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黄沙,还酹江月》 第十六章 无极寺 萧祈业和江栋来了漠北皇宫,求见凉安公主。 不一会,内侍回话道:“公主说她与世子殿下尚未成婚,若依中原的规矩,是不宜相见的,殿下请回吧。” 果然,她不愿意见他!尽管早有思想准备,萧祈业还是心酸难忍。 “殿下,您还是请回吧。”内侍见萧祈业站着没动,催促道。 江栋上前一步,塞了一块银子到内侍手中,“请公公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我家世子对公主仰慕已久,想早些见到公主。” 内侍收下银子,笑道:“殿下一表人材,公主对您一定也是中意的。不过这女儿家嘛,自然面皮薄些,等成了亲,还不够看吗?哈哈。” 说完,又对江栋附耳道:“明日达寒王子和公主出宫祭祀先王后,就在城外的无极寺。” 江栋大喜,“多谢公公!” 萧祈业眼中放出光亮。抑制不住欣喜,跟江栋开起了玩笑。“还是你这块银子管用。” 江栋也十分开心,说道:“我跟着小姐时,常见她用银子开路,简单直接有效。” 萧祈业心中一酸。“当初,她为了救我,也没少打点银子吧?” “殿下,小姐她从不看重这些,她要的只是和您白头偕老。” “是啊,世人都道商人重利,可真正重利的人,却在义正辞严的指责她。” 想起前尘往事,两人都是神色黯然。 王庭城效十里,便是漠北皇室的寺庙无极寺,里面供奉着历代皇室宗亲及后妃的牌位。 这日一早,宫门大开,车马华丽的队伍向无极寺而去。 江心月悄悄掀开车帘,今日天气好,暖暖的阳光照进车厢,让人浑身舒适。她下意识地寻找着那个身影,却一无所获,她叹了口气,正想放下帘子,达寒的脸出现在车窗外。 “殿下,您不在自己马车里呆着,出来做什么,天寒地冻的。” 达寒冷冷地看着她。“这是在外面,称呼我王兄。” “是,王兄。”江心月笑笑,眉梢眼底飞过一丝讽意。 “凉安,听说前日那萧祈业来求见过你。我只是来提醒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言行举止要合乎身份。” “王兄放心,我记得自己是漠北凉安公主。” “哼!我只怕今日他要找机会来见你。”达寒冷哼一声。 “有王兄在,南庆王世子便是来了,也不打紧的。”江心月低声道。 “哼!你想见他吗?还说你不认识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达寒忽然怒了,心里升起一阵极不舒服的感觉,是他救了她的命不是吗?她居然还对他隐瞒! “有什么可说的,左右我说什么,王兄也不会相信,不是吗?”江心月眼角上挑,眼风乜斜。 达寒被这眼光狠狠地刺到了!心里升起一丝愠怒,自从他掌控了漠北的政权,所有人都对他典意奉承,不敢违拗,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光看他,一时间,达寒既恼怒,又有些被人挑战的兴奋和期待,心里像被极细的针尖轻轻地,密密的扎着。 他掩饰着眼底的情绪,哼了一声,纵马离去。 江心月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这几日雪停了,被阳光晒化的草地上,露出片片斑驳的草色,土地的黑色。黑白相间,更显瑟缩。 远处的蓝天下,闪现出一片金灿灿的庙宇,无极寺到了。 /134/134560/31842356.html 第十五章 公主身世 萧祈业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醒。待他穿戴整齐出来,秦英昭和江栋早已在堂前等候。 “可有什么消息?”萧祈业数日来不得安睡,此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英俊不凡。此时,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有一些消息,但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可能也不太确切。”秦英昭把打听来的消息都告诉了萧祈业。 漠北王伊尔汗儿女众多,但最受器重的还是达寒。此人颇有城府,和一般漠北武人不同,喜欢研习兵法,极有谋略,这几年很得漠北王的信任,不动声色地把能和他竞争的兄弟或边缘,或铲除,如今漠北朝堂已是他的天下,只等老迈昏聩的伊尔汗一死,便可继任国王。 凉安公主是先王后所生的幼女,达寒的母亲原是王后的侍女,得到王后提携才成为漠北王的妃子,一直对先王后感恩不尽,王后死后,达寒的母妃便把幼小的凉安接到自己宫中照料,故而达寒和凉安的感情极好。 秦英昭说完,铺开一张画纸。“世子殿下,江栋,你们看,这就是凉安公主的画像,我在宫中画师那里求来的。” 两人看那画中女子,明眸皓齿,墨发如云。面容清丽绝伦,却带着几分英气,倘或不是那一身漠北装束,简直就是江心月的画像! 萧祈业狠狠一拍桌子,目露寒芒:“我知道了!达寒一直对我怀有敌意,之前我以为只是对和亲不满,如今看来,不止这么简单。他找到了和凉安长得一模一样的心月来代替凉安出嫁,他会在恰当的时机,让假的凉安神不知鬼不觉得消失。心月有危险!” 江栋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急道:“那我们快去救小姐!世子殿下您赶紧请求漠北王,尽早订下婚期才是!” “不可!这样会让达寒狗急跳墙,江小姐就危险了!”秦英昭说道。 “这,江栋糊涂!”江栋一头冷汗。 “英昭,咱们好好商议一下,这事该怎么办?”萧祈业心中一团乱麻。 “世子殿下,我以为,这事是否要跟程将军商议,以求得到他的帮助?漠北胆敢以假公主和亲,分明是不把我大夏看在眼里!”秦英昭有几分迟疑地说道。 “这,我们尚不清楚程浩的态度,万一对心月不利,不,我不能冒这个险。”萧祈业摇头道。 “这样吧,稍后我去求见漠北公主,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我?”萧祈业满眼的希望。 “也好,再见机行事吧。”秦英昭点头道。 “我也要去。”江栋说道。 半个时辰以后,秦英昭看着两人的背影出了神。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一向足智多谋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秦先生,看什么呢?”程浩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在站在他身后。 秦英昭吓了一跳!程浩是怎么回事,总是悄悄出现在他面前。 “程将军,您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啊?何时来的?”秦英昭笑意盈盈。前事末卜,很可能需要程浩的帮忙,不仅不能得罪,还得要好好拉拢。 程浩有些意外,他见惯了眼前这人客套又虚伪的态度,眼前这眉眼含笑如沐春风的模样倒让他心里痒痒的,也生出几分欢喜。 /134/134560/31825803.html 第十四章 灯下看美人 秦英昭无奈上前打开房门:“程将军,夜深了,怎么找我有事吗?” “程某心中有些疑惑,实在解不开,还请秦先生为我排解。”程浩走进来,大大方方地坐下,举起空空的茶杯,“秦先生不给在下倒杯茶吗?” “夜间饮茶不易入眠。程将军不知道吗?”秦英昭有些头痛。 “无妨,我自小从军,没那么多讲究,累极的时候,马背上也睡,站着也能睡。”程浩好整以暇地说道。 秦英昭哈哈一笑,吩咐侍从取过暖炉,点着炭火。 “程将军既然有兴致,秦某便陪将军夜饮一回如何?”烛光下,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泛着红晕,颇有些风情万种。 程浩看得有些入迷,哂笑道:“秦先生好相貌,这灯下看美人,实在令人心向往之。” 秦英昭这下真有些恼了。他因相貌美如女子,经常被人调笑,没想到这位程将军也来笑话他!他忍着气说道:“程将军,莫要拿在下开玩笑了。” 程浩正色道:“那好,便不开玩笑了,世子和你一路上颇有令人费解之处,还有那个江栋,到底是什么人?今日世子殿下见到凉安公主,几度失态,这是怎么回事?我既然奉命护送世子殿下,便要护着殿下的周全,更要保证和亲之事不能了差错!倘若你们有所隐瞒,我便很难为之。” 秦英昭早已想到程浩会问这些话,当下打个哈哈。 “程将军心思缜密,令人佩服,但这次您真的是多心了,至于江栋,不是早就说了么,他是世子殿下在青州时的故人,还有晚宴上殿下哪有失态?是将军喝了酒眼花了吧?” 程浩一掌拍在桌上,茶杯被震得跳起来,摔在羊毛地毯上。 “哎,程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火气不要太大了啊。”秦英昭弯腰捡起茶杯,细心地擦干了水,放回桌上。 程浩冷笑道:“秦先生,我眼下不知你们是怎么回事,但还望你莫要自做聪明,耽误了大事!” 秦英昭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程将军请放心,世子殿下并无不可见人之处,更不会把国家大计当作儿戏。其中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但我保证,绝不会影响和亲大计。” 程浩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秦英昭正了正衣冠,神情庄重:“英昭一介平民,无官职无背景,但自幼熟读圣贤书,有一颗读书人的良心!更知道何为家国大义,何为个人恩怨,至于世子殿下,更是请将军放心,他虽然来自民间,却满腹诗书,有安国济世之才,绝不会做出与国家不利之事。” 程浩凝视他半晌,说道:“咱们从大夏来到漠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成两国和亲大事,实在不希望殿下对我有所隐瞒,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也好应对。” “英昭知道了,谢程将军关心。”秦英昭躬身行了一礼。 “有用得着程某之处,尽管开口。”程浩拱拱手,转身离去。 秦英昭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吁了口气。 99mk.infowap.99mk.info /134/134560/31814353.html 第十三章 究竟是冰霜刀剑,还是血雨腥风 “我一介平民商贾,怎么会认识南庆王世子。”江心月镇定地说。 “是吗?可我听说萧祈业是萧绰从青州找回来的儿子。”达寒紧紧盯着江心月。 “是吗?我并不知晓。殿下有什么打算,我也都不知晓,殿下强留我冒充公主,难道真的是想让我嫁去大夏当世子妃吗?”江心月冷冷地看着达寒。 “大胆!你敢这样和我说话?”达寒怒了,上前一步抓住江心月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找死!” 江心月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却倔强地不肯开口求饶。 达寒松开手,阴恻恻地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最好识相些,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江心月嘲讽地说道:“难道我听话,你就会留我一命吗?王子殿下,我非无知妇人。漠北不可能嫁一个冒牌公主去大夏,这是两国之间的大事,殿下即使再不把大夏看在眼里也不会无端给漠北找麻烦。不是吗?我不知道王子殿下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我迟早会成为你的刀下亡魂!与我听话与否又有何干系?” 达寒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惊异,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切莫自做聪明。” 看着达寒的背影,江心月如虚脱般后退几步,坐在锦墩之上。 她今日一早才知道,大夏来迎亲的竟然是南庆王世子萧祈业!她当时想哭又想笑,老天爷这是在开玩笑吧?萧绰千方百计不让她嫁进南庆王府,她这才远走漠北,居然变成了漠北公主,竟然还是要嫁给萧祈业,这造化弄人竟至于此! 晚宴上见到萧祈业,她已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怨,是悲,还是恨?但是她看到这个男人眼中狂喜的光彩,她心中忽然就不恨不怨了,她亦不曾后悔爱过他,可如今她身处莫测险境,仍然不愿意把萧祈业牵扯进来,大概是上一世欠了他吧! 江心月看着铜镜中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这还是她吗?前面等待她的,究竟是冰霜刀剑,还是血雨腥风? “殿下,您说漠北公主是我家小姐?您会不会看错了!这怎么可能!”江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 “不会错,我怎么可能看错心月!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成了漠北的凉安公主,可千真万确就是她。”萧祈业眼睛明亮如星,充满了希冀。 “让我想想。”秦英昭沉吟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我们先不管江姑娘如何变成了漠北公主,只说眼下这个局面,是漠北人策划的吗?他们意义何在?” 萧祈业点头道:“不错,而且我感觉那个达寒王子对我颇有敌意,他应该是不同意两国和亲吧?难道这是他找来心月冒充公主,假意与大夏朝和亲?” “殿下,夜已深了,待明日我再好好查探,理一理这混乱的局面。咱们连月赶路,实在很疲惫了,如今江姑娘也有了下落,你也可放心了,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秦英昭安慰道。 听他这么一说,萧祈业这才觉得疲惫万分,数日以来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他忽然觉得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嗯,”萧祈业眼皮都睁不开了,含糊不清地应道,倒在榻上便昏睡过去。 江栋看着他终于舒展开的眉头,忍不住一声叹息。 秦英昭悄悄退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明明困倦极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卟卟”传来两声敲门声,声音不大,在这深夜里却分外清晰。 “秦先生,你休息了吗?”是程浩! 99mk.infowap.99mk.info /134/134560/31787385.html 第十二章 你认识南庆王世子萧祈业 如一道天雷劈下,萧祈业呼吸阻滞,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眼前的女子面罩轻纱,但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程浩在旁推了他一下,“世子殿下,快回礼。” 萧祈业慌忙站起,杯中酒竟洒了大半。他极力掩饰着失态,可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萧祈来见过凉安公主,公主安好!” 两人静静对视,目光彼此纠缠,意外,狂喜,冷漠,疑惑,审视,思念,痛楚,悲哀,都在这一瞬间涌现。 凉安的眼神渐渐地平静无波。她饮下杯中酒,向萧祈业施礼,告退。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口。 萧祈业忘情地上前一步,程浩眼明手快将他拉住,按坐在座位上。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萧祈业脑中一片空白,还沉浸在震惊中。 “世子殿下,你怎么了?”程浩低声问道。 达寒一直冷冷地看着一切,他的眼中也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他站起身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不适吗?还是凉安容貌丑陋,吓到了殿下?” 萧祈业脸色苍白,看向达寒的目光空洞无一物,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凉安公主?” “殿下?”达寒不解地看着他。 萧祈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说道:“在下有些失态了,实是被凉安公主的风采着迷。还请王子殿下见谅。” 达寒唇角勾起,眼睛中无笑意。 伊尔汗哈哈大笑,“你们彼此中意,那就最好不过了。听说夏朝皇帝原是打算开春再来迎娶的,是你这小子不顾天寒地冻的非要现在就来漠北,难道早就中意我的凉安了?哈哈哈。” 萧祈业如坐针毡,借口不胜酒力走出大殿,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他脑中清醒了。他急唤道:“英昭!” 秦英昭一直在殿外等候,见他出来,早就跟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英昭,你知我刚才见到谁了?”萧祈业目光在寒夜中闪着光。 “见到谁了?难道漠北皇宫还会有熟人?”秦英昭有些意外。 “心月,是心月啊!只是不知为何,她竟然变成了漠北公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想法去查清楚,” “啊?这怎么可能?”秦英昭大吃一惊,连连摇头。 “是真的,她虽然一身漠北公主打扮,蒙着面纱,可那双眼睛,我绝对不会认错,就是心月!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见到心月。江栋呢,你去找江栋,告诉他,已有心月下落。他听了不知该有多欢喜呢。”萧祈业言辞急切。 “好,我这就去。”秦英昭转身,又回头说道:“世子殿下,既然已知江姑娘下落,那便有了希望,殿下千万别乱了方寸。”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求见公主,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可,宴席尚未结束,世子殿下此时离席恐引人非议。既然知道了江姑娘下落,也不必急于一时。”秦英昭赶紧拉住他。 “你说得对,我此时脑子有些不清楚,我先回席。”萧祈业回首看向灯火通明的大殿,走了进去。 侍女乌娜匆匆走进内堂,禀告道:“公主,王子来了。” 江心月眸光一闪,站起身,迎向大步而来的达寒。 达寒一双冰眸盯着江心月。“你认识南庆王世子萧祈业?” 99mk.infowap.99mk.info /134/134560/31747653.html 第十一章 王宫夜宴 前方烟尘卷起,大队漠北卫队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漠北王子达寒。 达寒到达萧祈业面前,方才勒住马头,以漠北的礼数行了礼。“达寒奉父王之命恭迎大夏南庆王世子,世子一路辛苦。” 他一身正装,礼数周全,却是面如冰霜,他看向萧祈业的眼睛,冰冷,怀疑,还有不屑。 萧祈业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忖,看来漠北王子并不欢迎他这个妹婿。嘴上却客气寒暄,于礼数上绝无不周之处。 两队人马并排而行,进了王庭,拜见了漠北国王伊尔汗。伊尔汗头发花白,体态臃肿,且脚步飘浮。赤红的双眸却透出一股精明之气。 伊尔汗大笑着上前,仔细打量着萧祈业,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大夏皇帝想让凉安嫁给自己的儿子,我一打听,那王子是个病殃子啊!那怎么成?一口就拒绝了!后来皇帝又换成了萧绰的儿子,我一听,那好啊!萧绰这人不错,他的儿子也错不了!看你长得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一看就喜欢!哈哈。” 伊尔汗说着,给了萧祈业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得有些夸张,倒和达寒的态度截然不同。 萧祈业被他抱得有些透不过气,伊尔汗终于松开他,“怎么样?当我的女婿不错吧?没想到我和萧绰竟然成了儿女亲家,哈哈。” “小侄惶恐,承蒙陛下不弃,当然荣幸之至。”萧祈业赶紧退后一步,又问道:“陛下,公主何在?” “哎,凉安这丫头害羞呢,不肯出来。真是的,咱们漠北的女孩儿,可不能扭扭捏捏的,赶紧去把公主请出来!见见她的郎君!”伊尔汗开心地说。 不一会,侍女低着头急步而来,小声禀告道:“陛下,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不能出来。” “这孩子,真没出息!”伊尔汗不满地说。 萧祈业悄悄松了口气,他并不急着想见凉安公主,只是出于礼貌要问候。公主不出来,正合他意。 他不知道,他这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都被达寒看在眼里。 晚宴上儿臂粗的蜡烛把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各种漠北美食摆满了餐桌,烤羊肉,烧羊尾,骆驼肉,油亮亮的,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伊尔汗环视众人,皱眉道:“凉安呢?怎么还没出来?” 侍女忙上前禀告:“陛下,公主殿下正在梳妆,稍后便会出来。” 伊尔汗一拍桌子!“咱们漠北的女孩儿家,何需这般做作,快些出来!再要推脱,我拿鞭子抽她!” 侍女慌忙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公主觐见!”礼仪官声音未落,殿门敞开,门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女子面罩轻纱,只露出一双黑潭般深邃的眼眸,灿如星光,清波婉滟。两道柳眉轻扬,英气勃发。 黑发编成几束小辫子在脸颊前垂下,合身裁剪的上裳领口及胸前以金线绣着异域风情的花朵,足蹬金丝银线缠绕的蛮靴,长及脚踝的红裙以金丝引线缀着颗颗珍珠,走动起来光华闪动。 女子款步上前,走到伊尔汗跟前,垂首行礼。“父王。凉安来迟,请父王恕罪。” 伊尔汗睁着一双浑浊的肿泡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女子。“凉安啊,你怎么才来,还戴着这面巾做什么?” “父王,凉安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这才戴面纱遮掩。” “怪不得父王听你声音都变了。去见过你未来夫君吧。中原的南庆王世子,父王与他的父王是多年旧识,这小世子长得和他爹一个模样,配的起我的女儿。哈哈。” “是,父王。”凉安公主转身,红裙如波浪般轻轻起伏,已来到萧祈业面前站定。眸光在暗沉的面纱外缓缓转动流溢,光华隐现。她静静地看着萧祈业,以漠北的礼节,右手抚胸,轻轻一个弯腰,“凉安见过大夏朝南庆王世子。” 99mk.infowap.99mk.info /134/134560/31744901.html 楔子 楔子 天色未明,大道上数匹快马疾驰而过,卷起阵阵烟尘。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石青色蟒袍,剑眉星目。虽是满脸尘霜,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正是大夏朝南庆王萧绰。 江心月紧随其后。她早已疲惫不堪,却丝毫不敢放松。天气已经入秋,如果案子没有出现转机,那么李成业很快就会被处死! 正午时分,这一队人马终于冲进了城。 江心月的眼角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迅速拨转马头:“秦先生!” “江小姐!是你?你怎么才来?”秦英昭脸上闪过一丝悲情。 