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最温柔的情歌》


 Chapter1-1

    悠扬的歌声在教室里回盪。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映进室内，将周围的空气晒得一片暖烘烘。

    时间恍若一条涓涓细流，随着温润的嗓音缓慢流动。

    徜徉在这股恬然的氛围，我深吸了口气，准备进入下一段副歌时──

    忽然，教室的前门被人给用力推开。

    歌声戛然而止。

    「就知道你在这里！」琬茵朝我快步走来，语气挟着些许无奈，「我说你啊，练习固然是件好事，但练到忘记上课未免有些过头了？」

    闻言，我瞥了眼墙上的时鐘，顿时一惊。

    「什么？居然这么晚了！」我赶紧收拾东西，然后将架上的歌谱塞进背包，「你怎么没有打给我？」

    「舒毓琦小姐，你要不要看看手机有几通未接来电跟讯息？」

    我愣怔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这才惊觉有数十通未接来电及通知。

    我歉然地笑了笑，语气愧疚，「抱歉，我忘了我设静音。」

    琬茵则是回以我白眼，「幸好老赖第一堂课没有点名，算你走运。」

    我先是欢呼，然后拎起背包，随着琬茵一同离开练习室。

    当我们抵达课堂教室时，距离鐘响已过五分鐘。

    趁着教授埋头处理电脑的同时，我悄悄地从后门溜进教室，并在最后一排座位迅速坐下，琬茵则是坐在我前一排的位置。

    教室里一片寂静，似乎正在等待教授处理电脑的问题。

    我意兴阑珊地环顾周围，发觉跟我坐在同一排座位的还有一位男生。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相貌斯文，穿着整齐。

    但对方看着总觉得有点陌生，似乎不是系上的同学，难道是学长？

    我拧起眉，思忖着系上有哪些学长时，忽然，一道目光冷不防朝我投来。

    我顿时愣住，还来不及反应，便与那男生四目相接。

    对方原先毫无波澜的眼眸，在对视的那瞬间，突然瞠大。

    我不禁感到困窘，正想扭头回避他的视线时，一道声音忽然落入耳里──

    「……舒毓琦？」

    他的语气尽是不确定，像是试探。

    我愣了愣，还没回应，对方又问了一次：「你是……舒毓琦吧？」

    我先是困惑地望着他，良久，这才頷首回道：「……是啊，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瞳孔却在语落的那刻瞬间瞪大。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一脸不敢置信。

    「……不对，不可能……」

    「什么？」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喂，你还……」

    见他神情不对，我皱起眉，正想关心他时，对方却猝然低下头，用着颤抖的声音喃喃说了句：「……舒毓琦居然还活着……」

    闻言，我顿时怔住，胸口则是猛烈颤动了下。

    脑袋彷彿响起巨雷声响，震碎我的理智，并扰乱我的思绪。

    我还……活着？

    什么意思？

    「好了，电脑修好了，那我们继续刚刚的课程。」耳边这时响起教授的声音，将我的思绪猛然拉回现实。

    我木然地望着台上的教授，良久，这才将目光移回那个男生身上。

    此时的他表情已恢復正常，原先激动的情绪亦缓和不少。

    看着对方，想起方才的对话，我不禁感到莫名其妙，「喂，什么叫舒毓琦居然还活着？我现在不就好好地在你眼前吗？」

    面对我的质问，他没有说话，仅是安静地与我对望。

    沉默在空气中横亙而开，窒息般的沉重感充斥了周围。

    半晌，他歛下眼，似笑非笑地自嘲道：「……也是，这种话说出来谁会相信。」

    我皱紧眉头，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没有打算解释，而是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然后道歉：「抱歉，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忘了吧。」

    听到他的提议，我不禁愕然。

    还来不及追问怎么回事时，对方便拿起手机，朝教室的后门走去，躡声离开。

    一直到课堂结束前，他都没有回来过。

    留下我一人，在座位上兀自困惑。

 Chapter1-2

    课堂结束时，已是傍晚时分。

    正好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我跟琬茵索性去了学校附近的简餐店用餐。

    踌躇许久，最终我在炸猪排套餐画上一笔横槓。

    坐在对面的琬茵似乎等得不耐烦了，见我画好，便直接抽走菜单，然后交给服务生，丝毫不给我半点反悔的机会。

    对此，我忍不住嘟囔：「你就那么饿吗？」

    「饿是饿，但有件事比吃饭更重要。」说完，琬茵的神情陡然一变，那眼神简直就像是检察官审问嫌犯般，无比犀利，「──从实招来，你什么时候跟季晗搭上线的？」

    「季晗？」

    「你不知道？」面对我的反应，琬茵显然有些震惊，在仔细审视我的表情后，她拧眉解释：「看样子还真的不知道……刚才课堂上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就是季晗。」

    我顿时恍然大悟。

    季晗……

    原来他叫季晗。

    「你认识他？」

    「不认识。」

    我不禁微愣，「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物理系的季晗，谁不晓得？」望着满脸困惑的我，琬茵忍不住轻哂，「算了，不怪你，毕竟你的眼里就只有唱歌，平常要你记得课程内容已经很勉强了，哪里还容得下其他资讯。」

    「……我怎么觉得你是拐着弯在损我。」

    「才不是，这是称讚。」她反驳我的说法，「我是在夸你对唱歌很投入。」

    我先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好几秒，接着将话题绕回季晗身上，「话说回来，那个季晗……原来是个名人？」

    琬茵抽了几张面纸，一面擦拭着餐具，一面细数对方的事蹟，「指考数学、物理满分，以榜首之姿录取本校物理系；入学以来，只要是跟物理相关的必修科目，学期成绩都是九十九分，虽然是因为全班平均太低调过分，但据说在调分之前，季晗的分数就已经是九开头；大一上便加入一间理论计算的实验室，深得教授的青睞；升大二的暑假顺利在国际知名期刊发表论文，成为实验室主力成员之一。」

    停顿几秒，琬茵扬起唇角，「听到这些事蹟，你觉得他能不出名吗？」

    我没有答声，而是震慑地看着她。

    原来季晗是个学霸啊……

    不，简直就是个天才。

    想起方才课堂间他的反应，我忍不住低喃：「真意外……要不是你跟我说了这些事，我差点就误以为他是个神经病。果然，天才跟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听到我的评论，琬茵不禁皱眉，一脸纳闷，「什么意思？」

    于是我将刚才跟季晗的对话告诉了琬茵，她听完则是放声大笑。

    「什么啊……刚刚课堂上看你们聊得这么激动，还以为你们兴趣相投，聊得很起劲，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琬茵笑到眼角泛泪，止不住的笑意自唇边蔓延而开，「看来我们季高材生压力太大，读书读到出现幻觉。」

    见琬茵笑得如此夸张，我感觉更鬱闷了，「不过，物理系的学生怎么会来修资工系的课？」

    「很正常吧？」她不以为然地耸肩，「模拟计算本来就会用到程式，他来修课倒也不意外。」

    我理解地頷首。

    正好这时服务生送上餐点，琬茵拾起筷子，另啟新的话题：「对了，关于入社那件事，你决定得如何？」

    「嗯……」我一面沉思，一面用汤匙搅动附汤，然后道出心声：「我果然还是想参加明年的音乐祭。」

    「既然想，那就参加啊。」琬茵不假思索地回：「还是你有其他的顾虑？像是课业顾不上？」

    「这确实是个考量。」

    「也是，每次只要是跟唱歌有关的事，你都会不自觉投入过多的时间跟心思，以至于忽略其他重要的事。」听到我的回答，琬茵扬起唇角，趁势调侃：「──例如忘记上课。」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趁机在损我。」

    「不不，我这是称讚──是称讚！」琬茵立刻反驳，不断强调，「好吧，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保证这学期绝对不会让你被二一。」

    「什么？不是allpass吗？」

    「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琬茵面露难色，「毕竟你资质駑钝，我很难救。」

    「你才资质駑钝！」

    说完，我直接夹走她碗里最大块的照烧鸡，而这个举动随即引来琬茵的抗议。

    望着琬茵大声嚷嚷的脸庞，止不住的笑意使我不禁弯起嘴角。

    这傢伙有时虽然毒舌，但更多时候都会在背后默默推我一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朋友。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加深笑容，随后夹了一块炸猪排放进琬茵的碗里。

 Chapter1-3

    佇立在流行音乐歌唱社的社办前，我踌躇地看着门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显现出满满的挣扎。

    迟疑片刻，最终我还是决定压下门把。

    然而就在我准备施力的瞬间，眼前的门突然无预警地被人给打开──

    一张俊秀的脸蛋猝不及防闯进我的视线。

    「……社、社长？」我震惊地看着对方，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作何反应是好。

    他先是愣然地望着我，随后拧起眉，试探性地问：「你是……舒毓琦？」

    语落的那刻，我更加震惊，「你……记得我？」

    听到我的疑问，对方笑了，「入社后从不参加社团活动，却频繁借用练唱教室，这么特别的社员我当然记得。」

    我顿时感到羞窘。

    眼前的人正是流唱社的社长──何子默。

    子默学长大我一届，目前是资管系大三的学生。

    当初之所以加入流唱社，是因为我知道流唱社有专属的练唱教室，我想要有个能好好唱歌的空间，而非真心想加入这个社团。

    于是我向当时还是副社长的子默学长提出请求，希望他能准许我不出席任何社团活动，却依旧保有使用练唱教室的权益。

    儘管我明白这个行为有多么的自私且任性，但子默学长依然答应了我的请求。

    基本上，除了每学期缴社费的日子之外，平时我几乎不会出现在社办。

    然而此刻我却站在社办的门外，也难怪子默学长会如此惊讶。

    「是什么风把我们可爱的学妹吹来社办啦？」子默学长半开玩笑地问。

    我难为情地搔着头，「呃……那个，我、我……」

    紧张的情绪充盈了胸口，心脏则是剧烈跳动着。

    望着子默学长的笑脸，我攥紧拳头，然后大喊：「──我、我想要正式加入流唱社！」

    他皱起眉头，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你现在不就是我们的社员吗？」

    「是没错……」我亦跟着拧起眉，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才好，「但是我所谓的『正式加入』，并非像过去那般只存在在名单上，或是只借用练唱教室，而是真的加入这个社团，参加流唱社的活动。」

    我迎上子默学长的眼眸，语气坚定，「──我想成为流唱社的一份子！」

    语落的那刻，我注意到子默学长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有说话，目光却停留在我身上，定格住。

    沉寂的氛围沿着空气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开，宛如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网罗住。

    铅石般的沉重感恍若漫天巨浪，铺天盖地朝我席捲而来，令人快要窒息。

    子默学长凝视我许久，然后侧过身，「先进来吧。」

    走进社办，里面除了子默学长之外，还有一位女生。

    子默学长跟在我的后头，徐徐介绍：「这位是流唱社的副社长，梁星辰，是大你一届的学姊。」

    「你好。」我礼貌性地頷首，并默默观察对方。

    星辰学姊的五官十分立体，且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简直就是个模特儿潜力股。

    只可惜，在她的脸上见不到半分笑容，彷彿一朵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面对我的招呼，星辰学姊没有答声，仅是点头。

    相较之下，子默学长显得热情许多，两人的个性形成强烈对比。

    子默学长这时朝我走来，并递给我一杯咖啡，「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参加社团活动？明明以前都兴致缺缺。」

    闻言，我顿时有些尷尬，「抱歉……有我这种社员你们一定很头痛。」

    子默学长却是大笑，「不会啊，虽然没参加社团活动是有点可惜，但因为你都有缴社费，就预算层面来看可以减少一人的支出，其实还挺划算的。」

    听到他的回答，我先是微愣，随后失笑。

    能这么坦然说出真心话的社长，子默学长倒是头一个。

    一旁的星辰学姊则是瞪了子默学长一眼，然后回归正题，「──所以，促使你正式加入流唱社的动机是什么？」

    望着眼前的两人，我抿抿唇，徐徐开口：「──是暑假的音乐祭。」

    回想起音乐祭的表演画面，我顿时感到热血沸腾。

    「尤其是今年的压轴表演，我很喜欢！」我睁亮眼眸，由衷地讚叹：「真的让人非常感动！」

    大概是没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动，子默学长跟星辰学姊的表情明显一愣。

    音乐祭每年固定在暑假举行，主要是由流唱社、吉他社、钢琴社及热音社负责。

    除了各自的演出之外，其中最令人期待的，莫过于活动的重头戏──压轴表演。

    所谓的压轴表演，便是从各社选出一名成员，组成乐团并在音乐祭的最后登台演出。

    为了表示公平，这些成员通常是由四个社团共同选出，而非自行推派。

    ──而流唱社的代表，即是乐团的主唱。

    沉寂良久，子默学长皱起眉，用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难不成……你想成为主唱？」

    我急忙澄清：「没有没有，我只是单纯地想参加音乐祭，成为工作人员，主唱什么的根本不敢奢想！」

    「是吗？」子默学长扬起唇角，不再深问，「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就一起为明年的音乐祭加油吧！」

    「那正式入社的事……」

    他加深笑容，恍若春日里的阳光般，明亮灿烂，「你早就是我们的一员了啊！」

    子默学长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先是怔了怔，接着莞尔。

    「谢谢学长！」我朝子默学长跟星辰学姊鞠了个躬，然后挥手道别，「那我先走了。」

    子默学长跟着挥手，星辰学姊则是点了点头。

    踏出社办的那刻，我忍不住回首覷了一眼。

    儘管不是很明显，但我依旧注意到星辰学姊的视线，一直到我离开的前一刻都停留在我的身上，没有移开。

    就这么定格住。

 Chapter1-4

    耳边回盪着教授的讲课声。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投影片内容，注意力则是集中在左后方的季晗身上。

