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占有》 28.遭灭 拿到了县衙赏银后,一行人天不亮就奔出东昌县。 所说留下来能受几日款待,但官府若是拷打山贼口供,便会知晓柒枝“贵女”身份。冒充皇亲国戚可是死罪,拿了钱自然是连夜消失。 官府也不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行了,或者说很愿意他们早早消失,没人抢功,他们完全可以编造是县衙如何智计百出剿灭了骑马山的祸害,多好的政绩? 王荪在旁摇头晃脑:“说是赏银百两,嗬!还打了个五成折扣,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小兰淬他一口:“就你废话最多,有本事你回去抢啊!” 王荪舔着脸道:“小兰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我改好不好?” 小兰面上一红,不搭理他了。 王荪又是变戏法似的,丢来一只沉甸甸的包袱,小兰打开后登时眼花缭乱,对着姓王又是一副笑脸。 王荪朝柒枝道:“七姑娘,你看我做得如何?” 原来是趁乱把贼王房间里洗了一通。 柒枝留下一部分,把剩下来的给大家分了,一群人愉快地唱起不伦不类的山歌起来。 翻山越岭,又过了一段浅河,几日后终于抵达成都府的城门外。 进城后便觉气氛不对,街上人人行色匆匆,巡街的衙役之流面色铁青,来去匆匆。 柒枝叫众人低调下来,风声鹤唳必有大事发生,这时候去寻钱塘范氏不合适。他们在客栈中蛰伏几日,赵王二人天天乔庄上街探听消息,预去公榜处探查,被人严厉驱赶。 这傍晚一群威风士官拿着令牌闯进成都府来,协同府衙人士,一同把本地藩王襄王府给团团围住。马上之人对着紧闭的襄王府门口宣布圣上谕旨,曰,御史弹劾襄王杨祐政私印钞票,扰乱国瘢槊魇羰怠<纯唐鹱ゲ断逋醺谌耍萌刖┏俏首铩� 不远处挤在房内观望的众人,听着王荪的复述,纷纷地,面上沉寂下来。襄王一向有官声,于本地施政也是屯田济民、乐善好施,府内卫兵不过三百于人,就是忌惮庆历皇帝担心藩王起事。 赵武干掉杯中酒,问:“七姑娘,你看襄王会如何分辨?就地束手就擒,还是” 柒枝摇摇头:“不好说。” 而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士官喝令襄王府开门接受制裁,谁想襄王气节刚硬,襄王府没一人出来,却是四周围墙处燃起火焰。 庆历三年六月初,长沙襄王府闭府抗命,老少阖府,在大火中自焚而死。 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夜,又是一天,府门烧成残垣断壁,人烧死后的炭焦味久经不散。 到了傍晚,府内尸身不断被人抬出运往城外。百姓们一路尾随,呜呜哭声不绝于耳,于北方来的天津卫一干人等,喝令大家散开,否则论谋反罪处。 赵王几人血性有余,柒枝换上男装,待次日城门关卡打开,冲向城外。 远远地便闻到皮肉恶心的焦臭味,小兰吐了出来,柒枝下马,青白的天际阴云浮动,夏日前的阵雨仿佛在哀悼襄王府。 柒枝道:“能埋多少就埋多少吧。” 男人们抄起铁铲挖着红土,柒枝踩进人堆的缝隙里,都已不能称之为人,黑乎乎僵硬的一团,不辩面目。赵武跟过来:“七姑娘,您还是站外边去吧。” 白白于草丛中飞跃出来,到处细嗅,在一处停了了下来。柒枝蹲过去,还有一男子并未烧透,可能是被坍塌的横梁或者砖墙掩住了身子。