血色迅速从江心月的脸上褪下。 “今日便要处斩。就在城中十字街口,快去吧,迟了只怕见不到了。”秦英昭不忍看江心月那张惨白的脸。 江心月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王爷,快救人!”江心月心痛如绞,声音嘶哑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萧绰神色凝重,从王府侍卫挤出的通道中向十字街口疾驰而去! 高高的行刑台上,跪着一个年轻的囚犯。身着一身脏污的囚衣,身形清瘦挺拔,背后一个长长的木牌,上面鲜红的“斩”字分外显眼。 监斩官看看时辰,起身扔下令牌,喝道:“时辰到,行刑!” 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囚犯猛地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眸急切地向四处张望着,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明晃晃的鬼头刀在阳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瞬间劈下! 《一尘黄沙,还酹江月》楔子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ap. /134/134560/31598560.html 第一章 雨中邂逅 江家大小姐江心月,是青州府的一个传奇。 五年前,江心月的父亲外出经商之时遭遇山贼,惨死于刀下。 江夫人悲伤过度,早产生下了遗腹子江心庭,身子便垮了。十五岁的江心月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她魄力十足,不仅聪慧沉稳,还极富远见,五年下来,江家竟然比父亲在世时更加兴旺,早已是远近闻名的商贾巨富。 春日多雨,江心月采购了一批名贵的丝绸,回来的路上遭遇大雨。大道上也没有地方躲避,伙计们手忙脚乱地搭着雨布,却忙中出错,把一车厢丝绸倾倒在了地上。江心月急得顾不上大雨滂沱,雨帽也没戴,便下了马车和伙计一起抢救货物。 正忙乱间,雨雾中跑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头上的斗笠挡不住大雨,身上的长衫早已湿透。他看着忙乱的一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加入了他们。 男子身形挺拔,长眉秀目,俊朗不凡。行动间从容而迅速,举止冷静而稳健。 “多谢公子相助!”江心月冲他喊了一声,转身爬上马车,接过伙计递上来的一捆丝绸。 男子回头看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江心月把丝绸放好,从马车上跳下来。却没料到长袍的下摆被勾住了,眼看满地泥泞扑面而来,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可以支撑的东西,如果摔进泥水里,她这江家大小姐的脸还往哪搁?! “当心!”一双结实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再轻轻放在地上。 江心月惊魂甫定,一抬头,正对上一张俊秀非凡的脸,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江心月看到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胸膛。 她的脸顿时红透了,赶紧松手,低声说:“谢谢。” 男子没说话,黝黑晶亮的眸子却闪动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温柔,眼神澄澈而清明。 江心月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尽管此刻冷雨浇身,心头却没来由泛上一丝暖意。 男子忽然俊脸一红。 江心月有点莫名其妙,低头看看自己,“啊!”顿时羞得捂住了脸。她一身薄薄的春衫早已湿透,裹在匀称有致的身上,曲线毕露。 她再抬头时,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已消失在雨雾里。 江心月回到家,夜已经深了。江夫人还在房中等着她,却欲言又止。 “母亲,是否又有人上门提亲了?”江心月淡定地吹散了茶碗中的浮沫。 这些年,江大小姐名声在外,清贵之家不喜她这样抛头露面的商贾之女,低些的门户,又怕娶了这样的媳妇挟制不住。更有贪图江家财富的人家上门求亲,江心月一概嗤之以鼻,从不假以颜色。 “正是青州知府祝光远祝大人。虽是续弦,但祝大人既无子嗣,也无妾室,倒也简单。月儿,咱家虽然生意做得大,到底官中无人可倚,一帆风顺当然好,万一遇到什么事,可就……月儿可愿意?”江夫人的目光满含期待。 “母亲,咱们商贾人家,何必攀扯官府中人,免了吧。”江心月啜一口热茶,掩饰着心中的不快,淡淡地说。 这个春天的雨似乎特别多,江心月在归家途中,天上又飘起了雨丝。 她坐在马车上,一路上但见行人匆匆,天边黑沉沉的,雨竟越下越大。 马车猛然一震停了下来。江心月被惯性带得向前一扑,险些撞到头,不由有几分着恼。 她掀开车帘,原来是她的马车撞到了行人。被撞的男子全身都湿透了,坐在一地泥泞中,显得十分狼狈。 “小姐,车转弯的时候,这位公子突然出现,小的没注意就撞上了,”小厮兴儿耷拉着脑袋。 江心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她仔细一看,正是那日在雨中帮她抢救货品的年轻人! “还不快把这位公子扶起来?”江心月一边吩咐兴儿,一边撑开伞,下车走到男子面前,将伞罩在他头上。 李成业被撞伤了腿,正痛不可抑,忽然觉得雨停了。 抬头看去,只见那绯红的油纸伞下,立着一位秀雅清丽的女子。瓷白如玉的脸被红色的伞衬出浅浅的红晕,更显得娇艳欲滴。一双漆黑的,闪亮如星的眼眸,满含关心与歉意,注视着他。 李成业只觉脑中轰然作响!竟然是她!那日雨中一场邂逅,这位姑娘的身影便刻进了他的心底,只盼能再次与她相见。早知撞一下就能再遇佳人,那便再撞个十次八次又有何妨? “还没谢过公子雨中相助之恩,今日又撞伤了您,实在过意不去。前面不远便是回春堂医馆,我先送公子去治伤。”江心月见他坐在兴儿身边,而不肯进车厢,心中更多了几分敬意。 “不妨事,那天不过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李成业只觉得心头的欢喜已经抑制不住要爆出来了,伤腿也不疼了。 江心月浅浅一笑。 这一笑便如清风霁月,在她如玉般的脸庞上绽放开来。似三月的春风拂过嫩柳,那极尖极细的叶儿在李成业的心头轻轻刺着,泛起一阵酸酸涩涩的完全陌生的感觉,他不由得有些痴了,雨点打在脸上,也忘记了擦。 “回春堂到了!”兴儿忽然转过头说道。 李成业看着正在准备银两的江心月,慢吞吞地说:“江小姐,不必破费了,这家医馆不收我的钱。” “那是为何?”江心月奇怪了。 “因为回春堂是我家开的。”李成业看着江心月吃惊的脸,笑得狡黠。 wap. /134/134560/31598561.html 第二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回春堂是本城最大的医馆。馆主李千文早年在京城当太医,后来不知因何得罪了权贵,才回到家乡开了医馆。 李千文夫人早逝,独子李成业聪慧过人,不足二十岁便已中了举人,加上生得玉树临风,俊朗不凡,求亲的人家早就踏破了门槛,李成业却一概婉拒。 江心月也曾听说过他,只是一直未曾谋面,更没想到会与他有交集。 第二天一早,江心月亲自到自家库房精心挑选了最好的文房四宝,再选了十匹上好的锦缎送到回春堂以表歉意。本来受伤的人应该送补品药材,但李家本就是开医馆的,自然用不上这些。 李家很快有了回礼。江心月打开礼盒,除了礼物,还有一个精巧雅致的花钿小盒,透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她打开来,见那盒中胭脂颜色艳而不妖,质地细腻柔和,香气淡雅,却是沁人心脾。她轻轻在手背上抹了一层,那一点淡红色便如从肌肤中透出来的一般。 盒子底层有一张折得精巧的便笺。“成业亲手制的胭脂,江小姐可还喜欢?” 江心月有些羞,更有些恼。“登徒子!”她咬牙轻骂一句。 一年一度的商会在城外缀锦阁举行,江家作为行业翘楚,自然少不了要参加。 江心月着一袭白底衬粉色海棠纹的长裙,墨染般青丝用一只碧玉的发簪绾住,只在鬓边插了一朵娇艳的海棠。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雍容闲雅,言笑晏晏。 “知府大人来了!”有人在门口通报,众人忙迎了出去。 “这位便是江小姐吧?果然清秀脱俗,不同凡响。”青州知府祝光远走到江心月面前。他三十余岁,面色白净,颌下飘着几根稀疏的胡须。 江心月行了礼。“大人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祝光远心情极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赏。 江心月本有几分忐忑,但见祝光远言谈间毫无芥蒂,便也放下心来。 一位商人凑趣道:“大人,您莫看江小姐年轻,她可是咱们青州城商业的领头人 呢。” “这个本府自然知道,青州府收的税银也是江家商行缴纳得最多。哈哈。”祝光远笑道。 众人发出一片笑声。 江心月客气了几句,趁祝光远和其他人谈笑之际,悄悄下了楼。 楼下的江岸边上,春光明媚,芳草如茵。 江心月的丫头紫烟忽然凑到她耳边说:“小姐,你发现没有,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是吗?在哪里?”江心月没在意,她正伸手去摘枝头那朵艳丽的桃花。 “咦,又不见了,小姐,要不把江栋找来吧?”紫烟扭头四处看看,有些不放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府中的护卫首领江栋。 江心月踮起脚尖,可是离那朵桃花还是差了一点点! 一枝明媚娇艳的桃花落入她的手中。 “李公子!你怎会在此?腿伤都好了么?”江心月惊讶地看着明朗俊秀的男子,只觉得心底有点点的喜悦如同这桃花一般绽放开来。突然想到那盒胭脂和便笺,又沉下脸来。 “早就好了,劳江小姐挂念。”李成业含笑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只有这娇艳的桃花,才能配得上江小姐。” 顿了顿,又轻声说道:“那日一别,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江心月顿时面红耳赤!她不是扭捏的小女子,向来爽快大度。可是此时她的冷静从容,慧心妙舌忽然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觉心中有只淘气的小兔子在上蹿下跳。 李成业眼见她面颊如酡,青丝如墨,娇艳中透着羞涩,既喜且嗔。心中一阵激荡,忘情地说道:“我知道今日商会在缀锦楼设宴,便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小姐一面。” “李公子,你也是读书人,怎能如此轻薄无状?”江心月真的恼了,这人好生大胆无礼!她脸色一沉!把手中桃花向地上一掷,转身就走。 “小姐留步!成业绝无轻薄之意!”李成业急忙抢前一步,他的嗓音有些喑哑,却诚挚无比。 “那日雨中一场邂逅,我无一日忘记小姐芳容。后来我又撞上了小姐的马车,我便信了这是上天给你我安排的缘分!我尚不知小姐心意……如果,如果小姐不嫌我莽撞浅陋,我便禀明父亲,上门提亲,可以吗?” 江心月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她抬眼看着李成业同样通红的俊脸,本想叱责他轻薄无礼,却又不得不咬着嘴唇,忍住那想要绽放的笑意。 李成业欢喜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他忘情地捉住了她的手。撩人的春风吹落了满树的桃花,落在两人的发丝,肩头。空气中都是熏人欲醉的甜美气息。 祝光远站在窗口,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紧紧盯着桃树下那对两情相悦的有情人,目光阴暗下来。 wap. /134/134560/31598562.html 第三章 强盗 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祝光远颇有些疲累。 青州府附近来了一伙山贼,头目叫黑风。这伙山贼杀人越货,凶悍异常。州府捕快抓捕多次,不仅没有抓住山贼,反倒伤了几个捕快的性命,祝光远无奈向省府求助。 此时省府总捕头程万已经到了,他四十多岁,面色黧黑,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祝光远身为本府父母官,不仅要为抓捕行动提供便利和支持,更要抽调衙役捕快配合行动,还动用了驻军,忙得分身乏术。历时月余,才将这伙盗贼抓捕归案。 黑风是个极为彪悍的惯匪。抓捕之中,被程万砍断了腿,锁在囚笼之中。他“呸”了一声:“真没想到,老子竟然是在青州府被抓住的!” 祝光远冷笑道:“在哪里抓住你也难逃一死。” 黑风说道:“死就死,难道老子会怕吗?老子的第一笔买卖,便是在这青州府做的!第一个死在老子刀下的,就是这青州府首富江家大官人。” “什么!”青州首富江大官人,不就是江心月的父亲吗?官府一直未能抓获这伙山贼,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祝光远即刻派人告知江家。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江心月,他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江心月陪着母亲来到府衙。看到被锁在笼子里的强盗,江心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强忍内心的激动,向祝光远拜谢:“谢谢祝大人为家父报仇了。” 祝光远急步从公案后走出,一把扶起她,温言劝慰:“江小姐莫要客气,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江小姐倒是应该好好谢谢这位程捕头,是他抓住黑风的。” 江心月向程万等一干差役道了谢,这才带着母亲离去。 祝光远忘形地上前一步。师爷轻咳一声,凑上来小声说道:“大人,江小姐已与回春堂的公子李成业订婚了。” “你说什么?”祝光远只觉心脏被重重一击,大惊失色。 “是上个月才订下的,两家已经正式交换了庚帖。”师爷看着祝光远越来越阴暗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成业!你凭什么?!竟然来破坏我的好事?”祝光远只觉得心头被一块巨石压得透不过气来。 “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狼毫已被折断。 深夜,府衙大牢,关押黑风的牢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身着黑袍,头戴兜帽的男子走了进来。 “黑风,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愿是不愿?”男子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兜帽垂下,遮住了脸。 “什么意思?”黑风虽满腹狐疑,但对方深夜前来,想必不会是睡不着觉来消遣他的。 “明日过堂,你只需供出城中内应,便可保你一命。” “内应?”黑风一愣。“你是让我攀扯他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明日过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黑袍人说完,将一个纸团丢到黑风脚下,便消失在牢门口。 黑风捡起纸条打开,回春堂-李成业。 大堂上,黑风大声叫道:“大人!我愿供出内应,求大人饶我一命!” “谁是内应?从实招来!”祝光远捏紧了拳头,只等强盗说出那个令他嫉恨万分的名字。 “回春堂的少东家李成业就是我山寨的内应!常给寨子里送情报。我们也没少分银子给他。没想到这小子最近勾搭上江家的大小姐,就想洗手上岸,想得倒美!”今日一早,有人便告诉他在堂上该如何说话,强盗如何肯放过这一线生机? “如此说来,倒也有几分可信。”祝光远摸了摸下巴。“即刻将李成业拘到府衙。” 李成业站在堂上,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祝光远嫉妒得心都在发抖。 “李成业,盗匪黑风揭发你是他的师爷,为他们通风报信,收受赃银,你可认罪?” 李成业惊异万分!“绝无此事!我从不认识什么盗匪黑风,这是诬陷,请大人明察!” “本府自然要调查清楚,李公子不必再回家,先到府衙大牢中住些日子!”一挥手,两个虎背熊腰的衙役把李成业带了下去。 李成业愤然道:“大人,我冤枉!” 李家众人大惊失色,齐喊冤枉,一时堂下堂上闹哄哄地。 师爷看着一路被拖下去的李成业,再小心翼翼地看着祝光远。“大人,仅凭黑风的一面之词,怕是难以服众。” “我知道。所以,必须增加证据。”祝光远阴恻恻地说。 回春堂的少东家是山贼的师爷!这一个响雷劈下来,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说什么的有。江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大人,江心月小姐求见。”衙役报道。 “不见。”祝光远埋头公案,头都没抬。 衙役不一会又返回来。“大人,江小姐十分固执,说您若不见,她就一直在衙门口守着。” 祝光远目光微闪。“那就让她进来吧。” 江心月走进来,面容略显憔悴,明亮的眼眸有着一丝悲意。 她微微福了礼,说道:“大人,仅凭山贼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还请大人还李公子一个公道。” “如何断案,似乎还不用江小姐来教本府吧?”祝光远冷冷地说道。 江心月一怔,祝光远从未以这般冷淡的态度对待过她。她低头,咬了咬唇。 “请大人恕小女子无礼。只是李公子是小女子的未婚夫婿,还请大人体恤一二。” “罢了,本府难道还会跟一个小女子计较?你先回去,如果李成业确实与此事无关,本府自会还他公道。送客!”祝光远挥了挥手。 江心月闻言,知道再说无益,无奈转身出了府衙。 祝光远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中透着阴狠。“江心月,你和江家,都是我的。” wap. /134/134560/31598563.html 第四章 大人今日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第二天一早,江心月便赶去了回春堂,却见堂前吵吵嚷嚷围满了人。 只见回春堂的正堂里停了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老妇人。一对中年男女围着老妇人哭诉着。 “我娘昨日在你家抓了两副药,今天一早就上吐下泻人事不省。就是回春堂的药吃坏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大声说道。 “娘啊!你快醒醒啊!”女人边哭边喊。 “哎,真可怜,”“就是的,这回春堂平日就傲慢得很,多问两句就不耐烦!”“可不是,诊金又贵,穷人家根本看不起病。”“今天到底出事了,真是活该!”看热闹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幸灾乐祸。 李千文只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灰败。 江心月上前,冷冷地说:“是谁指使你们来讹诈的?” “哎,这位小姐,你是谁啊?凭什么说我们讹诈?”男人斜眼看着她。 “我且问你,药单呢?熬药的药渣呢?” “这,这,已经倒掉了!”男人有点慌。 “既无证据,那就是讹诈!” 中年男女相互一使眼色,便叫道:“那我们要报官!” 江心月一惊!李成业还身陷牢狱,若李千文也牵扯进官司里,那局面就更混乱了。 正在此时,几个衙役冲了进来。为首得大声喝道:“所有人不许动!咱们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起赃银!兄弟们,好好搜!” 转过身,对着李千文傲慢地说:“嘿嘿,李大夫,不好意思,盗贼黑风供出他给你家少爷的赃银,都被李成业藏在家里了。咱们也是公事公办!” 李千文浑身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伙衙役在回春堂一阵乱翻,高大的药柜被掀倒,珍贵的药材散落一地,精心写好的处方被踩得脏污不堪,到处一片狼藉。 一个衙役从后堂跑了出来,一路高喊:“找到了找到了!这银子上还有被害客商的银号呢!” 李千文一口鲜血喷出。 “伯父!”江心月惊呼。 几个衙役见此情景,使了个眼色,带着银子扬长而去。 李千文急怒攻心引发严重心疾。随时可能再次病发身亡。李成业通匪的罪名也被坐实了。已经上报朝廷,只等秋决。 消息传来,江心月心痛如绞!她紧握双手,指甲深深嵌进了掌中,鲜血淋漓。 当夜,两个黑袍人来了府衙大牢,正是江心月和江府首席护卫江栋。 江栋塞给牢头一大包银子后,江心月急步而入。 看到躺在一堆干草中间那个肮脏不堪的男子,江心月喉头哽咽了。 李成业扑到门口,急切地说:“心月,你怎么来了?我没有通匪!你相信我!” 江心月知道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她的时间有限,只能长话短说。 “成业,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何会有人诬陷你?” 李成业一脸的绝望。“没有,我想了无数次,我确实没有得罪什么人,更不会与人结怨。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想让我死?” 江心月心里浮现一个可怕的设想,她咬着唇,摇了摇头。 牢头匆匆进来,“快走了,江小姐,再晚会被人发现的。” 江心月含泪握了握李成业的手,一扭头,大步离开。 “心月,我父亲怎么样了?!”李成业急急问道。 江心月身形一滞,她不敢回头。轻声说道:“伯父一切安好。” 她的身影如黑蝴蝶般扑出了牢门口。 “江小姐,您不能进去,大人已经休息了!”一阵吵闹声从门口传来,祝光远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院子里,江心月一袭黑色的披风,如水的月光照在她清丽难言的脸上,她的脸竟比月色还冷冽。 祝光远挥手让家仆走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淡淡地说:“江小姐,深夜擅闯本官私宅,胆子不小!” “要说胆子,小女子难及大人之万一。”江心月静静地看着他。 祝光远眉心一皱。“江小姐此话何意?” “大人应该比小女子更清楚。”江心月毫不退缩。“大人,难道你真的相信李成业是山贼内应?还是另有所图?”江心月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声音有些发颤。 “江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祝光远阴恻恻地盯着她。 “大人,我不跟您绕圈子,您是否因为我要嫁给李公子而心生嫉恨,所以唆使盗贼诬陷他?” “江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来人,把她赶出去!”祝光远恼羞成怒地喊道。 江栋挺身护在江心月身前,他身材高大,面罩寒霜,目光冷冽,众人竟不敢动作。 江心月狠狠地瞪着祝光远,一字一句地说:“祝大人,您今日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她说完,转身便走,宽大的披风在夜风中翻飞着,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wap. /134/134560/31598564.html 第五章 铁笔秦先生 “大人?”