    这阵子，季晗总是坐在离教室后门最近的位置，每次下课，他便溜烟似地离开教室，不见踪影，直到上课鐘响才又回到座位。

    儘管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觉得季晗是在回避我，刻意不给我任何的交谈机会。

    思及此，我用手肘推了一下隔壁的琬茵，低声道：「待会结束你先走。」

    琬茵面露疑惑，「为什么？」

    「我要去堵人。」

    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鐘。

    于是我拿起手机，朝后门走去，假装要去厕所。

    期间，季晗用眼角馀光睨了我两眼，被我察觉。

    强忍笑意，我故作不知情地离开。

    ──实际上却是一直站在教室的门外。

    十五分鐘过去，鐘声响起，里面隐约传来教授宣布下课的声音。

    如我所料，后门很快地被人给打开，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

    正是季晗。

    原本面无表情的他，在视线交会的那刻倏地瞪圆眼眸。

    满满的震惊跟错愕在季晗的脸上显露无遗。

    我情不自禁地扬起笑容，笑得得意，「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我敲昏然后离开；二是跟我一起去吃晚餐。」

    歛起惊愕，他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你这是拐弯抹角的在约我吃饭吗？」

    闻言，我感觉耳根霍然一热。

    恍若盛夏里，被艳阳晒过的石子般，滚烫灼热。

    别开目光，我结巴地反驳：「才、才没有！我只是有些话想当面问你罢了。」

    「那也不用特别堵我吧？」

    「还不是你躲我躲得这么明显，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做。」我忍不住抱怨。

    这一次，换他别开目光，「我才没有躲。」

    我挑了挑眉，摆明不相信，「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正眼直视我？」

    季晗先是沉默两秒，然后回道：「眼睛痠，活动一下眼球。」

    听到这个理由，我顿时无言以对。

    于是我决定绕回原来的话题，「──所以，你想好要选哪一个了吗？」

    他的眼底倏地浮现一丝无奈，「怎么看我都只有一个选项可以选。」

    扬起唇角，我满意地笑了，「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收东西。」

    他没有答声，仅是頷首。

    擦身而过的瞬间，季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就不怕我趁机跑走吗？」

    原本正在前行的步伐倏地一滞。

    停下脚步，我转过头对上季晗的视线，然后笑了，「大不了就再堵你第二次、第三次，即便你停修这堂课了，我还是可以去物理系馆找你。」

    听到我的回答，他的表情再度蒙上一层无奈。

    轻倚在墙边，季晗淡然道：「你进去收东西吧，我在这里等。」

    我忍不住调侃：「确定不会开溜？」

    「溜了也没用，最后你还是找得到我。」

    闻言，我不禁莞尔。

    收拾好东西后，在眾人诧异的目光下，我跟季晗一同离开了教室。

    ＊＊＊

    餐厅里充斥着喧哗声和嬉笑声。

    望着季晗紧皱的眉头，我忍不住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也不是。」环顾周围，迟疑片刻，他接着道：「你平常都在这种环境下用餐吗？」

    听到季晗的疑问，我先是微愣，随后恍然大悟，「你觉得太吵吗？」

    他没有回答，既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但我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面对季晗的反应，我不禁感到好奇，「你平时都不在餐厅吃饭吗？」

    「都在研究室或外宿。」

    「那……除了吃饭之外你还会做其他事情吗？」我举例，「像是看影片、听歌？」

    季晗思忖一会儿，徐徐回道：「大部分都是看论文居多，偶尔会看一下新闻，了解时事。」

    闻言，我顿时感到惊愕。

    学霸……果然是学霸。

    不愧是我们的季高材生，简直就是当教授的料。

    我忍不住抚额，「吃饭配论文，换作是我大概会消化不良。」

    「是吗？」季学霸的表情显然无法理解。

    于是我很明智的直接放弃沟通，选择另闢新的话题：「话说回来，之前你在课堂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怔了怔。

    见季晗不语，我又问：「还有，什么叫我居然还活着？难道我会有什么意外？」

    语落的那刻，季晗的眼底骤然浮现几分挣扎。

    他没有说话，目光却紧锁在我身上，没有移开。

    随着气氛陷入沉默，耳边的喧哗声显得格外清晰。

    周遭喧闹的氛围，与我们这桌形成强烈的对比。

    良久，季晗歛下眼，悠悠地问了句：「──你相信穿越时空吗？」

 Chapter1-5

    被季晗没来由的这么一问，我不禁怔住，「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先听你的答案。」

    思索片刻，儘管纳闷，我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算相信吧，虽然穿越时空违背了时间悖论，但我接受平行时空的说法，而且我不喜欢把事情说得太过绝对，所以关于穿越时空这件事，我还是相信的，但持保留态度。」

    听完我的回覆，季晗理解地頷首，脸上的踌躇却驀地多了几分。

    他仔细凝视着我，眉眼间透着挣扎。

    「那……」半晌，他终于开口，语气尽是浓浓的犹豫，「──如果我说，我来自未来，你相信吗？」

    闻言，我瞬间愣住。

    脑海彷彿一张白纸，一片惨白。

    我先是错愕地望着他，随后失笑，「季晗，你是不是读书读太累，还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

    相较于我的反应，季晗显得无比严肃。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开玩笑。」他神情凛然，并加重语调：「──我是认真的。」

    我没有答声，而是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季晗。

    「我也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所以一开始在课堂上才选择不解释。」他的表情尽是无奈，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若不是你执意问起，甚至跑来堵我，我根本没打算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歛下眼，季晗低喃：「毕竟说出来也只会像现在这样，被当成胡言乱语。」

    看到季晗颓丧的表情，我努力地整理思绪，试图相信他，「……好，既然你说你来自未来，那是从什么时候？多久以后？」

    「一年后。」他不假思索地回。

    我更疑惑了，「那原本的你去哪了？」

    语落的剎那，季晗忽然沉默。

    沉思许久，他拧起眉，面露困惑，「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想过，但我不知道。」

    我不禁感到荒谬，「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光是我回到一年前这件事的本身就已经够不合常理了。」季晗眉头深锁，「我到现在依然想不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那你能回去吗？」

    「不晓得。」他按了按眉心，神色凝重，「但首先，我认为我必须找出回到过去的原因。」

    「或许只是阴错阳差？」

    季晗显然不认同我的说法，「我相信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理由。」

    望着季晗坚定的眼眸，我不禁沉默。

    正好这时服务生送上餐点，看着接过餐盘的季晗，脑袋乍然浮现课堂上他面露震惊的画面。

    「……舒毓琦？」

    「……舒毓琦居然还活着……」

    想到这里，我感觉心脏猛烈颤动着。

    从内心深处涌现的巨大不安，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我吞噬殆尽。

    捏紧衣角，我忐忑地看着季晗，缓缓开口：「所以，一年后的我……」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踌躇几秒，儘管难以置信，我依旧道出心中的困惑：「……死……了吗？」

    语落的瞬间，季晗的身体倏地一僵。

    原本正在捲麵的手则是停在半空中。

    他拧起眉，半晌，这才慢慢答道：「也不是死，但几乎游走在生死边缘。」

    我微愣，「什么意思？」

    「在我穿越前的舒毓琦，原本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失去意识，陷入严重昏迷，而且情况非常不乐观。」

    我猛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晗，「……我、我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听到我的疑问，季晗的表情明显一愣。

    他先是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回道：「那不是意外──」

    停顿两秒，季晗幽幽地道出真相──

    「是自杀。」

    闻言，我浑身一震。

    脑袋骤然响起轰隆巨响，恍若雷声般，震耳欲聋。

    雷声之后，便是滂沱大雨。

    雨水冲散了我的理智跟思绪，宛如松动的泥土般，不停地被消磨──

    最终崩塌。

    我瞪圆眼眸，惊愕地望着季晗。

    脑里回盪的，尽是方才那句话──

    是自杀。

    ……我？自杀？

    怎么会？

    我木然地对上他的视线，用着颤抖的声音道：「……这怎么可能……我没理由自杀啊……」

    面对我的反应，季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先是低头沉思，然后推测：「看样子，应该是这一年间发生了什么转变，让原本无心自杀的你有了轻生的念头。」

    「那我是……怎么自杀的？」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哪里？」

    「综合馆的顶楼──」他放慢语速，字字说得极其缓慢，「跳楼自杀。」

    语落的瞬间，我再度怔住。

    时间恍若静止般，忘了流动。

    短短几秒鐘的时间，却宛如好几世纪般那么的漫长。

    周围的空气彷彿在一刻变得极为稀薄，让人难以呼吸。

    我感觉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不是系馆？

    ──而是综合馆？

    听到季晗的回答，我不禁攥紧拳头。

    原以为我是因为课业压力才选择自杀，然而轻生的地点却出乎我意料之外。

    综合馆……

    那是大部分社团的所在大楼。

    「看样子，应该是这一年间发生了什么转变，让原本无心自杀的你有了轻生的念头。」

    脑海里乍然浮现季晗方才说过的话。

    我先是微愣，随后皱起眉头。

    难道是──

    「舒毓琦。」耳边突然响起季晗的声音，打断正在思忖的我，「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但我认为，我之所以回到过去──原因应该就是你。」

    「……怎么说？」我怔了怔。

    他徐徐解释：「你知道吗？在我穿越的前两天，正好是你坠楼的日子；而穿越后的隔两天，我便在课堂上遇见你。」

    沉默几秒，季晗扬起唇角，似笑非笑，「──你说，这个时间点巧不巧？」

    闻言，我不禁感到错愕。

    震惊的情绪恍若漫天巨浪，铺天盖地席捲而来，将我淹没。

    抿抿唇，我感觉浑身都在颤抖。

    相较于我惊愕的反应，季晗倒显得相当镇定。

    他淡然地望着我，随后道：「放心吧，我会救你，这不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儘管季晗在说这句话时毫无表情，却让人宽心不少。

    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信念。

    恍若黑夜里的繁星般，熠熠生辉。

 Chapter1-6

    悠扬的歌声在练习室里回盪。

    星辰学姊站在教室的最前方，演唱李佳薇的〈像天堂的悬崖〉，子默学长则是在一旁负责吉他伴奏。

    在场的人无不屏息凝神聆听，个个沉浸在学姊婉转动人的歌声之中。

    半晌，曲目结束，台下的掌声如雷贯耳，响彻整间练习室。

    星辰学姊先是朝观眾鞠躬致谢，然后退到旁边，将主舞台让给了子默学长。

    这是我入社以来第一次参加社课。

    前几週因为有不少大一新社员加入，社课内容主要都是相见欢跟认识彼此，而这週的社课正好是教唱。

    我不禁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最重要的环节。

    在旧社员的怂恿下，作为开场白，星辰学姊献唱了一首歌，顺利炒热气氛。

    接过麦克风，子默学长扬起唇角，笑得灿烂，「听完我们副社长美妙的歌声后，感觉如何啊？想不想变得跟她一样？」

    眾人们纷纷頷首，热烈地回应：想！

    子默学长倏地加深笑容，随后将视线移到右方一名男子身上，提高音量，「想要精进自己的歌唱实力，首先必须要有一位好的指导者──今天，我们很荣幸邀请到我们的社团顾问──jason老师，来为大家演讲！」

    说完，在眾人的鼓掌欢迎下，那名男子徐徐走到子默学长旁。

    停顿片刻，子默学长继续介绍：「jason老师在歌唱教学这块已经深耕多年，拥有非常丰富的指导经验，我们流唱社的主力──星辰副社长，也是在jason老师悉心的调教下，才有今日优异的唱功跟表现！」

    闻言，我顿时睁亮眼眸，兴致勃勃地望着那名男子。

    两小时的社课时间，jason老师分享了许多唱歌技巧，以及平时容易疏忽的细节。

    他的演讲不仅内容扎实，风格更是幽默逗趣，深得大家喜爱。

    课程的最后，jason老师环视台下的听眾，笑脸盈盈地问：「好了──前面都是我在说，现在该换你们表现一下了吧？有没有哪个同学自愿上台，唱一段让老师评评？」

    语落的瞬间，台下一片静默。

    在场的人面面相覷，没有人举手。

    正好这时我的视线与jason老师对上，四目交会的那刻，我感觉呼吸驀地一滞，心脏则是猛然颤动了下。

    还来不及闪躲，对方的声音便传进耳里──

    「──那位同学。」眾人的注意力在这一剎，顺着jason老师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自知躲不了，于是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别害羞，上来唱一段，好吗？」jason老师语调轻快，眼里尽是鼓励。

    踌躇片刻，儘管内心有许多挣扎跟难为情，最终我还是迈开步伐，踏上舞台。

    「很好！我喜欢你的勇敢。」jason老师的眼底盛满了笑意，他亲切地望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舒毓琦。」

    「毓琦……」他喃喃重复，然后理解地頷首，「毓琦，今天想唱什么？」

    思忖几秒，我回道：「田馥甄的〈你就不要想起我〉。」

    听到我的回答，jason老师的眼眸顿时一亮。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上网搜寻这首歌的吉他谱，随后交给了子默学长。