面上盖着谁的断臂。她把断臂捡开,望进一双空洞的双眼。 那中年男子脸上烧得扭曲,皮肉绽开,半张脸还是好的,半张脸如妖魔。然而他的神情并未透露丝毫痛苦。只是无感。 吴六等人立刻来抬他,他也不动,跟死了一样。 一行人领着他遁入城郭附近的乡下,又私请了郎中过来,郎中一瞧那张脸,登时掩面哭起来,叫了一声王爷。 29.灾星 襄王府自焚之后不久,民间发生暴乱,又有漕运之流趁势利用民心纠集起兵,短短一个月占领长沙府自立为王。天津卫众人寡不敌众,逃出平原回京城复命。 望着数里外城郭灰黑上扬的烟雾,男人立在崖边久久。 柒枝等人怕他轻生,在旁的树根下团团坐下,嚼着难以下咽的干粮。那郎中近前,劝,王爷,该换药了。 杨祐政折身回来:“哪里来的王爷,襄王死了,襄王一脉都绝干净了。” 年近四十的男人轻飘飘的瘦,一身灰衣,慢慢地朝柒枝跪地一拜:“世上再无杨祐政,鄙人对医术略同一二,愿作姑娘奴仆,一生伺候。” 柒枝弹跳起来,她怎么敢受?怎么愿受?良臣如此下场,谁都心灰意懒于心不忍。 郎中望望襄王,咬牙也跟着跪下来:“七姑娘,您就答应、答应王爷吧,如今王爷生无可恋,还能去哪里?王爷医术乃在世华佗,对您还是有用的....” 杨匍匐跪地不起,远处仍旧飘出战火后的灰色。 柒枝仍不敢受,杨祐政于怀内掏出一本册子来:“此乃鄙人纠结城中医师和山中药郎一起编辑汇总的册子,名《救世本草》,里面收录了不同土壤容易栽种的植株食物。姑娘不愿收用我,这个拿去用吧。” 话毕,遥遥地走远了,郎中祈求道,王爷是不想活了,姑娘,你就给王爷一条生路吧! 柒枝刚一点头,那边襄王便止了脚步,任郎中拉回屋舍换药。不久杨祐政更名宋佑,自认宋家老奴。当然谁也不会叫他奴仆,叫一声宋叔。他们在山中躲避战乱月余,也是留时间给宋叔养伤。脸上的伤他甘愿着化脓结痂也不诊治,他不愿要那张脸,其他处烧伤渐渐也就愈合了。郎中拜别襄王,他这辈子会把这个秘密咬死吞进肚子里,先行回去长沙府。 郎中为回报七姑娘一行人,帮忙探听钱塘范氏的消息,一有消息,柒枝便收拾了行装带人下山去。 范氏宿于西区深宅大院内。年近七十的范大人,如今的范老近日身子多有不适,请了颇有名气的郎中进府诊治。郎中携一丫鬟,帮忙打下手。 范老久咳,丫鬟帮忙端上熬好的药水来,近到跟前来,老先生刹那屏息,挥退众多子女。 一炷香后,柒枝眼眶漫下泪水来,范老竟也不咳了:“秉宪(宋父)当初的确去过钱塘,然那时我们范家自身难保,也怕拖累高堂,住了一些时日,他便走了。说是去往你大姐夫驻守的云贵之地。” 范老对那事愧疚不已,然而出于家族往后的前程,并不敢跟北地来的宋氏有过多的牵扯。甚至婚约一事都只得作罢。 身上的旧疾也是因为这事久久不能痊愈,范老拖住她的手:“当时便没见你,你母亲讲你在旅途中患上重疾去了....如今你好好的,真是上天恩赐。” 范老欲要留下柒枝暂住,婚约的事仍旧是提也没提。想必仍旧是从前计量打算。柒枝心领神会,然也是心冷灰心。明哲保身是乱世中不得已为之,然想起爹爹和母亲千里迢迢无可寄托,又要去投靠外男,爹爹那样直通通的一个人,能忍受寄人篱下的酸楚? 寻亲之旅又得从长计议。长姐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出嫁了,天遥地远地,家里也很少提到那边的事。柒枝对大姐夫如何知之甚少,连具体姓名都不知。但若是好,必然会多多联系。恐怕就是不太好。他们宋家别无选择,才会选去那边。 