师爷小心翼翼地察看祝光远的脸色。“可要派人盯着江小姐?” “嗯。不要让她乱跑。”祝光远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江心月撩起车窗的帘子,果然,两个衙役远远跟在后面。马车经过一个转弯时,她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二天日暮时分,江心月的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到了省府。 江心月直奔省府衙门而去。她要去找一个厉害的讼师写诉状。 “小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您不休息吗?”江栋一向沉默寡言,此时也忍不住开口。 昨夜,为了避开衙役的眼睛,江心月去了江家最近一间店铺,稍稍休息过后,便和江栋一起连夜起身直奔省府而去。这一路上,她真的太疲惫了。 “不必了。”江心月摇摇头,事情没有办好之前,她哪里能静得下来? 衙门口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几个捕快。 江心月眼前一亮,为首的那个,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程万。 “程捕头!”江心月从马车上下来,急步上前。她坐得久了,腿有些僵硬,险些跌倒。 “江小姐当心!怎么这个时间来了省府?可是有什么事吗?”程万一眼便认出她,赶紧上前见礼。 “正是。程捕头,小女子有事相求。”江心月看看四周,“可否耽误您片刻,到酒楼一叙?” “客气了,小姐有事尽管说。”在青州府一面之缘,程万对江心月印象颇佳。他让手下几个捕快先回去,自己跟着江心月来了酒楼。听了江心月的讲述,也是极为意外。 他思索片刻,斟词酌句地说道:“当日盗贼被缉拿归案,我和兄弟们便回省府交了差,并未听说有内应之事。而且盗贼流窜作案,不会在一地久留,李公子如何会与他们结交?如此说来,确有蹊跷。” “我此次来省府,便是想替李公子鸣冤。”江心月看出程万的为难。一天一夜地不眠不休,疲惫和悲伤让她的眼中有了泪意。 “大叔,您能告诉我到哪里找人写诉状吗?” 程万被她这声大叔叫得心里一暖,更被她这番情义感动了。 “江小姐莫急,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找铁笔秦英昭秦先生,再难的案子到了他那里都会有转机。” “多谢大叔!”江心月瞬间看到了希望,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 第二天一早,程万带着江心月找到了秦英昭。听了江心月的讲述,秦英昭将手中折扇轻敲几下。 “江小姐,恕秦某直言,既然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山贼为何一定要扯上李公子?倘或江小姐有意隐瞒,秦某便很难为之。”秦英昭三十岁上下,长身玉立,五官俊秀得有些雌雄莫辨,周身没有一丝讼师的精明之气,更似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江心月面色微红,她其实并没有想隐瞒,只是有些难以启齿。何况她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秦先生,我不懂审案,亦不知山贼是受何人指使,但是单凭山贼口供便将李公子定罪,合理吗?” “江小姐所言不错。”秦英昭赞道。 “英昭,你看看这个案子可有转机?”程万看出江心月的为难,忍不住开口。 “程捕头,你可见我接手的案子没有转机吗?”秦英昭把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抖,含笑说道。 “多谢秦先生!”江心月喜出望外,深深施一礼。 “江小姐先别急着谢,秦某的刀笔费可不低。”秦英昭笑道。 “哈哈,英昭,江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难道你没有听过江小姐大名?”程万打趣。 “自然听过。今日得见也是秦某之幸。明日逢八,正是放告的日子,我一早便将诉状送到江小姐手中。”秦英昭胸有成竹。 第二天一早,江心月将状纸呈上,巡抚大人看后,也认为此案疑点甚多,很快便发下公文,要青州府即刻将人犯押解入省府大堂复审! 江心月喜极而泣,一刻也没有耽搁,告别了程万和秦英昭,便立刻赶回了青州府。程万本来劝她留在省府等待,可是她心里始终不安而焦虑,所以,她马不停蹄又赶回了青州府。 大牢门口,牢头却再也不敢让江心月进去。说道:“江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大人放了话,如果我再敢放您进去,可就没命了!李公子在里面虽然吃了些苦头,却无大碍,您放心。” 牢头一边说着话,脸色突然变了,恭敬地喊了声:“大人!” 祝光远阴沉沉地看着江心月。“江小姐好手段。为了救李成业,倒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李公子是我未成婚的夫君,救他是我分内之事。”江心月平静地说。 “未成婚的夫君?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婚,能不能成得了!”祝光远恨恨地拂袖而去。 如果之前他对陷害李成业还有些许犹豫,此时已经铁下心了,李成业必须死!他后悔为什么没在狱中杀了李成业?如今省府的提审公文已经传到,难道他要放了李成业? 祝光远目光阴狠。回到内堂,招来了两个衙役。 wap. /134/134560/31598565.html 第六章 山道上的谋杀 还不到盛夏时节,天气却热得发了狂。 崎岖的山道被太阳晒得直冒烟,踩上去都烫脚。树上的枝条热得卷了起来,除了藏在其中的知了时不时鸣叫几声,再没有其他声响,山里酷热而空寂。 忽然烟尘卷起,一辆囚车驶来。囚笼里的人犯垂着头,囚衣上血迹斑斑,正是被押解去省府的李成业。 赶车的瘦高个衙役抹了把汗,对身边的黑脸同伴说:“这天也太热了,先找个地方歇歇吧。” 黑脸瞪了他一眼,“就快到地方了,你忍忍,别节外生枝。” 瘦高个回头看看囚车上的李成业,有些担忧。 “你说,咱们真的要干?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这样的天气,这人在毒日头底下,热也热死了,又何必……” “闭嘴!咱们只管按吩咐办事!都到这时候了,还容得你后悔?!”黑脸恶狠狠地瞪着他。 瘦高个不敢再说话了。 黑脸看看道路尽头深深的断崖,向瘦高个使个眼色。两人跳下车,黑脸手中短刀狠狠扎入马股! 马儿一声长嘶,带着囚车直直冲向断崖,堪堪掉落! “唰!”破空声中,一条漆黑的长鞭飞过来,卷住下坠的囚笼。 一个修长的身影急速落下,那囚车足有四五百斤,却被他的长鞭勾住,险险地挂在崖边。 江栋一剑砍开囚笼,将处于半昏迷中的李成业拉了出来。长鞭回撤,马儿一声悲鸣,马车翻滚着摔落断崖……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栋踹翻在地。 “成业!”远处传来清脆而焦灼的喊声,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一身白色骑装,正是江心月。 她今天一早得到消息,李成业被提前一天押往省府,天不亮就已启程。想到祝光远阴毒的目光,她惊惧不已,立即和江栋追了上来,倘若再迟一步……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她忍不住地发抖。 “心月,你怎么来了?听说我父亲也?”李成业刚刚死里逃生,看到江心月追来,一时之间悲喜交加。他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江心月,想能从她那里听到不一样的消息。 江心月不忍看他的眼睛。轻声说:“伯父只是病了,并无大碍。” “小姐,还好赶得及时,再晚一步,李公子只怕就……”江栋上前说道。 两个衙役被踹得晕头转向,此时才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跑。 江栋手中长鞭飞出,已将两人卷住,再一抖,两人已被摔在地上。 江心月冷冽的目光转向两个衙役,怒道:“李公子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二人却助纣为虐,江栋!把这二人踢下去!” “是,小姐!”江栋一脚便欲踹出。 “等等!”李成业喊道。 “李公子,李公子,你快帮我二人求个情,我们不想害你的!”两个衙役赶紧爬向李成业,拉住他囚衣的下摆。 破烂的囚衣被撕开一个裂口,露出李成业血迹斑斑的腿。 江心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而下。 “心月,若现在把这二人杀了,我还怎么去省府就案呢?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李成业抬手想擦江心月脸上的泪,看看自己肮脏的囚衣袍袖,又放下了。 江心月何尝不知,她只是恨极了,难过极了。 “你二人听着,把李公子安全送到省府衙门,我江家不会亏待你们.若再有恶念,我要你们全家陪葬!”江心月厉声说道。 “是,是!”两个衙役磕头如捣蒜。 “心月,能与你相识一场,得你如此情意,我已经知足了,如果我……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答应我!”李成业脸上满是血污,声音却温柔而坚定。 江心月心头剧痛,倘若他真的有三长两短,她又如何能好好生活下去!? 江栋上前一步。“李公子放心,我已安排兄弟接应小姐,我护送李公子去省府。” 山道尽头,两匹马正疾驰而来。隐约看到马上的人身着江府护卫服饰。 李成业顾不得自己满手的脏污,紧紧握住江心月的手。喉头哽咽,千言万语都化作这紧紧一握。 wap. /134/134560/31598566.html 第七章 身世揭秘 囚车渐渐远去,江心月脸上的泪痕已干,她紧紧握住一只小小的盒子。 昨晚,她去看望了李千文,也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李千文得知案子要重审,激动得老泪纵横。他遣开家人伙计,在卧室的密格中捧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江心月,示意她打开。 那盒子古朴陈旧,却做工精致。她打开一看,是一枚莹润的,泛着幽幽蓝光的蓝宝石发簪。 那发簪上是一朵难得的白玉雕花,小小的花瓣簇拥着几丝颤巍巍的金丝花蕊。做工精致考究,似宫中敕造之物。 盒子底部还有一张黄纸,上面用鲜红的朱砂写着壬寅年丙午月庚申日辰时一刻。 “伯父,这不是成业的生辰八字么?”交换庚帖时她就知道了。 “不错。这是他生母临终之时交予我的。”李千文叹息一声,拿起发钗,手指向簪头内侧,那里刻了一个小小的“芸”字。笔法飘逸,因年代久了,字迹已有些模糊。 “生母?伯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心月大吃一惊。 李千文告诉了她一个尘封的故事。当年的他,师从医学名家,很早便名满京城,被召为太医院供奉。 有一天深夜,南庆王府忽然来人,言道王府有人病重,请他速速进府诊病。 李千文不敢怠慢,即刻便收拾医箱进了王府。他跟着来人七拐八拐地来了一个院落,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气。 房中烛光昏暗,却隐约可见陈设华丽精致,床上躺着一个面白如纸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汗湿的长发散落在枕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了无生气,嘴角血迹斑斑。身边躺着一个面色青紫,双眼紧闭的初生婴儿。 李千文赶紧上前搭脉。中年男子捉住他的手,说道:“夫人难产,母子俱亡。” “什么?”李千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既然母子双亡,又何必要他前来?再看床上的病人,分明还有微弱的气息。他赶紧退下,这王公贵族的府邸,中间藏着多少污秽和秘密,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该知道的。 “李太医,请写医案。”中年男子把一锭金子放在他手里,转身去招呼家中仆佣。 李千文心中不忍,也有好奇,悄悄伸手搭上女子的脉。 “雀啄脉!”李千文大吃一惊!如雀啄食,这是中毒的脉象,且毒性早已入肺腑,已是神仙难救了。 女子的嘴唇动了动。李千文看看那中年男子还没有过来,便赶紧挨近了些,听到她在说:“救救我的孩子。” 濒死的女子目光突然亮了起来,死死抓住了李千文的手,将一个小小的盒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李千文见那婴儿小脸铁青,却眉眼俊秀,微弱的呼吸时断时续。他心中难过,悄悄收起了盒子。 李千文结束了回忆,看着满脸震惊的江心月,缓缓说道:“发簪和黄纸便是那女子临死前塞入我手中的,我一个小小的大夫,哪里敢卷入王府内宅事务?可我竟然没有拒绝,或者是她临死前眼里的那束光?那么亮,她是凝聚了多大的意志啊!”李千文长叹一声。 “后来呢?”江心月忍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年男子带了仆役进来,准备将女子与婴儿一同装进棺材。 李千文的额头冒出了冷汗,鼓起勇气,喊道:“请等一下!” 他把那锭金子塞进了中年男子手中,告诉他自己想把死胎带回去制药,男人收了钱,只当婴儿死了,不再理会。 “就这样,我把孩子带回家救活了,后来传出的消息是南庆王的爱妾难产,母子双亡。当时王爷在外公干,一切事宜都是王妃操办的。后来我想,他们召我入府只是为了给王爷一个交代吧?事后他们若要灭口,不就是碾死一只蚂蚁吗?我越想越怕,便以为家中老母尽孝为由,辞了太医院的差事,带着业儿回了老家开了回春堂。慢慢地业儿长大了,聪明,善良,孝顺,又与江小姐你定了亲,我这悬了多年的心才放下。谁知道竟又遭此大难!难道是当年王府之人知道了业儿的身世?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心月,我命在旦夕,告诉你业儿的身世,只是不想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案子重审,业儿若能逃得出命来,你就忘了我今天告诉你的事,也别告诉业儿他的身世。倘若,也是命数使然,便是老天只给了我和他这二十二年的父子缘分。” 江心月只觉心如刀绞!她万万没有想到,李成业的命运竟然如舛,出生时便险遭不测,如今又因为自己而身陷险境。 “伯父,您放心养病,成业的事交给我。巡捕大人既然重审,案子就有转机。为以防万一,我即刻进京求见南庆王。您说当时南庆王并不在府中,他应该不知情,如今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见死不救。” “心月,难为你了。”李千文猛地睁开眼,这正是他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成业是我夫君,他若有事,我也不能苟活。”江心月紧握双手,平静地说道。 江心月从李家出来,才回到自己家中。江夫人又喜又悲,一把将女儿拥入怀中,泪水涟涟。 庭哥儿许久不见姐姐,他知道未来的姐夫被关在牢里,姐姐在四处奔走营救。他乖巧地拉着姐姐的衣袖,认真地说:“姐姐别哭,等庭哥儿长大,做个大官,把坏人都抓起来。” 江心月擦干眼泪,一手一个,拉着母亲和弟弟,认真地说:“母亲,庭哥儿,李公子被人诬陷,命在旦夕,我绝不能坐视。明日我要出远门设法救他。你们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月儿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江夫人知道女儿一旦下了决心,便是要一往向前的。 江心月接着说:“女儿此去凶险,也不知何时回来,家中生意我已交代大掌柜,他在咱们江家多年,忠心耿耿,足可信赖。万一我回不来,母亲,你要照顾好弟弟。江家的希望都在庭哥儿身上了。” “月儿,不可胡说!”江夫人已是哭得止不住了。 “小姐!”紫烟哭得像泪人一样扑到江心月面前,“您把我带上吧。您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可怎么行呢?” “不行,你在家帮我照顾好夫人和少爷。”江心月冷静地说。 还好,还来得及。看着远去的囚车,江心月收起了眼泪,她要进京去找南庆王。 wap. /134/134560/31598567.html 第八章 南庆王府与青柠小姐 经过数日奔波,江心月终于来到了大夏朝京城永安。 江家的生意都在南方,在北方基本没有产业,也无甚人脉。富贵,富未必能贵,江家虽富,却仍是商贾人家,一向自信从容的江心月在面对尊贵的南庆王府时,竟也生出了几分怯意。 她咬了咬唇,走上前去,递上帖子。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仆,看起来是个管事的。仔细地打量了江心月,客气地说:“这位小姐,王爷外出公干了,不在府中,您还是请回吧。” “什么?”江心月如坠冰窟!“王爷竟然不在府中?那么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人不知。”男人一边把江家护卫塞过来的红包收了,一边悄悄地说:“小姐,您还是请回吧,您这般品貌,指名要找王爷,万一让王妃见到了,可就危险了。” 江心月眉心一跳!很自然就想到了李成业生母的惨死。 “大叔,能烦请您打听一下王爷何时回来?我真的找他有特别要紧的事!”江心月示意护卫再送上一个红包。 男人收了钱,这才说道:“前些日子,咱们的边防驻军和漠北那边起了摩擦,因王爷年轻的时候常驻漠北边境,漠北人都对王爷敬重有加呢!皇上才派了王爷过去调停。”男人说得眉飞色舞,骄傲得仿佛漠北人敬重的是他一样。 江心月脑中一团乱麻,只觉浑身无力。 “小姐!”一个高大的人影快步走过来。 “江栋!你怎么来了?”江心月心中一沉,她不是让江栋去跟着李成业吗?难道李成业又出事了?想到这里,血色迅速从她的脸上褪了下去。 江栋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赶紧说:“小姐放心,李公子有程捕头和秦先生照应着,不会有事。我又调了两个兄弟在省府那儿盯着。我不放心小姐,这才跟了来。” “哦,是这样。”江心月稍稍放下心来。看着她沉重的脸色,江栋不再说话,几个人默默地回了客栈。 “小姐为何一定要找南庆王?”江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为了救李公子,我必须找到他!王爷不是去了漠北边境吗?咱们就去边境找他!”江心月下定了决心。与其在这里焦虑,不如出去找人! “小姐,你想好了?路途遥远,而且万一我们去了还找不到王爷呢?”江栋被她吓了一跳。 “只要知道漠北边境行营在哪里,就能找到。王爷也去了不少日子,万一他正在回来的路上呢?那在官道上就能碰上他。不论怎样,总好过在这里干着急。” “只要小姐决定了,江栋从命便是。”江栋按下满腹狐疑,听命于江心月是他的职责。 当年,江心月的父亲死于盗贼刀下,江家便重金聘请了一批护卫,江栋便是那时来江家的。 他本姓韩,自小在外学艺,那年他的赌徒父亲为还赌债,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就是韩栋的姐姐卖入青楼。韩栋得知后,便入了江府做护卫,改名江栋,换来身契银子把姐姐赎了出来。 眼看晚餐时间到了,几个人找了个酒楼,要了个不被人打扰的楼上包间,食不甘味地吃着。店小二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本店最有特色的菜品,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江心月本没有心情去看热闹,奈何底下越吵越大声,还有女子的哭声。她皱眉,摔下筷子。 小二探头一看,说道:“客官,那是南庆王府的人,刚才调戏一个卖唱的小姑娘,把人给欺负哭了。” “天子脚下,难道竟这般横行霸道吗?江栋,你下去看看,可有能帮得上忙的?”江心月本不愿多事,便既然事关南庆王府,她便想管上一管。 江栋从窗口轻巧地落下,把卖唱的女子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几个王府家仆。 一人上前指着江栋的鼻子。“小子,别多管闲事!” “几位气也出够了,可否放过这位姑娘?”江栋看看卖唱的女子,二十出头,细眉秀眼的,正哭得梨花带雨。 “看你也是个外地人,从哪来回哪去吧,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几个王府家仆完全没把江栋放在眼里,上前就推搡他。 江栋微一侧身,双臂一抖,几个家仆就倒在地上。 “好啊!”看热闹的众人不停喝彩。这帮人仗着王府势力耀武扬威,早就惹了众怒。 “臭小子找死!”这伙人怒了,一拥而上。 江栋一直躲闪着,并不出手。 “行了,别丢人了!都给我住手!”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几个家仆顿时住了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喊着:“小姐!” 一个身着男装圆领衫的女子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这女子脸蛋雪白,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线条丰润的唇角挂着个冷笑。乌油油的青丝挽成一个发髻,用碧玉的发冠束住,除了腰上挂了一个玉玦,再无其他装饰。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傲娇之气。 “这人是谁?”江心月忍不住好奇,问店小二。 “她呀,就是南庆王妃的侄女青柠小姐呀!王妃自己没有儿女,一向把她当自己女儿来疼的,这位大小姐最爱穿着男装在外面晃荡,脾气可不太好。”店小二热心地向江心月介绍。 青柠走到江栋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手指点了点卖唱女子。 那女子正哭得伤心,见青柠点了她,吓得止住了哭泣,瑟瑟发抖。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挺能装啊?”青柠嗤笑一声。 “小姐,小女子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卖唱女子哆嗦着。 “行了,你不是被你哥哥卖了吗?不是被逼无奈吗?哄得我家那个傻小厮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你家里要娶你?怎么又到这儿唱上了?又骗到哪个冤大头了?” 卖唱女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低头想溜。 “站住!”青柠一跺脚。“阿四,你来认认,是不是她?” 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仆,看着卖唱女子,忽然睁大了眼睛。 “阿花!你不是答应嫁给我吗?我在桥上等了你一宿,你怎么还在这卖唱呢?难道你真是骗我的?” 卖唱女子眼看装不下去了,扭头就跑。那男仆一边喊着阿花一边在后面追。 这场戏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有叹息的,有笑骂的,一时间酒楼更加闹哄哄地。 青柠似笑非笑地看了江栋一眼,“大侠,还站着干嘛呢,怎么还不去英雄救美呀?”说着,有意无意地向江心月所在的包厢瞟了一眼。与江心月的眼光对个正着。 江栋面色微红,退后一步,向青柠施了一礼,说道:“冒犯了。”转身便奔上了二楼。 江心月看着一向高冷的江栋满脸的窘迫,不由笑出了声。