    随着前奏响起，我感觉胃瞬间翻腾了一下。

    紧张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恍若火苗，迅速窜起，然后蔓延……

    抿抿唇，我深吸了口气，试图稳住这份忐忑。

    当主歌第一个音落下的剎那，我闔上眼，缓缓啟唇──

    那一刻，原先笼罩在内心的巨大不安，倏地烟消云散。

    再次睁开眼时，所有人都消失了。

    眼前的世界就只剩下我，跟吉他的旋律……

    唱完最后一个音，我木然地望着远方，目光縹緲。

    四周一片沉寂，台下悄然无声。

    我猛然回过神，在意识到观眾的反应后，我不禁感到羞窘。

    没有回应、没有掌声，徒有一片死寂。

    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忽然沉重起来。

    彷彿铅石，沉沉地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近乎窒息。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愈来愈大，从耳根传来的燥热，使我不自觉捏紧衣角。

    抿了抿唇，正当我仓皇地想要跑下舞台，踏出步伐的瞬间──

    突然，耳边响起热烈的掌声！

    恍若雷声般，震耳欲聋。

    我惊愕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情绪佔据我的理智，使我失去了思考。

    还没来得及釐清状况，jason老师便朝我徐徐走来。

    他的唇角噙着满满的笑意，眼神尽是讚许，「表现得很好呢！毓琦。」

    我怔然地看着他，不确定地问：「……我？」

    「是啊！我很喜欢你的唱法，情感非常饱满。」他形容：「彷彿倾注所有的心思，用歌声诉说着自己的亲身经歷，引人共鸣。」

    听到jason老师的讚扬，我再度一愣，不敢置信。

    「我还以为……大家不喜欢我的表演……」

    「怎么会？刚才那么热烈的掌声，难道你没听见吗？」jason老师先是讶异地皱起眉，随后转过身，朝观眾席问：「你们呢？喜欢毓琦刚刚的表演吗？」

    面对jason老师的疑问，台下齐声回应：「──喜欢！」

    jason老师没有说话，仅是莞尔，并望向我。

    这一刻，我顿时明白，眾人的掌声、jason老师的称讚，每一样都是他们对我的正面评价。

    那并不是错觉，而是最真实的回应。

    思及此，我不禁扬起唇角，感激地道谢。

    「虽然唱功还有待磨练，台风也稍嫌稚嫩，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但──」jason老师仔细凝视着我，语气真切，「毓琦，你的歌声情绪渲染力非常强，现在的你无疑是一颗原石，等待打磨。我相信只要好好训练，终有一日，你一定能成为璀璨的鑽石！」

    jason老师将视线朝星辰学姊移去，接着道：「虽然演唱风格不同，但你跟星辰都是非常具有特色跟魅力的歌手，加油，我很期待你！」

    语落的瞬间，我注意到星辰学姊的眼眸微微一瞠，但随即又恢復成原样。

    回到座位，jason老师将今日的课程做了整理，然后道：「好，今天的教唱就到这里结束，谢谢大家，也谢谢毓琦最后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我们下週见！」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我，给予肯定的笑容。

    我则是赧然一笑，难为情地低下头。

 Chapter1-7

    jason老师离开后，子默学长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收尾，便宣布解散。

    收拾好物品，拎起背包，我朝练习室的前门走去。

    正当我即将抵达前门时──

    忽然，一道身影冷不防出现在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我愣然地抬起头，迎上那人的视线。

    对方是个我曾未见过的女生，陌生的面孔使我不禁拧起眉，纳闷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新生？」

    「不是，我入社一年了。」我澄清。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我没看过你？」

    「以前的我只借用练习室，没参加过社团活动。」

    听完我的解释，她忍不住咕噥：「那回来参加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仅是安静地看着她。

    见我沉默，那女生再度出声，眼底尽是轻蔑，「我告诉你，别以为jason老师夸你几句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更别以为自己真能变得跟星辰学姊一样，jason老师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你跟星辰学姊的差距可远着！」

    望着对方鄙视的神情，我淡然地回：「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她仰头大笑，表情显然不相信，「jason老师夸奖你的时候，你分明一脸得意，还敢说没有？」

    我不想继续跟她争辩，于是迈开步伐，「借过。」

    「怎么？心虚了？」她硬是用身体挡住前门，不让我离开。

    我瞬间感到无奈，「随便你怎么想，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听到我的回答，那女生的神情倏地一变，「你根本就是心──」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亭君，别说了。」

    训声戛然而止，那女生愣然地回眸。

    我亦跟着扭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是星辰学姊！

    「星──」那位名叫亭君的女生先是怔了怔，随后愤然地瞪向我，「可是她……」

    「──我说，别说了。」星辰学姊用着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道，声线要比方才冷了几分。

    那女生欲言又止地望着星辰学姊，踌躇几秒，最终还是作罢。

    「没想到连星辰学姊都这么袒护你！」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舒毓琦，算你走运！」

    说完，怀着满腔盛怒，那女生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星辰学姊突然出声：「抱歉，亭君她不是有意的。」

    我顿时微愣，不明所以，「为什么学姊要道歉？」

    学姊这时拧起眉，正想解释：「因为亭君──」

    然而，她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迎面走来的子默学长给接了下去：「──因为亭君是星辰的直属学妹，星辰认为她有义务替她道歉。」

    闻言，我不禁怔住。

    直属学妹？

    「自从亭君加入流唱社后，便成为星辰的粉丝。由于亭君太过崇拜星辰，以至于她无法接受其他人跟星辰相提并论，才引发刚才的衝突。」子默学长徐徐解释，然后愧疚地望着我，「抱歉，身为社长，我应该及早出面制止，但我刚刚在处理事情，所以没有发现，真的很抱歉……」

    子默学长眼底佈满歉意，语气尽是自责。

    我忍不住莞尔，安慰道：「没事，这不是子默学长的错，也不是星辰学姊的错。」

    「可是……」

    加重语调，我轻笑，「──我真的没事。」

    子默学长先是惭愧地望着我，随后扬起唇角，另闢新的话题：「话说回来，能得到jason老师的称讚真的不简单喔！恭喜你，毓琦！」

    我顿时赧然，慌忙反驳：「没有没有！那不过是jason老师为了鼓励其他人上台而说的客套话罢了，因为我是第一个，所以才特别夸奖几句。」

    「怎么？你真的相信萧亭君说的那些话？」子默学长失笑。

    我没有回答，而是抿了抿唇。

    片刻，我沮丧地回：「虽然萧亭君的态度有问题，说的话却并非没有道理，我的确没有jason老师夸得那么好，歌声也很普通，更遑论与星辰学姊相提并论……我──」

    「别妄自菲薄了。」星辰学姊这时突然出声，打断正在说话的我，「舒毓琦，谦虚固然是种美德，但过度谦虚并不是件好事，既然jason老师称讚了你，就表示你确实有那个实力。你就大方接受，很困难吗？」

    听到星辰学姊的训斥，我先是微愣，随后如梦初醒地点头。

    跟学姊冷若冰霜的脸庞相反，她的话恍若冬日里的阳光，照进我严寒的世界……

    扬起唇角，我满怀感激地道谢：「谢谢学姊，我了解了！」

    星辰学姊没有说话，仅是頷首。

    望着学姊的侧脸，脑海里回盪着方才的话，我忍不住轻哂。

    或许……学姊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相处。

 Chapter1-8

    咖啡厅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音乐。

    坐在对面的琬茵瞪圆眼眸，一脸震惊。

    社课结束后隔天，我将萧亭君的事告诉了她。

    听完事情经过的琬茵则是皱起眉，气愤难平，「什么？她真的这么说？这女的简直有病！」

    随着琬茵脱口的瞬间，无奈的情绪恍若一股暗涌，从心底一拥而上。

    望着眼前的餐点，我忽然没了食慾。

    琬茵依旧不悦，「依我看，那个萧亭君分明就是嫉妒你！什么粉丝、什么崇拜，都不过是藉口。」

    相较于沉默的我，琬茵的反应显得激动许多。

    明明不是当事人，却比当事人还愤怒。

    对此，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琬茵拧起眉头，神情困惑。

    止不住的笑意自唇角蔓延而开，我笑道：「不是……我没想到你比我还生气……」

    听到我的解释，琬茵气得别开眼，「舒毓琦，我是在替你打抱不平耶！你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赶紧拉起琬茵的手赔不是，极力安抚，「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有你替我说话！」

    琬茵先是用眼角馀光睨了我一眼，半晌，这才消气回头。

    「算了，不谈那个神经病。」她扬起唇角，眼带笑意地开啟新话题：「话说回来，你跟季晗最近如何？」

    我顿时微愣，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提起季晗？」

    琬茵瞬间瞪圆杏眼，不敢置信，「你们这阵子该不会都没联络吧？」

    「我们没事联络干么？」我皱起眉头，纳闷地反问。

    琬茵一脸恨铁不成钢，「亏我还忍了两个礼拜不敢问进度，就是怕坏了好事，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太让我失望了。」

    「……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一头雾水，愈听愈糊涂。

    琬茵这时蹙紧眉头，用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不是对季晗有好感吗？」

    听到琬茵无稽的猜想，我倏地一怔，随后失笑。

    「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她闷闷地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笑得乐开怀，「我跟季晗？算了吧，那个木头理工男，他的脑里大概只有物理，压根儿没有半点恋爱，即便我真的喜欢他，注定也是个小三。」

    琬茵先是沉默，接着又问：「可是……那天你让我先走，不就是为了约季晗吃饭吗？」

    「是啊。」我大方承认，「那是因为我想问他，之前课堂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是怎么回事。」

    「那他怎么回答？」

    语落的瞬间，脑袋乍然浮现季晗说他来自未来的事。

    望着琬茵好奇的面孔，我顿时陷入挣扎。

    先不论琬茵是否会相信这件事，或许季晗根本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晓。

    踌躇几秒，我抿了抿唇，并攥紧拳头。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胡乱寻了个理由，塘塞过去。

    「喔……季晗说那天他睡昏了头，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么，要我别放在心上。」

    琬茵忍不住莞尔，「你看，我就说我们季学霸压力太大，果然出状况了！」

    我没有说话，仅是轻笑着附和。

    之后，我跟琬茵叨叨絮絮地又聊了些日常琐事。

    瞥了眼萤幕上显示的时间，我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道：「我待会还有事，得先离开。」

    琬茵则是皱起眉，困惑地问：「你要干么？」

    「写作业。」

    「作业？」听到我的回答，琬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怎么不记得这週有作业？」

    「是啊，确实跟你无关。」我加重语调，凉凉地回：「因为是普物。」

    闻言，琬茵瞬间恍然大悟，随后轻哂，「对耶，都忘了你重修。」

    「没关係，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记得最好。」我自暴自弃地回。

    琬茵忍不住奚落：「谁让你练唱练到忘记期末考，怨不了别人。」

    听到她的调侃，想起当时的糗事，我不禁感到羞窘。

    「别提了，好丢脸。」我尷尬地别开眼，深觉无奈，「结果这学期重修刚好遇到大刀，有够倒楣，每个礼拜都要交作业也就罢了，重点是题目还很难，我觉得我的脑细胞快负荷不了了……不然你来帮帮我吧？我的好姊妹。」

    面对我的请求，琬茵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别别别，那种东西我早就忘了，你还是自立自强。」

    「……没良心的傢伙。」我咕噥。

    琬茵先是歉然笑了笑，片刻，忽然睁亮眼眸，语带兴奋地提议：「对了，你还有季晗啊！找他求救如何？」

    「不了，我还是靠自己。」我不假思索地回绝。

    「你？」琬茵的眼底尽是怀疑，「算了吧，舒毓琦，我可不想明年又听到你嚷嚷重修普物。」

    「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才不是。」她笑容可掬，「我这是相信你的『实力』。」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起身，「我要走了。」

    无视琬茵在后头嚷嚷，我迈开步伐，逕自离开。

    然而脑里回盪的，却是琬茵方才的提议。

 Chapter1-9

    画面停留在对话框，悬于半空中的手显现出满满的挣扎。

    踌躇许久，最终我还是用指腹轻触了一下萤幕，按下送出键。

    不出片刻，讯息便收到了回覆──

    「怎么了？」

    看着萤幕上方跳出的讯息，点开对话框，我迅速敲下两行字：「你现在有空吗？我有问题想问你。」

    「关于那件事吗？」对方问。

    我顿时哭笑不得，连忙澄清：「……不是，关于物理。」

    「物理？」

    「嗯，作业遇到瓶颈，想问你能不能帮忙。」

    望着对话框上方的名字，我不禁感到无奈。

    ──我终究还是求助了季晗。

    儘管就在不久前，我还志气十足地拒绝了琬茵的提议。

    然而当我回到外宿，写了两题作业后，便直接举旗投降。

    画面定格在对方已读许久，我皱起眉，思量着是不是打扰到季晗时──

    他回覆了：「我怕用讯息讲解不够清楚，要不当面教你吧？」

    看到季晗的答覆，我倏地一惊，心脏则是剧烈颤动了一下。

    耳根瞬间滚烫起来，恍若盛夏的艳阳，灼热不已。

    见我迟迟没有回覆，季晗再次传来讯息，关切地问：「还是你不方便？」

    我随即否认：「没有，我可以，只是要在哪里教？」

    「我外宿这边有个公共空间，如何？」

    我同意地敲下：「好。」

    片刻，季晗捎来他的外宿位置。

    循着他提供的地址，我骑着脚踏车前进。

    沿途的风很凉，挟着几分薄寒。

    抵达目的地后，季晗的身影很快的便窜进我的视线。

    佇立在骑楼下，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显得格外耀眼。

    注意到我的出现，季晗转过身，指着骑楼前的空地道：「这边可以停。」

    我理解地頷首，并找了个空位将脚踏车停好。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事，我刚好有空。」他丝毫不介意。

