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恋爱》 序 序. 『所以让我娓娓道来……马迪莱城地处闹区，平日来往人物繁杂，难以管理。夜晚更是吵闹，还有严重的光害，实在是非常糟糕的城市……啊不，城镇。它没有那么大。』 『呃不……你先解释一下，为何你一个男的会出现在我的婚房里?』 在緋红的房间内，一名穿着红色嫁衣的少年正和一隻体型巨大的怪物独处着。 少年闻言，他抬起了头，也掀开了盖头，在艳红的薄纱下是一张十分稚嫩的脸蛋，一看就是位未成年的孩子，还有着一双感觉起来昏昏欲睡的金色眼睛，这不禁让怪物一愣。 少年顿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才慢悠悠地说道:『不是你说要娶城主的女儿，不然就要大闹城市吗?马迪莱城的城主只有我一个独子，所以我就装扮了一下，来了。准备这些很累的耶……』 少年说着就皱眉，像是在埋怨怪物出了这么个难题，一点也没有惧怕怪物的意思，怪物感觉有些挫败和意外，于是他抹了把脸，回答:『那你们就乖乖被毁灭吧!我去娶另一座城的……』 敢情是他搞错了城，既然马迪莱城没有女儿，那就只能放弃了。 『不行。』不料少年却伸出了手阻挡，他回道:『另一座城的城主千金是我未婚妻。而且如果我父亲失去工作，我不就不能安心在家睡觉了吗?所以请不要毁灭我们。』 『你……』怪物听着少年的话，一时之间被气得够呛。 “你不能在家睡觉，关我甚么事?你以为说个请，就能摆平我了吗?”怪物心想，眼看就要将巨大的手掌伸向少年，少年却直接扭头，大大方方地躺上了床。 他说:『你自己说过……只要献出城主的孩子，就不会对城市出手。没有事先做好调查、瞭解性别是你的错，现在男人又不能传宗接代，所以你也拿我没办法。夺人所爱的事情想必高贵的异人族大人也不会做吧?』 几句话堵的怪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但一股闷气却始终嚥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让你怀孕?』于是怪物挑眉，故意坐在床边，双手撑在了少年两侧，居高俯视地说道:『我看你蛮主动的。』 然而面对怪物的恐吓，少年依旧未露一丝害怕的神色，他只是翻了身，不想与怪物继续面对面，倦意在他眼皮上打转，他慵懒的声音随即传出:『你若是对男人也能下手，或是也能让男人怀孕，一开始也不会指名要千金了……哈啊……说了太多话……我累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什……』怪物这回是傻了，他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少年，怒道:『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啊?喂!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我……我的……名字叫……””。』语毕，少年彻地昏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 少年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双瞳，眨了眨，他醒了。 望向窗外射入的和咰阳光，他顿了好一会，才在床上伸起懒腰。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适合睡觉。”少年心里想道，然后便躺回床上，似乎是打算在睡个回笼觉。 身体感觉并没有多馀的腰酸背痛，少年知道自己是算对了，平日只对女性有兴趣的男人又怎么会在瞬间变得可以对男人下手，而且还是自己这种乳臭味甘的小鬼…… 想必是心理交战了整夜，也下不了手吧! 『你醒了?』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少年转过头去，竟没想到昨晚的怪物还在，当下金色的眼瞳道是瞪大了些，但紧接着少年是把棉被盖上，将自己包裹在了薄布之中，不愿面对。 『不准睡!』怪物大吼，他立刻起身，想把被子拉走，没想到少年的力气却大得吓人，怪物四隻手都用上了，还是扯不动，最后甚至把被子撕裂了开，才让少年重见天日。 『啊啊啊!太亮了!要死了—!』少年哀号。 『少废话!你霸佔了床一整夜，现在该听我说话了。』 闻言，少年看向怪物，不禁疑惑问道:『你一整晚……什么都没做?』 『你希望我做甚么吗?』怪物反问。 『我以为……就算你对男人没兴趣，也可以……折磨我、杀死我……之类的。』 『才不会!那样对我又没有好处。现在可以换我说话了吗?』面对少年的提问，怪物不假思索地便回答了，如此的作为倒是在某种程度上和少年是一样的异类吧…… 『唉……』少年愣了一下，才叹息。 换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就让怪物来气，但怪物终是忍了下来，至少他拿到了发话权，是吧? 他对少年说道:『既然你不能生、也不想城市被毁灭，那至少得还钱吧?』 『还钱?』 『我为了来这里找人，花了不少钱。你至少给我把这些钱还我，我好去找下个姑娘啊!』 这个提议是个不错的提议。 闻言，少年的精神都来了，他立刻起身抓住怪物的手，问:『真的?』 他需要确认真偽，毕竟他家有的是钱，只要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怪物这时倒是被少年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微微望向被抓住的手，似乎在想什么，然后才缓慢的点头。 『好!』少年喜出望外，一口便答应了这个提议。 『那……等我再睡个十分鐘，再去跟父亲……』说着，放心的少年就又伸了伸懒腰，眼看就要躺回去睡觉，这次却换怪物抓住他的手，怪物一脸坏笑，虽然始终看不见那被瀏海遮挡的眼睛，但那一晃眼就能清楚见到的洁白鯊鱼牙着实让少年有了一丝不安。 『怎么了?』少年问。 『不能向城主拿钱。』 『啊?』少年感觉自己在这瞬间好像没听懂对方的话。 『是你骗我的，不是城主。我向来冤有头，债有主，所以这钱，得你自己付。』 怪物用另一隻手指着少年的鼻子就是一阵得意的说着，儘管那瞬间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少年停止思考的心情，他也十分愉悦，直到少年下一秒，张口就要朝怪物的手指咬下去，幸亏怪物反应够快，不然就得挨痛了。 『你……』怪物被吓得不清，连话一时都组织不出来，只是缩起手，就躲在床角。 一边，少年却落回了床铺，面如死水，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绝望表情，他回答:『你还是让我怀孕吧……可以一直躺在床上，好像也不错……』 『你也太夸张了吧……』听着少年的危险发言，怪物不知道该说甚么，只好直接把少年拉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强壮的手臂上，他安慰道:『又不是一辈子。只要钱还完了，我就送你回家!』 『你……是要绑架我吗?』少年问。 『是啊!赎金，人质自己付。付完了，才能放人。羊。』 『羊?』 『你是我待宰的羊。我刚取的名字，不错吧?』怪物笑道，他似乎对绑架一事，感到很兴奋，但少年不懂，也反抗不了怪物，他只好吐槽道:『真是超不吉利的名字……』 第一章 起床、工作 关于起床这件事: 清晨，当大地渐渐染上了一片金黄色时，梵华便清醒了。 他长长的头发是由树枝组成的，像是藤蔓般垂落，把他的面容都遮挡了起来，虽然只能从隙缝中看世界，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也就习惯了。头发上此时停留了几隻小鸟，随着他一动，鸟儿们便立刻振翅，嘰嘰喳喳的，好像在抗议着什么似的，但梵华也不甘示弱，他边挥着手，边说道:「走开!每早都要来一次，你们烦不烦啊?」最终鸟儿还是被他赶走了。 放眼望去，这阳光明媚的景色被温柔的包围在原始森林的清香之中，其实还是挺令人心情愉悦的，梵华正要起身，去附近找个有水源的地方解渴，顺道觅食，没想到自己的大腿上却有点重量，于是他低头一看， 噢对……是他昨天抓来的”小羊”。 梵华眼色一沉，这个孩子在他怀里是如此的小隻，他一隻手都能完整覆盖住少年的脑袋，他伸手，似是想触摸正在熟睡的少年，然而到了半途，他却又怯生生地迅速收回了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喂!起床啦!」过了几秒，他才心想着这个孩子也太没防备心，当下便没甚么好语气地叫道，脚还故意晃动了几下，想把羊震醒。 然而少年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便翻身继续睡，竟然丝毫没有要离开怪物大腿的意思，只是含糊地说:「嗯……再五分鐘……」 少年的声音有些黏糊，导致梵华差点就听不清他在说甚么了。 昨夜为了绑少年出城，一路躲避追兵和枪林弹雨，确实是没能够睡多少，那再赖床个五分鐘好像也不为过吧? 于是他老实地等了五分鐘。 当然，若是能够杀死追兵，逃跑的过程应该会再简单一些，但他答应过少年不伤害马迪莱城的居民，所以他们也只好东躲西藏，现在应该是在城外的某座森林里。 远处还有一台废弃的挖土机，长满了青苔与蜘蛛网，在战争后，人类对大自然的开垦几乎都停了下来，所以才能见到这难得的景象。 五分鐘后，梵华再度抖动大腿，但羊又开口了:「再五分鐘……」 「已经五分鐘了。」梵华毫不留情地说道。 「嗯……那就再五分鐘……拜託……我好累……」 闻言，梵华真的拿羊没办法，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为了赖床，向他这个怪物撒娇，说不定是少年没睡醒，以为是在向家人撒娇呢…… 梵华继续等待。 他伸出了舌头，轻舔着自己的手背，接着又抹着树枝头发，在等待的这段期间，他乾脆开始清理自己，就像动物清理自己一样。 然而紧接着这个等待的过程却开始有些煎熬，梵华战战兢兢的维持着盘腿坐的姿势，只因为少年几乎每次翻身时，都会不小心扫到他的重要之处，这让他就算对男人没兴趣，也实在难以忽视这样的撩拨，只好悄悄将手隔挡着那里。 “到底为何偏偏选那里睡啊?”尽管梵华内心尖叫，也只能绷紧神经。 就这样，过了五分鐘…… 十分鐘…… 三十分鐘过去了…… 「你到底要睡多久啊?」梵华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一个起身，便将可怜的少年滚到了草地上，对此，羊不禁叫痛，哀怨地躺着，看向梵华。 「不是说好五分鐘吗?」羊问道。 「已经三十分鐘了。」梵华蹲了下来回答。 「是吗……我怎么觉得……才一下子……一定是你哈啊—算错了……」 话音落下，羊便又要闭上眼，但梵华又怎么会让他得逞，当下竟伸出了长长的舌头，直接舔了羊一脸口水。 羊顷刻间金色的眼瞳是睁的不能再大了，他终于被吓傻了一次，那表情却是让梵华感到会心一笑，就像一块木头突然活过来一样，让梵华不打算停下来，又继续舔着。 火热潮湿的触感几度落在了脆弱的皮肤表面，这令少年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这才想起来反抗，他大叫:「不要!好黏!别舔了!」 「说甚么呢?母羊每天都是这样清洗小羊的，我看你还睡不睡!」 戏謔的低沉声调让少年下意识的颤慄起来，心脏更是顿时不受控制的疯狂悸动。 羊想逃跑，他推着那颗木色脑袋，但这举动却不足以让辗压在他脖颈的舔弄中断哪怕一瞬。 「你……又不是……母的……」羊艰难的回答着，他不想吃到梵华的口水，所以只能时不时的闭紧嘴巴，导致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他抱怨:「你全身都肌肉……太硬……超不好睡……至少留个小肚子……」 「你……我又没让你睡我身上!你还有脸嫌弃?」梵华还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气的便是直接扑上去，要好好清理一下羊。 这下子是真的无法收拾了。 少年把脸别到一边去，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梵华制住，对方四隻手臂都比他的大腿还要粗壮，根本无从反抗，只能小声的呜咽起来，特别是梵华的舌头就好似猫科动物的舌头，那特有的触感实在难以形容，舌苔的粗糙表面滑过而引起了微小的刺痛，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皮肤是如此脆弱，还有更多的是一种痒痒的撩动感。 一大清早的，怪物浓密的发丝摩擦过少年的身体，被炙热的舔舐着，这些亲密接触感使他的体温渐渐升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异人族与人类的常识不同，梵华竟完全没有感觉这些举动的不妥。 “好像渐渐荒谬了起来……” 梵华心不在焉地想着，用鼻尖和舌头摩娑、舔弄着柔软的脸颊，凝视着湿漉漉的白皙肌肤，上头正淡淡的泛起红色，他甚至闻到了淡薄的汗水气息和清新的体味。 羊的气味，意料之外的让他沉醉。 这是个很荒谬的体验，他原本是要干嘛来着? 现在的梵华却想不起来，也不是很在乎，他只是开始发现一些自己以前没有注意过的事、他只是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甚至想再更吸允的多一些。 可以吗? 一股兇猛的衝动从内心深处併发，过于强烈的感觉让他皱眉。 「半夜天气冷……嗯啊!」不得不说这一声呻吟来的恰到好处，梵华才刚清醒，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更是让他们都安静了。 梵华有些疑惑的往下望去，他没想到一下子太忘我，竟将少年的衣服都撩了起来，肌肤被迫曝露在空气中，舌头更划过了那平坦的小腹，这才导致那一声呻吟。 他这是弄痛他了吗? 梵华吞了吞口水，迅速收回舌头，一边却是在内心无比后悔，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捉弄一下少年而已。 他缓缓望向了羊…… 只见羊的脸色已然黑了一半，不等怪物再说甚么，这次羊使劲一个坐起身，一股惊人的力气便把梵华反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土地发出了轰隆巨响，碎石扬起，下一刻梵华再起不能。 羊冷冷说道:「变态。」 怪物虽然不懂，但看见少年似乎真的生气了，他只好老实道歉:「对、对不起……」 关于工作这件事: 「羊，你会什么?」歷经早晨的闹剧，梵华为了表示歉意，他们找到了一座小溪旁，他抱着羊，边将少年缓缓泡进溪水中，边问道。 今日的天气是如此的炎热，附近的蝉鸣正喧嚣着，几乎要把所有声音都掩盖住，羊显然对这个避暑的补偿方式很满意，全程不自己走路，就能享受到这份凉爽，羊甚至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声音，闷热的气息瞬间烟消云散，摆动着双脚，少年踢出了小小的水花，颇有戏水之意，疲累的脸上也难得的展露笑顏。 “看在这河水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吧……”羊心想，他没注意到的是梵华此时正偷偷看着他。 「会甚么?」羊復颂了一次梵华的问题，他好像不是很明白怪物的意思，黑色的小脑袋不禁偏了偏。 少年有一头漆黑蓬松的头发，因为没怎么整理而有些乱翘的趋势，稚气的脸蛋还没有很明显的男女之别，特殊的金色眼瞳十分灵动闪烁，儘管少年总是一副快睡着、眼睛要睁不睁，要闭不闭的样子，也难隐藏其中的炯炯有神。 那也是怪物最移不开视线的地方，他从未看到其他人类有这样的瞳色。 「就是有什么技能……会做甚么工作?」梵华解释，他的耐心意外的好，确定少年在溪边岩石上坐好后，他自己也接着走进溪中，可惜他实在是太大隻了，河水只泡得到他的小腿，这让他有些挫败。 这肉眼可见的失望感，让少年差点就笑出声，或许是心疼怪物，少年思考了一下，才站起来，伸手招呼着梵华，让他靠近自己一些。 羊依旧穿着红色嫁衣，毕竟从被绑架到现在，他还没机会换衣服，手边则一直拖着那条之前被撕裂的被子，似乎是想随时随地入眠一般，他撕下了被子一角，放到水中沾湿后，便蹎起脚，但他瞬间疑惑，梵华的头发几乎把他的头部保护的密不透风，脸和脖颈都接触不到，少年更是连梵华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最终他将布块贴到了梵华宽阔的肩膀上。 「呜啊!」一开始怪物还因为这突然的冰凉感惊叫了一声，但在少年困扰的眼神示意下，他马上又乖乖不动，直到身体开始适应，他也不禁发出了舒服的感叹。 想不到这方法挺好的。 「这才是人类清理身体的方式。凉快吗?」少年解释道。 「嗯，谢了。」梵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他上半身赤裸，只穿了一件破旧的裤子，将壮硕的身材毫不避讳的展现在人眼前，随着清洁，少年才发现怪物是天生灰色的皮肤，而不是因为脏，四隻手臂，身高更是比常人要高出不少，少年将近一百七的身高也难以勾到怪物的头顶，似是人类，却又与人类大相逕庭，就连常识也不同，相处了一天下来，少年对怪物的印象目前停留在了笨蛋和其实没外表那么可怕。 「誒不对!你再不找工作，我们就还得露宿啊……」不一会儿，梵华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的问题，他再度问道:「你到底会甚么?」 闻言，羊却不禁暗自咋舌，好似计划失败了一样的惋惜。 敢情少年刚才对怪物好，纯粹是为了转移注意罢了? 梵华有些不悦，他死死盯着羊，羊被盯的不自在，只好装模作样地摸向了自己的下巴，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一副智慧老者的举动，然后他才回答:「我会……吃饭、睡觉。」 没想到下一秒，怪物的大手就盖住了羊的脑袋，梵华轻轻摇了摇，没好气的说:「认真回答!」 「我很认真回答啊……」羊回道，那隻手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甚么也看不到的他只好顺着摇晃，竟是直接躺在溪边，抱着破烂的被子，他说:「我很挑食，也能睡上一整天喔!我还是之前城里举办的午睡大赛冠军。」 「那还真是一门特技啊……你们人类真间。」梵华吐槽道。 他见羊打了个哈欠，就想将水泼在少年又快闭上眼的脸蛋上，但没想到少年躲得快，像一团小球一样，滚滚滚，才没成落汤鸡。 「躲得挺快的。」 「我不喜欢弄湿头发。」羊说。 「总之吃饭睡觉不算。你还会甚么?到底想不想还钱啊?」梵华问道，泡得差不多了，他便来到羊身边坐下。 看着少年种种行为，他不禁觉得对方至今都没有饿死真是奇蹟。 「……」羊没有回答，可能这个问题真的难倒他了，他有些困扰的又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然后才突然停下来说:「打电动?」 「那是甚么?」 「一种……」少年左顾右看，顿了顿才有些心虚的回答:「一种考验眼睛和手指的运动。」 「那也不行。」梵华无奈回道。 见羊一副受打击，又继续努力思考的样子，他不禁莞尔，怪物在想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在接下来的沉默中，他们彼此挨着彼此，望着眼前一片花草翠绿，阳光被树叶剪的细碎，落在了他们身上，听着虫鸣鸟叫，倒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配合着微风轻抚他们的脸颊，一下子减少了不少的燥热感。 「不觉得……现在就像以……」 「哈啾!」这一声喷嚏硬生生打断了梵华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梵华幡然回神，便是惊讶的盖住了自己的嘴，好似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即将说出去的语句，他看见少年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疑惑地望过来，梵华却彷彿不敢面对的，偏过头，紧接着就是一阵叹息，他说:「唉—我们先去其他城镇换个衣服吧……」 「嗯。」不明所以的羊只能乖乖点头。 第二章 麵包店奇遇记(上) 关于麵包这个东西: 这是一个由于生育率下降，导致人类不再是霸主的世界。 曾经躲藏的非人生物因人类数量降低而逐渐重回光明，并在与人类的战争中获胜，获得了与人类平等，甚至更高等的地位。 他们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表与智慧，却在某处又与动物、自然融合，导致拥有着不同于人类的习性，甚至有着各种特殊的力量，这样的种族便被人类称为异人族，也就是异于人类的人形生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很久，梵华健壮的双脚让他不如外表那般笨重，反而速度如同飞箭一样快速，他一路将羊护在怀里，毕竟移动中的疾风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穿梭在树林间，最终终于在一处山头上发现了正在健行的登山客。 「带那么多东西爬山，不麻烦吗?还把山路弄成这副光秃秃的样子。」梵华语气中有些不悦的说道，他和羊躲在了不远处，小心翼翼的不想被发现，以免吓到那些人。 对梵华而言在林中、山间生活，讲求的是轻松和就地取材，饿了就摘果子吃或狩猎小动物，但面前登山客却一个个全副武装，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实在稀奇，而且这座山还是被开垦过的，设置了楼梯和扶手。 少年当然知道怪物口中对人类的看不起，他不是很想理会，只好回答:「人类没有利爪和厚重的皮毛保护自己啊……」 闻言，梵华不禁一愣。 这么说好像也对。 于是他也不再逗留，顺着登山道，梵华和羊一路向下走去，果不其然，一座小城镇随即映入眼帘。 「不过你既然对人类这么不了解，怎么会想娶人类新娘啊?」路上，羊不禁好奇问道。 「我还是有尽力在学的!还有看书!」梵华反驳，接着才解释:「我这一族的女性很少，而且驍……你们那个成语怎么说?」 「驍勇善战?」 「对!她们大部分都战死了，现在难找。抓紧了。」梵华突然说道。 “也就说因为族里女性不够，才找人类代替的吗?”然而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怪物竟抱着他直接往下跳去，约有五层楼的高度，地面石块急速的接近，下坠的地心引力更是令人不舒服，但怪物却视若无睹，落下时，石块应声而裂，随即又是一个跳跃，高高飞起，少年忍不住尖叫，紧紧缩起了身子，这趟旅程简直比云霄飞车还要刺激，一时之间此起彼落的少年尖叫声响彻山林间。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次羊却觉得很久，从梵华怀里下来时，他甚至有些站不住，整个晕头转向的，只好让梵华继续抱着他。 他们降落在城镇外的一处郊区，这里人烟稀少，所以首先不必担心吓到人，但问题是进城。 向来足不出户的少年并不知道这里是哪，更别指望没什么人类常识的梵华了，眼看梵华就要直接进入城镇，羊及时叫停了他。 「等等……」羊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似乎刚才消耗真的大，他问道:「你打算直接进去吗?」 「不行吗?」 「你这样不怕吓到人?」 梵华思考了一下，他觉得羊说的也没错，自己刚开始进入马迪莱城时，也是一大群人就衝着他尖叫，也有人问他想干嘛，于是他就老实交代了要找伴侣的事情。 总之是引起了不小的注意，现在他绑架了城主的儿子，凡事还是低调为主吧! 想着，想着，梵华便将羊放回地面，他伸展着筋骨，一阵扭动后，竟是将其中一对手臂缩回了体内，身形也渐渐缩小，最终大约与一般成人差不多，他将过大的裤子绑了起来，问:「这样如何?」 少年说不出话来，他震惊到双眼瞪的快脱窗，而后才疑惑的皱眉，忍不住上前就是一阵摸。 「你的手竟然是可收纳式的!」他惊呼道，摸了摸梵华的腹肌，又摸了摸腰侧，就是摸不出有洞，可以让手臂伸进伸出。 太不可思议了。 「哼!佩服吗?」梵华得意地问。 「不，反而有点噁心。」羊回答。 面对这毫不留情地拆台，梵华也只能咬牙忍着，他们不再作停留，向着城镇重新出发。 「咕咕咕……」 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这里是萨玛尔斯城，距离马迪莱城也就隔了一座高山，然而这里从天气到人文风景彷彿如此不同，甚至让人產生进到不同世界得错觉。 街道是由石块组成，工整而乾净，两边还有许多木造的矮房，部分居民在他们的庭院种植枫树，被季节染红的枫叶不断飘落，就好像在为经过的旅行者们撒下欢迎的祝福，梵华把羊扛在了肩上，寻找着有在招募员工的店家，他的肤色依旧无法改变，但比起原来的样子，至少没那么可怕了。 「咕咕咕……」也不知道是否有在认真寻找，羊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个城镇虽然小，却是个人与异人族能够和平共处的城镇，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只见不只梵华的暗灰色皮肤，街上穿梭的、摆摊的都有异人族的身影，每位异人族都长得完全不同，让羊不禁有种正在观赏奇形怪状秀的感觉。这很新奇，不只是在这种时代还能看见这样宛若古早日式风格的建筑，而不是平凡无奇的公寓大楼，更因为在早些年代，人类与异人族曾互相排斥，时常发生各种小规模战争，把土地搞得乌烟瘴气的，甚至引起了飢荒，直到人类战败，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 「咕咕咕……」羊第三次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听着倒像是故意想引起注意的样子，于是梵华只好放下羊询问。 然而他的身高太高，倒不如说是少年太矮小，即使梵华自认为已经缩成了人类的身高，他们之间还是感觉差了有十几公分，所以梵华只好每次跟少年说话都呈现半蹲的姿势，他问道:「怎么了?学鸽子叫啊?该不会……是在对暗号?」 梵华觉得这很有可能，毕竟他也不知道马迪莱城的追兵会追得多快，感觉自从出了城就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了，就像是做做样子一样，这让梵华觉得十分奇怪。 这怎么可能呢? “这傢伙可是城主的独子啊……”梵华心想，他觉得或许救援的人早就跟在身边，伺机而动的可能性还比较大，当下便忍不住四处张望，甚至将羊推入了较为隐密的暗巷中，这时羊倒是冷静，他轻轻拉了拉梵华的头发，回道:「对，这是暗号……」 「甚么?」闻言，梵华就忍不住惊呼。 但少年只是继续慢悠悠的说道:「这是代表肚子饿的暗号。」 此话一出，怪物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爆青筋的声音，他毫不迟疑的握住了少年的头，被气得咬牙切齿，然而少年依旧平静，只是戳了戳梵华的手，说道:「那个……我看不到东西了，而且你的手太硬……我不想吃。」 「是吗?你之前不是还想咬来着?嗯?」梵华这下子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将手摸到了羊的后颈，大拇指就开始强硬的挤压着少年的嘴唇，想着若是那机车的小嘴被插入异物，肯定会不舒服吧。 没想到的是羊及时闭上了嘴，搞得他的手指只能在唇边摩娑。 “嘖!牙齿……好小颗呀……难怪人类都要把食物切的小小的。”拨开了那粉嫩的唇瓣，梵华盯着羊的牙齿不禁想道。 他之前还怕被咬，现在看来就算少年用尽力气了咬，也不会有多痛就是了。 「唔……」这时羊发出了类似抗议的声音，他似乎是被弄痛了，双眼有些水雾雾的，一手抓着梵华不断按压嘴唇的手，另一手便拍打着梵华结实的胸膛，但显然是没甚么用处，因为梵华一动也不动，他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时揽住少年的腰肢，不让他有机会逃离，但梵华终究是有注意到羊的不舒服，他立即放松了禁錮，收回手，他见少年的样子，双眼红通通的，唇瓣更是因为红肿，看起来像是上了一层薄薄的口红，颇为楚楚可怜的样子，梵华不禁内心有些痒痒的。 “原来他还有这种表情……话说……我在干嘛啊?”怪物在内心埋怨起了自己。 「粗鲁的傢伙……」羊低声抱怨，对此梵华没甚么好说的，只是有些心虚的将口水随便往裤子上擦，当然立即就遭到了来自少年嫌弃的眼神，然而下一刻少年却突然睁大眼睛，紧接着却又仰天闭上了眼。 那样子就像是在闻着什么。 于是梵华跟着仔细闻了一下，果然有股熟悉的味道，他记得这个香味是…… 「是刚出炉的麵包!」羊叫道。 可能是真的饿到了，他的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梵华根本来不及抓住，只好跟着一起穿过了几条巷子，最终他们进入了一间麵包店后方的烘焙室。 烘焙室里没人，看起来还很新的烤箱却留有些许的馀温，似乎才刚烤过麵包，应该是被麵包店老闆拿去前台卖了，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擅闯民宅。 梵华有些紧张，他已经绑架一个人了，他可不能又犯其他罪，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间烘焙室的器具对人类而言，似乎有点大。 想着，梵华便打算赶紧带羊跑路，不料才这么一个闪神，少年竟已经捣鼓起了烘焙室里所剩不多的食材和器具，似乎是打算自己烤一个麵包。 「喂!我们该走了……」 「等等，给我十分鐘就好。拜託……」羊回道。 那一句拜託，加上少年抬头恳求的眼神，梵华立刻就投了降，他无可奈何，只好把这次的允许当作刚才粗鲁行为的赔礼，乖乖去守门了，以便被发现时，可以抓了少年就跑。 于是少年开始了动作，烘焙室，与其说是烘焙室，不如说是厨房。 长形大理石桌子在正中央，高度大约在少年腰部上方，厨房两边分成了两个区块，一个是专门烘焙的区块，巨大的烤箱比以往那种可以直接抱走的小烤箱完全不同，似乎可以一次烤很多麵包，另一个则是看起来很常使用的炉子，不只周边还沾了些油渍，锅子里也有还没喝完的汤品，看似用剩的食材，实际却是多的足够少年再烤一个麵包出来，怪物很疑惑，但少年似乎很开心。 十分鐘后，一股甜蜜的味道果真从烤箱中缓缓飘出来，梵华没吃过麵包，他也不怎么吃人类加工过的食物，但在这当头，那个香味却如同美女勾引一般，竟把他的口水都勾了出来。 他看着羊满意的取出热腾腾的麵包，拿在手上，又放了一些冰凉的奶油块进去，在热度的夹击下，奶油渐渐融化，少年接着便开心地吃了起来。 他每吃一口，便张口呼气，羊吃的美味，嘴角掛上满溢出的奶油，脸上甚至洋溢起幸福的笑容，令梵华一时看呆了眼，直到羊拿着剩下一半的麵包，递到他面前，梵华才回神。 「给我?」怪物小心翼翼的问，完全没想到也有自己的一份。 「嗯。快点……奶油流到手上会很难清……」羊点了点头，但他的话没有说完，他便见梵华的脸靠了过来，轻轻舔去了他嘴角的奶油，接着梵华举起了羊的手，竟是直接开吃，少年能清楚的感受到属于怪物的鼻息与温度，他微微瞪大了眼，或许是麵包那酥香柔软的口感令人欲罢不能，梵华吃完麵包后，见奶油还是滴到了羊的手指上，他便要去舔乾净。 