说道,“这位大小姐,有点意思。” wap. /134/134560/31598568.html 第九章 又遇到青柠了 出了永安城向漠北急急赶去,走了月余,已接近漠北地界,却没有打探到南庆王爷的消息。 这天日暮时分,他们到了一个小镇上。落日的余晖洒在塞外荒凉的大地上,映得戈壁大漠一片血色。 江心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有些粗糙了。要赶到漠北行营,至少还要二三天路程,不知李成业可还安好? 她展开了手中程万的来信,信中告诉她案子定在下月初一升堂。今天正是三十,那就是说,明天就有可能得到审案结果了! 如果能洗清李成业的冤屈,她是不是就不用见南庆王了?她要隐瞒李成业的身世吗?如果不能翻案,她又不知何时能见到南庆王,万一,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 远处驼铃叮当,走来一队商旅,都是些粗犷的西北汉子,吆吆喝喝地下了货,堆在院中。拍着身上的沙土,大声喊着店家拿酒来!拿肉来! 江心月看着他们的货物,多半都是些皮货药材之类。出于她生意人的本能,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这些货能值多少钱。 然而,在听到那些汉子交谈后,她大大震惊了!那些珍贵的皮货,在大夏一件就能卖上千两银子,而在这里,只值二百两,就已经让这些行商心满意足了。 她暗暗叹息一声。江家的生意都在南方,并没有北进的意向。不过,如果可以开拓西北商路,那利润必定是非常丰厚的。 江栋看着她的脸色,说道:“小姐,待李公子平安出狱,那祝光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小姐可有打算?西北荒凉,商机却大。” “我亦有此意。”江心月看看江栋,“到时,你可愿意随我来此地?” “只要小姐一句话,江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江栋正色言道。 “谢谢。”江心月由衷地说。 “小姐客气了,那年如果不是小姐,我姐姐还不如落到何种境地,从那时起,我的命就是江家的,是小姐的。”江栋沉声说道。 江府另外两个护卫已经拿来了水和面饼,小二端上大盘羊肉,几个人顶着塞外的风沙,吃了起来。 又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喊着:“店家,给我的马饮水!再喂些上好的精料!” 江心月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轻轻巧巧地从马背上落下,站在地上。长袍下摆被风吹开,长裤的裤脚束在靴子里面,衬得双腿笔直匀称。 可能感觉到了被人注视,这人转过身来,一双乜斜的丹凤眼向她扫过来,正是一身男装打扮的青柠。 江心月大吃一惊!这个骄纵的大小姐怎么会跑到塞外来?再看看江栋,他那张微黑的脸膛泛起了红色。 江心月想起那天在酒楼,江栋被青柠揶揄的场景,不觉有些好笑。 青柠也认出了江栋,走过来大大方方在他们面前坐下。 “大侠,咱们又见面了。”青柠的嘴角勾起了笑意。 “小姐见笑了,您怎么会在这里?”江栋镇定地说。 “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去行侠仗义吗?”青柠笑得狡黠。 “.....”一向沉默寡言的江栋更加无言以对。 “卟哧”青柠笑出了声。她看看江心月,好奇地问:“这位姐姐和你是一路的?你们去哪里呀?” “青柠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江心月觉得这个女孩儿率真活泼,对她颇有好感。 “你认识我吗?”青柠好奇地打量着江心月,点点头:“这位姐姐,你真美。我要去漠北找我姑父。可没想到路这么远!” 江心月的心脏狂跳起来!“你姑父?可是南庆王?” “不错!我好饿,先吃点东西!”青柠说着,不客气地抓起一块羊肉送进嘴里。 江栋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杯水。 “谢谢。”青柠端起来喝了一大口,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得全无仪态,看来是真的饿了。 “青柠小姐,你拿着别人的东西就吃,这么毫无防备心,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江栋实在忍不住了。 “咱们在京城见过,你们不是坏人。再说,我钱袋子被偷儿扒走了,没钱吃饭。”青柠坦然笑道,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为情的事情。 青柠自小便在南庆王妃身边长大,王妃没有儿女,一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今年初为她定了一门高门显贵的亲事,青柠打听到男方是个纨绔子弟,一直闹着要退婚。王妃不同意,她便赌气跑了,想找姑父为她做主。 “姑父一向都疼我,可惜他年初就去了漠北边境,到现在都不回来,我反正不要嫁那个人,正好出来散散心。”青柠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闷。 “你知道去哪里找王爷吗?”江心月急切地问。 “应该就在行营,这个驿站过去便是漠北境界了,我到行营去找他。”青柠说得满不在乎的。 “你独自出远门,不怕遇到坏人吗?”江栋瞪着她。 “没什么可怕的,就是钱袋子被偷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你们去哪里?” “我们也去漠北,嗯,做生意的。”江心月在想怎么和她开口,同路而行。 “那太好了,姐姐,我们一路吧。也好有个照应。你要去漠北做生意,我让姑父帮你们。”青柠开心地拉着江心月的手。 江心月忍不住笑了,江栋也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这么没心没肺的,是怎么自己安全地从京城跑到边境来的。 “你姑妈既然疼你,为何要勉强你嫁个纨绔子弟?”江心月忍不住好奇。 “我母亲早亡,我还有好多异母姐妹,父亲又在外地做官,也顾不上我。那户人家有爵位又有钱,还是独子,姑妈说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也能几辈子不愁吃穿。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不愿意。”青柠叹了口气。 wap. /134/134560/31598569.html 第十章 王爷救命 在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又上了路。时不时有漠北的牧人和中原的行商,除了风沙太大,倒也并不觉得如何荒凉。 行了半日,天色渐晚。眼前是一列列峡谷,形态各异,没有植被,在太阳照耀下呈褐红色,景色非常壮观。 路过的客商告诉他们,穿过这片峡谷,再走二十里的戈壁,就到行营了。 江心月看着这陡峭的崖壁,有些心醉神迷。她从小生长在山清水秀的江南,从不曾见过这般雄奇的景象。 忽然,一阵旋风铺天盖地而来,他们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漫天的黄沙中,传来阵阵喊杀声,一队强盗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小姐快走!”江栋大喝一声迎上前去。 江心月拨转马头,一夹马肚,马儿长嘶一声便冲了出去。 “青柠!”江心月在疾驰的马背上回头,看到青柠还傻站着,着急大喊。 青柠回过神来,急忙策马跟着江心月便跑。 “姐姐!咱们跑了,江栋他们怎么办啊?”青柠喊着。 “几个强盗,江栋能对付!咱们在那儿要引他们分心的。” 青柠忍不住回头,只见江栋和另几个护卫已经和强盗斗得难分胜负。 眼见有两个强盗向她们追了过来,青柠吓得大叫:“江栋救命!强盗来了!” 江栋听到喊声,回头一剑刺倒面前的强盗,拨转马头便追了过来。 一个强盗已经接近了青柠,大刀照着她就劈下来了,青柠吓得魂飞魄散,尖叫:“江栋救命!” 一支袖箭飞出,正中强盗脖子,强盗骨碌碌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江栋,你好厉害!”青柠兴奋地大喊。“哎呀,强盗又来啦!” 一阵风声袭来,江栋赶紧回头迎敌。 听得青柠又在大喊:“姑父,姑父!” 江栋被她吵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回头喝道:“别叫了!” “姑父,姑父,真的是我姑父啊!”青柠又哭又笑。 江栋定睛一看,前方一队人马向这边行来,旌旗上一个大大“夏”字,衣甲鲜明,军容整肃。 从强盗一声呼哨,已齐齐散去。 青柠策马跑过去。嘴里不住喊着:“姑父,姑父,我是青柠啊!” 中军马车车门打开,一个身着石青蟒袍的高大男子走出来,看着远远跑来的青柠,皱起眉头。 “姑父!我从京城前来寻你的!”青柠挥手大喊。 大帐里,萧绰听了青柠的解释,问道:“这么说,那位江姑娘追到漠北来就是为了见我?什么原因她没说吗?” “江家姐姐不肯说,可我知道她不是坏人。这一路上多亏她照应我呢。我钱袋子被偷了,饿了几顿没吃饭,要不是她,说不定我都饿死了。还有刚才,如果不是他们,我都被强盗杀了。”青柠一边说,一边抹眼睛。 萧绰叹口气,看样子青柠真的被吓住了。 虽然他和王妃的感情一向不和,但青柠从小在王府长大,性情天真率直,他也一向把她当成自己女儿来疼爱的。 “那便让她进来吧。”萧绰也有几分好奇。 江心月正焦急地立在账外等候,她的时间太紧了!在看到萧绰的那一刻,她就肯定了李成业正是他的儿子。两人五官几乎复制粘贴,神情,举止无不相似。 “江家姐姐,”青柠向她招着手。 江心月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大账。 萧绰打量面前这个虽满脸风霜,却清丽绝俗的女子。 “江姑娘,听说你从京城追到漠北就为见我?到底是何事?你我应该并不相识。” 江心月强忍内心的激动,慢慢地把手中的盒子托起来,送到萧绰眼前。 萧绰只觉得这盒子有些眼熟,虽然满腹疑问,还是接过来打开了。 “这是?”萧绰突然脸色大变!“你是谁?” “王爷,您可还认得这支发簪?这纸上写的生辰八字,您可有印象?”江心月的声音微微发颤。 “这东西哪里来的?你到底是谁?说?!”萧绰狠狠一拍桌子,瞪着江心月的眼睛喷出怒火。 帐外的亲兵急忙入内,把江心月团团围住。 “姑父,你怎么了?”青柠吓坏了。 “王爷,您还认得此物,那我就没有白来。”江心月闭了闭眼睛,一滴泪珠悄悄滑落。 “他们都死了,你拿着这些东西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萧绰的手指轻抚着簪上那个模糊的“芸”字,无力地坐下。 “庚贴上的婴儿,名叫李成业,今年二十二岁,被人诬陷通匪,正在省府大狱中等待过堂,我是他的未婚妻子。”江心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萧绰脸上迅速褪去了血色,挥退了亲兵,急步走到江心月面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说,您的儿子李成业,正在省府大牢!很可能被判通匪而被处死!”江心月声音发颤,身子也忍不住颤抖着,她拼尽力气喊了出来! “王爷!如果您真的是成业的亲生父亲,就请救救他!他是被人冤枉的啊!” 晨光微晞,萧绰已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昨夜,听完了江心月的讲述,萧绰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到接受现实,欣喜若狂! 当年他也曾找府中人询问详情,众口一词都说是难产,母子双亡。他不甘心,又去找当时看病的太医,却得知那太医已经还乡。随后皇上下旨令他前往漠北,他纵有伤痛和不甘也只得放下。 此时他顾不得去追究当年的阴谋,急书一封上呈皇上,说明自己有要事情稍后再回京复命。 他这趟漠北之行收益甚好,想来皇上不会怪罪,即使怪罪,他也顾不得了,他必须要去救他的儿子!那个从出生起就险些死去的孩子,他从未谋面的儿子,萧绰心中既酸涩又期待。 wap. /134/134560/31598570.html 第十一章 刀下留人! 正午时分,这一队人马终于冲进了城。 江心月的眼角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迅速拨转马头:“秦先生!” “江小姐!是你?你怎么才来?”秦英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悲情。 血色迅速从江心月的脸上褪下。 “今日便要处斩。就在城中十字街口,快去吧,迟了只怕见不到了。”秦英昭不忍看江心月那张惨白的脸。 江心月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王爷,快救人!”江心月心痛如绞,声音嘶哑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萧绰神色凝重,从王府侍卫挤出的通道中向十字街口疾驰而去! 近了!他已经看到那高高刑台上跪着的囚犯,和他背后那个鲜红的“斩”字。 萧绰只觉得心脏被重重一击!他深吸一口气,纵马狂奔!人群惊呼着闪避! 与此同时,刽子手的钢刀已经举起,萧绰目瞠欲裂!大喝:“刀下留人!” 王府侍卫手中钢珠早已挥出,“劈啪”一阵激越的脆响,撞开了屠刀! 江栋飞身而上,一脚踹开已经蒙了的刽子手,牢牢护住李成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监斩官被搞得晕头转向,待反应过来,大怒:“什么人胆敢劫囚?速速拿下!” 一众衙役赶紧呼喝着围了上来,王府侍卫也一拥而上。 萧绰跃上行刑台,看着刚刚死里逃生,一脸茫然的亲生儿子,只觉得喉头哽咽,“你,你是成业?” 李成业脑中仍然是一片空白,他机械地点头:“是。” 就在刚刚,他看到向他挥来的屠刀上的寒光,现在他的思绪还处于混乱中,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谁? “成业!”这清脆的声音唤醒了他。 李成业睁大了眼睛!脑中有了几分清明。“心月!” 江心月已经泣不成声。“太好了,太好了.....”悲喜交加的她紧紧拉着李成业的手,连日来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她只觉得虚脱得说不出话了。 “心月,我还能见到你?这不是梦?”李成业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心月。 “成业,没事了,这是南庆王,他,他是,”江心月的目光投向萧绰。 “南庆王?”李成业疑惑地看向萧绰,大夏朝大名鼎鼎的南庆王萧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成业,我是萧绰,大夏南庆王,也是你的父亲。”萧绰双目含泪。他不需要再求证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一张和他如此相似的脸,而他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和芸娘如出一辙! “你说什么?”李成业更混乱了,转向江心月:“心月,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庆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王爷是你的亲生父亲。”江心月含泪点头。“个中缘由,我稍后再与你细说。” 李成业只觉头痛欲裂!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被诬陷,入狱,复审,问斩....突然又死里逃生,突然之间南庆王成了他的生父! 他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欲坠。萧绰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监斩官急步上前跪倒:“下官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请王爷恕罪!但这人犯.....” “韩子文呢,让他即刻来见我。”萧绰冷冷地看着满头大汗的监斩官。 “是,是,王爷这边请。”监斩官慌忙前面领路。 李成业看向萧绰,和他深沉的目光对个正着。二十余年从未见面的父子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成业,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萧绰有些艰难的开口,声音哽咽。 “不,王爷。”李成业脑子忽然清明了,一把抓住江心月的手。“心月,我父亲呢?他怎么样了?” “伯父病重,将你的身世告知我,我才能找到王爷来救你。”江心月含泪说道。 “原来是这样。”李成业闭了闭眼睛,转头向萧绰深深下拜。 “谢谢王爷救命之恩!求王爷准许我回家看望父亲!” 江心月担忧地看了萧绰,见他面色如常,稍稍定下心来,说道:“王爷,成业他....” “我明白。”萧绰伸手拉起李成业,抚着他瘦骨支离的肩,心中一阵酸涩。 “去省府衙门,我要弄清楚是谁在陷害我的儿子!韩子文怎么审的案!”萧绰的目光喷出怒火。 他之所以这么快就相信了江心月,不仅仅是因为那枝发簪和庚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巡抚韩子文正是王妃韩姜的亲弟弟!因母亲早亡,韩子文可以说是韩姜一手带大的,两人感情极好,他必然接受了韩姜的示意,否则,这样一个明显经不起推敲的案子,怎么会这样快速的结案,将人判了斩立决?! 这么多年,他竟不知王妃竟如此恨他?还是已疯魔至此?当年毒死了他的爱妾,连初生的孩子也不放过,如今又再次赶尽杀绝! 倘若不是江心月,他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迟得片刻,他更要与儿子天人永绝!一想到这里,萧绰只觉得冷汗涔涔。 wap. /134/134560/31598571.html 第十二章 揭开真相 “下官韩子文,恭迎王爷大驾!”府衙内堂,萧绰屏退众人。巡抚韩子文垂首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韩子文,我只问你,你当日既知案情有疑点,所以才将李成业提往省府,结果你是怎么审理的?说!”萧绰怒喝。 “姐夫!”韩子文抬起头,看着暴怒的萧绰,心中惊惧不已。 “不要叫我姐夫!是韩姜交待你的?是也不是!”萧绰拎起他的官服领子,狠狠一个耳光,韩子文被打得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又被一脚踹翻,被重重踏在胸口。 “说!”萧绰狼一般的目光狠狠盯着他。 “王爷,这事跟我姐姐毫无关系,李成业通匪罪证确凿,下官只是按律办案。您从刑场劫走死囚,这是违反大夏朝的律法的!”韩子文不慌不忙地说道。 “好一张利嘴!”萧绰恨毒了他!脚下用力,韩子文嘴角溢出鲜血。 “萧绰,你放开子文!”随着喊声,一个中年女子从后堂急步走了出来。 这女子身着青色上衣,青色石榴长裙,外罩深蓝色披风,全身上下无一点装饰,脸色极白,五官虽美,却显得有些凌厉,正是南庆王妃韩姜。 “果然是你,你们姐弟好狠毒的心肠!”萧绰只觉得心里堵得要窒息。 “姐姐!你出来干什么?!”韩子文着急地喊道。 韩姜站定,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萧绰,你猜得没错,都是我做的,芸娘那小贱人是我毒死的,只是我也没想到那个太医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敢把小孽种带走。那又怎样,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上了断头台!” “毒妇!”萧绰目瞠欲裂,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韩姜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恶毒。“我是毒妇,可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不正是你萧绰吗?当年,我父亲身为内阁首辅,拼尽全力提携你一个不受宠的小王爷,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当摆设,反把一个犯官的女儿宠上了天,我恨!我天天都盼着那小贱人快点死,老天爷听到了,所以她生产的时候你正好出了远门,我就她给她送上了一包毒药。哈哈哈!” 韩姜哈哈大笑,笑得泪水迸流。 韩子文急得上前捂她的嘴。“姐姐,别说了。” “说,我为什么不说,这些年我都快憋疯了!对,都是我干的!怎么样呢?子文看到了他,就觉得跟你长得太像了!便给我写了信,我看了他生辰八字,再看他的家人,我就知道了当年这小孽种居然没死!那好吧,既然老天安排他又落在我手里,我就好好送他一程!你想要儿子,到阴间去找吧!哈哈哈。” 韩姜笑声尖利,状如疯魔。“没想到居然跳出来个江心月这个贱人!能把你找出来!我不甘心,不甘心!” “韩姜,你我成婚多年,我自问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萧绰闭了闭眼睛,内心一片冰凉。 “哈哈,待我不薄?一年之中,你到我房里几次?我彻夜不眠,你却与小贱人夜夜春宵,我恨不得撕碎你们两个!她怀孕了,等小孽种生下来,你们一家共享天伦之乐,我就该在这冰冷的宫墙里孤独终老!”韩姜流着泪,嘶吼着。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堂堂首辅千金,凭什么要被你这样冷落,你们不给我活路,我就拖着你们一起死!贱人死了,你还是不看我一眼,王府里的女人真多啊,你找了一个又一个,个个身上都有那个贱人的影子!我恨!所以,我一定要让小孽种去死,而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有儿子!说不定,哪天我高兴了,就告诉你真相,那个时候,你一定开心得要飞起来吧。哈哈哈哈哈哈....” “姐姐,别说了,快别说了。”韩子文流着泪,捂住她的嘴。 “你让她说,让她把这些年的怨恨一并发泄出来。”萧绰沉声道。 “当年我是为前程娶的你,可我也想好好跟你白头到老的。可是你呢,嫉妒刻薄,心胸狭隘,手段残忍,成亲不足一年,王府里抬出去多少具尸首?你一次次地让我失望,直到我遇到芸娘,”萧绰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娇美纤弱,柔情似水的女子,眼眶湿了。 “无论你有多少怨恨,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更遑论如今你的胆大妄为,以一己之私,视人命如草芥。为保我王府颜面,你可不上公堂,接受内狱的审判吧!还有你,韩子文,身为朝廷命官,罔顾国法,草菅人命。我这就上奏朝廷,你且等着罢!”萧绰冷冷地看着这对姐弟,拂袖而去。 “萧绰!你给我站住!这件事我一人担着,和子文没有关系!”韩姜尖厉的声音快把他的耳膜刺破了,他一刻都不想多待,推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 wap. /134/134560/31598572.html 第十三章 前事未卜 萧绰只觉得胸口憋闷,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直到传来一阵水声,才知道已经来到了府衙后园。 高大的假山上一汪清泉倾泄而下,隐隐传来到说话声,正是李成业和江心月。 “成业,你何时与王爷相认?”是江心月的声音。 萧绰站住了,他想知道。 “心月,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想好。”李成业的声音有些烦闷。 “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这也是伯父希望的,不然他不会告诉我你的身世。”