    在光线的反射下，我注意到季晗的发尾似乎微湿。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一面想确认，一面开口：「你的头发是不是没吹……」

    就在我即将碰触到发尾的剎那，季晗猝然退后一步，明显闪躲。

    沉默在空气中横亙而开。

    尷尬的气氛瀰漫了周围，恍若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套住。

    沉寂半晌，我抿了抿唇，语带歉意道：「对不起，我──」

    「──抱歉，吓到你了。」打断正在说话的我，季晗突然出声：「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身体。」

    闻言，我顿时感到惭愧，「不，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季晗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僵持片刻，最终他还是选择沉默。

    之后我们来到这栋外宿的公共空间，在季晗的教导下，一道道物理难题随之迎刃而解。

    两个小时过去，作业终于顺利完成。

    我感激涕零地道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季晗！」

    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其实你也不是不懂，只是很多东西都忘了。」

    「谢谢季学霸帮我恢復记忆！」我笑得灿烂。

    「不过，我看你底子也不差，怎么会被当？」季晗这时蹙起眉头，一脸困惑。

    听到他的疑问，我瞬间羞窘起来，徐徐解释：「那个……其实……去年期末考的时候，我正好在练习室唱歌，结果唱得太投入，一时没注意到时间，就连朋友打来的电话也没察觉。等我回过神、赶到教室时，距离开始考试已经过了一小时，助教索性不让我考了，直接写下缺席。」

    说完，想起当时的场景，我真想鑽个洞跳下去。

    了解事情的始末，季晗不禁失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唱歌。」

    「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唱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加重语调，字字说得真切，「而且还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停顿几秒，我扬起唇角，「只有在唱歌的时候，我才能摆脱现实的一切，拋开压力、拋开烦恼、拋开所有的不愉快，尽情地沉浸在歌声当中。」

    季晗忍不住打趣：「──结果连期末考也一併拋开了。」

    闻言，我先是微愣，随后轻哂，「想不到我们季学霸也会调侃人。」

    他皱起眉头，认真提问：「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会开玩笑？」

    「嗯……」打量了一会儿，我頷首，「确实不像。」

    季晗没有答声，眼底却骤然浮现一丝纳闷。

    没想到我们季学霸连这个都要较真。

    果然是季学霸。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失守。

 Chapter1-10

    沉寂半晌，季晗再次开起话题：「话说回来，原来我们学校有专门的练唱教室。」

    我点头附和：「是啊，这也是我当初加入流唱社的原因。」

    「流唱社？」

    「流行音乐歌唱社，简称流唱社。」我徐徐解释，然后尷尬地笑了笑，「虽然我大一就入社了，但其实我从来没参加过他们的社团活动，只有借用练唱教室，说起来，前天还是我第一次参加流唱社的社课呢！」

    闻言，季晗拧起眉头，「前天？」

    「嗯，因为我想参加明年的音乐祭，于是我决定开始参与社团活动，不再当个幽灵社员。」

    看着季晗困惑的脸庞，我简单的向他介绍了音乐祭的背景及表演。

    听完我的叙述，季晗没有说话，仅是理解地頷首。

    然而我却察觉到，他的神情乍然涌现几分踌躇跟挣扎。

    我虽然纳闷，却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将这份疑惑藏进心底。

    之后，季晗陪我到外宿门口，目送我离开，「回去路上小心。」

    「好。」我回了个单音，然后骑着脚踏车朝住处前进。

    回程的风似乎又凉了些。

    盘踞于脑海里的，尽是方才季晗若有所思的表情。

    抿了抿唇，我不自觉加重踩踏踏板的力道。

    ──而这份疑惑，很快的便在五天后得到答案。

    ＊＊＊

    隔週社课。

    随着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入视线的瞬间，我猝然怔住。

    周围的空气彷彿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稀薄，难以呼吸。

    我瞪圆杏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季晗！

    「你、你怎么会在这？」

    相较于我的反应，季晗显得极为淡定。

    他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回：「我加入流唱社了。」

    闻言，我再度愣住，「……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季晗反驳，澄清道：「这个决定我想了整整三天。」

    我没有说话，仅是错愕地看着他。

    震惊的情绪佔据我的思绪，使我无法思考。

    半晌，待情绪稍微平復些后，我忍不住问：「你喜欢唱歌？」

    「没有。」他不假思索地回。

    「难道……你其实很会唱歌？」

    「没有。」他依旧回得乾脆，「──实不相瞒，我是个音痴。」

    听到季晗的回答，我更加惊愕了。

    既不是兴趣，亦不是专长，那究竟是……

    我皱起眉，认真沉思，季晗则是迎上我的目光，徐徐道出缘由：「──我是来找答案的。」

    我愣怔地重复他的话：「……答案？」

    「你不是说你最近才开始参加流唱社的社团活动吗？」季晗解释：「根据我之前的猜测，促使你自杀的原因应该这一年间发生了什么变化，于是我在想，这个答案……」

    停顿几秒，他放慢语速，字字说得缓慢：「──或许就在流唱社。」

    语落的剎那，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颤动了一下。

    我木然地望着季晗，一时哑然。

    我自杀的原因……跟流唱社有关？

    「那我是……怎么自杀的？……在哪里？」

    「综合馆的顶楼──跳楼自杀。」

    脑海乍然浮现先前跟季晗在餐馆谈话的画面。

    胸口这时一阵闷紧。

    不断加快的心跳，恍若一匹脱韁野马，逐渐失控……

    抿了抿唇，我攥紧拳头。

    虽然这个可能性我不是没有想过，但──

    「这就是……你加入流唱社的原因？」我用着颤抖的声音问，不敢置信，「单凭一个猜测，你就加入一个你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社团？」

    「放心吧，我会救你。」

    耳边彷彿响起季晗当时的声音。

    我的心倏地一揪，一股愧疚感自心底悄然升起。

    听到我的疑问，季晗先是凝视着我，半晌，他歛下眼，「我说过，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可是……」

    打断我的话，季晗浅笑，「再说，我也没有不喜欢唱歌，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这一次，我没有说话。

    望着季晗认真的脸庞，沉默片刻，我不禁失笑。

    初次遇见季晗时，总以为他性格冷淡、难以亲近。

    然而掩藏在那张表情之下的，却是一颗温柔的心。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加深笑容。

 Chapter2-1

    十二月，寒风刺骨。

    时序正值隆冬。

    转眼间，季晗加入流唱社已过三个月。

    这三个月以来，每堂社课他都全程参与，不曾缺席。

    社课结束后，我跟季晗慢步朝学校正门前进。

    夜空如墨，繁星点缀天际。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静謐的校园。

    牵着脚踏车，我率先开啟话题：「你真的要参加音乐祭？」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嗯。」

    「那你想好要加入哪个组别了吗？」我又问。

    季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你想好了吗？」

    这几日，音乐祭开始招募工作人员。

    招募组别分为：公关组、设计组、活动组，及宣传企划组。

    面对季晗的疑问，思忖片刻，我语带踌躇地回：「嗯……我可能会选宣传企划组吧，毕竟是自己喜欢的活动，自然想好好推广出去。」

    季晗了然地頷首，「是吗？那我也选宣传企划组。」

    听到他的回答，我瞬间心惊，急忙喊了声：「季──」

    「别误会。」打断正要开口的我，季晗解释：「我只是不晓得该选什么组别好，才想说跟你一样。」

    望着季晗，我没有说话，心却倏地一揪。

    彷彿被针扎到般，有点刺、有点疼，隐隐作痛。

    之后，我们又前行了一段路。

    沿途很安静，谁也没有出声。

    耳边徒有寒风猖狂的呼啸，以及车轮转动的声响。

    暗橙色的灯光斜映着街道，替清冷的夜增添几抹明亮。

    看着地上两条被照得斜长的黑影，我忽然啟唇：「季晗。」

    听到我的声音，季晗随即停下脚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他回头望向我，「什么事？」

    抿了抿唇，踌躇几秒，最终我还是将内心的疑惑问出了口：「……在你原本的时空，我们认识吗？」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季晗先是微愣，随后回道：「不认识，但多少有点印象，毕竟修同一堂课。」

    闻言，我皱起眉头，狐疑地问：「既然不认识，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自杀的事？」

    语落的瞬间，我注意到季晗的眼底骤然浮现一丝惊愕。

    满满的犹豫跟挣扎在他的脸上显露无遗。

    季晗的表情尽是为难，迟疑半晌，他问了句：「……你真的想知道？」

    那一剎，巨大的不安恍若一片浓雾，笼罩整颗心。

    捏紧衣角，我感觉心脏跳动得剧烈。

    明明是寒冬，掌心却渗出涔涔汗水。

    深吸了口气，攥紧拳头，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点头，「对。」

    听到我的答案，季晗驀地一怔，神色凝重。

    良久，他蹙起眉头，娓娓道来：「这件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起初，是几个路过的学生意外撞见现场，后来有人将这件事公开到网路平台，消息便迅速传开，弄得全校人尽皆知。就连平常不太注意这类网路讯息的我，都因此知晓了这件事。」

    停顿几秒，季晗接着道：「虽然那篇匿名文章后来被删除了，然而事情早已在校园传开，即使学校拚命压消息，最终还是上了新闻。」

    听完季晗的叙述，我不禁怔住。

    「……原因呢？」我感觉喉咙发涩，连发出声音都变得艰难，「有查到原因吗？」

    季晗摇头，「自杀的原因还在调查，结果还没查出来，我就穿越到了这里。」

    我没有说话，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震惊的情绪佔据我的思绪，使我久久无法思考。

    木然地牵着脚踏车，我魂不守舍地继续前进。

    脑海里回盪的，尽是季晗方才的话语。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季晗的呼唤声从后方传来，这才将我猛然拉回现实。

    「……琦！舒毓琦！」

    我猝然一惊，随即停下步伐，愣怔地回头，「……怎么了？」

    他指着另个方向，「我的外宿在那边，先走了。」

    我呆愣地点头，「……喔，好。」

    正当我准备跨上脚踏车的剎那，季晗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舒毓琦！」北风模糊了他的声音，儘管如此，我依旧努力地听，「如果你有什么烦恼，或是遇到奇怪的事，都可以传讯息给我！」

    闻言，我的心猝然一震。

    望着季晗离去的背影，我抿了抿唇，握着把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

    他的话恍若一粒小石子，掷进湖中，在我心中引起阵阵涟漪……

 Chapter2-2

    随着学期进入尾声，期末考将至，社课亦告一个段落。

    子默学长佇立在教室的前方，提高音量，宣布道：「那么，这学期的社课就到这里结束！另外，请有意参加压轴表演徵选的社员，务必在截止日前缴交报名表单，逾期将不受理。」

    语毕，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掌声散去后，眾人纷纷移动脚步，各自离去。

    我跟季晗则是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间话家常。

    于此同时，jason老师朝我们慢步走来。

    「表现得很好喔，毓琦！」他眼带笑意，温柔地夸讚：「跟先前相比，最近呼吸的掌握度明显熟练许多，要继续保持。」

    闻言，我睁亮眼眸，欣喜若狂地道谢：「谢谢老师！」

    接着，jason老师将目光移到季晗身上，笑容驀地深了几分，「至于季晗，一开始的表现虽然不是很理想，但音拍跟音准的失误率逐渐在下降，进步很多，要继续加油！」

    听到jason老师的讚扬，季晗仅是礼貌地頷首，眼底没有半点波澜，「谢谢老师。」

    「期待你们之后的表现，寒假快乐！」说完，jason老师莞尔，然后挥手道别。

    待老师走远后，我雀跃地望向季晗，话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季晗，jason老师夸奖我们耶！」

    相较于我激动的反应，季晗显得极为镇定。

    他面不改色地将水瓶塞进背包，回了句：「我好了。」

    面对季晗淡然的态度，我不禁努嘴，嘟囔着：「好歹也开心一下嘛‥‥」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响起──

    「不过就夸了几句，居然高兴成这样，真容易满足。」

    对方的语气充满嘲弄。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张轻蔑的脸庞。

    ──是萧亭君！

    四目相接的那刻，我随即别开眼，不愿与她对视。

    她却凉凉地道了句：「怎么？说不得？」

    我没有理会，而是加快收拾的速度，对着身旁的季晗道：「走了。」

    正当我跟季晗准备迈开步伐的瞬间，萧亭君却早一步挡在面前，阻拦我们的去路。

    我皱起眉，忍无可忍地开口：「萧亭君，我不想跟你吵。」

    「可是我有话想问你。」她扬起唇角，「舒毓琦，你该不会想参加压轴表演的徵选吧？」

    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我先是微愣，随后沉住气，回着：「我没义务告诉你。」

    「──你果然要参加。」听到我的回答，萧亭君鄙夷地笑了，「压轴表演的主唱？就凭你？」

    「机会人人都有，至于有没有那个实力，评审自然会给出答案。」我不悦地反驳。

    「你根本没那个资格！」萧亭君倏地拔尖音调，刺耳的声音引起周围的注意。

    季晗这时向前踏了一步，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道：「借过。」

    原本气势汹汹的萧亭君，表情猝然僵住，气焰顿时没了。

    她气愤地瞪了季晗一眼，随后冷笑了声，语带讽刺：「我还想说是谁，原来是物理系鼎鼎有名的天才，季晗啊。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个音痴罢了。」

