了。”兵役把夹棍放宽道:“不是孔夫子指使,乃是前赵王刘如意指使的。”刘肥问如意在哪,智能却又不说!刘肥连拍惊堂木,喝声快夹。兵役复将夹棍收紧。智能哼了一声晕绝地上。兵役忙把冷水喷醒,喝问实供不实供?智能道:“写书的是赵王,指使的亦是赵王,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哼、哼、哼!我智能有死而已,赵王在哪里,我死也不会讲的!齐王暗想道:“我越用刑他越倔强,这个蠢汉,不是刑罚可以逼供的。”于是退堂,令左右将智能拘入密室。 过了两夕,忽有一个如皋口音的人走入囚室内问道:“哪个是智能大师?”守卒便替他指引,与其照面,毫不认识。那人开口道:“大师久违了!”智能惊异起来。那人道:“小弟与大师乃是同乡,只在定慧寺见过一次,所以不大相识。”问他姓名。那人道:“此处非讲话之所。惟闻大师创伤,特延伤科前来医治,待大师伤愈,再好细谈。”说毕便引进医生替他诊治,外敷内补,日渐痊可。那人复日夕问候。智能感他厚谊,一面道谢,一面问他来历。那人自说现充王府幕宾,智能越加惊疑。那人说延医诊治,也是奉着王爷差遣。智能道:“王爷与我为仇,何故又医我创伤?”那人起身四瞧,见左右无人便与附耳道:“前日王爷退堂召我入内,私对我说道:‘你们如皋人颇是好汉。’我当时还道王爷不怀好意,疑我与大师同乡特来窥探,我便答道:‘这种人心怀不轨,有什么好处?’王爷正色道:‘他的言语,倒是正合吾意!刘盈暗弱,吕氏专权,刘氏天下,几落于吕氏之手!不过他未免冒失,哪里有堂堂皇皇来投密书的?我只得把他刑讯,瞒住别人耳目,方好与他密议。’随央我延医诊治。我虽答应下来,心里终不相信,所以次日未来此处。不意到了夜间,王爷复私问延医消息,并询及大师伤痕轻重如何?我又答道:‘此事请王爷三思,他日传将出去恐怕未便;况当今吕氏密探甚多,总宜谨慎为是。’王爷怅然道:‘我道你与他同乡,不论对错,也须顾点乡谊,你却如此胆小。’随又取出大师所投的密书与我瞧阅,说着:‘书中语语金玉,不可轻视。’我把书信阅毕缴还王爷,随答道:‘据书中意思,无非请王爷发难,恐怕未易成功。’这一句话恼了王爷性子,顿时怒容满面说道:‘我与你数年交情,也应知我一二,为什么左推右阻?’我又答道:‘据王爷意见,究属如何?’王爷道:‘我是屡想发难,只可惜无人帮助,独木不成林,所以隐忍未发。若得如意相助,不患不成。你且将智能医好,待我前去谢罪。’又叫我严守秘密。我见王爷诚意,且与大师同乡,所以前来问候。”听他一派鬼话,似信非信,便道:“王爷如果有此心,我虽死也还值得。但恐王爷口是心非。”那人便接口道:“现今皇上、太后也很疑忌王爷,或者王爷确有隐衷,也未可知。”说毕辞去。 隔了一宿,那人竟与刘肥同至密室。刘肥谦恭得了不得,声声说是恕罪;又袖出人参二支给他调养,并说道:“本拟设席压惊,只恐耳目太多,不便张皇,还请大师原谅!”叙了许久,作别而去。嗣后或是那人自来,或是王爷同至,披肝露胆,竭尽真诚。被他笼住,不知不觉地就把刘如意的故事流露出来。刘肥当即飞奏惠帝,同时将刘如意的书信一并呈上。惠帝一见刘如意手迹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意鼓动大哥谋反罪实非轻;喜的是爱弟到底未死!惠帝仁慈,不肯加害如意。于是瞒过太后,回复齐王亲见刘如意已死,书信必是外人假冒。现只需将智能斩首,其余不问!齐王接旨,立即将智能和尚斩首,对外绝口不提刘如意写信劝他谋反之事。 惠帝二年冬十月,刘肥由齐入朝。惠帝当然待以兄礼,邀同入宫谒见太后。太后佯为慰问,心中又动杀机,想把齐王害死。可巧惠帝有意接风,命御厨摆上酒肴,请太后坐在上首,齐王肥坐在左侧,自己坐在右旁,如家人礼。刘肥也不推辞,竟向左侧坐下,太后越生忿恨,目注齐王,暗骂他不顾君臣,敢与我子作为兄弟,居然上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借更衣为名返入内寝,召过心腹内侍,密嘱数语,然后再出来就席。惠帝一团和气,方与齐王乐叙天伦,劝他畅饮,齐王不防他变,连饮了好几杯。嗣由内侍献上酒来,说是特别美酒,酌得两卮置诸案上。太后令齐王饮下,齐王不敢擅饮,起座奉觞先向太后祝寿。太后自称量窄,仍令齐王饮尽。齐王仍然不饮,转敬惠帝。惠帝亦起,将另一只酒卮接在手中,正要饮入,不防太后突将酒卮夺去,把酒倾在地上。 惠帝不知何因,仔细一想,定是酒中有毒,愤闷得很。齐王见太后举动蹊跷,也把酒卮放下,假称已醉谢宴趋出。返至客邸,贿通宫中探听明白,果然是两卮鸩酒。鸩本鸟名,此鸟一名运日鸟,又名同力鸟,产于岭南,浑身紫黑,红嘴黑目,颈长七八寸,鸣声如击腰鼓,好食蝮蛇及野葛,所巢之处草木不生。用其羽泡酒便成鸩酒,饮之立死。当日吕后特命左右预备此酒,意欲毒死齐王,谁知惠帝却要陪酒,弄得吕后发急露出马脚,齐王因此得免。 齐王自思一时幸免,终究不能脱身。当下忧惧交并,辗转难眠无术解救。 这天晚上齐王睡不着,只好点了灯看书。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齐王起身探看,发现台阶前蹲着一个大汉。 “你是谁?”齐王大声喝问。 那个大汉跪伏在地说:“我是吕产的家臣,名叫梁上柱,有事禀告王爷”。 齐王满腹狐疑,他和吕产素无来往,他派人前来干嘛,于是又问道: “吕产黑夜派你前来,莫非你想刺杀本王?” “正是!” 齐王啼笑皆非!哪有杀人明确告知对方的?莫非他有十成把握让我死个明白? 齐王正想呼喊士卒,只听梁上柱大声说道:”吕太后命令我来暗杀王爷,可我知道王爷乃是高祖长子并无过错.我不想杀害好人,我只是有话转告王爷,不知王爷是否想听? “你说吧!” 吕太后既然动了杀心,以王爷目前的处境,肯定逃不出她的魔掌;就算勉强逃出皇宫,半途中也必然遇害。王爷如要彻底避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讨好吕太后,让她衷心欢喜才行。 “怎样才能讨好太后呢?”齐王急切问道。 “吕太后只有惠帝与鲁元公主两个孩子,她对他们无比疼爱。如今大王拥有七十多座城邑,而鲁元公主只有几座。如果您将一个郡的封地献给太后,以此作为公主的汤沐邑,太后必然开心,而您也不会在有什么杀身之祸了。” “壮士所言甚是。不过你没将我杀死,回去如何向太后复命呢?如果我能逃过这次祸难,平安回到齐国,希望你能前去找我,我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谢谢齐王厚爱!我奉太后之命前来杀你,完不成任务自然不能回去。使命未达,又要苟且偷生,这是我无法做到的事!现在留给我的只有死路一条!王爷保重!”说完拨剑自刎! 齐王一惊,想要上前阻拦,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早已滚到自己脚边。 齐王依计行事上表太后,愿将城阳郡献与公主,未几即得太后褒诏。齐王乃申表辞行,偏偏不得批答,急得齐王惊惶失措。再与内史等商议,又想到一个办法写入表章,说是愿意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事以母礼。以同父妹妹为母,不知他从哪处想来?谁知这篇表文呈递进去果有奇效,才经一宿便有许多宫监宫女,携着酒肴趋入邸中,报称太后、皇上及鲁元公主随后就到,为王饯行。齐王大喜,慌忙出邸恭迎。少顷銮驾到来,齐王跪伏门外,直至銮舆入门方敢起身随入。吕太后徐徐下舆,挈着惠帝姊弟两人登堂就座。齐王拜过太后,再向鲁元公主前行了母子相见之礼。吕太后笑容可掬,鲁元公主与齐王年龄相仿,居然也厚着脸皮自命为母,戏呼齐王为儿,一堂笑语备极欢娱。及入席以后,太后上坐,鲁元公主坐左,惠帝坐右,齐王下坐相陪。浅斟低酌逸兴遄飞,再加一班乐工随驾同来,笙簧杂奏雅韵悠扬,太后赏心悦目,把前日嫌恨齐王的私意一齐抛却。直饮到日落西山方才散席。齐王送回銮驾乘机辞行,夤夜备集行装待旦即去,离开生死关头驰还齐都,仿佛死后还魂不胜庆幸。 刘肥该低头时就低头,再没脸没皮的事情都愿意做,因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刘肥因为活得长,他也是刘邦儿子中子孙最多的一族。朱虚候刘章,傀儡皇帝刘盆子,汉末军阀刘岱、刘繇及晋朝名将刘毅都是刘肥的后代。 wap. /135/135143/31722283.html 50惠帝之死 却说汉惠帝出生的时候,刘邦正在外面忙于打仗,他和爷爷妈妈姐姐呆在家里。象现在的农村孩子一样,姐弟俩割草喂猪,采桑养蚕。爷爷妈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刘邦偶尔回家,刘盈噤若寒蝉,对父亲又敬又怕。在刘邦看来,太老实就是呆子,太善良就是傻瓜。人善被人骑,马善被人欺,因此一点都不喜欢刘盈! 吕后呢?她从心里是喜欢儿女的,可是丈夫常年不在身边,上有公公下有儿女,既要忙家务又要干农活,她把爱藏在心里,表面上也是吆来喝去。刘盈不想惹她生气,象个佣人似的唯唯喏诺。 公元前205年四月,汉军乘项羽陷入齐地不能自拔之际,一举攻下楚都彭城。项羽率骑兵迅速回防,与汉军战于睢水,刘邦的五十六万大军反而被项羽的三万精兵打败,最后仅以十余骑逃命。途中遇见自己的两个孩儿,夏侯婴把他们抱到车上。后面楚兵追赶甚急。汉王恐车重行迟,竟然将子女推堕车下。好在夏侯婴又把两孩抱置车中。楚将追赶不及,只好领兵回去。生死关头,不知道刘邦为何不顾儿女性命。 后来刘邦将戚夫人接到军中,与刘邦儿女同住。戚夫人生子如意,一家人相处和睦。戚夫人无微不至地关怀刘盈姐弟,就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就在这一年,刘邦立刘盈为王太子,年仅6岁。刘邦称帝后,立刘盈为皇太子。 公元前203年九月,楚汉议和时太公和吕雉被放回。吕雉发现刘邦身边已经有了戚夫人,因此对戚夫人恨之入骨。对于她不在时戚夫人照顾儿女的恩情,吕后一点都不知感激! 古代男子娶妾很正常,刘邦虽然宠爱戚夫人,不过仍然封吕雉为王后,称帝后又封为皇后。刘邦看刘盈不若刘如意聪明,才动过改立太子的念头。刘盈当不当太子无所谓,可吕雉一定要当皇后。刘邦病死后,刘盈顺利继承了皇位,当时他才十七岁。 在刘盈的印象中,父亲虽然贵为皇上,可并不专横残暴,有时做得不对,别人指出来,他立马就能改正。对于韩信、彭越,他并没有打算处死他们,只是削夺他们的军权而已!甚至蒯通劝韩信谋反,刘邦后来要烹死他!蒯通说当时只知有韩信,不知有刘邦,韩信若听他造反,也就不会身死族灭了!刘邦觉得蒯通说得有理,竟然将他放了! 不过妈妈与父亲不同,妈妈只看结果,不考虑对错,更不择手段。刘盈继位后,吕后掌控朝政大权,她在害死如意【其实是周义】后,开始对戚夫人下手。她叫人将戚夫人剁去四肢、剜去双眼、割去舌头并将她熏哑戳聋,做成人彘置于厕中。她十分欣赏自己的杀人艺术,让宫女太监们都去观看。宫女太监们虽然觉得残忍,可是谁也不敢表示同情,一个个噤若寒蝉。为了让儿子也欣赏一下自己的天才艺术,吕后竟然让人请惠帝也去观看。刘盈不懂艺术,听说人彘就是戚夫人,忍不住失声痛哭。他使人对太后说:“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如果别人骂吕太后不是人,有十条命也死了!惠帝是她儿子,吕太后也无可奈何。 惠帝见过人彘之后,从此大病一场不理朝政。作为皇帝,他觉得母后杀人太狠毒了!对于这样的恶行自己都不能阻止或指责,又有什么资格在朝堂上对文武百官指手画脚呢?心地善良的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过了这个底线,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吕太后不讲道德更没有底线,她只知道权力至上,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她可能认为戚夫人想让如意当太子,刘盈肯定也恨之入骨!其实刘盈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能够衣食无忧他就心满意足了。当不当太子、皇上都无所谓。即使父皇真的立其他儿子,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人说知子莫若母,而吕太后一点都不了解儿子! 吓病儿子也罢,太后的艺术我们不懂,为了江山永固,她又想了个刘吕联姻的法子。过去没有婚姻法,近亲结婚也未尝不可,但外甥女嫁给舅舅那就说不过去了。 在刘盈幼时的记忆里,对他最好的就是阿姐。他出生时家道艰难,父亲刘邦又是个混混一样的角色,母亲要采桑养蚕补贴家用。在缺乏关爱的童年里,姐姐是他唯一的温暖来源。 刘邦起事,鲁元和刘盈随着军队辗转,在军营里面,条件艰苦不说,父亲对他们的态度也十分冷淡,无数个夜晚,幼小的刘盈都是靠着姐姐的保护入睡。 楚汉相争的艰苦岁月里,陪伴刘盈的也只有姐姐鲁元公主,她照顾着弟弟刘盈,两个人相依为命。 鲁元公主最后嫁给了赵王张敖,刘邦在位期间,张敖被针对,被羞辱,刘盈继位后对姐姐格外慷慨,凡是别人送进宫中的奇珍异宝,他都会给鲁元公主一份;他善待张敖,善待张家。 这年惠帝嗣位已阅三载,年龄也已经二十岁了。寻常人家子弟年届弱冠便要完婚,一位守成天子为何即位三年尚未册立皇后呢?原来吕太后另有一番思想。他因鲁元公主生有一女,模样儿却还齐整,性情儿倒也温柔,意欲配与惠帝结做重亲,只可惜年尚幼稚,一时不便成礼。等到惠帝三年,那外孙女也不过十龄以上,论起年龄关系,尚是未通人道。吕后手段毒辣,野心膨胀,为了避免手中大权旁落,孝惠四年(前192年),吕雉立鲁元公主女张嫣为皇后。 可惠帝与张嫣相差十岁,而鲁元公主乃是胞姊;胞姊的女儿就是外甥女,甥舅怎能配做夫妻? 转瞬间已届佳期,鲁元公主与乃夫张敖准备嫁女,原是忙碌得很。吕太后本与惠帝同居长乐宫,此番筹办册后大典,偏令在未央宫中安排妥当举行盛仪,一则使惠帝别宫居住,自己好放心图欢;二则使外孙女羁住惠帝,叫她暗中监察,省得惠帝轻信蜚言。 惠帝仁慈善良,母命难违,然甥女年幼,况有悖人伦,身为舅舅的刘盈自然无法对自己的这个外甥女下手。皇后不得惠帝临幸,自然没有身孕。 太医为其把脉诊治,开了不少养育良药、补品,张嫣也都听话照吃,但肯定没有好消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更加不能没有子嗣。吕后自作主张,又为惠帝纳了许多美女。这些美人与惠帝年龄相仿,惠帝如鱼得水,似漆投胶,成天与她们泡在一起。朝政有母后代理,他也懒得过问。因此不到两年,这些妃子、美人们便为他生了六个儿子,分别是刘恭、刘弘、梁王、淮阳王、常山王、轵侯刘朝。 妃子为皇帝添了儿子,吕太后应该高兴才是!皇帝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孙子!可是吕太后一点也不高兴,她怕刘盈的妃子母凭子贵,将来威协她和张皇后的地位。因此凡是生了孩子的妃子,她都派人一个个害死了! 吕后又突发奇想,让张嫣假装怀孕,然后将汉惠帝和宫女生下来的孩子刘恭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将其立为太子。 史书上说惠帝的儿子并非惠帝所生,其实这是瞎说!皇后没有生育,那是因为惠帝没有跟她同房,不能就此认为惠帝不能生育!后来文帝即位,陈平周勃等将惠帝的四个儿子同时杀死,对外宣称他们是杂种,未免过分!无情最是帝王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审食其是刘邦的沛县老乡,据说也是第一批参加刘邦革命队伍的老同志。刘邦离开沛县时,留下审食其照料自己的父亲和妻子儿女。按说革命工作无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但是和流血牺牲的其他人相比,审食其的贡献有点拿不上台面,所以封侯时有人议论,说他是靠皇后的裙带关系上去的。 刘邦在世时对此不闻不问,但刘盈即位后却看不下去。但他又不好明正其罪,只好借着审食其的别项劣迹下诏锁拿,示意廷尉将他办成死罪。 吕后听说审食其被捕,心中实在不舍,欲向惠帝说情,又明知他专为此事发怒,自己作了亏心事,对着惠帝已觉满面惭愧,此言更难出口,惟有希望朝中大臣出头保救。不过曹参、周勃等大都憎恶其人,此时听说他要被斩首,高兴都来不及,哪个肯去救他?惠帝又催促廷尉早日定罪。谁知审食其命不该绝,这时竟有一个人出来救他。 此人姓朱名建,系楚地人,前为淮南王英布丞相,因事罢免。后又为英布近臣,当日英布心想造反,曾向朱建询问意见,朱建劝其勿反,英布不听,遂起兵叛汉。高祖既诛英布,听说朱建曾谏阻英布,便封朱建为平原君,将其家属迁居长安。朱建为人甚有口才,秉性廉直不肯苟合,虽然居住京师,却从不与公卿贵人往来,独有陆贾与之亲密。 不久朱母去世,陆贾闻信赶到朱建家中吊唁。见他门庭冷落丧事未办,心想好友遭此大故,应当出力相助,但自己一个人力量不及,须向各处张罗。忽然心生一计,急忙跑到审食其家贺喜。 审食其不觉错愕,便问道:“我有何喜可贺?”陆贾从容说道:“平原君妈妈死了。”审食其听了更加莫名其妙,便道:“他妈妈死了与我无干,何为贺我?”陆贾道:“平原君妈妈新死,因为家贫无力殡葬。君若能备厚礼送之,平原君自然感激,以后一定力图报效。”审食其一听十分高兴,便依陆贾之言,遣人持了百金送与朱建,说是作为送丧之费。此时朱建正因无力备办丧事着急,忽见审食其送来百金,实是得力,虽然平日鄙薄其人,但他以送丧名义馈送,朱建也不便推却。果然有钱容易办事,不消几天便将后事办好。朱建对审食其十分感激。 此次审食其囚在狱中,自知势危心中愁苦,想起满朝公卿无人与他关切,只有朱建曾受恩惠,闻我下狱也不来看视。遂令家人通知朱建,请他到狱中一见。朱建对来人说道:“此案办得严急,我实不敢见君。”来人回报审食其,审食其不觉怒气填胸,大骂朱建忘恩负义,见我有难坐视不救,连面也不肯一见,真的是全无心肝。审食其越想越气,眼见吕后无能为力,朱建又复如此,自知希望已绝,只好坐等死期。 其实朱建听说审食其下狱,心中感其旧恩,正在沉思搭救方法,审食其遣人请他往狱中相见,朱建心想只能在外面秘密行事,若是到狱中见他,泄漏风声反而不好。遂辞了使者不肯往见,也不与他说出原由。朱建独自一个人寻思,谁知竟被他想得一个妙策。 朱建认为此案只有找一个得力之人向主上说情,此外更无别法。可主上正在盛怒之下,吕后都不敢说情。别的大臣更加不敢了。如今要说得主上回心转意,必须是他特别宠幸之人。而且贿赂他不行,只能够吓唬他。 原来吕后将惠帝的妃子一个个害死,惠帝不敢再喜欢女子。他后来找了一个男宠,名叫闳孺。朱建平日不与他相处,现在因为一心要救审食其,便访得他住处前往求见。 闳孺久仰朱建大名,想不到他竟然肯来拜访,连忙迎入相见。寒喧已毕,朱建说得很干脆,审食其是太后的情人,你闳孺是皇帝的同性伴侣,皇帝讨厌审食其,将他治罪,皇太后也讨厌你闳孺,就不能将你治罪么?审食其一死,你闳孺还能存在下去么?为今之计,足下若是哀求主上赦出辟阳侯。太后定然感激足下,以后也不会讨厌你了。”闳孺一听大恐,随即依计而行,哀求惠帝放出审食其,不然太后要找借口杀他。惠帝素来善良,不忍闳孺被太后所害,便下诏将审食其特赦。 审食其奉诏特赦喜出意外,以为一定是吕后之力,及回到家中暗地查访,谁知竟是闳孺救他,心想闳孺与我无甚交情,如何肯出死力保他?遂到闳孺家中拜谢,问起原由,方知是朱建之计。 审食其立即往谢朱建。朱建嘱他切勿漏言于外。审食其由此更加敬重朱建,待以上宾之礼。 谁知匈奴冒顿单于听说此事后,便想戏弄吕后一番。于是作成一书,遣使赍至长安。吕后拆开一阅,只见书中写道: 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意思就是我没老婆,你没老公,我们在一起好了。 吕后见书中语意,句句是在戏弄于她,不觉大怒,立召大臣诸将到来会议。吕后将匈奴来书与群臣看毕后说道:“匈奴如此无礼,我欲斩其来使发兵击之,不知诸君以为如何?”群臣未及开言,舞阳侯樊哙挺身奏道:“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群臣因吕后十分气恼,又见樊哙兴致勃勃,于是顺着吕后意思一齐说好。 独有季布愤然出班说道:“哙可斩也。”吕后及群臣出其不意,听了此语均觉愕然。吕后便问其故。季布道:“昔日高帝统领四十万大军北伐匈奴,樊哙身为上将随从出征,竟被匈奴围困平城七日,樊哙无力解围。如今樊哙妄言用十万众便可横行,岂非面欺?据臣愚见,匈奴譬如禽兽,得他好言不足为喜,得他恶言也不足怒,未可轻议征伐。”季布侃侃而谈,殿上侍臣都替他危惧。偏吕后口中称善,令大谒者张释拟成回书赠以车马。书中略道: 单于不忘敝邑,赐之以书。敝邑恐惧,退日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坠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敝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 能写出这样的国书,也是一点面子不要!书既缮就,便将车马拨交来使,令他带同复书返报冒顿单于。冒顿见书意谦卑,也觉得前书唐突,乃遣人入谢另求她女。吕太后乃取宗室中的年轻女子出嫁匈奴。冒顿自然心欢,不想再要吕后。 不过汉家新造冠冕堂皇,一位安富尊荣的母后,被外夷如此侮弄,还要卑词逊谢送他车马,给他宗女,试问将中国朝体玷辱到何等地步!冒顿单于遗书嫚亵本已过分!复书不加申责,且以年老为辞。假使年貌未衰,是不是真的出嫁匈奴呢?说什么吕太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平定天下!其实除了用欺骗手段诛杀功臣,借手中权力大封诸吕外,看不出她有什么能耐!诛功臣封族人谓之为功,这不是劝人过河拆桥任人唯亲吗?历史不应该这样写的! 吕后既将匈奴敷衍了事,又想将惠帝调开居住,以免妨碍她取乐。原来惠帝与吕后同住长乐宫,朝夕相见,自从赦了审食其,惠帝心中还是放不下,便经常留意防范吕后。吕后起初还知敛迹,过了一时又召审食其入宫。审食其幸遇赦免留得性命,自然闭门自守不敢奉召。无奈吕后偏要纠缠。惠帝上次已经赦免其罪,现在也不好借事生非。 刘盈个性仁柔,常常受到母亲极大的压力。在茅厕见到戚夫人被自己的母亲残害成“人彘”之后,已然得病;强逼自己与外甥女成婚,有名无实;再后来又把自己宠爱的妃子害死,让孩子成为孤儿。母亲与审食其暗中偷情,刘盈心里又气又恨,可是对他们又无可奈何。 张嫣嫁给汉惠帝之后,始终都是处女之身。汉惠帝七年八月初,刘盈患病不起,张嫣前去问疾。惠帝对张嫣说道:“阿嫣已经长大了,让人爱不忍舍。虽然美貌如此,却未有一日夫妻之乐,这也是命吗?”到了十二日,惠帝竟在未央宫中撒手归天。 将门非虎子,却是好皇帝。综计惠帝一生,前半世失爱于高祖,过着兢兢业业的日子;后半世受制于吕后,过着昏昏沉沉的日子。但他终究没有干过一件坏事。 wap. /135/135143/31722284.html 51吕后专权 却说汉惠帝死后,吕后心里十分委屈,她真想问他几个问题: 其一,你生病是不是因为看到人彘了?你小子也太善良太胆小了,想当初狐狸精想让老流氓更换太子,她同情你了吗?我不过是让你看看她的下场,你不谢谢我也就算了,还骂我不是人! 其二,我找审食其偷情怎么了?你父亲不是也找了许多情人吗?你怎么不骂他?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你看我是如何杀的韩信,如何杀的彭越,又如何逼反的英布,做人要心狠些。你这样胆子小,怎么能做皇帝呢? 其三,我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别人会不会像我。一旦我没有了权利,他们会不会拿我开刀?会不会也把我做成人彘? 因为思考这些问题,所以惠帝死后吕后没有时间恸哭,只是扯着嗓子干嚎。 张良有个儿子名叫张辟强,现年十五,身为侍中,生性乖觉,猜破吕后意思,也不与别人说知,独自来见左丞相陈平说道:“太后独有主上一子,今主上驾崩,太后哭而不哀,君知其故否?”陈平听了也觉诧异,一时揣测不来,便问道:“此是何故?”张辟强道:“主上未有长大之子,今幼君嗣位,太后恐君等为乱,所以无心哭泣。君等身居要地无故见疑,何不速请太后用吕台、吕产为将军,统领南北两军,并将诸吕授官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也可以免祸。”陈平心想此言不错。此时但顾保全自己,也不管他将来如何,便依言奏闻吕后。吕后一听自然高兴。 一日吕后临朝,欲立诸吕为王以探大臣之意。先问右丞相王陵,王陵对道:“高皇帝曾杀白马与众盟誓:‘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击之。’今欲王吕氏有背此约。”吕后听了心中不悦,又问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二人对道:“高帝定天下,封子弟为王,今太后称制欲王诸吕,有何不可。”吕后见说大喜。 此时王陵听得二人所言,不由大怒。及至罢朝与群臣一同退出,王陵责备二人道:“当日群臣与高帝歃血为盟,君等岂不在内?如今高帝既崩,太后欲王吕氏,君等便顺从其意违背前约,将来有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千人诺诺,不如一士谔谔。陈平见王陵怒气勃勃,也不与他分辨,但说道:“面折廷争吾不如君,全社稷安刘氏,君亦不如吾。”王陵听说后也不复言,彼此各自散去。 约过旬日,就由太后颁出制敕,追尊生父吕公为宣王,长兄吕泽为悼武王。陈平等立马上书请封诸吕为王。今日请封,明日诛杀,还不如一开始就反对呢,白送了诸吕性命。吕太后有词可借,即封吕台为吕王,妹妹吕媭也封为临光侯,何不封为女王? 吕太后怕刘吕不睦,又想出一条亲上加亲的计策 却说汉高祖刘邦共有八个儿子,不过都不是同一个夫人所生:老大刘肥,老二刘盈,老三刘如意,老四刘恒,老五刘恢,老六刘友,老七刘长,老八刘建。 刘友是汉高祖刘邦第六子,生母不详。汉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三月,梁王彭越以谋反罪名遭吕后诛灭三族。皇子刘恢被封为梁王,皇子刘友被封为淮阳王。刘如意离开赵国以后,吕后遂移刘友为赵王,强迫他娶吕氏一族的女孩为王后。刘友讨厌这个硬送上门来的王后,夫妻之间并无恩爱。刘友本有爱姬数人,因此常在爱姬处作乐,少到吕氏宫中。吕氏心生妒忌,又倚着吕后之势,要想压制赵王,不使他与诸姬亲近。刘友岂肯受她压制,便与吕氏反目。吕氏大怒,立即收拾行装回到长安。 依照常情而论,吕女见到吕后,无非哭诉赵王宠妾欺妻,要求太后作主勒令赵王向之服礼,以后不得如此也就罢了。谁知吕女心肠狠毒却与吕后相似,以为如此尚不足意,须得将她丈夫治死方可泄恨,于是竟将实情隐瞒不说,却捏说道:“赵王最恶吕氏,并大言道:‘吕氏岂得为王,等太后百岁之后,吾必按照先帝盟誓发兵击之。’我怕将来吕氏必受赵王之害,所以特来报告此事。”吕后听后不觉大怒,即遣使者往召赵王。刘友心想吕后身为尊长,一定是想调和我们父妻之间感情,如今不过是命我来京将她接回,此去肯定无甚大不了的事,便随使者起行。 七年春正月,赵王到了长安,吕后听说赵王到来,也不与他相见,闭在邸中遣兵围守,不给饮食,从臣看不过去,备了饮食私自送进,却被守兵查出拿捕治罪,因此更无别人敢进饮食。可怜赵王幽囚邸中活活受饿,冤愤填胸无处告诉,遂作歌道: 诸吕用事兮刘氏微, 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 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 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 自决中野兮苍天与直。 吁嗟不悔兮宁早自贼, 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 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歌声呜呜饥肠辘辘,结果是饿死邸中。按照民间葬礼,刘友被埋葬在长安百姓坟墓的旁边。因他是幽禁而死,所以给他上的谥号为幽王。 