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坠者》 楔子 大雨滂沱。 这是场不寻常的雨。 暴雨中夹杂着狂风的嘶吼,天空乌云密布,不时闪烁着静电的光芒。家家户户紧掩门窗,在温暖的家屋盯着有关这场怪异暴风雨的电视报导。所有人都不明白,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怎能在两分鐘内风云变色。 天公生气了。有人如此说道。 一定是全球暖化让自然反扑了。相信科学的人如此坚持。 无论是政论节目还是科学频道,全都在讨论着这场怪雨。 就在这一瞬,一道炙热的雷电劈下。 人类静默了下来,只能瞠目结舌的望着那道美丽又致命的光束。 劈啪,劈哩啪啦。城市在静电的声响后陷入了昏沉的黑暗中。 闪电落下之处,一个白色的身影颤抖着,是一隻浸在血泊中的鸽子。牠无力地拍动着翅膀,却连一寸都无法移动。在黑暗中,那纯洁的双翼彷彿环绕着神圣的光芒,但又一闪而逝。 啪答。啪答。啪答。有什么东西踩着水花来了。 出乎意料地是,那是一位穿着亮黄色雨鞋的女孩。 他们捕捉到对方的视线,就这样静止了几秒。女孩瞪大了眼,因为鸽子的眼睛是碧绿色的。那是只有皇室项鍊上的翡翠才堪比的色彩,没有任何绿宝石能取代。是那种只能在美梦中,惊鸿一瞥才能捕捉到的美丽色彩。 鸽子害怕的挣扎,似乎是想要逃离。 小女孩漾起温暖的笑容,用有些稚气的声音柔声开口。「你这样会死掉的,我带你去疗伤。」 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鸽子被轻柔地捧起。鸽子十分娇小,刚好能在女孩小小的掌心中稳妥的躺着。「嘘,我不会伤害你的。」 鸽子不再移动,而是用晶亮的眸子凝视着女孩。 女孩并没有注意到鸽子的注视,哼着歌,踩着细碎的水花继续走着。 这是他和她,第一次的邂逅。 第一根羽毛 坠梦 第一次的邂逅,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 而我不晓得,自己是否有缘份再见她一面── § 「各位旅客,本班机即将降落,请系妥您的安全带,并将电子用品关机……」机械式的女声播送在狭小的空间内,空姐来回走动,确保旅客们都已按指示坐好。 「小姐,能否将遮阳板拉开呢?我们必须从窗户确认外头的情况。」一名身穿条纹制服的空服人员操着正统台湾口音,字正腔圆地好声提醒。我微点头,把遮阳板拉开。 紧捏着手中的机票,我的指关节因过度使力而泛白。 「本班机将在半小时后降落于台湾桃园国际机场,感谢您此次的搭乘。」 手指扣上窗缘,我凝视着窗外的濛濛细雨。 我就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我从不属于的,家。 轻声叹息,我将毛毯往上拉至颈部,想要寻找那份根本不存在的安全感。 胸口不知为何闷闷的,有如加了锅盖的压力锅。我蹙着眉,把它归类为飞机下降不适症。 「晕机吗?」突如其来的声音使我瞬间呛到,咳嗽不止。我瞟了声音的原头一眼,差点又再一次呛到自己。 天啊,为什么一位宇宙级的美男子在我身旁坐了十六小时我会没注意到? 碧绿色的瞳,澄清透彻得不可思议。高瘦的身形带着女性的阴柔气质,却不会将他错认成女性。更令人着迷的是那堪比液态黄金的金发,长发柔顺的垂至胸前,用青色丝带扎成马尾。 ──这是位俊美的男子。 ──来自异国的美男子。 「你中文说得很好。」我下意识脱口而出,接着马上在内心责备自己的衝动。 男子微愣,接着会意地温柔一笑。「我是台湾人。」 唉,就说自己刚才是太衝动了,竟然又刻板的把每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归为外国人。 彷彿是我把内心的想法写在脸上,男子再次开口。「其实我常常被认错,没关係的。」 好有磁性的声音,有如高级室内交响乐团演奏般融洽,再多听一句都是极大的奢侈。 好似这名男子其实是刚才才冒出来的,我突然意识到女性空服人员前来巡视的次数变多了。为了避免尷尬,我率先开了口。「你的父母是美国人吗?」 才刚说完,我马上红着脸摀住嘴。秦夜璃,你问这什么笨问题!母亲从小最常告诫的就是我这张嘴,结果都过了十六年了我还是改不过来。 「我父母都是台湾人,他们是第三代移民。」轻柔的声音不夹杂着慍气,还潜藏着一丝兴然。「你刚从美国旅游回来吗?」 「算是吧,我去做交换学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距离。 男子身旁环绕着一种轻松的氛围,使人不经意的放松下来。在旁人眼中,我们可能还很像一对多年不见的老友呢。……不对!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得寸进尺了! 「那你此行应该是因为学成归国了吧?恭喜你。」 「谢谢。」我小声回应。 ──我说了谎。 突然被叫回台湾并不是因为学成归国,而是令一件更为严重的事。 母亲自杀了。 没有确切原因,没有前兆,甚至也没留下遗体。 我对此事所知甚少,只能从家人在电话中的隻字片语得知事情经过。但有一件事我是确定的。 是家人将她逼上了绝路。 我没有父亲,应该说,我不认识那位被我称作「生父」的人。 从小,母亲便在家人的压力下独自抚养我长大。而家人所看到的,却只是一个让丈夫跑掉的单亲妈妈。她从不主动提起父亲的事,只常常告诉我要维持秦氏家族的骄傲。 如此伟大的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我。 我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又或许,是我不够关心她,使她捨弃我离开。 我甚至怀疑,失去她的家,算不算是一个家。 待我回过神,我才发现男子如翡翠一般的眸子正盯着我。「你没事吧?」 「没……」机身就在此时瞬间倾斜,直逼六十度。 男子瞥了窗外一眼,道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她来了。」 她?谁? 飞机已经缓缓恢復水平,机长尝试以突发乱流来安抚受惊的乘客,但效果不佳。直觉告诉我,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是属于超自然的力量吗?不,那是不存在的,与我一生信奉的科学至上相互牴触。 我看向窗外,惊异自己到现在都还能保持冷静。机翼被一团不明黑云所缠绕,静电的火光不时亮起,令人心惊胆颤。 「各位旅客,我们将尝试在海上紧急迫降。请不要解开安全带,并遵循紧急降落卡上的指示。」机长强装镇定的声音隐没在乘客惊惶的叫喊声中。 幼儿的哭啼声、念着阿弥陀佛的妇女、诚心诚意向天父祷告的教士、以及用话较为粗俗的大叔的咒骂声……我有种预感,再过不久,机上就会化为死寂。 机身剧烈的晃动,彷彿我们只是在巨人拋接游戏中的玩物。 我闔上眼,不做无谓的挣扎。 以科学来说,机械在这等恶劣的天气中是撑不久的,而我们还没被雷击中已是奇蹟。 在这生死交关的时刻,我想起了以前和母亲的一次对话。 秦夜璃,你有信仰吗? 没有,我相信科学。 若你面临死亡,你会向谁祈祷呢? 我不会祈祷,也不会妄想有人能改变这既定的结局。 我感受到身旁的男子解开了安全带。 「你──」我下意识伸出手,但依然没抓到白色西装的衣角。 他在走道上泰然挺立,丝毫不受机身摇晃的影响。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平静,彷彿不属于这个世界。见到这幅景象,原本溢到嘴边的话又被我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男子温柔的偏头一笑。「你的紫色眼睛很漂亮。」 就在我呆愣的这几秒内,他已经消失在前往头等舱的帘幕后。而不知名的寒意紧接而来。 因为紫色眼睛在家人及同学之间是异常的象徵,我总是戴着黑色的隐形眼镜,而那名男子竟然一眼就看穿? 是杀手吗?拥有那种非人的平衡感及敏感度── 飞机的引擎,熄了。 乘客的喧嚣声骤然停了下来,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死寂。 全都在这一剎那,机身遭到了强烈的撞击。我们就像是失去平衡的鸟,失速下坠。 我闭上眼,身边乘客的尖叫声彷彿都离我好远好远。 「妈妈,那你有信仰吗?」 当然有哇。 「若你面临死亡,你会向谁祈祷呢?」 每当我向你爸爸祈祷,他就会出现来救我。 每次她提到父亲,脸上就会漾起很美很美的笑容。 但我仍旧选择,不向任何不存在的可能祈祷。 第二根羽毛 暴风前夕 他是如此的优雅神祕, 惊鸿一瞥下也只能捕捉到一抹靛蓝。 § 身体虚浮着,平稳的嗡嗡声是这个空间中仅存的声音。 眼皮异常沉重,好似被涂上了强力胶。 我的手往周遭摸去,熟悉的触感使我愣了一下。是飞机座椅的布料。 ……我没死? 可是我的确是坠机了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撑开眼,望向窗外。 大海,白云。 难道刚才的坠机……是梦? 然后我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 坐在我身旁的男子不见了。 我招手请空服员过来。「请问你知道原本坐我旁边的人去哪了吗?」 空服员的神情困惑。「小姐,您的旁边本来就没有坐人。」 我尷尬地点头道谢,目送空服员离去。 我的记忆开始错乱。 所以那名男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一样只是梦中的幻想?可是他的声音、他站在颠簸飞机上的样子……我不认为我有如此丰富的想像力。 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让我几乎被恐慌淹没,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抱着漂流木浮沉一般。理性。我告诉自己。要理性。 釐清思绪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那名男子原本在头等舱,心血来潮跑来经济舱,和我聊个几句后便又回去了。对,一定是这样。 我按摩开始抽痛的后脑勺,谁也知道这个解释拥有诸多的疑点,而我最讨厌无法用理性解释的状况了。 飞机平稳的降落,即将见到家人的忐忑让我暂时将这件事搁在一旁。 两个小时之后,我拎着沉重的行李在大厅左顾右盼。 「夜璃,这里!」在一群群兴奋的观光客中,我终于看到舅舅那头引人注目的白发。 我无奈地伸手按住额头,挤过繁忙的人群。「我不是叫你戴个帽子再来吗?」 舅舅困惑地眨眨眼,彷彿脑袋电线短路。接着他哎呀了一声。「我放在丧礼会场了。」 这傢伙,都四十出头了还是一样迷糊,有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舅舅整理一头及腰的白发,接过我的行李。「走吧,舅妈已经在车上等了。」 我沉默地走在他后方。 他们没有子女,但两人都过得恬静自在。在我的记忆中,甚至没有他们吵过架的纪录。 父亲和母亲……为何不能像他们一样呢? 「玄,你又忘记戴帽子了?」一回到车上,舅妈劈头也是这句。 舅舅乾笑了两声。「没事没事,你看我不是平安回到车上了?」 「不是这个问题!」我和舅妈异口同声叫道。 就和我那不被认可的紫眸一样,舅舅的白发也常常被长辈拿来说嘴。奇怪的是,无论多强的染剂或多厉害的设计师均对那头无法被染色的头发感到束手无策,最后这场染发战争才暂时停止。 车子驶入国道,我靠着窗,凝视外面的田园风光。好久没回台湾了,看到这些熟悉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怀念。 感觉才过了几分鐘,车子已经驶进了自家车库。舅舅连声催促我下车,进入在家门前搭起的小棚子。棚子内是一个简易的灵堂,花台上花团锦簇,以人工的方式塞满各色塑胶花。香筒里的檀香高高低低,有些已经烧一半,有些则是新添上去的。外婆塞给我一炷香,推我到母亲的牌位前站着。 我捏着香,呆呆听着法师诵经。 我想,大概只有法师清楚他在念什么吧。 可能是我恍了神吧,直到外婆有些微慍地推了我一下我才赶紧弯腰拜拜。 香炷独有的气味弄得我有些昏沉,而我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师父念的经真的能传到母亲那里吗?还是这只是死者家属为了心安所弄出的繁杂仪式? 诵经终于告一段落,我也终于能从令人头痛的焚香味中解脱。我看着拇指上因拿香炷而印上的那条红痕,叹了口气。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并不是道教徒,未经她同意而使用道教仪式真的不会触怒亡灵吗?不过就刚才所得出的结论来看,仪式是给家属求心安用的,根本不是给亡灵的。但让我更怀疑的是,在结束葬礼之后,大家就真的能若无其事的回归正常生活吗? 我还记得外公去世时,大家花了整整半年才走出伤痛。从最初的遗忘逃避,到悲伤麻木,直至最后的愤世嫉俗。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又得再次承受这种痛,而且这次所逝去的,还是和我最为亲近的人…… 恍恍惚惚间,我听到了陌生的低笑声。 是谁?能如此悄然无息的侵入民宅…… 我下意识甩出手中的水瓶,盛八分满瓶子砸到地上,清脆的鏘声在夜晚格外响亮。 「扔得很准。」一个高瘦的身影自阴影悠哉走出,彷彿他到刚才为止都只是闇影的一部分。这名突如其来的访客全身都罩在黑色的帽兜中,我只能从他的声音判断出是一名男性。 「你是谁?」明知道现在应该离开并赶快去找大人求助,我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留在原地。那名男子就有如散发着无形的吸引力,危险又引人想一探究竟。 男子没有回答我,逕自捡起掉落在地的水瓶。「自杀是最重的罪孽,只是代价却是由家人来承受。」 …… 「家人开始自责,为什么当初没有及时阻止?为什么在她自杀前没有及时发现端倪?懊悔平时待她太差……这就是人死后所留下来而本人没有预期到的。我们可以知道,人就是这么的自私。无论是自杀者还是家人,到了一方天人永隔后才会各自后悔。」谜样男子略带笑意地凝视手中的瓶子。「我分析得没错吧?」 这一番见解……他是衝着我的个性来的。「你到底是谁?」 「现阶段你不需要知道,不过我相信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语毕,男子在将水瓶丢还给我后便一甩斗篷。下一瞬,现场已无馀留任何东西。 我愣愣留在原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阴影。一股让我几乎招架不住的恶寒霎时袭捲全身。让我感到恐怖的并不是他的那番长篇大论,也不是他神祕的离去方式,而是他在消失前所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祕密吧,我知道棺材里并没有人。」 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家人对这件事都甚为保密,连街坊善于打听八卦的三姑六婆都没有发现。 「夜璃!要进行下一阶段的诵经了!」舅舅在远方叫唤我,我赶紧装作没事般回到棚子里。 内心的不安渐渐膨胀,从飞机上的那场梦到刚才那名凭空消失的男子,彷彿具有什么特殊的关连。我就如深坠五里雾,心急却又摸索不出真相。 我只知道,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酝酿着准备袭来。 第三根羽毛 探寻 铃铃铃、铃……「喂?」 女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接起了电话,彷彿她枯等了整个晚上就只为了这刻。 「主子,是我。」熟悉的嗓音让女人的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秦夜璃回到台湾了。」 「哦?」顶楼的风势有些强劲,但女人并不以为意。她的脸上堆满了疯狂的笑容,除了欣喜还有一种分辨不出的情绪。「其他族的动静呢?」 「目前只知道她和圣族的那傢伙接触过,其他人都还处于观望状态。」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龙顏。 果不其然,女人恼怒的断了他的话。「我关心的是闇族!飞机上的事闹那么大我难道会不知道吗?不过圣族那傢伙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竟然会出手。」 对方沉默了几秒,久到令人几乎要怀疑他已经掛了电话。「女王,我很抱歉,我并没有蒐集到任何最新的情报。」 「废物!」女人啐道。「我养你是做什么用的?」 「我已经潜伏在闇族领地外头,有任何动静一定会立刻回报……」 啪!女人没耐性的掛断电话。「这个王八蛋,又在浪费我的电话钱。」 她凝视着灯火通明的城市,眼神深邃而难懂。 秦夜璃的归来势必会在堕天使之中引起轩然大波,就如降落在波心的石子一般,但那位少女所带给她的意义还不只如此。 女人握紧了双拳。 「秦夜璃……」她刻意把话放得很慢,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就算那个贱女人为了保护你而离开,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这女孩的母亲从她那里夺走了一切,而现在,她要她的女儿加倍偿还。女人勾起了得意的微笑。 她知道在不久之后,这个城市将会沦为堕天使的战场。 § 五天后,是母亲出殯的日子。 仪式开始前,舅舅塞给我一包红包。「拿去。」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这是……?」 「家传的避邪物,我怕艾草的效果不够,你拿着以防万一。」 我捏着纸袋,眉头一皱。「舅舅,你明知道我是不信那种东西的。」 舅舅有些困扰的搔搔头。「有时候你看不见并不代表那东西不存在。唉……总之你先收着吧。」 我暗暗在心里笑他迷信,边将红包收入口袋。 老实说,让我这无神论者参加道教仪式实为可笑,但我还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出殯队伍行进。如果说这趟仪式带给我什么收穫,大概就是我下半辈子都会很讨厌香的气味吧。 将棺木送入火化的时光隧道后,早上的事情终于差不多告一段落。送葬的亲人很少,父方的人更是完全没出现。午餐时,舅舅拿着两份入学通知来找我。「夜璃,你现在有两所学校可以选,而不管你作下何种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两间学校的差别在哪里?」我对自己接下来要念哪里其实并不太在意。 「一间就是很普通的高中,而另一间则是……」舅舅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颠覆你理性的疯狂学校。」 「普通高中,谢谢。」我一把浇熄舅舅的中二属性。和我截然不同,我这位舅舅的脑袋成天都装满有关魔法的奇异思想。 「夜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你这样一直保持理性死板的话脑袋反而会僵化哦。」舅舅不死心的展开了他薄弱的说服攻势。 「刚刚说无论我选哪间都支持我的是谁?」我翻了翻白眼。 「你要普通的当然也可以,那就这样定了。」舅舅不到三秒就败下阵来,讨好的塞给我不少甜食。 我无奈的摇头,回头继续清空盘上的餐点。 回到家之后,漫长的一天终于即将结束。静寂的夜晚就和以往一样悄悄降临,让浮躁的心情得以沉殿。在抗拒了一个礼拜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走进母亲房间。 她的房间就和以往相同,乾净、整洁。双人床上的棉被细心折成方方的豆腐状,但我知道床的主人不会在会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 鼻头一酸,眼眶又开始泛起泪。胸口隐隐约约传来微微痛楚,像是有刀子在那刨着。无论我如何想忽略,那种感觉总是会在不适当的时机浮上,挑战我的理智。到头来我还是人,拥有人的情感、心情,这是不管多理性都无法割除的一部分。 偶然看到梳妆台的最下层上了锁,我的手忍不住往那里摸去。出乎我的意料,看似坚固的铁鍊竟然在我的触碰下轻易碎裂了。是生锈了吗……不对!我为什么会主动去碰那种看起来像邪教锁鍊的东西? 内心纠结着,不晓得该不该把抽屉拉开。我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股异常的兴奋,就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事后回想起来,我可能会评论自己当时是着了魔吧。凭着一股衝动,我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头摆放了一个鞋盒大小的木盒和几本有些陈旧的笔记本。盒子沉甸甸的,感觉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果不其然,在打开盒子之后,高级丝绒便立即映入眼帘。但我的视线并不在那蓬松如羽毛的丝绒上。 盒子中央摆着一把闪耀着危险光芒的红宝石匕首。 它的刀柄是一种看不出材质的止滑垫,上面镶的红宝石彷彿被赋予生命,在灯光的照射下光华流转。刀身看似像铁,却丝毫无生锈的痕跡,无论怎么观察都无法确认材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把锋利无比的刀刃将能轻易劈开所有东西,在市面上一定是上等品。 除了匕首之外,我还瞥见盒子内放了一张精巧的白色纸卡。纸卡上的字体我从未见过,但却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那是一种简约、俐落的风格,可以推论出文字的主人行事很有效率。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短到不知为何让我有些失落。 「你的冒险尚未结束,而是正要开始。」 「夜璃?」舅舅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我以最快的速度将盒子塞回抽屉里。 「哎呀,多么令人怀念的东西。」舅舅的目光直接越过盒子,伸手拿起一旁的笔记。「这是你妈妈高中时的日记。」 看到舅舅津津有味的读起日记,我也忍不住取了一本来读。 「二零一七年○月○日 我喜欢上了校草。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毕竟若他没粉丝就不会成为校草了。我想,这是我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可见不可得的遗憾吧。要是从未遇见他就好了呢。」 「二零一七年○月○日 我在选修课和校草学长分到了同一组!虽然当时很开心,不过学长的姐姐似乎非常的不悦。算了,用未来天天被学姐追杀来换和校草共处一节课也是值了。」 眼尖的我马上捕捉到了特殊的资讯。「舅舅,那位校草就是我父亲吗?」 「咦?啊,是的,就是他。」舅舅推推眼镜。「他和你妈妈当时在学校是很有名的一对。」 「那……他是不是有个姊姊?」感觉在看完这本日记之前,我对父方家族的认识是完全蒙在雾里。「为什么她没在丧礼上出现?」 舅舅沉下脸,彷彿在思索着如何应付我。「夜璃……我们家和你阿姨的关係不是很好。」 我注视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惊觉现在正是乘胜追击好时机。「舅舅,我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舅舅丢下日记,僵硬起身。「夜璃,家里不告诉你他的名字是为了保护你。答应我,不要再探究他的事情,也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係。」 「为什么?」我故作平静。「无论他是黑社会老大抑或是国家间谍,我都会无条件接受。身为他的独生女,我有知道他名字的权利。」 舅舅为难的左顾右盼。「唉……你还真是长大了呢,凡事都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以退为攻,用问句逼迫对方,这是我多年来观察舅舅所发展出的最佳战术。 出乎我意料的是,舅舅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不行。」 ……反正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从日记中找答案。 「时间很晚了,快去睡觉。我记得明天是开学日吧?」舅舅的声音陌生到我几乎都认不出来,果然是我逼得太兇,出反效果了。「还有,这些日记我先收着。」 什么? 百般不情愿下,我就这样被赶出了房间。 唉,才刚回国没多就就开学,真是累人。虽说已经选择了最不可能出意外的国立高中,但为什么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呢? § 啪!我自新学校的第一天就从一隻孔武有力的手掌打上自己的桌子开始。「我叫惟千霜!我想当你的朋友!」 …… 「千霜,要好好对待新同学,不要太粗鲁哦……」尚未离开教室的导师在丢来这句话后便缓缓的走了出去。老师,是您原本就不打算救我还是就算救了也没用? 「喂喂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我的桌面又被拍了三下。不看她还没关係,一看眼睛都不晓得要放哪了。裙子过短,制服又被那胸部弄得很紧绷。大姊头,你找错人了,要诱惑人也要找男生啊! 「可、可以。」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会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吧? 「耶!成功了!」千霜一个转身,对全班比了个大大的耶的手势。「给钱!」 给钱?我吗? 还未反应过来,班上的同学们已经眼神哀怨的在短发少女面前排成一列。「怎么又赌输了啊。」「我已经输到脱裤了,能不能放过我?」等哀鸣声此起彼落,而仇恨的源头正得意洋洋的收取着眾人的金钱。没过几分鐘,千霜的袋子便已被塞得鼓鼓的。她心满意足的揽着我的肩膀。「谢啦兄弟,这笔钱有一半是你的功劳,分你一点吧。」 我可不知道你们正在公然赌博! 「不用了。」我可不想加入帮兇的行列……虽然我已经是了。 「哎呀别那么客气,要不我放学请你一份大的?」 「不用。」谁来把这个神经病拖走? 千霜阴险的呵呵一笑。「加入千霜派系,包你钱包平安,如果不去的话……」 「我去!」 不是都说转学生会遇到帅哥学长吗?为神么我是遇到喜欢挟持对方的大姊头?好歹也给个男的吧! 「哼哼,这就对了。」在千霜得意回到座位的途中,一旁的同学拍拍我的肩,给予怜悯的眼神。 好极了,钱包和被挟持间的选择吗? 看到千霜开心的在坐位上对我比爱心,我突然惊觉我似乎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放学鐘声响起时,我甚至还没拟好我的逃脱计画。 「兄弟,走囉!」如果不论个性的话,千霜其实还蛮美的。修长白皙的大腿,匀称的体态,高挑的身材,以及……压在我桌上的巨乳。「小璃璃,你好了没呀?」 「你等、等等,不要靠我那么近!」就算我是女生也会害羞的! 「哇,原来你也会脸红!」救命! 迅速收拾好东西,我红着脸抱住书包。「可以走了。」 我秦夜璃高冷理性的形象第一天就这样没了!可恶! 半个小时后,我和千霜已经在繁忙的简餐店觅得一处角落。 「小姐今日想要点什么?」才刚坐下,服务员便走过来了。 我看着菜单,每一道餐点都是两百块起跳。 「不用担心,今天吃饭我请客!」对面豪迈地晃了晃手中的钱袋。 ……用同学的钱吃饭难道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点完餐之后,服务生照例问了我们是否需要饮料。出乎意料的是,千霜竟然抢先我一步开口。 「不用了。」千霜十分乾脆的回绝。「我在戒甜。」 戒甜?从她纤瘦的体型我还真看不出来。 回过神来,我发现对方正神色凝重的盯着桌上着白开水,面目甚至显得有些狰狞。这就像是谁偷走了她最珍贵的宝物,而她正在思考要如何对付小偷。 「虽说我正在戒甜……」千霜深吸一口气,彷彿即将做出巨大牺牲下的觉悟。「服务生,一杯热奶茶,要全糖!」 …… 「好,我们来聊天吧。」一口气灌了半杯饮料后,千霜满足地吁了口气。「新同学,我记得你才刚回台湾没多久吧?」 「导师讲的?」我并不太意外,毕竟这种事并不算秘密。 「可能是哦。」千霜一派轻松的咬着吸管。「啊对了,你最近可能会有血光之灾,星象盘说的。」 这么厉害,竟然还会观星象,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塔罗牌占卜了?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一旦她开始怪力乱神就开溜。 「秦夜璃。」千霜彷彿看穿了我想法,突然严肃起来。「有时候对不正常的事情视而不见也是一种盲目。」 「什么?」眼前的少女恍若变了个人,态度老成陌生。 「哈哈,没事,吃饭吧。」一转眼,千霜又转回嘻皮笑脸模式。我忍不住想起有些中式餐厅附设的变脸秀,这样看来她还真是十项全能呢。会赌博、观星、还会变脸,如果个性别这么直就更好了。 一餐食毕,千霜终于主动放过我。「吶,我说喔,如果你在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虽然这句话并没有多大的承诺,一股小小的感动却油然而生。「谢谢。」 「不过要付钱喔。」千霜在丢下这句话后便嘻嘻哈哈的跑远了。 什么啊,果然又是为了钱! 第四根羽毛 啟程 她目送着少女离开。 不、不对,是他们。 「你觉得她怎么样?」一个身影在千霜身后轻盈落地。无声,无息,如一隻优雅的猫咪。 「天真、无知,还有一点点……无害?」和刚才傻里傻气的笑容不同,千霜已经进入了精明算计的军师模式。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如此断言。」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不晓得自己是老虎的老虎,终究还是老虎。」 「瑶寅。」千霜倏地转过身,怒目而视。「你应该是特别来找我的吧?有什么事就快说。」 那是个长相中性的男人,紫灰色的双眸淡到几近透明。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左眼下方有一枚紫黑色的六芒星图腾。瑶寅拨了拨及腰的银白色长发,丝毫不把千霜的怒气放一回事。「和你一样,我也是来观察那女孩的。」 「我以为侦查是族长派给我的任务。」千霜沉下脸,周遭的空气彷彿也随之降温。 「你就当作我是路过的吧,毕竟我也不想抢了你的饭碗。」瑶寅双手插着口袋,缓步离去。「还有,可不要成为秦夜璃的朋友囉,你知道我的意思。」 这番话立刻戳到千霜的痛处,但除了怒视对方的背影外她束手无策。「我是商人,我只看钱办事。」 瑶寅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我当然相信你的忠诚,为了犒赏你的忠诚,我就顺便告诉你一项资讯吧。」 千霜挑眉,并未出声打断,毕竟情报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她不得不先将个人恩怨放到最后位。 「狂族……开始行动了。」 § 你最近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我烦躁地收拾着书包,努力挥开这阴魂不散的不祥话语。 保持忙碌。我告诉自己。保持忙碌可以避免思考有的没的,以及暂时遗忘对母亲的思念。 「开学第一天还好吗?」一抬头,我望见舅妈端着水果盘站在门口。 烂透了。「还好。」 「那就好。」舅妈露出温暖的微笑,但似乎也看出了我真正的想法。「明天我就要和你舅舅回高雄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我猛然抬起头,讶异的张大嘴。「明天?这么快?」 如果舅舅要离开,他势必会将资料带走! 「对呀。」舅妈给我一抹柔和的笑。「我和他都有自己的工作要顾,不能待太久。」 我只差一步就要对她说「我想跟你们走」了。 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悲伤的家,这是如此地吸引人。但他们毕竟只是亲戚,我无权这样干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我先去整理行李了,记得吃水果喔。」舅妈起身离开,还不忘细心的帮我关上门。有时候我不禁猜想如果他们有小孩,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抬头望了时鐘一眼,抽了一张纸过来,开始拟定我的偷书计画。 凌晨一点,舅舅房间的灯终于熄了。 因为事先趁他洗澡时做过探查,我知道他将日记放在行李箱的最上层。我也有考虑过直接向当时在房内的舅妈提这件事,但我担心不但会要不成,舅舅还会因此而提高警戒。 在门外枯等了半小时之后,我终于听到了令人安心的鼾声。第一号偷书计画,现在开始。 根据我的经验,舅舅总是睡得很沉,母亲甚至还形容过他「就算一整群大象从窗外奔驰而过也不会惊醒」。 躡手躡脚的推开房门,我发现整理好的行李箱整齐摆放在门旁。我看准目标,小心翼翼的将银色大行李箱抬出房间。一切顺利。 确认自己离他们的卧室够远后,我立刻拉开拉鍊,抽出日记。为了偷这本日记,我拟定了好几套计画。但任务都快成功一半了,所谓的意外竟然都没有发生。而我也同时发现到哪里不对劲了。 日记只有一本。 我不信邪,伸手开始翻舅舅的行李箱。但无论我怎么翻找,里面就只剩衣服罢了。不得已之下,我只好迅速将行李箱归位,准备再往下一个行李箱进攻。 而情况就在这时急转直下。 我的手才刚碰上第二个行李箱,那令人安心的鼾声便停了。心脏跳得飞快,彷彿快蹦出胸口,我必须闭气以防自己喘气出声。耳朵听到有人在床上翻动的声响,我明白自己正处于最危险的情况下。 顾不得那么多,我匆匆将房门带上,衝回自己的房间装睡。隐约听到有人走动和谈话的声音,但我丝毫不敢张开眼。我并不确定这场惊魂是何时结束的,但我一定是不小心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天色早已微亮。让人松一口气的是,日记依然稳妥的压在枕头下,丝毫未损。 因为必须上学的缘故,我开始思考该拿这本笔记怎么办。拿到学校不安全,藏在家中也有风险,真是个大问题。几经思考之后,我将它放在抽屉的底层,上面不忘堆满杂物。 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客厅里,舅舅和舅妈正准备离开。我强装镇定,上前和他们道早安。 「夜璃,接下来的日子你一定要独立。」临行前,舅舅苦口婆心的叮嘱我,却完全没提到昨夜的事。「虽然外婆尔偶会来看你,但有很多事情还是要由你自行来决定。」 外婆……么?自从外公去世后她就一直不太正常,我其实并不太想见她。 我不得不说,一个人的逝去,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以前的我太过天真,以为就算不要那些家人,我也可以跟母亲平稳度过一生。我从没设想过有一天她离开我后该怎么办,我总是以为这件事离我太远,不必太早担心。 而如今,我就像被宠到云端再丢到谷底的公主一样,留下的只有愤怒、妒忌,怨叹自己的幸福为何比他人短暂。 我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停下脚步。路边,一位母亲正在买冰给她的儿子。 不知打哪来的愤怒侵占我的理智,我竟开始幻想自己的双手掐住那女子的脖颈,想使她自世界上消失。 我失去了母亲,那你们也通通别想有母亲。 憎恨就像一把火,一旦燃起就很难熄灭。 「夜璃!」我的思绪被突然冒出的千霜打断。「你在路边发什么呆呀?」 「没事,早安。」所有的负面想法又在这一瞬间被猛然收回去,消失无踪。 千霜俏皮的呵呵一笑。「我知道了,你在等我对不对?」 「没有。」我毫不留情的泼她一盆冷水。 「真让我伤心。」虽然嘴上这么说,她还是蹦蹦跳跳地跟在我旁边。「今天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不了,我今天有点事情。」我胡乱敷衍,实则是想在放学尽快用完餐回家读日记。 「哎哟?有小祕密哦?」千霜笑容满面地凑近我,想挖出任何线索的蛛丝马跡。 我不给她继续追问下去的机会,抿紧嘴不答话,这才结束了话题。 § 放学之后,千霜很意外的居然没来找我。 我望向她的位子,而她只是眨了眨眼,并比了个讚。这使我放下心来,明天应该是不会受到千霜式的復仇。 用完餐之后,天色已微暗,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回家的雀跃心情。经过一番波折,终于可以一窥日记的祕密了。我就像一位向大人讨到糖果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快朵颐。 就在此时,手紂被用力地撞了一下。「什……」 一个畸形的生物漂浮在前方几公尺,毫不畏惧地和我对视。 它长得像一颗球体,朝我的那面有白底黑点。准确来说,那是一颗眼球。我乾笑了几声。「小朋友,晚上这样角色扮演到处吓人可不好啊。」 我怕吗?怕死了。但我相信任何诡异的事物都能用科学解释。一点原理再加入特效,普通人也能飞上天,眼前的角色扮演者又算什么? 眼球的中间出现一条细细长长的裂缝,把它的前半面分成上下两半。而新分出来的空间中,是一排排的阴森利齿。虽然我不晓得那是用什么做的,但我明白自己大难临头了。 「你最近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谢谢提醒喔,千霜。 眼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张开血盆大口袭来,而我连跑人生跑马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是逃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祈祷这位疯子可以饶自己一命。 唰! 疼痛并没有如预期般袭向我,响起的反而是上帝救赎般的声音。「有受伤吗?」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曾是怪物的尘埃中。 一抬头,原本的话语梗在喉头,我瞬间丧失了所有语言能力。 在飞机上遇到的那名金发男子站在前方一尺处,身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完完全全的,就像是一位……神祇。唯一不同于我记忆的是他身穿一件飘逸的白袍,以及手上出现的银色细剑。银色细剑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息,剑身闪耀着阴冷的光泽,却让我感到异常安心。就在我注视的同时,他将细剑收回剑鞘。「晚上一个人行动很危险的,快回去吧。」 他的举止优雅,就像是书里看到的那些古欧洲贵族。 「……谢谢。」我低声答谢,脑袋还处于当机状态。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就是我所有异常生活的开端,也是让一切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元兇。 男子微微頷首,收下我的感谢。「我先走了,相信我们很快又会再见面。」 「等、等一下!」赶在他转身离去前,我终于及时开口。心中有千百万个疑惑,但我知道我只有一题的机会。「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转过头,抿嘴一笑,光是这个笑容可能就要迷倒眾生了。「记好了,女孩。我是沙利叶,月之天使沙利叶……」 下一瞬,他原先所站之处已空无一物,彷彿他未曾存在过。 § 回到家的路上,我并没有再遭遇到任何袭击。 注视着窗外,月亮早已悄悄升起,成为夜空中的唯一主角。「……是满月呢。」 记忆有些错乱,但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名男子的存在。 从坠机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星期,就已遇到两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又或者只是某种心理学的把戏使人记忆错乱吧,就当作是这样好了。 「有时候对不正常的事情视而不见也是一种盲目。」 唉,千霜,今天就先饶了我吧。 我从抽屉中抽出日记,开始阅读。 「日期不明 爱的极限是什么?是为爱转移时空,还是斩尽一切敌人?此时此刻的逃亡生活,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吗?」 「日期不明 看着在庭院玩耍的女儿,他突然提出离去的想法。他想给我们一段安稳的日子,不想要让我们因他而再搬家。可是逃得掉吗?夜璃的命运有可能就因此而改变吗?」 这页结束后,有好几面都是空白的。直到最后,我终于又找到了一行新写下的文字。 「比亲情更伟大的是爱情,比爱情更强大的是命运。 若被捲入是注定,一切就只能顺其自然。」 下一秒,衣橱旁的落地窗瞬间整面破碎。 我很幸运的及时躲入棉被后才没有被四散的玻璃割伤。放下棉被后,我发现一名少女赤脚站在碎玻璃渣中。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是十四楼吧? 接着我看见了,那双在月光照射下摺摺生辉的银白双翼。 对方有一头浅粉色的短发,灿金色的裙子只盖住大腿的一半。在她的腰间有一条亮金色的皮带,我马上认出那是能自由拆卸的鞭子。 「嗶嗶,确认目标。开啟攻击模式。目标:秦夜璃。」语毕,少女原本浅粉偏紫的双眸瞬间转为桃红。「御前战士神镜,出动。」 身体的本能让我立刻滚下床,及时躲过一束看起来很致命的雷射光。我翻滚到门边,脑袋飞速的运转着。 武器,我需要武器。但有什么东西是能让我抵挡这位恐怖怪物的? 我抓起收音机,全力砸向名叫神镜的少女。但她不但轻易的接住,还以更大的力道回敬我。轰!房门被收音机砸出了一个可观的大洞。各位邻居,我为在楼上製造噪音向你们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 这次可不会有沙利叶来救我了,我必须靠自己。 脑袋的角落突然冒出一句喝斥,就像是有人尝试侵入我的脑海中说话:「笨蛋,那把匕首!」 「可是匕首离我很远啊!」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就想像现在它就在你手上。」这不科学! 虽然我一点都不相信魔法这件事情,我还是尝试想像匕首化为能量,由母亲的房间传送到这里。只要把质能互换这个理论发挥到极致,能量传送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有问题的地方在于,我不认为此项实验可以单靠想像完成。 「确认目标失去反击能力,进行抹除。」神镜手中开始生出电光球,一看就是想炸了这个房间。「抹除倒数:五、四、三……」 不知名的怒气自心底升起,也许是因为最近遇到太多挑战我底线的烂事情,将我的冷静磨光了。老娘是你说能杀就能杀的吗! 手指摸到匕首的握柄,非常自然的刚好嵌合。无形的能量引导我举高匕首,朝虚空直劈而下。「消失吧!」 匕首挥出的白色轨跡硬生生的将神镜撕裂。不仅如此,白光甚至在她血沫飞溅前便直接将她的躯体吞噬掉。当白光消失,静寂的室内只剩下我和一地的碎玻璃。 我的四肢在颤抖,大脑还无法完全消化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报警吗?警察会相信从天而降的歹徒吗? 在我做出任何动作前,沙利叶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落地窗外。「秦夜璃小姐,很高兴您没事,抱歉我来迟了。」 「你……她……」身体彷彿不再是自己的,我愣愣的看着在他背后轻柔拍动的白色羽翼。「你们到底是什么?为何一再找上我?」 「我们是堕天使。」沙利叶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追杀你的人还会持续再派人来,如果你不想死就只能离开。」 「跟谁离开?你?」我瞪视着眼前的非人类,压抑住即将崩溃前的笑声。「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也许你也是追杀者之一。」 沙利叶对于我的衝撞一点也不生气。「凭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会不顾一切的报答你。」 「我在这礼拜之前根本不认识你,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据实以答。 沙利叶顿了几秒。「你还记得自己十年前救了一隻鸽子吗?」 「我当然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而牠受了重伤。」当我明白他的意思时,立刻倒抽了一口气。「你就是那隻鸽子?」 沙利叶柔和地笑着,彷彿很高兴我想起这件事。「我等了你十年,当你出国后,我便完全失去了你的音讯,直到这个暑假。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就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了。」 老实说,我对于自己有个守护天使感到十分不可置信。这就像是市面上的外国小说内的情节,非常不真实。 月光下的沙利叶刚好身在月亮的中央,有如自月亮下凡的神祇。「我以月之天使之名发誓,我是来保护你的。」 我环视着半毁的卧室。 若跟沙利叶离开,我有预感自己就很难再回来了。 我知道自己所割捨的不只是家,还有未来的安稳日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舅舅或是外婆,还要过着逃亡的日子。我想起日记上的话:「若被捲入是注定,一切就只能顺其自然。」 ……母亲在很久以前就预视到我的命运了吗? 深吸一口气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我收拾一下东西。附带一提,我还是不相信天使的存在。」 迅速塞了几样生活用品和日记进包包,我带着少得可怜的家当来到落地窗前。沙利叶微笑,细瘦但健壮的手臂揽住我的腰。「就算等一下要在十四楼高的地方飞行,你还是不相信天使吗?」 「我不相信天使,我只相信科学。」我低声说出这句自己信奉了十七年的真理。 我们一起跃入寒冷的夜空中。 第五根羽毛 躲藏 日式的宅院内,一位少女站在塘边注视着水面。 白皙的手掌一挥过水面,原本清晰的影像便随着波纹消失。石塘的水变得清澈,只剩几隻肥大的鲤鱼在其中优游。「史黛芙。」 「在。」穿着酒红色和服装束的女子出声回应,站在少女身后几步之处。「公主有何吩咐?」 青蓝色的眸子中溢满了苦涩,银白长发的少女扯了扯嘴角。公主,族里的人总是这样称呼她,但得到这个称号的代价就是以安全为由将她囚禁在这个宅院中,从此没了自由。她唯一能窥看外界的媒介就是这小小宅院中的石塘。「秦夜璃跟沙利叶走了。」 「我注意到了。」史黛芙弯下腰,替少女理了理衣裙。虽然她的主人也是穿着和服,顏色却是黑白相间的,上面还绣有许多粉嫩的樱花。 「史黛芙,这代表平淡的日子要结束了吧?」 「我想是的。」桃色眼眸的女子垂下眼帘。她很明白她的主子并不是安于平静生活的人,她追求的,是战斗的刺激。 「史黛芙,你会一辈子效忠我吧?」 史黛芙微微一笑。「当然,请您放心。」 名为烬灵的少女仰望天空。「终于……等到这天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五族将无人得以倖免。 § 我们在空中飞行了好几小时。 离开家中后,沙利叶又向上拔升了好几公尺。城市被缩得好小好小,只能看出一点一点的火光。 夏季的夜晚并不会太过寒冷,因此就算在高空也不会因发抖而失态。我紧紧抱着沙利叶,努力忽略他是男性的这个事实。沙利叶的羽翼在黑暗中散发出珍珠白的色泽,有如一团柔软的棉絮。看似慵懒的拍动一下,却将我们向前带了几百公尺,让我怎么也想不出它的科学原理。 在飞机上和他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仔细观察他。线条分明的脸型和优雅弧形的唇配合的恰到好处,翠绿色的眸子直视前方,认真的神情不晓得在思考些什么。 「秦夜璃。」沙利叶的视线突然往下,和来不及移开的我对上。 「啊?」下意识出声回应,我才发现自己这样很不礼貌。「抱、抱歉。」 沙利叶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放心,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脸颊瞬间发烫,我红着脸别过头。「你要带我去哪里?离开台湾吗?」 俊美的男子笑着摇头。「只是带你去一个避难处,我还没能耐能带你出国。」 我咬着唇,凝视着他身后。 在后方,一团团黑色云体闪动着黑色火光,好似在逼近我们。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不晓得要不要提醒沙利叶。 「那些不用太过理会,只是在后方观望的天使而已。」沙利叶就像我肚里的蛔虫,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正常的时候他们不会出手攻击。」 真难想像每一团的火光都天使藏在其中。 低气压使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冷风让手臂冻到麻木。容我收回前面的话,就算在温暖的夏天,在高空中待太久还是会冷的。 我隐约感觉到沙利叶加快了速度。 一道雷电在近到令我紧张的地方爆裂开来,白炽的光芒几乎快灼瞎我的眼睛。当眼睛能再次适应黑暗,我看到后方多了好几位天使。「沙利叶!」 「抱紧我。」他的唇贴在我耳边,呼出来的气息是温暖的。「我会尝试看看能不能甩开他们。」 「我以为你说他们不会攻击。」我挑眉,尝试不让恐惧显现在语气中。 「正常情况下不会。」语毕,沙利叶便立即带我衝出风暴的范围,狠狠将对方甩在身后。 冷汗顺着我的颈部淌下,头发因强风的缘故不断飞扬。我觉得自己的脸彷彿快被风压撕裂,身体和头之间只靠脆弱的颈部连接。 沙利叶突然放慢了速度,使我有些困惑,但我还是尽量不尖叫出声。敌人很快便追了上来,以v字型散开。 带头的是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一双暗红色的双翼极速在身后拍动着。她有着台湾人的脸型,黑色的及腰长发随意扎起。她瞇起眼,淡紫色的眸中带着一丝兴然。「沙利叶,这么好的天气是要去哪里散步呀?」 对方的眸子和我并不一样,是带着混浊的紫。横跨右眼的刀疤让人看得怵目惊心。完全是个不讨喜的帮派女孩。 沙利叶笑得优雅,却令人不寒而慄。「什么时候狂族管事已经管到圣族头上了?」 帮派女孩毫不客气的指着我。「这句话我也同样奉送给你。」 沙利叶冷笑一声。「不管如何,这也不关你们的事,不是吗?」 对方举起手,一团黑色的云雾立即从掌心冒出,并以长条扭曲状缠绕手臂。「活捉秦夜璃!不必管沙利叶死活!」 「抱紧我。」沙利叶再次低语。 「我已经抱很紧了。」我忍不住出声埋怨。 「那就再抱紧一点。」 我一度怀疑沙利叶叫我抱紧一点只是为了享受被女生拥抱的乐趣,但他就在此时松开抱着我的手。他不理会我的尖叫,伸手往外推出。 一环金色的光圈以我们为中心向外快速扩散,被光圈打到的敌人无不尖叫后退,还有些险些被打落。而沙利叶也没间着,抱住我就是一段俯衝。自由落体的感觉让我想到坠机,对死亡的恐惧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 沙利叶减缓了速度,而我的脚也在下一秒触碰到坚实的地面。我的腿还因刚才的飞行无法站稳,只能暂时被沙利叶搀扶着。「我们安全了吗?」 沙利叶朝漆黑的夜空瞥了一眼。「他们进不来,这里有特殊的结界。」 我环视四方,发现我们位在深山里的一块平坦空地上。在后方不远处,一座漂亮的别墅矗立在花木茂盛的花园中。「那是……?」 「我所说的避难所。」沙利叶伸出手,一团火光在掌中燃起。「只要待在这里,保证没有天使能伤害你。」 通往别墅的小径铺满了鹅卵石,四周种满一些我辨认不出的植物。别墅的门廊漆上木头的纹路,看起来是新装潢的。沙利叶用钥匙开了门,示意我先进去。 一进屋子是一间走古典风的小客厅,鹅黄色的灯光选染出温馨的气氛。沙发旁的茶几上有一杯冷掉的柑橘茶,白子盘上也有一两块未食用的饼乾。 「你的卧室和浴室都在二楼,我现在带你去。」沙利叶出声说道。「这栋房子要早上才好看。」 「你平时都住在这里吗?」茶几上的茶使我有些在意。 「为何这样说呢?」沙利叶脸上依然掛着平和的微笑,在顺着我的手指看去后露出了然的表情。「这间屋子还有其他房客,有时间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看到我担忧的眼神,沙利叶再次强调:「任何怀有恶意之物都是进不来的。」 我点点头,不再质疑他。 二楼的房间并不多,只有四间,走廊的另一侧是一面面的拱型彩绘玻璃窗。沙利叶停在一扇雕刻着乌鸦羽毛的房门前。「这间是你的,钥匙在这。浴室及厕所在走廊尽头,男女分边。」 低声答谢之后,沙利叶便转身离去,留我独自参观这个卧室。房间不大,壁画是以海洋为主题的浅蓝色调。房内除了床和柜子等普通傢俱外还有一台讯号良好的电视。往窗外望去是房子的后院,花园中央是一座每个别墅必备的游泳池。 我把窗帘拉上,打开自己临时收时的行李。 我从衣物中抽出包裹得好好的红宝石匕首。 在月光的照射下,刀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银光。但除此之外,便无其他特殊的地方了。直到现在,我仍很难接受那些长着翅膀的生物是真实存在,但我晓得千霜是对的,也许我过去的世界……是真的太过狭隘了。 而我有预感,更广阔的世界,似乎正即将展开。 § 「夜璃,起床囉。」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立刻从床上弹起。在房间的床尾,母亲正站在那里。 我瞪大了眼,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卧室,而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妈……是你吗?」 熟悉又令人想哭的笑声回盪在房内。「难道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别人吗?」 我衝上前,紧紧拥住她,像个十岁小孩。「我好想你!」 母亲的温暖一如记忆,就和每次拥抱一样安心。她愣了一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睡觉时撞到头了吗?」 「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疯狂又毫无常理的梦。 这样一来,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有人常说身在梦中不知梦,我现在才深刻理解。想到自己的理科脑袋也会有发明天使的一天,我就觉得哭笑不得。 「嘘,没事了,你已经醒了。」身在母亲怀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安心。我并不是第一次作噩梦,但上个梦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以至我现在还心有馀悸。「夜璃,我们去吃饭吧。」 「去哪吃?」我的餐厅选择困难症是眾所皆知,因此这句话已经几乎成为了自己的口头禪。 母亲微微一笑。「十字路口的那家寿司店,老样子。」 我们下了楼,沿着人行道优间散步。天空阴阴的,但丝毫不影响到我的心情。我的心中溢满了激动,不敢相信母亲真的回到了我身边。多少天来,我日日夜夜祈祷母亲的离去只是场玩笑,等她冷静完后就会回到我身边。而如今,美梦终于成真。 「璃,你对于『未来』这个词有什么想法?」见我不说话,母亲兀自开啟了话题。 我沉思了几秒。「很诱人,是大家都想预视到的东西。」 「为什么会想预视呢?」她问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可能……知道了之后就不伤心了吧?」我艰难的吐出这句答案,内心的困惑越来越深。 「但如果知道了之后却无力改变,你还会想要预视未来吗?」 脚下的世界瞬间被闹鐘铃声扯碎。 我回到了床上,回到了那个我被认为是虚幻想像的世界。恼怒地关掉闹鐘,我难过的将自己埋回棉被中。所有的希冀盼望,终究是一场空。 有时候,太过于幸福的美梦,醒了之后只会令自己痛苦不堪。催眠说服自己那才是真实的世界,好像自己就能舒服一点。这就是人,就算睁着眼还是不愿醒来,不愿看清事实。 此时此刻,我只想诅咒这个世界,这个夺走我母亲的世界。 最终,是玉米蛋饼香味拉回我的理智。 我强迫自己起床,梳洗下楼。 楼梯才走一半,我便瞬间煞住了脚步。除了蛋饼的味道外,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柑橘味。下一秒,我便和一双灿金色的眼眸四目相接。 电视前的沙发上,一名高瘦的陌生男子手拿着茶杯,好整以暇的抬手招呼。还未全消的起床气使我不假思索便脱口质问。 「你是谁?」 第六根羽毛 血脉 他很完美,完美到令人妒忌。 罕见的银白色长发束在脑后绑成整齐的低马尾,金色的眸子有如液化的黄金,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真要说的话,他的容貌一点都不比沙利叶逊色。 此时此刻的他身穿黑色t恤,毫不客气的占领整座沙发。「让我猜猜……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秦夜璃?」 那是个十分悦耳的声音,甚至无法用凡俗的事物形容。鸟鸣啁啾乃至小溪潺潺,没有一项声音是能描述的。 也不晓得是不是巧合,沙利叶就在此时端着托盘出现。他的笑容就如自窗缝流洩而入的阳光,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唉呀,原来你们已经互相打过照面了。伊索,这是秦夜璃。夜璃,这位是伊索˙穆斯塔法,和我一样都是圣族天使。」 「剩什么?」我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沙利叶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总是能平息我的焦躁。「别担心,这些事情我都会在早餐时向你一一说明。」 伊索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起身。「话说夜璃,你为什么要戴黑色隐眼啊?紫色的眼睛明明就很漂亮。」 「……很奇怪吗?」还有,为什么你们都看得出来我是紫眸? 结果最后是沙利叶回答了我。「因为天生种族的缘故,天使并没有近视,另外我们也能轻易看出对方原本的眸色。」 嗯……你们天使的能力还真好用。 「哦对了,紫眸会使你惹上许多麻烦,但也会有不少贵人因此而出手相助。」在我继续追问下去前,伊索已经在堆满丰盛佳餚的餐桌旁坐下。「我开动啦!」 沙利叶投给伊索一个奇怪的眼神,接着点头示意我坐下。「那么,我从最容易理解的部分开始吧。在天使之中,我们总共分成五族:圣、闇、狂、灵、幻,以及在五族之外的流浪者们。每一族都有自己特有的性格,并均由各自族长带领。」 我想到神镜和昨日的那个帮派少女。「昨天的那些天使也是受族长之命吗?」 沙利叶慎重的点头。「我想是的。昨天试图要拦截我们的是亚维尔,在狂族属高阶天使,若没有族长指示并不会轻易下手。」 「所以狂族族长跟我有仇囉?但是为什么?」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惹到任何天使过。 沙利叶和伊索互相交换了眼色,接着他们便一致的禁声不语。我不耐烦的挑眉。「怎么了啦?是和我的紫色眼睛有关吗?」 看到他们的表情,我便确信自己猜对了。僵持了几分鐘之后,伊索率先投降。「夜璃,因为血脉的缘故,全天使界都认识你。」 我哼了声。「我有天使的血脉是吧?这个结论蛮好猜的。」 沙利叶莞尔。「你不但拥有天使的血脉,还是隶属于最古老的那支。」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对我母亲动手?」不知怎的,这句话自动从我口中说出。不过这也挺合理的,毕竟我不相信母亲会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自杀。 这一刻,空气又再次凝结了。 「我看今日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沙利叶果断的以收拾碗盘来结束话题。「伊索,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教夜璃如何整理花园吗?」 § 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无力的倚靠在一座精緻的雕像基座旁。我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落得成为苦力的下场? 僻静的花园后院只剩我一人和满地的落叶,而伊索早已扫前院去了。 如果去掉清理花园这件事情,这里其实挺适合度假的。这里树不多,但因四周被群山环绕而显得绿意昂然。乾涸的泳池旁围绕着五尊雕像,刚好可以连成五芒星。仔细观察那些雕像,我发现它们每一个都可以凸显出天使五族各自的特色。圣族拿着金色的宝剑,狂族狂乱的发丝彷彿被狂风捲过,闇族戴着黑色连帽斗篷,灵族手捧透明水晶球,而幻族的雕像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透明感。唯一相同的是,每尊雕像都一双漂亮的羽翼。 说到羽翼,伊索的翅膀是什么顏色的呢?是和沙利叶相同的银白色,还是…… 「夜璃,你这里整理得怎么样了?」说曹操曹操到,那完美又帅到掉渣男子无预警闯入我的视线。 接着他默默扫了依旧是满地落叶的庭院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 「呃……对不起,我尽力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正是实践这句话的最好时机。 伊索只思考了几秒便决定将地上的落叶视而不见。「算了,反正也不是一定要今天扫完,走吧,我们进屋去。」 「等一下……」就在伊索要转身进屋时,我迅速拉住他。「你可以陪我在外面聊聊吗?」 果不其然,他立刻面有难色。「因为沙利叶的封口令,我恐怕无法告诉你什么。」 「如果不能说我也不会强迫,我就只是想聊聊而已。」一点点也好,若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我就靠自己拼凑出真相。 伊索踌躇了下,彷彿在思考着我的提议。他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甚至会让我忍不住把他拿来跟沙利叶比较。回过头来想想,这几天所遇到的天使不是男的帅就是女的美,彷彿天使之中容不下丑人。 「请坐吧,我想半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在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伊索礼貌的指着石椅邀我入座。 我们肩并着肩,面朝泳池的方向。清脆的鸟囀让院子不至于成一片寂静,也给我时间酝酿要问的问题。「你和沙利叶是怎么认识的?」 伊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我是位旅行者,在旅程中本来就会巧遇不同的天使。避难所只是一个中途休息站,我很快又会再度踏上旅程。」 「所以避难所是沙利叶开的吗?」我不禁开始怀疑沙利叶的身世。 出乎我的意料,伊索立即掩嘴偷笑,好似我问了什么蠢问题。只见他越笑越大声,甚至没有停止的趋势,这使我面红耳赤的大叫:「难道我问的问题很奇怪吗!」 待笑声稍歇,伊索才带着笑意回答我:「我们并不知道是谁建造了这栋房子,但只要是不带恶意的天使都可以来此接受庇护。不过你也并非全然猜错,这阵子的确都是沙利叶管理使用这栋房子。」 我看着一隻松鼠从不远处匆匆跑过,迅速窜上树枝。我想不只是天使,山林里的动物应该也会乐于把这里当家吧。寧静又安详的气氛,连我都会想在此处逗留度假……我是说,如果没有天使在后面追杀的话。「你知道我是属于哪一族的吗?」 「闇族,无庸置疑。」这次他倒是果断的回答我。「你的气场总是环绕着淡淡的影子,我几乎是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影子? 照理来说,我平时并不太会有负面想法,勉强来算的话也只有这阵子多了点。「沙利叶说我在天界很有名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是混血吧,照理说天使视人类为螻蚁,更不可能与他们產下子嗣,你的出现在天使界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母亲是人类,因此父亲绝对是一位闇族天使。至于他为何离开也很明显了,他是为了保护我。 伊索突然起身,扰动了我的思绪。「走吧,沙利叶在叫我们了。」 我没有戳破他的话,只是点头随他进屋。 下午,轮到我和沙利叶一起准备晚餐。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晚餐当然也不会直接从天而降。 在庭院的一隅,深藏着一座已开闢的小菜园。园内施了魔法,能让作物一直处在成熟的状态。 在经歷了疯狂的几天之后,我已经勉强能接受这魔法世界的一角。这么做一定会被以前的我讥为不追根究柢的懒人,但此时的我认为固守科学之道才是真正的愚笨。 在经沙利叶解释之后,我明白看似万能的魔法其实也是存在许多限制的。天使不是巫师,魔法能力是与生俱来,烙印在血液之中。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无法藉由念念咒语就获得新的法力。举例来说,沙利叶可以飞行,可以俐落的劈开怪物,但到了菜圃,他也得和我一样围上围裙,以最原始的方式拔菜。 我们採了一球高丽菜,少许的黄瓜及番茄。这个庭院就如一间免费的果菜市场,只是想要的货物都须自行採摘。 原料准备完毕后,便是切块、清洗、准备下锅。别墅的厨房设计成欧美的简约时尚风格,意外宽敞。沙利叶熟练的在各道菜之间游走,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人一不小心便会被深深迷住。他就像是在花朵上舞动的精灵,身姿优雅俐落,同时又不失效率。 接着,沙利叶伸手邀我加入他的舞蹈。 明知道这只是单纯的作菜教学,我却总会不小心将之想成双人伴舞。只要在流理台前不小心碰到对方,我就会感受到一股奇特的电流流窜在彼此之间。有时候恰巧四目相接,我就会收到一抹迷死人的微笑。虽然我尚不明白在心底漫开的股酸甜为何,但我的确知道自己是稍微迷上他了。 迷上一位天使……这可不妙。 回过神来,我惊觉沙利叶正担忧的看着我。「你还好吗?」 「啊……嗯!我没事。」总不能老实告诉他我盯他盯出神了吧? 沙利叶也没过问,嘴脚弯成好看的弧度。「帮我去叫伊索过来用餐好吗?」 「没问题。」我飞也似的逃出厨房,试图釐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后院里,树影斑驳,尽是一片鸟语花香的祥和景象。我四处环视,终于在林荫下找到闭眼歇息的的伊索。 他单手枕着头,银白色发丝随意披散在翠绿的草地上,表情愜意放松。他的俊美并不逊于沙利叶,但见到他时我并不会心跳加速或出现任何异常反应。「伊索,吃饭了。」 伊索撑开一隻眼,在发现是我后俐落起身。「做菜好玩吗?」 我耸耸肩。「还不错,其实你想问的是吃了会不会死人吧?」 伊索哈哈大笑。「我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问这种问题。」语毕,那抹银白色的身影变溜入了主屋。 我笑着叹了口气,无奈的随他进屋。 第七根羽毛 流浪者 把她带到我这里来,我的羽翼下来…… 黑暗中传来喃喃低语。 § 用过晚餐之后,三人便悠间的在沙发上瀏览电视频道。昨夜神镜的攻击已被新闻播报出来,而专家则一致认定是小型气爆所致。而不可避免的,我也成了失踪人口。看着自己的国中照片在萤幕上被放大,播送给成千上万人民检视,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也许晚点应该给舅舅他们打个电话……不行,不然他们一定会逼问我的下落。 也许是看到我的表情,沙利叶倏地关掉电视。「学校端的部分伊索已经处理好了,而失踪人口的部分会动到政府高层,因此会比较慢。总之,这几天你只要乖乖待在别墅里就不会有事。」 伊索对我眨眨眼,彷彿在告诉我不用担心。 沙利叶瞥了窗外一眼,拍拍手。「走吧,我们上顶楼去观星。」 二楼的浴室旁边有一座小小的木梯直通屋顶平台,沙利叶率先上去,再伸手帮我。一进入屋顶平台,我便置身于满天闪烁的星辰之中。在这毫无光害的深山中,星子特别明亮、纯净,是城市所见不到的。我们三人并肩而坐,观赏那天然的美景。 此时此刻,我离沙利叶好近。我能听见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声,以及感受到空气中的隐形电流。为了避免太过于明显,我只敢透过眼角偷瞄他。 不知怎的,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那束得一丝不苟的低马尾、熨烫平整的白长袍、长长的睫毛甚至是略肩的下巴。 突然惊觉自己似乎踰越了礼仪的界线,我不安的挪动了下。沙利叶转头看我,眸子中映照了全宇宙的星光。「怎么了吗?」 你好美。这句话悬在嘴边,在最后一秒及时被我吞回腹中,取而代之的回应是:「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我陪你回去。」沙利叶的眸子就如晴天时碧色的大海,让我很想沉溺其中。 「不了,我自己就行了。」我强迫自己退开几步。「晚安。」 接着我便在两人的瞠目结舌下衝回房间。 我背抵着门板,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喜欢上沙利叶……一位才认识不到三天的人……我是哪根筋不对劲?何况他还是天使!极有可能和神镜她们是同一掛的! 但是……为什么我的脑海现在都是他?他迷人的笑容、对待我时的温柔举动、以及带我遨翔天际时的感觉…… 手机就在这时恰巧响了起来,我蹣跚来到床头,发现是千霜的电话。「……喂?」 「发生什么事了?老师说你休学了!」一接通电话,千霜的声音便连珠炮似的喷射过来。「而且你还上了新闻!」 「说来话长,不过不用担心我,我很安全。」我疲倦的准备掛断电话。我早知道像千霜这么八卦的人一定会打来关心。 「夜璃,我前天的那句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只要给得出相应的价钱,我全都能帮你。」她顿了顿后又说:「瘫痪政府网路、暗杀、製造爆炸……只要你想得到,我都能帮你找到相应的人。」 「……你开的是黑店吗?」 「哈哈,你太抬举我了。等等,你现在在哪里?」千霜语气一变,让我愣了几秒。 「我不能说。」我低声回应。 「不管了!快离开那里,去找信任的人!」千霜话未完,我的后颈便猛然遭受到重击。全身麻痺瘫软,动弹不得。 在失去意识前,我仍听到千霜不断在电话的另一端喊叫。此时此刻,我的脑内闪过的最后一道念头是:沙利叶,救救我…… § 我醒来时,皮肤是湿冷的。 四周云雾繚绕,还带着一种诡异的氛围。身下冰冰凉凉的,是类似大理石的材质。我用手掌撑起自己,赫然认出自己是躺在一块墓碑上。 环视周遭,新旧不一的墓碑散步在山丘上,许多都已毁损。一些闇影躲藏在白雾中,无法看清。我摸了摸腰际,明白自己手无寸铁。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新的声音。「带上前来。」 手臂被老虎钳般的力道掐住,我被两名披着破旧斗篷的人强迫往山上走。颠颇的小径十分难走,让我好几次都险些跌倒。 我瞄向两旁,粗略的认出抓住我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完全不像山中的野人一样覆盖着脏污,反而洁净无比,少女甚至还上了妆。他们突然有默契的将我往前一推,使我刚好跪在一座坟墓的基座前。 抬头一看,我见到了有生以来看过最奇怪的女人。 若只单看容貌,其实她长得还蛮漂亮的。淡蓝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冰蓝色的眸子带着女王特有的骄傲气势。但只要一将视线移到她的双翼,便会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在她的左方是正常的天使翅膀,但另一边却是恶魔般的巨齿薄膜。我深深怀疑这样的翅膀是否飞得起来。 儘管如此,她还是继承了天使血统的独特美貌。 女子伸出手,长而锐利的指甲轻划我的脸颊。「所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秦夜璃。」 她并没有一见面就尝试杀掉我,因此我估计这位并不是狂族族长。在被捲入天使的世界后,我发现自己彷彿成了摇滚巨星,所有天使都抢着要抓我。 我作势清了清喉咙。「听着,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理由把我抓来这哩,但想必你是抓错人了。我只是个平凡的学生,也许是有什么人和我同名同姓……」 「眼睛。」女子果决的打断我的话。「紫色的眼睛很早就证明了你的血统。」 「什么血统?」儘管我紧张到舌头快打结,我还是强迫自己将问题问出。 「闇族族长得血脉,对我们流浪者非常有价值。」女子冷笑。「幸会,我是流浪者女王,银印。」 闇族族长,我的父亲是闇族族长。但让我更在意的是流浪者这个词。 流浪者,不属于五族却势力庞大的族群。由被逐出族中的罪犯及离去者所组成。甚至被沙利叶评为「最不想接近的族群」。 「我和我父亲不熟,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就算我是族长的女儿,我和他不熟还是事实。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并祈祷沙利叶已经察觉不对。 银印呵呵一笑。「不会有父亲放任女儿被杀的,这件事你大可放心。」 「你打算用我向他换取什么?钱吗?」我用间聊的口气问道,尝试营造轻松的气氛。说实在的,我怀疑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会愿意花多少钱赎我。 「钱?我呸。」银印鄙夷的唾弃道。「从今之后我们将被闇族所承认,他们也将帮我们获得他族的尊重。」 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又不切实际。 银印跃下墓碑,来回走动。「秦夜璃,我猜你应该不太清楚流浪者这个族群是如何形成的吧?那群高傲、自以为有优越血统的五族天使无情的驱逐异己,造成我们只能四处漂泊!」 我抿紧嘴,不敢打断她的话。 「我那圣族及闇族的父母当初不顾全族的反对相爱,结果瞧瞧他们在生下我这个畸形的女儿后作了什么?他们把我驱逐出境!」银印厉声咆哮。「他们相爱的惩罚竟然全推到我身上!」 「女王。」坐在另一个石碑上的暗影出声提醒,才让银印稍为冷却下来。 银印呼了口气,转向负责抓我的两人。「时念,若影,把她押去墓室吧,闇族的使者应该快到了。」 接着伊索便像颗流星般轰砸入场。 § 银印的手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将我们两人团团包围。然而伊索只是微微一笑。「夜璃,闭上眼睛。」 我依言照做。 下一秒,如十万瓦特电力所发出的光芒便垄罩全场。 抓住我手臂的禁錮力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沙利叶温暖的怀抱。我感觉到他带着我拔升至空中,羽翼急促的拍动着。「可以睁眼了。」 刚才那种能感受到热度的光芒已全部消失,我只看见耀眼的秋季星空在他背后一闪一灭。 银印的手下倾巢而出,我隐约看见伊索战斗的身影及兵器所擦出的火光。腰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吃痛的叫出声来,从线形的伤口来看,应该是被类似飞剑的武器所划伤。沙利叶蹙着眉,手中燃起温暖的金光靠近我腰间的伤口。 「沙利叶,不可以!」伊索往我们的方向急速飞近,神色极度惊慌。「圣族力量和闇族互不相容!」 另一股更大的力道猛然撞上我们,使沙利叶意外松了手。我直直下坠,尖叫声梗在喉头。几秒后,我意外的落入另一位陌生天使的手臂中。当我对上那双漂亮的靛蓝双眸,内心竟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熟悉。 他的手一碰触到我的腰际,我便感受到伤口快速癒合。男子微微一笑。「别太倚靠沙利叶了,你受伤时他可救不了你。」 我倒抽一口气,瞬间认出声音的主人。「是你!那个在葬礼时……」 「嘘,这件事你可要保密。」对方笑着眨眼,接着将手掌覆上我的眼。「回到沙利叶身边吧,我们认识的时机还没到……」 我眼前一黑,陷入今日的第二次昏迷。 第八根羽毛 惟千霜 「喂?瑰兰,你也看到了吧?」遥远的一栋废弃大楼上,一男一女好整以暇的盘腿坐着。 「那种比太阳还亮的光芒,不看到也难……妈!那是我的啤酒吧!」靛青色长发少年在摸索一阵未果后终于发现自己的啤酒早已被抢走。「啊!痛痛痛。」 女子优雅的放下拳头,彷彿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叫女王,我收养你可不是为了当你老妈的!」 「是是是……那我的啤酒……」 匡啷。女子面不改色的把空罐子丢到一旁。「谢谢招待。」 「我记得我带了三罐……」匡啷匡啷。「我讨厌你……」 「好了,来谈正事吧。」女子无视瑰兰的悲鸣,直接进入话题。「刚刚那道光想必是沙利叶弄出来的吧?」 「是的,伊索也和他们在一起。」啪。瑰兰身边的铝罐瞬间成了一堆废铁。「女王……?」 「哼,那个叛徒也在那里啊?」女子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您没事吧?」瑰兰有些紧张的看着女子,只要她露出这种表情都准没好事。 黑夜的寒风将女子的发丝吹得飘扬,她站起身,浑身散发着自信又令人不寒而慄的气息。「这次,将由我亲自出马。」 § 我在鸟鸣的啁啾声中清醒。 沙利叶趴在我床畔,未束起的金发柔顺的从床缘垂下。他依然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为了避免吵醒他,我连动都不敢动。 柔和的阳光自窗帘细缝洒入卧室,为沙利叶的发丝增添了更明亮的色泽。休息中的他将双翼收回肌肤中,这使他稍微从神的等级变得更为接近人类。我无意识的伸出手,想碰触那如丝绸般的发丝…… 沙利叶睁开了双眼。 我及时收回手,暗自庆幸没被看到这尷尬的一幕。 他迷人的翡翠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隐约还带着些许睡意。「早安。」 「我睡了多久?」身上还残留着墓地的气味,使我非常想要好好洗个澡。 「差不多一天,现在接近中午了。」沙利叶站起身,拉开窗帘。「梳洗完后就收拾行李下楼吧,我们要走了。」 「走?」我诧异环视这个住不到几天的房间。「我们要离开了?」 「既然流浪者已经找到破解结界的方法,狂族有可能也知道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必须要再寻觅新的藏身处。」沙利叶背着我叹了口气,但又回头给我一个坚定的笑容。「别担心,我和伊索已经有计画了。」 接着房门在面前关上,不给我回话的馀地。 午餐过后,三人在别墅前的草坪会合。沙利叶依照惯例朝我伸出手,准备起飞,但我摇摇头,婉拒了他。「你昨夜顾了我一晚,想必很累了,我请伊索带我吧。」 那一瞬,我清楚望见沙利叶眸中的受伤。但他很快便敛起情绪,对伊索一点。「那就麻烦你了。」 虽然对沙利叶很抱歉,但我非常需要时间好思索自己对他的感情。尤其是在看到银印之后,我明白圣族和闇族相爱势必会引发一场失控的悲剧。 伊索对我点头,双翼在身后延展开来。在被流浪者绑架的那夜我曾短暂的瞥见过他的翅膀,但此时此刻我才有充裕的时间仔细欣赏。 他的翅膀十分特别,弓形处是黑色,往下慢慢渐层成白。有别于沙利叶的神圣,伊索反而给人一种低调的安全感,就像一个在群体中默默陪伴的角色。 我走入他怀中,任由他的手臂固定我。一个心跳过后,我已身在空中。今日的天气很好,晴朗无云,也看不到其他天使的踪跡。我们一路沉默飞行,风的呼啸声是飞行唯一的配音。强风吹得眼睛很乾,于是我索性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终于降落在一条杂乱的小巷中。大包小包的垃圾随意弃置,红砖墙满满的都是喷漆。我正要开口询问沙利叶这里是哪里时,他却举手叫我噤声,指示我继续往前走。 巷弄的尽头是一条长走廊,但比外头显得乾净许多,这使我好奇谁会住在如此隐密的地方。在推开最后一扇赭红色的门之后,令人难以置信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哟呵,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千……千霜!」我揉揉眼睛,终于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 眼前的少女依旧穿着制服,双腿很没礼貌的翘在办公桌上。「哎呀夜璃,好久不见啦,欢迎来到千霜小店。」 千霜也是天使界的人,是啊,有何不可? 「千霜,我们需要一个藏身处。」沙利叶直接跳过寒暄,开门见山的切入话题。 千霜放下脚,改用手托着下巴。「没问题,你打算出多少钱?」 「一週三万。」沙利叶果断的将钱整齐排放在桌上。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我突然想起千霜昨天在电话中所说的话。「千霜,你真的在开黑店啊?」 「谁开黑店?你才全家都开黑店!」千霜啪一声拍桌起身,让我吓到退了几步。「我可是信誉满点的商人!」 「是是是,请继续刚刚的交易。」我退到后方,让双方能好好交易。 千霜收了钱,从抽屉抽出一张黑色塑胶卡片。「这可以隐匿你们的行踪,藏身处的地址我也写在上面了。」 「千霜,你真的不考虑回圣族住吗?」沙利叶突兀的问道。 「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逍遥的,反正族里也不太能接受我的血统。」千霜又回到椅子上,进入翘脚模式。 「什么血统?」难道千霜也是…… 「混血,跟你一样。」千霜十分爽快的回答。「我妈是人类,老爸是圣族的。」 如此一来,我的脑中马上又冒出了另一个问题。我转向伊索。「你昨天告诉我因为我是混血才特别受到天使界的注意,其实那是敷衍我的话吧?」 「抱歉,我当时的确是向你说了谎。」伊索苦笑道。「你知道的越少,其他天使就越难追踪到你。」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一拳砸向他的脸。 让他逃过一劫的是千霜清喉咙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想借一下夜璃的时间。」 沙利叶下意识将我护在身后。「你想对她做什么?」 「是时候让她知道一些事了。」千霜不疾不徐的回应,丝毫不因沙利叶的压迫而动摇。 我拍拍沙利叶的肩。「没关係的,我相信千霜不会伤害我。」而且我有预感,千霜及将告诉我的是很重要的事。 「夜璃,你一点都不了解千霜。」沙利叶无奈的低头注视我。「千霜是揭示者。意味着她所说的真相会让人发狂,会揭开所有被掩盖的血淋淋事实。就算如此,你还是想听吗?」 