江心月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抚平李成业锁紧的眉头。 李成业捉住她的手,“给我时间,心月。我担心父亲的身体。如果父亲当初没有救我,他会一直在京城当太医,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却因为我,让他遭祸重病,我欠父亲的,这一世也还不完。” 萧绰叹了口气,悄悄转身走了。恍惚间,踩到一截断枝,发出一声脆响。 “王爷!”江心月在身后喊道。 萧绰站住了,“韩子文因私废公,草菅人命,我即刻上奏朝廷,这个案子,应该很快可以重审,还成业清白。” 李成业怔了半晌,说道“原来如此。那日初次过堂,韩大人一见到我,便面露惊疑之色,随即便问我年庚八字,父母家人,对案情反倒草草带过,当时我心中便疑惑不解,后来又将我丢入牢中不管不问,那日过堂,却又突然判了斩立决,我只想着必死无疑,谁知,谁知....” 萧绰向江心月施了一礼。 “江姑娘,我和成业能父子团聚,都是你的功劳,你对我南庆王府的恩情,萧绰没齿难忘。” “万爷不可,小女子万万担当不起。”江心月慌忙下拜。她没有忽略萧绰话中传达的意思,心中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王爷,此案青州知府祝光远是罪魁祸首,是他指使盗贼诬陷成业,我曾当面质问他,他虽未亲口承认,却已默认。绝不可放过他。”江心月按下心中万千思绪,此时更重要的是把恶人绳之以法! “说得不错,”萧绰点头。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对璧人。心中暗暗叹息。 他不是不喜欢江心月,江心月对李成业的救命之恩自不必说,她的才情,胆识都让他钦佩,欣慰。但自己命中子嗣艰难,这些年有过几个孩子都夭折了,除了一个年纪尚幼的女儿,再无所出。 李成业将来要承袭爵位,南庆王妃必须出身名门。可江心月愿意屈身为妾吗? 李成业按下焦虑的心情,等案件重审。江心月虽担心家中近况,却也不放心李成业,因此便派了江栋回青州报平安,将李成业写给李千文的书信一并带回。两人劫后余生,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这天,程万前来拜访,和他一起来的是铁笔秦英昭。几人见面,都是感慨不已。 程万叹道:“李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能得南庆王相救,实在意外之喜。” 秦英昭却有几分惭愧,只是笑笑不说话。 “秦先生,我看过你写的诉状,真是字字珠玑。只是有人一心置我于死地,先生的状子就是写得再好,也是无用的,先生不必在意。”李成业安慰道。 秦英昭这才释然。“多谢李公子!在下惶恐。” “嗨,我说二位,能不能不要公子先生的,这般客套,我这粗人听得头晕。”程万打趣道。 之后的日子里,秦英昭也时常上门拜访,与李成业越谈越投机,两人已将对方引为知己好友。 wap. /134/134560/31598573.html 第十四章 你害人时,可曾想到他也有亲人 朝廷回复的公文已经批下,暂派官员代理巡抚之职审理此案。案情本就不复杂,很快便水落石出。 黑风交代是有人许他免除死罪,让他诬陷李成业。但那主使之人是谁,他确实不知。巡抚发下公文,欲将青州知府祝光远拘到省府,那祝光远已于日前挂印逃脱。 得知消息,江心月又气又恨!萧绰自责太过大意,放跑了罪魁祸首。反倒是李成业十分淡定,冷笑着说他能逃去哪里?迟早会将他抓捕归案! 江心月看着李成业看似平静的目光下透出的恨意,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透出的冷冽之气。那曾经温暖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如今变得深沉,喜怒也渐渐不再露于形色。心中竟然有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一阵吵闹声从后堂传来。 “萧绰,王爷!求你放过子文吧!一切均是因我而起,子文是被我拖累了。”韩姜冲进来,收起了疯态,姿态谦卑。 萧绰冷哼一声。“他罔顾国法,犯的是大夏律法,岂是我说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与其忙着给他求情,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该受什么罪责我自去领!可是子文只是一念之差,是被我拖累的,求你放过他吧。”韩姜的眼睛直直地瞪着萧绰。 “你现在知道心疼自己的亲人,你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亲人?!如今都是你们姐弟二人自作自受,谁也救不了你们。来人,将这疯妇拖下严加看管!”萧绰厌恶地转开了目光。 “哼,我堂堂南庆王妃,岂容你们如此放肆!”韩姜甩开近前的下人,环视着堂中众人,恶毒的眼光停在了李成业身上。 “你这小孽种!命还真大!看到你这双眼睛就生气,和那个贱人长得一模一样!” 又看向他身边的江心月,忽然咬牙切齿地扑了上去。 不等她靠近,李成业早已拉着江心月避开。一拥而上的衙役将韩姜抓住了。 她不甘心地大骂:“江心月你这个贱人!为了一个男人,你什么都干得出来!他马上就是南庆王府世子了,他会娶你吗?你一个商妇,能当王妃吗?你做梦吧!” “住口!快带下去!”萧绰呵斥道。 “姑妈!”堂前传来一阵哭喊声,跑进来一个女子,正是青柠。神情憔悴,满脸泪痕,扑通一声跪在萧绰面前。 “姑父!青柠求你了,放了姑妈吧!” “胡闹!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萧绰将她拉起来。 “事情我都知道了!爹爹和姑妈做错了事,青柠愿意替他们受罚,求姑父放过他们吧!”青柠哭着说。 “青柠,不用求他!是咱们韩家的女儿就站起来!”韩姜厉声喝道。 “姑妈!”青柠扑到韩姜跟前跪倒。 “青柠,好孩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和你爹。”韩姜眼中闪过一丝悔恨。 青柠哭着摇头。她从小在韩姜身边长大,在她心里,姑妈就和母亲一样,反倒和父亲韩子文很生疏。 她忽然站起来向江心月走去。 “江家姐姐,你替我向姑父求求情吧,你是南庆王府的恩人,姑父一定会听你的。” 江心月为难地摇头。他们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她欠着青柠的人情,以后会还,便绝不是现在。 青柠见求不动她,便又将目光转向李成业。 “你一定就是姑父的儿子了!也就是我的表哥!你大难不死,福泽深厚,不要跟我姑妈,我父亲计较了好不好?!青柠求你了!呜呜。”青柠哭得站立不稳,便顺势对着李成业跪了下来。 “快起来,这可使不得。”李成业想拉她,又觉得不妥。正迟疑间,江心月早已上前将青柠扶了起来。 “青柠小姐,你父亲和姑妈犯的是国法,即使王爷有心放过,也是无能为力的。” 青柠愣住了,她恨恨地瞪着江心月,“我后悔,当初为什么带你去见姑父!”说完,抹一把眼泪,转身便跑。 “哎呀!”青柠重重地撞在一个人身上,被撞得后退几步,眼看要坐在地上,却被那人一把拉住。 “江栋!你回来了!家中情况可还好?”江心月欣喜地喊道。 江栋松开青柠的手,说道:“小姐放心,家中一切均好。”又把目光转向李成业:“李公子,李太医知道公子无恙,欢喜之下,病情也有好转,都请放心。” “太好了!”李成业和江心月不约而同地说,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wap. /134/134560/31598574.html 第十五章 自作自受 韩姜看着青柠,招了招手。“青柠,过来。姑妈不能护着你了,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韩姜抚着青柠的头发说道。 “我知道,姑妈,我不许你有事,呜呜。”青柠哭得气塞喉堵的。 “傻孩子!”韩姜拍拍她的背,把目光转向萧绰:“萧绰,我做错了很多事,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青柠自小在王府长大,我知道你不会为难她。如果你能放过子文,我便让你消气,如何?” 萧绰眉心一跳,还未回味过来她话中含义,只见韩姜一把推开青柠,从头上摘下发钗,没有一丝犹豫,把那锋利如刀的发钗直直刺入咽喉!瞬间血花飞溅! “姑妈!”青柠吓得肝胆欲裂,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呼,想去拨那发钗,又不敢动,只是浑身发抖。 “韩姜!你这是何苦!我答应你便是,会为韩子文求情。”萧绰恨她的歹毒,又感慨她的刚烈。 “那我便替韩家谢谢你了。”韩姜泛着血沫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随即闭上眼睛。 案子了结,盗贼黑风斩立决,巡抚韩子文罔顾国法,草菅人命,革职查办。诬陷良民的青州知府祝光远负罪潜逃,官府已发下海捕文书,势必将其捉拿归案。 萧绰,李成业,江心月一行人回到了青州府。萧绰当面拜谢了李千文,李千文病势沉重,已经说不出话,看着他们父子只是流泪。 李成业强忍心中悲痛,陪伴养父过完了最后的日子。李千文临终前,嘱咐他要认祖归宗,李成业向萧绰跪下磕头,认了生身之父。从祈字辈,改名萧祈业。 李千文过世后,萧祈业披麻戴孝,守灵三日,厚葬养父,以尽人子孝道。 “业儿,你养父已经过世,你且随我回京吧。”萧绰看着沉默的儿子说道。 “.....父亲,你容我再留几日。” “业儿,我已将你的身世上报朝廷,陛下圣恩,欲册封你为南庆王世子,礼部正在做相关准备事宜。所以,跟我回去吧。” “父亲,我有一句话想问你。”李成业有些迟疑。 “你是否想说,如果我还有其他儿子,还会不会来救你,带你回王府?” “会吗?” “当然会,与多寡无关,只因你是我的血脉。” “我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李成业忍不住好奇。 “她叫芸娘,蕙质兰心,性情柔顺,你的眼睛,长得很像她。”萧绰的声音里透着温柔。 “你的外祖父,本也在朝为官,只因牵连进了一桩旧案,被抄家罚没,你母亲便是那时进了王府为奴,我对她一见倾心。那时我已经娶了韩姜,芸娘屈身为妾,可她从无抱怨,是我对不住她,如果我这次护不住你,我有何面目去见她?”萧绰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你的举人身份已经恢复,明年春闱,可有信心?” “我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我可否向父亲求一件事?”萧祈业低声说道。 “江心月?” “不错。父亲那日说心月是王府的恩人,您错了,她只是为了救她的夫君。为了救我,她撇下母亲,幼弟,抛下江家偌大家业,拼上她的全部.....若我不能与她成婚,那这王府世子,我不当也罢。” 萧绰一声长叹。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 wap. /134/134560/31598575.html 第十六章 萧祈业 此时,江心月正在家中与母亲,弟弟共叙天伦。 江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月儿,真的太好了!成业吉人自有天相,你们总算苦尽甘来了。” 庭哥儿拉着姐姐的手,开心地说:“姐夫给救回来了?那你们何时成亲呀?” “姐姐也不知道,应该很快吧。”江心月看着弟弟天真的笑脸,爱怜地说。 江府书房内,大掌柜带着十来个管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向江心月报告这半年以来江家商行的经营情况。 江心月认真地翻看着账本,看着不尽如人意的数字,皱紧了眉头。 大掌柜一脸愧色,说道:“小姐,是小人无能,辜负了小姐的信任。” 两个月前,江南水灾,朝廷向民间征调大量粮食布匹用于救灾。以江家商行的实力,本可以成为最大的供应商,但因数量太大,江心月又联系不上,大掌柜不敢擅自做主。不仅错失了一笔大生意,更是错过了被朝廷指定成为皇商的机会。 皇商承办国家运输军粮、采买铜铁矿石等业务,不仅利润丰厚,收入稳定,名声、实力、层次都会大大提高,对江家商行的长远发展是极为有利的。 “无妨,难为大掌柜了,你做得很好。”江心月合上账簿,不能怪掌柜的,缺少掌舵人的商行,能持续运行下去就不错了。她重利,但更重情。 萧祈业迟早要回到王府,她是否应该把江家的生意重心放到京城? “心月。”萧祈业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立在门口,含笑看着她。 众人一起悄悄退了下去。 萧祈业大步走进来。执了江心月的手。“也不好好歇歇,就忙着弄这些。” “我就是个商人嘛,不弄这个,还能做什么?”江心月心里有点发堵。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萧祈业的手指在江心月的脸上轻轻划过。 江心月一愣,什么日子? “是你我相识的第207天的纪念日。”萧祈业眼眸温柔,声音更温柔。 “为什么207天是纪念日?”江心月有点懵。 “与你相识的每一天,都是纪念日。”萧祈业靠近她,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 “油嘴滑舌!”江心月笑了,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却顺手拿起一本账册,敲在萧祈业肩头。 “小生已在缀绵楼订好了宴席,请江大小姐赏光!”萧祈业夸张地躬身行礼。 南庆王已经是第三封信了,催他速回王府。朝廷册封世子的诏书不日就要下来,受封人若不在,可是藐视君上的大罪! 缀锦楼包厢视野绝佳,长长的江岸一览无余。江边草色枯黄,密密的芦苇在秋风中摇曳着,飘起丝丝芦花。 “祈业,我心里有点慌。”江心月的目光追着水草中飞起的几只水鸟,坦然说道。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更不用慌。”萧祈业的眼睛还是那么黝黑晶亮,带着难以名状的温柔。 江心月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萧祈业也像雨中初识一般,再次为她的浅笑失了魂。 “那株桃树还在。”江心月忽然指着江岸说道。 萧祈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南方的冬天树不落叶,那株桃树依然枝繁叶茂。 “那日我一早便来了缀锦楼等着,眼巴巴地看着你来了,却不敢上前,就在楼下转圈圈。”萧祈业笑道。 江心月也忍不住笑了。“你那天,真像个登徒子!” “小生冤枉!”萧祈业夸张地叫道。“我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当时心里慌得很,就怕你斥责我,再也不肯搭理我,没想到你竟然答应了,我开心得只知道傻笑。” 江心月的心像浸入了一池春水,柔软而温暖。漆黑晶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水雾,如眼前这一江秋水,盈盈潋滟。 “祈业,我觉得,这半年就像做了一个梦。” “我也是,心月。还好有你在身边。”萧祈业目光深情似水。 从辍锦楼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两人弃了马车,慢慢向家中走去。 “心月,我父亲.....王爷已经一再催促我进京了。你可愿意和我一同前去?” 江心月沉默片刻,吐出一个字:“不。” “为何?”萧祈业心里是明白的。 “你知道的,王爷并未承认我,我以什么身份去王府?”江心月心里是有几分委屈的。 “等我金榜题名,就正式迎娶你。”萧祈业认真地说。 江心月瞪着眼睛:“如果没有考中进士呢,你就不娶我了?” 萧祈业见她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了几分得意。 “当然不是!只是我答应了父亲要春闱题名,那样我才好提要求,明白吗?” “我自然是明白的。这些日子家中生意也有了很多纰漏,我要好好理一理。”江心月心中升起一阵忧虑,她不愿意让萧祈业发现她的不安,赶紧说:“你何时起程?” “就这几日吧。心月,我舍不得你。”萧祈业搂着她纤腰的手渐渐用力。 江心月也有些情动,她踮起脚尖揽住萧祈业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等我。”如水的月光下,她的面庞清丽如画,双瞳盈盈若水。 萧祈业只觉得胸口一热,忍不住握紧她的纤腰。 江心月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祈业,答应我,你回了王府,要想着我,念着我,不可一日忘了我。” 萧祈业心中一热,举手于太阳穴旁。 “我萧祈业对天发誓,此生唯爱江心月一人,必娶江心月为妻,一生爱她敬她护她,若辜恩背义,必叫我乱箭穿心,人神共诛!” 江心月慌忙伸手按在他的唇上,认真地说:“即使将来你真的负了我,我也不要你死。但我会忘了你。永不原谅,永不相见。” 萧祈业与她额头相抵,眼角一片润泽。“我即使负了自己,也绝不负你。”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裹着的物件,打开来看,是一枚龙眼大小的羊脂玉佩,雕琢精美,晶莹剔透。 萧祈业将玉佩放到她手中。“心月,这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是李家世代传下的,在我心中重逾世间任何繁华利禄。今天交予你,便是将我的命也一并交付与你了。” 江心月接过玉佩,见那玉佩通透无瑕,在月光映衬下,更显得纯洁纯净。 她背转身,撩开秀发,露出一截皓颈,那上面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在月色下闪着微光。 “祈业,帮我取下项链。” 萧祈业轻手摘下她链上搭扣,江心月将上面镶着镂空黄金框套的夜明珠坠子摘下,放到萧祈业手中。 “祈业,这颗珠子名叫南玉,自小便带在我身上,从未离开。今日你便替我收着。我把这块玉佩挂到链子上。” 萧祈业凝视手中夜明珠,那珠子只比豆粒大些,透过细如发丝的黄金框套,在月色下透着微弱却瑰丽的光芒,令人不可逼视。 wap. /134/134560/31598576.html 第十七章 进京 萧祈业走后,江心月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江家商行,力求把这半年多的疏漏都补上,她工作得废寝忘食,却一刻也不想停下来。 在她的努力下,生意渐渐有了起色,重新走上正轨。 江夫人看她每天忙忙碌碌的,也是心疼不已。庭哥儿这半年一下长大了许多,每日上学,做功课愈加勤奋,让江心月内心深感欣慰。 半月后,江心月收到了萧祈业的来信。信中说皇上已经正式下旨册封他为南庆王世子,不日将举行庆典,这是南庆王府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喜事,所以将举办得非常隆重。 信的结尾,萧祈业写道:“心月,你一定要来参加庆典,我会当众宣告我们的婚事。” 江心月紧紧捏着信,眼睛亮得如天际的星星。她会去! 这些日子她拼命忙碌,就是不给自己留下空白的时间来思念萧祈业。可在接到他的信那一刻,思念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那是她拼尽全力救下的爱人啊,她一刻都不想等,她想马上见到他! 进京大道上,江家马车辘辘而行。她想起上次进京,那时萧祈业生死未卜,她心中焦虑痛苦,和此甜蜜而期待的心情大相径庭。 又下雨了,江心月掀开车帘,远近的景物都笼罩在迷蒙的雨雾之中,她的眼神也迷迷蒙蒙的,那一场雨雾中的相识相许,对他们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江栋策马上前。“小姐,雨下大了,找个地方避避,等雨停再走吧。” “好。” 前面正是一个供行人歇脚的凉亭,虽四面透风,但好歹可以避雨。 江心月下了马车,深秋的天气寒气逼人,紫烟拿来一件厚披风披在她肩上。 雨越下越大,远近的景物都模糊起来,不时有行人进来避雨,各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一个行人满脸神秘地说:“大伙有没有听说,京城里南庆王爷刚找回来了亲生儿子,皇上下诏,已经被立为世子了,过几天就行册封礼。” “听说了,这位世子殿下还是被王爷从法场上救下来的,啧啧,怎么跟唱戏说书的一样呢?”另一位客人摇头感叹。 “谁说不是呢?据说是世子被诬陷通匪,眼看就要人头落地,王爷堪堪赶到,高喊刀下留人!这才救下了自己的儿子。”这人边比带划,讲得绘声绘色,众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那王爷是怎么找到儿子的呢?”众人七嘴八舌地追问。 被围在中间的那位客人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还好,没有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江心月笑笑。 “听说这位世子殿下年少英俊,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等明年春闱,金榜题名,岂不更是锦上添花?也不知他定亲了没有。”一位胖胖的中年客人满脸好奇。 “怎么了,老哥,莫非想跟世子殿下攀亲?”有人打趣。 “唉,说什么呢,就是好奇呀,这样的人品才学,这样的身份,咱们老百姓哪里高攀得上,怕只有王公贵女才匹配得过吧?” “谁说不是呢?何况南庆王爷就这一根独苗,自然要挑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 江心月的手指紧紧握着栏杆,只觉得心脏像被坠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紫烟看着她雪白的脸,忍不住说道:“小姐,别听这些人胡说,世子殿下和您的情分,那是谁也比不过的。” 江栋大步走过来。“雨停了,小姐,咱们该启程了。” 江心月裹紧披风,急步走出。 wap. /134/134560/31598577.html 第十八章 江月小筑 “小姐,过了前面的驿站,就是京城了。”江栋指着前方依稀可见的驿站。 前方有数骑疾驰而来,江心月眼睛亮了,情不自禁弯起了唇角。 “心月!你可算来了!”萧祈业勒住马头,翻身跳下马,一缕凌乱的墨发在风中扬起,温柔的双眸明亮如星。 他满脸温暖的笑容,伸手握住江心月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揽进怀里。 “我很想你,心月,你可有想我吗?”萧祈业温热的呼吸吹动着她脖子上的细软的绒毛。 “祈业,”江心月闭上眼睛,萧祈业坚定有力的手臂圈着她,干净而温暖的气息萦绕着她,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 长久以来的惶恐不安,思念和等待奔涌而出,她的眼角湿润了。这一刻,她只想永远守着这个男人,再也不想放手。 萧祈业眉梢眼底,尽是怜惜。以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心月,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他穿着冰蓝色窄袖长袍,袖口和领口都镶着银丝边流云纹,腰间束着靛蓝色镶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面挂了一块造型古朴的墨玉。墨发束起,戴着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羊脂玉晶莹润泽,衬得他发黑如墨,柔滑如缎。 再看他的脸,那斜飞的剑眉,锐利的黑眸,显得盛气逼人,眉宇间的温润不再,却多了几分傲视天地的强势。 “祈业,你变了!”江心月喃喃地说。 萧祈业从颈中拉出一条链子,坠子上的南玉正散发着瑰丽的暗光。 “不,心月。不管我是李成业还是萧祈业。爱你的心永远也不会变。” 王府正堂,萧绰安然就座。 “江心月拜见王爷,王爷安好!”