少年想收手，没想到怪物却抓住了他，继续舔拭，这次的接触与上次的嬉闹似乎不太一样，他们都没有说话，在这一瞬间羊感受到来自梵华不准他逃跑的霸道，他舔的越仔细，羊便越觉得彷彿在被吃的不是麵包，而是自己。 “说起来这傢伙……不会吃人吧?”虽说此时已为时已晚，但少年仍突然这么想着。 第三章 麵包店奇遇记(下) 关于抢人这件事: 麵包吃完了，梵华不禁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羊这名懒得不行的少年感到钦佩，但再度望向少年时。对方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欸?」梵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羊的表情已让他受到了不小的衝击，他一时竟有些慌张。 “别讨厌我……”怪物在内心想着，没想到少年却只是甩了甩满是口水的手臂，走到一旁洗手去了。 「怎么这么爱乱舔……你是狗吗?」羊吐槽道。 梵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人类似乎没有这样的习惯，以后还是多注意些吧! 刚吃了美味的食物，他心情不错，所以就没跟少年计较太多，靠在流理檯旁边，他说:「真没想到你会烘培，而且还做的这么好吃……」 「当然。不自己做的话，会饿死……」羊随口回答。 不料这句话却引起了梵华的疑惑，他不禁皱眉问:「你需要自己准备食物?」 他以为富家公子哥都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每天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但正当他想要更深入询问时，厨房的门却被猛然撞开了。 「碰!」的一声，瞬间就把梵华和羊都吓的身体一震，那可怜的木门更是在撞上墙壁后，整个脱落，倒在了地上。 来人是一位异人族。 梵华见状，赶紧变回了原来的身形，他猜的没错，这个烘培室的器物都有点大是因为本来就不是给人类用的，而是给异人族用的。 来人只比梵华稍微矮了一点，身材偏瘦，却高挑，长着一头青色的、张牙舞爪的小蛇，他一来便盯向了身为人类的少年，兇恶的蛇瞳看起来随时都能炸出火光，这让少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紧接着他伸手，动作快的几乎看不见，眼看就要抓到少年，幸亏梵华早一步将羊拉走，护在了身后，对方才没得逞。 「你干嘛?」梵华大声质问，他不懂，照理来说不是应该先朝自己这个看起来比较有威胁性的攻击吗? 怎么就先从最瘦小的开始呢? 「刚才的味道……麵包是他烤的吗?」想不到梵华这里大声，麵包店老闆……姑且就算是麵包店老闆吧…… 少年见对方还穿着粉色围裙，不禁如此认为。 麵包店老闆也是一阵情绪激动，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不是指责他们擅闯，还乱动器材，而是询问那麵包的事情，这让少年迅速感觉到了麻烦，于是他开口:「不……」 怎知? 所谓不怕神队友，只怕猪队友。 「是又如何?」刚一开口，少年的声音便轻易被梵华的大嗓门盖了过去。 当听见梵华的一番话后，羊瞬间欲言又止，脸上又浮现了生无可恋的小表情，他不禁抬眼看了一下保护自己的怪物，眼底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显然他本来是想否认的。 「果然……」对方闻言沉默了一会，下一秒竟是直接跪倒在了少年与怪物面前，边抱住梵华的大腿，边大声哀求:「求求你!把这个人类卖给我吧!出多少，我都愿意!」 此话一出，梵华和羊都是一阵晴天霹靂，他们无法理解这位老闆的思考，然而羊却顿了顿，不禁迟疑地望向了梵华，他总觉得梵华会答应，毕竟这样子还钱最快，还能尽早将自己这颗烫手山芋脱手。 至于对方开口的人口买卖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不敢拿上檯面而已，以前是人对人，异人族出现后，也曾短暂变成异人族买卖，那时的异人族常因为特殊的外表而被当作收藏品或宠物饲养，战争后，异人族获胜，当然买卖就变成了异人族对人类。 怎么想这笔交易都稳赚不赔。 “只是不知道这个麵包店老闆想干嘛……难以应付。”少年想到这里，视线不禁垂落，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不料这时对方却突然伸手，想再抓少年，羊倒吸了一口气，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正下意识地想抓住梵华的头发，顷刻间却是天旋地转，梵华竟是毫不犹豫地将他高高举起，不让对方碰少年一根寒毛。 「不准碰他!他是我的!」梵华坚定说道。 这倒是出乎羊的意料之外，羊瞪大了眼睛，正有些感动时，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 「碰!」只闻又一声撞击声，现场一人二异人族却都是一愣，接着几滴鲜血便滴落在梵华手臂上。 梵华看见了老闆那惊恐的表情，他突然也是一阵害怕，一顿一顿地转过头，他的表情也缓缓完成了从呆愣到恐慌的转变。 怪物这才发现因为自己太过用力，竟把少年直接往天花板上撞，撞的他头破血流。 他忘了自己早已变回原来两百多公分的身高。 「啊啊啊啊啊!」羊还没有甚么反应，眼神中透着倒楣二字，然而两隻巨大的异人族此时却尖叫的像个小女生。 他们立刻让少年坐到桌子上，从四周拿来了一堆纸巾、棉布来给少年止血，并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伤势。 「都是你啦!要是这个小可爱死了怎么办?」 「你说我?还不是你手贱!还有不准叫他小可爱!」 梵华和满头是蛇的异人族吵了起来，羊安静地看着两隻异人族七手八脚的，倒有些好笑，至少他现在知道这两个异人族都没有加害于他的意思，不然也不会着急成这样了吧…… 但很快，疼痛感还是占据了少年的思考，豆大的泪水渐渐从眼眶中滑落，瞬间就让两位异人族都闭了嘴，他忍不住说道:「好痛……」 「……对不起……对、对不起……」梵华不停的道歉，他的声音充满了颤抖，似乎比羊还痛苦一样，慌乱、心疼、歉意、恐惧，羊看着梵华，突然一愣，那吓的发白的嘴，他发现这是一个比自己有感情的怪物。 “为甚么你会这么紧张?”少年突然有了疑问，他伸手，想触摸看看那瀏海之下的脸颊是否也是湿润的，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无法看清的容貌…… 然而少年的手来不及碰到，羊便觉得脖子一阵刺痛，转过头去，一隻小蛇正好刚离开了少年的脖子，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倦意瞬间袭来。 「你做甚么?」 他听到了梵华愤怒而焦急地询问。 「我、我让他睡一下啊!你不知道人类哭起来有多麻烦!特别是孩子!」 “该死……”少年忍不住在内心骂道，想不到那异人族头上的蛇竟然还有毒，使得少年一阵昏沉，最终就算不愿，少年仍旧在两位异人族的争吵中睡了过去。 关于逃跑这件事: 「人类是很脆弱的，你到底懂不懂啊?」斯芬克指着梵华的鼻子骂道。 面对那一颗颗露出尖牙的蛇头们，梵华却回不了嘴，大概也无心反驳，只因此刻被他所伤的少年还在别人的床上昏迷着。 他不明白…… 区区一个天花板，而且还是木造的，竟然还能伤到流血? 如果今天是异人族的孩子，那破的应该是天花板才是，只能说…… 人类和异人族原来区别是如此之大，梵华这才真正意识到。 「他……会没事吧?」 「当然……」斯芬克顿了顿，他似乎在观察梵华的言行，只是梵华一心在羊身上，并没有发现，然后斯芬克才接着说:「但你别这样!一个那么大隻的傢伙，在这边胆小的像是甚么老鼠一样……好噁心。」 「你……」梵华挑眉，被斯芬克激的就来气，但最终他还是忍下来了，他问:「你好像很懂人类?」 原本他以为斯芬克只是个变态麵包店老闆，但在连续的包扎处理，又听他时不时吹嘘自己有多懂人类之后，梵华还真想不到其实对方是个”还算有用的”变态麵包店老闆。 当然变态这个形容词，他暂时是拿不掉的。 「那当然!」斯芬克也不谦虚，彷彿说到这个优势，他就特别有兴致，当即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回答:「人类可有趣了!比单一的我们有趣多了。」说着，他头上的青蛇们还会跟着附和点头。 梵华闻言没有回话，他感谢斯芬克的帮忙，但如果对方不要时不时就乱摸少年会更好。 很快，他们又换了一次药，途中少年睡得很沉，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吵，他都没有醒来的跡象，直到一次斯芬克出去换水的时候，少年才终于醒了。 金色的眼瞳迷茫的眨啊眨，完全恢復视力后的第一眼便是梵华那眉开眼笑的样子。 啊不……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至少看得到他咧开的嘴，里头锐利的鯊鱼牙是如此显眼。 羊没有说话，只是顿了好一会儿，他感受到身下的床铺大的不像话，根本不是人类的尺寸，于是他望向天花板。 就这样僵持着，梵华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见少年不愿看向自己，不禁内心开始紧张对方是否讨厌自己了，又或者是伤到了脑袋，留下甚么后遗症之类的…… 在这焦虑的心情下，梵华才战战兢兢的关心道:「怎么样?还、还痛吗?」 然而少年答非所问，他说:「我想喝水……」 「水……喔!好!」梵华闻言，立刻就起身，迅速的离开房间去要了杯水，他想既然对方还愿意跟他说话，那事情就还有回转馀地，不免内心欢喜，没想到就这一离开，回来时少年却已不在床上了。 梵华愣在了房门口，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几乎要拿不住水杯，吓得赶紧四处张望，幸亏也就是几秒的时间，他便发现少年正趴在窗边喘息，只是这几秒，他便吓得魂都快跑没了。 重重松了口气，他走近一问:「你在干嘛?」 「本来想逃跑的……」 「那为甚么趴在窗上?」 「结果……光是走到这里，就……累了……逃跑好麻烦啊……」少年懒洋洋的回答。 「呵……如果真遇到坏人，可别这么容易放弃啊……」听到这句话，梵华不禁失笑，想不到少年的懒惰倒也有其优点的，他蹲了下来，这次梵华学乖了，动作极轻而温柔的将少年抱了起来，他有四隻手，所以也不怕打翻刚拿来的水。 「你的体力竟然只有这样……哈哈……」 「你不懂。光是要离开床这件事就很累的。特别是刚睡醒的时候……」 「是是。」梵华敷衍着，边笑，他边问:「为甚么事到如今才想要逃?」 将少年重新安置回了床上，他这才终于让羊喝下水，只见少年那樱桃小嘴喝的量连他平常喝一口的量都不到。 梵华内心不禁再度体认到他们之间的差别，想想这一路上的种种，或许他真的太粗鲁了吧…… 「因为看到这张床……总觉得会失去贞操。」羊缓缓解释。 解释是解释了，但梵华却是皱眉，内心有些不悦，他忍不住驳斥:「我才不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就算是异人族，也是会讲求……情……情同……意愿的!」 梵华顿了顿，语句中似乎又要说甚么成语，但忘记怎么说，只好临时更换，他回忆着之前也曾跟少年说过这段话，敢情这傢伙就从没相信过自己吗? 梵华不禁感到失落，由树木组成的头发，在那尾端偶尔盛放的花朵就像是在显现他的心情一般，此刻却都收了起来，变成一颗颗小花苞，羊暗自观察着对方，很快摇了摇头，这让梵华很疑惑，看着少年缓缓伸手，轻轻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转念一想，梵华这才发现少年怕的不是自己，而是斯芬克。 毕竟是刚见面，而且斯芬克还对少年展现了浓厚的兴趣，不像自己打一开始就拒绝了少年，所以才令人担心。 “话说这傢伙……原来还是会害怕的啊……”梵华在内心感慨道，他对于自己正在被少年依赖不禁有些窃喜。 “他……并不是怕我。”于是他牵起了羊的手，小小的手掌大概只有他的三分之二手掌大小，他屈膝半跪在床边，温柔的声音如此说道:「我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让任何人事物伤害你，这样可以吗?」 闻言，羊微微睁大了眼，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承诺。 梵华接着说:「所以别再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你这么弱，如果在外面遇到甚么怎么办?」 这样子的担心，少年是真的没想到，他感觉一丝丝的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怪，总觉得这不该是一个只想拿钱的绑匪会有的情绪，于是他顿了顿，便点头示意。 “算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姑且相信吧……” 然后他才问:「你是第一次绑架人吗?」 「呃……你甚么意思?」 「绑架犯……应该不会对人质这么友善吧?」 「这、这是我独有的方式。而且之前说过等赚到赎金就送你回家，总不能食言吧!」梵华回。 关于麵包这个东西2: 斯芬克现在十分的惊喜，因为出借房间，加上帮忙疗伤，他也算是为自己赢得了些许的信任，虽然或许最大的原因是他身为店主，却原谅了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吧! 他终于得以靠近那黑发金瞳的人类少年，想想他就兴奋不已，眼神中就像装进了小星星似的一闪一闪，在梵华全程陪同下，斯芬克很快就为羊做完了最后的诊治，他不禁微笑道:「嗯。恢復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抱……啊不，下床行动了。」 在他看来，少年有一双过于白皙的腿，显然是平日就很少出门走动，滑嫩的肌肤也感觉是受人细细打理照顾过，特别是那双眼睛，非常漂亮，一点杂质也没有。 “这是个活娃娃啊……”斯芬克内心感叹，抿了抿唇，忍不住就想多摸摸、多捏几下，但他也很快发现这样的孩子，是不可能从小就待在像梵华那样粗鲁的异人族身边的，肯定很容易就会坏掉。 这样的孩子……倒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被眾星拱月的那种。 「你还要摸多久?」这时梵华警告的声音传来了。 斯芬克望向梵华，眼前这位四手的异人族披头散发的，过长的瀏海完整的盖过了他的容貌，斯芬克甚至怀疑对方这样看得到路? 粗壮的身体有着明显的肌肉纹理，没有衣服遮盖的上半身坦然的裸露出那结实的胸膛，四隻手臂都大的感觉可以轻易捏碎一个人类的头骨，身高更是快撞上天花板，木色的长发流淌在宽阔的背上，尾端却突兀的长了几朵小花苞。 这样的异人族一看就知道危险性十足，但斯芬克也有注意到少年一直紧抓梵华头发的手，他知道少年信任他，所以一时之间也只好乖乖听话，不悦的撒手，他回道:「嘖!你又不懂医疗。别打扰我们，好不好!」 「他受伤的是头!不是脸跟手!」闻言，梵华毫不犹豫的反驳，额上的青筋也显示了他对斯芬克的所做所为感到不开心，他挥手，一下子便逼的斯芬克不得不放开少年，以免被打到。 「就算不会医术，也看得出来你在吃豆腐。」 「你……」斯芬克这下子堵起了气，现在可是对方先动手的。 他双手抱胸，虽然比梵华稍矮了些，但他仍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头上的青蛇们霎时纷纷张牙，露出了威吓的样子。 那一个个尖牙可都含着不同的毒液。 羊自己亲身体会过，自然懂。 于是他立刻轻扯了扯梵华的头发，想制止梵华别那么有敌意，他可不想等等换梵华昏死过去，而自己得独自面对斯芬克。 「怎样?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只是没想到斯芬克高傲的勾起了嘴角，黄浊的蛇瞳充斥着邪魅二字，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梵华看起来比他强壮的样子，毕竟蛇总是能吞下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猎物，他说:「不过在开打前，我想先知道……这孩子是你从哪绑回来的?」 突然蹦出这么一个问题，瞬间便让梵华和羊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斯芬克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于是梵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承认，不怎么懂得说谎的他顿了顿，彷彿绞尽脑汁才开口:「他才不是绑来的!他……是我养的孤儿……」 「喔?第一句竟然不是骂我在说甚么，而是否认绑架这个词吗?」 「什……」 「而且还撒这么容易识破的谎……嘖嘖嘖!智商堪忧啊!」斯芬克摇了摇头，一副就是面前之人外无药可救的样子，要不是少年始终扯着梵华的头发，恐怕梵华这时早已衝上去揍人外了。 「我比你更懂人类。人类的身体很脆弱，无法像我们异人族依靠血统来保持优势，所谓女人靠保养，男人靠健身，都是需要长期进行的。所以我可以断言这小可爱绝不可能是孤儿。」斯芬克说得斩钉截铁、理直气壮，令梵华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大概也没甚么能反驳，因为全都是事实，顿时便只能愣在原地。 羊见状，他快闭上的眼睛暗自在两个异人族身上流转，一直没有说话的他最后也只好叹息，他问:「你说你叫斯芬克，是吗?」 这是羊的密技之一，遇到不会的题目就直接跳过，毕竟他也懒得一直去思考。 果不其然，始终被少年躲着的斯芬克一被主动搭话便欣喜若狂，也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如此高兴，为了与少年平视，甚至重新蹲了下来。 「对，我叫斯芬克喔!小可爱。」 对于斯芬克的称呼，羊不禁挑了挑眉，便懒得去管。 只是见斯芬克上鉤，少年随即缩起娇小的身子，将双膝抱于胸前，微微偏头，露出了懵懂的眼神问道:「你想买下我，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这……这是在装可爱吗?”一瞬间斯芬克的内心如同万马奔腾一般，不得不说少年的行为对斯芬克还真有奇效。 只见斯芬克宛如心脏被重击一样，摀住了胸口，身体更是夸张的倒退了几步，满头的青蛇甚至开始乱窜，搞得一旁的梵华是一惊一乍的，他不明白为何羊这时又自己重提了买卖的事情，明明之前还很害怕的样子，然而看着少年的冷静，梵华便也学着安静待命。 「我想要你再做一次那个麵包。」好一会儿，待斯芬克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他说道。 「麵包?」 「是的。」斯芬克说着，脸上突然洋溢起幸福的笑容，他的样子就像思春期的少女一般，双手不禁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少年的手，他缓缓道来:「以前不是有发生过一场飢荒?那时我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个人类给了我麵包吃，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所以才开麵包店?」 「嗯哼!我一直很想重现那时的味道，但异人族的味觉跟人类的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同。所以一直很苦恼，直到我遇到了你。」斯芬克说的诚恳，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的虚假，对此，羊点了点头，梵华却是一愣，他微微轻啟嘴唇，似乎想说甚么，却终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飢荒，那是发生在人类与异人族战争时的事情。 人类懂得食物的保存之法，也有许多高科技工具帮忙，那时为了对抗身体强壮的异人族，人类不得已烧毁了大片森林与田地，导致异人族大量饿死，不然就是因为飢饿自相残杀，那曾是一个残忍但有效的方法。 「我知道了。」羊缓缓回答。 听完了斯芬克的理由，羊表示明白，他忍不住觉得异人族的脑子都是一根筋，单纯得很，从人类那学来金钱交易，就认为人类什么都可以以此来解决，甚至人口买卖也如此大喇喇地讲出来，却不知人类的复杂，少年接着就是疲累的躺回了床上，他才说:「那就雇我们不就好了?也不必用买的……」 「雇?啊!都忘了还有这招!所以你愿意留下?」 「嗯……如果只是做麵包的话哈啊—但是上班时间等我睡饱……再说……」羊回答。 这还真是个重磅消息，至少对于两位异人族而言。 斯芬克听到少年答应了，当下简直开心得差点跳起来，他立即就扑上床铺，捧起少年的脸就是一阵狂亲，吓得少年瞬间清醒，而后被梵华强硬拉开了也不生气，他说:「太好了!我马上去收拾房间给你们住!」 语毕，斯芬克便急匆匆的跑走了，留下羊与梵华两个面面相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甚么。 羊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他觉得这样的安排梵华应该会接受，于是就懒洋洋的躺回床上，不料一会儿后，梵华却问:「你真的愿意留下?」 “这是什么问题?不是你让我找工作的吗?”少年有些不解，他回答:「有吃有住，还有得赚，为何不?而且还省去找工作的麻烦……」 「是吗?没有勉强就好。」梵华说道，见羊又要睡去，他不禁缩小了身体，坐在床边，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丝，轻声呢喃:「那场飢荒……我也体会过。不过那时我是去一个贵族家里偷食物就是了……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那句话轻柔的就像说给自己听一样，细小的，已经满是倦意的少年根本无法听清，就随着风吹，宛如蒲公英的种子散于空中。 第四章 怪物的营业方法 关于记忆这件事: 湿润坚硬的石砖道路上，他突然被水给呛醒了。 稍稍抬头，那水是从天上而来。 “啊……原来是雨水。” 存着一口气，他眨了眨眼，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东西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雨水声由小而大，渐渐吞噬所有感官。 他想他的终点就到这里了。 在骯脏的小巷中，全身湿透狼狈地死去。 这里的土地铺满了石砖，所以他连回到土里，成为自然的一部份都做不到，他多么希望至少自己可以成为土壤花草的养分，但如今他也只能成为某些虫子的新自助餐，发臭、发烂，也不知道虫子有没有吃过蛇肉…… 『呵……』死到临头了，他对自己还能胡思乱想的本事，不禁感到好笑，身体就忍不住抽蓄，笑着笑着，从眼角流下的咸味却混进了雨水中。 『不想死……我不想死……』他若是做好死亡的准备，一开始也不会进城寻求生机了。 然而那些人类没有一个愿意出手帮忙。 旁边来往的车辆，那些疾驶而过的光线不曾为他停留哪怕半刻。 他绝望了。 一双黄浊的蛇瞳就要失去光彩，直到一辆豪华的长型礼车停在了他旁边的餐厅。 那是一辆纯白的礼车，前后还跟着好几辆随行保护的车辆，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场面。 接着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有个孩子边咬着麵包，边被催促着上车。 小孩子似乎注意到了他，连带着他周围的保鑣们也注意到了，他们凶神恶煞的就要将他赶走，但小孩子却挥了挥手。 『就只是上个车，没必要惹麻烦。』小孩子说道，眼角只是瞥了一眼，便转身上车。 多么无情。 他想也是，现在部分的异人族和人类还在打仗，而且他们的初衷就是饿死异人族，又有哪个人类愿意帮助像他们这样的怪物呢? “真是的……发起甚么战争，倒楣的不还是平民吗?无论是异人族的，还是人类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车子啟程前，礼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属于小孩子的手拿着麵包，伸出了车窗，整个被雨淋湿也不在意，直到那麵包被准确的丢到了他面前。 『殿下，那可是异人族……』 『没事。沙布肯定也会这么做。』 『竟然学习那种招唤出来的怪物……』 尽管雨声如何吵闹，他仍然清楚的听到了孩子与随从的话语，那是多么令人惊讶、那是多么令人诧异、那是多么令人喜爱的……柔软的声音。 车子渐渐驶离，他来不及道谢，最后只能爬着，艰难的捡起麵包，大口咬下，他边哭边将麵包啃食殆尽。 谢谢…… 他在心里郑重地说着。 那一夜，他活下来了。 羊睡得不是很安稳。 他紧闭眼睛，感觉自己全身都硬梆梆的。 奇怪? 他记得明明入睡时，床铺很柔软舒服啊…… 倍感疑惑的少年不断翻身，挣扎了好一阵子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就怕睁开眼睛后，他就睡不着了。 但无奈身下的坚硬程度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不舒服，于是羊还是缓缓张眼，不料一张眼便是斯芬克满脸的笑意，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羊立刻就被吓的倒吸一口气，他发现这里并不是睡觉的房间，而是在厨房正中，那张巨大的桌上，重要的是梵华并不在身边。 少年下意识就要大叫，没想到斯芬克的动作更快，一手就摀住了少年的嘴，将他压制在了桌上 「敢叫，我就咬你。」斯芬克威胁道，他始终带着一抹邪笑，青蛇化作的发丝落在了少年的脸上，牠们摩娑着白嫩的双颊，细小的蛇信更不时触摸着少年敏感的脖颈，顿时让少年绷紧了身体。 羊闻言，内心不禁赶紧强制让自己冷静，仔细思考一下，他认为斯芬克伤害自己的机率不大，不然也不会特地等到他醒来，而且还要他不要声张，目前的情况恐怕是有事要让他做吧…… 于是他暗自叹了口气，边在内心埋怨梵华的不中用，边乖巧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斯芬克看着他的眼睛，就像在确认少年真的听话后，才慢慢退了开来，衝着羊就是一阵傻笑，然后递出了围裙，他说:「快点!快点!教我你之前做的麵包!」 「……天还没亮呢……」 「唉—别躺回去!你看，天亮了。」 闻言，少年彻底无语，他看着窗边逐渐射进来的太阳光，当下想炸掉太阳的想法都有了。 怎么这些异人族都喜欢一大清早叫人起床呢? 再回头来看，斯芬克站在淡雅如雾的朝阳下，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若是能无视苍白的皮肤和蛇瞳、蛇发，他的脸无疑是标緻的，五官深邃，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但眼里却不经意流露出满满的温柔与宠溺。 梵华的脸总是被瀏海遮住，所以羊不知道是不是异人族都长的这样……像是某种艺术品一样，又或者这样……看人的。 但他知道对方此时穿着粉色蝴蝶结的围裙看起来有多违和。 就好比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帅气男模特，偶尔却会穿着裙子登台是一样的违和。 「只是做麵包的话，应该不用瞒着梵华吧?」羊问。 「当然要!因为我还想好好看看你啊!」说着，斯芬克便捧起了少年的小脸蛋，又捏了捏他的手，把少年细细观赏了一番，搞得对方吓得一下子又缩到角落去。 但斯芬克却很愉快，他蹲到少年面前，说道:「嗯!果然没认错。」 少年听着斯芬克的话，一愣，最终却甚么也没表示，只是偏过头，他回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嗯……毕竟过了很多年。既然忘了就没办法了!」斯芬克笑道。 关于门面这件事: 羊再次从睡梦中醒来，这次他是被热醒的。 金色的眼瞳如同死鱼一般，少年盯视着前方衣柜发呆，入住斯芬克家已经有一週了，说实在这里的待遇比他想像的要好太多了，不只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也有提供三餐，斯芬克出乎意料的很会料理，端出来的餐点堪比贵族专厨的手艺，这种天才竟然不会做麵包，着实令人意外。 每天羊的工作其实也很轻松，就是教斯芬克做麵包。 理论上一次教一种麵包或甜点，斯芬克会记下笔记，然后自己尝试，如果有不懂再问，直到他彻底学会后，才需要再教另一种。 所以羊这个老师，当得非常轻松。 至于梵华则是包办了所有粗活，毕竟他对于人类，会的不多，所以有许多事情都还需要斯芬克和羊指导，三人就这样过着简单日子也是不错的。 只要不动手动脚的话…… 说回开头，少年被炎热拉出了美好的梦乡。 他对于此刻揽在自己腰上的粗壮手臂，实在是懒的理会。 自从曾经被斯芬克无声无息地拉去烤麵包，梵华就十分自责，虽然经过时间相处，两人都知道斯芬克基本无害，但只要一想到若是被其他怀有恶意的人绑走，梵华便无法接受，明明他也是个绑匪，但比起绑匪，梵华却更像保护者，于是在坚持下，梵华搬进了少年房间，与他同住。 斯芬克当然好心的想提供另一张床舖，但无奈要把原本的双人床换成两张单人床需要时间，所以目前就只好一人一异人族共同挤在一起了。 也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这样的保护慾，羊是很感谢梵华的，但有时又觉得似乎有点过头，彷彿比起保护，更像是佔有，就像是……狗跟他的骨头那样的感觉吧! 羊思考着，可是对于梵华的这种情感是他始终无法理解的事情，斯芬克对他好，八成是把自己跟以前的恩人搞混了，但梵华呢? 梵华也是因为飢荒的事，想报恩? 那为什么不直接挑明? 羊思考着，然而越是思考，身体就越是燥热，特别是这种大热天，梵华本身的体温很高，就像是24小时发功的暖炉，与他离的近了，就容易冒汗，而冒汗就不能达成羊每两天才洗一次澡的目标。 这可不行! 要知道羊每次洗澡都得在厕所待上一小时，有太多”手续”，非常麻烦的。 于是羊抓着床沿，他也不想爬起来，那太费力气了，就只是像条虫似的扭动，想缓缓远离身后的暖炉，没想到这时那手臂却突然动了! 彷彿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迅速收紧，将少年收进了怀里。 怪物带着少年，一时间就像护食的动物，瞬间起身，四处张望着，甚至发出了属于野兽的低吼。 羊被梵华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靠着结实胸膛，感受到了快速鼓动的心跳，抬头往上看去，锐利的鯊鱼牙亮白的显露，手臂上的粗筋更是直接延伸到梵华的脖颈，羊瞪大双眼，没有说话，梵华的阴影整个将他垄罩，这个瞬间他竟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好一会儿，少年才将手缓缓放在怪物的手臂上，他轻轻拍着，就像母亲安抚着孩子入睡一般，一下又一下，平缓而规律的，怪物低下头，正好与少年对上了眼神，那是如同眾星闪烁的深邃的蓝色，他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顿了顿，梵华才像是突然醒了一般，将身体恢復成普通成人的大小，带着歉意，他赶紧放开了羊。 