我点点头,用坚定的眼神代替答覆。 沙利叶和伊索无奈相视,让出一条路来。千霜走到房间后方,勾勾手示意我跟她走。她领着我进入一间普通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各年代的报纸和资料夹。惟千霜抱着胸,在确认我锁好门后才开口。「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但你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沙利叶有事瞒着我。」这不是问句。 千霜叹了口气,丢了一份报纸给我。「你自己看吧。」 整份报纸的重点被用红笔圈起,是关于母亲自杀时的报导:昨日海边惊传自杀案,一名年约四十的慕姓女子被惊见跳海自杀。消防队寻找多日未果,只能从岸上包包遗留下的证件确认身分。根据现场唯一的目击者表示,他曾试图阻止但距离太过遥远。更为离奇的是,目击者在经警方讯问后便下落不明,至今仍在尝试连系中。 我放下报纸。「目击者?」 「目击者也是天使,我猜这点你应该也猜到了。」千霜倚着墙,抱胸看我。「根据我的调查,当时在那里的目击者是一位闇天使。」 母亲跳海自杀时恰巧只有一位天使看见,而目击者在审讯后便消失不见……这不是巧合。「千霜。」我的声音变得乾燥沙哑,恐惧自己归纳出的这个恐怖事实。 千霜无声頷首,鼓励我说出真相。 「这场诈死都是母亲一手安排好的,她还活着。」 § 接下来的半天,我陷入了异常的恍惚状态。 「千霜所说的真相会让人发狂,会揭开所有被掩盖的血淋淋事实。」沙利叶已经事先警告过我了,我却如此固执的想挖掘出真相。现在想来,我真是一个欠缺考虑的笨蛋。 「夜璃,我们到了。」沙利叶尽可能轻柔的让我着地,没有过问我沉默的原因。 也许在他眼中,没有发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母亲的去处,我早在日记中就已寻得答案了。「比亲情更强大的是爱情。」母亲设下了这个局,为的就是去和父亲重逢,和那在闇族至高无上的领导者。 新的藏身处是一栋废弃的商业大楼,房间只有一房一厅,卧室更是只有一张双人床。整个下午我们都在打扫这个小到可怜的空间,唯一的好消息是千霜已经预先帮我们准备了七日的粮食。 时间很快便到了晚上,但双人床却成了最大的问题。我率先举手。「我去沙发睡吧。」 伊索挑眉,彷彿觉得我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哪有男士自己享受给女生受苦的道理?」 「可是你们有两人,本来就是我该睡沙发。」再说男女有别,我和任何一人同床都会非常尷尬。 「夜璃睡床,我和伊索会自己处理,就这样定了。」沙利叶直接拍板定案,不给我反驳的馀地。 我原以为他们已经私下讨论出解决方案,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是用猜拳来决定谁睡沙发。在几经思考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在地上铺床的沙利叶开口。「沙利叶,你还是到床上来吧。」 「你不怕我半夜对你乱来吗?」沙利叶的眼角闪烁着笑意。 「你若要对我非礼,早在别墅时就做了。」儘管嘴上这么说,我还是在他爬上床时用指尖画出一条隐形的楚河汉界,这个举动让沙利叶露出了俏皮了笑容。 「尊贵的女士,晚安。」沙利叶朝我行了一个传统欧洲式的礼。 灯关上之后,空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沙利叶轻柔的呼吸声及伊索在客厅翻动的声音变得清晰无比。我翻来覆去,近期所发生的事情不断浮现在脑海,让我无法入睡。 沙利叶没有说话,但想必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因此当我呼唤他时,便立即得到令人安心的回应。「睡不着吗?」 我抓紧棉被,轻轻嗯了一声。 在黑暗中,我听到沙利叶翻身面朝我。「想聊聊吗?」 「可是伊索……」 「他睡觉时会戴耳塞,没关係的。」我看不到沙利叶的脸,但我猜一定是那一贯的温柔表情。 「沙利叶,你环游过世界吗?」 「算是有过,但要看你对环游世界的定义。」 「那……你去过欧洲吗?」 「去过。」 「那里是不是有许多古老的皇宫、华美的装潢,就和书中描述的一样?」欧洲一直是我所嚮往的地方,但我这辈子就只去过美国留学,只能从书中略知一二。「还有还有,有没有一座漂亮的黑色城堡,那种高耸、带有黑色护城河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一座黑色高耸的城堡总是徘徊在梦境中,但我无论从哪里都查不到类似的地方。而唯一接近梦中描述的,就是那神祕魔幻的欧洲…… 「夜璃。」沙利叶的声音变得很近,但又保持着安全距离。「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保证带你去欧洲玩。到时候,你就能亲眼见证你想要的东西。」 「誒?」 「狂族族长对各机场佈下了禁制,若不战胜她是无法离开台湾的。」沙利叶告诉我这个遗憾的消息。「还记得那场坠机吗?那也是她弄的。」 「所以那时……」 「并不是梦,若不是我在,她差点就达成了。在阻止灾难之后,我请了幻族的朋友施法,让这场袭击变成一场幻象。当时时机还没到,不能把你捲进来。」 在得知了部分真相之后,许多以往只能偷偷猜测的疑问终于获得了解答。而我也想起自己还欠沙利叶一个谢谢。「沙利叶……当时谢谢你了。」 「不客气,现在快点睡吧。」几乎是在他讲这句话的同时,我的眼皮便不由自主的沉重了下来。 于是我含糊的向他道了晚安,意识沉入无垠的梦境之海中。 第九根羽毛 破碎天空 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城堡,带着古典欧洲的气息。 宏伟的护城河围绕着城堡,长长的吊桥横在墨黑色的河水上方。天空是红褐色的,带着铁器的色泽,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儘管这地方是如此的诡异吓人,我完全都不感到恐惧。 城堡的大门在咿呀一声后开啟,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替我围上披风,彷彿怕我着凉。我听见自己和她说了一些话,但话语却模糊不清。我唯一记得的是女子笑得很开心,还温柔的摸摸我的头。这是个极为真实的梦,但我却清楚的知道这地方并不存于世上。 以往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但这次却延续了下去。 我依然在城堡外面,但景象已截然不同。天空是暗沉的灰,像乌鸦般的鸟儿在空中咿呀飞舞,绕着圈盘旋。狂风骤起,雷电闪烁。云层涌动,带着危险的气息。 「小璃!」母亲和先前那名出现过的女子衝向我,下一秒,我被母亲护入臂弯。 就在鸟群的中央,天空被一隻无形的手猛然撕裂开来。鸟群刺耳的鸣叫声弄得我的耳朵好疼,狂乱飞舞的沙子刮着我暴露在外的肌肤。我和母亲被狂风扫上天际,被捲进那不属于这世界的白色裂隙。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各式各样不同的东西被吸入,黑色的鸟儿、建筑物、天使,以及在最后,掠过视线的白色鸽子── 「沙利叶!」 § 我泪流满面在沙利叶怀中醒来。 「嘘,没事了,我在这里。」他轻拍我的背,用手帕拭去我的泪。「要不要出去走走?」 「出去不会被发现吗?」 「千霜挑选的地方还算隐密,不会被发现的。」沙利叶坚定的告诉我,要我安心。 果真如沙利叶所说,废弃大楼外并没有什么店家,十分隐蔽。我随意挑了条小径走,让心情沉淀下来。沙利叶并没有急于打破沉默,而是静静的等待我开口。 为了暂时拋开梦境带给我的不安,我挑了个不相干的东西开啟话题:「你和伊索一起行动很久了吗?」 「伊索是旅行者,除非路途和他有所交集才会结伴。我认识他的时间大概才比你早两週而已。」沙利叶的话使我略为诧异,我当初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搭档。 「所以他随时都会离开吗?」 沙利叶点点头。「若路途的轨跡和我们错开,双方便会分道扬鑣。」 想到伊索,我才发现自己至今仍对他一无所知,除非要把他喜欢柑橘茶这件事算进去。而沙利叶……唉,我看也没比伊索好多少。 沙利叶突然停下脚步,让我心中一惊。但他只是指指巷口的饺子馆并询问我的意见。 就算沙利叶已经换上较低调的日常服,他的外国人长相还是在进入餐厅时受到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也因为这样,我们特别向服务生要了一间包厢。 在等待餐点送来的时间里,我和沙利叶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对方,气氛颇为尷尬。其实我非常渴望能多了解沙利叶一点,但却有些害怕会冒犯到他,这使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静默了数分鐘之后,沙利叶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话一说出口,我便马上后悔了。好像自从跟着沙利叶一起旅行开始,我的大脑就有一点当机,常常忘记思考。 「没问题。」沙利叶出乎意料的爽快答应了。「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 「一切。」我想了想后又补上。「不过当然要是你愿意讲的部分。」 「我父母都是圣族的天使,而他们多数时候都待在圣族领地里。圣族除了罪犯和特殊人士,任何天使都可以随意外出。」沙利叶停了下,让服务人员把热腾腾的饺子上桌。待拉门关上后,他点头示意我先夹。「最初的圣族天使是最靠近天父的一批人,因此我们不怕教堂,还能保留圣光。不过我们终究还是在路西法反叛之战中站错边的天使,因此必须接受被贬至人间的惩罚。」 「至于闇族则恰巧相反,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和路西法特别亲近,也是堕天使族群中最为接近『恶魔』的一群。」他停顿下来,给我时间消化这些资讯。「圣族和闇族就如天秤的两端,互不相容又缺一不可。」 互不相容…… 我再次想起因自己身世而愤世妒俗的银印。 银印的例子正是天使界尝试颠覆天秤的失败证据,也是五族最想粉饰太平的黑歷史。 「夜璃,你还好吗?」沙利叶察觉到我恍神,有些紧张的唤道。 「我们回去吧,伊索应该开始担心我们了。」我回避他的眼神,背着包包起身。 「秦夜璃。」手腕倏地被抓住,触电的感觉瞬间流窜全身。我对上他翠绿色的瞳眸,发觉他的神情无比认真。「无论你在想什么,你所害怕的事情都绝对不会发生,我发誓会用生命保护你。」 我的嘴角溢出小小的一声苦笑。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又怎能保证绝对不会发生?「沙利叶,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 回到藏身处之后,伊索并没有询问我们的去向,只是抱怨我们留他在屋内吃乾粮。整个下午,我们都在玩着千霜提供的桌游,谁也没去提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的我们只想在这安全的躲藏处获得暂时的寧静。 半夜,将我从睡梦中吵醒的是不祥的隆隆雷声。 照理说打雷在台湾应该是一件不足为奇的事,但这声雷却带来一阵不知名的战慄。那是一种能强行打入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困难的便将深深的恐惧植入内心深处。 我翻了个身,原本只是想查看沙利叶及伊索的情况,却在下一秒被护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沙利……」 「嘘。」简短的一个字让我立刻噤了声,在他的声调中,我听见了罕见的紧张,但这也使我知晓了事态的严重。 随着一声巨响,头顶的天花板便被打穿了一个大洞。 狂风灌入房间,雨点毫不留情的打在我未被遮掩的地方。天上,乌云密布,云层涌动,雷电近得彷彿随时都会打下来。靠着雷电断断续续的微光,我瞧见伊索站在床畔,双翼已成随时都能行动的展开姿势。「沙利叶,这是怎么一回事?」 「五娘,狂族买通了五娘,没有别的解释了。」沙利叶将我自床上抱离,羽翼保护性的围绕在我周围。 伊索讶异的瞪大了眼。「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夜璃值得他们这样大费周章的追杀吗?」 若是平常我一定会抗议伊索贬低我的价值,但此时此刻,我恨不得自己越低调越好。 下一秒,高大的建筑物瞬间崩塌,轻易的碎裂成渣。沙利叶在短短的数秒内便将随身包包塞入我怀中,展翅飞起。 大雨滂沱的打在我们身上,就如十年前一样。 上空,狂族的天使盘旋着,数量多到数不清。而在他们的正中央,一个身影好整以暇的往下俯衝。无须沙利叶开口,我便已猜出对方的身分──狂族族长。 闪电伴随着低沉雷声响起,在那一瞬间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位有着精緻五官的女人。 带着残酷眼神、女王气势的天使。 在微弱的光线下,她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彷彿透露出暗红的光芒。光是她的存在,便能让人感受到恐怖的无形威压。 想必正是这种超越常人的力量使她能稳居族长之位吧。唇角一勾,女人已来到沙利叶面前。沙利叶一手揽着我,另一手的银色细剑则与之正面交锋。但女人伸出另一隻手,想往我袭来。 啪!随着一声静电响,女子的攻势竟然被无情的挡住。「什……?」 舅舅交给我的护身符在怀中发烫,弹出我的包包。女子脸色大变,愤怒嚎叫。「是他!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 护身符当着我的面烧起来,化为灰烬。沙利叶在这段空档所造成的攻击也全被女子挡了下来。他蹙起眉,往右方瞥了一眼。「伊索!夜璃交给你了!」 「想逃?门都没有。」在沙利叶做出任何动作前,贯穿的剧痛立即自腹部扩散至全身。女人抽回手,殷红佔满了我的视线。 沙利叶低吼一声,迅速退开距离。 女人也不追,脸上只是掛着势在必得的得意笑容。「沙利叶,放开她吧,反正她活着对你也没好处。」 「我发誓过我会守护她。」沙利叶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力量在流失,剧烈的痛楚使我连睁开眼都是一项挑战。 我快死了,而我明白沙利叶无法救我。 额头传来温暖的触感,软软的,勾勒出另一段模糊的回忆。 「秦夜璃,对不起。」不一样的声音,却说出了同一句话。同样的带着依恋、不捨,以及浓厚的歉意。 微弱的意识让我知道自己被松开,从数十公尺高的天空坠落。 而在最后的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带着异样美感的暴风雨天空。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天空──其实也挺美的。 第十根羽毛 重逢 叩、叩叩。寂静的房间里,传来格格不入的敲门声。「族长,我来了。」 「进来。」男子的声音很轻,却清楚的传到外面人的耳里。 门悄悄的开啟,一位黑发少年闪身入内。他的外貌不过十七、八岁,脸上的老练成熟却彷彿已活过一甲子。少年无声无息的跪下,而背对他的男子连头都懒得转。 「克里斯,我对于你这次的表现感到很失望。」平淡的声音如一把利刃,插入克里斯的胸口重覆扭转。「我派你去保护夜璃,你却害她受了重伤。」 「我们在第一时刻已经给予了她最严谨的治疗,大约几天后就能完全康復。」克里斯垂下眼帘。「这次是我的疏失,而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度发生。」 「你可以退下了。」长发男子手一挥,下了逐客令。克里斯俐落的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他并没有发现背对自己的族长正在凝视着手中的一张全家福。相片中央,怀中的小女孩依偎着她的母亲,笑得开怀。「克里斯,不要让我失望……」 虚无飘渺的声音融在稀薄的空气中,彷彿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片刻之后,房内再度归趋安静。 § 「秦夜璃,对不起。」在久远以前,这句话便深深的铭刻在我的脑海深处。 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是当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即将与你分离时才会说出口的话。 我迷茫的睁开眼睛。 暴雨、狂族、雷电,一切都恍若一场虚构的梦。 我身在一间洁净的房间内,床旁的小灯是柔和的鹅黄色。床铺是柔软的羽绒,蓬松柔软的棉被使我有如深陷棉花山的小猫。 「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赫然发现自己不是独自一人。坐在我床边的,正是那位在流浪者绑架我时出现替我疗伤的少年。 他剪着一头整齐的短发,斜瀏海稍微遮盖住一隻眼睛。身型偏瘦,但颇为健壮。他穿着简单的黑t,露出的肌肤则是偏欧洲人的白。「还疼吗?」 「疼?」 他指指我的腹部。「伤口。」 经他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负伤在身。我掀开衣服检查,别说是痊癒了,腹部连个伤口都没见着。除此之外,身上的衣物也不是我的,却意外合身。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少年。 他并没有解释伤口为何能癒合的如此快速,只是点点头。「没事了就好。」 「沙利叶呢?」我怯生生的问道。当晚最后的情况我其实并没有很清楚,只记得自己被松开。 「他无法进入闇族领地,在把你交付予我之后便消失了。」少年哼了声。「明知道自己保护不了你还要闇族给他机会,我一定是瞎了眼才没有第一时间把你带走。」 「这里是闇族领地?」我以为闇族应该更黑暗一点,像是把墙壁漆成黑色、住在山洞里之类的。 因为当下的环境真的太过舒适,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对方噗哧一笑。「我们是天使,不是山顶洞人。不过如果你想看峡谷,我们这里是有的。附带一提,我是克里斯˙戴列洛斯,族长指派来负责保护你的人。」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努力不要表现得太过窘迫。「沙利叶知道你的存在吗?」 「当然知道,不然当时他也不会这么果断的将你往下丢。」床旁的手机在克里斯说话时震动了下,亮起收到简讯的提示。「你父亲来了。」 我差点把水喷出去。「现在?」 对方可是堂堂闇族族长啊,我这样子要怎么见他? 克里斯咳了咳,彷彿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更坏的消息。「实际上,他已经在门外了。」 我突然有股衝动想躲进棉被不出来。 敲门声响起,克里斯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准备好了吗?」的嘴型。 没,完全没准备好。 「族长大人,请进。」门打开的同时,克里斯已经双膝跪地。 「免礼。」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名十分漂亮的男子。 他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眸,滑顺如丝的黑发垂至腰际。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搭配乾净的黑西装裤。我愣愣的望着他,从小到大预计见面后要责骂他的话在看到他的同时却已烟消云散。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我分别多年的父亲。 我理应恨他、责备他,狠狠的替母亲打抱不平。 但在这一刻,我任何话语却都说不出口。 他又往床旁靠近了些,低声唤出我的名字。「秦夜璃。」 接着在漫长的追寻与等待之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父亲真正的名字。 男子露出温柔的笑,伸出手。「好久不见,我是你的父亲,秦月。」 § 在那之后,团聚的一家三口安静的享用了一顿重逢大餐。 看着母亲活生生的坐在我对面,我的内心便百感交集。 少了家庭压力及繁杂的工作,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脸上也一直掛着笑容。在母亲这个角色的背后,她同时也是一位思念丈夫的妻子。能和自己的爱人重逢,想必一定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在想这件事的同时,沙利叶的身影也悄悄的浮现在脑海中,但我旋即将之挥开。 「夜璃,需要加菜吗?」母亲把装菜的盘子推向我,试图打破这尷尬的静默。 「……谢谢。」我好几次都曾幻想过,要是母亲的自杀是假象,只要回家她就会凭空蹦出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一场玩笑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我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般景象。 「我想对于没早点接你过来向你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父亲缓缓开口。「我原想让你多些歷练再请克里斯带你过来,没想到却会发生那种事。」 「狂族族长到底为什么要追杀我?」我和她无冤无仇,因此可能只有父亲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父亲轻叹了口气。「这件事很复杂又有些不可思议,但若你想知道我愿意告诉你。」 我点点头,屏息以待。 「狂族族长的名字是秦雪姬,也是我的……姊姊。」父亲在说到姊姊二字时停顿了几秒。「她对我有种超越亲情的感情,而我……不能接受她的爱。」 「后来我和你妈妈在一起后,她的行径更是变本加厉,甚至多次尝试杀死你妈。」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我看到他们的手在餐桌上交握。「而在生下你之后,你便也被列入她的猎杀名单了。」 ……原来我是不小心捲入某种三角恋的復仇记了。 「这也是为什么你要在我小时候离开吗?」我开口询问。 父亲慎重的点头。「我的离开可以暂时隐藏雪姬对恶魔血脉的追踪,使你不易被发现。但随着你越来越大,这个方法将会失去效果。」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我踌躇着开口。 父亲微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大概能猜到母亲让我出国留学是为了使雪姬无法伤害我,但为什么又要让我紧急回国?」这个问题从刚才就一直困惑着我,只是找不到时机发话。 「这是因为……」母亲才刚开口,就被父亲摇头打断。 「夜璃,主要的原因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该担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我暂时还不想加诸更多压力在你身上。」父亲站起身,将食用完的空盘整齐排放。「目前你的首要之务是接受各种训练,直到比雪姬还要强大。今晚,我将会把你介绍给全闇族认识。基于你是族长的女儿,你必须打败所有挑战者,以证明自己有资格待在这个位子上。」 我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我没有做过任何战斗训练!」 「放心,你的血液及匕首都会引导你。」父亲把打磨擦拭过的红宝石匕首交到我手中。「克里斯把神镜那晚所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你继承到了觉醒之血,已被血凌所认可,光是这件事就证明了你拥有当我继承人的资格。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将这已知的事实展示给我的族人。」 我……真的办得到吗? 匕首映照着我的倒影,我的脸上充满了不安和焦虑,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上场真的不是我的风格。 一隻手放上我的肩,我对上父亲温柔的眸。「这把匕首的名字是血凌,代表路西法的认可,浸过无数恶魔之血,斩过无数敌人之躯,因此能拿起它的都是具有强大力量之人。」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上下摆盪的情绪沉淀下来。「我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 两个小时之后,我已站在峡谷突出的平台上等待。 闇族的天使们有些坐在峡谷旁聊天,有些则抱胸站着,但我知道他们都在打量着我。无论是偷瞄抑或正大光明的看,我都能感受到那赤裸裸的鄙视。 的确,在他们眼中,我不但是混血,还没有翅膀,简直就是天使界的最大笑话。唯一能让我镇定下来的,大概就是一直伴在我身旁的克里斯。 天使们突然同时起立,表情严肃的盯着我后方。我看着父亲走向前,用冷淡的表情扫视全场。「各位族人们,如你们所见,身后的这位是我的女儿,秦夜璃。」 眾人在父亲的威压下静默无声,连窃窃私语声都没出现。 「我知道她的血统比较特别,但血刃已认可她为主人,也就是说,她的确拥有成为我继承人的资格。」父亲顿了下。「不过该遵守的传统还是得遵守,因此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所有人都能挑战她,直到她赢得该得的尊重。那么,一小时时限,现在开始。」父亲展开双翼,移至另一突起处观战。 「通常继承人赛都是表演赛,族人不会动真格。但因为你血统的关係,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请务必要小心。」克里斯附在我耳畔说道。「祝你好运。」 第一位挑战者很快便跳上平台,手持黑色的大镰刀。那是一位大约二三十岁的女性,翅膀及长发都是渐层的紫黑色。她的一双紫色眼眸和我不一样,比较像是压克力顏料。我想起从踏入天使世界至今,似乎完全没见过和我相同的眸色。也许就如伊索所说的,这种眸色无法被模仿吧。 女子优雅的行了个礼。「我是緋雅˙索拉斯,在闇族担任守卫一职。请不用顾虑我会不会受伤,全力展现你的力量吧。」 我谨慎的点头。「请多多指教了。」 下一秒,緋雅早已不在原地。 手臂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匕首和镰刀相撞,激出剧烈的火花。因为緋雅的武器较重,我立刻抽身退开,不和她僵持下去。緋雅收起妨碍战斗的翅膀,再次挥动武器。而我也旋即移动闪躲。 说起来很奇怪,但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和匕首合为了一体。我就是匕首,匕首就是我。脑中的一切思绪全被格斗招数所占满,想着下一步的行动。匕首所承载的古老记忆,全都是歷代主人的精华结晶。 力量源源不绝的盈满体内,緋雅的攻击全都被我成功躲闪。持镰刀的优势是可以一击必杀,但相对的,它的重量将会大量消耗其主人的体力,因此不宜久战。待緋雅因体力不济而停下来喘气时,我立刻发动进攻。 我蹬地跳跃,直接抄至她的近身处。我伸手用刀柄往她手腕一敲,镰刀便落了地。 战斗结束,胜负已分。 緋雅捡起有着骷髏握柄的黑色镰刀,将右拳放在胸口。「秦夜璃大人,我已认可您的力量。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盾,您的护卫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为您站在第一线,直到头颅落地,镰刀粉碎。」 緋雅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飞离平台,到观眾席观赛。 下一位上前挑战的,是一位高挑的淡棕眸男子,他的右手是黑色的,使我不禁猜测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将自己的棕长发束成马尾,并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大衣。「你好,我是萨尔卡多˙雷森,闇族的首席杀手。通常正面对决并不是我的风格,但我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掉。」 下一瞬,我和萨尔卡多已兵刃相接。 身为杀手的萨尔卡多走的是灵巧型,因此不停闪躲并不适用于这场战斗。我佯装往右砍,实际上却往左扫,试图搁倒他。危险的双刃掠过我耳边,差点就将我的耳朵切下。 两人势均力敌的对峙着,肌肉均成紧绷状态。一察觉到缝隙,我立即急奔向前,刀刃直抵他的喉头。虽然此举只持续了两秒鐘,但双方都明瞭要是我刚才没停手,匕首会直接将他贯穿。萨尔卡多无声的往后滑了几步,将双刀收回腰带。「我想今次这样就足够了,你的确颇有潜力。不过容我提醒,我今天只出了不到一半的力。」 「往后若有需要暗杀的对象,欢迎寻求我的协助。最后,欢迎加入闇族。」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感情,却是极大的肯定。 时间已经剩下十分鐘左右,代表我最多只需要再对付一名挑战者。一双乾净的黑色皮鞋映入了眼帘。 我诧异的对上那沉静如大海的眸子,而他只是偏头一笑。「我是克里斯˙戴列洛斯,我想请求成为你的最后一位挑战者。」 虽然我实在是很不愿意和他对战,但规则就是规则,我也无法拒绝。奇怪的是,我从匕首那里感受到了异常兴奋的情绪,彷彿它已经迫不及待要开打。 于是我轻点头,后退几步。 接着克里斯亮出了只有顏色和我不同的蓝宝石匕首,微微頷首。「那么,开始吧。」 第十一根羽毛 抉择 狂风呼啸。 高耸的山崖上,两个身影稳稳的佇立在上。 「那么,我们就在此地分别了。」沙利叶礼貌的微笑,伸出手。 「愿未来我们的路途会再相遇。」伊索和对方一握,泛着黑色光泽的羽翼在身后伸展开来。 「一定会的。」沙利夜背着手,和伊索一起来到山崖的边缘。 伊索偏了偏头,好似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沙利叶,你和秦夜璃之间,很危险。」 他没有明说,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我尊重夜璃的抉择,但也不会轻易放手。」就在沙利叶说这句话的同时,伊索彷彿在他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金光。 「那我会祝福你们,但也请别忘记你们种族相剋的事实。」语毕,伊索便飞上天际,不再逗留。 沙利叶伸出手,彷彿要从空气中抓取些什么。接着他闭上眼叹气,不再开口。 § 「喝!」鏘!双方来到第五次交锋。 克里斯的匕首不但和我的长相雷同,连力量感都不相上下。我的每一步策略不是早先一步被看穿,就是被轻易破解。任何高超的技巧,在他面前均成班门弄斧。这让我深深的认为他根本是来拆我台的。 唯一能看出克里斯疲惫的,只有他额头上掛着的几滴汗珠,而我则是连站着都些勉强。克里斯疾步上前,我放低重心,预测他接下来的方向。匕首横劈下来,我一个滚地躲过,顺势往他腿部补一刀。可惜这下只割到些许布料,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我想起身,克里斯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跨跪在我身上,刀锋直指我咽喉。 我……输了? 我想起在战斗开始前克里斯对我说的那番话。 原来在所有人当中,准备动真格的,是他。 但我不想输。 不甘愿的心情彷彿触动了体内的某种开关,一股拉力慢慢上升,直至因承受不住而爆发。 接下来的情况,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克里斯被某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推,甚至要靠搧动翅膀才能免于掉落。这个情况和神镜那一晚十分相似,但只差我没挥出匕首。眾人喧哗,彷彿我使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力量,但我依然还在状况外。 克里斯来到我面前,伸手帮我起身。「你赢了,我心服口服。」 父亲也降落到我身旁,转向眾族人。「秦夜璃已将觉醒之血的力量展示给各位,从今以后,她将作为我的继承人成为闇族的一员。」 当父亲一结束谈话,闇族的天使立刻争先恐后上前和我道贺。我的手因忙着握手而发痠,也有不少人直接拍上我的肩。克里斯尝试替我推开一部分,但蜂拥而至的人群还是使我有些喘不过气。事后经克里斯解释后我才知道,在闇族的传统里,只要触摸到族长的血脉,便能得到一整年的好运。 正是加入闇族之后,克里斯便领我去梳洗休息。 排除聚会用的大峡谷,闇族成员主要是居住在深山的一个小型聚落。这里的每栋屋子都别具特色,但又与传统的原住民部落相差甚大。克里斯向我解释各族的领地均是建在一个与现实世界有连结的异空间,看似在台湾,领地却可无线扩展。 「明天我们将会安排你的训练课程,今晚就请放心的休息吧。」克里斯在送我至新住处后便转身离去,留下我自己探索这个新地方。 门没锁上,也许是闇族的人认为没必要。我来到唯一一扇窗前,从用玻璃封住的窗子仰望天空。 异世界的天空和台湾的天空并无差别,又或者这片天空其实根本就是同一片天空。这使我不禁想起和沙利叶一起仰望天空的那个夜晚。 沙利叶此时此刻会在哪里呢?也在看着同一片天空吗?孤身一人留在闇族使我感到格外寂寞,甚至连和父母同住都被族规所禁止。我是继承人,依照规矩必须独自拥有一栋宅邸,而唯一被允许同居的,便是伴侣。 伴侣…… 我的眼睛刺痛着,内心感到纠结。我的心及灵魂都在渴望着沙利叶,他的身影甚至佔据了我大部分的思绪。热恋中的少女,我应该用如此俗气又陌生的词汇来称呼自己吗? 眼角馀光瞄到一丝金光闪过,但又在下一秒失去了踪跡。是流星吗?还是只是我单纯眼花? 我揉了揉眼,想泡杯茶提神。接着我在茶几上发现了一张摺叠工整的纸条。熟悉的字体使我的心跳瞬间加速:等你,明天同一时刻,闇族入口。 我倏地转向窗外,但那里依旧只有繁星点点。 § 隔日去吃早餐时,我的脸上是掛着黑眼圈的。 父母的宅邸和距离我的住处约莫只有三分鐘的路程,但我依旧觉得太过遥远。除了爸妈之外,克里斯也加入了我们的用餐。他今日穿着素色黑t,搭配一件看起来很舒适的深色牛仔裤,整个呈简约风。 「早安,昨晚睡得不好吗?」彷彿是为了弥补在我人生中缺席多年的父爱,父亲一看到我便主动开口关心。 「只是还没适应下来,请别太担心。」我掛着微笑回应,并顺便和母亲及克里斯打声招呼。 「今天我会请克里斯带你四处逛逛,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母亲对克里斯和善一笑,而后者也报以微笑。 和克里斯并肩离开宅邸后,我忍不住好奇地开口。「为什么我爸妈这么信任你?」 「我在族长旁边工作很久了,算是老员工。」克里斯快步走着,带我离开住宅区。「我先带你去参观训练场,看看你喜不喜欢。」 我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如果我选择和沙利叶离开,我今晚就得逃跑。 「现在做下决定还太早。」我诧异地抬起头,看到克里斯正严肃地看着我。 克里斯知道沙利叶的事?还是他指的是别的事? 他刻意忽略我心虚的眼神,没有继续话题,只是逕自推开一扇看似坚固的铁门。「训练场到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如竞技场的圆形场地。 场地一隅,我看到一群排成整齐方阵正在接受训练的人。领头的教练熟练的下达各式指令,估计那群人不是战士就是守卫。其馀地方的人则显得分散,各自做着不同的打斗训练。 「这里是二十四小时开放,非公开的决斗也多会在此处解决。现在的闇族天使已经少了很多,因此训练场也没落了。」克里斯在稍作介绍后便立刻带我前往下一个地方,丝毫不停留。 我们来到了主要的大道上,但克里斯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竟无人发现我的存在。几摊小贩零散在街上贩售闇族饰品,但都显得无精打采。街上的人群多是往餐厅的方向移动,使手工艺品店的生意惨淡。 「闇族在白天都显得特别没劲,请不用介意。」克里斯一秒便看出了我的思绪。「晚上才是多数人活动的时间。」 这让我多年来的疑问终于豁然开朗,原来我以往都会无法控制自己而睡到中午十二点是因为闇族血统影响所致。我完全同意早起真的是一件可以让闇族天使少掉半条命的事情。 约莫在闇族绕了大半天之后,克里斯停在一片平坦的荒地上。荒地乾净得连一株杂草都没有,中央的枯木是此处唯一的凸起物。克里斯伸手指着眼前的枯木。「那里,就是闇族领地的出口。」 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领地出口都会有守卫在看守,因此外人不能轻易进来。附带一提,闇族天使要出去通常都不会受到阻拦。」克里斯说这句话时似乎意有所指。「我们回去休息吧。」 用完晚餐后,克里斯依照往常将我送回住处。「请记住,无论你如何抉择,闇族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我不晓得克里斯到底知道了多少,因此选择不答腔。 「晚安了,夜璃小姐。」克里斯一脸恭敬的鞠躬离去。 回到卧室,我立刻拉上窗帘,着手收拾行李。其实我的行囊很少,在经歷一週的逃亡后更是没剩多少。唯一完善保存在身边的,大约就只剩下母亲的日记本及红宝石匕首。 我翻开日记,手指再度拂过母亲写的最后一段字。 「比亲情更强大的是爱情。」我即将和母亲走上相同的轮回,又或者,这段话其实是给我的预言。 我抓起包包,溜出屋子。 虽说夜晚是闇族天使活跃的时刻,我却很罕见的没撞见任何人。在一整天的参观行程下,我已经悄悄规划出一条绝佳的逃亡路线,因此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门口的守卫。 夜晚的荒原呈现一种诡异的红色调,唯有那棵枯木仍挺立不屈。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守卫的身影,但我还是警戒的观察周遭。在确认没有任何看得见的陷阱后,我深吸一口气,向前疾衝。 在距离枯木前几公尺处,视线开始扭曲,就如在穿透一层果冻薄膜般。接着眼前豁然开朗。 我在一片绿意昂然的田野上,并被满布天空的星子所围绕。而就在前方不远处,我所思念之人悬浮在离地几公分处,身上的一圈金光儼如刚下凡的神祇。我和他四目相接,并在同一刻笑了出来。 沙利叶朝我伸出手,我满怀喜悦的跑向他。 但下一刻,有人清喉咙的声音打破了我秘密逃脱的希望。 克里斯站在我身后,嘴角勾起一丝「我早就料到了」的笑容。「所以,你终究还是离开闇族选择了他。」 第十二根羽毛 龙穴 「克里斯,请放我走。」若克里斯知道我在这里,那我的父母也会有极大的机率知道这件事。到时候若他们赶到,我要逃走将会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 「我并没有不让你走。」克里斯背着手靠近我们。沙利叶上前一步,作势护住我,但克里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你以为一路上都没遇到别人是因为自己的幸运吗?」我甚至帮你支开了守卫。 「那你为什么又挡在这里?」帮我离开却又在此处挡住我,这不是前后自相矛盾吗? 「我要和你一起走。」克里斯无视沙利叶,定定看着我。「这是你父母愿意放你走的条件。」 「可以。」我正欲开口拒绝,沙利叶却早我一步回答。「但在这之后你不能要求夜璃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 「成交。」克里斯头一轻点,就这样爽快的答应了。「放心,我只是跟着,确保她的安全。」 「那我要带她去哪里,你应该都不会有意见吧?」沙利叶唇角微勾,环住我的腰。 「那就要看地点了。」克里斯淡然一笑,现场瀰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就如冰面下的掠食者,随时准备破冰而出。 「夜璃,走了。」沙利叶低声对我说道,展开莹白的双翼。 接着在数秒之后,我们便一起进入了清冷的夜空。 § 大家都明白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藉由旅行来修炼,使自己更加强大。但沙利叶的做法,却是直接丢一个魔王关给我,甚至不给予任何提示。 天还没亮,我便被沙利叶强行抓起,直接丢到龙穴中。 没错,是龙,货真价实的龙。 而当我询问他为何这样做时,沙利叶只是淡淡的回覆:「我不可能一直都抱着你飞。」 「所以你就要我去驯服一条龙?」 遗憾的是,沙利叶连回覆都没回覆就和克里斯飞走了。 哼,现在是有翅膀就能耍大爷是不是? 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边嘟噥边拎着绳子往穴内走。「我能驾驭一台脚踏车,驾驭一条龙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吧?」 随着我的深入,周遭的空气也在逐渐增温。我感到口乾舌燥,汗水如瀑布般从额头淌下。虽然目前连一隻龙的影子都未见着,我却已寸步难行。这使我不禁怀疑沙利叶只是在唬我。 就在我这样想时,我突然听到一阵快速的疾步声。 而我认出那并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种更大型、更笨重的……龙。 我抽出匕首,准备开始一场苦战。但下一秒,一阵黑色的旋风直接忽略我,往洞外跑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无视的愤怒竟然胜过了被吃掉的恐惧。 后方传来粗嘎的惊叫,我知道牠已经触发我沿路布置的陷阱。迅速奔向前,一隻约莫双人床大小的青龙已经快挣脱地上的绳索。我毫不犹豫的甩出手中的套索,牢牢固定在他颈部。 几乎是在下一秒,青龙身上的网子应声断裂。牠头也不回的往洞外衝,强大的力道使我被甩向空中。我使尽全力拉住套索,结果意外的降落到青龙崎嶇的背上。那是一种很漂亮的色调,可以堪比博物馆中的美玉,但此时的我并无暇观赏。 我被带出洞外,下方是无尽的深渊。身下的巨龙扭动身体,愤怒的想将我甩下去。我拉紧绳子,勒住牠的颈部。「你若屈服,我就不杀你。」 青龙咆哮,转头想喷火,但我直接用刀柄敲牠的头。「听话!」 这一敲,竟然把青龙敲回了人型,两人一起跌回龙穴内,而套索还牢牢的固定在他身上。「哎呀!痛死了!」 出乎我的意料,抱着头在地上埋怨的,竟是一名约莫十岁的幼童。虽然他已变回了人型,身上还是有些身为龙的痕跡。他穿着一件青色及膝长裙,腿上的青靴有着瑰丽的金色刺绣。一对白色的犄角自那头毛躁的青色长发中冒出,额头还有一环纯金的藤蔓头饰。 ……不对呀,通常小说中被打回原形不都会是妖怪的模样吗? 「我是龙妖!人才是本体!」地上的龙妖一秒便看穿了我的想法。「你到底抓我要干嘛!」 「我想和你签订契约。」面对一个小孩,我真的兇狠不起来。「你必须成为我的坐骑,直到……」我犹豫了下。「直到我获得翅膀为止。」 下一秒,我被龙妖以各种语言的脏话洗礼了一番。「x!要是你长不出翅膀的话我不就这辈子都要赔给你了!」 「不会很久的。」我低语道,然后再次提高音量。「我不接受同意以外的选项,发誓完后我就松开绳索。」 龙妖翡翠色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我。「我是龙妖族的骄傲!绝不会对他人屈服。」 我叹了口气,假装很惋惜的样子。「看来只能杀掉你了。」 龙妖认为我需要他做为坐骑,绝对不会杀他,因此才能嚣张到现在。所以我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斩断他所有的后路。 「你若杀了我,全龙妖族都会替我报仇!我可是族长之子!」对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惶,很明显的已经乱了阵脚。 「那又怎样?」 「……啊?」 「我说,身为族长之子又怎样?」我露出令人战慄的笑容。「我是闇族族长的女儿,我们可是地位相当哦?」 「你是『那个人』的孙女。」龙妖眼中的恐惧再也隐藏不住。「我,胧,发誓成为你的坐骑,直到你长出翅膀为止。」 我不晓得为何我一搬出秦月的名号便立即让他妥协,但我并没有想那么多。龙妖已立下不可违背的誓约,我的目的已经达成。 「等一下,我有个但书。」胧突然再次开口。「在我为你服务的期间,你必须确保我的安全及食宿,而若你死了,契约也会立即失效。」 「成交,我向你发誓。」我松开绳索,揉揉发酸的手腕。「我叫秦夜璃,请多多指教。」 「我是胧,你可以直接叫本名。」胧拨弄着他腰间的狐狸面具。「附带一提,胧族在成亲前都没有性别,所以别猜了。」 我暗暗猜想胧应该是被问得烦了才会说出这番话。「我们出去吧,我的朋友在外面等。」 胧眨了眨眼。「你是说金毛和黑毛那两个吗?」 「你怎么知道?」 「他们就在你后面。」 我倏地转头,但背后空无一物。就在我知道自己被骗了的这一秒,胧已经哈哈大笑逃跑。「谁要当你的坐骑啊!再见!」 下一瞬,一隻无形的手将他拽回,丢到我面前。胧委屈巴巴的看着我,一双泪眼眨巴眨巴。原来这就是契约的力量啊。 我默默从口袋掏出一颗糖。「要吃吗?」 「要!」我几乎是一伸出手,糖果便被他勾走了。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嚼着糖,我终于暂时放下了心。 「看来你成功驯服他了呢。」沙利叶和克里斯的身影映入眼帘。 「才不是驯服,我只是暂时服务罢了。」胧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无论如何,你的第一项挑战过了。」沙利叶给我一个讚赏的笑容,这使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吃完午饭后就开始第二阶段吧。」 我突然不敢问他到底总共有几阶段了。 我请胧化为龙形后,发现他的背上多了一块软垫。「这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吗?」 胧故作不屑的哼了一声。「只是怕你在旅途中哀哀叫罢了,还不快谢我。」 「谢谢。」我立刻道谢,这下换他尷尬了。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啊啊烦死了。」虽然胧形没有表情,但我肯定他是脸红了。 也许是为了掩饰窘态,胧迅速拍动双翼升空。「喂,金毛的,给个座标吧。」 「没问题。」沙利叶露出一贯的温文儒雅笑容,念出一串座标。 「哇塞,你是认真的吗?现在的她应该还不太能应付那种地方吧?」胧惊呼道。 「呃……是比驯服一条龙这件事还艰难的任务吗?」我忍不住转头向克里斯询问。 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克里斯严肃点头。「难度加倍。」 从克里斯这么鬱闷的表情看来,刚才我在驯服胧时他们就一直在为这个任务争吵,而反对派的克里斯吵输了。 我试着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会没事的,反正若我真的遇到生命危险,你也会出手相救吧?」 克里斯僵硬的抿了抿嘴。「若到了那个情况,我和沙利叶恐怕连自保都会很困难。」 ……呃,我可以现在选择退出吗? 第十三根羽毛 侏儒、侏儒、依然还是侏儒 「他们进去了吗?」狭长的峡谷上方,穿着暗灰色外套的少女笑得毫无温度。 「亚维尔,你到底要确认几次啊?我被你问得都烦了。」回答亚维尔的是一名有着海蓝色眸子的少年。他百般无聊的转着手中的魔术方块。「我看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在里面也兇多吉少了。」 「欧文,闭嘴,到后面去。」亚维尔青筋爆起,但还是忍住了把自己搭档揍到天边的慾望。「还有,叫碧安卡好了就到前线。」 欧文翻了个大白眼,不过因被浓密的黑短发瀏海遮住而未被亚维尔看见。「她喔,大概还要再画几百年的妆吧。」 「快──去。」亚维尔一把揪住欧文的衣领,甩向后方。「给你十分鐘,十分鐘后碧安卡没来我们就走着瞧。」 「可恶控制慾母魔头。」欧文小声抱怨道,但还是拖着脚步前往整个荒地上唯一一顶白色的帐篷。「喂,亚维尔在叫你了。」 「是喔。」帐篷里传出了一声十分敷衍的回应,接着便没了下文。 欧文叹了口气,知道又要打一场硬仗了。他一把掀开布帘。「亚维尔说要十分鐘内过去。」 「是吗。」梳妆台前的身影依然故我,还有放慢动作的嫌疑。 「碧安卡!你想害我被亚维尔揍吗!」欧文用细如蚊呐的声音抗议,想当然尔,攻击效果是零。 「这代表你比较乐意被我揍囉?」用天籟般的声音说出如此恐怖威胁的话语,世界上恐怕只有这位化妆狂办得到了。 欧文抱头苦思,明白自己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如果可以,他只想窝在自己舒适的小房间内嗑着瓜子,也许偶尔打个电话给亚维尔说声加油就好。上战场这种事真的不适合他啊啊啊! 能自由转动的椅子优雅的回了半个圈,碧安卡脸上掛着懒洋洋的笑容。「怎样?还是两个都要?」 她身穿一件黑色的束身洋装,腰间的银色缎带其实是一条小蛇,还吐着银色的信子。脚上的艷红色高跟鞋一点都不适合作战,而她的脸──哦,天哪,欧文终于承认这几个小时的化妆真的不是白做苦工。化妆真不愧是一项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易容术。她的五官立体动人,看似随意画上的眼线无违和的放大了那一双明眸。樱桃小唇只用唇蜜轻点,就成了最为迷人的五官。正因为这超凡入圣的化妆术,狂族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裙下。 欧文小心翼翼避开碧安卡兇狠的红瞳,以免接收到足以杀死人的雷射射线。对了,听说因为这个眼神,才让大家对碧安卡的好感度不至于满溢出来。「等一下去找亚维尔你得照我,否则我又要被大家以担架抬回族里了。」 「随便。」碧安卡顺手挽起那长得要命的白发。要不是欧文早就对她免疫,这个动作可是能轻易让全族男人的鼻血流光。她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匕首,锋利的刀锋闪着阴冷的光。一抹可以冻结夏季的笑容自她脸上绽放。「好了,让我们去干掉闇族的宝贝吧。」 § 我们再次降落在一个洞窟中。 四周散落着小小的矿石碎片,少数闪耀着五顏六色的动人光辉。照这个情况来看,我猜测前方一定是某着大盗的金库,也许到后面搞不好连芝麻开门都会派上用场呢。 沙利叶在地面铺上野餐垫,自餐篮中掏出令人口水直流的贝果及气泡水。「休息一下吧,这里很安全。」 克里斯嘖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 我们默默围圈进食,直到大家都吃饱喝足后沙利叶才开始宣布此次的任务。「在圣族的传说中,流传着一颗圣石。」 「圣石。」我復述着,终于明白为何会降落在这有着丰富矿石的洞窟里。 「虽然磨刀并不是它的主要功用,但我相信它可以使你的匕首更加锋利强大。」 我挑眉。「那它的主要功用是什么?」 「守护及治疗,还有……」沙利叶犹豫了下。「它是圣族的圣物之一。」 「圣族只有一个圣物。」看不下去的克里斯终于插嘴。「沙利叶,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算盘。」 沙利叶第一次露出恼怒的表情。「克里斯,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呵,若夜璃因为这次试炼而死掉,我绝对会领着闇族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克里斯倚着石壁,面色阴沉。 「哈囉,我还在哦?」看着自顾自吵起来还有嫌疑说我会死的两人,我忍不住出声提醒。「现在是怎样?」 「没事。」两人同时回我。唔,有内情。 「在洞穴的尽头,有一座高台,而圣石就摆在上面。」沙利叶用手指指向虚无的黑暗。「而一路上你可能会遭遇到不少难搞的守卫,就这样。」 嗯,沙利叶果然就是有将严重事情轻描淡写的能力。 「哦,好喔,我去了,再见。」我懒得再理会沙利叶,还是赶快完成任务回家洗洗睡比较重要。 「等一下,」沙利叶罕见的叫住我。「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及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反正又是什么小小提示吧。 「这个洞穴中的挑战无人记载,因为进去夺取圣石的人没有一位成功活着回来。」沙利叶的话使我的心凉了半截。「但好消息是我和克里斯会陪你进去。」 好消息是附赠可靠的天使两枚吗?但我为什么一点都雀跃不起来? 「至于龙妖……」沙利叶看向已经变回人形的胧。「你想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不了,我在这里等就好。」胧挥挥手,一屁股在冰冷的石地上坐下。「我对夜璃只有坐骑的义务,不包括陪同。」 「当然没问题。」沙利叶也没有为难他,转身朝我们说:「大家出发吧。」 随着我们的前进,七彩矿物的结晶渐渐多了起来。顏色斑斕矿物佔据墙面每一丝空间,就如有生命般生长着。我们彷彿走入一条奇异的彩色隧道,下一秒就会进入仙境。 但我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突如其来的警卫浇熄了。 首先是许多肉色的球体滚到中央,挡住我们的去路。接着那些「球」的中央开出了一道裂缝,延展成一个类似人型的生物。他们有人的五官,五顏六色的头发,甚至还穿了衣服,但身高却只及我们腰部的一半。他们是矮人,或者又可称为侏儒。 无数双黑色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们,直到其中一位尖叫:「入侵者!」 虽然我没见到任何人开口,但杂七杂八的声音立刻充斥着我的脑袋。 「是天使!」「怎么办?」「吃掉他们?」「杀掉!」 就在「杀掉」这个提议出现时,侏儒们瞬间达成了共识。「对!杀掉!」 「嘿嘿嘿等一下!我想和你们弹笔交易!」情急之下我慌忙举起手,而心底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我有什么是可以作为筹码的。 「交易?」所有的侏儒们瞬间陷入困惑,彷彿这个词在他们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没有东西可以从我们手中换走珍贵的宝石!」 「这可不一定。」我故弄玄虚,一面向沙利叶传达救命的眼神,希望他能赶快想出对策。「你们有首领吗?」 「噢!你是指我们的波尔多大人?大人不见客的。」回答我的侏儒露出利齿。「现在该进行杀掉的部分了!」 下一瞬,所有侏儒都动了起来。 只见有着利齿的肉球们铺天盖地的淹没而来,我顿时明白何谓死无全尸。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为何没有任何一位探险者回来过了。毫无疑问地,他们全进了侏儒的肚子里。而现在,我们即将步上他们的后尘。 沙利叶的手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型,所有的攻击先锋便立即被分尸成两半。仔细一看,他的细银剑早已稳稳的握在手上。 后排的侏儒们只愣了几秒,变前仆后继的涌上。我甚至还听见隐约有人大吼:「天使肉!就算只咬到一口也能延寿十年!」 我相信这些侏儒不是太迷信就是思想还停留在古代。 我尝试学沙利叶俐落的拔刀挥砍,但动作不知怎的就是无法一气呵成。」好在血凌本身的力量弥补了我的技术,我身上才能暂时一块肉都没少。 侏儒的肉砍起来与一般猪肉无异,旦刀身滑过血肉的触感还是带给我一阵噁心。在发现自己的堕天使身分前,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害生灵。 我用眼角馀光瞄向克里斯,发现他也在用蓝宝石奋战。如果说沙利叶是掛着无害的微笑斩敌无数,那克里斯就是躲藏在暗处的隐形杀手。他穿梭在敌阵中,看似随意的动作却使许多侏儒搞不清楚状况便丧命于刀下。如果说我的用刀技术是新手级,那克里斯便是大师界的顶峰。想到自己再度成为队伍的吊车尾,让我对沙利叶及克里斯充满了羡慕与忌妒。 渐渐的,敌人的数量少了下来。也许是终于领悟到大势已去,剩下几隻转身识相的逃之夭夭。我喘气看着身旁的两位队友,在看到他们毫发无伤后才松了口气。 我们尽全力避开在地面糊成一片的朽肉,小心翼翼的迈进。而传说中的侏儒首领也没让我们失望,已在前方恭候我们。 侏儒首领是他的侏儒群中最为高大的。不过当然,这是只和普通侏儒相比的情况下。实际来说的话,他依然只有和我胸部差不多的高度。而除了身高之外,他和其他侏儒的长相无异。也许当初他们选择首领的方法就是挑选一位最高大的人来担任吧。附带一提,首领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很有可能也是族里最年长的人。 「我很想欢迎诸位来到我的领地,但在有大半族人被杀害的情况下,我恐怕无法这么做。」波尔多的声音不像其他侏儒一样尖细,而个性也沉稳多了。他拍拍在身后瑟瑟发抖的子民们。「除非你们有更好的提议,否则我可能只能杀死各位了。」 我走上前,以毕生知道最优雅的姿势行了个礼。(没有,不是三跪九叩,沙利叶你想得美。)「尊贵的波尔多大人,很抱歉造成您族人的伤亡,但若我们不这么做便会被吃掉。我们此行是为了洞里的圣石,希望无私的您能大方割爱。」 「你倒是很勇敢,一开口就向我要了这洞穴内的命脉。」波尔多露出鄙夷的笑容,这对于他的身高来说非常的不容易。「不过你能闯到此地也非无实力之人。女孩,报上名字来。」 「秦夜璃。」虽然我前面选择压低姿态,但并不代表我要整场被压制。「听说侏儒十分喜欢玩游戏,不知是真是假?」好吧,其实这句我是瞎掰的,但只能矇矇看了,这是唯一出路。 「孩子,你是从哪听来这种奇怪传言的?」波尔多捧腹大笑,使我的心沉了下来。但下一秒,他却向前凑近我。「侏儒并没有很喜欢玩游戏,但好消息是我恰巧很喜欢。」 太棒了。「那么……」 「如果你们赢了游戏,我就把圣石送给你们。但若我赢了,你们就会成为我和子民的晚餐,这样没问题吧?」波尔多短胖的手指抵着下巴,彷彿已在思考要把我们做成何种菜餚。 「我要你向堕天使的第二始祖发誓。」沙利叶适时的插话接手。「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因为你们无论如何都会输。」波尔多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现在换你们发誓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所谓的「堕天使第二始祖」是谁,但我明白这个誓一定不比向老天爷发誓还轻。当三人都完成发誓后,我抱胸开口。「那么,游戏是什么?」 波尔多眼角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你听过宝石消消乐吗?」 第十四根羽毛 棋逢敌手 事实证明,我认知中的宝石消消乐和侏儒界中的根本不是同一项东西。 我们来到一个广场,五顏六色的宝石整齐排放在挖出来的空格中。不仅如此,每个顏色还有它专属的图案。红色是爱心,白色是菱形,黄色是方块,而绿色则是梅花。 「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每人都是一颗棋子,而大家都会随机被分配到一道的顶端。我们轮流下指令,自己那方所有人成功先到达底部的队伍便获胜。我是我们这队的指令者,你们呢?」波尔多背着手,召了两名侏儒到他身边。 我上前一步。「我。」虽然我并没有很专精于candycrush,但还是有玩过一段时间的。 「既然规则都说明完了,我们就开始抽籤吧。」波尔多满脸笑容的递来籤筒。「里面有一到六,刚好是六道。」 沙利叶抬起一隻手,要我们让他先。他的手摸上籤筒,然后摇摇头。「没有异状。」 「我才不是那种卑鄙的人。」波尔多哼道,但明显已经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圣天使。 在宝石消消乐中,处于边边的旗子将会最难处理。因为能动到那边宝石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最后常常都是在那些位置卡关。抽籤结束后,我是二,沙利叶是一,而克里斯是六。这代表此次游戏中,我们从一开始便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波尔多站在四的位子,嘴咧得几乎都要把脸分成上下两半。「真是遗憾啊,看来命运女神比较喜欢我呢。」 喜欢个大头鬼,这其中必定有鬼,只是我们揪不出来罢了。我怒视着他,但也无可奈何。 「作为我对你们的仁慈,就让你们先移动吧。」波尔多那抹施捨的嘴脸让人看了就火,但我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怒气,控制自己不失去理智。 观察场上,边境的宝石如我所料,都没有可以移动的地方。唯一对我有利的三颗会将我、沙利叶及波尔多往下带一格。若想对自己造成最小伤害就只能移动那里。 在说出自己的指令后,宝石便自动交换位置。在三个相同的宝石也在连成一线后啵一声的消失。我和沙利叶终于进了棋盘的范围。波尔多只是微笑,然后便弄出了一颗彩纹宝石。 彩纹宝石是当四颗相同的宝石连成一线时会触发的效果,它能在下次触发石消掉一整个纵排或横排,而波尔多恰巧拼出了纵排的彩纹宝石。也就是说,假如他运气好,下一回合便能直接离开棋盘。我扫视了下,在看到他附近没有可动的棋子后才松了口气。反倒是我这排,在他刚刚那一动后多了三颗纵的可消。 就在我以为事情能渐入佳境时,波尔多却直接开口:「四之七,我命令你自爆。」 然后。那颗彩纹宝石。自爆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一排宝石啵一声化为虚无,而波尔多就这样出了棋盘。身旁又冒出了一排新的宝石,彷彿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没有理由说波尔多作弊,因为那颗宝石的确是自己自爆的。唯一的好消息是少了波尔多之后,。我终于不必再顾虑左边那排会不会动到波尔多。 接下来的棋局倒是十分的顺利,我率先抵达了倒数两层。但在此时,波尔多又下手了。当我将底下的宝石排成一列后,它们却拒绝消失。 当我看见波尔多的微笑后,终于明白自己着了他的道。这些宝石是活的,而且只听波尔多的命令。但誓约已立下,若我们弃权就是输。于是我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刀尖指着宝石。「消失,否则我敲碎你。」 接着我清楚感受到,那颗宝石,退缩了。 下一秒,我赫然醒悟它退缩的原因。「硬度。」我喃喃自语。「宝石界是以硬度来分配阶级的。」 而我手中硬度久的红宝石匕首,只在鑽石之下。 彷彿为了映证我的理论,眼前的宝石缩入地面消失了。 一旁波尔多的脸都绿了,但这次却换他束手无策。只见他快速又弄了个彩纹宝石想挽回颓势,但早已来不及。我举起匕首,用号令天下的气势开口。「所有硬度九以下的宝石们,你们的后妃之主已亲临,若还想活下去,就遵从我的命令!」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沙利叶和克里斯站在那两条的宝石们竟然就这样乖巧的缩回了地面下。 于是我们就这样,误打误撞的获得了胜利。 因为契约的关係,波尔多只得不情愿的拿出那颗泛着金光的石头。「拿了就走,不要回头。」 我接过石头,它十分温暖,还隐约像心脏似的在轻轻跳动。下一秒,整个洞穴开始震动崩塌。我诧异的看向波尔多。 他抱着胸,表情无比平静。「我说过了,圣石是这个山洞的命脉,你拿走圣石就代表这里的毁灭。现在快离开吧,否则你们的努力将会化为泡影。」 「那你呢?」我其实想说的是:「你要不要一起走?」 虽然直到刚才波尔多还在想尽办法想把我煮来当晚餐,但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死。 「我要和这个家葬在一起。」波尔多摆摆手,要我们快走。「我已经活了了太久,一点都不害怕死亡。」 我原本还想再说更多,但沙利叶已经拉着我的手往外逃命。 我们在洞口处找到已经变为龙型的胧,立刻无接缝的跃入空中。 而事情就在此时急转直下。 波尔多的洞穴是建造在崖壁中,因此我们的逃生路线当然是往上飞。遗憾的是,站在崖顶的,竟是我们的死对头。 亚维尔穿着一身黑,但气色看起来非常好。她用眼神向一旁的女子示意。「碧安卡,可以动手了。」 有着红色双眸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语气中带着慵懒及不情愿。「可是我刀子飞出去就回不来了,我很珍惜这把刀子耶。难道不能把他们引到陆地上吗?」 「真是没用!」亚维尔怒喝。「放箭!」 下一瞬,燃着火焰的箭便佈满了整片天空。「胧,往下!」 胧猛然压低身子,往下急速前进,但火焰箭彷彿被施加了魔法,竟然比一头龙的速度还快。我们身在火海之中,热气几乎快要使我窒息。儘管胧努力闪躲,火焰箭还是太过密集,扎实的刺入我们的血肉之中。我被甩下胧背,身体有大半都被火焰吞噬。因为神经细胞已经被烧毁得差不多,我反而感受不到什么痛楚。 又一次,我败在了秦雪姬手中。而这次,连沙利叶都无暇救我。 我向下坠落,眼中只剩下模糊的火光。 身体在粉碎,化为大火的馀烬。 隐约中,我似乎看到上头有星光。 我想擭住星星,却再也没有力气。 接着星光熄灭,我的世界化作了虚无。 第十五根羽毛 双生子 轰!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 哗啦!哗啦!哗啦!又是接连不断的落水声。 少女停下正在编织围巾的手。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侏儒吶。 自己当初是因为答应要帮忙医治受伤的侏儒才在侏儒峡谷下设了通道,怎么今日闯来了这么大的东西? 「公主!不好了!是异族人!」才刚放下手中的布料,几名守卫便慌慌张张的来到他的卧室外。 少女换上简便的衣裳,跟守卫来到湖边。在那里,落水的宾客们已被全打捞起,而且均是成昏迷状态。 望着圣族、闇族再外加一条龙,守卫们迟疑的询问他们的主子。「公主,要、要救吗?」 只见少女头一歪,眼神困惑的反问:「为何不救?」 § 我醒来时,身在一个日式的古典房间中。 身上毫无伤痕,甚至连头发都没有经歷火吻的痕跡,这使我深深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我坐起身,日式和服的袖子立刻滑落至手腕处。在那里,我发现右手手腕多了一个黑色漩涡图案。此时,我赫然惊觉身边有人。 那是位气质高雅的少女,海蓝色的长发遮住了侧脸。一双深蓝色的薄翼整齐收拢在身后,有部分接触到了木质地板。就算知道我醒了,她也没主动搭理我,而是专心在手上的针线活。 我伸出手,尝试起个头。「那个……」 好极了,秦夜璃,你还真会起头。 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我。「午安,伤口还疼吗?」 「全都好了。」我收回手,微笑注视着眼前这名长相清秀的少女。她的海蓝色眸子和头发为同色系,虽然左眼下方有颗泪痣,但这无损于她的美丽。「这里是哪里?该如何称呼您?」 「我是灵族公主墨蕾蒂亚˙斯拉卡诺,而这里是我们接待伤患的地方。」 灵族?可视她为什么会……「为什么要救我?」 墨蕾蒂亚偏头想了想。「因为你受伤了。」 「我是说,我们明明不同族,为什么你会愿意救我?」在看到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后,我放弃了这个问题。「你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吗?」 「龙妖还没醒,圣族那位在花园中,而闇族的则到训练场参观了。」说罢,她又低头回到了针线世界当中。 ……我说,让异族人这样乱逛灵族领地真的没问题吗? 我缓缓起身,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大火后的后遗症。随身包包完好如初,里头的圣石也丝毫未损。「墨蕾蒂亚,我想去一下花园。」 「没问题,出去后左手边直走就到了。」少女头也不抬,彷彿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把这里炸掉。 谢过她之后,我便依照指示来到了宅院外。 然后我深深觉得,灵族的花园根本不该叫花园,而要叫「花海」了。 各色花朵井然有序的开展出去,依照顏色顺序区分成一块一块。在花海中央,矗立着一棵古老的大榕树,而我心心念念的圣天使正佇立在那里。 我在满山遍野的花朵群中奔跑起来。 起初,我有些害怕会压坏那些花朵。但当我的脚落到地面上,那些植物便会自动让出一小块立足点。没过多久,我便已来到了榕树底下。 沙利叶大老远便已发现我奔驰的身影,他稳住正在喘气的我,顺手将一搓发丝移到我耳后。「身体都好了吗?」 「都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和我的和服截然不同,沙利叶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色的袍子,只在袖口和领口处缝上金色的刺绣。 偌大的花园中,就只有我和沙利叶两人。要不是依旧有微风呼呼作响,我都以为时间凝固了。我感觉到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发话,于是便率先开口:「沙──」 「我喜欢你。」 「呃……什么?」我下意识问道,直到脑袋终于将他的话语消化完毕。「你刚刚──」 「我喜欢你,我想了很久才能鼓起勇气向你坦白。」不知为何,沙利叶的声音变得很急切,就好似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不见。「从十年前的那场初遇到现在,我一直都暗恋着你,甚至快到走火入魔。」 他停顿下来,花了几秒缓和呼吸。「在与你一起旅行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也察觉到……我们要在一起将会是多么的困难。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就把我刚才的告白都忘了吧,毕竟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痴人说梦。」 「沙利叶……」我微倾向前,握住他冰冷的手。「从那夜在家里随你跃入天使世界开始,我就已经把自己托付给你了。」 「原来是我让你久等了,抱歉。」接着他以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将我拥入怀中。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暗了下来,但沙利叶身上泛起了一圈温暖的金色微光,使我倍感安心。此时此刻,我只想待在沙利叶怀中,并把关于秦雪姬的事全都拋到九霄云外。 约莫过了一阵子,沙利叶终于有些不捨的将我松开。「秦夜璃,我接下来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陪你去。」我几乎是一秒便脱口而出,而自己甚至还不知道所谓的「事」是什么。真是糟糕,看来昔日的理性秦夜璃要因为爱而转化为莽撞的秦夜璃了。 沙利叶闭上眼,脸上是极为复杂的表情。「我们去找克里斯吧,他也有权知道这件事情。」 片刻之后,我们三人已围聚在榕树隐密的一角。 克里斯双手抱胸,彷彿对这场对话一点都不意外。「我猜猜……你终于要行动了?」 沙利叶微微頷首,表情平静无波。「我会将我的过去与及将要去做的事情全都坦白以告,在这之后你们所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不会加以干涉。」 克里斯不耐烦的耸耸肩。「别再拖拖拉拉了,对你,我可没什么耐心。」 「我想两位应该都知道各族均有一位族长继承人,而有时候他们会被称为王子或公主。」 我看向克里斯,他对我做了一个「公主大人」的嘴型。谢了,克里斯,你继续叫我本名我也不会介意的。 「灵族的墨蕾蒂亚、幻族的烬灵、狂族的瑰兰以及暗族的秦夜璃,四族都顺利的选出了继承人,但唯独圣族却出现了问题。」沙利叶淡淡的叹了口气。「圣族族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妹。」 「双胞胎……」虽然沙利叶还没进入正题,我却隐约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错,就是我和蓝沁。」沙利叶垂下眼帘,又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名字。「族长觉得这样不行,便让我和蓝沁决斗来分出胜负。」 「而你输了。」这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是的,我差点丧命于那场战斗。」他的眼神灰冷。「我受了重伤,并在濒死时被你所救。」 「十年前的那场暴风雨就是你们决斗所引起的吗?」对于那场天气异变,我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但我记得那场暴风雨拥有「近十年最大灾害」「世界末日的前兆」之称,甚至还引发了大规模的停电。 沙利叶微微頷首,算是承认了。「在这之后我遭到了流放,只能四处漂泊,而圣石是我再度发起挑战的最后筹码。」 「所以你接下来就是要回圣族,对吧?」也难怪在去取得圣石前克里斯的脸色会这么难看了。「那种地方我和克里斯应该帮不上忙吧?」 「这就是我要说的点了。」沙利叶叹了口气。「再次发起挑战需要至少一名担保者。」 「呃……那是做什么用的?」我困惑的捏着手。 「担保我在失败后不会逃走。」沙利叶心平气和的回答我。「对于败者,在圣族只有处死的份。」 「那担保者呢?」克里斯语气僵硬的插话。 沙利叶悲伤的翡翠眸子直勾勾盯着我。「一样处死。」 第十六根羽毛 觉醒前夕 狭小的矮径上,一位长相稚气的银发小男孩脚步歪斜的奔跑着。「蓝沁姊姊!蓝沁姊──」 「嘘!我告诉过你做事不要这么张扬!」下一秒,男孩的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哎呀!」男孩抱着头,委屈巴巴的抬头。「人家是有重大的事情想告诉你嘛。」 蓝发女子俯下身,摸摸男孩的头。「说吧,什么事?」 「沙利叶回来了,全族都在传这件事。」男孩因为女子的抚摸而显得很开心。「他会不会是针对蓝沁姊姊来的?」 「八成是吧。」虽然蓝沁脸上盈满笑意,但琥珀色眸子中的寒意显而易见。「雏,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嗯!」雏拉起白色斗篷连帽,整张脸全隐没在阴影之下。「我走囉!」 「一路小心。」蓝沁微笑挥手,直到雏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林荫之中。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笑脸垮了下来。抚摸着颈肩的蓝宝石项鍊,蓝沁微弱的声音完全提不起劲。「真是麻烦,这次一定要确实把哥哥解决掉才行……」 § 「我不同意!」沙利叶话刚完,克里斯便率先跳出来反对。「你把夜璃的命当做什么了!」 「以夜璃的血统来说,圣族的牢笼根本不成问题。」相较于克里斯的激动,沙利叶反而显得冷静得多。 「那是在觉醒之血完全得到发挥的情况下。」克里斯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沙利叶。「现在的她能使出十分之一就要谢天谢地了。」 ……我可以问一下这句是褒还是贬吗? 「既然你上次有办法激出我的力量,应该也有方法能训练吧?」我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 「遗憾的是,我办不到。」克里斯把视线放到我身上。「上次的挑战是族长下的命令,而且当时连他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激发。」 「夜璃若有危险,『第二始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沙利叶也加入游说的行列。 「那如果没有呢?这种事你无法担保吧?」面对克里斯咄咄逼人之势,我连忙转移话题。 「克里斯,我可以问一下所谓的第二始祖是谁吗?」从宝石洞穴到现在,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汇。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现场顿时瀰漫着尷尬的气氛。沙利叶和克里斯互相交换眼神,彷彿在决定要由谁开口。而当然,第一个心软的永远都是克里斯。 「在堕天使界中,力量最强大且最为广为人知的是最初始祖路西法。」克里斯缓缓开口。「而在时空转轮异变事件后,继承了祂位置的则是第二始祖洁艾儿。」 虽然我又多了一个奇怪的事件想问,我还是决定等克里斯解释完。 「始祖是五族之首,不但掌控堕天使族群的平衡,也是唯一而不容质疑的王。根据传闻,她只需要一隻手便能使五族灭族。」虽然我觉得这是过度夸大的传闻,但克里斯在说这件事时眼神所流露出的崇敬还是让我忍不住信了几分。 「好吧,那她和我是什么关係?为什么沙利叶刚刚说她不会袖手旁观?」因为我的死掉会打破平衡吗? 克里斯迟疑了一下。「因为,她是你的奶奶。」 …… 这一刻,我突然有种身在明星家庭自己却是废柴的感觉。父亲是族长,而奶奶是始祖,我却是个连翅膀都长不出来的普通人。 克里斯轻轻将手放到我的肩膀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所有人一开始也都是从零开始的。尤其你是混血,难度自然会比他人多上好几倍。」 我知道克里斯是在安慰我,但我就是怎么样都开心不起来。「走吧,我们去圣族看看若我陷入绝境能逼出多少力量。」 「……你受到刺激了?」 我敲了克里斯肩膀一下。「别揶揄了,快去找墨蕾蒂亚!」 § 「离开吗?没问题。」出乎我们的意料,当我们提出离开的要求时,墨蕾蒂亚竟然意外的爽快答应。「我本来就没有通报族里,因此你们随时都能离开。」 这一刻,没有人看得透这位灵族公主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沙利叶领头答谢,替我们向墨蕾蒂亚道了别。 离开灵族领地后,我们一行人躲在山林食用索然无味的饼乾充飢。看着抱腿缩着的胧,我突然想起我们还有件事没讲清楚。「胧,你当初愿意和我定下契约并不是因为我或我父亲吧?」 「当然不是啊,你和你爸对于龙妖族来说根本不足为惧。」胧闷闷的答道。「最大的威胁是因为你是『她』的孙女。」 「……果然是这样啊。」我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失望。「那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够强,你就会认可我吗?」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需要我了。」胧站起身,淡淡道出这句话。「有一天,你会强大到五族之上,但愿到了那时你不会忘记一路上帮助你的人事物。」 在我开口之前,他转头虚弱的笑了一下。「抱歉,刚刚那只是有感而发,请别放在心上。」 ……你已经害我放在心上了。 「夜璃,我们该出发了。」就在我回应胧之前,克里斯来到我身边。「不过首先,你的匕首可以借我一下吗?」 我交出匕首,看着他喃喃唸了几个字。不到几秒,匕首竟然缩小成了一个巴掌大的手环。「这样应该可以通过圣族的搜身。」仔细一看,我发现克里斯也戴了和我雷同的蓝宝石手环,估计是他的匕首。「只要叫唤自己匕首的名字,它就会变回匕首的样子。」 匕首的名字……我记得是叫血凌吧? 「胧,圣族领地不欢迎天使之外的生物,可以麻烦你在这里待命吗?」对于又要放生他的事,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没问题,食物没了我会自己出去觅食的。」他看起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手上还拿着啃一半的饼乾。 「胧。」踌躇了许久,我终于正视他的双眼。「这次去圣族,我并没有把握能平安归来。如果你感觉到契约断了……」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就离开这里,彻底将我忘掉吧。」 § 在沙利叶怀中飞行几分鐘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圣族领地。 守门的堕天使是一位成年男性,银白色的长发十分有圣族的风格。他的右手放在腰间的紫玉长剑上,对于我们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报上来意。」 沙利叶高举手中的圣石。「我请求重新挑战蓝沁的权利。」 堕天使瞇起眼睛冷笑。「行,跟我来吧。」 他手一挥,一扇金色的门便凭空出现。「我先带你们去找妮尔维娜族长,她一定很好奇这些年你去哪里。」 我们进了一栋建筑的走道,这让沙利叶终于可以放我下来。经过沙利叶的小声提示,我知道走在前方的那名守门人叫作瑶寅,在圣族中属高级干部。照这样来看,能让圣族出动高级干部来迎接的沙利叶在圣族还是挺有份量的。 我们并没有去到什么皇室的大厅堂,而是进入一座宏伟的竞技场。在裁判席上,圣族族长及继承人均已等待多时。 圣族族长和我想像中的样子截然不同,反倒有种可爱之感。她有着像猫咪般的橘黄色眸子,棕色带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至腰际。此外,她那一身及膝黄色连身裙一点都不像一族之长该有的穿着,更别说是脚上的黑色长筒袜了。 相较于妮尔维娜,蓝沁还更像是公主一点。她身穿白裙,脚踝处有金色缎带装饰,白色的羽翼微微张开,看起来蓄势待发。 「那么,好久不见了,儿子。」妮尔维娜的表情毫无波澜,完全看不出情绪。「原来你这几年去跟闇族混了啊?真是堕落。」 「要不是你将我驱逐出境,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母子针锋相对的情况让我开始后悔来圣族是不是错误的选择。「我带回了圣石,依法可以有重新挑战的权利。」 「你以为重新挑战就会赢吗?太天真了。」妮尔维娜对这件事嗤之以鼻。「不过别担心,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剥夺你的机会。想必旁边这两位就是你的担保者吧?」 我感受到自己被一道不友善的目光上下审视,悄悄往沙利叶被后挪了挪。「闇族的公主……沙利叶,你还真敢吶。要是你输了,我们要如何承担全闇族杀过来的风险呢?」 「我是自愿过来的,我向第二始祖发誓若我死了闇族也不得追究这件事。」我终于受不了妮尔维娜讨人厌的质问。「如此一来,就算我死了,也与闇族完全无关了吧?」 「而且我不会输。」沙利叶补上。 「那好,」妮尔维娜招手要瑶寅过来。「好好照顾我们的担保者,直到战斗结束。至于你──」 她转向沙利叶。「好好准备准备,然后向我证明十年前我的判断是错的吧。」 第十七根羽毛 兄妹竞技 事实证明,瑶寅所谓照顾我们的方法就是将我们关入铁笼中观赛。 铁笼中除了两张椅子外别无他物,连饮料都没有附赠。我和克里斯就向是犯人,虽然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 瑶寅吹响了预备哨,于是沙利叶及蓝沁依序入场,并面对面握手。