江心月恭敬地向大夏南庆王萧绰行礼。 “江姑娘一路辛苦,既然来了,就是我王府的客人,我已为你准备好住处,先好好休息吧。”萧绰淡然道。 “心月,随我来。”萧祈业拉着她的手,穿过重重院落,曲径通幽,来到一个安静的小院。院门牌匾上题着四个字:“江月小筑”。 “这几个字是我题的,喜欢吗?”萧祈业看着她。 “嗯。”江心月走进小院。 院中一株高大的桂花树开得正盛,枝头像洒满细碎的金子。还有几丛金丝菊也开得正好,空气中弥散着桂花的甜香和菊花清苦的药香。 萧祈业拂落江心月肩头的落花,温柔的双目注视着她。 江心月也静静地看着萧祈业,双瞳剪水,眉如远山。 两人执手相望,萧祈业只觉心醉神驰,轻声说:“心月,你不要在意我父亲的态度,你我之间的誓言永不改变。” 江心月的笑容温暖而明朗,“那是自然。” “世子殿下,王爷有急事请您赶紧过去。”仆役站在院外传话。 “我就来。心月,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萧祈业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转身离去。 门外一排侍女鱼贯而入,王府管家躬身道:“江姑娘,这是王爷为您安排的丫鬟,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 “奴婢们请江姑娘安。”几个丫鬟跪下行礼。 “起来罢,你们既然认了我做主子,便要听我的差遣,不可动辄搬出王府的规矩对我阳奉阴违,做得到吗?”江心月冷然道。 既然决定留下,那便做好全力应战的准备,且不论这几个丫鬟有没有异心,今日敲打她们,既是为以后的日子扫平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告知王府众人,她江心月,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齐声道:“谨听姑娘吩咐,不敢有违。” “既如此,你们听好了,这是我的贴身丫鬟紫烟,你们的差事都由她来安排,明白吗?”江心月冷眼看着,这几个丫鬟是有些不服气。尤其是穿绿的那个,目光颇不以为然。 江心月瞟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江小姐,奴婢名叫春枝。” “在王府多久了?” “奴婢自十岁来了王府,已有七年了。” “那也是王府的老人了,应当是很懂规矩的,以后要好好帮着紫烟,各人做好分内之事。” 春枝眼中明显不服气,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紫烟上前一步。“大家既然来了姑娘身边,就要尽心服侍,不可有二心,可做得到?” “奴婢们都听姐姐的。”众人齐声应道。 wap. /134/134560/31598578.html 第十九章 英昭来了,你也来了,我就安心了 江心月在王府住了下来,南庆王萧绰一直避而不见,江心月知道自己身份有些尴尬,但临阵退缩不是她的风格,她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无睹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萧祈业很忙,不仅要应对册封典礼,还要忙着熟悉结交各王公贵戚,朝廷官员。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应试。但是他每天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江心月,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些闲话,就是他最放松的时刻。 “心月,你知道吗?我现在面对的人和事,都是我过去从未接触过的,我不能出差池,更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所以压力也很大,但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和斗志。”萧祈业抚摸着她的秀发。 江心月静静地依偎在萧祈业肩头,“祈业,我有个请求,你先答应我。” “只要不离开我,其他都好说。”萧祈业笑道。 “我整日待在王府里也无所事事,以后,我想把江家生意转到京城,你看可好?” “当然好了!若只是待在后宅,也委屈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为夫的都支持。” 萧祈业笑道,他早就知道江心月闲不住。 “那我明日便上街瞧瞧,看看哪些生意可以先转来京城,再找间合适的店面。” “你高兴就好。我派二个管家跟着你们,毕竟你对京城不熟悉。”萧祈业宠爱的在她脸上轻啄一下。 “让我进去,哥哥是在里面吗?”门外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小郡主,都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怎么还到处跑呢?”是管家婆子有些气喘的声音,看来是一路追着来的。 门被推开了,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身鹅黄的宫装,梳着乌油油的双丫髻,站在门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二人。 “离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萧祈业招招手。 “哥哥,这就是江家姐姐吗?”萧离儿走近了,好奇地打量着江心月。 萧祈业蹲下身子,捏捏离儿胖嘟嘟的脸蛋,“不是江家姐姐,要叫嫂嫂。” “可你们还没成亲呢!”萧离儿歪着脑袋,皱着小眉毛,努力想摆出成熟的神气,但放在那稚气的脸上,显得既可爱又好笑。 “很快就会成亲的。”萧祈业信心十足地说。 “那我可以经常来找嫂嫂玩吗?”萧离儿扑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江心月。 “当然可以,离儿,我很喜欢你呢,我没有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妹妹了。”江心月握住离儿一只胖胖的小手,笑道。 “嫂嫂,你没有妹妹,那你有弟弟吗?”离儿好奇地问。 “有的,他叫庭哥儿。今年七岁了。离儿几岁呀?”江心月笑着逗萧离儿。 “嗯,离儿六岁啦,那嫂嫂什么时候把庭哥哥带来跟我一起玩啊?”离儿眼里满是期待。 “很快的,离儿,你现在该回去睡觉了。”萧祈业把离儿交给跟在后面的嬷嬷。 “哥哥嫂嫂再见。”离儿打着哈欠,牵着嬷嬷的手出去了。 “离儿是你的小妹妹?真可爱。”江心月看着离儿小小的身影,迟疑了一下,问道:“青柠呢?我来了好几天了,也没见过她。”。 “韩姜已死,她再留在王府,也多有不便。” “嗯,的确如此,不过,”江心月一声叹息。 “心月,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我明白。”当初如果不是青柠,她不会那么快找到萧绰,那么,李成业可能就....可她偏偏又是杀人凶手的侄女和女儿!但这笔账不管怎么算,后果也不应该由无辜的青柠来承担。 “韩子文徇私枉法,已被革职下狱,父亲求了情,没有连累家族。听说有几个侍妾偷了值钱的东西跑了。韩夫人把剩下的几个侍妾都卖了,庶出的子女们,女孩子能嫁人的都嫁了,男孩子年纪小的,过继给别人了,大些的自立门户。总之,韩家已经散了。青柠是嫡女,此时还在家里。你得空去看看她也好。”萧祈业叹道。 “只怕她不愿意见我。”江心月神情黯然。 “不说这个了,心月,有一桩高兴的事,你可想听?” “什么事,你快说。”江心月被挑起了好奇心。 “秦英昭秦先生,他应我之邀来了王府,现在是我的幕僚。心月,我虽承袭世子之位,但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做起事来多有不便。现在英昭来了,你也来了,我就安心了。”萧祈业笑道。 “那就太好了!”江心月由衷地说。 “册封庆典就在后日举行,心月,你好好准备一下,我会在典礼后宣布我们的婚事。”萧祈业拉起她的手,放在唇间。 指尖传来的阵阵温热一直暖到江心月的心底,她瞪大了眼睛,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祈业!这些日子,我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离你越来越远,我真怕...” 萧祈业低头堵住她絮叨的小嘴。 wap. /134/134560/31598579.html 第二十章 谈判 江心月的手指轻轻滑过宫装上精美的刺绣,那华丽繁复的锦缎有着轻微的凹凸感,在她指下起伏着。 明天,她就要穿上这华美精致,雍容典雅的宫装,成为萧祈业的妻子。 “江姑娘,王爷有请。”萧绰的贴身男仆站在门外。 江心月眸光一闪,萧绰终于要见她了。 江心月来到萧绰的书房。弯腰行礼,不卑不亢。“王爷安好。” “心月,你来了,过来坐。”萧绰从书案后站起身。他一身便袍,神情温和。 江心月微微一怔,萧绰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等着他的下文。她没有那么天真,会以为萧绰改变了主意,同意萧祈业娶她进门。 “心月,我一直很感激你。” “祈业本是我夫君,谈何感激。”江心月平静地看着萧绰。 萧绰一愣,接着说道:“江姑娘,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不是我要棒打鸳鸯,但祈业的婚事,甚至连我也不能全然做主。前几日我进宫,太后专程召见我,有意将她的侄女,英国公之女指给祈业为妻。” 江心月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我知道祈业会在明日的册封典礼后宣布你们的婚事。”萧绰继续说道。 “王爷既然知道,还跟心月说这些做什么呢?我与祈业本有婚约,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事情,我们早已成婚。您不想认我为儿媳,我也不敢高攀。可我们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在一起的,我绝不会放弃。”江心月眼眸清亮,态度坚定。 萧绰脸上浮起几分怒意,沉下脸:“你这是要让祈业违抗太后,忤逆父亲吗?更何况,世子的正妻,绝不能是商贾之女。” 江心月紧紧咬着嘴唇,冷冷地说:“商贾怎么了,大夏朝每年的税收银子,有多少是商贾缴纳的?没有商人,货物如何流通?市面如何繁荣?更不论有多少人靠着这一行生活?凭什么就低人一等?” 萧绰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压下火气,接着说:“如果祈业不是世子,我不会阻拦你们的婚事,但命中注定,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注定要承袭世子之位,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如果你愿意身居次位,王府绝不会亏待你的。” “王爷,您说得真好!以妻为妾!这个您跟祈业说过吗?他同意吗?”江心月抬首问道。 “他要是同意,我就不用自己来跟你说了。”萧绰有些恼怒。 江心月眼中浮现一丝嘲讽之色。 “那么,您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呢?甚至会劝他同意呢?您凭什么认为,我会把夫君拱手让人?商人逐利,我不懂什么叫谦卑忍让。” 萧绰真的怒了! “他如果娶了你,就会沦为王公贵族的笑柄!一门有力的姻亲对他的前途有多大的助力,你们这些市井小民是不会懂得!祈业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根基本就薄弱,若再没有强大的姻亲助力,他的仕途,前程都会非常难!他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十几倍的努力,难道你忍心吗?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不愿意为了他做出一点牺牲!” “这只是王爷的想法,祈业可能并不在意呢?”江心月心中一痛。 她知道萧祈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湿润如玉,云淡风轻的书生了。如今他眉宇间隐隐透出来的强势和霸气,以及他招来秦英昭为已助力,都表明他在意! “想想吧,祝光远一个阴毒小人害得他险些丧命。还有韩子文,这些你都忘了?你是女子,女子心中,什么事都比不过两情相悦,可男人不一样!儿女情长只会消磨男人的意志!当年少的激情过去,他会后悔当初耽于情爱而影响前途!你肯定到了那个时候,他不会怨你吗?” “他说过,明日庆典过后,就宣告我们的婚事。”江心月哑声道。 “所以我叫你来阻止他!你们的婚事并非没有转机,可如果他当众宣布了,那就是公开违抗太后,其中厉害不必我多说了吧。”萧绰步步紧逼。 “王爷,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他亲口对我说。告退。”江心月起身急步走出。 “站住!”萧绰大喝一声。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江心月停步,微微侧首。 “如果是祈业犹豫了呢?如果他明天不宣告了呢?” “那我就认命。”江心月沉声说道。 wap. /134/134560/31606475.html 第二十一章 世子册封礼 “江姑娘,韩小姐,青柠姑娘来了。”才回到住处,春枝便迎出来禀告。 “江家姐姐!”青柠还是一身男装,两人相对无言。 “青柠,对不起。”江心月打破沉默。 “算了,你也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命。江家姐姐,你要和表哥成亲了吗?”青柠问道。 “或许吧。”如今她真的有几分不确定了。 “怎么了,是姑父,不,王爷嫌弃你的身份?” 江心月转移了话题。“青柠,你最近还好吗,我一直想去看你,又怕你怪我。” “家里乱糟糟的,正好我也不用再嫁给那个纨绔子了,不过现在可是人家嫌弃我了。”青柠撇了撇嘴。 “别难过,将来你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江心月安慰道。 “就像你和表哥?看看你们,险些命都丢了,也不过落了这样的结局,算了,没意思。”青柠叹了口气。 江心月苦笑一声。 夜色降临,萧祈业还没有过来江心小筑。堂前一道身影闪过, “是谁?”紫烟喝问了一声。 “江姑娘,紫烟姐姐,是我。”春枝低着头,走进门来。 “这么晚了,你还不下去休息,在这里做什么?”紫烟问道。 “婢子是想,往日这个时候,世子殿下都在这里的,便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伺候的。怎么,今日殿下没来吗?”春枝两眼四处瞟着。 紫烟喝斥道:“世子殿下来不来,是你一个小奴才该打听的吗?” 春枝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道:“江姑娘,我听说太后已经把英国公之女许给殿下了。到时姑娘的身份是什么呢?” 江心月忽然怒火上冲!她在这王府压抑无比,如今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来挑衅她! 她知道春枝一直不安分。往日只要萧祈业在,她便不时露个脸,找机会上前服侍。 江心月站起身,大步走过去,狠狠甩了春枝一个耳光,喝道:“滚出去!” 春枝满脸怨毒地跑了。江心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已经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这一夜,注定无法安眠。 册封典礼如期举行,一大早,王府正堂前早已设好香案,礼乐仪仗,乐手奏起了礼乐。萧绰和萧祈业父子二人身着朝服,恭候在王府门口。道贺的各级官员依照品级,列队相迎。 礼乐声中,礼部官员正使执节,副使及执事随后,手捧盖好宝印的公文,进入王府正堂。 正使宣读官立于案旁,庄重的礼乐再次奏响,众人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乐止,萧氏父子步入香案前跪下,听宣受封。 宣读使抑扬顿挫的声音回响在正堂,正使上前,将册宝授予萧祈业。 萧祈业面色庄重,叩首谢恩。 江心月远远地看着,只觉得那个身穿朝服,满脸肃穆地男人,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典礼结束了,道贺的众人一拥而上,她并没有等来他的宣告。 她不受人注意地退了出去。 廊前仆人们急匆匆地走过,端着礼品,食物。今天是王府的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没有人看到她的失落,只有紫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转过一道影壁,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还提到了她的名字,她站住了。 wap. /134/134560/31617395.html 第二十二章 乍见之欢,相守无缘 这几个女子看来是今天来道贺的官员的家眷,有老有少,正在闲聊。 一个中年贵妇说道:“这南庆王世子真是少年英俊,父子俩长得可真像,听说连滴血认亲没用,王爷就认下了这个儿子呢。” “可不是,还是从法场上救下来的呢。啧啧,这不是跟戏文里唱的一样吗?” 另一个女子说道。 “你们听说了没有?皇太后看上了世子呢,想把自己的侄女,英国公的女儿许配给他。”一个妇人神秘兮兮地说。 “真的吗?可我怎么听说,这位世子殿下已经定过亲了,那女子据说还是世子的恩人呢?” “好像是的,但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若是寻常人家,做个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英国公的女儿怎么能和一个商妇共处?” “是啊是啊,听说这女子如今就住在王府?还在等着跟世子成亲呢!这下可惨喽!也不知有没有夫妻之实。” “咳,在王府住了这么久,还用说?这下不但当不成夫人,连小妾也当不成,唉...也是怪可怜的。” “有什么可怜的,没那个命,却要妄想,怪得了谁?” 一片刺耳的嗤笑声。 江心月只觉得手脚冰凉,像被钉在了地上,竟移动不得半步。 紫烟已经气哭了,冲出去要跟她们理论,被江心月一把拉住。 “小姐,她们怎么能这么说你,我要去骂她们!”紫烟哭着说。 “不!理她们做什么?我去找萧祈业。” 正厅宴席上,笑语喧哗,人头攒动中,她却没有找到萧祈业。 管家迎上来,“江姑娘,您在找世子殿下吗?” 江心月点点头。“他在哪里?” “世子殿下和王爷在书房,”管家恭敬地说。 江心月有些奇怪,这父子二人不在堂前招待宾客,去书房做什么? 她急步来了书房,只见房门紧闭,她正犹豫要不要敲门,里面传来萧祈业 的声音。 “父亲,您答应过我,待我春闱题名,便让我和心月成亲的。” “可如今是皇太后的意思!我能违抗吗?” “父亲!皇太后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认定我?是您去求的这桩婚事,对吗?你从头到尾就不想让心月进门。”萧祈业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意。 “是又怎样?南庆王府的世子妃,绝不可能是一个商妇!我原本想等你大婚过后,再将她收房,可我看她也不甘心与人为妾吧?听说她还想把生意搬到京城来?开门做生意?你是想让南庆王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萧绰也怒了。 室内安静下来,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萧绰稳定了情绪,接着说:“你今天没有在册封礼后宣布与她的婚约,说明你心里也知道我说的都是正确的,对吗?你和她有情,将来有的是机会补偿她。但你现在不是药铺少东家,你是南庆王世子!你肩上有责任,不仅是南庆王府的前途,还有大夏朝!你的世子妃,必须是名门望族之女,你究竟明不明白?!” 萧绰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是在吼了。 “父亲,我,我,”萧祈业的声音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江心月内心一片冰凉。萧祈业犹豫的声音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与希望。 她一直倔强地守候着,结局就是自取其辱!渺小如她,怎么和南庆王抗衡? 她又凭什么认为萧祈业会在她和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之间选择她? 江心月绝望地转身。这样的盛宴,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离开。 即使输得一无所有,她也要留下仅剩的骄傲。 她为了这段感情倾出所有,无怨无悔,可终究没有等来相应的回报。 她留在这里,只是让萧祈业为难,他对她有情,可是这份情义比起他远大的行程,耀眼的权势,分量不够啊。 江心月回首仰看王府高高的门楼,雕梁画栋的屋舍,泪水依旧迷茫了她的双眼。她在心里告别了那个温润如玉,深情款款的少年郎。 萧祈业,谢谢你给予我的这场甜如蜜,也痛如刀的爱恋。 乍见,是缘,久处,是愿。他们为了那场雨中的遇见,怦然心动,也为了执着于这个初见,不论幸与不幸,都义无反顾。 也曾认为,那满城繁花如锦只为那人含香,便为之付出一切。只可惜,这终究是一场乍见之欢,却相守无缘的遇见。 wap. /134/134560/31624777.html 第二十三章 奔赴漠北 深秋的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江心月的手紧紧握住缰绳,似乎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意,只有那漆黑而深隧的双眸偶尔闪过一丝痛楚。 她纵马急驰在回青州的官道上,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这么急着回家。她甚至弃了马车,只有这冷风中的风驰电掣,才能平息她胸中那无法排解无法释放的痛苦和无奈。 江栋紧紧跟着她,不时担忧地看着她雪白而平静的脸色,忍不住说道:“小姐,天色已晚,到前面客栈休息一晚再赶路吧。” 江心月看到了前方模糊的小镇,放慢了速度,说道:“也好。”回首看看江栋疲惫的脸色,和远远跟着的马车,叹息一声。 “小姐,回去以后有何打算?世子殿下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刚刚继任世子之位,没时间来找我。”江心月心中一痛,哑声道。 “世子殿下不是无情的人。” “所以我更要走,我若留在王府,也是令他为难。”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她不怪任何人,只能说他们无缘。 “江栋,你还记得我们去漠北之时,曾想过开拓当地商路?我觉得可以一试。”江心月的眼睛在暮色里闪着光。 “只要小姐差遣,江栋万死不辞。” “嗯,待回家里安排好一切,便准备好赴漠北的事宜。”江心月心中叹息,既然要走,便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见了吧。 江心月回到青州,面对母亲的疑问,她只能强颜欢笑,告诉他们,婚期已定在了明年春闱之后,到时她会来接母亲和弟弟一同上京。 “既然这样,你又回青州做什么呢,这一来一去的,路途遥远,月儿也太辛苦了。”江夫人心疼地说。 “姐姐,册封大典一定很气派吧?”庭哥儿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向往。 “嗯,很气派,也很隆重。”