刘友饿死后,赵地悬空,梁王刘恢被改封为赵王,而梁地则交由吕太后的侄子吕产接管。 刘恢的梁王爵位本是汉高祖在世时所封,现在被吕后改封为赵王,刘恢很不高兴。一来他在梁地长大不想离开故土;二来赵地地形偏僻,远没有梁地肥沃;可是太后安排,不高兴也得服从。 刘恢到赵地之后,为了完全把他控制于股掌之中,吕后又使出刘吕联姻的伎俩,勒令他迎娶吕产的女儿为王后。刘恢是高祖儿子,吕产女儿是吕太后侄孙女,按理刘恢比她高一辈。吕太后不管这些,只要刘吕联姻,高一辈晚一辈都无所谓!他以前还让惠帝娶姐姐鲁元公主的女儿呢!吕太后就是胡搞! 吕太后胡搞,可刘恢不想胡搞。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个自己宠爱的妃子,二人非常恩爱。吕王后跟她姑奶奶吕太后一样,性格蛮狠心肠歹毒。她说:“你不跟我亲热,我也不让你跟其她人亲热!你跟谁亲热我就害死谁!没人跟你亲热,你就只能回到我身边!” 刘恢慑于淫威,时时忍让退却,但忍耐总有一定的限度,于是他常常背着王后与自己心爱的妃子幽会。吕王后说到做到,派人把刘恢的爱妃毒死了! 面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暗杀,刘恢悲恸异常,却又无计可施。他除了愤怒,更多的是绝望、恐惧。她再也不敢喜欢任何女子,因为喜欢谁就等于害了谁!刘恢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为死去的爱妃创作了四首挽歌,每天命乐师们反复吟诵。爱姬死后仅仅过了四个月,刘恢因悲思过度,索性仰药自尽了,刘恢倒是一个情种。 吕后听说刘恢自杀全不怜悯,反说堂堂一国之王为了一个妇人身殉,不想奉承宗庙失了孝道,因此不立其嗣。又遣使往告代王刘恒,意欲移之为赵王。代王说情愿守代郡边地,不敢移封大国,使者如言回报。吕太后遂立吕禄为赵王,留官都中。吕禄之父就是吕释之,时已去世,吕绿也是吕太后侄子。 刘邦第八子燕王刘建病殁,遗有一子,吕太后不想让他承袭封爵,便遣刺客赴燕刺死刘建儿子,独封吕台子吕通为燕王。于是吕氏已有三人为王:吕产梁王,吕禄赵王,吕通燕王,与刘氏势力相当。而且吕产、吕禄遥领藩封,仍然蟠踞宫廷,手握兵马大权势倾内外,刘家天下几变做吕家天下! 却说张良素来多病,自从佐高祖平定天下,受封留侯,因见高祖性多猜忌,便想韬晦自全,于是学习导引,不食五谷。高祖既崩,吕后感张良献计保全惠帝,于是强劝张良复进饮食,并且说道:“人生一世,譬如白驹过隙,何必自己如此。”张良不得已照旧进食,直到身死。 吕后甚是痛惜,溢为文成侯,使其长子张不疑袭爵留侯,次子张辟疆年才十四岁,吕后用为侍中。又谥樊哙为武侯,以其子樊伉袭爵。 时光迅速,吕后临朝称制已有四年,少帝渐渐长到十余岁,得知自己不是张后所生。又闻生母已被吕后杀死,心中自然怨恨。到底小儿心性不知忍耐,于是发怒说道:“吕太后是个坏女人,她不仅毒死了我的母后,还害死许多美人!我现在还小,不能做什么,等我长大了,一定为她们报仇雪恨!”【志向倒是不小,可惜卤莽一点】。这种言语被人听着,当即报知吕太后。太后大吃一惊,暗想他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狂言,将来长大那还了得?不若趁早除去结果了他。【少帝是她孙子,也能下手,何其毒也!】 吕后主意既定,密遣心腹之人将少帝幽闭永巷之内,连左右近侍都不得与之相见,接着下诏废去少帝,命群臣会议应立之人。 少帝不久便饿死了。吕后示意群臣另立小皇帝的弟弟,也是后宫美人所生的常山王刘义为帝。常山王刘义立为皇帝以后,改名刘弘,还是吕太后临朝称制。 却说吕台死后,吕后想立吕产、吕绿为王。以弟继兄已有成例,偏吕太后假托公道,仍须经过大臣会议方好另封。群臣已得陈平示意,便将吕产、吕绿保荐上去。太后甚喜,下诏立吕产为吕王,吕禄为胡陵侯。还有营陵侯刘泽,本是高祖堂兄弟,后来娶吕媭之女为妻,不知叫吕后嫂嫂还是姨母,也被封为琅玡王。 陈平名为丞相,实为吕后的代言人罢了!吕后死后,立即助刘灭吕,摇身一变成了功臣。其实他的人品比王陵差得太多!跟期期不敢奉诏的周昌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从此刘氏王侯人人恐惧,各图自保,惟恐稍触吕后之怒。 wap. /135/135143/31722285.html 52刘如意报仇 却说陆贾生有五子,其妻早死,家中别无财产,只有前次奉使南粤时南粤王赵佗所赠珠宝,价值千金。陆贾将珠宝变卖得金,分与五子,每子各得二百金。陆贾自己并不留下养老资财,随身只有驷马安车一乘,歌舞侍者十人,宝剑一柄,价值百金。 他与五子立下契约道:“我到你们家中后,你们要供给我人马酒食草料,极我所欲,以十日为限,我便另住他处。我若得病死在谁家,就由谁备办丧葬,我所有车马侍者宝剑都给他。 陆贾处分家事已毕,从此逍遥自在到处行乐。 陆贾虽然逍遥自在,却仍记挂着国事。眼见吕氏势力日大一日,也不知一班大臣作何打算,于是一直来访陈平。 到得门前下车,也不等人通报,径行入内,却见陈平独坐一室,看他神气料是有重要之事,于是向之动问。陈平见是熟人,就反问道:“先生猜我心中所思何事?”陆贾道:“足下位为上相,食三万户侯,可谓富贵已极,更无他望。然而心中尚有忧虑者,不过是为诸吕及少主耳。”陈平答道:“先生所猜不错,但是事势至此为之奈何?”陆贾道:“大凡天下安危在于将。将相和睦自然众心归附,如此天下虽有变故,也不至于分裂,为社稷计,君与绛侯周勃何不深相交结?”陈平点头称善。 说起陈平与周勃本无交情。从前相随高祖在荥阳时,周勃曾向高祖诉说陈平受金,从此二人不和。后来一为丞相,一为太尉,同朝共事,彼此交情也不十分融洽,所以陆贾要他二人结欢,同心合力方可济事。 陈平听了陆贾之言,便预备五百金厚礼,遣人送与周勃,又请他来家中饮酒,大张筵席歌舞毕陈,引得周勃开怀痛饮极欢而散。过了数日,周勃也依礼报答,二人不久竟成莫逆,不时相聚谈论国事,陈平感谢陆贾替他二人设计,遂将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赠与陆贾,以为饮食之费。 却说齐王刘肥死后,吕后让他的长子刘襄袭封。次子刘章则召入京师使为宿卫。吕后封刘章为朱虚侯。 刘如意又去投奔刘襄。刘肥差点被吕后害死,他不信刘襄会出卖他。刘襄听说是王叔到来,两个人聊起来自然投机!刘如意毫无隐晦地将为母报仇的打算告诉刘襄;刘襄也痛恨吕后专制,恨不得取而代之。盘恒数日,刘襄乃修书一封给其弟刘章,让他给王叔安排一份差事。刘章见信后心领神会,即让刘如意充作自己护卫。刘如意从此出入宫中如在家中,每次见到吕太后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不过他是刘襄引荐而来,他要等待时机,不能够连累他们兄弟! 朱虚侯刘章年方二十,生得仪容俊美,气宇轩昂。吕太后作合将侄子吕禄的女儿许配给他。刘章与刘友、刘恢不同,与妻子十分恩爱。吕太后见他夫妇和谐,自然喜慰。就是吕禄得此快婿,也另眼相待不比寻常。哪知刘章别有深心,但把这一副温存手段笼络妻房,好教她转告母家相亲相爱,然后好乘间行事扬眉吐气。可见两赵王之死半由自取,若尽如刘章,吕女反为利用。后来刘章弟东牟侯刘兴居也宿卫京师。 刘章叫吕太后奶奶,刘章妻叫她姑奶奶,吕太后对刘章特别信任。 一夕入侍宫中,正值吕太后置酒高会遍宴宗亲,列席不下百人,一大半是吕氏王侯。刘章瞧在眼中不觉怒火中烧,但面上仍不露声色,静待太后命令。吕后因他辈行最小,便命为酒吏监酒。刘章因此心生一计,上前请道:“臣本将门之子,出身将种,请得以军法行酒。”吕后平日将他当作小孩,又听他语意浑沦,以为无非是凑趣作乐,便应允了。 等到大众入席,饮过数巡,自太后以下,都带着几分酒兴。刘章即进请歌舞,唱了几曲巴里词,演了一回莱子戏,大众看他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太后也喜笑颜开击节叹赏。 刘章歌舞已毕,又向前复请道:“请为太后唱一首耕田之歌。”太后笑道:“你父或知耕田,你出生时便是王子,怎知田务?”刘章答道:“臣颇知一二。”太后道:“你且先说耕田的大意。”刘章吭声作歌道:“深耕溉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太后听着已知他语带双关,不便在席间诘责,只好默然无言。刘章却假作无心,只催着近侍巡环斟酒,不多几时,大家都吃得醉意醺醺。诸吕中有一人不胜酒力,恐怕醉后失仪,又见吕后等甚是高兴,不便当面告辞打断众兴,于是趁人不注意离席逃去,偏偏被刘章瞧着,抢步下阶拔剑就追。 原来刘章请以军法行酒便已存下杀心,虽然唱歌起舞弄出许多花头,两眼却望着席上各人,不住的轮转观看,要想寻他破绽,正如饿猫寻鼠子一般。如今看见有人逃席,又认明是诸吕中人,正是难得机会,立即离座向他赶去。其人见刘章从后赶来,还以为欲来挽留,谁知道刘章赶到背后大喝道:“汝敢擅自逃席么?”那人回头谢过。刘章张目道:“我已请得军法从事,汝敢逃席明明藐法,休想再活了!”说着手起剑落,竟将他首级剁落,回报太后道:“适有一人逃席,臣已谨依军法将他处斩!” 这数语惊动大众个个失色。就是吕太后也不禁改容。在她眼里刘章是孙辈,命他监酒不过是调节气氛;他说请照军法从事!也以为小孩调皮。比如你到朋友家去,朋友的孩子拿刀拿枪打你,你也不好当真生气,谁知道他枪里面真有子弹呢?太后双目盯住刘章,刘章若无其事,杀人却似理所当然。太后瞧了多时,自思已准他军法从事,不能责他擅杀,只得忍耐了事。大众皆局促不安,情愿告退。当由太后谕令罢酒,起身入内。大众都离席散去,刘章亦安然趋出。经过这番宴席,诸吕始知刘章勇敢,怕他三分。吕禄也有些忌意,但为儿女面上不好当真,仍然照常待遇。诸吕见吕禄如此,也不好无故加害,没奈何隐忍过去。惟刘氏子弟暗暗生欢,都盼望刘章挽回门祚抑制诸吕。就是陈平、周勃等从此也与刘章相亲,目为奇才。 各位看官,你道刘章为何如此胆大?吕太后心如蛇蝎,亲生孙子都杀,刘章不过是刘肥之子,刘肥又不是吕后所生,吕后杀刘章眉也不皱!刘章之所以不怕太后,是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刘如意!刘如意在他面前显露过武功,当真是百万军中无敌手!他本是皇子,专为母后报仇而来!他空有一身武艺,但绝对不会投军报国,也不想称霸江湖!王爷都当过,差点儿就做了皇上,他还稀罕当什么将军? 刘如意跟刘章讲过,任何时候,如果吕太后敢对他不利,他立即将她一剑刺死,然后带刘章远走高飞。吕太后没有发怒,刘如意也就忍着。远走高飞容易,以后生活却不容易。他在等待时机,杀吕太后于无形! 机会终于来了!这年三月上旬,吕太后依着俗例亲临渭水,祓除不祥,事毕即归。行过轵道,见有一物突至状如苍狗,咬定衣腋痛彻心腑。吕太后失声大呼。刘如意慌忙抢护,问太后为何呼叫。吕太后只知他是护卫,哪知道她是如意?但听太后呜咽道:“汝等可见一苍狗否?”如意等卫士俱称不见。太后左右四顾亦觉杳然。于是忍痛回宫,解衣细视,腋下已经青肿,越加惊疑。当即召入太史,令卜吉凶。太史卜得爻象,说是赵王如意为祟。太后疑信参半,姑命医官调治。那知敷药无效,服药更无效,不得已派遣内侍,至赵王如意墓前代为祷免,也是无效。 如意尚且活着,自然不可能为祟!然太后之死,却正是刘如意所为! 却说那天太后出行,刘章安排刘如意护卫,其他护卫也都是刘章手下。吕太后行过轵道时,刘如意突将一物砸向吕太后,然后挥手扔掉!护卫们只顾走路,哪个盯着吕太后细看?等到她大声呼叫时,那物事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别说护卫们确实没看见什么东西,即使真看见刘如意行凶,他们也是不敢讲的!他们只知道刘如意是刘章亲信,如果知道他是高皇帝第三子,只怕会惊得魂不附体!因为在他们心里,刘如意早就死了。 刘如意砸向吕太后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苍狗,只是一把画着苍狗图案的雨伞罢了!不过雨伞尖头上,刘如意涂上了特制的毒药!此药不会立即要人性命,只会慢慢地让皮肉红肿、疼痛、化脓、腐烂。从受伤到死亡,大约要半年之久。这种毒药是用蜈蚣配置的,解药其实很简单,就是连续吃七天鸡屎!鸡与蜈蚣互为天敌。鸡爱吃蜈蚣,蜈蚣爱吃鸡肉!蜈蚣毒遇到鸡屎也就中和了。不过刘如意的目的就是要让吕太后去死!他肯定不会将解药配方告诉吕后。御医中也有人看出太后中的是蜈蚣毒,可谁也不敢建议太后去吃鸡屎! 吕太后痛苦不堪,白天还好忍耐,夜间痛苦益甚,整日里缠绵床褥。她不会想到,当初将戚夫人做成人彘,让她生不如死!十多年之后,戚夫人的儿子同样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更不会想到,在她死后,她的侄子、孙子及所有吕氏家族都陪她去了阴曹地府!没有任何人对她表示同情!这一切其实都缘于当初的人彘!人莫予毒,其实有人比你更毒! 据说二百年以后,赤眉军起义时曾将吕太后奸尸!光武帝刘秀尊刘邦为高祖,可是却羞于称吕氏为高后,只称她为吕后,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过狠毒了!这是后话。 却说吕太后自知不能再起,乃命吕禄为上将,管领北军,吕产为相国,管领南军。且召二人入嘱道:“汝等封王,大臣多半不平,我若一死,难免变动。汝二人须据守皇宫,切勿轻出;就使我出葬时,也不必亲送,免得为人所制!”吕产与吕禄唯唯受教。 越数日,吕太后竟病死未央宫中,遗令吕产为相国,吕禄女为皇后。吕产在内护丧,吕禄在外巡行,防备得非常严密。到了太后灵柩出葬长陵,两人遵着遗嘱不去送葬,但带着南北两军保卫宫廷,一步儿不敢放松。 wap. /135/135143/31722286.html 53铲除诸吕 中国历史上有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发动叛乱或政变的人,都说对方是叛乱分子,而自己是平定叛乱的!玄武门之变,唐太宗说太子与齐王谋反,所以诛杀他们,其实谋反的是他自己!慈禧发动政变捕杀辅政大臣,也说肃顺等谋反,其实违背咸丰遗旨的是她!成王败寇,谁敢说李建成、肃顺等死得冤枉?吕太后专权固然不对,在她死后吕产、吕禄等并没有谋反,少帝弘仍是皇帝。但刘襄想做皇帝,陈平等想另立新主。严格说来,谋反的是刘襄、陈平等人!但历史是胜利者写的,吕氏被灭,吕产、吕禄就是谋反!陈平、周勃就是平定叛乱的功臣!为什么?因为他们成功了! 却说朱虚侯刘章从妻室处得知吕产、吕禄谨守遗言蟠踞宫禁。暗想长此以往必将难制。如果从外面发难方好对付。乃密令亲吏赴齐,报告乃兄刘襄,叫他发兵西向,自己和如意在都中作为内应。若能诛灭吕绿、吕产,可奉兄长为帝云云。只要哥哥能当皇帝,哪里还管他什么丈人?后世多认为刘章英雄,其实吕绿是他的丈人,配合丈人辅佐少帝岂不更好?怂恿大哥起兵,奉他为帝等言,恐怕也非出于本心。若刘襄果真上位,刘章说不定又想取而代之!北宋赵光义就是如此。 刘襄接到刘章书信,觉得此事可行。于是以驷钧为宰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出动全部兵力,向西攻取齐国的故地济南郡;同时送信给各诸侯王说:“高祖平定天下传位于惠帝,又传位于少帝。现在吕太后去世,皇帝年幼,不能治理天下。当今吕氏家族霸占朝廷,聚合兵力耀武扬威,刘氏帝位出现危机。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看似慷慨激昂,其实篡位之心已现。 得知齐王刘襄用兵,吕产等人急得团团转。他们一面派遣灌婴前去讨伐,一面调集军队守卫皇宫,同时还加强了长安城的守备力量。这时的形势对吕氏极为不利:对内,他们得提防陈平、周勃这些元老大臣;对外,又害怕齐、楚之兵;同时还要提防灌婴反戈一击。 果然不出所料!灌婴原是高祖手下的大将,他对诸吕专权一直不满,现在命他阻击齐王出于无奈。当他率兵进至荥阳时,立即派密使传书齐王及其他诸侯,表示愿与他们联合,将吕氏一举诛灭。刘襄接到约书后十分欣喜,就停兵等待机会。 这时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也担心起来!刘吕相争胜负难料!刘氏胜自己则是吕氏一党,当初推荐吕氏为王的正是自己,势必铲除;吕氏胜自己又是朝中威协,也难自安!如今兵权都在吕产、吕绿手里,如果能将兵权夺回,到时就可以相机行事了!说什么早就有心诛吕扶刘,那全是后来骗人的鬼话!果真想诛杀诸吕,军权在手时为何不诛,却要拱手让于产、绿?现在没有军权了才慌了手脚! 往事不要再提,先夺回军权再说。强夺自然不行,那就采取忽悠的办法吧! 却说郦寄与吕禄关系很好,于是周勃让郦寄前往吕禄处骗出兵权。郦寄受命前往对吕禄说:“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封立的有九王,吕氏所立的有三王,都是大臣商议的结果,事情已布告诸侯,诸侯也一致认可。现在太后已崩皇帝年少,而足下佩起王印,却仍然担任上将军,统兵留在京师,大臣诸侯就要怀疑您了。足下何不归还将印,将军队交给太尉掌握?再请梁王交回相国印,与大臣立盟,自明心迹即日就国,齐兵自然罢归。足下据地千里南面称王,岂不更好? 吕禄信以为然,遂将郦寄的话转告诸吕。吕氏父老或说可行,或说不可行,弄得吕禄狐疑未决。郦寄却日日往探行止,见他未肯依言很是焦急,但又不便屡次催促,只好虚与周旋相机再劝。吕禄与郦寄友善,不知郦寄怀着鬼胎,反要郦寄同出游猎,郦寄不能不从。两人并辔出郊,打猎多时,得了许多鸟兽方才回来。路过临光侯吕媭家,顺便入省。吕绿将交印让兵的事告诉她。吕媭大怒道:“庸奴!汝为上将,竟弃军浪游,眼见吕氏一族将无从安处了!”吕禄莫名其妙支吾对答。吕媭越加动气,将家中所藏珠宝悉数取出散置堂下,且恨恨道:“家族将亡,这等物件终非我有,何必替他人守着呢?”吕禄见不可解,惘然退回。郦寄守候门外,见吕禄形色仓皇,与入门时快乐迥殊,即向吕禄问明原委。吕禄略与说明,郦寄不禁一惊,于是淡淡地答了数语,说是老人多虑,何致有此。吕禄似信非信,别了郦寄自返府中。郦寄驰报陈平、周勃,平、勃也为担忧,免不得大费踌躇。 事不容缓,九月十日,周勃急奔北军营,诈传诏命让周勃统兵。又恐吕禄不服,更遣郦寄带了刘揭往迫吕禄。郦寄说:“主上有诏,命太尉掌管北军,无非想足下即日就国,足下宜缴出将印辞别出都,否则祸在目前了!”此语也只可欺吕禄,不能欺别人。主上才几岁,哪有什么诏书?吕禄本来无甚才识,更因郦寄是个好友,总道他不致相欺,便取出将印交与刘揭,然后匆匆出营。 刘揭与郦寄急往见周勃,把将印交付勃手,周勃喜如所望。握着印信召集北军,且立即下令道:“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此令亦欠周到,如果军中右袒,或左右袒,周勃将奈何?幸好军中将士都袒露左臂,表示愿意听从太尉调遣拥护刘氏。 夺了北军,尚有吕产控制的南军。丞相陈平接到密报,急召朱虚侯刘章协助太尉。刘章、刘如意急速赶到。周勃拨给刘章一千精兵对他说:“赶紧到宫中保护皇上!”【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劫持,哪个要害皇上?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刘章带兵进入未央宫,正遇吕产。千人齐奋,都向吕产面前挺刀杀去。吕产大惊失色回头便跑。刘章率兵分头追捕,吕产不得出宫,逃入郎中府吏舍厕所中,踡做一团。偏是死期已至,竟被兵士寻着一把抓出,上了锁链牵出见刘章。刘章也不多言,顺手一剑砍中吕产头部,眼见得一命呜呼活不成了! 俄而有一谒者持节出来,口称奉少帝命令慰劳军人。刘章欲夺其节,偏谒者不肯交付。刘章将他一手扯住同载车中,出了未央宫转赴长乐宫。部下千余人自然跟去。行至长乐宫前叩门竟入,门吏见有谒者持节,不敢拦阻由他直进。长乐卫尉就是赘其侯吕更始,刘章正为杀他前来。吕更始不知吕产被杀贸然出迎,被刘章仗剑一挥劈落头颅。刘章不容谒者开口,诈称帝命,只诛吕氏不及他人。卫士见有谒者持节在旁,当然听命。 刘章为何如此胆大?区区千人敢闯皇宫?原来他的身后跟着刘如意!刘如意功夫了得,有他护着刘章只管杀人,谁也伤不了刘章!依刘章本意,不若趁手杀了少帝,免得废立多费口舌。刘如意坚决反对!一来少帝乃惠帝之子,小小年纪并无过错;二来杀君大罪谁也难当,事后被人拿做把柄,身死族灭也未可知!刘章于是放过少帝,率军返报周勃。周勃跃然起座贺道:“我等只患一吕产,吕产既诛,天下事大定了!”当下遣派将士分捕诸吕,无论男女老幼一古脑儿拿到。就是吕禄吕媭也无从逃免。周勃命将吕禄先行绑出,一刀毕命;吕媭还想挣扎信口胡言,惹动周勃盛怒,命军士按倒在地用杖乱笞,一副老骨头哪里禁得起大杖?不到百下已经断气。此外悉数处斩的差不多有数百人。燕王吕通已经赴燕,也由周勃派一朝使,托称帝命迫令自尽! 在京师铲除诸吕的过程中,朱虚侯刘章的功劳最大【刘如意假冒护卫紧随刘章,不提】。班固在这个地方的记载非常有意思,他说:“刘章首先斩吕产;太尉周勃等尽诛诸吕”。很显然这是两个阵营。在铲除诸吕的过程中,以刘章为首的刘氏诸侯王和以周勃、陈平为首的老臣集团都在积极拉拢自己的实力,他们都想在即将到来的新朝内有一个理想的位置。而陈平、周勃一干老将更为迫切,也更为成熟。陈平是吕后极其重要的一位大臣,他想洗清自己多年来为吕后效劳的罪愆,就必须在铲除诸吕的过程中大有作为,这样才有机会献媚新帝。正是这一点,迫使这帮老臣们不允许羽翼丰满起来的刘章、刘兴居兄弟左右朝廷。如果刘章兄弟掌权了,那么诸吕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下场肯定不会好。刘章兄弟年轻、冲动,但与这些久居官场的老将相比还是嫩了点。 wap. /135/135143/31722287.html 54刘恒即位 诸吕既诛,陈平周勃遂遣朱虚侯刘章赴齐,叫齐王刘襄罢兵;再使人通知灌婴,令他班师回朝。故意支开刘章,免得议立新帝时发生冲突,陈平周勃早有准备。 刘襄起兵,口号是诛杀不当为王者,其内心是想当皇帝。现在不当为王者已除,他也不好公然说要当皇帝,无奈只好退兵返齐。 朝内大臣密议善后事宜。但听陈平周勃等宣言道:“从前吕太后所立少帝,及济川、淮阳、恒山三王,其实都不是惠帝遗胤,冒名入宫滥受封爵。今诸吕已除,不能不正名辨谬,若使他姓乱宗,将来年纪长成秉国用事,仍与吕氏无二,我等且无遗类了!不如就刘氏诸王中择贤拥立,方可免祸。”这番论调说将出来,大众都赞成。及说到刘氏诸王,有人站出来主张,谓齐王刘襄是高帝长孙,应该迎立。刘泽发言驳斥道:“吕氏以外家懿戚得张毒焰,害勋亲,危社稷,今齐王母舅驷钧如虎戴冠行为暴戾,若齐王得立,驷钧必然专政,是去一吕氏,复来一吕氏了。此议如何行得?”陈平、周勃听到此语当然附和刘泽的话,不愿立刘襄,刘泽可能就是陈平、周勃主使的。大众又复另议,公推了一个代王恒,并说出两种理由:一是代王较长,性又仁孝,不愧为君;二是代王母家薄氏素来长厚,未尝与政,可无他患。有此两善,确是名正言顺。平、勃遂依了众议,阴使人往见代王迎他入京。 代王刘恒接见朝使问明来意,虽然觉得是一件大喜事,但也未敢骤然动身,便召集僚属会议行止。郎中令张武等谏阻道:“朝上大臣统是高帝旧将,素习兵事专尚诈谋。前由高帝吕太后相继驾御,未敢为非,今得灭诸吕喋血京师,何必定要迎立外藩?大王不宜轻信来使,且称疾勿往静观时变。”话音未落忽有一人进说道:“诸君所言不对,大王得此机会应该命驾入都,何必多疑?”代王瞧着乃是中尉宋昌,正欲启问,宋昌接着说道:“臣料大王此行保无后忧!试想暴秦失政豪杰并起,那一个不想称尊,后来得践帝位终属刘家,天下屏息敛足不敢再存奢望,这便是第一件无忧。高帝分王子弟,地势如犬牙相制固如磐石,天下莫不畏威,这第二件也可无忧。汉兴以后除秦苛政,约定法令时施德惠,人心已皆悦服,何致动摇。这第三件更不必忧了。就是近日吕后称制,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政何等威严,太尉以一节入北军,奋臂一呼,士皆左袒,助刘灭吕,可见天意归刘,并不是专靠人力。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不肯听从,如何成事?况内有朱虚、东牟二侯,外有吴楚淮南齐代诸国,互相制服,必不敢动。现在高皇帝子嗣只有大王,且大王贤圣仁孝的美名传闻天下。所以诸大臣顺从舆情来迎大王。大王尽可前往统治天下,何必多疑呢!” 代王素性谨慎,还有三分疑意,乃入白母后薄氏。薄太后前居宫中经过许多艰苦,幸得东行脱身免祸,此时尚带余惊,不敢决计令往。代王乃遣母舅薄昭先赴都中问明周勃;周勃极言诚意迎王,誓无他意。薄昭即还报代王,代王才笑语宋昌道:“果如君言,不必再疑!”随即备好车驾,与宋昌一同登车,随员惟张武等六人,循驿西行。 到了高陵,距长安不过数十里,代王尚未放心,使宋昌另乘驿车入都观变。宋昌驰抵渭桥,但见诸大臣都已守候,于是下车与语,说是代王将至特来通报。诸大臣齐声道:“我等已恭候多时了。”宋昌见群臣全体出迎,料是同意,乃复登车回至高陵,请代王安心前进。代王再使骖乘命驾前行,至渭桥旁,诸大臣都已跪伏交口称臣。代王也下车答拜,宋昌亦随下。待诸大臣起来,周勃抢前一步进白代王,请屏左右。宋昌在旁正色道:“太尉有事尽可直陈;所言是公,公言便是;所言是私,王者无私!”。周勃被宋昌一说,不觉面颊发赤仓猝跪地,取出天子符玺捧献代王。代王谦谢道:“且至邸第再议未迟。”周勃乃奉玺起立,请代王登车入都,自为前导直至代邸。时为高后八年闰九月中,周勃与陈平率领群僚上书劝进。略云: 太尉臣勃,丞相臣平,大将军臣武,御史大夫臣苍等再拜言大王足下:伪少帝刘弘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当奉宗庙,大王为高皇帝子,宜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 代王览书申谢道:“奉承高帝宗庙乃是重事,寡人不才未足当此,愿请楚王到来再行妥议,选立贤君。”群臣等又复面请,并皆俯伏不肯起来。代王逡巡起座,西向三让,南向再让,还是固辞。陈平、周勃等齐声道:“臣等几经恭议,现在奉高帝宗庙,唯大王最为相宜,无论天下列侯万民无思不服,臣等为宗庙社稷计,原非轻率从事,愿大王幸听臣等,臣等谨奉天子玺符再拜呈上!”说着即由周勃捧玺陈案,定要代王接受。代王才应允道:“宗室将相诸侯王等决意推立寡人,寡人也不敢违众,勉承大统便了!”群臣都舞蹈称贺,即尊代王为天子,是为文帝。 东牟侯刘兴居进奏道:“此次诛灭吕氏臣愧无功,今愿奉命清宫。”文帝允诺,命与太仆汝阴侯夏侯婴同往。两人径至未央宫入语少帝道:“足下非刘氏子,不当为帝,请即让位!”一面说一面挥去左右执戟侍臣。夏侯婴即呼少帝登舆出宫。少帝刘弘战栗道:“你欲载朕何往?”夏侯婴道:“出就外舍便是!”说着即命从人将御车驱出,行至少府署中,始令少帝下车居住(看官是否记得汉高祖逃命之时,夏侯婴不顾生死救护刘邦儿女,现在为何不肯保护少帝呢?其实一切都是为了向主子邀功) 文帝即夕入宫,甫至端门,尚有十人持戟阻住御驾,且朗声道:“天子尚在,足下怎得擅入?”文帝不觉惊疑,忙遣人驰告周勃。周勃闻命驰入晓示十人,叫他们避开。十人始知新天子到来,立即弃戟趋避,文帝才得入内。 是夜少帝刘弘暴死于少府署中。还有常山王刘朝,淮阳王刘武,梁王刘太三人,当时虽受王封,都因为年幼没有就国,仍然留居京邸,这天也同时被杀。 后来史书说汉惠帝的儿子都不是亲生的,汉惠帝没有儿子。但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些皇子怎么可能不是汉惠帝的呢?惠帝不与张嫣近亲,张嫣不能生孩子,但其她女人会生呀!于是刘邦与吕后的嫡系子孙,全部丧生在功臣们的屠刀之下。 汉惠帝的儿子被杀也就算了!吕后在世时让刘姓诸侯王和吕氏之女结亲,而刘恒也不例外,他的王后也姓吕。功臣们为了防止吕氏外戚死灰复燃,不久把代王后以及她的四个儿子也全部处死了。代王后的儿子难道也不是刘恒的儿子吗? 写到这里,笔者不禁为功臣们的狠辣、无情以及编瞎话的能力感到胆寒。 惠帝的皇后张嫣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难免受到牵连。刘恒废去了她的皇后之位,并将她安置在了北宫。从此张嫣开始了自己孤单冷寂的生活,最后于后元元年香消玉殒,享年40岁。张嫣逝世之后,宫女们为其净身,发现张嫣仍然是处女之身,也不知道怎么看的。