郎中替她寻了一处宅院,将先安顿下来。柒枝一下子浑浑噩起来。白白忽地跃入院中,对院门汪了几声。赵武小心前去开门,那人望见柒枝后,磕巴巴地唤一声:柒妹妹。 柒枝没料曾与她有婚约的范何会找上门来,聊赖地朝他点点头。范何文质彬彬,儿时曾来大同住过一段时间,也算青梅竹马。儿时是儿时,那时她觉他斯文可爱,闹一下就脸红,然柒枝早已不是少女身。与孙庆芳之流混迹三年,早脱了儿时稚嫩。瞧范何,也是掀不起丝毫波澜。 范何隔三差五地来,柒枝也不想跟范家把关系闹得太僵,马虎地应付,实在是烦了,约在酒楼相间,道咱们两家虽结不成亲,不如结个异性兄妹如何? 范何一怔,好半天后把头低下去,夹了花生米嚼。 柒枝道:“如今成都府自立,名不正言不顺,上面自会派人来弹压,我....过两天就走了。” 谁料她的乌鸦嘴准得不能再准,城门那边喧嚣震天,街上百姓骤然四处逃串。 范何拽着她就跑:“跟我归家去吧,朝廷如何弹压,我们宋家都是清白的.....” 这家伙文采不错,身手却差到南荒之地,胡乱地领着柒枝在乱流中冲撞,柒枝几次想甩开他,他还捏得死紧,柒枝脚下不顺,从楼梯上跌了下去,扑腾着滚到道路中央。 范何大叫一声,柒枝被路人狠踩几脚,已然昏了过去,即刻,又有马蹄冲将过来。 ———— 姓范的,灾星。 30.今非 醒来仍旧在小院中,屋外鸟雀叽叽喳喳,不时还有白白呜呜的声音。 小兰与宋叔先后进来,换药看脉,宋叔戴着半截式面具,平淡如水的表情像是世外高人。 “精神颇好,眼珠灵活,脑子估计没撞坏;就是舌苔过白,有些肝火旺盛。” 柒枝苦着脸:“真没问题,可我胸口堵得慌。” 宋叔哦了一声,依旧是拿脉,还是那句肝火旺盛。 柒枝冷哼:“都怪那个范氏灾星,明明不是英雄,在那里逞什么能?” 想起脑袋咚咚地一连在石梯上撞击两下,柒枝又气又呕火,小兰帮着骂了一阵子,白白不知怎地,还在外面“呜呜”。 柒枝要下床:“白白怎么了?有人欺负它?” 小兰渗笑:“这个怎么可能,厨房那边得来几块新鲜牛肉,喂了白白吃,这狗东西 ,吃得正欢呢。” 柒枝吃了半碗肉粥,身上回血,脑筋也转了回来,终于想来来问:“哪位高人异义士救了我?打听好人家的情况,咱们该要上门道谢才是。” 小兰朝她吐舌头:“人家又跑不了,姑娘您就好好养伤吧!” 柒枝的伤不重,屋里闷得慌,待高阳渐渐西下,换了衣服出来走走。白白早吃完肉,跑外面去了。向来不是圈养它。白白心智似人,习性尚野。常常是给它发出指令,他们在马上跑,它会在附近野外跟随。柒枝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万一哪天她无法保护白白,它自己仍旧可以生存野外。 只是院子里安静得过分,赵武没看到,那个嘴皮子又多又碎的王荪也没看到,只有吴六一人秉忠值守,见到柒枝也是一副恨不得立刻扭头就走的别扭样。 柒枝朝他勾勾手指:“你那几个好兄弟呢?” 吴六嘿嘿一笑,搓手:“七姑娘昏睡几天,还不不知道罢,长沙府那个占地为王的家伙,已经被弹压了。现下城中百废待兴,哥俩几个都出去帮忙了。” 柒枝斜眼望去:“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如此高义了?老实说,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上酒楼了?” 吴六连连道冤枉冤枉,怎么敢呢姑娘? 夜间赵王一行回来,个个浑身臭汗衣服脏污,的确像是忙了一天连饭都没好好吃的样子。