儘管我坐在遥远的看台上,我都能感觉到他们恨不得拧断对方的手。 「现在说明战斗规则:一、双方战斗时不得使用毁掉圣族领地之能力。二、战斗将持续至其中一方死亡为止,而胜者将成为圣族继承人。三、无论状况如何,外人都不得介入或喊停。那么我宣布:战斗开始!」 观眾席一一架起金色的屏障,但唯独我们这里遭到忽视。克里斯冷哼了声,自己架了道黑色的。我看着那淡色的薄膜,突然心生羡慕。「克里斯,可以教我架防护罩吗?」 克里斯愣了几秒,犹豫的点头。「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动。」 「要怎么做?」沙利叶和蓝沁依然还在下方周旋,估计还要一阵子才会发动攻击。趁这个空档,我想尽量精进一下自己的能力。 「闭上眼睛,看看有没有感受到什么。」我们两人均无视竞技场中的景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最初几秒鐘,我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当心终于沉静下来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身在敌营的事情不那么紧张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悄悄流窜过全身。 鏘!剑刃交接的声音瞬间断了我的思绪,沙利叶和蓝沁均打出了第一击。台下光芒亮到几乎让人难以直视,只能隐约知道高一点的人是沙利叶。 「你感受到了吗?」克里斯突然出声。「现在想像自己把力量凝聚在一点,然后稍微推出体外一点点。」 我把视线自下方移开,遵从克里斯的指示。凝聚力量的部分还挺简单的,但我却在推出体外时遇到了困难。 「想像你体内有某种很讨厌的东西,并亟欲摆脱它。只是你只是要它离开你的身体,并不是甩得远远的。」见到我的表情,克里斯再次给予提示。 我努力忽略下方的炫目战斗,专注在体内力量的流动。不到几秒,我便抓到了控制力量的诀窍。睁开眼睛,我看见一道微微闪烁的防护罩已经在眼前成型。 我带着笑容转向克里斯,他讚许的眨眨眼。「马上来试试强度吧?」 我尚未回话,克里斯已在弹指间撤掉了自己的屏障。好巧不巧,一道利风就在这时往上袭来,狠狠打在我的屏障上。短短的啵一声后,我的心血便完全话做了泡影。我怒视克里斯,但他只是表情遗憾的架回屏障。「果然强度还是不够。」 我白了他一眼,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下方的光芒已经没有最初的那么亮,可以清楚看见银白细剑与黄金宝剑缠斗着。蓝沁的白翼已经完全开展,运用从上方俯衝而下的力道来弥补天生的体力差距。而处于下风的沙利叶表情一点也不轻松,他捨去了平时的优雅战法,每一击都又快又狠。在剑技的较量上,他们姑且算是平手了。 蓝沁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丢下剑开始快速咏唱。她的声音又轻又急,就如被狂风横扫的风铃,悦耳但带着隐藏的攻击性。沙利叶也不甘示弱,手中凝聚出强大的白色光球就往蓝沁掷去。就在光球即将触碰到蓝沁的剎那,咏唱术式瞬间发挥了作用。古老的红色法阵在她面前闪现,轻松让白色光球被反弹回去。沙利叶脚一轻蹬,俐落的闪避,而光球则在地上炸出了大窟窿。要是沙利叶刚刚没避过,现在肯定尸骨无存。 蓝沁的咏唱并未停止,反而有加快的趋势,圣族独有的美妙歌声回盪在竞技场中,显得空灵而吸引人。她的声音小生又清晰,并且不掺染任何杂质。我顿时只能愣愣的听着,心神几乎快被摄去。 克里斯拍了我一下,终于使我回神。「别听,圣族的歌声对闇族具有很大的杀伤力。」 「呃……比如说?」在听过歌声之后,我的确有感受到自己的思绪变迟钝了。 「圣族的歌声就像是流行歌曲一样会让你想要一听再听。它会成为毒品侵入你的血液,直到最后完全夺去你的思考能力。」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克里斯已经又加了一层隔音屏障。 不过克里斯,你害我未来都不敢听流行歌了。 蓝沁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停止了咏唱。下一秒,我看见沙利叶以各种高难度的动作闪避细白的光芒。 「沙利叶上次就是败在这个。」克里斯吹了声口哨。「看来他这十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是什么?」我只看得见一堆细白的闪光,根本看不穿它的真面目。 「银线加毒针。」好在克里斯没友嘲笑我的视力,尽责的回答。「蓝沁有个小弟很擅长用毒,只要用银线束缚住沙利叶的行动再配合场外飞入的毒针,赢得胜利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场外?游戏规则不是说外人不得介入吗?」我质疑道。 「身在比闇族还狡猾的圣族,你觉得他们会甩那一套吗?」克里斯带着笑意说道。「明明已经成为堕天使还在那里自命清高纯洁,甚至一有机会就往天父那里靠拢。这种选了路西法后又倒戈的天使,让我看了就想吐。」 「克里斯,我们也来帮帮沙利叶吧。」为了不让克里斯骂到沙利叶头上,我赶紧转移话题。 克里斯歪头看我,彷彿我是从火星来的。「在这里动用闇族魔法都会立即被发现,何况我们还在牢笼里。」 「可是我们架设防护罩时就没人讲话呀,总有些魔法是在他们允许范围下的吧?」 「我们自卫乃合情合理,他们当然不会理会。」克里斯抱着胸往椅背靠。「放心吧,沙利叶现在有圣石在手,不会那么容易死。」 听完克里斯的话,我顿时灵光一闪。「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可以在发射银针的地方架一个屏障,如此一来他就无法干预场上了!」 下一秒,我立刻收到一道「你是白痴吗?」的视线。 「光是维持这个防护罩就已经耗了我很多力气了,不可能再造一个。」克里斯驳回我的提议。「除非你自己有那个能力,不然就放弃吧。」 被他这一激,我斗志也来了。「行,告诉我蓝沁的小弟是哪个。」 「雏˙安德洛,圣族的首席毒药师。」顺着克里斯的手势,我在角落发现了一名全身罩在白色斗篷中的人。 我闭上眼,调动体内的能量。也许是因为尚未熟练,推展出去的时候失败了两次。克里斯能教的只有如何调动现有的力量,想要增强的话只能靠自己。 我尝试回想克里斯和沙利叶在发动力量时的情形,他们在释放出力量时似乎十分的轻松,不像我要皱眉半天才有薄薄一层。 「你是混血,难度自然会比他人多上好几倍。」 妈呀,我现在好讨厌这句话。 「你想变强?」就在我在心中自我放弃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闯入我的脑袋。就在我惊惶想向克里斯求救时,声音马上又出现了。「别怕,我是你的匕首。」 好极了,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匕首会说话。 「我和安冰倩在与主人签定契约前都会比较安静,但若你想天天和我聊天的话我也不介意。」 不不不,我可不想天天思绪都被看光光。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变强?」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多练习。」克里斯和血凌异口同声说道。 帮不上忙就早说嘛! 「你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我签订契约,但我可以帮你顺一下体内紊乱的力量。」血凌也没有询问我的意愿,着手便开始动作。「现在再试一次。」 这一次,力量很容易的便回应了我的召唤,凝聚力量也如移动左右手般简单。我推出力量,透明的屏障立刻将雏罩住。没有人制止我们,因为干扰观眾并不算违反规则。 少了毒针干扰,沙利叶终于得以发挥真本事。他以一个俐落的弧形斩掉碍事的银线,最后一剑刺穿蓝沁的左胸。「妹妹,永别了。」 蓝沁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逐渐失去光彩,最后……停驻在我及克里斯身上。 「危险!」克里斯只来得及抓住我的手腕,地板便被开了个大洞。脚下一空,我们无预警的往下掉。 而最后映照在脑海中的,是蓝沁那空洞又令人战慄的眼神。 第十八根羽毛 占有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会不择手段把你留在身边── § 坠落并没有持续很久。 我们在黑暗中降落,一路上的通道窄到连翅膀都无法展开。数秒之后,我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噢!」 「你还好吗?」克里斯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不好!」我揉着发疼的屁股抱怨。「圣族根本就没有要放我们走的打算!」 「这种事情我早就习以为常了,还是赶快找出口比较重要。」克里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还好我有带行动充。」 我白了他一眼。因为不晓得圣族会不会没收手机,我便把它留给胧保管了。 眼前唯一的一条出路是一段狭小的通道,而且还看不清尽头。我呼唤血凌,使她变回匕首模式。克里斯打头阵,每一步都要先试探是否有机关陷阱等物。前进一阵子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比较宽敞的房间。 「这是──」看到眼前巨大的坑洞,我的脑内立刻浮现一个名词。 「──刑场。」克里斯证实我的猜想,灯光往下照去。 巨大的坑洞中,大小不一的尖刺被安置在底部,唯一的共通点是它们均被磨得锋利,完全就是为我们而准备。 「在这里飞行不知道会不会触发什么机关,我们走旁边的小道过去吧。」克里斯四处照了下,终于在边缘找到一条十分不可靠的红砖小路。为了以示负责,他率先踏了过去。 如果现在有旁观者在,就会看到两个人像蜘蛛人般贴着墙,并用螃蟹走路的方式一步步跨越深渊。克里斯把手机放在口袋,从丹寧布料出透出的光只够照出脚下的路。 在一阵惊心胆颤后,我们总算到了另一端的通道。于是换我拿着手机带头,克里斯在后。虽然我并不清楚圣族当初建造这里的目的,但现在分明就是用来囚禁我们的。 就在我这么想时,远方突然传来低沉的隆隆声,而且以及快的速度接近── 「这里!」克里斯单手把我往一旁的浅洞拽去。而几乎差不到一秒的时间,一颗巨大的滚石削过我的发尾。若克里斯没拉住我,我想我现在不是被压扁就是跳入针池里了。 克里斯在我身旁骂了粗话。「他们分明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虽然我们目前的处境极为危险,我却忍不住担心沙利叶那边的情况。儘管他赢了战斗,难保圣族不会再耍什么阴谋诡计。肩上传来温暖,我对上克里斯漆黑坚定的双眸。「等我们成功出去再来担心他,好吗?」 我嗯了一声,和他并肩前进。 走廊来到尽头,我们进入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然后,天花板塌了下来。 「可恶!」克里斯瞬间将我扑倒,另一隻手则架起结界。 震动平息后,我明白我们已经被活埋在竞技场深处。 克里斯从我身上退开,观察左右的土石。「这些石头埋得可真扎实。」 「你难道不能……把它们炸开之类的吗?」依克里斯的能力,他应该办得到吧? 怎知我才刚说完,他竟然沮丧的低下头。「对不起,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所以现在是除非我来个力量大爆发否则别无他法囉? 克里斯清了清喉咙。「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但你可能必须付出很大的牺牲。」 「……什么牺牲?」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过来,嘴角微勾。「你敢吻我吗?」 「你在说啥鬼话?」我下意识以为他嗑了大麻。 「双胞胎匕首有个能力,只要持有者将他们互触并接吻就能释放出极大的力量。」看克里斯的表情,我能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我不会强迫你,因为我懂你的感受。」 现在所关係到的不但是我的初吻、生命以及自己与沙利叶之间的感情。若我吻了克里斯,无疑是背叛了沙利叶,但要是真的只剩下这个办法了话…… 「只要碰一下就好了吧?」在与匕首确认这件事属实之后,我向他再次确认。 「是的,只要碰触到就行。」克里斯的表情很冷静,似乎已经知道我的决定。「你准备好了吗?」 废话,当然没有。这种事怎么可能准备好? 一互触匕首,我立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上面流转,并持续的增强。这就像是一个密闭空间内盈满了能量而无处释放,而释放的媒介则是── 克里斯吻上我的唇。 第一次亲吻异性的感觉很特别,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唇上。也许是因为从刚才到现在滴水未进,他的嘴唇很乾燥,也没有想像中的柔软。四周炸开,坚硬的土石崩裂成灰,傍晚的红霞佔据了天空,温暖的微风轻拂我的脸庞。此外,还有一种恐怖的异样感…… 「秦夜璃。」有人喃喃念出我的名字。不是克里斯。 我抬起头。 他就在那里,翠绿色的眼瞳混杂着受伤、愤怒及不解。 「沙利叶,你听我解释!」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八点档的女主角。 他当然没有留下。 他站在竞技场的顶端,眼瞳中闪过一丝金光。 接着,展翅飞去。 「不要走!」我下意识使出力量,沙利叶立刻撞上一面透明屏障。 一闪神,他竟已来到我面前,神色冰冷。一揽一抱,两人瞬间往天空急窜。我毫无心理准备,惊惶的用四肢攀着他,以免自己粉身碎骨。「你要带我去哪里?」 沙利叶紧抿嘴,没有回答。 他的眼眸呈一种液态的黄金色,闪耀着危险。绷紧的身体以急速往前衝,丝毫不在意我的安危。如果说沙利叶也会有生气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非常恐惧。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沙利叶吗?为何表情可以这么的恐怖? 我的思绪变得十分混乱。一方面希望他能放我下来,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将我丢下。就在我这么想时,他终于停了下来。 我眨眨眼,发现我们又回到了第一次和伊索相遇的别墅。 沙利叶并没有送我回地面,反而直接把我从二楼窗户丢进去。我掉到柔软的床上,惊觉这是我在这里时所住的房间。 沙利叶飘浮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我说过我可以解释。」我的声音细如蚊吶,在盛怒的沙利叶面前更显得毫无说服力。 「我不要你的解释。」在夕阳的照耀下,沙利叶的金发和眼眸都被染成血色。我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自己逃跑,但我只能愣愣的望着这美丽又接近血腥的身影。我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就连手指都动不了分毫。 「那你要什么?」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沙利叶会变成这样? 「我要你。」 沙利叶将我强压在床上,攻陷我的唇。长舌直入,毫不拖泥带水。他的动作极其霸道粗鲁,与平时判若两人。我动弹不得,被他强烈的攻势弄到几乎快窒息。贝齿被轻易撬开,双舌未经我同意便交缠在一起。思绪在天堂与地狱间徘徊,混沌不清。我已分不清这是快感还是折磨,只祈祷这一切快点结束。 见我无力挣扎,他反而得寸进尺。我们身躯相依,中间只隔了几层薄薄的布料。我能清楚感受到隐藏在白袍下的精壮结实,以及跳得飞快的心脏。沙利叶的体温异常的高,彷彿自己本身就是太阳。我闭上眼,在内心祈求他住手。我错了,我是你的,我不该和克里斯接吻…… 直到沙利叶用纸巾轻拭我的脸颊,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的眼眸已经恢復成正常的翡翠色,对于我的哭泣手足无措。沙利叶下了床,声音变得沙哑陌生。「对不起。」 接着他跃出窗外,独留我一人在房中,遍体鳞伤。 第十九根羽毛 意乱 沙利叶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赢了战斗,也中了蓝沁的计。一当上继承人,他立刻下令搜索竞技场的地道。其中一段地道塌了之后,他立刻欣喜若狂前去,准备动用力量清理土石。怎知他什么都还没做,满山土石已自动炸开,让他看见了「那一幕」…… 在这之后,他完全失控了。 从以前到现在,他和克里斯都形影不离的守护秦夜璃长大。他明白论谁能站在夜璃身边,克里斯永远都是较具资格的那个人。克里斯和夜璃同为闇族出身,又是她父母的钦点对象,甚至还有庞大的背景。反观他自己,在输了继承者之战后便失去父母的宠爱,遭到同族人的唾弃,还要默默承受多年的冷嘲热讽。在他的世界里,夜璃是他唯一的太阳。而如今,看到太阳被夺走,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沙利叶按住额头,缩在屋顶的一角。 他是个禽兽,彻彻底底的禽兽。 他怎么能那样,亲手毁掉自己的救赎? 「嘿,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天而降。「你在这里干嘛?思考人生吗?」 沙利叶看着伊索在身旁一屁股坐下。「我伤害了夜璃。」 「为什么?」听见这句话后,伊索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克里斯。」光是这个人名,便足以解释一切。 「然后呢?」伊索擦拭着他的巨弓,头也不抬的问。 「然后什么?」这下换沙利叶困惑不解了。 「然后你就打算把她丢下,任由误会扩大吗?」伊索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将沙利叶从自卑的心态中打醒。「沙利叶,你真的很不会讨女生欢心。」 「……」 「快点去吧,千万别轻易放手。」伊索话还未完,沙利叶已经失去了踪影。他叹了口气,将话的下半段道出。「否则放手之后,她就很难再回来了……」 因为放手之后,她就将会是属于别人的。 § 我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梦中,火光漫天,身旁的人影窜动,带着怒吼向前衝。克里斯突然出现,拉着我往同一个方向跑,然而下一秒,他的面容突然转换成沙利叶。脚下一空,我们在两声扑通后沉入水中。有东西抓住我的手臂往下拖,而上方的光亮则离我越来越远…… 我在尖叫一声后猛然惊醒。 「……我弄疼你了吗?」沙利叶手上拿着药罐,退缩的收回手。 「没有,只是做了恶梦。」我好奇的看着药罐。「你在做什么?」 「帮你擦药。」他见我欲要拒绝,连忙用恳求的目光制止我。「拜託让我来,自己造的孽要自己担。」 我垂下眼帘,算是同意了。 他抬起我的手臂,轻柔的沾药按摩红粉色的印痕,那是他昨天为了压制我而掐住的地方。我悄悄注视着他,不发一语。沙利叶的表情是如此的温柔认真,很难相信他会做出昨晚那种事。 儘管这样,我还是…… 「对不起。」沙利叶的声音打破尷尬的寂静。「对于昨晚的事,我向你线上十二万分的歉意。」 我没有回答。其实在心底,我早已本能的原谅他,但我的思绪还是十分的杂乱。 「沙利叶,你现在愿意听我解释了吗?」我转移话题,回到那未解开的误会上。 「请说。」他头也不抬,依然专心在手上的动作。 这次,他完完整整的听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没有中途插话。当我结束我的话,沙利叶也刚好把药擦完。「秦夜璃……我可以看看那把匕首吗?」 我叫换血凌的名字,它立刻从手环变回匕首。沙利叶小心翼翼的接过,细细审视。「是钥匙……」 「什么?」我从他口中得到了一个奇怪的名词。 「你说这把匕首的双胞胎是蓝宝石匕首?」他将匕首还我,匕首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然后又归趋寂静。 我点头,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想到什么了?为什么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沙利叶并没有回我,已经进入自己的沉思世界。「原来是这样……我当时就怀疑他们为何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沙利叶?」我尝试叫唤了一声。他回过神来,重新掛上温柔的笑容。 「目前还在推测阶段,等我理出头绪一定会告诉你的。」他收起药罐起身。「你一定饿了,下去用餐吧。」 当我走下楼梯,我闻到了一股柑橘的清香。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我,手上一如往常的拿着茶杯。「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伊索!」我快步跑下楼梯,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他。「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老样子,四处旅行,过我的养老生活。」虽然坐在沙发上喝柑橘茶的确很有老人的样子,但这话从看似二十几岁的人口中说出来还是很怪。 「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间话家常,讲完菜都要冷掉了!」沙利叶从厨房里端着托盘出来,催促我们往餐桌的方向移动。 我们就像是又回到了我初入天使界的时候,在餐桌旁无忧无虑的聊天吃饭。明明距离上次是根本不到一个月的事情,我却觉得恍若隔世。 「恭喜你们和好了。」看着我坐到沙利叶旁边,伊索出声恭喜。 沙利叶迟疑的看向我,我对他微笑点头,他这才放心下来。在这之后,大家狼吞虎嚥解决盘中的食物,聊天便暂时告一段落。 用完餐后,我和沙利叶进厨房洗碗,伊索则负责清理餐桌。虽然我在别墅的时间非常短暂,这里却是拥有最多珍贵回忆的地方。 当我将最后一个碗盘收好,外面竟突然传来玻璃的碎裂声。我和沙利叶对视一眼,同时抽出武器往外跑去。 花园中,伊索已在和突然来袭的敌人对峙。 那是一名长相普通的女性天使,淡漠的棕眸不带丝毫感情。不大的翅膀有气无力的拍打着,顏色是暗淡趋近于灰色的。另外,她移动的姿势十分僵硬,就像机器人。 「人造天使,璃集。」伊索出声解答。「秦雪姬两百台中唯一有动起来的人造体,但依然还是残次品。」 「就和你一样。」璃集开口了,但却是秦雪姬的声音。「用残次品来消灭残次品,这个主意不错吧?」 伊索把箭上了弦。「就我来看的话,你才是个残次品。製造出各种杀人机器只为了杀弟弟一家,这不是走火入魔是什么?」 「伊索˙迪亚布洛,怎么可以这样评判我呢?」有着秦雪姬声音的璃集冷笑。「不久之前,你也是他们的一员呀。」 「我现在依然也还是。」伊索欣然同意。「只是是负责杀掉你的机器。」 他松手放箭。 虽然璃集闪避的姿势十分奇怪,但总算是勉强保住了一命。伊索砸砸嘴,将巨弓自中间拆成两半。两柄红色弯刀在手中成型,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哼,总算要露出真本事了吗?」璃集的手指开始变化,逐渐形成一个枪口。 「小心!」沙利叶直接抱起我我天上窜,而我原先所站立之处早已被射成了蜂窝。想到秦雪姬只要坐在冷气房操纵控制桿就能让我们闪得满身大汗,我就有诸多的不满。我们的命只有一条,但璃集若被杀死了也只是秦雪姬的一小部分财產损失罢了,而且璃集甚至不是活的。 「璃集到底为什么能穿越别墅的防护罩?她看起来根本一脸恶意满满!」见璃集散弹式的到处扫射,我忍不住向沙利叶抱怨。 「璃集没有生命,自然不会有情绪或进行思考。如此一来,防护罩对她来说便毫无作用。」听完沙利叶的解释,我对于秦雪姬鑽漏洞的行为更是不满了。沙利叶一面带着我左闪右躲,一面开口询问:「你的力量现在能自行发挥几成了?」 「两成左右吧。」在圣族时的练习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进步,但我明白要以当前的实力去战胜秦雪姬简直是痴人说梦。而很不幸的,我知道自己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趁着璃集填充子弹的空档,伊索趋身向前,一把刀子精准的砍下。可惜的是,这击只稍微割断敌人的浅棕色发尾。璃集另一隻手弹出锐利的刀片,直接往伊索漂亮的脸颊划下。「伊索!」 几滴殷红的鲜血自他脸庞滑落,他那一双灿金色的眼眸瞬间迸出火花。「混帐,老子可是靠脸吃饭的!」 「糟了。」沙利叶面色一凛,带着我退到几十公尺外落地。「那傢伙的地雷被踩到了。」 原来地雷是脸吗…… 别墅的方向被红色的光芒所笼罩,璃集不间断的朝伊索发射子弹,但丝毫伤不了他。我看见伊索掐住璃集的颈部,开始使力。 沙利叶遮住我的眼睛。 凄厉的尖叫声回盪在山谷里,然后嘎然而止。先是球体滚落地板的声响,然后是庞大躯体的落地声。 「伊索,收敛一下,你这样会吓到夜璃。」沙利叶并没有移开手,我的视界仍是一片黑暗。 「抱歉,我把她埋好了。」伊索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沙利叶放下手,我看到衣服被血溅了半身的伊索倚在铲子上,表情平静。「夜璃,抱歉让你受惊了。」 我有些吓傻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虽然没有看到最后,但我知道伊索单手解决了璃集。沙利夜自背后环住我,让我纷乱的思绪得以沉淀下来。「伊索,我觉得是时候让夜璃知道你和狂族之间的关係了,毕竟她现在也不算外人了。」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这件事其实很难啟齿,真的。」伊索垂下眼帘,欲言又止。「我最初的身分是狂族天使,并不是圣族。」 因为刚才在战斗时已经听出了个大概,我并没有很惊讶。 「在我还是小孩时,秦雪姬将我连同其他挑选出来的孩子一起丢入训练营。在那里,我们接受严苛的训练,被训练成冷酷无情的杀手。」伊索的语气变得沉重,开始回忆从前。「在非人道的训练下,最后只有我勉强存活。我开始替雪姬工作,替她暗杀看不顺眼的对象。直到最后我终于受不了了。」 「于是你逃了。」我恍然大悟。 「是的,圣族很仁慈的给予了我庇护。」伊索已经把弯刀组回巨弓,背回背上。「他们不太管我,因为光是我的投靠就已经替他们少掉了巨大的威胁。有了圣族的保护,让我在直到今天之前都没有受到狂族的报復。」 「那为什么……」我的话才说到一半,答案便悄然浮现在脑海中。「难道是因为我?」 「秦雪姬已经察觉到你的力量在觉醒,因此不得不出手。」伊索握紧双拳。「和平即将过去,而讨伐秦雪姬之战将起。不过别担心,届时我会站在你们这方。」 看着浑身是血的他说出这句话,我丝毫不怀疑他定会亲手将秦雪姬杀掉。 「秦夜璃!」刚才的战斗一定是引发了附近的某中骚动,克里斯和胧循声从天而降。「你必须马上回闇族!」 沙利叶瞬间将我护在怀中,以警戒的目光看着克里斯。 他的声音十分迫切,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及理性。克里斯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看得出来刚从颇远的地方一路赶来。我待他缓过呼吸,才冷静的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克里斯和我四目相接,深渊般的眸子满是愤怒。 「流浪者攻击了闇族。」 第二十根羽毛 觉醒 和平即将过去,而狼烟将会升起。眾多深藏的秘密,逐渐被一一解开…… § 我们马不停蹄的飞往闇族,这次沙利叶及伊索也随行。 克里斯一定是和胧解释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因此他完全没抱怨就开啟了极限速度模式。渐渐的,熟悉的山林被浓雾所覆盖,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楚。 最终,我们来到了战场。 身旁的三人几乎是一抵达便投入了战场,但战斗力低下的我选择先在场边评估情势。很快的,我便发现了一些熟面孔。 银印的位置稍远,不对称的双翼歪斜拍打着。她一面和緋雅战斗,一面不停对族人下达命令。另一边,我认出抓我去流浪者领地的其中一位红褐发少年正对上萨尔卡多。模糊的记忆告诉我那是若影。他手持散发着黑气的长鞭,往杀手的手腕缠去。我想起过去沙利叶曾告诉我流浪者几乎都是犯罪或被驱逐之人。看着若影漂亮的白金色翅膀,我不禁好奇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逐出圣族。 「闇族公主……就是你吧?」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背后猛然响起,我下意识甩出匕首。 「红宝石匕首,这下就能确认是本人了。」长相中性的男子作势提裙行礼。「幸会,我是流浪者的军师,拉米尔。」 我谨慎的观察对方,并在心里要胧别轻举妄动。拉米尔手上只有一把看似普通的羽扇,但谁也不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那一双黑色的眸子闪动着悠间愜意,彷彿已胜券在握。「我来找你,是想谈笔交易。」 我没有答话,只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再这样打下去也只会两败俱伤。而你们伟大的族长直到现在依然还躲在领地深处不出面,任由自己的子民代替他战斗牺牲,因此我就只好找你交涉了。」拉米尔把一搓胸前的青发往后拨。「我们领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交出以利沙,我们就退兵。」 「以利沙是谁?」我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以利沙是银印大人的母亲,也是造成银印悲惨人生的罪人。」拉米尔搧了搧扇子,脸上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变过的神祕笑容。「伤害了银印大人这么多年,要她付出代价这件事应该是很合理的吧?」 「你想得美,我们才不会因为这样就将无辜的人推出来送死。」我断然回绝。 「呵。」羽毛扇一挥,我的背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我反射一歪,正好避开自背后劈来的锋利刀刃。拉米尔依然在原处,眼睛连眨都不眨。「时念,这里交给你处理了。」 「胧,往下!」我压低身子,短刀刚好削过我的发尖。俐落的操纵胧在空中转个弯,我终于得以看见时念的真面目。 她很美,诚然就是站在时尚尖端的模特。至于为何我能如此断定是因为光是头发的部分,她就花费了许多功夫。光滑柔顺的短发内侧染成鲜艷的桃红色,最后渐层为外侧的浅褐。一双金眸与浅色眼影相互衬托,更显得深邃迷人。将视线往下移,我的注意力立刻被那裸露在左臂的青绿色刺青所吸引。它有点像是藤蔓,捲曲着佈满整个手臂,但在花纹的中央却是一朵同为绿色的百合。时念嘴角微勾。「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美吗?」 「当然。」谁不喜欢美呢? 「太好了,那我一定要把你做成标本收藏起来!」时念欣喜若狂,手中刻痕精緻的小刀凌厉的劈来。 我举起匕首接招,刀刃相接的衝击差点震麻我的手臂。时念的表情闪烁着疯狂。「你很漂亮,一定可以成为很美的收藏品!」 此时我才知道,回绝拉米尔替我招来了一个极度麻烦的对象。面对时念的死缠烂打,我不但要防御回击,还要小心不从龙身上滚下去。我为一个优势是时念要求自己每一击都必须很华丽优美,因此每招中间都有思考的间隔。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她,大概就是「追求极致美的疯女人」吧。 战了几回合后,两人身上也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我和胧都已经略感疲惫,但时念似乎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如果要说整场最辛苦的,无疑是让我能待在空中的胧。我不清楚他还能撑多久,但我隐约知道已经接近极限了。 「好了,跟你玩也玩够了,该来结束一切了。」时念猖狂的大笑,往下窜去,而我迟了几秒才晓得她要做什么,但早为时已晚。 身下的青龙发出凄厉的惨叫,在转瞬间被打回人型。我护住浑身浴血的他,在时念刺耳的笑声中向下坠落。 四周瀰漫的浓雾在此刻看起来比较像是快速掠过身边的云层,从这等高度坠落大概是必死无疑。我甚至没有把握以自己的肉身当护垫能否至少保胧一命。胧会被捲入全是因为我,我必须负全责。 「夜璃姊姊……」胧在我怀中痛苦的呻吟着,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们是不是会死掉?」 「不会。」我严厉喝道。「我会想办法。」 胧紧揪着我的衣服,声音虚弱无力。「我相信你……」 这四字彷彿激起了体内的某种力量,愤怒则转化为一种全新的的情绪。够久了,我受大家保护够久了。身为族长之女,始祖之孙,我才不相信自己会愚蠢的坠地而死! 烧灼感瞬间集中在背部,我吃痛的闷哼。无形的力量鑽着肌肤,就像有东西亟欲挣脱自己。唰的一声,肌肉撕裂的声音伴随巨痛袭来,我的上衣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粉碎。 一对漂亮的黑色巨翼在身后伸展开来。 天生的本能让我在几秒之内便抓到了飞行的诀窍,我们停滞在空中,距离地面只剩不到五公尺。 我成功活下来了。 拿着匕首的手传来一阵暖意,一件特殊材质的黑色上衣包覆裸露的上半身,还贴心的在翅膀处开了两个口。下一秒,血凌的声音才在脑中响起:「这套衣服是秦月怕发生现在这个情况而预先准备的,不过还好刚才没有其他人,否则你现在恐怕是要羞死了。」 的确,我完全忘记刚长出来的翅膀会扯碎衣服这件事。 胧半闭着眼,身体有些微发烫,若再不治疗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胧 再撑一下子,我带你进闇族领地。」 我拍动翅膀,抱着娇小的龙妖往天上衝。胧绝对不能死,他还有大好人生要过。好不容易到了战场,我连忙绕过所有的战斗,飞向枯树。在枯树旁把守的是手缠着绷带的萨尔卡多,他惊异的看着我的翅膀,眼神带着崇敬。「夜璃小姐,恭喜你找到了双翼,它们很美。」 我默默接受他的讚美,穿过飘浮的枯木幻象。 雾气散去,我的脚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收起翅膀,我慌忙往在空地临时搭建起的医疗帐篷跑。 「伤患吗?」我还没走入任何一顶帐篷,便被一名金发女人叫住。她穿着易辨认的护士袍,深蓝色的眸子中盈满忧虑。「流浪者的攻击不断,医疗组人手现在严重不足。」 儘管口中如此抱怨,她还是将胧接进帐篷治疗。 帐篷中早已人满为患,但大家还是协力空出一块地给护士。我紧张的看着女子细心的处理伤口,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族长呢?拉米尔说他没出现在战场上。」 「他还在跟高层讨论。」女子表情犹豫。「不过这场战斗全是因我而发,也许我该出去结束这一切。」 「什么意思?」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您就是以利沙小姐?」 她叹了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是的。」 现场陷入一种奇妙的尷尬状态,使我不敢再开口。 「以利沙,我们的讨论结束了。」父亲的声音在被后响起,然后在看见我后立刻顿住。「夜璃?」 「嗨,爸。」我转身,场面再度变得尷尬。 「你回来了。」他语带颤抖,伸出的手彷彿是想拥抱我。见他犹豫不决,我毫不踌躇的抱住他。父亲稍微僵了一下,眼角滑下泪珠。「你变强了,还长出了翅膀。」 「谢谢你让我出去磨练。」我低声说道,轻轻放开他。「我相信现在的我已有能力战胜秦雪姬。」在得到翅膀后,我已经可轻易支配约莫七成的力量。 「我感觉得到。」父亲一定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同。「等你发挥到百分之百,也许整个狂族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父亲转向以利沙,点头致意。「我们想请你出去和银印和谈,期间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没问题,不过恐怕她已经完全疯了。」以利沙轻声叹息。 数分鐘之后,场内天使转为对峙状态。而秦月及银印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两方的表情都极为冷淡。 「银印。」以利沙眼眸暗淡无光,只在看见女儿的那一刻闪过一丝光芒。 「妈。」银印冰蓝色的眸子满是鄙夷。「像个胆小鬼一样躲了这么久,现在总算肯出来了啊?」 「他们是无辜的,不干他们的事。你的怨气全发洩在我身上就好了。」以利沙苦苦哀求。「当初不留你在闇族是因为你的使命不在这里,而我是对的,你的确统合了流浪者,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呸,瞧你满口胡言!」银印对她母亲的怒火连我都感受得到。「弱小的我遭到你的拋弃,而我发誓我会成长茁壮,直到亲手杀了你。流浪者的名声在你们口中是如何我都知道,你竟然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你是对的?原来为了爱就可以这样任性妄为,把爱情建造在儿女的痛苦之上。而闇族竟然轻易的原谅你,甚至准备再纵容一个人!」 我瞪大眼睛,因为银印的指尖不偏不倚的指向我。 秦月瞥了我一眼,我大概能猜到等下又要有父女对谈时间了。 「够了,你胆敢侮辱我女儿,就是在与整个闇族为敌。」秦月及时出声,让即将炸开锅的群眾禁声。「我请以利沙出来是为了与你和谈,取得最佳共识。」 「我要她的命。」银印抽出腰间的短刀。「她苟活得够久了。」 「银印,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以说服闇族让你加入。」以利沙急切的看着银印越飞越近,我注意到秦月绷紧了身体。「女儿,杀了我,就能让一切仇恨落幕吗?」 「当然不会,我的下一站是父亲。」银印冷笑,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寒意。 果不其然,不是只有我发现。拉米尔飞上前,皱眉开口。「女王,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我忘了。」银印毫不在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你不是我女儿!」以利沙突然咆哮着衝上前,手中的青铜长剑瞬间贯穿银印胸口。但下一秒,她的咽喉也被短刀所刺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完全愣在原地无法移动。但秦月不愧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袖口一挥便捕获住即将自银印体内逃逸的黑色光球。他咬牙吐出两个字:「狂族。」 「主上!」拉米尔拉住银印的后领,三人就这样歪歪斜斜的掛在空中。 银印的眸子已经恢復清明,对眼前的场面感到茫然而手足无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从来没有……」 「你会原谅我吗?」以利沙微笑摇头,表示她不介意,反而寻求自己女儿的原谅。鲜血不停从她口中溢出,因此只能用嘴型辨认她所说的话。 「如果我现在原谅你,会太晚吗?」银印留下懊悔的泪水,紧紧抱住母亲失去温度的身躯。「母亲,我其实是爱你的,对不起……」 最终,银印也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秦月面色铁青,彷彿这个结局在他的意料之外。「流浪者新的领袖是谁?」 「我。」拉米尔冷冷的抬头。「我们会撤退,不用担心。」 「实际上我打算对雪姬宣战。」秦月的话再次引起眾人的骚动。「若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相互合作,为银印和以利沙报仇。」 「再说吧,流浪者目前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拉米尔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覆。「我会和其他人讨论后再回覆你。」 秦月轻轻頷首,没有再做出其他表示。 § 接下来的整天,大家都很忙碌。 沙利叶和伊索因为协助闇族抵御流浪者有功,被允许进入闇族领地。我向他们解释了自己与时念的那场战斗,以及自己获得翅膀的过程。胧的状态已经变得稳定,不再有生命危险,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在晚餐后接到了父亲的约谈通知。 顺着长廊,我在克里斯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一间会客室前。「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礼貌性的敲门走入。 父亲背着手转向我,伸手向沙发示意。「请坐。」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我屏息等待他先发话。 「那么,你和沙利叶是什么关係?」和我的个性一样,父亲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我们是伴侣。」我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过他,索性便直说了。 「你真的思考过这样做的后果了吗?以利沙和银印的例子,你今天也活生生的见识到了。沙利叶是圣族的继承人,品性也无可挑剔,但我担心的是万一你们有了孩子……」秦月表情沉痛,似乎很挣扎要不要规劝我。「想想我光是和人类在一起,你就受到了多少鄙视。而这次你爱上的是对立族群,更必须谨慎思考。」 「父亲,感情这种东西应该是无法说割捨就割捨的。」我的思绪快速转动,准备和父亲来场辩论赛。呃……我想想,说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还缺了什么? 「夜璃,克里斯知道这件事吗?」父亲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克里斯身上。在看到我点头之后,他变得有些诧异。「而他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我赫然想起有时候会看到克里斯以悲伤的神情看我,然后又在被我发现后挤出笑容离开。「他隐瞒了什么?」 父亲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以绝望的表情开口。 「夜璃,克里斯是你的未婚夫。」 第二十一根羽毛 战略 儘管前途无望,他依然贯彻着绝望的爱── § 未婚夫。 这是一个多么陌生又遥远的词,我甚至没想过它会在我身上发生。 「什么时候定下的?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整套说服策略早已被我拋到九霄云外,我的脑海完全被这震惊的消息所佔据。 「你三岁时,至于告知的部分我让克里斯自行选择要不要告诉你。」父亲疲惫的揉揉眉心。「我没想到他竟然闷了这么多年都不说。」 我瞬间失去语言能力,内心百感交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爱上沙利叶,和沙利叶放闪的每个瞬间,全都是对克里斯的一次次伤害。 我草草结束了与父亲的谈话,离开会客室。 「你没事吧?」看着我咬紧的唇及红肿的眼睛,克里斯担心的问道。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克里斯没有追问,带着我往来时的路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惊觉不对,停下脚步看我。「秦月是不是反对你和沙利叶在一起?」 我感觉到有东西堵在胸口,不知为何我就是说不出口。明明最大的受害者是他,为什么他还可以这样泰然自若的安慰我? 见我没回答,他以为自己猜对了,立刻拍拍我的肩安慰。「没事的,相信有一天他也会理解你对沙利叶的心意。如果不行,我再帮你去说服看看。」 「不是的!」我奋力抓住他的肩,推到墙上。「我担心的是你!」 「……我?」克里斯讶异的眨眨眼,也没尝试挣脱我。 「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夫,为什么可以淡定的安慰我,甚至还支持我和沙利叶在一起!」我也不明白自己在气愤什么,明明我应该要感到庆幸不必在沙利叶与克里斯之间抉择,但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好痛…… 「夜璃,对我来说,你的幸福永远放在我考虑事项的最前面。」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又令人心碎,就好像准备再做一次牺牲,如先前那千百次一样。「能守护在你身边,看着你获得幸福,我已心满意足。」 哪怕获得幸福的不是他。 我拚命睁着眼看他,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一如往常的掛着微笑,就好像真正受伤的不是他。在他的眸子中,过往在眼前一一闪过。葬礼上孤傲自以为是的他,夜空中治疗我却不留下名字的他,在闇族协助我偷溜出去的他…… 以及每次我和沙利叶相处时悄然回避的他。 堵在胸口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剎那喷发,我完全来不及阻止自己,话语便脱口而出。 「克里斯,你这笨蛋!爱我就加把劲追我啊!」我用尽全力吼出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开。 自从踏入天使世界,我纷乱的脑子便从未静下。而我明白让我心情起伏不定的,就是克里斯和沙利叶。我走到枯木旁,惊觉那里不是只有我一人。「胧,你要走了?」 因为我已长出翅膀,两人之间早已没了誓约的牵绊,但要和胧告别这件事还是给了我不小的打击。 胧转头看我,脸上是复杂的神情。「父母替我订了婚约,我必须回去成亲。」 「……辛苦你了。」我在口袋摸索,终于找到了最后一颗糖。「这个给你,就当作是饯别礼吧。」 胧稚嫩的脸上绽出了小小的笑容,收下糖果。「我也有东西想给你。」 一条项鍊被放在我手心,坠饰是一片闪闪发亮的龙鳞。「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可以在危难时召唤我。如果没用上也没关係,可以当做普通饰品来戴。」 「谢谢你,它很漂亮。」我的称讚让胧的笑容更大了。 「下次见面,也许我就是女生了。」胧最后一次回头看我。「保重了,秦夜璃。」 然后他便跨过枯树,消失不见。 § 我又回到了那栋城堡,有着古典欧洲风的城堡。 一切都没变,和以往的梦境如出一辙。 然后城堡的门打开了,那位漂亮的女人走向我。 这次,我看清了她的容貌。 是我自己,有着黑色眼眸的自己。 眼前的女人就像和我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唯一的差别只在于从她的眼中透露出属于大人的成熟稳重。她快速在我肩上围上披风,语带轻微的责备。「小璃,你这样会着凉的。」 小璃……是在叫我吗? 我听见自己指着天空,稚嫩的童音清晰的发出。「天空上那些是什么?」 女子温柔的摸摸我的头,笑咪咪的回答。「乖孩子,那是时梦鸟,不要靠太近。」 「时梦鸟……」在天空盘旋的是一隻隻类似乌鸦的黑色羽状生物,散发着无形的吸引力。「牠们很危险吗?」 女子呵呵一笑。「牠们不会攻击人,但却可以撕裂时空,操纵时间。所以记住囉,不要接近时梦鸟,否则可能会永远迷失,找不到路回来。」 场景转换。 天空是混浊的黑,参杂着腥红。时梦鸟在空中咿呀飞舞,数量以倍数增加。强烈的狂风几乎让我无法立足,发丝在风中起舞,风暴张牙舞爪的想将我吞噬。 「小璃!」母亲和先前出现过的女子衝向我,把我护入臂弯。「洁艾儿,现在是什么情况?」 女子……不,洁艾儿焦急的看着时梦鸟聚集的天空。「时空转轮遭到啟动,我们要被强制转移了。」 转移?转移去哪? 「……有多少?」母亲和女子的谈话似乎很严肃,但我不太明白她们在讨论什么。 「幸运的话三分之一,若运气不佳的话可能会到一半以上。」天空突然掉下一张金色令牌,被洁艾儿单手接住。「路西法允许了。」 天空被猛然撕裂,时梦鸟吵杂的鸣叫声弄得我耳朵好疼。我和母亲被强劲的风带离地面,被捲入时空的裂隙。世界陷入黑暗,只馀时梦鸟猖狂的叫声。 唰!有人拉开了窗帘。 我撑起身子,正巧看到窗户前的克里斯转过身来。「早安,赖床鬼。」 现场静默了几秒。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一察觉到诡异的地方,我顿时完全清醒。 克里斯挑眉抱胸。「你还问为什么,是谁让我在门前叫三次都没回应的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次都没听见。 「赶快起来梳洗,今天要开战前会议。」在懒懒的丢下这句话后,克里斯便悠哉的离开了。 战前会议。终于还是来到这个时候了。 一个小时后,我、克里斯、伊索、沙利叶及爸妈在会议室坐定。 自从来到闇族,母亲便鲜少出现,彷彿要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她今日穿着一件典雅的淡蓝色长裙,浅蓝的长发綰在头上。父亲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穿着黑色长袍,光是存在着就令人难以忽略。 父亲拿出一张资料,平放在桌上。「现在先来报告一下狂族的状况。狂族约莫有一百多人,战力与闇族差不多。问题在于他们会不顾一切的採用捨命攻击,因此一人拉两个同归于尽这种事将极有可能发生,对我们来说将是大不利。他们的领地位于花莲,易守难攻,因此想在领地打败他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他们引出花东纵谷。」我做下结论。「但是我们该怎么做?」 「这部分我会负责。」母亲微笑,表情胸有成竹。「我有办法可以把任何人转移去自己想要的地方。不过关于『引去哪里』和『之后该怎么做』必须由你们自行拟定计画。」 「这里有人知道狂族的任何弱点吗?」我怀抱希望的环视大家。 只见沙利叶若有所思,手抵在下巴上。「有是有,准确来说,那是全天使的弱点。」 「是什么?」 「海水。」他答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们的翅膀吸了海水后会增重为原先的好几倍,而且成吸水状态时翅膀就无法收回皮肤内。不过请注意,只有海水才会这样,普通的雨水并不构成伤害。」 「海水……」我的内心缓缓浮出计画的雏型。「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我还缺乏把秦雪姬从领地引出来的计画。」 沙利叶和克里斯相互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最后,克里斯终于咳了咳开口:「我想,是时候让你去见见五娘了。」 第二十二根羽毛 五娘 根据克里斯的说法,天使界中最有名的情报商人有三位:五娘、惟千霜及玛格莉特。她们被尊称为情报三角,其中又以五娘最为厉害。在她们之中,惟千霜和玛格莉特分别属于圣族及流浪者,但五娘却选择特立独行,不向任何一方靠拢。更令人讶异的是,她完完全全就是个人类,不混杂任何天使血统。 在几经商议后,眾人决定由我、克里斯及沙利叶前去拜访。 五娘所住的地方极为偏僻,甚至还设下了防飞行的限制。也因为这样,我们只能徒步前往。夹在克里斯和沙利叶中间,气氛顿时变得很尷尬。 从昨日到现在,我和克里斯都没有再提起未婚夫的事。虽然这让我松了口气,却把双方的关係搞僵了。沉默了一段路,我终于耐不住的挑起话题。「克里斯,可以告诉我什么是时空转轮事件吗?」 克里斯瞥了我一眼,思考着要告诉我多少。「五族的堕天使们最初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从异世界来的?」我赫然想起梦中的那道白色裂隙。 「不只是我们,你也是。」沙利叶指出。「我们被强迫拉离原本的时空及世界来到这里,而事发原因仍不清楚。」 「有人推测可能是时梦鸟所为,但以常态来说,要把这么多天使一次带离早就超过时梦鸟的能力范围。」克里斯补充。「时梦鸟是以前住在地狱的一种生物,拥有操纵时间及空间的能力。」 就在这一刻,我十分确定自己昨夜梦到的就是时空转轮事件。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堕天使乱成一团,很多甚至都在跨越时空时受了重伤或死亡。是洁艾儿迅速驱赶驻在此地的原势力,并分配五族,安定眾天使。」沙利叶将这段惨不忍睹的过去娓娓道出。「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路西法的存在,洁艾儿便理所当然的成了至高者,被尊称为『第二始祖』。」 就在沙利叶讲完的当下,我们也来到了五娘的住处。 那是一栋矗立在深山峡谷的豪宅。 从我们一路走来,我便悄悄发现身旁的石缝中被藏了十至十五台不等的监视器,有时候我甚至还瞥到了银色的枪口。我想五娘没开枪代表我们目前都是安全的吧。 沙利叶按下了豪宅的门铃。 门几乎是在按下的瞬间弹开,应门的是位笑容和善的少女。「午安,各位客官,进门前请先将武器上缴。」 沙利叶拔出他的白色细剑,放入少女手上的袋子。少女转向我和克里斯。「手环也需要,麻烦两位了。」 在少女的背后,两支银色的枪管正对我们,带给人不容反驳的压迫感。不过依她能知道手环是匕首这件事来看,我对五娘的敬畏便多了三分,情报果然是项可怕的武器。 在枪管的威胁之下,我和克里斯只好不情愿的交出匕首。 确认武器已全数上缴之后,少女这才笑着收起袋子。「请三位随我来吧,不过请记住,宅院内禁止打架。」她并没有明说打架之后的后果,但我猜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一走入宅院,一座小桥流水的庭院便映入眼帘。庭院占地大约几百坪,蜿蜒的石板小径直通豪宅,动线刚好穿越每一处角落。在花园中央,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桥横跨人工凿出的河流。经过木桥时,我忍不住好奇的往外探去。除了顏色翠绿的荷叶外,一隻隻肥硕的鲤鱼在水中悠游,好不自在。不远的地方搭建着一座亭子,中式的屋顶雕着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刚好分别占领四角。我感受到一股奇妙的违和感,也许天使本就不该闯入其他宗教的领地。 沙利叶感受到了我的紧张,自动牵住我的手。他的手温暖坚定,让我上下垂盪的心稍微沉静了下来。我听到克里斯发出一种诡异的闷咳声,但我故意不理他。 「五娘今日正巧没有客人,因此能立即接见三位。」好不容易进了主宅,带路者换成了另一位较年老的侍女。「记住,五娘要的报酬都会比他人贵上好几倍。如果是想贪小便宜之人,建议现在便速速离去。」 「我们明白。」沙利叶沉着应道,侍女这才放心带路。 侍女带着我们左弯右拐,走了无数条岔路。就在我快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之时,她终于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我深呼吸了几下,在侍女的带领下走入。 五娘的会客室不大,甚至比较像是办公室。里头十分昏暗,唯一的百叶窗也被拉了起来。我眨眨眼,过了几秒之后才看得比较清楚。隔着书桌,穿着中国旗袍的女子背对着我们。 「始祖之孙、堕落的天使长之一、以及……哦,这可有趣了。」清冷高雅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总之,欢迎各位来到情报交换之处。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也知道各位抱了多大的决心来此,问题在于……这个代价,你们给得起吗?」 「请直说吧,我们早已没有退路。」沙利叶的眼底毫无波澜,但我已感受到那面无表情下的怒火。 女人转过身来,是意料中的东方美人胚子。仔细评断的话,大概就是后宫剧中那些闭月羞花的嬪妃之色。她的棕色长发取了一撮在两侧打圈,仿造古代美人的造型,其馀则整齐披散在身后。她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盯着我,让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三成的力量,如何?」 三成的力量……我所能操纵的部分目前只有七成,这代表若我答应的话,我会剩不到一半的力量。「三成的力量可以换取到什么?」 「保证击杀秦雪姬的机会,包括把雪姬自领地引出的方法及一些有用的小道具。」五娘微笑。「如何,这项交易很值得吧?」 「我代替她。」在我回覆任何话前,沙利叶直接插话。「夜璃是重要的战力,不能被牺牲。」 「你的话要五成。」我在这一刻突然非常讨厌五娘的贪得无厌。「你和夜璃之间的力量差太多了。」 「不可以!」我出声抗议,内心感觉就像是有重要的东西即将要被夺走般的恐慌。「要是到时候沙利叶无法上战场怎么办?」 克里斯突然举起了手。「那由我来……」 我瞬间用眼神让他闭嘴。 「我没关係,但身为主力的你绝对不能有任何损伤。」沙利叶用左手手臂将我挡在后方,眼神无比坚定又固执。面对克里斯我还可以用眼神吓退他,但沙利叶我还是真的完全没法子制住。「五娘,这项交易我同意。」 「成交。」五娘轻弹手指。「我收到报酬了。」 ……已经收完了? 我瞄向沙利叶,他的表情完全没变,眼睛连眨都没眨。看到我的动作,五娘忍不住轻笑了声。「你在期待他直接体力耗尽晕过去吗?五成的力量并不会直接构成生理上的影响,不过想必沙利叶已经深切感受到力量几乎遭抽乾的感觉了。」 「换你了,不得食言。」沙利叶冷淡的说道,完全不因五娘的话而动摇。不知为何,沙利叶强撑的样子让我感到很心疼。 五娘小心翼翼的自抽屉捧出一个看起来颇为贵重的丝绒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把……钥匙? 克里斯瞬间瞪大了眼。「这是……」 「狂族圣物,狂爆之钥。」五娘满意的说道。「功用是完全解放力量,不过时常会造成失控。重点是,只要它一被取出,狂族天使都会无法克制的前仆后继衝向钥匙,我暂时把这项功能命名为狂爆吸引力。」 狂族的圣物,也难怪五娘会收取如此贵重的报酬了。 「另外还有这些。」五娘边说着边从桌下取出数个绿色脸盆,有点像是小时候都会做在里头玩的塑胶盆子。「这些盆子施了法,可以装下数十公升的海水,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把狂族天使引到海面上再通通淹死。 这说不上是个极度完美的计画,但算是成功率比较高的。 其实我们的目标主要是秦雪姬,因此其他狂族天使并不是我们的首要敌人,我想尽量避免与他们的衝突。不过如果秦雪姬叫他们当前锋的话……我想也只能牺牲他们了。 收下了盆子和狂族圣物,我们的交易便宣告告一段落。即将离开前,五娘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我们。「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就再附赠几句话当赠品吧。」 「我所收集的资料量是其他情报商人的好几倍,因此很多时候甚至能单凭资料便预知未来。」五娘的手指抵在唇上,她定经看着沙利叶。「圣天使,记好了,只有你能左右夜璃的命运。也就是说……」 「夜璃未来是生是死的决定权,将永远掌握在你手上。」 第二十三根羽毛 长夜 「所以,你决定好了吗?」站在西部沙岸,正在装盛海水的克里斯假装不经意的晃到我身边。 「决定什么?」我弯下腰,将其中一个盆子浸入海中。 「关于谁要佈署在花东纵谷,谁要在太平洋接应。」克里斯理所当然的说道,随手将一颗贝壳往海里扔。 「我还在思考,毕竟流浪者的部分也很棘手。」就在我们刚从五娘那里回到闇族时,便突然被告知流浪者即将参战的事情,这让我刚拟定到一半计画都要打掉重来。「还有,你趁沙利叶回圣族去处理事情时来找我谈话,应该是有别的事情吧?」 克里斯乾笑几声。「真不愧是伟大的闇族公主,我在想什么都被你轻而易举的看穿了。」 「我说过不要公主来公主去的,这称号让我觉得很像娇生惯养的米虫。」我差点把盆内的水泼到他脸上。「说吧,你想谈那天在闇族所发生的事。」 「就像我当时说的,我暂时不想介入你和沙利叶之间。」克里斯将水盆放在后方未被海水淹没之处。「可是我不明白为何我的做法会令你生气。」 我直起身,手上拿着装满的盆子。「我生气的是你那种一开始便直接举白旗放弃的个性。不过当天的事就忘了吧,现在想想,也许你做下这样的抉择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 「我并没有放弃,你误会了。」克里斯抱胸,墨黑色的眼瞳坚定着凝视着我。「我是在给沙利叶机会。一旦发现他不合格,我便会毫不留情的将你夺走。」 现场静默了几秒。 「噗哈哈哈……」我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大笑出声来,全身忍不住的疯狂颤抖。「克里斯,你刚刚也太好笑了,我都差点以为自己是八点档的女主角了。」 「有什么好笑的?」克里斯蹙眉抗议,接下我手中的盆子。「我刚才的话都是认真的!」 「好好好,我相信你。」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和他一起走回岸边。「不过我想沙利叶大概不会给你机会。」 现在谈起沙利叶,我的内心都会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暖意。我勾起嘴角,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喂,花痴小姐,回去了。」看到我的表情,克里斯忍不住吃醋的哼了声。 啪!我直接朝他的头挥下去。「你刚刚叫我什么?」 「花痴小姐。」克里斯哈哈大笑,收起盆子便往天空逃。 「给我回来!」虽然我语气装得愤怒,表情却是笑的。 夕阳下,我和克里斯在天上中追逐,空气中满是愉快的气氛。 而一股没来由的伤感却忽然涌上了心头。 因为我有预感,未来能这样快乐追逐的机会,大概要到很久以后了。 § 「那么,晚安了。」劳碌了一天之后,克里斯倚在宅第的门口向我道晚安。「你有没有什么战前碎碎念还想说的?」 我愣了几秒才发现那是玩笑话。「晚安,再见,一点都不好笑。」 我正要甩上门,却被他卡在门缝中的右脚所阻止了。「别这么死古板嘛,人家只是想博君一笑。」 我叹气,心软了下来。「很好笑很好笑,明天的战斗就都靠你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克里斯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相信我,好吗?」 「我当然相信你,我们的计画一定会成功。」而且这次连我那万能的母亲都加入了,成功率至少提到了百分之九十。虽然讨伐的对象是自己的亲戚这件事让我十分犹豫,但若不杀她,也许未来会死的就是自己。 「嘿,一切都会没事的,不要胡思乱想。」克里斯捏捏我的手。就在此时,宣告就寝的鐘声悠扬响起,他面带不捨的往后退一步。「这次真的是晚安了,明天见。」 「……明天见。」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后,我才依依不捨的带上门。 回到卧室,关上了灯。我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内望向窗外。 今晚,是没有月亮的朔夜。 我想起了半个月前和沙利叶初遇的那个满月夜。那时,他的身后掛着一轮明月,报出了自己月之天使的名讳。 感觉那件事情已经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就在我即将离开窗边时,视线忽然盈满了月光。 然后,我的月之天使在我面前翩然落地。 「沙利──」 「嘘。」沙利叶在我开口的那一剎那用食指抵住我的唇。他用另一隻手在窗边挥了一下,这才将食指带离我的唇。「晚安,夜璃小姐。」 「现在是宵禁时间,你得快点回去。」能在战前看到沙利叶的确让我很开心,但惊慌他在回程的路上会被逮到的紧张成份还是居多。 「我没有打算要回去。」沙利叶轻声开口,但内容却像颗核弹般在心底爆开。「这个夜晚,我能与你一同度过吗?」 我过了三秒才惊觉他在徵询我的同意。「……可以。」 「谢谢。」下一秒,我便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突然怀疑自己今晚会不会就这样不小心被吃乾抹净。 「夜璃小姐,我不会未经您的同意就乱做这种事。」沙利叶语带笑意,将我搂得更紧,此时我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心声说出来了。 「……沙利叶。」 「嗯?」 「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大胆了?」我无奈的叹气道。 「如果变大胆了,一定也是因为你。」我感觉到他的唇离我的耳畔只有几吋。「而且我都会礼貌的询问,像是──」 「像是什么?」不知不觉中,我已不小心陷入了他的话术。 「我可以吻你吗?」沙利叶翡翠色的眸子在圣天使独有的光芒下越发明亮。我点点头,闭上眼。 湿热的温暖覆上我的唇,带有草原的气息。他的动作轻柔,但先前失控时完全不一样。柔软的指尖滑过我的颈部,最后落在背上。他的舌尖轻抵我的唇瓣,好似在徵询同意般。而我自然抵挡不住诱惑,就这样同意让他进入。我感觉到他的舌尖蜻蜓点水般掠过齿贝,挑逗般的行径好似在邀请我。也许是我不甘就这么让他一直屈于主场,我的舌头立刻稍往他的方向使力。 睁开眼,我发现沙利叶明亮的绿眸满是笑意。他稍稍移开唇,给我喘息的时间。仔细算起来,这似乎是沙利叶在正常状态时和我的第一次接吻。 「累了吗?」他抓住我的一撮发丝,半挑逗的揉着。我红着脸,想将他的手自半空中拍下来。他突然认真起来端详我的脸。「果然是累了。」 下一秒,我直接被他扑到床上。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在被扑倒的那刻小小尖叫了声。此时此刻,我突然很庆幸克里斯不在场。沙利叶凝视着我,两人鼻间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他扣住我的双手,我感觉到暖意自指尖直达心脏。「怕吗?」 我轻轻摇头,身体的动作不敢过于太大。 沙利叶轻笑了几声,翻身坐到床旁。「不闹你了,你介意我睡你旁边吗?」 他这样问的原因是因为我所睡的床是双人床,不过问题在于那应该是给未来伴侣的床位。 我沉默了几秒。 伴侣的话……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我不介意。」我细声说道。 沙利叶来到床上,将我安在他的怀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身上的光芒似乎没有一开始时那么亮了。「对于明天的战斗,你怕吗?」 我怕,怕死了。 我怕会有更多的天使牺牲,怕我们会吃下败仗,尤其是害怕我会失去沙利叶…… 我把脸埋入他的胸口,希望能就此逃避这些不安。 沙利叶安抚性的摸着我的头,很罕见的没有说话。他的怀抱温暖又有安全感,能将所有纷扰担忧都排除在外。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坚定不移,带着赴汤蹈火的决心。「无论明天面对何种情况,我都会誓死守护你,就如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事一样。」 此时此刻,我终于可以放下这场战争总策划的重担,暂时当一个脆弱的青春期少女。大家都知道继承人这个位置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负担,但也都知道只有我拥有接下的资格。 「夜璃。」沙利叶轻唤我的名。「我知道自己一向都对你不够坦率,但我想告诉你,你的坚强我全都看在眼里。」 「谢谢。」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值得了。无伦未来如何,只要有沙利叶这句话便足矣。 「不仅如此,」他轻声呢喃。「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没有你,我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我讶异的抬起头。 微光之下,他似乎在哭,但又无法确认。我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他的面颊,没有泪水。 ……果然是我多心了。 「沙利叶,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怎么说也应该是你是我的光吧?」我开玩笑说道。 沙利叶没有回话,只是又将我的头往他的胸口带。 我的意识开始朦胧,逐渐潜入梦之乡。而在昏昏沉沉即将睡着之际,耳畔终于传来了沙利叶极其微弱的回覆。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第二十四根羽毛 最后守护 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誓死守护你,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当我醒来时,沙利叶已经不见踪影。 摸着冰冷的床,我的胸口升起一股小小的失落感,但我知道他必须在克里斯出现前离开。阳光自半开的窗户洒落,在地上留下金色的刺绣。空气中隐约瀰漫着紧张的气息,彷彿预告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我撑起自己爬下床,换上母亲为我准备好的衣服。那是一件束身短袖,材质吸汗又坚韧,十分适合战斗。黑色长裤非常贴身,为量身订制。最令我庆幸的是,这套服装并不像军中迷彩服般那么难看,而是接近帅气的黑西装型。除此之外,它的腰带还设计了匕首皮套,设想得极为周到。 把长发束成马尾之后,我满意的审视镜中的自己。至少,今天会是个好的开始。 也许是因为决战的缘故,早上我特地被请去父亲的宅邸用餐。除了我之外,克里斯、伊索和沙利叶也同时受邀。 当我一进入餐厅,便立刻与沙利叶四目相接。他还是一如往昔的穿着白袍,金色长发一丝不苟的用青丝带扎起。一对上沙利叶的目光,我立刻收到一个足以溶解南极所有冰层的温暖笑容。「夜璃,早安。」 这一刻,醒来时没见到他的失落感立刻一扫而空。 父亲咳了咳,把我们自两人世界中带离。「目前闇族参战人员均已集结完毕,约莫有五十位愿意参加战斗,而流浪者则有四十名,就算加起来也不到狂族的总人数。除此之外,我必须镇守在暗族领地,以防这里遭受袭击。空间转移的部分会由克里斯协助你母亲,因此克里斯可能也无法成为战力。」 将要讲完的话说完之后,他便把主场交给了我。 「我打算请伊索负责狂爆之钥的部分,并在闇族和流浪者里面各派十名协助以防万一。」我说出自己拟定了许久的计画。「而到了海边,我需要十人帮忙对狂族天使泼洒海水,而其他人则对漏网之鱼进行压制。」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最后一句话。「至于我的任务,便是去单挑雪姬。」 父亲点点头,对我的计画很是讚许。「就这样办吧。」 行前会议告一段落后,父亲便前去发佈指令,而我和其他人则准备啟程前往自己被分配到的地区。 临行前,母亲拥抱我给予道别。「在我年轻时,曾和秦雪姬有过几次交战的经验。她的力量很强大,但却没你聪明。善用一切资源来打败她,我相信你可以的。」 互相道了保重之后,我便前去集合,一起飞往东部海岸地区。 今天的天公很赏脸,是个适合作战的好天气。站在垂直的峭壁之上,我闭眼感受凉爽的海风。 「你准备好了吗?」不知何时,沙利叶无声无息的降落在我身边,就如他的一贯作风。 我握住他的手,凝望着蔚蓝无际的海面。「好到不能再好了。」 沙利叶微笑,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如果我说我想帮助你对抗雪姬,你会赶我走吗?」 「那指挥阵型的工作怎么办?」为了避免现在这种情况,我故意派了离我最远的工作给他,但看来还是被他给推掉了。 「我交给緋雅了,相信她会处理得很好。」沙利叶一脸蛮不在乎,而我完全找不到话来反驳。 渐渐的,海上的雾浓了起来。我抓紧红宝石匕首。「来了。」 首先是兵刃相接的对打声,接着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便自雾中窜出。狂族天使纷纷衝向岸边,有一些甚至还在尝试稿懂自己身在何处。下一秒,好几吨的海水便无情地自空中倾盆而下。 大部分的敌人在翅膀碰触到海水时才惊觉中了招,但早为时已晚。他们纷纷跌落海面,强壮点的在水上载浮载沉,弱点的则早已沉入水中消失。若无人去救他们,大概就只能迎向溺毙的结局。 我们的第一位敌人并不是秦雪姬,而是碧安卡。 首先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掷来,接着是如流星般袭来的黑魔法。红眼白发恶魔大笑着朝我们飞来。我俐落的后跃,躲闪第一批攻击。但碧安卡的大招其实在后头。她甩出黑色长鞭,直往我持匕首的手臂而来── 一把金色的箭射飞了她手中的鞭子。 碧安卡及时抽回手,保住了险些被切断的手腕。伊索帅气的身影闪入我们的视线,在衝入的途中已经将弓拆成双刃。「这里我处理,你们快去找雪姬!」 简短的道了谢之后,我便急忙往更高的悬崖跑。 在那里,熟悉的身影甫刚登岸。「秦夜璃!终于逮到你了!」 我的指尖產生黑色气流,以音速向她贯穿而去。雪姬冷笑一声,面前出现黑色云雾,直接化解我的第一击。凭着飞行的衝劲,我硬是穿越她的护盾,匕首直抵她的胸口,然后…… 鏗!刀身被徒手握住,在离她胸前几公分处停住。雪姬缓缓吐了口气。「真是惊险。」 我瞪大了眼,想让匕首再向前推进几吋。这样的力量……我真的打得赢吗? 雪姬看到我的表情,似乎很是满意。「知道了吗?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是不可能用努力补上的。觉醒之血?那算什么东西?」 刀光闪过,我被她往后推了好几公尺。雪姬一脸厌恶的闪躲沙利叶自背后而来的攻击。「没想到竟然多了隻小螻蚁。」 鏘!白色细剑再次对上爪子。沙利叶双手持剑,从容不迫的样子让我燃起了胜利的希望,但一滴小小的汗珠却在此时滑下了他的颈部。雪姬轻松一推,立刻让沙利叶败下阵来。「圣天使,你的力量很弱啊,甚至不及夜璃的四分之一。」 我心中一寒,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现在的沙利叶只有五成的力量。 我蓄积能量,奋力往秦雪姬的方向炸。沙利叶也没间着,刀法的速度已经快到空气中显现出数道残影。就算秦雪姬再厉害,身上也多了不少刀痕。「好啊,我就来认真跟你们玩玩。先把螻蚁解决,再来处理主菜!」 漆黑的能量自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就像身在一个气囊室。我用刀尖划破气囊,但它反而形成了更多气泡。我匯集能量在指尖,猛然向前一刺,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个小缝。然后,我看到了令人恐惧的画面。 雪姬的手正掐着沙利叶的颈部,而他的白色细剑早已掉落一旁。「不!」 我拚命挣脱着雪姬设下的力量监牢,想要将自己的攻击射出去,但却徒劳无功。 沙利叶面色死白,手无力的抓着雪姬的手腕。他无力的咳着血,殷红的鲜血染红他的前襟。虽然我不明白雪姬是如何办到的,但我知道她正在汲取沙利叶所剩无几的力量。而我知道,当力量被抽乾就代表着一名天使的死期。 「放开他!」体内有什么力量被激发,就像当时与胧即将坠地时一样。我放声尖叫,炸开束缚。 秦雪姬面色一凛,丢下已不构成威胁的沙利叶,正面接下我的攻击。我死死攀住她 ,将所有力量都投注在重力上。我们双双落入海中,而翅膀均未收起。就在这一刻,雪姬才赫然惊觉我同归于尽的计策。 她朝我发动各式攻击,但我依然死命的将她往下拖。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火辣辣的疼痛侵蚀着仅存的理智。最终,我的匕首插入了她的心窝。 匕首灌注的最后力量将雪姬彻底破坏,结束了她的生命。 我松开她,但早已没有力量回到海面。最后的氧气已耗尽,我只能和雪姬往没有尽头的海底沉沦。 在视线的最后,是美丽的蔚蓝晴空。 就在意识消逝之前,我听见了噗通的下水声。 有东西自腋下撑住我,缓缓往上托。 模糊的视线里,是那理应不该在这里的金色发丝。 不!不可以!他的力量已经透支,再这样下去的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会不顾一切的报答你。」耳畔彷彿又响起了我们初遇时的对话。 可是若不放开我的话,你会── 「无论明天面对何种情况,我都会誓死守护你,就如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事一样。」 不要!不要为了我而牺牲──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没有你,我也没了存在的意义。」他的声音不断在我心中响起,其中带着必死的觉悟。「所以,请让我用尽最后的力量,再救你一次。」 眼泪被冲散在海中,眼前光影闪烁,虚实交错。 「谢谢你过去以来的陪伴。」 「晚安,夜璃小姐。」 最后一根羽毛 黎明 那是一个杂乱无章的梦。 火焰与海水交错,儼然就是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 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上托,穿过冰冷的云层,不断向上。 过了不久,视线被白光填满。我看见沙利叶站在云端,朝我伸出手。我伸长了手,恨不得上升的速度再快一点。然而就在即将碰触到对方之际,一道雷将我打落,迅速远离沙利叶。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再无他的踪影。 § 我猛然惊醒。 有人用指腹轻柔的擦过脸庞,带走我的泪水。 阳光从半开的窗帘缝隙洒入房内,带着寧静祥和的气息。 「喝茶吗?」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不是沙利叶。 我被小心翼翼的调成坐姿,然后一杯茶递到了我面前。「喝。」 「沙利叶呢?」我的声音沙哑低沉,就如声带破损般,不过自己在雪姬全力的攻击下还能活着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把茶喝完我才回答你。」克里斯起身拉开窗帘,让室内一片明亮。 水面映出我的倒影,脸上没有任何伤口,光滑洁净。不久前和秦雪姬的战斗就像一场梦,虚幻遥远。我小口啜饮着微温的茶水,直到完全饮尽。「他在哪?」 内心的不安不断膨胀,但我将之强压下去。 「他在圣族。」克里斯回过头看我。「所有人都回到自己族里了,瑰兰继承了秦雪姬的位子。我所获得的情报就只有这样。」 我衝下床,却被他未卜先知的按住。「你的身体还没好。」 「我不在乎。」我死死的和他四目相接。「放我走。」 克里斯沉默了下来,手指终于在几秒后放开。「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其中带着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但我没想那么多,头也不回的跃出窗户。 身体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轻盈,本能的往圣族领地衝。沙利叶,沙利叶,你会等我吧?你会── 然后,他就在那里。 乾净的白袍,整齐的马尾,以及那永恆不变的微笑。 「沙利叶!」我扑进他温暖的怀中,终于相信这不是幻象。沙利叶紧紧扣住我,彷彿恨不得我永远留在他身边。 阳光闪耀,如此耀眼的照在我们身上。 秦雪姬已死,而我终于能待在沙利叶身边,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沙利叶轻附在我耳畔,说出了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早安,夜璃小姐。」 黑暗过后,黎明就会到来。 《天坠者》完 【2】楔子 皎洁的月光自狭长的窗户透入,但房内依然暗淡无光。 房间一隅,两个人坐在墙角的床铺上。 「我说,这样真的好吗?」一名女子小心翼翼的把针头刺入男子的手背。男子眉头一皱,没有答吭。 她叹了口气,将点滴瓶往旁边的掛鉤一掛。「不告诉她你的事情,真的可以吗?」 男子紧闭着眼,神情痛苦。输入体内的液体似乎正残暴的撕裂着他,融合并重组。待痛楚稍微缓过来,他才轻声开口。「有些事情不让她知道比较好。」 「真有你的作风呢,沙利叶。」女子低声一笑。「明明渴求着她的爱,却总是将重要的事情隐瞒。」 「我知道怎么做对她比较好。」沙利叶的声音很轻,彷彿只是说给自己听。他抚摸着掌心的圆型坠饰,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 「你别后悔就好。」月光下,女子的表情不是很清楚,但她似乎在笑。「但愿一切分崩离析的那天不会很快到来。」 这次,沙利叶再度忽略她的话。手中的坠饰被他握得死紧,彷彿要将之纳入体内。 门开啟后又关上,沙利叶无力的瘫倒在床上。他瞪视着天花板,嘴边终于溢出一声苦笑。他把坠饰握在胸口,好似要保护它一般。要是这副模样被夜璃看到,估计又要被担心了吧。 一滴泪缓缓滑下面颊,沙利叶闭上了眼。 然后,很小声的,他终于轻声开口。「夜璃,对不起。」 他的人生是由谎言堆积而成,唯有所爱之人为真实。 为了守护这份真实,他将用尽一切手段。 然而他明白,分崩离析的这天……早已不远。 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而最大的风暴即将来袭。 【2】第一根羽毛 警告 金黄的阳光洒落在眼皮上,将我自深沉的睡梦中换醒。缓缓睁开眼,沙利叶的笑容便映入眼帘。「早安,夜璃。」 「你没走。」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为何要如此惊讶?」他翠绿色的眸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澄净,就像珠宝店内的翡翠。 「因为每次我醒来时,你都不在。」也许是因为起床气的缘故,我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埋怨。 沙利叶揉揉我的头,将我拥入怀中。「前几天都有些事,抱歉。」 我的气很快便消了,脸上又重拾笑容。「我原谅你。」 沙利叶一手揽住我,另一手将一枚坠饰放到我掌心。「生日快乐。」 我讶异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今天?」 