「抱歉……我太衝……」梵华想道歉，但话还没说完，他便被羊踹下了床。 梵华整个头朝地的摔下，脑袋撞在地上，瞬间的疼痛甚至让他一闪泪光。 「你干甚么?我又没弄伤你!」爬起来后，梵华忍不住愤怒问道，他看着羊有躺了回去，那双一直看起来没怎么睡饱的眼睛竟然正瞪着他。 「热死了，离我远点。」羊回答。 「什……」闻言，梵华几乎是额上青筋瞬间暴起，他怒道:「你这臭小鬼!为了你，我都特地缩小了身体，你还想怎样?」 「那为什么你要抱过来?」 「……」梵华顷刻间无言以对，虽然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睡觉时有抱住少年，但他也知道少年根本没必要撒这样的谎，所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顿时，梵华有些心虚地不敢再望向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何解释，直到他注意到了床脚缓缓上升的一颗脑袋，以及无数个小蛇头。 「因为人类的体温与异人族相比是比较低的。天热的时候抱起来比较舒服呀!」斯芬克解释着，话音刚落下，便趁机跳上床，抱住了羊，把他当成某种冰凉抱枕一样的磨蹭。 「唔哇!放……开……我……救……我……」羊哀号着，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当成娃娃这样的对待，梵华也通常会很快拉开对方，尤其是异人族的体温高，他们凉快了，少年却是越来越热，于是羊当即便向一旁梵华求救。 梵华见状，立刻就皱眉，他下意识的伸手，想将斯芬克拉开，就如往常一样，然而他随即便想到了刚才的不悦，一口恶气无处宣洩，于是他索性双手一摊，恶作剧的笑道:「你不是要我远离你吗?」 这下子可换羊无言以对了，眉毛抽了抽， “这傢伙……度量好小!”羊心想道。 「对了!羊太可爱，害我差点忘了一件严重的事……」抱了一会少年后，斯芬克这才说道。 他和羊坐在床铺上，羊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像是娃娃一样，任由斯芬克轻轻撸着柔软的头发，斯芬克说道:「麵包……完全卖不出去啊!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严重的问题。 闻言，梵华原本就紧锁的眉头，又更深了些，他不喜欢斯芬克一直抱着羊，刚才一时赌气没阻止，现在想阻止，但羊已经不打算向他求助了，这让他不禁有些后悔，只好想办法转移注意，他问:「为什么?麵包很好吃啊。」 「对呀!我也这么认为，但就是……」 「你不会都自己吃掉了吧?」 「怎么可能!要是没赚钱，不只你们没工资，我也要喝西北风啦!」斯芬克说道，然而他说的话却让梵华是突然一阵疑惑。 「喝、喝西北风?风能喝吗?」梵华问。 瞧他认真询问的样子，斯芬克一时之间竟是想笑，却又不忍心笑的心情，索性乾咳了一声，来缓解笑意，他解释:「风当然不能喝。这是指没东西吃、空着肚子过日子的意思。」 「原来如此……」梵华点了点头。 这虚心受教的样子，大概也是梵华不讨人厌的优点之一吧…… 「哼哼!有没有越来越佩服我啊?」斯芬克得意说道。 「嗯……你虽然变态了点，但对于人类知识还可以信任。可惜变态了点。」 「喂!我只不过是不隐藏自己的喜好而已!不是变态!」 羊望着两位异人族又要吵起来，不禁叹了口气，随后才缓缓开口:「因为你们的外表太可怕，所以才根本没人敢进店里吧?」就像是想提醒两位异人族别模糊了问题，然而随着答案呼之欲出，异人族们却似乎没听懂，纷纷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特别是斯芬克，他一副震惊的样子，问道:「怎么可能?苏菲小姐就很喜欢我!」 「苏菲小姐?」 “这又是哪来的人名?”梵华心想。 「我开店前，包养我的好心女人!」斯芬克一脸怀念，单手扶着脸就是一阵陶醉。 但梵华和羊却是有些无言， “原来他还曾是个小白脸……”他们无不在内心想道。 「这世上人的喜好各不同，这点我不否认。但你们想想……一般麵包店大都会有什么样的客人?」 「想吃麵包的人。」梵华毫不犹豫的回答。 对此，羊直接选择了无视。 「嗯……家庭主妇?上班族和学生?」 果然是比较了解人类的斯芬克，回答得比较有意义。 少年闻言，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里虽然是人与异人族共存的城镇，但人类还是佔了多数，而且还得考虑……肉食异人族与草食异人族的差别……」少年继续说着，顺道伸了伸懒腰，他爬出斯芬克的怀抱后，两位异人族都以为他要做什么，没想到羊却只是躺回床上，抱着枕头，他淡淡说道:「总之……就是你们对那些人来说，长得太……有衝击性了。所以人家才不愿到店里消费。」 肉食异人族与草食异人族，那是异人族中的分支。 异人族的外表虽然与人类相似，但习性还是与动物较为相似，所以向来弱肉强食的他们偶尔也会出现同族相食的状况。这种情况在飢荒时期特别严重，大都是肉食异人族吃掉草食异人族，这导致战后，肉食异人族特别令人恐惧，尤其是从外表上，一眼就能辨认出肉食性的异人族们。 「嗯?我是草食啊……」梵华说道，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羊和斯芬克却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就你那一口利牙?那兇残的身材?」斯芬克惊讶道，不只他瞪大了眼睛，小蛇们也是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没说谎!你那甚么表情啊?」 「噫!你别过来!会把我对草食动物那可爱无害的印象抹掉的!」 「你!」 关于门面这件事2: 早晨，梵华将製作好的一面大木牌掛到了店门口。 晨光照耀在街道上，就像是某种信号般，忙碌的人类与人外来来往往，各自向着自己的目的前行。 这是个一大早就很吵杂的城镇，学生们结伴同行，听着附近早餐店不断传来”帅哥”、’’美女”的叫唤，打扮整齐的上班族排着队买咖啡，有些还在确认等等开会要用的东西，有些则优间的看报纸、滑手机，但就是没有人愿意走进他们的麵包店。 是因为他站在店门口吗? 梵华微微皱眉，这时他并没有缩小身形，昨晚为了挤上羊的床，已经维持了一夜的小体型，现在他需要恢復真身，休息一下。 他看到旁边有学生隔着玻璃窗，远远的，似乎正在观赏店里的麵包，于是梵华兴奋地靠近，庞大的身体，那似乎是高中生的学生也只到他的胸口高度，学生当下便被怪物的靠近吓得逃走了。 「嘖!我甚么都还没说啊……」梵华有些挫败的嘀咕了起来，不悦的心情甚至让他忍不住就踢了路边小石子。 「没办法，人本来就会本能地害怕巨大的东西。」 「哇!」 少年的声音突然出现着实让梵华吓了一大跳，他惊叫着，就只差没有跳起来了。 回头望去，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开始便蹲在了店前的花圃旁，伸手戳着花瓣，似乎是在玩。 斯芬克的麵包店店面不大，但前头入口却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庭院，花圃和小池塘各佔两侧，中间则是能够入店的石头路，怎么也算是十分雅致的店。 梵华看着少年本就娇小的身子，现在蹲着，到更像是一糰小丸子，原本破烂的薄被在斯芬克的巧手下，被做作成了一件白色外套，穿在羊身上，整个白白净净的，十分可爱。 特别容易让人想到那种……一团白白的小绵羊。 「真难得你会出房间。」梵华悄悄忍住了笑意，他从一旁拿来了水壶给羊，便也跟着蹲了下来。 但巨大的身影一下子便为羊遮住了所有阳光，梵华以为少年会开心，毕竟每次掀开棉被，少年都叫着什么见光死、太亮了的话，没想到羊却站了起来，咚咚咚的跑到了另一边，然后才开始浇花，他见梵华疑惑，才缓缓解释道:「偶尔要晒点太阳，不然会发霉。」 「发霉?人类还会发霉?」梵华惊了。 「对啊……全身会长满黑色的斑点，变的噬血，连人肉都吃。」 「什、什么?」羊说的平静，梵华却越听越是心惊，他不禁想起曾经在人类电视上看过类似的片段。 “原来那是真的吗?” 怎知，这时梵华注意到了羊微微颤抖的背影，他当下立刻就顿悟了，脸一沉，忍不住就恼羞成怒的轻戳了戳羊的脑袋，他怒道:「你在骗我，对不对?」 瞧这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 「呵……」一声轻笑。 果不其然，少年是在背着怪物偷笑，金色的双瞳笑得都沾上了水气，看起来一闪一闪的，少年已经很久没有笑成这样了，眉眼弯弯，小口更不经意地露出了虎牙，沐浴在阳光下的羊感觉就像在发光一样，令梵华一下子便忘记了刚才的不悦，只是傻愣在了原地。 “你果然……还是比较适合这样。”他心想，不禁也是会心一笑。 「不过想晒太阳的事是真的喔……偶尔晒一下很舒服。」羊伸了伸懒腰，偷懒的他马上就累得靠在了梵华身上，竟是直接闭眼享受起日光浴。 梵华的嘴开了关，关了又开，似乎有甚么想说，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是微微一笑，直接坐到地上，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不在意。 「你不怕我吗?」好一会，梵华才缓缓问道。 他望向了先前拿出来的木牌，那上面正清晰写着”徵人”两个大字，仔细看的话，边角还有被斯芬克强硬加上去的”要美的!可爱的!”几个令人尷尬的小字。 那是他们想到的增加顾客的方法。 他们打算徵几个外表平易近人的人类或异人族，充当前台人员，而梵华和斯芬克这种凶神恶煞的就最好减少露面。 少年闻言，揉了揉眼睛，阳光太舒服，害他差点就要枕着梵华的大腿入睡，他顺着梵华视线，也望向了木牌，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却是最快、最简单的方法，于是他说:「会怕比自己还笨的生物，感觉……」 「喂!」梵华拋来了警告的声音。 「……」这下少年沉默了，才再开口:「一开始是很可怕，但现在不会。」 羊回答，他的眼睛真的快闭起来了，梵华见能在自己身边安然入睡的少年，嘴角不禁带起一丝丝的笑意，于是他轻轻将少年抱了起来。 「话说你一开始会怕?怎么记得没甚么表情……」梵华回想起了羊那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有些疑惑。 「可能是因为累了，就懒得做表情了吧……而且如果要死的话，我希望是在睡梦中……死掉……」 「呃……」 “所以那时才赶着上床睡觉吗?”梵华倍感无奈，这个人对”懒”的执念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了。 第五章 求才请勿依照个人喜好 关于面试这件事: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快走吧!打扰到我读书了……』 那句狂妄骄傲的话语一直在他心里徘徊不去，就像扎了根，怎么也拔不掉。 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拔除。 说这句话的人有一头松软的金发，像太阳……不，是比太阳要再淡一些，没那么刺眼，反而是非常柔和的顏色。 「梵……梵华……梵华!你在听吗?」斯芬克的声音猛然传来，梵华这才如梦初醒，收回了放在羊那颗黑色脑袋的视线，那孩子一到下午就又在睡觉，睡的整个人仰天靠着椅背，快跌倒了都不知道，梵华望向斯芬克，那张气鼓鼓的美丽脸庞周围还有许多小蛇，也都在瞪着他，充满埋怨的，梵华这才想起来两人还在讨论着等等面试的事呢! 「怎么?你也跟羊一样要睡午觉吗?」斯芬克调侃道。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梵华倒是老实道歉，他实在看不过羊的睡姿，将手中面试资料随手放到桌上后，他便来到少年身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吵醒对方，并为少年调整了姿势，让羊乾脆趴在桌上，免得等等摔倒。 斯芬克见梵华的行为，不禁笑了笑，那表情似乎有欣慰，也有放心的感觉，他问:「想什么?不会是看中了其中一个面试者吧?」 「是伊利亚王族的事。」 闻言，斯芬克瞬间就愣住了，他似乎很惊讶梵华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视线却悄悄落在了少年身上。 “他知道?不知道?”蛇瞳狡猾的转了转，顿了几秒后，他才微笑回问:「他们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对他们的看法。我接触的人类不多，对他们不太熟，但听说异人族都很讨厌他们。」梵华说。 见他这副单纯的样子，斯芬克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于是也很坦然地回答:「伊利亚王族是暴君。他们屠杀异人族，还搞歧视那套……我最讨厌不懂欣赏我的美的人了!」 「……」梵华对斯芬克的自恋实在无言以对。 「不过幸好他们都被王子殿下杀死了，不然我们可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看面试资料呢!」斯芬克说着，就把面试资料放回了梵华手中，然后转头把玩起自己的蛇发。 他没注意到的是当梵华听到”王子殿下”时，身体忍不住的一顿，梵华手中拿着资料，却无心在上面，只是忍不住伸手拨动身边少年的瀏海，怪物被发丝遮盖的面容，无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是……啊。」梵华回答。 五年前，有一场飢荒，还有一场战争。 在战争中，异人族的王子带领着受人类长期欺压的异人族们打败了人类暴君伊利亚，最终为异人族开啟了盛世，也导致了现在强大的异人族能直接向城主索讨祭品、异人族能出钱买卖人类…… 午后，面试正式开始。 不出意料的，来应徵的大都是异人族，但这也没什么关係，毕竟他们要的不过是外表平易近人一点的员工。 「那……比利先生，你上一份工作是?」 「是餐厅服务员!所以我很习惯面对客人的，请放心交给我!」 梵华照着羊事先写给他的指示问着，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除了有一对大大的牛耳朵外，面容十分和善普通，有点邻居大叔的感觉，面试从早上看到现在，梵华只对他有好感，因此怀抱着想尽早结束面试的心情，梵华满心期待的看向斯芬克。 「好的，谢谢。面试结果会再通知你喔!」 「唉?」然而斯芬克是这样说，梵华十分诧异，对方却是满脸笑容，他不明白，先前好几个也都是如此被莫名打枪。 或许是想再多看看几个? “可是也剩不到几个了啊……” 于是抱持着疑问，他们又迎来了下一个面试者，是个十分壮硕的……女性? 应该是女性吧? 「你好，我叫婷婷。」梵华和斯芬克正感疑惑，面试者浑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听名字应该是女性没错。 她的身材却与梵华差不多，虽然这么思考很没有礼貌，但此时两位异人族却总是忍不住往人家胸部看去，他们无不质疑着那到底是胸，还是发育过度的胸肌。 偷偷望了一会，他们依旧分不出来，也没有胆子问。 “名字倒是挺可爱的。”梵华心想。 「那上一份工作……」 「摔角选手!」 「哇喔!好厉害……可是为什么来我们这……」斯芬克有些尷尬。 「其实我是为他而来的!」不料女人突然打断了斯芬克的话，顺着视线，她竟是一脸娇羞地望向了梵华，那个炙热的眼神不禁让梵华少见地起了一阵恶寒。 「为、为我?」 「是啊!」女人猛然趴上了桌子，她激动地说:「你看我们身材相当，是不是很登对呢?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哈哈这样的……哈肌肉……」 「婷、婷婷小姐，口水!口水滴出来了!」 「下一位!」梵华大叫，眼见女人越来越激动，几乎就像一头饿狼般，令梵华头一次感受到了当猎物的感觉，最终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女人赶走。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一会儿后，似乎是被吵醒的羊问道。 他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两个异人族和杂乱的环境，他总觉得刚才这里一定歷经了战斗。 真亏没弄到自己…… 「你们……不要打架。」羊一脸困扰的说道。 「才不是!」梵华没好气地回答，他真没想到只不过是面试，也会遇到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 斯芬克在一旁不禁苦笑，缓过气后，他也很快收拾了环境，好让下一个面试者进来，他边解释:「刚才有梵华的追求者过来，才搞成这样的。」 想一想，斯芬克觉得大概那女人也是个异人族，所以才能长的跟梵华差不多体型，而且还可能正值发情期，所以才这么主动。 发情期是异人族特有的时期，就像人类女性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情绪化，异人族也是几乎每三个月就会迎来一次发情期，用以繁衍，这个时期的异人族其实很危险，慾望容易压过理智，对于喜欢的人事物会特别衝动，强烈的佔有与爱欲往往能轻易伤害到他人。 这大概也是人类害怕异人族的原因之一吧。 想当初斯芬克也曾在电视上看到人类大肆播报关于异人族性侵杀人的事情，身为成年的异人族，他能明白要忍住发情期的衝动有多困难，但人类不会接受，被伤害的人更不会接受。 幸好斯芬克总会找到办法，把自己关起来。 “发情期啊……”想到这，斯芬克便悄悄看向了梵华，他的脸色一沉，忍不住担心起梵华的发情期。 “得提早做准备才行。”他心想。 「你竟然有追求者……」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对呀!怎么不是美丽的我或可爱的羊呢?」斯芬克附和道，他瞬间就收起了刚才的小心思，一把抱住羊，在怀里蹭着。 「我就不必了。感觉很麻烦。」羊迅速补充。 而这回可能是捉弄梵华比较好玩，也可能是习惯了，羊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 但身为当事者的梵华可高兴不起来，看这两个不敢置信的样子，还在落井下石，他就忍不住握紧拳头，警告道:「你们够了喔!」 「好啦!好啦!该欢迎下一……位……」斯芬克打开了店门，他思索着最后一位面试者应该到了，没想到却是一张纸缓缓落了下来，斯芬克眨了眨眼，似乎一时无法接受怎么好好一个人会变成一张小纸条。 羊默默捡起了纸张，他念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老闆是异人族，我不想为异人族工作。」 闻言，现场一阵尷尬。 在安静之中，斯芬克缓缓漾起了微笑，却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梵华赶紧就将少年拉到自己身边，但斯芬克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轻轻将面试资料拿起来，优雅地走进烘培室，打开炉火，然后猛的就开始撕面试资料，丢进炉火中烧掉洩恨，他怒吼:「异人族是老闆碍到你了吗?浑蛋!我也是有好好赚钱才开店的!臭傢伙!呜呜……」 吼着，吼着，斯芬克就哭了。 「你要去安慰他吗?」梵华问。 他和羊躲在了门后，看着斯芬克发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羊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让他哭，哭累了就安静了。」 「……」闻言，梵华只好在内心为斯芬克默哀。 「你……意外的抖s呢……」 「真令人惊讶，梵华竟然知道这个词。」 几分鐘后，果然斯芬克渐渐安静了下来，少年和梵华才来到他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斯芬克也不吝嗇，转身就抱住了少年，哭诉着:「啊—来面试的没一个可以用……」 「徵人本来就没那么快……」羊说。 「是吗?我倒觉得比利不错啊!」这时梵华提起了先前那长着牛耳的和善大叔，但斯芬克却是摇头，他回答:「不行。我不喜欢他的长相。」 「你……」梵华惊讶了，原来斯芬克先前刷掉的几个人都只是因为不合他的口味吗? 他不禁骂道:「喂!我们不是选妃，别用你那奇怪的审美观来决定啊!」 「为何不行?我就想自己身边都是好看的人。」 「就你那蛇头，也敢嫌人家?」 「什么?」话音刚落，斯芬克便立刻被梵华气的一颗颗蛇头都立了起来，彷彿刚才的悲伤都是幻觉，他指着梵华鼻子，回答:「你这个不露脸的最没资格说我!」 「那也比你满头张牙舞爪的强!」 「披头散发!」 「自恋狂!」 「大老粗!」 「什么老?我才刚成年!」 “梵华竟然才刚成年?”闻言，少年和斯芬克都有些惊讶，但随即斯芬克和梵华又继续吵了起来。 羊在一旁看着两个幼稚的异人族，只是打了哈欠，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时他注意到了前台那似乎传来了门被打开的铃鐺声，他缓缓走过去，还没有走到，没有精神的双瞳便发现了一颗只比柜台高出一些的小脑袋正晃来晃去。 关于雇用童工这件事: 少年走路异常的安静，常常像鬼魅一般偷偷接近，因为这样的行为，就连梵华也时常被他吓到。 「你在做甚么?」羊突然开口着实让孩子吓了一跳，小身子不禁震了一下。 那是个金色的小脑袋。 羊越过柜台往下一看，才发现来人是个金发的小女孩，大约也就八、九岁的年纪。 “是算……小妹妹吧?”少年有些疑惑。 眼前小女孩有一头鹅黄色柔软的发丝，红色如水晶般乾净透亮的大眼睛，身高大约只到少年腹部，肉肉的双颊显然还有些婴儿肥，最重要的是那一队如扇叶般飘动、黄金猎犬般的耳朵，以及狗尾巴。 “真正的狗出现了。”少年心想。 「我、我是来找工作的!」小女孩认真说道，蹎起脚，努力的将写好的履歷表放到了柜檯上。 但羊没有要看的意思，他直说:「你还是小孩子吧?」 「才不是!我已经成年了!18岁了!」 「20岁才是成年。」 「啊……」小女孩一愣，才立即改口:「我20岁了!刚才说错了!」 「是喔。」羊慵懒回答，他当然不信小女孩的说词，一直弯着腰说话也有些累人，于是他索性走出柜檯，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看起来并不像孤儿，毕竟是战争后五年，遇到几个孤儿还是算正常的，但小女孩身材匀称，乾净，也没有多馀的伤痕，这让少年不解为何在这个应该只顾着游玩的年纪，对方却执意找工作。 羊接着问:「那可以请你自我介绍吗?」 「是!我叫可可，是犬型肉食异人族。喜欢玩家家酒和追球!讨厌青椒!我的鼻子和耳朵很灵敏，可以在几十里外捕捉到猎物气息!」 “你来麵包店捕捉什么猎物气息啊?”少年内心吐槽。 「学校呢?」 「私立紫罗兰小学三年e班!啊……」小女孩十分有精神，自我介绍完全照着学校教的，充满活力而简洁，但她很快就又愣住了，一旁少年也了然的闭上了眼，就等待对方反应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小女孩惊觉自己刚才已经自曝，忍不住就也蹲了下来，缩成一团球。 「呜……我、我想要工作……可是我说错话了……呜呜……」 小女孩竟是哭了起来。 这下可难办了。 少年正烦恼着要如何劝退眼前小女孩，见对方哭了起来，他更是少见的皱起眉头。 论惹哭一个小朋友，还是雇用童工哪件事比较麻烦? 难怪上次斯芬克选择直接毒昏少年。 懒惰成性的羊可没有耐心去哄一个孩子。 「怎么了?小可爱突然就增加了一个，认识的吗?」这时似乎是吵完架的斯芬克和梵华纷纷来到了前台，他们巨大而恐怖的外表立刻就让小女孩噤声，害怕的躲到羊身后，瑟瑟发抖。 倒是羊一脸就是看到救星的样子，想要把这麻烦丢给另外两人。 「她是来应徵的，名叫可可。」他说，然而刚一起身便被小女孩抓紧了衣角，对方竟不打算让他离开。 「喂……」见状，梵华一个挑眉，他缓缓伸手，似乎是想把少年拉回来，不料斯芬克却拍掉了他的手。 「别乱动!吓到人家怎么办?」他说，随后便笑咪咪的蹲了下来，面对小女孩说道:「可可吗?你明明很害怕，为什么还想来这里工作呢?」 「因、因为……」可可紧张的走向前，她虽然还紧抓着羊的衣服，但看来是鼓足了勇气，努力开口:「我每天上学都有看到这个人类的哥哥跟你们也能和平相处……所以我现在虽然还是怕，但我会努力的!」 “努力甚么?”梵华满头问号。 「是吗?真了不起!」但斯芬克却是一阵大力夸讚，他出乎意料的会哄孩子，知道可可害怕，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保持着一段距离讲话，他说:「那要不要再努力一下，摸摸看头发?」 「头发……」可可看着那满满的青蛇，脸色不禁一阵惨白。 「不是我的，是这个梵华大哥哥的喔!」 「啊?」听到这句话，不只梵华，连少年都不禁一愣，但斯芬克根本不等他们反应，便抓起梵华的树藤发丝递到了可可面前。 「你看上面还有小花花喔!不可怕吧?」斯芬克指着花苞说道。 「真的耶……」 「可可认为花都长在哪里呢?」 「土里……以前在山里也看过。」 「对!所以可可一点都不用害怕喔!你就把这傢伙当成一座山就好!」斯芬克指着梵华说道，就像在推销商品一般，他的动作浮夸，语调起伏明显，梵华看着就想打他，但偏偏这招似乎对小女孩很有用，只见可可看梵华的眼神都变了，一时之间梵华也只好安静忍让。 「而我就是山林间美丽的妖花!」 「甚么妖花，是毒蛇吧……唔噗!」梵华小声吐槽，但很快便被斯芬克的肘击弄的说不出话来。 斯芬克笑着，面对眼前两个小可爱，他的心情很好，就只差整个人都扑上去搓揉了，这点少年从对方的眼神感觉得出来，当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了!我刚好想烤些饼乾当下午茶，可可要来帮忙吗?有小花花形状的喔!」 「小花饼乾!好!」这回可总算是破防了，可可听着兴致瞬间上头，一有感兴趣的东西，什么恐怖都拋到了脑后，便跟着斯芬克跑进厨房，只留下梵华和羊面面相覷。 「他这个拐小孩的技能怎么看，怎么可怕……」梵华说。 「嗯。幸好我不是小孩子了。」少年回道。 第六章 从这里开始的麻烦 关于相遇这件事: 「哈啊—」可可和羊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大哈欠，小女孩灵动的双眼渐渐变得惺忪，已经是傍晚的时刻了。 「看来是该回家了呢!可可，我让羊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斯芬克摸了摸可可的脑袋，温柔说道。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小女孩已然不害怕他了。 然而羊闻言挑眉，他明显对跑腿这件事不是很喜欢。 「没办法呀!大人和小孩子不一样，要是她父母怕我、打我怎么办?」斯芬克故作俏皮，老实说一个男性做这样的表情着实有些噁心，但羊不难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那是经验。 「而且可可最信任你。」斯芬克微笑安抚。 「让她自己回去不行吗?」这时梵华问道，他思索着这年纪的异人族早已能自己狩猎小动物了，回家应该不难吧? 但想当然的，他马上就被斯芬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斯芬克说:「怎么能让女孩子晚上独自回家!你敢让羊一个人出门吗?」 「我不是女孩子……」 「不行。」又一次，少年微小的反驳声被梵华盖了过去，他也只好认命地闭上嘴。 只是听着这毫不犹豫的答案，少年不禁偏过头，倒是没有赖在家的心思了，他牵起可可的小手，便逕自走出麵包店。 「哼!偏心!」斯芬克说道。 「啊喂!等等我啊!」 「你们快去快回呀!我等你们吃晚餐!」 语毕，梵华便挥了挥手，以示了解。 「家呢?」路上，羊问向可可。 然而可可却是搓揉着手指，似乎有些犹豫，她回道:「妈妈说不可以告诉陌生人家里住址……」 “妈妈?都这个年纪了，她父母还在啊?”梵华有些奇怪，因为异人族并不像人类，通常都是照顾孩子到能够走路就会离开，任由孩子自生自灭。 「可可，我是谁?」倒是少年冷静，闻言，便是如此一问。 「羊哥哥。」 「他呢?」少年指向身边怪物。 「梵、梵华哥哥。」 「既然都知道名字了，那就不叫陌生人。」 “这是甚么歪理?”随少年的忽悠，梵华不禁好笑的蹙起眉头。 两人看着狗耳朵小女孩思考了一下，才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回答:「说的也是!我家在城西!」 「很好……向着城西出发。」羊无精打采地说道，或许他已经尽力了，但语气却依旧是那般有气无力。 幸好可可很快递补上，兴奋的大喊:「出发!」 夕阳馀暉下，橘红的街道上没什么人。 在这交替的时间，异人族们和平的走着，他们掛着浅浅的笑容，就像在为这平凡而温馨的一刻，庆祝似的笑着。 待梵华他们走远后，斯芬克一个人收拾着脏乱的厨房，虽然辛苦，但他的内心不禁想要这样的热闹日子多一些。 「可爱的小妹妹~虽然不是人类，但还是好可爱!好想帮她跟羊拍照，穿上可爱的衣服，摆出可爱的姿势……嘿嘿!」 斯芬克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刻，毕竟在遇到梵华他们之前，他都是独自生活的，现在的种种相遇都让他忍不住幻想起未来美好的画面，嘴角也就跟着失守，开心地哼着歌。 他拿起垃圾，去往后巷放置，那里总有人会定时来收。 斯芬克穿着他最喜欢的粉红色围裙，忙了一整天，他头上的小蛇们也都累了，淌在背上睡觉，远看就像普通的长发一般，随着动作摆动、摇晃。 “今晚吃什么好呢?羊应该蛮累的……”斯芬克思考着晚餐的食谱，因为今天也算是处理了很多事，他想等羊回来时，大概也不会有太多食慾，反而想立即入睡。 “不过他的体力真的好差啊……”他在内心忍不住吐槽少年，没想到这时头顶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那有点像是踩在砖片的脚步声，令斯芬克往上看去，没想到不看还好，一看，他便撞见一个人影从屋顶上飞跃过去。 人影却似乎发现了甚么，突然掉头回来，紧接着竟是直接从天而降。 蒂塔诺麵包店有两层楼高，只见来人似乎是位人类青年，黑发黑眼，但从屋顶下来却一点障碍也没有，身手矫健的落到麵包店二楼阳台，才再落到斯芬克面前。 「找到你了!」那人如此说道。 斯芬克却简直吓傻了，对方似乎是因为没站稳，于是双手撑住了墙壁，正好把吓了一跳而缩起身体的斯芬克圈在他的臂弯之间。 “壁咚!我竟然被陌生人壁咚了?”斯芬克慌乱成一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展开完全反应不过来，当然也没在听对方的话，他只是不断想到以前看的少女漫画中的种种情节。 “而且这傢伙……长得不错!” 所谓三观、常识跟着五官跑。斯芬克在发现青年长相很对自己口味后，便犹如少女一般，竟是犯起了花痴，忍不住欣赏起青年稜角分明的五官。 眼珠像乌黑的玛瑙，眉目间充满了英气与淡淡的锐利，削薄轻抿的唇噙着骄傲，黑色短发更有着丝绸般的光泽，青年穿着一袭简单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在动作间常不经意地露出了诱人的锁骨，他大约二十出头，身高以人类来说算高。 「跟我来。」青年说道。 斯芬克这回总算是听进了对方的话，却没能拒绝或多一句询问，本能的顺从，他牵起了对方邀请的手，青年浅浅一笑，拉着他就跑，斯芬克也只是跟着，如今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他记得人类有一句成语可以形容这种情况。 