柒枝默默看他们狼吞虎咽,手指在桌面上咚咚敲打,几个人动作一顿,更是把头埋到碗里去。 柒枝点出领队的赵武,这人相对于来说是最靠谱的:“你们是听谁的诏令去帮忙?都干了什么?” 赵武回答的间隙,其它几人动作十分一致地加快了扒饭的动作,在赵武慢吞吞张嘴间隙,全数一溜烟报告先行去洗漱更衣。 “打了两天仗,城内十分混乱,有人趁着战乱偷窃抢劫,治安队人数不够,我想着姑娘向来心慈大方,肯定希望咱们能为百姓尽些绵薄之力。” 柒枝喝一口降火茶:“你说得是没错,绵薄之力可以尽一尽,但跟官府要少接触,即使接触,也要处处谨慎。” 赵武答是,随即也溜了。 待柒枝于院内修养得差不多,宋叔提议如今城内整顿了七七八八,要不一起出去走走。他原是长沙府的镇守藩王,不可能对着子弟人民的灾难无动于衷,于城内直走到城外,许多良田经过几番铁蹄的糟蹋,已经不成样子。 柒枝遥望远方,又看看宋叔:“寻亲一事非一日之功,不如我们多待些时日,宋叔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我会尽我可能,全力支持” 赵郎中于明处组织医者免费就医城内外伤员,宋叔在暗处,他看脉没有不准的,渐渐传出神医的名声;抽空便到城外来,柒枝领着妇女及城外的乡民队伍,按照《救世本草》进行开荒种植,宋叔一声长袍灰褂子,踏进红泥土地来,较于柒枝村妇的打扮,他更加有着儒生的斯文。 柒枝早年在吴县也是下过地的,如今愈发熟能生巧,一场不大不小的夏雨过后,新鲜的瓜藤小心翼翼地钻出土壤来。 她开心极了,趴在地上观察藤苗:“先生,您看我这手艺不错吧?” 宋叔点头:此瓜藤对土壤要求不高,喜热,耐旱,雨水充足的情况下,两个月能出第一批果子。 柒枝朝前去,屁股高高撅起来,小兰在田埂上方直跺脚:“姑娘,瞧您像什么样子!” 田地下的七姑娘哪管那么多,新生命的诞生,即使是一片新叶,映衬在晴空万里的蓝天下,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柒枝也没放在心上,如今长沙府井然有序地重建,不时有操练和巡城的队伍穿梭内外,常往大路上去。 谁料小兰尖叫一声,而后是飞驰而来的一队黑甲,马蹄飞驰中抄着田埂小路,飞溅出缤纷泥水。柒枝刚刚抬头,被画了一脸。 她愕然地愤怒地盯着那群耀武扬威的马屁股,最前头黑黢黢的骏马高昂地嘶叫一声,生生停下前进的步伐,反而折身回来。 金色的阳光在黑铁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斑,高大的身形于马上挺立在柒枝眼前。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眼光线,男人矫健写意地从马上下来,修长挺拔的身影简直是一场似是而非的惊叹。 柒枝痴愣愣地望着他,嘴巴张开:“你、你、你是” 孙崇喜坚硬强悍的身形今非昔比,眸光冷峻泰然。 他朝她点一点头,仿佛并不吃惊。 顷刻后,操着低沉的沙砾般的嗓音道:“身子养好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31.昔比 孙崇喜丢下一枚刻字玉环,随即领着马队朝飞驰而去。随后是一只姗姗来迟地、狼狈万分的跑步队伍,汗流浃背地顺着马队的路径跑过来。 这群人穿着统一的靛蓝色着装,额头上冒着热汗,喘得像狗。 其中的几条狗正是柒枝的老相熟,打头的赵武朝柒枝尴尬地打招呼:“七姑娘,忙呢?” 