他将食指抵在唇上,露出神秘的笑。「秘密。」 我不再追问,把注意力转回手上的礼物。那是一个圆型的银製品,中央刻上天使翅膀的图案。除此之外,坠饰还有一个小洞能串在项鍊上。「沙利叶,谢谢你。」 「我帮你串在项鍊上好吗?」沙利叶协助我取下颈间的项鍊,将坠饰串在龙的龙鳞旁。戴好项鍊之后,我们相视而笑。「走吧,该下楼了。」 楼下,餐桌上已经摆好令人垂涎三尺的佳餚,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央的大蛋糕。我张开嘴,心中又惊又喜。「这些都是为我而准备的?」 「当然。」手里端着柑橘茶的伊索悠哉自厨房晃出。「沙利叶为了做这个蛋糕昨天可是熬夜赶工,还要避免吵醒你。」 「喜欢吗?」沙利叶温热的气息吹拂着我的后颈。 「喜欢!我是说,这真是太棒了。」眼角隐约感受到泪水,我赶紧悄悄抹掉。 「你爸妈晚点会到,在这之前你可以先打扮梳洗一下。」伊索朝窗外瞥了一眼。「话说克里斯这傢伙可真慢,明明约好十点的。」 「喂喂,我在这里。」伴随着声音,克里斯从窗外探头。「我敲门敲到手都快烂了也没人应门。」 「有吗?你有敲门吗?」伊索一脸故意,明显就是闹着克里斯玩。「你可以按门铃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门铃坏了。」克里斯脸上似乎多了好几条黑线。「快点放我进去。」 结束了这场闹剧之后,克里斯终于被放进屋。「生日快乐,夜璃。」 他送的礼物是台北知名蛋糕店的起司蛋糕,被一起摆在了桌上。道完谢之后,我便上楼更衣,准备迎接父母的大驾光临。我换上一件露背的黑色连衣裙,头发则用黑色缎带梳成低马尾。顺了顺颈间的项鍊,我终于满意下楼去。 楼下,父母早已抵达。 因为早上必须开会的缘故,两人均气喘吁吁,看起来就是一开完会便急忙衝过来。一见到我出现,他们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女儿,生日快乐!」 我上前给他们一个大拥抱。 虽然父亲在我人生中缺席多年,但这几个月来我能感受到他很努力在弥补双方的关係。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愿意尝试修復这段关係。 接下来的时间全都在接待宾客中度过。因为我生日的关係,全闇族上下都瀰漫着欢腾的气氛,来访的族人们络绎不绝。从今天起,我就满十八岁,算是半个成人了。 约莫中午时,门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嗨!我来拜访了!」 「……你怎么进来暗族领地的?」正在享用蛋糕的我看到惟千霜出现差点被噎着。 「哼哼,本人可是上天下海遁地,一个小小的闇族领地岂能奈何我?」千霜的视线忽然瞄到桌上的蛋糕,瞬间飞扑过来。「我要吃!」 「沙利叶,防守!」情急之下,我着急的往离蛋糕最近的沙利叶大叫。在千霜碰到蛋糕的前一秒,沙利叶轻松单手架开他。 「呜哇!哪有人这样的!」千霜哭丧着脸,不私心的想往蛋糕的方向勾。「寿星欺负人!」 「我可是在帮你戒糖,还不快谢谢我?」千霜啊千霜,我已经猜透你所有的套路了。 「不然一个情报换一片蛋糕!」……我怎么觉得你的情报好廉价? 「你先说说看我再考虑。」我邪笑道,现在的蛋糕可是在我的掌控之下! 「狂族的新继承人昨天决定了,是碧安卡˙兰开斯特!」 伊索沉默。 沙利叶沉默。 克里斯沉默。 我也……「蛋糕!」一个俐落的闪身,千霜终于如愿以偿的切到一小片蛋糕。而在任何人反应过来前,她已经将蛋糕舔得一乾二净。「谢谢招待。」 为了一个蛋糕而如此拼命,我也是服了。 桌面清空之后,我原以为自己终于能获得喘息的时间,但千霜一就如往常般不放过我。「夜璃,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走啦,去卡拉ok续摊。」 「驳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借机让我请客。」我无视蹭着手臂的某惟姓女子,冷声回应。 「啊啊那逛公园,公园就好。」千霜抱着我的手臂撒娇。 只见从刚才就皱着眉头的沙利叶佔有慾终于发作,扳开千霜将我抢过去。「够了,夜璃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的。」 「咦?太过份了!」沙利叶无视千霜的抗议,拉着我走出室外。 然后就在宾客的视线下,他抱着我飞上了天。 好个沙利叶,不管在哪里只要一有机会就开始宣示主权。 「我们要去哪里?」抱着他的肩,我在沙利叶耳畔悄声问道。 「到可以独佔你的地方。」沙利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目的。我抬头看了下他,是绿色的眼睛。嗯,今天是正常的沙利叶。 然后不意外的,我们降落在别墅的花园里。 去年短暂居住在此时,伊索在花园中种下了不少的植物,而如今荒凉的花园早已长出了不少鲜绿色的嫩芽。我们在乾涸的泳池边坐下,凝视着远方的山林。 「不知不觉中,也过了好几个月了。」我尝试起个头。「还记得去年的我连天使这种东西都不相信。」 「离开平淡的生活,你会后悔吗?」沙利叶转头望着我,眼中溢满温柔。 我甜甜一笑。「也许会有些怀念吧,但我不后悔遇见了你。」 我不擅长甜言蜜语,但沙利叶看起来很满意我的答案。他倾向前,在我嘴上轻啄。「我也是。」 啪擦,身后传来微弱的声响。 沙利叶的动作比我还快,在跃起的那刻已挥剑往前扫。 「哎呀呀呀,动作可真快。」出乎我的意料,来者竟然是五娘。她边提着旗袍的下襬边优雅的闪避沙利叶的剑尖。「一见面就攻击可不是很好的待客之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沙利叶的语气十分不友善,甚至趋近于憎恨。 「我来探望你嘛。」五娘银铃般的笑声回盪在花园中。「看到你如此的……生龙活虎,我就放心了。」 沙利叶愤怒的向前一劈,但依旧劈到虚空。 「不闹你了,我此行前来,是想向秦夜璃小姐说几句话。」五娘往旁边一跳,站到代表闇族的雕像基座上。「我无意伤害她,就只是几句祝贺话语。」 「你可以在这里讲就好。」沙利叶强硬的态度不容置喙。 「请容我提醒,当初的力量交易是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五娘的表情冷了下来。「你现在只是无理取闹,因找不到人憎恨而自我矛盾。」 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沙利叶板着脸将我护在臂弯。「我不会让夜璃与你独处。」 「没问题,我就在前院等,夜璃随时可以来找我。」五娘爽快的跳下基座,悠哉的晃去前院了。 五娘走了之后,沙利叶的紧绷才稍微缓和。我拍拍他的手臂,仰头看他。「我会没事的,必要时我身上也还有血凌。」 「我担心的是她即将给你的话语。」他的担忧在脸上表露无遗。「你难道忘记五娘上回的预言了吗?还有千霜那次?」 我当然还记得。五娘曾说我的命运将会掌握在沙利叶的手中,而最后沙利叶也选择捨身救了我。 「五娘不常无偿提供资讯,就算真相再残酷,我也必须知道。」我的坚定使他终于放开我,我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去去就回。」 沙利叶抿嘴不语,轻轻頷首。 当我走到前院时,五娘正背着手欣赏一株含苞待放的粉色花苞。「哎呀,你来了。」 「是的。」我的手按在手腕的手环,故作冷静。 「首先,恭喜你终于满十八岁,获得正式继承人的资格。」五娘的声音带着从容优雅,如同贵族中雍容华贵的妇人。「在此,我将赠你一句预言做为生日礼物。附带一提,我的预言至今仍未出错过。」 虽然沙利叶早就三番两次提醒我这件事,我的心脏还是在此时跳得飞快。我吞吞口水,毫不退缩的直视她。「请说吧。」 五娘嘴角微勾,唇便轻啟。听见预言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彷彿开始碎裂崩塌。 「在不久的将来,沙利叶会背叛你。」 「而你……将会被他亲手所弒。」 【2】第二根羽毛 继承者战争 五娘离开后,我才缓步回到后院。 在她消失前,五娘脸上的自信笑容不断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多么的运筹帷幄,彷彿将一切都控于掌中。而她所说的预言,均会以各种方式实现。 沙利叶见到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我抱得很紧、很紧。他的手扣着我的后脑勺,几乎要将我纳入他体内。此时此刻我很庆幸自己什么都不必说,只有他陪伴在侧。沙利叶是不会背叛我的,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我抬眸看他,他也报以微笑。「夜璃,会没事的。」 「我知道。」良久之后,我终于挤出回应。 直到夜幕低垂,我们才啟程返回闇族。 聚集在住宅的天使已经少了很多,而克里斯正在进行最后的收拾。我加入收拾的行列,尝试藉由做事来转移注意力。当我终于摆好最后一个碗盘,一瓶麦香被摆到我旁边。「要喝吗?」 「谢谢。」我拿起奶茶,跟着沙利叶走出厨房。 克里斯已经在院子铺了张垫子,而父母和伊索也已经在那里等我。夜晚沁凉的风带走了夏季的暑气,一群人喝着饮料观赏星空,愜意优间。 我半依偎在沙利叶怀里,幸福的闭着眼。他抚弄着我的发丝,另一隻手叠在我的手背上。当我睁开眼,看见爸妈也毫不遮掩的晒着恩爱。母亲枕在父亲的腿上,任由父亲梳着她柔顺的长发。至于克里斯及伊索……没有,他们并没有抱在一起,而是争相向对方兜售墨镜。 「沙利叶,你明天是不是要回闇族?」父亲突然开口询问。 「是的,明天是星期日。」沙利叶莞尔。「不定时回去办公的话,妮尔维娜族长会杀了我。」 每个星期日,沙利叶会固定回圣族一天以尽自己继承人的义务。虽然我不清楚工作内容,但我猜应该不是做在办公室製作报告之类的。 「这样啊……」父亲的表情显得若有所思。「夜璃已满十八岁,而其他族继承人也都已选定,『那个』可能要开始了。」 「哪个?」我插嘴。 「母亲让你回台湾的真正原因。」父亲突然提起这件久远以前的事,使我稍微愣了一下。「今晚请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将会很辛苦。」 我转而向沙利叶询问,但在我开口前,他便微微摇了摇头。「夜璃,该睡了。既然你的父亲认为不该先告诉你,我也无权回答。」 好啊,又在卖关子。 向父母及其他人道别之后,我牵着沙利叶的手回屋内准备就寝。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思索父亲究竟隐瞒了什么。感受到我的躁动,沙利叶忍不住将我拉进他怀里。「你就这么想知道?」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灯关上之后,房内唯一的照明只剩下窗外的月光。也因为这样,我看不清楚沙利叶的表情。 「五族战争。」沙利叶直白的回答给了我一个错手不及。「为了抢夺五族之首所办的战争。详细的部分我也不清楚。」 他摸摸我的头,温暖的气息在我耳畔吹拂。「该睡了。」 我闭上眼,在沙利叶轻柔的呼吸中入睡。 我明白暴风雨前的寧静即将崩毁,而没有人能置身于事外。 § 隔日醒来时,沙利叶已不见踪影。 身旁的位置是冷的,棉被整齐的摺叠在床尾。虽然这一年来沙利叶在无数个夜晚伴我入眠,醒来时能看见他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床头的手机震动,是克里斯打来的电话。我懒洋洋的摸起手机。「喂?」 「你起来了吗?」克里斯的声音有点喘,我猜是他刚做完例行晨飞所致。 「在梳洗了。」其实我还在床上。 「楼下冰箱里有早餐,吃完之后九点前到集会的峡谷集合。」克里斯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不要迟到。」 我半哀怨的看着已经八点十五的闹鐘。 四十分鐘后,我惊险压线到达峡谷。 留在族内的闇族成员均以在谷壁突起的地方就位,而父亲及克里斯则在最大的平台上等我。「好了,现在要干嘛?」 「等九点。」克里斯看了手錶一眼,要我稍安勿躁。 九点一到,我被父亲推向前,直接面对屏息以待的族人。「现在是……啊!」 右手手腕瞬间爆出巨痛,一直以来都被我故意忽视的黑色漩涡迸发出金色光芒。 「早安,五族的天使们。」一个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回盪在寂静的峡谷中。女人的声音鏗鏘有力,带着女王的气势。「我是第二始祖洁艾儿,即将向各位解释何为继承者战争。」 我尝试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却徒劳无功。 「当五族的继承人均满十八岁,战争便正式开始。在战争中,继承人便是五族代表,各族彼此廝杀,若该族继承人死去便全族淘汰。剩下的最后一名继承人将成为冠军,他可以向我许下任何愿望。没错,任何愿望。」洁艾儿加强语气重覆。「不过这里有几个规则必须遵守。首先,继承人不可长时间躲藏在领地中,若连续五天未离开领地,该族将以淘汰论处。第二,除非为不可抗力之意外,继承人必须由别的继承人亲手杀死,这是为了避免继承人一直退居幕后命令属下动手。若在战争中出现任何争议,我都会出面处理。以上。」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彷彿即将迸出胸口。呼吸觉得困难,宛如全世界的重量均压在身上。克里斯从背后撑住我,我才能勉强不腿软倒下。 洁艾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果断、决绝。 「那么我宣布:继承者战争,现在开始!」 【2】第三根羽毛 诀别 我心乱如麻的拨打着电话,但沙利叶却迟迟不接。直到克里斯终于受不了的抽走手机,我才停止自己几近疯狂的行为。只见他不耐烦的挑眉,指指后方。「走,去开会。」 在会议室的椅子坐下后,我的脚仍不断的颤抖。 「具有继承人资格的除了夜璃之外,还有狂族的碧安卡˙兰开斯特、灵族的墨蕾蒂亚˙斯拉卡诺、幻族的烬灵及……」父亲停顿了几秒。「圣族的沙利叶。」 在不久的将来,沙利叶会背叛你。而你将会被他亲手所弒。 我揉了揉眉心,感到天旋地转。 「虽然我知道这个命令很过份,但即日起至战争结束的这段期间,闇族领地将不接受任何他族天使进入。」说这句话时,父亲一直盯着我「这是为了我们继承人的安全着想。」 我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接下来将进行五族继承人的战力分析。」父亲翻开手中的资料夹。「碧安卡,武器为毒匕首,因狂族属性缘故必会主动出击。墨蕾蒂亚,武器为青铜长剑及长鞭,但从未在大眾前战斗过,估计在战争前期将属于观望派。另外灵族擅长的是治疗不是打斗,目前应该不构成威胁。接下来是烬灵,没有武器,关于她的资讯极少,可能是因为她长期被囚禁在领地的关係。而最后一位,沙利叶……」 我终于忍不住抬起手。「别说了。」 「夜璃,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受,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坐在桌边的萨尔卡多沉声开口。「沙利叶现在是敌人,这是既定的事实。」 「可是……」我无法想像昨夜共枕而眠的伴侣,今日却要兵刃相向。 克里斯把手放到我肩上,我对上那深邃的靛眸。「听着以备不时之需,好吗?」 我擦掉眼角的湿润,勉强点了点头。 父亲深深吸了口气。「沙利叶,武器为白色细剑,材质不明,力量处全盛时期时在堕天使中可只处于洁艾儿路西法之下。在时空转轮事件前为地狱七君之一,也是唯一来到这个世界的地狱七君。在时空转轮事件时重伤遭弱化,并在与五娘交易时失去五成力量。」 我颤抖的在桌下握紧双拳。那五成力量是我害的,我必须为此负起责任。 「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因丧失力量的缘不太可能战胜夜璃,问题只在于……」现场陷入一片静默。 「夜璃下不了手。」克里斯悄声说道。 「对不起。」我站起身。「我果然还是不要在这里比较好。」 然后我便在闇族高层干部的讶异目光下走出了会议室。 § 「原来你在这里。」半小时后,克里斯在训练场的沙包堆中找到我。 「走开。」我无力的挥挥手,有如在赶苍蝇般。 「沙利叶接你电话了吗?」克里斯在我身旁一屁股坐下。 我沮丧的摇摇头。从早上到现在,我已打了不下百通,但均进了语音信箱。 「答应我,不要去找他,又或者要带上我。」克里斯严肃的说道。「我们现在完全不晓得沙利叶的立场,凡事均须处处行事小心。」 我抿嘴不语,假装他不存在。 克里斯无奈的站起身,留下一罐可乐给我。「我猜沙利叶不接电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劝你也别再和他联络了。」 两人四目相接,静默了几秒。然后克里斯终于开口:「夜璃,别耍任性,否则这次丢的可能会是你的小命。」 丢下这句话后,他便旋即离开,留我一人独处。 而我当然没听他的话,持续打着电话。 晚餐后,电话终于打通了。 「对不起,今天一直被监视着,没法接你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他的声音很虚弱,还带着浓浓的疲倦。 「没关係,只要你愿意接,我就释怀了。」我踌躇了下,终于还是把闷在心中的问题说出口。「沙利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沙利叶一句话便让苦恼一天的我安下心来。「闇族目前有阻止你出领地吗?」 「没有,可是你被禁止踏入闇族。」我听见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轻微的叹息。 「夜璃,你还记不记得波尔多住的那个山崖?」他突然问我。 「知道是知道,可是那里不是灵族的管辖地吗?」 「自从侏儒灭绝后,那里就荒废了。」沙利叶压低声音。「明天下午自己一个人去那里等我,别告诉任何人。」 「好。」我不疑有他,只因可以再和沙利叶见面而雀跃不已。「明天见。」 「明天见。」我听见手机摔落地面的声响,但下一秒他便掛断了电话。我告诉自己别太担心,估计他只是手滑了。 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握在心口。 沙利叶已经答应过我他有办法,一定会没问题的。也许是因为现在的我处于绝望之中,才会仰赖这唯一的曙光。但我一定要试,也不得不试。 克里斯,我很抱歉,就让我再耍最后一次任性吧,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很小心的。 § 溜出闇族领地并没有很难。 过去一年来,为了以防万一,我早已摸清闇族的所有密道,有些甚至连克里斯也不知道。 趁着守卫换班的空档,我头也不回的衝入蔚蓝的晴空之中。而这次,我并没有受到克里斯的阻挠。 就这样,我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了悬崖。 远远的,我便看见沙利叶独自佇立在崖上。一见到我,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暖的笑容。「你来了。」 我轻轻降落在他面前,收起翅膀。沙利叶拥我入怀,安心的气味立刻盈满鼻腔。「所以……你请我到这里来是要告诉我什么事?」 悬崖上的风很大,将两人的头发吹得随风飘扬。沙利叶握住我的手,道出一句我从未想过的提议:「秦夜璃,我们私奔吧。」 我疯狂摇头,几乎是一秒便拒绝了他。轻轻推开他,我后退了几步。「我父母、克里斯、闇族的所有族人……他们都寄望着我,我不可能就这样拋下我的责任。」 「就算是我也不行吗?」沙利叶的眸子中闪耀着阴鬱,以及深沉的悲伤。「你不必再烦恼要如何对付敌人。从今以后,你的世界只有我。我会保护你,帮你解决一切问题。就算如此,你还是不愿意吗?」 「不只是我,你走了,圣族怎么办?」我轻声叹息。「沙利叶……从一开始被纹上图案开始,我们就已经被捲入这场战争了,这不是说走就可以走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全力参与这场战争。」沙利叶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这场最后只能留下一名继承人的战争。」 「是的,我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儘管我的声音沙哑,我还是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违背自己心意的话。 「很好,我会顺从你的心意,也认真来完这场战争。」沙利叶的话语中带着心碎及苦涩。他和我面对面,距离不到几公分。我原以为他要吻我来做为道别,但下一秒,我的腹部立刻传来一阵巨痛。 沙利叶的银白色细剑深深贯穿我的血肉,只留下剑柄。 他抽回剑,我瞬间无力向后仰倒。 接着,他又轻轻的将我往后推──往那看不出深度的深渊。 「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会被沙利叶亲手所弒。」 「夜璃,别耍任性,否则这次丢的可能会是你的小命。」 来不及了,再多的懊悔也无法挽回一切了。 脑中一片空白,抗拒着被沙利叶背叛的事实。 在视线的最后,我对上那双悲伤又漂亮的翡翠色绿眸,以及他那蠕动着的嘴唇。然后,我读出了他对我的最后一声道别。 「对不起,我爱你。」 ______ 一号尚有一篇!千万别走开! 【2】第四根羽毛 沉沦 昏迷中的少女睡得十分不安稳,不时喃喃呼换沙利叶的名字。 克里斯坐在床畔,指腹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 当夜璃偷溜出去时,他早该及时阻止她的,但他却选择跟踪。当夜璃遭到刺穿时,克里斯整个傻了,直到夜璃坠落山崖时才衝上前接住。虽然事后族长称讚他很明智没和沙利叶硬碰硬,他却永远无法原谅那个放她出领地的自己。而如今,一切都已来不及。 房门被悄悄的打开,一身黑袍的族长缓步走入。「夜璃的情况怎么样了?」 「跟过去一个月来一样,昏迷不醒。」克里斯起身行礼。 「是么。」秦月摆摆手要他坐下。虽然嘴上不说,但克里斯知道女儿受伤这件事带给他多大的衝击。秦月脸上的黑眼圈清晰可见,脸色苍白,让人深怕他下一秒就会昏倒。 因为继承者战争的规定,夜璃无法待在闇族领地太久,百般不情愿之下,秦月只能将她藏在山中,并全力不让他族伤害自己女儿。明明身体的伤都已经痊癒,夜璃却迟迟醒不过来,这让克里斯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身体好了,心却崩溃了。」秦月握住夜璃的手,同一时刻,一滴泪缓缓滑落夜璃的脸庞。「因为心灵的本能抗拒,导致被困在无尽的噩梦中醒不过来。」 「怎么会……」醒不过来的人,基本上就是死了。克里斯咬紧唇,恨不得直接杀去圣族。要是他当时果断拦住夜璃的话,如今就不会落得这个结局。克里斯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在内心痛恨自己的无能。「族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月松开夜璃的手,直起身来。他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克里斯,回暗族去把闇之杖拿来。」 § 窒息。 在冰冷黑暗的海中,找不到任何出路。 四肢冻得像冰块,往无尽的海底深渊沉沦。 意识是虚浮的,海面上的光离自己好远、好远。 眼前闪过无数过去的画面,是那些欢乐的过往。 笑着的沙利叶、温柔凝视我的沙利叶、吻我时的沙利叶,以及……亲手杀了我的沙利叶。 胸口一紧,我拍动麻木的四肢,想往水面更近些。但身下马上出现一股温暖的吸力,想将我挽留。我靠自己的意志力不理会它,终于来到了上层。眼看就快触碰到海面,眼前却赫然浮出沙利叶刺穿我的画面。我瞬间收回手。 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我就不必面对他。我可以永远待在这里,选择不去参加继承者战争。 就在我第无数次选择放弃时,克里斯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这个世界里。「族长,您确定真的要对她使用圣物吗?」 「她现在的心承受不住,这是最后底牌。」 「我相信她的坚强,一定能醒过来。」克里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真的不再等看看吗?」 「这不是坚不坚强就能克服的。」父亲果断说道。「克里斯,动手。」 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凑近海面,然后是克里斯的低语。「夜璃,我很抱歉。」 一个冰冰凉凉的球体触碰到了我的额头。 然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2】第五根羽毛 遗忘 「夜璃……」 …… 「夜璃。」 有人唤着我的名字,除此之外还伴随着吵闹的滴答声。 「夜璃!你要迟到了!」棉被被猛然掀开,我尖叫一声抱住头。 眼睛适应光线之后,我终于得以好好观察四周。 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洒入,外面是只有住在十四楼这样的高楼层才能享受的城市景色。至于站在床畔的,是一名高挑的短发少年。「呃……你是谁?」 「克里斯˙戴列洛斯,你的管家。」自称克里斯的人冷哼了一声,将棉被丢到床尾。「不要跟我说昨天你才撞了下头就犯了失忆症。」 失忆…… 我的后脑勺抽痛着,脑袋一片空白。「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 克里斯瞬间停下手中的动作,表情惊愕。「你说什么?」 我退到床缘,有些害怕要不要再说下去。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扫了墙上的日历一眼,我瞬间感到更茫然无助。如果上方的日期是正确的话,我失去了整整一年的记忆。「我妈呢?」 「接了一个长期出差任务,所以把你託付给我。」克里斯的表情变得柔和。「换好制服出来吃早餐,我得先送你去吃早餐,今天是开学日。到了晚上,我们再好好谈谈发生了什么事。」 当克里斯小心翼翼闔上房门离开后,我才遮着脸流下眼泪。 太糟糕了,竟然撞个头就失忆。 克里斯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但我对他却一点都没有印象。 过去一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母亲会这么放心的将我託给这名看似不满三十岁的管家? 我跳下床翻动椅子上的书包,但却完全无丝毫过去的蛛丝马跡。我就如一个初生的婴儿,直接空降在这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绞尽脑汁思索,我唯一所能推理出的却只有明白自己从美国回到了台湾。太多不明的点让我的头不断抽痛,而我却依旧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璃,你好了没?」克里斯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赶紧胡乱应了声。就在这时,我灵光一闪,拿起床边的手机。 通话纪录是空的。 我不信邪,又点开了连络人及社群软体。 空的,全部都是空的。 过去一年,我宛如就是自这个世界上蒸发,什么都没留下。 我魂不守舍的出了房间,到桌前用餐。「克里斯,为什么我的联络资料和社群软体都是空的?」 克里斯黑着脸,彷彿在思考要不要骂我。「上个礼拜去海边玩,你的手机在玩风帆船时掉到海里,连找都没找回来。另外你本来就没有在用社群软体的习惯。」然后他接过我的手机,在里头输入自己的号码。「好了,这样就不算空的了吧。」 虽然尚有诸多疑问未被解答,我还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见我吃得差不多了,克里斯拎着一串钥匙站起身。「走吧,我载你去学校。」 一路上经克里斯的说明,我才知道自己是转学生,因此不必担心自己不认识同学,这也使我稍微松了口气。到了学校后,我便被交给一名细瘦高挑的女老师。怀着深深的不安,我跟随她进了高三的教室。 「各位同学,这位是新转来的秦夜璃,大家要好好相处。」这是个约莫四十人的大班级,并以女生居多。老师笑吟吟的看着我。「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 在我说出任何话前,一名染着黑紫色长发的少女猛然站起身。「你是秦夜璃?」 少女不高,约莫一百五,两搓发丝烫捲并留在胸前。她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我,让我下意识回避她的眼神。虽然她的反应极大,我却对她毫无印象。 「玛姬同学,你认识夜璃吗?」老师微愣了下,笑容再次掛回脸上。「既然这样,就请夜璃同学坐你旁边吧。」 「咦?我不……」玛姬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马上又恢復面无表情。「随便。」 老师慈祥的推推我,我只好在眾同学的目光下尷尬入座。 开始上课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玛姬强烈的目光使我侷促不安,深怕她是我的旧识。 「没有,你并不认识我。」下课之后,我收到了令人讶异的回覆。玛姬冷漠的替眼影补妆,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不过我认识你。」 「……这样子啊。」哼,刚刚上课时看我看得这么过癮,现在怎么都不瞧我一眼啦? 「所以说,你怎么突然决定乖乖上学作个普通人啦?」玛姬问了我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在内心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如果玛姬知道我的过去,她是不是有办法恢復我的记忆?「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这话终于让玛姬惊讶的抬起头。 「过去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我压低声音。「你知道些什么吗?」 玛姬愣了几秒,嘴巴开开合合。半晌,她僵硬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然后她拿出手机开始打字,不再理我。 晚上,我与克里斯在餐桌面对面,进行所谓的「谈话」。 他穿着黑色素t和宽松的裤子,让我再一次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管家。互相对视半刻后,他终于叹了口气,把手机推给我。「你母亲想和你对话。」 电话一接通,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声音便立刻传出。「小璃,你还好吗?」 「不……还好。」顾及克里斯还在前方,我的眼泪没有立即溃堤。「妈,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还有任务在身无法返家,但你可以相信克里斯,他会照顾你。」母亲心疼的安慰我。 我抬眼看克里斯,示意他回避。待他的身影消失后,我才悄声低语。「我不信任他,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管家。」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爆笑声。「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这一年来第一次质疑他的身分。」 「他果然不是我的管家,对吧?」我冷静的说道,庆幸自己的推理能力没退步。「他是谁?远房亲戚?朋友?」 「你必须原谅他这样讲,你们之间的关係有些复杂。」母亲止住笑声,故做神秘。「虽然这一年来他都以管家的身分自居,不过我想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所以他到底和我是什么关係?」我稍微提高音量,不希望她再卖关子。 「他是你的未婚夫。」母亲瞬间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差点被自已的口水呛到。「什么时候订的?我们最近一年才开始交往吗?我是怎么答应他的?」 我这辈子都还没交过男友,竟然睡一觉醒来就被告知有一名交往不满一年的未婚夫? 「别紧张,那是在你三岁时订下的,他对我们家有恩。」母亲呵呵一笑,彷彿对自己的回答很是满意。 好啊!竟然自己在三岁时就被卖掉了! 「总之这段时间你就照常生活,相信记忆很快就会回来了。」母亲安抚我。「我知道你很不安,但克里斯已经和你相处了一年,你绝对可以信任他。」 「……哦。」简单的结束了电话之后,我敲了敲克里斯的房门。 不到几秒,门便解锁开啟。穿着简便的克里斯倚在门框,低头看我。「通完电话了?」 我点点头,将手机交还给他。「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三个问题,今晚你有三次机会。」他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带着一丝严肃。「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会尽我所能的回答。」 「第一个问题:你是我的未婚夫?」 「是。」我原本希望他再多说些,但他很明显也是省话一哥之一,已经准备回答我第二个提问。 「第二个问题:我们在交往?」 「否,目前还是朋友。」他的眼睛像一潭池水,平静地猜不出任何情绪。 「最后一个:过去一年来我为什么会回台湾?还有我是如何认识你的?」 「这是两个问题。」他的嘴角擒着笑意,但还是为我解答。「你交换学生结束后便直接回到台湾,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只是今年才藉由你母亲被介绍给你。」 克里斯的回答又带出了更多的问题,但克里斯看起来并没有继续想回答问题的意思,这些疑问只好暂时先被我压着。 一隻手轻放在我额头,克里斯的眼里溢满温柔。「别怕,在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期间我都会陪着你。」 「谢谢。」我低语着道谢,并在他的陪同下回到寝室。 虽然失去记忆这件事依然使我感到非常无助,但得知能信任克里斯让我安下了不少心。至少现在,我不必在黑暗中独自摸索。 【2】第六根羽毛 堕落星晨(蔡明璇生日加更 多么希望此时此刻你也在看着我,哪怕你已遗忘一切。 § 「玛姬,早安。」一大清早,教室内的同学尚不多,但我很讶异玛姬早已到校。 「……」玛姬面无表情的转向我,仍是一副冰块脸。 我耸耸肩,放弃从她那里得到一声早安的想法,逕自坐下。 就在我开始做自己的事时,玛姬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半晌之后,几个字终于从她口中吐出。「为什么要道早安?」 我愣了几秒,感到很意外。「早上和同学打招呼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是吗。」玛姬的语调平淡且毫无起伏,宛如机器人般。 在两人这一来一往间,同学也已陆续进到教室。就在此时,教室后方突然爆出激烈的争执。「手机还我!」 闻声转头的我,恰巧看见一名高大的女同学举着一台粉色手机,而手机的主人则不停的向上跳想勾回手机。 教室瞬间陷入静寂,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在两名少女身上。 拿着手机的少女摇了摇手机,表情得意。「除非你收回刚才的话。」 「我又没说错什么!晨本来就是我老公!」萝莉少女双手握拳,不甘示弱的喊道。 「你最好小心点,我可能会失手让它掉下去。」女同学沉下脸,把手机举得更高。「晨是我的!」 「晨?」我转头向玛姬寻求解答。 玛姬按住额头,表情无奈。「最近当红乐团『堕落星晨』的主唱。」 哦,原来是两名花痴少女在争夺明星。 「他很帅吗?」我原只是无心的随口问问,但一群女同学瞬间凑向我。 「你认真的吗?竟然不知道堕落星晨﹗」同学甲激动的大叫。 「我呃……最近没怎么在关注时事。」突然被一群迷妹包围的我有些手足无措。 「所有的电视、社群全部都有他们!全团零负评、零緋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尤其是主唱晨,明明帅到人神共愤,竟然从未被挖出任何有过曖昧对象的八卦!」说着说着,乙同学已满面緋红,捧着脸自我陶醉起来。 「晨不能有女友!他是我老公!」不知何时,连刚才吵架的两人也跑过来参一脚。 虽然我深深觉得这群女生过度夸大,但我还是对这个团体產生了些许好奇。「所以晨到底长怎样?」 一隻手机插到我面前,正是刚才被抢走的那隻。「这就是他!」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金发绿眸的男子。 ──一位来自异国,彷彿不存在于此世间的男子。 照片里的男子正对着镜头,温柔的笑容在脸上绽放着。他有一张俊逸的外国人面孔,但不确定是美洲还是欧洲。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头璀灿夺目的金发,用一条青丝带扎成低马尾。 我的太阳穴猛然抽痛了下。 有什么东西翻搅着最底层的记忆,疯狂的想吸引我的注意力。这一刻,我甚至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然而下一秒,这种异样的感觉便消失无踪。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真的超帅!」拿着手机的同学依然还在等我的回答,不时用手指戳着她的老公。 「蛮……帅的。」其实我觉得还好,顶多就是稍微在标准之上而已,并没有值得到让人尖叫陶醉。 「是超级帅!」她马上加强语气。 幸好就在此时,第一节课的上课鐘声终于响起,间接解救了我。骚动终于停止,而同学们也陆续回到了位子上。我看向从头到尾都一脸淡定的玛姬,不由得深深配服她能忍受这群迷妹每天早自修的吵闹。 「你是想问我对晨的想法吗?」直到玛姬的声音悠悠飘来,我才惊觉自己一直盯着她发呆。 「抱歉,我恍神了。」我尷尬的向她道歉,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开口询问。「那你觉得晨怎么样?」 「我觉得他是个很可怜的人。」玛姬的回答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她冷笑一声,继续补充。「是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一个终其一生都在渴求着救赎的人。」说完之后,她又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抱歉,说了你可能也不会懂,把刚才的话都忘了吧。」 「我觉得你的见解很独特。」我谨慎答道。「是那种不看外表而是真实有了解他内在的粉丝。」 「也许吧。」玛姬说完这句话后便结束了话题,回到课堂上。 放学一回家,我便立刻闻到阵阵菜香瀰漫在屋内。 「欢迎回来。」见到我回来,端着菜盘的克里斯从厨房出来招呼我。「学校的课业还好吗?」 「普普吧。」说也奇怪,虽然我失去了过去一年的所有记忆,我却能大致理解上课的内容。复习讲义的题目大多都有印象,就像刻印在脑海中的本能一样。我想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科目拿到前标都不会是问题。 「那就好,坐下来吃饭吧。」克里斯没有过问,继续他的摆盘。 我讶异的挑眉,看着整桌看似正常但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菜餚。「你会煮饭?」 克里斯翻了个大白眼。「你怀疑喔?」 我耸耸肩,逕自坐下打开电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电视刚好在播报有关堕落星晨的新闻。 「……十五年前藉『崩落天堂』一曲出道,后来因不明原因引退的乐团堕落星晨于十一年后宣布復出,并推出全新专辑《夜思》。短短一个月内便捲起了热潮,佔据各大音乐排行榜首位,并预计在半个月后于台北小巨蛋举办演唱会。」 萤幕接着开始播映乐团过去的演唱会画面。那是一个四人乐团,团员均以团名的一个字命名,而其中又只有「星」是女生。 克里斯关掉了电视。 「嘿!」我抗议转向他,伸手想抢回遥控器。 「你也要开始追星了吗?」克里斯蹙着眉头,有些不悦。 「就了解下罢了,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你讨厌那个团体?」 看到他的表情,我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哈,让我来猜猜,你喜欢的女生因为喜欢晨所以没被你追到?」别小看我,我的推理能力一向很厉害。 「秦夜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克里斯咬牙迸出这句。「我是你的未婚夫,代表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气氛骤然凝结,彷彿温度也下降了好几度。 「对不起,我、我忘了。」我囁嚅道,要是我刚刚那样猜,话语中的主角可是会变成我自己啊。 克里斯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之冰冷让我吓了一跳。「答应我,不要喜欢上晨。」 「我没有喜欢他。」为了弥补我刚才的失言,我又耐心復述了一次。「我甚至不认识他。」 「那就好。」他松开我的手,终于安心开始收拾杯盘。而我也加入了他的行列,结束这场话题。 回房之后,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克里斯刚才那异样的行为。依我看来,那是他恐惧的表现。他害怕失去我,害怕我被晨抢走。但我记得自己并不是什么迷妹,难道过去一年我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导致他的恐惧吗? 我甩甩头,放弃继续胡乱猜测。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进行失忆以来所作的每日事项──翻找房间。 我拉开每个能拉开的抽屉,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不寻常的东西。接着我翻遍整个衣柜,扫遍所有角落。例行公事做完之后,我无力的瘫在床上。 完全没有头绪。 去年的记忆一丁点都想不起来,房间也找不到线索。 就在这时,有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那就像是这个想法一直都存在,只是现在才赫然想起。 想起那个一直以来都能藏东西却被我遗漏掉的地方。 我掀开枕头,胸口的激动之情几乎快满溢。 一条不起眼的银色项鍊静静的躺在我面前,带着奢华低调。 它就像是被遗留在尘世的唯一过去,开啟所有谜团的钥匙。 我拿起项鍊端详,注意它的每个细节。 鍊子上掛了两样东西,一项是青色的鳞片,另一个则是银製的圆形饰品。圆盘上刻着一对天使翅膀,极为细緻。不知怎的,我下意识知道这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送的。 可是……是谁? 太阳穴抽痛了起来,我再次陷入毫无头绪的状态。 我戴上项鍊,胸前的冰凉安抚了自己躁乱的心神。 虽然目前尚未摸透真相,但我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这场失忆,根本不是意外。 【2】第七根羽毛 海滩之约 星期日,美其名为休息日,但实际上根本是毫无计画无所事事的日子。 早上醒来时,已经几近日正当中。当我从床上起来时,克里斯刚好买完菜回来。「早安,我正好要去叫你。」 从他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已经知晓我中午起床是常态。其实此刻我的内心又出现了点不平衡,因为克里斯对我具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怎么了?你的脸色似不太好。」察觉到我的异样,克里斯迅速放下手中的包袱来到我身边。 「我没事。」我强迫自己对他笑了一下。「只是饿了。」 「没事就好。」克里斯的视线在我颈部的项鍊停驻了几秒。「我们五分鐘后出门。」 「去哪?」 「吃饭。」 半小时之后,我们已身在一间颇有名的餐厅。 「下午有想要去哪里吗?」搅着刚加入砂糖的奶茶,克里斯托着颊问我。 「没有。」我漫不经心的看着车水马龙的窗外。 「那要不要去海边散散步?」他突然提出一个意料之外的提议,这让我差点被口中的饮料呛到。 「现在去海边?那不是很远吗?」我抬眼看他,惊觉克里斯是认真的。 「不久,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克里斯顺手将甜点推给我。「你觉得呢?」 犹豫了半刻,我终于低声答应。 § 嘉义的海边多是渔船及养殖场居多,也不是观光胜地。 为了躲避炙热的阳光,我和克里斯直到黄昏才抵达海岸。 海边人不多,渔夫们也多已收工回家,因此我们刚好可以享受到一段静謐的时光。我穿着刚买的拖鞋和克里斯沿着海岸散步,欣赏着潮起潮落,两人的手不时随着步伐碰撞在一起。 凉爽的海风将我未束起的发丝吹得飘扬,克里斯将一搓盖在我脸上的头发往后拨。「喜欢海边吗?」 「喜……」视线突然被海水佔满,一瞬间的窒息与疼痛让我吃痛叫出声。 「怎么了?」克里斯手忙脚乱的揽住我的腰,让我免去了摔在沙滩上的命运。我头靠在他胸口,依然头晕目眩。「哪里不舒服?」 「克里斯,我有没有溺水过?」刚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逼真,比起幻象,我还觉得更像是记忆。 「我不清楚。」他定睛看着我。「你有很多事都没让我知道。」 「例如什么?」我笑着想离开他的怀抱,但克里斯的手依然没放开。 「像是……你喜欢什么顏色?」我们的身躯靠着彼此,我能从单薄的布料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绿色。」我闭眼将脸靠在他胸前,听见不同于自己的平稳心跳。「接近翡翠,带点透明和宝石光泽的那种。」 克里斯的手指滑过我的手臂,最后停留在赤裸的背上。说也奇怪,面对这样亲密的举动,我竟然一点反感的想法都没有。 「饮料呢?」他的下巴轻抵在我头顶,在我说话前又立即回答。「珍奶,我猜对了吗?」 「宾果。」我们又相互对答了几次,然后才轮到我成为攻击方。「你喜欢什么顏色?」 「黑色,这个顏色让人很平静。」克里斯拉着我在沙滩上坐下,还不忘在我肩膀披上一件外套。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我好奇的偷瞄他。「感觉你做什么都十分有计画条理,好像没有东西能逃离的掌握。」 「我怕输,非常非常怕。」在夕阳的馀暉下,克里斯看着海洋的神情极为专注。他的眼神悠远深邃,好似沉浸到久远以前的回忆。「正因为计画太过縝密,一旦发生突发状况或意料之外的事件,便会遭逢极大的挫折。」 凡事都要求完美,不出一丝差错。冷静的外表下是绷紧的神经,深怕事情没有照着计画走。我伸出手,轻触他的手臂。「克里斯……」 「秦夜璃,我同时也害怕失去你。」克里斯转头凝望着我。接着他勾起笑容,抬起我的右手,在手背落下一吻。「所以,明天早点回来,好吗?」 § 「我抢到票了!」一大早,班上便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快把学校的屋顶掀掉。几名女同学正在大肆炫耀自己抢到的堕落星晨门票,而无法去和没票的只能在一旁眼红。由于这是堕落星晨復出的第一场演唱会,有不少人都去便利商店夜排,网路上的票更是在开售后一分鐘就被抢购一空。根据同学提供的资讯,目前黄牛票的行情早已来到十倍的价格。我突然有些佩服班上后面那票追星族,为了一个演唱会竟然连十台手机同时抢的招数都出来了。 「你想去?」写着考卷的玛姬头也不抬的出声。「我这边有──」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去吧,为了拿到那张你应该也下了不少功夫。」我赶紧回绝她的好意。「不过原来你也会对演唱会有兴趣。」 「并没有,那张是……」玛姬注视我半晌,然后别过头去。「算了。」 看来玛姬的说话讲一半模式又开啟了。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克里斯为何如此讨厌堕落星晨。虽然克里斯嘴上不说,我却能从他关掉电视的举动知道他很排斥那个团体。是因为怕我一旦开始追星他就会失去我吗? 「对了玛姬,你姓什么呀?这个名字好像不是台湾的耶。」为了避免尷尬,我迅速转移话题。 「陈,陈玛姬,台湾人,谢谢。」她直接句点了话题,于是我们之间再度陷入沉默。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主动邀请玛姬一起走一段路。不意外的,玛姬婉拒了我。 学校距离我家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因此除了开学日及雨天外,我都是自行步行上下学。 距离演唱会只剩下一週,路上偶尔能看到堕落星晨的宣传海报。也许是因为嘉义不是什么大城市,宣传活动才没有特别多,毕竟台北直辖市等才是赚钱的大钱仓。 走着走着,视线突然模糊了几秒。我揉揉眼睛,暂时停下脚步。 「秦夜璃,终于找到你了。」一个默生冷酷的声音在身后猛然响起。 我迅速警戒转身。 站在巷口的是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性,一双红眸透露着愉悦。「真没想到会在这种穷乡僻壤找到你,而身旁那个小小保鑣竟然不在场。」 「保鑣?你是指克里斯?」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找上我? 「当然是他,不然还会有谁?」对方露齿一笑。「那么,是时候进到杀戮的部分了。」 杀戮?她是指杀人?从她的表情看来,这句话并不是闹着玩的。我扫视四周,寒意立刻窜上背脊。不知何时,我早已不在熟悉的街道上,而是在小巷的死路里。身旁是大型的铁製圆筒建筑,上面漆着数字和公司名称。定了定神,我猜测自己在某间大型工厂内。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但眼前这位杀人魔想取我性命是真真确确的事。 「怎么了?不赶快逃吗?我可是特地给你时间逃命的哦。」白发女子亮出手中的黑色匕首,很是开心。「不过你怎么没带着自己的武器呢?我原本有些期待能看到你挣扎抵抗再被逼入绝境的表情呢。」 我的思绪快速运转,归纳出所有应对状况的可能性。逃跑,被追上杀死。不逃,直接惨死。既然如此…… 「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我故作镇定,手悄悄摸向书包中的手机。 「蛤?我想杀谁就杀谁,哪需要人管?」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脸困惑。 「所以是无差别杀人?」 「当然不是,不然我何必大费周章把你弄到这里?」女子不耐烦的哼道。「我说啊,你是去撞到头吗?不然怎么会问这种笨问题?」 我大概明白情况了,眼前的女人是昔日仇敌,而尚不知道我失去记忆的事。「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少一个竞争对手啊。」女子挑眉。「难道你想对我提出合作?」 「是啊,有没有兴趣?」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手指已经摸到手机的快速通话键。 「想都别想。」不知道是在回应我还是在阻止我的动作,女子衝上前,往我手腕一敲。手机掉回书包内,我已错失机会,而女人离我只有几公分。 我反射用书包护住自己,成功挡下第一击。一个滚地,三枚毒针以惊险的距离微幅擦过发丝。这个女人是专业杀手。我躲到圆柱状的人造物后,迅速抽出手机。 「嘿!」女子诡异的笑脸瞬间贴到我眼前。「挺会跑的嘛。」 然后她对准我的脸,狠狠刺下匕首。鏘! 我蹲下身,匕首不偏不倚钉在头上。 迅速滚离女人,我丢下书包没命似的狂奔。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碰!我猛然撞上一个透明屏障。 「不会再让你逃跑了。」女子脸上泛着黑气,笑容已有些扭曲。「游戏结束了。接受命运吧,你这垂死挣扎的猎物。」 我拚命想止住不停颤抖的双腿,压抑的尖叫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闭上眼,生平第一次祈求神蹟。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相信神。 所有的现象都能用科学来解释,运气不存在,奇蹟不存在,神也不存在── 可是现在,我却将最后的希望寄託在这虚无飘渺的东西上。 神明大人,请救救我。我并不想死在这里。 然后。 然后,神回应了我的请求。 女人发出惨叫,伴随着血液泼溅及刀刃刺入血肉的湿润声响。以及──下凡天使的声音。 「为什么不抵抗?」 【2】第八根羽毛 晨 灿金色的发丝,晶莹剔透的翡翠色眼眸隐隐透着怒气。白色剑尖尚滴着殷红的血,在地上形成一滩令人看了不舒服的血洼。男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又重覆了一次。「为什么不抵抗?」 「混帐东西,休想坏了我的好事!」肩膀浴血的女子从地上跳起,毫不留情劈来。 男子低声道了声失陪,反手向后刺。他的动作看似优雅毫无力道,但却精准的让女子的匕首偏离方向。「碧安卡,放弃吧。」 「她的项上人头是我的!」名为碧安卡的女子向后退至安全距离。「何况你也没理由保护她!」 「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动她。」男子态度强硬,不给人转圜的馀地。「离开,或者死在我剑下。」 「哼,神经病。」碧安卡低声谩骂。「别忘了,你保得了她一时,可保不了一世。」 语毕,一对暗红色的双翼在她身后延展开来。碧安卡脚一轻蹬,身影消失在蔚蓝的晴空中。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男子甩掉剑上最后一滴血珠,晶莹的剑身再度恢復剔透洁白。然后,他转向了我。 「你是……」我的话梗在喉头,我看见他的眸子中隐隐约约带着惊喜。「你是堕落星晨的主唱,晨!」 震惊、不可置信到失落,这些情绪全在一剎那间被我捕捉。晨垂下眼帘,低声叹了句:「玛姬果然没有骗我。」 「你认识玛姬?」能见到晨已经是预料之外的事,没想到我又得知了一项更令人讶异的情报。「不,等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刚刚那个女人又是谁?我又在哪里?」 我连珠炮似的质问他,将在心中累积许久的疑问全部倾泻而出。 晨静静凝望着我,没有答吭。 近看之下,我才深切感受到晨的魅力所在。夕阳透过缝隙照射在他身上,就像镁光灯无时无刻都打在他身上般。长到背部的金发并不全然是纯直发,而是带点微波浪。经歷刚才的战斗,他却依然乾净、整齐,甚至一滴血都没沾上。如果真要比喻,他就如一尊俊美的神,又或是自古堡中走出的伯爵。 如果现在向他要签名拿去班上卖,搞不好可以赚不少。……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才刚救了我的命耶。 「给你,你刚刚掉的。」在我发愣的同时,晨已经将我为了逃跑而遗落的书包捡了回来。「稍等一下,我去联络克里斯。」 不给我提问的机会,晨已经消失在烟囱的圆柱后。 半小时之后,惊慌失措的克里斯终于在云林六轻的中央找到了我。他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询问为何我会从嘉义跑到云林。在车上望着窗外飞掠的景色,我知道克里斯正在等我主动开口。奇怪的是,我首先最担心的竟是晨的事。「晨呢?」 「联络我后就先离开了。」克里斯专注的盯着路况,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认识晨?」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我和晨是不是认识? 「晨是个很危险的人,离他远一点。」克里斯不但没回答我,还丢给我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可是他才刚救了我。」我皱起眉,有些不解。如果是说他的剑法,他的确是很危险没错。 「那是因为他尚未利用到你,所以留你一条命以防未来需要你的协助。」克里斯催动油门,加快速度。「我深知他的为人。」 克里斯这番话堵得我哑口无言,我只得换个话题。「克里斯,人有可能长出翅膀吗?」 「没有,为什么这样问?」他一个转弯下了交流道,我因为安全带才没有东倒西歪。 「我看见了……」一位有着翅膀的女人?这怎么看来都是一件极为荒谬的事。「不,没事。」 「从明天开始,我会载你上下学,诸如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克里斯紧握着方向盘,指尖因泛力而发白。 虽然我并不清楚原因,但他显然在害怕。 「秦夜璃,我同时也害怕失去你。」那日在海滩的话语再次浮现于脑海。因为如此,他寧愿什么都不告诉我。也因为如此,他用尽了所有方法就是想把真相隐瞒。 我拨弄着颈间的项鍊,不发一语。 车子终于停妥,克里斯帮我打开车门。「吃完饭后就快休息吧,明天上学还要早起。」 我顺从的点头,用完餐后便乖乖回到自己房里。 克里斯严肃告诫我晨很危险,但我却完全不明白。当我见到晨时,生平第一次被他所吸引。尤其是当他望着我时,眼神带着渴望、痛苦以及悲伤,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丝坏人该有的算计。何况,会有人专程来一个偏僻的工厂救人吗? 不知怎地,我明白晨知晓一切真相。如果克里斯不愿告诉我过去一年所发生的事情,我就必须靠自己翻找出来。而我唯一的希望,便是晨。 我打开书包,准备拿手机查询晨的资料。 就在此时,我的手因书包中新出现的物品而僵住。 静静躺在书包底部的,是两张堕落星晨的演唱会门票。 门票质感很好,与同学在班上拿出来炫耀的白色纸卡简直是天壤之别。它是由金箔打造,第一排清楚印着「vip摇滚区特殊贵宾席」的字样。不过更重要的是,这张纸是由晨亲手发出。在我为注意到时,亲手放进我的书包里。 晨希望我去他的演唱会,而这是挖掘真相的绝妙机会。 我必须去,无论克里斯答不答应。 § 翌日,我主动将玛姬约出教室。 「很少看你这么着急,怎么了?」玛姬抱着胸,半倚在柱子上。 「我昨天遇到晨了。」我刻意卖关子,观察她的表情。见玛姬无异,我便接续下去。「他提到你的名字。」 「是吗,那他说了什么?」玛姬的表情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又或者是因为她平时本就没什么表情。 「他说『玛姬果然没有骗我』。」我深吸一口气。「你和晨之间是什么关係?」事到如今,若她要辩解和晨之间没有关係也太牵强了。 「算是朋友。」玛姬也不拐弯抹角,坦白以答。「所以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给了我两张演唱会门票,而我想去听。但我家有人反对。」也许是因为玛姬看起来非常可靠,我决定尝试向她求助。 「克里斯˙戴列洛斯是吗?意料之中。」玛姬低头沉思。有一瞬间,她甚至专注到遗忘了我的存在。虽然我不晓得她为何会认识克里斯,不过我猜应该也和晨有关係。「回去和他协调看看吧,如果真的没办法就打给我,我有法子。」 上课鐘声恰巧在此时响起,于是两人便自动散会。在结束与玛姬的对话后,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何她对晨有如此特殊的见解。虽然目前为止,我四周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但我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先取得演唱会的许可权。 晚餐之后,我紧捏着胸口的项鍊,敲响了克里斯的房门。 「有什么事情吗?」刚洗完澡的克里斯头发尚滴着水,一条毛巾随意掛在颈部。我不自觉的感觉到脸颊燥热,将视线移往别处。 「我有事情想找你商量。」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我下意识加快了说话速度。「我从晨那里拿到了两张演唱会门票,要不要一起去?」 「免谈。」克里斯当着我的面关上房门。 搞砸了。 原本的说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计画,全都因为太过紧张而来不及用上。也许是因为刚吃了闭门羹,我没有胆子再度挑战。我有种预感,要是克里斯生起气来,我搞不好还会被禁足。于是我回到房间拨打电话给玛姬。「对不起,克里斯连商量的馀地都没给我。」 「我知道了。」玛姬顿了顿。「星期五带换洗衣物来学校。」 「呃……什么?」我的思绪运转一时没跟上。 玛姬呵呵一笑。「这个星期五晚上,你住我家。」 _______ 大家2019新年快乐~ 【2】第十根羽毛 合作 攀爬着龙身的少女痛苦的滚落到地面,双手紧捂着胸口。 沙利叶瞇起眼,理智几乎濒临断线。 烬灵动了夜璃。 那是他的东西,他的夜璃。 不可饶恕。 他已经无法清楚思考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可怕,理智早已被一头领地所侵犯的野兽所佔据。 瞳孔转为金色,沙利叶已完全被愤怒所支配。他展翅扑向烬灵,身旁爆出炙热的金色能量。他要杀掉眼前这个女人。 烬灵朝沙利叶挥出火焰,但尚未碰到人便被金色的光芒所吞噬。下一秒,大量的鲜血自她颈间泉涌而出。 不知何时,沙利叶早已站在她身后,手上的剑刃尚举着。空气中彷彿还残留着白色的轨跡,以及沙利叶快速斩过的风压。烬灵尝试用手压住喉咙上那道平整的切口,但身体已不受控制的倒下。 沙利叶冷漠的来到烬灵旁边,无视那青蓝眸中溢满的恐惧。「敢动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手起,剑落,白洁的裙襬被溅上了朵朵殷红。 「烬灵确认死亡,幻族失去竞争资格。」就在洁艾儿话语响起的同时,所有继承人身上的印记都亮起了光芒。然后在沙利叶的注视下,烬灵颈间的白云印记在剎那间消失无踪。 幻族已经完全在战争中遭到淘汰。 「不!」幼拉此时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表情错愕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从她身上猛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迫使克里斯往后退了几步。「今日你们全部都得葬身于此!」 层层能量排山倒海的被释放,甚至有增加的趋势。幼拉不愧是族长,发狂的力量远胜于烬灵。处在这可怕的风暴中,任谁都难以脱身。 「这里……我来挡住。」方才失魂落魄坐在一旁的玛姬摇晃站起,眼神却是罕见的坚定。「沙利叶,快带夜璃逃走。」 沙利叶皱眉,有些担忧的开口。「你一个人……」 「撑不久,所以快点。」玛姬颤抖着高举双手,晶莹的白光快速在前方匯集成巨大的白色墙面。「快走!」 沙利叶尽可能轻柔的抱起夜璃,就着双翼的辅助来到青龙背上。「胧,有办法一次载两个人吗?」 「当然没问题,我要起飞了。」胧庞大的翅膀往两侧一振,轻松进入高空。「要去哪里?」 「南投,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先甩掉幼拉。」沙利叶低头探看夜璃的状况后,一颗心直直坠落谷底。 她的脸色死白,双手紧揪着胸口,肌肤则烫得像火焰。若不赶紧找个地方治疗,她活不了多久。 身后,白色高墙在一声巨响后崩塌,溃散成光点的馀烬。从那愤怒的尖叫声听来,幼拉正紧追在后。沙利叶抬眸,向在一旁疾飞的克里斯寻求意见。「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没有!我才想问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克里斯语气激动,对于是沙利叶夜抱着夜璃的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满。 「南投的避难处,那里幼拉进不去,前提是在这之前我们没被追上。」沙利叶低语,边把圣石塞进夜璃手中。「胧,有办法再飞得更快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胧哼了一声。「不过我怕旁边那位黑色的小伙子会跟不上。」 「谁是小伙子?你全家才都小伙子!」克里斯咬牙切齿的反驳。「你儘管加速,我跟不上算我输!」 「所以我说啊,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太衝动了。」听说一年前也还是个毛头小子的青龙如此批评道。 「混帐,我们走着瞧!」 于是在这一人一龙的较劲下,双方的速度均突破了以往的极限,将幼拉狠狠甩在后方。 怀中的夜璃发出细微的呻吟,半睁着眼。「晨?」 「我在。」沙利叶将手覆在夜璃的手上。「快到安全的地方了。」 「我的胸口……好像有东西在燃烧……」夜璃痛苦的瞇起眼,让沙利叶很是心疼。 「再忍耐一下,你一定撑得住的。」沙利叶柔声安抚,但心里也不确定她能不能撑到那时。 「你长的很像一个人。」夜璃的细语让沙利叶猛然僵了下。「一个在梦里对我很好的人……」 沙利叶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夜璃闭上眼,含糊回答。「我只记得,那个人非常的爱我……」 而在这之后的旅途,夜璃都没有再醒来过。 半小时候,他们降落在别墅的草坪上。 沙利叶匆忙抱着夜璃上楼,一边吩咐着克里斯准备绳子。然而在他要求克里斯将夜璃绑在床上时,却遭来了严重的质疑。 「天火取出的过程会非常痛,这是唯一不让她挣扎的方法。」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沙利叶一点都不想和克里斯吵起来。「你要嘛就冷眼旁观,要不就来帮忙。」 「我真的完全搞不懂你。」克里斯嘴中碎念着,但还是决定出手协助了。「我一直以为你想要夜璃的命。」 沙利叶没有回答,跨跪到夜璃身上。低声道了歉,他的手便向夜璃胸口伸去。修长的手指并没有触碰到肌肤,反而扣住了一丝正在扭动的白光。缓缓的,沙利叶开始将白光抽离夜璃的身体。 儘管他的动作已极尽温柔,夜璃还是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下的少女不停扭动,挣扎着想逃离。沙利叶抿紧嘴,加快自己的动作。他不忍心让自己的挚爱受这么多苦,但夜璃已在悬崖上表明自己的决心,那决定要参加完战争的决心。 一滴汗从沙利叶脸上滑落,与夜璃因剧痛而流下的泪水混杂在一起。与天火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一团白色的光线在沙利叶手上不停扭动。 克里斯倒抽一口气,似乎也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蛇?」 「剋闇族武器,会集中在目标的胸口令其感受到强烈的灼烧感,并不断啃食目标的灵魂。」沙利叶喃喃低语,瞬间将掌间的蛇身捏碎。「卑劣至极。」 他们替夜璃松绑,并替她盖上被子。夜璃尚还昏迷着,但体温已恢復正常。沙利叶正要离开,却发现她的一隻手在半空中乱抓。想也没想,沙利叶反射性握住她的手。夜璃紧绷的表情终于紓缓下来,停止不安的扭动。沙利叶知道这一幕全被克里斯看在眼底,但他不打算放开。 然而就在他想更靠近夜璃一些时,克里斯立即低声喝止。「放开她。现在的你,没有触碰她的资格。」 沙利叶轻叹了声,松开夜璃的手。 克里斯说得对,现在的他,的确没有接近她的资格。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克里斯走到窗边。月光将他的发丝染成一片银白,和沙利叶的金发形成两种对比的色调。「除非我再用一次闇之杖,否则她醒来后一定会有许多疑问。不过烬灵的死亡绝对会打破现在的僵持平衡,我认为是时候让她回归战争了。」 沙利叶低头看着沉睡中的少女,缓缓吐出两个字。「合作。」 「什么?」 「圣族和闇族结盟,形成暂时的合作关係。」沙利叶抬眸,凝视着一脸错愕的克里斯。「这样你觉得如何?」 「到什么时候?」克里斯抱着胸,态度是满满的不信任。「剩下你和夜璃的时候吗?」 「就到……她想起我的时候。」沙利叶犹豫了半刻后,终于回答。「到了那时,合作关係自然也持续不下去了。」 「成交。」克里斯勾起嘴角,但脸上毫无笑意。「要是你敢对夜璃动手,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碎尸万段。」 「我不会那么做。」沙利叶低语。这件事你大可放心。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窗边的男子倚着窗框,看似放松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当初在崖上时,你为何要下手杀夜璃?」 空气顿时陷入凝滞,一时没有人开口。 静寂的房内只馀三人轻柔的呼吸声,以及偶尔自窗外传来的一两声鸟鸣。 半晌,沙利叶终于露出一丝令人费解的悲伤微笑。「因为若当时不下手,我便永远都无法再下手了。」 § 坠落。 我在温暖的虚无中坠落,四周是繽纷又模糊不清的记忆。 我伸出手,想触碰那些色彩,期望获取那些被遗忘的全部。 画面逐渐清晰,掌心躺着的温暖碎片不断地播映一些画面。神镜的攻击、雪姬的追杀、继承者战争……随着少数的记忆归位,我感觉到自己愈趋完整。与克里斯的冒险,还有……谁? 记忆无法连贯的痛楚让我被强制脱离梦境,猛然惊醒。 我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脸上全是冷汗。胸口已经不再疼痛,但我注意到手腕有绳子的压痕。 晨站在窗边背对着我,全身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这样的他,感觉就像是一名…… 「早安,夜璃小姐。」他转过身,安安静静的看着我。「身体还好吗?」 「身体没事了,可是……」我环视四周,没瞧见克里斯的身影。「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眼睛刺痛着,不知为何很想哭。 「这里是南投的一个避难处,至于我的话……」晨优雅来到床畔,朝我伸出手。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沙利叶。」 【2】第十一根羽毛 回归 「所以说……你记起了多少?」一在餐桌坐定,克里斯便立即察觉了我的不同。 「不多。」我诚实以答。「但堕天使五族的事情差不多都想起来了。」 「那继承者战争的部分呢?」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他立刻切入主要话题。 「只有规则的部分。」在我绞尽脑汁之后,唯一浮起的记忆却只有洁艾儿的那段话。 「很好,这样就够了。」克里斯往后靠回椅背上。「五族的继承人你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保持沉默。 「除了你之外,其他继承人分别是圣族的沙利叶、狂族的碧安卡˙兰开斯特、灵族的墨蕾蒂亚˙斯拉卡诺以及在昨天被淘汰的烬灵。」克里斯一口气将名单念完。「目前沙利叶与我们是结盟状态,所以他才会在这里。」 沙利叶再次对我微笑。「请多多指教。」 「那么,我想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克里斯正视着我,表情极度严肃。「你要回归战争吗?」 「当然要。」我毫不犹豫的答覆。「这正是我身为继承人的责任。」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只馀刀叉的碰撞声响。 我参加战争不只是为了整个闇族,也是为了捨身相救的玛姬。 克里斯缓缓吐了口气。「我明白了,那么今晚就回闇族。」 「等一下。」在他刚才毫不间断的问题中,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插话,而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时机。「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我会失忆,还有为什么在我恢復记忆前要编织出这么多谎言?」 我感觉到克里斯的身子紧绷了起来,彷彿正审慎的思考要用更多的谎言欺骗我。「克里斯,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 「你在战争初期出了点意外,伤及灵魂导致醒不过来。」他的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使人很难怀疑真偽。「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消除你的记忆,让你重新开始。」 他的回应无懈可击,使我不知要从何处开始辩驳。「那现在记忆可以还我了吗?」 当克里斯对我摇头时,我大概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闇之杖清除的记忆除非自行想起,否则别无他法。」结束了这句话后,他又补上一句安慰我。「不用担心,你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虽然我明白克里斯是为自己好,但就是有一丝不悦。在现阶段记忆还很混乱的情况下,我完全无法理解克里斯的动机。「我早晚会问清楚的。」 克里斯没有回应我,逕自拿出一个鞋盒。「你的东西。」 在我尚未打开时,我便已知道里头放着什么东西。我取出红宝石匕首,低声向他道谢。有了红宝石匕首后使我安心许多,也不再手无寸铁。我拍拍匕首,使之成为一只红宝石手触。「我们今天要做些什么?」 「回家收拾行李,学校端的部分我一样会去处理。」克里斯拉开别墅大门,黑色的双翼在身后展开。「走吧,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轨了。」 § 当我们回到家没多久,克里斯便因要处理学校的事情而暂时离开。而我则进到房间,开始整理行囊。 虽说是在整里行李,但我大多数的东西都在领地的住处里,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带。于是在百般无聊之下,我便将所有物品都拿出来整理了一遍。当我差不多快将房间整理完毕时,却赫然发现沙利叶倚在房门旁看我。 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停止,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 「需要帮忙吗?」沙利叶的声音很轻,但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原先想问他他是何时站在门口的,但此时似乎不是一个适合发问的时间。「好。」 我交给他一叠尚未摺好的衣物,并在床上挪出空位来。原本两人合力应该动作会更快,但我的心神总是会不小心飘到他身上。我观察着他细心将衣服的皱摺抚平,每个动作都准确完美,甚至比我摺的还好上许多。 「好了。」沙利叶的声音促使我猛然回神,我接过那些四四方方的豆腐状衣物,支吾道了谢。 当我将东西全数收拾完毕后,发现沙利叶正专注的盯着窗外。明明知道他只是在欣赏风景,我却见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察觉到我在看他,沙利叶转头温柔的注视我。「怎么了?」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从沙利叶和我互动的诸多线索来看,我们绝对不是近日才初次见面。 「算是认识。」沙利叶的回答平淡,但没有像克里斯一样逃避。「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一个新认识的人来对待。」 我在他的眼中搜寻着任何一丝能挖出的真相,但得到的只有满潭的温柔。「我和克里斯回闇族时,你要怎么办?」 「我有自己的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过放心,你们一通知我我就会和你们会合。」沙利叶站起身,门锁解锁的声音正巧响起。「我该走了,祝你好运。」 「咦?」我讶异的随他起身。「不和克里斯打声招呼再走吗?」 「不必,我在这之前就已经通知过他了。」语毕,他便化为一隻娇小的鸽子自敞开的窗户飞出,消失在明亮的苍穹中。 鸽子的身影有一瞬间和幼年记忆中的那隻鸽子重叠在一起,然后又转瞬即逝。 § 傍晚,我和克里斯终于抵达闇族。 虽然我们已经尽量低调,但还是难免的走漏了风声。暗族上下瀰漫着兴奋的气氛,因为我的回归而欢欣鼓舞。我投入父母温暖的怀抱,丝毫不在意这里是公眾场合。 平时冷清的广场此时是热闹的人群和歌舞表演,士气满满。克里斯推推我,指着闇族的人们。「他们都在庆祝着你的归队,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的吗?」 虽然全面性的战争尚未爆发,但我知道自己早已背负着全族的期待,我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麦克风。待表演告一段落后,我飞到广场的制高点,广场上的天使自动静下了来,屏息等待我开口。「大家好,我是秦夜璃,闇族的继承人。」 此时此刻,我感受到冷汗自后颈淌下,牙齿也不停打颤。但我明白,要是今日不带给族人信心,我连战争都不需要参加了。 「各位一定都知道我曾失踪了一段时间,并可能听到了一些闇族自愿放弃战争的流言蜚语。但我要在此告诉大家,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参加到底。」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十分坚定,并直视下方的群眾。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块演讲的料,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号召他们。「我向各位保证,我们绝对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是个没有把握的承诺,但却因我语气中的坚定感染了族人。从父亲开始,拍手的人快速扩散,直到全场欢呼。心中的重担终于落下,我替演讲收了尾,回到父母身边。「我这样……算有成功吗?」 「差强人意。」克里斯抱着胸,淡淡下了评语。 唉,果然又被克里斯批评了。 「不过……」克里斯勾了勾嘴角,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已经进步了非常多。」 也许是平常极少被称讚,我顿时觉得整个心都暖了起来。 「夜璃,你接下来的计画是什么?」刚和母亲谈完话的父亲转向我,寻求我的下个计画。 我想起碧安卡和烬灵的突袭。 以往都是他们主动来攻击我,而且我还是处于手无寸铁的状态。而现在,我们必须扭转劣势。 缓缓开口,我直视着他们。「我想,是时候转守为攻了。」 【2】第十二根羽毛 天使的眼泪 我的计画很简单,便是直捣黄龙。 依目前的情势看来,狂族是碰不得的,因此能动手的对象便只剩灵族。根据线人的情报,墨蕾蒂亚率一半的战士驻扎在台东的嘉明湖。而为了避免登山客的叨扰,灵族甚至动用了政府高层将嘉明湖所在的向阳山封山。不过此举当然只对人类有用,因为天使只需飞行进入即可。 虽然战争没有规定族长必须参战,但在父亲告诉我他选择待在领地陪伴母亲时还是使我有些失落。不过临走前,他还是给予了我出征的祝福。「记住,胜利固然重要,但保命才是首要之务。」 ……我想,这已经是他绞尽脑汁所想出最好的祝福了。 「夜璃大人,我们到了。」緋雅朝下方一点,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灵族天使可以从水中汲取力量,请特别注意。」 「多谢。」我微笑朝黑发少女点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我才不是因为想要你的感谢才提供资讯的,只是属下的义务罢了。」听说緋雅在族里总是冷漠嫻静,但自从去年被我在入族挑战赛中打败后,变成为了我的粉丝后援会会长。也因为如此,她对我开金口的次数与他人相比是他们的十倍。另外关于后援会资讯是从克里斯那边得来,緋雅本人是绝对不承认的。 「架好护盾,准备进攻。」我传令道。「我们要一次破了它的结界。」 眾天使向下俯衝,开啟第一轮的战斗。 闇族的弓箭手不断发射特殊材质製造的箭,在淡蓝色的屏障上炸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底下也不甘示弱,发射燃烧着的箭枝。但因高空空气稀薄,火焰均在未碰到我们时就灭了。见屏障的光芒终于转弱,我握着红宝石匕首往裂缝的中心点猛力一插。 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坚固的屏障在剎那间化为乌有。「沙利叶!」 沙利叶抬起手,圣族的天使们瞬间发动圣光。除了闇族天使因配带着墨镜幸免于难外,底下的灵族天使全因错手不及的的目盲而陷入慌乱。「弓箭手!」 在我的号令下,箭雨如下,将来不及闪躲的的人插成一隻隻刺蝟。因考虑到伤亡问题,箭尖只涂了暂时令对方麻痺的药,不过若是因中箭太多而死去,我也无可奈何了。毕竟追根究柢,这依旧是战争。 一波箭雨过后,圣族的圣光也差不多暗了下来。除了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伤者,于下的灵族天使均往湖的方向逃跑,期望能在水中重整态势。「克里斯,截断他们的去路!」 由克里斯所带领的小队迅速降落,在湖前形成层层阻碍。 「灵族伙伴们别停下!聚集起来向前衝!」我终于循着声音发现墨蕾蒂亚,她在慌乱的人群中冷静指挥,水蓝色的长鞭也没间着,搁倒一个又一个的闇族天使。 嘉明湖,素有天使的眼泪之称。而此时此刻,被天使血所染红的湖面彷彿应证了这个名称。 我降落在墨蕾蒂亚身后,想趁她不注意时偷袭。但事与愿违,一名灵族天使及时提醒了她。 「喝!」一个俐落的回转,她的鞭子缠上了我的手腕,顺势让我离地飞起,摔落一旁。不作任何犹豫,一把青铜长剑立即插来。我偏过头,躲过那一剑,手上的匕首则已在她腿上砍下伤痕。墨蕾蒂亚脚下意识的一缩,正好给我翻滚逃开的空档。 说来神奇,一年多前我还是个奉公守法的普通学生,如今却蜕变为使刀的战士,甚至下手杀人。自从杀了秦雪姬,她的脸还是会不定时的浮现在梦中。命运迫使我们进步,责任促使我们做出这些迫不得已的事。我很早便已明白这点,代要将之付诸实行却是难上加难。 我将手掌按在地上,原本就已有些湿润的泥土立刻软化为一滩滩烂泥。墨蕾蒂亚的木屐被吸在地上,使她丧失了短短几秒的行动能力。她皱了皱眉,果断放弃自己的鞋子。不过墨蕾蒂亚不知道的事是,她早已成为我的囊中物。 我迅速绕着墨蕾蒂亚身后的帐篷飞行一圈,将固定帐篷的绳索切断。原本特意用来加固帐蓬的木柱往她的方向倾倒,压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伴随着短促的尖叫,和服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布幕之下。 