啊……好像叫……一见钟情。 关于道歉这件事: 梵华与羊本来以为城西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区，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破败不堪的老旧砖屋，这里似乎曾经是战场。 五年了，却因为没有了政府管理，而维持着废墟的样子，如今更成为流离失所的人们的聚集地，大概就是这座城镇的贫民区吧。 难怪可可急着想赚钱。 少年看着他们，有的人坐在地上，身边摆满了空酒瓶，口中还抽着菸，有的人身穿破烂衣服，灰头土脸的捣弄着自己的东西，他们一看见有陌生面孔来到，便是肆无忌惮的直盯着，满脸的不怀好意，恐怕要不是梵华身材壮硕，他们早已扑上来生吞了羊和可可。 「嘖!」梵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目前他其实是把异人族的特徵都收起来的状态，但那些人却惹得他很想变回原形，吓一吓他们，直到羊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 少年小声说道:「你忍忍。要是这时恢復真身，不只引起恐慌，更容易挑起仇视，那样很麻烦。」 毕竟有很多人都是因为与异人族的战争才没了家、没了工作。 梵华没有回话，但倒是没有再多注意周遭的视线了，他抱着已经睡着的可可，眼角却不时窥视着被扯着的衣角，他不是很喜欢穿上衣，感觉很拘束，基本上也没有多少衣服有四个袖子就是了，不过现在能让少年牵着，好像也不错。 于是在沉默中，他们根据可可昏迷前的指示，终于找到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小公寓。 电梯已经无法使用，羊看着楼梯就是一阵眼神死，他不想爬楼梯，就算只要爬三楼也不想，但他能怎么办呢? 羊重重的叹了口气，正要踏上第一阶，不料这时他的身体却突然被托起，梵华小心翼翼的将他扛上了肩。 「你这样……不重吗?」羊有些惊讶的问道。 「没事。而且我比较担心你死在半路上。」梵华随口一回。 羊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这个扛沙包的姿势倒是让他可以直接瘫在对方肩上，虽然硬，但十足厚实，让羊不禁有一丝安心感。 很快，三楼到了。 这层楼整条走道都处在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中，当下是引得梵华不断打喷嚏，只好将羊和可可都放了下来。 睡过一觉后，小女孩的精神都回来了，她指着楼梯旁边的302号房门就兴奋地叫道:「这间就是我家!」 羊对这里的环境不是很满意，他牵着可可，在对方的带领下，直往302号房前进，正要敲门时，没想到门却率先被撞了开来，正好跟可可与羊迎面撞上。 「碰!」的一声巨响，羊觉得自己自从遇到梵华后就总是遇到这样情况。 「羊!」梵华紧张出声。 从房间里出来的一男一女，在看见少年后都是一愣，门扉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羊转头望向了梵华，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的脸蛋却渐渐流出了两道血痕。 「鼻血!流鼻血了!」梵华衝上前，赶紧接住了羊摇晃的身子，但一旁的可可却是除了额头有些红肿外，根本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 「什、什么啊?你女儿这不是自己找了客人吗?而且还一次两个……」从房间出来的男人调侃道。 但他的话立即就引来了另一个从房间出来的女人的驳斥:「我说过了我女儿不接客的!别打她的主意!」 「那你倒是接啊!一身病，三天两头请假，还霸着房间不走!你们当这里是慈善机构吗?」男人也不客气，更是毫不留情，扯起女人的头发就是一阵大吼。 「不准欺负芙拉妈妈!」可可见状，自然是不能忍，当下便愤怒的咬上男人的大腿，令男人瞬间痛的哀哀叫，但男人不甘示弱，抡起拳头就要揍小女孩，却又被女人赶紧抱住手臂阻止，顿时三人缠斗在了一起。 「放开我!臭婆娘!每天请假，都不工作!」 「不行!那你别让异人族进来呀!可可，你快离开!」 「唔唔唔唔!」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梵华却无心于面前的闹局，他只是看着羊红了鼻头，金色的双瞳中有些水气，他以为他会哭，但这次羊没有哭，只是看起来好脆弱，梵华于心不忍，内心更是愤怒，都把人撞流血了，刚才开门撞人的两个傢伙却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自顾自的吵起来。 梵华转身，瞬间恢復了原本怪物的型态，他掐住男人和女人的脖子，一下子竟是轻易将三个吵闹的人都提了起来，他的面容在树藤发丝下，看不清表情，却能听见野兽般的低吼。 「道歉!」怪物吼道，巨大的声响甚至引起周围其他邻居和客人的注意，他们打开房门，刚想一探究竟，却在见到怪物后，惊呼尖叫，立即关上了门，只留了个小缝偷窥。 这里是花月场所，他们也不是没有接待过异人族客人，但看见发狂的异人族还是很少见的。 「对、对不起……咳咳!」女人很快便投降了，她艰难的道着歉，可可在一旁已经被吓得全身发抖，幸好怪物也没有多纠缠，听完道歉，就立刻放了女人，只剩下男人还在挣扎。 「警……警卫!警卫……」男人慌了，他抓着怪物的手，摇摆着身体，却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叫着，恐惧让他根本没有听清怪物的话语，只好慌乱的大叫。 正当眾人都以为怪物要吃掉男人时，羊终于开口了。 「我买了!」一声响亮的声音压过了怪物的低吼，怪物一愣，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听到羊用这么大声的音量说话。 少年终于控制好了鼻血，他站起身，扫了一眼在场眾人，包含着围观的人们，少年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个女人今晚的时间，我都买了。」 明明是个少年样的孩子，不知为何此时却无人敢出声，彷彿都被那气势压下，就连梵华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男人，盯着少年。 走道上，赶来的警卫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似乎有些犹豫，这到底是来闹事的，还是客人呢? 一夕间，彷彿所有人都在等少年发号司令。 「梵华，把可可她们带回房间。谢谢。」 「……嗯好。」梵华点了点头，稍微缩小了体型后，便乖巧地照做了。 「竟然能驱使异人族……」看着少年，女人不禁悄声呢喃。 待梵华将可可母女俩带进房间后，羊才来到男人身边，他又恢復平常懒懒的样子，随手就将钱包丢给了跌坐在地的男人，说道:「钱不够，等我们完事了再说。」 语毕，少年关上了302号的房门。 第七章 即使是陌生人，花痴就没问题 关于误会这件事: 「你到底在想什么？商隐!」 女人的斥责声从后台传到了前台，一夕间便让在剧场工作的人们都停下手边工作，忍不住驻足观望，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们都不禁惊呼。 只因为那里此时正站着一位满头是蛇的高大异人族。 斯芬克乖乖地待在被称作商隐的青年身后，看着青年抓了抓自己的黑发，身陷被人误认的尷尬现场令他此刻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抱歉，因为团长你说找梅杜莎……我看他长的蛮像的就……」 「但我要的不是真的梅杜莎，是演员！你带了个异人族来，其他团员都快吓死了。」女人似乎是顾及到斯芬克的感受，又或是害怕惹怒对方，她拉着青年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但她显然不知道其实这样的距离，斯芬克还是听得到他们的对话的。 闻言，斯芬克不禁苦笑，他明白自己的存在肯定会对人类带来压力，然而他随即一愣，在意的却不是女人的话，而是青年口中关于梅杜莎的事情。 他记得梅杜莎是人类捏造的一种怪物，其相貌非常美丽，能够让看见她的人瞬间石化，据说最后是被砍头而亡。 先不论那悲惨的死法，梅杜莎非常美丽，而青年觉得他长的像梅杜莎…… “也就是说……他觉得我美！”斯芬克双眼顷刻间闪烁，连带着周围的蛇头都纷纷对着青年背影吐出蛇信，内心的喜悦简直一目了然，但经过的团员们却是讶异不已， 「团长说他可怕，他怎么好像很高兴？」 「异人族的脑回路真奇怪……」他们窃窃私语道。 待青年与女人谈话完后，青年带着斯芬克到一旁坐了下来，他们看向台上一名壮汉满身汗水，因为不是表演时间，为了省钱，剧场并没有供应冷气，只见壮汉头戴上张牙舞爪的蛇头，斯芬克顿时有些傻眼，他觉得那名壮汉一点也不美，于是当下满脸疑惑地望着青年，然而青年也只是回望过来，似乎没有看懂他的表情。 斯芬克只好开口询问：「梅杜莎……不是美女的吗？」 「啊……」商隐似乎理解了他的疑问，于是慢悠悠地回答：「那是梅杜莎发狂杀人的样子。因为道具太重，所以会换人演。」 “也是。就算找不到比我美的，但也不能差太多嘛……”斯芬克点了点头，在这小小的剧场，似乎只有他们两个观眾，演员们努力排练、跑上跑下的，不时搬动比自己体型要大的道具，这个样子不禁令斯芬克莞尔，虽然力量微小，但总是不懂得放弃，很努力的样子。 他就喜欢人类的这一点。 「刚才真抱歉，把你带来这里。」 「欸？啊……看在你称讚我为美人的份上，原谅你了！」斯芬克得意说道，他知道一般人类普遍觉得他可怕，但像这样第一眼就懂得欣赏他的，斯芬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让他心情大好。 只是斯芬克还注意到了商隐的眼睛相比其他人类的要来得有些无神，感觉在看自己，却又像在看别的什么，斯芬克有些疑惑。 「……呵……」商隐愣了一下，然后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失笑，而这一笑差点就让斯芬克失了神。 “啊……真好看，这样自然又不失优雅的笑容……就像王子一样。”斯芬克心想。 青年回道：「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等排练结束，我送你回家。顺便请你喝个饮料什么的吧？」 「好……」斯芬克又愣愣的答应了，面前的青年真的很对他的口味，那大方的谈吐、光洁白皙的脸庞和修长高大而不粗旷的身材都彷彿在他的喜好上疯舞。 “但是如果突然告白，人类会被吓跑吧……”斯芬克思考的异人族对喜欢的对象可都是直接互许终身的，但人类好像不行，还需要考虑什么薪水、住处、孩子之类的，甚至还需要经过家人认可，斯芬克就不懂了，明明是两人之间的事，为何还需要得到他人同意呢? 于是只好暗搓搓着手指，害羞的低下头。 「我叫叶商隐，你呢？」 「斯、斯芬克。」满头青蛇的异人族如此回答。 关于手枪这个东西: 时光飞逝，很快剧团的排练就结束了，叶商隐虽然也是演员，但可惜今日没有他的戏，所以斯芬克无缘看到对方的表演。 他们走在回去麵包店的路上，意外的，平常多话自信的斯芬克却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跟一见钟情的对象独处才让他如此的不自在吧…… 斯芬克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如何留下商隐的联络方式，要是就这么回去，恐怕下次见面就难了，头上的小蛇们扬着头蹭了蹭斯芬克的脸颊，彷彿在给他鼓励似的，斯芬克只好轻抚回去，抬起头时，没想到正经过一个射击摊。 小小的夜市也就四、五个摊位而已，比过去人类当道的时期要少了好多好多，来观顾的客人也很少，但是斯芬克就佇立在射击摊前，双眼直盯着掛在上面的乌鸦娃娃，虽然满身漆黑，却圆滚滚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斯芬克对可爱的东西没輒，看到那娃娃的瞬间就把刚才的不自在拋诸脑后，甚至连商隐在叫他都没听到。 「斯芬克，那有个饮料摊……」 「老闆！那隻娃娃怎么卖？」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重叠在了一起，商隐和射击摊老闆都是一愣，只有斯芬克异常兴奋。 「呃……异人族……」身为人类的老闆嘴角微抽，似乎很不待见斯芬克，但他随即看到了一旁的商隐，当下便是立即换了一副面孔，搓着手说哈腰说道:「哟!商隐先生，这是在工作?」 “工作?商隐不是舞台剧演员吗?”斯芬克闻言，不禁有些疑惑。 「不，我今天是晚上的班。这位是……朋友。」 「朋友?」老闆似乎很惊讶，顿了一下才说：「啊……这不是卖的。是游戏奖品。」 「游戏？」听到这两个字，斯芬克又更兴奋了，他知道人类那小脑袋总能想出有趣的游戏，对于现在能体验一回，他跃跃欲试。 「好!我要定你的娃娃了!」 「用桌上的抢打奖品，打到什么就送什么。加油啦!」 可是当斯芬克看到桌上的玩具枪时，却猛然一愣，他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拿起枪，便抿了抿唇离开了。 商隐全程在一旁默默观看，他有些意外斯芬克这么一个长的比成年男性还要巨大的异人族竟然喜欢娃娃，回想起初见时要不是斯芬克缩成一团，他也不至于认错，商隐突然觉得斯芬克是个奇怪的异人族。 「为什么不试试看？」看着斯芬克落寞离去，商隐忍不住追上询问。 「……我讨厌那个。」斯芬克顿了顿，才回答，他说：「会让人家想起以前被人类追着打的日子……」 “人家？”商隐对这个自称词充满了吐槽，顺着斯芬克手指方向，他发现对方竟是害怕那玩具枪。 「我以为你会用种族优势说服老闆免费给你娃娃。」商隐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过这回斯芬克沉默了，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听起来却十足的有恶意，令他有些受伤。 「才不会呢！」他说：「我知道人类都怕我，但我喜欢人类。若是不遵守人类的规定，让他们更讨厌我怎么办?」 这下换商隐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的他似乎很意外自己会得到如此神奇的回答，过后才尷尬地抓头。 「在飢荒时期，我也没偷过东西……」斯芬克嘀咕道。 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倒是让商隐很难忍住不笑，只好叹了气，带着斯芬克回到射击摊前，他说：「老闆，来一局。」 「欸？莫非你是要帮我？不用啦……」 「你看中的是哪个？」商隐没有回答斯芬克的疑问，反问道。 看对方这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斯芬克犹豫地指向了那乌鸦娃娃，说道：「那隻黑色的乌鸦……」 「黑色……」商隐瞇起了眼，似乎感觉有些困扰，接着才问:「什么形状？」 「圆形，架子上第二排中间。你会射击？」 商隐接下了老闆给的玩具枪，垫了垫重量后，举起来便是一枪命中娃娃，他回：「略懂。」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的斯芬克目瞪口呆。 “略懂？你这叫略懂？感觉很习惯用手枪啊……”斯芬克震惊之馀，也接下了商隐丢来的乌鸦娃娃，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至、至少让我付玩的钱吧？」 「不必。就当作至今为止的赔礼吧？」 又是浅浅一笑，瞬间把刚才下降了些的好感又都补上了，斯芬克没有回话，但珍惜的把娃娃抱进了怀里。 黑色的乌鸦，就像商隐一样黑发黑瞳。 或许他应该直接告白…… 嗯……像人类那样慢慢来，他也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 “嗯！现在就说！” 斯芬克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正要开口让商隐留下时，不料这时一声爆炸声却响彻天际。 「爆、爆炸？」斯芬克震惊地嘴都要合不起来，看向散出烟雾的方向似乎是城西的方向。 「嘖。」 隐隐约约地，斯芬克彷彿听到身旁传来了嘖舌声。 「商隐？」 「斯芬克，抱歉，你得自己回家了。」商隐突然说道。 「你呢？」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回家后，就别出来了。晚上……很危险的。」 第八章 英雄与背叛者 关于王子这个词: 几小时前。 「事情我已经听女儿说了。非常谢谢你们照顾她。」 女人芙拉对着面前的少年与怪物跪了下来，她如此诚意的样子让两人都是一阵不自在。 梵华想将芙拉扶起来，但他一靠近，女人便是反射性地闪避，梵华见状也只好作罢，转身捞起了趴在地上、感觉上快睡着的羊，他说：「既然人已经送到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没想到小妹妹竟又扑了上来，死抓着羊的手，哀求：「不行！我还没得到工作……」 「我们不雇用童工。」这回是羊坚定地回答，他无神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情绪，这让可可瞬间就哭了出来，芙拉只好赶紧把女儿抱入怀中安慰。 「呜呜……可可……想帮妈妈……不想妈妈再被打……生病了……」可可哭道。 「可可乖，妈妈知道。你最棒了，但我们也不能给别人惹麻烦。他们把你送回来，刚才还帮了我们，已经足够了。你快道谢。」 「但、但是……」 「没事的，妈妈没事的。」芙拉笑道。 这幕看在梵华眼里却是新奇的。 异人族的父母并不负责养育的工作，大约也就陪伴几个月，最多两年，待到孩子能行走后，便会消失，所以梵华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又是否也曾在他哭泣时柔声安慰。 「为什么不换工作呢？」梵华天真问道。 闻言，芙拉不禁一愣，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换工作的困难太大了……」 她接着说：「如果换工作，首先收入会没有。我们将没钱吃饭，可可交不出学费，再来我们会被赶出这栋公寓……所以，为何不换工作呢？」 梵华回答不出来。 「如果……伊利亚王族还在的话，或许还会有管道可以帮助我们吧！这么说可能使你不快，但对人类来说伊利亚王族是抵御异人族的英雄。」 「你说的英雄可不会让你养一个异人族小孩。」羊突然说道。 芙拉不禁看向怀里有着一对狗耳朵的可可，心疼地摸了摸那柔软的发丝，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人类总是复杂的。 「说的也是。如果没有战败，我也不会遇到可可……」 「妈妈……」可可蹭了蹭女人温暖的掌心，大大的眼睛，又有谁能拒绝这样无辜的眼神呢？ 「搞不好那位帮助了异人族的王子也如我一样呢……」芙拉有感而发，然而这句话却是让少年不禁眼色一沉。 「帮助了异人族的王子？」梵华问。 「是的。传闻中那位小王子为异人族提供粮食和通往皇宫的密道，才导致伊利亚王族毁灭。是人类的背叛者……还有一双金色的……」芙拉突然止住了话语，她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令人担心，梵华正感疑惑，她觉得女人是看向他这个方向，但自己可没做什么让对方恐惧的举动啊…… 直到羊轻扯了扯他的头发。 「回去吧……我累了。」羊说道。 “一双金色的……眼睛。”梵华看着少年，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或许他早就知道一切，但女人所吐露的确是他所不知道的另一面真相。 「对不起……」他说：「我们回家吧！」 第九章 怪物 关于诱饵这件事: 还是几小时前。 梵华打开了门，正要踏出去时，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却让他立刻后退，随即便是几发子弹从他面前飞过，硬生生打入了旁边墙壁。 见状，羊几乎毫不犹豫地拉上了门，他们满脸震惊的后退，这使得芙拉和可可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芙拉问道。 「你上司想杀我们。」梵华回答，他赶紧拿了张椅子抵住门扉，但具体应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那我们……」 「当然是被捨弃了。」随着羊无情的答覆，芙拉抱着可可，便是脸一阵惨白，倒是羊依旧冷静，面对现在情况，他忍不住嫌麻烦的皱眉，这里的人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恐惧异人族的存在，而恐惧总会让人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好比现在，只是看到巨大的异人族出现，就着急的想把对方弄死。 但是明明这里也会接待异人族客人，为什么…… 「麻烦……」羊呢喃，快速环顾四周，梵华恢復了原本样子，似乎打算硬拚，芙拉母女则是已经吓倒在地，羊拔掉了塞住鼻子的卫生纸，瞬间鼻血又滴的到处都是，接着他撕掉了芙拉衣服的一角，沾上鼻血，又在房间到处涂抹，瞬间就把房间弄的跟命案现场似的，他又将血抹到梵华身上。 「噁！你干嘛？」梵华对这举动感到了不自在。 「你一个人行动比较方便。」 闻言，梵华不禁一愣，看着抬头望向自己的少年，他好像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我去引开他们。」他说。 但这回却是羊愣住了，他是有这个想法，也想好了如何说服对方，然而他没想到梵华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艰难任务。 你在想什么？ 你真的理解这状况吗？ 羊忍不住在内心思考，看着梵华就要转身跳窗，他的手更是不自觉地抓住了梵华的头发。 “为什么你能这么理所当然呢？如果你能犹豫一下，我都……” 「别担心。我说过会保护你。」怪物就像看穿了少年的心思，如此说道。 「别被打到了!那些是子弹，就算是异人族也是会致命的。」 「知道了，麵包店见。」 语毕，梵华便跳出了窗户。 看着空荡荡的窗户，外头渐渐传来了人们的惨叫，那是芙拉无法理解的。 「他……」明明可以直接逃走的…… 「没时间了，快。」但羊很快打断了芙拉的疑问，他拉着母女俩便躲进一旁壁橱中，并叮嘱道：「无论如何都别出声。」 芙拉和可可紧张到浑身发抖，冒着冷汗却也只好听话的捂住自己的嘴。 下一刻，果不其然房门被破开了，从脚步声听来，似乎有几个人闯入。 「人呢？怎么有血？」 「应该是被吃掉了吧……」 「接到报告！怪物沾满了血，在外墙上爬着。」 听着外头的对话，芙拉吞了吞口水，恐惧的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她竟然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多真枪，自从人类战败后，军队没了，枪械武器更是被破坏，但这里……这里还有很多，完全超出她的想像。 「走，出去支援！」其中一个声音如此说道，这多少让芙拉安心了些，待他们都走后，羊才缓缓打开壁橱，让眾人回到房内。 「可可，你能闻到外面有人吗？」站在门前，羊突然问道。 「咦？我……我没试过……」 「那你现在试。你应该能办到的。」羊斩钉截铁的说道，一旁芙拉看可可快哭的样子，心疼不已，但此刻她选择相信羊的话，轻拍可可的背，她什么也没说。 「……好……好……」可可喘息着，闭上了眼，顷刻间世界是一片黑暗，然后渐渐出现了五顏六色的烟雾，可可的狗耳朵动了动，烟雾逐渐形成各式各样的形状，血的味道、妈妈的玫瑰香、羊的麵包香、火药呛鼻的味道，以及汗臭味。 「没有。不只门外，隔壁也都没人……」可可回答，第一次展现她属于异人族的能力，令她多少恢復了些精神，芙拉在一旁看着是又惊又喜。 “他怎么知道？果然是……”芙拉心想。 “是把人都撤走了吗……”羊一方面也在思考，并未注意到芙拉的视线。 随即，他们出了房间，芙拉抱起可可就是一阵衝刺，他们都想快点离开这里，三楼，二楼，一楼…… 「等等！」羊忽然惊叫，他忘记提醒芙拉母女大部分的人可能都集中在一楼。 果然他们一从楼梯下来，子弹便射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羊将芙拉拉了回来，他们赶紧撤回二楼，但可可却被射伤，抱着大腿就直哭。 「妈咪！妈咪！好痛！」 「可可……怎么办？怎么办？」女人撕下了衣服，为可可包扎，但看见女儿受伤，早已让她失了理智，她忍不住大吼：「住手！我是芙拉啊！是人类！我、我女儿也只是个弱小的异人族！为什么要杀我们？」 「闭嘴！」这是羊第二次大吼了，一下子便镇住了方寸大乱的母女俩，现场总算安静许多，他接着蹲下，捧起了可可的脸，说道：「你若是不哭了，我就答应你来工作。」 「真、真的？」 「真的，我答应你。」 闻言，可可总算是停止了哭泣，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强忍着泪水，芙拉再度抱起她，安慰似的吻了吻额头。 现在他们只能往上爬了。 然而当他们要再度奔走时，拿枪的坏人们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子弹齐发。 梵华在建筑物外，抓着窗沿，一路向上爬，外头枪林弹雨，幸好普遍射程不远，加上他动作快速，所以至今还未有任何子弹打中他。 『听好了，你是特别的。虽然异人族本身就有身体优势，但你比他们更厉害！你是同时兼具力与速度的极少数，所以……出手时，别犹豫！』 过去受人叮嘱的话语彷彿言犹在耳，怪物猛地低头，他发现楼下有人竟拿出一个长筒的东西，扛在肩上，那东西比手枪大了几倍。 怪物顷刻间全身青筋暴起，肌肉也壮上了一圈，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向下跳去，张着血盆大口，竟是将那金属长筒一口咬断，并踩着扛东西的人又向上跳回来原来位置。 被踩的人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如此力道，身体断成了两截掛在阳台边上，随即又有人衝出来朝怪物开枪，怪物躲得烦了，乾脆撞破玻璃，重新回到屋内。 这里大概是八楼，没想到一进屋里，这里早已有许多人待命，怪物虽然可以直接逃走，但想到他还得负责吸引注意，他便决定大闹一场再走。 利爪出鞘，比刀子还尖锐的利爪大约有八、九公分长，怪物虽然巨大，身形却鬼魅般飘忽不定，速度快得很，一眨眼的功夫，人都还没反应，头便已落地。 「啊啊啊！」人们被吓得冷汗直冒，尖叫着也不知道射哪里，只是含着泪水，疯狂开枪，直到断气。 前方的人乱射，打坏了电灯，一下子导致后方的人陷于黑暗中，他们大力地喘息着，什么都看不到，感觉怪物什么地方都可能出现。 其中几个人颤抖着，牙齿止不住打颤，他们慌忙的打开手电筒，这时枪声又响起，火光中怪物的身影一闪一闪，最后归于平静，他们再度举起手电筒，向着寂静中传来的脚步声照去。 只见一个男人一跛一跛的走来，脸上尽是被恐惧扭曲的狰狞，他的头歪了一边，从脖子到胸膛竟是被利爪划开的样子，然后他突然停下，惊恐地望向了天花板，终究倒地不起。 怪物在天花板。 这是一个明显的提示。 「啊啊——」人们大叫着抬头，而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一会儿过去了，在寂静黑暗中，怪物缓缓把手从男人的胸口拔出来，满手的鲜血，感觉非常粘腻，甩了甩，也不见乾净，他将指甲恢復到平常的样子，准备要离开了。 “不知羊逃走了没……”梵华心想，便走下楼梯，他想下去确认了再逃走。 没想到这时楼下传来了枪声，虽然隔了段距离，但枪声还是十分响亮，梵华不明白底下的人是在对谁开枪，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少年他们，当下便一个直衝，八楼，七楼，六楼，五楼…… 他甚至来不及回到三楼，第二次的枪响便衝破天际，梵华的心凉了一半，然而伴随枪声的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地震？”梵华有些震惊，这一震连他都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无奈之下，他只好扶着墙壁，却也是在这时他看到建筑物竟出现了裂痕，而在那细小的裂缝之中似乎有什么…… 有什么在动。 那个东西仅仅是瞥见一角，便瞬间让他整个人的寒毛直竖，全身不自觉的发抖，对于危险的直觉警鐘更是在疯狂大响，他的脑袋甚至无法完整的描绘出面前所见之物，彷彿从头到脚都不再属于自己，幸亏这情况只持续了一秒，东西便消失了，这一秒却如同永远，差点让梵华忘记呼吸。 过后梵华跌跌撞撞的往下，好一会儿才让他从刚才不具名的恐惧中恢復行动力。 公寓就要塌了，梵华终于在二楼找到了羊他们，眾人都脏兮兮的，芙拉和可可都昏了过去，只剩少年一人死命拖着她们，真是难为了他那小身板。 「羊！你没事吧？」梵华问道，他感觉自己喉咙有些乾涩，看来刚才的影响还真是不小。 「没事。幸亏有地震，袭击者都被落石压死了。」羊冷静说道。 「地震……那你有看到……」 「看到？」 梵华望着少年那依旧惺忪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弃了询问，要是看到那东西，恐怕少年根本不可能像现在冷静。 「……我们走吧！」 「嗯。」羊点了点头，便紧随抱着芙拉母女的梵华，上楼去。 关于私藏火药这件事: 「快倒了！大楼快倒了！」 地震带来了人们的尖叫声， 地震带来了人们的惊慌失措。 梵华和羊一路向上跑着，因为落石渐渐多了，路上的人类也无暇顾及他们，就是到处乱窜，只有少数几个人还会在看到梵华出现时，恐惧地扣动版机，然而这种人通常都会因为梵华对危险极高的警觉性而在开枪前就被解决掉，所以基本不成问题。 比较大的问题反而是羊逐渐下滑的体力。 「哈…哈啊…哈……」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续爬了几层楼，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梵华在前头抱着芙拉和可可，回头看，羊的眼球都快翻到后脑勺了，他实在是很担心。 「你还好吗？」梵华问道，顺势将几个掉落的石块打掉。 「还、还好……」羊回答，然而他的脸色一阵惨白，汗水早已淋湿了他的衣服，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梵华从没看过少年如此虚弱的样子，当下也只好不再犹豫，便是也将少年抱了起来。 “这是……变重了？”梵华微微皱眉，可能是第一次运送这么多人，梵华竟觉得少年的体重有了些许变化。 「你放我下来……这样你会不好应对攻击……」 「吵死了。快昏倒的人没资格要求!」梵华回道，幸好他有四隻手，稍作调整后，他便继续啟程，至少要找到个阳台，他好跳出去。 不料，在逐渐崩毁的建筑物内，落石如雨下，一个不死心的人类竟从转角处衝出，朝着梵华眾人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梵华带着三个人，就算察觉到了，也来不及反应，他下意识就是直接转身，用宽厚的身躯包覆着少年三人。 说来这是一瞬间的事，梵华也是在挨了几枪后，便抡起一旁落石砸去，把开枪之人砸死，但当梵华的血溅到羊的脸上时，羊却是整个人都傻住了。 