    闻言，我忿忿不平地走上前，正想与萧亭君理论。

    然而季晗却伸出手，将我拦在他身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萧亭君，淡然道：「是啊，我唱歌不好，那你呢？歌声普通、个性差劲、头脑也不怎么好，真替你的未来忧心。」

    语落，萧亭君嘴角的笑意瞬间凝结。

    下一秒，她脸色陡然一转，勃然大怒，「季晗，你──」

    「好了好了，练习室不是拿来给你们吵架的地方。」子默学长这时朝我们走来，试图劝和：「大家都是同社团的成员，何必恶言相向呢？」

    「这些话你应该对她说。」季晗的视线朝萧亭君移去，眼眸倏地多了几分严肃，「还有，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身为社长，是不是应该担起责任、出面处理一下才对？」

    面对季晗的质问，子默学长一时语塞，脸色僵硬。

    气氛顿时一阵尷尬。

 Chapter2-3

    察觉不对劲，我赶紧扯了扯季晗的衣角。

    季晗却不为所动，逕自说下去：「社长，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或许你是不想破坏社团的和谐，但照目前这个情况下去，事情只会恶化，不会停止，更不会好转。既然腐败的脓疮终究要去除，何不狠下心、即早处理？」

    听出季晗意有所指，一旁的萧亭君立刻嚷嚷，「你说谁是脓疮了？」

    季晗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句：「──你说呢？」

    「季晗，你别太过份！」萧亭君气急败坏地喊着。

    「是谁比较过分？」季晗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多了分森冷。

    萧亭君瞬间安静。

    四周的空气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彷彿一摊静止不动的死水，了无生意。

    原本喧闹吵杂的练习室，于此同时静默下来。

    沉重的氛围恍若一块铅石，压在心上，闷得难受。

    子默学长凝视季晗许久，半晌，他缓缓开口，打破这道令人不自在的沉默：「亭君，等一下到社办找我。」

    「子──」

    闻言，萧亭君亟欲出声，却被子默学长给硬生打断。

    「我再重复一次。」平时笑脸迎人的子默学长罕见动怒，冷若冰霜，「等一下到社办找我。」

    面对子默学长强硬的态度，萧亭君不再多言。

    临走前，她愤然瞪了我跟季晗一眼，然后离开。

    待萧亭君离去后片刻，子默学长紧绷的脸庞这才慢慢舒缓。

    他先是叹了口气，并用指腹按了按眉心，自责道：「抱歉，我知道我这个社长当得很软弱，总想着以和为贵，却忽略了被害者的感受。原以为亭君只是不满毓琦的光芒盖过星辰，想着时间久了或许她能看开，私下也劝了好几次，然而我却没想到，亭君非但没有收手，反倒变本加厉，愈来愈嚣张‥‥」

    说到这里，子默学长一脸沉痛，话里充满愧疚，「真的很抱歉，毓琦……是我不好，我的软弱造成你的伤害，身为社长，我真的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毓琦。」

    听到子默学长的道歉，我不禁心慌，连忙摇头，「不是的，这不是子默学长的错！要怪就怪萧亭君，也怪我自己。面对萧亭君的挑衅，好几次我都选择忽视、置之不理，原以为这么做，萧亭君便会自讨没趣，殊不知我的无所作为，反倒助长了她的恶行，让她愈来愈嚣张跋扈。」

    子默学长先是露出一丝苦笑，接着轻拍我的头，柔声道：「总而言之，待会我会跟亭君说清楚，也会找星辰一併劝导，毕竟星辰是亭君仰慕的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比我有力许多。」

    闻言，我不禁莞尔，满怀感激地点头，「谢谢学长！」

    「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他浅笑了笑，随后望向季晗，「谢谢你，季晗，是你点醒了我应该负起的责任。」

    「不会，我只是说了我认为应该说的话。」季晗神色淡然，「刚才的话如果有冒犯到社长，还请见谅。」

    子默学长这时加深笑意，用手肘顶了一下季晗的手臂，调侃着：「唷，你这小子，还挺客气的！没事啦，社长下次请你喝饮料！」

    儘管不是很明显，但我依旧注意到，当子默学长触碰到季晗的那一剎，季晗的身体微微向后倾了些。

    子默学长似乎没有察觉，而是笑盈盈地朝我们挥手道别。

 Chapter2-4

    夜幕低垂。

    走出综合馆，周围的景色一片漆黑。

    乌云遮盖了皎洁的月光，使得夜空比往常要暗了几分。

    沿途寒风阵阵，肆意横扫我的脸庞，极为猖狂。

    搓着身子，前进的同时，我忍不住啟唇：「季晗。」

    听到我的声音，季晗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我。

    「那个……」对上他的视线，我抿了抿唇，忽然有些难为情，「……谢谢你。」

    明明眼下正值寒冬，我却感觉耳根如同烈火燃烧般，滚烫不已。

    从脸颊传来的燥热，使我不自觉拉了一下帽缘，将毛帽压得更低些。

    面对我的道谢，季晗的表情明显一愣，接着皱起眉，疑惑地问了句：「谢什么？」

    「当然是谢谢你帮我说话啊！」我立刻解释，然后低下头，语气挟着浓浓的愧疚，「还有……对不起，把你也牵扯进来，害你被萧亭君嘲笑。」

    相较于我的反应，季晗倒显得不在乎。

    他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没事，反正我本来就是个音痴，萧亭君说得也是事实。」

    没料到他会坦承得如此爽快，我先是错愕，随后失笑，「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是吗？」季晗挑了挑眉，似乎不怎么同意我的论点，「我觉得承认自己的缺点没什么不好，怕的是连自己的缺点都不敢面对。因为这代表你永远不会前进，只会原地踏步。」

    我赞同地頷首，「也是。」

    之后，我们又前行了一段路。

    望着季晗的侧脸，我突然睁亮眼眸，语带兴奋地提议：「对了，季晗，我来教你唱歌吧？虽然我的阅歷跟实力远远不及jason老师，可能无法给你精确的建议，但大方向应该没问题！」

    闻言，季晗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点头，「好啊，今天吗？」

    「当然不是！下下礼拜是期末考週耶！」说到这里，我瞬间感到头疼，「想到还有一堆书还没念，就觉得好烦……」

    「期末考加油。」季晗莞尔。

    面对季晗的鼓励，我努着嘴，闷闷地问了句：「你都不用准备吗？」

    「期末考不就是平常上课的内容吗？」

    「是、是没错啦……」被他这么反问，我顿时语塞，片刻，这才结结巴巴地回：「可是……内容这么多，总得复习一下吧？」

    季晗神色不解，语气理所当然，「不是都记在脑袋里了吗？」

    听到季晗的回答，我立刻举旗投降，放弃沟通。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物理系赫赫有名的季学霸。

    学霸的思维果然与我们凡人不同。

    随着话题结束，空气陷入一片寧静。

    覷了眼季晗，见他若有所思，我忍不住问：「怎么了？有心事？」

    他先是静默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在想，为什么萧亭君这么针对你。」

    听到季晗的疑惑，我叹了口气，语气尽是满满的无奈，「谁晓得呢？或许我们天生就是不对盘。」

    季晗却是摇了摇头，并道出自己的猜测：「──因为你夺走了副社长的光彩。」

    闻言，我猝然一愣，不明所以，「星辰学姊？」

    季晗轻轻頷首，接着歛下眼，徐徐解释：「舒毓琦，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因为自身实力不足、才华不够，于是将所有的希望跟期盼倾注在另个人身上，当对方有所成就、获得掌声跟称讚时，她便觉得与有荣焉──对萧亭君而言，副社长正是她的寄託、她的骄傲，只要副社长愈是耀眼，她愈是满足。」

    我蹙起眉，无法理解，「可是……那些掌声终究不属于她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但至少这种寄託能让萧亭君得到以往不曾感受的骄傲。」停顿几秒，季晗继续道：「然而，自从你出现、被jason老师夸奖之后，副社长的光彩便减少了，其他社员开始关注你，使得副社长不再是那颗最耀眼夺目的星，这让一直视社长为寄託的萧亭君备受打击。我想，这大概是她之所以这么针对你、也这么介意你跟副社长相提并论的原因。」

    我没有说话，而是愕然地看着季晗。

    一股复杂的情感自心底涌现而上，迅速蔓延，佔据我的思绪。

    见我久久不语，季晗再次开口，语带安慰：「你别太在意，这是萧亭君自身的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你份内的事，做好你自己。」

    我怔然地迎上季晗的目光。

    望着季晗微扬的唇角，我不禁莞尔。

    「谢谢你，季晗。」

    「这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忍不住调侃：「话说回来，难得我们季学霸能理解凡人的心情，真欣慰！」

    季晗则是皱起眉，一脸纳闷，「什么？」

    「没事、没事。」我加深笑意，继续往前走。

    风里除了寒意，还掺杂了些许笑声。

    原本密布于夜空的乌云这时逐渐散去，轻柔的月光流泻而出。

    彷彿此刻我的心情般，明亮灿烂。

 Chapter2-5

    坐在书桌前，视线紧盯着电脑萤幕，我点开资料夹，仔细瀏览着里面的录音档。

    打开其中一个音档，正当我聚精会神聆听时──

    忽然，一道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在干么？」

    随着话语落入耳里的瞬间，我猝然一惊，心脏则是剧烈颤动了一下。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琬茵好奇的脸庞。

    四目相接的那刻，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好歹也出个声吧，吓死我了。」

    面对我的埋怨，琬茵显得十分委屈，「我已经叫你三遍了，三遍，可你都没理我。」

    当她提及次数时，还刻意加重语调，用力强调。

    闻言，我先是微愣，愧疚一笑，「抱歉，我刚刚没听到，是我的错。」

    琬茵没有答声，而是扁了扁嘴，一副可怜兮兮。

    升上大二后，我跟琬茵恰巧都没有抽中宿舍，索性搬出来，同住在一间小套房。

    儘管空间有些拥挤，庆幸的是，彼此的生活习惯相差不远，摩擦甚少。

    也因此，同居半年，两人的感情跟大一时相比要亲近许多。

    住在外面，有个能相互照应的室友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

    「所以你在干么？」琬茵绕回原本的话题，一脸纳闷。

    「喔……我在选档案。」顺着琬茵的目光，我望向萤幕，徐徐解释：「压轴表演的报名表单里，有一栏要我们缴交一段唱歌音档，作为评论初选的依据，我想说选个表现好一点的上传。」

    「原来如此。」琬茵瞬间豁然开朗，接着又问：「报名截止日是什么时候？」

    听到琬茵的疑问，我顿时心虚，随后困窘一笑，怯怯地回：「……今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今天？」琬茵驀地拔高音调，不敢置信地重复，「舒毓琦，你怎么拖到最后一天才报名？要是来不及怎么办？你不是很想参加压轴表演吗？」

    面对琬茵的厉声质问，我窘迫地搔了搔头，「那个……前阵子忙着准备期末考嘛，原本想着礼拜四再来报名也不迟，毕竟表单内容我看过了，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结果上週有堂通识课临时宣布延期，延到今天早上才考完，不得已，我只好现在才开始弄……」

    我愈说愈憋屈。

    抬眸悄悄覷了眼琬茵，发现她神情鄙夷，丝毫没有半点怜悯。

    「这不是藉口。」听完我的理由，琬茵毫不留情地驳回，「话说回来，这种行事风格还真不像你，你可是为了唱歌都能把普物期末考给忘了的女人，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准备期末考？」

    琬茵轻笑着调侃，我则是努了努嘴。

    「别再提普物了……」想起当年的糗事，我随即叹了口气，并用指腹轻按了按眉心，「就是有了去年惨痛的教训，今年才更要好好准备，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光是重修耗费掉的时间，就不晓得能练唱几首歌呢！更遑论每週写作业、准备期中期末投入的时间跟心力……」

    「也是。」琬茵赞同地頷首，可眼神依旧不放心，又问了遍：「不过，你真的来得及吗？」

    「应该没问题，填个资料而已。」我语调轻快，接着将目光移回萤幕上，眉头深锁，「比较棘手的是，我不晓得该选哪个录音档交出去比较好……」

    见我愁眉苦展，琬茵忍不住莞尔，「你就闭着眼睛挑一个吧！以你的实力，随便选一个送出去都能过初选。」

    闻言，我连忙摇头，颓丧着脸回：「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压轴表演的徵选可是高手云集，你对我有信心，我对自己可没自信。」

    「你啊，唱歌方面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没自信。」琬茵用食指戳了下我的额头，并加重语调。

    我先是吃痛地摸着额头，片刻，忽然睁亮眼眸，兴奋地拉住琬茵的手腕，「不然这样，你来帮我选吧？」

    「我？」面对我的提议，琬茵瞬间瞪圆眼眸，不可思议地问：「你确定？我根本听不出差异，你真的要让我来选？」

    「没关係，你就选你听起来最有感觉的一段就好。」

    琬茵面有难色地看着我，踌躇几秒，最终她还是答应了我。

 Chapter2-6

    听完资料夹里的音档，琬茵最后选了我在成发表演演唱的莫文蔚〈爱〉。

    对此，我不禁感到好奇，「你怎么会想选这首？」

    思索片刻，琬茵扬起唇角，「可能听了特别揪心吧，你很适合唱这类型的歌。」

    闻言，我驀地一愣，随后浅笑。

    决定好缴交的档案后，我兴高彩烈地点开连结。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表单已关闭的画面。