我站在倒塌的帐篷旁,屏息以待。沙利叶也降落在我身边,凝神看着在布下抖动的身躯。半分鐘后,灵族公主的头终于从布块的一角挣脱出来。墨蕾蒂亚狼狈的看着我们,颤抖开口。「你们曾欠我一次。」 「……欠?」我努力搜索记忆,终于想起是侏儒那次。的确,要是那次没被救,自己和克里斯大概就要命丧悬崖了。 …… 等等,只有自己和克里斯吗? 「我救过你们,你们理应也回报我一次。」墨蕾蒂亚打断我纷乱的思绪,再次出声。她的脸颊微微渗着血,话语中是隐藏不住的恐惧。 墨蕾蒂亚的要求很合理,但我却犹豫了。若我现在放走她,很难给闇族族人一个交代,但要是我现在杀了她,却会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只有这次。」 沙利叶眨眨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 「这次过后,我们便互不相欠。」我按住沙利叶准备拔剑的手。「撤退。」 「夜璃,你最好要想清楚。」沙利叶轻叹了口气。「也许到了下次,我们就不会有这种优势了。」 「我想过了,连回去后会遭遇什么我都有心理准备了。」我闭上眼,不去里会她带刺的目光。「沙利叶,你想现在就让合作破裂吗?」 「我尊重你的决定。」他展开双翼。「我去召集我的族人了。」 语毕,他便头也不回的跃上天际。 § 回到闇族后,我不可避免的被砲轰了一顿。父亲虽然对我的解释不甚满意,但也无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我禁足一晚。 我抱膝坐在床上,看着月光洒落在未开灯的房里。我发现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自己的思绪反而比较清晰。我想着玛姬,想着碧安卡,以及这场战争。 洁艾儿虽然说明这场战争的胜者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却没有告诉我们继承者战争的真正目的。五族追根究柢还是属同一种族,为何要让我们自相残杀呢?是为了筛选?还是…… 一个新的想法在脑中缓缓成型,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该不会是……」 有人敲响了房门。 也许是因为刚才太过认真思考的缘故,我吓得小小尖叫了声。「谁?」 「是我,你现在有空吗?」过了几秒,外头传来克里斯的声音。 我深呼吸了几口,平復自己的心情。「当然有空。」 我开门让他进来,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伊索?」 银发男子微笑点头,当作打招呼。 「你把墨蕾蒂亚放走的事惹得全闇族都很不高兴。」克里斯打开灯,随便抓了我书桌的椅子坐。「若你近期不再打败任何一族,我们的声望就玩完了。」 我不发一语,等待他进入正题。 「墨蕾蒂亚已经逃回灵族的领地,暂时动不了她的任何一根毫毛,因此我们的目标只剩下狂族的碧安卡。」克里斯分析道。「碧安卡与灵族不同,并没有固定的据点。尤其是她时常认为队友会扯自己的后腿,因此多数时间都是独自行动。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建议採取的策略是……」 「你是说……」我猛然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在伊索的手上,一把金色的钥匙随风晃动着。 只见伊索偏头一笑。「聪明的秦夜璃,想出什么好计划了吗?」 计画是有了,不过好计画的话……大概称不上。 「话要说在前头,此次愿意出手的只有我、伊索、沙利叶和伊索,因此人海战术是行不通的。」克里斯扳指计算。「圣物的有效范围是一公里,而且无法设定目标。也就是说,一旦啟动,所有狂族天使都会不受控制的被吸引而来。」 「如果用结界呢?」我突然发问。「狂爆之钥的影响有可能靠结界遮蔽掉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样一来便会出现两个问题。首先,在不知道碧安卡身处何方的情况下,特意遮蔽范围根本毫无助益。第二,展开结界所耗费的能量颇大,反而不利于战斗。」 房间陷入静默,因为我知道结界的方法已行不通。 我试着整里克里斯刚才所给的资讯,深怕遗漏了任何蛛丝马跡。上次与碧安卡交战时的情景尚还歷歷在目,而她的确也是隻身前来交战,但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克里斯,碧安卡是用什么方法把我从嘉义带到六轻的?」 克里斯摇摇头,表示他不清楚。「有可能是从五娘或千霜那换来的玩意儿。」 「既然她是孤身行动,会不会以为我还在上学中?」话锋一转,我丢出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沉默了半晌,克里斯面色凝重的点头。「极有可能。」 我露出胜利的笑容。「靠过来,我有计画了……」 【2】第十三根羽毛 佈局 寂寥的夜,吹起阵阵阴风。 两个身影坐在大楼的顶端,未隐藏起的翅膀丝毫不害怕被地上抬起头的人类发现。 「今晚的夜色真美。」黑短发男子尝试起个头,打破这尷尬的气氛。 「是啊,如果再染点血会更好。」女子补着唇妆,漫不经心的回答。「话说闇族那女的跑哪去啦?这几天都没看到她上学。」 「这部份我倒不清楚,不过听说灵族昨天被围剿了,而且是闇族与圣族发动的。」男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哼,联手了吗?」女子不以为然道。「这样一来,我们也在名单内了吧。」 「我想是的。」望着女子红眸中那危险的眼神,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不是敌人这件事,真是太好了。「您打算怎么做?」 「见机行事。」女子收起化妆盒,站起身。狂风使她的发丝在空中凌乱起舞,挺立不屈的身影彷彿跟欧文记忆中的那位前族长的身影重叠。「他们想设下这样的陷阱?哼,很好,就让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去联络亚维尔和克莉丝汀,是时候该处理掉那帮杂碎了。」 § 隔日早上,我们与沙利叶会合。 此次的计画并不适合使用人海战术,因此圣族只有沙利叶和一名银白短发女子前来。当女人脱下墨镜的那刻,我赫然发现她正是堕落星晨的星。 「这是圣族的茱莉亚。」沙利叶只帮她做了简单的介绍,而茱莉亚本人也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因此关于她的话题便就此打住。 由于我们计画黄昏才开始行动,一群人便暂时在南投避难处歇着。因为客厅挤了四个大人,我便藉故出去透透气,以免自己被闷死。说来神奇,我虽然不常造访这间别墅,这里却给了我一种「家」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屋子本身规定「禁止伤害他人」,我才能在此次找到许久未得的安全感。 我走到枝叶扶疏的后院,打算暂时散散步,将下午的计画拋诸脑后。虽然已入秋,花园里大多数的树木却依旧绿意昂然,只能从一地的枯黄来察觉到来的秋天。 就在此时,我的身后传来悦耳又熟悉的声音:「你的东西掉了。」 我缓缓转身,看到沙利叶手上拎着我的项鍊。阳光自枝叶间斑驳的洒落在他身上,使他宛如从森林中步出的精灵王子。我的手往自己颈间摸去,发觉项鍊真的是趁自己不注意时掉了。「谢谢。」 他松开手,项鍊轻轻落在我掌心。「你一直都带着它吗?」 我点头。「我想起了很多事情,但唯独一件事我怎么样都想不起,就像一个圆被硬生生挖出一角空白。」 「是什么?」空气突然变得很静、很静,只馀两人的呼吸声。 「我知道这条项鍊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的,我却想不起那是谁。」我沙哑的说道。 沙利叶闭上眼,温暖的手掌将我的手指往内合起,包覆住项鍊。「那个人,想必是一位非常爱你的人。」 「沙利叶,你能告诉我那是谁吗?」虽然希望不大,我还是开口问了。 那翡翠般的双眸和我四目相接,他以极慢的速度摇了摇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沙利叶的眼神并没有闪躲,反而定睛看着我。「是因为你也无法给我真相吗?」 「为什么?」沙利叶冷不防反问我。「为什么你要对真相如此执着?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也很好吗?」 「那是我的东西!」我抽回手,右脚往后踏了一步。「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是什么要保护我的狗屁鬼话,我早就听太多了。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又至少,我不想当只躲在别人背后的胆小鬼。」 沙利叶站在树荫里,静静的听着我发飆。他的表情如一潭湖水般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这明明只是我的无理取闹,然而他却全数将我的怒火接了下来。他可以离开,可以不服气的反驳我。然而,他一步都没动。 「我答应你。」沙利叶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句句却清晰无比。 「答应什么?」 下一秒,我毫无防备的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鲜少有和异性拥抱的机会,除了父亲之外也只与克里斯抱过一次。而这次甚至毫无预兆,使我完全措手不及。出乎我意料的是,明明是第一次拥抱,我却感受到异样的熟悉感。这就像是我们早已拥抱过上万次,身体也已记得彼此的触感。 然而,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他真的对我如此重要,为何我想不起我们的任何过去?他又为何选择缄默不语? 而又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我的心会如此的疼…… 「这次成功讨伐碧安卡之后,倘若你没有恢復记忆,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他在我耳畔低语,声音低沉又迷人。 「一切?」我迟疑的问道。 「一切。」沙利叶松开我,明亮的绿眸光华流转。「今晚过后,一切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多么危险又令人渴望的字词。它有如伊甸园的禁果般,使人迫切想要却害怕受伤。 「一言为定。」我收起项鍊,但心中已经有底。「我们回别墅吧。」 但此时的我并不明白,真相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残酷许多。 § 黄昏很快便降临,无论多么的不愿意,开战的时刻已到。 我换上高中制服,独自从校门口出发。 放学的人潮很多,我混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丝毫没有被任何人怀疑,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若碧安卡不上鉤该怎么办。 我的计策是待在人多的地方,这样一来碧安卡便不得不啟用当时将我转移的那招。当然,我明白这个计画漏洞百出,但我们本来就处于劣势。 我突然想到上次对付秦雪姬时也是这样,以下剋上。要不是当时有人跳进海里救了我,我大概已不存于人世。等等……有人? 我猛然停下脚步,害后方的学生差点撞上自己。后方的人朝我飆了句三字经,从一旁粗鲁的挤过去。 记忆中那人的身影模糊不清,就像蒙了一层灰的玻璃。我尝试回想当时的情况,终于又想起了一点蛛丝马跡。当时在对付秦雪姬时,似乎有人一直在我身旁并肩作战。以往我都以为自己是单挑雪姬,但现在想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然而,同样的,我依旧想不起他的特徵。而再往前回推,记忆中便只剩下满轮的月光。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周遭静了下来。当我回过神,自己已身在无人的工厂内。我扫了手机中开好的地图一眼,确认自己的位置。下一秒,我听见了风声。 猛然抬头,我正巧与俯衝下来的碧安卡对上眼。碧安卡咧嘴大笑,表情势在必得。 我搧动翅膀,加速后退。 伴随着一声巨响及漫天飞扬的沙尘,碧安卡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我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血凌已紧握在手。背后一寒,我转身一挡,正好将破空袭来的箭支砍歪。 「拍谢,没射中。」不远处的长铁梯上,一名手拿十字弓的黑发少女作势行了一个抬手礼。「碧安卡,我要闪人囉。」 「闪你个头,继续尝试!」碧安卡气急败坏的往腰间一抽,一条银色的鞭子瞬间往好几尺之外的我缠来。 而我……拔腿就跑。 一路上我听到好几次箭支破空袭来的声音,但我幸运的踩着迂回的脚步全数避过。再几步就好,只要能撑到第一个约定地点── 黑色的网子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 「啊靠!」听到两名追兵的咒骂,我知道第一个陷阱已奏效。「克莉丝汀,你他妈的快想办法!」 「我也很想啊!但我也被困住了好不好!」就在十字弓少女说话的当下,她手中的箭簇丝毫没有停止发射。「话说欧文呢?欧文!该你接手啦!」 「求我啊。」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但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欧文,小心我回去把你揍成沙包再丢进垃圾场。」这次换碧安卡臭脸开口,而她身上的绳子已经断了一半。 在他们嘴砲的同时,我当然也没间着,直接衝向碧安卡想送上最后一击。虽然在这之后还有好几层保险,不过早点打完收工回家当然是最棒的选择。不过看来他们口中的「欧文」非常乐意让我加班。 鏘!匕首和巨大的宝剑相撞,震得我的手麻痺了好几秒。眼前的新敌人是一名年约二十的男子,海蓝色的眸子正缓缓转为血红。「其实是当成沙包揍,不过我也不想要被揍就是了。」 「欧文!你敢抓我语病!」虽然看他们这样一来一往很有趣,但可惜我现在面临的是生死交关的时刻,无法好好欣赏。 我向后退拉开距离,仔细打量新加入的敌人。欧文手上的剑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巨大许多,要是用匕首上去硬碰硬的话,绝对不会有胜算。我在手中凝聚力量,打算以魔法一决胜负。反常的是,欧文看到我的行动后竟毫无惧色。我推出力量,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应对。 欧文的宝件瞬间泛起红光,他以惊人的臂力举起剑,然后朝理应是无形的魔法斩下。当魔法因剑而碎成一片片晶亮的残骸时,我完全看傻了。能斩碎魔法的剑,世界上竟然真有此物的存在。然而这样一来,计画便完全遭到了扰乱。 碧安卡和克莉丝汀已经脱离了网子八成,很快便会加入战局。面对魔法无效又近战不利的状况下,我唯一的希望只剩下──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沙利叶及时加入了战局。 没错,白色细剑正是最佳的解方。 除了他之外,朱莉亚也降落在现场。宛如女王的她飘浮在上空,眼中是睥睨眾生的鄙视。「哼,是时候让你们这些杂鱼见识见识我的力量了。」 我只来得及闭上眼,便听见朱莉亚大喊:「泉˙终极型态!」 就算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那由光转热的异常高温。唯一知道对方中招的原因是因为克莉丝汀悽惨的尖叫:「天啊!我瞎了!眼睛烧起来了!」 杀伤力十足,我突然有些害怕圣族之后拿这招用在我身上。 「夜璃,没问题了。」我感觉到沙利叶推我一下,这是要我继续跑的暗示。「欧文和克莉丝汀由我来处理。」 我回头望了后方一眼,心马上沉了下来。虽然狂族损伤不少,但碧安卡毫发无伤。我迈开脚步,往下一站衝。 可惜的是,碧安卡早已看透我的套路。 前方的小径上,亚维尔早已在等待。 上次与这名少女交手已是一年前的事,而我当时甚至还对堕天使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不对,既然我当时的能力尚未觉醒,那自己是如何打败她的? 我忆起自己似乎是被抱着的,但那人的长像仍然模糊不清。是谁?那个人究竟是谁?克里斯?伊索?还是…… 「受死吧!」亚维尔一个蹬地,藉由双翼的加速攻向我。她的武器是两把钢製的短刀,均闪着阴冷的光。我闪过第一刀,另一刀则用匕首架住。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亚维尔那横跨右眼的刀疤显得格外骸人。「哼,进步了不少嘛,小女孩。」 「彼此彼此。」我放出一波能量减缓碧安卡的速度,压低重心,滚到亚维尔身后,趁机用手肘朝她的膝关节处一撞。身体的反射使她膝盖弯曲,重心不稳。我抓紧这个机会,直接匕首往她腰部一插。 刀刃刺入肉体的恶心触感及随之流出的血液让我十分反胃。我抽出刀刃,温热的鲜血直接便直接喷溅上我的手臂。也许是我的力道不够深,亚维尔尚能维持着站着的姿势。我迅速后退,勉强闪过碧安卡拍来的银鞭,但她反手一晃,鞭子便火辣辣的抽过我的胸口。我瞬间感到头昏眼花,无法看清四周的东西。好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伊索加入了战局。 只见他操持着两把锋利的弯刀,硬是将在空中分裂出数道残影的鞭子挡了回去。于此同时,他捉摸不定的身影在两名敌人之中灵活穿梭,将她们耍得团团转。于昔日同族战斗时,两名狂族均是齜牙咧嘴,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但伊索脸上反而掛着淡淡的笑容,游刃有馀的控制全场。盯着这场目眩神迷的战斗,我差点移不开眼。 强悍,这就是狂族的本质。 无论是伊索、碧安卡还是亚维尔,他们的身上都带着碾压其他四族的绝对力量。我回过神,发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惧,无论多大的意志力都停止不了。 然而,我的责任尚未结束。 若在此时停滞不前,将会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看见伊索刻意留给碧安卡一条逃走的缝隙,这也是他给我的暗号。于是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移动,并不忘回头大喊:「那边的花瓶,快来追我啊!」 嗖的一声,我的耳朵险些被鞭子削去。「小女孩,胆子还挺大的嘛。」 我心里一惊,但表面不动声色。太快了,碧安卡的速度已经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了。 我衝进窄巷,想藉由无法伸展来牵制她的速度,可惜的是,这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情急之下,我只能将手中的匕首全力甩出。虽然此举帮我争取到了几秒的时间,但我也落入了手无寸铁的困境。我快速奔过狭窄的天桥,然后……碰上了死路。 毫发无伤的碧安卡站在天桥的另一端和我对峙,以为我已穷途末路。「夜璃啊夜璃,其实你能在我爪下活到现在也已大开我的眼界了。不过看来,你的伙伴应该也都来不及赶来了吧?」 「你不也是吗?」我语带挑衅,嘴角勾起冷笑。「不然为什么也没人再出现了呢?」 「你……」看见碧安卡顿住的那一秒,我知道自己猜中了。果然经去年秦雪姬那一战,狂族还没完全恢復元气,跟随出战的竟只有寥寥几人。 我从书包取出盒子,立刻看到对方脸色大变。所有的佈局、将碧安卡引来此处的计策全都是为了此刻。我打开盒子,高举狂暴之钥。 「不!」只见碧安卡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我疾飞而来。她虽然尝试用翅膀抵抗引力,但徒劳无功。我按下手机的通话键。 就是现在! 天空瞬间被黑暗所笼罩,一旁宏伟的铁圆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倾斜,无情的砸在碧安卡头上。 天桥因突如其来的重量被压碎成一段段,连带着碧安卡像下坠落。铁架、石块以及天使全部摔落地面,激起大量的烟尘。儘管我及时摀住耳朵,尖锐的声音还是瞬间贯穿了耳膜。 当尘埃落定,原先为天桥之处只于一堆废墟。洒水器及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响起,估计不久后就会有警察保全等人抵达。然而,洁艾儿的声音迟迟未响起。 碧安卡……还没死。 果然还是要亲自下手吗? 「血凌,去找出来。」我在心中用意念呼唤匕首。 瓦砾堆深处传出土石松动的声音,接着匕首破空而出,立在一处石块上。我轻巧的降落在上方,握住匕首。闭上眼睛,我照例默念了一段感谢死者以及期望她能顺利进入来世的祈祷文。虽然碧安卡自始至终都是敌人,但她仍然是一个活生生的堕天使。我不知道堕天使死后会去哪里,但我深信一定会有属于她的归属之地。我狠下心,藉由匕首将力量向下传递,将底下奄奄一息的天使──无情贯穿。 「碧安卡˙兰开斯特确认死亡,狂族遭到淘汰。」 【2】第十四根羽毛 克里斯的秘密 在碧安卡死亡后,躲在一旁操纵圆桶的克里斯立刻拉着我从天空逃逸,回避难所重整。 朱莉亚在完成任务后便已先行回族内报告,因此只有沙利叶、克里斯及伊索陪我回去。我没有过问碧安卡属下的伤亡状况,但我相信应该都伤得不轻。我换下制服,顺便清理了身上的血跡。走出房门,我看见一身洁净的沙利叶已在等我。我咳了咳。「那么……约定。」 「我记得。」沙利叶朝我伸出手。「我们去屋顶谈吧。」 沙利叶拉着我从小梯子上到天台,并在将我扶稳后才放开我。 天空阴阴的,好几片乌云将星星遮蔽住。空气中湿气很重,有大雨欲来的趋势。我们面对面,彼此之间相距一公尺左右。我率先开口。「所以……我一直想不起来的人就是你,对吧?」 「如果你是指送你项鍊的人,没错,是我。」沙利叶的指尖碰上我的项鍊。 彷彿如触电般,大量的记忆开始灌入脑海中。层层被封印的面纱被揭起,杂乱的拼图被重新归位。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月下的初遇,是我踏入天使界的开端。与亚维尔的对峙,是沙利叶抱着我脱离危险。和秦雪姬的战斗,与我并肩作战并在最后关头救了我的,也是他。以及──以及── 我抬眸,沙利叶脸上毫无表情,明白我已知晓来龙去脉。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不……不!」我全身激烈的颤抖,不受控制的跪下。「为什么是你……」 雷电劈开苍穹,照亮两人的脸。沙利叶缓缓勾起笑容,冰冷、毫无人性。「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同一时间,大雨滂沱落下。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早已看透沙利叶。然而到了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有没有可能,我一直以来所认识的沙利叶,全都是他演出来的?有没有可能,我其实从未真正认识他? 雨水混杂着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沙利叶转过身,白色的双翼依旧是那么的美丽无瑕。我伸出手,想获住他的衣角。「沙利叶!」 他没有理我,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无星的夜空当中。 「从十年前的那场初遇到现在,我一直都暗恋着你,甚至快到走火入魔。」 骗人。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芒,没有你,我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骗人,全都在骗人。 痛,撕心裂肺的痛。 从灵魂深处不断涌出的绝望让我彷彿快四分五裂,我试图掐住自己,想从这可怕的梦中甦醒。醒来之后,我就会在沙利叶怀中,没有所谓的继承者战争,他也从未背叛我。 但,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手朝他消失的方向抬起,彷彿这样就能挽回他。 然而,新出现的人拍掉了我的手。「秦夜璃!你为什么还是讲不听!」 我一动也不动,宛如一个坏掉的木偶。 克里斯双膝跪在我面前,冰冷的双手捧着我的脸。「为什么你一定要执意爱着那个无情又危险的男人!难道我就不行吗!」 我木然的看着他,觉得他的声音离自己好远好远。 「秦夜璃,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为何我是你的未婚夫吧?现在一併告诉你也无妨。」克里斯的眼神变得冰冷,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其实我的真实身分并不是闇族天使,我甚至根本不是堕天使。」 我眨眨眼,茫然的看着他。 「我是一隻时梦鸟,传文中引发时空转轮事件的关键种族。」克里斯深吸一口气。「在时空转轮事件时,是我保护了你和你母亲,你们才能毫发无伤的来到这个世界。也因为如此,秦月才会将你许配给我。」 「如果这样还不够让你信服,我就再提一件事。」克里斯滔滔不绝的说着,彷彿不将话说完就不罢休。「要是没有我,你在沙利叶演唱会的当晚就死了。原本的那天我并没有及时赶到,你和玛姬寡不敌眾,最后双双死于烬灵手下。是我付出代价逆转时间,你才能逃过一劫。」 「所以,你能不能……尝试爱我一次?」雨水滴入眼睛,使克里斯的身影模糊不清。 我知道在父母眼中的那个好女孩,理应一口答应。嫁给克里斯才是符合大家心中期待,最正确的事情。但…… 沉默了半晌,我终于挤出了自己的答案。「对不起,我办不到。」 这句话彷彿将克里斯打如无尽深渊般,一时之间什么话都无法回应我。但他还是掛起笑容,拉起我的手。「我们先下去弄乾自己,好吗?」 我没有多做表示,但还是乖顺的跟着他走。 浴室为全站式,并没有浴缸可以使用。一进入隔间,我便站在莲蓬头的热水下发呆。在这里,我的哭声可以不被任何人听见。我知道沙利叶并没有错,我们本该就是敌人。克里斯也没有错,他只是爱错了人。但我就是感到十分难过,找不到能发洩的出口。 为什么,坚强是如此的困难? § 当我好不容易停止哭泣,梳洗完毕走出浴室,我赫然惊觉克里斯竟一直站在门外等我。 「喝吧,今晚早点睡。」克里斯将一杯微温的柑橘茶放到我手中,确定我拿稳了后才放开。 我不敢问他是否事一直站在浴室外听我哭泣,但我猜八成是。我尝试强迫自己向他道谢,无奈一直挤不出声音。 说不出口。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为什么说不出口? 发不了声的情况下,我只能点点头回房。 这晚,我梦见了沙利叶。 梦中的我们身处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而自己依偎在沙利叶怀中。微风轻拂过我的脸,温暖中带着一丝甘甜的气味。我抬头看沙利叶,对上一双明亮的绿色眼眸。他的眼中盈满爱意,毫无保留的显现出来。 就在我即将吻上他时,场景转换。 我在一条湿泞的小巷中奔跑,脚底不时打滑。雨水不断打入我眼里,使眼睛十分不适。前方的人影缓缓走着,但无论如何都追不上。身后,克里斯拉住我的手腕,执意不让我前进。在他的百般阻挠之下,我忍不住掏出匕首,狠狠刺穿他的胸口。克里斯炸成一堆黑色羽毛,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迈开脚步,想赶上那已距我有一段距离的金发人影。我大声叫唤他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地面就在此时裂开一个大洞,我瞬间被吞入没有尽头的深渊中。 我猛然惊醒。 手下意识摸到身边,在摸到冰冷的床位后才赫然想起沙利叶已不在身边的事实。我的双手覆到颈间的项鍊上,眼泪不自觉的便流了下来。 而这次,他有可能不会再回来。 我洗了脸,将所有哭泣的痕跡抹除。现在的继承人只剩三位,再过不久必定会与沙利叶对上。虽然洁艾儿并没有限制战争时间,但最大的敌人已死,以圣族的态度应该会想速战速决。 走下吱嘎作响的木梯,柑橘香立刻盈满鼻腔。我原想对楼下的人道声早安,话语却在看到那头耀眼迷人的长发时梗在喉头。……沙利叶? 然而在下一秒,转过头来的银发男子瞬间粉碎了我的希望。 坐在沙发上的人是伊索,不是沙利叶。 他拍拍身旁的空位。「要坐坐吗?早餐很快就好了。」 踌躇了几分鐘,我决定接受他的好意,轻手轻脚在沙发上坐下。电视上正播报着昨天的那场爆炸,监视器中的画面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出几个人影,看来有天使族的人去处理过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尸体的痕跡,只留瓦砾堆及一地的狼藉。许多专家在电视上发表着他们的臆测及高见,但无人能确切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不是幻族去处理的,而是洁艾儿本人下手更动监视器。」彷彿知道我在想什么,伊索开口解释。「继承者战争的善后几乎都是由她负责。」 洁艾儿啊……又是那个神祕的女人。 「伊索,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我转向他,正好补捉到他的注视。 伊索眨眨眼,缓缓点了点头。 「你对『洁艾儿』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只见伊索稍微愣了愣,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容。「你才踏入天使圈不久,也难怪会问这个问题了。」 他关掉电视,室内顿时只剩克里斯在厨房忙东忙西的声音。「洁艾儿是路西法的亲女儿,并且拥有觉醒之血。准确来说,你的觉醒之血便是继承自她。除此之外,她因年轻时意外获得远古之神的力量,使她身为半堕天使力量却可只处她父亲之下。」 「等等,」我霍地打断他的话。「洁艾儿是混血?」 「是的,她的另一半血统也是人类。」伊索对我眨眼。「这使我曾经怀疑你们家血脉是不是都专找人类或混血作伴侣,直到你找上沙利叶。」 伊索突然住口,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小心在我面前说出了那个禁忌名字。气氛突然因他无心的一句话而变得尷尬。伊索咳了咳,尝试把话题拉回来。「总而言之,在时空转轮事件后,路西法并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因此领导的重责大任便落到了她身上。洁艾儿将原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视力驱逐或签订和平条约,不服者则赶尽杀绝。这一切均由她本人凭一己之力达成,因此眾天使都对她又敬佩又忌妒。要是没有她,现在的堕天使想必不是被灭族就是一团乱了。」伊索的语气流露出一丝丝羡慕。「我猜你想问的应该不只这些吧?」 「是的。」既然被察觉了,那我也无须再犹豫。「我想知道的,是这场继承者战争的目的及真相。」 五族本来好端端的,为何要突然举办使五族反目成仇的战争?获胜者又可以带给洁艾儿什么好处?关于继承者战争的谜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如天上的星辰般不可胜数。 伊索低头思索,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有趣。「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也想过不少次。可惜的是,目前我也只有一些推测。」 「最有可能的目的,我猜是为了『筛选』吧。」那双如黄金液体顏色的灿金眼眸认真凝视着我。 伊索的猜测和我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我点点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能当上继承人的不是族长的儿女就是族中的精英,而让精英相互战斗,最后活下来的便是强者中的强者。」伊索解释道。「很残忍,但却快速、有效。」 「然后呢?选出最强者后她打算做什么?总不会是培养出一个人来挑战她吧?」我提出质疑。 伊索摇摇食指。「不一定哦,也许她打算徵个助手?」 「早餐好了。」克里斯的声音从餐厅传来,暂时终止了我们的对话。于是我们离开客厅,到餐桌前坐定。 今天的餐点是传统的中式清粥小菜。我时在是很钦佩这群穿越而来的天使,明明在十几年前还完全不晓得台湾这种地方,现在却适应得如此良好,甚至还能烧出一桌中国式小菜。察觉到我的目光,克里斯困惑的指了指满桌佳餚。「快吃,别让菜冷了。」 我拿起空碗,舀了几杓粥到碗里。 吃饭时,我不时悄悄观察克里斯的神色,但无论是表情、动作,全都与平常无异,这使我更加紧张了。我的脑海不断浮现各种无解的问题,折磨自己的心思。我昨天的话是不是对他太冷酷了?他是不是一直都放在心上?我该不该主动道歉?还是等他自己提起?诸如此类的问题一层层叠加,搞得我快发疯。 「……秦夜璃?」伊索担忧的声音传来,将我自排山倒海的愧疚中拯救出来。「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屏除自己杂乱的思绪。「我们是不是该讨论接下来的计画了?」 我尽量表现得很积极,希望能弥补刚才的恍神。 「目前灵族採用的是最恶劣的拖延战术,他们让墨蕾蒂亚住在领地里,每三日出去一次,这样一来就能回避洁艾儿的惩罚。」克里斯滑着手机,观看里面的资讯。「依我来看,圣族大概也懒得出手处理掉他们。因此我想问你一句:你确定要扛起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吗?」 「什么意思?」我顿时有些不解。 「就如我刚才所说的,其实现在最轻松的方法就是学墨蕾蒂亚,待在领地中不战斗。」克里斯手撑着桌子,倾向我。「你觉得如何?」 「不行。」我想也没想便果断回绝。 这个方案着实很吸引人,但我心底知道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如果洁艾儿的目地真的是筛选,她绝对不会把冠军给使用这种旁门左道的人。」我指指天花板。「就连现在,我相信她都在不知何处俯瞰着我们的抉择。」 「我同意夜璃的话。」伊索附和,但又加了个但书。「不过在此处我要先声明,碍于我圣族天使的身分,接下来的战争我都会处于中立,不出手帮助任何一方。当然,这也包括圣族。」 其实在伊索说这句话时,我才赫然想起他圣族天使的身分。也许是因为它平时都独自旅行,反而让人很容易忘记他的身分。感谢他这番话,我终于暂时放下心来。至少,接下来的计画应该都不必担心外漏。「那么就决定了,我们的下个目标是灵族。」 见克里斯不再有异议,我们便进入讨论的阶段。「克里斯,你刚刚说墨蕾蒂亚每三天会出领地一次,对吧?」 克里斯慎重的点点头。「但每到那时她的身边都是重兵把守,根本连碰都碰不到她。我认为最好的时机点是墨蕾蒂亚在领地中时,那是他们最疏于防守的时刻。但首先,我们必须找到方法进入领地。」 眾人瞬间陷入沉思之中。 若要硬是用武力碾压,势必会引发大量伤亡。尤其灵族拥有庄家优势,要打下来不外乎会有一场混战。但如果我们藉由偽装偷偷摸摸混进去的话…… 「幻族。」我脱口而出。「我们需要一名幻族天使。」 克里斯不愧是已和我相处一年的战友,立即明瞭我的意思。他挑起眉。「你要打哪弄来一名幻族天使?」 我定定看着他,说出我的打算。「我们必须救出玛姬。」 【2】第十五根羽毛 幻影王冠 玛姬没死的讯息是我从惟千霜那儿得知的。 第一次讨伐灵族后,晚上便立即接到惟千霜的电话。她告知我玛姬最终并没有被判处死刑,只是被幼拉囚禁起来。虽然我不知道千霜为何愿意给我这个无偿的讯息,但我没有询问便接受了她的好意。现在想起来,千霜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在为这刻准备? 不过想当然尔,我们不可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入幻族领地带玛姬出来。而我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幻族进行一场交易。 现今五族之中,除了狂暴之钥及闇之杖在闇族、圣石在圣族之外,其馀两族的圣物均下落不明。若是我成功交上幻族圣物,或许可以说服幼拉族长放玛姬一条生路。 我和克礼斯降落在一条骯脏的小巷中。 上次带我来此的是沙利叶,我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一年之后又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使我不由得有些怀念。我推开门,毫不犹豫的走入。 千霜想必已预知道我要来,早就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等我。「早安,好久不见了。」 虽然千霜评时总是放荡随意,但她还是有条工作与朋友之间的分界线,不然她现在应该已经把我按在地上磨蹭了。 「千霜,我想和你作笔交易。」我才刚说完这句话,她已摇摇手指,示意我不用再讲下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很可惜,我这边并没有关于幻影王冠下落的资讯。」千霜先是欣赏我僵住的脸几秒,才吐吐舌接下去。「好消息是,我知道有个人能帮你。」 我拿起她从桌面滑来的名片,并递给凑过来的克里斯看。只见克里斯蹙眉抬头,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开口:「流浪者?」 千霜耸耸肩。「玛格莉特是情报界里与我和五娘并称为金三角的情报商人,实力可不简单。这个名片是我的转介书,记得拿给她,也许她会给你们打折也说不定。」 千霜把「也许」二字的音放得很重,使我深深怀疑她只是说着好玩的。 「谢谢你的帮助,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我收下名片,转身要走。 「欸。」冷不防的,千霜再次叫住我。我转头,面带疑惑。情报少女偏头一笑。「祝你好运。」 「我会的。」我勾起嘴角,接受她的祝福。 接着我大步踏入阳光下,准备开始这项险峻的任务。 § 用过午餐后,我们终于抵达玛格莉特的居所。 玛格莉特并不具有五族血统,而是与其他普通的流浪者一样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五族外。但也许是因为身分特殊的关係,她并不与拉米尔领导的流浪者生活在一起,而是住在市郊的小木屋中。 虽说是小木屋,但它已几乎看不出是由木头建造。整面的爬墙植物把墙面染成一片绿油油,甚至连门都要花些时间寻找。我四下摸索了半天,终于相信这是一间没有门铃的房子。 我尝试敲了敲门,理应是清脆的叩叩声因植物又变得闷闷的。「有人在家吗?」 我的询问很快便获得了回应,但却是从后方。 匡啷!是铁製浇花器落到地面的声音。 我转过头,一名长相酷似幽灵的女孩子站在石板小径上,带着浓浓的警戒神色。「你们是谁?」 「我是秦夜璃,他是克里斯,我们是由千霜那边转介过来的。」我递出名片,希望可以减少玛格莉特对我们的敌意。「听说您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情报商人,我们希望能获得您的协助。」 棕发少女无声的飘近,凝视了我手上的名片许久。半晌,她终于开口:「既然是客人,就请随我进屋吧。」 玛格莉特轻轻在门上点了下,有些腐朽的木门立刻吱嘎开啟。少女进入屋内时完全没发出任何声响,倒是我才踏个几步,屋内便全是我的声音。玛格莉特蹙起眉,看了我一眼。呃,抱歉。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甚至有点简单过头。除了正中央的木製餐桌外,其他地方都积着灰尘,好像许久都未有人整理般。我们在桌前坐定,说明自己的来意。幸运的是,一说完关于幻影王冠的事,玛格莉特便慎重的点头。「只要你能通过我的试炼,我便将幻影王冠交给你。」 「试炼是什么?」我忐忑不安的问道。 「帮我打扫房子。」出乎我的意料,玛格莉特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里里外外,一尘不染。」 于是,我和克里斯便开始了打扫的一天。 一整个下午,我们被当作清洁工来使用,将一坨坨的灰尘扫入垃圾袋。然而到了近傍晚,玛格莉特的屋子还是如初来乍到时一样脏乱。琥珀眸少女检视着我们的工作状况,最终叹气摇了摇头。「两位先离开去用晚饭吧。」 已经腰酸背痛一下午的我求之不得,一溜烟的跑出屋子。我贪婪的吸着新鲜空气,感到身心舒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庭院的绿叶似乎长得更茂盛了,还能看到一簇簇的凤凰花。 我们走到一个街区外的速食店,享用得来不易的美食。「我要收回今天下午的话,打扫房子什么的简直是世界上最难的任务。」 克里斯低头沉思着,没有理会我的抱怨。见他过了老半天汉堡都未拿起来吃一口,我忍不住在他眼前挥挥手。「你怎么啦?」 直到我伸手摇他,他这才回过神。「什么?」 「你的玉米浓汤都要凉了啦!」 「糟糕。」只见克里斯低声咕噥,三两下将他的餐点解决掉。 「克里斯,你刚刚在想些什么?这么全神贯注。」我好奇的托着下巴看他。 「想你。」克里斯撩了我个措手不及,然后又在我满脸通红时切入严肃话题。「其实我是在想,那栋房子一定有问题。」 当然一定有问题,哪有打扫房子一个下午都没什么进展这种事情。「你该不会是怀疑她用了……」 「幻影王冠吗?没错,我正想这么猜。」克里斯把汉堡包装纸丢到托盘上。「虽然我不晓得幻影王冠真正的效用为何,但一定跟它有关。」 「所以这就是我们真正的考验了吧?戳破幻影王冠的幻象。」我作下总结。「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直接跟玛格莉特说?」 情况又陷入了胶着,而我又忍不住想起刚才外面一片绿意昂然的景象。「克里斯,现在已经入秋了,对吧?」 「誒?是这样没错。」我接到了有些迟疑的答覆。 「那为什么庭院的凤凰花还开着?」接到我的质疑,克里斯立即语塞。难不成……「会不会那座花园也是幻象?」 克里斯倏地瞪大眼,不假思索的同意我的话。「原来凭圣物的力量,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就在此时,手机闹鐘响起,代表我们的用餐时间已经结束了。我给克里斯一个坚定的眼神。「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可以应付的。」 回到玛格莉特的住居时,她早已在门前等我们。她将清扫用具交给我,对屋内一点头。「请继续吧。」 屋内除了下午清了一包的垃圾袋外,并无任何改变。我没有马上开始清扫,儿事凝神注意四周。果不其然,我在几秒便发现了一些微小的破绽。若仔细观察房屋的角落,便能发现那里闪耀着模糊的光芒。我上前走到角落,在玛格莉特反应过来前便动手放出破坏脉衝。 霎时,整栋屋子糊成幻影,溶解在寒冷的空气中。花园由内向外溃散,鲜艷的凤凰花爆成金色的光点。在这些异动结束后,现场已无房屋存在的踪影。我们身处在一处荒凉的墓地,冷颼颼的风不断灌入我的外套内。唯一能证明这里曾是玛格莉特家的只剩下中央的木製餐桌。 「真没想到你们破得了幻影王冠的魔咒。」一旁的玛格莉特拍着手,愉快的走向我们。「这样一来,我想你们应该有晋见玛格莉特的资格了。」 现场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我诧异的看着女孩。「你……不是玛格莉特?可是我们请求你的帮助时,你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分。」 「我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是玛格莉特。」少女不疾不徐的回答,将我堵得哑口无言。「我是幻影王冠的守护灵,奉玛格莉特的遗愿选出幻影王冠的继任主人。」 「你说真正的玛格莉特怎么了?」克里斯瞬间抓到关键词。 「死了,好几年前就死了。」守护灵为微笑。「而这件事目前只有你们知道。」 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还有千霜不晓得的消息,尤其是死亡这种大事。 「好啦,间聊得也够多了,领赏的时候到了。」守护灵背着手,往坟墓区深处走去。 克里斯与我对视,并主动牵起我的手。「走吧。」 我没有挣脱,反而回捏他几下。「好。」 我们并没有走多久,守护灵便在一座宏伟的墓前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捧起墓碑底座上的银色王冠。「幻影之冠,拟虚为实,似真似假,依据个人能力浅深可以幻化出想像之物。不过请注意,长相再如何真实,它依旧是虚假之物,在实体前将不堪一击。」 说着的同时,圣物已被交到我手中。 王冠拥有着如铁块般的重量,放在手心沉甸甸的。我抬头,正准备向守护灵答谢,未料她早已不见踪影。正当我准备向克里斯提议离开此地时,大地开始震动。 我抬头望向天空,差点以为已经破晓。 整片天空被染成金色的,不知名的热度使我的皮肤刺痛。 「快跑!」克里斯拉起我的手,拔腿狂奔。 我们衝出墓地,跑向最近的市镇。但跑步的速度终究快不过飞行,一发金色的子弹在巨响后打在我跟前,迫使我和克里斯停下。一抬眸,我便看见银白发的天使盘旋在我上方,还有更多圣族天使正在急速接近中。「……瑶寅!」 拿枪的男子冷笑,又对我连开好几枪。 既然瑶寅想干掉我,就代表圣族继承人一定在附近。我朝他身后望去,立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沙利叶被围在天使群中央,不带情绪的眼眸就像一颗精緻的玻璃珠。他抬手,指了指我。 全身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冷。沙利叶的目标,是我。而且这次的他是认真的。 我回头将暗影之冠塞入克里斯手中。「我来引开他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闇族领地集合。」 克里斯张嘴想要反驳。「可是……」 「快走!没时间犹豫了!」我猛力推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中才安下心。 我转向前仆后继涌来的天使,嘴角溢出冷笑。「很好,你们想玩,我就陪你们玩玩。」 我将匕首插入地面,巨大的震波以刀尖为核心向外炸出,撕裂敌人的身躯。第一波能量释放后,尚有意识的天使已剩寥寥无几。 我用刀尖指向沙利叶,但他一点也不紧张。 这是第一次,我们正是在战场上以敌人的身分相对。 我咬着唇,把内心思念他的想法埋到心底最深处。也许在悬崖上抉择那时,这一刻就已被注定。不管爱得对方有多深,我们都不被允许在一起。 但我不后悔离开他的决定。 「比亲情更强大的是爱情,比爱情更强大的是命运。」 早在一开始,我们就已被捲入这命运的漩涡,无从逃出。 沙利叶偏头微笑,慢条斯理的开口。「你早就输了。」 下一秒,朱莉亚的身影跃入我的视线。「泉˙终极型态!」 排山倒海而来的光芒烧灼我的眼睛。 然后,我的意识便连同躯体化为了火焰。 【2】第十六根羽毛 天上宫殿 意识虚浮着。 我在白色的碎片空间中游荡,脑内一片空白。 一股风托着我向上,越来越快。当视线恢復清晰,我身在一座宏伟的黑色宫殿前。就和童话故事中描述的一样,它有着长长的吊桥、高大的城墙。护城河的河水是混浊的黑色,呈现浓稠的泥泞状。抬头仰望,我能看见高大的塔楼以及种满花朵的露台。 异样的感觉在我内心浮现,感觉就像是……我来过这里。 铁製的吊桥缓缓在我面前垂降,造出一条进入城堡的路径。远方,坚固的铁栅栏慢慢滑开,无声欢迎我的进入。于是我选择接受邀请,迈步走入。 进入城墙之后,眼前是一扇宏伟的大门,我握着手拉环,用它在厚重的门扉上轻扣三下。 片刻后,大门无声开啟。 大厅唯一的照明只有天花板的水晶灯,但并不会让人感到阴暗。后方的楼梯是自二楼分成两条,并在一二楼之间的平台匯集成一条的样式。而在大厅中央则是摆着低调奢华的l型沙发和点心矮桌。 沙发上,一名长相与我相仿的女子小口啜饮着茶。 除了眼睛的顏色之外,女人和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她有着和我相同的妹妹头、及腰的长直发、略为白皙的皮肤以及黑洞般的眼眸。女人身穿一件暗红色的长礼服,腰间使用红色的缎带收束起来。她的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光用看的就知道穿起来很舒适。 女人放下手中的磁杯,拍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吧。」 我小心翼翼的走向她,觉得她的声音格外耳熟。「您该不会是……」 女人微笑。「我是洁艾儿,这里是我的宫殿。」 果然跟我的猜测一致。我在她身旁坐下,洁艾儿立刻递上一杯冒着氤氳蒸气的茶。「我死了吗?」 洁艾儿摇了摇头,使我暂时安下了心。「我暂时劫走了你的灵魂,因此你才会在这里。至于肉体的话是还活着的状态,你还没死。」 「那为何要召唤我来此?」我说出自己的困惑。 「因为,你似乎有些事情想向我釐清。」洁艾儿带着笑意望向我。「说吧,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她的语气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不知不觉间舒缓了我的紧张。于是我毫不客气的便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要举办继承者战争?」 洁艾儿的表情不怎么的惊讶,似乎我的问题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继承者战争正如其名,是从五名继承人当中筛选出真正继承者的战争。『我』的继承者。」 洁艾儿闭上眼,聚精会神的品尝一口茶。「从当上五族的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的光阴,因此我在想,是时候退休并选出继任者了。」 她的语气透露出少许的疲惫,以及难以察觉的苍老。当我回过神时,洁艾儿已经敛起疲惫,拍拍我的肩。「在所有人当中,我最看好你。虽然其中有些偏袒家人的因素在,但我的确非常希望你能获胜。」 我看着她温暖的眼睛,觉得洁艾儿似乎没有一开始时那么可怕了。 「你在与克里斯讨论是否要进攻灵族时作下了正确的决定,我欣赏你的勇气。」洁艾儿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讚赏。「虽然我很想再和你聊下去,但可惜你的时间到了。下次见面,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候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浓浓的睏意朝我袭捲而来。我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同一时刻,我在现实中甦醒。 我身在一间狭小的囚室,唯一的光源是头顶窗外透入的白光。与外头相隔的栏杆外没有守卫看守,但我的手脚都被銬着。除此之外,这里再无其他东西。 沙利叶为什么不杀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曹操曹操到,远方突然传来骚动的声音。我凝神细听,听见士兵向沙利叶打招呼的声音。声音由远至近,直到我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为止。牢房前的转角,最靠近我的守卫向沙利叶打招呼。而他的声音也马上响起:「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可是……」守卫语气犹豫,但不了几分鐘便被打发了下去。 沙利叶绕过转角,出现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用这辈子最狠毒的眼神看他。 他没有理我,逕自打开了牢门。在我惊愕的目光下,手銬、脚镣也都被他卸了下来。「你还能跑吗?」 「……你不杀我吗?」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很不解。 「难道你比较想死?」沙利叶反问我。「我把守卫都支开了,等一下你把我打晕,然后逃出去。外面会有人接应。」 我沉默了片刻,因为已知晓他的打算。 沙利叶故意抓了我又释放我,如此一来,我便欠他一个人情。他早就计画好这一切了,而我别无选择。「沙利叶,我不是你的棋子。」 沙利叶沉默的凝视我,间接承认了我的指控。 「从你刺穿我的那刻,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我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我从不属于你,你也未曾拥有我。因此就算你救了我,我依旧会在未来亲手将你送进坟墓。」 这些话算是我的小小反抗,以及对他所作所为的发洩。但对沙利叶的打击比我预计的还要大。 沙利叶猛然将我拉近他,手掌牢牢扣住我的后脑勺。我被粗鲁的吻上,嘴唇被硬生生的撬开。他的舌贪婪的在我口中搅动,不知节制的索取我的吻。我的灵魂彷彿就快溺毙在他的吻中,完全喘不过气来。两人的唾液混合在一起,犹如灵魂也快被同化。于此同时,安在我发丝中的手掌也越发收紧,不容许我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虽然他没告诉我,但他已用行动让我明白:我是他的,我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愤怒的咬上他的嘴唇,迫使他中断,并甩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鲜红的鲜血自沙利叶唇角淌下,他用手背抹了抹嘴,但表情是笑着的。「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就算心底被他说中,我仍维持面无表情。我拆下颈间的项鍊,用尽全力扔向他。「这个,我不要了。」 接着我转身,头也不回的跑离监牢。 § 圣族地牢的路线平直,几乎没什么叉路。我一跑出大门,便立即被一隻手拉入阴影中。「嘘。」 我感受到自己的匕首被塞入手中,这才被放开。克里斯警戒的环顾四周,然后俐落的对我一点头。「走。」 我跟着克里斯在圣族领地疾飞,一路上很意外的都没碰上任何人。一小时之后,我们已安全的在闇族领地休息。但我完全无喘气的机会,便被克里斯拖去训话。「你到底在想什么?以一人敌圣族全族?因为你这愚蠢的行为,差点又要丢掉自己的小命!」 我抿嘴不语,等待他气消。 「我当时之所以会答应你是以为你会自行逃脱,没想到你却直接找上沙利叶,真是没救了。」克里斯按着太阳穴,几乎快气晕过去。 「克里斯,谢谢你来救我。」我诚心诚意的感谢他,希望他别再气下去。「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莽撞。」 他哼了声,终于不再骂下去。「明日一早我们就前往幻族,并将灵族攻下。」 他说得一气呵成,彷彿预计明日就要将战争推入决战。「现在跟我去向你父母报告,他们已经担心很久了。」 接下来的整天,我们不是在报告就是计画如何进攻灵族。等到终于拥有自由时间时,我却又被克里斯催上床。「明天将会是艰险的一战,你必须养精蓄锐。」……好吧,别和他争好了。 我上了床,三两下便进入了梦乡。 隔日早晨,我和克里斯稍微整装之后,便一起前往幻族领地。幻族天使喜好住在台中,也许是他们认为雾濛濛的天空与他们能製造幻术的能力有雷同之处吧。 幻族领地的入口总是用幻术掩盖住,好在克里斯熟知前往的路径,我们才没迷路多久。向入口的警卫报备之后,两人便在门口乾等,并与剩下的守卫大眼瞪小眼。 约莫十分鐘之后,我们终于看见幼拉族长率领一小队人马出现。「听说你想和我们谈笔交易?」 「是的。」我尽量维持在谦卑恭敬的态度,以免将她激怒。「我的手上拥有贵族的圣物──幻影王冠,我希望能用它来换取玛姬的自由。」 「拿出来看看,我要亲眼见到才会相信你的话。」幼拉命令道。 我从背后拿出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银色王冠。 幼拉族长的眼睛瞬间瞪得很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王冠抢夺过去。只见一股无形的力量使皇冠滑出她的手,直接飞回盒中。我淡定的微笑。「只要王冠尚未认定您为主,您便拿不走它。」 幼拉族长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各项复杂的神色,有焦躁、纠结、不甘和愤怒。衡量了半天后,她终于僵硬的对侍从开口。「去把玛姬带上来。」 后方黑压压的人群散开,露出一个全身被锁鍊缠住的女孩子。我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因为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子,正是玛姬。我看着幻族天使卸下她的枷锁,将她丢到我面前。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抑自己的怒气。「幼拉族长,我想此项交易应该有包括治疗吧?」 「刚才的交易中并没有提到这项,因此无包括,该你了。」幼拉族长冷淡的伸出手。 基于为了大局着想,我只能忍气吞声,将盒子亲手交给她。现在的玛姬尚还活着,万一我继续闹下去,使她丢掉小命,一切就都功亏一簣了。 幼拉接过盒子,冷漠一笑。「交易完成。」 她转向玛姬,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应该知道接受这场交易是什么意思吧?」 玛姬抬头,表情漠然。「无所谓。」 「等等,什么无所谓?」我猛然插话,背脊传来一阵寒意。「幼拉,你想干什么?」 幼拉族长没有理我,反而转向她的族人。「玛姬˙索犹已作下她的决定,即日起,她将永远遭到放逐,并失去幻族天使的身分。」 我看着她眼中残忍的胜利之色,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道出最后一句话,心猛然的揪紧。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她将成为一名流浪者。」 【2】第十七根羽毛 渴 幻族天使都消失后,玛姬才慢条斯理的起身。一眨眼,她身上的伤痕竟已消失无踪。我不到几秒便会意过来。「幻术?」 「幼拉想用这招使你失控,如此一来便有理由杀你。不过还好你忍住了。」虽然玛姬表面上毫发无伤,但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现在战况如何了?我目前只有得知幻族被淘汰的消息。」 「狂族也被淘汰了,而灵族闭关自守。」我定定看着玛姬。「我们的下个目标正是他们,而我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失去了对幻族的责任,做事可以随心所欲。」她伸了伸懒腰。「终于不必被族规绑手绑脚了。」 我知道她是想减轻我害她被踢出幻族的罪恶感,但我依旧在心底感到很抱歉。我暗暗发誓,若我取得了洁艾儿的继承权,第一件事便是邀请玛姬加入闇族。 我上前拥抱住她,这使她稍微吓了一跳。「玛姬,欢迎归队。」 玛姬愣了几秒,终于伸手环抱住我。我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勇气再度从胸口扩散至四肢。我听到她冷静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了,没时间浪费了,让我们开始吧。」 我点点头,开始将我内心的计画全数告诉她。 终焉的前哨战已开啟,而我们必须为此做足准备。 因为明日,继承者战争将会走入尽头。 而我必将──亲手杀了沙利叶。 § 「灵族的领地比任何一族的领地都要广阔,而道路错综复杂。」玛姬摊开秦月不知打哪儿弄来的灵族地图,开始分析。「如果依照旧有的情报,墨蕾蒂亚的房间会在这里,但我们不能排除灵族为了加强防备儿将她移往别处的情况。」 夜间会议,我们将所有计画交给玛姬重新审过。然而在玛姬的说明下,情况似乎不那么的乐观。 「以我目前的能力,利用幻术带三个人入族是极限。另外,我在稍早时已联络过我在灵族的线民,他已答应要在明日协助我们。」玛姬在地图上圈了几个点。「这些地方是我与线民讨论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明天我们将优先去这些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又讨论了几种遇上紧急情况的解套方法。直到所有东西都安排好时,月亮早已高掛天际。在帮玛姬安排了客房之后,我便向她道了晚安。 回房的路上,我与克里斯沉默的在小径上走着。 从夜间会议开始,我就注意到他变得异常沉默。现在的他依然紧抿着嘴,表情不甚好看。而我隐隐约约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克里斯,你在想沙利叶对不对?」 克里斯僵硬的转向我,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一情绪。「夜璃,你真的有办法下手杀沙利叶吗?」 我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 在他眼中,我已是一隻被沙利叶驯服的小猫,根本下不了手杀主人。「我下得了手。」 「然后你就会动用赢家的那个愿望来使他復活,对吧?」克里斯瞬间猜中我的打算。我正想反驳,他却疲惫的摇摇头。「算了,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你……去未来看过了?」 只见他再次摇头。「这种事不需要亲自去未来查看,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那么,你现在是打算阻止我囉?」我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下意识的挑衅,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克里斯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你的做法。」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抵达我的宅邸。克里斯简单的向我道了晚安,转身离去。我倚在门旁看着他的背影,刚才的对话依旧在脑海不断重复。同时之间,我也感觉到自己非常矛盾。 是的,我明明已经和沙利叶一刀两断了,为什么会萌生想救他的想法? 我不禁又再次想起自己逃走前,沙利叶露出的那个笑容。 沙利叶是对的,我从来就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过,这次也不例外。 我想他,想到快要无法呼吸。我就像是一隻在沸水前即将乾涸的鱼,明知道跳入水中会死,却又无法压抑内心的渴望。我深深憎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我感受到温热滑落脸庞,但我并没有伸手去拭掉,而是任由它滴落。我绝望的看着高掛天际的月亮,内心不断的重覆着同一句问题。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 翌日。 也许是因为一夜难眠,我起得有些晚。当我赶到集合处时,玛姬及克里斯都已整装完毕。覆上玛姬的幻觉法术后,我们便直接出发。 前往灵族的道路并不远,我们大概只飞行了二十分鐘左右。远远的,我便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玛姬,而她也用嘴型证实了我的猜想。 要进入灵族的领地,必须穿过水面。 这是个天然屏障,也是灵族能有恃无恐的原因。 「抓住我的手。」克里斯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边抓住玛姬,直接往湖里衝。在即将触碰到水面之际,眼前的空气突然扭曲,伴随着高频率的噪音碎裂。等我的视线恢復清晰之后,我们已置身在一片熟悉的花田中。去年从灵族离开时我们是在山壁旁,看来灵族当时特别为我们更改了出入口。 玛姬四处张望,松了口气。「『守卫』并没有被啟动,我们成功了。」接着她又转向我们。「我现在下的是记忆型的幻术,见到我们的人除非多想,否则都会下意识觉得我们是灵族天使。」 我在心底暗暗佩服幻族天使的能力,以及庆幸自己有玛姬帮助这件事。 我抬头望向花海,胸口在看见沙利叶向我告白的那颗树时微微揪紧。战争之后,我和他是不是也永远无法回到从前了? 「夜璃。」克里斯用力摇动我的肩膀,迫使我回神。「我们该行动了。」 我甩开所有关于沙利叶的事情,把心神专注在任务上。「我们走吧。」 我们先去探查了墨蕾蒂亚的旧房间,而毫不意外的看到那里空无一人。接着玛姬领着我们从一条狭窄的捷径前往第二个地点,一路上都很幸运的没遇上任何人。 从密道穿出来,我们置身在一个类似吸菸室的地方。空气带着浓浓的二手菸味,弄得我十分不舒服。里面除了一位中年大叔倚在墙角抽菸外,并无其他人的存在。似乎是听见了我们的声音,他慵懒的转头。「哟,你们来了。」 我僵住不动,用馀光瞥向玛姬。只见她轻轻頷首,表情自然放松。「早安,怎么一早就在抽菸?」 「还不是为了等你们。」男子碎碎念道,将手上的菸捻熄。「闇族的公主,很高兴见到你。我是玛姬的朋友,海娜。」 我沉默的看了看他的长相。 一副中年大叔的样貌只除了没有鬍渣,一身灰色西装皱巴巴的,整体来说有些邋遢,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女的。「你说你叫海娜?」 海娜皱起眉,满脸不悦。「现在的人齁,都只会以貌取人,觉得别人不像女的就认定他是男的。想当年……」 「好了好了,我们赶时间。」玛姬熟练的打断海娜的碎碎念。「海娜,这是闇族的秦夜璃和克里斯。两位,这是海娜。海娜,能否告诉我们墨蕾蒂亚现在的位置?」 「她在的地方很难说明,我直接带你们去。」海娜提起随身的公事包,往门外走去。「我不会停下来等,你们最好跟上。」 望着那微醉般的摇晃背影,我不禁用狐疑的神色看向玛姬。一个灵族天使真的会协助敌族杀掉自己的公主吗?这会不会是陷阱? 「海娜和墨蕾蒂亚之间有很大的过节,因此她恨不得有人能替她杀了墨蕾蒂亚。」玛姬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解除我的疑虑。 原来如此,不过墨蕾蒂亚没有除掉她也真是大意。 我们一行人穿越了更多密道,有些甚至卡在十分怪异的地方。在把我们绕得晕头转向之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路上所遇到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姆指嵌紧在手心,手掌全都是冷汗。 但命运之神似乎并不想站在我们这方,走了一阵子后,我便看到族长迎面而来的身影。 之前因有特别看过墨澄乐族长的相片,我一眼便认出了他。 白金色的长发及臀,发尾带着墨色渐层,纤瘦结实的身躯看起来具有良好的运动习惯。处在一群随从中的他高雅冷漠,但绝对不好惹。我屏住呼吸和它错身而过,感觉到他藏青色的目光有如千均重。 好不容易终于过了危险地带,墨澄乐却突然开口。「等一下。」 我的一颗心赫然悬起,觉得背部彷彿都快被那锐利的目光刺穿。 领在前头的海娜自然转身,率先开口。「族长,怎么了?」 「你身后的那群人是谁?」果然骗得了灵族成员,却骗不了族长。不过族长似乎还没认出我,看来玛姬的幻术尚未失效。 「他们是长期旅外的族人,今日才刚回族,我正要带他们去休息。」海娜从容回答,彷彿这句话以排演上百次。于此同时,我感觉到眼前隔着一层薄薄的雾,代表玛姬正奋力施法。 「是吗?」出乎我的意料,墨澄乐只是淡淡说了句,宛如刚刚的问句只是日常问候。「快带他们去吧。」 「谢谢族长。」我匆匆答谢,全力保持镇定离去。 一抵达安全地带,我们立刻将海娜团团围住。尤其是玛姬,她的面目之狰狞到连我也不敢直视。「有那么多路可走,你为什么好死不死要带我们走有族长的那条!」 海娜无奈的一摊手。「族长守的道路是两间建筑之间唯一的通道,如果有别的方法我也很想知道啊。」 她露出一脸「我也很绝望啊」的表情,想为自己辩解。 「而且你看,我们就快到墨蕾蒂亚的寝室了。」海娜指着走廊的尽头。「接下来的事我大概帮不上忙,因为族规不允许攻击自己人。」 「你的意思是你要向我们道别了?」尚未对她百分之百信任的我狐疑开口。「那回程该怎么办?」 「拿着。」海娜冷不防丢来一颗金色的玻璃珠。「三个人牵手丢下它,应该能顺利把你们传送到外面。」 「什么是『应该』?」我抓住她的语病,鍥而不捨的追问。 海娜张了张嘴,彷彿在努力克制她要开始碎碎念的慾望。最终,她终于在眾多词汇中精挑细选出一句话。「我没有实际用过它,因此无法保证它的效能,但你们也没别的退路了。」 上当了。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但考虑到此趟任务本来就不可能太顺遂,我便认命的接受了这个结果。「走吧,没有时间能浪费了。」 我们告别了海娜,继续前行。 根据海娜的说法,墨蕾蒂亚个性喜好安静,房间周遭均不会设置守卫,因此我们可说是已直接进王关。我在墨蕾蒂亚的房门外停下,看着自己的同伴。「那么,最后了。」 「最后了。」克里斯点头,抓紧手中的匕首。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2】第十八根羽毛 真假公主 墨蕾蒂亚在等我们。 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她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房间中央的榻榻米上,甚至连我们走入房间时,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欢迎。」身穿和服的少女双手交叉摆在屈起的腿上。「喝茶吗?」 「当然好。」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便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墨蕾蒂亚拿起桌上的精緻陶具,还真的替我斟了一杯。接着她皱起眉。「不喝吗?」 「不了,谢谢。」我话未完,刀子已抵上她细嫩的颈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认为不会被杀掉的自信呢?」 「因为,你还没习惯杀人,对吧?」少女海绿色的眼眸中沾染着绝对的自信。「我看过关于你的报告,目前由你亲自下手杀掉的只有秦雪姬一人。至于碧安卡,因为你没碰到,所以根本不算。」 「因此我推论出,你杀不掉我。」 我的继意再次回到去年杀死秦雪姬之际。那刺穿肉体的噁心触感,至今仍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 儘管如此,她还是错了,而且错得彻底。 我转动刀尖,对准她的胸口。「血凌。」 血凌脱离我的手,深深插入墨蕾蒂亚的胸口后又再度飞回我手中。「就算不亲自下手,我也有办法了结你。」 然而,墨蕾蒂亚如此有自信的原因在此时才赫然显现。 在我的注视下,墨蕾蒂亚胸口的大洞竟然以看得见的速度开始癒合。几秒鐘后,唯一留下的受伤证据只剩衣服的切口及小片晕开的痕跡。墨蕾蒂亚勾起笑容。「这样你明白了吧?在灵族领地,你是杀不死我的。」 我退后几步,转攻为守。 我一度想要使用海娜给的珠子,但牵住墨蕾蒂亚的手这件事我大概办不到。 「那么我想,轮到我的回合了。」墨蕾蒂亚的声音分裂成两个,并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背后突然传来冷颼颼的寒意,我下意识拿起匕首格挡,意外看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墨蕾蒂亚。 「夜璃!」克里斯推开我,手腕瞬间被水蓝色的长鞭缠住。拿着长鞭的墨蕾蒂亚手一拉,他便整个人飞出去撞上墙,没了动静。 我往后跳离攻击圈,终于获得几秒喘息的机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两个墨蕾蒂亚? 她们长的一模一样,除了一个手持青铜长剑,另一个拿着长鞭。 「我想应该没人告诉过你,灵族公主有个双胞胎吧?」持长剑的少女笑道。 失算了。彻底失算了。不过还有机会,只要找出真正的灵族公主即可。至于要如何找出…… 我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腕上,在那里,是代表继承人的黑色漩涡印记。如果我有,代表真正的墨蕾蒂亚也一定有。只要能将她们牵制住…… 「玛姬,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拖住她们?」我转向自己可靠的战友。 她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玛姬伸出手,模糊的白雾开始在眼前成型。灵族姐妹警戒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幻象,而我则藉由玛姬的掩护小心翼翼前进。算好距离,我瞬间蹬地衝上前。手起刀落,我俐落割开一人左肩的和服。 没有印记。 快想,洁艾儿给予我们这个符号到底有何用意! 水蓝色的鞭子朝我挥来,我蹲下躲闪,顺手将手腕靠上另一人的腿。出乎我的意料,这赌注性的一试,竟然奏效了。手腕传来剎那的灼热,產生了反应。 拿着长剑的人是墨蕾蒂亚本人! 墨蕾蒂亚的印记一定是也產生了反应,她神色慌张的后退,摀住自己的胸口。「克里斯!玛姬!拿着长剑的是墨蕾蒂亚!」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杀不死我的!」墨蕾蒂亚厉声叫道。「兰雅,我们上!」 我依照去年在圣族的经验,推出一层淡黑色的护盾。两人的攻击打在护盾上,被阻碍了几秒。于此同时,我抱着飘渺的希望看向已恢復行动能力的克里斯。 我们四目相接,进行无声的眼神交流。然后他露出了一抹理解的微笑。彷彿在说:「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接着我终于知道为何大家都惧怕时梦鸟的原因了。 克里斯徒手撕裂了时空。 原先空无一物的空气被硬生生扯出裂缝,附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裂缝中是一片黑暗的混沌,不晓得通往何处。我一刀劈过墨蕾蒂亚的胸口,抓准时机将她往裂缝里推。分秒不差,裂缝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后闔上。 「墨蕾蒂亚˙斯拉卡诺确认死亡,灵族遭到淘汰。」 兰雅跌坐在地上,面色惊恐的看着我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用力踹开。墨澄乐族长惊愕的脸瞬间出现在门口。「我刚刚听到……」 「抓住他们!」兰雅细声尖叫,颤抖的指向我们。 我抓住克里斯和玛姬的手,摔下海娜的玻璃珠。 【2】第十九根羽毛 同归于尽 浓雾。 放眼所及,皆是一片白色的雾茫茫。 唯一能确认的是,这里已经不是灵族领地。 在丢下玻璃珠后,我们便被一股强烈的气流吹入虚空。而在落地之前,有股莫名的力量将我扯离克里斯和玛姬身边,并将我丢在这诡异的地方。 「克里斯?玛姬?你们在附近吗?」我用双手圈住嘴巴大喊,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已经变回手环的匕首稳妥的掛在我的手腕上,没有遗失。 当务之急,是要先搞懂自己在哪里才行。 我收起慌乱的心情,尝试朝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进。探索的同时,我在内心做了几个假设。 第一,海娜骗了我们,故意将我们引诱至陷阱。第二,玻璃珠本身就是瑕疵品,因此造成了传送至不明地标的意外。又或者,这里就是继承者战争的决战战场。 彷彿应证了我的想法,枪声在下一秒响起。 子弹打在我为了以防万一而佈下的护盾上,并没有伤到我,但已足够使我发现敌人的动向。抬起头,我毫不意外的看着圣族天使漂浮在半空中。「瑶寅。」 「你知道吗?一年前,我和千霜在讨论你时得出了一个评语,而现在看来,我当时的评论没有出错。」瑶寅搧着紫灰色的双翼,露出玩味的笑容。「不知道自己是老虎的老虎,终究还是老虎。」 「而现在,老虎已成长茁壮,必须除之而后快。」高亢的声音响起,妮尔维娜族长的身影缓缓显现。她转向身后。「沙利叶,这么近的距离,你应该不会再失手了吧?」 浓雾散开,出现的是更多的圣族天使,以及……我那朝思暮想的金发身影。 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我对他的思念竟远远超过他背叛我的憎恨之情。沙利叶眼神平淡,脸上掛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当然不会。」 儘管眼前是我深爱着的男人,我也不打算束手就擒。 我想甩出匕首,却赫然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倒下,动弹不得。「什……?」 不知何时,沙利叶的眼眸已转为纯粹的金色。这使我想到一年前,也曾发生过这种情况。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金色眼睛是代表沙利叶的某种失控状态,但万一我猜错了呢? 万一……这其实是他的某种能力呢? 我的记忆回到小时候,当母亲还会向我说天使床边故事的时候。 「沙利叶有个能力,称为『邪眼』。邪眼能封杀任何生物的行动,使被瞪者动弹不得,因此大家才会认为他是邪恶的恶魔。」 邪眼,这就是沙利叶能力的真相吗? 「看起来,你似乎知道我的能力了。」沙利叶的声音轻轻飘入我耳中。他抽出腰间的细剑,缓步朝我走来。 「沙利叶,你在磨蹭什么?直接衝上前给她个痛快不就得了?」妮尔维娜族长不耐烦的说道。「别跟我说你又下不了手了。」 「我在让她品尝逐渐接近死亡的滋味。」沙利叶并没有更改步伐的速度,仍维持稳定的速度接近我。「与其俐落的了结,不觉得增加她心中的压力,一步步的虐杀比较有乐趣吗?」 「你高兴就好。」妮尔维娜族长冷哼道,不再发话。 我全身瘫软,完全使不上力。唯一还能动的只剩眼睛,我猜这是为了使我更轻易看见沙利叶接近的身影。但与其说是在虐杀我,我反而更下意识认为他在拖时间。不过……他在等什么? 沙利叶终于站定到了我面前。 我的挚爱举起了剑。「永别了,秦夜璃。」 接着锋利的剑刃便毫不留情的斩下。 § 「不!」伴随着克里斯的怒吼,一个黑色的身影抱着我滚离剑刃的范围。 是克里斯,他又再一次救了我。 沙利叶露出恼怒的神情,一剑劈下。 鏘! 匕首与剑刃相接的声音响彻云霄,甚至擦出了火花。克里斯一手护着我,另一手则与沙利叶激烈交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沙利叶的攻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狠戾,完完全全就是把克里斯往死里打。沙利叶的下手之狠连我都能感受到他对克里斯的深刻恨意,我深深怀疑他们是否早已结怨许久。 「碍事的傢伙,我会放你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蹟。」沙利叶的语气中是露骨的憎恨。「你用那脏手碰我的东西我都还没跟你计较。」 「秦夜璃不是『东西』,你不配拥有她。」克里斯气喘吁吁的后退,搂着我的腰的手仍没放开。我的耳朵意外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了急促的心跳声。 「你──」沙利叶突然蹙起眉,面色死白的抓着胸口。他的表情异常痛苦,但根本没人碰到他。「抓住夜璃!」 克里斯抓着我疾衝上天,逃离圣天使们的追捕。 沙利叶的邪眼效果在他面露痛苦时便已解除,因此我在克里斯怀中挪了挪,让他更好抱住我。我们飞出重重迷雾,终于得以辨识出自己在何方。 底下,是看不见尽头的山谷沟壑。 克里斯带我停在一处窄小的平台上作暂时的休息。他的面色不比沙利叶好多少,想必在刚刚的激战中耗费了极大的体力。我懊恼的坐在他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他。 「克里斯,对不起,我又再次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思索了半晌,我却只能挤出这句话。 克里斯盯着我,欲言又止。但最后,他只是用力的抱住我。他的怀抱带着特殊的汗味,以及属于自己的气息。「没事就好。」 手腕传来灼热,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克里斯松开我,表情担忧。「我弄痛你了?」 我摇头,将发光的印记举给他看。下一秒,洁艾儿的声音便赫然响起。「继承者战争最终战已开啟,请双方继承人于十分鐘内至波尔多悬崖进行决战。除此之外,请五族天使也至现场集合,但不得使用任何方法干涉战局。」 「秦夜璃,你准备好了吗?」克里斯没有说出完整句,但我们都明白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我准备好要杀沙利叶了吗? 「是的,我准备好了。」我理了理衣服,站起身。「走吧,是时候了。」 「祝你好运。」克里斯脸上勾起柔和的笑容,黑翼在身后展开。 于是我们一同跃入天际,前往最后的战场。 § 我们抵达悬崖时,沙利叶已在那里等我。 周遭围绕着不少天使,但都被一条无形的界线挡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现场并没有看到洁艾儿的身影,但我猜测她正在不知何处看着这一切。 我轻轻降落在悬崖上,无声注视着他。 这里,是一切的起始,也是一切结束的地方。 「沙利叶,直接把她定住然后处理掉,别再拖了。」妮尔维娜族长在半空中喊道。 沙利叶依旧没有理会她,只是踩着稳定的步伐靠近我。而我也做着和他同样的事情。 最终,我们之间只剩下不到半公尺的距离。 「我到现在依然不明白你在战争开始时为何要拒绝和我私奔的提议。」沙利叶垂首凝望我。「不过我想事及如此,这件事大概已经不重要了。」 「沙利叶。」 「我在听。」 「我还欠你一个答覆。」眼睛刺痛着,眼角已能隐约感到湿润。「你还记得当时在崖上时,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儘管沙利叶表情疑惑,他还是回答了我。「是我爱你。」 「我也是。」我看着沙利叶的表情从讶异、不可置信到释然。他的视线缓缓往下移,停在没入胸口的刀柄上。 红宝石匕首在我说话的同时,已被我全力插入他的胸膛。 沙利叶的嘴角溢出一声了然的苦笑。「这就是……你的回答啊。」 他的身体开始朝悬崖边缘倾斜,就这样欣然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不过……「沙利叶,对不起,我还骗了你一件事。」 我双臂环住他的身躯,在一片惊呼声中随他跃下悬崖。 克里斯,我很抱歉,当时说要获胜,其实是骗你的。