他金色的双瞳大大地望着怪物，即使看不清容貌，这一瞬间却如此的熟悉，只这一眼，便足记万年。 「你……」 「没事……放心，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的。」怪物说道。 他轻轻抹掉了少年脸上的血渍，放下了三个人，这次他不找出口了，再度抡起石块，他挑了比较大的一块，决定自己造一个出口。 「啊啊——」鲜血顺着背脊，随用力而不断喷出，怪物全身青筋再次暴起，咬牙竟是硬生生往公寓墙上砸出一个洞。 顷刻间，建筑物摇晃得更厉害了，完全没有机会犹豫，怪物回头就一把抓起三人，跳出了公寓。 下一刻，公寓在少年眼前崩塌，紧接着一阵闪光，爆炸紧随而来，眾人被爆炸威力影响，一下子天旋地转，少年再次被护在了怀中，终是重重地摔到了地面。 「梵、梵华……」羊呼唤着，平常一脸无所谓的他此刻早已被担心吞没，他想让梵华停下来休息，但梵华仍死命地爬起身，奔跑。 「回到店里……才安全……」梵华说道。 ◇ 回到现在。 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们封锁了城西区。 这里由于发生了公寓不明爆炸事件，为了避免危及一般人而禁止接近。 青年从警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灾难般的场景不禁微微皱眉， 「真是糟糕的形状……」他说。 「队长！你来了！」 「啊……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情况如何？」青年问道，边就接下了部下递来的伤亡报告。 「听说是有异人族大闹，还杀死了不少人……」 「异人族?把整栋大楼毁了？那得是多大的异人族？」 「啊不是。听说是发生了地震，落石砸中了他们私藏的炸药，才炸的。」 「炸的……」青年挑眉，似乎有些不以为意。 「唉——我们蹲点了三个月，结果竟然被一隻异人族给解决了……」 这时一位满脸鬍渣的大叔走了过来，他轻浮地搭上青年肩膀，满身酒气瞬间也包覆过来，引得青年一阵不舒服。 「不甘心吗？小叶。」大叔问道。 然而青年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说道：「你别用一隻来形容他们，小心被附近异人族听到，惹上麻烦。」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怪物，用一隻来形容怎么了？你不也讨厌他们吗？」 青年不理会，他注意到报告上有些人是被某种利爪刺死的，也有些是被砸死的，但最奇怪的却是其中有一具完整的尸体……竟是突发心脏麻痺死的，也就是俗称的被吓死。 “是被什么吓到，还是疾病？”青年思考着，忽然一愣，他感觉到有人正在摸自己的屁股。 「葛东旗队长……」 「怎么啦？小叶。」 「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青年偏头，眼神冷漠地问道。 「是啊！怎么？你终于愿意让我载回……」 「来人。葛东旗队长酒驾犯法，带回拘留室反省。」 「唉？等等……小叶？」葛东旗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銬上了手銬，尽管葛东旗如何呼唤，青年也没再理他，逕自走向崩塌现场。 「算了吧……你没被叶商隐队长过肩摔就很不错了，葛队长。」 一旁，上銬的部下如此说道。 第十章 当初与回忆 关于同伴这个词: 「你、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梵华一路衝刺，终于回到了麵包店后巷，他们再一次闯进了斯芬克的厨房，但这次他们满身的鲜血，一见到斯芬克，大概是安心了，梵华便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昏迷不醒。 斯芬克本来还在煮晚餐，这下子是被吓得不轻，他慌张地想出去找人帮忙，但少年却拉住了他。 「把我们……藏起来……藏起来……」少年锐利而坚毅的眼神跟往常完全不同，斯芬克甚至以为自己在跟不同人说话，但同时他也感觉到少年的疲倦，彷彿随时都会睡去，少年强撑着意识叮嘱道：「谁都不许说。在我……醒来前，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梵华的伤……弹壳要取……出……」 「羊！」 语毕，少年也倒了下去，他看着梵华，不禁慢慢闭上眼。 ◇ 其实最初也没有想太多。 善意？ 帮助弱势？ 不…… 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同伴。 跟自己一样的同伴。 『腰挺直！真是坐没坐相。这题都错多少遍了？怎么还学不起来？』 在一个狭小的厨房，男人正大声地对着一名男孩喝斥着。 他看起来又急又生气，但小男孩一脸百般无聊的趴在简易木桌上，好似对男人的气急败坏充耳不闻。 『没关係吧？我需要学这些吗？』小男孩问道。 『当然！万一有情况……』 男人对男孩来说是个麻烦的人物，还不能反抗。 不，或许正是因为不能反抗，所以才麻烦吧…… 然而这时有两个身穿西装制服的卫兵衝进来，打断了男人的话，他们似乎在追着什么，慌慌张张的，却在见到男孩时，不禁愣住。 『殿、殿下？』 『咦?刚才不是在靶场……』 他们似乎很疑惑为何在这个小厨房见到男孩，而且这里还不是平常宫里准备食物的地方，而是被废弃掉的房间。 『啊……偷懒被发现了……你们可以保密吗？』然而面对卫兵们的疑惑，男孩一改刚才散漫的样子，他笑着，将手指放在嘴前，摆出了一个俏皮的“嘘”。 见状，卫兵们不禁有些无奈的回以苦笑，其中一个卫兵说道：『小殿下又偷懒了？不过毕竟上面还有四个哥哥……』 『对啊！搞不好我们也能效仿英国出一位女王。』男孩故作轻松的回答。 『哈哈！那样又增加了三个人选……』另一个卫兵忍不住笑道，他们国家的小王子或许是因为年纪最小，很难排到王位继承权，所以一向没什么架子。 『无礼的傢伙！』 但旁边的男人可不会无视这种情况，看着男孩和卫兵们聊了起来，没有规矩的样子很快就引起了男人的不满，只见他拍桌，瞪向卫兵们。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谈论王位之事？』 一瞬间卫兵们都噤了声，他们纷纷愧疚地低下了头，只有男孩依旧无所谓，反正骂的也不是他。 他的视线瞥向了一边小窗户，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那里不知何时开始便卡了一团小草团，一半在外面，一半在里面，偶尔还会抖动几下，直到男孩与草团的眼睛对上。 那是异人族的小孩。 『说起来你们是在追什么吗？』男孩问道。 『啊！是的，有个异人族小鬼跑进来偷食物，我们在找他。』 卫兵们问向男孩和男人：『请问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植物吗？』 闻言，男孩陷入了沉默，那个小草团的眼神中透漏着害怕和紧张，瑟瑟发抖的样子。 『不，我没看见。』男孩缓缓收回了视线，他说道：『但是城堡有异人族闯入是大事，老师也去支援吧！』 『什……』 『这是命令。』男孩沉声道。 这下子，男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得离开，于是他叹了口气，觉得男孩就想借机偷懒，于是他让男孩把剩下的习题做完，等等回来检查，接着才跟随卫兵离开。 一会儿后，小厨房恢復安静。 男孩没有理会那草团，继续写了几道题，但他很快便发现小草团似乎在盯着他。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快滚吧！打扰到我读书了……』 男孩把话说的粗鲁无礼，他以为小草团会跑掉，想不到草团却是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便继续盯着他。 “原来是卡住了吗？” 男孩无奈之下，终是来到了小草团身边，这才发现小草团的身体卡在窗口动弹不得。 『唉——』他叹了口气，看着这异人族的小孩。 最终还是伸手了。 其实最初也没有想太多， 只是想在这深宫中，找一个同伴。 ◇ 芙拉醒了。 她一睁眼便是紧张地喘息，疯狂四处张望，她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内，四周也没有窗户，就像是被关在某户人家的地下室里一样，旁边墙上还掛着锁链。 「可……可可！」芙拉立即将身边还在熟睡的可可抱入怀里，她发现不只他们母女，羊和梵华也在，后者躺在一张床铺上，全身包满了绷带，看起来伤势不轻。 「啊……你醒了？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们……」 「斯芬克……」 没想到还没自我介绍就被叫出了名字，斯芬克不禁有些惊讶，他手上拿着替换用的纱布，缓缓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想不到我的美貌已经连陌生人都知道的程度了？」斯芬克打趣道。 「我以前听过你……被人类包养的异人族小白脸。」 「是吗……不过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呢！」 闻言，芙拉没有回话。 正如斯芬克所说，以前是人类消费异人族，现在是异人族消费人类。 真是天道好轮回。 「好啦！别提过去了，可以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芙拉迟疑了一下，她默默望向一旁趴在梵华床边的少年，不禁吞了吞口水。 发生了什么事…… 枪声之后…… 「他们送我女儿回来时，跟管理员起了衝突。那位梵华先生的真身……大概是吓到管理员，所以那些人才群起攻之。」芙拉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梵华先生原本帮我们引开了注意，但之后我们遭遇了枪战……然后……就发生了地震。」 「地震？昨晚有地震？」斯芬克感到不可思议，他记得昨夜有一场爆炸，那到底是爆炸引起的地震？还是地震引起的爆炸？他搞不明白，因为他根本没感觉到地震。 「是的。整栋大楼都在晃，但是之后我就昏过去了……」 芙拉没有说谎，她昏过去了，然而或许她省略了最重要的部分。 例如关于怎么昏过去的？ 这时少年也醒了，跟女人一样，醒来就是四处张望，但他没有那么紧张，只是在看到墙上锁链时，不禁狐疑的看向了斯芬克。 「等等！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想喔！」瞬间领悟到少年所想的斯芬克马上就是否认三连，他解释：「这些是为了防止我发情期时乱跑伤害人用的。」 「你会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用铁链绑住？」 「是啊。」斯芬克老实点头。 这倒是让芙拉有些惊讶，她在公寓接的客人，有时也会有发情期的异人族，所以才常常搞得一身伤，甚至连续病好几天，对于发情的异人族有多恐怖，她很了解。 所以…… 像斯芬克这样自律的异人族有多珍贵，她也深深了解到了。 「斯芬克，外头情况如何？」 「喔？难得你一醒就打算做事。」 「我想快点解决，快点回去睡觉。」羊说道。 于是少年开始和斯芬克讨论起了昏迷时的情况。 斯芬克虽然先前不明白状况，但仍旧有乖乖听话，将眾人秘密藏在了地下室，甚至为了打马虎眼，他雇用了与梵华体型相近的婷婷在麵包店工作。 「做得不错，斯芬克」羊称讚道。 毕竟梵华那么大隻的异人族突然消失反而引人注目。 「嘿嘿！那你是不是可以穿上我做的衣服给我拍照，作为奖励啊？」 瞧那邀功的样子，明明即使强迫，少年也毫无办法反抗，但他仍会因为得到“考虑”这两个字而开心欢呼。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芙拉忍不住问。 「没有，大概才几个礼拜吧？」 「那为什么要帮到这样……」 「嗯……」斯芬克思考了一下，笑道：「因为已经当成同伴了吧！」 第十一章 少年的特製麵包屑 关于眼睛这个东西: 「小累，摄影画面恢復的如何？」叶商隐疲累地问道。 连续通宵三天让他眼眶下的阴影越发地严重，就连澡也没怎么洗，只是在警局厕所简单用毛巾擦拭。 「嗯……大概只能看见个黑影。你也知道战争后设备有多差……警察也不叫警察，叫自卫队……」 「唉──」商隐叹了口气，脑中充斥着好想辞职、好想回剧团演戏的想法，他开口：「算了……把画面描述给我吧……」 「好的。」小累回答：「看起来是有一个异人族正在走廊杀人。从动作上来看跳跃力不凡、速度很快，大概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还有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有四隻手，还是那是影子。」 「高度呢？」 「嗯……目测大概到这里。」小累站起身，在一旁墙壁上比了个位子，少说也有一百六十的她踮起脚仍然觉得不够，而是使劲伸长了手臂。 看着这个景象，商隐思考了一下，才得出答案：「普通来说楼高最少3公尺，既然这么高，那少说也有两百公分高。」 「厉害……」小累由衷讚赏道。 但商隐并没有多加理会，便接着发佈命令：「传下去。我们要找的是身高约两百公分，身材壮硕的异人族。可能有四隻手，并且根据尸检报告，应该是有利爪的，还有就是大概不了解人类文化，长期生活在野外的异人族。」 「身材和不了解人类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现场。撞击和爆炸的力度可不一样。听起来能一次对抗那么多武装分子应该是很习惯狩猎，可不像长期待在人类社会的样子。」 闻言，小累又听了一次摄影声音，确实，那划开血肉和人们的尖叫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还有牙齿……对方可能有一嘴鯊鱼牙。」 「唉？」 「现场找到了一个被咬烂的火箭筒。」商隐回答。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对于目前总结下来，小累只觉得恐怖，她完全无法想像公寓里的人在面对那种怪物时的绝望感。 「所以才需要赶紧找出来，避免一般民眾受伤。」 「……说起来……」小累突然一愣，看着画面中的黑影，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冷汗直流。 她说：「不觉得这家伙很像五年前新闻拍到的……闯入皇宫，屠杀伊利亚王族的怪物吗？」 呼吸一滞，商隐原本平静的表情不知为何猛然变得兇狠，眼神锐利的令人生惧，他手中资料也被他揉皱。 沉重的气氛只持续了几秒，随着青年一闭眼而结束，像是强制冷静一般，商隐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抱歉……我出去了。」 「吓死我了……他怎么了啊？」小累看着商隐离去的背影，不禁心有馀悸的呢喃。 「八成是有私仇吧！」 这时一道男声闯进来，小累回头便见葛东旗走来。 「原来你在啊？偷吃小鲜肉的变态大叔。」 「呃……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 「有你那样追人的吗？」 闻言，葛东旗不禁尷尬底搔了搔头。 「所以私仇是？」 「啊……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每次看监视画面或文书资料时，小叶都要别人念出来吗？」 「说起来确实奇怪……」小累点了点头。 于是葛东旗靠近小累耳边，悄声说道：「听说他的眼睛被异人族调换过，所以是半瞎的状态。」 『你要养异人族小孩？』 『嗯……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 『好吧！谁叫我们是朋友。不过在皇宫里还是小心别被发现了……大人们肯定会囉唆！』 『谢谢你!』金发金瞳的男孩曾经如此对他说道。 那时那么真诚的笑容，商隐永远记得，正因为记得，所以他也永远忘不掉五年前的那一场屠杀。 「果然被封锁起来了……现在竟然还有警察……」 「警察……是指那些人类自卫队的事吗？」 「嗯。」 城西，少年与一名身材壮硕的女性异人族正在不远处看着已经倒塌的公寓，而他们身边还有一对母女。 「我出生的时候刚好警察已经不在了……」婷婷说道。 “嗯？”闻言，在婷婷身周的人不禁惊讶回望。 quot;你竟然才五岁？quot;他们无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直到少年开口：「走吧……婷婷，你可以吗？」 「没问题，在店里已经练习过了！」婷婷点了点头，自信回答，她的肌肉渐渐爆出了青筋，看着就像一座座长在身上的小山丘，接着她一手一个，扛起了芙拉和少年。 「哇！好像一座山一样！」可可兴奋地绕着婷婷转了一圈，这天真崇拜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快上来吧！婷婷列车要跑了！」 婷婷本来还担心像可可这样的孩子会害怕，现在看来是她白操心了。 很快，可可便爬上了婷婷宽阔的背部，婷婷不知道的是其实是因为可可和芙拉都见过了更夸张的梵华，所以对于只长了肌肉出来的婷婷还比较好接受。 「欸？婷婷吗？」这时一旁乞丐叫住了女异人族。 「你变得……他们是？」他似乎对婷婷现在的外表感到讶异。 「啊……我一週前找到工作了！这些人是我同事，昨天本来要接过去住，今天回来拿点东西。」 「一週前？」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你前几天都不见人影，还以为发情期，你躲起来了。」 「哈啊──可以回去了没？我累了。」 乞丐似乎还想和婷婷聊下去，但却被少年狠狠打断，看得出来，他们好像还有事，于是乞丐也只好摸摸鼻子，跟婷婷告别。 「没想到她竟然找得到正常工作……」乞丐呢喃道。 回想之前婷婷因为外表关係，无人敢雇用，不然就是给她一些危险工作做，偏偏婷婷空有外表，却不敢打架，导致婷婷也曾沦落到这城西的贫民窟，可是现在却有了新衣服可穿。 “如果她能行，那我是不是努力一下，也能……”乞丐心想，这时一位穿着自卫队制服的人走了过来。 「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乞丐点了点头。 「你有看过身高约两百公分、十分壮硕的异人族吗？」 「嗯……好像看过……类似的。但你看我老了，脑袋不太好使……可能需要点刺激才能想起来……」 闻言，问话的自卫队队员立即就明白了乞丐的意思，不禁翻了翻白眼，从口袋中拿出了几张纸钞，偷偷塞给乞丐。 现在不比过去，自卫队不具有公权力，想要情报，就得自己努力了。 「嘿嘿！我想起来了……」果不其然，一见到钱，乞丐就眉开眼笑，说道：「你说的是婷婷吧？她长得可大隻了！不过一星期前找到了工作，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工作？知道在哪吗？」 「在那个方向，其他的我不知道。」 顺着乞丐指的方向，队员望去不禁脸色一阵白，只因为他担心那样的怪物会在住宅区大闹。 同一时间，在住宅区街道上，关于蒂塔诺麵包店有怪物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而这消息却是斯芬克和新员工比利传出去的。 「老闆，把婷婷小姐传成什么食人怪物真的好吗？」 「当然！传的越夸张，越引人注意。而且婷婷也同意了呀！」斯芬克故作笑容的回答。 其实他自己内心也并不是很同意这样的做法，但无奈他没有那么聪明，想不到其他办法来应对目前情况。 只好事后想办法补偿婷婷了。 回想当少年醒来时情景…… 『欸？让婷婷去顶罪？』斯芬克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那看起来无害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一脸平静。 『不是顶罪。而是让所有人以为去过城西的是她，不是梵华。』 『那不就是顶罪？』 『不对。所谓顶罪是指她会受到惩罚。但我的方法不会让她被关。而且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拒绝。』 闻言，在场斯芬克、羊和芙拉母女都纷纷看向了在计划中即将扮演至关重要角色的婷婷。 只见她面露难色，似乎很犹豫，她问道：『我能得到什么？』 『留下来的资格。可以吧？斯芬克。』少年回。 『欸？啊……当然！毕竟帮了我们大忙。』 突然被叫到，斯芬克显得有些愣住，他总觉得开始动脑办事的少年跟往常不太一样。难道这就是少年的真面目？ “总觉得非常冷酷……”斯芬克心想。 倒是婷婷有些惊讶，她问道：『为什么知道……』 『唉──麻烦……』少年叹息，解释道：『你的衣服材料跟可可她们，以及城西的人一样，是非常便宜的设计跟材质。所以我猜测你也是住在城西贫民窟。正好……你之前来面试，却撞上了发情期搞砸了，对吗？』 『对……』婷婷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没希望了，但斯芬克却又把你找来。而你也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你非常想来这里工作？』 沉默，婷婷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少年，总觉得自己的内心全被看透了，最终也只能点头承认。 她是属于少数需要生活在城市里的异人族，徒有一身肌肉的她没有利爪、速度不快、没有能适应寒冬的体质，也没有能瞬间麻醉猎物的毒素，这样的她实在很难在野外生活。 想在人类世界生活，人们却总以外表判定她会什么，她受够了，所以她想要珍惜能在麵包店工作的机会。 如果只是被误会，而不是真的要她去伤害人的话，她愿意试试。 看着婷婷渐渐坚定的眼神，斯芬克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少年已经说服了她，只是看到这样不择手段的少年，他回望还在昏迷的梵华。 斯芬克曾以为羊是被梵华绑架的无知少年，只是因为梵华个性单纯，所以两人相处不错，现在看来却好似不只如此。 第十二章 调查，然后恋爱 关于调查这件事: 调查进入第四天，叶商隐将手中咖啡一饮而毕，疲累地叹了口气，没有高科技协助，让调查变得艰难无比。 不，或许一开始那栋公寓的摄影机还能用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近期在城镇中关于怪物横行的谣言满天飞，有如同黑豹一样全身漆黑的，有如同章鱼一般全身触手的，也有如同鬼魅一般长相血腥扭曲的，而且还都跟城西有些关係，这使得自卫队队员都疲于奔波，到处确认消息真假。 不过也多亏这几天到处跑，他们意外掌握了不少大型异人族的所在和身分。 「那么苏菲小姐，你身为城主，听说你特别喜欢……大型异人族？」 商隐问着，老实说面前女人的眼神令他有些不自在，他看不到，但他感受得到。 苏菲是这座蒂塔诺城的城主，她对于收集大型异人族的嗜好几乎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城里大部分的大型异人族几乎都在她的宅邸里，更别提现在会客室里，放眼望去就有三、四个身高少说190的大型异人族在，令人压迫感十足。 关于她的这个嗜好，起初也不是没有人抗议过，但在她雄厚的财力与智慧下，那些根本不成麻烦，更别提那些大型异人族都听命于她。 在人类战败的那时，也是苏菲及时锁城，制定新规则，所以这座城才有现在的和平。 「是啊……在他们身边能让我有小鸟依人的感觉。」苏菲老实承认了。 从她裸露的高衩礼服下，那伸出的长腿来看，足以见苏菲长得很高，形状上也是身材很好，是个十足的美人。 「以人类女性来说，你确实很难找到比自己高的人类男性。」 「以人类男性来说，你也长得挺高的。合格。」 商隐陷入了短暂沉默，他不想知道那个合格是什么意思，只想快点套出情报。 「那你有认识四隻手，身高近两百的异人族吗？」商隐问。 「有啊……身高近两百，但没有四隻手……」苏菲摸着下巴，似乎陷入思考：「说起来，最近他开的店听说进了新员工。好像就长得很可怕……」 「那是在哪里？」 「蒂塔诺麵包店。」 “好熟悉……啊……遇到斯芬克时旁边那家。”商隐顿了顿，才想起来初遇斯芬克时的景象，他不经意地笑了，觉得斯芬克是个不错相处的异人族，随即商隐向苏菲道谢，马上就要离开去调查。 「等等！留下来吃午餐吧！你蛮对我的口味的。」苏菲突然说道。 然而商隐对苏菲的诱惑却不为所动，倒不如说因为他只看得到女人的形状，所以也很难有反应。 于是商隐浅浅一笑，有礼的牵起苏菲的手，轻轻一吻：「不好意思，但你不对我味口。」 「啊啦……」真是直接的恶语。 苏菲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笑容越加的深，她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清纯的？」 「苏菲小姐，我还有工作……」 「就回答一句嘛！我可以加自卫队的资金喔！」苏菲耍赖说道。 被女人这么扯着，商隐也不好直接甩开，毕竟她也是自卫队目前的金主，于是这回他思考了一下，回答：「清纯乖巧的，最好会煮饭，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你去忙吧！」或许是满足了好奇心，苏菲得到答案后，很爽快的就放了商隐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待自己离开后，苏菲便啜了一口红酒，她的书桌抽屉里有许多信件，最上面的那封便是寄信人描述了自己被误认，并墬入爱河的事。 「恭喜。」苏菲高举红酒杯，如此说道。 关于便当这个东西: 来到蒂诺塔麵包店附近，商隐决定先在周围稍微调查一下，他先是询问了一位路过的上班族，对方表示听说麵包店内确实有一位特别巨大的异人族，但人好像不错，会跟孩子玩在一起。 他又问了住附近的家庭主妇们，那些三姑六婆一开口就彷彿停不下来，一下说那异人族会飞，看过对方从空中降下，一下又说那异人族会吃小孩，就像童话里的糖果屋，会诱惑小孩子进入麵包店，听起来大都不太好，但也有人称讚麵包好吃，服务很好，里面有美女之类的。 总的来说，评价有点两极，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人似乎都很习惯那异人族的存在。 站在麵包店前，商隐惊讶地发现店里确实有一位壮硕的异人族，但异人族却正在跟孩子们聊天。 蹲下来和孩子说话，任由孩子爬到自己背上的异人族真的完全让人无法将之与在公寓屠杀人类的怪物联系起来。 「请问有需要帮忙吗？」突然一个女人走来向商隐搭话，从她穿着围裙的样子应该是店员吧…… 「没什么。只是很少看到这么大型的异人族，有点好奇……」商隐装作了一般顾客的回答。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也是因为谣言而来的。」 「谣言？」 「是的。其实我之前是在城西工作的，结果碰巧转来这里后，城西就发生了爆炸。大家都在传城西出现了怪物，而婷婷小姐就是那怪物……」芙拉单手扶脸，一副困扰的样子说着。 然而商隐却不怎么在意她的困扰，反而很惊讶那异人族的性别。 “那是女的？”商隐望向婷婷，仔细打量了一下，似乎除了体型外，其他特徵没有一个对的上他之前的推论。 但从城西来的这点就很值得怀疑。 难道说有两个大型异人族先后出现在城西？ 「婷婷！芙拉！可以休息囉！」这时一声略为熟悉的声音闯进了商隐的思绪里，商隐回头，随即塑胶盘子掉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那是三个人的形状。 一个长了牛耳的大叔，一个少年跟一个头上长满了蛇的男人。 「羊，你还好吗？」比利关心道，他走在少年身后，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少年突然就摔下了要装麵包的盘子。 「没……没事……我没拿好。」羊低头捡起盘子，解释。 倒是斯芬克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的样子令眾人还以为他是不是当机了。 「斯芬克？」商隐试探性的呼唤，毕竟这世上长得像的异人族不少，但满头蛇的还真不多。 而果不其然，当斯芬克见到商隐时，简直激动地不行，甚至直接上前就想握住对方的手。 他以为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他以为自己错过了留下联系方式的机会。 他也不记得当初那剧场怎么走的。 不料，商隐下意识的回应便是擒拿术，当场就把斯芬克弄到在地，看的现场眾人都是一阵惊呼。 因为斯芬克没有即时回应，所以对商隐而言，对方是一个突然靠近的异人族，直到羊这时赶紧叫道：「斯芬克！」 商隐这才松开。 「斯芬克？你刚才怎么不出声？」 「啊哈哈……见到你，太激动了……」斯芬克笑道，虽然被摔在地上，但他仍跟没事一样慢慢爬起来，对眾人说道：「没事，没事！都各自散了吧！他是我朋友。」 闻言，眾人才松了一口气，芙拉带着婷婷去往厨房，那里早已准备了斯芬克煮的午餐，比利则站到了柜檯前待命。 只有羊一人佇足了好久，他似乎在观察商隐，搞得对方也有些不自在，回望过去。 「这位哥哥反应好快啊……」少年淡淡说道。 “这孩子……”一愣，商隐立即领会到少年似乎话中有话。 「学了一点防身术……毕竟异人族满街跑，你想学吗？」 「是在……学……吗？」少年呢喃。 「什么？」然而他的声音太小，商隐根本没听清，还在疑惑中，少年便走到一旁拿了麵包就走。 「不学。麻烦。」走前，他还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 斯芬克将店交给了比利看管，便带着商隐到店前的小庭院聊天去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家店的老闆……」商隐说道。 异人族其实普遍习性与动物更为相近，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有异人族能够开店，又或是想去经营什么，但看这不时有顾客来往的小店，商隐一时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心。 这年头竟然连异人族都能开店了…… 「厉害吧！我可是存了很久的钱！而且要不是那时丢来的麵包，我也想不到要这么做……」 然而听斯芬克满口求夸奖的语气，商隐想还是为对方开心的心情要多一些。 「丢来的麵包？」 「五年前我其实被人类救过。那大概是伊利亚的某位王子吧……我记得那时有人喊他殿下。」 闻言，商隐不禁一愣，他讶异地望向眼前满头蛇的异人族，呢喃：「那……还真是……令人惊讶。伊利亚王族竟然会帮助异人族。」 「对啊……那些人虽然是暴君，但我想还是有愿意对异人族友善的人在吧！」斯芬克淡淡说道，当王族陷落时，他其实不是没想过去报恩，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从看到新闻报导，到异人族王子宣告伊利亚王族毁灭才经过短短一週，更别提那时为了保护他，当时还处于包养关係的苏菲想方设法的阻止斯芬克出门。 不过斯芬克其实还听说过那时伊利亚王族不到一天就全灭了，是因为皇宫里出现了什么，把异人族王子吓的够呛，所以才拖到一週后进去确认尸体。 「……暴君……」商隐呢喃自语，复杂的表情下，无人能猜透他此时的想法。 「所以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要买麵包吗？」斯芬克转移了话题。 「啊……是啊，来买午餐。」