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将张嫣奉为“花神”。 文帝对迎立自己的周勃、陈平感激涕零,而对于铲除诸吕的首功之臣刘章、刘兴居兄弟却一点都不感念其功。“及文帝立,闻刘章、刘兴居当初欲立齐王,故黜其功”。在汉文帝看来,诛吕与迎立是两码事,对自己而言迎立更重要。刘章兄弟诛杀吕氏的目的是为了迎立刘襄,这一点显然是不能容忍的;另一点刘章兄弟在京师羽翼丰满名满天下,而文帝只是初来乍到的小牛犊子,他也不会容忍一个尾大不掉的皇亲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更何况他们并不服气自己当皇帝!这以后,刘章、刘兴居兄弟都被遣回自己的封地,英名赫赫的朱虚侯一下子成了蔫茄子。刘如意也跟他回到封地。对于刘如意来说,谁当皇帝都与他无关!母仇已报,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如果跳出来说自己是赵王如意,等待他的只有死亡!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宝座是一副魔咒,只要沾上了就会着魔,自我权欲疯狂暴涨,绝对不允许别人挑衅。 文帝二年,刘章在封地突然薨逝,史书上没有记载死因。可以想象,刘章冒着生命危险诛杀吕产、吕更始,到头来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还被文帝赶回封地!吕绿是刘章的丈人,平时对刘章不薄,全家老小被杀,刘章无所谓,妻子会怎么想?儿女们又会怎么想?我估计刘章肯定是被气死的! 刘兴居见其兄气愤而死,愈加怨恨,后来匈奴入侵,文帝亲往高奴,刘兴居以为御驾亲征,关中必定空虚,遂即举兵西行,意欲袭取荥阳。文帝得信,急命大将军柴武平叛。 刘兴居举兵之日,忽有大风从东而来,直将其旌旗吹人天际,良久才下坠。遣人觅之,乃在城西井中。及大军将行,战马皆悲鸣不进。左右李廓等进谏,刘兴居不听。 那知到了荥阳,便与柴武军相遇,一场大战,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柴武乘胜追赶,紧随不舍,刘兴居急不择路,策马乱跑,一脚踏空,马竟蹶倒,把刘兴居掀翻地上。后面追兵已到,顺手拿住,牵至柴武面前,柴武把他置入囚车,押解回京。刘兴居自知不免,扼吭自杀。刘兴居功不及兄乃敢造反,怎得不死。 从此刘邦的其他子孙对皇位都构不成威胁,汉文帝高枕无忧。为报戚夫人搭救高祖之恩,文帝为戚夫人正名,并立寺纪念。其庙址在今江苏睢宁县东北十五里的梁集镇戚姬村。今庙址犹在,戚姬苑庙联云: 红衣翠袖随高祖萍波千里, 歌云宵舞仙姿曾使巾帼垂慕; 青史丹心为赵王忧谋半世, 囚永巷作人彘直令须眉太息。 刘如意对于文帝为生母建庙的做法十分感激,但他不敢暴露身份,他以流浪汉的身份居住在庙中为妈妈守墓,直到四十多岁时才娶妻生子。他从来不跟外人说他是高祖的儿子,也不让子孙对外人说。他的子孙都姓周,不过口口相传,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刘邦的子孙。 却说周勃因为拥立文帝有功,每次退朝时总是一副骄横的样子;而文帝却经常目送他离去。有郎中袁盎从旁瞧着,独出班启奏道:“陛下视丞相何如人也?”文帝道:“丞相乃社稷臣也!”袁盎道:“丞相乃是功臣,不得称为社稷臣。古时社稷臣所为,必君存与存,君亡与亡,丞相当吕氏擅权时,身为太尉不能救正;后来吕后已崩,诸王侯共谋讨逆,丞相方乘机邀功。今陛下即位,特予懋赏敬礼有加,丞相不自内省,反而面有得色,难道社稷臣果然如此么?”文帝听了默然不答。从此见勃入朝辞色谨严。周勃觉得有异,未敢再夸。 却说有天文帝顾问右丞相周勃道:“天下凡一年内决狱几何?”周勃答称未知。文帝又问每年钱谷出入几何?周勃又说不出,仍言未知。口中虽然直答,心中却很是怀惭,急得冷汗直流湿透背上。文帝见周勃不能言,更顾问左边陈平。陈平也不熟悉此事,靠着一时急智随口说道:“这两件事各有专职,陛下不必问臣。”文帝道:“这事何人专管?”陈平答道:“陛下欲知决狱几何,请问廷尉。要问钱谷出入,请问治粟内史。”文帝作色道:“照此说来,你究竟主管何事?”陈平伏地叩谢道:“陛下不知臣驽钝,使臣待罪宰相,宰相的职任,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抚万民,明庶物,外镇四夷诸侯,内使卿大夫各尽职务,关系却是很重大呢。”文帝听着乃点首称善。周勃见陈平对答如流,更觉得相形见绌。待文帝退朝,与陈平一同趋出,便向陈平埋怨道:“君奈何不先教我!”。陈平笑道:“君居相位,难道不知己职。若主上问长安盗贼尚有几人,君将如何对答哩?”周勃无话可说,默然退归,自知才不如平,已有去意。可巧有人对他说道:“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小心功高震主引火烧身。”周勃被他一吓越觉寒心,当即上书谢病,请辞右丞相的职务,文帝准奏将其免职,专任陈平为相。 wap. /135/135143/31722288.html 55阴差阳错 文帝即位以后,即遣人接薄太后入都。 这位薄太后的履历,小子前已叙过,她本是魏王豹的宠妃,许负善于看相,说她将来必生龙种。魏王豹于是起兵反汉,结果兵败被俘。汉王将魏豹家眷没入为奴,见薄姬貌美,便召其侍寝,薄女经过一番雨露后便得怀胎,十月满足后果生一男,取名为恒,也就是现在的文帝,薄姬竟为太后,果应了许负之言。 薄氏母以子贵,而且文帝竭尽孝思,在代郡时曾因母病久延,亲自侍奉日夜不怠,饮食汤药,必先尝后进,薄氏因此得痊,所以贤孝著闻,终陟帝位。一位亡国的妃子居然成了大国的皇太后,可见凡事都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变。 不一日文帝闻母后到来,便率领文武百官出郊恭迎。伫候片时,见薄太后驾到,一齐跪伏,文帝亦向母下拜。薄太后安坐舆中笑容可掬,但令车骑将军薄昭传谕免礼。薄昭早已下马遵谕宣示,于是文帝起立,百官皆起,先导后拥,奉辇入都,直至长乐宫中,由文帝扶母下舆。登御正殿,又与百官北面谒贺,礼毕始散。 文帝妈妈的遭际出乎意外,文帝继室窦氏也是反祸为福,无意中得着奇缘,随笔录入: 窦氏系赵地观津人,父母早丧,只有兄弟二人,兄名建,字长君,弟名广国,字少君。少君甚幼,长君也年少,不善谋生,又值兵荒马乱,窦氏与兄弟二人几乎不能自存。巧值汉宫采选秀女,窦氏便去应选,得入宫中侍奉吕后。既而吕后发放宫人分赐诸王,每王五人,窦氏亦在行中。他因籍隶观津自愿往赵,好与家乡接近,当下请托主管太监陈述己意。主管太监却也应允。不料事后失记,竟将窦氏姓名派入代国,窦氏得知后向他诘问,他才自知错误,但已奏明吕后不能再改,只得好言劝慰敷衍一番。窦氏洒了许多眼泪,自叹命薄怅然出都。同行中尚有四女,途中虽不至寂寞,但是总觉得无限凄凉。哪知到了代国,竟蒙代王刘恒赏识选列嫔嫱,春风几度递结珠胎。第一胎生下一女取名刘嫖,第二、三胎均是男孩,长名启,次名武。当时代王夫人吕氏本有四男,启与武乃是庶出,当然不及嫡室所生。窦氏自安本分敬事吕妃,并嘱二子听命四兄。代王说她知礼格外宠爱。至代王入都为帝,吕皇后得病身亡,皇后所生的四个儿子也接连死亡。刘恒后宫虽然也有数人,但窦氏最为受宠,隐隐有继后的希望。窦氏二子也崭露头角突出冠时。有福的人自会凑机,不必预先摆布。 文帝元年孟春,丞相以下诸官吏联名上书,请豫立太子。文帝又再三谦让,谓他日应推选贤王,不宜私建子嗣。群臣又上书固请,略言三代以来立嗣必子,今皇子刘启位次居长,敦厚仁慈,宜立为太子,上承宗庙,下副人心。文帝乃准如所请册立东宫,即以皇子刘启为太子。太子既定,群臣复请立皇后。太子刘启既为窦氏所生,窦氏当然为后,有何疑义?偏群臣让文帝乾纲独断,文帝又禀承母命才见孝思。当由薄太后下一明谕,饬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窦氏于是正位中宫。若是当年主管太监不忘所托,让窦氏出嫁赵王,别说当国母,恐怕还要枉死呢,赵王妃就被那边的吕王后害死了!这叫做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窦氏得为皇后,长女刘嫖受封馆陶公主,次子刘武亦受封为淮阳王。就是窦后的父母,也由薄太后推类赐恩并沐荣封。原来薄太后父母早殁,父葬会稽,母葬栎阳,文帝即位后,追尊薄父为灵文侯,就会稽郡置邑三百家,奉守祠冢。薄母为灵文夫人,亦就栎阳北添置园邑,如灵文侯园仪。薄太后因为自己父母叨恩封典,不能厚此薄彼,便诏令有司追尊窦后父亲为安成侯,母亲为安成夫人,就在清河郡观津县中置邑二百家,所有奉守祠冢的礼仪与灵文园大略相同。惺惺惜惺惺。还有车骑将军薄昭封为轵侯,因此窦后的哥哥长君也得蒙特旨厚赐田宅,使他移居长安。窦皇后十分感恩泥首拜谢。待长君奉旨到来,姐弟相见忧喜交集。谈到季弟少君,长君却欷歔流涕,说是被人掠去多年不得音讯,生死未卜。窦后情关手足,也不禁涕泗滂沱,待长君退出,遣人至清河郡中访觅少君,一时无从寻着。 窦后正在惦念,一日忽由内侍递入一书,展开一看,却是少君已到长安,自来认亲。 原来少君被人拐卖为奴,后又转卖十余家,流落到宜阳地方,这时已有十六、七岁。主人命其入山烧炭,夜里就山下搭篷随便住宿。不料山体崩塌,百余人梦中惊醒,逃走不及都被压死,独少君一人得脱。主人大为惊异,较前优待。少君又佣工数年,自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便到卜肆问卦。卜人替他占得一卦,说他数日之内便有奇遇,不但可以免穷,并且还要封侯。少君哑然失笑觉得荒唐,不敢轻信。任何人也不相信。可巧宜阳主人徙居长安,少君也即随往。到了都中,正值文帝新立皇后,文武百官一齐入贺,车盖往来很是热闹。都人传说皇后姓窦,乃观津人氏,从前做个宫奴,今日居然升为国母,真正奇怪得很。少君听了传言,回忆姐姐曾入宫备选,难道今日的皇后就是姐姐不成?因此多方探听,果然就是姐姐,于是大胆上书。窦后得书便与文帝言明,文帝即召少君入见。少君与窦后阔别十余年,当时只有四、五岁,此时又身为人奴,看起来憔悴可怜,窦后不便遽认。文帝和颜问道:“你还记得少时家事否,可说出一二件,看是对与不对。”少君道:“曾记得在家时与姐姐出外采桑,有一次从桑树上坠下。”窦后追忆起来确有此事。再问少君还记得别事否。少君又说道:“我姐西行时,我与兄曾送至邮舍,姐怜我年小,曾向邮舍中乞得米汤为我洗头,又乞饭一碗,给我食罢方才动身。”说至此不禁更咽起来。那窦后听了比少君还要悲苦,也顾不得文帝上坐,便起身流泪道:“你真是我的少弟!可怜可怜!幸喜得有今日,姐姐已沐皇恩,我弟亦蒙天佑重来聚首!”说到首字,竟不能再说下去,但与少君相抱痛哭,左右近侍也涕泪交流。坐在上面的文帝看到两人情词凄切也为动容。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待两人悲泣多时方才劝止。 接着文帝命其与哥哥长君同住,又添赐许多田宅,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相聚议道:“从前吕氏专权,我等幸得不死。今窦后兄弟并集都中,将来或倚着后族得官干政,岂非我等性命又悬在两人手中?且他两出身寒微未明礼义,一或得志必效吕氏,今宜预为加防,替他慎择师傅。”于是奏明文帝,选取老成端正之人陪伴二人,与之同居。长君、少君得了师友之力,果然退让有礼,不敢倚势陵人。文帝惩前毖后,但使他安居长安不加封爵。直至景帝嗣位,尊窦后为皇太后,才拟加封二舅,适值长君已死不获受封,有子彭祖得封南皮侯,少君尚存,得封章武侯。这是后话。 却说周勃自从免相归国,身享富贵原无不足,但回想昔日手诛诸吕,迎立代王,威震天下,如今失势家居,惟恐学了韩信、彭越束手受诛,偏又想不出免祸方法。 人生祸福本无一定。周勃果能谨慎家居,原可无事,谁知他年老智昏,更兼畏惧到了极点,行事愈觉颠倒。河东郡守尉出巡各县,到了绛邑自然来见周勃。周勃一听说守尉到来,便以为是来拿他。一时急得糊涂,竟然想出一个方法,每次守尉到来他便全身披挂,且命家人各执兵器随身保护。守尉以为他显摆威风,不过付之一笑。 试想守尉如果真的奉诏拿他,周勃披甲持兵又有何用?反抗朝廷更是罪上加罪。周勃想出此法不但于事无益,反而惹出祸来。他的这种作为传到外间,有人就奔到长安上书告发,说是绛侯周勃谋反。文帝得书不知真假,便饬河东郡守尉将周勃捕拿来京,交与廷尉讯明有无谋反情事。季布入内宣读诏书,周勃白白被他捆起解到长安。偏又遇着一班如狼似虎的狱吏前来侮辱虐待。周勃心中气愤不肯出钱贿赂。偏狱吏冷嘲热讽让他受气,周勃只好取出千金馈遗狱吏。狱吏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在文牍背后写了五个字取示周勃。周勃仔细瞧着,乃是以公主为证五字。周勃如梦方醒,待家人入内探视,即附耳说明。原来周勃有数子,长名胜之娶文帝之女为妻,胜之平日与公主不甚和协,此时为了父亲不得不央恳公主转圜。公主见胜之五体投地恳求,不由嫣然一笑入宫代求去了。 却说朝中公卿见周勃下狱,都知他是冤枉,但无人敢向文帝明言,只有袁盎在文帝前一力保其无罪,文帝迟疑未决。这时薄太后已得公主泣请,便召文帝入见,文帝应召进谒。太后竟取头上帽巾向文帝面前掷去,且怒说道:“原来诛杀诸吕的时候,周勃身上带着皇帝的印玺,手里握着重兵,他不在那个时候造反,反而回到一个小小的县里要谋反么?”文帝只好向母亲谢罪并立即释放了周勃。 周勃既得出狱喟然叹道:“我尝统领百万兵不曾畏忌,怎知狱吏骄贵竟至如此!”说罢便上朝谢恩。听说袁盎在文帝面前极力救他,便又与他深相交结。周勃经此大狱自明心迹,从此心安意泰享受清福。 一日文帝与窦皇后、慎夫人同到上林苑游幸,晚上在上林苑举行盛宴。由于慎夫人是汉文帝的宠妾,在宫中常与皇后平起平坐,上林郎官按照惯例,把慎夫人坐的座位也安排在与皇后对等的上席。 中郎将袁盎见到后,让内侍把慎夫人坐的座位撤至下席。 慎夫人平日仗着文帝宠爱,尝与窦皇后并坐并行。窦皇后起自寒微,经过许多周折幸得为后,所以遇事谦退格外优容。俗话说得好,习惯成自然,此次偏遇袁盎叫慎夫人退坐下首。慎夫人大怒,不肯入下席就坐。 汉文帝也怪袁盎多管闲事,于是拉着慎夫人乘辇回宫。 袁盎跟在后面同入宫门,乘汉文帝怒气稍息时进谏道:“臣闻尊卑有序,然后上下和睦。今陛下既立皇后,则慎夫人便是姬妾。妾与后岂可并坐?陛下心爱慎夫人,不妨厚加赏赐,何可紊乱秩序。前鉴非远,宁不闻当时‘人彘’么!”文帝听得“人彘”二字不由恍然大悟,怒气全消。时慎夫人已经入内,文帝也走将进去,把袁盎说的话照述一遍。慎夫人立时气平,并赐给袁盎金五十斤。慎夫人此不敢恃宠骄傲,后来得保无事。 wap. /135/135143/31722289.html 56刘长椎杀审食其 却说淮南王刘长系高祖七子,乃赵姬所生。赵姬本是赵王张敖的美人。张敖系高祖女婿,鲁元公主驸马。高皇帝刘邦从东垣县经过赵国,赵王张敖把自己的美人献给岳丈。高祖生性渔色,见了娇滴滴的美人,哪管他什么女婿爱妃?当即令她侍寝,一宵雨露便种胚胎。高祖不过随时行乐,管甚么有子无子,欢娱后便将赵姬撇下径自回都。赵姬仍留居赵宫,张敖闻她得幸高祖已有身孕,不敢再让她在宫中居住,特地另筑一舍让她休养。后来张敖因谋反罪名被逮,张氏家眷连同赵姬都被系在河内狱中。赵姬时将分娩,便对河内狱官说她和皇帝刘邦发生过关系,现在已经怀上了刘邦的孩子。官吏不敢怠慢,如实禀报给刘邦。刘邦当时正在气头上,便没有理会赵姬。 赵姬的弟弟赵兼却与审食其相识,于是寻至辟阳侯第中叩门求谒。审食其召他入见问明来意,赵兼一一详告,并请审食其代为疏通。审食其却也承认入白吕后。吕后是个母夜叉,最恨高祖纳入姬妾,怎肯替她帮忙?反将审食其抢白数语。审食其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说。赵兼待了数日不得确报,再向审食其处问明,审食其谢绝不见。赵兼白跑一趟还花了许多银子,只道审食其不肯关说。 赵兼找审食其的细节很重要。如果赵兼不知道审食其和吕后的特殊关系,赵兼就不会求到审食其,如果审食其和吕后没有特殊关系,审食其在吕后面前说话就不会有特殊的分量。 也就是说,连赵兼都知道审食其和吕后之间有着极其特殊的关系,这种特殊的关系就是“审食其得幸吕后”。 赵姬眼巴巴地望着皇恩大赦。谁知赵兼回来后满面愁惨语多支吾。赵姬且悔且恨,哭了一日竟自寻死。一夕欢娱落了这般结果,真是张敖害她。 赵兼雇了一个乳媪,把遗下的婴孩交给她抚养,静候朝中消息。可巧张敖遇赦全家脱囚,赵姬所生的孩子复由郡守特派吏目送入都中。高祖前时怨恨张敖,无暇顾及赵姬,此时闻赵姬自尽遗孩送到,也不禁记念旧情。感叹多时命将遗孩抱入,见他状貌魁梧与己相似,于是取名刘长交与吕后抚养。吕后虽不情愿,但因高祖郑重叮嘱,而且刘长妈妈已亡不必生妒,一切抚养手续又有乳媪等掌管,也就听之任之不曾加害。 不过问题来了,赵姬本是张敖的小妾,突然被献给刘邦,而后怀孕,刘邦怎么知道刘长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女婿张敖的儿子呢? 有没有可能赵姬在被献给刘邦时就已经怀孕,因为怀孕时间太短只有几天时间,所以赵姬自己都不知道,然后被张敖献给刘邦,后来赵姬有孕,就以为怀的是刘邦的孩子呢? 不过张敖不是吕不韦,他很害怕刘邦。刘邦路过赵国的时候,张敖像儿子侍奉父亲那样侍奉刘邦,但刘邦还是不满意,对张敖甚是无理。而且刘邦到达赵国的时间不是张敖所能控制的,张敖怎么保证献赵姬时她刚好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呢?所以即使赵姬有孕,张敖也不是有意的。 还有刘邦都认同刘长是他的儿子,并交给吕后抚养。刘邦不怀疑,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好容易过了数年,刘长已有五六岁,生性聪明,善承吕后意旨,吕后喜他敏慧,居然视若己出,刘长因得无恙。 高祖十一年(前196年)七月,淮南王英布谋反,刘邦遂立刘长为淮南王,让他掌管昔日英布领属的四郡封地。刘邦亲自率军出征,剿灭了黥布,于是刘长即淮南王位。 刘长出为淮南王后,才知生母赵姬冤死狱中,母舅赵兼留居真定,于是着人往迎母舅。到了淮南两下谈及赵姬故事,更添出一重怨恨。刘长不怨高祖无情,独恨审食其不肯关说。其实恨审食其也是冤枉,审食其已经告知吕后,吕后不肯容纳赵姬,审食其有啥办法?吕后没杀你算你命大。刘长将仇恨牢记心中,时常想诛杀审食其为母报仇,只是苦于无从下手。 及文帝即位审食其失势,刘长遂于文帝三年径诣长安。文帝素来孝友,听说刘长来朝很是欢迎,接见以后留他盘桓数日。刘长年已逾冠,膂力方刚,两手能扛巨鼎,胆大敢为,平日在淮南时,尝有不奉朝命独断独行等事,文帝只此一弟格外宽容。一日刘长与文帝同车往猎上苑,在途交谈不顾名分,刘长但称文帝为大哥。文帝也不与他计较,待遇如常。刘长心想此时不杀审食其下手更待何时!乃暗中怀着铁椎,带领从人去访审食其。审食其听说淮南王来访不敢怠慢,慌忙整肃衣冠出门相迎。刘长一跃下车趋至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椎。审食其突遭椎击痛彻心肺,霎时间头旋目晕跌倒地上。刘长立即割下首级随车而去。 食其家内非无门役,但变生仓猝如何救护?且因刘长是皇帝亲弟,气焰逼人,怎好擅出擒拿,所以刘长安然走脱,至宫门前下车,直入阙下求见文帝。文帝当然出见,刘长跪伏殿阶肉袒谢罪,转令文帝吃了一惊,忙问他为着何事?刘长答道“当日贯高谋逆事发,臣母不应坐罪,审食其得宠吕后,偏偏不肯陈情,致令臣母枉死,此其罪一也。刘如意母子无罪吕后杀之,审食其坐视不顾,其罪二也。吕后封诸吕为王欲危刘氏,审食其并不进谏,其罪三也。臣谨为天下诛贼并报母仇,伏阙请罪,愿受斧钺之诛。”文帝闻报大惊,及听刘长之言亦似有理,遂下诏赦免刘长不治其罪。其实一点都没有道理:审食其虽然得宠吕后,但吕后不可能听他的呀! 刘长见文帝不治其罪,便即辞行,文帝准他回国,他就备好归装,昂然出都去了。 审食其死后门客四散,不免有人在外将惠帝当日欲杀审食其,赖朱建设计救出之事四处传说,竟被文帝得知,遂遣吏往捕朱建。吏人奉命到了朱建家中。朱建闻信便欲自杀,其子与吏人等同声劝道,案情轻重尚未可知,何必枉送一命。朱建不听对其子说道:“我死当可无事,免得汝等罹祸!”遂拔剑自刎而死。吏人见朱建已死回报文帝,文帝叹惜道:“我又没说要杀朱建,只是找他问问情况,他又何必如此呢!”遂召朱建儿子入朝拜为中大夫。朱建为食其而死也不值得。 却说刘长得赦得意扬扬,回到淮南后放纵更甚,僭用天子仪仗,出入皆称警跸,自作法令,逐去朝廷所置丞相及二千石以上之官,另行委任。又私自封人为关内侯,擅赦罪人,妄杀无辜,藏匿亡命,每上书朝廷,言语傲慢。文帝见其种种不法,每事优容,旁有袁盎谏道:“诸侯太骄必生祸患,愿陛下稍加惩戒,削其土地以儆将来。”文帝不听,谁知刘长愈加横行,后来弄得实在不堪,文帝尚不忍亲加责备,只命国舅薄昭致书刘长,数其罪恶劝令改过。刘长得书心中不悦,于是蓄谋造反。便与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暗通消息,让他作为内应定期起事。 柴奇即遣开章往见刘长,请其遣使往闽越及匈奴乞兵来助。 开章既见刘长,刘长赐以居屋,并为之娶妻,给以二千石俸禄。开章遣人回报柴奇,却被官吏发觉,遂遣长安尉前往淮南捕拿开章。刘长急忙杀死开章,埋葬后却对长安尉说道:“开章不知去向。”有司奏明文帝,文帝遣使往召刘长,刘长只得随同使者到京。 刘长既至长安,文帝命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与宗正廷尉等会同审理。张苍等审得刘长谋反是实,罪应弃市。文帝见奏心中不忍,下诏废去淮南王,赦其死罪。群臣请将刘长解往蜀郡安置,文帝批令每日加刘长肉五斤,酒二斗,并选其得宠美人、才人等十人相随同往,由地方官为之起盖住屋。刘长被装入槛车解送赴蜀,其他共同谋反之人全部诛死。 谁知刘长身坐槛车徙锢蜀中,途中顾语左右道:“何人说我好勇不肯奉法?我因平时骄纵致有今日。今悔已无及恨亦无益,不如就此自了吧。”左右听着怕他寻死,格外加防。刘长愤不欲生水米不沾,竟至活活饿死。左右没有发觉,所过州县官吏按驿传送,见槛车贴有封条也无人揭开一看,直至雍县地方县令才开封验视,却见刘长早已饿死了。赵姬负气自尽,刘长也是如此,毕竟有些遗传。 雍县县令当即飞使上报,文帝闻信后恸哭失声,命令将各县押送淮南王而不予开封进食者,一律弃市问斩。然后按照列侯的礼仪在雍县安葬了淮南王,并安置三十户人家守冢祭祀。 当时民间为准南王作歌道: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文帝闻歌叹道:“昔周公诛管、蔡称为圣人,因其不以私害公也。今人民作此歌词,是不是说我贪得淮南土地呢?”文帝遂将淮南分为三国,立刘长三子为王。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追谥刘长为淮南厉王。 贾谊听说文帝封刘长三子为王,上疏谏道:“淮南王悖逆无道天下皆知,陛下赦其死罪迁往蜀道,中途遇疾而死,天下皆以为死得其当。今尊崇罪人之子为王。将来其子年长不忘父仇,陛下又封之以地,岂不是为虎添翼?”文帝不听,至武帝时,刘安及刘赐谋反,果如贾谊所言。 wap. /135/135143/31722290.html 57太子与国舅 却说齐王刘襄收兵回国,未几病亡,谥为哀王,其子刘则嗣立,十四年又死,谥为文王。刘则无子,照例应该除国。文帝追念前功,不忍撤除齐国,乃分齐地为六国,尽封刘肥六子为王。长子将闾为齐王,次子刘志为济北王,三子刘贤为菑川王,四子刘雄渠为胶东王,五子刘卬为胶西王,六子刘辟光为济南王。六王同日受封,并皆莅镇。 吴王刘濞本是文帝堂兄。自高祖十一年受封,据有四郡之地,到国未久高祖驾崩。惠帝吕后时,因为天下新定,允许诸侯王各治其国,刘濞查得本国鄣郡地方产铜,便招集各国亡命之人开采铜山私自铸钱,又煮海水为盐垄断厚利。 文帝即位之后,刘濞例应来朝,自以为是文帝之兄,犯不着自己亲来,便遣其太子刘贤入京朝见。文帝以礼看待,因是自己侄儿,便命皇太子陪他饮宴游玩。 太子刘启与吴太子刘贤本是再从堂兄弟,向无仇怨,此时刘贤入朝,刘启奉了父命陪他游宴,当然和气相迎格外欢洽。盘桓了好几天,相习生狎,渐觉得熟不拘礼任意笑谈。吴太子身旁又有随来的师傅相偕出入,一淘儿逐队寻欢,除每日酣饮外,有时也博弈消闲。两人对坐举棋,左立东宫侍臣,右立吴太子师傅,从旁参赞。 彼此赌了好几次各有胜负。吴太子不肯罢手,还要与皇太子决一雌雄。刘启也不肯示弱,就与他下棋斗胜。到了生死关头,皇太子误下一着老将会面,吴太子一手掩住,接着就用自己的将军吃了刘启的将军,刘启不肯认输,说将军走不出的,定要悔一着错棋。吴太子道:“放屁!老将会面,怎么就走不出了?你先走错,我就可以走出来吃你!”两人遂起争论。吴太子的师傅多是楚人,帮着吴太子力争,你一言,我一语,统说皇太子理屈。皇太子究系储君,从未经过这般委屈,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提起棋盘便向吴太子头上掷去。吴太子未曾防备,一时不及闪避立即晕倒,霎时间脑浆迸流死于非命! 吴太子师傅等人当然喧闹起来,东宫侍臣保护太子出去,奏明文帝。文帝倒也吃惊,但又不好加罪太子,只得训戒一番,又召入吴太子师傅等好言劝慰。一面厚殓吴太子,令他师傅等送柩回吴。吴王刘濞悲恨交并不愿收受,且怒语道:“今天下一家,死在长安便葬在长安,何必送来?”当下派吏截住棺木,仍叫他发回长安。文帝闻报也就把他埋葬了事,从此吴王刘濞心存怨望不守臣节,每遇朝使到来便骄倨无礼。朝使返报文帝,文帝知他为儿子衔恨原谅三分。复遣使臣召刘濞入京,意欲当面排解释怨修和。偏刘濞不愿应召,托词有病却回朝使。文帝又使人至吴探问,见刘濞并无病容据实返报。文帝惹动怒意,每遇吴国使者到京,文帝便责问吴王何以不朝,将使者囚系狱中治罪。既而又有吴使西来面见文帝。文帝责问吴王何故诈病不肯入朝?吴使从容答道:“吴王因为儿子冤死托病不朝,今被陛下察觉囚系使臣。吴王很是忧惧唯恐受诛。若陛下再加急迫,吴王更加不敢入朝了。臣愿陛下不咎既往使彼自新,吴王得陛下宽容自然悦服。”文帝听了觉得有理,遂将所系吴使一并放归,且遣人赍了几杖往赐吴王。吴王拜命不敢生心。 却说薄昭因为谋立外甥汉文帝有功,被赐封太原。太原称不上繁华,但也是富庶之地。薄昭刚来到太原时,还能够保持国舅爷该有的身份,处处小心谨慎,深怕给旁人落得个皇亲国戚骄横跋扈的印象。 时间一久,薄昭觉得太原不是都城腹地,与朝中大臣也没有多少交集,就开始慢慢地放松警惕。 薄昭虽然有些放松,但也不至于放纵,该守的立法一点不敢逾越,毕竟深知为官之道,更明白艰难创业换来的今天实在不容易。 可是薄氏的子弟们不这么想,觉得薄昭已经贵为皇舅爷,当年要不是极力拥护汉文帝刘恒,表哥也不会有今天,这群薄氏子弟就开始在太原地区作威作福,强取豪夺,劣迹斑斑。 不久薄氏子弟的坏名声就传到了长安,汉文帝派自己的宠臣钟毓去巡视一番。钟毓到那里一看,薄昭家的纨绔子弟们果然在鱼肉百姓。钟毓便奏明汉文帝有关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请汉文帝诛杀为首的薄贵。 薄昭听说此事后十分惊慌,赶紧派人跟钟毓求情,哪知钟毓不吃这一套,就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薄昭一看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把钟毓给绑了,对其进行恐吓。钟毓作为皇帝钦点的使者,自然不会怕薄昭,两人来回互怼,薄昭一时没压住怒火,一刀把钟毓给捅死了。 钟毓被杀后,汉文帝极其恼怒。身为一国之君,手下的宠臣如何专横都可以,唯独不能凌驾到皇权之上。汉文帝派出的使者就代表汉文帝本人,如今使者被杀,就等于是挑衅自己的皇权。 汉文帝二话不说下诏处死薄昭。这时大臣中有人阻止说:"汉朝向来以孝治天下,今天若诛杀舅爷,陛下就是不孝"。另一派则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杀皇舅爷,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汉文帝内心是倾向诛杀薄昭的,但是又怕自己担上不孝的罪名,就多次派丞相去见薄昭,暗示薄昭自己看着办。