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赢得战争的念头。 沙利叶,我明白就算事后復活你,我们之间的芥蒂也很难使感情继续下去。因此,不如就将美好永远停在这一刻吧。 你可以骂我感情用事,骂我不用脑,但就请接受我的任性吧。 但是如果我们最后活下来了,我决定原谅你。 我愿意当作我们死后重生,让一切重新开始。 而若真的有那次机会,我发誓自己绝不会再轻易放你走。 【2】最后一根羽毛 尾声,抑或是一切的开端 「够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一股温暖的风顺间托着我和沙利叶向上。 我们被安稳放置在石地上,而已停止呼吸的沙利叶安静倒在我怀中,彷彿只是睡着般。洁艾儿从天而降,表情严厉。「因圣族继承人沙利叶死亡时间较早,我在此宣佈闇族继承人秦夜璃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无形笼罩在身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不只是我,四周的天使似乎也在奋力忍耐这股天生的女王气压。 洁艾儿挑起眉,手一抬,我顿时觉得肩头一轻。对上洁艾儿那掺杂着血色的黑色眼眸,我不禁开始担忧起她要如何处置我。洁艾儿轻啟唇瓣。「做为胜利者,你可以向我要求一个愿望。」 「沙利叶。」我紧扣着那失去温度的手指,轻声开口。 洁艾儿发出一声闷住的笑,弹了一个响指。 匕首出现在我手中,连血跡都未沾上。沙利叶胸襟的大片鲜血迅速褪去,甚至连匕首的切口都不復存在。他的手掌恢復了温暖,胸口稳定的上下起伏。最终,他缓缓睁开眼。 「有些事情我必须先做提醒,我復活你的方法是将你身体的状况倒转至十分鐘前,因此你本身的『问题』我无法根治。」出乎我的意料,洁艾儿是注视着沙利叶在说话。 「我明白了,谢谢您。」沙利叶小心翼翼的从我身上挪开,并伸手拉我起身。 不给我有任何提问的机会,洁艾儿紧接着转向眾天使。「从现在开始,秦夜璃将成为我的继承人。她会接受我的指导,并在我认为适当的时机继承我的位置,接替我统管五族。」 群眾譁然,但无人跳出反对。毕竟只要是洁艾儿说出口的,便是绝对的圣旨。洁艾儿的视线再度落回我身上。「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的兇险,你接到的任务也会更加困难。但在此之前,先休息一段时间吧,这事你应得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洁艾儿便在宣布散会后失去了踪影。除了圣族及闇族,其他族的天使已经开始散场离开。 我和沙利叶互望着彼此,谁也没先发话。 沙利叶垂下眼帘,终于开口。「对不起。」 我摇摇头。「我也刺了你一刀,我想我们已经扯平了。从现在起,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沙利叶的嘴唇颤抖着,最后乾脆直接将我拥入怀中。他的动作小心又温柔,同时还能感受到一丝丝的迟疑。我的额头底着他的颈窝,轻声开口。「答应我,你绝不会再离开我。未来的每一个早晨,我都要在你的怀中醒来。」 「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做到。」他的气息呼在我的头顶,温暖又熟悉。 「向第二始祖发誓?」我低声询问。 这次,我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向第二始祖发誓。」 § 在那之后,恭喜的人群便络绎不绝的涌上。好不容易等人群散开,我终于有机会和父母讲上话。 「女儿,我以你为荣。」没有责骂,没有对自杀行为的质疑,父亲的话语中只有满满的骄傲。 至于克里斯……他摆着一张阴沉的臭脸。呃……意料之中。「秦夜璃,你是脑子长虫吗?竟然想要和沙利叶同归于尽?」 「不许你这样说她。」沙利叶的手按上腰间的剑柄,空气中顿时瀰漫着浓厚的火药味。 「抱歉,这次是我鲁莽了。」我推开双方,终止这场无声的战争。克里斯及沙利叶,果然真的很讨厌对方。「走吧,我们回闇族去。」 我转向沙利叶,准备询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回闇族的意愿。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令人安心的金发身影竟向一旁歪斜,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沙利叶!」 怎么回事?洁艾儿不是说治好他了吗?难不成── 这就是洁艾儿口中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回答我的,竟是我这辈子最不想与之对话的人。 妮尔维娜族长重重的叹了口气,对手足无措的我开口。 「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沙利叶对你隐瞒了一年的秘密了。」 天坠者2时梦鸟完 【3】楔子 情报商人的会晤 狭小乾净的房间里,一名看似吊儿郎当的少女盘腿坐在椅子上,彷彿在等待着什么。 约莫过了五分鐘,房间的门终于敲响。少女咧嘴一笑,靠上椅背。「请进。」 门无声的开啟,又咿呀一声关上。一名穿着中国旗袍的女子优雅步入,嘴角掛着笑意。「惟千霜,好久不见。」 「哎呀呀呀,看看是谁大驾光临啦?传说中没有弄不到手的情报的五娘耶。」千霜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倾身向前。两名情报商人的尖锐气场擦出无形的火花,将气氛弄得剑拔弩张。「那么,伟大的五娘今日是为了什么而光临寒舍呢?」 「我想和你核对情报。」五娘不疾不徐的说道。在情报界中,核对情报就是以双方手中所握有的资讯等量交换,不但可以刺探到对方拥有多少资讯,幸运的话还能获得新的情报。「我想知道关于秦夜璃的弱点。为了表达善意,我可以告诉你我目前只蒐集到一个。」 「那不是很明显吗?」惟千霜放声大笑。「正巧,我目前也只收集到一个呢。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各自写在纸上,然后同时翻开?」 「正有此意。」五娘接过为千霜递来的纸笔。不到几秒,修长的食指已经压在反面朝上的纸张。「我写好了。」 「那么我数到三就一起翻面。」千霜勾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一、二、三。」 两张白纸同时被翻开,而上面均写着同样的三个字。 「呵,真是有趣。」五娘收回手,转身要走。「既然没有什么新情报,我就先告辞了。」 千霜坐回椅子上,重新翘起腿来。她知道这只是虚张声势,但眼下必须维持住本来就弱于五娘的气场优势,并展现出掌控全场的信心。就算这是虚假的,她也必须这样做。「我不得不说自己有些好奇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一些有趣的事。」五娘莞尔,消失在千霜的视线中。 「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秦夜璃,你可千万要撑下去,别成了五娘的棋子。」凝视纸张的千霜露齿大笑,彷彿在看着一场战争的序幕被拉起。 乾净洁白的纸上,只有三个娟秀的文字。 沙利叶。 【3】第一根羽毛 真相 床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面色苍白而冰冷。 我的手放在那隻扎着点滴针的手臂上,希冀可以稍微分担他的痛苦。 妮尔维娜族长的话清晰的在我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不断刨刮我的内心。「力量透支的天使必死无疑,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情。现在的沙利叶,是靠着每周定期输入的天使能量才得以活着。」 「但儘管这个做法使他得以延续生命,外来的力量终究无法自行增生,只是个消耗品。沙利叶缺乏自身的力量,也就是能自行补充力量的『基数』。」为了更精确向我解释,她甚至举了例子。「就像细胞分裂,平时使用力量时就像在消耗细胞。但只要留有一定的细胞,最后一定能分裂补满。而沙利叶的情况便像是连残存的细胞都不剩,除非他能取回五娘手中的五成力量,否则他就必须靠外在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我抚上沙利叶紧蹙着的眉,妮尔维娜的话继续在脑海播放着:「但此举并不是长久之计,他的身体会日復一日的更加衰弱,需要的点滴次数会逐渐增加,最后衰弱死去。」 「而一年,已是沙利叶所能撑住的最大极限。」 衰弱死去……我凝视着紧闭双眼的沙利叶,左胸有股不知名的酸楚。 每个礼拜日固定回圣族,美其名是要履行继承人的义务,实际上根本就是为了守住这可怕的大秘密。 我垂下头,视线忽然和沙利叶的交错在一起。「……你醒了。」 沙利叶露出熟悉的笑容,举起手想安慰我,无奈他的手才举起不到几分鐘,便瞬间无力的落下。我用双手抓住他的右手,死死护在心口。 一年前,的确是我害死了他,而我竟然拖到现在才得知这残酷的真相。 「秦夜璃,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沙利叶这次也准确猜中了我此刻的想法。「我努力活下来并不是为了看你天天自责。」 「可是、可是……」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面颊,完全止不住。「对不起。」 沙利叶的手掌冰得像冰块,失去了以往的温暖。我记起一年前在与秦雪姬决战的前一晚,从窗外跃入的他全身都罩着一圈薄薄的金光。而如今,他身上已丝毫都不剩。 「嘘,别哭了。」明明受伤的是他,却是由他来安慰我,这又使我感到更加的难过。沙利叶收回手,没有扎着针的那隻手在口袋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我当时在圣族内扔还给他的项鍊。「你的东西。」 冰凉的项鍊落在我掌心,已经被打磨得光亮,很明显的被细心清理过。我将项鍊紧紧握在拳中,彷彿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谢谢你。」 点滴袋的内容物已经空了,这代表我必须去叫妮尔维娜过来,但我其实还想再让独处的时间长点。 「夜璃,我答应你。」沙利叶再次开口,夺回我的注意力。 「答应我什么?」我眨也不眨的凝视那翡翠色的眸子。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秘密,也不会再躲着你打点滴。」沙利叶吃力的撑起自己,以坐姿和我平视。「我会用尽自己剩下的每一分鐘来爱你,不留下任何遗憾。」 我的眼前彷彿出现一个漏斗,倒数着沙利叶仅剩的生命。而沙漏即将见底,我却无能为力。 我强迫将自己抽离这绝望的思绪,对沙利叶笑了一下。「我去叫妮尔维娜来。」 于是我起身离开,终于在眼泪再次溃堤之前远离沙利叶的视线。 § 妮尔维娜族长的办公室距离沙利叶的寝室仅不到一条走道的距离,当我敲门进入时,她的头连抬都没抬。「等我先把手边的工作完成。」 我默默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尽力不要打扰到这位易怒的族长。 约莫过了一分鐘,棕发女子终于闔上报告,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好了。」 不等我说话,她便逕自起身。「秦夜璃,我其实不建议你和沙利叶在一起。沙利叶在你眼前所露出的根本不是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谢谢您的关心。」我敷衍道,没有多加争辩。 「你知道大家在旧世界是如何形容他的吗?」妮尔维娜停下前往门边的脚步。「暴君、残酷无情,甚至还有强暴者的骂名。」 「你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他。」带着无可质疑的语气,妮尔维娜如此断定。 我陷入了沉默。 「别以为沙利叶来到新世界后就转性了,他只是因为失去以往的力量与地位而再也无法随心所欲而已。」妮尔维娜冷笑。「说到底,他就是个禽兽。」 「……够了。」我出声打断。「也许我不认识之前的他,但我看到了他的努力。也许他很有佔有慾,但绝对不是禽兽。」 我的脑海闪过每次沙利叶自觉做过头时努力弥补的样子。就算他的过去如妮尔维娜所述,我仍相信着他的改变。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妮尔维娜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你还是早日认清他的真面目吧。」 走没几步,她又好似想起什么的转头丢给我一包面纸。「把脸擦一擦,满脸鼻涕泪水的丑死了。」 虽然她满嘴尖酸刻薄,我却赫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她都在努力用自己的方法关心我。我捧着面纸,心中不禁闪过一个想法:也许妮尔维娜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坏,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呢。 【3】第二根羽毛 海滩假期 阳光、沙滩、比基尼,以及……因为经痛而无法享受以上全部的阵亡人士一枚。 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撇开这件事,我想我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何大家会在这温暖的冬末一起跑来垦丁度假。 三日前,洁艾儿终于召集我发布了第一项任务。在天使们初到这世界时,负责安顿眾天使的除了洁艾儿还有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爷爷:秦颺。但当他们在镇压当时的最后一块势力时,秦颺却不慎被抓走。洁艾儿唯一能查出的便是她的丈夫被关在垦丁附近。基于有人在此处佈下了禁止她接近的结界,她只能求助于我们。根据秦月透露,这似乎也事她办继承者战争的其中一个目的:找出天使中的最强者,并成功解救她的挚爱。 嗯……这个理由似乎挺合理的。 好消息是,在找到囚牢的入口前,我们得到了美好的度假机会。我们可以住在知名的度假饭店,享受它的各种设施,住高级房间,以及在大片的沙滩和大海玩耍。最棒的是,所有的支出都由洁艾儿买单。 奶奶,我爱死你了。 时间回到现在,窗外的海滩上不断传来伊索与他人的琅琅笑语声,而我只能趴在房间的床上痛苦呻吟。 妈呀,我寧愿去跟秦雪姬大战二十回也不想受这种折磨。 房门打开,拎着一袋黑糖的沙利叶轻手轻脚走入,在见到我还醒着后,便急忙来到床边。「有好点了吗?」 「痛死了。」而且还有一群王八蛋在外面欢乐。 沙利叶拿起床头桌的毛巾,轻柔拭掉我脸上的冷汗。「我煮黑糖水给你喝,稍等我一下。」 他摸了摸我的当作安慰,转身开始烧开水。而我则闭上眼,痛得连把自己敲昏都办不到。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我瞬间战力归零,那绝对是生理期来的时候。每次生理期来时我都会痛到头晕眼花,甚至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去年沙利叶总是守在我身边,我大概已经被某个来寻仇的狂族天使随便干掉了。 「来,喝喝看。」沙利叶将我撑成坐姿,把杯子凑到我唇边。「如果太烫要说。」 甜中带着薑味的液体滑下咽喉,舒缓了昏沉的不适。沙利叶所调的黑糖茶总是甜辣适中,完全抓住我的口味。我把杯子交还给他,再次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昨晚贴的暖暖包还热吗?」沙利叶的声音感觉离我非常遥远,还有些模糊。 「大概吧。」我含糊回答,感觉每次开口都极为吃力。 「我看看。」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手往我的下腹部探去。「我帮你换新的。」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致我过了几秒才懂得害羞。「我可以自己换。」 「这种时候就别勉强自己了,何况过去不也都是我帮你换的吗?」沙利叶撕开塑胶包装,小心翼翼的取下黏贴面的包膜。 「那是因为……」因为大多数的时候,我都是昏迷的状态。 「好好休息,把自己交给我。」沙利叶亲吻我的额头。「看到你不舒服,我也会很心疼。」 我没有答吭,算是默许了。 换好暖暖包之后,沙利叶便拉上窗帘,把灯调暗。「试着再睡一下,晚餐时间我会叫醒你。」 「你要去哪?」见到他似乎又有要出门的意思,我不由得有些心慌。 沙利叶以行动回答了我。 他从另一侧爬上床,温柔将我带入怀中。他将我杂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轻声给予答覆。「我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 我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当沙利叶摇醒我时,太阳早已西沉。 睡过一觉之后,我的精神的确好了许多,下腹部也不再像有人拿着鑽头在鑽。我换上一身简便的长袖,出去和沙利叶匯合。 等在走廊的沙利叶牵起我的手,领着我走出饭店。 一推开门,微凉的风便迎面打上我的脸,其中还带着扑鼻的烤肉香气。抬头一看,我便见到凉亭架了一整排烤肉架,而有不少食材已放上烤盘。 「秦夜璃,这边!你一定饿了,这边有烤好的。」伊索在不远处朝我挥手,并端了一盘烤肉串到我面前。「趁热吃,别饿着了。」 伊索今天只穿了件黑色短裤,裸着的上半身罩着轻薄的白色外套,毫不在意的露出那结实的八块肌。身穿黑外套的克里斯敦在一旁啃着玉米,虽然他比伊索好一点有拉上拉鍊,但诱人的锁骨还是完全暴露在我的视线中。我咳了咳,别开头不看这过于清凉的画面。简单的扫视现场一圈后,我才发现自己和身着白袍的沙利叶是包最多的。 ……哼,休怪我明日把那件无袖洋装拿出来穿。 沙利叶拿起一串,皱着眉思索。「月经来能吃这东西吗?」 「哎哟喂呀,月经的禁忌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乾脆别管那些了。」伊索把盘子往我这边推,拯救了差点没烤肉吃的我。 低声道了谢,我取走了最上面的那一串。 刚出炉的鸡肉外表焦焦的,但完全不影响它的美味。肌肉外酥内软,肉质鲜美,吃完还有齿颊留香的韵味。我狼吞虎嚥的把手中这串啃完,伸手又想再取一支。 「慢慢吃,别噎着了。」沙利叶在一旁适时提醒,拿了另一种菜色到我面前。 「夜璃!你要不要一起来烤?」隔壁的玛姬笑着邀请我,一旁围着两位少女,同样笑着灿烂。「你甚至还没好好认识和曦洋和瑟西莉亚。」 经过半年之后,玛姬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时时冻着一张冰块脸。离开了幻族,她变得更加快乐,而且也没有与幻族的朋友断了联系。虽然她并没有接受加入闇族的邀请,但我能理解她还需要时间的心情。 玛姬今日穿了粉樱色的比基尼,平时沉重的紫黑长发用粉色发带绑成了活力的马尾。白皙的肌肤因靠近烤肉架而变得潮红,额头的几滴汗珠在光影照射下闪闪发亮。她连外套都没罩,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动人的胸部随着身体的动作晃动。我下意识往沙利叶的方向瞄去,却发现他对眼前这幅美好的画面兴致缺缺,完全没有身为男人理应受到诱惑的样子。 「我只对你有兴趣。」一秒看穿我的想法,沙利叶认真的给予答覆。「就算你不穿泳衣,我也可以看着你一整天不会腻。」 专一的男人,我喜欢。 「夜璃,你怎么了?」玛姬挥挥手,唤我回神。我笑着走过去,要她别担心。 曦洋是闇族的天使,之前在峡谷集会时多少有见过几次面,但没有过太深的交集。这次她是奉秦月族长之命前来陪同参加这场任务。她有着一头灿金的波浪长发,棕色的明眸大眼用眼线点缀。曦洋的身材比玛姬更加火辣,年纪也更加成熟。一双傲人的双峰用目测就能知道远高于台湾人的平均值,也让接近平胸的我稍微羡慕了起来。她的泳衣是紧身的黑色连身泳衣,完美的凸显了身材的特色。我记得她在闇族有男朋友,但没有跟过来。 而瑟西莉亚又是另一种风格了,她的一头漂亮的棕发盘成完美的发髻,其中还有几根金色的挑染混杂在其中。瑟西莉亚一双琥珀眸流光华转,停住在我身上。「你好,我是瑟西莉亚˙罗瑞尔,来自幻族,是玛姬的朋友,请多多指教。」 「我是秦夜璃,也请多多指教了。」我彬彬有礼的回应。「你这样出来幼拉族长不会生气吗?」 「幼拉族长其实并不如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她是很爱所有族人的。」瑟西莉亚辩道。「事后洁艾儿也亲自到族内取得了她的谅解,族长是很宽宏大量的人。」 ……其实我很好奇有谁能在洁艾儿面前不低头的。 「不说这个了,夜璃,我们来烤肉吧。」玛姬把铁夹递给我,适时中断了话题。 我从菜盘上夹了些肉,放在架上空的位置。就在此时,有人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曦洋几乎是一秒便接起了电话。「啊!小羽!」 玛姬用嘴型告诉我「男朋友」三字。 对面的人讲了些什么话,但我听不到。只见曦洋语气轻快的回道:「羽,我开视讯给你,等我一下哦。」 曦洋快速在手机上按了几个键,然后将镜头转向我们。「小羽,快向大家打招呼!」 屏幕中的人是一名穿着古装长掛的东方面孔。我在微薄的记忆中搜索,终于想起他是闇族的澹台子羽。 「嗨,各位晚安,玩得还开心吗?」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是温润舒适的声音。「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曦洋?」 「讨厌,不要提这种事啦。」曦洋表面责骂了几句,但藏不住眼底的笑意。「虽然你没来,但我会一直感受到你的爱的。」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猝不及防的被强塞一口狗粮。 沙利叶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揽入怀中。「我们都玩得很开心,我也很庆幸不必与夜璃相隔两地。」 哇呜,好呛。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澹台子羽挥挥手,对于沙利叶的挑衅毫不在意。「那我不打扰大家了,先掛囉。」 直到曦洋关掉视讯,沙利叶才放开我。身旁的单身狗们互相对看了几眼,默默戴上墨镜。啊,抱歉,闪过头了。 § 烤肉派对之后,我们便一一告别回房间。虽然嘴上没说,但大家都会想尽办法让我有和沙利叶独处的时间,我想这也是他们能尽的最后一点力了。也因为如此,除了我和沙利叶一起住一间双人房外,其他人都是男女分房睡。 直到现在,每当想起沙利叶只剩不到几个月的寿命,我的胸口都会难受的揪紧。我知道沙利叶绝对不会乐见我样子自责,而这也是为何他会选择隐瞒,因为他太了解我了。 「夜璃,你要睡了吗?」刚吹完头发的沙利叶从浴室走出,发尾还有些湿漉。 「等你过来一起。」我把棉被往上拉,遮住自己的脸,只留下眼睛在外面。 沙利叶就算刚从浴室出来,也还是照着乾净的白袍。唯一比较不同于日常袍的是,这件刨子少了瑰丽的刺绣。他轻笑一声,关了大灯。「马上来。」 昏黄的床头灯把室内染成一片柔和的鹅黄色,让人忍不住松懈下来。沙利叶鑽入被窝,侧着身,一手托着脸看我。「为什么用棉被盖住脸?」 「就……想这么做而已。」我支支吾吾,一时也想不到藉口。 「你又在想那件事,是吗?」真不愧是了解我的人,一语中的。「过来。」 我磨磨蹭蹭的,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沙利叶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拉入怀中。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洗发精的香气,与自身的特殊香味混合在一起,意外的好闻。「秦夜璃,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我很自私,捨不得放你走,就算知道自己也许根本活不过这个月,我还是坚持把你留在身边。」沙利叶轻声说道。「这段时间,很抱歉让你这么痛苦。」 我摇摇头,和他四目相对。「你做了正确的决定,要是你自此开始疏远我,我反而会更难过。」 头顶传来温暖的重量,沙利叶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好似给予无声的安慰。「夜璃,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 「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沙利叶的回答瞬间使我愣住。 妮尔维娜族长曾告诉我沙利叶拥有不堪入目的过去,甚至背负着许多骂名,而现在……沙利叶竟然愿意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 「我在旧世界是个暴君,至少,很多人这么称呼我。」见我没出声,沙利叶逕自开始了故事。「因为力量强大,所以我骄矜自大,但我认为这是我应得的,因为地狱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打得过自己。」 「不仅如此,我还──」他的语句停顿了下来。「我想要什么就会请属下送进宫,送不进来的就会亲自出手去抢,包括女人。」 他的语气沉稳,彷彿已演练多遍。「认真来说,我是玩弄那些女人。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对那些想攀炎附势的女人说说甜言蜜语,和她们一起出去玩,让她们误以为有成为我妻子的机会。但我总会在一日的末尾拋弃她们,并在他们领赏之后全数逐出。我不晓得情爱,也未曾为谁动心,因此完全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那些女人的心情。」 「至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沙利叶颤抖的深吸一口气。「我会粗鲁的将怒气发洩在那些倒楣的女人身上,凌虐她们的躯体。这就是过去的我,而我不打算隐瞒你这些事一辈子。」 此刻,我正被拥有禽兽般过去的人小心翼翼护在怀中,实在是难以相信他过去是这么残酷的人。「……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让故事有了后续。」我的心因为这句话猛然跳动了一下。 「是你,让我第一次理解何谓感情;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如我所愿的取得;是你,让我醒悟了过去的自己是何等残暴;也是你,使我学会了懺悔。」沙利叶的声音低低的,温柔满溢。「谢谢你让我学会温柔,学会尊重和等待。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死亡的一天,但我并不害怕,我想这大概就是要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吧。」我很幸运能在生命结束之前遇到你,体会到真正活着的感觉。」 轻喘了口气,沙利叶让我正对着他,道出最后一句话。「你是黑暗中最闪耀的星晨,我却是光亮中的一片阴影。你是我的救赎,我的希望,茫茫绝望之海中的唯一浮木。」 他结束了故事,等待我的回答。 这是沙利叶对我吐露最多心声的一次,也许是因为怕来不及在告诉我这些事前便逝去吧。 我将脸埋入他的胸口,免得让他看见眼角的泪光。「妮尔维娜族长曾说你是个禽兽,而当时我强烈替你反驳。也许你很有佔有慾,时常冷酷无情,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禽兽压根儿不会尝试改变自己。所以我愿意包容你的全部,接受你所有的缺点。我接受了你,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未来的你。」 「谢谢你……」沙利叶声音哽咽,但又像是我的错觉。「你的回答,让我觉得一切苦痛都已值得。现在快睡吧,明天又会是个新的一天。」 而新的一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3】第三根羽毛 五娘的条件 一夜无梦。 因为身体尚在生理期的不适状态,我没有和玛姬她们一起去衝日出,而沙利叶也理所当然的陪我留在房间睡觉。 上楼吃自助式早餐时,其他人才刚从海边回来,身上看起来都罩过一层沙。他们还没换上泳衣,我猜是要早餐后才准备去游。 「夜璃,早安,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玛姬今日穿了件靛色的无袖连身裙,胸前的黑色绑带绕到颈后打了个大蝴蝶结。「听说饭店有个游戏室,吃完饭后要一起去吗?」 想当然尔,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游戏室为在地下室,里面放满了各式电子机台和桌游。篮球机、象棋、西洋棋甚至是太鼓达人,里面丰富的总量可媲美电玩店。 曦洋及瑟西莉亚一到场便马上拿起象棋开战,伊索则逕自走去篮球机玩他的。玛姬走到太鼓达人前端详了几秒,伸手直接投下六十块。「有谁要挑战我?」 「我。」禁不起玛姬的挑衅,克里斯举手加入战局。「用最高难度一决胜负。」 玛姬呵呵一笑。「等一下可别输得回家找妈妈。」 「你才是。」他们很快选好了歌,开始游戏。 歌曲轻快的播放,他们也停止了对话,专住在游戏上面。一旁的象棋组不时传来琅琅笑语声,与打鼓的认真气氛形成强烈对比。但无论是哪边,他们的脸上均掛着浅浅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内忽然闪过「暴风雨前的寧静」这句话。 背脊窜过一阵恶寒,不安的想法开始在心底蕴酿。 我们会不会过得太幸福了? § 午餐过后,大家便各自解散回房,躲避酷热的阳光。 我哼着轻快的歌,在行李箱翻找着下午去海滩玩要穿的裙子。而沙利叶端坐在床上,表面上是看电视,私底下却是在偷瞄我。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最酷热的时段过去,我立刻迫不及待的要拉沙利叶出门。然而就在此时,我才发现沙利叶身上依旧是那套白袍。「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换衣服?」沙利叶困惑的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我的问题。 「像是伊索他们那样的泳衣啊,或好歹换件短袖吧?」我打量他那一身包得像穆斯林的装扮,一边嘖嘖道。「昨天我感觉玛姬他们都在笑我们了。」 沙利叶沉默了几秒,突然露出一抹悲伤的笑容。「抱歉。」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道歉使我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靠过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沙利叶拉上窗帘,要我过去。「希望你知道后不要惧怕我或恨我。」 然后在我面前,他猝不及防的脱下了外袍。 因为没有和伊索一样经歷过残酷的死亡训练,沙利叶并没有傲人的八块肌,但那漂亮的六块肌已足够完美。当我的视线移到他的左臂时,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记忆中光滑白晰的上臂佈满了细密的刀痕,新旧伤交杂。要知道,凭着圣族天生的自癒能力,除非是自愿,否则伤口根本不会留疤。又或者是要长时间的伤害或故意不用魔法治疗才会造成这种情况。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接。「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让自己记住思念你的感觉。」沙利叶的声音中隐约带着沙哑。「继承者战争时,我对你的思念与日俱增,但却无法去见你。但我后来发现只要自残,你的声音和身影就会清晰的浮现。我只能不断的拿刀割自己,才能遏止对你的想念。」 也许是对沙利叶从过去到现在以来的疯狂行为已產生免疫力,在得知这件事后,我竟只有心疼的感觉。我的手伸向他的伤口,在距离几公分处悬空。「还会疼吗?」 沙利叶猛然抓住我的手,直接往伤口压下。「沙──」 出乎我的意料,沙利叶脸上竟露出享受的表情。我的手掌零距离贴着他的肌肤,而且力道不轻。沙利叶瞇起眼,嘴角翘起。「我一直很想这么做。」 「这样会痛。」我把手抽开,稍稍责骂了几句。「不要随便残害自己。」 「你说得都好。」沙利叶唇角的笑意并未隐去,反而更盛。「我从来没发现你骂人的样子这么好看。」 「你……唉。」我决定不再和他争论下去,把袍子递给他。「走吧,我们该去海滩了。」 海滩上除了我们的人之外,尚有几家带小孩出行的家庭,但总体来说人并不算多。玛姬他们在我们到之前已下水玩耍,而沙利叶则挽着我的手在海岸边散步。 因为今天的身体关係比较好的缘故,我终于得以穿上压在箱底已久的无袖连身白裙,当然,我有记得穿安全裤。 凉爽的海风吹拂着我们,使我的头发狂乱的飞舞着。沙利叶指着海浪,偏头看我。「想去浅水区踏踏浪吗?」 「我……」自从上次差点和秦雪姬一起淹死在海中,我总对海洋有种莫名的恐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创伤压力症候群吧。「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近海。」 「我们可以试试。」沙利叶了然的说道。「放心,我会在你身边。」 我们脱下拖鞋,赤脚踩上柔软又有些烫的沙地。待沙利叶将裤管捲起,并安顿好袍子下摆,便一起往海浪的方向走。 沙利叶紧握着我冰冷的手,一步步往海接近。我的脚不自觉的颤抖,止都止不住。沙利叶低头看我,手又握得更紧了些。「还可以吗?」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浪花拍打着我的脚尖,寒冷刺骨。我把整隻脚浸入水中,觉得自己像踩在冰块中。 四周在突然间都被灌满了海水。 冰冷的海水字口鼻灌入,佔据我的肺,我在海中挣扎,想在溺毙前回到海面。窒息的恐慌掩没我的理智,分不清楚上下左右。 「夜璃!」下一瞬间,我立刻回到沙利叶怀里。他紧抓我的双臂,神色惊慌。「我在这里,不要怕。」 我们已经远离海水,在几公尺外的沙滩上。沙利叶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胸口。「嘘,没事了。」 「我刚刚怎么了?」我环住他的腰,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 「你刚刚突然无预警的往海面倒去,接着便意识不清的呻吟。」沙利叶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愧疚。「我不该带你过去的。」 「我没事了。」儘管牙齿还在打颤,我还是强迫自己定住神。「不过我们还是待在岸上吧。」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一个熟悉但不该出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兴然。「没想到被千霜摆了一道。」 「五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沙利叶骤然放开我,挡在我与五娘之间。「每次你出现都会带来不祥。」 「我很想说我只是路过,但谅你们也不会相信这个说词。」五娘一如往常的穿着那件桃红色的中国服,一丝不苟的中国髻在双耳旁捲成两圈圆圆的。她拉开绘有樱花纷飞的摺扇,优雅的搧了几下。「没错,我今日来此,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 「不需要。」沙利叶抢在我之前沉声回应。「我们并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 「哦?你确定吗?」五娘拿扇子遮住下半脸,眼睛瞇成半圆形的弧线。「万一……我的筹码是那五成的力量呢?」 沙利叶的力量! 我的身体未经思考已自动向前,但沙利叶一把将我按住。「不需要!」 「可是──」有了那些力量,沙利叶就不必死了! 「冷静,先听清楚她的条件!」沙利叶厉声喝道,语气严肃。 「我的条件很简单,成为我的契约工一至两个月,替我办些简单的事而已。」五娘呵呵一笑。「一个月换取永生,这项交易很值得吧?」 「驳回。」沙利叶不假思索便立即回绝。「任何能任你摆布的条件,我都不会接受。」 「唉呀,真是毫不留情呢,真让人受伤。」儘管嘴上这么说,五娘脸上一点受挫的神色都没有。「看来交易破裂了。」 五娘优雅转身,准备要走。我心一急,伸手抓住她的袖子。「等等!」 「秦夜璃!」沙利叶一把拽住我,禁錮在怀中。「你是傻子吗?」 「谁才是傻子,现在还未明瞭呢。」五娘持续搧着扇子,停下脚步。「不过你们最好记住,我想要的东西,终究都会弄到手。告辞。」 她的身影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旅馆的建筑群中。直到五娘完全没了踪影,沙利叶才放下他的紧绷。「秦夜璃,答应我,你不会做傻事吧?」 「我不会。」我吻了他一下,给予保证。「别担心,我刚才只是有些慌了。」 「那就好。」沙利叶终于松了口气。「我们去铺个野餐垫休息吧。」 接着我们便把话题扯到其他事情去,假装五娘从未出现过。 【3】第四根羽毛 意外之敌 寂静空荡的小巷中,独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低低回响着。 小巷尽头,蓝色铁门深锁。 五娘轻弹响指,原先紧锁的大门便应声而开。从口袋摸出了枪。她一使力,推开了门。 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孤零零的站在人去楼空的办公室,而办公椅上的温度早已冷掉多时。桌面积着一层浅浅的灰尘,久无人拭。垂下握着枪的那隻手,五娘知晓已没有防备的必要。「竟然抢先一步脱逃了啊……真不愧是敢正面向我宣战的人。」 冷哼一声,五娘把枪滑回口袋。「先是玛格莉特,现在又是你,我该称讚你的勇气,还是鲁莽?我原先以为你与我同为执棋者,不过看来是我错了。」 但无论如何,她们的结局都不会变。 胆敢与自己做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家人,为了族人,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棋局必须走下去。 而她明白,距离胜利的那日早已近在咫尺。 § 在沙滩上晒了一两个小时的太阳后,天气终于开始转冷。玛姬他们似乎也玩累了,纷纷聚到野餐垫来。但所有人脸上都神采奕奕,准备开始晚间的行程。 而来垦丁最重要的行程,当然是逛垦丁大街。 虽然之前已时常耳闻垦丁大街的各种坑人行径,我们还是决定去街上走走,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 还没走入精华地段,道路两旁已挤满了玲瓏满目的摊位。射箭、套圈圈、射飞镖,各种游戏一摊挨着一摊,非常热闹。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入,很快便成为小贩吆喝的对象。「那边的帅哥美女们,我这边的射箭可以给你们优惠喔,男士中六颗有娃娃,女士优惠四颗!」 玛姬挑起眉,表情十分不以为然。「他在小看我们?」 ……谁也不会猜到你是那种一天到晚背着银色长弓战斗的人啊,原谅那个人类吧。 「哇,六颗也太简单。」听说武器也是弓箭的伊索也显得跃跃欲试。「看我射爆那个板子。」 ……麻烦请不要砸摊谢谢。 两名以弓箭为主要武器的天使爽快付了钱,而其他人则退到后方观赛。而此时老闆还不晓得自己招惹到了谁。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恭喜小姐,八颗全破!」玛姬一出手就是毫不客气的下马威,让老闆的笑容稍微凝结。「等等,这位先生,您要干嘛?」 「射箭啊。」弓弦一次上了三隻箭的伊索表情认真。「有规定不能一次射三支吗?」 「没、没有,您请便。」汗珠在老闆额头凝结,他退到一旁,有些期待又害怕的等待伊索的表现。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轰! 在最后一声巨响响起的同时,整面装气球的架子应声而倒。不只是老闆,四周的一票商家全看呆了。 伊索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沉默的把弓放回桌上。 ……就早告诉你不要拆摊了嘛。 § 回饭店的路上,我们所有人手上都多抱了一堆东西。我们真不愧是精英天使团,几乎把垦丁大街的东西都拿了精光。首先是由擅长丢飞刀的克里斯把每个飞镖摊位都赢到拒收,接着瑟西利亚又去套圈圈包了好几瓶酒回来。曦洋跑去夹娃娃机让台主大失血,而沙利叶则凭着圣族超强运气去彩券行赢了几万。至于我呢……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负责吃。 活动一整晚的报应很快便来了,好不容易停止了一天的生理痛在回房时又再度拜访,于是我马上又变成了床上的失能人士。 「……你是不是晚上偷喝冰的?」沙利叶用毛巾轻拭我额头上的冷汗,表情无奈。 「我没……」看见沙利叶的眼神,我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任何东西。「只有一小口。」 「你偷喝我的珍奶时我看得一清二楚,别耍赖。」沙利叶蹙起眉,彷彿正在犹豫对病人开飆是不是个好主意。 好极了,我一口气吸掉半杯的事情被抓到了,拜託让我痛到晕过去吧。 沙利叶轻按了我的额头一下。「噫!别弹!」 「我知道你怕弹,不会做那种事。我只是心疼你为了一杯珍奶付出整个晚上。」他张口又想再念些什么,但最后摇头做罢。「我去问玛姬那边还有没有黑糖,你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根本没办法动好吗。」我低声抱怨,一面心想为什么连止痛药的药效都无法压过疼痛。 房门喀答一声关上,无视于我的抱怨。 房内又剩下我孤零零一人。好吧,看来结局就是这样了。 下一秒,我听到通往海滩的落地窗滑开的声音,而且还是在我确认它有锁好的情况下。 平时我会立刻跳起身应战,但很遗憾的,不是今天。 我一个翻滚落下床,床铺中央便刚好钉上一个槌子。四肢痠痛的我背倚着床,终于看见闯入者的样貌。 是个殭尸,而且是身手灵活四肢都可以动的殭尸。你问我惊讶吗?一点也不,我可是传说中连自己都不信的天使耶。 殭尸抓起我桌上的手机扔了出去。 我收回前言,这殭尸不但四肢灵活,还有脑袋。 眼下存活的方法只剩两个:干掉殭尸,或是撑到沙利叶来。 哇,我怎么觉得两个方法都一样糟? 我召唤出血凌,觉得匕首有如千均重。此时的我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举起匕首的力量。没有给我犹豫的时间,对方已经拔起槌子朝我扫来。我平躺闪过,奋力抬起手想至少给殭尸一点微小的伤害,而结局就是匕首直接被打飞。 各位,废柴秦夜璃正式进入等死状态。 好在我从来就是那种欧运爆棚的人,就在此时,救星及时赶到。 电光火石的一刻,一把白色细剑强行架住槌子,将之逼退。沙利叶一手拿剑,一手拎着黑糖,其实就整体画面来看还挺滑稽的。我才正在想这件事,沙利叶便将黑糖袋丢到了床上。空出的手开始凝聚金光,并在下一秒轰上殭尸的脸,顺便将之炸出了屋外。 接下来的情况因为被窗帘挡住,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切割肉块的声音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当沙利叶的身影映入眼帘,我差不多已经知道殭尸的下场了。 嗯……有些事还是不要问得太清楚好了。 「有没有受伤?」已经把剑收回的沙利叶快步走向我,在我摇头后便不由分说将我紧拥怀中,完全不想去回顾刚刚生死交关的一刻。 「我捡回了你的手机和匕首,都没坏。」沙利叶边说着边将手环套回我的手腕。「地上冷,我们上去床上,好吗?」 「我……我没办法动。」四肢软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力。 沙利叶撑住我的腋下,让我坐回床上。在见到床上的大洞时,他有些困扰的蹙起眉。「我请客服帮我们换间房,看来要向洁艾儿道个歉了。」 「你不要走。」有了刚才的惊悚纪录,我立刻脱口而出。 「我没有要走,只是打个电话。」有了他的保证,我才终于安下心来。 一个小时之后,沙利叶终于将所有事情搞定。 虽然饭店对于床上多了一个大洞感到十分不悦,但在沙利叶保证全额赔偿之后还是替我们换了房间。折腾了一番后,我们终于得以上床就寝,而我们也终于能讨论那隻殭尸从何而来。 「就我来看,那东西比较像是人形傀儡,和璃集是同一种东西。」沙利叶分析道。「目前并无法确定是来自何方的攻击,但你被盯上这件事是毋庸置疑。」 「有可能是狂族在测试新研发的战斗机器吗?」据我对狂族的理解,他们一天到晚都在搞各种奇怪的发明。 「极有可能,又或者是……」沙利叶猛然顿住,然后便摇摇头。「算了,在现阶段就算我们想破头也得不出结论的。很晚了,快睡吧。」 「经歷过这种惊险的事,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我小声抱怨道。「你得哄我入睡才行。」 「哦?你想要我怎么哄?」沙利叶接受我的撒娇,语带笑意的回应。 「不如……你唱几首歌吧。」我赫然想起沙利叶是歌星这件事。「大歌星沙利叶至今一首歌都没唱给女友听过,实在是太过份了。」 「演唱会上的所有歌,原本就只是要唱给你一人的。」沙利叶笑咪咪说道。「就连专辑名字都是因你而取。」 「我?」我抬眸,望进那不含任何杂质的纯净眼眸。 「夜思,倒过来就是思念你。」沙利叶把我揽进怀里。「来吧,我唱歌给你听。」 我闭上眼,等待歌声响起。 没有乐团的伴奏,沙利叶完全就是清唱上场。顾及已经夜深,他特地放低了音量。圣族独有的魅力注入纯净的歌声中,交织成悦耳的听觉饗宴。我的眼前彷彿又回到沙利叶初向我告白的那日,宜人的暖风拂过我的发丝,整山的野花绽放。 体验过蓝沁夺人心神的歌声,我能清楚分辨沙利叶歌声的不同之处。他的嗓音同样蕴含着魔力,但留给我的是令魂深处的温柔震颤,令人感到舒适无比。也许是他在歌里加了催眠元素,我的意识开始朦胧。 在他又结束一曲后,我终于敌不住睡意,满足的沉入梦乡。 【3】第五根羽毛 假期之末 松开已经熟睡了的少女,沙利叶脸上的笑意瞬即隐去。 面色一凛,他翻身下床衝入浴室。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立刻染红白瓷洗手台。沙利叶痛苦的抓着胸口,面色死白。该死,又恶化了。 下一刻,又是接连好几口鲜血。 他拉开放在桌上的小包,取出注射针头。熟练的撕开包装,他毫不犹豫替自己进行注射。一连串动作完成后,原先疼痛的喘息才终于减缓。 沙利叶坐在浴缸边缘,一隻手按住额头。 他还剩多少的时间?几週?还是几天? 脑内浮现夜璃的笑顏,使他僵硬的面容添加了些许柔和。是的,他又再一次心软,向夜璃撒了谎。根据妮尔维娜的判断,他甚至可能活不过这週。 也就是说,他会在这场任务中死去。 他不知道死亡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那里没有夜璃是肯定的。他不希望夜璃哭,但也不愿意让她成为五娘的奴僕。若是以前的他。绝不会将夜璃拱手让人。但如今,再捨不得也必须放手。沙利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克里斯,看来你又赢了啊……」 下定决心之后,他终于拿起手机,毅然拨下黑名单最底部的号码。 § 我作了一个可怕的梦。 我在浓浓的纯白大雾中,而沙利叶背对着我,越走越远。 我迈步向前,想追上他,但有人从身后死死抓住我,使我停留在原地。眼看浓雾即将吞没沙利叶的身影,我忍不住放声大吼:「不要走!」 我猛然在沙利叶怀中惊醒,而他正睡眼惺忪的看着我。「什么不要走?」 我窘迫的把脸埋入他的胸口。 沙利叶轻柔的顺着我的发丝,一边呢喃。「那只是恶梦,别怕。」 「沙利叶,我们去找五娘好不好?」鼓足了勇气,我终于向他提议。 沙利叶的动作停了下来,彷彿在犹豫要如何说服我放弃。 「我知道五娘心怀不轨,只是想利用我们,甚至会派我们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想起那个纯白的梦,失去他的恐惧深根柢固在我心底萌芽,宛如一隻无形的手扼住我的喉咙。 沙利叶在我耳畔轻声叹息。「我也不能没有你,但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五娘要你去伤害自己的父母……不,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我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和五娘交易就像一场博弈,一场艰险的棋,但我绝不能因此而放弃。 「秦夜璃……」沙利叶的手掌轻触我的脸颊,欲言又止。然而最终,他终于答应了我的提议。「好,这场任务结束后,我们就去找五娘。」 「向第二始祖发誓。」我不放心的说道。 「向第二始祖发誓。」沙利叶吻上我的唇。他的吻一开始极轻,但我热烈的回吻随即令他把持不住。大手扣上我的后颈,将我禁錮。长舌直入,肆意挑逗我的齿贝。我放任自身沉溺在他的亲吻,感受一个又一个吻落在自己脸上。从额头、鼻梁到脸颊,沙利叶吻遍了我的每一吋肌肤带给我满足的酥麻。 当我们终于分开,双方都气喘吁吁,连沙利叶脸上都染上了少见的红晕。他在我额头落下最后一吻。「走吧,现在下床还来得及赶上日出。」 早晨的天空阴阴的,还有沉重的湿气。曦洋站在沙滩上,已经架好了相机,在看到我们之后挥手招呼。「早安。」 「早。」我礼貌的回她,站在一旁等待日出。 我们并没有久等,很快便迎来了日出。当第一道金光破出海面,我忍不住低声惊呼。「好美。」 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折射出璀璨的光影,天空被染成一片柔和的金黄,随着太阳的高升越来越趋近于刺眼的白。在一连串喀嚓声后,我的手机已经多了好几张照片。 一隻手温柔的覆上我的眼。「别看太阳太久,对眼睛很伤。」 我笑着移开他的手,转身看他。 阳光下的沙利叶比平时还要耀眼许多,他的身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金光,犹如不可侵犯的神祇。 「哇,你们不要在没带男友来的人前面恶意放闪好不好?」曦洋用手遮住脸,假装很刺眼。 「嗯……抱歉?」沙利叶有些迟疑的回答。 人家不是要你说这句吧…… § 今天的行程是去海生馆游玩。虽然我很想提醒大家我们来垦丁的目的是出任务,不是玩乐,但看克里斯他们这么开心的样子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别摆着一副担忧的脸嘛,开心点。」瑟西莉亚看穿我的想法,来到我身边。「搞不好秦颺被关在海生馆里呀。」 ……我听你在唬烂。 「夜璃,我觉得她说得对。」沙利叶竟也出声挺她。 「你也觉得秦颺被关在海生馆?」天,我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我是说开心一点的部分。」似乎发现自己说错话,沙利叶在替自己澄清完后便住了口。 「诺。」恢復冰块脸的玛姬飘到我旁边,递上圆筒冰淇淋。「吃。」 在我恍神的同时,其他人都已人手一支冰淇淋走回来。那个,你们真的不是假公务之便行度假之私吗? 我叹了口气,把一口未动的冰品交给沙利叶。「吃完后再进去走走吧。」 经过全体投票后,我们决定第一站前往世界水域馆。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隻隻毫无生气的水母。于是一行人边十分有默契的跳过了这区。接下来是各种海底生物的始祖以3d影片播放,而讨厌虫子的曦洋瞬间花容失色的尖叫逃开。「海生馆为什么会有虫!不都应该是鱼吗!」 「这样你要海豚的顏面往哪摆啊。」伊索抱胸嘖道。 在参观过可爱的企鹅馆,安抚了曦洋的情绪之后,我们回到了主栋。这里除了有一面高达两层楼的玻璃高墙,还有能置身于水族箱底下的玻璃通道。各种不同大小的鱼群恣意优游在七彩斑斕的珊瑚礁中,营造出一片生意昂然的样子。 沙利叶低下头,轻声问了句:「还好吗?」 我困惑的眨眨眼,回望他。「什么还好?」 「对那些水。」他指指玻璃墙。 「我没什么感觉,应该是没事。」我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也许是因为这里是人造池的缘故。」 「没事就好。」他扣上我的手心,抬头继续向前。 玛姬他们已经走远,偌大的通道只剩我和沙利叶二人。看着沙利叶专注凝视鱼群的侧脸,我心生一动,拿手机拍摄了下来。 「嗯?」察觉到我在拍他,沙利叶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转头看我。接着他伸手把我拉近自己。「要拍就一起拍。」 他接过我的手机,在空中调了调角度,按下快门。喀嚓! 很快的,在我们行进的途中,手机内又多了一堆合照。 「来,手机还你。」出了海生馆后,沙利叶终于将手机还我。 我正要伸手去拿,他竟趁机将我拉过去,在唇上轻啄,而同一时刻,拍照的喀嚓声也立即响起。「好,这样就告一段落了。」 「你……」我的脸颊发烫,想必现在一定红得像苹果。 「夜璃!你们好慢哦,我们都在外面等半小时了。」曦洋的声音打断我们的谈话,只见他们一行人刚从星巴克晃悠出来,人手一杯饮料。 「抱歉,在里面待了比较久的时间。」沙利叶笑咪咪的道歉。「我们去享用午餐吧。」 下午,我们回饭店玩沙滩排球。 从昨天开始,似乎就已入了毕业旅行的旺季,因此海滩上的活动变得热闹非凡。顾及沙利叶会有被年轻人认出的危险,我们特地挑了较偏僻的地方玩。这里岩石居多,沙地的面积较小,但已足够玩耍。 第一场是男女之间的对战,而玛姬则担任裁判。场地很简单,只在双方之间划定一条线,并约定五战三胜。 球由曦洋先发,只见球一过线,马上被伊索杀球。男生组得一分。接下来的状况大概不必明说了,女生组直接被伊索杀得落花流水。 「伊索,你这样根本玩不了啦!」曦洋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可不可以放水一下?」 「欸?可是我看到球就会反射性……」伊索对于让沙利叶和克里斯无所事事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 「曦洋,你来当裁判,换我下场。」场外的玛姬突然出声介入,而且还提出了换人的要求。 「咦?那、那就交给你了。」因为从玛姬脸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曦洋便慢慢走出了场外。 「好了,让我来看看狂族的能耐吧。」玛姬手上端着球,语气隐藏着危险的气息。 「您请便。」伊索假装绅士的礼貌回应。 「接招吧!」下一秒,沙滩排球分裂成了两颗。 「……嗄?」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也使伊索愣了几秒。而就是这几秒的犹豫使他错失机会,使球落了地。 「女生组得一分!」曦洋语带兴奋的宣佈道。 「好啊,看来现在是要比魔法了是不?」伊索手中蓄积起灰色的光芒,并用力朝排球一拍。 一颗看起来无论怎样用肉身都无法阻挡的音速球直袭而来,但我早已有所准备,推出护盾正面迎击。海滩球被迫转了个方向,衝向克里斯。 克里斯一抬手,作出和我相同的术式。而这次,我来不及反应。 「男生组得一分!」 捡到球的我不知为何感到有些不服气,进而在无意之中灌入了过多的力量。我用尽全力拍出球,而球体就这样在大家眼前失去了踪影。「嗯……抱歉。」 于是球赛就这样只能因为我的个人疏失而终止,转为找球大赛。 约莫过了十分鐘,跑到岩石堆后找的瑟西莉亚猛然惊呼出声。「大家快过来看!」 「什么?你找到球了吗?」我有些困惑的走向声源。 「我想,不只是这样。」在眾人凝视眼前幽暗的山洞口半晌后,玛姬终于打破寂静。 瑟西莉亚朝洞口伸出手,伴随着静电的滋滋声,一个透明的绿色屏障立即显现在大家眼前。此时此刻,大家都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假期结束了。 【3】第六根羽毛 隐藏的棋局 在经过縝密的讨论后,我们决议隔天一早便出发执行任务。同时之间,我们也连络了洁艾儿,做行前的准备。 早晨,天尚未全亮,我们便已全副武装在山洞前待命。 集合完毕之后,便由我领头穿过结界。也许这个结界真的是专防洁艾儿的,我们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点亮手电筒,我们在石製的通道内走了一段不可思议的长路。玛姬伸出手触碰墙壁,最后无奈的摇摇头。「囚禁者使用类似幻影王冠的能力,将山洞硬开闢出了一个新空间。目前以我的能力也无法破除。」 异空间的能力?莫非是时梦鸟?我转向克里斯,想向他确认。他摇摇头,给了我一个「不要问我」的嘴型。 走了一阵子,我们终于来到囚牢的第一道关卡。眼前是一个喷水台,而柱子上的圆盘空无一物。 「这是……献祭?」不知是谁提出了这种奇葩的想法。 伊索表情严肃的走到盘子旁,仔细端详。「沙利叶,恐怕这个檯子指名要你。」 在确认前方安全之后,我们一群人便急忙凑上前看。在盘子底部,清楚的刻着字母s,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眼睛的图案。这下是实锤无误了。 「你打算怎么办?」伊索开口询问。沙利叶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接着沙利叶将我往旁边稍微推了推,掏出配剑,在手掌轻划了一道口子。 殷红的鲜血滴上了盘子,被不晓得为何种材质的盘子吸收。 下一瞬,盘子开始缓慢的旋转,最后没入地板中,失去任何存在的证据。原先为石壁的方向开展为一个全新的走道。沙利叶望着已全部傻掉的眾人,对走道頷首。「我们走吧?」 我和沙利叶退到队伍的尾端,而我急忙检查他的手。几秒前才划的口子已在圣族的自癒能力下止血。沙利叶轻轻抽回手,把手掌藏回袖子。「我没事,不要担心。」 下一个关卡是扇坚固的铁门掛着有些锈蚀的锁。 我下意识四处张望想找钥匙,但伊索一掌便把锁拍碎了。我们拉开门,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客厅。 沙发上并未积着灰尘,显然近期尚有人使用。桌上摆着一杯精緻的中式茶杯,但只馀留底部的茶渣。「这是看守者的休息室吗?」 「恐怕是的。」克里斯证实我的猜想。「我建议各位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免得看守者回来。」 「应该不需要担心。」站在日历面前的玛姬突然发话,她指指日历。「距离看守者上次画叉已是上上週,这代表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 「我同意玛姬的话。」我附和。「反正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和看守者干上一架,不如在这里舒服的休息一会。」 「行,那就分成两组人轮流休息,另一组可以去四处找找有什么有用的资料。」伊索很快便分配好了工作,效率极高。 沙发只够勉强挤四个人,因此其他人不是得坐地板就是要四处走动。虽说我们是意外闯入这里,但能收集到的资讯却异常少,甚至连看守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们唯一的收穫只有瑟西莉亚从沙发底下摸出的小匣子。 我们使尽力气扳开黑色的匣子,终于在其中找到一条泛黄的纸条。 「s.t计画,素材收集率:60%,即将就绪。」 纸张上短短写着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而文末应是署名的部分只写了一个潦草的数字:5。 「st计画是什么?」我抬头看向沙利叶。「s有可能是你的名字的缩写吗?」 沙利叶摇摇头,表是他毫无头绪。 「还是是指克里斯和沙利叶?克里斯的真实身分是时梦鸟,而时梦鸟除了dreambird这个英文翻译外,还有timebird别称,而它正是以『t』开头。」曦洋已经把脑子动到克里斯身上了。 去年继承者战争后,克里斯终于公开了他身为时梦鸟的身分,虽然并没有大肆张扬,但此次出任务的成员多少都知道。 「大家先停一下。」我赶紧插话以免他们的脑洞越飞越远。「也许这两个字母和他们根本没关係呀,不要被侷限了。」 「我认为夜璃说得没错,先暂时把这件事放一边吧。」沙利叶的脸色十分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总把事情扯到他身上的缘故。 用完午餐之后,我们便又再度踏上前进的路途。 我和沙利叶跟在队伍的末尾,一路上毫无交谈。他的脸色比在小客厅时还差,似乎在隐忍着强烈的疼痛。就在我忍不住担忧想询问他时,沙利叶却先发话了。「夜璃,我去后面方便一下,可以请你代我通知其他人一下吗?」 「你真的没事吗?」就算迟钝如我,也能察觉出沙利叶的不对劲。 「我没事,别担心。」他硬挤出笑容。「很快回来。」 他的笑容很快便冷下来,快步跑到远处的石柱后。我越想越不对,但又碍于女生的身分无法前去。我拉拉克里斯的衣角,向他表达我的担心,并希望他替我前去查看。 反常的是,克里斯并没有立即行动,反而凝视着我。「秦夜璃,你自己去看吧。」 「可是……」 「他需要你。」克里斯语气坚定得没有转圜的馀地,好似他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再踌躇,朝沙利叶所在的方向跑去。 还没见到人,空气中淡淡的血气已经勾起了我不祥的预感。强忍着不安的心情,我终于来到他身边。 沙利叶一手扶着墙,地上是大滩的鲜血。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是连偽装都藏不掉的痛苦。他扯动嘴角,却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我猜你应该不晓得衰弱而死的副作用是吐血?」 他没有问为何我会过来,可能这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汗珠滑落他的脸颊,彷彿光是说这点话对他来说就是极大的负担。 我拿出面纸,拭掉他嘴上的血。「先坐下。」 我们靠坐在乾净的石柱旁,而沙利叶几乎是瘫在我身上。「你出现吐血的症状……有多久了?」 我真正想问的是:你瞒着我这件事有多久了? 「没有很久,半个月吧。」儘管他试着轻描淡写的带过,我还是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不再互相隐瞒的!」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 「秦夜璃,对不起。」我的心随着他的道歉下沉。「我可能……没办法再回到海滩。」 这次,他终于诚实告知了最残忍的真相。 无论如何詮释,这句话都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他会死在这场任务中。 【3】第七根羽毛 最后的告别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听。」我抱住头,拒绝接受这冷冰冰的真相。「你答应我要一起去找五娘的!你还发了誓!」 「抱歉。」当我看见沙利叶的笑容时,心思突然乱成一片。 然后,我赫然想通了。关于为什么……沙利叶会如此爽快的答应我的要求。 任务结束后便去找五娘。 然而,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任务。 因此这个誓约,打从一开始就不具效力。 沙利叶的通盘计划,全都是一场骗局。 「大骗子……」他总是这样子把真相留到最后一刻,而我却无可奈何。「早知道就把你关回圣族!」 「关回圣族,我的寿命一样不会增加。」沙利叶毫不留情的粉碎我的希望。「走吧,不能再拖了。」 他撑起虚弱的身体,不给我反驳的馀地。他总是如此,一旦决定好的事,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改变。 指尖被温暖包覆,我对上他光华流转的眼眸。「若没有残酷的结束,就无法凸显出幸福的美好。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把握当下,而不是深陷于害怕失去的恐惧。」 他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在我的手背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真的该走了。」 我们追上其他人,而他们也没多问些什么。 走到很快便来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扇三公尺高的黄金大门,雕刻着瑰丽的藤蔓花纹。 与最初遇到的圆盘相同,门上也刻了一个字母s外加一颗眼睛的标志。沙利叶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将手掌贴在门上。 「唔!」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声,沙利叶的脸色骤然唰白。 「沙利叶!」我衝向前想把他拉离门边,但他举起另一隻手,示意我待在原地。 大门缓缓被他推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我们进到了一间明亮的厅堂。 三米高的天花板布置着透明的岩石,使天然的日光可以毫无阻碍的成为室内的照明。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缸矗立着,内部注满了幽蓝的液体。但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水缸中央──那个被手銬及脚镣所束缚的男人。 男人眼睛紧闭,陷入深沉的睡眠。依据我的目测,他大概只有三十来岁,乌黑的短发没有随着时间而变长。水缸的时间彷彿是静止的,而男人就这样沉睡在这个凝滞的世界。 「这个人……就是第二始祖的伴侣?」玛姬率先提出质疑。「他的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啊?」 「难道洁艾儿的外表就得是老阿嬤吗?」我提出反驳。「人家可是始祖级的人物,会改变外表也是情理之中。」 「……哇。」玛姬如此表示。 「哇。」克里斯也同样如此表示。 「哇。」伊索附和。 「怎样啦。」我不耐烦的看着像鸚鵡的三人组。 「夜璃,从刚刚到现在你都很暴躁喔。」洋曦替我解答。「你真的没事吗?」 「你们帮不上忙。」我心烦意乱的回道。 「我可以用箭击碎水缸看看。」看见我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孔之后,伊索很自然的转移话题。「但不确定会引发什么警报。」 「行,我们其他人会帮你警戒着。」克里斯抽出匕首,注视着缸中的人影。「能速战速决是最好。」 伊索拉开空着的弓,一隻暗红色的箭凭空出现在弓弦之间。一声悦耳的弓弦声之后,箭支破空而出,笔直的插中水缸中心点。 源于箭尖的中心点,蜘蛛网状的裂缝越扩越大,并开始有微小的水柱喷出。下一秒,一支银色的箭瞬间击入。是玛姬出的手。 霎时,洪水倾泻而下。除此之外,还夹杂着机器起动的嗡嗡声。 沙利叶猛然揪住我的衣领往后拉,及时躲过在眼前砸下的机器手臂。 随着更大的一声碰撞,十米高机器人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它是由金属製的,但机器的关节还卡着岩石的碎屑。整台机器的关节都可自由转动,并且力大无穷。理性估算的话,我们的胜率大概是零。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想办法同时将秦颺救下。 「夜璃,你和瑟西莉亚去处理秦颺,我们其他人帮忙压制。」伊索又陆续将几隻箭射入敌人的关节,但效用不大。 地上的水已顺着大门流出,但还是将地板弄得湿滑,极其容易滑倒。于是全体人员立刻拍动翅膀,将战场转移至空中。 瑟西莉亚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我们立刻被包覆在晶莹的白色泡泡中。据她所述,这是能隐藏我们身影的幻术。 我们一路畅行无阻的越过玻璃渣,来到秦颺身边。男人尚处于昏迷状态,仅仅由几条铁鍊吊掛在空中。我尝试性的用刀间敲打脚镣,它竟就这样裂开一条明显的缝。很好,似乎是个顺利的开始。 长期泡在水中又缺乏保养的铁鍊已经严重脆化,变得极易毁坏。很快的,我们便已将秦颺救下。 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和瑟西莉亚肩上合力扛着一名成年男子,却不会感到很吃力。回过头来想想,我从以前到现在所遇到的天使几乎都没有胖的,可能是因为身体为了怕因太重而飞不起来而採取了体重控管机制吧。 外面,战场已变得一片狼藉。 地板上满是重物撞击的窟窿,没有一寸土地是完好的。几名天使身上多少都带着伤,但好险都不严重。见到我们出来,伊索立刻从前方退下。「克里斯、沙利叶,稍微帮我挡一下,等一下我说撤大家就直接转身逃跑!」 沙利叶的指尖缠绕着耀眼夺目的金光,与克里斯的黑色光芒交相辉映。光芒形成一条坚不可摧的绳索,将已面目全非的机器人层层綑住。虽然这些绳索很快便被挥断,但他们再接再厉,不停补上。 我和瑟西莉亚合力把秦颺弄到伊索背上,正巧赶上最后一条丝线被切断。「撤!」 身上多背负一个人的伊索率先衝出门,其他人鱼贯跟随。出门前,我意外回过头,竟看见沙利叶依旧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机器人。「沙利叶!」 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甚至没听到我的叫唤。儘管机器人离他不到几公尺,他的神情竟平静得无一丝波澜。他想要干什么? 我想也没想,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猛力朝自己一拉。他愣了愣,终于回过神来。「沙利叶,跑!」 我从来没见过沙利叶如此反常的样子,感觉就像是魂魄脱离了自身。我又用力拉了一次,这次更急更大力,我甚至已经着急到眼角都能感受到湿润。在我的连番催促下,他终于想起了如何跑步,跟上我的脚步逃离。 我们在看起来没有尽头的走道死命奔跑,而机器人低沉的追赶声紧追在后。它的速度虽然不快,却以稳定的速度前进。渐渐的,我们的体力也开始不支,就连最强壮的伊索也略显疲态。 碰、碰、碰,死神的脚步仍旧不停的接近中,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沙利叶停止了奔跑。 一股莫名的恐惧促使我回头,并对上一双悲伤但温柔的眼眸。「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我不──」我未说完的话被他柔软的唇瞬间堵住。这个吻与以往的感觉不同,充满了依恋和不捨,还有一沫淡淡的哀伤。 他的唇移开后,我又落入到一个紧到不行的拥抱中。沙利叶轻微颤抖着,嘴唇贴在我耳畔。「夜璃,没了我之后,你一定要更加的坚强。」 他的语气带着决绝,以及强烈的觉悟。我被推向克里斯,脑袋还没完全消化他的话。猛然抬起头,我过了几秒才赫然理解他的打算。「不!你不许去!」 「克里斯,夜璃之后就拜託你了。」沙利叶脸上掛起淡然的笑容,完全不像将死之人。「我会帮大家拖些时间。」 「求求你不要去……」我慌乱的哀求着,但沙利叶不为所动。 他又露出了当时在机器人前面一样的表情,一样平静,一样淡漠。但深知他的我仍能从一些微小的地方看出被深深掩埋住的情绪。他紧抿着的唇用力到发白,眼神故意不落在我身上,不让我动摇他的情绪。 「我会的。」克里斯终于发话,同时之间将我牢牢禁錮在怀中,不给我脱逃的机会。「我……我向你保证。」 「你放开我!」我用尽力气挣扎,但克里斯就是铁了心不放开我。 沙利叶没再开口,但眼角隐约闪着泪光。接着他毅然决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衝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嘴唇上彷彿还残留着亲吻的馀温,以及他临别前的那些话。 「我并不害怕死亡,因为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活着』这件事。」他温柔的声音彷彿仍在耳畔,而人未离去。 「你改变了我,让故事有了后续。」许多美好记忆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海生馆专注的侧脸、饭店床上的真心吐露、每个夜晚的相拥而眠……太多太多的美好,太多太多的回忆。 「沙利叶,若你爱我就回来!」我嘶声力竭的哭喊着,好不容易伸出的手只抓到虚无。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明白他这几日的用心良苦,以及对我的爱有多么的深沉。他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几日中,留在我的记忆中的他,都是美好的。 正因为太过爱我,他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死亡前的痛楚。 正因为太过爱我,他选择牺牲自己,一个人孤独死去。 在记忆片段的最后,我看见了一片美丽的鳶尾花海。 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翡翠般美丽的眼眸映入我的眼帘。「久等了,我们走吧。」 然后,他的脸开始產生裂痕,一片片的碎裂,化为尘埃。不知何时,花朵全都褪去了色彩,凋谢死亡。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碾碎了最后一丝希望。 代表沙利叶的生命沙漏,就此归零。 最终,全然的寂静,席捲了一切。 一切都静止了,完完全全的静止了。 【3】第八根羽毛 消逝之后(作者生日加更!) 我还记得一年多前的飞机上,是他从秦雪姬手上解救了我。 只因单单一次的救命之恩,他捨得放弃自己明星的身分,傻傻的、执迷不悟的待在我身边,只为护我一世周全。 我还记得自己初次与他在屋顶观星时,他的眼眸彷彿容纳了全宇宙的星辰。而当他在花海向我告白时,我知道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身为歌手的他在台上是最闪耀的星辰,然而他却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我。明明在继承者战争时是敌人,他仍一次次刻意放水,暗地里希望我成为赢家。 而如今,他走了,也顺便带走了我的灵魂。 「秦夜璃,我们该走了。」克里斯的脸在我的凝视下慢慢聚焦,带着担忧与焦虑。我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依序停在其他天使身上。 沙利叶耗尽自身所有能量,却无人出手阻止,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沙利叶早就跟他们说好了,他们全都知道。 「……骗子。」我低语,但声音已足够使眾人听清。「你们全都是他的帮兇。」 然后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我的梦境黑暗且混乱。 地面被切成一格一格的,并被填上黑色与白色。身旁还环绕着一些模糊的人影,但我却无法看清那是谁。 一抬头,我看见了飘浮在空中的洁艾儿。 洁艾儿紧蹙着眉,凝视着下方,但并未发现我。接着她抬手,似乎在下达着什么命令。 岩石底座摩擦前进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格外刺耳,好在只持续了短短的时间。我眨眨眼,视线赫然变得清晰。 我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而身旁是好几层楼高的西洋棋。 下一秒,棋盘开始崩解,而我动弹不得,只能向下坠落。 在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五娘那张诡譎的笑脸。 我在一张熟悉的床上惊醒。 棉被蓬松而柔软,是熟悉的味道。正午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透入,还能看见树影斑驳。我撑起沉重的身子,不晓得自己究竟为何会回到闇族领地。 直到我的目光落到身旁的空位。 任务、牺牲、死亡。 思绪忽然乱成一片,无法接受沙利叶离开的事实。 骗人的吧?我一定只是做了恶梦吧?也许他正在楼下准备午餐,正要上来叫我去吃── 有人敲响了房门,安下了我悬盪着的心。看吧,他来叫我起床了。 探头进来的是克里斯。 黑曜石般完美的瞳孔看我对上,他的脸上闪过一剎那的震惊。「你醒了。」 我静静凝视着他,头脑一片昏沉。 他很快便从呆滞中回神,低声开口:「我、我去泡茶。」 他并没有离开太久,很快便端着一杯热红茶来到床边。「柑橘茶包没有了,我晚上出去买。」 「你……」我原想问他为何要提柑橘茶,但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 「沙利叶告诉我你醒来时只能喝热的。」克里斯的语气中带着犹豫。「希望我没记错。」 我捧过马克杯,默认他的话。凝视着水面中的自己,我见到一张十分憔悴的面孔,以及……眼泪? 啊,竟然在克里斯面前哭了,真丢脸。 泪水滴入红茶,让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也模糊了我的面孔。我啜饮着索然无味的红茶,而克里斯在一旁耐心等待。 把红茶还给克里斯之后,他便把一包面纸放到我腿上。「你一定饿了,我帮你买了外卖,好了之后就来楼下吧。」 体谅到我也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克里斯并未再久留,让我得以独处。我把自己埋入棉被中,觉得自己彷彿困在一个永远都无法挣脱的噩梦中。 失去沙利叶的我就像是缺了水的鱼,放弃思考,也不想面对真实。我沉沦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失去了所有动力。好想就这样睡下去,直至世界的终末。 因为我太久未有动静的缘故,克里斯很快又返回楼上,把我自漆黑的温暖中拖出。「再不下去饭菜要凉了。」 空荡的床位再次映入眼帘,使我不禁回忆起我与沙利叶过去每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而这次,他将永远都不会再归来。 胸口出现绞痛的感觉,还有什么在深处涌动着。……这就是难过到极致的痛吗? 克里斯伸出手,主动将我拉入怀中。他的动作僵硬但温柔,其中带着一丝隐藏的拘谨。「嘘,我在……」 他温柔的大手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的情绪。相较于沙利叶,他的体型较为精瘦,但却依然能使人的心情安定下来。好不容易终于止住了哭声,我在他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 便利商店买来的微波食品没有味道,感觉就像是在吃麵粉。我囫圇吞枣的嚥下食物,只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 克里斯倚在墙上滑着手机,等待我用餐完毕。在见到我又开始间晃后,他终于无奈的把我抓回身边。「想出门去走走吗?」 「我不想见其他人。」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被克里斯见到就已经很丢脸了。「我回房了。」 「……好。」克里斯没有拦我,就这样任我回房疗伤。 我踏着蹣跚的脚步上楼,途中在阶梯处踉蹌了一下。 「夜──」克里斯急忙奔上前,但我抬手制止了他。 「我……没事。」我扶着栏杆,缓慢将自己往上挪。「真的没事。」 克里斯人太好,也太过温柔,也正因如此,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我配不上他,配不上一个三番两次被我甩掉仍痴痴守候的男人。 他听从我的话,没有过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 一整个下午,我只能不断翻看手机相簿内的那些回忆。照片中的沙利叶笑得好快乐,宛如他仍存在于这个世界般。鲜明的记忆随着照片的场景一幕幕闪过,而我只能缩在床上缅怀着过去的那些美好。 ──好痛苦。 明知道这样自怜自艾没有用,却无法重新振作起来。 傍晚,克里斯前来敲响了房门。「夜璃,你的父母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 「……我很快下去。」虽说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婉拒,但拒绝父母似乎还是有些过头了。 我走到浴室,在甫见到自己红肿的眼睛后便放弃藉由化妆掩盖住的想法。反正都是给家人看,似乎也没有遮的必要。 当我和克里斯抵达父母宅邸时,饭菜都已摆满桌面。四人都入座后,双方便安静开饭。整个过程都没有人开啟话题,而这样反倒对我比较好。 直到要向他们告别时,母亲终于心疼的抱住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伤痕会随着时间被抚平,这件事没有人比母亲更了解了。 「下週的课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不擅长安慰的父亲想了半天,终于冒出这句话。 「秦月!女儿这么伤心你提什么学校!」母亲低声责骂,转头回到我身上。「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暂时不管念书的事也没关係。」 「妈,谢谢你。」我用尽力气挤出这句话。 克里斯朝我伸出手,扶着走路蹣跚的我回去休息。 而今夜,我依然被囚禁在无尽的噩梦当中。 【3】第九根羽毛 新的任务 四周是燃烧着的白色火焰,举目所见皆为碎石瓦砾。 远方为城市的废墟,但我倒是没看到任何尸体。 这里是哪里?我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夜璃。」微弱的呼唤传入我耳畔,我旋过身,看见浑身浴血的克里斯。 他的衣着混乱,鲜血从捂着胸口的指缝中不断渗出。眼神因为失血过多而涣散,但仍能准确朝向我的方向。 我下意识伸出手,却赫然止住了动作。 我的手掌沾满了殷红的鲜血,从未乾涸的部分仍不断滴落地面。这是……克里斯的血? 恐惧在内心膨胀,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滋长。 「既然沙利叶已不存在于世,何不将一切都毁坏掉呢?」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本能的抗拒着。 「你有足够的力量这么做,而原因完全合情合理。」 我环视四周,赫然醒悟。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克里斯的伤也是。 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深沉的诱惑。 「因为,这才是你想要的世界。」 § 「不要!」我大叫一声惊醒,冷汗早已沾湿了被褥。 