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觉【1v1剧情H】》 28.爆发 周星故意留在那里,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谈论自己。 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他们在说汇报的事,周星有种感觉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跟她的困惑有关,所以她把身体尽量隐在植被的阴影里,细细听他们的对话。 女孩:“郭总刚才是什么意思啊?前两天会上不是说了不用看线上的部分吗?他们那个情况短期做不起来,否则也不用到处找融资了。” 男的弹着烟灰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故意挑刺呗,本来我们就是甲方,挑毛病不是说来就来!” 女孩很疑惑:“为什么啊?我看他们那个经理讲得不错,咳成那样还坚持说完,多敬业啊!” 男的笑着看了一眼女孩,故意打哑谜。女孩急得去拉他,小声撒娇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快点告诉我。” 男的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可以告诉你,回头你可别往外传知道吗?” 女孩回得很痛快,让他放心,绝对不告诉别人。 男的:“Ivan,凌俨,你知道吗?” 女孩疑惑地摇摇头。 男的扁着嘴说道:“就是跟沉总拍杂志那个!” 女孩反应过来,了然地哦了一声,她听同事聊过这个八卦,但没记住名字。 男的继续说:“S所今天来的那个也掺和进这事了,所以今天什么情况明白了吧?” 女孩惊掉了下巴,瞬间脑补出一部二十万字的小说,三角恋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惊天大瓜啊! “而且那个周经理貌似名声不太好,跟韩俊也有点关系,俩人在workshop培训的时候不清不楚的。” 女孩儿疑惑地看向男的,韩俊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和他放在一起说的都没有正经人,她感觉今天那个姐姐看着挺朴素的,不像是会和韩俊混在一起的人。 男的不知道女孩的想法,继续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沉总今天搞这出没必要,跌份,知会一声换人就成了,反正这人在易观肯定是进黑名单了,至于圈子里什么情况,那就看沉总会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最后,出于谨慎,补充道:“这事我也听人说的,可不保真啊!毕竟沉总和那个周经理摆在一起,该选谁不是简单明了吗?毕竟Ivan也不瞎,不是吗?你听听就好,可别给我往外瞎传!” 那两人走后,周星仍站在那儿,久久没离开,她分辨不出自己是生气更多还是可笑更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被人造黄谣,至少总算明白了自己被针对、为难的原因。还有方才Eva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他们说了什么吧。 周星从小就是一个很轴的小孩,虽然长大后被磨平了许多棱角,但是骨子里的倔强是抹不去的。 宴会那晚,周星便感受到沉凝对她的敌意,不愿招惹这些是非,所以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她是任人揉捏的软面团。 她不在乎沉凝怎么看她,也不在乎她是否把自己排除在外,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她不接受。无论沉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需要为自己辩解。 重新回到易观的办公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周星问前台“请问沉凝,沉总在吗?” 前台打量她一眼:“您有预约吗?” “我是S所的分析师,下午刚和跟沉总开过会,有一份文件忘了交给沉总。”周星说着拿出一份资料给她看。 前台看了看文件的标题,确实有易观的名字,然后拨了电话。 周星等在一旁,见她移开话筒,问她:“请问贵姓?” “姓周,我叫周星。” 很快,前台放下电话,“不好意思,沉总已经下班了。” 下班只是托辞,如果早就下班的话,没必要再问她姓什么。 话音刚落,周星已经大步往里走,前台反应不及,急忙追出来喊人。 周星刚走到办公区,就被人拦下:“自己出去,还是我们叫保安请你出去。” 周星被人护送着走出易观的大楼,心里憋闷极了,像被人活活往嘴里塞个苍蝇,恶心极了又吐不出来。 见不到沉凝,又想起韩俊这个始作俑者。不管是谁在乱传,但是最魁祸首韩俊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沉凝她见不了,但韩俊可不是沉凝。 问题是她还真不知道韩俊在哪上班,这里是S市有名的CBD,各类金融机构云集,可能性极大。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白领们,周星站在人群里,看着环绕在四周的摩天大楼,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公司那么多,不可能一家家去找,海底捞针一样。 漫无目的地在人流中穿行,周星不知该去哪,更不想回家,因为回去可能会碰见凌俨,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但万一碰见了,她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理智上她明白不应该迁怒凌俨,他做的一切都出自好意,但现在她很不理智,她有一肚子的火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而且她告诉不应该恼她,就越是忍不住想去恼他。 周星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一个个脚步匆匆赶回家的人,突然特别想家,不是S市的家,是有她爸爸妈妈的家。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候,还是毕业离开S市去B市,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七年后她又回到S市,开启了事业上的一个新阶段,回望这几个月,似乎头开得不太好。 是她自己的问题吗?她不知道。那是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吗?她也不知道。 她从袋子里又拿出一罐啤酒,噗地一声拉开拉环,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想把心中的烦闷统统浇熄。 一罐喝光,又拿出一罐。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伙人,俱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聊着天从花坛走过,谈话声伴着小声一齐飘进周星的耳朵。 其中一个声音让周星愣了一下,不禁看向那几个人的背影,突然边上的那个人侧过脸来,周星疑惑地眯起眼,然后就笑了。 什么狗屁缘分!居然真让她逮着了! 周星拿着啤酒,站起来,朝那帮人大喊一声:“韩俊!”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纷纷循着声音转身看过来,天已擦黑,只能看清个人影,但听声音便知道是个女人,所以另外几个都一脸看好戏地瞧着韩俊的反应。 周星朝他们走了几步,韩俊终于看清了叫他的人是谁,顿时笑成一朵花,他得意地瞧了同伴一眼,然后也朝着周星走来。 周星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一个抬手用劲儿,把手上还剩大半的啤酒朝他扔出去,“你是不是有病!” 啤酒罐稳稳地砸在韩俊肩上,韩俊脚下一了踉跄,啤酒流了一身,西服的边缘在滴水,甚至镜片都渐上了啤酒点子。 在场的人除了周星,谁都没预料到现在的情况,看傻了眼,易拉罐咕噜着滚到后面一人的脚下,大家互看一眼,转身离开。 韩俊也终于清醒过来,低头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嘴唇泛白,大步朝周星走来,喊道:“周星,是你有病吧!” 走到离周星还有两三步远的位置,他突然停下来,见到周星手上提着个袋子,怕她再发疯。 周星看着韩俊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股火气直冲上头,周星忍住冲过去揍人的冲动:“你没病你瞎逼逼啥!不想搭理你看不出来吗?” 韩俊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不想搭理我,那你想搭理谁,凌俨吗?” 见她突然不说话了,韩俊短时嚣张起来,近一步说道:“装什么呀?哥哥跟你说那种人你够不上,睡了也是让人白睡,不如陪陪哥哥,哥哥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怎么样?” 周星不想再跟他废话,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花坛边上摆着一圈盆栽,她就站在边上,周星随手拎起一盆砸过去,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韩俊看着兜头下来的不明物体,吓得踉跄着后退,步子不稳,险些摔倒。 周星在最后收了力,花盆只砸到了韩俊腿上。花盆是塑料的,但是那一盆土也不轻,韩俊呲牙握着小腿。花土是半干的,黏在是裤子上,手一蹭就是一大片。 眼见着斥巨资买的衣服就这么毁了,韩俊心疼得不行,气急败坏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见他这副样子,周星总算好受了一点,随手又拉开一罐啤酒,韩俊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见她手里的啤酒,嘴里骂骂咧咧地小跑着走远了。 装得人模狗样,想不到这么怂,周星一时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停下来,笑完又觉得很可悲,为什么这种怂货的话也会有人信? 剩下的几瓶酒喝光,周星打车回家。 走到楼下大门口,她抬头望了一眼,家里的灯亮着,凌俨回来了吗?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她在付车费的时候,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凌俨打来的。 虽然她的家庭条件不好,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基本也都得到了,因为她足够努力,所以她总觉得只要够努力,总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努力学习可以收获成绩,努力工作可以获得认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任你再努力也是够不到的,有些差距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她不想自己成为那只试图捞月亮的猴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话而已。 不同星系的星体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是不正常的,她需要把自己矫正回属于自己的轨道。 周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知道自己应该要做的事,却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心更乱了,越想越乱。 那就不要想了,周星起身,拍拍屁股,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29.梨汤 上一条消息,周星始终没回。凌俨下了飞机,又给她发了一条。 从机场出来,他们没有去公司,杨奕带着凌俨去了一趟老城区。 