薄昭此时也豁出去了,就是不自杀,家门也不出,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大臣犯了死罪,皇帝让其自杀是一种恩典,这样可以保留一具全尸,免遭处斩时的羞辱,同时还表明这事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家人也不会受到牵连。不知道薄昭认为自己不该死还是幻想姐姐薄太后会来救他,反正就是不肯自杀。 汉文帝心想,给脸你还不兜着,那就别怪外甥无情了。就派满朝文武披麻戴孝去薄府哭丧,从皇宫大门集合,众人一起哭喊皇舅爷,一直到薄府也不停止。个个坐在院子里、厅堂中,一连哭了好几天。 最后薄昭被折磨得不行,同时也看出外甥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就在家中自杀而亡。 汉文帝诛杀薄昭,最大的导火线就是使者钟毓被杀事件,汉文帝为了维护法纪,只好诛杀舅舅。 实际上的原因不是如此。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不过是封建社会的一句口号,在汉文帝那个时代,人们的意识更多的还是“刑不上大夫”!汉文帝的太子失手打死了吴王的太子,文帝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失杀人罪,连他的太子地位都没有触动;淮南王刘长擅自制定王国法令,驱逐朝廷官员私授官爵,文帝让薄昭写信责备他,刘长不但不听劝告,并且还真的造反了。对于这种大逆不道之罪,文帝也没有杀他,只不过是废除了刘长的王号而已。 薄昭是文帝的舅舅,薄太后的亲弟弟,这时候薄太后尚在,文帝怎么就要逼死这个舅舅呢。 现在人的看法是:汉文帝要防止外戚专政。 刘邦死后,他的儿子刘盈当了皇帝。由于刘盈比较柔弱,吕后实际上掌握了权力。刘盈死后,吕后临朝称制,成了实际上的皇帝。她改变了刘邦与大臣们“非刘氏不得为王”的盟约,封诸吕为王。这时候的天下,皇帝由吕太后废立,吕姓王的势头盖过了刘姓王,刘氏天下几乎成了吕氏天下。汉文帝是如何登上皇帝宝座,他自己十分清楚。正因为吕氏外戚势力过大,惠帝一门被屠戮殆尽,自己才有幸当上皇帝,不然轮八圈都不会轮到自己头上。 将这种情况向后推演,如果薄氏成为吕氏,或者薄氏亡了刘氏天下,或者出现另外一个刘姓皇帝,那样就不是他刘恒的子孙了。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借此机会除掉薄昭,不让吕氏的故事重演, 因为汉文帝刚坐上皇位,此前与长安打交道也不多,所以登基以后,许多朝中大臣并不怎么敬畏他。汉文帝为了向朝廷大臣和天下百姓树威,于是杀掉自己的亲舅舅,就是向满朝大臣表明,自己也不是善茬,最好不要有过分的行为。 所以人们常说帝王之家没有骨肉亲情可言。皇家只会为了皇位而相互攻伐苟合,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不要说汉文帝诛杀亲舅舅薄昭,李世民诛杀亲兄弟也丝毫没眨眼。 薄昭死了,外甥又活了十三年,姐姐薄太后又活了十五年。奇怪的是,薄太后竟然没有问文帝弟弟是怎么死的!她可能真的以为薄昭是自杀的。等到事情沉寂一段时间,即使老太太知道薄昭是被逼死的,在活着的儿子和死去的弟弟之间,薄太后又能维护谁呢? wap. /135/135143/31722291.html 58缇萦救父 却说周亚夫乃绛侯周勃次子。周勃二次就国不久病逝。长子胜之袭爵,弟亚夫为河内守。听说许负还活着,于是邀至署中令她看相。许负默视多时说道:“据君贵相何止郡守,再过三年便当封侯。八年以后出将入相,手秉国钧独一无二,可惜结局欠佳。”亚夫道:“莫非要犯罪遭刑么?”许负道:“这却不会。”亚夫还要穷诘,许负道:“九年后自有分晓,毋待老妇哓哓。”亚夫道:“这也何妨直告。”许负道:“依面相直谈,你将来恐怕要饿死。”亚夫冷笑道:“你说我将封侯已出意外,试想我兄承袭父爵方受侯封,就使兄年不永,自有兄子继任,也轮不到我身上,如何说应当封侯呢?若果然象你说的一样,既得封侯,又兼将相,为何又会饿死呢?此理令人难解,还请指示明白。”许负道:“这却非老妇所能预晓,老妇不过依相论相方敢直言。”说至此即用手指着亚夫的口旁说道:“这两处有直纹入口,依相法应当饿死。”亚夫一听又惊又疑,几至呆若木鸡,许负揖别自去。 却说匈奴老上单于病死,儿子军臣单于继立,遣人至汉廷报告。文帝又遣宗室女往嫁,重申和亲旧约,军臣单于得了汉女为妻,却也心满意足无他妄想。偏汉奸中行说屡劝军臣单于伺隙入寇,军臣竟为所动,居然分兵两路侵边,一入上郡,一入云中,统共有六万余骑,分道扬镳沿途掳掠。防边将吏已有好几年不动兵戈,蓦闻虏骑南来出人不意,慌忙举起烽火报告远近。一处举烽各处并举,火光烟焰直达甘泉宫。文帝闻警急调三路人马往镇三边。一路出屯飞狐,统将是中大夫令勉;一路出屯句注,统将是前楚相苏意;一路出屯北地,统将系前郎中令张武。这三路兵同日出发星夜前往,文帝恐有疏虞惊动都邑,乃复令河内太守周亚夫驻兵细柳,宗正刘礼驻兵霸上,祝兹侯徐厉驻兵棘门。内外戒严缓急有备,文帝才稍稍放心。 过了数日,御驾亲出劳军,先至霸上,次至棘门,统是直入营中,不先通报。刘徐两将军深居帐内,直至警跸入营才率部将往迎文帝,面色都带着慌张。文帝不以为怪,随口抚慰数语便即退出。两营将士统送出营门,拜辞御驾不劳细述。及移跸至细柳营,遥见营门外面甲士森列,或持刀,或执戟,或张弓挟矢,如临大敌一般。文帝见所未见暗暗称奇,当令先驱传报,说是车驾到来。营兵端立不动,喝声且住,并正色相拒道:“我等只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先驱还报文帝,文帝麾动车驾自至营门,又被营兵阻住不令进去。文帝乃取出符节交与随员,使他入营通报。亚夫才接见来使传令开门。营兵放入车驾,一面嘱咐御车传说军令道:“将军有约,军中不得驰驱!”文帝听说后也只好按辔徐行。到了营门里面,亚夫才披甲佩剑从容出迎,对着文帝作了一个长揖说道:“甲胄之士不拜,臣照军礼施行,请陛下勿责!”文帝不禁动容,就将身子略俯致敬,并使人宣谕道:“皇帝敬劳将军。”亚夫带着军士肃立两旁,鞠躬称谢。文帝又亲嘱数语,然后出营。亚夫也未曾相送,一俟文帝退出,仍然闭住营门严整如故。文帝回顾道:“这才算是真将军了!彼霸上、棘门的将士如同儿戏,若被敌人袭击,主将也不免成擒,怎能如亚夫谨严,无隙可乘呢?”说罢回宫,还是称善不置。 嗣接边防军奏报,虏众已经出塞,文帝方将各路人马依次撤回,遂擢周亚夫为中尉。 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出身低微,在汉高祖在世的时候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她怕住在宫里受吕后的陷害,就请求跟着儿子住在代郡。住在代郡不像在皇宫里那么阔气,因此,娘儿俩多少知道一些老百姓的疾苦。 汉文帝即位不久,就下了一道诏书说:"一个人犯了法,定了罪也就是了。为什么要把他的父母妻儿也一起逮捕办罪呢?我不相信这种法令有什么好处,请你们商议一下改变的办法。" 大臣们一商量,按照汉文帝的意见,废除了一人犯法、全家连坐的法令。 却说齐国有一名医,复姓淳于,名意,因为他做过齐国太仓长,管理都城仓库,所以习惯上称他为仓公。 淳于意家在临淄,自少好医,遍求方术。后来到公乘阳庆处学医,阳庆年已七十余岁,家中富有财产,子孙众多,自己医术虽精,平日却不肯轻易为人治病,所以外间并无人知他是个名医,也无人前来受业。如今年纪已老,原想觅人传授学问,无奈未得恰当之人,见自己儿孙都不是学医材料,所以也不传授。及淳于意来到门下,阳庆留心察看,见他奉事先生甚属尽职,而且专心求学勤勤恳恳,知道可以付托。于是屏去从人,独唤淳于意密说道:“汝平日所学方书都不是道,汝可一概弃去,吾有古代黄帝扁鹊脉书,用五色诊病,能知人死生,并有论药之书都很精微。我家颇足自给别无所求,因为爱你,故将我所藏禁方秘书悉数教你,你当秘密学习,勿使我子孙得知。”淳于意听说后喜出非常,急忙离席拜谢道:“先生赐教诚非弟子所望,敢不奉命。”于是阳庆取出许多书籍交与淳于意,令其熟读,不时替他讲解,淳于意昼夜研究尽心领受。到了一年已得大概,阳庆便令其试行治病,颇有效验。淳于意自以为学问未精仍旧勤学,一直学了三年,医道精熟,此时年仅三十九岁。乃辞师回里为人治病,能预决病人生死,一经投药无不立愈,因此名闻远近,病家多来求医,门庭若市。 淳于意与人医病,都是随便给资,不计多少。不过一人精力不能应接千人,有时不堪烦扰,往往出门游行。由于求医者众,而仓公又不在家中。有些病家征候危急,盼他前来救治,谁知日复一日望得眼穿,终是请他不到。有的挨延不过就死了,其家属不免抱怨。所以平日得他治愈感激的人很多,因他不治而死结怨的人也不少。 到了文帝十二年,有怨家告发淳于意,说他借医欺人轻视生命。淳于意被捕到官,讯明应受肉刑(当时的肉刑有脸上刺字,割去鼻子,砍去左足或右足等)。按西汉初年的律令,凡做过官的人受肉刑必须押送到京城长安去执行。因此,仓公被押送到长安受刑。 淳于意有?5?个女儿,没有儿子。淳于意临行时,女儿们都去送他,哭成一团。淳于意看着?5?个女儿,就长叹着说:“生女不生男,遇到急难,却没有一个有用的。” 听了父亲的叹息,几个女儿都低着头哭,只有最小的女儿缇紫又是悲伤,又是气愤。她想:“为什么女儿偏没有用呢?”于是缇紫提出要陪父亲一起上长安去,家里人再三劝阻她也没有用。就这样,缇萦和父亲淳于意一起动身去京城长安。 缇萦一路上细心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临淄相距长安?1000?多千米,一路上父女俩风餐露宿,尝尽人间辛酸。好不容易到了长安,淳于意马上被押人监狱中。 为了营敦父亲,缇紫上书汉文帝为父求情,请求做奴婢替父赎罪。上书中这样写道:“妾父为吏,齐中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愿人身为官奴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意思是:我父亲做官的时候,齐地的人都说他是个清官。这回他犯了罪,被判处肉刑。我不但为父亲难过, 也为所有受肉刑的人伤心。一个人砍去脚就成了残废;割去了鼻子,不能再按上去,以后就是想改过自新,也没有办法了。我情愿给官府没收为奴婢,替父亲赎罪,好让他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汉文帝看了信,十分同情这个小姑娘,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召集大臣们,对大臣说:“犯了罪该受罚,这是没有话说的。可是受了罚,也该让他重新做人才是。现在惩办一个犯人,在他脸上刺字或者毁坏他的肢体,这样的刑罚怎么能劝人为善呢?你们商量一个代替肉刑的办法吧!” 大臣们一商议,拟定一个办法,把肉刑改用打板子。原来判砍去脚的,改为打?500?板子;原来判割鼻子的改为打?300?板子。汉文帝就正式下令废除肉刑。这样,缇萦就救了她的父亲。 汉文帝废除肉刑,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却是弊病不少。有些犯人被打上?500?或?300?板,就给打死了,这样一来,反而加重了刑罚。后来到了他的儿子汉景帝手里,才又把打板子的刑罚减轻了一些。 淳于意既得免罪出狱,父女相见悲喜交集,遂同缇萦回到临淄。此事喧传一时,世人皆称缇萦为孝女。 淳于意既回临淄,年纪已老,也就家居不出。后来文帝知其善医,复遣使召到长安,问他学自何师,治好何人?淳于意详细奏对。除寻常病症外,共疗奇病十余人,统在齐地。小子只将其中一、二事摘列于下: 济北王召淳于意遍诊后宫侍女,有侍女名叫竖,现状无病,淳于意诊其脉毕,因对旁人说道:“竖病伤脾不可劳动,依例应于春日呕血而死。”济北王闻知立召此女近前,见其举动如常颜色不变,心中不信。至次年春,此女捧剑随王入厕,事毕,王由厕出,见此女未出来,遣人唤之,已倒于厕上,呕血而死。 齐王黄姬之兄黄长卿宴客于家,淳于意在座,诸客坐定,尚未上食。淳于意举目观看,见座中一人姓宋名建,乃齐王后弟,淳于意注视良久便对宋建道:“足下有病,四五日前曾患腰脊痛,不能俯仰,小便不通,若不急治,病将入肾,此名肾瘅,乃由执持重物而得。”宋建闻言不觉惊异道:“君言良是,吾真有腰脊痛之病,前四五日适值阴雨,黄氏诸婿来到我家坐谈,见我家仓下有方石一块,众人争往搬弄,我也学其所为,无奈用尽力量不能将它举起,只得罢手。谁知一到晚间腰脊大痛,小便不通至今未愈。”说罢请淳于意诊治,淳于意为开一方,服药十余日而愈。?班固有诗赞缇萦: 三王德弥薄,惟后用肉刑。 太仓令有罪,就递长安城。 自恨身无子,困急独茕茕。 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书诣阙下,思古歌《鸡鸣》。 忧心摧折裂,晨风扬激声。 圣汉孝文帝,恻然感至情。 百男何愦愦,不如一缇萦。” 后人又有诗赞缇萦道: 欲报亲恩入汉关, 奉书一阙拜天颜, 世间不少男儿汉, 可似缇萦救父还。 wap. /135/135143/31722292.html 59邓通饿死 却说文帝有个侍臣,名叫邓通,现任大中大夫。邓通本是蜀郡南安人,无甚才识,只有水中行船是他的专长。辗转入都,谋得一个官衔,号为黄头郎。御船的水手都戴黄帽,故有此称。邓通得充此职也算侥幸,不想再意外超迁。偏偏时来运转吉星高照,一个小小的舵工竟然上应御梦平地升天。 原来文帝尝得一梦,梦见自己腾空而起飞入九霄,相距不过咫尺,因为力量未足欲上未上,恰巧来了一位黄头郎,把文帝足下极力一推,方得上登天界。文帝非常喜欢,俯瞰这黄头郎,只见他一个背影,衣服下面好似已经破裂露出一孔。正要唤他转身详视面目,可是鸡声一叫竟被惊醒。文帝回思梦境历历不忘,便想在黄头郎中留心观察,效仿那周文王应梦求贤的故事。 这日早起视朝中外无事,即令群臣退班,自往渐台巡视御船。渐台在未央宫偏西,旁有沧池,水色皆苍,因为经常有御船停泊,黄头郎有数百人。文帝命将黄头郎悉数召来听候传问。黄头郎不知何事,只好战战兢兢地前来见驾。文帝叫他们从左边徐行向右过去。一班黄头郎遵旨缓步而行,待过了几十人正好轮到邓通,也一步一步的照式行走。不料掠过御座前时,只听得一声纶音叫他立住。邓通吓得冷汗直冒小便失禁,不知犯了何事。即到御座前跪下,俯首伏着听候发落。文帝问及姓名,邓通据实陈报。文帝大喜,起驾回宫叫他随着,他急忙爬起,紧紧地跟着御驾同入宫中。黄头郎们远远望见都很惊异,就是文帝左右的随员也莫名其妙;于是互相推测议论纷纷。原来邓通后衣上适有一孔,正与文帝梦中相合,更兼邓字左旁是一登字(繁体写作鄧)。文帝便认为助他登天的应属此人,所以将他拔擢作为应梦贤臣。后来见他庸碌无能也不为怪,反而日加宠爱。不到两三年竟升为大中大夫。有时文帝闲游,顺便到邓通家中休息,前后赏赐不可胜计。 文帝后二年秋八月,丞相张苍因为老病免官,此时高祖旧臣大都死亡,虽有一二人尚在,却非丞相之才。文帝满心要择个贤相,看来看去,只有皇后之弟窦广国素著贤名,但碍着他是外戚,拜为丞相恐怕天下人说他出于私意,因此想了许久决计不用。 关内侯申屠嘉乃梁地人,曾随高祖征讨项籍、黥布,立有战功。其人虽行伍出身,然秉性廉直不受请托,是个公正之人,而且现为御史大夫,丞相缺出正该推升,于是文帝命申屠嘉为丞相。 申屠嘉既为丞相,见邓通并无功劳却坐享高官厚禄,心中已是不悦。一日入朝奏事,恰遇邓通侍立文帝身旁,斜着身子,形状甚是怠慢。申屠嘉看了不禁大怒,暂时忍气将事奏完,然后对文帝说道:“陛下宠爱群臣尽可使之富贵,惟有朝廷之礼不可不肃。”文帝知他说的是邓通,惟恐他说出名字,急将言语阻住道:“君可勿言,吾已得知其人,当私行教戒。”申屠嘉见文帝顾惜邓通,愈加愤懑。等到朝罢,立即遣人持檄往召邓通,叫他到相府议事。邓通想我只会撑船别的不会。你招我去肯定不怀好意,于是不肯前去。哪知一使甫去一使又来,传称丞相有命,邓通不到当请旨处斩。邓通吓得不行,忙入宫告知文帝。文帝道:“你且前去,我一会儿使人召你。”还是文帝长厚。邓通没法,不得不趋出宫中转诣相府。一到门首,早有人待着引入正厅,但见申屠嘉整肃衣冠高坐堂上,满脸带着杀气,好似一位活阎罗。邓通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参谒,不料申屠嘉开口便说出一个斩字!邓通三魂中吓得失去两魂,只好免冠跣足,跪伏地上叩首乞怜。甲屠嘉厉声道:“朝廷是高皇帝的朝廷,一切朝仪均应遵守,你一个小臣竟敢在殿上戏玩?例当斩首。”左右答应一声有如雷鸣。邓通盼望文帝遣人前来解救,偏偏久不到来,急得没法只有拼命叩头,叩得地上作响血流满地。左右之人都觉可怜,所以未曾动手。申屠嘉仍是愤怒不止不肯饶放。正在危急关头,忽报文帝遣使持节到来。申屠嘉慌忙起座出迎诏使。使人当即传旨道: “邓通不过是朕的弄臣,君可恕之。” 申屠嘉奉到谕旨,只好将邓通释放。 邓通得了性命,如从鬼门关上还魂,抱着头窜出相府,随同使者入得宫中,一见文帝,俨同婴儿遇着慈母,忍不住两泪直流呜咽说道:“臣几被丞相杀死!”文帝见邓通满面是血,额上突起无数垒块,面目红肿,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心中也觉怜惜,便用好言抚慰,又命太医用药调治。邓通感激文帝厚恩,但也不敢埋怨申屠嘉,以后愈加谨慎不敢失礼,文帝宠爱如前,又将他升为上大夫。 文帝既宠爱邓通,便召入许负为通看相。许负直言不讳,说邓通相貌欠佳,将来难免贫穷直至饿死。刘恒大为不解,有朕在,邓通怎么会饿死呢?于是下一诏命,竟将蜀郡的严道铜山赏赐给他,且许他自由铸钱,开印钞厂的还能饿死不成?贾谊、贾山上书谏阻,文帝不从。当时吴王濞管领东南,觅得故鄣铜山铸钱畅行。现在邓通也得铜山铸钱,与吴王东西并峙,东南多吴钱,西北多邓钱,邓通的富豪不问可知。 邓通得此重赐感激不尽。一日文帝身上忽然生了一痈,竟至溃烂,日夕不安,邓通因文帝患病格外殷勤,昼夜侍奉顷刻不离。到得痈已成熟,破口流脓,文帝愈觉痈口热如火烧疼痛难忍,辗转床褥疼痛不已。 邓于是想出一法代为吮吸,渐渐的除去败脓得免痛苦。看官试想!这疮痈中脓血又臭又腐,何人肯不顾污秽用口吮去?独邓通情愿为此,毫无厌恶。文帝被邓通吮得爽快,便令他时常吮之。又见他做此污秽之事心甘情愿,文帝又别生他感触起愁肠。一夕邓通吮去痈血侍立一旁,文帝问道:“朕抚有天下,据汝看来,究系何人最为爱朕?”邓通不知文帝用意,随口答道:“至亲莫若父子,以情理论,最爱陛下的应无过太子。”文帝默然不答。到了翌日,太子入宫省疾,正值文帝痈血又流,便顾语太子道:“你可为我吮去痈血!”太子闻命不由皱起眉头,欲想推辞又觉得父命难违,没奈何屏着鼻息向疮上吮了一口,慌忙吐去,已是不堪秽恶,几欲呕出宿食,勉强忍住却是难受。文帝瞧着太子形容,就长叹一声叫他退去,仍召邓通吮血。邓通照常吮吸,一些儿没有难色,文帝大为感动,宠爱愈甚。惟太子回到东宫尚觉恶心,暗思吮痈一事是由何人作俑,使我也去承当?随即密嘱近臣仔细探听,旋得复报,说邓通经常入宫吮痈,太子既愤怒又惭愧,从此记下了这个人。 文帝幸臣除邓通外,还有一个就是赵谈,文帝常使之骖乘,赵谈喜欢在文帝前搬弄是非。因为中郎将袁盎直言敢谏,赵谈不喜欢他,便时常在文帝前说他过失,袁盎甚是忧虑。袁盎侄子袁种为常侍骑,知道袁盎心事后便献计道:“君可当着大廷广众之面羞辱赵谈,让主上知道你与他有仇,纵有毁谤,定不见信。”袁盎便等候机会行事。 一日文帝将去长乐宫朝见太后,仍命赵谈骖乘。车驾出得宫门,袁盎走到车前俯伏奏道:“臣闻与天子同车之人必是天下豪杰,今陛下奈何与刀锯之余一车共载呢。”文帝听了大笑,即命赵谈下车。赵谈羞得无地容身,含着涕泣走下车来。以后赵谈每谮袁盎,文帝以为两人有私怨,也就不肯相信了。 约莫过了年余,文帝忽然得病,医药罔效竟至弥留。太子启入侍榻前,文帝顾语后事,且谆嘱太子道:“周亚夫缓急可恃,将来如有变乱,尽可使他掌兵,不必多疑。”太子刘启涕泣受教。文帝瞑目归天,享年四十六岁。 刘启即日嗣位,是为景帝。尊太后薄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窦氏为皇太后。 景帝这时记起旧怨,便将邓通免官。邓通虽然失官,财产富足,尚可在家享福。偏有人出来告发,说他私出边外铸钱。景帝交官吏审问。官吏因他是富人,正可借此鱼肉。又得知景帝怨他,便迎合上意吹毛求疵,做成罪名,将他所有家产全部没收入官,又说他欠官款数万。邓通出得狱来家破人散,衣食毫无。文帝女馆陶长公主念邓通是父亲最爱的人,见其情景可怜,便时常赐以钱物。却被官吏闻知,每遇邓通得了赏赐,便说他尚欠官款,不得私蓄钱物,将其尽数没收,邓通丝毫不得享受,连一条簪子都不能带在身上。馆陶长公主也没办法,只得私下给与衣食,邓通有一餐,无一餐,最后真的饿死在街头。 wap. /135/135143/31722293.html 60晁错削藩 却说一日早朝,黄生和辕固生两人在朝堂上讨论“汤武革命”的故事。其中黄生是反方辩手,辕固生是正方辩手。最后看似是辕固生赢了,实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赢。 根据《史记》记载,黄生认为汤武并非是受命,而是篡弑,他说:“汤、武非受命,乃杀也。” 对此辕固生反驳道:“不然。夫桀、纣荒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因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弗为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就是说汤放桀、武王伐纣顺乎天、应乎人,是地地道道的“革命”,不是篡弑。 但是黄生却非常固执,他说君主再怎么昏庸也是君主,臣子再怎么贤能也是臣子,不能推翻君主,就像帽子再破也不能穿在脚上,鞋子再新也不能戴在头上一样。 这时辕固生将了他一军:“照你这么说,高祖取代秦朝也是不应该的了?也是篡弑吗?” 这是非常要命的一个问题。 按照辕固生的观点,臣下可以推翻君主,那么汉高祖推翻秦二世就是顺应天命,是正当的“革命”行为,具有政权的合法性。但同时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臣子既然可以推翻君主,君臣之间的关系不是绝对的,臣子可以当皇帝,皇帝也有可能成为臣子甚至是阶下囚。 而按照黄生的观点,臣子永远不能推翻君主,即便这个皇帝再昏庸,也应该恪守臣子的本分,而不是去推翻他。他认为君臣之间的关系是绝对的,就好比帽子和鞋子一样,各有各的位置,是万万不能互换的。黄生的这一看法虽然有利于政权的稳定性,但无法解决政权来源的合法性问题。 我们知道刘邦虽然做了皇帝,但他称帝之前是秦朝的臣子。按照黄生的逻辑,就是说秦二世是帽子,刘邦是鞋子。尽管秦二世非常昏庸,但刘邦是万万不能推翻秦朝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汉代的政权不具有合法性。黄生这一观点有像汉景帝表忠心的样子,但他没有考虑到这其实是一个皇权自身的二难命题,仅靠他是无法解决的。 作为汉景帝,既是当政者,又是汉政权的继承人。因此在他的身上始终肩负着双重使命: 一方面希望政权的稳定长久; 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够巩固政权的合法性。 但这是不可兼得的,所以当辕固生和黄生抛出这个问题时,连忙打圆场说:“食肉毋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也;言学者毋言汤、武受命,不为愚。”自此以后汤武革命成为政治禁忌,学者不允许讨论这一事情。 但问题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王朝的合法性及皇权的稳固始终是一个问题。 却说晁错在文帝时久为太子家令,深得景帝信任。文帝曾亲策贤良,一时对策者百余人,惟晁错得取高等,文帝擢为中大夫。晁错又屡上书请削弱诸侯更定法令,文帝虽奇其材不尽听从,独景帝深以为然。即位后即用晁错为左内史。晁错自知为景帝所信任,便独自人见面陈时事,凡有所言景帝无不听从,于是法令多有变更。丞相申屠嘉见景帝偏信晁错任意纷更,心中甚是反对,屡次力争景帝不听。申屠嘉自念身为丞相,权力反不如一个内史,为此愈加愤懑。 此时袁盎已卸吴相之任,告病回到长安。袁盎素来不喜欢晁错,晁错所到之处,袁盎遇着立即避去。袁盎若是先在,晁错闻知也便走开,二人也不知有何冤仇,彼此从来没有同堂共语。申屠嘉不喜晁错,便将袁盎引为上客,一心寻觅晁错罪过,要想将他除去。恰好晁错所居之府乃太上皇庙余地起盖,庙外有短垣环绕向东开门,出入均须绕道而行十分不便。晁错恃着自己得宠天子也不奏闻,便将短垣凿成一门向南出入。 申屠嘉听说后即令府吏缮起奏章,说他蔑视太上皇,应以大不敬罪加诛。谁知机事不密为晁错得知。晁错大为失色,乘夜入宫来见景帝。景帝本来就允许他随时白事,闻他夤夜进来以为有何变故,立即传入。当晁错奏明开门事件时景帝笑道:“这有何妨,你照办便了。”晁错听了此言当即叩首告退。 到了次日早朝,丞相申屠嘉出班奏称,内史晁错擅凿太上皇庙墙为门,应发交廷尉讯明正法。 景帝已得晁错奏闻,看完奏章淡淡地说:“晁错穿的只是太上皇庙的外墙,与庙无损,而且是朕叫他做的,晁错无罪。” 申屠嘉无言而退,回到相府怒气勃勃地对着长史说道:“我应该先将晁错斩首然后奏闻。”申屠嘉越想越气,不久呕血数升而死。景帝遂以御史大夫陶青为丞相,内史晁错为御史大夫。 晁错气死丞相超升高位,愈觉意气扬扬,便与景帝计议请削诸侯王土地,第一着应从吴国开手。所上议案如下: 前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三王半有天下。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隙,诈病不朝于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至厚也,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恣,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潜谋作乱,今削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急,祸小,不削则反迟,祸大。望陛下察之。 景帝平日也是怀着此念,听了晁错之言心中十分赞成,但因事关重大,便令公卿等复议,大众莫敢驳斥。独詹事窦婴力言不可,景帝因有人持了异议,便将此事暂行作罢。 窦婴字王孙,系窦太后从侄,官不过詹事,未列九卿,但为太后亲属,所以不畏晁错放胆力争。晁错当然恨窦婴,但因窦婴有内援,却也不好强辩,只得暂从含忍留作后图。 景帝三年冬十月,梁王刘武来朝。刘武乃景帝母弟,窦太后少子,初封淮阳王,后移梁王,最得宠于太后。连年入朝,每次来时,太后必留住京师数月方许回国。此次梁王来朝,景帝派使持节,用了乘车驷马出郊迎接。待至阙下,刘武下车拜谒,景帝即起座降殿亲为扶起,携手入宫。窦太后素爱少子,景帝又只有这个母弟,自然曲体亲心格外优待。既已谒过太后,当即开宴接风,太后上座,景帝与刘武左右分坐,一母两儿聚首同堂,端的是天伦之乐喜气融融。景帝酒后忘情,对着幼弟欢欣与语道:“千秋万岁之后,愿将帝位传之于王。”刘武得了此言且喜且惊。表面上虽然谦谢,心意中却是暗喜。窦太后更是快慰,正要申说数语,使景帝订下密约,不料窦婴在旁听说后,手持酒杯进言道:“天下者,乃高帝之天下,汉朝之法父子相传,陛下何得传位于梁王?陛下失言,请饮此酒。”景帝瞧着,也觉出言冒昧,应该受罚,便将杯酒一饮而尽。梁王刘武横眉怒目面有愠色,窦太后更是着急,好好的一场美事偏被侄儿打断,真是满怀郁愤无处可伸。随即罢席不欢怅然入内。景帝也率弟出宫。窦婴素性伉爽,将官职看得很淡,第二天即上书辞职。窦太后余怒未平,于是除去窦婴门籍不准入宫朝见。梁王刘武住了数日,也辞行回国去了。 窦婴是个不懂权术的人。其实景帝说传位于梁王,这话是戏言,而窦婴误以为是失言。汉景帝在老娘面前专讲好听的,是为哄他老娘高兴,但做事他有自己的一套。说一套,做一套,该怎么办的还怎么办,景帝就是这么一种人。