隔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克里斯慌张的身影顺间出现在门口。「发生什么事了?」 「火、很多火。」我的言词破碎,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克里斯示意我不用再说下去,似乎完全理解我梦到了什么。 他快步走入浴室,拿了打湿的毛巾出来。「把汗擦一擦。」 等我渐渐平復了心情,才一五一十将梦中的情景告诉他。当我说到发现是自己杀了他时,语气一度颤抖。克里斯捧着我的脸,语气坚定的回覆我:「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会阻止这一切成为真实。」 他的表情是一贯的冷静,话语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甚至无须发誓,我就已经相信他的保证。但他能这么冷静还是令我感到不可思议。「……感觉你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发生这种事了。」 「当初我背着你出山洞时,洁艾儿便已等在外头。而她向我传达了一句话。」克里斯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绝对不能让你爆走。」 「否则世界会毁灭?」 「不,但台湾会毁灭。」 ……很好,这又是在变相说我太弱是吧? 「虽然我知道你还在伤心,但我必须先给你心理建设。」克里斯逕自转移了话题。「三天后洁艾儿会召集你并发布第二项任务,训练内容是教导你如何和五族和平交流。她有一部分的目的也是想让你保持忙碌,以免伤心过度困住自己。」 「是喔。」我半信半疑地敷衍他。老实说,我现在对继承者这个位子已经没什么兴趣了。统领五族?随便他们吧。 门铃被按响,克里斯往窗外探了下头。「玛姬来看你了。」 「帮我跟她说我换个衣服,很快下去。」该来的还是要来,躲都躲不掉。 克里斯轻轻頷首,离开了房间。 十分鐘之后,我在楼下和玛姬大眼瞪小眼。玛姬抱胸坐在沙发上,一副冰块脸好似要把整个客厅都冻起来。她身上尚还穿着制服,一看就知道是中途请假或是翘课出来的。「别这样看我,我可是有正规请假出来的。当然,有用点幻术。」 ……其实你可以不用提后面那句。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指考已经破百还准备请假一週的秦夜璃何时要开始振作呢?」哇,真不愧是玛姬,一上来就是指考这种东西。 虽然玛姬嘴上这么呛辣,但我可以把它翻译为:我很想你,拜託快点回来上课。 好,我原谅你了。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我已经因交换学生而晚读一年,再拖下去我搞不好到二十岁都没有大学。 嗯?等等,既然玛姬跟我同届,那么……「玛姬,原来你比我小啊?」 「你扯到这个干嘛?」糟糕,歪楼速度太快,她跟不上了。 「咳,没事。」 「总之,我要说的只有这样。」玛姬简洁有力的结束谈话。「给我赶快来学校。」 玛姬走了之后,屋内的气氛再度沉重了下来。克里斯在此段时间内已经替我泡了奶茶,屋内盈满茶香。 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滴落,使我不敢抬头看克里斯。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虽然在他面前哭非常丢脸,但我又很庆幸有他的陪伴。 「夜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等我哭声稍歇,他突然问起。 「第一……次?」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晓得他为何在此时提起这件事。 「那时候在葬礼时,我在场边看见了一名冷静、果断,还会拿水瓶砸人的女孩。」克里斯轻笑道。「她甚至认为连天使存在的现象都能用科学解释。」 「这是……」说实在的,在完全融入天使世界之后,我竟觉得当时的我有点傻。 「但正是这点理性,我被你深深吸引了。」克里斯将手放到我肩上。「也许现在的你感到很迷茫,但我保证这些都会过去。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寻回当时的自己。」 「当初的……自己。」但是该怎么做? 「别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办法。」他温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一股暖意便悄悄在内心化开。「过去那个坚强果断的你,一定会回来。然后站起来,变得更强。」 此时的我并不晓得,后来回想这些话时,内心只有无限的酸楚。而我更不会知道找回自己的代价,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牺牲上。 我也不会知道,当我找回自我时,眼前这个温柔无比的人,早已不在身旁。 § 三天后,我在克里斯的陪伴下前往接受洁艾儿的召集。 秦颺已经清醒,而且气色不错的伴在洁艾儿身侧。除了我和克里斯之外,尚有其他四族的人也接受了召集。 「啊,你来了,让我来为你介绍这次的队友。」看到我的出现,洁艾儿立刻出声招呼我。「这位是狂族的莎尔菲˙奈特莉,武器是双刃。」 「你好,可以叫我莎菲。」莎菲身上毫无狂族的暴力氛围,反而带点圣族的从容优雅。她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直发,利用黑色发圈束成活力的高马尾。她身着黑色露肚的无袖上衣,同样顏色的喇叭裤带着庞克风。除此之外,银色的粗跟长靴和金属圈耳环也极富个性。 「你好,我是秦夜璃。」我回握她伸出的手,一面想从那祖母绿的眼中找出任何一丝杀意,但并未找到。接着她退到一旁,让出位子给下一个人。 「嗨,我是幻族的赫弥德斯˙克米亚。」眼前是位温文儒雅的少年,拥有和我近似的紫色眼睛,但顏色又再淡一点。他的长发顏色是蜂蜜棕,斜瀏海遮住了左眼。除此之外,赫弥德斯的肤色也别于莎菲的小麦色,是带着异样透明感的白,也是幻族独有的特色。 「很高兴认识你。」简单的打了招呼,他的位子便由另一个男子取代。 「我是风嵐,灵族天使。」风嵐拥有特殊的异色瞳,左边是蓝、右边是紫,一头黑短发服贴的梳整在头上。他的穿着採休间风格,灰色的外套松软垂掛在肩上。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武器,手上拿着看起来是由水晶凝结而成的长矛。 压轴的是圣族的希薇尔˙艾里,她有着一头和赫弥德斯相同顏色的棕长发,棕色的大眼水汪汪的。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背着那么大的弓和箭袋,使人忍不住想替她背。 「既然你们都认识了,我马上来宣佈任务了。」洁艾儿清清喉咙,适时插话。「首先,克里斯并不会参与这次的任务,这是为了培养你的独立性。」 我点头表示收到,但不安已经开始在心底蕴酿。没有人在背后稳住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此次的任务地点位于云林,详细位至我已经发至各位的手机。在目标地的殭尸族发生了动乱,因此派你们去平定。我不会随同各位前往,但会用另一种方式看到现场景象。」洁艾儿转向我,一双泛着血光的黑眸是严肃与认真。「我希望能看到你领导这四位素昧平生的异族天使,顺利达成任务。」 我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降临在肩上,但我并没有表露出来。关于敌人是殭尸族这件事,我其实并不太讶异,毕竟之前在海滩就有交手的经验。或许在台湾这个小岛上,还存在着许多我从未听闻的种族。我看向其他队员,每个都一脸跃跃欲试,但似乎没有一点想让我领导的意思。 我有预感,这场任务大概会极为艰鉅。 洁艾儿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宣布:「任务从此刻开始!」 【3】第十根羽毛 殭尸乐园 在看见目的地之后,大家心中多少都有底了。 我们先是搭了火车至斗六,接着便一路飞行至古坑。 洁艾儿告诉我们她已经在灾情区附近佈下一道屏障,可以阻止大部分的人类进入,但我们仍须注意现场是否有人类目击者。 而我们的目标地,正是古坑中最有名的游乐园。 光是在空中盘旋,我们就能一窥灾情有多严重。拥挤的人群在广场上缓缓移动,近看才会发现那是一隻隻有着绿色肌肤的殭尸。我在炸翻他们与询问状况之间犹豫,最后选择了较为和平的方法。「我们先降落在殭尸少的地方,我找一隻问问。」 「你这样很鲁莽。」风嵐毫不留情的浇了我一盆冷水。 「我觉得掀翻他们是比较容易的作法。」莎菲也出声反对。「殭尸一看就是无法沟通的生物。」 「你们在这等着,我自己下去。」见到无人支持我的决定使我有些气馁,但我并不想放弃。 我拍动双翼,飞向海盗船的高台。 下一秒,我见到其馀四人也随我飞了下来。「你们……」 「不是我赞同你喔,是因为我们是个团队,应该一起行动。」风嵐冷淡的哼道。「然后呢?不是要抓个人来问问吗?」 「是殭尸,不是人。」希薇尔悄声说道,但没人理她。 所以我就照着他的话做了,我拍了拍其中一名殭尸的肩膀。「请问──」 「敌袭!」对方几乎是第一秒便大声尖叫,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不是!」我急忙替自己澄清,但大部分殭尸的目光都已移来这里。 「哇,大失败囉。」莎菲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抽出银色双刃备战。 「你们的族长在哪里?」我着急的询问那些殭尸,但他们表情茫然。「领导人、总统,总有个领头的吧!」 「摩天……」我面前的殭尸在俐落的唰声后裂成两半,噁心的内脏喷发一地,还好我架起的护盾使我没有被那些噁心的黑色液体喷到。定睛一看,下手的竟是他的同族。 「叛徒,竟敢公开我君的位置!」一名壮硕的绿肤殭尸咆哮道,手中的开山刀还尚滴着血。 「闪人了。」我低声说道,偕同其他天使飞回空中。 摩天轮前是最多殭尸的聚集地,也是戒备最森严之地。我大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殭尸,开门见山的说:「我要见你们的领导人。」 「是殭尸,不是人。」希薇尔再次纠正,仍然没人理她。 「我听说了,领地的造访者。」新的声音从殭尸群后方出现,是粗糙沙哑的嗓音。 一名长相与其他无异的殭尸走上前,只能从他头上的王冠来辨别身分。「侵略者,离开,或者死亡。」 「要说侵略者的话,你们才是吧?」我反驳道。「这个乐园原本是人类的。」 「看来你还搞不清楚状况。」殭尸王把我们一一指遍。「你、你们,全部都是侵略者,这个世界的侵略者。」 在我开口之前,殭尸王已经转向周遭的随从,用平板的语调号令。「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真是糟糕,原本以为不需要走到这步的。 风嵐给了我一个「你看吧」的眼神,高举手中的长矛。一圈冰霜以我们为中心点扩散,将第一层殭尸冻成冰块。他再轻轻用矛尖一碰,冰块便原地碎裂崩解。「哇,这些殭尸比我想像中的还脆。」 殭尸王也在第一批受难者之中,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但其馀的殭尸并没有做鸟兽散,反而越发狂暴。为了宣示自己仍有主导权,我向队友下达命令:「镇压!」 希薇尔迅速从背袋抽出箭支搭上弓,动作一气呵成。她的箭支五花八门,有火焰的、也有小型爆炸的,不过坏处是用完无法收回。 就如风嵐所说的,所有的殭尸几乎都是一砍就碎的程度。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极多的数量。我看见有几名殭尸表情茫然的倒下,想必是赫弥德斯的毒针所致。至于莎菲──她大概是最具有可看性的一个了。如果是眼力不好的外人,大概只能见到一抹银色的旋风颳过。她的动作优雅俐落,只在敌人身上留下必要的致命切口便不恋战的换下一隻。 我原先也想加入战局,却在此时瞥见了熟悉的中国衣袍。「五娘?」 不,不对,那个女士是棕色的长发,而且身形比五娘还削瘦。我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急忙迈开脚步衝向她。「等等!」 女子没有停下脚步,视若无睹的绕过一堆殭尸,鑽入摩天轮的包厢。而我就没有这么轻松,除了要斩除一路上的殭尸,还要防止有人从背后攻击。 我推出在体内蓄积的能量,炸飞眼前的最后一批殭尸,终于在包厢离开平台前鑽进去。从女人没有关上门的行径来看,她是故意要让我追上的。 女人背对着我,身高比我稍微矮一些。她的穿着有别于五娘的桃红色,是偏暗沉的紫,不过一样都是典雅的旗袍款式。我有预感,她应该跟五娘有相当的关係。 估计她是在等我开口,我便毫不犹豫的开门见山。「这些殭尸是你煽动的吗?」 「是。」女子也挺爽快的承认,缓缓转过身来。 出乎我的意料,她是个白人。 有别于台湾人的碧色大眼及白皙的肌肤,她长得很像时尚杂志上的那种欧洲裔。我还没开口询问,她已经率先回应。「我父亲是义大利人,假如这就是在困扰你的事。」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摩天轮已经上升到四分之一,我知道这场谈话一定会在包厢降落到底时结束。 「我的名字是塞勒涅˙狄卡皮欧,不过叫七娘会顺口些。」七娘的视线转回窗边,彷彿对底下的战斗比较感兴趣。 七娘,这代表她极有可能是五娘的妹妹。 「至于为何我要这么做──」七娘勾起无恶意的善意笑容。「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情绪宣洩的出口。」 「……出口?藉由伤害人类吗?」七娘的回答荒谬到令人不可置信。 「你知道──这片土地的主人,原本是殭尸族吗?」棕发女子俯视着战场,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夺回原本的土地,又谈何侵占呢?」 包厢升到最高点,使整个乐园一览无遗。我看见自己的队友逐渐被殭尸包围,节节败退。 「现在,你要不要告诉我,谁才是侵略者呢?」七娘温柔的笑着,但却令我不寒而慄。「殭尸族当年被洁艾儿镇压到几乎灭族,这个责任,谁该负?」 所以这就是洁艾儿派我来的原因吗?想看看我的决定? 但尝试沟通这个办法早已失效,一个战争若已发生,便不可能停下。 「我想,这就是种族之间的仇恨吧。」当包厢来到四分之三圈,我终于採取了比较委婉的答覆。「何况我刚才也尝试沟通过了,完全无效。」 而沟通无效之后,便只有镇压一途。 「我明白你的决定了。」七娘轻声叹息。「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下一刻,她的身影竟就这样在我眼前消散,徒留一个空荡荡的车厢。 我按下紧急开门钮,拉开不知何时被锁上的门。强劲的风使我的发丝狂乱的打在脸上。我不禁想着此时沙利叶会怎么做?克里斯又会如何选择? 答案粗暴又简单,但又必须备有一定的觉悟。 虽然殭尸是异族,但仍旧是生物。而手染鲜血,想必事后可能又会付出某些代价。同时,我又知道洁艾儿正在看着我,想知道我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及力量处理好这件事。是的,力量…… 我不再犹豫,闭上眼,耳畔彷彿又响起克里斯第一次教我运用能力的话。 你必须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动。 熟悉的力量开始在体内奔腾,比以往都更加有力,甚至有种快溢出的感觉。这一刻,我真切感受到了毁灭台湾的可能。 我把这份无形的力量凝聚到胸口,悬在身前几尺之处。 然后,风向改变了。 在乐园的上空,黑色的风暴急速盘旋着。它的范围笼罩整座山头,使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控制它。 彷彿感应到我此刻的犹豫,风暴团开始晃动,变得不稳定。地上的天使及殭尸均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天空这诡异的情况。我尝试加强控制,但反而弄得越来越糟。 「专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听,我的耳畔竟然出现沙利叶的声音。 「沙利叶?」我怀着希望叫唤他的名字,只换来静默的失落。 但刚才那声已足够使我回神。是的,现阶段我还不能放弃。我伸出手辅助自己控制那场风暴,并将自己的命令以意念的方式传达过去:毁灭所有的殭尸,其馀任何东西均不许破坏。 接着我松开控制,让风暴直直砸下。 能量在地面伴随着金色的光芒炸开,多数殭尸连尖叫都来不及便蒸发成沙尘,少数的漏网之鱼则在天使的攻击下也一一被消灭。数分鐘后,游乐园已经恢復乾净空旷的样子,宛如这里打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们。 刚施完一个大术式的我理应要觉得很累,但我却感到异常的精力充沛。我降落在表情错愕的队员们中央,得意一笑。「任务完成,我们去回报吧?」 【3】第十一根羽毛 流浪者咖啡厅 「团队合作零分,领导力零分,只有在最后镇压时的出色表现稍微把分数从负拉回正……她真的这样说耶。」此时值早自修结束的下课时间,而我正撑着头对玛姬大吐苦水。「好歹我也是完成了任务。」 「别理洁艾儿,她的标准一向很高。」玛姬的眼睛依然停留在英文课本上,完全不瞧我一眼。 「你们看!我上礼拜定的专辑到货了!」教室后方开始变得吵杂,不意外的又是那群追星族。 「是『堕落星晨』的出道专辑!而且还是十周年版!」羡慕的讚叹声此起彼落,但我却觉得异常刺耳。 「公司还没宣布沙……他的死讯。」玛姬隐去了沙利叶的名字,以免被有心人士听见。「消息被圣族全面压下来了。」 我眨眨眼,硬是把眼泪逼回去。 「你最好低调点,以免被人问东问西,尤其是手机锁屏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看见我瞪大眼,她懒懒的接了下去。「上次偷看到了。」 嘖嘖,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天啊,晨真的好帅,真不知道怎么样的女生他才看得上眼。」后方的花痴一号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抱歉,他的女友是我。 「一定要胸大高挑又有明星般的顏值吧。」花痴二号想了想又大声补上。「还要很有钱!门当户对!」 抱歉,以上所述我都没有。 「而且是性感熟女大姐姐!」 ……你们到底对沙利叶有什么偏见! § 「太慢了!」辛苦上学一週之后,我再度回到洁艾儿的魔鬼训练之中。 我气喘吁吁的后退,觉得手上的木剑如千均重。 如果现在重新排名,击剑绝对会在我最不喜欢名单的首位。 「樱木,麻烦你再进攻一次了。」洁艾儿对我的对手点头。 我的对手是一名叫樱木裕翔的流浪者,同时也是堕落星晨中代号为堕的成员,这次基于沙利叶的人情而前来帮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太废了,每次在他手下都撑不到十秒。不是,绝对不是因为那血色眼眸太恐怖的原因。 樱木对我微点了下头,进行第一波攻击。 第一下,我后跃闪过,没有硬接。我还记得第一次与他过招时,手臂整个被震麻,连剑都拿不住。 第二下从侧边挥来,我双手持剑,把对方的剑打偏。毫不意外的,手臂又被震麻了一半。但樱木并没有给我喘息的时间,第三下与第四下的连击逼得我节节败退,险些跌倒。 「喝!」第五下,他直接由上向下劈砍,木剑击中我的手肘,使我痛道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听见洁艾儿略为无奈的叹息,然后她转向樱木。「今天就先这样吧。樱木先生,今日谢谢你了。」 「不客气。」男子把黑色披风披回肩上。「告辞。」 数秒之后,现场已无他的身影。 「洁艾儿大人,你有没有考虑过别再让她学剑了?」扶我起身的克里斯似乎也看不下去了。「也许夜璃真的没这个天份。」 「哦?那你觉得秦夜璃的天份在哪?拯救世界吗?」洁艾儿很明显对我刚才的表现感到失望,话语中酸得都能挤出柠檬汁。「她不能总是倚赖我给的匕首。」 「好了好了别吵架,夜璃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秦颺急忙上前充当和事佬,虽然被瞪了下,但洁艾儿总算是住了口。 「明天的同一时刻,我要你和克里斯一样来这里集合,我要发佈出外任务。」洁艾儿抱着胸,脸上的运气已收敛得差不多。「解散。」 伴随着两束白光,洁艾儿和秦颺便已消失无踪。 我无奈叹息,把剑收回袋子。「她是不是很后悔选我当继承人啊?」 「没有的事。」玛姬几乎是一秒便否决我的话。「走吧,我带你去喝杯咖啡,消消气。」 玛姬带我前往的咖啡厅位于市郊,因此客人不多。咖啡厅外表古朴,走的是简约风。经她的说明,我才晓得她在此处打工有一阵子了。 「店长也是流浪者,人很好,你进来就知道了。」玛姬拉开玻璃店门,邀请我先进去。 「欢迎光──啊,玛姬,下午好。」一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原本正在拭桌面,看到我们后便停下了动作。 「夜璃,这是黎紘,店长的养子。」玛姬突然倾身靠近我,低声补充。「他是人类,但知道天使界的事。」 「原来是夜璃小姐,请坐。」黑短发男子拉开一张空椅,动作和话语均斯斯文文的。「我去拿菜单,稍等我一下。」 「那、那就麻烦您了。」我看着玛姬换上工作围裙,站到吧檯去。 我原以为帮我点餐的会是黎紘,但出现在我面前的反而是另一名稍年长的男子。「午安,今天想喝些什么?」 我瞥了他胸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严珏(ㄐㄩㄝˊ)。想必这位一定是店长。「我要一杯热的焦糖奶茶。」 「嗯。」严珏的回应也很简短,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开口。「请稍等。」 透过眼角的馀光,我偷偷观察着这名流浪者。他留着一头微卷的黑发,长度大约到颈部下方。比黎紘再矮一些,身穿一件宽口薄长袖衬衫。 「您的焦糖奶茶好了。」片刻之后,严珏已又回到我面前。 看着冒着白烟的奶茶,我不禁想起千霜。上次与千霜见面似乎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 我过了几秒才发现严珏已在我对面坐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近看之下,我发现他拥有一双漂亮的异色瞳,左眼是浅蓝,而右眼则是风暴般的黑。除此之外,他的嘴角还带了一道小小的疤。「你好,我是店长,严珏。」 我愣了几秒才领悟他是在自我介绍,赶紧回应。「我是秦夜璃,请多多指教。」 他沉默了半晌,温声开口。「闇族的情况还好吗?」 「誒?」我有些讶异话题会转到闇族去,但还是给出了回应。「大致上都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那就好。」严珏推了推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黎紘,帮我拿一份柠檬蛋糕来。」 「是。」柜台的黎紘应了声,把餐点端了过来。「这是本店的招牌,请用。」 「这份是请你的。」严珏把盘子推给我。「你的父亲帮我很多。」 「您和我的父亲是什么关係?」我好奇的问道。 「我之前是闇族的,之后因为一些因素离开。」严珏也不隐瞒,爽快的解释道。 我用叉子切下一小块,小口品尝着。柠檬蛋糕入口即化,而且一点都不酸。「为什么要离开闇族呢?」 「跟黎紘有些关係,不过秦月人很好,没有刁难。」店门掛着的风铃在此时传出悦耳的叮噹声,有新客人来了。 严珏衝着我笑了一下。「我去招呼客人,你慢慢吃。」 我在咖啡厅待到玛姬下班才和她一起走回家。路上,我不禁又开始好奇严珏退族的原因。 「他喔,其实也算是很苦命啦。」玛姬叹了口气。「当初產生退族的导火线是因为他们的接吻照被曝光。」 「呃……你说……?」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是父子恋,又是同志,甚至还跨种族恋爱,一次违反了三项使族内產生很大的反弹。」玛姬顿了几秒。「在眾人的舆论压力之下,严珏选择了离开。」 「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是如此,闇族也不能就这样把多年相处的族人踢出去啊?」我有些替严珏感到打抱不平。 「其实我觉得,这样对他们反倒比较好。」玛姬没有像我一样义愤填膺,表情倒是平静许多。「毕竟只有离开,他们才有机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来到玛姬家门前。简单向她告别之后,我便独自踏上回家的路。握住颈间的项鍊,我在内心祈祷严珏与黎紘可以永远幸福下去。 祝福除了我之外的每个人,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3】第十二根羽毛 瓦解前夕 华美的宅院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跑过石板小径,窜入豪宅里。「姊姊?」 屋子内黑漆漆的,一点光源都没有。 女子表情迟疑,再度试探性的唤了声。「姊姊,你在哪里?」 二楼突然传来巨大的匡瑯声,女子惊惶的衝上楼,正巧看见五娘步出房间。「姊,你没事吧?」 「没事,一切都在掌控中。」五娘深呼吸了数下,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乐园那边怎么样了?」 「……被秦夜璃全灭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七娘终于老实回答。 「无妨。」五娘一手扶着墙,另一隻手拨掉额头的汗水。「重要的素材我已经收集到了。」 「啊,那么是要对秦夜璃出手了?」七娘的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辉,嘴上的笑容遮掩不住。 五娘来到七娘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很快。」 很快,曾经伤害过她们的,都将付出代价。 § 「今天的任务和克里斯比较有关,所以我才会让他加入。」翌日,我们甫刚集合,洁艾儿便开门见山的进行说明。「位于高雄的一处时梦鸟巢穴在昨天晚上突然遭遇袭击,因为时梦鸟同属旧世界成员,所以也在我的管辖范围之下。」 我看见克里斯在我身旁绷紧身体,随时像是要衝出去般。 「我要你们帮我前去探查状况,并给予适当的帮助。此外,我还招了一位帮手来协助你们。」洁艾儿招招手,原本站在后方的男子一语不发的走上前。「这位是灵族的利斐恩˙希尔,希望能贡献自己绵薄的治疗力量。」 「你们好。」利斐恩有着长相中性的西方人面貌,水蓝色的眸子宛如晴天时的大海。此外,他的那头深河色短发也梳得乾净整齐,可以想见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附带一提,利斐恩的武器是一把有着银色手柄的鞭子,稳妥的收在腰间。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尽快出发吧,我等着你们的回报。」洁艾儿出声催促,提醒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与克里斯对视一眼,同时展翼起飞。 飞行的过程非常顺利,都没有遇到任何恼人的麻烦。我们顺利降落在目的地,也就是一处隐蔽的悬崖。 考虑到时梦鸟可能也算是一种鸟类,他们在悬崖半山腰建造一个巢穴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难理解了。除此之外,山洞的入口前竟然还有一个平台可以落脚。 但也因为如此,我们可以清楚知道昨晚的情况有多惨烈。 平台上散落着不少被撕扯下来的毛发,其中不少都沾染了黑色的血液。我没见到任何尸体,但也有可能是被倖存的同伴带回洞中了。 克里斯神色严肃,快步走入山洞内,我和利斐恩则紧随在后。洞穴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必须用手机才能探明前路。走了一段不算远的距离之后,克里斯赫然停下脚步。「萝拉?」 没有回应。 克里斯并没有放弃,反而更向前了几步。「萝拉,是你吗?」 「不要过来!」角落传来女孩短促的尖叫,饱含着恐惧。 「没事了,是我,克里斯。」克里斯放缓了声音,安抚受惊的女孩。 「真的是你。」认出了克里斯的声音,女孩释如重负的探出半个身子。「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一收到消息就赶紧来了,可惜还是太晚。」克里斯蹲下身,与女孩的视线平齐。「告诉我,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人被带走了。」女孩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可见当时受了多大的惊吓。「紫姑姑、麦叔、燕哥哥……」 「行了,不必再说了。」克里斯安慰快哭出来的女孩。「他们被带走时还活着吗?」 萝拉大力点头。「最多就是受重伤被逼就范,但敌人似乎要的是活体。」 「我们还有希望。」收集足了必要的资讯,克里斯缓缓站起。「萝拉,其他人在哪里?」 「里面,我带你们进去。」萝拉已经平復了心情,直直往洞穴的更深处跑去。 我们一行人来到一个类似大厅的圆弧型空间。 这里的周围点着明亮的灯,因此伤兵之多都能一目了然。擅于治疗魔法的利斐恩一到现场便跟着萝拉前去治疗重伤患者,克里斯则是找里面的长老了解状况。至于我因为没有什么医疗能力,便加入医疗轻伤的行列。 事情来得太急太快,导致大家连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伴随着爆炸的声响,山洞猛烈的晃动。年纪较小的时梦鸟纷纷害怕的尖叫,使现场乱成一团。 而砲弹般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反而越发猛烈。 「快出去,敌人想炸了这座山!」克里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连番催促傻掉的族人。 一群人老的扶伤的,大的扶小的,在不断崩塌的洞穴中向外逃离。我动用自己的力量撑起护盾,使天花板变得不那么容易崩塌。 「克里斯,里面还有三隻尚未人化的幼雏,可能要麻烦你们了。」最后一名成年时梦鸟快速跑过我们身边,手上还抱着几团毛绒绒的东西。 我们快步回到大厅,果真见到石地中央缩着三团黑色的球体。克里斯捞起一个交给我,另外两隻则是揽进自己的手臂。「拿稳。」 我捧着一团黑漆漆的绒球,掌心还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别发呆,走了。」克里斯将我的思绪唤回现场,我才正视到洞穴即将倒塌的这个事实。 地板剧烈的晃动,不时有石块落下,但克里斯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我用身体护住手中的小生命,迈步跟上克里斯。 而出了山洞,灾难才正要开始。 天空中满布着灰白色的鸟,体型要比普通老鹰大得多。地上的时梦鸟顽强抵抗,製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空间裂口将牠们吸入,有些甚至直接化为鸟型与牠们对干。我想我大概晓得地上那些沾染着鲜血的羽毛是怎么回事了。 「夜璃,麻烦你了。」克里斯接过我手中的幼雏,把牠们交给族人保护。 我眨眨眼,心中一惊。 克里斯对我说的是「麻烦你了」,并不是「你行吗?」,也不是「你准备好了吗?」,这代表他们已经知晓我拥有逆转战局的能力。 他信任我,并把战局的决断交给了我。 「交给我吧。」我对他微笑,伸出了手。 触电般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流窜,一层风暴圈逐渐在空中成形。在我努力的途中,克里斯则负责击退前来攻击的鸟形怪物。 「喝!」我松去对能量圈的控制,让力量在空中爆开。 白光烧灼着天上的敌人,在数秒间将之燃尽。顷刻间,头顶恢復成乾净的蓝天白云,好似从未有人袭击过。 不,我错了,天空上仍留有一名敌人。 能扛下我力量的,想必绝对比那些虾兵蟹将的等级高上许多。我猜测天上的这个人便是这场袭击的主谋。 对方罩着斗篷,因此看不清容貌,连是男是女都无法确认。背上的白翼慵懒地拍动,但还是无法确认他是否为天使。 若这场攻击为他所策动,我绝不会轻饶。 我打出力量,能量球在对方面前随着碰撞声破碎。我不死心,推出更大的能量,结果依然如此。 「秦夜璃,这个人不对劲。」克里斯声音紧绷,很少能听到他如此紧张。 「什么意思?」我唯一能知道的便是眼前的人很强,而且可能更胜我一筹。 他到底是谁?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次,我放弃大范围的攻击,将能量集中在指尖。针尖般的能量终于突破他的防护网,准确切断斗篷的带子。 「这不可能。」在我身后,克里斯沙哑低语。 液态黄金般的眸子聚焦在我身上,毫无偏移。熟悉的金色发丝随风飘扬,我甚至还能清晰记得替它梳理时的滑顺触感。然而,他面对我的表情却是如此的冰冷。 熟悉的面容,陌生的瞳。眼前是他,又不像是他。 儘管百般害怕,我还是怯生生地尝试唤他的名。「……沙利叶?」 回应我的是对准我的枪口,以及毫无波澜的表情。 我听见克里斯吼着要我逃走,但我与他一样,都在沙利叶的邪眼之下动弹不得。 沙利叶扣下了板机,毫不犹豫。 碰。 【3】第十三根羽毛 时梦鸟计划 但愿能沉沦在这虚幻的美好之中,永不清醒。 § 恢復意识不过是一剎那的事情。 我不记得沙利叶开枪之后做了什么,但我陷入昏迷是肯定的。此外,我还活着这件事也是千真万确。 尝试活动了身体,我很庆幸的发现四肢都还在身上,也貌似没有被开一个洞。那段开枪的记忆恍如一场梦,虚假且不真实。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侧过头,我看见沙利叶站在窗边,毫不遮掩的注视着我。 外头下着雷爆雨,昏暗的天色让我看不出时间。闪电的光芒不时打在沙利叶脸上,但他连眨眼都没眨。除了冷漠的表情之外,我还发现了另一项与以往不同之处──他的身体泛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很淡,却不容忽视。 这代表他已经取回了五成……不,也有可能是十成的力量。 心脏在胸口大力敲打着,让我很是难受。我害怕他也许早就失去了与我有关的记忆,和那些故事中的老梗相同。毕竟,记得我的沙利叶,不可能会对我如此冷漠,不是吗? 我突然很能体会去年我遗忘沙利叶时对方的痛,差别在于这次他很可能真的是我的敌人。 房门在此时悄悄打开,虽然拯救了目前尷尬的处境,我还是吓得从床上跳起。 毫无意外,出现在眼前的是五娘。「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我带着敌意盯着她。是啊,从沙利叶取回力量这件事就能确认幕后主使者为五娘了。 「我没有哦。」五娘的声音冷不防传入我耳中。 「没有什么?」我反射性应道。 「夺走记忆这么残忍的事,我可没有干。」五娘的语气悠哉,彷彿在跟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谈天。「沙利叶,过来。」 沙利叶把视线从我身上收回,在五娘面前止步。女子艷红的唇勾起弧度。「展示给她看。」 我的右手瞬间被沙利叶抓住,按在他的颈部与肩膀之间。我的指腹清楚感受到他稳定的脉搏及极高的体温。然后,自指尖开始,红色的纹路一圈圈向外扩散,逐渐构成巴掌大的符印。符印佔据了一大块肌肤,十分显眼。我抬起头,看见五娘胜利的神色。 「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终究都会弄到手。」五娘的笑容是如此的讽刺,宛如在嘲笑着我的失败。 此时此刻,我只想蜷缩起来,假装一切事情都未曾发生。为什么事情会失控至此?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明白现阶段让情绪浮动对自己非常不利,但我就是克制不住。 「噢,你是说『把你抓来』的命令还是『让你崩溃』的命令呢?」五娘脸上笑容未减,非常享受着我的表情。 我想杀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立刻,马上。 「在告诉你我的目的之前,我想我们要先谈谈十五年前的时空转轮事件。」又一次,古老事件的名字被她提起。 「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天空被扯出了一个裂缝,而一群天使就这样从天而降,硬生生扰乱了台湾平静的种族圈。」五娘拉开手上的纸油扇,遮住下半脸。「最初台湾的种族分成两派,讨论是否要将天使驱离还是留下,但令人惊讶的是,结果超乎了大家的想像。洁艾儿屠杀了驱离派,几乎快到一个不留。」 「……」我想不出该如何回应,只得保持沉默。 「我族同样也是在被屠杀的名单中,整个家族只剩下我和七娘。」五娘眼底光芒闪动,不晓得是憎恨的火焰抑或窗外透入的单纯光影。「从那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从天使手中夺回一切。」 我感觉到血液发冷,恐惧悄悄从心底滋生。「你要杀掉所有的天使吗?」 「能杀光固然很好,但我有自知之明。」五娘的姿态依旧优雅,丝毫不像是说出要屠光天使这种话的人。「我要进行的,是一场空间时空的计划,我将之命名为时梦鸟计划。」 我赫然想起在救出秦颺的洞穴中,看守人留下了一张纸条,而我现在终于知晓st计划的真面目。 s.t,spacetimeproject。即为空间时空的计划,同时这也代表…… 我踉蹌后退了几步,伸手指着她。「你、你就是囚禁秦颺的人。」 五娘挑起眉,彷彿很讶异我转换了话题。「没错。不过囚禁他的效果没有控制沙利叶来得好,洁艾儿完全不吃我这招,也因此秦颺这傢伙便成了十几年的废棋,直到你的出现。」 我的心顿时落到谷底。 山洞完全是一场陷阱,打从一开始便是。 从一开始的圆盘到大门,每一个关卡都是为了沙利叶而设。五娘猜到沙利叶一定会为了大家而自愿牺牲,故而不断在路途中消耗沙利叶的体力及生命,斩断他所有的退路。至于她为何这么了解沙利叶的状况,则是因为五娘一路跟随着我们到垦丁。甚至连殭尸都不是针对我,而是为了试探沙利叶的身体状况,以便在最佳时机出手,让山洞出现在大家面前。甚至甚至,洁艾儿会发现秦颺的藏匿地,也有可能为五娘一手策画。 多么简单又阴险的佈局,让人落入圈套而不自知。 「在我的顽强抵抗下,洁艾儿不得不与我签定互不侵犯契约,因此我得以活下来,但又无法动她。」五娘和我四目相对。「直到发现你继承了觉醒之血,復仇计划才又终于死灰復燃。」 她啪一声收起扇子,走到我面前,低头俯视我。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快喘不过气,但又不赶退后。「十五年,为了等你长大,我等了十五年的时间。而现在,我终于成功获得了你。」 就算我再如何抗拒,我也明白五娘是对的。 只要沙利叶在五娘的控制下,我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反抗的可能。好不容易得到第二次救回沙利叶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再放他走? 「回到主题,我召你来主要是因为你有足够的力量帮我加速计划。」他绕回最初的话题,不再让我有任何开口的机会。「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用大量的时梦鸟把天使通通送走。送回之前的世界也好,到某个异空间也好。相信我,这已经是我最仁慈的作法了。」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源自时空转轮事件,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的作法一定会伤及无辜。」 「哦?怎么说?」她兴致昂然的注视着我,彷彿我只是个笑话。不,也许在她的眼中,我就是个笑话。 「时空裂缝是无差别攻击,不只是天使,整个台湾都会陷入灾难。」 「我并不在意那些人类,至于原生非人,我自有对策。」五娘笑吟吟的看着我。「好神奇哦,屠杀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有馀裕去担心那些人类呢。不过不用担心,人类的生命就像蟑螂一样顽强,完全不需要你替他们操心哦,反正她们也不会感谢你的。」 「好了,不说那些事了,现在我要来发佈任务内容了。」五娘的表情变得严肃。「为了完成计划,我还缺一些素材,重要的素材。」 窗外响起雷声,有如天神即将颁布指令的前奏。 在她宣判我的无期徒刑前,我早已知晓她的命令。 而一旦踏入这罪孽的深渊,就再无回头的机会。 「我命令你们──现在开始将全台的时梦鸟捕捉过来,一个不留。」 ___________ 作者要去指考战沙场了~ 【3】第十四根羽毛 宣战宣言 两个小时后,外头的雨势依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虽然不用马上出去执行任务使我松了口气,但还是被沙利叶强硬的要求参与拟定计画。 此时此刻,我们围在桌前,藉由一张台湾地图来进行讨论。 「根据五娘的情报,多数时梦鸟群居在北部,由鸟王鸟后领导,至于其他散居的时梦鸟则都有与鸟王保持联络。」自海滩离别之后,这是沙利叶与我在度对上话。他的语调变得较为冷淡,虽也不至于到像是敌人,但我们之间就像隔了一道墙,阻绝了感情。 我凝视着他,尝试从他身上找出任何遗漏掉的蛛丝马跡。和我疏离是他自愿这么做的吗?抑或是五娘的命令?费尽心思不想让我落入五娘之手,如今却变成这样的局面,他的痛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这样可以吗?」在我恍神的同时,沙利叶竟然已经说明完毕。 「啊?可、可以。」总之,先答应下来准没错。 「那就先这样了,明日一早出发。」沙利叶从容的收起地图,小心翼翼装入圆筒。 「出发去哪?」我下意识问道,此时才惊觉露馅。 沙利叶脸上并无浮现我预期的慍色,但也没有其他表情,使我顿时忐忑不安。最终,他还是开口重覆:「北部大本营,我们必须在目标集结准备好前先予以击破。没有问题的话,我要去找五娘了。」 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有给我机会提问,直接大步离去。 少了沙利叶的压力在,我终于得以好好观察这个房间。 房间不大,也没摆什么多馀的家具,除了一张双人床,一组桌椅及衣橱外便没其他东西了。……等等,双人床? 这是代表我能和沙利叶同一间房的意思吗? 这个小确幸使我顿时有些开心,但沙利叶那张生人勿近的脸马上又让我的心情沉重了下来。 未来该怎么办?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下楼吃饭。」 门没有开,但我立即认出了是七娘的声音。我故意等了几分鐘,确认外头没人后才走出房外。 上次进入五娘宅邸时只有参观一楼的部分,而且整个行程都是匆忙的。二楼被一条狭窄的走廊贯穿,走廊的一边大约有三四个房间,另一侧则能从窗户俯视下方的庭园。因为天色极暗,我也看不清楚花园自我们上次来访后是否有任何改变。走廊的尽头是一座看起来很牢固的磨石子楼梯,墙上还有一盏闪烁着的小黄灯照明。我走下楼梯,看见五娘及七娘已经就座。 「快来坐吧,饭菜很快就好了。」五娘抬头看着站在阶梯上的我,对一旁的空位一点。 「饭菜……?」然后我看见沙利叶的身影从厨房出现,端上一盘盘香气四溢的饭菜。 「自从有了五星级御用厨师,我都不需要担心餐点了呢。」五娘用半炫耀的口气说道。「沙利叶可真好用。」 无名的怒火再次从心底烧起,我纂紧拳头,努力不往五娘脸上招呼而去。沙利叶的饭菜明明就是属于我的,他是一个人的厨师! 「夜璃,过来吃饭。」沙利叶一句话唤醒我的理智,也顿时使我感到非常难过。在五娘的控制下,他甚至没法呛五娘一句。 我闷着气坐下,在接下来的饭局中一句话都没讲。 晚饭之后,沙利叶又被召到了五娘房间讨论事情。好不容易一个人在房间熬到深夜,五娘终于同沙利叶一同返回。看见我投射过去的愤怒眼神,五娘忍不住嗤声笑出。「别那么生气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今天都没反抗,我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虽然内心极其不悦,我还是暗地里把精神集中到了她身上。 「我决定撤销今晚的拥抱禁令,好好享受你们为期不多的恩爱时间吧。」伴随着高亢的笑声,五娘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沙利叶关上房门,快步走向我。我正要开口,他却用食指抵住我的唇。「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五娘都会知道。」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主动碰触我,也是第一次看着我的眼说话。在确认我明白他的意思之后,他立刻一举将我拥入怀。 一样的温暖,一样的温柔。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好多好多问题想问。我想要带着他逃离这里,逃到世界上只有我们的角落。但只要在五娘的控制下,这些事情就是不可能。我闭上眼,沉浸在他的怀抱中,属于他的香味索绕四周。他低头,下巴轻柔的抵在我头顶。「你不会离开,是吗?」 「只要你在的地方就会有我。」我劝退了他想赶我走的想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轻叹了口气,依依不捨的放开我。「该睡觉了。」 我在他之后爬上床,蜷缩入被里。微光之下,他的眼中溢满忧伤,彷彿我们之间阻隔了一道墙。想聊天却不知道能聊什么,久违的重逢竟然是如此的尷尬。 他伸出手,把我拉入怀。 「沙利叶?」我略带困惑的唤他的名字,同时又享受于这熟悉的温暖。 「我从不背叛誓言。」温暖的气息呼在我的头顶,伴随着令人舒服的低语。「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会做到。」 鼻头一酸,我赫然明白他是在履行继承者战争时对我许下的诺言。 答应我,你绝不会再离开我。未来的每一个早晨,我都要在你的怀中醒来。 就算现在处境艰难,他仍挣扎着想要履行这个看似无理取闹的诺言。 我想再多跟他说说话,但脑人的睡意就在此时无情袭来。我尝试抵抗,但身体坚决不接受醒着的指令。最终,我便在沙利叶心脏稳定的跳动声中沉沉睡去。 § 翌日早晨。 当我醒来时,自己仍在沙利叶怀里。也许是被我的动静吵醒,我一睁眼便对上他的视线。「沙利叶,早安。」 「早。」他缓缓勾起笑容,但马上在敲门声响起时隐去。 沙利叶松开我下床应门,门外是全副武装的七娘。「该出发了。」 「稍等十分鐘。」他礼貌的回应后便直接闔上门,直接将七娘隔在门外。 我迅速下床梳洗,明白不能再拖了。 半小时之后,我已经同一群魔物在飞往台北的路上。我的腰间配备着五娘给的麻醉枪和捕鸟网,而匕首则用手环模式掛在腕上。 此次五娘所派出的魔物都是属于较高的层级,全为不满洁艾儿统制而投入五娘麾下者。因为阵仗庞大,我们决定放弃偷袭的方法,直接正面进攻。远远的,我已经能看见一群时梦鸟战士环绕在领地入口等待。 「停。」沙利叶伸出手拦住我,要我别再前进。接着他举起手,直接指挥魔物进攻。 密密麻麻的魔物群如漩涡般捲向时梦鸟们,顿时现场混乱得完全看不清楚。偶尔我能看见白光从黑暗中闪现,但在剎那的光芒之后又变回一片漆黑。当黑雾差不多散开,第一匹时梦鸟已经差不多失去还手之力。在沙利叶眼神示意下,我只得跟着他下去。 我们捡拾着还活着的时梦鸟,将他们一一放入网中。期间,新的时梦鸟不停从裂缝涌出,但一样都率先碰上魔物。当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才终于将腰间的麻醉枪握在手中。 眼前的目标是一位娇小的女子,因为魔物的撕咬而衣着零乱,虽然她伤口不多,但扭伤的脚踝限制住了行动。我拿枪对准他,但手一直不听话的颤抖着。 「开枪。」沙利叶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声音冷酷无情。 我摇摇头,想要告诉他自己还是办不到。 「开枪!」见我没开枪,沙利叶厉声大吼。「马上!」 沙利叶的命令最终战胜了恐惧,我扣下了板机。 中枪的时梦鸟在短暂的白光之后化为了黑色的鸟身,陷入沉睡。我抬头看像沙利叶,他的眸中倒映着无情,以及丝毫不见任何温柔的陌生。「去捡。」 我咬紧唇,低头将时梦鸟捡起放入袋中。 前方传出骚动,似乎是鸟后鸟王终于亲临了战场。 鏗!伴随着清脆的响声,沙利叶的刀已出鞘,瞬间挡下了鸟王的攻击。 「无礼的入侵者!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鸟王是一位年约四五十的中年大叔,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气势。在他的威压下,我竟差点在鸟王面前跪下。 沙利叶冷笑,没有立刻回答。 顿时,空气陷入冰冷。 鸟儿不再鸣叫,所有的打斗在此时都一致停了下来。 霎时,眾人终于想起了眼前的这名天使是谁。 他是沙利叶,地狱七君之一。 虽然在一连串的意外中,他的名号已经渐渐隐没在眾人的记忆中。但在这个世界中,他仍是力量仅次于洁艾儿的王者。 鸟王的气势被一股更强大、更为恐怖的力量压回,甚至有些时梦鸟已经因抵挡不住这阵压力而下跪。至于鸟王虽没那么夸张,但已经快要抬不起头来。 「我带来五娘的讯息。」沙利叶低头俯视着鸟王。「从异世界而来的的势力,你们的时代即将终结。你们对旧势力的压榨即将尝到反扑,以及自作孽的恶果。」 「这是战帖,对于所有天使与时梦鸟的的宣战。」沙利叶举起枪,对准鸟王。「而这一切的开端,将由你来开始。」 沙利叶扣下了板机。 伴随着鸟王的倒下,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沙利叶优雅的把鸟王捞入网内,动作一气呵成。于此同时,鸟后也被七娘在几招之内收服。「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秦夜璃!」正当要返回之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杀出重围。 「克里斯?」虽然才几天没见,但克里斯的脸色明显的变得憔悴许多。 「走了。」沙利叶冷漠的瞥了我一眼,完全不把克里斯放在眼里。 「不!」儘管一直被黑色魔物阻拦,克里斯奋不顾身的一直尝试往我的方向靠近。「手给我!秦夜璃,把你的手给我!」 然后,情不自禁的,我朝他伸出了手。 「很好!」猛力一拉,我立刻脱离沙利叶可以控制的范围。 沙利叶瞪大眼,彷彿没料到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抢人。 「小心!」一束红光赫然闪过,切断了我手上的网子。七娘手上缠绕着奇异的光芒,将我手中的网子勾回手上。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快,在我尚未思考清楚时,我已经被拉进闇族天使之中,受到层层严密的保护。 在沙利叶起程离开前,我和他对上了最后一次眼。 那是令人战慄的冰冷,彷彿将冻结一切的眼神。 但下一刻,他的身影变偕同存活的魔物消失在天空的远方。 我对上克里斯深邃温柔的眸子。 他露出疲备的笑容,伸手拥抱我。「没事了,欢迎回家。」 【3】第十五根羽毛 时空之钥 在回家的路上,我整路都呈一种恍惚的状态。 跟着克里斯回家真的是正确的抉择吗?万一五娘把沙利叶怎样了我该怎么办? 然而这一切,我都无从得知。 我被接应到闇族领地内,并马上被安排与父母会面。紧急会议除了克里斯与爸妈之外,还有緋雅、澹台子羽与曦洋。我告诉他们五娘的时梦鸟计划以及沙利叶被控制作为棋子的事,至于我与他之间的感情,我则隻字未提。 「万一五娘真的啟动了第二次时空转轮事件,我们势必得面临另一番浩劫。」在听完我的叙述之后,父亲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但我母亲又与五娘签订互不侵犯契约,无法出手介入。」 「那就简单啦,联合五族,直捣黄龙。」性格直爽的澹台子羽毫不犹豫的说道。「老夫愿意当前锋,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打十个。」 父亲轻叹了口气,语气略为无奈。「十几年前,天使是曾经有採取过讨伐行动的,但全都在五娘的计策下无功而返。此外,她也因成为了天使们的情报商人与我们有了互利关係。如今她的宣战虽然打破了这层关係,但我们仍拿她束手无策。现在唯一有办法接触到她的大概也只有夜璃,然而夜璃却也被沙利叶的生死所制约着。」 「嚣张的傢伙!」澹台子羽低声骂道,但没有直接衝动拍桌。 「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思考要是时空裂缝真的被打开了,我们该怎么办。」緋雅出声提醒。「我有与五娘交战的经验,我知道她的计划完成率每次都趋近于一百。因此我想现下的阶段讨论如何封起裂缝会成为最重要的课题。」 我们都知道緋雅的说法极为不吉利,但也都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关于封起裂缝,其实我有个想法。」从会议开始到现在都保持沉默的克里斯缓缓举手。「前阵子我与父母有过交谈,已经成功推测出时空转轮事件的成因。」 会议室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他发话。 「在去年的圣族竞技场中,我和夜璃使用双匕首的力量来脱困时,我就一直好奇于为什么所引发的能力是爆炸。」他顿了顿之后,再度开口。「后来我向父母询问时空转轮事件的现场情况,我得知了一个鲜少人知道的秘密。」 「当时的目击者,宣称他在现场看见了两隻匕首。」眾人的目光集中到克里斯身上,但他脸不红气不喘,缓缓解释。「除此之外,之前秦夜璃曾告诉过我沙利叶在触摸她的匕首时说了一句话:『匕首是钥匙,串接过去、现在与未来。』到这时,我几乎已经能确认了八成。沙利叶早就知道时空转轮事件的成因。至于他为何隐瞒,到目前为止我也不清楚这么做的动机。」 「经过以上种种,我相信大家还是不知道这整件事和匕首是什么关係。我就简单以一句话总结吧。」克里斯嘴角勾起,因为解开了一桩谜题而感到骄傲。 「匕首的能力,叫作放大。」 「……放大?」仍有不懂的人士举起了手。「怎么个放大法?」 「当两个人握着匕首相吻,匕首便会擷取其中一人的能力,并将之放大数倍。例如当时在竞技场,匕首就是擷取了夜璃的能力。此外,能力者越强所造成的效果变越大,这也是为何当时只需要两隻时梦鸟……不,一隻即可。」 「只要一隻时梦鸟的力量,就能颠覆整个空间。」克里斯终于坐下,啜饮桌上摆放的茶水,而眾人则是忙着消化他刚才的话。 我不禁佩服起克里斯,竟然能从这么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找出真相。至于沙利叶隐瞒真相这件事,也许有朝一日我该问问他。 「不过当然,这么做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在看到大家差不多都整理好思绪后,克里斯继续主导全场。「就算是匕首,也必须擷取力量才能触发能力。当时的罪魁祸首力量遭到抽乾,当场毙命。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在穿越的途中死亡,而是在一开始就已经死亡。而我的想法便是让时梦鸟再次操纵匕首,在五娘开啟的时空裂缝之时将之封印。如此一来便可将伤亡降至最低。」 「太厉害了!」曦洋忍不住讚叹道,语气中充满佩服。但我并没有她那么天真,马上就听出了克里斯的言外之意。 「……谁要去负责匕首?」我抬头望向他。 「当然是我。」克里斯毫不犹豫回我,一丝迟疑都没有。 「不行!」于是这个案子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我否决掉了。「你给我好好活着!」 「我想今日就先散会吧,大家一天之内所知道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尤其是夜璃刚被救回来,如此操劳实在不太好。」父亲站起身,结束了这次会议。 会议结束后,我被送回房间休息,而克里斯则跟在我身后几步的地方。我们之间是一场尷尬的沉默,谁也不愿先开口。 「秦夜璃,你不会背叛我们的,对吧?」直到进了屋,克里斯终于以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他已经问得算委婉,但我听出了话语中的意思。 你要选择沙利叶,还是我?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被夹在两难之中,感觉两个选择都是错误的。抉择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但又必须选出一个才行。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再次开口。「你现在不必回答,但我有义务告诉你一定要想清楚。」 语毕,他便在房门口向我道了晚安,转身离去。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我知道克里斯是对的,他不像其他人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而是总催促我作出抉择。思考这个问题让我感到头痛欲裂,甚至使我有些自爆自弃。要是当初爱上的是克里斯,这一切会不会比较容易些? 但我的心早已作出抉择,无法回头的抉择。答案早在我心中,只是我总是蒙住自己的双眼不去面对。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选择他。 § 隔日,我被一阵可怕的骚动吵醒。 内心的不安迅速膨胀,我换上衣服后便急忙往外跑。 「你不能去。」出呼意料的,我竟在半路被克里斯拦住。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我来了。」五娘的声音清楚回盪在入口荒原中,但却不见人影。「秦夜璃,我是来警告的,马上归队,否则沙利叶就会死。这句够直白了吧?」 不回去,沙利叶就会死。 「别去。」克里斯低语,但我侧身闪过他的拦截。「秦夜璃!」 我的手腕被他再次抓住,紧到令人发疼。「告诉我,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他的声音中是浓浓的挫折,以及不能理解的困惑。 他当然不能理解,因为沙利叶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无情的暴君。 但我知道,沙利叶不但是个强者,也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强者。 他在旧世界犯了错,从此得不到任何人的宽恕。每当他看见其他天使,就会不可避免得被迫想起自己的罪状。圣族憎恨他,克里斯忌妒他,他甚至只有两个朋友。时常待在他身边的我早就发现他除了我和玛姬外,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聊过天。在他死后,没有人为他惋惜,仍旧过着自己的普通日子。因为玛姬是面瘫,我并不清楚她对于沙利叶的死是何种看法。但我知道,在沙利叶死后继续惦记他的人,寥寥无几。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是第一个亲口告诉他自己不在乎那些过去的人。 从一片暴风雨之中,那是他第一次找到寧静安详之地,找到救赎。 第一次,他终于找到人可以倾诉,愿意给他机会和爱。 只要他的世界没了我,就会崩溃。 霎时,我明白了为何他会认为我是他的全世界。 「克里斯,我很抱歉。」我凝望着克里斯。「因为,他就只剩下我了……」 我甩开他的手,迈步狂奔。 回到那个男人的所在地。 回到,沙利叶的身边。 【3】第十六根羽毛 离去之鸟(因为想加更而加 出领地的路上,没有人挡得住我。 因为我已经能掌握几乎九成的觉醒之力,根本无人是我的对手。面对曾经的族人,我几乎都只发力将他们推开,毕竟我一点都不希望他们受伤。就在迷迷糊糊当中,我又回到了五娘的家。 背叛了家人,回到了敌人的领地。 从现在起,我也是罪大恶极的人,与沙利叶同流合污了。 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房中,迟来的泪水终于滑落双颊。我不知道自己作下的这个抉择又会害死多少人,又还有多少人要等着牺牲。昨天我还大言不惭的告诉克里斯要好好活下去,今日竟然就作出了会令他陷入困境的选择。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在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清楚了。 然后,我落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不知何时出现的沙利叶环抱住我,无声又安静。但下一秒,他发出了吃痛的闷哼声。 我抬起头,见到他脸色发白,咬紧的唇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沙利叶?」 似乎是不想让我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他的怀抱越收越紧。当我听见不小心溢出的呻吟,我赫然想起五娘几天前说过的话:「拥抱禁令解除。」 解除的时候可以拥抱,那没解除的时候拥抱会发生什么事? 「沙利叶,放开我。」我细声说道。 「不放。」他的声音带着有些吃力的喘息,但仍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伸手用力推他,终于挣脱他的怀抱。沙利叶用手摀住胸口,大力喘息着。「告诉我,抱了我你会有什么下场?」 他垂下眼帘,不愿开口。 我扶他到床上坐着歇息,等他的呼吸平缓下来。他终于抬起头,轻声耳语。「会痛,很痛,但值得。」 此时此刻的他与我在时梦鸟巢穴离开时所看到的他恍若两人。脆弱但温柔,只把所有感情流露给我。他抬起右手,轻触我的脸颊。「明明知道让你流下会带给你巨大的伤害,但我却渴望留住你。而当你选择留下来时,我竟是感到有点开心。明明知道是不对的,我却无法克制自己。」 这一秒,我明白,自己回来是对的。 沙利叶需要我。 而同时,我也需要他。 房间猛地被打开,打断我们短暂的相处。五娘抱胸站在门口,带着一抹平静的微笑。「我是不是还没有惩罚你私自逃回去的这件事呀?」 § 半个小时后,我被五娘命令下的沙利叶强行扯至海滩。 「虽然这是最近才得知的情报,不过知道你怕海还挺新鲜的。」海风把五娘精心打理的发丝吹得凌乱,但她毫不在意。「这样吧,只要你在水深及腰的地方待十秒,就算惩罚结束。」 「五娘,太过了。」虽然沙利叶是在受控状态,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句。 「哦?你觉得会太过吗?」五娘用带着挑衅的目光看向我,就在赌我会被激怒。 好吧,她的目标达成了。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向五娘低头,这已经超越我的底线。 我大步走向海里,不去理会加速的心跳。 然而,脚掌才刚碰到海水,我的头便一阵晕眩。 我办不到。 咬紧牙关,我再度上前三步。现在,双脚的膝盖已经浸在了水中。我的视界呈一片空白,看不见任何东西。 耳畔响起秦雪姬高亢的笑声,我在那一瞬间彷彿又回到了与狂族那一战的战场。那一次,我也是这样,无助的看着沙利叶迈向绝望的结局。 呼吸开始感到困难,我被窒息感捕获,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而在失去意识前,我只记得自己的脸亲吻了海面。 § 在这之后,我连续病了好几天。 根据沙利叶的转述,我落海之后五娘刻意不解除控制,故意等了十秒鐘才让沙利叶去把我捞起来。 在高烧与经痛的夹击下,我在床上动弹不得,虚弱得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而此段期间,沙利叶除了出去执行任务外,从早到晚都待在我身边。我想有一部分我应该会想感谢这场大病,让我得到了独佔沙利叶的时光。 然而,就算拖得再久,总是有病好的一天。 一大清早,我终于收到了五娘的出任务通知。 而且从她欢快的语气中,时梦鸟的收集应该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这次照例有一票魔物跟着我们,而五娘竟也一同出行。看她坐在一隻飞马上含笑看我,我明白此次任务不能出任何差池。 自从时梦鸟上次明白守在洞穴外被打得落花流水后,之后便全都採死守策略。但五娘只是挥了一下扇子,最外层的结界便直接消融于空气中。「沙利叶。」 沙利叶点头,朝山壁炸出一次次金光。 整座山开始摇晃,直到我看见时梦鸟的身影从洞口鑽出。 「秦夜璃,可以开始动手了。」五娘打了个哈欠,只想作壁上观。 我扣下板机,开下第一枪。 基本上,五娘特製的毒药可以在几秒之内就让人失去意识,只要射中,几乎都无还手的机会。唯一的弱点就是一次只能射出一发,十分缺失效率。我麻痺自己的愧疚,执行着开枪收鸟的动作。途中若遭受到攻击,几乎都会被自己的屏障弹回去。我就像是一个机器,已经不能分辨善恶,只知道必须完成五娘的指令。 「秦夜璃!我奉圣族族长之命要在此将你肃清!」我瞬间收起脚,及时没让子弹打在脚上。抬头一看,圣族的瑶寅从上头扑下,期间又朝我开了一枪。 不知为何,我的护盾对防子弹的耐性较弱,可能是因为子弹的速度太快又很小,以守护大范围为主的护盾根本挡不住。 我嘴角微勾,伸手用觉醒之血的力量加以还击。黑色的光芒撞上瑶寅白色的能量,变成一幅美丽的画面。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他在此击杀我,并拯救沙利叶。但因为他没这个能力,我自然不能将希望寄望在他身上。我必须活着,沙利叶才有被拯救的希望,否则一旦成了弃子,他的生命将不復存在。 我衝上天空,直接来到瑶寅面前,抓住手枪的头。瑶寅愣了几秒,没料到我会採取这么直接了当的攻击。但就在这几秒,我已经把能量灌进手枪。他的手枪顺间解体,变成一堆废铁。 「可恶!」瑶寅果断放弃手枪,抽出腰间的长剑。我向后避开,但仍旧被剑尖划破手臂。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紫光四溢的长剑,竟然被鲜血染上了暗红的色泽。 我召唤出血凌,挡下他的第一击。瑶寅的招式狂爆,每剑都是想置我于死地。但也因为这样,他的招式跟不上我的灵巧,长剑的重量妨碍到了攻击。我灵巧的躲过好几剑,在樱木裕翔那边所学到的躲闪技巧终于派上场。……对,我知道我应该是要在他那里学到剑技,但我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变得很会闪。期间,我尝试朝他发动麻醉枪,但都被一剑挥开。 妈呀,真是难对付的敌人,难怪沙利叶也讨厌他。 瑶寅忽然向后仰倒,然后跌落在地。我看见七娘在他身后,手上的麻醉枪还举着。 「多谢。」我向七娘点头,她也微微点头回礼。 然而,我的麻烦还没完。 「秦夜璃!你竟敢伤害我族族人!」圣族的西撒˙纳瓦利斯怒声大吼,手上拿着槌子朝我砸来。 呃……准确来说,弄昏瑶寅的是七娘,不是我,而且瑶寅划伤我手臂的事我都还没计较呢。至于我为何会认识西撒是因为他跟希薇尔是情侣,而我与希薇尔共同出洁艾儿发派的任务时她一直传西撒的照片到任务群组里炫耀。 对于当时刚失去沙利叶的我,传这种照片真的让我很伤,而且还对西撒的容貌感到印象深刻。 他有着圣族天使典型的金长发,看起来就像动漫中那种圣骑士的长相。说真的,我也无法确切描述这是什么样子。 过了几招之后,我发现他比瑶寅还好对付,完全就是靠气势称场派的。只要躲过他的槌子,他的那招就等于是废了。我闭上眼,召唤匕首中的力量。 古老的力量和血液起了共鸣,我继承了所有使用过匕首战士的全部经验。手中的匕首依照本能向前穿刺,直接没入西撒的腹部。 我想,希薇尔未来会恨我的。 用力拔出匕首,鲜血立刻从没有东西堵塞的伤口喷溅而出。西撒丢下槌子,面容痛苦的摀住腹部。 「再见了,西撒。」我闭上眼,一枪让他向下坠落。 再度解决了一个敌人,战场上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其中,我看见两隻驍勇善战的时梦鸟情侣,凡是在他们周围的魔物均活不过三秒。 「他们是你的下个目标,可以吗?」五娘的声音悠悠飘入我耳中,但她人明明还在远处。 我握紧手中的枪,能感受到手指的颤抖。我必须拿下他们,无论有多困难。扣下板机的那刻,我知道自己偏了。 那对男女发现了我的存在,迅速飞向我。我靠意志命令空间中飘散的无形力量变成一张网,往他们的方向收束。男子脸不红气不喘的划开一个小型的空间缝,想把我踹进去。这招我看克里斯用过,是时梦鸟所能做到的恐怖招数之一。 但并非无化解的方法。 我用力拉网子,他们被迫往旁边移动了两公尺,而裂缝一远离,便逐渐减弱,最终因没能量撑住而消失。趁这个时机,我终于逮到开枪机会,直接两枪解决。 「秦夜璃!」然后,我听见了足以使我血液凝结的愤怒声音。 一转头,我看见怒气满溢的克里斯。 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那是我的父母。」直截了当的,克里斯直接说出他生气的原因。也让我真真确确明白,我完蛋了。「秦夜璃,我们之间结束了。」 接着他展翅飞去,往闇族领地的方向。 「等等!」我匆忙追了上去,但为时已晚。 沙利叶伸手想拦截我,但五娘露出兴致昂然的笑容,挥手让我通过。「不用挡,让她去。」 克里斯彷彿是卯尽全力飞行,很快便失去了踪影。但我仍不放弃,寻思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击败克里斯的父母,我到底还要再犯多少错误? 当我看见父亲站在闇族领地门口时,我知道克里斯已经来过了,而且看父亲的表情似乎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克里斯他……」 「把婚约解了。」父亲声音平淡,但却在我心中震出了巨大的涟漪。「此外,他还带走了闇之杖。」 带走了闇之杖。 他是狠了心想和我绝断,并忘记和我所经歷过的一切。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丢下装着时梦鸟的袋子,往父亲所指的方向疾飞。 没过多久,我便看到克里斯一人站在悬崖边,手上拿着暗之杖。「克里斯!」 他回过头,眼神漠然。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我极想退缩,不想面对这残酷的真相。但我还是问出口了:「克里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记得。」 【3】第十七根羽毛 梦醒之时 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崩塌,我跪坐在地,眼泪不受控制的溃堤。 不在乎眼前的人已经忘记我,也不在乎是否有他人在场。 无法遏止的眼泪,以及无法消除的绝望。 哭到忘记时间的流逝,连克里斯已经离去都不晓得。 当太阳西下之际,我终于抬头看向克里斯留下的唯一一样物品。 闇之杖。 我伸手握住杖身,黑色的桃木杖身自动缩小,最后变成一根小小的木棒,刚好可以塞进口袋。 「如何?没有退路了吧?」五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后是沙利叶降落的声音。「不过为了一个男人哭成那样,你也真是可笑。」 我抬头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伤害他。浓厚的绝望氛围使我感到无力,什么事情都不想面对。「你这次又要我做什么?杀掉我的父亲吗?」 「哦不不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目地已经达成,我不需要你了。」我瞪大眼,看着五娘给予我致命的一击。「也就是说,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接着她转身面对沙利叶。「沙利叶,杀了她。」 已经……不需要我了。 沙利叶拔出了剑。 我今天会死在这里吗? 也好,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对大家都好吧。何况,我也无力抵抗了。在沙利叶的剑下,我的存活率是零。 「秦夜璃。」沙利叶低声呼唤我的名字。接着他按住剑柄,表情痛苦。「逃!」 逃?逃去哪儿? 「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五娘的笑容终于隐去,再次强硬的下达命令。「杀死她!」 「快逃!」沙利叶脸上汗如雨下,紧咬着牙根。 我脚一蹬,往天空逃去。 既然沙利叶公然违抗五娘的命令,我就不能辜负他! 然而,我的动作还是不够快,沙利叶的第一剑,劈到了我身上。 背部传来撕裂感,疼痛瞬间蔓延全身。背部的温热让我知道自己受了伤,而且不浅。但我不能停,停了就是死。接着第二剑砍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觉得整块臂膀都要被砍断了。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停的加快速度,不停逃离沙利叶的魔爪。 很快的,天下起了雨。水与鲜血交杂着,淌下我的肩膀。衣服已经湿透,变得极为沉重。在全力的逃窜下,我的体力已经逼近了极限,若再不降落将会陷入昏迷。然后,我赫然发现身后早已没人。 沙利叶放弃了追击,消失无踪。 我大口喘气,放慢速度。往下审视,我在模糊的视线中找寻能躲雨的地方。然后,我终于看见一块突出的山岩,虽不能完全躲雨,却比没有好。我的视线已经开始发黑,翅膀也是凭本能在控制。肩膀火辣辣的疼痛在烧灼我的思绪,以及求生的慾望。降落到山岩下,我连检查都没检查变筋疲力尽的倒下。 全身又湿又冷,无法负荷的疼痛也一直侵蚀我的意识。 对了,得包扎伤口才行。 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恍惚之间,我好像感受到一隻熟悉的手朝我伸来。是沙利叶吗? 强烈的渴望让我抬起手,想捉住那份希望。然而,那双手竟就这样消失在雾中。 啊啊,原来是幻象吗? 在强烈的绝望与疲倦下,我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缓缓闔上眼。 我想,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 § 我在一条熟悉的白色小径上行走。无痛,无伤。 眼前的雾悄悄散开,露出了宏伟的黑色城堡。 这里是洁艾儿的堡垒,也是她的囚牢。 我深吸一口气,跨过护城河,推开了城门。 大厅与我上次来时无异,也还是一样安静。美丽的女子穿着一身薄纱坐在沙发上,手上的陶瓷茶杯冒着氤氳香气。与上次不同的是,秦颺半放松的靠在沙发上,一双眼揪着我。 「你来了,请坐。」洁艾儿指着空出来的沙发,对我微笑。 「对不起,我失败了。」我脱口而出。「我搞砸了一切。」 「是吗?在你眼里,什么叫作搞砸呢?」看着我坐下,洁艾儿眼神温柔。 于是我把所有事情娓娓道出,而途中,洁艾儿则是边听着我的叙述边点头。「沙利叶被控制,克里斯解除婚约离开我,我则是变成两边的敌人……这不是搞砸是什么?」 洁艾儿沉默了几秒。 然后,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可怕的尷尬之时,她突然笑了。「不就这样而已嘛。」 「……欸?」我没料到洁艾儿的反应是如此,下意识咦了一声。 「你知道吗?我在旧世界,曾经有个混世大魔王的称号。」她放下茶杯,倾身向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猜你应该没发现,其实在我身旁的秦颺,早就是个死人。」洁艾儿朝秦颺点头。「这也是为何五娘无法杀死他,因为他是天界的白天使,无法以正常方法被杀害。」 「……这跟你的称号有什么关係?」 「关係就在于,在他被杀害时,我选择了毁灭世界这条路。」洁艾儿闭上眼,彷彿正在回想当时的情景。「我陷入疯狂,对人世无差别进行杀戮。生灵涂炭,但我完全不在乎,我只想要这个世界还我秦颺,就算我知道已经不可能。我甚至连狱界和天界都不放过,还把路西法踹进深渊关着。天界迫于无奈,只得让已经变成天使的秦颺重回我身边,这才平息了我的怒火。虽然我知道这是天界用来监视我的方法,但我其实并不在乎。」 「而我要说的是,你还有机会。」深渊般的漆黑眸子紧盯着我,使我有些紧张。「沙利叶还活着,并没有被挫骨扬灰。五娘很快会开啟时空裂缝,但都还有补救方法。秦夜璃,你还有机会可以选择。」 「你可以选择拯救这一切,抑或毁灭这一切。而我保证,我将会支持你的所有选择。」洁艾儿把问题重新丢还给我。「秦夜璃,你想要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 在她眼中,我终于寻找到消失已久的希望火星。在她的语气中,我所犯下的过错似乎全都没什么大不了。她做过比我还惨烈的事情,但依然挺了过来。而我…… 我深吸一口气,定睛看着她。「请告诉我拯救世界的方法。」 我要重新站起来,面对这一切。 「很好,这才对嘛。」洁艾儿好听的笑声回盪在喏大的大厅中,带着令人不讨厌的欢愉情绪。「三天后是满月,是时梦鸟力量最强的日子,而五娘即将在那天开啟时空裂缝。事及如此,开啟裂缝已是不可阻止的事情。因此我们能做的,便是找出将它关上的方法。」 「匕首。」我低语道。「匕首可以办成这件事,但令一把在克里斯手中,而他已经完全忘记我,我也不可能让他涉险。」 洁艾儿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匕首是其中一个方法,但并不是只有这个办法。你知道五族的镇族之宝吗?」 我抬起头。「你是指闇之杖、圣石、狂爆之钥、幻影王冠和灵之剑。」 当时前往寻找圣族圣物时,我曾从沙利叶与克里斯的交谈中得知这件事。 「这五件圣物,是时空裂缝开啟时的產物。」洁艾儿啜了一口茶。「我深知五件物品合起来时的强大,因此分别将它们交给五族保管。」 我的手探向口袋,摸到了小小的圆柱体。看来不只是意识,连圣物都跟着我来城堡了。「如果把圣物合起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别急,你慢慢听我说。」看见我积极的样子,洁艾儿似乎松了口气。「我这里有个五芒星法阵,当时空裂缝开啟时将圣物放在五个角上,并站在中央吟诵特定的话语,就能关起裂缝。不过我必须提醒,施行法阵者的力量将会在法阵啟动时被不断吸取榨乾,死亡率极高。除非有人愿意将你拖出法阵,但通常被困在法阵并双双死亡的机率会比较高。而以上所说的所有过程,都会伴随着强烈的疼痛。」 牺牲自己,换取世界的和平,这似乎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 毕竟想办成这么大的事,总有巨大的代价必须付。 「当然,我相信要牺牲自己这件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太容易。在这之前,你必须先找到五样圣物,而我相信这段期间够你好好考虑清楚。」洁艾儿伸出手,将一捲白纸放到我掌心。「记住,世界的毁灭,并不是你该负的责任。因为世界的毁灭是必然,是命运轨跡的结果。」 「但若你对你所爱的人,这个世界还有任何留念,便走上这条路吧。以荆棘编织而成,苦痛铺垫的道路。」洁艾儿指着紧闭的大门。「推开它,你便可离开此处。」 我的眼前闪过沙利叶的微笑,克里斯担忧的眉宇,伊索的回眸。然后是玛姬不说出口的担忧,父亲与母亲的关心。更多更多人的脸在眼前闪现,是以往那些美好的记忆。若我不挺身守护,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我站起身。「洁艾儿,谢谢您。我已经决定了。」 我要回去,从绝望的馀烬中重生。而这次,我不会被任何事物阻挠。 我伸出手,推开了城堡大门。 § 我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清醒。 全身上下被缠了满满的绷带,好似要把我包成一个大礼物一般。怀中感受到硬硬的物体,我掀开棉被,看到了洁艾儿的纸捲。除此之外,闇之杖以及不知为何而出现的圣石也在我怀里。 圣石不是为沙利叶所持有吗?为何会在我这里?莫非…… 不对,现在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问题,现在就别纠结这个了。 我穿上床边不知何人所准备的毛绒绒拖鞋,扶着墙出房。楼下,我听见电视机的声音以及一股许久为闻到的香味。 柑橘香。难道是…… 我快步下楼,意外牵动了伤口,使我的脸很是狰狞。沙发上的人影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哟,你醒了。」 「伊索?」自从上次分道扬鑣之后,我已经非常久没看到他。「是你救了我?」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千霜。」伊索关上电视。「这栋房子,和你身上的包扎都是千霜的功劳,我只负责扛你过来而已。」 「哎哟偎呀,奶茶小美人醒了!」一个娇小的人影从厨房中窜出,脸上依然掛着那抹精灵古怪的笑容。不过我能看出千霜脸上带着疲惫,甚至还有黑眼圈。「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先到沙发上坐下,你伤得不轻。」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正常人应该不会知道我在深山中昏迷吧? 伊索和千霜互相交换了个古怪的眼神,然后一致的摇头,要我别再问。「夜璃,不只是你,千霜现在的情况也很危急。」 「这就是你为什么消失这么久的原因吗?」我顺着伊索的话转移话题。毕竟他们才刚救了我,我可不要这样对救命恩人。 「我现在,正在被五娘追杀中。」带着肯定句,千霜第一次在不是工作状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凭着我的情报能力,我才在这边找到一栋不被五娘发现的安歇之处。至于伊索,则是暂时与我合作居住。当然,被追杀的原因,请你不要再问。」 我点点头,继续保持沉默。 「那么,回到最重要的问题。」千霜一脚踩上矮桌桌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告诉他们我与洁艾儿的对话,不过省略了啟动法阵会死亡这件事。「当务之急,是要在三日之内集齐五个圣物。」 伊索清了清喉咙。「实际上,是两天。你整整昏睡了一天,后天就是月圆了。」 该死的伤。 「伊索,千霜,你们愿意帮助我吗?」郑重的,我起身朝他们鞠躬。 「欸,马上给我起来,这样会牵动到伤口吼。」千霜粗鲁的拉我起来。「反正我现在也没选择啊……啊不是,我是说我很乐意啦!」 「既然这个世界需要我们,我当然义不容辞。」伊索欣然加入。「至于狂爆之钥的部分,我只能说你的好运终于来了。」 他从口袋抽出一个熟悉的木盒,而狂暴之钥正妥妥的放在里面。「继承者之战后,你父亲託我将圣物带走,如此一来狂族便不晓得圣物在何处。」 我拿出闇之杖与圣石。「如此一来,现在我们已有三项圣物。」 「那么下个目标应该很明显了吧。」千霜露出得意的笑容。「面对一个情报商,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下个目标,便是灵之剑。」我第一次与千霜心有灵犀的笑了。「情报商,该轮到你上场了。」 【3】第十八根羽毛 埋藏湖底的思念 关于灵之剑的下落,世间眾说纷紜,但没人能给一个准话。有人说是灵族族长在参与镇压时不慎将之遗失,也有人说是被不肖人士偷走后藏起。