商隐顿了顿，终究没有把自卫队的事说出来，大概是不想把身为平民的斯芬克捲进来吧…… 「麵包，当午餐？蔬菜跟肉类呢？」 「那些等有空再吃。我还有工作……」 「那怎么行？一日三餐都很重要！」 面对突然激动的斯芬克，商隐有些不知所措，脑中倒是渐渐浮现了一个名词…… 「我知道。但我不会煮，订餐又容易忘记取……」商隐说着，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忘记有订餐，导致店家再也不接他的单，所以他的三餐现在都是麵包和泡麵居多。 「那我来帮你准备便当！」斯芬克说道。 「唉？」 「我来准备便当！你每天来这里取就好。」 「呃不……我……」 「不容反驳！把联系方式给我，你忘记了，我来提醒你。」 商隐脑中渐渐浮现了一个名词…… 老妈子。 叶商隐从没这么无语过，面前的异人族意外地也有强硬的一面，却是在为他着想，而这反而让人难以拒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无奈之下，商隐答应了。 其实他也可以以还不熟来拒绝，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斯芬克听了会哭，那样感觉更麻烦。 第十三章 祈求 关于孩子这个词: 商隐走后，斯芬克才总算回到了店里，但他马上就红着脸，抱头蹲下，内心瞬间一万隻土拨鼠跑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大胆，不只强迫人家接受自己的便当，明明才第二次见面而已，而且还…… 还要到了住址。 斯芬克看向写在自己手心的地址，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商隐的住址，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但要到了联系方式，他还是忍不住对着手心傻笑。 战争后，所有电子通讯和网路都用不了，所以现在大都是留地址，回归到书信往来。 「老闆是发烧了吗？脸好红……」一旁，在柜台的比利一看到斯芬克蹲在地上便着急着想上前关心，但他马上就被婷婷拉住。 「没事的。那是恋爱的表现。」婷婷向身边的傻大叔解释，女性总是对这种事比较了解。 「恋爱？老闆和刚才的人类男性？」 「是啊……真好。」婷婷望向斯芬克那暗自窃喜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因为异人族以生育为重，基本只要看顺眼就好，然而或许是跟人类相处久了，他们也在受人类影响，变得会为这种事而开心。 「什么时候也能轮到我就好了……」婷婷忍不住说道。 「一定很快就有的。毕竟婷婷小姐是这么好的一个异人族。」 闻言，婷婷不禁一愣，她回头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了一颗头的牛耳大叔，意外地竟有些心动。 「比利、婷婷，你们有看到羊吗？」这时斯芬克突然问道。 比利摇了摇头，他们家这个任性的麵包师其实很少出现在店里，也不知道去哪了，就连吃饭也不在一起，但婷婷知道，她瞥了瞥后面，说道：「他在老地方。」 「好！我来去炫耀！」 说是炫耀，其实却是想分享这一份喜悦，毕竟这几天少年都过得很累。 斯芬克一路衝到了地下室，正要兴奋的扑向羊，却没想到对方正在熟睡中。 看着一起躺在床上，紧紧抓着梵华头发的少年，斯芬克有些心疼，他躡手躡脚的靠近，床的周围都是绷带和药品，有些还是刚换下来的，斯芬克轻轻为少年盖上了被子，对着这一对令人不省心的孩子，他呢喃：「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关于意外这件事: 他应该更早认出他的， 好几次担心受怕，却又忍不住的触碰， 有些过度而温柔的保护， 以及那为他阻挡一切危险的模样。 『小草──小草──』少年在猎场奔跑着。 以往每个夏天，小王子和他家人都会到附近山里举行打猎祭，一大批人的移动却容易引起异人族的不满，异人族认为他们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食物，但这样大举移动总是吓跑动物，使得异人族猎捕困难度增加。 他们总是在争吵，人类和异人族，不过这些都不关少年的事，少年此时只想赶快找到最近刚认识的异人族小孩，免得被别人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草！』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小草团，那个小小的、正在抖动的身躯才一、两年就已经长的跟少年膝盖一样高了，也不知道之后会有多大隻。 少年小跑步，抱起了小草团，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噁……』只见小草团正在啃食着不知哪来的果实，沾的到处都红红、黏黏的，少年立刻就将小草团拿离开自己怀中，高举着，但已经太迟了，订做的高级服饰早已弄脏了。 『你真是会给我惹麻烦……』少年责怪似的摇了摇小草团，但显然小草团不懂，只是伸出了手。 在一团树藤里裹成的小球体里，少年看不见对方的长相，只看到一双婴儿般的小手，短小软嫩，不断朝自己伸张，索讨抱抱，少年拿他没办法，只好又将小草团拥入怀中。 『别再乱跑了，懂吗？马上就是十五岁成年礼……到时会有很多人类……』少年叮嘱着，想到现在外头战争正打得火热，异人族节节败退在人类的高科技武器下，他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因为这样大概小草团的生存会更困难吧…… 少年还在思考，不料这时一头野猪从草丛中衝出，牠似乎受了惊吓，横衝直撞的就往少年衝来，少年来不及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少年只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瞬间包覆过来，野猪就像撞到了什么坚硬的墙壁一样，嚎叫一声便跑走了。 就是这么一瞬间，少年瞪大了金色的双瞳，看见了在树藤中闪烁的蓝光，他被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里。 『你……原来可以变得这么大隻的吗？还是说这才是你的真身？』 然而小草团没有回答，他俯下身闻了闻，似乎有些陶醉少年的味道。 “糟了……是发情期……”少年心想着。 他，像是回应着身体的燥热，在小手毬的花香中，他们轻轻拥吻。 他应该更早认出他的。 想起他们荒唐的初次相遇， 想起他们温柔的曾经。 羊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看着对面那依旧沉睡的怪物，他的身上千疮百孔，少年心疼地拨开瀏海，在那额头混着泪水落下一吻。 他留下的记忆是他的敌人， 没有它们，他或可轻松喘息， 没有它们，日子却枯燥乏味。 「快点醒来吧……」 所以不要让他只剩回忆相伴。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第十四章 喜欢是隐藏不了的 关于情报这个东西: 「啊—!不行了!」到底那么大隻的怪物是怎么消失的啊？ 在自卫队办公室小累看着满山满海的文件就十分头痛。 自从城西的爆炸已过一个礼拜，然而自卫队的调查却毫无进展，反而还越加困难。 关于怪物的情报从城西到城东，从会飞到会潜水，甚至还会隐形穿墙，彷彿怪物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幻想集合体，一个比一个夸张，自卫队又无法调监视器来验证，唯一有的也不过是拍得不清不楚的影象，在黑暗中飞舞的巨型怪物。 「把蒂塔诺麵包店的婷婷从调查名单删掉吧！」叶商隐摸着自己手写笔记说道，为了能分辨上头的字，他写字一惯很用力，如此才摸的出痕跡。 「唉？但那不是第一嫌疑人吗？毕竟曾出现在城西...还有目击者。」 「去相处过就知道了，她别说伤害人了，连一隻虫子也不敢碰……」商隐说道，回想这一週以来，藉着拿便当的事，他多次能就近观察那壮硕的女性异人族，这也才发现婷婷与那怪物差别有多大。 「原来……果然是女孩子，对虫子实在没办法……」小累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能少一个需要监视的异人族当然是好的，没想到这时一旁的葛东旗却笑出了声。 「呵……那算是女人吗？好噁。」葛东旗笑道，但他的嘲笑很快就引来商隐的瞪视。 「我应该提醒过你，注意说出的话吧？葛队长。」 「我只是诚实表达想法而已，你干嘛这么生气啊？小叶。」 商隐闻言，不禁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大概只是……想到了某个麵包店老闆也是满头危险毒蛇，心思却如少女般细腻单纯吧…… 「不过你就算生气也很可爱喔！小叶。」葛东旗显然不在意商隐是否生气，伸手就想触摸对方的脸颊，想当然的，他也瞬间就被拍掉了手。 「你这种人真不该待在自卫队。」商隐沉声批评。 「可惜了，现在没有政府监管，自卫队都採自愿报名。」葛东旗依旧笑着，那笑容着实令商隐厌恶，特别是说到没有政府这一痛处。 倒是一旁无辜的小累也有些紧张，不禁小声说道:「别、别吵架……」 「叶队长，你的便当来了!」幸亏这时外头待命的其他自卫队员跑了进来，随着这一通报，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消散。 商隐看了看办公室时鐘，下午一点多，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于是他赶紧跑出去，果然看到了那满头青蛇的异人族正乖巧的站在门口，被一群自卫队队员警戒。 「啊……商隐!」斯芬克一见到商隐，便是兴奋地挥手打招呼，然而随他一动，周围的队员就越加紧张，纷纷退开，高举枪枝，看的是商隐心惊胆跳，斯芬克更吓得缩起身。 「不准动!」队员大吼。 「全给我把枪放下!」叶商隐及时制止了队员们的恐慌，看着斯芬克怀中的便当，他就无奈叹息，他说:「你们都下去吧!斯芬克，我们出去吃?」 「好啊!」斯芬克点头。 他们融洽的样子着实令眾队员都看呆了眼，却也没敢多说甚么，只有从办公室看到一切的葛东旗一直盯着。 「那是异人族?」他问。 「看起来是。而且还专门送便当……他们关係真好……」小累说着，但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而闭嘴，暗戳戳的望向葛东旗，她总觉得对方的脸色很差。 关于初恋这件事: 叶商隐和斯芬克来到了附近一处广场享用午餐，这里没有那些紧迫盯人的自卫队成员，总算能自在许多。 「今天我准备了很多你喜欢的鸡蛋捲喔!」斯芬克兴奋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捲?」 「因为……上次看你吃得满开心的啊!而且还一口都不剩……」 「是吗……」商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被别人发现了自记这么一个成年人还喜欢这么童趣的食物，但当他看见斯芬克在石阶上摊开的便当盒，都是清一色的同样形状时，他的表情立即从不好意思转为尷尬。 「这全是……鸡蛋捲吗?」 「是的!」 好傢伙，果然是思想单一的异人族…… 知道喜欢吃，乾脆全都做成鸡蛋捲。 「斯芬克，以后……还是均匀分配菜色吧!比较健康。」商隐嘴角微抽，试图委婉地提醒斯芬克别做那么多。 「对吼!毕竟你是自卫队，平时要面对异人族……运动量一定很大!」幸好斯芬克还是很好说话的，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其实自卫队的身分问题也曾经困扰他们。 只是前几天的事，当商隐告诉斯芬克自己的身分时，他曾想过斯芬克可能会因此排斥，甚至害怕他，因为自卫队美其名是自卫队，但在更早之前他们是用来屠杀异人族的部队，将对人类有威胁的异人族以各种名义处理掉，来维持这座城的平衡。 异人族有身体优势，自卫队有武器优势。 但经过几天的沉淀，想不到斯芬克还是待他如往常一样，这着实令商隐松了口气。 “五年了……相隔了五年，再次结交异人族朋友。”商隐想着，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商隐不知道的是斯芬克担心的是其他事。 他家里藏了通缉犯这点曾让斯芬克很头痛，甚至在下定决心不再接触叶商隐时，他还在房间内偷偷哭了好几回，把乌鸦娃娃丢出去，又捡回来，反覆好几次，直到羊从芙拉那里听说他的情况，跑来找他为止。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大胆地去找他不就好了?』羊说道。 『但是……这样你们不是很危险?他还每天都来……』 『真令人惊讶，异人族竟然考虑这么多。』 『你的表情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啊……』看着羊面无表情的样子，斯芬克难得扮演了一回梵华吐槽的角色。 『大概是跟人类相处多了吧……』斯芬克补充道。 『……总之你不用想太多。喜欢就去，反正感觉阻止你可能会更麻烦。』 『真的?』 『嗯。』 得到少年的首肯，斯芬克自然喜出望外，一下便抱住少年，将对方在怀里搓揉，而当然少年也随之哀嚎。 『斯芬克……』 『什么事?』 『那个人……请好好珍惜他。』 『当然!』 回到现在。 斯芬克与商隐正坐在路边愉快地享用午餐，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过去种种顾虑，不禁相视而笑。 「啊……下雨了!」忽然感受到从天而降冰冷触感，斯芬克说道。 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斯芬克和商隐赶紧收拾便当盒，但他们终于找到躲雨处时，却早已淋成了落汤鸡。 雨滴顺屋簷落下，空气中充满潮湿感，斯芬克看着商隐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合在粉白的肌肤上，水滴顺着他的发尾、紧緻脖颈滑进诱人锁骨，再来是衣服…… 斯芬克到吸一口气，慌张地移开视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亲吻、啃咬。 斯芬克一边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头上青蛇一部分打起架，彷彿他内心的天人交战，有几隻却鑽了空子，就往商隐那靠去，斯芬克更是不自觉地牵起对方的手。 比常人热一些的体温突然碰到了掌心，叶商隐立即望向身边异人族，想不到对方竟然比他还惊讶紧张，瞬间收回手，慌忙道歉:「对、对、对不起!我、我们异人族体温比较高，所以我想你会不会冷……啊……呃……你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不会再犯了……」 「呵……」没想到商隐反而无奈苦笑，说道:「你这反应反而让人想生气都难呢!」 「是、是这样吗……」 「有甚么想煮的料理吗?我下班再买些过去。」商隐问。 「那就……香菇和青葱!」斯芬克回答。 ◆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大雨过后，斯芬克送商隐来到自卫队大楼附近，他还想再跟商隐待久一点，但商隐此时制止斯芬克继续靠近。 「到这里就行了。你……以后还是别来这里。」商隐说道。 这一句话瞬间让斯芬克有些受伤，他看向大楼前那一排巡逻自卫队，他想或许自己的出现会带来一些困扰吧…… 于是斯芬克甚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商隐是怕队员再吓到斯芬克。 「这位就是你调查的那家麵包店老闆啊?」 谁知? 这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传过来，斯芬克随即看到一位大叔从巷子走来。 「葛队长，你怎么在这?」 葛东旗一脸坏笑，他对商隐招了招手，接着便来到斯芬克面前，就近毫不掩饰地打量斯芬克。 「喔—脸是长的不错，但满头毒蛇不觉得可怕吗?还有那双蛇瞳，好噁!」 那段话摆明了就是挑衅，令斯芬克极为不悦，看着对方甚至想动手摸他的蛇发，斯芬克便暗自让小蛇准备，一声令下便攻击。 没想到叶商隐动作更快，半途抓住葛东旗的手，恶狠狠地开口:「不要随便碰他。」 这一瞬间，斯芬克的心疯狂悸动，看着阻挡再前的身影，他感觉自己就要缺氧而死。 这是甚么感觉? 比第一次受到对方长相吸引，还要令人喘不过气。 「好痛啊……你不是为了调查才接近这个异人族吗?」葛东旗抽回手，诧异地问道。 「才不是!而且你这个说法……」 「怎么?怕他误会?」 商隐眉头紧缩，他总觉得葛东旗是故意来找麻烦，他虽然确实常在店里偷偷观察婷婷，但在与斯芬克应对时，他可从没有故意设计或套话，这点还是趁早解释清除。 不料，这时斯芬克倒是一脸无所谓地率先开口。 「啊……那样也没关係的。」斯芬克说道:「是我擅自喜欢他，如果只是因为我喜欢他，就要他回应我，对我毫无隐满或保留，我这样岂不是很自私?」 其实他早就知道商隐在调查自家员工，羊有提醒过他。 「所以如果你想让人家因为商隐是有目的的接近而讨厌他的话，那是没用的!倒不如说我很感谢，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相处!」 斯芬克说完了，发表完自己想法的他显得很自在开心，直到他注意到商隐涮红的脸颊。 「唉?」他愣了几秒，随即才想起自己一时心急口快都说了甚么。 『是我擅自喜欢他的……』 『是我擅自喜欢……』 『喜欢……』 说出的语句如同山间徘徊回音不断在斯芬克脑中回盪，斯芬克也跟着脸红，瞬间羞愧地抱头蹲地，虽然他还是因为觉得商隐脸红样子太可爱，而不时偷看就是了。 「呵……你那甚么表情?」葛莱旗终于找回话语权，但看着叶商隐反应，他就是一肚子气，脸上笑容也崩不住大吼:「他可是异人族喔……是挖走你眼睛的异人族!」 此话一出，气氛才正式被推入僵持和凝结，斯芬克不敢置信的望向了一旁，满脸平淡的黑发青年，但对方却是现场最冷静的人。 挖走了眼睛? 「那是……甚么意思?」斯芬克不明白，因为在他看来商隐与正常人无异…… 真的吗? 『你想要哪隻?』 『黑色的那隻乌鸦……』 『……黑色……甚么形状?位置呢?』 斯芬克猛然想起了关于商隐的怪异点，比如说有时不像在看自己，而是其他东西，比如说商隐从未看懂自己的眼神示意，比如说午后的那句这些全是鸡蛋捲吗的随口一问…… 原来他不是看不懂，而是看不见。 斯芬克突然觉得很想哭。 「你是怎么……」 「这种事情相处久了，自然看得出来!但你却依然还能跟异人族正常相处，我无法理解!」葛东旗叫道。 斯芬克则愣在了原地。 他无法理解只看得到见形状的世界是怎样。 他无法知道眼睛被挖走调换时的痛苦。 看着商隐和那位葛队长还在争吵，他也无法明白为何对方还能待他如此的好。 难道不怕? 难道不排斥吗? 被同是异人族的人靠近、喜欢上。 「你哭甚么?」这时葛东旗注意到斯芬克的情况，他皱着眉头，嘲笑似的问，就好像在诧异斯芬克一个大男人却哭的梨花带雨，真难看。 「哭了?」商隐也很诧异，而这句问话再度印证他看不见的事实。 斯芬克很快擦乾眼泪，他对这位葛队长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但也不甘示弱，站起身，他比在场的人都高。 「对!我哭了!听到自己喜欢的人甚么也看不到，难道不会悲伤吗?难道不能心疼他过去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吗?」斯芬克怒道。 他的愤怒让葛东旗陷入难堪，却让商隐惊讶后无奈叹气。 「够了……」商隐终于开口:「看来你们都误会一件事。」 叶商隐看向面前两个人，在他眼中这就是两个有着人型的东西，他的世界从五年前那场对伊利亚王族的屠杀开始就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平面的东西，诸如色彩、文字，他只看得见轮廓，每个人的轮廓都不一样，斯芬克的轮廓是他看过最端正，所以他才觉得对方好看，但即使身在这么一个漆黑，只有金线构筑的奇异世界。 他也…… 「我从来没有憎恨过夺走我眼睛的异人族。」 此话一出，现场陷入沉默。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惊讶的氛围覆盖，葛东旗和斯芬克自然是不信，但商隐的态度却不容质疑，他双手插于胸前，对面前两个年纪明明比他大却幼稚吵闹的两人沉声道:「你们两个，一个自顾自的生气，一个自顾自地哭泣，谁也没来问过我的想法，也真是天才。我懒得跟你们继续闹。」 生气了…… 葛东旗和斯芬克不约而同地想着。 「小、小叶!」见商隐转身就要离去，葛东旗荒张地抓住商隐的手腕，却在瞬间被甩开，商隐回头瞪视:「你现在很难看，你知道吗?葛东旗。」 闻言，葛东旗才真正傻住。 他说的没错，今天的他是很难看…… 平常他还可以开着低级玩笑…… 或许是他感到焦急了。 看着叶商隐奔向那个异人族，一个人的步伐是骗不了人。 看到每天准时去麵包店的出勤表，明明之前还会忙到忘记吃饭。 斯芬克在一旁没有说话，说实话他也想把商隐留下来，但他不敢。 再看向旁边的人类，经过刚才的闹剧，他不难猜出对方心思，顿时心内心出现一阵酸涩，头上的青蛇有几隻甚至露出獠牙，斯芬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是初恋。 第十五章 欢迎回家 关于劫后馀生这件事: 他的记忆力异常好。 对于发生过的事，几乎不可能会忘。 包括第一次在那破旧的小房间遇到伊利亚小王子，第一次被人类抱在怀里，他当时还以为没有人类能抱的起自己，毕竟当时他是刻意缩小，还未有自保能力的异人族都会像这样躲避危险。 那个小王子还比自己小三岁，不确定是否在皇宫里都得那样，他总是看到小王子在别人面前微笑，私下却面无表情地过着日子，但那微笑又感觉很假。 只有那么一次，当小王子从别人那里得到可以留下自己的许可时所崭露的笑容，因为太过灿烂，导致他原本想离开的主意都被打消了。 还有第一次在那树林里的拥吻…… 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小王子面前露出真身，他那时甚么都还不懂，只是顺着迷人沉醉的花香味，无法自拔地陶醉其中。 虽然他们只是吻了一下，但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发情。 再来他们都没有谈这件事，彷彿甚么也没发生一样，直到他被发现而逐出宫，然后再利用密道回皇宫。 神奇的是回到皇宫后的事情，他却记不清了。 他隐约记得当时有很多异人族都跟着他来到皇宫，而异人族展开了大屠杀，都是因为他的错。 所有金发金眼的人类都必须去死，害怕的他只想找到想王子。 而后他遇到一个捂住双眼，在地上叫喊的少年…… 然后他还遇到了…… 『……华……梵……梵华!』 有一声急切的呼唤、有满身浸染鲜血的自己，以及无尽的黑色的东西…… 那个无法形容的黑暗能让直面它的人都忘记呼吸，彷彿全身都失去知觉，无法思考且行动困难，只有恐惧缓缓从眼角溃堤。 ◆ 「啊啊啊!」 地下室床铺上的怪物突然尖叫了起来，他狰狞地在床上尖叫着，身边的少年更是被他胡乱推下床，怪物伸出锐利指甲，发狂似的就往自己眼睛攻击，就好像看到了甚么不该看的东西，排斥到要挖出自己的双眼。 「不行!」幸亏少年迅速挡的及时，奋不顾身地就紧抱住怪物的脑袋，利爪划破了少年手臂，少年也不以为意，只是紧闭双眼，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怪物的名字。 「梵华……华……梵华」 怪物撕开了少年的衣服，抓花少年的背，少年依旧呼唤着怪物的名字，不放手。 「……梵华……小草……」 最后一声呼唤，梵华终于渐渐恢復冷静。 茫然地望着，轻轻回抱住少年瘦小的身躯，像个不安的孩子一般想哭。 「羊……我做了恶梦……」他说。 「我知道。你像脱水的鱼跳来跳去。」 闻言，梵华不禁失笑，松开怀抱，他让少年小心翼翼地坐在自己怀里。 「痛吗?」 「痛。可能接下来都不能下床走路……」 「我看你脚有没有受伤啊……」 知道少年在故意耍赖，他一手就提起少年的脚，细瘦的脚踝就圈在掌心中。 「啊喂……别乱抓……」少年叫道。 但梵华一心却在少年的伤上，看着对方用这么脆弱的身体来阻止他自残，他满是心疼与愧疚。 他又再次伤害他。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轻拍了怪物的头以示安慰。 「这里是?」 「斯芬克发情的地下室。」 「楼上好像……有很多人?」凭藉优越的第六感，梵华问着，他看着少年走到一边随便拿起一件衣服就套上，扫视一圈，他便立刻发现地下室充斥着少年的东西，就好像少年已经住在地下室一样。 而这都是……为了就近照顾他吗? 「嗯，我上去叫人。」 「你不问我吗?」梵华突然问道:「问我为甚么不跟你相认……」 他清楚记得清醒前的呼唤，所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的事实。 然而少年依旧平静，一双快闭上的双眼，他回道:「那重要吗?」 梵华一愣，有一瞬间不明白少年的话语，那感觉……是一种漠视，但看见一旁堆积成山的绷带，他才安心。 「你要是想讲，一开始就会讲了。你现在想讲也行，但若不想，我也不会再问……」 「为甚么?」 「因为你没事了」少年笑道。 那是跟记忆中一样的灿烂笑容，梵华却没能克制住自己，他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将少年拉入自己怀里。 「你干嘛?」 「不知道。就突然想这么做……」梵华回答。 有些事，有些感情他还不明白，但似乎从以前就一直存在。 并且还在成长茁壮。 关于热闹这件事: 斯芬克回到了麵包店，对于先前在自卫队发生的事，他有些混乱。 几次揉皱胸前的衣物，他想商隐今晚应该是不会来了，刚才那样的生气，他从没见过商隐那样，又或是他本身见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位葛队长就看起来见的多，肯定认识很久了吧…… 斯芬克想着不禁有些吃味，直到可可从店里衝出来拥抱他。 「可、可可?不行喔……这样很危险……」 「醒了……」 「甚么?」 「醒了!」 闻言，斯芬克这才明白小女孩的话。 他立即衝进了地下室，一眼便见到坐在床边大快朵颐的梵华，大概是连续沉睡一周，饿到了，见到斯芬克进来，梵华也没有停止进食动作，只是空出一隻手简单挥一下。 顷刻间，斯芬克眼眶泛泪，跟早期不同，这回是喜极而泣，他一下子就抱住梵华，当孩子般的蹭着。 「啊!啊!你终于醒了!」斯芬克骂道:「笨蛋!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一週了，斯芬克曾在战争时期看过不少同族人被子弹攻击后，再也没有回来而失去生命，本来他也很害怕梵华会如同他们一样。 这里毕竟不是医院，关于医疗自己会的不多，他怕羊会变成一个人，幸好，现在都没事……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再黏过来了!我要吃饭!」到是梵华被斯芬克抱着，显得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平常嫌弃自己的斯芬克也会这样，感觉一觉醒来世界都不同。 「嗯?羊呢?他一定会开心你终于醒了!」斯芬克问道，然而当他望下周边送餐的婷婷和梵华时，两隻巨大的异人族却不约而同地闪避眼神。 有蹊蹺…… 「可可，羊哥哥呢?」既然两人不说，斯芬克只好问向地下室的第三者。 「是!」只见可可迅速立正。 透过斯芬克，他天真的大眼看着梵华在斯芬克身后挤眉弄眼，只可惜她甚么也没看懂，眨了眨眼便说道:「羊哥哥被梵华哥哥抓伤了，现在妈妈在二楼帮哥哥疗伤!」 此话一出，梵华不禁扶额，婷婷自觉地退后一步，只待老闆发难。 果不其然，斯芬克一改方才的喜悦，转身指着梵华鼻子骂:「你到底做了甚么?人家不是说过人类是脆弱的要呵护对待!」 「我、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不小心伤到他，还撕烂衣服……」 「撕烂衣服?」斯芬克瞬间顿住，他似乎有些疑惑，思绪全歪，他一下便抓住梵华双肩，彷彿厉鬼附身的表情说道:「你!他还是个孩子啊!你这个禽兽!」 「啊—你在说么?别过来，很可怕!」 「对着我貌美的脸，你竟然说可怕?啊!我知道，是美的可怕，是吗?」 「才不呢!从没见过如此自恋的人!」梵华推挤着斯芬克的脸颊。 「我这不叫自恋，事实如此!」斯芬克率性回道。 梵华越是推挤斯芬克下床，斯芬克越是奋力的挤上去，沉静的地下室瞬间充满吵闹声，婷婷看着壮硕而紧实肌肉碰撞画面，不禁嘴角失守，微微一笑。 「啊……隆起的肌肉线条……」 「你在看甚么?婷婷姊姊。」可可天真问道。 「呵呵，没什么。」婷婷羞涩地偏过头。 同时，在二楼。 「好吵啊……」羊坐在房间床上，听着地下室的动静，他忍不住抱怨。 「大家都很高兴温柔的怪物终于甦醒……」 「温柔的怪物?」 「是的!虽然我们没什么相处。曾在公寓时，他没丢下我们母女俩……你们都是我们母女的恩人。」芙拉缓缓说道，长期在公寓受到的欺凌，必须付出身体才得以存活，如今的日子彷彿如梦境一般美好。 她因异人族失去家园，却又因异人族重拾幸福。 想想真是讽刺。 「那些感谢的话，你自己留着跟梵华说。我不想当甚么救命恩人，那种压力又沉重又烦。」 「好的……」芙拉轻笑，她拉起羊的衣角，说道「要脱了喔。」 「嗯。」羊点点头，背对着芙拉，少年的身形很瘦小，光华白皙的背上有着让人怵目惊心的伤痕，大约一枝笔长，芙拉看着，不禁面露难色，只因她怕可可也会受到相同的伤。 一边感谢着怪物，一边却恐惧着他。 芙拉不禁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随即她才发现一些奇怪的点…… “衣服上的血量……总感觉不只这些伤啊……”困惑着芙拉，摸着少年的后背，追问之下依旧没有答案，便涂抹完药膏。 「说起来……既然梵华醒了，那计画是不是要继续进行到下一步?」芙拉问道。 为了转移自卫队的调查，因此做了不少准备。 先是婷婷顶替梵华，再次带着旅行的原班人马回到城西，并留下目击证人。 在四处发布夸大的怪物谣言，混淆视听，婷婷只是成为眾多嫌疑人之一，而不是唯一嫌疑人，之后只要自卫队调查在深入关于婷婷的消息，就知道她完全没有怪物的危险特徵，自然而然婷婷与麵包店的嫌疑点便会消失。 即便当初有人看到逃命回来的梵华又或是更早之前工作的梵华，也难以让自卫队信服，只会当成是眾多谣言处理。 「是的，感觉又受伤……好麻烦。」 「我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 一週期的时光说不长也不短。 一向没精神、惺忪的眼神掛在少年的脸庞上，但他的目光彷彿悄悄地看向更远的远方。 女人为他敷完药，并为他更衣，专属贵族般的待遇被服侍着。 「话说比利人呢?」少年问。 「比利甚么也不知，我随意找了藉口让他先行离开。」 「我知道。」 梵华再次开始入职计画行动。 第十六章 吵架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前提是 关于坏心眼这个词: 时间在倒回几天前，公寓爆炸案事件中躺在医院的倖存者终于醒了。 葛东旗看着全身累瘫的叶商隐趴在桌上，久久没有移开事线，他似乎在考量甚么，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对方身边。 夜半十二时，这时间要不是有像叶商隐这样的工作狂，根本不可能还有人愿意待在自卫队办公室，然而葛东旗并不是工作狂，而是单纯想看商隐。 