杨奕之前联系的中介突然来找,说他手上有一套非常不错的房子。地段,面积,环境都很符合要求,但房主只想卖不想租。 虽然房子已经定下了,但漏水这事让他觉得那边还是不太靠谱,杨奕便把房子的事给凌俨说了。 中介再三强调这房子很抢手,已经有几波人看过并且有意入手,如果他们有想法的话动作一定要快,所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便是来看房。 历史上,这里曾是S市的租界区,街道两侧多是低矮的房屋,欧式建筑风格,植被覆盖率很高,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坐在车里沿街而过,树影光斑从眼前滑过,一片璀璨。 驶出这一片梧桐树,杨奕注意到坐落在街角的公寓楼,他想目的地到了,因为那一排大窗户太扎眼了,再一看周围的环境,也是没得说,比那边不知好上几个档次。 而且这边离他们公司更近,不介意多走几步路的话,都可以步行上班了。房子还没上去看,光是这个位置杨奕已经开始羡慕了。 这座独栋公寓,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由当时一个很有名望的法国家族建造,共六层,每层一户,没有电梯,他们要看的房子在四楼,居中的位置,没有电梯问题也不大。 中介打开入户门,杨奕先一步走进来,第一感觉就是大,特别大,视野非常开阔,实际上这套房子大概只有150平,3房2厅2卫,客厅面积不算很大,但视觉上会让人觉得空间很大。 关键就在这栋房子的外墙是多边形,并且每一面都有窗户,附近也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物,目视范围内没有遮挡,视觉体验极佳。 很多高端公寓的大平层也可以做到这样,但是这个地理位置是绝不可能的,杨奕在房子里来来回回逛了几圈,在每一扇窗户前都停停看看,实在是太喜欢了,差点忘了他是陪老板来的。 终于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时候,凌俨已经正在和中介聊了,杨奕急忙凑过去,两人正在说报价,Ivan有意买下这套房子,杨奕便接过话茬。 凌俨走到窗前,拿出手机,窗外的街景倒映在黑色屏幕,按亮,还是没有消息。 看过房子后,杨奕送凌俨回家,漏水和地板的问题都已经修好。 凌俨站在电梯里,想了想,把亮着的按钮按熄,重新按了一个。 周星打开门,扫了一眼,便见到凌俨端着杯子站在小餐厅的窗前,正是那天她拍照的位置,不过外面黑黢黢的,不懂有什么可看的,周星在心里腹诽。 凌俨听到关门声,走过来,周星身上的酒味很浓,除了趴体那次,凌俨没再见过她喝酒,虽然人看着是清醒的,这么晚回来,不免仍有些担心,“有应酬吗?” 周星没做声,故意不去看他,径自往卧室走,不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看,又是那个占地方的破箱子。 凌俨见状,下意识地要去扶她,正要开口解释箱子的事,周星却故意抬高手臂,躲开他的手。 凌俨看着周星,收回手,没再碰她。他感觉到周星情绪不对,喝成这样应该不是应酬,想到她这两天都没回消息,凌俨不确实她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在生他的气吗? 无论哪一种,如此明显的拒绝都让他有些无措,她明显没有聊一聊的想法,面对这样的周星,凌俨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周星撑着墙,走到卧室门口停下,她背对着凌俨,“我——”酒精让她的嗓子哑得更厉害,她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即使以后不再联系了,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尴尬。 “我没事,可能喝点有点多了,不太舒服,睡一觉就好了。”周星抓着门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绷,“我看楼下好像已经修好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还有那个椅子一直想提醒你,怕你忘了。”周星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一次都说清楚比较好,“那盆紫藤,我觉得我可能养不好,那么好看,要是被我养死就太可惜了,你还是把它拿走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周星拧开卧室门,把自己和凌俨隔开,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他。 门外,凌俨面对着这扇冰冷紧闭的门,他在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多,让她生气,难过到要将他连人带东西全都赶走。 那张照片?但又觉得不至于。 周星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不想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不敢听。她不确定楼下有没有完工,只是那么一说,但过去这么久了,按理说也该修好了。哪怕没修好,人家也不缺地方住,当初都是她多嘴,也许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瞎好心。 周星口是心非地在床上装鸵鸟,耳朵仍在留意外面的动静,等着好久都没有生意,他不会还在门口吧?正好奇着,突然传来清晰的响声,那是关门的声音,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从床上爬起来,回到客厅,灯亮着人却不在,他走了,周星扭头看向门口,碍事的箱子也没了,拿走了才好,破椅子不知道绊了她多少次。 又想到什么,周星走到餐厅,紫藤还摆在那里,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开得正艳。为什么花不拿走,为什么不走得彻底点? 她回到客厅,视线不经意掠过门口的空地,她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角落,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似的,苦涩从心底一层层地泛上来。 这不是正是她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她还会这么难受呢? 身体也在跟着叫嚣,嗓子像着火了一样,又干又痛,头也跟着痛,像是有人在扯着头皮里的神经一样。 她在沙发上坐下,感觉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越想越气,但是愤怒之后留下的只有说不出的委屈。 周星抱紧双腿,蹲坐在沙发上,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难受也只是一时的,以前她也是一个人,以后也可以。 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也最难欺骗自己,头深深埋进膝盖,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来,洇湿了裤子。 细小的抽噎声在房间里回荡,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些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她紧紧抱着自己,突然不想再逞强,请允许她难过一晚上,就这一个晚上。 就在她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嘀嗒。 周星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听见清晰的脚步声,是真的有人进来,她随手摸了两下脸,然后故意咳了几声,装作不舒服的样子,抽出纸巾擤了鼻子。 等这一切都做好,她才深呼一口气,抬头看向门口的人。凌俨提着两包东西进了厨房,并没有看她,周星稍稍安心了一点,趁机把眼泪擦个干净。 凌俨在厨房待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整理东西,还用了微波炉,周星在外面默默听着,心里惴惴不安,想不出他突然回来做什么。 正想回房间,凌俨却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微微冒着热气,放到她面前,“买了梨汤,喝了嗓子会舒服点,小心烫。” 不敢抬头看他,周星盯着黄橙橙的糖水,原来他在厨房里弄这个,一缕缕热气送来香甜的梨香,她却感到鼻子酸得不行。 凌俨看了一会,又回去厨房,又有细碎的声响传来。 见人走了,周星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在嘴里,清甜的雪梨味道从舌尖散开,确实嗓子也没那么疼了, 一勺接着一勺,梨汤喝了大半,周星觉得胃里暖暖的,可为什么眼睛也会跟着热起来,刚刚擦干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撂狠话的是她,哭唧唧的也是她,周星气自己丢人又不争气。 凌俨从餐厅回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周星双手端着梨汤,人蜷缩在沙发上,肩膀微微抖动,客厅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可她明明在哭。 刚刚进门的时候,虽然她掩饰得很好,还是被他看到了周星泛红的眼圈。 凌俨知道她不想沟通,所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但他更不想看到她这样压抑委屈自己。 他脱下外套坐过来,放下她手里的梨汤,把人拉起来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着:“想哭就哭。” 怀抱来得太突然,又有点陌生,周星的脑子里蒙蒙的,但当这四个字传入耳朵,像是叫人按下开关,许久以来,那些说不清看不明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周星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把自己埋在他胸前。 气温骤降,这些天周星已经穿上了毛衫,手掌抚过她背上凸起的脊骨,没想到她竟瘦到这种程度。 他记忆里的周星,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她不是会单纯为了减肥瘦成这样,想到背后可能的原因,凌俨就忍不住把怀里单薄的小身板抱得更紧。 怀里的人哭了好一会儿,衣襟被她的眼泪浸透了,呜咽声不重,却听得他眉心紧皱,凌俨看着胸前的小脑袋,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原本是让她发泄情绪,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反倒惹得她哭成这样。 她现在又病着,这么哭下去不是办法,凌俨想要瞧瞧她,周星侧开脸不让他看,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狼狈,但一场大哭耗尽了力气,只能任由人家动作。 小脸哭得通红,泪湿的睫毛垂下来,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其实周星也哭累了,可眼泪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她的控制。 樱红的双唇微微嘟起,嘴角向下撇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凌俨抬手拂去滚落到嘴角的泪珠,但他不懂怎么哄孩子,也不想用对待孩子的方式哄她。 过了许久,待手掌沾满了她的泪水,凌俨终于依从心意和本能,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吞掉所有声音。 ——— 感慨下po上八万字才正经亲了一下,我是真敢写,你们也真敢看。 哈哈,开玩笑,只想说火候炖到位了肉才香,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的耐心。 30.