而窦婴是个不懂权术的人,他傻冒,把景帝的戏言当真了。 晁错见窦婴得罪太后免官,朝中再无人敢与他反抗,于是又重提前议。先寻得赵王刘遂过失奏闻景帝,削其常山郡。又发觉胶西王刘邛卖爵作弊削其六县。等到楚王来朝,晁错借机说楚王刘戊为薄太后服丧时偷偷淫乱,请求诛杀他。汉景帝下诏赦免死罪,改为削减东海郡作为惩罚。 晁错见连削数国之地,诸侯王并无动静,自以为办事顺手,遂与群臣定议欲削吴地。 这天晁错家里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进门便问晁错道:“你是不是想寻死啊?”晁错一瞧乃是自己的父亲,慌忙扶令入座,问他何故前来。晁错父亲说道:“我在颍川家居,却也觉得安逸,听说你为政用事,硬要侵削王侯疏人骨肉,外间已怨声载道,究属何为?所以特来问你!”晁错应声道:“怨声原是难免,但今不为此,恐天子不尊宗庙不固。”错父遽起长叹道:“刘氏固安,晁氏危矣!我今别你去矣。”晁错欲挽留,偏父亲连连摇首扬长自去。及晁错送出门外,也不见老父回顾,错父回到颖川后便自服毒药而死,临死时对人说道:“我不忍见祸及身后,不如早寻一死反觉干净。” 晁错还不知道父亲已死,踌躇多时,总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违了父嘱一意去做。 wap. /135/135143/31722294.html 61七国连兵 却说刘濞是刘邦兄长刘仲的儿子。刘邦取得天下以后,封自己的兄长刘仲为代王,还把山西大同那块地给了他;但刘仲的能力不行,匈奴人进犯的时候,他因为害怕逃到了洛阳。刘邦不知道怎样说他才好,只好把他降为郃阳侯。 刘仲胆小怕事,但他的儿子刘濞和他的性格恰恰相反,他十分英勇善战。公元前196年,淮南王叛变,刘邦亲自率兵上战场,刘濞跟着刘邦一同冲锋建功,刘邦对这个侄子便产生了别样的看法。 平定动乱以后,刘邦便封刘濞为吴王,管理吴越一带。 文帝时期,吴国太子来长安朝觐,朝会过后,吴太子便和汉太子刘启对弈,因为发生争执,刘启用棋盘将吴国太子砸死了。刘启登基成为汉景帝后,又拒绝将吴太子的灵柩迁回吴国。刘濞对汉庭自然心生怨恨,并逐渐积蓄力量, 吴国当时的管辖范围主要是丹阳郡、豫章郡以及会稽郡,也就是现在的江西、浙江、江苏、安徽一带。江西那边有铜矿,刘濞就用它来铸钱;广陵附近有海水,就设立盐场。一个躺着造钱,一个躺着赚钱,暴利产业,政府资金充足,老百姓都不用交税。 通过煮盐和铸钱,刘濞成为当时最富有的藩王,他远比当时的汉景帝有钱。 刘濞财力十分雄厚,这就有了与汉朝庭分庭抗礼的资本。 刘濞见楚、赵、胶西等国被削地之后,料到吴国也将波及,正好楚王刘戊密遣使者到来约同起兵,刘濞反谋遂决。素闻胶西王刘邛勇敢好兵,久为各国所畏,得他出来谋反更易成事。刘濞乃暗遣中大夫应高前往胶西。应高面见刘邛后说:“现在刘启受人蛊惑打算削藩,残害宗室中人,吴国和胶西都是诸侯大国,一旦削藩必定牵连彼此。吴王身体不好,二十多年都没有上朝,若是被朝廷猜疑,那将无法解释。窃闻大王以卖爵小事致被削地,其他王侯也因为一些小事被削地,俗话说刮糠及米,今日见削,恐明日受诛。”刘邛道:“为之奈何?”应高道:“吴王与大王同此忧患,愿乘时顺理拼弃微躯,以除天下之患,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刘邛瞿然惊道:“寡人何敢如此?主上虽然用法严急,为人臣者惟有死耳,安敢背叛?”应高道:“御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蔽塞忠贤,诸侯皆有背叛之意。如今彗星竟天蝗虫满地,此乃万世一时之机会也。大王诚能许诺,吴王即率楚王略定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以待大王。大王幸临,则大事可定,然后两主中分天下,岂不甚好?”刘邛听说称善,应高见刘邛已允,立即回报刘濞。 吴王害怕胶西王反悔,又亲自前往胶西国与其结盟。刘邛便遣使往约齐、赵、淄川、胶东、济南、济北等国。当日各国多遭削罚,人人怨恨晁错,都同意一起起兵。 刘濞于是日夜训练兵卒,部署将士克期举事。此时朝廷已议定削夺吴国会稽、豫章二郡。削书到时刘濞已经起兵,于是尽杀朝廷所置官吏,并下令国中道:“寡人年六十二,今自为将;少子年甫十四,亦使为前驱。将士等年齿不同,最老不过于寡人,最少也不过于寡人少子。应各自努力图功待赏,不得有违!”军中听着命令,只好相率西行,差不多有二十万人。 却说楚王刘戊乃元王刘交之孙,刘交好读书,与鲁人穆生、白生、申公三人一同学诗于荀卿门人浮丘伯。后来刘交立为楚王,遂用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优礼相待。 刘交因穆生等素不饮酒,每遇宴饮必为穆生等特设醴酒。及刘交身死,传子夷王郢客、皆与从前无异。至孙刘戊嗣位,一日置酒会客,忽然忘却设醴,到罢酒时穆生退出说道:“吾今可以去矣。”遂称病高卧不起。申公与白生听说后特来看视,问其缘故,竟然是因为没设醴酒,便强劝道:“你为何不念先王之德,今王小小失礼何足介意?”穆生道:“先王优加礼貌于吾三人者,本因重道之故;今日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难与久居,吾岂为区区之礼乎?”于是谢病而去。 申公、白生见挽留穆生不住,只得听之。如今被削东海一郡,刘戊便与吴国通同谋反。申公、白生闻信进谏,刘戊不但不听,反用锁链将二人系在一处,身服赭衣立在市上舂米。二人至此才服穆生先见,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丞相张尚,太傅赵夷吾听说刘戊打算起事后上前苦谏,刘戊不听,竟将二人杀害,克期出兵与吴联合。此时赵王刘遂也杀其丞相建德、内史王悍,领兵驻在赵国西界,欲待吴楚兵到来时会同前进;一面遣使前往匈奴请其援助。胶西、胶东、淄川、济南等地也一律响应,独有齐王刘将闾忽然翻悔,不肯与之联合。济北王刘志因城坏未修,郎中令将刘志劫住发兵坚守,因此也不得如愿。 此次起兵仅有吴、楚、胶西、胶东、赵、淄川、济南七国,齐王与济北王背约中变,城阳国小不与其谋。此外梁、代二王皆文帝之子,河间、临江、淮阳、汝南、广川、长沙六王皆景帝之子,当然不肯附和。淮南、衡山、庐江三王皆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刘长被文帝徙往蜀地途中饿死。淮南王刘安念起父仇,便召其相商议,意欲发兵助吴。其相假意说道:“大王欲响应吴国,臣愿为将。”刘安大喜,遂将兵事交付其相。其相既掌兵权,反将淮南边境派兵固守。刘安束手无策。衡山王刘勃一心为汉,辞绝来使。庐江王刘赐虽不发兵,却常与南越通使,意在坐观成败。 刘濞自率大兵西渡淮水。恰遇楚王刘戊率众到来,两军会合一处直向梁地而进。此时胶西、胶东、淄川、济南四国因齐王背约,便合兵围攻齐王,刘将闾发兵坚守。早有人将七国反书传到长安,景帝闻信大惊,急聚朝臣商议。晁错立即出班献策请景帝御驾亲征。景帝道:“我若亲征,都中何人居守?”晁错道:“臣当留守都中。陛下出兵荥阳,敌兵新起其势甚锐,不可轻敌,徐、僮一带之地暂时不妨弃去,令彼得地生骄自减锐气,然后以逸待劳一鼓平乱。”景帝半晌无言,暗想当此危急关头,要我自己冒险亲临前敌,你反而自图安稳留守关中,因此心中不悦。猛记得文帝遗言,谓天下有变可用周亚夫为将,便掉头左顾。见周亚夫端立一旁,景帝便命他督兵讨逆,亚夫直任不辞。景帝大喜,便升亚夫为太尉,命其率三十六将军,克日出兵往征吴楚。周亚夫受命而去。 景帝遣发亚夫后正想退朝,偏又接到齐王急报请速援师。景帝踌躇多时,心想朝中诸将,除周亚夫外未可信任,只好就宗室及外戚中选择。但选来选去仅有窦婴一人最为适宜。此时窦婴免官家居,景帝立即遣使往召,窦婴随了使者入宫。景帝一见窦婴便温言抚慰,说自己意思想命他为将。窦婴心想太后主上一向将我冷落,如今事急方来求我,我岂能轻易由人播弄,于是赌气辞道:“臣材力薄弱不能胜任,乞陛下另选贤才。”景帝道:“吾思之已久,除君之外更无他人,望勿推辞。”窦婴仍执意不肯答应。适值窦太后也在座上,知道窦婴的意思,心中追悔不该除其门籍,致其怀恨不愿效力,欲待向他赔礼,口中又说不出。景帝见此情形不由大声说道:“天下危急,王孙谊关国戚。难道可以袖手旁观么?”窦婴见景帝言词激切方才依允,太后也觉欢喜。景帝便拜窦婴为大将军,赐金千斤。窦婴又保荐栾布等人为将军,于是命曲周侯郦寄领兵击赵,栾布领兵救齐,窦婴进屯荥阳监督两路军马。 窦婴既受将印,即将所赐千金陈诸廊下。一面招集将士分委军务,所需费用就到廊下自取。不到数日千金已尽,无一入私,因此部下感激俱乐为用。窦婴诸事完备将要起行,忽报袁盎前来求见。原来袁盎曾为吴相,晁错为御史大夫,两人素来有隙,及七国反报传来,晁错想借此报复,便对属吏说:“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蒙蔽,言其不反如今果反,谅袁盎必知其谋,应奏闻主上将其拿究。”属吏答道:“事若未发先行究治,还可以绝其根株,今吴已起兵,纵使追究也于事无益。且袁盎身为大臣,不宜有谋。”却有旁人听得此语报与袁盎。袁盎闻言大恐,心想晁错既然存心害我,我现在也要设计害他,不如趁他未曾下手时先发制人。想到窦婴前与晁错争议时种下嫌隙,如今拜为大将军,为景帝所倚重。自己素来与他交好,正可托他引见景帝。袁盎想定主意,便乘夜来访窦婴。 袁盎见了窦婴并不提起晁错,只说自己前为吴相深知吴王机密,愿入朝面奏,请窦婴先向主上陈明。窦婴应允,次日入朝奏闻景帝,景帝即命袁盎入见。袁盎到时却值景帝与晁错商议调拨兵饷之事,二人骤然相遇不觉都吃一惊。景帝一见袁盎便问道:“君尝为吴相,今吴楚造反,以君意料,将来成败如何?”袁盎应声对道:“陛下不必忧虑,吴楚指日可破。”景帝问道:“计将安出?”袁盎碍着晁错在旁不便说出,便请景帝屏退左右。景帝便命左右近侍一概避开,独有晁错一人侍立不去。袁盎见晁错仍在心中发急,便对景帝说道:“臣所言之事人臣皆不得知。”景帝遂命晁错暂避。晁错心想我是主上最亲近之人,如今连我都要回避,不知道他要说甚言语,心中甚是愤恨。但是不得已只好走到东厢。 袁盎四顾无人才对景帝说道:“吴楚造反皆因高皇帝子弟各有封地。今晁错擅行谪罚削夺其地,所以起兵,其意在于共诛晁错各复故地。为今之计只有立斩晁错,尽赦吴、楚七国之罪,并还其地,则可兵不血刃而罢兵。”景帝默然良久问哀盎道:“此计究竟如何,如果行之有效,我何惜晁错一人以谢天下?”袁盎道:“以臣愚见才想到此计,行不行还望陛下熟思。”景帝闻言点头,遂让袁盎回家。 晁错待袁盎退出,复到御前计议军务。袁盎适才与主上密语多时,究竟说什么晁错也无从知晓,又不便向景帝动问。景帝自然也不会告诉晁错,说袁盎叫朕杀死你以谢天下。 wap. /135/135143/31722295.html 62诛杀晁错 却说景帝自从听了袁盎的话后,便想杀死晁错向七国解说,但晁错本来无罪,想杀他也须定个罪名。但若照七国宣布的罪状将他杀死,事后七国仍然不肯罢兵,岂不惹人耻笑?且削夺各国土地原是自己决断施行,不能全怪晁错。景帝记起晁错之前曾献议亲征,便就此事栽他一个罪名,于是暗地遣人通知丞相中尉等出头劾奏晁错。 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欧便联名上书道:“吴王反逆无道,天下当共诛之。今御史大夫晁错以为敌兵众多,群臣不可信,劝陛下自临前敌自己居守。又说徐僮之旁之地可以与吴。晁错离间君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与吴,无臣子礼,大逆无道,罪当腰斩,父母妻子等皆当弃市,臣等请论如法。”满朝文武都想致晁错与死地。汉景帝明白晁错之死已成定局,遂唤中尉近前,密嘱他如此如此不可有误。中尉奉命,乘车持节直到御史府中,传景帝命令,说是有紧要事件,令晁错立即与自己同车入朝。 此时晁错正因办理军务日夜忙碌,听说中尉来召,连忙穿了朝服出外登车。车夫已得中尉密嘱,一手挽车一手扬鞭,与风驰电掣相似。晁错见不是入朝之路,心中生疑正待动问,这时车已停住,中尉一跃下车说道:“晁御史赶快下车听诏!”晁错见停车处乃是东市,而东市向来是杀头的地方,为何叫我到此处听旨,莫非要杀我不成!一面想一面下车,两脚刚立住地上,兵役便一拥而上把他牵至法场。中尉从袖中取出诏书,宣读到应该腰斩一语,那晁错的头颅便离了脖项。晁错死时身上尚穿着朝服未曾脱去。中尉也不多顾,仍然上车还朝复命。景帝将晁错罪状宣布于外,又命将晁错家族一律收捕斩首。颍川郡报称错父已于半月前服毒自尽。景帝闻报诏称已死勿问,余皆处斩。可怜晁错身诛族灭,聪明反被聪明误, 景帝既杀晁错,遂拜袁盎为太常;又以吴王刘濞弟弟刘广之子德侯刘通为宗正,一同奉使前往吴国,告知已杀晁错,尽复各国被削之地,谕令即日罢兵。 袁盎明知刘濞不肯顺从,此去甚是危险,但景帝既听其言杀死晁错,他也不好推辞,便与刘通起程同往。 当时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也是攻打吴楚叛军的将军之一,他回京陈说前线战况,刘启问他:”你从前线回来,听到晁错死后,吴楚退兵没有?“邓公回答:”吴王谋反几十年了,因为封地被削而发怒,诛晁错不过是借口,他的本意并不在晁错,我担心以后天下人都将闭口不说话了。“ 刘启问道:”为什么呢?“邓公道:”晁错忧虑诸侯强大不可控制,所以请求削减封地以加重朝廷权威,这是万代的利益。计划刚刚施行,竟然遭到杀头,陛下对内堵塞了忠臣言路,对外替诸侯报了仇,我私下认为这事做得不妥“ 刘启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也非常悔恨这件事。“此后刘启将邓公任命为城阳中尉, 话分两头,却说周亚夫奉命东征檄调各地兵队,克期聚集荥阳听候调遣,自己率同诸将,乘坐驿车六辆出发,行至灞上。忽有一人拦住车前说道:“将军此去东征吴楚,战胜则宗庙安,不胜则天下危,事关重要,不知能否听臣一言?”亚夫听说后连忙下车,与其人为礼,动问姓名。其人说道:“我姓赵名涉,今吴王富有钱财,暗地蓄养死士已久,今闻将军出兵,必先遣甲士埋伏于殽黾险阻之处,预备半途截杀,将军不可不防。且兵贵神速,将军何不从此绕道右行,由蓝田出武关而抵雒阳,直人武库鸣鼓聚兵;诸侯出其不意,一定以为将军从天而降。”亚夫依言而行。 既至雉阳,遣派兵队前往殽黾一带搜查,果然搜出吴国伏兵,尽数擒来报功。亚夫庆幸自己喜听从赵涉之计,不然几遭暗算。于是奏闻景帝,请以赵涉为护军。 此时各路兵队都已到齐,亚夫统领大兵进至淮阳。忽报梁王刘武遣使前来告急。原来吴、楚合兵侵入梁地,梁王遣兵拒之,梁兵大败,死者数万人。吴兵乘胜而前,梁王继续发兵迎战,又被击败。梁王大恐,坚守睢阳,日夜盼望朝廷发兵前来救援,今闻周亚夫为将,故遣使催促进兵。 亚夫得信便问其父门客邓尉道:“计将安出?”邓尉道:“敌兵新来其锋甚锐,不可与争。但楚人轻躁不能持久,为将军计,不如移兵进驻昌邑,深沟高垒坚守不动,一任吴、楚与梁相持。吴兵见梁国无援,必定尽力攻之。将军却遣轻骑断其粮道,待吴兵粮食不继,然后全力制之,破吴必矣。”亚夫称善。于是引兵驻扎昌邑,梁王再次派人求援,周亚夫还是不发救兵。最后梁王写信给汉景帝,景帝下诏要周亚夫进兵增援,周亚夫不肯奉诏,暗地里却遣轻骑从间道抄到吴、楚兵队后面,断其粮运。 刘武并不知晓周亚夫的平叛战略,对其作壁上观的行为火冒三丈,心里早已周亚夫的全家骂了个遍,但是生气归生气,仗还是要打,刘武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固守,又选韩安国、张羽二人为将。让他们阻住吴兵不使前进。 景帝下诏书要周亚夫救援梁王,他是真的担心弟弟安危吗?如果是真的,周亚夫敢抗旨不尊吗?其实是太后担心小儿子安危,要景帝出兵。周亚夫出兵前这个计划是和景帝说好的,为了削弱刘武的实力,一切都是得到景帝允许的。 这一仗直接把刘武打残了,所以刘武对周亚夫恨之入骨,也为周亚夫后来的死留下了引因。 却说吴王刘濞与楚王刘戊连胜梁兵数阵,十分高兴。忽报周亚夫兵到淮阳,正拟分兵迎敌;接着又听说亚夫移驻昌邑,按兵不动不肯救梁。刘濞大喜,以为亚夫胆怯,于是不加防备率众并力攻梁,梁将韩安国、张羽领兵拒敌,战了数阵,彼此互有杀伤。 一日刘濞与刘戊坐在中军,忽报朝廷特遣太常袁盎、宗正刘通前来。刘濞因刘通是他胞侄,便命其先行入见。 刘通进到中军见了刘濞,具言朝廷俯从七国之意,业将晁错正法,并归还各国所削之地,两下各自罢兵,请即出营拜受诏命。刘濞见说笑道:“我今已为东帝,更向何人下拜?”刘濞不肯听从朝命,心想刘通是我侄儿容易打发。袁盎虽是旧臣,但其人素有口才出语犀利,我若见他不免多费唇舌,反恐辩他不过,不如不见为妙。于是下令将袁盎留在军中,遣人传达己意让他为将。总算袁盎还有良心,始终不为所动宁死不降。 刘濞见他誓死不从心中大怒,遂命一都尉领兵五百人围守袁盎,意欲将他杀死。 袁盎被五百人围守军中,欲待乘机逃走,无奈防范甚严如何得脱。正在危急,忽然来了一个救星。 原来袁盎为吴相时,有一从军司马与袁盎侍儿私通,袁盎得知后并不发作,仍同旧日一样待遇。偏有人往告司马道:“相公已知你与侍儿私通,若不速逃,定要将你治罪。”司马大恐,连忙依言逃走。袁盎不及呼唤御者,自己亲自驱车将司马追回,用言抚慰后即将侍儿赐之,仍命其照常办事。司马因此感激袁盎念念不忘。此次吴王派遣都尉围守袁盎,恰好司马即在都尉部下充当司马,便想趁机救出袁盎报答恩德。 此时正值正月,天气寒冷,司马尽将随身衣物变卖凑得一笔钱文,向外间买了两石醇酒。这天黄昏天降大雪,一班兵士蜷伏帐棚之内,个个冻得面无人色。司马便取出两石酒来将瓮打开,唤集同伙数十人一齐饮酒。一班伙伴饥寒交迫,一闻司马请他同饮欢喜异常,各把大碗前来斟取,彼此东一碗,西一碗,不消片刻,竟将两石醇酒饮尽,此时也顾不得看守责任,各人展开被褥倒头便睡。 司马见各人都已睡熟,悄悄走近袁盎身旁将他唤起,对他说:“你赶紧逃吧,吴王明早就要杀你的头了。”但袁盎并不相信,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司马回答:“我是你从前的从史,就是那个私通你婢女的人。”袁盎吃惊地道谢道:“你有父母,我不能连累你。” 司马说:“你只管逃去,我也要逃走了,我会让父母躲藏起来,你不用担心。” 此时一班兵士醉卧地上,酒气扑鼻鼾声如雷,竟无一人醒觉。司马与袁盎提心吊胆地轻轻跨去。司马拔刀将营帐割开一条大缝,二人钻了出去。司马指着一条去路对袁盎道:“由此前往可达梁营,恕臣不能相送。”于是二人道声珍重,各自分手而去。 袁盎一夜不曾歇足,行了七十里路天色微明,忽见前面来了一队马兵,袁盎详细观看,认得是梁国军队,不觉喜出望外。袁盎向他们说明原因。梁兵见是汉使由敌军逃回,便备了一匹马让他骑坐。袁盎在梁营安歇数日后身体平复,便回到长安来见景帝。景帝见袁盎逃回也是欢喜,慰劳一番后命其仍供旧职。 却说袁盎逃出吴营后,直至次早吴兵方才发觉,报与吴王刘濞得知。刘濞即将醉卒办罪,一面遣兵追赶,已被袁盎走脱。刘濞见逃了袁盎,与梁兵交战又不获利,心中闷闷不乐。一日忽有探卒来报,说周亚夫截住淮泗路口断绝吴军后路,并将运来粮草全部劫去,刘濞闻报大惊。 不知刘濞作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 wap. /135/135143/31722296.html 63周亚夫平叛 却说吴王刘濞听说周亚夫遣兵断其粮道,心中大惊。自念梁地攻击不下,久驻此间,一旦粮竭,后无退路,如何是好。 欲待举兵西进,又因梁地各城防守甚密,不敢深入敌境,寻思无策,惟有率众往迎周亚夫之兵,与之决一死战。刘濞计定,遂传令即日移营北去。一路行至下邑,却与周亚夫兵相遇。原来亚夫早料到吴楚攻梁不下,一定起兵北来,因此进驻下邑。今闻吴楚兵到,亚夫知其远来气盛,军中粮少利在速战,遂命将士坚壁固守不得轻动。吴王刘濞三番五次遣兵前来索战,亚夫只是按兵不出,两军相拒十余日未曾交战一次。刘濞与刘戊要想退兵,又恐亚夫随后追袭,不得已遣兵来攻亚夫营寨。 亚夫严加防守,吴楚之兵攻打几次,始终不能取胜。一日亚夫军中传说敌人将要前来劫营;亚夫力持镇定,夜间防备愈严,饬令各营将士不得慌乱。不过数日,吴楚兵队果然前来劫寨。当晚刘濞先遣一军虚张声势,由东南方进攻亚夫营寨,自与楚王率大队精兵攻其西北。刘濞以为他是韩信,明攻东南暗攻西北。可亚夫不是项羽。他听到东南方面杀声震地,暗想黑夜劫营必须悄悄进兵,岂有擂鼓呐喊让人知道之理?此必吴王诡计,于是传下命令,将大队人马调到西北防守,刘濞、刘戊攻打不入,只得退回,计点兵队反折了许多人马。两人心中懊丧不迭。 又过数日,周亚夫料敌军粮食将尽,士卒也大半倦怠,于是下令出兵攻之。刘濞、刘成率众迎敌,两下交战良久,汉军校尉灌孟匹马当先,汉兵大队随之涌进。吴楚军队抵敌不住大败而退,灌孟竟死于阵中。 灌孟本姓张,乃颍阴人,先为颍阴侯灌婴舍人,甚得宠幸,荐于高祖,官至二千石。张孟感激灌婴知遇之恩,遂冒姓灌氏。此次灌孟带其子灌夫一起到军中,灌孟竟死敌手。汉军取得尸首回营,灌夫抱尸大哭不止,旁人见了也觉伤感,都劝灌夫送丧回京。原来汉法父子二人同在军中,若有一人死亡,其生存者例许送丧回去。 灌夫心痛父死日夜涕泣,听人劝他回去便奋然说道:“愿取吴王或吴将首级以报父仇。”于是身披盔甲手持画戟,带了家奴十余人,又向军中邀请平日交好壮士数十人,骑上战马同往吴军。灌婴之子灌何阻止不住,灌夫出得营门检点人数,除自己家奴外,随来壮士仅有两人,其余不知何往。灌夫知道众人畏惧吴军不敢相从,只得由他。灌夫一心记着父仇,勇气百倍策马前进,到了吴营之前,十余人奋力杀进。灌夫匹马当先杀入敌营,东冲西撞如入无人之境。吴军将士被他杀死数十人,灌夫一直冲到敌将坐旗之下,却遇吴军大队阻住不得前进,彼此交战良久,终因寡不敌众,十余骑死亡,灌夫战到力竭只得拨马而回。吴军将士畏其勇敢不敢追赶。灌夫回到营中,随身只余一骑,自己身受重伤十余处,血满战袍。众人将灌夫扶入后营养病,并请军医诊治。 灌夫受伤过重奄奄一息,却好军中备有治创良药,敷治之后方得不死。过了数日灌夫伤势稍愈,行动如常,又向将军灌何请道:“吾前次杀入吴营熟知敌军曲折,今愿再往,定要取吴将之首报复父仇。”灌何感其孝心切挚,不过将言抚慰劝其勿往。灌夫执定不肯,灌何怕灌夫此去有失,急来告知太尉周亚夫。周亚夫闻言也为之动容,即遣人将灌夫召到极力劝阻,灌夫只得依允。此事传说出去,一时众口争赞,灌夫由此名闻天下。 却说吴王刘濞战败之后,又遭灌夫率领十余骑前来踏营,出其不意死了数十人,全军为之丧气。加以粮食不敷,将土中竟有因饥而死者,也有私自逃亡者。刘濞自知立脚不住,于是也不通知楚王,独自率领数千人悄悄出营,撇下大军向东而去。到得天明,吴营将士听说吴王已逃,军中无主各自四散,分头向亚夫及梁营投降。亚夫将投降兵士安插清楚,立即进兵来攻楚军。 楚王刘戊迎战大败,无路可逃拔剑自杀。部下见刘戊已死,一时投戈弃甲相率归降。周亚夫大获全胜。 刘濞逃至丹徒,投依东越兵队。东越就是东瓯,惠帝三年曾封东越君长摇为东海王,后来子孙相传与吴通好。吴起兵时,东越王曾拨兵助吴。及吴王父子来奔,见他势穷力尽已有悔心。可巧周亚夫遣使前来,嘱他杀死吴王当有重赏,东越王便将刘濞杀死。刘濞被杀传首长安,吴太子刘驹幸得逃脱奔往闽越。 再说齐王遣路中大夫去请救兵,救兵没到叛军到了。叛军将临淄城围了数重,架起云梯攻打。刘将闾眼见叛军人马势如潮涌杀声震天,便密遣使者出城与各国议和,情愿结盟通好以救危急。 齐王与各国议和尚未定约,路中大夫已由长安回到临淄。将至城下时,远远望见临淄城被围得水泄不通。路中大夫拼命冒险进城,早被敌人捉到营中。叛军主将命带他进来,路中大夫面无惧色。主将问道:“你是何人?到此何干?”路中大夫直答道:“我乃齐国路中大夫,奉齐王之命赴京求救,特来回报齐王。”主将问他如何回报?路中大夫便将景帝言语照述一遍,主将说道:“你可反说汉兵已为吴楚所败,齐国应该速降,不然城破必遭屠戮。”路中大夫满口答应,主将便遣人将路中大夫引至城下,通知城上之人传请齐王相见。 齐王登城俯问,路中大夫朗声说道:“汉已发兵百万击破吴楚,即日引兵来援。大王坚守数日自可无患,切勿与敌兵通和!”话音未落,路中大夫的头颅已被敌兵斫去。 舍身谏主,路中大夫不愧忠臣!齐王触目生悲咬牙切齿,把一腔情急求和的惧意变做拚死杀敌的热肠。当下督率将士婴城固守。未几汉将栾布驱兵杀到,与胶西胶东菑川三国人马交战一场,不分胜负。未几平阳侯曹襄率兵继至,与栾布两路夹攻击败三国将士。齐王将闾也乘势开城麾兵杀出,三路并进把三国人马扫得精光。 胶西、胶东、淄川三王各率残兵败卒逃回本国。胶西王刘邛回国之后,自念计穷力竭罪无可逃,随即拔剑自刎。刘卬母子也即自尽。胶东王刘雄渠,菑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得悉胶西王死状,又闻汉兵四逼料难抵敌,因此或服药,或投缳,全部自杀。栾布本拟班师,因查得齐王将闾曾与胶西诸国通谋,不能无罪,所以表请加讨留齐待命。齐王闻风先惧,于是饮鸩丧生,栾布乃停兵不攻。 济北王刘志前与胶西王约同起事,虽由郎中令设法阻挠中止。但闻齐王都难免一死,自己怎能逃咎,便与妻子诀别决计自裁。妻子牵衣哭泣一再劝阻,刘志与语道:“我死,汝等或可保全。”随即取瓶毒药便要饮下。 僚属公孙获从旁趋入道:“臣愿为大王往说梁王,求他通意天子,如果不行再死不迟。”刘志遂遣公孙获前往。公孙获一见梁王便说道:“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邻吴越北迫燕赵,势不能自守,力不足御侮。前因吴与胶西双方威胁,虚言承诺实非本心。如果济北王明示绝吴,吴必先下齐国次及济北,成败尚未可知。今吴王连合诸侯贸然西行,自以为东顾无忧,哪知济北王抗节不从致失后援,终落得势孤援绝兵败身亡。大王试想区区济北,若非如此用谋,早被叛军吞噬,怎能为国效忠呢?愿大王留意为幸!”梁王刘武闻言大悦,即代为驰表上闻,景帝果然复诏赦罪不问。济北王刘志才得幸全。 此外赵王刘遂率兵驻在西境,等候吴楚到来一同进兵。后闻曲周侯郦寄领兵来攻,刘遂急忙引兵回到邯郸都城固守。郦寄围住邯郸,攻打七月不能破。 刘遂本与匈奴有约,匈奴听说吴楚兵败,于是不肯发兵入边。 刘遂死据孤城,栾布救齐回来与郦寄合兵攻打,设计引水以灌邯郸,邯郸城坏,赵王无路可奔,也拚着性命一死了事,于是七国皆平。 各路将帅陆续回朝,景帝论功行赏,封窦婴为魏其侯,栾布为鄃侯。周亚夫曹襄早已封侯,不便再加仍照旧职,不过赏赐若干金帛算做报功。随征将士俱加升赏。周亚夫甚得景帝敬重,窦婴又是太后之侄,二人新立大功朝野仰望,过了数年景帝又以周亚夫为丞相,窦婴为太子太傅。 齐王将闾服毒身亡,景帝说他被人胁迫罪不至死,特从抚恤条例赐为孝王,齐太子刘寿仍得嗣封。 景帝因衡山王刘勃力拒吴楚恪守臣节,心中甚悦,恰值衡山王来朝,景帝温言慰谕,说是衡山僻在南方地势卑泾,遂下诏移济北王刘志为淄川王,移刘勃为济北王以褒其忠。景帝又念楚相张尚,太傅谢夷吾,赵相建德,内史王悍尽忠被杀,皆封其子为列侯。 七国之乱,西汉中央政权获得了绝对胜利。这次叛乱,从汉景帝三年(前154年)正月开始,到三月即被平息,七王皆死。参加叛乱的七国,除保存齐国另立新王外,其余六国皆被废除。 wap. /135/135143/31722297.html 64金屋藏娇 光阴迅速,转眼已是景帝四年夏四月,景帝才下诏立皇子刘荣为皇太子。刘彻为胶东王。太子刘荣乃栗姬所生,胶东王为王夫人所出,皆系景帝庶子。栗太子既立,栗姬越加得势,遂暗中设法想将薄皇后捽去,好使自己正位中宫。原来景帝对于皇后薄氏毫无恩爱,不过迫于祖母薄太后之命,立之为后,薄皇后既无子嗣,又为景帝所不喜,只看太皇太后薄氏面上权立为后。本来是个宫中傀儡有名无实,一经栗姬从旁倾轧,怎保得住中宫位置?果然到了景帝六年,被栗姬运动成熟,下了一道诏旨,平白地将薄后废去。栗姬满心欢喜,总道是李代桃僵,唾手告成,就是六宫粉黛也以为景帝废后,无非是为了栗姬起见。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栗姬始终不得为后,连太子刘荣都被黜为藩王。 原来景帝胞姐长公主刘嫖,嫁与堂邑侯陈竿为妻,生有一女,小字阿娇。公主欲将女儿配与太子刘荣为妃,遂托人示意其母栗姬,却被王夫人得知此事。王夫人生性智巧善知人意,见栗姬宠幸稍衰,便设计欲夺栗姬之宠,使其子胶东王刘彻得为太子。听说长公主之女欲与太子刘荣结婚,不觉暗自吃惊。心想长公主本是太后爱女,又与主上十分亲密,使此番婚事得成,栗姬得长公主助力,自然占了上风。