目前这时间里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 「呀……真是漂亮的脸蛋……」葛东旗呢喃道，他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着被自己围住的黑发青年，他就要慢慢俯下身。 事实上他并不喜欢他。 只是看他有些姿色，认真又严肃，在自卫队里枪法第一，还有些腹黑行为，没有工作时，却是个露出爽朗笑容的年轻人，所以才特别吸引他的视线。 还有就是……似曾相似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然而渐渐地，葛东旗就想欺负他，看他厌恶的神情，看他瞪视的眼神，想看他被自己欺负到哭的样子，那骨子里有有莫名的爽感…… 「感觉有破坏的价值。」 葛东旗就要吻上那红润的双唇，没想到这时一名自卫队成员衝进了办公室。 来人是小累，她正要通知倖存者醒来的消息，却被眼前的这一幕瞬间呆愣在原地。 「呦!小累这么晚还在工作，你也被传染加班病了吗?」倒是葛东旗意外的冷静，他笑着，很快走到小累身边悄声说道，似乎是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商隐。 小累望着两人，犹豫了好一会，才说:「葛队长……目前法律约束力薄弱，但我想会性骚扰倾向的人是不该待在自卫队行列。」 「多谢提醒，小累女士。」葛东旗摸了摸小累的头笑道，他紧接着随手拿走小累怀里的文件瞥了眼便打算离去。 「看来他们醒了啊……」 「是的，我本来想亲自拿给叶队长，让他明早就去做笔录……他一直很关心这些事……」 「我来帮他吧!」 「唉?」小累有些错愕。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熬夜没睡，别吵他，让他休息，好吗?」话音落下，葛东旗也不等小累反应，便带着资料离去，徒留小累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葛队长……行善要人知啊……不然，不会有人会感谢的。」最后小累呢喃自道。 ◆ 来到医院，深夜的医院格外寂静。 战争后，城里仅存的十几名医生和护士都待在这间医院，为了保护仅存珍贵的人才，城主苏菲小姐还特定命令重兵加强看守，而这里也是唯三之一可以拥有枪械的地方。 亮出自卫队的身份证明，葛东旗轻易的来到三楼病房，这里是收藏爆炸案倖存者的地方。 「起来吧!别装睡了!」葛东旗用资料拍了拍病床上每个病人的脸，不一会儿，病房内的四人都起身。 「老大!」他们一口同声叫道。 而被称为老大的葛东旗满意地摸了下巴鬍渣，大摇大摆底走到椅子边翘起二郎腿。 「老大，对不起我们没守好……让反抗军失守一个据点……」其中一个倖存者说着，其他倖存者也纷纷低下头。 「没事，谁也没想到那栋楼如此脆弱不堪……而且你们惹的那个，跟当初皇宫那隻大概是同一隻，强度不同。」 「但是那怪物好像听命于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葛东旗挑眉，他想起自卫队调查中，确实有一个少年出现，但那名少年声称在爆炸前就离开。 「有趣……」葛东旗微微一笑。 「老大我们不会被判刑吧?」 「判刑?判甚么刑?」葛东旗反问。 「私藏军火……城主不是为了让异人族安心，只允许特定人士拥有枪械……」 「哈，那个养了一堆异人族的臭女人……」葛东旗笑了，就像是听到笑话般地笑…… 他起身，望向窗外渐渐升起朝阳，他说:「我从未听说人为了自保而被判刑。」 关于信任这件事: 回到梵华甦醒后。 羊、梵华、斯芬克、芙拉、可可和婷婷都聚集在地下室，正在为未来规划。 「没想到……具然是反抗军的据点……」 「嗯，其实有一段时间，反抗军为了金钱与异人族的情报，曾经号召过年轻女性，我也是那时候加入。」芙拉淡淡说明着，想说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和报效国家才加入反抗军，没想到一晃眼三年就过了，她早已迷失当时的心情。 「唉唉?那……我们起不是招惹两大人类阵营吗?」斯芬克惊讶道，恐怕只是送个孩子回家会惹出这么大的事这也是谁都没有料想到…… 芙拉闻言并抱起可可，忍不住低头道歉:「对不起……」 就连婷婷也瞬间被这行为吓到瞬间脸惨白。 「不是，人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斯芬克赶紧安抚芙拉俩位母女。 倒是羊和一脸就听不懂情况的梵华就显得冷静多，事实上羊从芙拉那里早就听闻有关反抗军的事，之所以拖到现在才说出是为了让所有人没有回头路的机会，羊不想花时间去说服眾人，最简单的方式便是让他们三人毫无选择消除杂念。 斯芬克默默看向少年，不禁有些感叹曾经丢给他麵包的男孩如今已不同。 这样子不考虑其他人感受，只专注在一个目标上，倒是和异人族很像。 「所以……我想的事让他们打起来。」看大家都惊讶得差不多，羊才懒懒地开口趴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我打算让反抗军来抓我，然后斯芬克去报案……」 「不行!」话还没说完，梵华和斯芬克便一口同声地拒绝，羊不出所料的看着他们露出担心的神情。 羊看着周遭的每个人，斯芬克可能还好说服，但问题是梵华…… 「听我说，我和芙拉肯定是会被盯上，一个是与与少年同行的异人族，一个事前反抗军，他们现在没下手，不过是还没找到机会，但他们迟早会对麵包店动手，每个人到时都遭殃。」 「啊—所以你这星期不出地下室，也默许商隐这个自卫队成员每天出入……」 闻言，斯芬克一下便理解羊的行为，然而梵华却不同，他依旧坚持着不想让羊涉险，他甚至说道:「既然他们要来，我们打回去不就好了!」 「那才是不行，笨蛋!」 「甚么!」 「这家店除了你，还有谁能战斗?而且你的行踪一旦曝光，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羊说的没错，一时之间也没人能反驳，地下室陷入安静，只有梵华烦躁地撇嘴，努力地想着其他的法子，但最终还是毫无头绪，于是他倒闹起了脾气，并坚定地说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这么脆弱的一个傢伙很容易就死了!」 「说的也是，要不是某人沉不住气，恢復了真身，我们也不会这样。」 闻言，或许是被梵华影响，羊的语气也渐渐不耐烦，他本来就不喜欢浪费时间慢慢来，所以像是梵华如此的可能对他就是个天敌。 「你怪我?难道不是因为要送可可回家，不然我们本来过得好好!」 这下子越扯越大，可可一听到是自己的错，便忍不住哭起来，芙拉只好抱起可可边安慰边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让我去吧!他们的目标应该也包含我吧!」 「不行。我无法信任你，要是你转头加入反抗军，我们就完了，与其去预防那些意外，不如我自己去。」羊冷漠说道。 一瞬间，地下室又恢復寂静，眾人恐怕是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既真实又残酷，他们都在仓促间组合起来，愉快的相处一周，但其实彼此谁也没有真正认识谁。 芙拉说不出话来，若是反抗军答应放过可可，那她会如何选择，现在她也说不出口。 「你也是。如果要追朔的话，难道不应该从马迪莱城开始吗?为了你，这些天我都无法好好休息，这个计画你才是最不该有意见的人。」没想到羊还在输出中，他就像要把这几天的所有怨气发洩在梵华身上，说话毫不留情。 斯芬克见状，不禁紧张了，他说着别吵架，却没人听，梵华更是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以二百三十公分的身高视人，那着实压迫感十足，他怒道:「我这不是在担心你吗?」 「麻烦你用聪明的方式来担心我，否则只是给我添麻烦。」 「别、别别吵架了……」 「哼……不管你了!」梵华一气之下转身便不再开口，羊看他这样，不禁一愣，竟顿时也无话可说，转身上楼，似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 徒留一阵尷尬在眾人之间，看来这次会议是以失败收场，斯芬克沉默了会，看向手錶，终于是晚餐时刻。 「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解散?」斯芬克问道，而眾人也只好点头同意。 ◆ 晚上，斯芬克一人坐在麵包店前，看着群眾来往的走着，难得的喝了一口啤酒，他其实酒量不好，所以平时是不碰这些的…… 但今晚看起来是需要用酒来调适…… 「吵架是会传染吗……?」斯芬克忍不住再次呢喃，自从上次再见到那位葛队长，就事事不顺。 “他们是同事，即使吵架了也还能见面吧?” 「真好。」 「甚么真好?」猛然一声地迅速地窜进斯芬克的思绪，不知何时开始，叶商隐便站在他面前。 秋夜，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街灯朦胧地点缀蜿蜒道路，他的身影显着格外孤傲地佇立着。 那大概就是今晚的主角，灯光为他披上一层金色衣裳，动人的画面令斯芬克忽略所有不愉快，起身便将对方拉入怀中，珍惜的不放手。 「喂……」 「对不起……对、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别讨厌我!」 突如其来的拥抱，确实吓到叶商隐，正想挣脱，但斯芬克的酒气和哭腔却让商隐下不了手，反到十分诧异。 「才说你一句……至于这样吗?」 「不只……我今天发生了很多委屈的事……但看到你没被吓跑真是太好……」 斯芬克傻笑着，商隐见状只能叹气，他望向一旁啤酒，不禁问:「你到底是喝了多少?」 「才刚喝一口……」 「一口?一口就醉成这样?」商隐不敢置信的说:「你别骗啊—」 没想到后颈竟是突然被舔，商隐还没说完，就下意识地转手再过肩摔，简单动作几秒内一气呵成，完全无拖泥带水，而这一摔让斯芬克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跌坐地上，看着商隐再度红了脸，他满脸疑问。 「唉?……人家做了甚么吗?」 「好傢伙，一摔就醒，那是不是多摔几次就能恢復记忆?」 「不……抱、抱歉，真的很抱歉……不管甚么事……」 斯芬克被扯住衣领，看着商隐笑容中却饱含怒意，他立刻乖乖的求饶。 商隐这才放过斯芬克，将一袋的香菇和青葱递给对方。 「拿去，约好的东西。」 「你就是为了送这些而来?」 闻言，商隐沉默一会，才伸手将斯芬克扶起来，他开口:「还有告白的答覆……」 他的眼神闪烁躲藏，抿嘴的动作是那般迷人，吸引着视线，令人想咬一口，然而斯芬克还是忍住了，没让商隐继续说下去，斯芬克说道:「不用给我答案，没有关係。」 “因为要是被拒绝……我一定会玻璃心碎满地……”斯芬克心想。 商隐看着他，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他便也不开口，捡起放在一旁的啤酒，就一口乾了，他说:「你酒品太差，以后禁止喝酒，否则惹出一堆事，我得逮补你。」 「知道了。」 之后，两人陷入沉默坐在长椅上，静静的观望着明月，倒是挺悠哉。 「商隐……我有问题想问?」 「如果我不准，你就不问了吗?」 「唉?这个……」 斯芬克一瞬间呆住，商隐听他的语气，忍不住窃笑，他的脑海中能想像出对方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惜啊，不能亲眼看到…… 商隐忍不住伸手，轻摸了斯芬克的脸颊，随即感受到对方因紧张而紧绷的身体，商隐笑道:「问吧!」 「啊–呃……商隐有时候会跟自卫队的成员出生入死吧?」 「会。」 「那如果……是第一次见的同事呢?你怎么信任对方?」斯芬克问道，因为听到羊不信任芙拉..... 羊的怀疑也不无道理，毕竟对方已经背叛反抗军。 「信任本来不就不是一天造成，是需要培养……」 商隐有些意外斯芬克会问这些问题，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不过人本来就是互相，如果先付出信任，对方大多会有所回应。」 「自己?先付出信任……那如果被背叛了呢?」 「那就将来再报復回去，总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是同一阵线的伙伴，我就该百分之百信任对方。」 斯芬克听着商隐的话，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又默默按住了胸口，久久说不出话。 「商隐，你吃晚餐了吗?」 「吃了……」 「咕—」商隐本来还想说吃了，他看着心情烦闷的斯芬克，不想多打扰，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地出了声，瞬间让商隐羞愧低下头。 倒是斯芬克一愣，忍不住笑出声。 「不准笑!」 「对、对不起……但我忍不住……哈哈……」 商隐无言以对，毕竟怎样都是自己理亏，直到一阵欢笑中，斯芬克伸出手，邀请道:「我煮给你吃吗?」 「好!」商隐浅浅一笑，回应了斯芬克的邀请。 于是两人愉悦地回到屋内，闻着空气中的菜香无法抵抗诱惑下，可可带着婷婷和芙拉也一同分享晚餐。 第十七章 麻烦正式找上门 关于再度被绑架这件事: 当晚饭的香味传来时，芙拉和婷婷都耐着性子，不敢下楼。 二楼有三间房间，羊和斯芬克各佔了一间，剩下一间原本是梵华的，但既然梵华现在待在地下室，那么多出来的房间自然就给了三名女性使用。 她们都因为前不久的争吵而选择沉默，就连待在同一房间都显得尷尬万分，直到可可吵着要下楼吃饭，她们都挨不过孩子的请求，只好鼓起勇气下楼，而事实是幸好她们下楼了。 那是个很平凡的一餐，平凡的很快乐。 她们还各自送了餐给还在闹脾气的羊和梵华，羊虽然没说什么，但接受了芙拉送来的晚餐，婷婷则得到了梵华的感谢。 夜半时分，芙拉睡得不好，她缓缓睁开眼，没想到床边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手还悬在可可的上方，她立即惊醒，抱紧了孩子就缩到床角，惊恐万分，她以为是梵华终究忍不住怪罪可可，直到她看清对方是同住一间房的婷婷。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帮她盖被子……」婷婷紧张的道着歉。 芙拉看着她，以及她手上的被子，这才渐渐放下心，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 为什么会没想到？ 「你每天都这样帮可可盖被子吗？」芙拉问。 「也不是每天……就有发现的时候吧？毕竟是小孩子……」婷婷笑道，看起来是一点也不在意芙拉刚才的反应，又或许说是习惯了。 「比起大部分的异人族，她已经够幸福了。我听说异人族不会抚养自己的孩子，你一定很早就独立了。」 「独立是独立……但也不算独立吧……」意外地，婷婷低下了头，她坐回自己床上，看起来是有话想说，犹豫了半会才开口：「我喜欢这家店。」 「我也喜欢这家店喔！」芙拉回答。 「但是我在地下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言，芙拉不禁一愣。 「我明明拥有这样的体格、明明很喜欢这家店，但我什么也办不到……」婷婷说着，她知道羊也肯定记得她说过不喜欢打架，所以才在地下室完全没提到她，甚至还想独自深入敌阵，就凭那瘦弱的身躯…… 「我现在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不学点防身术，这样至少能为好不容易找到的容身之处尽一些力……」说着，说着，婷婷竟是哭了，她笨拙地抹着眼泪，望在芙拉眼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都忘了婷婷社会经验其实只有五年，比可可还小。 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想到这些，她又在干嘛呢？ 竟然怀疑为她们母女挡子弹的梵华会在半夜来杀人…… 「感谢的话……我也还没说……」芙拉呢喃。 意外别人不信任自己，自己又何尝不信任对方呢？ 「婷婷……」芙拉招了招手，让婷婷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让大型异人族与自己睡同一张床，以往她对大型异人族只有发情期时粗鲁残暴的印象，但现在是时候改变了。 「快睡吧！明天我们一起想办法面对。」 「嗯。」婷婷感受着轻拍自己手臂的温度，她第一次有了母亲的感觉。 ◇ 彷彿全世界的孤独都连在一起，化作了笼罩夜空的星星闪耀者。 少年坐在窗边，仰望着人类当权时未能见到的星空，好久都未曾动过。 宛若一尊雕像。 他曾想要一个同伴，但现在他好像没有同伴。 那些人的感情，他无法理解，他好像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但这里让他很舒服，为什么舒服，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得做些什么来保护这里。 「不能再像皇宫那时了……」少年呢喃道。 仰天叹息沾染上雪白色，已经快要入冬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来到蒂塔诺麵包店有一年了。 少年起身，终于打算关窗睡觉，平常他可不会如此熬夜，要不是因为梵华的固执，他肯定老早就能休息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提早跟他说计划啊……直接独自上街不就好了？」少年嘀咕着，他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说服梵华这样荒唐的想法出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他对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不料这一瞬间，少年突然感受到有什么套住了手腕处，还未反应过来，他便被强硬地拉出窗台。 身体在垂直掉落，房间离视线越来越远，直到他的意识消失。 令他舒服的容身之所终究消失了。 关于各自能做的事: 「葛队长，你能解释一下为何报告里都没有关于羊的报告吗？你不是审问了倖存者？」 一大清早，叶商隐便没好气地摇醒了还在打瞌睡的大叔。 「呀！没想到能被你叫醒，我们这样好像昨晚同床共枕的情侣……」 「葛队长，你就这么喜欢拘留室吗？」商隐微微一笑。 笑容好看是好看，但葛东旗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险，于是他立即举双手投降，要是像上次彻底惹怒对方可就不好办了。 「我问了啊！他们没说，我能怎么办？都是病人耶！」葛东旗一副无辜的样子回答：「严刑逼供？」 「你……」闻言，商隐却突然一愣，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在开口前一个慌张的身影闯进了自卫队大楼。 是斯芬克。 他着急而慌张，在门口大喊道：「商隐！救命！我家孩子……羊被绑架了！」 事情是发生在稍早。 斯芬克照常要去叫醒羊，来一起享用早餐，虽然昨晚搞得大家都尷尬，但斯芬克相信没有什么是一餐不能解决的，不行的话，就两餐。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把人拖出房间。 然而房间却是空无一人，窗户是敞开的，白色布帘随风飘扬，不知为何吹进来的寒风，也让斯芬克的心凉了一半。 他靠近窗台，那里落了一隻拖鞋在地上，就好像某人被拖出去了一样。 明白现在情况的斯芬克自然就想到了反抗军，前阵子羊几乎都跟着睡地下室，但昨晚因为吵架……他一个人回到了二楼房间。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昨天只来得及讲故意被抓，然后去报案…… 但具体计划肯定不会这么突然和音讯全无吧？ 情急之下，斯芬克召集了所有人，但不包括梵华，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对方，一番讨论后，斯芬克还是去了自卫队报案。 也就有了现在的情形。 同时，在麵包店里，可可拿着羊遗落的鞋子，发着呆。 面前两名女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踱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可静静拿起了鞋子，闻了一闻，接着就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向店外走去，直到芙拉将她拦下。 「可可，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羊哥哥！他说过我可以的！」可可记得羊在公寓时的话，她坚定的样子令芙拉动容。 「我知道了。」芙拉轻轻摸着养女的头，她说：「我也一起去。」 「还是我去吧？万一遇到危险……」婷婷说着，但芙拉摇了摇头。 「你必须留下来阻止梵华。」 「梵华……」闻言，婷婷不禁有些害怕，她没打过架，却要直接面对那种层级的对手吗？ 但芙拉没有让她退缩的意思，踮脚，芙拉按住了婷婷的肩膀，坚定说道：「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做傻事。我们若是被抓，还能假装投靠反抗军……但在这里阻止梵华的，只有你能做到。」 「我、我知道了。」 「我们会沿路留下星星记号，斯芬克回来了就告诉他。放心，我们只去找地点，不会有危险的！」 语毕。芙拉母女两离开了麵包店。 第十八章 切记!别跟神经病打交道 关于思念这件事: 他记得那一吻来的又突然又快，虽然只是出于本能的顺从，但他其实很清楚从那天开始，他对他的感情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切都是从初吻开始的。 少年坐在小厨房桌前，忍不住就摸起了自己的嘴唇，根本无心于学习，直到他感受到炙热的视线。 他叹了口气，将桌上苹果丢向一旁的小草团，忍不住说道：『别看了！真是被你耍得团团转，没想到你早已成年……』 身为王室成员，15岁会举办成年礼，这代表可以公开露面和出席重要场合。 但人类律法上，20岁才算是真正成年，而异人族则是看发情期，只有成年的异人族才会有发情期。 少年看着小草团在瞬间变成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有些无言，精壮的身材，长长树藤般的头发依旧盖住了他的面容，一口利牙轻易就将苹果咬碎，连着籽也一起吃下。 小草来到少年身边，指着书本，发出了稚嫩的声音：『书！』 『对，我在读书。这本对你来说还太难，去读你的童话故事……』 『出去玩！』小草说道。 少年却挥了挥手，不是很想出门，而且等等老师可能来检查作业，想不到小草根本不听，继续说道：『泰山！』 『泰山？』少年回想了一下，回问：『是那个生活在丛林的野人，后来爱上教导自己人类文化的女人的故事吧？』 『嗯！』小草用力点了点头，他接着竟直接把少年扛上肩膀，立刻引得少年一阵惊呼。 『你干什么？现在出去很容易被发现……』 然而不听就是不听，小草扛着他跑出小厨房，就在树上乱窜，所幸小草速度很快，路过的人们根本还未发现他们的身影，他们便已离开。 直到他们来到皇宫后院的一处小花圃前，小草才放下少年，摘了一朵花，抽出花蕊，小草兴奋地递给了少年，彷彿孩子献宝一般，看的少年一愣一愣的。 『给我吗？』少年问。 『嗯！好吃。』 看小草这么坚持，少年也只好伸出舌头，轻舔那花蕊，想不到竟有些甜味，尝起来跟蜂蜜似的，少年抬眼，便见到小草发尾似乎因为开心而绽放了几朵小花，可爱的令人发笑。 这时小草又贴了过来，不知是不是无意识地，就又想吻上少年的唇。 然而这回少年挡住了。 『你想要跟泰山一样吗？』少年问。 『但那个故事讲求的是两情相悦喔……』少年继续说道：『连话都说不好的你、只是顺从本能的你、可能只是抱持养育之情的你……我不要。』 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想要。 却不是讨厌小草本人的触碰，而是不想要那时的小草的触碰。 那时的小草？ 那他到底要怎样的小草？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他才懒得去思考。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明白的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羊终于从昏睡中清醒，面对灰色的天花板，难躺的铁架床，他就直叹气，也不想理会身边被自己吓得四散逃逸的孩子们，转身就只想继续睡下去。 「嗯！别睡了啊！」直到一道粗劣的声音传来，并把他连同棉被扯下床。 这情景的既视感令羊瞬间梦回与梵华在马迪莱城的初次相遇，但可惜这次回头映入眼帘的不是高大的怪物，而是一位年轻的人类男子。 「真粗鲁。就不怕我拒绝加入你们吗？」 「啊？在说什么……」 「你们难道不是因为我能操控怪物，所以才绑架我的吗？那个捣毁你们一个据点的怪物……没兴趣的话，哈啊──那就算了。」羊慵懒地说道。 闻言，男子倒是一个挑眉，似乎有些佩服少年的冷静，于是他蹲了下来，笑道：「想不到还挺聪明的……我叫阿坤，你呢？」 「羊……」少年报上了梵华给他取的名字，让阿坤扶起他。 他发现这里竟是地下基地。 「我带你参观一下吧！」阿坤说道。 关于反抗军这个组织: 反抗军所在的地下基地出乎意料的大，而且多人，一路上不只有训练中的士兵，也有许多孩子快乐的跑来跑去，儼然就是一个地下社会。 但他们在看见羊经过时却都露出了充满怒意的眼神，无一例外，这样少年多少有些压力。 以往这些视线都会被梵华吸收走，而且他也不需要自己走路。 「很意外吧？这里其实曾经是军事基地，五年前荒废后，我们就拿来用了。」阿坤介绍道。 「你们不会跟城主是一起的吧？」 羊思索着这里应该离蒂塔诺城不会太远，这么大座的军事基地就在旁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个臭女人？怎么可能！只是互不侵犯而已……毕竟他旗下有很多异人族……」 “臭女人？创造人与异人族共存环境的……竟然是女的。有点意思……”羊心想，他表面依旧懒散，走起路来还驼背，这导致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 阿坤倒是没什么耐心，不一会儿便开始推着少年前进。 「我说你走快点呀！」 「誒──可是我好累……」 「你不是才刚醒吗？」 「你可能不知道……我一天要睡18小时。」少年整个摊在阿坤身上，耍赖似的。 「那不就几乎整天都在睡吗？」阿坤吐槽道。 他们就这样在原地折腾了一会，直到阿坤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台推车，让少年坐上，他们才得以继续前进。 基地分成了好几块区域，有练习场、有教室，也有食堂，但全都在地下。 这着实有些讽刺，想想过往人类在地上畅行无阻，甚至还妄想飞到别的星球去，但如今却都躲在地底下。 「你们……有上去过地上吗？」羊忍不住向经过的几个小孩问道。 「地上有怪物，不能随便上去！」果不其然，羊对于得到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他想这些孩子八成连太阳都没见过吧…… 「那你们知道怪物长什么样吗？」这时阿坤在一旁问着。 「会吃人！」 「有尖牙利爪！」 「有毒！会冒绿绿的浓汁！」 「长得很丑！很可怕！」 「不对！」羊突然叫道，或许是因为听不下去孩子们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十分意外，只是回想起麵包店里的那些人，他便忍不住想解释：「有些异人族虽然满头毒蛇，也确实有毒，但煮的饭很好吃……总是像个老妈照顾大家……有些异人族虽然具有动物特徵，但他们其实也跟人类差不多……会想找个好工作、想要一个容身之处，又或者帮父母分担烦心事……」 更有异人族，虽然长得大隻，但脑子不好使，总是做一些最直白的表达，容易被自己的一举一动牵引情绪，粗鲁又笨拙，但肯学，很努力在改变…… 五年前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小草团，五年后却能实行一场绑架，明明说强迫自己为他工作，却不捨得让自己受一点苦。 明明是个怪物，却说要保护自己…… 会陪自己晒太阳、河边戏水、吃自己做的麵包、甘愿被自己作弄、耍赖…… 回想起来，他每一段美好的回忆都有梵华的身影，然而梵华对羊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不管他了。 那句话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身逃走。 「哥哥你是背叛者吗？」 羊一愣，他不知道这句话从哪里来的，面前的孩子们却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他们说：「怪物就是怪物。哥哥身为人类怎么能帮怪物说话？」 「哥哥散播不实谣言！」 「不……是不是不实谣言，上去看一遍不就……」少年皱眉尝试反驳，但孩子们显然听不进去。 「哥哥想引诱我们上去被吃！」 「哥哥一定是被怪物洗脑了！」 最终孩子们尖叫着跑走了。 羊看着他们，突然听到了旁边的窃笑声，他不禁有些生气，说道：「你故意的？」 「对。」没想到阿坤也不避讳，直爽地承认了。 「要判断一个人类是否能够相信很简单，看反应就好。而你的反应果然是背叛者。」 「就因为我帮异人族说话？」 「还有伤和眼睛啊……」阿坤说着，一手便掀起羊的衣服，一手则抓住了羊的下巴，似是细细观察着那一双金瞳。 「王族果然是王族。当初看到那家店有那么多异人族，我们超惊讶的！毕竟除了城主那里，我们再也没见过复数的异人族与人类同住……这伤是你在调教他们时，不小心受的吗？」 羊感受到了一阵恶寒，原来之前那些敌意的眼神全是因为他们认得这双眼睛。 「可惜。我看到你染了头发，但眼睛……除非挖掉，否则是无法隐藏的吧？小王子殿下。」 背叛的小王子殿下，自从伊利亚王族毁灭后，世人都这样说。 他的罪是擅自开啟皇宫密道，放异人族进宫屠杀，最终导致人类战败。 「托殿下的福，我们现在只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阿坤如此说道。 在少年衣服下是缠着绷带的瘦弱身躯，那是被某个怪物弄伤的痕跡，阿坤他们肯定无法明白，即使被那样对待，却仍要为对方说话的心情。 「不，选择躲在地下的是你们。因为你们太胆小了。」 事到如今，羊也懒得再装了，他原本想着拖延时间，等斯芬克他们找来，但现在看来其实和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而他也……出乎意料地讨厌这里。 「唔！」话音落下，阿坤竟是伦起拳头就往少年揍去。 看着少年倒在地上，嘴角渗血，阿坤就心情好了许多，他说道：「你知道吗？现在依旧有异人族的军队在横行，我们反抗军死了多少人……你却还在跟异人族生活、开麵包店！」 阿坤的脚踩在少年身上，一下又一下，周围的人却没有时候要制止的意思，人类总是如此，因为人类是会受仇恨驱使的种族。 「咳！」羊咳出了血，整个人无助地缩起身子。 “好痛……虽然这才是绑架犯才有的样子……但还是好痛……”少年此刻无可救药的想见梵华。 第十九章 全员出动 关于不听话这件事: 「真没想到你们会一起结伴过来……自卫队的跟异人族。」 苏菲端起红酒杯，她看起来很想跟面前的叶商隐和斯芬克好好聊聊，但两人的急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她也只好暂时收回自己的好奇心。 