眼前人 凌俨在M国,从老师的医生那里确认了老师的病情已到末期,时日不多,所以老师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回国一趟。 谭老一直知道的病情,凌俨在他面前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活到这把年纪,自认已经够了,但小辈们并不懂,所以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慈爱地握了握凌俨的手。 他没有再教他的东西,凌俨离开前,留给他几句话,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感悟,当人老了回顾自己的一生,有做对的事,也有做错的事,但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些没做过的事,做人有时不能顾虑太多,活在当下,惜取眼前人。 凌俨看着周星的时候,头脑里想到的便是老师这句最后的忠告,他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思量,遵从自己的内心。 只是想安慰她,所以并没有深入,嘴唇贴着她的唇角和脸颊,点点吻过,不带一丝情欲,如爱抚一般。 效果也很明显,周星的哭泣终于止住了。她显然被吓到了,凌俨突如其来的举动,夺取她所剩不多的思考能力,慢慢的,又仿佛被拖进一张温柔的网,让她渐渐放松平静下来。 周星睁着眼睛,幽黑的瞳仁微微晃动,脸颊红红的,人也呆呆的,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呆萌可爱。 凌俨轻笑一声,点下她额头,宠溺地笑道:“傻了吗?” 他的话唤回了周星的理智,周星仿佛被解穴了一样,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她还被凌俨圈在怀里,只好低下头,屏气凝神,不知该挣脱还是保持现在的姿势。 凌俨看着躲在他怀里的小鸵鸟,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松开手。 凌俨离开客厅后,周星深深呼出一口气,新的氧气进入身体,头脑清醒了不少。一整天她像在山车一样,每一件事都出乎意料,超出可控范围,思绪像被洗衣机搅过,理不清。 “喝水吗?” 周星茫然地抬头,“嗯?” 凌俨指着水杯,“喝水。” 周星闻言,拿起水杯放到嘴边。 凌俨回到厨房,想再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饭?想到她刚刚的样子,也不用问了,孩子傻着还没回过神,估计难过了一晚上,也没胃口吃东西。 买梨汤的时候顺便打包了几样菜回来,凌俨一一放到微波炉加热,他留在厨房没出去,给她空间和时间调整好自己。 叮!微波炉结束转动,菜热好了,凌俨叫她过来吃饭。周星一直在客厅闻着饭菜的香味,她也有点饿了。 周星拿着水杯,在餐桌前坐好,看着凌俨把饭菜一样样端上桌,菜都上齐了,凌俨说了一声吃吧,她才拿起筷子。 凌俨看着对面闷头干饭的小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把人吓到了。 因为着急回来,直接选了一个套餐,没注意里面有两个比较辣的菜,刚才故意放到了边上,见她正要去夹那盘菜,“那个有点辣,你嗓子不舒服,先别吃了。” 周星十分听话地收回手,一坐在他面前,脑海里想的全是他吻了自己,就在她终于想清楚要保持距离的时候,他居然吻了自己。 是因为她哭得太可怜了吗?还是在国外待久了的人,随便亲一下很正常?想不通也不敢想,不过她是再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至少现在她做不到。 不让她吃辣的,又不是不让她吃菜了,凌俨看着愣在那边,举着筷子不知在想什么的周星,默默轻叹一声,“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边说边夹了几样菜到她碗里。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凌俨一直在等她,也没吃晚饭,一碗饭很快吃完,然而对面的人慢吞吞地动作,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凌俨看了一会,发觉到她的不自在,他拿起手机。 周星吃好了,放下筷子,凌俨看了一眼,碗里剩下大半,不过没勉强她。周星抬眸见他在看手机,站起来收拾碗筷,手刚伸出来,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今天怎么了?”凌俨看着她僵在半空的手,“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如果没有那后半句,她是打算简单粗暴地避开不谈,现在要是不说,倒像是在故意隐瞒。而且她莫名其妙发了通脾气,没有交代也很奇怪,但她又没法说出真实的理由。 一边收拾,一边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吧。”这理由听起来太像搪塞,补充道:“可能是快来大姨妈了。”女生的万能的理由,而且确实快来了,也不算是撒谎。 凌俨微愣了两秒,这个原因倒是很意想不到,但也确实合理。前一句她说出来的时候,明显在心虚。可能真是工作压力大,但具体因为什么压力大,周星显然不想让他知道。 凌俨站起来一起收拾,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楼下已经修好了,今晚我会搬回去,椅子你没回来之前我已经装好了,放在次卧,我就不拿走了,就当我付的房费。” 周星刚想说不用,他又说道:“椅子不贵,而且对肩颈比较好,你留下用。”她这儿没有适合工作的椅子,对着电脑坐时间长了,确实不怎么舒服。 之前她可以稀里糊涂地接受他的好意,现在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变成了负担。 她正在思考怎么拒绝,凌俨却突然朝她伸出手,下意识地躲开。 凌俨伸着手,说道:“盘子,盘子给我吧。” 周星愣了一下,然后难为情地别开脸,把手里的盘子给他,她以为凌俨想要抓她的手,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 凌俨见她窘迫得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十分确定自己把她吓到了。不敢再问她什么,但有件事他需要说清楚。 他拿着盘子往厨房走,边走边说道:“杂志看了吗?” 杂志,周星心里咯噔一下,是她想的那个杂志吗?她没回答,抬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凌俨也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起访谈的前因和经过,顺便提了几句沉凝,但不多。 说完,厨房便传来水流的声音。 周星把桌上的残局收完,提着垃圾袋正要出去,厨房里传来凌俨的声音:“放门口吧,我下去的时候顺便带走。” “没事,我去吧。”她需要透透气,有他在,她没法思考。 快到中秋,晚上开始变凉,周星只穿了一件单衣,风吹在身上有点冷,不过冷点也好,脑子更加清醒。 沿着绿化带里的小路,一边走一边想,杂志访谈那些都不重要,凌俨想告诉她的是他和沉凝认识但不熟,也没有其他关系。 其实她早猜到这样的情况,但是不敢确定。凌俨这样说,让她松了口气,至少说明沉凝对她无端的指控是站不住脚的。 凌俨为什么要向她解释,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照片不高兴吗?还是他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不会问她。 至于他吻了自己,周星不愿自作多情地为它赋予更多的含义,所以那是她的初吻。第一次的感受总归是特别的,但她早不是无知少女,不会因为一个吻就想入非非。 凌俨这样做,说明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但是感觉有多少,到了什么程度,对他又意味着什么,她都不知道。 凌俨就像一个摆在眼前的宝藏,打开门,她可以得到里面的金银财宝,但也可能被沉重的财宝压死。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保命重要,但她不是圣人,他也不是路边上捡的10块钱,或者打开瓶盖的“再来一瓶”,她也仅能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周星冷到开始发抖的时候,上楼回家,厨房仍旧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客厅里没有人,她没带手机下去,15分钟前,凌俨发来消息,他回家了,让她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她来到次卧,看到他说的椅子正摆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周星坐下来,颈椎和腰背贴合得很好,坐着很舒服。 周星脚下用力,椅子转了起来,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绪跟着转圈圈,如果他对一个略有好感的同学都这么好,那作为女朋友该会有怎样的体验? 不能想,一点都不能想,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要让她在楼下吹的冷风都白受了,周星脚踩着地,让椅子停下来,离开房间,把门关上。 叹息一声,短期内她没法再坐这把椅子了。 31.心意 那天之后,凌俨搬回楼下,两人没再见面,也很有默契地避开那晚发生的事。凌俨偶尔发消息关心她的健康情况,或者发一些植物养护的注意事项。 不会太殷勤,也不会让人感到冷淡,周星觉得这种保持距离的状态很好。 那盆紫藤也状态不错,长势喜人,她依照凌俨的知道,定时浇水,偶尔松土,暂时还不需要施肥,所以暂时不是很难养。 每日在餐厅欣赏它的美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脆弱,不知道能留它到几时,不管如何,至少在还能看到它的时候,多看几眼吧。 周星接手易观的项目,大家默认她会继续负责易观的其他项目,所以不少人对此很眼红。当Eva将后面项目安排给其他人时,有些行事高调的免不了讽刺几句,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大部分都是乐得一旁看热闹,也有一些跟她关系不错的,很同情她的遭遇。 早就预见到了这个局面,周星自己并不在意,反正她就是个新人,搞砸了就搞砸了,没什么大不了。 让她出乎意料的却是Eva的反应,像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似的,依旧指派其他的任务给她,虽然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至少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新项目就在S市,不用出差,周星只带了一个助理,虽然标的企业规模不是很大,两个人还是忙了点。 忙点也有好处,没时间胡思乱想,她觉得也挺好,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周星到现场的第三天莫名收到了给她的外卖,但她自己没点,下意识地又想到韩俊那个烂人,正想一通电话骂回去,她收到了凌俨的消息。 今天六点整,周星准时收到前台的电话,她的外卖到了。 在前台小姑娘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笑容里,周星拿走外卖袋子,幸亏彼此不认识,而且项目也快结束了。 周星看着面前高档又精致的袋子,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炖汤,汤料会略有不同。 第一天送到的时候,凌俨只问了一句有没有收到,周星道了谢,因为这事就完乐。结果第二天她又收到了,然后她只好发消息让他不要再送。 结果对方不理会,并且继续送。周星没办法,继续发消息,威胁再送直接丢掉,依旧没有反应。 再次受到炖汤时,她是真的准备丢了,好奇心驱使她查了这家店,因为凌俨送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不查还好,一查还真就没法丢了,她不理解一碗汤而已,怎么能买到那么贵!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没见过世面,还是有钱人的钱太好赚。 反正汤是丢不了了,丢了肉疼。