    我先是微怔，接着按下重整键，但画面依旧显示表单已关闭。

    这一刻，我忽然紧张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抿了抿唇，我不死心地又按了遍重整键，结果毫无改变。

    「怎么了？」一旁的琬茵注意到我的不对劲，上前关切。

    「报、报名表单……」我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涔涔汗水自额头渗出，「关起来了……」

    「什么意思？」琬茵皱起眉头，一脸纳闷地望向萤幕。

    当她看见网页画面后，瞬间明白我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琬茵眉头深锁，神情狐疑，「毓琦，你是不是记错截止日期了？」

    「没有，我真的记得是今天！」我信誓旦旦地回，随后拿起手机。

    点开社团群组，群组公告确实写着报名截止日期为今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随即将手机萤幕转向琬茵，「你看，公告也这么说！」

    「那就奇怪了……」琬茵咕噥了声，眉头皱得更紧，「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你要不要问问看社长？」

    面对琬茵的提议，我立刻頷首，并捎了则讯息给子默学长。

    然而，十五分鐘过去，子默学长迟迟没有已读。

    循着群组里的联络资讯，我找到了学长的电话，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接连几通都是。

    于是我改拨星辰学姊的电话，依旧毫无回应。

    琬茵一脸焦急，「怎么样？有人接吗？」

    我抿唇摇头，眼眶骤然涌现几丝酸楚。

    绝望的情绪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

    我攥紧拳头，心里则是不停责备自己不该拖到今天才处理这件事。

    正当我觉得走到穷途末路时，琬茵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

    「季晗呢？要不要问问看季晗？他不也是流唱社的吗？」

    「季晗？」我蹙起眉头，不解地重复着琬茵的话。

    她睁亮眼眸，眼底彷彿映着光芒，「对啊！或许季晗有什么办法，试一下总比没试好。」

    闻言，我深觉有理，于是点开熟悉的对话栏，敲下一句：「你在吗？」

    讯息送出后不久，原本显示一小时前上线的季晗，突然转为绿灯。

    经歷两次受挫的我，对于季晗的出现感到激动不已。

    恍若一片漆黑的深渊中，透出一丝细小的微光。

    「怎么了？」他回。

    看到季晗的回覆，我感觉鼻头一阵酸楚。

    紧咬着下唇，强忍想哭的衝动，我迅速打着：「压轴表演的报名表单，你能填资料吗？」

    季晗先是已读，半晌，他回：「不行，我这边显示表单关起来了。」

    原本正要打字的手指倏地一僵。

    正当我思量着该如何是好时，季晗又传来讯息：「你还没报名？」

    「还没，前些日子在忙期末考，今天才考完。」我解释，接着敲下：「原本想着下午来报名，却发现表单被锁起来，我已经传了讯息给子默学长和星辰学姊，甚至打过电话，但两人至今都还没有回应。」

    季晗没有回覆，而是已读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他回：「这样吧，我们去一趟社办，那里或许有其他干部，能解决你的问题。」

    面对季晗的提议，我眼眸顿时一亮，欣喜若狂地赞同：「好。」

    送出讯息后，我随即抓起钱包跟钥匙，转身就要出门。

    后头的琬茵则是急忙跟了上来，一脸担忧地问：「不用我陪你去吗？」

    「没关係，季晗会跟我一起去。」我扬起唇角，给了她一抹放心的笑容，「谢谢你，琬茵。」

    「谢什么，等事情处理好再谢都不迟。」说完，琬茵作势赶人，「快去快去。」

    我没有说话，仅是加深笑意，然后关上房门。

    抵达综合馆时，季晗正好从另个方向到达。

    我先是朝他挥手，然后慢步前进，语带歉意道：「抱歉，临时找你出来。」

    季晗则是浅笑了笑，「没事，我说过，只要你有任何烦恼都可以传讯息告诉我。」

    闻言，我感觉心脏猛然一颤。

    从脸颊传来的燥热，使我不自觉别开视线。

 Chapter2-7

    来到社办前，门下的缝隙隐约透出一道亮光。

    见状，我睁亮眼眸，喜出望外。

    轻敲了两下门，无人回应。

    再敲了两下门，依旧无人回应。

    我不禁皱起眉，深感疑惑。

    覷了眼身旁的季晗，他好奇地问：「有锁吗？」

    我先是耸肩，示意不晓得，随后放轻力道，压下门把。

    门把很快的便压到最底部，过程毫无阻碍。

    ──门没锁。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推开。

    相较于阴暗的走道，从室内倾洩而出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

    透过门缝，我战战兢兢地朝社办里探了几眼，却丝毫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办？好像没人。」我压低声音朝季晗道。

    他则是提议：「进去看看吧？」

    我轻轻頷首，表示赞同，于是我跟季晗躡手躡脚地走进社办。

    室内一片寂寥，万籟俱寂。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我跟季晗对视一眼，目光困惑。

    纳闷之际，忽然，一道身影冷不防闯进我的视线。

    ──是子默学长！

    只见学长趴在角落的桌子上，眼皮紧闔。

    放轻步伐，我悄声朝角落走去。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空气中隐约传来微微的鼾声。

    望着学长规律起伏的背影，悬在半空中的手倏地一僵，显现出满满的挣扎。

    我犹豫地看了季晗一眼，他没有说话，仅是点头。

    踌躇片刻，最终我还是轻拍了两下学长的肩膀，原本在睡梦中的他瞬间惊醒。

    抿了抿唇，一股愧疚感自心底油然升起。

    打了个呵欠，他睡眼惺忪地说：「喔……星辰，你们回来啦？」

    闻言，我不禁失笑，急忙澄清：「学长，我是舒毓琦。」

    「嗯……舒毓……」听到我的回答，学长喃喃重复，语气挟着几分慵懒。

    当唸到第二个字时，他突然停住，身体驀地一僵。

    下一秒，学长猛然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毓琦？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困窘一笑，徐徐解释：「那个……学长，刚才我在报名压轴表演时，发现表单被锁起来，无法填资料，传了讯息给你跟星辰学姊也没有回应，于是我跟季晗便跑来社办，想着或许有其他干部在。」

    「咦？真的吗？」子默学长面露诧异，随即拿起手机查看，「抱歉，我刚刚在睡觉，设了勿扰，没注意到你的电话跟讯息。」

    「没关係。」我浅浅一笑，示意不要紧，「倒是能麻烦学长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吗？有没有办法解决？」

    「你说表单被锁起来了？」他一脸狐疑，「截止日不是到今天吗？」

    我頷首附和：「是啊，我确认过群组公告，是今天晚上没错，但不晓得为什么表单就是进不去。」

    听到我的回应，子默学长不禁蹙起眉。

    「不可能，真奇怪……」他一面咕噥，一面朝摆放电脑的办公桌前进。

    点开报名表单，眼前显示的画面，跟方才我见到的如出一辙。

    那一剎，子默学长的表情骤然涌现几丝困惑。

    他随即切换google帐号，修改的同时，这才惊觉表单确实被人动过手脚。

    于是学长赶紧调回原来的设定，然后道：「好了，毓琦，你看看能不能报名。」

    我立刻拿起手机，点开报名网址。

    此时表单已恢復正常。

    攥紧手机，我欣喜若狂，朝子默学长鞠躬道谢：「可以了！谢谢学长！」

    「是吗？那就好。」他扬起唇角，灿烂一笑，「说来也怪，表单怎么会突然被人锁起来？」

    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季晗忽然开口：「那组帐户，平常是由谁负责？」

    「没有特定的人。」子默学长回：「只要是音乐祭的大三干部，都有帐户的密码。」

    听到学长的回答，季晗没有说话。

    于此同时，社办的门被人推开。

    星辰学姊跟萧亭君的身影猝不及防闯进我的视线。

    瞪圆杏眼，我惊愕地看着萧亭君。

    她眼眸微瞠，震惊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显露无遗。

    片刻，歛起惊讶，萧亭君面露厌恶。

    她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在这？」

    我没有理会，而是别开眼。

    星辰学姊手里握着两杯饮料，慢步前进。

    当她走到子默学长身边时，将其中一杯放到桌上，轻声问：「怎么回事？」

    于是子默学长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星辰学姊听完，忍不住拧眉，神情凝重，「是有点不对劲。」

    萧亭君则是冷笑了声，语带嘲讽：「看来讨厌你的人还真多呢，舒毓琦。」

    面对她的出言挑衅，我正想反驳，星辰学姊却早我一步有了动作。

    她睨了萧亭君一眼，目光带着警告，「亭君，忘记我说过的话吗？」

    萧亭君悻悻然地别过头，不发一语。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沉寂半晌，星辰学姊提出猜测：「会不会是其他干部记错截止日期，而提前关闭表单？」

    「有可能。」思量几秒，子默学长赞同道：「我待会去群组问一下。」

    星辰学姊却出声阻止，「算了吧，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别再节外生枝。」

    闻言，我微微啟唇，正想开口──

    一旁的季晗却突然拉住我的衣角。

    对于他的阻拦，我不禁感到纳闷，他却依旧摇头。

    不得已，我只好将原本想说的话嚥回喉咙里，欲言又止地看着星辰学姊。

 Chapter2-8

    离开综合馆，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我忍不住问季晗：「为什么刚才不让我问下去？」

    季晗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挣扎，踌躇几秒，他徐徐回：「我在观察。」

    我皱起眉头，更加纳闷了，「观察？观察什么？」

    季晗先是静默，目光却紧锁着我。

    半晌，他歛下眼，神情凛然，「舒毓琦，我认为今天的事，是有人刻意为之。」

    闻言，我猝然一惊，心脏则是剧烈颤动了一下。

    我面露惊愕，不敢置信地重复着他的话：「……刻意？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表单锁起来，不让我报名？」

    季晗頷首，「当然，事情也有可能像副社长猜得那样，其他干部记错截止日期，而提前关闭表单，但我觉得没那么单纯，情况远比想像中来得复杂许多。」

    听完季晗的猜测，我眼眸微瞠，没有说话。

    震惊的情绪佔据我的脑海，使我久久无法思考。

    来自胸口的紧闷，难受得让人喘不过气，几近窒息。

    良久，我艰涩地啟唇，声音明显颤抖：「……是谁？是谁这么做？又为什么这么做？」

    面对我的疑问，季晗眉头深锁，「不晓得，现在的局面是，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我们不了解对方，对方却对我们瞭若指掌。」

    我不禁愕然，话里尽是掩藏不住惊慌，「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当然不是。」季晗扬起唇角，不疾不徐地解释：「人只有在松懈时才会显现破绽，你愈是紧迫盯人，对方愈是警惕。所以我在等，等对方放松警惕，如此一来我们才有跡可循──」

    停顿几秒，他接着道：「──这也是我不让你继续问下去的原因。」

    闻言，我瞬间豁然开朗。

    原先笼罩在心头上的巨大阴霾，倏地烟消云散。

    原来季晗之所以阻止我，是为了保护我。

    思及此，我不自觉捏紧衣角，心底荡起一丝暖意。

    沉寂许久，我忍不住问：「关于犯人，你有头绪吗？」

    季晗没有回答，表情却陷入沉思。

    见他沉默，我率先开口：「子默学长说，只要是音乐祭的大三干部，都有那组google帐户的密码，我在想……犯人会不会就是流唱社的社干？」

    面对我的猜测，季晗却是摇头，「不一定，刚才在社办你也看到了，社长是直接切换帐号去修改表单，表示那台电脑存有密码，也就是说，凡是进出过社办的人，无论年级，都有嫌疑。」

    听到季晗的反驳，我先是微愣，脑袋乍然浮现星辰学姊跟萧亭君走进社办的画面。

    那一剎，我感觉浑身的血液正在沸腾。

    咬紧牙，我激动难平，「萧亭君呢？会不会是萧亭君？她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我，对于我参加压轴表演徵选的事更是愤怒不已，她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再加上萧亭君刚刚也在社办。」

    「萧亭君吗？」相较于我的反应，季晗的态度倒显得有些迟疑，「假设犯人是萧亭君好了，如果我是她，照理而言，这段时间我会尽量避免出现在社办，以摆脱嫌疑，我不认为萧亭君会笨到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说不定她真没想得这么仔细。」我接着道：「又或许，她早料到我们会这么想，乾脆反其道而行。」

    季晗眉头深锁，表情似乎不是很认同，「依我对萧亭君的了解，她不是个有城府的人，萧亭君确实是不喜欢你，但她喜恶分明，只要是她厌恶人、事、物，她都会清楚地表现出来。」

    我没有说话，而是抿唇沉思。

    根据季晗说的话……既然犯人不是萧亭君，难道是子默学长？

    抑或是星辰学姊？

    事情再次陷入胶着，成了僵局。

    攥紧拳头，脑海涌现无数的可能。

    子默学长跟星辰学姊是音乐祭的大三干部，手里握有密码。

    倘若他们真想阻挠我报名，大可在别处关闭表单，静待截止日来临。

    何必待在社办等我前去寻求救援呢？

    思忖良久，最终我依旧毫无头绪，没有结论。

    「没事的，舒毓琦。」

    烦躁之际，季晗忽然出声。

    犹如炎炎盛夏里的冰泉般，瞬间浇熄我的浮躁跟焦虑。

    「至少我们确定了敌人的存在，这也应证了我当时的猜测──造成你自杀的原因，果然跟流唱社有关。」

    我依然沮丧，「可是……我们根本不晓得对方的身分。」

    他浅笑了笑，语气柔和，「往后一定还有其他线索，只要敌人再度出手，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跡。」