随即是咬牙拔腿的王荪:“姑娘您手上的玉、玉佩,是孙统领的玉牌,有此玉牌,可以进出湘鄂兵备道管辖的官署衙门。” 还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不消王荪继续解释,柒枝立刻明白过来,那日于马蹄下解救她的到底是何人。这些人瞒着她,看样子已经重新归属到孙崇喜的麾下。 孙统领....玉牌....他的权限已经这样大? 柒枝在小院里宅了两日,又像是躲,在院内围着枝丫茂盛的榕树团团转。 小兰确实闹不懂:“孙....孙统领如今出人头地了,统辖八千人马,姑娘您不是说人要学会审时度势么?他还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又是您的....咳咳,咱们要不要....” 不要!柒枝跺脚。 小兰噘嘴:“我还没说要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 小兰狐疑望她:“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上火了?宋叔那方子没有用?” 柒枝摁住自己狂跳的胸口坐在树墩旁,挥手叫小兰去端凉茶汤过来,她望望天、望望地、又望望高高的院墙。院墙后仿佛就有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她。 她拼命叫自己不要乱想,崇喜是顾念旧情,顾念他们曾经的叔嫂恩义,才把玉牌给她。可从她决心离开吴县的那天起,她就决定此生再不会跟孙家有额外的牵扯。 再怎么决心都没用。谁能想到她的性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崇喜手下抢救出生还的机会。 又熬了几日,柒枝找来赵武旁敲侧击,问孙统领忙不忙,会不会有心情招呼人。赵武也没废话,道统领忙得吃饭都未必有时间,且长沙府饮食不比吴县,辛辣刺激让统领难以下咽,肉眼可见地瘦了。 柒枝心口上好好地酸楚一阵,拎上菜篮上街采买,又亲自下厨,于夜月处升时,照着赵武给的消息寻了过去。 衙门内灯火通明,不消一会儿,新任的府尹大人亲自送孙崇喜出门来:“大人务必放心,乱臣贼子已经被我们彻底剿灭,剩下的宵小不足为虑。” 崇喜嗯了一声,道:“城防两个小时一班,明日便要开始全城清洗余孽,还望李大人多多配合。” 月色下孙崇喜驱马离开,百米后却停下步子,屋檐下立着迢迢女子,眼里盛着碎光。 “给我送吃的?”他于马上问。 柒枝脸上腾腾一阵火热,避开目光:“听赵武讲,你近日都吃不好。” “......是有点。” 两人一高一低,一个顶着月光,一个半藏于阴影下。 孙崇喜身后的几个卫兵中,还算伶俐的一个,立刻下马来,将马匹拽到柒枝跟前扶她上去。不到一炷香,柒枝尴尬地跟着队伍抵达一处院门前。 早有人去准备了厅堂茶饮,柒枝带来的吴县吃食,好生生地漂亮摆在餐盘上。屋内凉飕飕地,像是放了冰,柒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踱步打量屋舍:“孙统领这处还不错。” 崇喜扫一眼她的背影,斟了两杯茶:“来,坐吧。” 柒枝暗自瞟了他两样,崇喜只当没看见,将筷子再度擦拭一遍:“一起用点,要酒吗?” 每当他说一句亦或者问一句,柒枝总有种下意识要服从的冲动,可见崇喜气度和威仪已经在沙场上锻炼得深入骨髓。 