周星边喝边感慨,猛地意识到,这人分明是在套路她,可恶! 然而再贵的汤,天天喝也腻啊!但是饲养员无视她的意见,周星每天看见这袋子就头疼! 打开今日份的炖汤,黄灿灿的鸡汤,看着很有食欲,闻着也很香,但她是真的喝不下去了。 合上包装,她想到一个更需要这碗汤的人。 周星带着汤,打车到S市妇幼保健院的住院部,坐电梯到8楼。 病房里很安静,周星压着步子走到门口,门虚掩着,她通过门缝往里瞧,黎霜正倚着床头,无聊地刷手机。 一个星期前,周星加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她是不是黎霜的家属,电话里,医生告诉她,病人因为腹痛出血被120送来医院。 目前情况稳定,但是医院有规定,她这种情况必须有家属陪同,因为她是患者提供的紧急联系人,所以院方联系到她。 周星来不及想黎霜什么时候来的S市,自己怎么成了她的紧急联系人,吓得立马打车飞奔到医院。 黎霜电话里提过她搬来S市的打算,周星哪里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毕竟她现在是个孕妇。 确实是黎霜大意了,辞职后在家无事可做,实在无聊,她便想着趁生之前搬个家,要不生完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搬。 因为两边都请了靠谱的服务团队,不需要她动手,看着指挥就行,便觉得没必要麻烦周星,她工作也忙,等房子都收拾好了,再叫她来家里做客。 搬家那几天确实都挺好,搬完了倒出问题了。那天她在家找个东西,猛地一抬手,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下身好像有东西流出来,她感觉不对,立马坐下来打120。 她家就在妇幼保健院旁边,找房子的时候都考虑好了。医生来得很快,在医院做了一通检查,没有大问题,让她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她的情况要尽量少运动。 搬家的时候虽然不用她搬,但是一直走上走下,来来回回地指挥,现在想来心里一阵后怕,保险起见,她主动要求住院观察几天。保姆还没有到岗,与其一个人在家提心吊胆,不如住在医院安心。 黎霜听到门外的动静,抬眼看到从门缝里探头探脑的周星,板着脸说道:“怎么中午就来了,不用上班吗?不是让你别来吗!” 周星大方进来,搬椅子坐下,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不是得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想到她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来,又把自己搞进进了医院,她就又急又气。 黎霜自知理亏,也明白周星是关心她,但周星在项目上,老往外跑不好。而且黎霜现在很嗜睡,每次聊不了几句,眼皮就支撑不住,周星便拿出电脑继续干活。 有一次,黎霜醒来,睁眼看到周星斜靠着椅背睡着了,手摸着键盘。她很理解这种状态,曾经她也如此,加班太多,严重睡眠不足的时候,无论坐在哪儿,眼睛一闭马上就能睡着。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更加心疼她,不想自己的事增加她的负担。 周星无视黎霜眼里的不满,拿出她带来的汤:“我带了一份汤,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路上她突然想到孕妇不能乱吃东西,也不知道汤里有没有不能吃的东西。 黎霜接过来,舀了舀,盛出一颗东西:“有桂圆,不能喝。” 周星讶异:“孕妇不能吃桂圆吗?” 黎霜向她解释:“桂圆性热,容易引起胎动,孕妇不能多吃,对我来说是完全不能吃。”她这胎怀得艰难,日常要注意的东西很多,所以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盼望孩子能早日稳妥地生下来,这胎生不下来,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有。 周星听到不能喝,立马拿回来,生孩子的事她以前不了解,因为凌霜怀孕的事,她才明白这事有多不容易,所以每次想到她一个人在医院,大着肚子身体还不舒服,就很想过来陪陪她。 黎霜看着周星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瘦的,你才要多喝点,好好补补,知道吗?” 好吧,周星只好拿起勺子,在黎霜凌厉的注视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瞥一眼黎霜已经显怀的肚子,她已经开始同情住在里面的小宝宝,黎霜以后一定是个严厉的虎妈。 说到妈妈,不禁想到孩子的爸爸,周星犹豫了半天,“Andy又给我打电话了。” 周星已经找到Andy是孩子爸爸的事,她知道黎霜住院的当天,突然接到Andy的电话,让她在S市多照看下黎霜,语气听起来像是喝了酒。 她以为Andy是来表示关心,所以把这事跟黎霜说了,打死她都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黎霜看着手机,头都没抬,“不用理他。” 黎霜明令禁止她告诉Andy任何有关她和孩子的事,但是Andy三天两头打电话,也不说什么。周星当然知道Andy的想法,也很同情Andy,但她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做。 她已经试过了,霜姐不松口,她也没办法了。 周星看了眼黎霜,仍然很难相信,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在一起生了个孩子! 黎霜和宋礼是周星职业生涯里最重要的两位贵人,但这俩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黎霜是实干派,只看成绩不讲情面,而宋礼则更圆滑,人长得帅又会说话,整个所里人见人夸,除了黎霜。 黎霜家庭条件不太好,比她家情况还糟糕,她能有今天的一切称得上逆天改命了。宋礼家里做生意的,算是个小富二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同的出身背景自然造就出不同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周星一直觉得他们各有各的优势,无关对错。但他们彼此之间可不这样想,宋礼带了她两年,周星几乎没见过他跟人红过脸,唯一一次就是和黎霜,两人因为项目的事在会议室里对着拍桌子。 自此,为了同事之间和睦相处,项目协调人尽量避免把他俩安排到一起。 宋礼走后,周星又被分到黎霜下面,刚开始她还担心黎霜会对她有意见。事实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黎霜没提过宋礼的事,对她比其他人还要关照。 认识了这么多年,自认为算是很了解他们,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了。Andy那边还算能说得通,鉴于他丰富的感情经历,但霜姐这里,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周星一副话到嘴边不敢说出口的样子,黎霜一眼就看出来了,“有话快说,没事就赶紧回吧,别成天往我这打卡,我又不给你开工资。” 周星也不墨迹了,直接问出口:“霜姐,你为什么会跟Andy在一起?”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俩人算不算在一起,明明孩子都要生了,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让她这个中间人饱受折磨,但要说没感情,那孩子又是哪来的? 话问完,病房里许久没人说话,黎霜没答,周星也不敢再问,她又默默拿出电脑。 “宋礼是一个很好的情人。”第一句就让她愣住了,周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黎霜,说这话的时候,黎霜的嘴角竟挂着笑意。 “他让我很开心,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因为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只能说上天的安排很奇妙。”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本事,那么多前女友不是白交的,我一点都不吃亏。”周星莫名这车的方向不太对。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黎霜看向周星,就知道她会反驳自己,“也就你这种眼里只有工作的人,才会觉得我好相处。” 周星咽下想说的话,她知道所里同事对黎霜的看法,说她工作起来太严肃,但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她看来反而是一个优点。 她也明白黎霜的言下之意,人际交往中这种性格确实不讨喜,工作中也许是个加分项,感情上绝对是个减分项,人太过较总归是不好的,其实她自己也有点。 “所以他以前什么样,跟谁在一起,这都不重要,我开心就好了。”黎霜笑了一下,说道:“而且说实话,宋礼的基因很不错,长相、身高、性格、脑子都高于平均值,而且我早晚会要一个孩子,既然有了要留下来。” “宋礼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所以我不需要他给我婚姻,孩子我自己养,他永远都是孩子的爸爸,他可以过自己想过生活,我也可以过我的,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状态。” 黎霜的话对周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她以为黎霜在感情上会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没想到她的思想这么开方,同时也说明她是真的冲破了家庭带给她的影响,真正做到了为自己而活。 对于周星来说,她从没细想过婚姻和子女的问题,总觉得离自己还很遥远。但她觉得自己对待感情应该是传统的,她对婚姻模糊的想法,全部来自她的家庭,她的父母感情很好,两人互相扶持过了半辈子,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的婚姻也应如此。 对于黎霜过于大胆的选择,她并不排斥,自己能否接受,她不确定,至少是有些启发,因为她觉得黎霜的话不无道理。 周星一时陷入了思考,黎霜连着叫她了两声都没听到,她抓着纸巾丢过去。 周星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黎霜。 黎霜抬了抬下巴:“我问你那汤哪儿来的?” 汤?周星迟疑了两秒,俯身捡起纸巾,说道:“点的外卖呗,要是说我煲的,你敢喝吗?” 这家炖汤店以道地的食材和药材出名,医院的饭不好吃,她在点外卖的时候,有意想点这家试试。 店家考虑到汤的口感和店铺的口碑,只做堂食,不做外卖,如果实在有想外带的客人,只能连带着炖盅一起买,但是炖盅的价格相当一份汤,几百块就买一碗汤,她没阔气到这种程度。 黎霜很了解周星,她不是注重吃穿的人,上班时最常关顾的就是楼下的便利达,不是图便宜,主要是方便快捷,不用花太多心思。 这种又贵又小众的餐厅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她相信汤绝不是周星买的,那就是有人给她买的,既肯花心思又肯花钱送这汤的人,不会是一般关系。而且这几次她来,总是时不时瞄一眼手机,频繁打小差的状态也一点不像她。 黎霜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因为有人也曾这样打动过她,今天又突然问起她和宋礼的事,肯定有情况。 她一直觉得周星在有些地方和她很像,自己淋过雨,所以想为他人撑伞,她会格外关照周星,但感情的事不同于工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周星临走的时候,黎霜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工作永远都很重要,工作也永远都做不完,所以别只想着工作,趁着年轻也该好好享受生活,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勇敢一点,别让自己后悔。” 黎霜说完摆摆手,多的她不说了,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32.