「突然来访，我们深感抱歉……誒？」 「苏菲小姐，对不起……但我们……誒？」 想不到倒是两名男性的声音撞在来一起，他们看向彼此，似乎都有些讶异。 “斯芬克……认识城主？”商隐暗自疑惑，要不是时间紧迫，他肯定是要问一下的。 「所以你们到底要问什么？」苏菲开口，即时拉回了眾人的注意。 于是商隐赶紧问道：「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废弃的大型建筑？」 闻言，斯芬克更加意外地望向商隐，关于反抗军的事他可一句也没说。但是商隐也没跟斯芬克说有最新证词表示少年曾跟那怪物待在一块。 他想目前排除离家出走，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那栋公寓的经营者，那么多武器和武装份子，很可能少年招惹的是一个不小的组织，那么肯定是需要一个大场地吧？ 商隐想得没错，早已知道反抗军存在的苏菲不禁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黑发青年，突然地，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对方，甚至早在战争前…… 「有喔！但我只知道区块，并不知道具体地点。」 「足够了。」商隐道谢。 随着一位巨大的异人族递上地图，商隐和斯芬克被另一位大型异人族送出了宅邸。 「接下来我们要一个个去翻这些地点吗？这样不会太慢？」斯芬克着急问道。 但商隐却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没办法，现在就是得土法练钢。但你得回家。」 「什么？不行！现在这情况，人家怎么可能回家……」 「斯芬克！」商隐双手抓住了斯芬克的脸颊，这些天他也明白斯芬克有多珍视那名少年，但接下来的是可能会有危险，商隐不能，也不想让斯芬克也出事。 「我一定会带羊回家，请你相信我。」 斯芬克看着商隐，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是那样令他安心、沉溺，于是斯芬克点了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拜託……你们都要平安回来。”斯芬克心想。 同时，在蒂塔诺麵包店。 梵华难得的梦到了过去被赶出宫时的情景。 那时他被压制在了地上，那些人类的表情是那么的恐怖，还拿着武器，都对准了他，他觉得好可怕……直到少年着急的跑来。 少年的身上染了大片的血跡，少年刚才被其他异人族袭击，所以他才没忍住，衝出去保护少年。 少年在哀求着，但那些人类却回以吼叫，甚至不在乎少年身上的伤势。 “你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都没有人在意他受伤了？” “不是小王子殿下吗？” 『我会把他赶走，再也不跟他有所来往！』 听到少年如此说道时，他止不住的流泪，他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要被丢弃了…… 少年对他走来，面无表情的面容，隐藏在眼底的却是比起绝望更深的悲伤。 梵华醒了。 他坐在床边，抹了把脸，便决定往上走去。 他要去找羊。 「梵华……你、你要去哪里？」 突然地，婷婷出现在了地下室出入口，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放心吧！我只是去二楼，不会离开麵包店的。」梵华解释，虽然一直被这样叮嘱监视很烦，但他能理解。 梵华轻轻推开婷婷，没想到婷婷却抓住了梵华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前进。 「不、不行！呃……就算只在店里也很危险！你、你需要什么，我去拿给你！」 「你……」梵华挑眉，他觉得婷婷今天特别不正常，虽然平常就会一直偷看他的身体就已经足够不正常了，然后他随即察觉到今天店里很安静…… 梵华不算聪明，但他的直觉却一向很准。 「斯芬克呢？今天不开店吗？」梵华问道。 而这问题还真问到点子上了，婷婷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芙拉和可可呢？」梵华继续问道，但随着婷婷刷白的脸色，梵华渐渐地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于是他一把推开婷婷，就往二楼羊的房间衝去。 速度之快，婷婷根本追不上。 梵华打开房门，他原本以为会看到还在赖床的少年，却不想房间空无一人。 那一张加大的双人床就静静躺在房内，曾几何时，少年曾经抱怨过跟他挤一张床太挤，所以让斯芬克再订一张新床，想不到床来了，人却不在了。 「梵华！」这时婷婷总算追上来，为了不犯同样错误，她一把便死死抱住梵华。 「放开我！羊呢？他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梵华大吼，一时也不在意声音是否传出店外。 「他、他被反抗军绑架了！老闆他们正在找他……」 闻言，梵华有一瞬间心跳骤停，几乎就要站不住了，随即他一咬牙，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尝试挣脱婷婷的禁錮，然而婷婷也暴起青筋，两相比较下，力气竟是谁也不输谁。 梵华不想伤害婷婷，但他实在着急，整个人便毫不留情地就撞上墙壁，有婷婷当垫背，他自然没事，但婷婷却被这么一撞差点失去意识。 碎石飞溅，墙壁龟裂，宛如蜘蛛网般迅速漫延，两个大型异人族在屋内打架简直就像拆家一样，整栋建筑物都在震动。 所幸斯芬克即时回来阻止，这才避免他的麵包店变成废墟。 「冷静下来了吗？」斯芬克看着面前一男一女问道。 「一上来就用毒液麻痺人，还问人冷静没……你是不是有病啊？」梵华怒道。 此时他和婷婷都瘫软在地上，连站起来都有困难，而那些小蛇们竟还有几隻看起来特别得意，看着就来气。 「当然，该问还是得问啊……梵华，你快跟婷婷道歉。」 「不要！你先告诉我现在怎么样了？」梵华说着，不料斯芬克却猛然按住他的肩，恐怖的蛇瞳直瞪，斯芬克说道：「信不信我让你多睡一週？」 梵华怕了，他转向被他撞得满身伤的婷婷，仔细看还有几块碎石插在她的皮肤上，梵华不禁一愣，总觉得他一直在伤害别人…… 「对不起……」他说。 「婷婷，你还好吗？我等等帮你上药……」斯芬克关心道，没想到婷婷却摇了摇头，急切地说：「芙拉和可可去找羊了！」 「什么？」 婷婷将斯芬克不在的期间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明。 半晌，室内陷入了沉默，斯芬克慌张地思考着，是要去找商隐吗？ 但自卫队八成都出去找人了。 那…… 「我去找他们。」这时梵华开口了，斯芬克本想反驳，但对方却十分冷静。 「让我去找他们吧……斯芬克。」冷静中带着坚定的恳求，斯芬克又怎么能拒绝呢？ 「我知道了，那你得带我一起去。以免突发状况。」斯芬克说道。 关于突入这件事: 蒂塔诺城是一座城镇，海拔约有738米，而在没有高科技及土地开发的现在，叶商隐若要找到一座隐密的军地基地，也只能带人搜山了。 「叶队长，你怎么确定是一座军事基地？」 「以前读地理时，老师告诉我的。」 「哪个地理老师会教基地位置啊？叶队长，你就别隐瞒了……」自卫队队员看着地图上城主也不过就是圈了一块区域出来，内心就倍感疑惑，但显然他很快就想出了原因，那篤定的语气让商隐不禁一愣，似乎有些紧张对方的猜测。 「你……觉得我隐瞒了什么？」 「叶队长，你其实……当过兵吧？」然而闻言，商隐却松了口气，还翻了个大白眼，队员继续说道：「因为当过兵，所以才知道是军地基地啊！」 「五年前，我才15岁。你看过15岁当兵的吗？」 「喔……也、也是……」 「还不快走！」商隐拍了下偷懒的队员肩膀，骂道。 其实也难怪队员耐不住性子想休息一下，毕竟搜山已经进行几个小时了，但山上道路年久失修，无人管理的状态下，实在寸步难行，更别提搜索了。 然而对于被绑架的少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越危险，他们没有时间休息。 或许他该找葛东旗那一队帮忙？ 但葛东旗得留守城镇，以免城里发生事情。 「叶队长！我们抓到了可疑份子！」 正当商隐苦恼的时候，没想到队员们竟抓来了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还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芙拉母女俩。 「叶商隐先生……」 「你们怎么在这？」商隐惊讶道，他不禁想到斯芬克是不是没听他的话，也跑来这里了，正要发怒，但芙拉却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说道：「商隐先生，我们找到入口了！求求你，快去救人吧！」 「骗人！我们都找了几小时……你们怎么可能找到？」一旁队员听到这句话，便是满脸不信，然而商隐却看向了一边被戴上防咬嘴套的可可，他好像理解了她们怎么办到的。 「放开她们。」于是商隐如此说道。 「可是……这异人族可能会咬人……」 「住口。救人最要紧。还有……」商隐蹲了下来，与可可大眼瞪小眼，他说：「她有名字，叫可可。」 第二十章 情况紧急，只好丢下队友了 关于半路被拋下这件事情: 梵华背着斯芬克一路从自家后院，顺着芙拉的记号，一路来到了山林里。 这里已经属于城外，有许多毒蛇猛兽盘踞，山路更是崎嶇，但这显然对两位异人族都不成问题，他们已经晚出发了很多，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有烟味。」梵华往天上闻了闻，突然说道。 「烟味？」 “那不是开战了吗？”斯芬克不禁十分担心不知在何方的商隐和芙拉母女，于是他赶紧到处晃了晃，才找到几隻正准备冬眠的蛇。 「你们有看到人吗？很多、带着武器的那种。」斯芬克向蛇们问道。 这一操作让梵华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原来斯芬克还能跟蛇讲话，但看见他满头青蛇，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们说前面有个铁盖子，很久以前有很多人从那里出来……」斯芬克说着，两人很快便找到了被层层藤蔓覆盖的一个地道入口。 这里看起来就是很久未使用，恐怕就连反抗军也不知道这里有个入口。 斯芬克对于进到这里面不禁有些害怕，但梵华却是毫不犹豫的跳入，彷彿入无人之境，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之后再吞了吞口水后，也强迫自己跳进去。 地道里面与外头山林完全是不同世界，灰暗的水泥墙，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斯芬克紧跟在梵华身后，说实在的，他其实看不太到周围景物，他不像梵华一样具有夜视能力，所以只能依靠着蛇信不断感应周遭。 「你、你走慢一点啊！不然我跟不上。」斯芬克说道。 「走慢一点，万一羊出事了怎么办？」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梵华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不知道。」 「啊？那你还这么快！万一他在反方向怎么办？」 闻言，梵华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犹豫了一下后，他才按住斯芬克的双肩，语重心长的说道：「斯芬克，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人家本来就可以照顾好自己啊……你在说什么？」斯芬克感到些许疑惑和不安，他不解的看着面前的梵华，只见对方缓缓退了开来。 「我会回来找你的。」然后梵华转身就跑。 「喂！」斯芬克简直不敢置信，但他也来不及抓住对方，只能看着梵华离自己远去，当下气得直大叫：「你这负心汉！不是说一起走的吗？」 可惜，梵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范围。 斯芬克有些无助地待在了原地，他其实也可以原路返回山林，但事到如今让他打道回府，他实在不想，于是他缓缓向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斯芬克才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 想也不用想，前面一定是正在交火的战场，斯芬克怎么也得回避才对，他可不像梵华有高强的战斗能力，然而在这充满刺鼻硝烟味的场地，他却感受到自己的标记。 那是蛇在捕捉猎物时，会留下的特殊气味…… 为的就是避免猎物逃跑，找不到。 但他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 又是留给谁？ 枪弹交火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匆促的脚步声也在逐渐靠近，斯芬克受那气味吸引，还没来得及反应，从转角处而来的人便将枪口对准了他。 那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 「斯芬克！」 当叶商隐发现面前的人是那不听话的麵包店老闆时，他一股气瞬间上头，扯着对方便靠墙，躲避身后追击的子弹。 这是他第二次壁咚斯芬克，但这次对方是站着的，商隐得抬头才能瞪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找员工……」听商隐咬牙切齿的语气，斯芬克就慌的不行，他有些颤抖地回答。 而他这反应正好对吃软，不吃硬的商隐十分有用，任商隐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无奈叹息，恰好这时他的手枪也没子弹了。 「叶商隐，叶队长，是吗？」对面传来了声音。 「你认识我？」商隐不禁有些疑惑，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规模这么大的组织到底是干嘛的，对方却早已知道了他的身分。 「我们老大很中意你，所以有提过。」 「那还真是荣幸。」商隐冷漠回道。 「你知道反抗军吗？」对面的声音继续说道：「自从五年前战败，我们人类就受异人族欺压。他们利用种族优势强迫我们服从，让我们只能躲在地下……你不觉得可怕吗？他们轻轻一推、一咬都能让我们死掉。还不让我们发展科技自保……你身为自卫队应该很清楚吧？」 闻言，商隐不禁望向了斯芬克，想不到斯芬克也正看着他，四目相视了一会，但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商隐回应对面的声音：「嗯。我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此话一出，斯芬克的心不知道盪到多深的谷底，他忍不住抿了抿唇，低下头，他不敢再看向商隐了。 他知道的……人类跟异人族在一起本来就有困难。 向羊那样愿意接受的人实在是很难得的奇蹟了。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把异人族赶出去国家！」声音还在说着。 「唔！」斯芬克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事，但嘴唇上的柔软的触感却无比真实。 是梦。 这么美好的现实中令人有做梦的错觉。 胸口热胀着，心在燃烧。 悸动像时间轻轻滴落，改变了地心引力的规则， 让他们此刻只为彼此吸引。 「好啊……但我想先看看你的诚意。」商隐边说着，边缓缓退了开来，他的嘴角微勾，双颊呈现了漂亮的緋红色。 他竖起食指在嘴前，示意斯芬克别出声。 「你想要什么诚意？」 「我们打一场吧？我不跟弱者组队。」紧接着商隐将没了子弹的手枪丢出去。 言下之意，便是想来场肉搏战了。 「……好吧……」犹豫了半会，对面的声音这才总算现身，商隐也走出了转角，两相会面。 「你叫什么？」商隐问道，只有对方知道自己名字，感觉怪不自在的。 「阿坤。你看起来很眼熟。」对方如此回答。 第二十一章 关于你不在这件事 少年在奔跑着。 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无尽的昏暗走道里，不断奔跑。 阿坤再把他送进来之前，曾说过这个地下基地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够使用，因为在反抗军搬进来之前，里面早已经有异人族居住。 他们似乎被曾经的军人关在地底下，没有阳光，没有饮食，也没有社交，这样的环境连人类都会被逼疯，也不知道在反抗军到来前，这些异人族是如何活下来的，但自从反抗军发现他们后，他们便成为了背叛者们的处刑员。 这里面的异人族会彻底打破背叛者对异人族的美好印象。 「哇啊！」跑着，跑着，羊竟然不小心绊倒自己，但也多亏这一跌，他才勉强擦过一团小黑影。 利爪充当了煞车器，在地上画出显眼的火花，少年看出那是一隻犬型异人族，就跟可可一样，却没有可可那般温柔可爱，她露出锐利牙齿，对着少年便是一阵低吼怒视。 少年翻身，又一次躲过了犬型异人族的攻击，也幸好对方动作不算太快，只是小巧难捕捉而已。 想到这里，羊脱下了斯芬克为他缝製的外套，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是在犬型异人族又衝来时，精准盖上，并打上死结，彻底盖住了对方的视线。 犬型异人族开始乱抓，甚至疯狂的撞墙吼叫，看得少年一阵心惊，只好转身赶紧继续跑。 没想到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羊立即停下脚步，摒气凝神。 昏暗的走廊灯一闪一闪，总是让人容易產生幻觉，彷彿有人就站在灯下，扭曲着身体。 少年瞇细了眼，他突然发现前方不远有一面墙。 虽然是墙，但看起来却似乎在动，而且还沾满了暗红色的顏料，少年想再看清楚一点，却突然发现墙面在呼吸。 「嘛……嘛……」不知道是叫妈妈，还是抿嘴唇的声音瞬间就夺走了少年的呼吸控制权，少年这才发现在临近天花板的黑暗中，一对苍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个东西眼眶撑的很开，圆凸的眼球正死死盯着少年。 少年每向后退一步，沉重的脚步声便传来，如同某种腐烂的肉块拖行的声音。 于是少年一吸气，转身便开始疾衝，他才不想搞明白那是什么，只听见身后随即传来重物的脚步声，连着整个通道都在震。 少年跑回犬型异人族的所在，只见对方已经扯烂了他的外套，又再度衝向自己，少年直接一个抱头蹲下，犬型异人族飞过了少年，撞上后面的肉墙。 一道灯光亮起，肉墙的身影瞬间被揭露，原来那不是墙壁，而是极为肥胖巨大的异人族，也不知道至今都吃了什么。 少年看着犬型异人族被一脚踩死在肉墙之下，当下也顾不上犹豫了，赶紧起身逃亡。 「嘛嘛……嘛嘛……」那个东西的声音正在急速逼近，像是飢饿许久的野兽发狂地追捕着猎物。 『成年礼上……会有人袭击？』 『啊……是有情报说可能会有异人族来乱……但又不能取消成年礼。』 不知为什么，羊在这当头却总会想起以前的事。 『没关係。我去吧！为王室尽忠是我的职责。』少年曾经这么说过。 羊拐了好几个弯，感觉就像在走迷宫一样，他迷失了方向，只是漫无目的地跑着，然后堕落。 羊完全没有想到这地下基地竟然还有洞，身体瞬间悬空，然后任由着地心引力将他扯进深渊。 「啊……唔！」他最终跌在一堆柔软的东西上，那就像一个小山坡一样，少年一路滚下来，才跌到了地上。 「呼……呼……」少年喘着气，连续这样折腾，他几乎无法再支撑下去了，这比在公寓那时还累。 他感觉自己全身黏黏的，还有一股腥臭味，是腐肉的味道。 少年向旁边小山坡一看，差点没吐出来，原来那是一堆尸体，腐烂的肉块因挤压而流出暗黑冰凉的汁液，被分离的躯干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又或者有多少人在里面。 少年现在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些尸体不会自己聚集在这。 那么就是有什么聚集起了它们。 「喀！」一声咬碎骨头的声音忽然传来，少年缓缓回头，然后…… 他看到了梵华。 ◇ 寒光冰冷的摇晃着，将梵华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好像是分岔了一般，两个巨大的黑影重叠在光滑的地板上。 少年看着梵华背对着他，巨大身躯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吃东西，那粗壮的四隻手臂上有许多伤痕，还沾满了一些黏稠的暗红色汁液。 「梵华？」少年轻唤，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覆盖下来的树藤不像阳光下那般生机，而是白骨般腐朽的枯藤。 这里的一切都很潮湿，空气中瀰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与压力，随着少年的出声，一切都变得安静，就连刚才啃咬骨头的声响都没有了，那唯一的电灯这时又不好使了，一阵闪烁后，少年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然后好像有很细微的声音，幽幽响起。 少年无可避免地加重了呼吸，回荡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他不敢动，直到又一阵闪烁，灯光恢復了，少年却笼罩在更深的阴影之中。 梵华就站在他面前。 但这时少年才发现了这个梵华并不是他认识的梵华，而是跟梵华同种的异人族。 少年从未这么害怕过，看着面前拥有梵华外表的怪物，少年注意到对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人的半截尸体。 原来公寓那些人会这么怕梵华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基地就有一隻。 更兇狠，更残暴…… 原来要不是少年从前只给梵华吃蔬果，他们这种异人族是……会吃人类的。 少年缓缓后退，想不到怪物却大手一挥，也幸亏少年躲得快，利爪只削掉了他几根发丝，少年接着跌跌撞撞地开始奔跑，他不知道哪里可以上去，他只知道要跑，但怪物的速度更快，一下子便绕到少年面前，让少年撞个正着。 他/牠在玩食物。 少年瞬间意识到这比死还要糟糕的事情。 『刺客！有刺客！』 『快让小王子殿下离开！』 他记得在成年礼上，有一隻长针刺进了他的肩膀，就如情报所说，那是一个异人族刺客。 但当那刺客再射一箭时，有另一个异人族却从旁边截下了攻击。 是那个不听话的孩子。 明明让他千万躲好，却为了救他而被人类抓捕。 怪物抓住了少年的手，将他按在地上，一隻手伸出了利爪，就往少年腹部抓去。 「啊啊啊！」少年忍不住尖叫，剧烈疼痛甚至令他瞬间泛泪，差点昏过去。 少年挣扎的踢着脚，但怎么样也挣脱不开，怪物似乎还嫌他吵，另一隻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却不想连鼻子也一同捂住了。 少年无法呼吸，感受着利爪渐渐收回，擦过他的血肉时，那难想像的痛苦，他全身都在冒汗，黑色黏稠的液体正在从伤口流出。 少年绝望地，就要闔上眼睛，直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四手的重拳毫不留情地砸在怪物脑袋，紧接着将怪物甩了出去。 那个身影是少年从以前就很熟悉安心的存在。 是那个不听话的孩子。 明明让他千万躲好，却为了救他而追到了这里。 「吼吼吼！」梵华对着怪物愤怒大吼。 第二十二章 关于你在身边这件事 他其实有段时间不懂为何少年要拒绝自己。 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吗？ 是因为少年讨厌他了吗？ 离开的五年，他才渐渐成长。 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跟除了少年以外的人接触。 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渴望着少年。 于是他花了五年去寻找少年，他以为自己再次见到对方时，会直接扑上去。 但他犹豫了，明明想碰触，却又害怕少年像五年前那样拒绝自己。 更别提五年前皇宫陷落是他造成的。 于是他害怕了…… 什么也没说的就当个陌生人守在少年身边。 但有时候他也会要一些不只是陪伴的东西。 他想认识他，不只是五年前，还要五年后的他。 想天天听见少年的声音，这样即使在茫茫人海，他也能立即做出反应。 想天天看见少年的笑容，这样即使到了沧海桑田，当他回想起来时，能够换一天好心情。 如此的感情到底该叫什么呢？ 早知道就该先问问斯芬克了…… ◇ 梵华死盯着面前的怪物，但他没有一丝丝遇见同族的喜悦感，反而是满腔的愤怒。 「我要杀了你！」梵华的吼叫响彻整个地下室，接着他衝向前，和怪物缠斗在了一起。 怪物也不知道在这地下待了多久，又曾受到怎样的对待，但他的动作比梵华野蛮了许多，他们八隻手率先互相紧扣钳制，比拚力气的同时，怪物张口，就朝梵华肩膀咬下，痛得梵华直大叫。 但梵华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也伸出尖牙咬回去，他还使劲将怪物抬起来，重摔到地上，瞬间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 少年翻身，按着腹部的伤，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但眼前两个230公分的巨人打架显然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他若不躲远点下秒就是被捲进去的份。 然而还是太慢了，怪物被摔到地上，利爪却划到梵华的脸，下一秒竟是伸出了长长的尾巴缠绕上梵华的腰，依样画葫芦的将梵华甩出去，正好就朝少年摔来。 少年也顾不上疼痛了，倒吸一口气，转身就跑，但还是来不及，在千钧一发之际，梵华总算将少年捞进怀里，避免他受伤。 梵华撞到了墙壁，其力道之大甚至让墙壁瞬间裂开，要是少年夹在其中，肯定变成肉饼。 怪物没有让梵华喘息，随即衝了过来，再度以利爪抓来，紧急之下，梵华赶紧按下少年，硬是用自己的手臂扛下，顿时鲜血喷溅，肉块横飞。 「啊啊！」梵华大吼着，强而有力的一拳挥去，硬生生地把怪物的脸嘴都打歪了，他站起来，想着得找个地方安置少年，没想到怪物却又黏上来，转了一圈甩尾，把梵华按在墙上磨擦。 少年被这衝击甩得头都晕了，虽然梵华护着他，但飞溅的碎石还是让他满身擦伤，更别提梵华了，好不容易停下，少年赶紧捡起地上的人骨。 怪物趁着梵华还在头昏，捏住了他的脑袋，四隻手齐下，似乎就要捏碎梵华的头骨，直到少年鑽了空隙，拿着人骨就往怪物眼睛刺去。 「吼吼吼！」霎时，怪物的叫声回盪。 ◇ 同时在军事基地的某一条通道上。 叶商隐举起手臂，轻易挡下阿坤的拳头后，他立即旋身一踢，阿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踹了出去，跌在地上。 他错估了商隐的武打能力，他以为对方指示枪法准而已，打起来也是如此快狠准，而且他完全不觉得商隐是想切磋而已。 无奈之下，阿坤只好打破约定，从怀中拿出手枪，跟商隐的不同，他可还是有子弹的。 「你……」想不到商隐倒是爽快，一看到枪，便举双手投降。 「哼！」这下可把阿坤得意的，他刚才可没少被揍，一身衣服不只被扯烂，就连鼻樑也被打断了。 「我以为反抗军的人会更有骨气一点……」商隐说道。 「闭嘴！」阿坤瞬间恼羞成怒，用枪托就狠狠往对方的脸打去，他这一行为瞬间就让一直躲着的斯芬克忍不住现身。 「喂！不准动他！」斯芬克叫道。 阿坤却吓到了，原来附近一直躲着个异人族，而且还满头毒蛇。 「你什么时候在那的？」阿坤显然对异人族的恐惧很深，他马上就要开枪，却忘了刚才打过的商隐。 「碰！」枪响瞬间，斯芬克缩起了身子，子弹却打在一旁的墙壁上。 只见商隐一手推开了阿坤持枪的手，再来一记肘击直击阿坤的脸，算是对刚才的回击吧…… 阿坤口沫横飞，一夕间竟完全无法思考，商隐却没让他直接倒下，而是拉住了他的衣领，伦起拳头揍下去。 「让你！对他！开枪！」连揍了三下重拳，阿坤这下是彻底昏死了过去，满脸鼻血，就连牙齿也掉了一颗。 过后，商隐才夺下阿坤的手枪，回到斯芬克身边。 「还好吗？」商隐问。 「没、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闻言，商隐就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我都没怕你这个异人族了，可别说你怕我了。」 「才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走吧！去接你的员工回家。」 ◇ 这是一个好机会，而梵华没有错过它。 怪物因为疼痛而全身甩动，把爬在他手臂上的少年也甩了下来，梵华则趁机把人骨又刺得更深一点，怪物瞬间开始胡乱抓击，他的嘴乱咬，梵华便是一记上勾拳，打的怪物下巴合不起来。 少年在地上抱头，缩起了身子，怪物和梵华的脚就踩在他附近，扬起的尘土令他咳嗽，他紧急一翻滚，惊恐地看着怪物踩在他刚才的位置，差点就要没命了。 梵华这次又一记左勾拳，打的怪物后退了好几步，但怪物随即再次甩尾，而这回梵华接住了，他像是转起了大风车，咬牙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怪物甩到对面墙上。 梵华似乎被释放了隐藏的野性，一跳便又来到怪物身前，四手连击，不断揍在了怪物脸上，怪物受不了，利爪一抓，划开了梵华的胸膛。 然而这回梵华不在乎，反手抱住了乱抓的手臂，脚踩怪物，他如猛兽般的吼叫，伴随着怪物惨叫，竟然硬生生地将手臂扯下来。 过后还没有完，梵华将怪物的另一隻手臂也给扯下来，他接着扒开怪物的嘴，正准备用力，想不到怪物却似乎恢復了一点意识。 「王子……殿下……」怪物说，下一秒他便被彻底撕开了下顎，失去生命跡象。 「呼……呼呼……」 战斗终于结束了，梵华站在原地，轻轻喘息着。 他将尸体随手一丢，但双手仍无法止住颤抖，鲜血也还在不停滴下，他看起来像是还没冷静下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到一双手轻轻地握住了他。 梵华不禁一愣，他转身望向牵住自己的羊，渐渐缩小了身体，然后才靠向少年，可惜的是羊也没什么力气了，只好两人依偎着，滑落在地。 「对不起……」 「干嘛道歉？你不是保护了我吗？就如约定那样。」 「要不是我把你带出马迪莱城，你也不会遇到这些……」 闻言，羊靠在了梵华肩上，他平静地回答：「没差了。只要有你在……去哪都没差。」 说不上来听到这句话时，有多高兴，梵华只是突然感觉之前的战斗都彷彿得到了回报。 现在他总算理解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于是他低下了头，轻轻在少年唇上一吻，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从五年前相识开始。 我的心情便总是受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摆动。 我爱你，在这之后的五年开始， 甚至更远的未来，我都想在你身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