王夫人沉思良久,忽然想得一策,遂遣人对栗姬说道:“长公主以前曾引进许多美人,并蒙主上宠爱,可见长公主在主上面前极有势力,你何不暗地与长公主交结,让她向主上进言,让你依旧得宠专房,岂不是好?”栗姬妒心最重,见景帝后宫添了许多新宠,对自己恩爱渐不如前,心中不免怨恨。又听说一班人都由长公主引进,遂迁怒长公主身上,怪她多事。如今王夫人用反言激她,要她去奉承长公主,栗姬听了更加恼怒,自然不肯依从。正好此时长公主遣人前来说亲,栗姬余怒未息,竟中了王夫人之计,立刻报以冷嘲热讽,对这个大姑子嗤之以鼻:怎么,如今知道要来奉承我了么,哼哼,真是风水轮流转,可你也不想想,我儿子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你把那么多美女介绍给皇上,我儿子日后也是佳丽无数,就凭你女儿那个模样,想当皇后门儿都没有! 在刘嫖看来,以自己长公主的身份,这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肯定能成。谁知栗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长公主刘嫖恼羞成怒,心里暗骂道:“我女儿欲为皇后,原来不稀罕你的儿子,你如此不识抬举,想是无福消受我女。主上儿子甚多,我不妨另选一人为婿,设计夺了储位,管教你儿子坐不稳东宫,叫你试试我的利害”。长公主主意既定,从此便与栗姬有隙,王夫人却趁机来与长公主要好,不消几时,竟买得长公主欢心,二人十分亲热。 说起王夫人本槐里人,母臧儿,乃故燕王臧荼孙女,嫁与王仲为妻,生下一子两女,儿子名叫王信,长女名叫妹儿,即王夫人,次女名息。后来王仲身死,臧儿挟了儿女再嫁长陵田氏,又生二子。王夫人年已长成,嫁与金王孙为妻。 金王孙的名字里虽然有“王孙”二字,但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因此王娡在嫁人后像母亲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不久为丈夫诞下一女金俗。不过臧儿和王娡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主,母女二人做梦都想着飞黄腾达。 臧儿一日回母家,适值相士姚翁到来,臧儿知其善能看相,所言多验,因请其遍相家人。姚翁一见王夫人叹道:“此乃天下贵人,当生天子。”臧儿心想我女嫁与金王孙,一个平民如何能生天子,如今只有赶紧离婚送入宫中,趁着青春美貌,不怕不得宠爱。主意既定,遂与王夫人商议,王夫人也就应允,向金氏要求离婚。金王孙大怒不允。 王娡和母亲的性格如出一辙,听说母亲有办法让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立即抛夫弃女,跟着臧儿来到长安参加采选。 王娡颇有几分姿色,所以成功晋级,成了太子东宫的宫女。与其他未经人事的少女不同,王娡经验丰富,对男女情爱了若指掌。太子壮年好色,两人情意缠绵卿卿我我,一朵残花居然压倒香国,不到一年便已怀胎,可惜是弄瓦之喜未及弄璋。但宫中已呼她为王美人,或王夫人。这王夫人忆及同胞,便向太子推荐其妹。太子自然是多多益善,就派东宫侍监再向臧儿家续聘次女。臧儿求之不得,又把次女打扮得漂漂亮亮齐齐整整,跟着宫监出门上车。 好容易驰入东宫,王夫人早已待着,叮嘱数语便引见太子。太子见她体态轻盈,与姐姐不相上下,自然称心合意,当夜开筵与饮,姊妹花左右侍宴,约莫饮了十余觥,酒酣兴至情不自持,王美人知情识趣当即辞去。神女初会高唐,襄王合登巫峡,说也奇怪,一宿便得孕麟儿。 十月满足产了一男,取名为越,就是将来的广川王。王息后来又一连为刘启生了三个儿子。除长男刘越外,还有刘寄刘乘刘舜三人,后皆封王。也许是生育过度,王息在生下第四个儿子后便去世了。 王夫人也随时进御接连怀孕,又一连生下二女,到了景帝即位这一年,景帝梦见一个赤彘从天空降下,云雾迷离,直入崇芳阁中,及梦醒后,起游崇芳阁,还觉得赤云环绕仿佛龙形,当下召术士姚翁入问,姚翁说此兆吉祥,阁内必生奇男,当为汉家盛主。景帝大喜,过了数日,景帝又梦见神女捧日授与王美人,王美人吞入口中。景帝醒后即将此梦告知王美人。王美人也说自己梦日入怀,正与景帝梦兆相符。景帝料为贵兆,便使王美人移居崇芳阁,改阁名为绮兰殿,凭着那龙马精神,与王美人谐欢竟夕,果然应了瑞征。等到七夕佳期,天上牛女相会,人间麟趾呈祥,王美人得生一子。景帝又梦见高祖对他说道:“王美人生子可名为彘。”不过取名刘彘终究不雅,又改名刘彻。刘彻出生以后王美人就不再怀孕。 刘彻自小聪明多智,与宫人及诸兄弟游戏,能揣测各人之意,因此无论大小都能得其欢心,当着尊长面前也应对恭敬俨如成人。年方三岁时景帝抱于膝上问道:“儿乐为天子否?”刘彻对道:“由天不由儿。”景帝不觉愕然,至四岁时封刘彻为胶东王。 长公主既与王夫人交好,又见胶东王姿禀不凡,便欲将女许之。自向王夫人商议,王夫人满口应允。长公主又与景帝言及,景帝因胶东王年幼,没有应允,长公主只得暂缓。过了一时,长公主带同女儿入宫来到王夫人处,见了胶东王,即将他抱在膝上抚弄,戏问道:“儿愿娶妇否。”因指左右宫女逐一问他,是否中意。胶东王都说不要,长公主乃指其女问道:“阿娇好否?”胶东王虽小,却甚作怪,一见问到阿娇,便含笑答道:“甚好,我要是能娶阿娇做媳妇,就一定给她盖一座金屋子住。”长公主听完开心极了,王美人也喜笑颜开。长公主遂将刘彻抱定趋见景帝,笑述彻言。景帝当面问刘彻,刘彻自认不讳。景帝想他小小年纪独喜阿娇,当是前生注定姻缘,不若就此允许,成就儿女终身大事,于是认定婚约,各无异言。长公主与王美人彼此做了亲家母,情好尤深, 及薄后被废,景帝方欲立栗姬为后,急得长公主连忙进谗,诬称栗姬崇信邪术,诅咒妃嫱,每与诸夫人相会,往往唾及背后。量窄如此,恐一旦为后,又要看见人彘的惨祸了!景帝听及人彘二字,未免动心,遂踱至栗姬宫内用言探试道:“吾百岁之后,诸姬所生之子,汝当善为待遇。”栗姬正在怨恨诸人得宠,听了此言心中愈怒,不肯答应,又在背后暗骂景帝为老狗,却被景帝听得,由此记恨在心,尚未发作。长公主又向景帝夸说胶东王如何好处。景帝自己也觉得此子可爱,又记起历来梦兆,心想此子将来定非凡品,但因太子刘荣并无过失,一时未便废立。 王夫人知得景帝心事,却又想出一计,暗地使人催促大臣请立栗姬为皇后。景帝认为栗姬在背后捣鬼,暗中向他逼宫,于是一怒之下,当场杀掉了那个提出请求的大臣,取消了栗姬儿子刘荣的太子地位,改立刘彻为太子,刘荣则被封为临江王。 旁有丞相周亚夫,太子太傅窦婴,见栗太子无故被废,极言谏阻。景帝不听,窦婴负气告病辞职,到蓝田山下隐居去了。亚夫也因此事触忤景帝,渐被疏远,不如从前那种亲厚。粟姬闻其子被废,心中愈加愤恨,景帝此后又绝迹不到她的宫中。栗姬不得见景帝一面,深宫寂寂,长夜漫漫,叫她如何不愤,如何不病。栗姬自知恩爱已绝无可挽回,不久忧郁而死。王夫人与长公主心中暗喜,从此胶东王刘彻安稳做了太子。 这下王娡母凭子贵,她的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做梦都想飞黄腾达的臧儿被封为平原君,王娡死去的父亲也被追谥为共侯。 按理说王娡与武则天、慈禧很像,从刘彻上位后王娡与窦太后进行的政治斗争便可见一斑。不过刘彻不是那种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王娡也没有机会“垂帘听政”,再加上王娡生刘彻时已三十多岁,母子之间的年龄差很大,所以王娡也没能熬到汉武帝驾崩那天。 汉唐思想观念开放,所以时人接受了王娡的重婚行为,也让王娡有机会成了皇后。换做其他朝代,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 史料记载,馆陶公主和绛邑公主是汉文帝唯二的女儿。对于绛邑公主,史料对其出生的记载不详。她的生母到底是谁,我们无从得知。而她名义上的嫡母,则是孝文窦皇后。 而对于馆陶公主刘嫖,大家则要熟悉得多。她的母亲,是汉文帝唯一的皇后孝文窦皇后。馆陶公主出生时,汉文帝刘恒还是代王。在登基后,汉文帝之母薄太后建议立窦氏为皇后。随后,刘嫖被正式册立为长公主。 馆陶公主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人物,离不开自己的这位母亲。汉文帝为代王时,曾有一位吕王后并育有四子。不过这五人皆先后去世。之后窦氏获得刘恒宠爱,刘嫖也随之出生。爱屋及乌,汉文帝对刘嫖的喜爱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而自己有可爱又受宠的亲生女儿,窦皇后又何必去操心绛邑公主呢? 对于馆陶公主而言,获得汉文帝的喜爱还仅仅是个开始。这位有皇帝爱有母后疼的公主,还和自己的弟弟、即后来继位的汉景帝刘启关系十分亲密。因而到了汉景帝时期,在母亲和弟弟的纵容下,馆陶公主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到了汉武帝时期,馆陶公主作为将汉武帝送上皇位的大功臣、皇后陈阿娇的母亲、汉武帝的亲姑姑,汉武帝对她也退让三分。 馆陶公主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资源。尽管身份尊贵,生活富足,她还是苦心经营,在朝堂中拉拢了不少大臣。这些支持者不仅帮她在皇帝面前说好话,还给她营造了一个有利的环境。不用担心被弹劾,馆陶公主自然能将自己获得的恩宠肆无忌惮地展示出来。因而我们看到的馆陶公主,就是一副恃宠而骄的张扬模样。 和馆陶公主相比,绛邑公主简直就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可怜了。她作为馆陶公主的异母妹妹,没能获得窦皇后的接纳,自然也就难分走汉文帝对女儿的爱了。感情这种事,先得者总比后来者占些优势。 后来绛邑公主被汉文帝出于政治目的下嫁给周勃之子、绛侯周胜之,离开了都城。不浓不淡的亲情加上更远的距离,让绛邑公主在夫家有难时都难帮忙向自己的父亲求情。 虽然都是公主,但馆陶公主的出身要比绛邑公主好得多。父母、亲弟弟、侄子轮番偏心的馆陶公主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而爹不疼娘不爱的绛邑公主,也就成了远方地里的小白菜。 wap. /135/135143/31722298.html 65酷吏郅都 却说景帝后宫中有一贾姬,色艺俱优,也邀主眷。一日景帝带她同游上苑,赏玩多时,贾姬辞了景帝登厕而去。 这个贾姫就是中山靖王刘胜的生母,中山靖王是刘备的第十七世先祖;刘备是厚脸皮,他自己这样说的,笔者还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不过如果是真的,贾姫就是刘备的十七世祖奶奶。 有一次,倡导无为而治的汉景帝带上嫔妃到上林苑游玩,贾姬天生丽质且善解人意,自然被景帝带在身边,当时身为中郎将的郅都也作为侍卫跟随在景帝左右。 郅都为人勇猛,尚气节,居官公廉,不受他人赠送请托,尝自言道:“吾已背亲出仕,身为官吏,自应奉职死节,更不能顾及妻子矣。”于是朝臣多半侧目。独景帝说他不避权贵,特加倚任。 就在汉景帝游玩酣畅之际,贾姬内急直奔厕所。不巧的是,这时一头野猪闯了进去! 侍卫们心急如焚,可是却无人敢莅临厕所解围。因为大家心知肚明:谁敢冲入厕所见到不该见到的风光,谁就会必死无疑;就算救下了美人,自己也要被砍头。景帝十分担心小蜜的安全,又不能命令侍卫入侧相救,便用眼神示意郅都去救人。而郅都竟然无动于衷置若罔闻。 汉景帝顿时怒不可遏,立即抽出侍卫佩刀,要亲自冲入厕所救美!这时郅都一个箭步跨出拦住景帝。随后拜跪朗声说道:“皇上不必在乎一个嫔妃的得失,失去了贾姫还有甄姬、张姫、李姫,天下的美人多得是,而皇帝只有一个,如果皇上为此去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有愧于太后和列祖列宗。请您不要为一个女人而不顾轻重!”。 郅都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景帝逐渐冷静下来;这时,厕所中的野猪也出来了,而贾姬也毫发未损,依旧光彩照人。景帝回宫后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向太后作了汇报,还抱怨郅都不作为! 结果窦太后并没有斥责郅都,还赞美了他的明晓事理与忠诚,并赐给他百金以示表彰。 却说济南地方有一个姓“间”的宗族,他们有三百多家人,奸诈狡猾,在当地横行霸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是朝廷下派的郡守对他们也毫无办法,于是汉景帝便将以严厉著称的郅都派到济南郡担任太守。 郅都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恶名”",他“至则族灭间氏首恶,余皆股栗,不敢为非”。对于地方上的大族,官员一般采取温和的方式来打压和限制,而郅都则没有什么顾忌,直接率兵将间氏最为罪恶的一户斩首示众,其他族人都惊惧不已,从此不敢为恶。 郅都为济南太守时,宁成为济南都尉。宁成生平一味任气,性又苛暴,其为小吏时,专好欺凌长官,不肯服从其命,及自为人上之后,却又待下严急毫不宽容。平日办理职务好逞威风,偏他官运亨通一路升迁,竟做了济南都尉,若论官职大小,太守治民都尉掌兵,地位本属平等,不过郅都威名久著,前任都尉到官,都是步行造府,托府吏入内通报,然后进见,俨如属吏来见长官一样。可是宁成不把郅都放在眼里,不但不肯卑躬曲节,反做出高傲样子要驾乎其上。郅都久闻宁成之名,以为是他同志,转加退让不与计较,二人结了交情相得甚欢。 约莫过了一年,济南大治,邻郡都惮他两人声威,景帝于是召郅都为中尉,掌管京师的治安警卫,亲领北军。郅都执法不阿,从不趋炎附势,也不看权臣脸色行事。就是见了丞相周亚夫,也只是作揖,并不跪拜。 当时汉景帝一意恢复国家的经济实力,实行“减轻徭役、降低赋税”的政策,因而人民安居乐业,极少有百姓触犯法律之事,犯法者多为皇亲国戚、功臣列侯。郅都施行严酷的刑法,不畏权贵和皇亲,凡犯法违禁者,不论何官何人,一律以法惩之。列侯和皇族之人见到他,都侧目而视,称呼他为“苍鹰”。 却说太子刘荣,既失储位又丧生母,没奈何辞行就国去往江陵。江陵就是临江国都,本是栗姬少子刘阏分封地,刘阏夭逝,刘荣被黜,遂将刘荣封临江王。刘荣到国年余,因王宫不甚宽敞,特拟估工增筑。宫外苦无隙地,只有文皇帝庙垣与宫相近,尚有余地空着可以造屋,刘荣不顾后虑乘便构造。忽有人上书告发,说临江王侵占太宗庙地。景帝乃征令入都。刘荣不得不行,就在北门外设帐祖祭即日登程。何谓祖祭?只因古代相传,有共工之子名修性好远游,后人以为行神,每遇出行必先祭之,因此叫作祖祭。刘荣祖祭既毕,上得车中,蓦听得豁喇一声,车轴无故自断,不由吃了一惊,只好改乘他车。 江陵父老因刘荣抚治年余,却还仁厚爱民,故多来相送。见此情形,以为是不祥之兆,相率流涕道:“我王此去,恐怕不再复返了!” 刘荣到了长安,景帝将他发交中尉府,讯问侵占庙地之事。侵占庙外余地原不是什么大罪,前次晁错凿那庙外短垣为门,景帝尚替他遮掩,何况刘荣曾为太子,如今虽然失势,终究是景帝之子,岂有说不明白的事? 及刘荣征诣中尉,郅都便将栗氏亲属尽数捕拿治罪,刘荣之舅栗卿等皆牵连被杀。接着审问临江王刘荣侵占庙地之事,郅都严词责问,刘荣年小胆怯,见他好似阎罗王一般,已吓得魂魂魄飞扬,转思母死弟亡,父已失爱,余生也觉没趣,何苦向酷吏乞怜,不若作书谢过自杀了事。主意已定,乃旁顾府吏,欲借取纸笔一用,哪知又被郅都喝阻,竟叱令皂役把他牵回狱中。 刘荣见他连笔都不肯借,愈加羞愤。却好魏其侯窦婴见了,心中不平,便遣人持了刀笔,乘着无人之际交与刘荣。刘荣既得刀笔,作成一书,托狱吏转达景帝,一面解带悬梁自缢而亡。却是可怜! 汉景帝听说刘荣自杀,好像没事人一样,也不追究谁的责任。 景帝命将刘荣以礼殡葬,谥为闵王,因其无子,便将临江国除为郡。刘荣死后葬于蓝田。忽有许多燕子替他衔泥加置冢上。途人见之无不惊叹,共为临江王呼冤。后人有诗叹道: 入都拚把一身捐, 玉碎何心望瓦全? 只因苍鹰心太狠, 何如燕子尚知怜! 窦婴闻报代为不平,即入奏太后,报称临江王冤死情形。窦太后念起长孙平日并无大过,如今竟不明不白死在中尉府内,不由大哭一场,且召入景帝,命他将郅都斩首才得雪冤。景帝含糊答应,及退出外殿,又不忍将郅都加诛,但令免官归家。未几又想出一法,潜调郅都为雁门太守。雁门为北方要塞,景帝调他出去,一是使他离开都邑,免得母后闻知,二是使他镇守边疆,好令匈奴夺气。郅都受命而去。 果然郅都一到雁门,匈奴兵望风退却不敢相逼。匈奴国王刻一木偶状似郅都,遣骑兵对之放箭,谁知胡人久被郅都声威所慑,如今对着偶像便如见了活人一般,不敢正视,只得胡乱射去,轮流射了多人,并无一箭中他身上,匈奴见此情形愈加恐惧,不说自己胆怯,反说郅都是个天神下世,连他的偶像都有神灵,所以射他不中,于是相约不去惹他。 匈奴本与汉朝和亲,景帝五年,也曾仿祖宗遗制,将宗室女充作公主遣嫁出去,但番众总不肯守静,往往出没汉边侵掠。自从郅都出守,举国相戒,胆子虽怯,心下总是不甘。 面对郅都这个大麻烦,汉奸中行说想出了一条毒计——借刀杀人。 中行说探知窦太后因为梁王和刘荣之事对郅都恨之入骨,于是以南宫公主的名义给窦太后送去厚礼,再伪造了一封南宫公主的信。 信中大意是:大单于平日里对她很好,但只要和汉军作战失利,大单于就会鞭打凌辱她,尤其是最近,经常挨打。 窦太后心疼不已,询问汉军有无对匈奴的行动,王皇后说没有,唯有雁门太守郅都曾主动出兵拔掉了匈奴人的堠堡。 窦太后一听郅都的名字,气得浑身发抖,怒责景帝违背母命仍用郅都,内扰不足,还要虐待外人,真正岂有此理!今惟有速诛郅都方足免患。景帝见母后动怒,慌忙长跪谢过,并向太后哀求道:“郅都实是忠臣,外言不足轻信,乞母后贷他一死,以后再不轻用了!”太后厉声道:“临江王独非忠臣么?为何死在他手中,你若再不杀郅都,我宁死让你!”这话说得景帝担当不起,只好传旨撤了郅都的职,让他回京接受审判。接替郅都的是冯敬,他深知郅都获罪的缘由,安慰道: “您是功臣,您不是罪人。” 郅都一声苦笑道:“是功臣能如何?是忠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死于自己人之手。与其回京受辱,不如留在这片热土,即使化身冤魂,也要守卫大汉的疆土。” 说完拔出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执法之剑,将它捅向了自己,弥留之际,他对冯敬说道: “我平生执法严苛,杀人如麻,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墙上那副锦图,原是皇上赐我的,烦请带给圣上,告诉圣上,我郅都到死都是一个忠臣!” 没有了苍鹰,蓝天是寂寞的,连草原都是没有灵魂的。看着冯敬带回的苍鹰图,汉景帝的内心充满了痛苦,一句“折了朕的苍鹰”饱含了多少身为帝王的无奈。 郅都死后,匈奴人再无顾忌,大举进攻雁门,冯敬拼死抵抗,到最后还是落得个身首异处。临死前冯敬说道: “如果苍鹰郅都在此,也不至于如此,朝廷太不爱惜将才了。” 数千年中华历史,涌现的忠臣、名将何止千万,他们或文能安邦,或武能定国,以一身系天下安危,护一方百姓。然而,至少有一半的忠臣、名将死于自己人之手!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从未断绝。 因为郅都心肠太狠手段太辣,遇事苛刻不存厚道,后来司马迁修史,将他列入酷吏传中。 西汉成帝时,大臣谷永在一道给汉成帝的奏折中曾论及郅都,说:“赵有廉颇、马服,强秦不敢窥兵井陉;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向沙漠。”把他与战国时赵国的廉颇、赵奢等名将并列,誉为“战克之将,国之爪牙”。后人的这些赞誉,也是对郅都中肯的评价。 wap. /135/135143/31722299.html 66袁盎被刺 话说景帝下诏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其时梁王刘武适在京师,见此情形心中大喜。 说起刘武,借着太后宠爱,故得移封梁国,据有四十余城,多是膏腴之地,国都睢阳。刘武嫌城郭太小,下令另行建筑,加大至七十里,又辟东苑,方三百余里。睢阳城东本有平台,乃是离宫,梁王不时到彼游玩,因其距离稍远往来不便,于是建筑复道跨空而过,由宫中直达平台,计长三十余里。府库存积金钱不下数百千万,珠玉珍宝比天子内府还多。梁王广招四方宾客礼待游士,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吴人枚乘、严忌,蜀人司马相如等皆闻风来至。公孙诡尤得宠幸,初见之日梁王即赐以千金,官至中尉,号为公孙将军。邹阳、枚乘先事吴王刘濞,因见刘濞谋反,二人上书谏阻,刘濞不听,于是游梁,与严忌、司马相如并以文学著名,常陪梁王游宴作为辞赋,所以梁园宾客一时称盛。 梁王享此富贵,也算穷奢极欲,偏他心中尚不满足,更要谋得储位,以便将来嗣立为帝,方才称心满意。他起此念头并非无因,一是得了太后之助,二则景帝之前未立太子,也曾当面许他,又有羊胜、公孙诡百端迎合,替他种种算计,梁王大喜,愈加优待二人。 适值七国造反,梁王用韩安国、张羽为将拒敌吴楚,及周亚夫破灭吴楚,梁兵前后擒杀敌人几与汉兵相等,景帝念梁王立有大功,乃赐以天子旌旗。梁王自恃其功,又受特别赏赐,心中愈加骄傲,于是出入排起銮驾,所有礼节竟与天子无异。事为景帝闻知,心中甚是不悦,恐伤太后之意不便责备。太后也知景帝意思,于是假作发怒,每遇梁使到来不许进见,并将梁王种种不法之处严加诘责,景帝便趁此时立了太子刘荣。梁王听说景帝已立太子甚是懊丧,又见太后也来责备愈加忧惧,便遣韩安国为使入京代为剖明。 韩安国奉命到了长安,先往见长公主,哭诉道:“梁王为子尽孝,为臣尽忠,何以太后并不加察?前日七国并反关东摇动,梁王心念太后皇帝在京,惟恐梁地有失,亲自跪送臣等领兵抗拒吴楚。吴楚破灭皆梁国之力。今太后因琐细礼节责备梁王,梁王平日见惯父兄皆为皇帝,故出入皆称警跸,所有车旗又皆皇帝所赐,梁王不过借此夸示诸侯,使天下皆知己为太后皇帝所爱耳。现在梁使一到便加诘责,梁王心中恐惧,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为,何以梁王如此忠孝,太后不加体恤?所有此中情节,非公主不能代达,故臣特来奉恳。”长公主依言转达太后,太后诘责梁使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的,今闻安国之言不由大喜,便向景帝说知。景帝也就释然,反免冠对太后谢道:“自己兄弟不能教导,致累太后忧虑。”遂命梁使入见厚加赏赐。 及栗太子被废,梁王预得风闻,先期入朝静观内变,果然不到多日储君易位。梁王进谒窦太后婉言干请,意欲太后替他主张,订一份兄终弟及的新约,太后爱怜少子自然乐从,遂召入景帝再开家宴,酒过数巡,太后顾着景帝道:“吾闻殷道亲亲,周道尊尊,其义一也,后日当以梁王为托。”景帝闻言不甚理会,以为太后说她死后要将梁王托付与他,慌忙下跪道:“谨遵慈命!”太后甚喜,即命景帝起来继续欢宴。梁王在旁听说也就暗自欢喜。直到三人共醉才罢席而散。景帝酒醒后自思太后所言寓有深意,莫非因我废去太子,想将梁王接替不成。于是召入诸大臣与他们密议。太常袁盎答道:“太后之意欲立梁王为皇太子,但臣以为决不可行!”景帝复问不可行的理由,盎复答道:“昔日宋宣公死,不立其子殇公,而立其弟穆公,穆公死时归位殇公,穆公之子庄公与殇公争国杀死殇公,后来五世争国祸乱不绝。故春秋要义传子不传弟,免得乱统。”说到此群臣齐声赞成。景帝点头称是,遂将袁盎所说转白太后。太后虽然不悦,但也无词可驳,只得罢议。梁王刘武不得逞谋很是懊恼,复上书景帝乞赐容车之地,由梁国直至长乐宫,自使梁国人民筑成甬道,以便不时朝见太后。这事又是一大奇议,自古罕闻。景帝将原书颁示群臣,袁盎又是反对力为驳斥,景帝依仪辞绝梁王。梁王听说又是袁盎从中作梗,心中十分痛恨。 却说袁盎家居安陵,后来因病免官,安陵当地富豪因袁盎是个贵人,如今告老回乡争来结纳。袁盎虽然做过大官,却不摆架子,对乡里之人无论贵贱贫富都平等看待,一味与众随和。 袁盎虽然家居,甚得景帝宠信,每遇朝廷有事,景帝常召袁盎到来会议,或不时遣使就其家中问之,往往依议而行。梁王两次计谋皆为袁盎等人直言破坏,以此怨入骨髓,一日对羊胜、公孙诡等人说道:“寡人谋事,三番两次不成,皆由贼臣袁盎等从中作梗,离间我母子兄弟之亲,每一念及令人切齿,寡人欲设法除此贼臣,稍泄胸中之气,不知君等有何妙计?”羊胜、公孙诡齐声答道:“大王欲除此贼并非难事,只须破费重金购买刺客,乘其不备将他刺死,不过一夫之力。此等无头命案,神不知,鬼不觉,即使皋陶复生,也查不出下手及主使之人,大王若有意报仇,此法最妙。”梁王听了称善,又说道:“既然如此,就烦君等替寡人行事,但须千万秘密,不得露出破绽。”二人奉命出外,暗地搜寻刺客数十人,许以重赏,命其分头前往长安行刺袁盎及当日与议诸人。刺客依言,分作数起前往长安而去。 第一人行至关中,沿途向人问起袁盎,无不道他好处,刺客听了心中暗想,原来袁盎是个好人,我岂能下此毒手?不如卖个人情给他。打算既定,遂一直来见袁盎说道:“吾受梁王之命前来刺君,闻君是好人,心中不忍,但后来刺客尚有十余人,未必都与我同样想法,故特面告,君须早为防备。”说罢扬长而去。袁盎闻言吃了一惊,从此心中闷闷不乐,不知如何是好。听说当地有个卜者棓生,能知未来之事,遂前往棓生家中问卜。不知棓生怎么说的,袁盎回来时路经安陵郭门外,适遇梁国刺客在此守候,望见袁盎后便上前问道:“来者是否袁将军?”袁盎直答道:“我即袁将军,君来见访莫非有事?”话音未落,来人一剑迎面刺来,袁盎不及提防倒地而死。其人恐被路人遇见,匆促之间不及将剑收回,立即拔足飞奔而去。袁盎死时其剑尚着身上。 袁盎死后不过数日,与袁盎一同建议的十八人也都遇刺,行刺的人均被逃脱。有司连忙奏闻景帝。景帝不待详查便跟左右说:“这个一定是梁王所为,朕忆被害诸人统是前次与议诸人,不肯赞成梁王,所以梁王挟恨遣人刺死;否则袁盎与人有仇,杀死袁盎便足了事,何故牵连多人呢!”说着即令有司严捕刺客,好几日不得拿获。 有司见此案寻不出一点头绪,景帝又几次催促,急得坐立不安寝食皆废。忽念行凶证据只有袁盎身上被刺之剑,如今既无别法,且就此剑检查一番,或可发现踪迹。想罢遂命将剑取至,详细把玩,见此剑既无文字表记,形式又与普通人所用无异,并无特别不同之处,不觉失望,于是将剑放在案头,看了又想,想了又看,忽见剑柄陈旧,剑锋却白如霜雪,并无一点锈涩,由此断定此剑久经佩带必非新铸。既然是个旧物,必是刺客杀人之前重行磨洗。若说刺客自己磨洗,他未必学有此种技艺,而经工匠之手,他必定要将物主姓名住址记下,以免错乱,所以只须寻得经手工匠,此案便有眉目,故命从吏出查。 当日从吏持剑出到长安市上,遍寻磨洗刀剑工匠,将剑与之观看,令其认明此剑是否曾经其手磨洗。一连问了十余人,都说不是,末后遇见一匠将剑细看,认得是经他磨洗。从吏便问道:“此剑系由何人交你磨洗?”洗工匠想了片刻后答道:“十日前有梁国郎官某人手持此剑令我磨洗。”从吏闻言连忙据实回报,有司查得梁国郎官尚在长安居住,遂不动声色差人前往,将其捕获严行讯鞫。郎官无法抵赖只得直供,说是梁王宠臣羊胜、公孙诡遣其带领刺客来干此事。有司复转达景帝,景帝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似此胆大妄为杀害大臣,真是目无法纪,于是立遣田叔、吕季主两人前往粱国查办此事。田叔曾为赵王张敖故吏,经高祖特别赏识令为汉中郡守,在任十余年,刚刚免职还乡。景帝因他老成练达,复召令入朝,命他与吕季主同赴梁都。 田叔明知刺盎首谋就是梁王,但梁王系太后爱子,皇上幼弟,如何叫他抵罪?因此降格相求,姑把梁王撇去,唯将梁王幸臣公孙诡、羊胜当作案中首犯,先派随员飞驰入梁,叫他拿交诡、胜两人。 却说梁王接到探报,说是袁盎等十余人一律被刺身死,行刺之人也都脱逃。梁王心中暗喜,密召羊胜、公孙诡到来告知此事,奖其办理迅速,并将许多珍物赏赐二人。 二人受赏,各自欢喜退出。梁王高兴异常,料得朝廷虽然不免疑心于我,但是并无一毫证据,谅也无从查办,此举既可出我一口恶气,又可使一班朝臣心怀恐惧,将袁盎等作个榜样,以后不敢与我作对。 谁知不过数日,粱王又得探报,说是案情败露,天子遣使查拿羊胜、公孙诡二人,使者不日将到。