奸商 今天是她在现场的最后一天,周星没有收到炖汤,取而代之的是一束鲜花。她对花的PTSD更大,不过她知道这束花的主人,稍微治愈了一些韩俊带来的不良影响。 周星坐在出租车后排,把花放在腿上,手指抚过花瓣,这个玫瑰的颜色很特别,渐变的蓝紫色,她第一次见,却莫名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等红灯的间隙,出租车司机瞥一眼后视镜,后排座位上刚好有一束光落下来,落日暖阳下的女孩和鲜花,温柔恬静,美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看着乘客脸上喜悦的笑颜,司机不禁跟着弯起嘴角:“男朋友送的?” 这话问得突兀,周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对上后视镜的目光,礼貌笑笑,没回答是还是不是。 司机没再问,了然地点着头,小姑娘都腼腆,没说那就肯定是了! 周星回到家,找出个好几个花瓶,这么大一束一瓶放不下,分成三瓶,一瓶摆在客厅,另一瓶放在餐桌,正好和紫藤放在一起,相得益彰。剩下的一瓶放到了次卧,她不在卧室里放花,容易过敏。 昨天Andy又打来电话,周星自作主张提了几句黎霜的情况,说得不多,至少让他知道妈妈和宝宝都好。 那天黎霜最后的几句话,一直盘桓在她心上,回想她二十几年的人生,称得上心无旁骛,上学的时候专心学习,工作之后便一心全在工作,如果之前的意外,她可能会继续保持下去。 世事无常,总有我们无法预料的变化,既然命运把她带到这里,她是不是也应该重新思考一下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少些忧虑,跟着心走。 这段时间想东想西地乱想,让她记起小时候的一件小事。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零花钱很少,她也不会主动给家里要钱。那时学校门口有种一毛钱几串的小零食,很火爆,一到放学,摊贩就被学生层层围住。 她看着大家都在买,也很想尝尝,但她没有钱,所以每天故意绕开那个摊子,离人群远远的。 期末的时候她又考了第一名,爸爸奖励她五毛钱,她第一次走到小摊上,花一毛钱买了三串。吃第一串的时候很新奇,第二串觉得一般,第三串已经不太想吃。 一个人的心心念念,很多时候不一是主观的想要,而是源于客观上的得不到。尝试过也许就放下了,但不尝试就会永远惦记。 周星把玫瑰和紫藤框在屏幕里,按下拍照键。她把照片发给凌俨,没有文字。 很快,手机响了。 周星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语调缓慢悦耳,“喜欢吗?” 周星轻轻嗯了一声。 “紫藤养得很好,我那也要填几盆绿植,到时候给你送去一些,放心,都是好养的品种。” 紫藤虽然活得不错,但她对自己养花是真的没信心,周星不禁叹道:“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而且我马上要出差了。” “没关系,你不在我可以帮忙,实在不行还有杨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周星倒是不介意,只是觉得老板的助理真不好当,还要负责给老板的朋友浇花。 “家里的植物你不用担心,有问题杨奕会解决。” 结束通话,周星没去想杨奕要如何解决的问题,脑子里只有“家里的植物”这几个字,这话从他口说出,听起来倒像是在说两个人的家。 凌俨收到周星的消息时,他正在医院看望病人。收起电话,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位把他堵在电梯口的张总。 受他的邀请,凌俨来见宏远的老董事长,凌俨原本不想来,不得不说张总软磨硬泡的功夫一流。为了尽快完成交易,来这一趟也很有必要,至少让他们断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老爷子在病房里见到凌俨,一顿软硬兼施的输出,不过凌俨倒是软硬不吃,应付两句走人,虽然老爷子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头很足,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万一真气出个好歹也不好。 张总在里面被训完后出来,不得不厚着脸面问凌俨:“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项目前期做了太多工作,他不会三番五次给机会,“你们考虑好了,尽快给答复吧。” 张总无奈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其实他也知道问题的答案,宏远已经是骑虎难下的态势,凌俨是他们最后的选择,不管人家给出什么条件,他们都只有点头的份儿。 上了车,凌俨问起绿植的事。 杨奕坐在前排,转身回道:“已经订好了,这两天可以送过去。” “你找个稳妥的人,定期过去照看下花。” 杨奕微微愣了下,要给那几盆花找个保姆的意思吗?Ivan经常出差,确实需要个人照顾花草。 正琢磨该去哪找个合适的人,他又听到凌俨说:“还有楼上周星家的,一起,我把她微信装给你,她有需要的时候会跟你说。” 杨奕收到凌俨推送的名片,添加了周星的好友申请。因为房子漏水那事,他才知道凌俨曾发给他的照片就在周星拍的,他发小正是周星的装修设计师。 转了一圈,原来都是熟人,太巧了。 杨奕一直很好奇Ivan和这位周小姐的关系,目前应该还不是女朋友,从这段时间Ivan交代他的事里,不难看出,快了。 苏酥度假回来,给周星带了礼物,约她来家里玩,但是周星马上要出差,改约了晚饭。 苏酥走进餐厅,人不少,但仍一眼便看见周星,因为只有她的桌上摆着电脑。 皮包啪地落在眼前,周星吓了一跳,抬眸看见包包的主人,接收她的吐槽:“你们老板给你多少钱,没日没夜地干,要不你来给我打工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眼睛移回屏幕,周星说道:“你先点菜,我发个邮件马上好。” 苏酥叹息一声,拿来菜单,点菜。 菜上得很快,味道一般,食材也不怎么新鲜,像是料理包再加工,苏酥兴致缺缺,瞧着周星倒是吃得很自在,这孩子正好养活,一点不挑。 苏酥勉强吃了几口,一脸嫌弃地放下筷子,忍不住跟她说起最近关注的八卦。 苏酥戳着碗里的藕片说道:“跟你说个八卦,就是上次杂志看到那人,凌俨。” 听到他的名字,口里咀嚼的动作一顿,周星夹着菜问道:“他怎么了?” “他这次可真出名了,圈内人看热闹,圈外人骂他奸商呢!” 周星不知道这事,苏酥解释道:“宏远贸易知道吗?” 周星听过但不了解:“进口牛肉?” 苏酥点头:“宏远贸易是国内最大的肉类进口商,业务范围很广,不仅有牛肉,生意做得最辉煌的时候,宏远搞了一个自己的船队,但是近几年国外肉类价格水涨船高,国内市场越来越不好做,船队的闲置成本太高。年初的时候传言他们想把船队卖了,不少人感兴趣想接手,最后敲定卖给凌俨,马上要签约的时候,老董事长突然反悔了。” 苏酥故意卖关子:“你猜怎么着?” 周星饭都没在吃,听得直着急:“我怎么知道,你赶紧说!” 苏酥戳了一下藕片,两个相邻的小洞变成一个大洞:“我跟你说,真是每家都得有个败家子。” 苏酥很少提起她家的事,周星大致知道一些,她有个同父异母弟弟。 “老董事长的孙子刚从外国回来,知道船队要卖的事,说服了老董事长把船队交给他运营,所以这事就黄了。” “那孙子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草包,折腾半年就做出一笔订单,还是赔钱的买卖,老董事长一看急得不行,只好重新找买家,但是经他孙子这么一折腾,之前感兴趣的买家都吓跑了,老头直接气住院了。” 苏酥看出来周星没太听懂,又把这里面的事细说一下:“除了旭藤资本,其他有兴趣的买家基本都是和宏远同类型的企业,拿船队做自己的供应链,但是宏远的二次失败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养一条船队可不是简单的事,这么一大笔钱砸下去,要是转不起来是很可怕的,所以他们都不敢动了。” “所以老董事长又求到了凌俨头上,他倒是不计前嫌愿意接受,不过有个条件,要比之前的收购价再低一成。”苏酥比了个一,“宏远着急用钱,船队的收购价已经算是贱卖,再低一成,啧啧!” “然后老董事长就又进医院了,现在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不过宏远应该会答应,不答应也不行了,今年再不扭转亏损的局面,搞不好要退市。” 苏酥点了点桌面:“所以你看这个凌俨是不是奸商,一步一步都被他算准了,我都怀疑那个半路搅局的孙子是不是跟他串通好的!” 周星震惊于苏酥的奇葩脑洞:“那孙子有病吗?坑自己家人?” 苏酥的筷子又戳起来:“这可说不准,不少有钱人家的小孩脑子都不正常的!” 周星抬起眉毛,对苏酥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苏酥白她一眼,“所以我跟你说,你要离这些人远点,特别是资本圈的,一个个算的贼精,搞不好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你不用操心我,都说了人家看不上我的。”同样一句话,这次再说起,周星竟多了点心虚。 饭吃得差不多,苏酥起身去上厕所,临走前她把礼物拿给周星。 周星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不小的盒子,墨绿色的,很精致,正要打开,苏酥制止她:“回家慢慢看。” 苏酥暧昧不明的眼神,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周星听从她的建议,收起纸盒,等回家再说。 趁着这个功夫,周星去买单,报出桌号后,前台服务员却说道:“刚才有位先生已经帮您买单了。” 周星听得一惊,想不出谁会帮她买单:“那位先生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道:“穿着一身西服,长得蛮帅的。” 这么笼统的特征,实在没多大帮助,周星又问:“他什么时候买的单?” 服务员望着门口说道:“就刚才,您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出去。 周星正要出去看看,苏酥回来了,她走到收银台,拿过自己的包:“你买单啦?动作够快的!” 饭店这边没有停车位,写字楼周围的停车位都很紧张,苏酥车停得有点远,周星陪她走了一会。 刚走到停车场,有车要从出口驶出,她们停下来等车过去,周星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总觉得有点眼熟。车走远了,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该不会是凌俨的车吧? 周星边走边琢磨,如果真是他的车,饭店买单不会也是他吧?如果买单的也是他,不会碰巧听到苏酥说他奸商吧? 转念又觉得这想法太离谱,不可能,哪有这么多巧合! 33.暴力星2.0 周星今天没加班,在家附近的小馆子吃了晚饭,回去收拾行李。 最近所里项目比较多,人手紧张,周星双开两个项目,先去北方再去南方,夏天和冬天的衣服都要带。 周星把衣柜翻了个遍,顺便更新一下衣柜,S市也越来越冷,厚的拿出来,薄的。 一个小时后,收拾妥当,周星推着行李走到客厅,瞧见桌上醒目的墨绿色盒子。 光顾着收行李,忘了拆礼物。 周星打开盒子,扯开包装纸,入眼一片亮眼的红,中间一道黑色绑带,颜色太艳,设计也奇怪,她皱眉扯开一看,瞬间明白为什么苏酥让她回家慢慢看。 因为衣服根本没法穿出门! 拿起来仔细瞧瞧,怎么看都像情趣内衣,但是除了裙子短点,又都包得挺严实。 周星正想问问她送的是个什么玩意儿,苏酥倒先发来了消息。 “新瓜!新瓜!宏远船队的员工跑到旭藤闹事,打起来了!” 下面是两张图片,周星没打开,因为她被下一句话吸引了。 “听说人都打进医院了!啧啧,玩脱了吧!国外玩得转,国内可不一定!” 周星知道苏酥说的是凌俨,她点开图片,照片时从远处拍的,画面上看着有两个男人被人群围住,放大后人很模糊,看不清。 周星问苏酥,“有说是谁进医院了吗?” 苏酥半天没回,周星等得心焦,找出凌俨的聊天对话框,想想还是直接打电话,打了两遍没人接,再打给杨奕,也没人接。 右眼皮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周星很不安,迫切想知道受伤是不是他,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10分钟后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周星飞快接起电话,不等对面的人开口,“你在哪儿呢?有没有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说出一个地址。 