    下一秒，季晗加深笑容，眼眸宛如夜空里的繁星，璀璨闪烁。

    「在我原本的时空，舒毓琦是一人独自奋战，然而在这个时空，我们是两人并肩而战。」

    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且坚定：「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

    听到季晗如同承诺般的发言，我感觉心脏慢慢缩紧。

    捏紧衣角，我迎上季晗的目光。

    一道晚风这时迎面吹来。

    伴随着季晗的这句话，一併吹进我的心底。

 Chapter2-9

    寒假来临，音乐祭的分组名单亦随之出炉。

    我跟季晗被分到宣传企划组，然而，同为宣传企划组的还有一个人──

    「真倒楣，居然跟你同组。」相见欢那日，对方一见到我，掩藏不住的厌恶尽显现在脸上。

    ──是萧亭君。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一次，我不再隐忍退让。

    而是扬起笑容，不疾不徐回：「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免得又被星辰学姊约谈。」

    闻言，萧亭君的表情陡然一变，随即拔高音调，「你！」

    她气得浑身颤抖，想反驳，却一阵语塞。

    她的反应，不禁让我感到讶异。

    萧亭君景仰星辰学姊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能为了星辰学姊，忍气吞声。

    换作以往的萧亭君，早就反唇相讥了，哪里有安静的选项。

    看来她是真的很崇拜星辰学姊。

    至于宣企组的组长，则是热音社的副社长，姚祖铭。

    听流唱社同届的社员说，他跟星辰学姊似乎是同学，彼此同系。

    用两个字来形容祖铭学长，大概就是：随兴。

    从初次见面开始，他浑身便散发一股慵懒的气息，做起事来永远提不起劲。

    每当组员提出看法或建议时，祖铭学长总是同一句话：「都行。」

    对于性格如此特别的组长，我不晓得该喜还是忧。

    好处是，他不会限制组员的想法跟行动；坏处则是，他什么都不会管。

    不插手、不介入，全权交给组员发挥。

    由于今年的春节在寒假的最末段，因此祖铭学长将开会集中在寒假的前三週，每週三日。

    还记得第一次开会时，祖铭学长一脸无奈地抱怨：「要不是总召规定每週至少开三次实体会议，我还真想把工作分配下去，各自完成。」

    执行组认为，实体开会的用意不仅在于督促作业，更能增进组员之间的感情。

    但对祖铭学长而言，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在歷经三次开会后，宣企组的成员逐渐熟稔起来。

    儘管期间，萧亭君对我的态度依旧不友善，却没有过于跋扈的行为。

    休息时间，季晗拿起钱包，朝我问：「我要去便利商店买饮料，你要去吗？」

    我用指腹按了按眉心，然后摇头，「不了，我想睡一会儿。」

    接连想了数小时的企划，我不禁感到头疼。

    季晗先是頷首，示意了解，接着又问：「要帮你买点什么吗？」

    我仍旧摇头，「不用了，谢谢。」

    季晗则是浅笑了笑，轻声道：「那你先休息吧。」

    望着季晗的背影，待他离去后，我着手开始整理桌面。

    好不容易腾出一个空间，正当我准备闭目养神时──

    忽然，一道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

    「你是……舒毓琦对吧？」

    原本正要趴下的动作倏地一滞。

    我纳闷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祖铭学长的脸庞。

    「组长？」我倏地一愣，面露诧异，「组长有什么事吗？」

    「看来我没认错人。」他扯开嘴角，无视我的问题，逕自道：「还有，别叫我组长，听起来多生分。」

    我不禁怔然，随后改口，语气尽是不确定，「那……祖铭学长？」

    「嗯？」见他眉开眼笑，似乎是接受这个喊法。

    我皱起眉，重复刚才的问题，「祖铭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跟组员聊天，增进感情而已。」他耸肩。

    听到祖铭学长的回应，我顿时错愕，没有答声。

    反倒是学长再次开啟话题：「话说回来，你跟萧亭君的关係好像不是很好？」

    被祖铭学长突如其来一问，我猝不及防愣住。

    他的声音恍若雷声巨响，在我的脑海轰隆不断。

    周围的空气彷彿在这刻稀薄起来，让人难以呼吸，几乎窒息。

 Chapter2-10

    抿了抿唇，沉寂半晌，我反问：「为什么学长会这么问？」

    相较于严肃紧张的我，祖铭学长显得一派轻松，「我总得了解一下组员间的状况啊，要是你们感情不好，我还把你们分派同组，岂不是很尷尬？」

    闻言，我瞬间豁然开朗，赞同地頷首。

    踌躇几秒，我攥起拳头，向他坦承，「你说得没错，我跟萧亭君的关係确实不好。」

    「为什么？」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扬起唇角，语带试探，「是因为星辰吗？」

    我猝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祖铭学长。

    心跳这时急遽加速，来自胸口的躁动，犹如一匹脱韁野马，横衝猛撞。

    我艰涩地啟唇，声音明显颤抖，「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解释，唇边的笑意却驀地深了几分，「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表单被锁起来的事。」

    语落的那刻，我浑身一震。

    满满的震惊跟惊愕佔据我的脑海，使我无法思考。

    气氛这时陷入寂静。

    沉默在两人之间横亙而开，向外蔓延。

    来自其他组员的喧闹，在这一剎显得格外清晰。

    紧张的情绪乘着涔涔汗水，从掌心渗出。

    咬紧唇，迎上祖铭学长的视线，我鼓起勇气开口：「是星辰学姊告诉你的吗？」

    他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的便恢復原样。

    祖铭学长晃动着食指，嘴角微弯，「不是喔。」

    下一秒，他迈开步伐，将身子向前一倾，附在我耳边轻喃道：「应该说，只要是星辰周边的事，我都晓得。」

    闻言，我的心猛然一颤。

    还来不及反应，祖铭学长便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开。

    不久，季晗领着饮料走进教室。

    见我呆坐在位置上，他不禁纳闷，「你不是要睡觉？还是睡醒了？」

    听到声音，我先是怔然地望向他，良久，这才慢慢啟唇：「刚刚跟祖铭学长说了些话……结果就睡不着了。」

    他拧眉确认，「组长？」

    「嗯……」放慢语速，我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祖铭学长他……知道表单被锁起来的事。」

    当最后一个音脱口的瞬间，季晗眼眸微瞠，难以置信，「他亲口跟你说的？」

    我没有答声，仅是頷首。

    季晗的表情倏地陷入沉思，紧皱的眉头此刻更紧了些，「看来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捏紧衣角，我忍不住问：「季晗，你说……表单的事会不会跟祖铭学长有关？」

    想起学长正好是音乐祭大三干部之一，我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

    季晗先是静默，半晌，他将手中其中一杯饮料递向我，语气温柔，「别想了，你的脸色很差，喝点热可可放松一下。」

    我微愣。

    见我安静，他又道：「如果你不想喝也没关係，不勉强。」

    我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接过那杯热可可。

    掌心传来的温热，使得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下来。

    扬起唇角，我不自觉加重紧握的力道，「谢谢你，季晗。」

    从心底荡起的一丝暖意，恍若一粒石子，掷入湖中。

    泛起的涟漪，怎么样也停不下来……

 Chapter2-11

    餐车前挤满了人潮。

    佇立在最前方的阿姨正俐落地装袋、收款，身旁的中年男子则是将锅里的食物不断装进纸盒。

    队伍大排长龙，绵延十几公尺。

    这摊餐车位于学校后门的巷弄内，每週固定二、四摆摊。

    贩卖的项目不多，只有三样：炒麵、炒饭和贡丸汤。

    儘管选择极少，却因为餐点物美价廉，因此吸引大批学生光顾，客人源源不绝。

    走进队伍的最末端，我拿出手机，意兴阑珊地滑着页面，消磨时间。

    眼角的馀光这时注意到，前方的背影有些熟悉。

    于是我将视线从萤幕移到前一位客人身上，脑袋随之浮现一个名字。

    踌躇几秒，握紧手机，最终我还是决定开口，朝那人喊着：「──子默学长？」

    听到我的声音，对方原先正在滑手机的动作驀地一滞。

    下一秒，他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张诧异的脸庞。

    ──果然是子默学长！

    「毓琦？」满满的震惊在他的脸上显露无遗，「这么巧，你也来排餐车？」

    「是啊！」我扬起笑容，用力頷首，「学长也喜欢他们家的食物吗？」

    「岂止喜欢，我还是这家餐车的忠实顾客呢！」子默学长挺起胸膛，模样得意，「礼拜二是炒麵，礼拜四炒饭，必配一碗贡丸汤！」

    看着学长雀跃的表情，我不禁失笑，「还真的是忠实顾客。」

    他先是轻哂，随后开啟新的话题：「对了，在宣企组待得还习惯吗？组长是祖铭，应该不会太累才对。」

    闻言，我尷尬一笑，附和道：「是啊，祖铭学长确实不太会给我们压力，也不会限制组员的发挥，只不过……要自立自强就是了。」

    子默学长放声大笑，「没办法，这就是他的个性，每个跟祖铭共事过的人都这么说。」

    「虽然这么问有点没礼貌……」我皱起眉头，左顾右盼一阵子，然后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但执行组怎么会想让祖铭学长负责宣企组？」

    「你不是第一个提出疑问的人。」子默学长依旧微笑，神情却倏地涌现几丝无奈，「关于宣企组组长的人选，其实在当时引起很大的争议。祖铭虽然经常漫不经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有那个实力，去年音乐祭的宣传企划，有大半都是出自祖铭之手。不过他不喜欢与人合作，所以那些企划从拟定、修改到定案，都是他独力完成……怎么说才好，孤僻的奇才？」

    我没有回应，而是感到错愕。

    原来祖铭学长……这么厉害。

    隐藏在随性无谓性格之下的，是作为后盾的坚强实力。

    「他之所以放任我们、不加以限制，该不会……是想着如果我们失败了，他再自己生出新的企划？」我不禁推测。

    子默学长莞尔，「或许喔！听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很有祖铭的行事风格。」

    我则是哭笑不得。

    有这样的组长，究竟是喜还是忧？

    「话说回来……」脑海乍然浮现祖铭学长提及报名表单的画面，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我忍不住问：「祖铭学长好像知道表单被锁起来的事。」

    当最后一个音脱口的剎那，子默学长的眼底猝然闪过一丝惊愕。

    他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学长？」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我轻声唤道：「子默学长？」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茫然看向我。

    「抱歉，我恍神了。」

    我不禁好奇，「学长在想什么？」

    他紧皱着眉，脸上尽是纳闷，「我在想……为什么祖铭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驀地一愣，「学长没有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子默学长摇头，表情严肃，「事发那天，我原本是打算在群组问有没有干部记错截止日期，但后来被星辰阻拦，就没问了。」

    听到他的回答，我更加疑惑了，「那……祖铭学长是如何得知表单被锁起来的事？」

    思忖几秒，子默学长猜测，「应该是星辰告诉他的。」

    「星辰学姊？」我睁圆眼眸，不敢置信，「为什么是星辰学姊？他们很要好吗？」

    子默学长先是凝视着我，眼里挟着浓浓的犹豫。

    半晌，他徐徐啟唇，并放慢语速，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他们是青梅竹马。」

    闻言，我浑身一僵。

    震惊的情绪佔据我的脑海，使我无法思考。

    时间彷彿在这刻凝固般，忘了流动。

    急遽加速的心跳，恍若一匹脱韁野马，逐渐失控。

    青梅……竹马？

    星辰学姊跟祖铭学长是青梅竹马？

    得知这项事实的我，倏地哑然。

    沉寂半晌，我艰涩地开口，声音明显颤抖，「他们的关係……好吗？」

    思量一会儿，子默学长頷首，「虽然星辰总是说她跟组铭感情不好，但就我看来，他们的关係还不错。」

    捏紧衣角，我抿唇不语。

    队伍这时轮到子默学长，阿姨先是吆喝了声，随后问：「要什么？」

    「一份炒麵跟贡丸汤。」他赶紧回。

    阿姨迅速拿起餐点，装进塑胶袋，递向子默学长的同时，朝我问：「下一位要什么？」

    「呃……炒、炒饭。」我猛然回神，结巴地回。

    「那我先走了。」子默学长晃了晃手中的塑胶袋，挥手道别。

    我则是一面挥手，一面接过阿姨递来的餐点。

    回程的沿途，盘据于脑海的，尽是子默学长方才的那句话。

    「他们是青梅竹马。」

    思及此，前行的步伐不知不觉沉重起来。

 Chapter2-12

    春节将至。

    随着过年的脚步渐近，街坊巷弄瀰漫着新春气息。

    相较之下，学校倒显得有些冷清。

    学生们都返乡过节了，校园一片空荡，寂寥萧条。

    不知不觉间，寒假开会已迈入第三週。

    这三週以来，祖铭学长鲜少给予压力，唯一的要求，便是在礼拜六前缴交活动企划的初版，这也是我们的第一份任务。

    撇除祖铭学长，整个宣企组被分为四组，每组有三名成员。

    除了季晗之外，跟我同组的还有一位女生，叶又嘉。

    叶又嘉是个标准的话匣子。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总有说不完的话，跟聊不完的天。

    性格虽然八卦，却不难相处，共事起来还算顺遂。

    这些时日，在三人的讨论下，企划逐渐有了雏型跟方向。

    经歷几次修改，整体大致完成。

    剩下的，尽是一些细项。

    转眼间，迎来寒假最后一次开会。

    开会结束后，向来都是第一个离开的祖铭学长，罕见地留下。

    一改往常，他突然提议：「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来个组聚，大家一起吃饭？」

    瞥了眼墙上的时鐘，傍晚五点半，确实很接近晚餐时间。

    面对祖铭学长的邀约，眾人先是微怔，面露惊讶。

    彼此对望几眼后，这才纷纷附和同意。

    「好啊，吃！」

    「走！」

    「要吃什么？」

    「市区有家火锅还不错。」

    此起彼落的讨论声，犹如雨后春笋般，乍然涌现。

    环顾四周，再看向祖铭学长，我不禁感到讶异。

    没想到那个看似孤僻、不喜交际的祖铭学长，居然也有邀请大家吃饭的一天。

    是想凝聚宣企组的向心力吗？

    我一面思忖其中缘由，一面收拾东西。

    正当我闔上笔电，准备收进提袋时，耳边响起叶又嘉的声音。

    「你不会是想提着电脑去聚餐吧？」她睁圆眼眸，一脸不敢置信。

    我瞬间一愣，拧眉反问：「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电脑这么重，你带着也麻烦吧？」叶又嘉叹了口气，然后建议：「不如你先把电脑放在教室，等聚餐结束后再回来拿，反正综合馆旁边就是机车棚，挺方便的。」