柒枝慢慢坐下来,点头要了酒,安静地用了几口饭食,手艺确实一般,斟酌着去看孙崇喜的面色,他吃得还算开怀。 “口味还行吗?” 崇喜搁下筷子,小酌两杯:“不错。” “谢谢你前些日子,又救我一命。” 孙崇喜抬眸望向她,黑漆漆却异样沉静的眼,柒枝立刻端起酒杯掩饰顷刻间的战栗抖动。 “跟我,不用谈谢。” ———— 32.渡气 城内早早宵禁了几日,便在白天菜市口,将余孽二十来人跪地羁押跪地,近正午日头烈如豹,知府尹春坐于正首,宣发众人罪行,却倾听耳畔的动静。孙崇喜随坐在侧,即不拘谨也无随性,视线平平地往下,前头被束的一干人等,纷纷哆嗦着把头低下去。 小兰和柒枝也在围栏后的人群中,人群无声的拥挤,吴六伸手尽量把人隔开。 尹知府悄声问崇喜:“孙统领可还有话要交代?” 崇喜摇头,又提醒:“时辰已到,大人尽管办正事。” 砍头之事说不上好看,刀光所到,血水溅得又快又急。只是刹那的功夫,人头先后落地。百姓们没有多大的反应。可能相比起这些漕运逆贼,他们更痛恨京城过来的那些人 ,是那些人逼得爱民如子的襄王全府自焚。如今官差重新换了一批,是好是坏,谁又知道呢。 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崇喜并未答应尹知府的打算,尹春预备把二十六人的人头悬挂到城门口,让众人瞻仰警醒。 人群极快散去,似乎刹那间就丧失了猎奇的兴趣,立刻谈起天气如何,晚间要吃什么,庭院该如何翻修诸如此类。 柒枝回去喝上一碗绿豆汤,蝉鸣声在午后喧嚣大闹,她无所事事地趴在窗边,头脑里全是孙崇喜坐于法场之上的身影。 小兰进屋来找她时,却见屋内空空如也,柒枝已经往街上去,热得浑身冒汗,还是径直往前走,心里想的是去采买点晚间要煮的东西,步伐却往府衙那边去。 衙门口的看守已经很认得她,笑眯眯的上前来:“姑娘来找孙统领吧?他没回来,直接去城外练兵去了。” 城外空地上,黑压压地挺立着数千士兵,木桩似的一动不动。平白地晒日。有种无声的威吓。 柒枝绕着远路,穿越小树林,往缓坡上爬,直上了百米高的颇顶,于老树下盘坐下来。 崇喜驱马在列队前来去,喝令声震人心肺。 柒枝听着瞧着已有些痴迷。慢慢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是,山下列队秩序井然地并入城内,倒是耳边响起马匹哼哼的声音。 崇喜牵马缓缓上山来,赤红的夕阳渡在铠甲上,金光闪闪。 柒枝捂住狂跳的胸口,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然想要飞扑到男人身上。 崇喜近前,将马放开:“哪里不舒服?” 柒枝赶紧放下捂胸的手,起身拍拍衣服,拍来拍去,倒是不敢抬头。 “这里。”崇喜捏起她的下巴,近在咫尺地,捏去柒枝额边的草屑。 “以后不要在郊外睡觉,不安全。” 柒枝想说有你数千队伍在此,还有谁敢胡来? 望了他一眼 ,又赶紧收回视线,只是乖乖地点点头,道:“我有白白呢。” 男人问:“白白呢?” 柒枝朝空中吹动口哨,半天过去,白白也没出来,她自己闹了个大脸红。 崇喜似乎笑了笑,又不像,去牵马:“到那边走走。” 傍晚的热流哄得地皮极其干燥,柒枝随他下山,往背阴那面去,一条蜿蜒的晶亮的河在那里闪。崇喜利落地去了铠甲,落出一身黑色收腰劲装,已经湿透,曲线野性曼妙地贴在肢干上。 噗通一声跃入水中,隐去身形。 柒枝快快地冲上前去,叫他,却见清澈的水中游弋着一尾矫健的黑鱼。修长的体态如鱼一样自在地在水底滑行。 