杨奕想不到自己会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医院。 凌俨因为帮他挡了一下,手肘脱臼,软组织挫伤,伤得不重,医生建议住院留观一晚。杨奕办好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接到两个宏远高层打来的电话,名义上慰问,实际都是来探口风的,他没心情周旋,应付两句便挂了。 杨奕人还有点蒙,回来的时候走错路,从混乱嘈杂的急诊室出来,脑海中全是一张张痛苦的脸。 心里一阵后怕,如果Ivan没有挡那一下,估计现在脑袋开瓢躺在这里的就是他。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一下车便被人围住,一群人七嘴八舌,态度恶劣,杨奕见事态不妙,赶紧打电话叫保安。 随后保安的出现,不仅没起到震慑作用,反倒激怒这群闹事的人,肢体推搡之间双方都不理智了,有人突然举起个东西挥过来。 杨奕背对着那人毫无防备,情急之下,凌俨一把推开他,手臂挨了一下子。 杨奕站在门口,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和电话,一晚上手机没停过,只好设置成静音,确定没有遗漏重要的事项,他轻轻推开门。 可能是止痛药的原因,凌俨有点头晕犯困,听到脚步声,睁眼看到杨奕进来。 杨奕看他不太舒服的样子,“需要叫医生来吗?” 凌俨摇头,坐正身体,按了按太阳穴,“没事,你说吧。” 杨奕倒了杯热水,放到他手边,“派出所那边高律师在处理,张总说要来看你,我回他暂时不方便,明天再说。” “好,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接我。” 杨奕站着没动,“我今晚在医院陪您吧。”老板因为他受伤,他怎么好意思回家。 凌俨摆摆手,“不用,你又不是医生,待在这儿干嘛!” 杨奕想多说两句,见到凌俨又在按太阳穴,嘴里的话咽回去,不再吵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件事来,“刚才周小姐打来电话,我没接到。”这么大的事估计圈子里都传开了,想打听的他全挡了,但周星跟旁人不一样,不敢自作主张。 凌俨终于想起来手机还在杨奕那儿,跟他要来手机。 杨奕没回家,打算在走廊的椅子上对付一晚,回家他也睡不踏实。 这层都是高级单人病房,人不多,很安静,但是病房外的椅子是真不舒服,坐一会儿就得站起来走走。杨奕走了两个来回,转身突然看到周星出现在门口。 周星刚好也看到杨奕,走过去,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肘关节脱臼,医生说不严重,要养一个月左右。” 周星松一口气,“他睡着了吗?”刚刚瞟那一眼,见他倚着床头,像是睡着的样子。 “可能吧,要不你敲门看看。” 周星犹豫了一会儿,站在门前,很轻地敲了两下,里面的人应了一声。 推门进去,凌俨已经坐起来,右手带着保持器挂在脖子上,头发有点松散,不似往常那般平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周星走到床尾,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凌俨看着她,笑了一下,“时间还早,睡不着,有点头晕。”凌俨看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这么看你,我头更晕。” 周星立马走过去,坐下。左瞧瞧右看看,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间里太安静了,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你要喝水吗?” 周星起身去接水,回来时,见到桌上正摆着一杯满的,还没喝,周星有些尴尬地想要放到边上,凌俨伸手拿过来,喝了一口。 想不到话题,周星随口问出中午的猜想,“中午你看到我了?” “嗯,顺手一起结了。” 又是一阵沉默,想不到她胡思乱想的东西居然是真的! 凌俨知道她的心思,“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听到你们聊天?” 这么说肯定就是听到了,周星急着帮闺蜜解释:“苏酥没别的意思,她这人就是比较八卦。” 凌俨宽慰她:“你放心,我没生气,而且她说的没错,除了最后一句。” 周星绞尽脑汁回忆苏酥最后一句说了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争吵,紧接着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突兀地出现在病房。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周星下意识地站起来,在他布满血丝的眼里,看到了悲伤、无奈、绝望,然而下一秒,那人眸光一凛,周星本能地伸手去摸趁手的东西。 男人大喊一声,“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亮出藏在袖口里的剪刀,朝凌俨扑过来。 周星来不及思考,冲到前面,右手抡起水壶,砸在他头上。 男人猛地被她砸蒙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冲进来把人按在地上制服。 周星左手撑着床沿,缓了一会儿,男人悲痛的哭喊让她回神,“没有钱治病,我女儿要死了,要死了!”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虽然他是一个袭击者,周星还是忍不住同情他,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过了一会儿,保安进来把人带走,刚才冲进来的谢秦和杨奕跟着一起出去。 凌俨一直躺在床上,猛地看到白色床单上洇开的鲜红血迹,他伸手去拉周星,但是保持器限制了他的动作,“你手怎么了?” “嗯?”周星闻言抬起右手,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应该是哪里受伤了。 她脱掉外套,撸起袖子,抬起胳膊一看,小臂上裂出一条口子,还在流血,该是被那人的剪刀划到的,刚才还只是一点感觉,血淋淋的视觉冲击刺激着痛感。 周星疼得龇牙咧嘴,转身想要找东西止血。 凌俨忙拉住她,语气有些急切:“别动,护士马上过来。”说着按了床头的呼唤铃。 周星低头,男人双手托着她的手臂,眉心皱得紧紧的,盯着她的伤口,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不由地心底涌出一股暖意。 34.班门弄斧 周星被护士领去包扎伤口,人刚走,谢秦回来了。 谢秦坐到周星的位置上,没事儿人一样,调侃凌俨:“你说你做个项目,不仅把自己搞进医院,还扣上了无良商人的帽子!” 凌俨也没想到,收购个船队惹出这么多的烂事。 下午闹事的人是宏远船队的员工,凌俨和宏远的收购协议只有船只,人员不在收购范围,所以宏远要解散船队的大批员工,有部分人不认可宏远给出的补偿协议,所以跑到旭腾楼下去闹事。还有刚才那人的话,想来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过令他费解的事,这帮人为什么要来找他,而不是去找宏远,而且收购还未公开,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所以明显背后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干,宏远自顾不暇,他们迫切需要尽快完成交易,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这项目现在除了他,没人敢要,所以也不可能是其他的竞争对手。 而且这帮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旭腾,冲着他来的。但是自己刚回国不久,宏远又是他在国内第一个大项目,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人要针对他。 不是他,就只能是...... 凌俨抬眼看向一旁的谢秦,谢秦也正朝他看来,“你说这事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啊?”他的语气一点不像在讨论敌人是谁的问题,倒像是在说什么好事一样。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这事明显是冲着谢秦来的,谢家有人坐不住了,暂时搞不到谢秦身上,结果让凌俨这个人不相干的人挨了一棍子,当然谢秦不可能让朋友闷声吃亏。 这么看来,这事跟凌俨关系不大,谢秦觉得有些事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宏远这种家族企业,里面的弯弯绕绕有多复杂不用我多说,你看我家就知道了,你跟他们打交道要格外谨慎。你在国外时间久了,国内的情况不了解,在你看来理所当然的东西在这边可不一定,国内很多情况下人情大于规则。” 宏远也不是人人想促成这笔交易,想要煽动船厂的员工闹事,肯定要有人从中里应外合,谢秦的意思他明白。 人没事,以后的事慢慢算,闹了一晚上,谢秦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时间,正要走时,目光扫过病床上的衣服,刚才那一幕美人救英雄相当惊心动魄。 谢秦越发觉得周星这小姑娘不简单,感慨道:“周星那小身板,劲儿倒是挺大,没她那一下子,真不好制服那人。”他过来的时候,正瞧见杨奕被人一抬手甩出去好远。 正回味着周星抡水壶的身姿,他又想起个事儿,谢秦一边好奇地碰碰墙上的按钮,一边说道:“有天在国金附近,也看见个女孩儿朝男人抡花盆,现在的小姑娘太彪悍了!当时就觉得有点像周星,现在想起来,确实和周星抡水壶的身姿有点像。”说着拿起水壶学着周星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除了说正事,谢秦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凌俨默认为不可信。 谢秦自顾自地继续说:“当时离着有点远,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一转眼人又不见了。”目光再次看向床上的女式外套,谢秦抬了抬下巴,“好像也是穿了一件这样的衣服。”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又补充一句:“估计是我看错了。” 凌俨听完,却狐疑地追问:“你哪天看到的?” 谢秦只好继续回忆,他摸着下巴说道:“就是那天你打电话问有梨汤那家店在哪儿。”说着促狭地撞了下凌俨,“你不是不喜欢喝吗,给谁买的?是不是周星?” 上次的事之后,凌俨让杨奕去查周星那天做了什么,杨奕打听到周星去易观见客户,没有哪里不寻常。易观的办公楼离国金不远,所以那晚她真曾与人发生冲突,倒是可以解释她情绪失控的原因,但冲突的原因和冲突的对象又是什么,与易观有关?还是沉凝? 至少可以肯定绝不是她表面说得那样简单。 护士缝合包扎好伤口,建议她最好打一针破伤风。 处置室里护士叫她脱裤子,周星才知道破伤风是肌肉注射,要打在屁股上。她对打屁股针有阴影,早知道就不打了,反正那剪子是医疗器械,感染风险不大。 周星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回病房,打针的时候护士让她不要紧张,可以她做不到啊!越想着不紧张就越紧张,一紧张,屁股就更疼了,呜呜! 回到病房,谢秦询问了周星伤口的情况,准备离开,“我安排了个人在门口守着,以防万一,晚上放心睡。”说完视线落在周星身上,抬着下巴问道:“你跟我一起走吗?顺路送你回家。” 她才刚来,没说上几句话,又是受伤又是打针的,这就要走了吗?周星扭头看一眼凌俨,又看向谢秦,没说话。 谢秦瞬间明白了,也怪他多嘴一问,“得了,不打扰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摆摆手,走出病房。 被他那么一说,周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没说不走,只是不想现在就走,至少等杨奕回来吧 结果谢秦前脚走,杨奕后脚回来了。 凌俨和周星都不打算追究,也不需要赔偿,警察那边批评教育几句,便让人走了,杨奕跟他一起回来,路上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唏嘘不已。 凌俨交代几句,让杨奕回家休息,杨奕见周星在这儿,这次便没再推辞。 杨奕一走,周星觉得自己今晚要留在这儿了,他虽伤得不重,还是得有个人照应比较好。