江心月揽着弟弟,对母亲说:“母亲,我很快要回京城,母亲要好好保重身子,庭哥儿专心读书,不可懈怠,将来考取功名,世人说起江家,不会只记得我江家是商贾之家。”江心月心中酸楚难当,眼眶湿了。 江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月儿?” 江心月收住眼泪,握住母亲的手,笑道:“母亲,没事的。” 第二天,江心月到店铺上和大掌柜等人仔细交待了江家商行的的计划,对青州城目前的商行,守成就好,她准备开拓西北商路。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也不敢多问,唯有答应。 江心月筹集了大笔银两,踏上了去向漠北的路。她给萧祈业写了一封信,说她并无怨怼,只是两人无缘。她即将离开家乡,开拓海外商路,让萧祈业不要再牵挂她,不要再找她。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摘下了萧祈业送她的那枚玉佩,如同摘下自己的一片痴心,小心地封在信中,一并寄出。 京城,南庆王府中,庆典当日,萧祈业一直被众人围住,直到晚上庆典散去,他迫不及等地来了江月小筑,才发现江心月早已离去。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脏也空了一半,待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去追回她。 萧祈业大步奔出王府,心中不停地喊着:“心月,心月,你等等我,是我不好,答应了你的事没有做到,可是你要听我解释.....” “站住!你要去哪里?!”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萧绰! “父亲!心月她走了,我要去把她追回来!”萧祈业着急地说。 “我知道,可你现在去追她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吗?”萧绰冷冷地说。 “父亲!没有了心月,我这世子不做也罢!” “糊涂!朝廷正式册封的王府世子,岂能由得你儿戏?!”萧绰怒了。 “父亲,如果我们没有相认,我还是药铺的少掌柜,这世子之位,本就与我无关。请您原谅,我要去把心月找回来。”萧祈业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肚,马儿一声长嘶,奔了出去。 “你!”萧绰大怒,对呆立一旁的王府众侍卫大声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众人一拥而上,将萧祈业团团围住。 “父亲!求您让我去吧!”萧祈业被二个侍卫抓住了手臂,动弹不得,急得大喊。 “把世子带回去关起来!”萧绰怒道。 “明天,你还要进宫谢恩,好好休息,先认请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你正式受了册封,是南庆王世子,不是普通的百姓,你身上有责任和义务!” 萧绰说完,狠狠一摔袖子,转身离去,把萧祈业的抗议声甩在了身后。 wap. /134/134560/31640760.html 第一章 登州 “小姐,咱们进京城吗?”江栋看着前方的岔道,问道。 “不了,走左边那条道,去登州,还能节省上百里路程。”江心月的眼睛瞟向右边的官道,不远处便是那座他们曾经歇息的凉亭,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只觉得恍如一梦。 她已经在心里把和萧祈业的感情划上了句号,也退还了他的玉佩,可是在心里,还是存着一线希望。她想看到萧祈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王府不重要,世子也不重要,他只想和她在一起。那么,她也会放下一切选择和他在一起,哪怕前面是千难万险,她也绝不退缩,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小姐,真的不进京吗?我们可以补充给养,还有,咱们带的银票,到漠北可是用不上的,还得换成银子,登州怕没有那么大的银号。”江栋知道江心月的心事,但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江心月说道:“咱们第一次到漠北做生意,前路如何,尚难预测。我准备到了登州以后先兑换一部分现银,先熟悉当地情况,以期建立起可靠的合作关系,再谋求下一步的进展。主要做哪方面的生意,投入资金的多少,方向如何,都要先有个统筹的谋划。何况,财不外露,登州不比青州,还是谨慎些好。” 江栋恍然大悟,心中对江心月更加佩服。 江心月看江栋的脸色,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直言道:“江栋,我与萧祈业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不必再提。我也并不后悔曾为他做的任何事,只是我和他有缘无份。从父亲过世后,我便逼着自己成长为男子。直到遇到了他,我才想起我原来也是个女子,我曾经只想嫁给他,可我命中注定与嫁人无缘,只能当一辈子商贾了。” 江心月说着,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小姐,”江栋心中难过,却不知怎么安慰她。 “江栋,你家小姐可不需要同情!”江心月一夹马肚,冲到了前面。 登州是西北边境的一座大城市,虽然比不上青州繁华,但因为地处边境要塞,是四方货物集散之地,街市十分繁华,店铺鳞次栉比,人流如潮。 江心月来了登州最大的钱庄,兑换了银两,一行人沿着城内最热闹的大街一路看过来,漠北的货物还是以皮货为主,再加上各种香料,羊脂玉,宝石,价格比起她上次在边境驿站打听到的贵了许多,如果在登州办货利润微薄,想要获利必然深入漠北。她想起上次遇到的沙盗,心里有些犹豫。 “这位小姐,您看,这些货物都是上品,价格公道,您不带点回中原?”店中伙计殷勤地说。 “伙计,你们是从哪里进的货?”江心月仔细翻看着手里这块熊皮,漆黑的皮毛泛着幽光,触感温暖厚实,一看就是上品。标价五百两银子。她记起在驿站时,那些行商手中更好的货色也只卖二三百两银子。 掌柜的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把熊皮收了回去。“这位小姐,您不是要买货吧,打听咱们的货源这可不大好吧。” “对不住了。”江心月放下熊皮,又到下一个店铺,浏览着其他货物,大致情形都差不多。 “小姐,咱们先找客栈住下吧,连着赶路,您也该休息一下。我带着几个兄弟去城里转转,找个可靠的漠北行商,看能不能跟着他们去漠北。”江栋看着江心月疲乏的神色,有些心疼。 “也好,我不露面,你们几个跟行商更好说话些。”江心月点点头,她是不是应该换成男装? “栋哥,你说咱们小姐这是图啥呢?家里已有万贯家财,还非要来这苦寒之地吃苦受累,她想要挣多少钱呀?给自己攒的嫁妆,只怕嫁皇上都够了吧?”江家护卫江成摇摇头。 江栋心想,可不是差点嫁了个王爷吗? “栋哥,咱们小姐和南庆王世子,是怎么回事呀?不是要成亲了吗?怎么小姐又来了漠北?”另一个护卫问道。 江栋站住了,面色凝重。“小姐对咱们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别多问,听她吩咐就好。” “栋哥,咱们也是关心小姐,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可有些事不该咱们知道的,就不要打听,明白吗?”江栋沉下了脸。 “明白明白,咱们听栋哥的,不瞎打听了。”两人看看江栋的脸色,赶紧表态。 几个人向路人打听了货物交易的地方,便赶了过去。 还没走进市场,一阵喧闹声便扑面而来,大夏官话,漠北话,各人卖力地吆喝着,推销着自己手里的货物。 江栋几人在市场里转了几圈,除了眉飞色舞的商人们,江栋发现角落里有两个漠北男子,看样子是一对父子。 父亲四十岁上下,黝黑的脸膛,粗犷的五官,只会说漠北话。少年十六七岁,长得很秀气,在一群粗野的行商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们除了偶尔叫卖,更多的时候只是守着自己面前的货物,眼巴巴地看着众人。 江栋在他们面前站住了。 少年满脸希望地问道:“这位客人,你们要买什么?” wap. /134/134560/31640761.html 第二章 勇敢的小狮子 江栋仔细看着他们的货物,皮货,香料,还有几块艳丽的羊毛织物。 “这是我妈妈织的。有些粗糙,可全都是真正的羊毛织的,可暖和了。”少年小声说。 做父亲说了几句漠北话,少年翻译道:“我爸爸说,客官如果喜欢,我们可以便宜一些卖的。” “别人都在大声吆喝推销自己的货,你们怎么悄没声息的?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啊。”江栋问道。 “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我阿娘病了,没钱买药。我们来登州是想多卖一点银子,然后抓了药回家给阿娘治病。”少年的眼睛红了。 “原来是这样,你的汉话说得很好,你妈妈是汉人吗?”江栋知道,漠北人生病一般都只找萨满跳驱鬼舞,来赶走邪祟,说到底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这父子俩会想到抓药,说明他妈妈肯定不是漠北人。 “客人怎么知道的,我妈妈是大夏人。”少年高兴地说,眼睛亮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栋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忽然有些柔软。 “阿兰,我叫阿兰,就是狮子的意思。”少年骄傲地说。做父亲的咧着嘴角,憨直地笑着,看着儿子的目光里满是喜爱。 “哦,勇敢的狮子!那么,这些兽皮是你打的吗?”这么女性的名字,竟然是狮子?江栋觉得有点好笑。 “是我和阿爹一起打的!”少年顿了顿,“客人要买吗?” “嗯,我们要买,而且还想跟你们一起去漠北,可以吗?”可能跟着行商去漠北更有保障,但这对父子的朴实打动了他,人生地不熟的时候,诚实比便利更可靠。 果然,江心月在见到这对父子,与他们交谈以后,也赞同江栋的意见。他们兑换好银两,和阿兰父子一起,向漠北王廷前行。 眼前已经出现了戈壁荒漠,漠北的寒风吹在脸上有如刀割。江心月一身男装长袍,一头青丝也藏进了帽子里。她肩头披着阿兰妈妈织的羊毛披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想起上一次来漠北时,焦虑,迷茫,害怕,不过二个多月的时间,事情竟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像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阿兰正缠着江栋教他刀法。这一路上,阿兰已经被江栋迷住了,他力气大,箭法精,会摔跤,可是对于刀法剑术,尤其对江栋那条出神入化的长鞭,着迷得不得了,一直缠着江栋教他。 江栋本是沉默寡言的人,不喜与人交流,却不知为何,对这个少年格外有耐心,这一路上两人倒像是师徒。 天色渐晚,一行人扎好帐篷,准备休息。江栋让阿兰自己在一旁练习,走到江心月身边说道:“小姐,听阿兰说,明天就能到王廷了。” “那就好,这一路上平平安安的,倒也省心了,你找的这对父子人不错。”江心月笑道。 “嗯,想想咱们上次来漠北,才过边境就遇到强盗了,看来南庆王爷调停的不错。”江栋刚刚说完,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偷偷看了江心月一眼,却见她面色如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天边升起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光洒在戈壁大漠上,远近的沙丘静默着,或高或低,或明或暗,一眼望去,只觉得天地寂寥,满目苍茫。 月光下,阿兰认真地练习着刀法,一招一式已颇为规范。 江栋看着他矫健的身影,目光中满是赞赏。 “江栋,你很喜欢阿兰?这是收徒弟了?”江心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是的,我在阿兰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尤其他为了给挣钱妈妈买药,不顾一切的样子,我想起那时为了救姐姐来江家的时候。”江栋的眼眸暗了暗。 “江栋,谢谢你能来江家。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江心月看着他,由衷地说。 江栋忽然觉得脸上发烧,心跳得咚咚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怎么了?”江心月奇怪地看着他。 “小姐,这么长的时间了,你不提,我也不敢问,你真的放下世子殿下了吗?” “不放下又能怎么办?我和他已经没有可能了。我不是放不下他,只是需要时间。”江心月的眸子像天边的星星,在暗夜里闪着光。 “以后,小姐有什么打算吗?”江栋摒住了呼吸。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先走几趟漠北吧,等事情过去,以后的事就随缘吧。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江心月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小姐,你这么好,不要因为世子辜负了你,就失去了希望和信心,你以后一定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江栋心情也平静下来,是的,他的小姐会遇到真正配得上她的人,但不会是他,他明白她只是把他当成下属,伙伴,朋友,但不会是爱人。他曾经心怀着一个小小的奢望,可是,他慢慢学会放下,还像以前一样,守护着她。 wap. /134/134560/31640762.html 第三章 小河边的危险气息 经过数十天的长途旅行,他们终于来到了漠北王庭。这是一处戈壁之中的绿洲,王宫高大雄伟,以巨大的白石砌成,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以王宫为中心,各栋建筑依次排开,宽阔的大街上店铺鳞次栉比,穿着各色服装的行人川流不息,除了漠北人和中原人,还有一些来自遥远西方的白种人和中亚人。虽然比不上中原大城市繁华,却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江心月和江家护卫们都是第一次来到王庭,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住了,沿着大街慢慢走着,逛着。 阿兰父子俩带着他们来了城内最好的客栈住下后,便告别他们回了家。阿兰依依不舍地和江栋做了约定,在他们在漠北时期,还要向他学习武功。 江心月一行人仔细巡察了王庭的商情,他们联系了几家大的商行,商谈合作事宜,便采买了一些皮货和香料,准备装车返回。 他们正在一家商行外装货,忽然一队人马急驰而来,街上行人纷纷闪避,一匹漆黑的汗血宝马急驰而来,马背上的骑手一袭黑袍,一人一骑如闪电般掠过。 “这是什么人啊?”江心月好奇地问道。 商行主人看着远去的人马,不无骄傲地说:“这是咱们漠北的达寒王子,咱们这个王子啊,可是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漠北现在国泰民安,王子功不可没啊。” “原来如此。不过,这在大街上纵马逛奔的,不怕伤到人吗?”江心月有些不满。 “嗨,这位小哥,咱们漠北不比你们中原,谁不会骑马?如果连马都躲不过,那也不必在草原上讨生活了。”商行主人不以为然。 “说得也是。”江心月笑道。 “小姐,咱们的货物都装好了,何时启程?”江栋上前问道。 “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出发。”江心月看看大伙,笑道:“今晚咱们去吃漠北王庭最有名烤全羊!” “谢谢小姐!”众人欢呼起来。 “小姐,我想把阿兰带上,行吗?”江栋问道。 “当然行啦!他要是愿意跟咱们去中原就更好了!这小子不错,我很喜欢他!”江心月笑道。 这些天阿兰得空就来找江栋,不仅跟着他学功夫,还在江家商队帮忙打杂,勤快伶俐。大家早把阿兰当成自己人了。 明亮的篝火旁,肥美的羊肉在火上转着圈,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众人围坐在一起,说笑着,喝着酒,吃着肉。喝得尽兴了,还跟着漠北人的胡笛跳起了舞。 江心月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情也十分放松。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小河,河水在月色下泛着点点银光。她被吸引了,渐渐远离了人群,向河边走去。 她想起了青州的那个晚上,她和萧祈业从缀锦楼出来,顶着清冷的月光,一路上,两情相悦,柔情蜜意,此时,他已经是世子了,是不是已经娶了一位大家闺秀?而她却在漠北的寒夜的冷风中独自徘徊。她抬起头,看着月亮,轻轻地笑了。 忽然,前面闪过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过。江心月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急忙闪到一棵树后,那人似乎很着急,并没有发现她。 她一时也不敢动,只见那人跑到岸边,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河岸边站起一个高大的人影。 来人单膝跪下,急促地说着什么,他们的说的是漠北话,语速又快,江心月听不懂,她现在有点进退两难。她躲在树后,大气也不敢出。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远远传来了江栋的声音,她心里一急,只见前面二人也停止了说话,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 江心月急得手心冒汗,她只能在心里默念江栋千万不要过来!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却感到了危险。 她再转头看去时,正好站着那个人也看向她这边,暗夜里那双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她呼吸一窒!心脏都似乎被那寒光冻住了。转瞬间,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江栋,我在这里。”江心月应道,走了出来。 wap. /134/134560/31645621.html T第四章 沙漠绿洲 江家商队又行走在回大夏的路上,时值深秋,他们对漠北的酷寒有些准备不足。还好他们采购了很多皮货,江心月也坐进了马车。那刺骨的寒风还是透过缝隙吹进来,她感觉身体都要冻僵了。怪不得漠北商机大,走的人却少,这罪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天边阴沉下来,不一会狂风大作,漫天黄沙遮天蔽日而来,片刻之间,天地便连到了一起,几步远就看不清人和物。 江家商队停下来,把车辆马匹都围在一起,等着风沙过去。 阿兰爬上马车,看到江心月面露惧色,安慰道:“江姐姐,你不要害怕,比这更大的风沙咱们都常见,很快会过去的。” “谢谢阿兰。”江心月有些呼吸困难,粗砾的黄沙钻进马车,打在脸上,生疼。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风沙终于停了,马车几乎大半都陷在了黄沙里。江心月吐出嘴里的沙子,看着这灰蒙蒙的天,和大家一起清理马车,整理货物。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宿营地。 一路上,类似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好多次,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这天,终于看到了前面那片沙漠,大家知道快到边境了,都振奋不已。 天色忽然阴暗下来,大家见多了风暴,也不以为意,阿兰看着天边那抹明亮的红色,忽然紧张起来。但又不敢说话,只偷偷地拉了拉江栋的衣角。 “怎么了?”江栋低声问道,他也发现了异常,以往风暴要来的时候,总是狂风大作,呼啸声刺人耳膜,这次却异常安静,让人心里忐忑起来。 “江大哥,我听阿爹说过,如果风暴来时,天边是红色,而又特别安静,那这场风暴一定特别大。会有危险。”阿兰小声说。 “那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大家躲起来啊。”江栋急了。可他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沙海,哪有地方可以躲?他额头冒出了冷汗。 “我想一想,好像有一座山,我随阿爹打猎的时候来过,但具体的方向我记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在东边,咱们赶紧走,万一找到了呢,还能躲过去。” “好,快走!”江栋赶紧把情况向江心月说了,一行人立刻调整方向,向阿兰所说的地方赶去。 一路上,天边那抹红色越来近,越来越亮,大漠也越来越安静,这诡异的情景让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忽然,一声巨大的怪叫从天而降,掠过沙海,刺痛了每个人的神经,大家知道,风暴要来了!可是,阿兰所说的那座山呢? 怪声一声接着一声,所有人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在沙漠里是不能乱跑的,一旦迷失了方向,就算不被风暴卷走,也会陷进沙漠再也走不出来。 终于,狂风扑了过来,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风暴!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从苍穹席卷而下,人和马车都变成了风暴的玩具,被吹得摇摇晃晃,随时都会离地飞起。 江心月的马车被吹得原地转圈,发出吱吱嘎嗄的响声,随时会散架。 江心月在车里被颠簸得晕头转向,两手抓不住可以固定的东西,江栋一把拉开车门,想把江心月拉出来。正在这时,一阵更大的狂风扑过来,所有的人和马车顿时被卷起,瞬间消失在茫茫黄沙里。 江心月随着马车一起被卷走了,旋转中她被甩出了马车,又被狂风卷携着,拉扯着,在风暴中沉浮着,她早已晕了过去,不知飘向何方。 这是一个沙漠中的小小绿洲,一座不高却非常陡峭的山峰矗立在延绵的沙海边,山梁缓缓而下,融入混合着黄沙的草地。 山脚下一片金黄色的胡杨林,环绕着一个清澈的湖泊。湖水倒映着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山崖,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 湖岸边开着一丛丛五颜六色的野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浆果,红的,黄的,星星点点的,藏在草从里,引得小鸟啾啾地鸣叫着觅食。 江心月站在帐篷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仙境般的景色,她深深着迷了。那日在狂风中险些丧命,她想起来心有余悸,不知何人救了她? 一行全副武装的漠北武士走过来。为首的黑袍男子小麦肤色,五官的轮廓深刻而立体,浓眉下一双漆黑的双眸,如深潭般安静,却带着森然冷意。一缕碎发从额前飘落,鼻梁高挺,双唇紧抿。整个人有种咄咄逼人的凌厉。 wap. /134/134560/31655498.html 第五章 达寒王子 男子的黑眸带着探究的神情。江心月莫名地感到这道眼光似曾相识。 “醒了?”男子开口,竟是一口纯正的汉语。 “请问,是公子救了我吗?”江心月询问。 “大胆!这是漠北的达寒王子!还不行礼?”一个武士大声喝道。 江心月一惊,赶紧躬身行礼:“江心月谢王子救命之恩!”她想起了王庭街道上飞驰而过的身影。 “你叫江心月?”达寒声如其人,冷冰冰的。 “是的,王子殿下。” “从现在起,你叫凉安。”达寒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王子,这是什么意思,江心月不明白。”江心月莫名其妙。 “你叫凉安,是我的妹妹,漠北公主。你是命是我救的,按照漠北的规矩,从现在起,你就属于我了。”达寒不容置疑地说。 “如果我不答应呢?这太奇怪了!” “不接受,那就死!”达寒的冰眸冷冷地看着她,“自己选。” 江心月傻了。 “公主,请您更衣。”两个侍女在她面前跪下,将装着衣饰的盒子高高托起。 盒子里,是一套鲜红的漠北女子服饰。 达寒伸手将袍子拿起来,抖开。这是一袭细羊毛织成的直身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着名贵的紫貂皮,除了一条宽宽的绣着流苏的腰带,并无其他装饰。 “去换上。”达寒冷声说道。 “殿下,您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做凉安公主。请告诉我原因,?我才知道应该怎么做,”江心月戒备地后退一步,并没有伸手接过长袍。 “死在沙暴中的人不止你一个,我独救了你,是因为你有一张和凉安一模一样的脸,而凉安不久以后,将会与中原和亲,你可以代替她。”达寒的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江心月完全傻了!各国之间联姻和亲自古有之,尤其中原,为顾及大国体面,或没有适龄公主的时候,常常会册封宗室女子,甚至宫女为公主和亲,但从没有听说过随便捡一个女子就能冒充公主的! 达寒看出来她的犹豫和疑惑,说道:“你不必担心,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你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嫁到中原去就好。” “王子殿下,您就这么相信我?两国和亲,是何等大事,万一我不愿意,或者我的身份暴露了,届时漠北要怎么向中原解释?”江心月实在觉得达过匪夷所思。 “这个就不必你担心了。你只要做好凉安,侍女会教你怎么做。”达寒看着她,说道:“你别无选择。” “王子殿下,请等一等!您还见到一队客商吗?和我一起,从中原来的,有十来个人,我们在风暴中失散了。” “没有。我的卫队行至这里,就看到你倒在沙堆中,已经被沙子埋得只露了半边脸。”达寒说完,转身离开。 一行人又向漠北王庭行去。江心月心中挂念着江栋和江家护卫们,不知他们安全吗? 两个侍女一个叫乌娜,一个叫吉娜,都会讲汉话,她们耐心地教江心月漠北话,以及凉安公主的脾气习性,让她尽快熟悉漠北皇室和朝廷要员的大致情况。其他的话,江心月什么也套不出来。 她实在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达寒王子为什么要让她冒充自己的妹妹去中原和亲?后面迎接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她看着漠漠的黄沙戈壁,第一次感觉无法掌控命运,看不清未来的方向,前所未有的,她陷入了对未来的恐惧中。 /134/134560/31687017.html 第六章 和亲 大夏京都永安城。南庆王府。 萧祈业站在江月小筑中,形容憔悴。自那日被萧绰拦下,就被送进这座小院,院门紧锁,院外守卫重重。护卫们对王爷忠心耿耿,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他一介书生,实在无计可施。 这天萧绰送来江心月的信,萧祈业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一枚羊脂玉掉了出来,他眼明手快接住了,紧紧握在手里,只觉得心痛如绞。 萧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说道:“业儿,江心月已经表明了态度,她比你更明白,更清醒。你也是时候放下了。” 萧祈业咬牙不语。瞪着血红的眼睛,“放下,父亲,你要我如何放下?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又哪里来的南庆王世子?!” “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招来这场飞来横祸!祝光远难道不是因为她才陷害你的吗?”萧绰大声道。 “父亲!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如果没有这场灾祸,你又到哪里去找回你的儿子!”萧祈业吼道。 萧绰像被重重击了一下,声音暗哑,“业儿,你在怪我吗?怪我拆散了你们?” 萧祈业把脸转向一边,黯然不语。 萧绰身形萎顿下来,半晌,才说道:“业儿,你今天怨我,可终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不是我想拆散你们,事实上,我很喜欢心月。可是你身上还有重大的责任。当初,心月是在我回漠北的路上找到我的,我去漠北正是为了两国邦交的正常化。现在朝廷和漠北已经商定和亲,预备把漠北凉安公主嫁给大夏的王子,但大夏唯一的未婚的七皇子自小身体不好,漠北王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药罐子,所以朝廷正在考虑适合的人选。” “父亲!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让我娶漠北公主?”萧祈业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 “业儿,这不是我的想法,是皇上的意思。咱们大夏和漠北,非敌非友,而是因为利益和形势而结盟的合作伙伴,皇上并不想和他们牵扯太深,所以,即使漠北王同意把女儿嫁给七皇子,皇上也会找理由推托的。皇上甚至不愿意皇家和漠北扯上关系,不愿意皇家血脉混入异族血统。所以,大夏唯一的异姓王,南庆王府世子妃,就是大夏能拿得出的最大诚意了。”萧绰声音有一丝无奈和苍凉。或许,他不该认回儿子,不该让他继位南庆王世子,如果那样,业儿的生活会简单快乐得多吧? “父亲!我绝不同意,我此生,除了江心月,谁也不娶,我不做这个世子了!我要回青州去!你放我回去吧!”萧祈业恳求道。 “糊涂!朝廷册封世子典礼都结束了,你当这是儿戏?圣旨一下,你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了!”萧绰既着急又难过,可他也别无选择。 “父亲!这就是您让我认祖归宗的目的?为朝廷当一枚棋子,为王府的权势增光添彩,好像我没有感情,没有思想,让我娶谁我就得娶谁,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是木偶,我情愿不做这个世子,我也不要这样身不由已的生活!”萧祈业不顾不切地喊道。 “住口!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萧绰气得发抖,眼圈红了。 “业儿,你说这些话,是在拿刀子戳我的心啊!我是让你承担了王府世子的责任,逼着你成长,那是你做为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一天忘记你母亲,忘记你这个我以为早就死去的儿子!我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我的儿子没有死,会是什么模样,他喜欢做什么?他一定会是文武双全,优秀卓绝的少年吧!直到那天江心月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没有死,但却面临死亡,我意外,震惊,喜出望外,然后更大的恐惧从我心头升起,我想万一我来不及救下你,你就含冤而死,那对我的打击会是毁灭性的!就好像,一个人生下来就是盲人,从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模样,那么,他也能安然接受自己是个盲人的事实,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复明了,突然看见了,太阳是红的,山青水碧,花草繁盛,还看到他的亲人长的什么模样,然后,再突然让他再次失明,那种绝望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我当时就是这种心情,我没有一刻耽误,马不停蹄赶到了法场,好险就差一点点!当时我想,只要我能拥有我儿子,即使不再当南庆王,我也是心甘情愿,只要能让我的儿子平平安安地活着,我愿意拿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可你,竟然说我在利用你谋求荣华富贵,业儿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萧绰说完这番话,双目含泪,浑身颤抖。 萧祈业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伸手想去扶住父亲颤抖的肩,却又缩了回来,双膝跪下。 /134/134560/31687018.html 第七章 找不到她,我就死在漠北 “爹爹,大哥哥,你们怎么了?”一个娇娇嫩嫩的声音怯怯地响起,门口,离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屋内的两人。 “离儿,来。”萧绰招招手。 离儿小跑着扑进了萧绰怀里。伸手小手去擦他眼角的泪花,“爹爹,你怎么哭了,是离儿不乖了吗?” “没有,离儿很乖,是爹爹不好,没能照顾好你们。” 离儿转过身子,对萧祈业说:“哥哥,你犯错了吗,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萧祈业心中既惭愧又难过。 离儿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哥哥,细声细气地说:“爹爹,哥哥,你们别生气好不好?从前,爹爹老是不在家,后来大哥哥回来了,爹爹也回来了,家里变得好热闹,离儿也好开心。” 萧绰感觉既心酸又心暖。摸着小女儿乌油油的头发说:“离儿乖,出去玩,爹爹和大哥哥还有话要说。” 离儿乖巧地从父亲怀里滑下来,又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下,才摇着小身子出去了。 “父亲,我很惭愧,但是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朝廷大计,也并非一定要我迎娶漠北公主才能达成,一定还会有更有稳妥和适宜的方案。”萧祈也沉声道。 “我已得到消息,江心月带着江家商队,已在月前抵达漠北。但是,半月前商队已在一场沙暴中失踪。”萧绰不得不告诉萧祈业这个消息。 “什么?”萧祈业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江心月竟然去了漠北?还在沙暴中失踪,这是什么意思? 萧绰看着儿子瞬间灰败的脸色,心中也难受不已。“业儿,失踪并不意味着她就遭遇了危险,也可能,也可能,” 萧祈业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江心月失踪了!她为什么会去漠北?那是被南庆王府,被自己逼走的啊!如果她不是心灰意冷一心想躲开他,又何必远赴那苦寒的塞外之地?她还在青州,她还是青州府第一富商,锦衣玉食,珠环翠绕,是他,是他把她逼到了那苦寒的漠北啊!想到她消失在茫茫的沙漠中,而他在做什么?他被关在王府中,寸步难行!他是这样的没用,不仅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反而要她一次次为了他,付出所有,最后,连家都不得不舍弃!他算什么男人?愧疚,心痛,他只觉得整个人已碎裂成片。 “我去找她。”萧祈业强压下心中巨痛,哑声说。 “以什么身份?你不是不做南庆王世子了吗?你一介书生,有什么能力去漠北找一个人?”萧绰看着儿子失神的眼睛,毫不留情面。 “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漠北,找不到她,我就不回来,哪怕死在漠北。”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萧祈业如此痛恨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接受朝廷任命,赴漠北迎娶凉安公主。既然你死都不怕,还怕娶一个漠北公主?有了这个身份,会方便你找到江心月,能不能找到她,就看天意吧。我实在无能为力了。我老了,就你一个儿子,我不想把你变成我的仇人,你对不起江心月,我又何尝不是?我们萧家欠她的,怕是还不清了。”萧绰的声音瑟缩而伤感。 萧祈业入定了一般站着一动不动。 大夏朝堂,庄严肃穆。成宗皇帝端坐朝堂,大监宣读圣旨,南庆王世子萧祈业,即日起赴漠北,迎娶漠北国凉安公主为南庆王世子妃。 萧祈业面色凝重,神情冷漠,他端端正正在地跪下叩头,领旨谢恩。 旌旗猎猎,队列整肃。大夏朝的迎亲队伍出永安城,向漠北而去。 wap. /134/134560/31719536.html 第八章 江栋,是你吗 正值隆冬时节,本就萧瑟的塞外更是天寒地冻,天地苍茫。除了猎猎的寒风,见不到一丝绿色。 秦英昭从马车里探出头:“世子,太冷了,进马车里来吧。” 萧祈业回头看看秦英昭那张阴柔得有些雌雄莫辨的脸,笑了笑。又转过头。 秦英昭摇摇头,缩回马车里。 萧祈业迎着刀子一样的寒风,脸冻木了,脑子却异常清醒。当初江心月就是这样骑着马,两次奔赴在这苦寒之地。一次是为了救他,一次为了躲他。 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江心月。朝廷本与漠北商定在开春后再来迎亲,但萧祈业言辞恳切地上书,说既然定下了和亲政策,为防变故,就应宜早不宜,为了国家,他不惧严寒,情愿早赴漠北,情愿在漠北度过寒冬,也更能让漠北感受到大夏的诚意。 朝廷对他这番不惧艰难险阻舍身取义的精神大肆褒奖,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迎亲的准备工作。 天边黑沉沉的,便飘起了鹅毛大雪,不一时天地便白茫茫的一片。 送亲使是军中的一位年轻的参将,名叫程浩,其父在朝中担任要职,虽是世家子弟,却毫无纨绔之气,为人冷静持重,机敏睿智,一路行来,几人甚是投机。 程浩纵马上前。“世子,风雪太大,前面有座土山,歇歇再走吧。” 萧祈业知道自己一路疾行,众人皆有不满,此时风雪交加,更是怨声载道,无奈点头同意。 山不高,却在背风处,众人很快冒着风雪搭好了帐篷,暂时安顿下来。萧祈业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心急如焚。 “世子殿下,您着急也是无用的,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秦英昭劝道。 “英昭,你是知道的,当初她为了救我远赴漠北,在毫无希望的情形下去找我父亲,当时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一定是继绝望又痛苦,如今我又害得她生死不知,我这心里,真是,我恨不得替她受了一切苦楚。”萧祈业痛苦地说。 “唉!”秦英昭摇摇头,长叹一声,不禁有些羡慕萧祈业,能得江心月这样的女子全心的爱恋,真是好福气。 程浩掀开帘子,笑道:“世子殿下,秦先生,在下可以进来吗?” “程将军快请进!”两人赶紧说道。 程浩举起手中的酒壶。“天寒地冻,喝杯酒暖和暖和,世子殿下和秦先生可愿赏光?” “如此最好,谢谢程将军了。”几个人围着火炉坐了下来。 “一路行来,程某感到世子殿下似乎很着急赶路?”程浩有意无意地看着萧祈业。 “这,和亲是两国大事,我自然是着急些的。”萧祈业并不指望他的心事能瞒过程浩,不如坦然承认。 “可有些事,过犹不及啊。”程浩举起杯子敬他。 萧祈业一怔,举了举杯。“祈业思虑不周,谢程将军指点。” “世子言重了,程某愧不敢当。”程浩笑道。 帐外传来打闹声,喝呼声。“怎么回事?”程浩站起身,走出帐篷。 兵丁禀报道:“回禀将军,有刺客!” 程浩目光一闪!“刺客在哪里?胆子不小!” 萧祈业和秦英昭也走了出来。只见一人正与官兵缠斗,身手矫健,以一人对数人竟丝毫不落下风。 萧祈业只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忽然睁大了眼睛,喊道:“江栋!是你吗?” /134/134560/31735319.html 第九章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世子殿下吗?我是江栋!” “快住手,都住手,他不是刺客!”萧祈业激动万分。 众兵士应声齐齐退下,江栋久斗,体力早已透支,竟然没有站稳,险些跪倒。 “江栋,你快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小姐呢?”萧祈业赶紧上前扶住他,走进帐篷。 “世子殿下,小姐她在沙暴中与我等失散,至今毫无讯息。请殿下赶紧设法找到她!”江栋脸色即疲惫又焦急,神情憔悴。 “我已经知道了,我此去漠北,正为此事。”萧祈业四处看看,帐篷中除了秦英昭,并无其他人。便不再顾虑,直言道:“江栋,我答应和亲娶漠北公主,不过是为了来漠北更好找到心月。你快跟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江栋对萧祈业是有些不满的,但眼下也只得暂且放下,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小姐原也是怕世子殿下为难才离家的。谁知您并没有去找她,早知如此,她又何必远赴漠北,更不会遇险,如今小姐生死不知,世子殿下却要成了漠北王庭的贵婿了。呵呵。”江栋嘲弄地笑道:“可如今,江栋还是不得不来求殿下,救救小姐吧!看在她对你一片真情,一定要找到她!” “江栋,我知道你怪我,自册封礼后,我便被我父亲关在王府里,寸步难行,我只恨不能像你那样有一身高深的武功,便不会受制于人,我接受和亲的使命,也是为了方便找到心月。”萧祈业诚恳地说。 “江公子,世子殿下所说都是事实,我可以作证。”秦英昭也说道。 江栋看看两人都是神情焦虑,不似伪装,他心中难过,只得默然不语。 “等雪一停,咱们即刻上路,江栋,当日在哪里出的事,咱们到了出事地点好好查探,一天不找到心月,我就一天不回大夏!”萧祈业郑重说道。 “是吗?找到小姐呢,你又当如何?”江栋看着萧祈业。 “我不当什么南庆王世子了,我与她一起回青州,往后余生,惟她一人,与她相伴到老。”萧祈业沉声说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秦英昭叹息一声。 几个人均相对无言,压抑的气氛在他们中间流动着。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风停雪住,积雪已经没到膝盖,行动更加困难。大队人马在雪地中艰难行进着,不时传来抱怨声,都说南庆王世子想当漠北的乘龙快婿想疯了,才逼着大家在这酷寒的大雪中受苦,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萧祈业只作没听见。他知道自己这个刚被册封的来自民间的世子毫无威信,便始终隐忍不言。 倒是程浩,大声喝止众人的牢骚,言道再有人出言不逊,必严惩不贷!这才消停下来。 “世子,前面不远,便是小姐与江家商队遇险之地。”江栋仔细辩认着前方的路。 萧祈业心中一痛,狠狠一夹马肚,便想加快速度,可雪太厚,马蹄陷进去再拔出来十分费力,萧祈业急得跳下马,便向前奔去,他费力地在雪地中前行,只感觉心中也如雪地一般冰凉。 “世子殿下!您停一停!”程浩等人喊道。几个兵丁慌忙上前拦他。 萧祈业推开众人,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再向前一步,就会离江心月更近一步。 江栋一直冷眼看着,此时方追上来,说道:“世子,还是请上马吧,你再急也是无济于事,小姐她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萧祈业红着眼睛,握住了江栋的手臂。“江栋,若早知有今日,我情愿她未认识我,她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害得她流落异乡,生死未卜,倘若她有意外,我万死难赎啊!” 萧祈业说着,两行热泪流下,在寒风中瞬间结成了冰。 程浩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渐渐逐渐变得深沉。 /134/134560/31735320.html 第十章 心月,你在哪里? 秦英昭驱马靠近程浩,拱了拱手,一脸忧愁地说道:“程将军,这天气可真冷啊。您看这雪何时能化?” 程浩一拉马缰,扭头看着秦英昭那张漂亮得雌雄难辨的脸,嘴角扯出一条弧线,似笑非笑。“化雪会更冷。” 秦英昭干笑两声。“是啊,可咱们还得加快速度啊,不然天气越来越冷,路上也更加难行啊。” “秦先生,你可知世子殿下为何这般着急来漠北?”程浩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萧祈业。 “这个,自然是为早日促成和亲大计,为君分忧,为国出力啊。”秦英昭说得有些煞有介事。 “是吗?”程浩冷哼一声。“先生既不愿意说,程浩也不勉强,但此时世子这般难过,又是为何?” “那,那是为了不能尽快赶到漠北王庭着急呢,呵呵。”秦英昭的谎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先生是聪明人,当知和亲是两国大事,不论世子殿下有何隐情,都不能于大计有损。”程浩正色道。 “将军言重了,世子殿下并无隐情,只是殿下是读书人,身体羸弱,比不得程将军英武不凡,还请程将军多担待些。”秦英昭皮笑肉不笑。 程浩吩咐兵丁:“有请漠北使臣于伊大人过来一叙。” 很快,漠北使臣于伊便赶了过来。“程将军何事召唤?” “大人,此处已是漠北地界,这是什么地方?” “程大人有的不知,此地名唤风川,时常有大风暴在此地发生,不久前才有一场大沙暴,那日失踪死亡的行人商旅无数,但这里偏偏又是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 “原来如此。”程浩点点头,看来世子殿下是来漠北寻人的。难怪这般急不可待,但不论他要寻的是什么人,是否寻到,都不能节外生枝。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尽快赶到王庭!”程浩大声吩咐道。 萧祈业看着这一片茫茫雪原,要到哪里去找人?江栋叹了口气,“世子殿下,这样是找不到的,咱们慢慢向前走,再请程将军派出部分军士,四处搜寻,总会有些线索。” “你说的对,如今咱们不急着赶路了,边走边找,我就不信,我与心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竟然还会失散,那就真是老天无眼了。”萧祈业紧握双拳,目光坚定。 他看着程浩过来,便上前说道:“程将军,这一直赶路,大家都辛苦了,眼下已到漠北地界,咱们也可放慢些速度,也让随从及将士们放松一下。” “既然已到漠北,更应该加快速度,早日到达王庭才对,为何又不着急了?”程浩目光一闪,“难道,世子殿下还有隐情?” “程将军说笑了,祈业初次来漠北,哪里会有隐情?只是,祈业有一请求,如今雪大难行,道路都被雪盖住了,为防有失,请将军分出几队护卫,四处探控路可好?” “世子殿下考虑周全,就这么办。”程浩拱手道。 数天过去,尽管行程缓慢,也一天天接近了王庭,四处寻访的人却毫无音讯。萧祈业心中愈加沉痛。但他始终不信江心月会葬身在沙漠之中,她一定流落在某个地方,或许身不由已,还是她真的忘了他?他握着手中那颗南玉,南玉的幽光似乎也暗淡了许多,心月,你在哪里? /134/134560/3174145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