她凑近了,跪到水边,抄手捧起水,又洒下去,轻轻地叫:崇喜,崇喜。 崇喜突然冲水而出,水花溅了柒枝一脸,他抹了把脸,微微地喘息,却是锁定柒枝的面孔:“你叫我?” 柒枝还未点头,男人修长湿淋淋的手臂一把将她拽下河流。 沁凉的水瞬间包裹了柒枝,作为北方人她天生不善水,甚至惧水,然这一刻,即使是全身栽入水中,口鼻咕噜噜地冒着水泡,她却丝毫提不起恐惧的心思。 崇喜的黑发在水中散开,她的也是,发丝交缠在一起。 他捧起她的脸,吻了过来,给她渡气。 顺便地把舌头也伸了进来,触碰她的贝齿。 ———— 33.河 起先他只是抱着她冲出水面,柒枝咳得很凶,一双手玉一般温软地紧圈着崇喜。 “你吓死我了!咳咳!” “有吗?”崇喜唇边挂着一缕微笑,湿润的手指攀缠上来,抚摸她的唇,来回地撵磨,磨得那处发热滚烫。 柒枝胸口高高起伏,喘出声来,别过脑袋:“崇喜,你、你别这样” “怎样?”他低低地问。 “就是这样” 柒枝的声音越来越小,崇喜却是用力地握紧她的腰,将人撞过来,水花四溅中一口吻住她的嘴,几乎是疯狂地不遗余力地抢夺她的空气。 狂澜的吻差点要了柒枝的小命,水下的腿激烈的扑腾,又被他的夹住。 柔韧的舌头四处点火,大手掌住她的后脖颈,不断地变换角度,仿佛在尝试哪个角度能够更深入、再深入。 “你咬我咬得好疼”柒枝软成一条虫,仰头望天,远山的天色从未如此绚烂。崇喜吸吻她的脖颈,大手揉上了胸口:“那我下次,轻点,好么?” 询问声很温柔,下手却是截然相反。 “不要了,就这样吧,别啊!” 崇喜已然埋下头去,扯开湿漉漉的衣筋,霞光渡在水光上,水光裹在荡漾的白生生的乳上,一朵艳红颤动着挺立起来。 “七七这里,真美。” 手指捉住那处,色情地拉扯:“疼吗?” “疼” “疼也先忍忍。” 大肆揉弄了几下,他含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吞咽,像是这辈子第一次吃女人的奶,那种凶猛的渴求,边吃边咬,简直让柒枝发狂。她受不了地抱住崇喜的头,请求着呻吟:“轻点,都给你,轻点” 崇喜猛地将她翻过身去,粗野地喘息:“是你说的,都给我,嗯?” 辖制着她的下巴扭过来:“嗯?” 柒枝睫毛颤动,惊惧地又把话给推远了:“不、不要这么急好不好,我们慢慢来” 崇喜闻言似笑非笑,有些骇人的神色,手却往下去,揉开弹滑的臀肉,往细致那处去。款款顶入一根手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好,那我慢点。” 柒枝惊叫一声,高高地挺起胸脯,双腿紧闭地想要锁住他的腕子,实则根本不好使。手指灵活而可怖地掀动水流,把软滑的内壁搅得阵阵抽搐。 “唔唔”她求饶地去贴他的脸,扭声去亲吻他的脸颊:“别啊!” 又一根手指插了进去,崇喜任她吻却不回应:“受得住么?” 柒枝疯狂摇头,又抽噎着点头,可以了可以了,不要折磨我了。 “慢慢来,”他笑道:“还要吗?” 硕大的物件代替了手指,一寸寸地顶入窄穴。 顶得柒枝瞬间失了声。 两手抓入草根处,后腰高高地挺起来,崇喜扶着她的腰,一下比一下撞得狠。水花四溅中,远处的黑马莫名地回头看了看,又自在地低头吃草去。 柒枝回神来时,夜幕已经彻底拉开。 崇喜拿衣服裹着她躺在一块圆滑的大石下,捏着她的无力的手指把玩,而后亲上一口。 柒枝靠在他赤裸的怀里,整个人的魂都被操碎了七八分。 此刻她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