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布局,环境和设计都很不错,窗户那里有个双人沙发,实在不行她可以在这儿将就一晚,不过医院里应该都有陪护床,等下问问护士。 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静下来,周星也觉得有些累,好想躺下来休息一会,但是床上那位还很精神,正在盯着她看。 凌俨问:“胳膊疼不疼?” 周星:“现在没感觉,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周星戳了戳手臂,麻药的作用还没消退,“现在还是麻的。” 凌俨:“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要躲要跑,不是往前冲,知道吗?” 周星抡着水壶过去的那个瞬间,他承认自己真被她吓到了,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都是往后退,她一个人小姑娘哪来的勇气往前冲,要不是她身手还算敏捷,可就不是划一刀子这么简单了,不管怎么说,小姑娘太莽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下她是真没想那么多,她在地上,凌俨在床上,她要是不先动手,等那人冲过来可就拦不住了。也不单是凌俨的原因,今天要是换个陌生人躺在病床上,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生病的人为大,考虑到病人的情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争个对错,所以凌俨说什么,她都乖巧点头,虚心接受。 “刚才打针了?” 点头。 “屁股还痛吗?” 点头。 不对,刚刚的问题是什么?周星猛地抬头,凌俨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周星的耳朵瞬间烧红了。 她回来的时候,凌俨便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不对,手时不时往屁股上摸,她这种情况应该要打破伤风,估计是打屁股上了。 凌俨看着她屁股下的沙发说道:“过来,坐床上吧。” 那沙发不知道什么材质,一看就不怎么舒服,而且看起来像是没洗过,医院人流量这么多,怕是不怎么干净。 床品都是新换的,他看到了,这张病床也还算大,她又那么瘦,放下两个人没问题。 周星摆手说不用:“我坐这儿挺好的,现在不怎么疼了。”实话这沙发有点硬,要是真在这上面睡一晚。明天估计腰就废了。 凌俨没说话,身子挪到边上,床空出了一大块,让她自己选。 周星这人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凌俨要是十分坚持她坐过来,她也一定梗着脖子坚决不去,但是人家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把位置给她腾出来,她倒是立马软下来,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心意。 她瞧着那床确实很大,应该有一米五吧,她坐在床尾,凌俨坐在床头,就也还好,VIP病房的条件真是不一般,普通病房哪有这么大的病床。 周星坐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再低头看看,经过上次的事,她还没办法直视他的目光,而且只要看着他的脸,视线便控制不住地往他嘴上瞧,太,太不礼貌了...... 她在一旁抓心挠肝,不知聊些什么好的时候,凌俨解救了她。 “我回国之前,已经在和宏远接洽收购的事,之后的事就像你朋友说的那样,因为前期为这事花了很多精力,所以还是有意愿达成这笔交易,至于收购价格的调整取决于客观因素的变化,只能说宏远错过了最佳议价时期。” 凌俨的声音缓缓传来,周星听得很认真,她很喜欢凌俨谈论工作,或者分析案例时的语气语调,和缓中带着点严肃,对她来说是一种听觉享受。 下午的时候,她在网上查了宏远船队的事,网上的信息不比苏酥提供的信息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很好奇整件事的真实情况,怎么搞得这么严重。未公开的收购协议属于商业机密,她便没多问。 既然凌俨先提起这茬事,周星便顺着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算准了他们一定会再来找你吗?” 周星看到凌俨低头笑了一下,不是得意,倒有几分为难的样子,“不能这么说,把握比较大吧。”凌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朋友分析的很准确,如果仍按照之前的方式运营船队,很难改变局面,需要重新整合运输品种和运营方式。” 讲到这里,周星明白个七七八八,凌俨是把船队当成商品运营,其他人还停留在运输工具,辅助其他商品的层面上。 但是船的运输属性是无法改变的,周星想到一个很关键的疑问,“那你们之后打算运什么商品?” 话音刚落,她抢先补充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凌俨配合地没吭声,给她时间思考。 周星对船运行业比较陌生,结合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她试着从一个投资人的角度去考虑,如果要经营好一个规模不小的船队,不可能像普通的船舶运营公司那样找散货,大宗稳定的需求才是关键的。 并且凌俨刚提到,他们前期做了很多准备,说明已经有了合作对象。 大脑飞速运转,凌俨会看上的大宗商品是什么呢? 只能大胆猜一猜,原油,粮食,她摇摇头,感觉不太像。 还有什么? 有色金属,铁矿石,煤炭,这些行业超出了她的知识层面,周星毫无头绪,正想着随便蒙一个好了,脑子里忽地蹦出一篇看过的报道。 周星觉得八九不离十,兴奋地给出她的答案:“铁矿石,对不对?” 看到凌俨眼神里的惊异时,周星激动地挪了挪屁股,像个想在老师面前奋力表现的小学生似的说道:“I国的TT钢铁去年拿到BCPK的投资,并购本内几家钢铁企业。” BCPK是凌俨去B国前的老东家,有这层关系在,拉到铁矿石的运输订单应该不难,而且I国近年来因为价格优势,钢铁行业发展迅猛。 凌俨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猜得不赖!” 不过很快他又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你忽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I国是世界第叁大铁矿石出口国。” 自己家有的东西,何必去外面买! 周星兴奋的小脸瞬间垮下来,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亏她还想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这下丢脸丢大了! 35.翻旧帐 周星很快调整好情绪,毕竟在凌俨面前说错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叫自己就是个小菜鸟呢! 但是绞尽脑汁都没猜中,周星更加好奇了,估计是一件十分不寻常的东西。 周星满脸期待地等着凌俨的答案,凌俨却突然说道:“你过来一点。” 她愣了一下,往前挪了挪屁股,凌俨又说:“再过来一点。” 已经没法再近了,再往前,侧面有护栏挡着,周星疑惑地看了一眼凌俨,然后拖鞋上床,坐在靠近他腰部的位置。 刚刚她坐在床尾,至少有一米五以上的距离,都不敢看他,现在伸手就能碰到脸的距离,周星清晰地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节奏,砰砰砰地要跳出来似的。 她攥着边上的栏杆,支撑住身体,也给无处安放的手一个去处。 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凌俨笑着伸手摸了摸她发顶,周星愣了愣,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的手擦着她的耳边伸到脑后,下意识地想回头,却感到马尾一松,头发散落下来, 凌俨手放到她面前问道:“这是什么?” 周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搞懂他的意图,“头绳?” 这次凌俨捏着头绳上的衔接处,再问。 周星更晕了:“塑料吗?” 凌俨满意地点头:“聚丙烯,PP,就是塑料。”他边把玩着头绳边说:“年初K国最大的海运公司破产,你知道吗?” KJ海运,她有看到报道,周星缓慢地点了下头,凌俨再次举起头绳上的塑料拼接管,“我国是聚丙烯最大的进口国,KJ承接了其中大部分的聚丙烯运输业务,从去年8月开始一些中东地区的供应商已经不再使用KJ的船只,我们收购宏远的船队,意在承接这部分业务。” 凌俨坐得有点累,他调整了下姿势,稍微躺下一点。凌俨还给她头绳,周星往前挪了挪,伸手拿回来,周星的注意力都在塑料管上,没注意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由于宏远临时毁约,我们不得不高价委托其他运输公司代为承运,导致这部分业务一直是亏损状态,所以我们不可能再按照之前的收购价。” 周星默默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凌俨说得很简略,但她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收购项目背后的工作是多么庞大且复杂。光是听他说了这些,她就已经很羡慕,有机会参与到这样的项目里,一定很有成就感。 对比自己的现状,周星深深感到任重道远。另一方面,她和凌俨的差距比她想象的更大,他思考问题的眼界和层次是她接触不到的领域,虽然她早有这样的认知,但切身感受的体验更强烈。 不过有机会听他给自己讲,已经足够幸运。面对最优秀的老师,周星这个好学生的好学之心骤起,忍不住多问几句。 “后面你们有什么打算?”如此费劲心力收购一只船队,周星觉得凌俨绝不是单纯地做运输。 问出口,她才意识到这问题有些过了,涉及商业机密,周星忙补充道:“你别说了,就当我没问。” 这部分内容凌俨确实不方便透露,而且之后的安排有待商榷,目前的重点还在收购这一步,尘埃落定后,有机会再详细告诉她。 聊了这么久,周星困得眼皮要撑不住了,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一下,顺便问一下护士床的事。 周星走到门口,凌俨对她说:“等下你就睡床上吧,反正地方也够。” “我先去下卫生间。”说完头也没回地逃出病房,那床是不小,但不代表她可以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是她有心防备,信不过凌俨,只是突然要睡在一起,太尴尬了,她怕是会睁眼到天亮。 周星去护士站找到值班的护士,医院有租赁陪护床的业务,但是负责人早下班了,要等到明早上班时间。 无奈回到病房,凌俨已经在床上躺好,特别空出左边的位置,那是留给她的。周星估算一下,如果她躺上去,中间至少应该还能有半个身子的空间。 凌俨表现得如此坦荡,反倒衬托出自己过于矫情了,不就睡一晚吗,又不会少块肉,周星一咬牙,朝病床走去。 而且她是真的很困,伤口也有点痛,一心只想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来。 周星面对着护栏一侧躺好,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但这床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躺下的一瞬间就把瞌睡虫全赶走了,周星没了睡意,老是保持一个姿势很难受,想翻身又不敢乱动。 “病房里有卫生间,晚上可以不用出去。” 周星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有卫生间,刚才出去是为了床的事。 之后没人说话,幽暗的病房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凌俨知道周星还没睡着,他平躺下来,中间的空位足足还能躺下一个人,而周星已经快要把自己贴到护栏上。 “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 周星闻声,回道:“我睡觉也不怎么乱动的。”顺便挪了挪身体,她快要躺僵了。 凌俨反问道:“是吗? 周星听出凌俨语气里的质疑,“当然!”