梁王惊得手足无措,急召羊胜、公孙诡责备道:“吾曾切嘱你们做事须要秘密,何以留下破绽致被查出,今闹出祸来如何是好?”梁王说罢,连连顿足叹气不绝。二人见了探报,知是指名拿他,呆了半晌,又被梁王埋怨,惊惧愧悔。想起自己性命要紧,欲待逃走,外面拿捕甚急,无地容身,惟有哀求粱王保护。于是二人一同跪在地上对着梁王叩头,要他设法搭救。梁王心想二人若被汉使拿去,供出实情连我都要办罪,为今之计,惟有将他藏在宫中,使汉使无从捕拿,料他不敢到我宫中搜寻,粱王想定主意,遂将二人安置宫中密室,嘱咐近待等人毋得泄漏。 及汉使到梁,传景帝之命要此二人,梁王假作不知去向,使者无法只得奏闻景帝。景帝见二人是梁王宠臣,如今忽然不见,肯定是梁王将他藏匿,因此心中愈怒。又接二连三派使者到梁搜索,只有王宫未曾入内。只因此事弄得家家户户鸡犬不宁,使者及当地官吏忙了一月有余,二人却安坐宫中,无处寻其踪影。 wap. /135/135143/31722300.html 67周亚夫饿死 却说刘武是汉景帝的同母弟弟,窦太后很宠爱他,再加上皇位已经让刘启继承,所以窦太后总想补偿刘武,允许他有推举梁国国相和二千石级官员人选的权力。再加上有拱卫京师、平定叛乱的功劳,所受宠爱更是无人能比。而梁王依仗着窦太后对自己的疼爱,在宫殿建造以及出入仪仗上与天子的规格相比拟,这种做法让景帝心里很是不悦。在景帝和梁王的关系水深火热之际,韩安国受命担任梁使前去化解矛盾,窦太后为了安抚汉景帝,便把气都撒在韩安国身上,韩安国自然明白这是窦太后在演戏。 后来韩安国因事犯罪下在狱中,狱吏田甲将他当作平常犯人百般凌辱,韩安国受辱不过,一日对田甲说:“俗话说‘死灰尚能复燃’,你为何将我轻量?” 田甲冷笑道:“死灰若能复燃,我当浇之以尿。”安国闻言不免动怒,但此时无可奈何只得忍住。不过几时,梁国内史出缺,梁王宠爱公孙诡,意欲请朝廷命为内史。窦太后却记起韩安国,便对景帝说知。景帝遣使持诏到梁,拜韩安国为内史。梁王不敢违诏,只好释他出狱授为内史。 韩安国一旦由犯人出为内史,田甲大惊,惟恐安国报怨,连忙逃走。安国遣人传谕田甲家属道:“田甲不出就职,我便诛灭汝族。”田甲听说后只得出来向韩安国肉袒谢罪。韩安国一见田甲就笑道:“你现在可以用尿矣。”田甲俯伏连连叩头,口称万死,韩安国又笑道:“汝辈何足计较?”遂命他起来,以后仍旧照常看待。 及刺客案起,朝廷先后遣来使者将及十人,坐在国中,勒令官吏擒拿羊胜、公孙诡,日夕催迫,已经通国搜尽,惟王宫未曾搜到,外间不免有人议论,说二人现在就避匿宫中。韩安国暗想汉使被逼没法必然来搜王宫,届时若被搜获梁王何以为辞?于是想得一法入宫来见梁王。 韩安国一见梁王便问:“大王自念对于皇帝,比起皇帝对于临江王,何人为亲?”梁王道:“吾不如也。”安国道:“临江王与皇帝乃至亲父子,后来竟然为侵占庙地自杀于中尉府。父子至亲尚且如此。俗语有云:虽有亲父,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今大王列在诸侯,听信邪臣违禁犯法,天子为着太后一人不忍加罪,使交出诡、胜二人,大王却力为袒护未肯遵诏。假如太后晏驾,大王更有何人可倚?”梁王不待安国说完,眼中已流下数行泪来。乃迫令羊胜、公孙诡自杀。两人无法求免,只得仰药毕命。 等到田叔、吕季主一到梁国,梁王便将羊胜、公孙诡尸首交出,不过羊胜、公孙诡虽然死了,可行刺凶手与同案中人又被田叔、吕季主捉到几个,二人将案情彻底讯究,就梁王如何起意,羊胜、公孙诡如何主谋,如何遣派刺客行事等经过都查办明白,便带了案卷起程回京。此时梁王性命操在二人之手,若据实复奏,纵使太后出力救护,景帝有意宽恕,无奈国法如此,万不能因私害公,梁王即免一死,也须吃个大亏。田叔于是想了个主意,即吩咐从吏取出案卷,用火焚烧化为灰烬。二人空手回到长安。 景帝一见二人便问道:“案情办得如何?梁王是否预谋?”田叔答道:“梁王实有此事,按律应该死罪。”景帝问道:“如今案卷何在?”田叔从容对道:“被我烧了。”景帝问道:“何故?”田叔道:“此案认真办理,梁王若不伏诛,则是国法不行,梁王如果伏法,又连累太后。如今只有说梁王不知此事,都是羊胜、公孙诡等人所为,今已将他诛死,案情已经了结。”景帝大喜,就依言回复太后。太后正在忧愁,听说梁王无罪立时起坐。只因连日气苦饮食少进,此时心花怒放才觉得腹中饥饿。左右进上御膳,太后饱餐一顿,身体立即平复毫无病状。景帝从此十分看重田叔,拜他为鲁相。 梁王侥幸免罪,也就收心敛迹,将谋嗣帝位之心消归乌有。探得景帝怒气渐息,又上书自请入朝,景帝许之。梁王便起程来京。 景帝照例遣使至关迎接,窦太后见了梁王自然欢喜,景帝不过是表面周旋,但碍着太后不便发作,外面看待也冷淡许多,不比从前同车共辇那种亲热。梁王心中但望与太后常常亲近,便已足意。 原来梁王生性颇孝,住在国中每每思念太后,偶闻太后抱病,口不能食夜不安寝,常欲留居长安侍奉太后,以此太后愈加怜爱。这时梁王又上书景帝,请在长安居住,景帝不许。原来汉时定例,诸侯王来朝天子,皆有一定礼节,初来入见谓之小见,到了正旦朝贺谓之法见,后三日,天子为王置酒,赐以金钱财物,又过二日,复入小见,便即辞去,大约前后人见四次,留在长安不过二十日。只有梁王得宠太后,前时来朝,往往留到半年才归国。自从刺杀袁盎失了景帝欢心,以后来朝便按定例办理,不肯将他留京。梁王没法,只得自行陈请,谁知景帝不肯容情,太后也不便挽留,梁王自觉没趣,只得束装归国。 梁王回国之后闷闷不乐,一日北到梁山打猎解闷,忽有一人献上一牛,奇形怪状,四足生在背上,梁王见了心中甚是嫌恶,遂命罢猎回宫。惊魂未定引致病魔,一连发了六日热症,服药无灵竟尔逝世。 梁王既死,有司具报入京,窦太后闻信卧床大哭,因想起梁王来朝时曾请留京,偏是景帝皇帝不准,硬要逼他回国,以致郁闷而死,于是一面哭一面说道:“皇帝果杀吾子。”景帝见太后十分伤心,日夜啼哭饮食不进,已是焦急,又闻太后言语归咎到自己身上,更加忧惧,想尽种种方法百般劝慰,偏太后全然不睬,只是卧床大哭。景帝有口难言,好似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闷。景帝心中惶急,便来与长公主商议,长公主得知太后意思,教景帝速封梁王诸子。景帝依言,即下诏赐谥梁王刘武为孝王,分粱地为五国。尽立孝王五子为王,女五人也赐与食邑。太后闻报才稍稍解忧起床进餐,后来情过境迁自然渐忘。 总计梁王先封代郡,继迁梁地,做了三十五年的藩王。拥资甚巨坐享豪华,死后查得梁库尚剩黄金四十余万斤,其他珍玩价值相等,他还不知足,想要窥窃神器,终致失意亡身,可见富贵也不易享受。 却说栗太子被废时,周亚夫在景帝面前力争,言辞切直,大拂景帝之意。梁王因吴楚一役亚夫坚壁不救,也记着旧怨,常向太后诉说亚夫短处,太后告知景帝,景帝愈加不悦。及梁王刺杀袁盎,王皇后之兄王信在景帝前力替梁王解说,后来梁王得以保全,太后感激王信,一日对景帝说道:“皇后之兄王信应该封之为侯。”景帝听了正合其意,但口中却说道:“应与丞相计议行事。”景帝即召丞相周亚夫告之此事,问其意见如何,亚夫奏道:“高皇帝先前立下誓约,说是非刘氏不得封王,非有功不得封侯,若有背约,天下共击之。今王信虽是皇后之兄,并未立功,若封为侯,未免有背誓约。”景帝被亚夫说得默然无语,只得将此事作罢。但心中以为亚夫借着高皇帝来压制他,暗自蓄怒。 适值匈奴王徐庐等六人降汉,景帝意欲各封为侯,以劝后来投降之人,周亚夫又谏道:“此辈背叛其主来降陛下,陛下封之为候,将何以责人臣之不忠者?”景帝见亚夫事事与自己反对,此时再也忍不住,拂然变色道:“丞相所议不可用。”便尽封徐庐等为列侯。亚夫见景帝发怒不听其言,因此告病辞职,景帝也不挽留,即下诏以桃侯刘舍代为丞相。 周亚夫自罢相之后不免失意,但仍在长安居住,以列侯岁时入宫朝见,景帝念亚夫立有大功,虽然因事触忤,但已将他免相,既往不咎,仍旧照常礼待,不时召入谈话。 一日景帝无事坐在宫中,恰值太子刘彻来见。原来汉制太子每五日朝见一次,即坐东厢省视御膳。景帝一见太子,忽然触起心事,因念太子年纪尚幼,自己若有不测,须先选择大臣辅佐幼主,遂记起周亚夫是先帝临崩嘱咐之人,其人材干自是可用,但嫌他性气过于倔强,如今家居无聊,谅已自知改变,不如趁太子在此,将他召来当面试他一试,若才堪大用,将来也好做个顾命大臣,否则还是预先除去,免贻后患。主意想定,即遣人往召亚夫,一面密嘱御厨为赐食计。左右奉命去预备,不消片刻亚夫应召到来。见景帝兀坐宫中,行过了拜谒礼,景帝赐令旁坐,略略问答数语,便由御厨搬进酒肴摆好席上。景帝即命赐食,亚夫不好推辞,不过席间并无他人,只有一君一臣,已觉有些惊异,及顾视面前,仅一酒巵,并无匕箸,所陈肴馔又是一块大肉,虽已蒸得烂熟,未曾切碎。亚夫以为是宴会现场服务人员的疏忽,不觉怒意勃发,顾视尚席道:“可取箸来。”尚席已由景帝预嘱,假作痴聋立着不动。亚夫正要再言,偏景帝向他笑语道:“这还未满君意么?”说得亚夫又恨又愧,不得已起座下跪免冠称谢。 那么汉景帝请周亚夫吃饭,为什么不给筷子呢? 其实汉景帝是想告诉周亚夫,你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荣耀(一块大肉),都是我们皇家给你的。你既然得到这份荣耀,就要按咱们皇家的规矩来办。不错,传统吃饭的方法是要有筷子,是要切了吃。但是我当皇帝偏不按这样的规矩办,我就要你用手拿着吃。周亚夫最后没有明白汉景帝打的哑谜,他只是感觉汉景帝是在羞辱他,所以景帝才说了一个起字,亚夫便起身掉头径出。 周亚夫要是聪明,应当恭恭敬敬地表示自己能做出以往的成绩,全在于陛下给我这个发挥才能的机会,要不然就像眼前的这块大肉一样,少了餐具我即使有嘴巴有胃口,也是吃不进去的。 周亚夫这一走,完全打破了汉景帝对他的期望,也断绝了他的生路。 周亚夫错就错在误判了自己的位置,以为他和景帝是合伙人的关系,把自己放在了平等的位置,认为景帝是在戏耍他,所以才愤然离场。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臣子,这个宴席就是景帝用来测试你的忠诚度的,是否能够辅佐以后的太子,是否有僭越等级、造反起势的念头。 如果周亚夫像樊哙那般二话不说拿起肉来就啃,懂得何为君臣之别,安然接受皇帝的安排,他也会像樊哙一样飞黄腾达。 此时太子刘彻也在旁,两眼注视亚夫未曾稍歇,及亚夫走出,景帝便问太子道:“你何故频频看他?”太子对道:“此人面目可畏,必能作贼。”景帝目送亚夫出外后说道:“因此小事便自怏怏,不可为少主之臣。”从此景帝遂有除掉周亚夫之意。 过了些时,亚夫之子因见父亲年老,便替他预先备办后事,特向尚方掌供御用食物之官。买得甲楯五百具,作为他时护丧仪器。尚方所置器物本有例禁,想是亚夫儿子贪占便宜秘密托办,亚夫都不得知。 若彼此不结冤仇,也就无人管此闲事,谁知亚夫之子倚着侯门势力,自己举动有错并不留心检点,反要虐待工人,昼夜命其作工,不许休息;而且各人应得工钱,又故意留难不肯发给,弄得一班佣工人人怀恨,便将此事上书告发,说他私买犯禁之物意图不轨,景帝正好深忌周亚夫,见了此书,正好作为罪证,派吏审问。有司奉命传到亚夫,问起此事,亚夫自想与我并无关系,因此不肯对答,有司无法,只得据实奏闻景帝。景帝见亚夫始终倔强心中大怒,便骂道:“朕也不用他对答。”遂命将此案直送廷尉。亚夫儿子听后慌忙过视,见乃父已入狱中,才将原情详告。亚夫也不暇多责,付之一叹。及廷尉当堂审讯,竟向亚夫问道:“君侯何故谋反?”亚夫答道:“臣所买者乃是葬器,何谓之反?”廷尉道:“就使君侯不欲反地上,也是欲反地下,何必讳言!”亚夫生性高傲,怎禁得这般揶揄,索性瞑目不言,仍然还狱。一连饿了五日,怒气上冲,遂致呕血数升,气竭而亡。 景帝闻亚夫饿死,即下诏封亚夫弟周坚为平曲侯。又封王信为盖侯。 wap. /135/135143/31722301.html 68汉武帝认亲 却说景帝三十二岁时即位,在位十六年,寿仅四十八。这年正月甲子,驾崩于未央宫,二月葬于阳陵。后人言文景之治,其实景帝远不如文帝,不过安静节俭与民休息,尚不失为守成之主。 景帝既崩,太子刘彻即位,年甫十有六岁,尊皇太后窦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为皇太后。武帝未即位时,已娶长公主女陈阿娇为妃,此时尊为天子,当然立陈氏为皇后。金屋藏娇,好算如愿。 如果说武帝与陈阿娇仅仅是一场皆大欢喜的政治交易,刘彻和陈阿娇日久生情,真的产生了爱情也不无可能。但是在刘彻即位后的一件事却彻底暴露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根据记载,长公主刘嫖在刘彻即位后,经常向刘彻索取金钱,而陈阿娇也对刘彻极为骄横,刘彻对此十分不爽。史书记载此时的太后,也就是当初的王夫人对刘彻说了这样一句话: 汝新即位,大臣未服,先为明堂,太皇太后已怒。今又忤长主,必重得罪。妇人性易悦耳,宜深慎之!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刚即位,咱们娘俩在这朝堂上还没有人支持,太皇太后又不喜欢咱俩,今天你再得罪了长公主,那就坏了。女人家都好哄,你要谨慎些才对。汉武帝听了母亲这番话之后,又开始取悦长公主和陈阿娇母女了。 从这句话我们可以看出,无论是汉武帝还是他的母亲王娡,对于陈阿娇都谈不上喜爱。要不然王娡劝自己的儿子时应该提当初情谊,谈夫妻帮扶,而不是说得罪不起人家。 我们都明白,一场不平等的爱情或婚姻,永远不会有好的结果,汉武帝稳定朝堂之后,果然就开始冷淡陈阿娇了。 话说武帝即位之后,虽然亲理政务,但因在位日浅,年纪尚小,一切用人行政皆须禀承两宫太后,自己不得专决。王太后是他母亲,还好说话,祖母窦太后却难于奉承。如今欲用田蚡为相,忽又想起一人未免有些妨碍。此人是谁?原来就是窦婴。论起田蚡与窦婴,同是外戚,一为皇太后之弟,一为太皇太后之侄,彼此不相上下。但窦婴在当日朝廷中算是著名的勋旧大臣,田蚡资格名望都不及他,况景帝在时,窦太后久欲其侄为相,说过数次,无奈景帝不用。如今武帝若用田蚡不用窦婴,明明是袒护母家,忘却祖母之亲,未免有拂太皇太后之意,以此迟疑不决。后又想起太尉一官本与丞相平等,自七国平定后此官久废,不如复置太尉,二人同时并用也觉公平。但谁为丞相谁为太尉,一时尚未决定。此时却有一人姓籍名福,常在田、窦两家为宾客,得知此种情形,心想必须调和二人地位,免得互相竞争伤了感情。于是想得一法来见田蚡道:“魏其侯尊贵已久,素为天下人望所归,今将军初次用事名望较逊,主上若命将军为相,将军必须让与魏其侯。魏其侯为相,将军必为太尉,太尉与丞相一体尊贵,将军又有让贤之名,岂非一举两得?”田蚡依言,便将此意告知王太后,太后转达武帝,武帝之意遂决,于是下诏拜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 窦婴与田蚡皆好儒术,二人既为将相,遂一同推荐儒生二人,一为赵绾,一为王臧。武帝拜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赵绾代人,王臧兰陵人,两人少时都跟申公学诗。两人既得进用,便建议武帝聘请其师申公到来。窦太后素重黄老,见此举动已是不喜。窦婴又建议列侯各自就国,如有行为不法者,立即举奏除其属籍。 当时列侯多为外戚,有的还娶公主,大都不愿就国。又怕窦婴奏他过失,遂争向窦太后前毁谤窦婴,窦太后更加不悦,对于武帝所行政务每多阻止。赵绾便向武帝奏道:“依礼妇人不预干政,陛下躬理万几,遇事当自由决断,臣请自今以后,不必向长乐宫奏事。”武帝迟疑未决,却被窦太后闻知,窦太后借此发怒,责备武帝道:“此二人欲学新垣平,汝年少无识为其所欺。”武帝被责,只得将赵绾、王臧下狱讯办,二人在狱中自杀,于是所有建议一律作罢。 武帝自从赵绾、王臧自杀后,一切用人行政,皆受制于太皇太后,自己不得施展,遂于建元三年八月出外微行。其时正在秋中,天朗气清,武帝每次微行必至夜静始出,次日薄暮方才还宫。武帝改换服装,带同诸人出宫,无拘无束,任意游行,或入里巷观察风俗,或到田野驰聘射猎,心中十分快乐。后来愈加畅意,每出竟令预备五日粮食,流连忘返,只因上有两宫太后,照例五日须到长信朝见一次。武帝最怕祖母窦太后,如今瞒她出外,到了朝见之日必须回来,以免查问起来遭她责备。 还是在刘彻被封为胶东王时,有一个韩姓少年,生得聪明伶俐,眉清目秀,简直似美女一个,所以取名叫嫣。刘彻与韩嫣同学读书,甚是亲密。 胶东流行蹴鞠,这少年韩嫣蹴得一脚好鞠。渐渐地,刘彻也喜欢上蹴鞠了。一有空闲,便让韩嫣約上几人,找个地方蹴鞠玩耍。 刘彻即位后,仍然将韩嫣带在身边,不离左右,有时还同寝于御榻之上。到底汉武帝是喜欢美少年?还是喜欢蹴鞠?惜史书无记载。 这日他们蹴鞠之后,路过一个酒肆,大家嚷着要喝酒。汉武帝说:“好吧,我来请客。” 这店家瞧见他们带的鞠不知何物,以为里面装着金银。遂起加害之心。幸好他家的女儿见武帝相貌非凡,她又对其中一个少年甚是喜爱,就偷偷将他父亲准备的毒酒换掉,使汉武帝一行免遭毒害。当这帮少年走后,她偷偷跑出门来,从后面追去。 汉武帝他们发现有一少女在后面紧跟,不知为何,便停了下来。等那少女走近,便问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并不搭话,只是瞅着一位少年,眼中脉脉含情。汉武帝看出其中有蹊跷,又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有事但说无妨,我可以给你作主。 这少女说:“我叫杨娇娥。”接着她就把父亲欲行加害,她如何换酒,怕挨父亲责打,以及喜欢其中一少年的事说了出来。 汉武帝问:“你喜欢哪一个呢?” 少女指着一位少年面含羞涩说:“就是他。” 汉武帝一看,少女手指的那个少年就是韩嫣,长得膀阔腰细浓眉大眼。再仔细看这少女,也模样俊秀聪慧可爱。两人很是般配。汉武帝便说:“这好办,此事由我作主。选择吉日为你们二人成婚。” 韩嫣说:“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作主,否则不孝。” 武帝问:“你不喜欢她?还是觉得她配不上你?” 柳斗说:“俺喜欢。” 武帝说:“你喜欢就好,你父母那里我去说。” 三日后,韩嫣和杨娇娥真的结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却说王太后进宫前曾嫁金王孙,两人生有一女,名叫金俗。王太后既嫁金氏,复被其母臧儿送入宫中,得幸景帝,立为皇后。金家深讳此事不敢泄漏。及武帝即位,金王孙已死,金俗嫁为民妻,武帝全然不知此事。王太后心念此女,但自己又不便明言,金俗更不敢认亲。韩嫣得知后向武帝备述始末,并言金氏家在长陵。武帝愕然道:“汝何不早言?既有这个母姊,应该迎她入宫一叙亲谊。”当下遣人至长陵,暗地调查,果有此女,当即回报。武帝十分高兴,吩咐备齐车驾自往迎接。武帝乘坐御车,一班从官卫士扈驾起行,千乘万骑簇拥着出了横门,直向长陵而去。 长陵系高祖葬地,距都城三十五里,立有县邑徒民聚居,地方却也热闹,百姓望见御驾到来,以为是就祭陵寝。谁知车驾却由通衢转入小市,大众见了不知何故,人人心中惊恐,所过之处一律关门闭户。武帝车驾到了小市西边,将入金氏所居之巷,巷门早被人民关闭。先驱官吏呼唤不开,便用强力将门打破,车驾得入巷中,直到金氏门前才停住。武帝怕金氏不知来由逃走,先命武士将其居屋前后围住,然后才让近侍传呼金氏出见。 当日金氏坐在家中,忽见来了无数武士,将前后门团团围住,一家人惊慌失措,不知犯了何罪,以致官府派兵来拿,吓得人人发抖,一时各自躲避。近侍入得门来,静悄悄的并无一人,于是到处搜寻,到了内房留心观看,似乎床下有人藏匿,遂一手将她拖出,却是一个妇人,问明即是金氏。此时金氏面无人色,身体软做一团蹲在地上。近侍见了甚是好笑,也无暇与她明言,两人将她挟住走出门外,到了武帝车前才将金氏放下,令其拜谒。金氏魂飞天外不知如何是好。武帝一见金氏,呜咽与语道:“大姐何必这般胆小躲入里面?请即起来相见!”金女听得这位豪贵少年叫她大姐,不知是何处弟兄。不过看他语意缠绵料无他患,于是徐徐起立。武帝便命人将她载入副车一同回去。 金氏上了副车,回想适才情形,恍如做梦一般。家中人等见此情形,方知天子特来迎接其姐,人人心中转忧为喜,自不消说。 金氏进了皇城,看不尽的亭台画阁琼楼玉宇,曲曲弯弯走进一座华丽的宫院。过一会儿.一群珠翠环绕、身穿五彩衣裙的宫女把她引进里面,只见上首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身边站着去长陵迎接她的少年皇帝。金氏心领神会急忙跪下,口称:“母亲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见到一别二十多年的亲生女儿,皇太后又悲又喜,母女相抱大哭一场。收住悲声后,太后问起前夫金王孙的情景,知道金王孙自从妻子入宫一去不返之后,曾去找岳母臧氏评理,又去官府告状,自然是无人理会,他最后只得忍气吞声作罢。后来金王孙不曾再娶,把女儿抚养成人,于前几年病故。金氏无兄无弟,招赘一个夫婿进门,生有一子一女,只是家境贫寒度日艰难。太后听了又伤心起来。 母女正在泣叙,武帝已命内监传谕御厨速备酒肴,顷刻间便搬入宴赏团圆。太后当然上坐,姊弟左右侍宴,武帝斟酒一巵亲为太后上寿,又续斟一巵递与金女道:“大姐今可勿忧,我当给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一区,俾大姐安享荣华,可好么?”金女当即起谢,太后也很喜欢,顾语武帝道:“皇帝亦太觉破费了。”武帝笑道:“母后也如此说,臣子如何敢当?”说着又各饮了好几杯。武帝又进白太后道:“今日大姐到此,三公主也应相见,愿太后一同召来!”太后连声称善,武帝即命内监往召三公主去了。 太后见金女服饰粗劣不甚雅观,便借更衣为名,叫金女一同入内。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金女随入更衣,由宫女替她装饰,搽脂抹粉装束停当,复随太后出来,可巧三公主陆续趋入。当由太后武帝引她相见,彼此称姐道妹欢声一片。这三公主统是武帝胞姐,均为王太后所出,长为平阳公主,次为南宫公主,又次为隆虑公主,都已出嫁,不过并在都中容易往来,所以一召即至。既已叙过寒暄,便即一同入席,团坐共饮,不但太后非常高兴,就是武帝姐弟也备极欢愉,直至更鼓频催方才罢席。金女留宿宫中,余皆退去。到了翌日武帝记着前言,即将面许金女的田宅财奴一并拨给,复赐号为修成君。金女喜出望外自去移居。偏偏祸福相因吉凶并至,金女骤得富贵,其夫却遽尔病亡,可能是高兴死了。 金俗自此大富大贵。但王太后对她并没有太深的母女情谊! 你可能听过这样一句话“女本娇弱,为母则刚!”不过对于王太后却不适用。如果王太后真的看重金俗,她就不会在金俗年幼时抛弃她毅然入宫;如果王太后真的看重金俗,也就不会在自己贵为一国太后时顾及诸多,不愿主动与她相认。一方面金俗是她当年瞒骗婚史的证据;另一方面,王太后也不确定金俗的存在是否会导致自己与武帝间的隔阂。出于面子上的顾虑,王太后选择的是不主动认回女儿。于她而言,金俗还是比不得她的声誉。 却说武帝宠遇韩嫣,累给厚赏。韩嫣坐拥资财,任情挥霍,甚至用黄金为丸弹取鸟雀,长安儿童往往跟随。韩嫣一弹射,弹丸坠落远处不复觅取。一班儿童乐得奔往寻觅,运气好的拾得一丸,值钱数十缗。韩嫣也不过问,反正钱多。时人有歌谣道:“苦饥寒,逐金丸。”武帝颇有所闻,但素加宠幸,何必为此小事责他过奢。会值江都王刘非入朝,武帝约他同猎上林。先命韩嫣往视鸟兽。韩嫣奉命出宫,从人却有百余骑。刘非正在宫外伺候,望见车骑如云,以为是天子出来,急忙麾退从人,自向道旁伏谒,不意车骑并未停住。刘非起问从人,才知是韩嫣坐车驰过,刘非忍不住怒气直冲,欲奏白武帝。转思武帝宠遇韩嫣,说也无益,不如暂时忍耐。待侍猎已毕,刘非入谒王太后,泣诉韩嫣无礼。刘非系程姬所产,虽然不是亲子,究竟由景帝所出,不能为韩嫣所侮。王太后好言抚慰,说要加韩嫣的罪。也是韩嫣命运该绝,王太后一经调查,复得韩嫣与宫人情事,两罪并发,即命赐死。武帝还想替韩嫣求免,被王太后训斥一顿,只好听他服药毙命。江都王刘非仍然归国,未几即殁,由子刘建嗣封。 韩嫣的弟弟名叫韩说,曾由韩嫣荐入,武帝惜韩嫣短命,乃举韩说为将,后来列入军功,封案道侯。 韩嫣将金俗的消息告诉武帝,应该是母女相认的首要功臣,可他最终的宿命却是被太后赐死。这其中掺杂了王太后对于韩嫣的报复成分。毕竟王太后以前生过孩子,她自己都没有告诉儿子,而韩嫣却偏偏向武帝提起,这不是打王太后的脸吗?万一武帝不认姐姐或者因此而看轻自己呢? 可能很多人都会羡慕金俗后半生的结局,但是她年少时那段缺少母爱陪伴的时光,她又该如何羡慕那些有母亲的孩子呢……普通人别抱怨母亲给不了你所想要的,你应该感谢她即便是一无所有,可是也不愿意放下牵你的手…… 金女领着一对儿女安闲度日。后来其子长成,称为修成子仲,倚着太后之势在外骄恣横行,一时官吏人民畏其势力,甚以为苦,这是后话。 wap. /135/135143/31722302.html 69卫子夫受宠 话说武帝即位之初,承文景之恭俭,国家安宁百姓富足。府库钱财久存不用,至于钱串烂断;积谷过多仓不能容,往往露积腐败至不可食。民间平常不遭水旱,家家丰衣足食,为官吏者若无他故终身不更,以至官名就代表他的姓名。 建元二年春三月上巳,武帝照例往灞上祓祭,回来时顺路驾临平阳公主家中。 平阳公主本称阳信公主,因嫁与平阳侯曹寿为妻,故称平阳公主。曹寿即曹参曾孙。公主见武帝到来慌忙迎入,开筵相待。饮至数巡,却召出年轻女子十余人劝酒奉觞。看官道平阳公主是何寓意?她为陈皇后久未生子,特地采选良家女儿蓄养家中,趁着武帝经过便将所蓄之女妆束出见,武帝逐人看过,竟不曾选取一个,公主见武帝并不合意,遂命诸人退出。 平阳公主又另召一班歌女当筵歌舞,其中有一个娇喉宛转,曲调铿锵,送入武帝目中,不由得凝眸审视,只见她低眉敛翠,晕脸生红,已觉得妩媚动人可喜可爱。尤妙在万缕青丝拢成蛇髻,黑油油的可鉴人影,光滑滑的不受尘蒙。端详了好多时,尚且目不转瞬,那歌女早已觉着,斜着一双俏眼,屡向武帝偷看。她本善歌,能造新曲,如今得见天子,便将歌词来挑武帝。武帝听她歌词不觉心动。平阳公主复从旁凑趣,故意向武帝问道:“这个歌女卫氏色艺何如?”武帝听着才顾向公主道:“她是何方人氏?叫做何名?”公主答称籍隶平阳,名叫子夫。武帝不禁失声道:“好一个平阳卫子夫呢!”说着佯称体热起座更衣。公主即命卫子夫随着武帝同入尚衣轩。好一歇不见出来,公主安然坐着并不着忙。又过了半晌才见武帝出来,面上微带倦容,那卫子夫更阅片时才姗姗来前,星眼微饧云鬟斜亸,一种娇怯态度,几乎有笔难描。平阳公主故意瞅了子夫一眼,子夫含羞俯首拈带无言。武帝看那子夫情态越觉销魂。武帝喜动颜色,命赐公主金千斤。公主奏请送子夫入宫,武帝许之。酒阑席散,武帝起驾回宫,命将子夫载入后车。公主亲送子夫登车,手抚其背道:“你此去当勉承雨露,将来能得尊贵,幸勿相忘!”子夫诺诺连声上车自去。 说起卫子夫,出身甚是微贱,其母卫媪,乃平阳侯曹寿家婢,家主死后,又开始服侍家主的儿子曹奇。当时卫媪正值青春年少,既漂亮又温柔,于是曹公子就娶了她。不过两个人可能性格不合,感情慢慢变淡了。不久曹府有一个姓卫的下人立了大功,曹奇就把卫媪赐嫁给他,拜过堂后,卫媪跟夫君生了一男三女,男字长君,长女字君孺,次女字少儿,三女字子夫。 然而两夫妻生下四个孩子后,这卫父就在一次出外的路上死掉了。从此卫媪就拖拉着四个小孩子长大,当夫君的朋友郑季来看望他们一家时,卫媪连一杯茶水都拿不出来招呼。郑季见她姿色还可以,于是就和她私通偷情,居然又生一男,取名为青。卫媪养青数年,又将郑青送还郑季。 卫子夫自小容貌秀丽,头发尤美,色黑而长,光可以鉴,因为其母的缘故,遂为平阳侯家歌女。 武帝带着卫子夫并驱入宫,希望夜间再续欢情重谐鸾凤,偏有一位贪酸吃醋的大贵人在宫候着,冤家碰着对头,目光一瞬,早已看见卫子夫。急忙问明来历,武帝只好说是平阳公主家奴,入宫充役。谁知她竖起柳眉翻转桃靥,说了两个好字,掉头竟去。这人是谁?就是皇后陈阿娇。武帝心想皇后不是好惹的人物,从前由胶东王得为太子,由太子得为皇帝,多亏皇后的母亲长公主一力提携。况幼年便有金屋藏娇的誓言,怎好为了卫子夫一人撇去好几年夫妻情分?于是把卫子夫安顿别室,自往中宫与皇后温存,从此卫子夫锁处宫中,有一年多不见天颜。陈后渐渐疏防不再查问,就是武帝也放下旧情蹉跎过去。 因为宫女过多,武帝欲察视优劣分别去留,一班闷居深宫的女子巴不得出宫回家,好另行择配免误终身,所以情愿见驾冀得发放。卫子夫入宫以后,本想陪伴少年天子专宠后房,偏被正宫妒忌不得相见,起初似罪犯下狱,出入俱受人管束,后来稍得自由,总觉得天高日远毫无趣味,还不如乘机出宫,仍去做个歌女快活,便粗整乌云薄施朱粉,出随大众听候发落。