    闻言，我困窘一笑，面有难色，「可是……我没有机车。」

    「咦？你要搭公车去吗？」叶又嘉神情震惊，接着低喃：「也是，公车站离综合馆有段距离，有点棘手……」

    我没有答声，仅是尷尬地笑了笑，视线则是朝桌上的笔电移去。

    叶又嘉说得没错，提着电脑来回奔波确实麻烦。

    踌躇之际，一旁正在整理背包的季晗忽然开口：「舒毓琦，我载你吧？」

    面对季晗的提议，我猝然一惊，用着不确定的语气重复道：「……你要载我？」

    「嗯，你不是没有机车吗？正好我有点两顶安全帽。」他頷首，「假如你觉得电脑太重，不想提着去聚餐，我可以吃完饭后再载你回来。」

    抿了抿唇，我欲言又止地望着季晗。

    看出我的犹豫，他紧接着道：「如果你有其他考量，没关係，不勉强。」

    「不是！」我急忙澄清，并怯声解释：「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太麻烦你……」

    尾音落下的那刻，季晗先是微怔。

    片刻，他唇角微弯，「不会，你想多了。」

    我没有回应，耳根却驀地滚烫起来。

    恍若盛夏里，被烈日晒过的石子般，灼烫炙热。

    校园里一片静謐。

    皎洁的月光倾洩而出，洒落在柏油路上，替周围的景色增添几抹柔和。

    来到停车场，步伐停留在一台黑色机车前。

    打破夜晚的寧静，季晗率先啟唇：「你介意戴我戴过的安全帽吗？」

    我倏地一愣。

    儘管不明白季晗为何这么问，我依旧回答了他的问题：「不介意。」

    「是吗？那就好。」他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季晗将摆在椅垫上的全罩式安全帽递向我，自己则是从车厢中，拿出一顶车行附赠的安全帽，然后戴上。

    我没有动作，而是愕然地盯着手上的安全帽，胸口驀地一紧。

    「怎么了？」

    季晗的目光这时朝我投来，挟着几分疑惑。

    「没、没事……」我生硬的回。

    为了不让季晗察觉到我的异样，我匆匆忙忙将安全帽往头顶一套。

    然而，从未戴过全罩式安全帽的我，在紧张的情绪下，帽扣迟迟扣不起来。

    见状，季晗莞尔，随即伸手替我扣上，「我来帮你吧。」

    当他碰触到帽带的那一剎，我感觉心脏猛然一颤。

    急遽加速的心跳，彷彿一匹脱韁野马，疯狂奔窜。

    来自胸口的躁动，好吵。

    犹如雷声般，震耳欲聋。

    系好帽扣后，季晗退后一步，面露狐疑，关切地问：「舒毓琦，你身体不舒服吗？脸怎么那么红？」

    「有、有吗？」我赶紧别开脸，试图掩饰自己的慌张，「比起这个，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别让其他人等。」

    「也是。」儘管季晗依然纳闷，却不再多问，仅是点头附和。

    跨上机车，他发动引擎。

    沿途的风呼啸猖狂。

    望着季晗的背影，我抿了抿唇，心脏跳动得厉害。

 Chapter2-13

    聚餐的地点最后订在市区的一间火锅店。

    当我们抵达餐厅门口时，发觉大多数人员都到了──

    除了祖铭学长跟萧亭君。

    对此，我不禁感到纳闷，便问了正在聊天的叶又嘉：「组长跟萧亭君呢？」

    「不晓得，没看到。」她耸肩，「可能还在路上。」

    「他们是一起出发吗？」

    思忖几秒，叶又嘉頷首，「好像是，因为萧亭君没有车，机车的数量又不够，离开教室时似乎有听见他们在讨论。」

    闻言，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于是，一群人在店门前谈天消磨时间。

    二十分鐘过去，祖铭学长跟萧亭君这才姍姍来迟。

    脚步停下的瞬间，萧亭君随即解释，神情歉然，「抱歉，刚刚离开综合馆时发现手机没电了，却没带到行动电源，只好请学长绕去外宿一趟，耽搁了一阵子。」

    其中一个男生回：「没事、没事，人到就好，比起这个，还是赶紧进去点餐吧，肚子都饿扁了。」

    话声落下，眾人哄堂大笑，纷纷附和。

    由于人数关係，位置被分为两桌。

    看着另一桌的萧亭君，以及隔壁的祖铭学长，我压低声音，朝身旁的季晗道：「想不到祖铭学长跟萧亭君的关係还不错。」

    他用公筷夹了两片肉放到碗里，徐徐回：「组长也不好让她自己搭车吧？」

    「怎么会？祖铭学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睁圆眼眸，我故作惊讶，「感觉他就不是一个会在乎别人的人。」

    季晗轻哂，「是没错，但这顿饭局毕竟是他提的，假如萧亭君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有责任。」

    听完季晗的说明，我深觉有理，点头认同，「也是。」

    聚餐结束后，季晗载着我回到综合馆。

    走进教室，来到座位前，正当我准备将电脑收进提袋时──

    季晗忽然开口：「活动企划你寄给组长了吗？」

    听到他的疑问，我倏地一惊，随即睁圆眼眸，「差点忘了这件事，幸好你有提醒。」

    我一面失笑，一面按下电源键。

    点开活动企划，眼前的画面却使我猝然一怔。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白。

    原本正在滚动滑鼠的手指驀地僵住。

    ……怎么回事？

    我感觉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盯着萤幕，心脏剧烈颤动着。

    一股强烈的不安自心底油然升起。

    犹如一丝火苗，迅速窜起，蔓延而开，演变成漫天巨火。

    我赶紧重啟档案，暗暗祈祷只是电脑当机，重开便恢復正常。

    然而结果依旧相同，仍是一片惨白。

    周围的空气彷彿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稀薄，胸口紧闷得难受，几近窒息。

    我惊慌失措地看着电脑，这个举动引来一旁季晗的关切。

    「怎么了？」他纳闷地问。

    「……季、季晗……那个……档、档案……」我支支吾吾地回，食指则是指向萤幕，不断颤抖。

    想说的话全梗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

    季晗先是面露困惑，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移到电脑。

    当他看见空白画面的那一剎，脸色陡然一变，瞬间变调。

    「怎么回事？」季晗皱起眉头，语气严肃。

    「我、我不知道……我一打开档案，就、就变成这样了……」回答的同时，眼眶骤然一热，浓浓的酸楚自鼻头传来，「怎么办，季晗……」

    歛起惊愕，季晗神情凛然，「备份呢？我们不是有备份档案在云端吗？」

    闻言，我喜出望外地頷首，急忙打开云端。

    然而，原本存有活动企划的资料夹，却在此刻不翼而飞。

    找遍整个云端，却依旧不见档案的踪影。

    「怎么会这样……」

    对此，我心急如焚，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季晗这时出声，试图安抚我的情绪，「没关係，我这边有你之前传的档案，虽然不是最终版本，但多少还能补救。」

    接过电脑，季晗登入自己的帐号。

    但季晗收到的企划，是上礼拜五的版本。

    在那之后，企划歷经几次修改。

    儘管主要架构不变，内容细项却更动不少。

    见状，我颓丧着脸，话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失落，「这是上礼拜五寄的……」

    相较于万念俱灰的我，季晗显得从容不迫。

    「已经很好了，至少不是从头开始。」他浅笑了笑，接着道：「你先打电话给叶又嘉，看她能不能过来帮忙，如果不行，我们就自己改。」

    我瞬间瞪圆眼眸，难以置信，「……季晗，你是认真的吗？我们花了整整一个礼拜讨论的企划，你打算在半天内写出来？」

    面对我的质疑，季晗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反倒扬起唇角，「没事，那些修改的细项，我已经记在脑海里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愕然地看着他。

    「虽然不敢保证全部，但少说也有八、九成。」

    他的眼神闪烁着满满的自信。

    恍如春日里的暖阳般，灿烂明亮。

 Chapter2-14

    之后，按照季晗的指示，我拨了两通电话给叶又嘉，却无人回应。

    于是，我只好留下讯息，便跟季晗着手修改企划。

    当企划修改到三分之一处时，已是深夜一点半。

    止不住的睡意席捲全身，使我呵欠连连，眼皮沉重。

    脑袋则是肿胀疼痛，恍若一颗充满气的气球，随时将要炸裂。

    强忍住这股疲倦跟不适，我拍了拍脸颊，试图打起精神。

    一旁的季晗注意到我的动作，忍不住莞尔，「不如你先歇一会儿吧？」

    闻言，我随即摇头，拒绝道：「不了，按理来说，应该休息的人是你才对，毕竟档案是在我电脑里消失的，责任在我。」

    他的表情却不怎么认同，「我们是一组，论起责任，我也有份，你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话声落下的那刻，一股愧疚自心里乍然涌现。

    我没有答声，而是抿了抿唇，捏紧衣角。

    见我安静，季晗再次开口：「不然这样，你先睡一小时，一小时后我会叫你起床，两人交换，轮流工作。」

    面对他的提议，我依旧沉默，思绪却陷入挣扎。

    依照目前的情况，再逞强下去，最糟的局面便是一起倒下。

    而且头昏脑胀的，确实不好办事。

    思忖半晌，最终我还是妥协了，「好吧，那你一小时后再叫我。」

    季晗弯起唇角，欣然答应，「好。」

    闔上眼皮，耳边回盪着季晗敲打键盘的声响。

    不出片刻，浓浓的睡意犹如海浪般席捲而来。

    眼前的画面这时逐渐模糊起来，声音亦愈来愈小、愈来愈小……

    慢慢的，周围一阵寂静。

    紧接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映进室内，照亮了教室。

    金色流光洒落在扑扇的睫毛间，犹如亮粉般，绚烂夺目。

    我不自觉扭过头，并移动身体。

    下一秒，我猛然惊醒，从臂枕中爬起。

    浅蓝色的天空挟着几抹亮白，我这才惊觉窗外天色已亮。

    瞥了眼墙上的时鐘，早上六点。

    随着指针落入视线的那一剎，心脏剧烈颤动了一下。

    抿了抿唇，我惊慌失措地环顾周遭。

    教室一片寂寥，悄然无声。

    身旁的季晗则是趴在电脑前，安静地睡着了。

    规律起伏的背影，似乎睡得很沉。

    电脑萤幕这时一片漆黑，电源依然闪烁着绿灯。

    于是我滑动触控板，萤幕再度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猝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原以为季晗是改到睡着，殊不知竟是改完！

    我震惊地往下滑动。

    在季晗的修改下，整份企划井然有序、条理分明，甚至比原来的最终版还要完整。

    对此，我不禁感到错愕。

    一股敬意更是从心底油然升起。

    原本正在睡梦中的季晗，这时被我的动作给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我，「……你醒了？」

    「对、对啊！」我先是微怔，紧接着问：「那、那个……季晗，是你把企划改完的吗？」

    他皱起眉头，一脸理所当然，「是啊，怎么了？」

    相较于慌张的我，季晗显得无比镇定。

    听到他的回答，我忍不住又问：「可、可是，不是说好一小时后叫我吗？你怎么……」

    季晗耸肩，面露无奈，「没办法，我叫过你，但你没醒，我只好自己把企划修完。」

    「咦？」我瞬间愣住，满满的愧疚一拥而上，「真的吗？我居然睡死了？叫都叫不醒……」

    我懊恼地抱着头，不断责骂自己怎么那么贪睡。

    惭愧之际，季晗突然笑了。

    「开玩笑的。」

    「咦？」我再度一愣，愕然地看着他。

    季晗轻哂，随后解释：「原本我是打算叫你没错，但看你睡得那么沉，想说算了，乾脆让你好好休息。」

    闻言，我感觉心脏猛然一震。

    从胸口传来的躁动，使我的耳根驀地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