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睡姿如何,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着应该是正常吧,毕竟没人跟她吐槽过。 然而,周星的自信马上被身后的轻笑声打破。笑声时断时续,周星越听越心虚。 “你笑什么啊?” 凌俨止住了笑声,“没什么,突然想到个人,睡觉特别不老实,一晚上不知道给她盖了几回被子。” 周星忍不住好奇这个“她”是谁,总不会说的是她吧?然后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们遇见的第一个晚上。 凌俨意有所指的话,让她对那段丢失的记忆有种不好预感,她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周星转过身来,凌俨正侧身看着她,她试探地问出口:“我喝醉那天干什么了?” 凌俨看着周星说道:“没什么,回去就睡了。”说着重新躺平,摆出准备睡觉的姿态,“好了,睡吧,时间不早了。” 他没说实话,凌俨越是掩饰,越是让她觉得自己一定做了很不堪的事,还怎么睡得着! 周星靠过去,拉着凌俨的手臂,“你赶紧说啊!” 凌俨看了眼被她握紧的手臂,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想知道?” 微哑的嗓音让她有一瞬间的迟疑,来不及细想,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周星猛点了几下头。 房间里很暗,没有一丝光亮,凌俨的视线仿佛一道幽暗的光,周星心头一颤,本能地想要躲开,手腕被扣在床上。 凌俨的动作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温热的气息便落在唇边,周星脑子里砰地一声,烟花炸开一般。 不是因为他又亲了自己,而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36.失控 她居然主动亲了凌俨!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周星想不到那是怎样一种情景,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记忆的缺失让她更加无措和慌乱。 但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因为她在凌俨的目光中找不打任何玩笑意味,反而读到某种她试图忽略、掩盖的情绪。 所以在他短暂的回应之后,将要离开的时候,周星不由自主地拉住他。 凌俨惊愕于周星的举动,但有些事情不需要言语的辅助,一个眼神就够了,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再没有阻止自己的理由。 这是与前两次都截然不同的吻,凌俨轻柔的动作里多了些许的攻击力,虽然不多,对周星这个新人,仍旧毫无招架之力。 粉唇微启,便轻易被人撬开唇舌,长驱直入,舌尖被勾着打转,或急或缓,完全找不到节奏,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能任由他动作。 过于亲密的体验,强烈攻击着感官,加上亲得太久,大脑开始缺氧,周星不安分地扭动身体,双手轻推着他,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片刻,凌俨像是感知到她的极限,放松了对唇舌的钳制,周星像个被解救上岸的溺水者,重新找回了呼吸。 凌俨望着她又湿又亮的眼睛,笑着又亲了上去,短暂的停留后便一路向下,在颈间流连。周星哪里知道脖子更敏感,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又娇又软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这里是医院!身体仿佛自动屏蔽掉大脑发出的信号,周星完全无法控制来自本能的反应,那些婉转的声调,不断挑战着她的羞耻心。 对于凌俨来说,她的反应是一种鼓励,唇齿间的厮磨愈演愈烈,女人的呢喃鼓动着身体里的不安分因子。他渐渐不满足于此,手掌不安分地四处滑动。 周星只穿一件软薄的上衣,手掌清晰地触摸到傲人的弧度,身体里燃起一丝丝火苗,跃跃欲试,压抑已久的欲望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当男人作乱的手掌触碰到她的内裤边缘时,周星脑子顿时警铃大作,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行为,出声制止他,“凌俨,不行!” 周星伸手去阻止他,反被他握住压在耳旁,顾及到他的伤,不敢动作太大。但她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反应,身体又被压得死死的,周星再顾不得其他,握拳狠狠锤他后背。 身体的疼痛让他终于停下动作,凌俨茫然地埋在她脖间喘息。理智渐渐回归大脑,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凌俨猛地抽出手,从她身上起来。 凌俨走到窗边,背对着周星,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让他感到后怕,如果她没有及时制止,他会压着她做下去, 这个念头让那股久违的自我厌弃感又冒了出来。 “对不起,我——” 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向她道歉,但周星已经不在房间里,凌俨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默默低下头。 周星没理会他的情况,她的狼狈已经让她自顾不暇,立马跑进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上,查看手臂的情况,锤他的时候用了全力,伤口有点痛,还好纱布上很干净没有渗血。 料理好手臂的伤,胸也开始痛,周星站起来,对着镜子拉开上衣,果然右胸的边缘的位置,一个红到有点发紫的指印。 刚才被他搞得晕乎乎的,没感觉他使了这么大力气!周星拿手碰了碰,立马觉得整个胸都在疼。 凌俨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很多时候,凌俨都以老师或者帮助者的形象出现在她身边,让她忽视了他作为异性的压迫感。 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发展得太突然,进程太快,她需要时间适应一下。并且场合也不对,他们又都是带伤上阵。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情况,她也许不会拒绝,因为她能明确地感受到身体是喜欢他的。 但又想到刚刚那个压在她身上的凌俨,强硬又霸道,跟平时的他太不一样了,像是两站在对立面的人。周星不免有些疑问,苏酥提醒她的话突然冒出来,但她仍然觉得凌俨不会是苏酥口里的那类人。 “周星,你能先出来吗?”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周星打开门,凌俨颓废地站在门口,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慌乱,还有其他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此时,她从凌俨身上看到一种不该属于他的形容词,脆弱感。 周星觉得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吓到他了,正想找补几句安慰他。 “对不起。”凌俨顿了一下,他想了一对解释的话,但没有一句能说出口,“如果你想回家的话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视线落在她抱着纱布的手臂,想起来他好像抓过她,手伸出一半又收回来,“手臂有事吗?” 周星摇头说没事,面对这样的凌俨,不知应该说什么。说自己不介意他的行为,又不太对劲,因为他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但又没过分到十恶不赦的程度,但凌俨此时懊悔的程度,看起来像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她突然有点混乱。 周星说她不需要回家,太晚了,没必要麻烦别人。但是凌俨强烈要求她一个人睡床,他在沙发上睡。 那么小的沙发,自己睡都不够,何况他那么高的个子!还是个病号!周星当然不同意,但凌俨十分坚持,周星只能威胁他,她也不睡了,陪他在沙发上坐到天亮,凌俨只好妥协。 一波几折的夜晚,周星已经非常累了,没有她预想的辗转反侧,躺下很快就有了睡意。 凌俨听着她平稳和缓的呼吸,过了许久,转身看了看她,帮她把被子盖好,回到之前的姿势,背对着她。 半个小时后,熟睡状态下的周星显出本性,一会儿垂下来一只手,一会儿又搭上来一条腿。 凌俨不堪其扰,扭头看到贴过来的小脸,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嘴唇轻轻吧嗒两下,在梦里吃好的吗? 浅浅的笑意不由挂上眼角,但很快消失不见,指腹碰了碰她微微红肿的唇,浓浓的罪恶感又漫上来。 早上周星醒来的时候,凌俨规规矩矩地躺着,她半边身子压着他,把人家挤到床边上,回头一看,身后空出一大片。 好吧,看来她睡觉确实不怎么老实。 周星缓挪动开身体,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去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凌俨也已经起床,正站在窗边接电话。 收起电话,见到周星出来,“杨奕马上就到,时间来得及吗?”昨天她提过今天上午要赶飞机出差。 周星嗯了一声,凌俨看着她点了下头,然后也去了卫生间。 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周星却莫名觉得凌俨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等他出来了后,两人都没再交流,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床边,像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周星几次抬眼看向凌俨,他都在看手机,不确定他是情绪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但他浑身散发出的拒绝气息,让她说不出口。 这样的凌俨让她感到很陌生,也很慌乱。 直到杨奕出现在病房里,终于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 出院已经提前办好,时间紧张,杨奕到了便直接走。 他走在最后,望着前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进门的时候他就感到气氛不对,这么一看就更明显了。 吵架了?但又不太像。杨奕不禁打起精神,小心谨慎地陪同。 刚走出医院大门,张总熟悉的面孔再次拦住他们的去路。 “凌总,昨天的事实在抱歉——” 杨奕看到Ivan脸上有明显的不悦,他很少见到Ivan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是昨天那种情况,丝毫没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很确定老板的心情很不好,并且和工作无关,这样想着,杨奕不禁看了眼一旁的周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凌俨让杨奕先送周星走,周星跟着杨奕去停车场,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人,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余光瞥见他们已经走远,凌俨才把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身影,看她坐上车,车子驶出医院,消失在门口的车流中。 “凌总,您觉得怎么样?”张总顺着凌俨的目光看过去,“凌总?” 凌俨收回心思,“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张总陪着笑脸,“哦,没事,不急,我们路上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