武帝亲御便殿,按着宫人名册一一点验,有的准令出去,有的仍然留住。当看到卫子夫时不由触起前情,俄见卫子夫冉冉过来,人面依然不过清瘦了几分,惟长发依然漆黑生光。及拜倒座前逼住娇喉,呜呜咽咽地说出一语,愿求释放出宫。武帝又惊又愧又怜又爱,即忙好言抚慰命她留着。子夫不便违命,只好起立一旁,待余人验毕,应去的即出宫门,应留的仍返原室。子夫奉谕留居,没奈何随众退回,是夕尚不见有消息。到了次日夜间,才有内侍传旨宣召,子夫应召进见亭亭下拜。武帝忙为拦阻揽她入怀,重叙一年离绪。子夫故意说道:“臣妾不应再近陛下,倘被中宫得知,妾死不足惜,恐陛下也有许多不便!”武帝道:“我在此处召卿,与正宫相离颇远,不致被闻。况我昨得一梦,见卿立处旁有梓树数株,梓与子声音相通,我尚无子,莫非应在卿身,应该替我生子么?”说着即与子夫携手入床,再图好事。 子夫得幸以后,立即怀妊在身,不意被陈后知晓,恚恨异常,立即往见武帝与他争论。武帝却不肯再让,反责陈后无子,不能不另幸卫氏求育麟儿。陈皇后无词可驳愤愤退去。一面出金求医,屡服宜男药品,一面多方设计,欲害新进的歌姬。老天不肯做美,任她如何谋画,始终无效。武帝听说后愈加爱惜子夫,日夜遣人守护,陈后无从下手。子夫几次遭她毒计,却有天幸皆得不死。陈皇后不得逞志,又常与母亲窦太主密商,总想除去情敌。窦太主就是馆陶长公主,因后加号从母称姓,所以尊为窦太主。窦太主身为母亲,任从其女害人,不但不加教训,反要助她为虐。自己无法子夫,忽闻建章宫中有一小吏叫做卫青,乃是卫子夫的同母弟,新近当差,窦太主推不倒卫子夫,就想从她母弟身上出气,嘱人捕青。 卫青字仲卿,本姓郑氏。原来卫媪丈夫死后,仍到平阳侯家为佣,适与前夫朋友郑季私通,居然得产一男,取名为青。郑季已有妻室,不能再娶卫媪,卫媪养青数年,辛苦可想而知,又将郑青送还郑季。郑季家中已有正妻,早生数子。因他是私生子,不甚爱惜,使之牧羊。诸子更不把他当作兄弟,一味呼来喝去,令他做事,有如奴仆,不时还要打骂。郑青虽有父母,却无可倚赖,只得忍气吞声,过那孤苦伶仃的日子。一日因事随众人到了甘泉宫居室。此地乃罪人发来作工住宿之处,一位囚徒看到他的相貌后说:“这是贵人的面相啊,官至封侯。”郑青笑道:“我身为人奴之子,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这一故事后来被称为“钳徒论相”。 及郑青年壮,不愿再受郑家奴畜,乃复求生母设法。生母卫媪至平阳公主处乞情,公主召青入见,见是一个彪形大汉,相貌堂堂,于是用为骑奴。每遇公主出行,郑青常骑马跟随。虽然也是人奴,却比在父亲家里时快乐。时卫氏三女已皆入都,长女嫁与太子舍人公孙贺,次女与平阳家吏霍仲孺相爱生子霍去病。三女子夫,已由歌女选入宫中。郑青心中暗喜,记起钳徒之言,盼望姐姐富贵封及外家,自己也得好处。 但是自己姓郑,姐姐姓卫,虽然同母,主上未必知道,不如也改姓卫,郑家兄弟不把我当人,索性与他们断绝关系。 郑青想定,从此冒姓卫氏。又想起身为侯家骑奴,未免辱没,乃托人荐引,得在建章宫当差。卫青遂结识武帝一班从官,与骑郎公孙敖尤为交好。 谁知卫青意欲求福,反先得祸。此时其姊卫子夫得幸有孕,陈皇后害之不死,窦太主便替其女出气。卫青在外,何曾知得宫中之事,若使他不冒姓卫,窦太主未必知道他是子夫之弟,今见他姓卫,遂迁怒其身。遣人将卫青诱到家中,出其不意捆绑起来,囚在一处意欲杀之。卫青虽然在宫当差,职位卑贱,并未知名,便被公主杀死,也无人替他伸冤。正在危急之际,公孙敖得知此事,代抱不平,急邀壮士多人,趁看守不及防备将卫青夺回,卫青因此得免。事为武帝所闻,乃召卫青并其兄卫长君入见。卫青为人退让和柔,武帝一见便加宠幸,数日之间赏赐几千金,与其兄同拜为侍中。卫青既贵,窦太主也不敢再行加害。 卫子夫宠爱日加,一连生下三女,武帝遂拜子夫为夫人,擢卫青为太中大夫。卫后长姊君孺,嫁与太仆公孙贺;次姊少儿,先与霍仲孺私通,生子名为去病;后又与陈掌私通,陈掌即陈平曾孙,面庞秀美,武帝乃召陈掌为詹事,陈掌竟娶少儿为妻,平白地做了天子连襟。霍去病年已十八岁,武帝亦用为侍中。就是抢救卫青的公孙敖,也获邀特赏,任大中大夫。 惟窦太主欲杀卫青弄巧成拙,反令他骤跻显要,连一班亲戚都并登显阶,真是悔恨不迭,无从诉苦!陈皇后更是闷个不了,龙颜咫尺似隔天涯,急切里又无从挽回,惟长锁蛾眉终日不展,武帝本想废去陈后,但是怕太皇太后阻挠,所以只是厚待卫氏姊弟,陈皇后那边也未过问。但太皇太后已经不悦,每遇武帝入省便有责言。武帝不便反抗,心中却很是抑郁,只好与一班侍臣嘲风弄月,吟诗醉酒消磨光阴。 wap. /135/135143/31722303.html 70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却说武帝一日偶坐宫中,忽得一篇《子虚赋》,读之称善,刘彻以为是古人之作,叹息不能与作者同时代。当时侍奉刘彻的狗监(主管皇帝的猎犬)杨得意是蜀人,对刘彻说:“此赋是我的同乡司马相如所作。”武帝听说后十分惊喜,即遣人往召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字长卿,乃蜀郡成都人,少时好读书,擅长文学,学击剑,为父母所钟爱,呼为犬子;但有口吃之病,难于言语。 最开始“犬子”之称,其实并不是儿子的意思,只是司马相如的父母为了小儿好养活,便特意选了一个低贱的字词为之命名,以远离鬼魅。后来人们都把自己的儿子叫做“犬子”。 司马相如长大慕战国时蔺相如之为人,便取名相如。时蜀郡太守文翁,吏治循良大兴教化,遂选择本郡士人送京肄业,司马相如亦得与选。至学成归里,文翁便命相如为教授,就市中设立官学,招集民间子弟,师事相如入学读书。遇有高足学生,辄使为郡县吏。蜀民本来野蛮,得着这位贤太守,兴教劝学风气大开,嗣是学校林立化野为文,后来文翁在任病殁,百姓追怀功德,立祠致祭,连文翁平日的讲台旧址,都随时修葺,垂为纪念,至今遗址犹存。 文翁既殁,相如也不愿长作教师,遂往游长安。后事景帝为郎,擢为武骑常侍。相如虽少学技击,但性喜著作,而景帝不好词赋,命为武官心甚不愿。恰值梁孝王来朝,随带邹阳、枚乘、严忌诸人,相如与诸人相见彼此谈论,甚是相得。不久免官来游梁国。梁王慕名请司马相如作赋,相如便写了一篇《如玉赋》相赠。此赋词藻瑰丽,气韵非凡。梁王极为高兴,就以自己收藏的“绿绮”琴回赠。“绿绮”是一张传世名琴,琴内有铭文曰:“桐梓合精”。 相如得“绿绮”,如获珍宝。他精湛的琴艺配上“绿绮”绝妙的音色,使“绿绮”琴名噪一时。后来“绿绮”就成了古琴的别称。 梁孝王死后,相如回到成都。穷途落魄郁郁无聊,偶记及临邛县令王吉,系多年好友,且曾与自己有约,说是宦游不遂可来过从等语。如今飘泊一身又无家室,何不前往依之?于是将家中所余田产悉数变卖得钱,用一半置备行装,一半留为盘费,即日起程前往临邛。王吉听说相如到了,自出迎接,便留相如住在都亭。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欢喜,王吉问起相如近况,相如一一告知。 王吉见故人如此落泊,便筹得一计,每日一早便到都亭来向相如问安。初时相如还出来相见,过了数日,王吉来时,相如故意称病,命仆人辞绝不见。王吉仍旧日日到来,不敢怠慢。本地人民见此情形,都道县令来了一位贵客。此信传到一班富人耳中,不免心生势利,意欲前来结交。 原来临邛地方素多富人,就中以卓王孙为第一户。卓王孙先世本是赵人,因得铁矿开炉冶铸,由此起家致富。后来卓氏安置临邛。临邛亦有铁山,于是采铁制造重兴世业。不久成为巨富,所畜家僮至八百人,俨如国君。又有山东人程郑,也以鼓铸为业,家僮也有数百人,财富几与卓氏相等。 卓王孙、程郑等人一日相聚商议道:“县令现有贵客,我等理当备酒邀请,以尽东道之谊,并请县令作陪。”诸人择定日期,就卓王孙家中宴会。先期悬灯结彩陈设一新。内中却惊动了一个人。此人即卓王孙之女,名叫文君,年才十七岁,出嫁不久即丧其夫,回到母家。文君姿色娇美精通音律,眉如远山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生性放诞风流。可惜年少守寡,虽然衣食富足,终觉辜负青春。其父也想替她另行择配,但是当地子弟并无一人能中文君的意,以此耽搁下来。文君自己却暗地留心,意在择人而事。当日听说父亲宴请贵客不觉心动,便想出来偷看。 到了是日,卓王孙一早起来,整肃衣冠,出外候客,使人分头催请,一班宾客陆续到齐,共百余人。过了许久,临邛县令王吉亦到,大众专候司马相如一人。此时已是日午,酒筵久已齐备,卓王孙一再遣人催请,司马相如托词有病,辞谢不来。王吉只得亲自乘车来迎相如。又过许久方将相如请至。众人见相如十分难请,此次似乎却不过县令情面才来应酬。卓王孙等满口恭维,无非说大驾辱临有光陋室等语。未几即请令入席,相如也不推辞,便坐首位。王吉以下挨次坐定,卓王孙程郑两人并在末座相陪。余人俱在外厢,也有盛餐相待,不消多叙。此时卓文君立在户侧,定睛窃看,见相如人品清秀举止闲雅。又观车马仆从也美丽雍容,觉得本地寻不出此种人物,心中爱慕不舍。一时看得忘情,不觉露出自己面目,却被相如一眼瞧见。 约莫饮了一两个时辰,宾主俱有三分酒意,王吉便对相如说道:“君素善弹琴,何不一劳贵手,使仆等领教一二?”相如尚有难色,卓王孙起身说道:“舍下却有古琴,愿听司马公一奏。”王吉道:“不必不必,司马公琴剑随身,我看他车上带有琴囊,可即取来。”左右闻言,便出外取出绿绮琴来,须臾携至。当是特地带来。王吉奉交相如,相如不好再辞,都是做作。乃抚琴调弦弹出声来。 相如凭着多年熟手按指成声,自然雅韵铿锵抑扬有致。大众齐声喝彩无不称赏,恐怕未免对牛弹琴。 卓文君素喜音乐,深谙音律。见相如弹琴指法甚精,又闻所弹曲调语语关到自己身上,暗自点头会意。原来相如见文君貌美,十分倾慕,便将心事写入琴中以挑之,当下所弹之曲名为《凤求凰》。其辞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 邀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艳女在此堂, 何由交接为鸳鸯? 文君听得眉飞色舞,忽然琴声划地一声顿止,方才醒了回来。不消片刻相如起身告别,众客纷纷散去。 文君独自回到内室,心中惘然如有所失,暗想如此风流儒雅男子,世间能得几个?我正宜托以终身,不可当面错过。 但是我虽然有意于他,恐他未必有意于我,方才听他琴调,虽然情意缠绵,安知他意中是不是别有所属?况他与我素昧生平,异地初来,何以便知有我?我今费尽心思,如何设法使他知得?文君独自沉思,不言不语,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忽有一侍儿踉跄趋入,报称贵客为司马相如,曾在都中做过显官,年轻才美择偶甚苛,所以至今尚无妻室。这次告假归里路经此地,由县令留玩数天,不久便要回去了。文君不禁失声道:“他……他就要回去么?”侍儿见房内无人,便走近前来附着文君耳边说道:“适才有人寻我说话,并给我许多赏赐,说奉主人之命,托我向娘子道达仰慕之意。我问他主人姓名,原来就是司马相如。我又问他主人家世,他说主人住在成都,家中并无妻室子女。据我看来此人才貌双全,也曾做过官吏,又兼衣装华美举动阔绰,谅来家道不至贫穷。今既有意仰慕娘子,若是成了亲事也是一双佳偶,不知娘子意下如何。”文君听了口中默然无语,心中却着实欢喜,喜的是司马相如果然有意于我,我今决计从他,但如何方能成就此事?若他托人前来向我父亲说亲,但万一父亲将他辞绝,弄得两下决裂反为不美,此事如何是好? 文君辗转寻思并无方法,末后想来想去,只有随他逃走最为简捷。事不宜迟,只在今夜前往便了。文君此时已被爱情驱使,也顾不得许多,一到晚间吃过晚饭,便命侍儿悄悄备了车马去访亲戚,出来后却吩咐御者前往都亭,不消片刻便到。文君命车马回去,自己直入馆舍来见相如。相如一见文君又惊又喜,当天两人便宿在一起,等到天明又一同离开临邛驰归成都。 原来相如种种做作都是王吉之计。王吉见相如贫穷未曾娶妻,又不乐仕进,惟有做了富家女婿,既有家室又有钱财,方为一举两得。但本地富人大都势利,若知相如家贫无业,岂肯将女儿许他?于是想得此计,自己假作恭敬,每日往拜相如。又使相如托病不见,装出那高不可攀的身分。卓王孙、程郑等人见了十分仰慕,自然要来结交。王吉本想让相如入赘卓家,借重他家金帛再向都中谋事,谁知文君一时情急,等不得托人说媒便夤夜私奔。王吉谢媒酒都不曾吃得,也是可惜。 当时文君逃走,卓家人全然不知。直到次日大家起来彼此见面,问起文君才知不在家中。遣人到处寻觅全无踪影。 后来问及侍儿及御者,才知她前往都亭。急到都亭问时,连司马相如都不见了,才知道两人逃走了。卓王孙听说女儿随人私奔,气得饮食都不能下咽。欲遣人追赶,料得相去已远,万难赶上。纵使追回,两情既然相属,终必更逃,于事有何益处?若告到官府擒拿惩治,相如又是县令故人,必加袒护。况家丑不可外扬,只好搁置不提。 谁知亲戚朋友早已周知,陆续过来解劝。过了一时,打听得相如与文君住在成都,光景甚是为难,便有人劝卓王孙道:“文君虽然做错了事,但终究是自己女儿,她既愿从相如,相如便是你女婿,何妨分给钱财作为嫁资,免得她落泊过日。”卓王孙听说大怒道:“养女不肖以至于此,我不忍将她杀死已算便宜。若论家财,我是一钱不给。”众人说了数次,卓王孙始终不肯。 文君跟随相加回到成都家中一看,原来只有破屋数间,文君先前以为相如服装华美,定然家道殷富有些田产,谁知除却四壁之外更无一物。又追悔自己临行仓促,不曾将细软物件收拾带来。但事已至此也无办法,只得将随身插戴金珠首饰变卖数件,置备日用物件暂度目前。相如自得文君为伴,远胜从前那种寂寞。但是终日坐在家中无所事事,只有出款并无入款。自古道坐吃山空,不消几日,文君带来物件变卖将尽。相如一向贫穷度日,也不觉得困苦,文君自小生长朱门,锦衣玉食安坐享受,何曾领略贫家苦况?如今对着粗茶淡饭,已是食不下咽,更兼无人使用,事事躬亲,愈加劳苦。又想到将来钱财用尽如何是好?因此郁郁不乐。 相如见文君憔悴非常,心中愈加怜惜,便不时弹琴替她解闷。 一日相如与文君枯坐相对,甚是无聊。相如默念文君娇养已惯,自到我家不曾过得快乐日子,都是为我所累,想起来实在对她不住。今日无事,不如买些酒肴与她作乐一番。 但是身边并无一钱,如何觅得一醉?想到自己身上的皮裘颇值几文,如今天气又不甚冷,不如将它抵押赊些酒肴博她快乐。相如想定主意,也不告知文君,独自走到市上,寻了一家酒店。那店主人名为阳昌,乃是相如素识,相如走入店中便将皮裘脱下,交与阳昌作为抵押品,向他赊取美酒两瓶,肴馔数品。不消片刻酒肴端整,店小二挑着跟随相如送到家中。相如打发店小二回去,自请文君前来饮酒。文君问起情由,相如方才告知。文君只得出来与相如对坐饮酒。相如一心欲买文君欢喜,谁知饮到半酣反触动文君心事,想起眼前家景落泊度日艰难,不由得一阵心酸,两行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堕了下来,襟袖都被沾湿了。 相如见此情形吃了一惊,连忙安慰道:“好好饮酒,何苦又想心事?”文君含悲说道:“我想起自己生平,家中何等富足,每遇高兴时,要吃要喝,不要拿出现钱,只须吩咐一声,立时买好,捧到面前,尽情享用。不想如今连吃喝都无现钱,竟累你脱下皮裘来抵押,叫我如何吃得下去?”说到此处,更咽不能成声。停了片刻,文君又说道:“我预算用度不久罄尽,更无别物可以典卖,终不成坐以待毙。据我意见,不管好歹,再到临邛住下,便是父亲不肯周济,我尚有兄弟姊妹,向他借些钱财也可过活,何至自苦如此?”相如听了,心想,我设计引诱文君,害她到来受苦,偏是卓王孙不顾父女之情,不肯分给钱财,料他也是一时气极,所以置之不理。现在事隔数月,想他气已渐平,我与文君再回临邛,谅他也不至于与我二人为难。纵使为难,县令王吉是我故人,自然暗中保护,也不怕他。只是依着文君打算借贷为生,也非善策,必须弄他一笔钱财到手方可遂意。于是又念道,大凡富人最顾体面,他所以深怒文君,也是因为越礼私奔,伤了他的体面,在他意中原想不认父女之亲,但自外人观之,文君终是他的女儿。如今迫到无路可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玷辱他一番,管教他自己情愿将钱奉送遮掩门面。相如沉思半晌忽得一策,便与文君说知。文君点头应允。二人计议已定,重将酒肴吃了,收拾安寝一宵无话。到了次日,相如与文君收拾行装,仍坐原来车马向临邛而去。 两人到得临邛,既不往见卓王孙,也不通知王吉,便将车马变卖作为资本,租了一间店置备许多什物,雇了几个伙计,居然开了一家酒店。每日浓妆艳服,出到店前当垆卖酒。司马相如脱下衣冠,上穿短褐下系围裙,夹杂在伙计们中间洗涤杯盘瓦器。 相如酒店一开,生意异常兴旺。只因地方上的人见是妇女当垆卖酒,都当作一桩新闻到处传说,因此哄动多人,都借买酒为名争来观看,店前终日拥挤不堪,又兼文君姿态秀丽,更惹得一班轻薄子弟目迷心醉,都到相如店中喝酒赏花。有几个认识卓文君的人,背地笑谈当作新闻,一传十,十传百,送入卓王孙耳中。卓王孙使人密视果是文君,卓王孙深以为耻,觉得没脸见人,就整天大门不出。他的弟兄和长辈都劝他说:“你只有一子二女,又并不缺少钱财。况文君既失身长卿,往事何须追究,长卿曾做过贵官,近因倦游归家暂时落魄,家况虽贫,但毕竟是个人材,且为县令门客,怎见得埋没终身?你怎么可以叫他如此难堪呢?”卓王孙无可奈何,只得分给文君奴仆百人,铜钱百万,又把她出嫁时候的衣被财物一并送去。相如即将酒肆关闭,和文君双双回到成都。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不拘封建礼教束缚,追求幸福的爱情与婚姻的果敢行为,被誉为“世界十大经典爱情之首”,闻名中外。 不过司马相如这种吃软饭的行径,比韩信更加不堪。韩信是没法,而他是有意!他二人在历史上都很有名。不过我国有一种风气,但凡遇着文人才子就格外看重,任他做出种种丑态,到后来反传为佳话。如今四川成都还有相如琴台旧址。邛崃县也有文君井,井水酿酒其味甚美。井侧有琴台,相传为司马相如抚琴之处。 吃软饭还是小事,司马相如飞黄腾达之后,竟然产生了休妻的想法。 wap. /135/135143/31722304.html 71夜郎自大 却说汉武帝有天去嵩山“嵩阳观”游玩,一进头门,看见一棵柏树,身材奇伟,枝叶茂密,不禁连声称赞:“哎呀!好大的柏树啊!” 伴驾官员见皇上对这棵树赞不绝口,也都跟着说:“是啊!我们跟随万岁游遍天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柏树呢!” 帝呼臣应议论纷纷,兴头越来越高。汉武帝面对此树仰望再三,感叹之余,一口将这棵柏树封为“大将军”。 封罢“大将军”,又往后院走去,登上阅台,穿过二堂,来到正中院,这时迎面又看见一棵柏树,比“大将军”更大。汉武帝心中颇为懊悔,暗自想道:前院的柏树被封为“大将军”,这一棵咋封呢?不封吧,情理不顺;封吧,想不出合适的封号;把前院那棵树的封号移过来吧,自己身为天子,金口玉言,封号已定,不容更动。想来想去,最后拿定主意,只见他指着面前的大柏树说道:“朕封你为‘二将军’”一个随驾御使跪下奏道:“臣启万岁,这棵树可比前院那棵大得多呀!”他的意思是提醒汉武帝改封,但又不敢直言。汉武帝完全知道这位臣子的意思,但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明知封错了,却硬是不改。只见他把脸一黑,斥责那位大臣说:“什么大呀小呀,先入为主!” 那位伴驾御使连忙叩头称“是”,别的伴驾官员见此情景,再也没人敢多嘴了。 汉武帝封罢“将军柏”后,就离开了嵩阳观。 嵩阳观里的两棵柏树虽然都受了封,可是心里都很别扭。“大将军”感觉自己名不副实,受之有愧,没脸抬头见人,日子长了,就慢慢变成了弯腰树。“二将军”觉得自己高大无比,倒被封为“二将军”,整天生闷气,肚子都气炸了,就变成了空心树。后来游人们给编了几句顺口溜: “大”封“小”,“小”封“大” “大将军”羞愧头耷拉, “二将军”不服肺气炸, “先入为主”成笑话。 时到今日,这两棵汉封“将军柏”仍然生长在嵩阳观的大院里,“先入为主”这个成语也成了汉武帝知错不改的见证。 却说武帝下诏来召相如,相如便与文君暂别束装上路。相如出门坐在车中,自思我昔日屈身酒保为人所笑,此次奉诏入京,主上谅有用我之意,将来必须高官厚禄衣锦还乡,方足一洗从前耻辱。正在沉思,车马忽然停住。原来成都城北有一桥名为升仙桥,又有送客观,乃是送行之地。相如车到此处,早有许多亲友闻他入京在此等候。相如急下车与众人相见,各道殷勤,叙谈片刻,彼此珍重而别。相如出到市门触起车中思想,命从人取笔,就在市门上题道: “不高车驷马,不复此过”。 相如题毕驱车前进,一路晓行夜宿到了长安,入见武帝。武帝问道:“《子虚赋》是否亲笔?”相如答道:“《子虚赋》原出臣手,不过写的只是诸侯王打猎的事,算不了什么,请允许我再作一篇天子打猎的赋”,武帝遂令尚书给与笔札。相如遂作《上林赋》奏上武帝。《上林赋》不仅内容可与《子虚赋》相衔接,且更有文采。此赋以“子虚”“乌有先生”“亡是公”为假托人物,设为问答,放手铺写,以维护国家统一、反对帝王奢侈为主旨,歌颂了统一大帝国无可比拟的形象。武帝展览一周,觉得满纸琳琅目不胜赏,叹为奇才拜为郎官。 一日相如从武帝至长杨宫射猎,武帝年富力强,最喜亲击熊豕驰逐野兽。相如上书谏阻,武帝见疏称善,乃罢猎而还。路过宜春宫秦二世被弑处,相如又作赋凭吊,武帝览辞叹赏,遂拜相如为孝文园令。 司马相如一时春风得意,竟然产生了弃妻之意,曾经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的日子此刻早己忘却。文君独守空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寂寞的生活。 终于有一天,司马相如给妻子送出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聪明的卓文君读后泪流满面。一行数字中唯独少了一个“亿”,无亿岂不是表示夫君对自己“无意”的暗示?她心凉如水。怀着十分悲痛的心情,回了一封《怨郎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黄,我欲对镜心意乱。三月桃花飘零随水转,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十分惊叹妻子才华横溢。遥想昔日的夫妻恩爱之情,不觉羞愧万分。 汉武帝时期,南越一直是个“难剃头”,用一句话来形容它和大汉的关系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南越一会儿宣布“回归”汉朝的怀抱,一会儿又宣布独立,总之和汉朝的关系是若即若离。也正是因为这样,汉武帝没有少花费精力来处理南越的事情。 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汉武帝令番阳县令唐蒙出使南越,希望南越归附汉朝。 《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千年开一次花,千年结一次果,千年才成熟一次,而此时唐蒙就吃到了一种特殊水果,他惊问道:这是什么? 招待的官员回答道:枸酱。 唐蒙叹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啊。 官员回道:此物天上地下都没有,只有夜郎有。 回到长安后,唐蒙交给汉武帝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匣,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串枸酱说:“臣这一次虽然无功而返,却有意外的发现。枸酱是稀世之果,产于夜郎,却能流通到南越,说明夜郎和南越是相通的。我们可以沿着枸酱从夜郎运往南越的路线,出奇兵智取南越。” 武帝即从其请,拜唐蒙为中郎将,由巴郡符关前进,一路山岭崎岖,经了多日才抵夜郎国都。 夜郎在南夷之中算是大国。唐蒙既至夜郎,入见夜郎侯竹多同。夜郎王向来独霸一方,不知中国情形,自以为据有大地惟我独尊。竹多同一见唐蒙到来,先是略感惊讶,随后不屑一顾地问:“汉与我国谁大?”唐蒙笑道:“汝国区区之地,如何比得大汉?”乃备述中国土地之大,人民之众,物产之多,文化之美,并将带来的丝绸字画、金银珠宝、金帛货物等厚赐夜郎王。这些东西在夜郎王眼里都是旷世珍宝,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的脸马上多云转晴,态度也由“不友好”转变成“友好”。 收了唐蒙的礼,竹多同作为“回报”,主动问唐蒙“有什么要求需要帮助”。唐蒙提出让夜郎国归附大汉的请求。竹多同表示可以考虑。不过他要征求各大酋长的意见。各大酋长见到唐蒙送来的奇珍异宝,个个都愿意投入汉朝的怀抱。 夜郎国就这样被唐蒙的金钱外交搞定了。唐蒙回到长安后,汉武帝即封夜郎国为郡,并把整个南夷都划在他们的管辖之内。 汉武帝复命唐蒙前往修治道路。唐蒙奉命到了巴蜀,竟按照征发军队制度调集士卒,人民以为要他当兵,不免私行逃走。唐蒙用军法诛其头目,巴、蜀百姓大为震惊恐惧。汉武帝接到报告大为震惊,就派相如去责备唐蒙,趁机告知巴、蜀百姓,唐蒙所为并非皇上本意。司马相如回到老家后大手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妙笔生花的檄文:《喻巴蜀檄》。 司马相如的檄文大致分为三点: 首先宣扬汉武帝的威德。 其次解释在巴、蜀二郡征兵只是为了保护财物和使者的安全,不存在进行战争的忧患。 最后以当时的忠义、荣辱观来开导民众。 檄文一经发行,便如同一剂灵丹妙药,结果巴、蜀的武力行为得到缓解,谣言得到控制,取而代之的是“理解”和“原谅”之声。檄文得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司马相如小试牛刀取得不错的效果后,又上奏武帝道:“西夷如邛莋、冉駹并称大部,地近蜀郡容易交通,秦时曾通道置吏,尚有遗辙。今若规复旧制更置郡县,比南夷还要好哩!”武帝甚喜,即拜相如为中郎将,持节出使。 此次相如赴蜀与前次不同。前次官职尚卑,又非朝廷特派正使,所以地方官虽然迎送,不过照例相待没甚殷勤。此次出使,相如乘坐高车驷马,前呼后拥冠冕堂皇。到了蜀郡,蜀郡太守出郊远迎,成都县令身负弩矢作为前驱。相如车过升仙桥,想起昔年初入长安时曾在市门题字,如今果然高车驷马遂了夙愿,心中何等快意。道旁士女无不叹羡,消息传到临邛,卓王孙邀同程郑等人望风趋集,争献牛酒。相如托言皇命在身,不肯轻与相见。卓王孙等只好恳求从吏表示殷勤。相如不便还却牛酒,特使从吏向他复报全数收受。卓王孙觉得十分光荣,对着同来亲友叹道:“想不到司马长卿竟有今日!”诸亲友齐声附和,盛称文君眼光过人。卓王孙于是顺道访女,即将文君接回临邛,并且重新分给家财,与其男相等。 相如安心西行驰入西夷境内,也是照着唐蒙老法,把车中随带币物分给西夷。各部落就是为了财帛来求内附。此时既得如愿,当然奉表称臣。 于是西至沫若水,南至牂牁江,凿灵山道架桥孙水,直达邛都。共设一都尉十县令,归蜀管辖。规画已毕,仍从原路回蜀。 卓王孙亟将文君送至行辕,相如挈文君来到长安,自诣朝堂复命。武帝慰劳有加,相如沾沾自喜渐有骄色。 才人多半好色,相如前时勾动文君,全为好色起见,及文君华色渐衰,相如又有他念,欲纳茂陵女为妾,卓文君听说后,恨相如薄情,遂作诗一篇,名为《白头吟》,欲与相如决绝。其诗道: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蹀躞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女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相如见诗后十分羞愧,只得将此事作罢。 在即将被丈夫厌弃的时刻,自重自爱的卓文君用一首诗来表明了自己的底线,也成功地唤回了丈夫的心。司马相如最终选择回到卓文君身边,同时也避免了自己背负上“渣男”的恶名,但他实际上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花心与劈腿,只不过性情大度的卓文君还深爱着司马相如这个“心机男”而已。 wap. /135/135143/317223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