但千霜显然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情报。 「灵之剑,就在日月潭湖底。」带着坚定的语气,我们最可靠的情报商这么说道。 自从上次被五娘陷害入海,我对水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回忆。不过既然是拯救世界的必要步骤,硬着头皮也必须去了。「所以我该怎么办,跳下去浮潜吗?」 「不不不,你还带着伤,当然是由伊索下水。」千霜对我眨眼。「而且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夜璃小姐,在我下水的途中,守备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时间回到现在,我们在杳无人烟的岸边作最后的确认。伊索脱下了笨重的外衣,姣好的身材再次一览无遗。「呃……夜璃小姐?」 「啊啊好的!」虽然我阻止不了红晕爬上脸颊,但我及时阻止了自己的鼻血。 「那么我下水了。」带上千霜特意准备的特殊装备,伊索毫不犹豫的飞往江心,并跃入水中。 「那个……我没翅膀喔,你去江心上面等他吧。」千霜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好似昨夜没睡饱。我点点头,照着她的话去了。 大约过了五到十分鐘,就在我开始担心伊索是不是溺毙在潭底时,我突然听见千霜在湖边呼喊。「夜璃!地板!」 因为我是在空中的缘故,直到看见江边的树木摇晃,我才知道地震了。下一秒,湖水开始沸腾般的冒泡,然后是伊索的头破开水面。「伊索!」 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我看见有东西破开水面,激起巨大的漩涡。 伊索不但没拔起剑,还让整个湖底石块都一起上升了。 至于千霜,她在岸边边吃着洋芋片,随口评论了一句:「所以现在是在拔石中剑吗?」 …… 我站上浮起的石台,顺便把伊索拉上来。「所以我们现在是缺个亚瑟王吗?」 「你可真是会说笑。」伊索乾笑了几声。「你拔拔看就知道了。」 我遵从他的话,站稳脚跟握上剑柄。 下一秒,我已经不在湖边。 「……公主,公主!终于找到您了!」我身在灵族的日式宅邸,而身后有个陌生的声音正在呼唤着。 一回过头,我看见继承者战争的仇敌正坐在茶几旁。 「何为生,何为死。」墨蕾蒂亚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一个人抱着长剑喃喃自语。 ……那把长剑!和湖中央的是同一把! 缺失的记忆在剎那间被补回,继承者战争时,墨蕾蒂亚用来和我交手的,正是灵之剑。 「……公主,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呢?」来者无视我的存在,在墨蕾蒂亚面前跪坐下来。 「吶,风嵐,你觉得他会来吗?」墨蕾蒂亚抬起头,海绿色的眸子中盈满哀伤。 「公主殿下,恕我直言,我认为他根本不会来。」黑发男子低语道,而墨蕾蒂亚的脸沉得更深了。 「他果然忘记我了。」墨蕾蒂亚溢出一声苦笑。「樱木……樱木……为何你要离开呢?」 樱木,难道是那位教我剑术的樱木裕翔吗?他和墨蕾蒂亚是什么关係? 「风嵐。」墨蕾蒂亚用双手举起宝剑。「你知道吗?这把剑虽然是圣物,但和樱木的剑是一对的。我生来只能与他一对,这是命中註定。他会来的,我相信他会来的。」 画面转换。 日式的房间是一片狼集的场景,地面还残留着未清除的血渍。墨澄乐族长身前跪着一个全身衣着全黑的人。「时梦鸟,我需要你的帮助。」 眼前闪过一些光影,等到画面清晰之后,我看到的是已经从时空裂缝中归来的墨蕾蒂亚,以及她的葬礼。 「族长,要遵循古法,进行水葬吗?」风嵐站在墨澄乐族长身旁,低声问道。 「嗯,葬在日月潭吧,带着剑一起。」墨澄乐抬起手,火化后的馀烬变成点点蓝光,很是漂亮。数秒之后,墨蕾蒂亚的存在已经变成一点一点的光芒,被收纳在小小的玻璃瓶中。「这件事,别让你我之外的人知道,我不希望有第三者知道墨蕾蒂亚的安息之地。」 「连樱木也……」 「樱木也不行,当初是他选择离开灵族,因此没有资格和我女儿在一起。」在画面消失前,我看到的是墨澄乐紧蹙的眉。 「樱木,你在哪里?」墨蕾蒂亚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脑海,带着幽怨。「什么时候你才会来接我?」 在墨蕾蒂亚的声音消失后,我又回到了湖中央。 伊索似乎没察觉我刚刚经歷过什么,依旧插着腰看我。 我抬起头。「樱木,墨蕾蒂亚在召唤樱木。」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快速翻找着联络人资讯。 「喂?」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带着一丝迟疑。 「墨蕾蒂亚的墓地在这里,日月潭中央。」我简单的说了一句,电话马上被掛断。 不到五分鐘,我便看见熟悉的黑色身影从天空急速靠近。「墨蕾蒂亚在哪里!」 「这把剑的下方。樱木,墨蕾蒂亚希望你来拔出剑。」我让出位置,让樱木得以降落。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许久没联络了。」他犹豫的说道,手迟迟不放上剑柄。「我知道自己无法给予她幸福,因此告诉过她忘记我,去寻一个能託付终生的人。」 「樱木,自从你离开灵族后,墨蕾蒂亚便一直在等待。每日每夜,她都抱着剑,期待你去找他。」我开口说道。 一个痴痴等待的公主,以及一位以为离开对公主比较好的天使。 「直到死前,她心心念念的依旧都是你。」我看着樱木凝视着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她……一直都在等我吗?」沉默了半晌,樱木终于开口说道。 「她希望,由你来拔出剑。她相信你会来,相信到了现在。」我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打动他。 樱木伸出手,握住了剑柄。「墨蕾蒂亚,虽然迟了很久,但是我来接你了。」 长剑发出强烈的光芒,亮到我必须瞇起眼。接着,剑被毫无困难的拔出,重现于世。樱木弯下腰,拾起浮出的玻璃瓶。「秦夜璃,谢谢你带我找到她。但我似乎没什么报酬能给你。」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需要那把剑。」我对他说道。「那把剑在阻止五娘的过程中非常重要。」 「……我知道了。」樱木答应得非常爽快,爽快到我一堆柔性劝导文都还没用上。「至于墨蕾蒂亚的部分,我会带她走。」 简单的告别之后,樱木便带着玻璃瓶展翅而去。 我垂下眼帘。 虽然墨蕾蒂亚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她的死亡有一部分我也必须负起责任。 而我绝对不能让樱木知道,墨蕾蒂亚是因我而死。 伊索突然清了清喉咙。「夜璃,你没事吧?」 我困惑的望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脸……有些狰狞。」他似乎也不好意思说,迅速的转移话题。「算了,我们快点回岸上找千霜吧。」 至于被遗留在岸边的千霜,似乎有些生气自己错过了精彩的狗血剧。「有翅膀就了不起喔。」 「对啊,我千辛万苦长出来就为了吃瓜你不知道。」我调侃了她几句,得来一个千霜式白眼。 「快点啦,幻影王冠在幻族族长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千霜不但知道王冠在哪边,还知道是我亲手送过去的。 我偏头一笑,眼前浮现玛姬的身影。「当然是……靠关係囉。」 【3】第十九根羽毛 抉择时刻 「第一件事,你很蠢。第二件事,你真的非常蠢。」这是玛姬听完我计画的评价。「这个计画根本狗屁不通。你怎么会天真到觉得跟幻族族长随便讲几句话就能拿到幻之冠?何况我现在不具有幻族的身分,根本没有加分效果。」 藉由手机通讯,我和玛姬成功约在严珏的咖啡听中见面。伊索刻意坐在离我们比较远的地方,一方面比较不会打扰到我们,一方面也能戒备店外是否有什么恶意人士。 「要不然你有什么比较好的方法吗?」我叹了口气。 玛姬的眉头整个拧成一块,彷彿正在努力思考。……好吧,可能没有我描述的这么夸张,不过我相信她是真心想帮我的。「秦夜璃,我可以带你穿越幻族的屏障,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后果自负。」 「明天就是满月,我已经没时间了。」因为五娘依然还在追捕我与千霜,成功和玛姬联络上花了我整整一天,已经没有时间能浪费。 「马上出发,就你和我。」玛姬瞥了远方的伊索一眼。「他跟去不太好。」 我拿起帐单去结帐,但严珏笑着将我帐单推回去。「这餐算请的吧,毕竟这个世界要靠你了。我所能做的棉薄之力也就这样而已。」 低声谢过严珏,我跟着玛姬迅速往幻族领地赶去。 直到见到幼拉族长那刻,我都不确定自己的说词是否有办法打动对方。 也许是为了看笑话,幼拉族长应允了我的会面要求。 虽然幼拉族长貌似小孩,体型也比我小许多,但身为族长的气势却带给我一股不容忽视的压力。身穿中国袍的女子端坐在特意加高的王座上,使人想到武则天等歷代皇帝。「说吧,你见我是为了何事?」 「幼拉族长,我相信您一定还记得您的女儿是死于沙利叶之手,也因此恨他之入骨。」我起了个头。只要幼拉族长不马上将我碾出去,我就算成功半步了。 果不其然,幼拉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翠绿色的眼眸中燃起了不意察觉的火焰。「然后呢?」 我神秘一笑,将她勾入我的话术中。「我有个方法,可以同时除掉沙利叶和我,一箭双鵰。除此之外,还能顺便拯救世界,您有没有兴趣呢?」 「继续说。」幼拉倾身向前,但表情变得严肃许多。 我告诉她五娘的计划以及我现在正尝试在做的事。当然,我把一人法阵的事情转换成必须两人。除此之外,我还认真的告诉她这是一项必死的计画。 「所以你需要我的幻之冠。」在我结束说明之后,幼拉做下结论。「但我并不相信你会愿意为了世界放弃生命这件事。」 「拯救世界不但可以名留青史,也是一项比活着更加光荣的事情。」我紧盯着她,露出最诚恳的表情。「就算最后我成功苟活,你依旧可以取回幻之冠,并无损失。」 「你拿什么来保证会还我幻之冠呢?」幼拉拋出另一个问题,也是我与千霜讨论最久的事。 「大家都知道幻之冠是五圣物之中唯一会认主的物品,要是不被承认是无法碰触幻之冠的。」我放缓语气,营造出轻松的氛围。「但很少人知道幻之冠有个租借条款。」 我望了幼拉一眼,她点头示意我继续。「你可以暂时将它租借给我,不需要很长,两天即可。两天之后,幻之冠就会回到您的身边。」 幼拉往一旁招手,原担任烬灵侍女的史黛芙立刻趋前靠近。她们低声交谈了几句,而我则屏息等待最后的结果。 「很好,我准了。」谈话终于结束,而幼拉作下的判决也使我露出了笑顏。「四十八小时之后,我会回收幻之冠,祝你拯救世界愉快。」幼拉打开腿上的盒子,取出幻之冠。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请快乐的去死吧。」 就这样,我终于在一场不愉快的谈话下,取得了最后的圣物。 § 决战的前一晚,我的房间出现了访客。 「嘿。」简单打了招呼,玛姬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虽然你已经亲口跟我跟我解释过,但我还是想再问一次:除了牺牲自己外真的没其他方法了吗?」 「嗯,一定要有人去死,而那个人会是我。」我并没有告诉玛姬可以把我拉出阵这件事,因为我知道玛姬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拖我出来。 「你不后悔吗?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很多事是你留恋的吧?」 真不愧是玛姬,一句话便问中核心点。「你、沙利叶、伊索、我爸妈、千霜、克里斯,还有很多很多人,我都捨不得。」 「但正因为捨不得,我才要去做。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去做,因为这正是我选择肩负的使命。」我直视着玛姬。「洁艾儿当时问了我一件事:你想要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而我想,我已经做下了抉择。」 「你……」玛姬走到我面前,不发一语。 「玛姬,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握起来很是舒服。「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希望你可以代我去和其他种族签订和平协约。」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天使与原生种已经纷扰太久,一昧的镇压只会让五娘事件再次发生。也许,是时候让天使淡出这场歷史。」这件事压在我心底已久,但我迟迟找不到适合的人託付。毕竟,还没阻止五娘就谈这件事似乎会显得我在担心太久远之后的事而遭到耻笑。然而,在得知自己可能无法活着完成这件事之后,我必须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所信任的人。「时梦鸟和天使将会渐渐隐入大家的记忆中,直到时空转轮事件的仇恨被大家所遗忘。透过合约,我希望能化解种族之间的憎恨,并和平共处。」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玛姬并没有过问太多,果断的接下了我的託付。「你……」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到了口边话又在最后一刻被收回去。「夜深了,该睡了。」 「玛姬,晚安。」至少,最后一次晚安,我要带着笑容面对她。 「……晚安。」我以为她会上前给我拥抱,但玛姬僵硬的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但我没看见的是,一滴不易被察觉的泪,已经悄悄滑落玛姬的脸颊。 【3】第二十根羽毛 最后的旅程 一夜无梦。 最后一个夜晚,我以为我会梦见沙利叶或是亲人,但我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天亮。 「秦夜璃,你父母来了。」我听见伊索敲门的声音。「他们似乎从幼拉族长那边得知了你的打算。」 糟糕,你们是来阻止我的吗? 我忐忑不安的来到楼下,而父母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璃。」母亲一见到我,便不由分说的将我紧拥入怀。「我听说了,你打算去做的事情,是非常伟大的事情。」 「你们不会阻止我吧?」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但我并没有要阻止的想法。我以为,直到死前我都见不到他们了。 「怎么会呢?若你已经做下决定,做父母的我们当然是坚持到底。」父亲在一旁沉声说道,将我和母亲一起圈进怀抱。我贪恋着他们身上的温暖,以及熟悉的味道。 这一刻,坚持到现在的信念又悄悄的开始动摇。我只想和父母一起永远待着,停留于此。 「也因此,我们是来帮你的。」父亲朝外头一点。「五娘已经发下战帖,而外头便是愿意回应战帖的天使们。今早,五娘对五大族发出了一个地标,而我相信那便是最后的战场。」 我望向外头,看见几十名天使列队站在外头,里面五族的人都有,甚至还有不少时梦鸟。我的心头突然一紧,因为我在人群之中捕获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克里斯。 黑发少年正在跟一名我不认识的时梦鸟对话,脸上掛的是我熟悉的严肃。虽然他已经不再记得我,仍回应了我父亲的号召。我闭上眼,把这幅画面烙印在脑海中。 「做你应该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为人父母,放手让孩子走是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课题。」母亲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秦夜璃,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回望着他们。「爸,妈,谢谢你们。」 战争的号角已经响起,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而我将带着所有人的信任,前进最后的战场。 § 当我们抵达座标地点之时,天空已经变成深沉的黑。漩涡般的黑云绕着同一个中心点,近看才发现那是一隻一隻的魔物。天使们一靠近,便立刻陷入苦战,而玛姬和伊索则是护送着我往更深处移动。我护着怀中装着圣物的背包,并尽量不耗费到自己的力量。 核心的尽头,是一个被蓝色光模所包覆的高台。 「这是禁飞装置,看起来是专为了防天使用的。」伊索不愧是长时间游歷而见多识广的人,一秒便认出了这层薄膜的功用。 「那我们该如何……」我突然噤了声。 在高台之下,唯一一条上去的路径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沙利叶。」在我低喃出他的名字时,沙利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 在沙利叶颈间,原本应在肩上的红色印记已经扩散到脖颈,而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个控制力道让他非常不好受。 他抽出了腰间的剑。 难道,今日终究要与他一战吗? 「五娘的命令是,战到我无法再战斗为止。」漂亮的绿眸中映出我的倒影,我的手在颤抖,但我还是努力把包包抱在怀中。「但是,她并没有说是与谁战。」 「那么,我来当你的对手。」伊索把弓拆成两把刀,跃跃欲试。 「不,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露出熟悉淡然笑容。「请不用担心。」 「沙利叶!」在我的惊叫声中,沙利叶已经高高举起剑,朝自己的腹部捅下。不仅如此,我还看见长剑绽放出银白色的光芒,似乎在吸取他的力量。 令人心疼的金色身影半跪到地上,最终无力侧倒在地。「这样……就……可以了。」 沙利叶和我对视,眼眸中是以往的温柔神彩。「秦夜璃,上去吧,请务必阻止五娘。」 「可是……」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夜璃,我留在这边陪他,你快上去。」玛姬打断我的话。「那个信誓旦旦告诉我要拯救世界的人,难道要在这边放弃了吗?」 当然不。 「沙利叶,我爱你。」知道也许不会再见面,我最后一次对沙利叶这么说道。 也许下次你见到我时,我已不在人世。 我知道这一定会带给你巨大的苦痛,但我不忍让你在此时便流下眼泪。 永别了,沙利叶。 我没有等待他的答覆,转身衝上高台。我害怕任何一次的回头,都会让我放弃。 我想起在海滩的时候,沙利叶藏起对于死亡的恐惧,走得那么洒脱。现在,我彷彿走在与他相同的道路上。说不怕是骗人的,我的每个细胞都想退缩。追根究柢,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作出任何决定都会再三犹豫的女孩。 我和伊索衝上高台,而五娘已经站在禁錮着时梦鸟的法阵中央,准备就绪。「很遗憾,你来晚了。」 「你看,文明毁灭之前的瞬间,是多么的美丽。」五娘眼神闪闪发亮,是和战场惨烈截然不同的愉悦。「努力想阻止这一切的人,明知道无能为力却仍旧挣扎的人。十几年前,洁艾儿也是站在我的位置观看这一切吧。冷血的看着台湾原本的种族灭亡,开啟天使的时代。」 「五娘,我和洁艾儿不一样。」我清楚的告诉她。「所以我不选择毁灭世界,我选择拯救它。」 「我会让该归队的归队,该消失的该消失。我即将导正这一切。」五娘无视我的话,身旁的法阵亮起了绚丽的红光。 伊索迅速衝上前,但不知打哪儿出现的七娘立刻挡住他的路。「塞勒涅,麻烦把他带到不会妨碍我的地方。」 我眼睁睁看着七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抱住伊索往台下跳。「伊索!」 「别管我!做你该做的事!」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但摆脱掉七娘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 对,法阵。 我把纸捲丢到地上,地面立刻浮现泛着红光的五芒星。它的光芒与五娘的完全不同,反而偏向温暖的橘黄,但同样散发着强大的力量。 「无论你怎么反抗,都阻止不了我的。时空裂缝必会在今日开啟。」五娘看着我在法阵的角落摆上圣之石。 「如果说你教我学会了什么,就是不要放弃。」我把闇之杖放置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老实说,我非常佩服你十几年来的坚持。」 「那可真是谢了。」五娘举起手。「你将感到荣幸,消失在我十几年的坚持中。」 时梦鸟法阵迸裂出强烈的光芒,鸟类刺耳的叫声充斥着我的耳膜,但我仍强迫自己摆上灵之剑与狂爆之钥。 一股强大的风压往天空中衝去,险些将我吹离法阵中央。然后,天空被强行撕裂出巨大的裂缝。白色的光芒在空中十分显眼,与背后的乌云背景完全格格不入。 十五年前的悲剧,终于在此重演。 「终于!时空裂缝再次被我开啟!」五娘猖狂的大笑道。「秦夜璃,很快你就会被这个世界所丢弃,消失成虚无!」 然而,情况转变得比我想像中还要快。 五娘脚下的法阵突然產生裂痕,这终于使她得意的表情骤变。「怎么可能!」 法阵在时空裂缝的风压下被扯得四分五裂,时梦鸟纷纷失去压制,飞出法阵。 时空裂缝,再次迎来了不可抗拒的失控。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五娘花容失色的掩住脸,转身想逃。 如同自造孽自己担这句话的应验,五娘被强烈的风压吸到空中,消失在空间裂缝之中。我抓紧时间,把幻影王冠摆上。圆满的法阵绽放出更强烈的光芒,已经完全被开啟。「我,秦夜璃,自愿奉献自己的生命及一切,任法阵所用。」 「以圣物为媒介,一己为核心,匕首则为连结。」我用力把匕首插入法阵中央。「在此命令,将时空裂缝封起!」 一圈风暴围绕着我开始急速旋转。我离了地,而身体则明显感受到力量在流失。仰头看着天空,原先巨大的裂缝被急速修补,越填越满。最终,天空在裂缝变成一条缝后归趋寂静。 但法阵并没有停止运转。 力量持续被汲取,作为法阵啟动的代价。 「法阵一旦开啟,便无法停止。除非核心的死亡。」 从心脏深处传来剧痛,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四肢被无形的东西撕扯着,感觉快要断掉。每一吋肌肤都像被针尖狠狠刺入,又向被针头插入搅动。 我想尖叫,却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我漂浮在法阵中央,意识及感官纷纷离开了我。 好像没有那么痛了,是因为我快死了吗? 世界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爸,妈,我做到了,我拯救了世界。我成功贯彻了自己的信念,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玛姬,你一定会帮我完成未完成的事吧?如此一来我便能放心走了。 克里斯,虽然你已不再记得我,但我希望往后的你能更加幸福。 我闭上眼,在迎接完全的死亡前,脑海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沙利叶。 _____________ 下一章!!迎接天坠者磨了两年之后的完结篇! 【3】最后一根羽毛 遗憾之梦(BE) 我被一双温柔的手带入怀中。 沙利叶?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吗?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你在哪里?我好怕,好怕。 黑暗中有着点点光芒,照亮荒无的黑暗。沙利叶的脸渐渐清晰,世界再次恢復了明亮。 沙利叶,你在哭吗? 眼泪滴落到我脸上,我想帮他拭去泪水,无奈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秦夜璃,我来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沙利叶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要温柔,他倾身向前,嘴唇印上我的。 我注意到他颈间的红色印记已经消失无踪。太好了。 我蠕动嘴唇,终于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沙……」 沙利叶,能死在你怀中,是让我最开心的结局。 「你慢慢说,我在听。」他的声音哽咽,哽咽到令人心痛。 「对……不起。」对不起要放你一个人活着,没办法与你一同迎接胜利,我很抱歉。 「你没有错,错在于我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好你。」我的视线已经又开始模糊,我奋力睁大眼睛,不想让他消失在视线中。 「沙利叶,陪在我身边……」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成功讲出了这句话,但沙利叶握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 「我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沙利叶?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了?」黑暗再度来袭,我恐慌的大喊,但只听到自己大声的回音。 不,沙利叶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决不食言。 「沙利叶,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下。」 「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哦,我醒过来的时候,想要在你的怀里。」 「沙利叶,晚安了。」 § 怀中的少女睡了,沉沉的睡去。 属于她的温度渐渐流失,独独存留在大家的记忆中。 沙利叶抱起挚爱,一步步将她带去她的父母那里。 请好好为她办一个风光的葬礼。他如此说道。 沙利叶发现他无法思考,一丁点与秦夜璃的回忆都回想不起来。 他的思考能力似乎都已被悲伤所夺去,变得麻木。 火焰燃起了,是洁艾儿亲自放的火。 少女在火焰中沉睡着,寧静安详。但是沙利叶明白,她不会再醒来了。 骨灰埋葬的第一天,沙利叶哭了,但没人看见。 骨灰埋葬的第二天。他不禁思考,是不是他爱上的女孩,都会有如此的结局?他在旧世界欠下的债,是否都得由他所爱的人来偿还? 骨灰埋葬的第三天,他坐在灵族领地中的花海,不愿离去。 骨灰埋葬的第四天,他与克里斯,终于碰面。 「其实我并没有忘记她,当时的我只是想气气她,却没想到再也没有澄清的一天。」克里斯低声道出真相。沙利叶明白自己无法原谅克里斯,永远无法,除非他心爱的女孩回来。 骨灰埋葬的第五天,他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沙利叶背起简单的行囊,跑去找克里斯。 「时梦鸟,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该不会是想……」在克里斯拒绝前,他已经被沙利叶眼中的坚定所吓到。「沙利叶,如果你回到过去,你不一定回得来。此行将带着比你想像中还要大的风险,你不一定能救回夜璃,更动歷史,也有可能就这样命丧过去抑或是找不到通道回来。」 「我要回到过去,寻回她。」 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语气,沙利叶如此告诉他。 而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放秦夜璃离开。 _______ 真的没有了,be为开放式结局ˊvˋ 【3】最后一根羽毛 白昼降临(HE) 狂风撕扯,自己就像在炼狱中,受尽无尽的折磨。 然后我感觉到有东西扑向我,将我紧搂入怀。 艰难的瞇起眼,我看到熟悉的金色发丝出现在视线中。 沙利叶?是你来了吗? 因为新人的加入,法阵直接连带着也开始攻击他。我被紧紧护在沙利叶的怀中,而大多数的伤害都打在了他身上。我听见他咬紧牙根,努力阻止自己发出呻吟。猛力一扯,两人双双跌出了法阵。 我们倒在地上,但沙利叶完全没有想放手的意思。我抬眸,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来了,你来了就好。」我低下头,将脸贴到他的胸膛。 接着我便疲惫的闭上眼,把自己交给全然的黑暗。 § 一週后,事情都已大略处理完毕。 以我为领头,我与台湾大部分的种族遗族都签了约,规范各自领地,从此互不侵犯。犯法者,由领地领导者自行处理。我明白所有种族对天使们的仇很将无法完全放下,但至少,我想做个开始。我相信总有一天,天使终能与他族和平共处。 望着天空,我不禁在想若五娘还在,是否会同意我的抉择?「五娘,我走了一条和洁艾儿不同的路,虽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希望你能就此安息。」 我对着天空合十,拜了三下。 「你在这里。」克里斯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小小吓了我一跳。 自从大战结束后,我都还没能和克里斯说上一句话。克里斯走到我旁边,与我并肩而站。「因为你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处花田,所以我便猜想你会来这里。」 「这片花田,这颗树下,是沙利叶向我告白的地方。」以拘谨的语气,我轻声告诉他。 克里斯突然叹了口气。「秦夜璃,其实……忘记你这件事是假的,我并没有使用闇之杖。」 「……欸?」我猛然转头看他。 「当时我很愤怒,是真的很愤怒。或者说,我想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也因此,我才会假装已经忘记你。但后来我明白,这么做是错的。我看见你被逼到绝境,看到你受到各种我以前不晓得的挫折。而在这种时刻,我却冷血放你一人面对。」他和我四目相对。「秦夜璃,对不起。虽然婚约已成过去,但,我能重新和你成为朋友吗?」 克里斯朝我伸出手,剎那间,我彷彿看到了我与他过去的种种歷险与回忆。 我笑着回握他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秦夜璃。」 克里斯露出释然的笑容,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我是克里斯。」 § 克里斯走了不久,我便听到一个新的脚步声。一双手臂自背后将我环住,扣在腰间。熟悉的气息吹拂着我耳后,是属于他的温暖。沙利叶的下巴抵着我的肩膀,我的身旁索绕着他清爽的气味。「沙利叶。」 「是我。」我们就这样搂着好一阵子,没有人想动。 「秦夜璃,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能成功回来,我想要完成一件事。」沙利叶温柔的让我转了个圈,朝向他。他换下了以往的白袍,身上穿着一件熨烫平整,一丝不苟的白色西装。 虽然我看到衣着时已经有预感,但还是掩不住脸上的讶异。沙利叶单膝跪下,露出手中看起来很有质感的银白色盒子。「秦夜璃,我们共过生死,经歷过了许多人一生都不过经歷过的生死离别。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接受这个不完美的我。今后的日子,请让我继续陪在你身边,以丈夫的身分。」 「秦夜璃,你愿意嫁给我吗?」最后,他说出了我一直在等待的话语。 他不是白马王子,他并不完美。他曾经是罪大恶极的人,不明白何为爱情。 但他是属于我的天使。 为了我,他甘愿做出改变,甚至愿意为了我付上生命。 我露出大大的笑容,肯定的回覆了他。「我愿意。」 周遭猛然爆出欢呼,用玛姬的隐型术法躲起来的眾人纷纷现身,在我们身边围成一个大大的圆。沙利叶温柔的捧起我的左手,在无名指戴上一枚低调奢华的鑽戒。 在一切苦难后,我们终于迎来圆满。 从今往后,我将会和沙利叶一起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完结。 我们的故事未曾结束,而是现在才正要开始。 我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挑战得面对,多少挫折会降临。 但我唯一知道的是,沙利叶都会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天坠者3双生刃end 后记 我有告诉一堆人这部小说创下我一堆的第一次,所以这边就是要清点给大家看啦。 第一次花了两年时间才完结的作品(以往作品不会超过一年) 第一次復笔后的作品(去年曾封笔过) 第一次成功写了三部曲的作品(之前到第二集我就感谢老天了) 第一次多了一堆自创角的作品(之前都是全徵角,也是从这本开始限人数) 第一次在原创星球发布全新作品(安普特是popo起家的!第三部的天坠变成星球首发) 第一次女主角终于带了理性脑袋不会随随便便就接受可怕的奇幻世界 第一次我们的男主角不再完美(而且不是处男) 目前想到的就这样,还有的话再补充。 我超喜欢写后记的时候,因为这代表我又完成了一部作品,有种又完成一件巨事的感觉。而且认识我的读者都知道我的作品到最后三章时打文进度会变得很快,也就是说只要看到我写到倒数三章,想看到结局大概就是几天内的事了。(啊当然网路连载又有它的速度,不会一次就放三章,毕竟这样收不到人气) 路西法游戏、天坠者和帕安卡之锁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三部作品,我自己把他们命名为三霸主(很俗吗xd)。此外,这是继渊之后又有的双结局作品。这次be线我有成功让自己哭出来,所以才放心放文,希望也有人能跟我一样感受到啦(不过听说让作者哭的难度比读者哭的难度低好几倍)。然后就是……对,秦夜璃其实很多部份是参造我的个性,每次遇到抉择时我都是在一遍遍的询问我的选择,虽然有些部份还是要靠捏造(像是有个明星男友#),但秦夜璃的旅程很像我的生活缩影。 虽然完结了,但我相信有些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开。be的结局最后是建立在开放性的结局上,因此大家可能会很好奇沙利叶到底有没有成功?最后有没有回来?虽然我想让大家自行去思考,不过这边还是提供一个官方性(哇,第一次自称官方好爽)的回答。 是,沙利叶这次终于算准时机扑上去,he的结局正是沙利叶回去改变过去后延展出的第二轮结局。此外,双生刃之中也有一些令人疑惑的小彩蛋,而我可以告诉大家那些看似奇怪而接不起来的地方正是因为穿梭回过去的沙利叶出现所做的改变。 也因此在he篇求婚的时候,沙利叶已经是经歷过be剧情的沙利叶,而女主则是完全没有be的记忆。也许有一天夜璃会知道一切,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至于沙利叶回去过去那篇会不会生成一篇番外呢?目前尚未确定,也许等有空的时候会来补坑也说不定。 最后例行致谢 感谢妈妈,支持我写作的第一人,我的第一个读者。无论未来我写多少部作品,您永远会在我第一个致谢的对象栏。 感谢姐姐,虽然一直呛我去读书(学测/指考)。但是我有点叛逆的写小说,拍谢喔) 感谢提供角色的诸位:蕾姊(伊索˙穆斯塔法(伊索˙迪亚布洛))、玄月(萨尔卡多?雷森)、黄巧昀(緋雅˙索拉斯)、许岑镁(以利沙)、胡丞贤(澹台子羽)、张羽乔(曦洋、幼拉)、陈子扬(亚维尔)、李邹文(欧文)、筱庭.(碧安卡˙兰开斯特、塞勒涅.狄卡皮欧)、邱祈雅(莎尔菲.奈特莉)、蔡明璇(玛姬.索犹)、steffiredbird(史黛芙˙红鸟)、邓毓声(瑟西莉亚?罗瑞尔)、蔡睿璟(赫弥德斯?克米亚)、陈庭安(妮尔维娜˙安拉索)、周德佾(瑶寅)、赖乃楂(雏?安德洛)、eryaliu(希薇尔.艾里)、王承远(西撒.纳瓦利斯)、倪雅洁(墨澄乐)、刘可筠(墨蕾蒂亚˙斯拉卡诺)、维娥海娜(海娜)、蔡宛妤(利斐恩.希尔)、danielliu(风嵐)、狼狼(樱木裕翔)、钱雅瑄(时念)、沉鱼(若影)、黎空(严珏、黎紘) 特别拉出来感谢胡丞贤(澹台子羽),我在fb因为害羞所以不敢像大家一样发文,只能在这边偷偷感谢您。我记得你是在天坠者时开始追我的文,并在第三集参与徵角,对你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有武侠风的一个人。虽然你今天进了急诊室,来不及看到完结,但我保证,在你回来前,你和你的角色及结局都会好好的。我会等着你回来。 更新:你在下午时去做天使了,没来得及看见结局,但你的角色会好好的,我替你照顾。你的存在会在我的故事中一直下去,永远流传。 此外,来到星球拓荒之后,认识了许多新的小伙伴,这边也想致谢。感谢芥末糖、行殊、昇平、短短、鑽石心、w.d.brian、wp、汤川、百足、微风(好其实这个不是星球认识的)、吉郁隆程、一色玲树、老农、ting、熊嘎贡、晴空希望、七弦。我金鱼脑是看小说下留言打的,被我忘了请call粉专或留言(抱头。 下一个坑已经预告很久大家应该都有发现(其实没有),是谎言乌托邦。目前还在思考是否参加popo华文大赏,若决定参加就会在popo发文,若决定不参加就会在星球开书。 谢谢大家对天坠者的支持!我们下个作品见!沙利叶在床上等我了!(跑走) 2019/7/14安普特 番外 双生子的秘密 这是个如同往常一样的夜晚。 少数能让人品尝安逸的夜晚。 自从秦雪姬死后,一切都渐渐回归常轨。 依偎在沙利叶怀中,我幸福的瞇起眼。「沙利叶。」 「怎么了?」沙利叶呼在我头顶的气息是暖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爱意。 「我想听你说故事。」我挪了挪在他怀中的姿势,让自己更加舒适。 「像是什么呢?」他一边抚弄我的发丝,令一隻手又搂得更紧了些。 「不如……你父母的故事?所有的古书中都没有记载他们的存在。」其实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 沙利叶凝视着窗外,眼神悠远而深邃。「这要从在旧世界时开始说起……」 关于天使创生的事情,学者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第一匹天使是由天父所创造,而另一派则认为天使是和天父在同一时刻从天地精华中诞生。 但无论是哪一项,这些天使都确确实实是由天地蕴含万年的精华所组成。因为这些精华根本没有实体,所以天使也不会将它们当作父母来看。这些一个个的天使个体,全都是从母体分裂,形成的一个个奇蹟。而陆陆续续从之诞生的天使们,位阶则因出生时间而欲趋低下。 然而,时空转轮事件打破了这个不可逆转的阶级制。 那便是──母体自己取得了意识。 过度强烈的时空压缩分割,导致母体被割下极大一块。若要比喻的话,可以说是一片草原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养分。不仅如此,这块变异的母体逐渐转化,获得了人型,那便是妮尔维娜的诞生。 说巧不巧,这块力量,正是孕育了沙利叶与蓝沁的力量。 自詡获得了「母亲」的这个角色,妮尔维娜马上就令受了伤的沙利叶与蓝沁臣服。不仅如此,她轻易的便号令住圣族的天使们,登上族长之位。 「如果要我来评断的话,妮尔维娜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 故事就这样在一句评断下结束了。 沙利叶摸摸我的头,眼中满溢温暖。「该睡了,夜璃。」 「沙利叶,你会恨时空转轮事件吗?」多了这么一个麻烦的人物,而且还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人,想必他一定很困扰。 「不,我不恨。」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虽然时空转轮事件带来许多苦痛,但若不是这样,我就不会遇见你。」 他靠到我耳畔,轻声道出最后一句话。「遇见你,是我这辈子的幸运。」 end 番外 很久很久以前 「晚安,睡不着吗?」 「这样啊……想听故事吗?」 「堕天使的故事?你还真是特别呢。那今天就来说说地狱七君之一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名堕天使叫沙利叶。 他残忍冷酷,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会千方百计弄到手。 平时他会乖乖待在自己领地里,不与任何人起衝突,但一旦有人越界,他就会不问任何理由的直接剷除。基于自身拥有的强大力量,地狱万物惧怕他,他也跟着骄矜傲慢了起来。他鄙视自己的妹妹,认为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 在穿越时空中受到重伤,使他力量不再强大,而过去的亲人也爬到他头上。 万物不再听他号令,也无人想助他一臂之力。 直到最后,他遭到了驱逐,孤独一人。 他发觉自己不再全能,也失去了所有东西。 幸好,一名少女救了他。 怀着过去的自负,沙利叶以为自己能轻易的得到少女,未料却踢到了铁板。 因为少女,他学会温柔,学会忍耐,学会付出。最后,学会去爱。 「累了吗?」 「你问他们最后有没有在一起?嘘,这是秘密。该睡了,我的宝贝。」 轻轻替女孩盖上棉被,女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房外,男子吻了女子。「晚安。」 女子瞇眼笑了一下,给予回吻。 「晚安,沙利叶。」 end 1000推荐番外《他与她的欧洲之旅(1)》 *时间轴介于一二集之间* 「各位旅客,本班机即将降落在英国伦敦希斯洛机场,当地天气……」机长的声音播送在机舱内,四周瀰漫着旅客们欢欣雀跃的氛围。 我侧过头,和沙利叶四目相接。他明亮的绿眸盈满笑意,以及满潭的温柔。「我们到了,欧洲。」 「是的,终于。」我的记忆回到八个月前的夜晚,当沙利叶允诺我与秦雪姬的战争结束后便带我去欧洲玩的事情。他没有食言,他办到了。 一秒看穿我的想法,沙利叶在我唇上啄了一下。「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沙利叶的手指拂过我的手背,最后扣上我的手。一股温暖顺着末肢扩散,最后蔓延至全身。我不禁回想起上次搭机从美国返台时,也是他坐旁边。时间真是奇妙,竟然能把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凑成一对情侣。 飞机平稳的降落,没有发生任何非科学的灾难。 好不容易在一番波折后,我们终于成功出了关。 在一群金发的英国人当中,沙利叶的长相非常轻易的便融入了他们的群体,倒是换我这个台湾人变得格格不入。就算在一堆金发帅哥当中,沙利叶的顏值还是比他们整整高出了一大截,惹来不少女性的注目。唉,帅哥就是好,走到哪都吃香。 隐约感觉到我吃醋,沙利叶主动牵上了我没拿行李的那隻手。「放心,我对那些苍蝇没兴趣。」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这下,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增多了,而且多半是羡慕和忌妒。 沙利叶嘴角勾起,没有回答。 搭了很久的接驳车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下榻的饭店。 经歷了搭机一整天的劳累,我几乎是一进房间后就累瘫了,但还是在沙利叶的要求下勉强洗了澡。虽然这场欧洲之行是我要求的,但行程全部都交给沙利叶处里,因此我可以说是完全纯来旅行享受。 迷迷糊糊之时,我突然感受到身上传来压力。一睁开眼睛,我整个睡意都没了。「沙、沙利叶?」 我被压在沙利叶身下,而他的两条手臂刚好撑在我的肩膀两侧。我的脸颊烧烫,想必一定红得像苹果。 简单来说,就是我被床咚了。 「别动。」不知怎的,我竟然就真的从了他的话。 他低下头,嘴唇便直接落在我的嘴角。 初开始时只是羽毛般的触碰,虽然轻但却不容我拒绝。我感觉到他的舌尖试探着我嘴唇的轮廓,最后停留在中央。我轻啟唇瓣,被动的接受他的邀请。嘴唇被完全覆住,思绪被他的吻侵佔成空白。我们沉浸在彼此的亲吻中,浑然忘我。 当他终于抽身离开,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 「这是……?」我终于恢復说话能力,好奇的开口。 「晚安之吻。」沙利叶简洁的回答,语气中是明显的笑意。「突然很想看看你被吓到的样子,抱歉。」 …… 这一刻,我竟对他的恶趣味无言以对。 他也没再继续,直接鑽入被里。因为也很睏的缘故,我只好无奈的向他道了晚安,也跟着闔眼。 就这样,我与他的欧洲之旅,正式开始。 1000推荐番外《他与她的欧洲之旅(完)》 我们来到英国的第一站便是着名的伦敦塔桥。 对,我知道我们明明是自助旅行还来这些普通的观光客热门景点似乎有些俗气,但观光不就是要看一些以往只能在书上读到的热门景点吗? 当我们到了现场,很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团团的观光客,就算持着快速通关卡证,我们还是稍微花了点时间才成功进入塔楼。好不容易挤上了透明的玻璃通道,我们依然被不少人推挤着。腰间突然传来温暖,原来是沙利叶的手。他低头对我微笑,顺带叮嚀道:「小心别走散了。」 玻璃桥的天花板是由镜子所组成,我们简单的拍了一张空照图便仓促离开。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其实非常受不了人多的地方,但又很想去逛人多的景点。虽然我猜要是我拜託沙利叶,他应该也是有办法把所有观光客弄走,但我想还是不要太麻烦他好了。 接下来我们又去逛了伦敦塔及国宴厅。当初我想来欧洲便是想要找到梦中曾出现的那栋城堡,因此沙利叶才特地安排了这些比较无聊的景点,而我们当然也没有待很久,在确认这不是梦中的城堡之后,便直接离去。反正我们是自由行,什么时后要走都非常方便。 用过午餐之后,我们便搭乘地铁前往大英博物馆。 说到大英博物馆,大概是我此行最期待的行程了。我曾有段时间对于埃及文化十分热爱,并狂热的沉浸在神话故事中。虽然之后被告知埃及神所在的世界并不会与天使界交错,我仍对这些事情深深着迷。为了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参观,我们提早吃了午餐,而来到博物馆时也因正处于用餐时间而比较不会人挤人。 整个下午,我都兴奋的在博物馆上窜下跳,为的就是不遗漏任何作品而留下遗憾。而沙利叶倒是比较收敛,一路上都微笑着跟在我身后,偶尔在我太激动时才会拍拍我的肩让我降降过热的兴奋。从比较着名的罗塞塔石碑、木乃伊、埃及法老的雕像到被塞到三楼角落的死者之书,我一样都不放过。 好不容易,在半天的奋斗之后,我终于在博物馆关门前将埃及文物都瀏览过了一遍。还好我对其他文化的文物没那么热情,要不然可能要在此处待三天都不够。 忙碌了一天之后,我几乎已经是腿软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但碍于不想被沙利夜看扁,我硬是撑住自己表明自己还有力气走路。不过沙利叶不愧是深知我所有底细的人,一眼便看出我已筋疲力尽,在吃了晚餐后便让我顺利回饭店休息。总归来说,今天是个非常充实的一天。 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第二天的我,立刻在第三天尝到了苦头。 一早,闇族血统的天生懒性便立刻发作,让我完全不想起床。在沙利叶的半哄半推之下,我才勉强在九点出门。今天的行程全部都位于市区,除了大笨鐘和伦敦眼这种必去之地外,还包含了一两座古教堂和城堡。 靠着快速通关票,我们轻易的便登上了伦敦眼。 整个包厢除了我们之外还有约莫十几人,而因为我们登上的是特殊的香檳车厢,每个人在包厢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都领到了一杯由玻璃高脚杯所盛装的香檳。 我和沙利叶挑了一个极好的位置,可以一览无遗的眺望泰晤士河河畔的美景。过了几分鐘,马上就有两位台湾的夫妻上前搭訕。 「hello,areyoutwohusbandandwife?」操持着台式英文的口音,女性用不流利的英文热情问道。 「呃……其实我们是台湾人。」我猜一定是沙利叶让对方误解,因此才会想找我们练英文。 女子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尷尬,但表情立刻变成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我和我老公是专门来英国渡蜜月的,你们也是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知道我和沙利叶顶多也看起来也只像是男女朋友,但他们一定是为了怕猜错而失礼才这样说。 「对,我们也是来渡蜜月。」出乎我的意料,沙利叶空着的手直接揽住我的腰,笑咪咪的回应。 「哇,恭喜你们了!」两人同时出声道贺,我也只得保持笑容。 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那对夫妻便走去另一角观赏。我抬头看沙利叶,小声询问。「蜜月?」 「难道不是吗?」沙利叶倒是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还反问我。 我把饮用完的香檳放回台子,没有答吭。 蜜月……这样说来,的确是很像没错。 沙利叶的手掌撑在我的背上,让我只能抬头正视他。「我保证会娶你为妻,这次的蜜月只是先预支。」 「现在怎么就提那么远之后的事了……唔嗯……」我话未完,沙利叶的唇已经强势压上我的,中断我的话语。我尝到他唇上残留的香檳甜味,以及他本身的清新气息。 他轻轻把唇抬离,这次话语中多了坚定。「我这一生只要你,你以外的人都不行。」 慢慢的,摩天轮也即将到底,而我知道自己也应当给予答覆。 于是我垫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回吻。「我也是。」 end ____________ 补充后记 之后他们游遍了欧洲都没找到梦中的城堡,这是当然的。因为那座城堡是洁艾儿的家。 3000推荐番外《在生命消逝之前》 黑,无尽的黑。 爆炸之后的馀威不但将机器人炸得粉碎,也导致洞穴的崩塌,切断了对外的联系。 一切归趋于寂静,只馀沙利叶微弱的喘息。 四肢已经动不了,甚至连知觉都快消失。但令他讶异的是,死亡并没有想像中来得痛。相反的,他只是感到非常疲倦,并且意识逐渐模糊。 夜璃顺利逃了出去,这样对他来说便已足够。 他的人生终于走到尽头,而他并不后悔。 这样静静的死去,就好了。 喀、喀、喀。鞋跟敲击在地面的声响打破了他最后的奢望。 沙利叶瞇起眼,透过赫然亮起的光芒望向新出现的人。 「哎哟哟哟,现在变得如此狼狈的是谁啊?」五娘身穿一袭桃红色的旗袍,手提一盏古式的灯笼自阴暗处走出。 沙利叶尝试说话,但只发出粗哑的呻吟。他知道五娘想要干什么,而他不能让她得逞。凭藉着最后一丝意志力,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剑柄。 五娘哎呀了声,优雅的伸脚把剑踢开。「虽然你大概是举不起来,不过慎防一些小动作总是必要的。你说对不对呀?嗯?」 最后的希望遭到斩断,等待他的只剩下绝望。甚至,命运连死亡这条最仁慈的路都不愿给予。 真是讽刺,身为代表死的月之天使,却无法掌控自己的死亡。 「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只要交给我即可,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哦。」五娘蹲下身,凝视着垂死的天使。「我会让你活下来,成为我最忠实的棋子。你甚至还能跟你最亲爱的夜璃团聚。」提到夜璃二字时,五娘特地加重了字音,无非就是想看沙利叶的反应。 果不其然,沙利叶立刻瞪大眼,眼神中透露出罕见的慌乱。他的眼中是愤怒、是不甘,以及……恳求。 高傲的堕天使在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对敌人露出了恳求的眼神。至少,让他在最后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表情很好呢。」五娘咯咯笑了几声,声音极为尖锐刺耳。「不过我是不会答应放过她的。秦夜璃这女孩,才是整盘棋的重头戏。而现在,请你好好休息吧。」 在沙利叶绝望的眼神下,红色的手绢盖上了他的脸。 下一刻,堕天使沙利叶的意识,就此中断。 § 当沙利叶再次甦醒时,已完全失去时间概念。 而毫无意外的,他此生最憎恨的人,正在床边笑嘻嘻凝望他。「早安,僕人一号。」 沙利叶摸上腰间的剑柄,毫不犹豫的便往五娘脸上招呼。剧烈的疼痛就在此时自颈部蔓延,制住了他的行动。细剑落到地面,发出了好大的声响。「你!」 沙利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回归,但却被压制而无法使出。第一次无法随心所欲的行动使他的怒气来到顶点,却无从挣脱控制。 「我怎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五娘的心情看起来特好,只差没哼起歌。「而且我还没清掉你的记忆,快点跪下来感谢我的大发慈悲吧。」 「你还不如放我去死。」沙利叶低语道,但很不巧的被听见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这样多无趣。我想要的,是让你感受到极致的折磨及绝望,以及降下祸及全天使的灾难。」沙利叶很清楚,五娘正满意的品尝他不甘的神情。「而毁灭的第一步,就从你开始。」 她俯身凑近沙利叶的耳畔。「从现在开始,每当你拥抱夜璃,心脏就会随着拥抱的力度而疼痛;你只要亲吻她,便会头痛欲裂。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和她在一起。」 在话语结束的同时,五娘的命令已狠狠烙印在他颈间的符印中。下一秒,沙利叶手上赫然多了一把麻醉枪。 五娘满意的后退,给予最后一击。 「那么我命令你,去把夜璃给我抓过来吧。」 5000推番外(H)(我偷跑咬我R) 是肉体淫靡的碰撞声,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喘声。寂静硕大的卧房中,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春宫戏。 「啊……沙利叶大人……我爱你……」床上的女子一丝不掛,姣好的身材白皙剔透,随着男人的动作而配合着扭动。 男人没有答吭,粗重的喘息与女子交织在一起。他没有因女子的话语而更加起劲,只是维持着固定的速度抽送。 「沙利叶大人……再快一点……」女子眼神迷茫,无意识的囈语。在此之前,她早已高潮数次,整个身体都到了昏迷的极限。「沙利叶大人,请您……」 「闭嘴,很吵。」俊美的男子不耐烦停下动作,彷彿兴致遭到打扰。 好在女人迷茫之中将话听了进去,沙利叶这才继续动作。 往下看去,女人的下体已被捣得惨不忍睹。精液混杂着蜜液润滑着交和处,使巨如婴儿手臂的棍棒得以在花穴通行无阻。不过当然,原本看似指缝大的花穴早就被撑成三四根手指进去都不是问题。说实话,能伺候沙利叶还能在其中尝到舒爽的女人根本不多,因为几乎都是被男根操到痛哭的下场。 堕天使沙利叶不懂怜惜,但却有无数的女人想上她的床。 要知道,被沙利叶看上,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一辈子睥睨狱界的地位。 随着最后一次顶撞,沙利叶低喘一声,在女子体内释放出最后一次炽热。女子的下腹部因加和前几次未排出的部分而觉得鼓胀,但她反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太好了,能怀上沙利叶的孩子,大概就能成为他的妻子了吧。 完全没察觉女子想法的沙利叶冷淡抽身离开,彷彿对女子完全失去了兴趣……不,是真确的失去了兴趣。对他来说,女人就是洩慾的工具,而她们甚至会争先恐后的为他服务。至于成为妻子的那些传闻?太可笑了。「你可以走了。」 半晌,他发觉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转头一看,全身沾满白浊的女子竟就这样在床上呼呼大睡。 思考不到半秒鐘,沙利叶披起衣袍便往外走。 毕竟被他操到累至昏迷的女子不在少数,而他也不喜欢在骯脏的床上睡觉。 房外,一轮明月高掛,亮得讽刺。 沙利叶瞇起眼,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迪。」 「臣在。」闇影中融出一个影子,彷彿已经存在那里多时。 「明天那个女的醒了,带她去领赏然后踢出宫外。」 「知道了。」影子重新融回柱子中,宛如从未存在过。 沙利叶重新将视线放到月亮上,表情只有淡漠及冷酷。 夜晚又过了,就像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毫无变化。 § 「我要见沙利叶大人!我是沙利叶的妻子!」一大清早,一个女子的声便穿透了整间宫殿。 「沙利叶大人,外头有个女人一直宣称他是您的妻子。」房门外,迪的声音低声传来。 早上向来脾气都不好的沙利叶连睁眼都不睁,只在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赶出去,我说过别为了这种烂理由扰人清梦。」 「沙利叶亲口告诉过我我是他唯一的爱!我还怀了他的孩子!快让我进去!」窗户外传来女子的吼叫,让沙利叶的心情更是盪到了谷底。 「迪,让她滚。」确认侍从收到自己的指令,沙利叶再次将脸埋入枕中。 早晨的闹剧便在一群侍卫将女人架出领地后,粗暴的结束了。 大听里,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巍颤颤的坐着。她曾听闻没得宠的女孩子悽惨的下场,但没亲眼见过。要不是她的父亲叫她来试试…… 「唯小姐,沙利叶请您上去。」约莫日正当中时,少女终于受到了传唤。 凉爽的房内,城堡的主人刚醒。「你就是今天来伺候的?」 沙利叶裸着上半身,一头璀璨的金发披散在光滑裸露的背部,少女简直是看直了眼。她听闻地狱七君沙利叶是个帅哥,但却没料到这个俊美等级根本不是认知上的程度。此时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女孩子会奋不顾身的扑上他的床。哪怕只是让他临幸一晚,这一生都过得值得。 少女唯唯诺诺的对着沙利叶的背影行礼。「您好,我的名字叫──」 「我才不在乎你叫什么。」正巧,被扰了清梦的沙利叶今日的心情不是很好。不对,应该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你,过来。」 少女小心翼翼接近床畔,却在触手可及的范围时被强拉上床。「你要干嘛──呀!」 沙利叶冷淡的看着被压在身下不知所措的少女。「操你啊,这不正是每个少女来的目地吗?」 「我不是……」少女说到一半的话被一个粗暴的吻堵住。沙利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攻佔她的唇,少女能感受到男人的舌头在嘴中强力搅动,而自己被弄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当沙利叶结束这个吻,少女已经被弄得气喘吁吁。「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惹我的事,否则我不保证你的死活。」 有了沙利叶的威胁,少女噤若寒蝉,点头如捣蒜。 殊不知,此时才是噩梦的开始。 她的衣物被粗暴的扯开,甚至扯不开的地方还被人用剪刀强行剪开。接着内衣及内裤也均惨遭毒手。她只能一丝不掛的瑟缩在床上,努力用手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遮什么?怕我感兴趣?」沙利叶脸上是满满的鄙夷。「你的美貌甚至不如昨天那个女的。」 「我才……」少女的反驳才到一半,丰满的胸部瞬间被抓握在手里。「呃!」 只见沙利叶就像在对待沙包一样大力揉捏,甚至不时用指甲去抠尖端的红点。「手感是不错的,就原谅你刚刚遮遮掩掩的事情。」 此时的少女已经七窍生烟,但被禁錮在沙利叶的身下,想逃也没法子。胸口很涨,又热又痛,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滋生。在她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前,身下的湿润已经悄悄提醒了她。 那一刻,她的脑中竟闪过「想被干」这三个字。 原本认真在胸部的沙利叶微抬起眸,嘴角嘲讽的勾起。「想要了?」 「才没有。」少女微弱的抗议着,想保住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快就破功! 「你以为我是谁?干过多少女人?」听见反抗的杂音,沙利叶显然更不开心了。他放弃少女的胸部,直接揪住薄薄的阴唇。「我的技术可和外面那些三脚猫处男不一样。当然,我也可以让你直接高潮,只可惜那是服侍你的行为,你没有资格得到。」 「你这个禽兽!」忍无可忍的,少女生气的哭喊。「放我走!」 「哦?我以为你是自愿爬上我的床的?」那足以迷惑眾生的俊美脸庞瞬间蒙上一层阴影。「来不及了。」 看似随意的揉捏了花办几下,却让花穴溢出更多水来。不给人心理准备,两根修长的手指便直接捅进了洞内。 「咿呀!」被捅了个措手不及,少女下意识尖叫了声。沙利叶无视于她的叫声,直接往敏感处又抠又骚。异物的侵入及敏感点的刺激使少女又羞耻又舒爽,甚至想要获得更多。「我想要……」 「好啊。」当少女看见那巨大尺寸的肉棒时,整个都笑不出来了。 「不不不,我是说不要!太大了,求您不要!」 「你这是在命令我?」沙利叶随意将沾满蜜液的手指往床单一抹,扶起那令眾女子恐慌的巨根。「腿好好张开,别给我动。」 「会坏掉,会坏掉的!」少女可怜兮兮的求饶,但只令沙利叶更加厌烦。 「抱歉,我的耐心到了。」语毕,少女瞬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你──」看着不知何时变成漂亮纯金色的眸子,少女撑目结舌的说不出话。 邪眼!他对她用了邪眼! 少女眼睁睁的看着双腿被掰开,而男根就这样毫不留情的一捅到底。「啊啊啊啊啊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沙利叶因为她的尖叫而露出的满意的笑容。 这个人!这个人竟然视她的苦痛为欢愉! 巨大的东西堵在子宫,被强行扩张的疼痛让少女脸上眼泪横流。而这一切还没完,沙利叶竟然开始大力顶撞起来。 说好的欢愉是没有的,少女只感觉到疼痛一层加一层,几乎快把自己的下体撕裂。虽说自己本来就不是处女,但还是第一次在性爱时受这种罪。 什么时候能结束?什么时候能解脱? 约莫过了半小时有,直到少女几乎快虚脱昏迷,沙利叶用力撞开子宫口,在最深处释放。沙利叶放开少女,完全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真弱。」 房外,迪已经在等待。「沙利叶大人。」 「那个女的醒来后一样给钱处理掉,我不想再见到她。」冷酷无情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短,不带赘词。 「收到。此外,北方领主之女在今晚与您有一场约会。」 「推掉。」 「这可不行,这样后面排队的女孩子们会……」 沙利叶冷哼了一声。「还排队啊?」 「当然,您可是狱界夫君最热门的人选,尤其是过了几百年都未明花有主,那些女孩子们都想试试看。」 沙利叶冷漠的望向窗外。 结婚?那是什么可笑的东西。她们只是想要他的地位,他的权力,甚至绝大多数都是男人逼迫前来的。 他绝对不会喜欢上那种卑贱的生物。何况,若有想要到手的女人,他只需抬手便能获得。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未来,他会爱上一个女人。他也不会晓得,此生的第一次踢到铁板竟然是在一个女人身上。 而他也不会知道,有一天,他竟会……明白爱情力量的伟大。 千霜秘事 「秦夜璃,上去吧,请务必阻止五娘。」金发天使倒在地上,如此说道。 沙利叶深爱的女人衝上高台,消失了踪影。现场剩下玛姬和沙利叶,以及…… 「哟,是什么弄得你这么狼狈啊?」带着讽刺的笑容,千霜一步步从阴影中踏出。 「千霜?」单膝跪在沙利叶身边的玛姬抬起头,对上千霜毫无温度的眸子。然后,玛姬陷入了困惑及犹豫之中。 千霜无视玛姬,低头和翠绿色的眸子对上。「现在的我,应该要很开心才对。」 「十几年前胡作非为的天使终于必须偿还罪孽,并用生命偿还。那些在旧世界饱受摧残的女孩们终于能瞑目。」 「千霜,你在说些什么?」玛姬本欲插话,但在千霜冰冷的眼神下噤了声。 「以前的我对现在这幅画面想了千百遍,每个晚上,我都想像亲手虐杀你,并在你被毁灭之时开心大笑。但很奇怪的,现在的我却只有悲伤。」单手按上额头,千霜的表情竟透露出一丝凄凉。「我猜玛姬应该没告诉你,沙利叶,你用自己牺牲换来的,最后的结局。」 千霜单膝跪下,轻触沙利叶的面颊。「你会看着夜璃的毁灭,然后再因失血过多迈向死亡。」 沙利叶涣散的眼眸顿时因所爱之人的名字而瞪大。「救她,求求你。」 「现在的你,竟然会将女人的顺位摆到自己性命面前了,还真让我大吃一惊。」千霜垂下眼帘。「这十八年来,我没一天不憎恨着你。你毁了我母亲,毁了我的一生。但是看到夜璃带给你的苦难,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应该尝试放下看看。」 「沙利叶,我竟然开始对于你的改变带了期待。你看夜璃的眼神,和看其他女人的眼神不一样。而这让我很忌妒,却无可奈何。」 「因为,那本应该是要给我母亲的爱。」 「等等,你们……」玛姬摀住嘴,好似理解了些什么,但又不敢说出猜测。 有什么东西,沾上了千霜的手。 她移开放在沙利叶脸颊上的手,端详着指尖的湿润。 「对不起。」耳语般的声音响起,是用尽力气所传达的歉意。长达十八年的愧疚及道歉,终于在沙利叶死前之时传达给了千霜。 然后,长达十八年的冰冷,终于稍稍的开始软化。「沙利叶,我可以治疗你,让你去救夜璃。但你要发誓,用自己的全部去爱她。若我看到夜璃与其他女人一样被你当成玩具,我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你,之后的一辈子,你将永远都无法再获得我的原谅。」 「那么,你要如何选择呢?」千霜对着奄奄一息的天使伸出了手。 「我发誓。」她的手被毫不犹豫的握上。 笑容再度爬上千霜的脸上,但这次却多了点温度。「那好吧。」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沙利叶腹部的伤口迅速癒合,最后唯一能看出受伤痕跡的只馀袍子上的大片血跡。「去吧,去救你的爱人。」 「谢谢,还有对不起。」沙利叶转身衝上高台,转眼变消失不见。 凝望着自己曾经最恨的身影,千霜轻声叹息。 「去救她吧,希望这次的你将会有所不同。」 「父亲。」 end 结婚篇(18+,6223字) 我就要结婚了。 其实,这也不算是旧闻,婚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订好。但这天的降临,还是让我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那日,在灵族花海中的求婚画面一直不断在我脑海中回播。我自顾自地在休息室里呵呵笑了起来。沙利叶,我要嫁的人可是鼎鼎大名的沙利叶呢。 我转向镜子。 镜中的自己身着一件奢华的白色婚纱,下方还用了裙撑。肩膀连细肩带都没有,让我有点害怕等等会不会一上台就直接悲剧。背后故意使用鏤空设计,因为听说天使结婚时都要露翅膀。 可是大大,我的翅膀是黑色的!这样会不会太奇怪! 「秦夜璃,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啊?」玛姬自外走入,正好瞥见了我捧着脸乱叫的尷尬画面。「手给我拿下来,妆会掉!」 啊……结果你比较在意的是妆的部分。 她丢了一张湿纸巾给我擦手,然后慌张的开始补我的妆。「等一下你敢再弄乱我毙了你。」 果然是恐怖的玛姬大人。 「夜璃,你好了吗?」亲爱的老爸从门外晃入,也加入关心我的行列。「当年我和你妈妈的婚礼都没这么盛大呢,作者连结婚篇都不帮我们写。不对,我记得连第二集都砍掉了,真是的。」 我觉得要吐槽作者可以不要找我。 「好了,可以入场了。」玛姬满意的后退,替我戴上重得要死的白色头纱。「记得,给我微笑。」 「我会不会忘词……」 「如果你连『我愿意』三个字都会忘词的话我看你也别结婚了。」等等,玛姬,嘴下留情,拜託。而且我记得好像还有落落长的一段吧? 父亲呵呵笑着牵起我的手。「走吧。」 这边要称讚我老爸一下,竟然可以放心把我交给曾经杀过我背叛我过去歷史还这么黑的地狱七君,他的心脏真的很大颗。 「怎么了?很紧张?」秦月转头看我。「别担心,我结婚时也很紧张,因为很多宾客都是来砸场的,害我为了摆平他们花了好大的心思。」 我就不问怎么砸了,感觉不是什么好回忆。 走着走着,我们已经来到门口的红毯前。「教堂?」 「是,也不是。」秦月脸上的笑容从来没减少过。「这个教堂祭拜路西法。」 啊……好。这样这里还能叫教堂吗?应该要叫什么邪神庙吧。 父亲牵着我的手步入教堂。 出乎我的意料,里面竟然採光很好,而且樑柱都是米白色调,没有我想像中漆成全黑色的情况。透过厚纱,大家的身影都很模糊,我只能低头专心看路。 此刻我心中的心情呢……很复杂,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吧」。一方面很开心可以嫁给沙利叶,一方面又希望过得再慢一点。 随着我的一步步跨出,各种与沙利叶相处的回忆再次慢慢浮现。 第一步,我看见娇小的白色鸽子躺在手心。 第二步,我看见了我们在飞机上的初遇。 第三步,是月下的邂逅,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第四步,是他带我踏入天使的世界。 第五步,他在灵族花海中向我告白。 第六步,他为了救我耗光所有力量,进到死亡边缘。 我的深吸一口气,继续数数。 第七步,是继承者战争时被他刺穿。 第八步,是在舞台上重新认识他。 第九步,他义无反顾的走向死亡。 第十步,是在五娘手上重新遇见他。 第十一步,他在最后的高台亲手刺穿了自己。 第十二步,他在最后一刻将我救出了法阵外。 最后一步,终于来到了婚礼。 虽然我们这几年来的相处有绝大多数都身在险境,并多次在敌人的身分中挣扎,但我们最终还是成功进到了这一步。我们歷经浩劫,终于迎来了甜美的果实。 我踏上台阶,面对着沙利叶。 嗯?你问我走在红毯时有没有花童还是伴娘?因为太过紧张,其实我都忘了。不过我倒是知道玛姬是其中一个伴娘。秦月轻轻把我的手交给沙利叶。感谢老天我带着手套,要不然我的手汗都可以挤一桶水了。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我的手被握得很紧、很紧。 在我回神的同时,流程已经进行到了结婚誓词。至于为何我会回神,大概是因为沙利叶的声音。「秦夜璃。」 「啊?」我下意识发声,然后突然想到现在的我不该说话。拜託给我一张机票让我去波兰吧。 「你是我的光,我的所有。在现场诸位的见证下,我,沙利叶,愿以你秦夜璃做为我的妻子。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伴在你身旁一同度过。无论世界毁灭抑或是任何战争,我都只会站在你身边。」 其实我知道你指的是继承者战争,不过那时候你自愿输掉,谢啦。 「请新娘发表结婚誓词。」主持的声音再次想起。 等等,我的台词在哪,我愿意……啊不是啦。 「我,秦夜璃,愿意以你沙利叶做我的丈夫。无论你在哪里,我会寻你回来。无论你遭逢何事,我都会打破一切拘束到你身边。」 无论是五娘还是秦雪姬,为了沙利叶,我都会一一揍爆。 太暴力了吗?抱歉。 「那么我在此宣布你们两人结为夫妻。」主持说道。「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沙利叶摘下我的手套,小心翼翼的把戒指滑进我的左手无名指。心脏疯狂的跳动,我都在怀疑自己的脚是不是在抖了。 轮到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戒指是不是被上了润滑油,怎么也不肯乖乖待在我手上。 「不要紧张。」沙利叶低声安抚我,这起了很大的效果,至少我的手没抖得这么厉害了。很快的,他的那枚戒指也戴好了。 「新郎可以掀开面纱了。」 眼前朦胧的画面终于在下一秒一亮,而我终于看见了沙利叶。 ……好帅,帅爆了。 我顿时整个人无法思考,脑袋装的全是沙利叶的面容。 他的头发梳整成马尾,身上穿着白西装。白皙的脸上很乾净,看不出化妆的痕跡。像神仙一样俊逸,犹如天使一般……不对,他本来就是天使。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沙利叶伸出手扶住我的后颈,我仰起头,嘴唇贴上他的。有些湿润,但触感很好。我双手环住他的腰,让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贴上他的。 碰碰,碰碰,沙利叶的心跳和我同样跳得飞快。 比我还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我体内,此时的我忙着享受肌肤之亲,还要分神感受嘴唇的动作。感官被佔满,就像是进入百货公司遇到琳琅满目的商品而不知该先从何处享受起。洁白的双翼把我包覆进他的怀中,让大家都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激情的吻着,但沙利叶的舌只在唇瓣边缘试探挑畔。然而,这才能凸显沙利叶吻技的厉害。光是这样吻着,我已经晕眩腿软,全靠着他另一隻环着我的腰的手在撑。沙利叶果然是纵横情场的老手,光是一个吻就能这样。接着他缓缓把自己抽离,唯独手还在我身上。「剩下的,晚上补给你。」 他指的晚上该不会是…… 我的脸霎时红成一片。不会吧。 而且,沙利叶讲这些话时,完全脸不红气不喘。 「夜璃。」当沙利叶唤我的名字,我才发现自己又恍神了。 我们切了蛋糕,喝了香檳,也办了宴会,而这一切,宛如都在梦中一样梦幻。 除此之外,洁艾儿和秦颺也来到了现场,并在场边举杯致意。 至于那个勇敢衝上来的吗……「蛋糕!是蛋糕!」 「千霜小姐,你的戒糖计划呢?」我笑吟吟的用黑色屏障把千霜封在离蛋糕一步之距的地方。 「今天可是婚礼耶!」千霜不满地抗议。「要不然我不戒糖了。」 「让她吃吧。」沙利叶看着千霜,不知为何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宠溺。 我挥挥手,解除屏障。 千霜脸上扬起了幸福的笑容,开始大快朵颐。 也对,今天就别再欺负人了吧,她可是在我被追杀时救了我。 千霜拿着蛋糕,笑容诡异的蹭到我面前。「谢谢妈妈!」 …… 「还我蛋糕!还有谁是你妈!」 当日,眾人听闻着新娘满场追杀宾客的軼事。 § 时间来到晚上。 婚纱已经换下,东西也都已经收拾好。我抱膝坐在自己宅邸的床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连身裙,而且薄纱还有种若隐若现的透明感。唉,说实在,新婚之夜还让我感到有点忧鬱。 厕所门打开,刚梳洗完毕的沙利叶走了出来。「……怎么了?」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做?」忍着羞耻心,我终于悄声说道。 他露出和以往一样温柔的微笑,坐到我身边。「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听说……听说别人上床都要舔生殖器,我不想要。」我用手遮住脸,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种话还是第一次。 「你不想要,就不用做。」沙利叶笑了出来。「你该不会是因为特别上网看成人片查流程所以怕了吧?」 「呜!」被说中了。 「那些都是演出来的,别被吓着了。」沙利叶把手心叠到我的手上。「今晚做任何事之前,我都会先询问你的意见。我保证,你所担心的綑绑、强暴、道具,这些都不会发生。所以,别再哭了。」 「我没哭……」我小声抗议,顺便确认自己的眼窝是不是湿的。「只是我真的没经验才会想这么多。」 「把你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不舒服。」他轻轻把我的腿拉直,不再屈着。「放松,我开始了。」 我原本有些害怕,但他只是吻上我的唇。是个又细密、又缠绵的吻。和早上不一样,是夹杂着明显攻势的吻。我被放到在床上,而他在我脑后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幸福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我只想沉沦在吻中。 他轻易撬开我的唇瓣,送入自己的舌。情不自禁的,我的舌也缠上他的,我已经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暖流流窜四肢百骸,包括了最为私密的地带。一股热意在下腹部燃起,似乎还有什么液体不受控制的流出。我小心翼翼夹紧双腿,对于突如其来的感觉感到惶恐。 「放松,没事。」沙利叶双手撑在我的两边颈侧,半个身子轻压在我身上。「现在,我需要你脱下身上的衣着。当然,我也会。」 他的话中有种神奇的魅力,使我忍不住照做。我脱下身上的裙子,让人自卑的b罩杯瞬间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唉,我已经放弃自己能长成大胸部的想法了。 「它们很美,不要露出自卑的表情。」沙利叶舒服的声音响起,温暖的手先盖上了我的左胸。「我现在要揉捏它们,好吗?」 「好……」所以他现在真的是一个询问一个动作吗? 带着热度的手掌开始顺着顺时针搓揉着周边,画着圈向中央前进。羞辗之下,我把视线移到沙利叶的身体上。上次连在海滩之时,都因为他手臂上的伤而没好好欣赏,今天我可是大饱眼福了。就算没健身也能保持着很好的躯干,不会像健身教练的精实身材,却拥有恰到好处的六块肌轮廓。也许,天使都有天生的美丽保持机制也说不定。 沙利叶用食指和母指捏住乳头,动作自然且熟练。虽然不明显,但我第一次看见乳尖变得硬挺,顏色也加深了不少。第一次做这种事让我对各种感觉都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把莫名的燥热压了下去。 沙利叶对我的右胸如法炮製,很快的,两胸都觉得暖洋洋的,一点不适都没有。「我往下了。」 「嗯。」身体已经没那么紧绷,我的腿也不自禁的稍微松开了些。 沙利叶一隻手撑住我的腰部,另一隻手顺利的把内裤卸了下来。如此一来,我便完全是一丝不掛的状态了。「等我一下。」 沙利叶打开床头柜,在我臀部底下垫了条浴巾。「我知道你对保持乾净有点执着,所以帮你准备了这个。」 「……谢谢。」通常成人片演到这边就已经进入道具的阶段了,但沙利叶竟然还贴心的准备了浴巾。「你有没有去买……」 「你说按摩棒吗?我不会买那种东西,我也不允许那种东西进你体内。」沙利叶霸气的下达宣言。「你的身体只能为我所有,也只有我能进入你体内。」 呃……好哦。 沙利叶的指尖在我腹部游走,缓缓穿过稀疏的毛发,直达密林深处。第一次被他人触摸私处让我瑟缩了下,双腿又再次忍不住合起,但沙利叶拨开我的双腿,分别安在他腰的两侧。他的手指继续探索,最后拨开浅浅的阴唇,找到那条缝。缓缓的,他将食指探入。 我剋制住即将出口的声音,试着习惯外物进入体内的感觉。不痛,但就是很奇怪。因为我的下半身已经被不明的体液弄得湿润,他的手指没遭到多少阻碍便成功插入。看我差不多了,他也将中指探了进去。「沙、沙利叶,你确定是这样做……?」 「不用思考,我会让你舒服的。」安抚我的同时,他的手指在我体内搅动,并轻抠各种地方。 突然之间,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下。是一种流窜全身的酥麻感,很奇怪,但是又有点舒服。沙利叶弯了弯嘴角。「找到了。」 下一秒,他全力往那个点又戳又抠,而每一次的进攻都让我起了反应。「这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问出答案,一波波热流便不停涌上,伴随着第一次体验到的快感,似乎有液体喷出了体外。「啊!」 我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类似失禁的错觉? 沙利叶的手伸出花穴,上头沾满了晶莹的透明液体。「这是高潮,别怕。」 我怕死了,刚刚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接下来──」沙利叶脱下了他的内裤。 有着恐怖大小的男根在我眼前一览无遗。 非常大,比我去考据的成人片男主角都大。我甚至可以篤定,这个大小可能是一些男人的两倍。暗色的阴茎与白皙的皮肤呈反比,接近暗红,而且不知道已经进过多少女人的身体。这种像婴儿手臂粗的东西,真的能进到我体内吗? 我吞了吞口水,觉得有点恐惧。 「要继续吗?」看到我的神情,沙利叶停下动作。「你是第一次破处,所以几乎可以肯定会很痛,就算以我的技术也没办法无痛过关。」 虽然沙利叶的男根已经高昂翘起,连我看得出都急欲情慾,但他仍给我选择的权利。虽然听说之前有女人被他操到晕过去,但我还是……「我会尝试不尖叫的。」 「不,尽量叫出来,这样我才能评断适不适合继续。」他俐落戴好我只在课本中读过的塑胶套,动作老成熟练,接着顺手把手上的液体涂抹到棒身以做为口水的替代,这样也算是完成了润滑。「我开始了。」 轻轻拨开外头两瓣,龟头堵着洞口磨了几下。这一磨,立刻又让洞口变得更湿润。接着他没有继续深入,反而再次伸入了手指,一根、两根、三根,我终于稍稍感觉到了疼痛。当然,若是这关没过,我知道他一定插不进来,所以只是抓着床单忍耐。成功进到四根手指抽插之后,他大概明白我准备好了。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巨大的男根开始推送进我体内。 「呜!」撕裂般的痛感让我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洞口感觉已经快要被撑破,或是早就已经受伤。 ──太大了,根本插不进去。 我痛苦的挣扎,两隻脚下意识扭动。「进不去!太大了!」 「忍一下,这必须速战速决。」沙利叶表情变得严肃,但没有停下动作。他浅浅的往外抽了一点点距离,然后再度用力深入一段。每次的抽插,都让肉棒更深入了一点。而我则是已经痛到满脸眼泪。这不可能办到的,求求你出去! 但他採取的策略似乎是有效的,他的男根终于一截一截的没入我的体内。 直到被处女膜卡住。 「痛过这次就好了。」低声说了一句,沙利叶咬牙一捅到底。 「呀啊!」完全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的我放声尖叫。视野变成全白,灵魂几乎痛到要出窍。这跟在关闭时空裂缝时的痛已经是同一个等级,只是那时我可以藉由晕过去来舒缓,这次却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沙利叶的男根,完完整整的,没入了我体内。「没事了。」 没事才有鬼!我痛死了! 沙利叶抽了桌边的卫生纸,小心翼翼把我的眼泪和鼻涕都擦乾净。「最难的已经度过了。」 他抽出一半的肉棒,然后再次重重捣入。说也奇怪,这次除了减轻的痛感,竟然还多了一分舒爽。他不停的重复动作,让快感次次叠加。也许是因为我刚刚高潮过,或是因为刚才只在洞口的缘故,快感累加的速度变得飞快。随着每次顶入,我的喘息声便跟着放大了些。当然,成人片中的女优叫声八成是演出来的,因为我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又或者那些女优都不必对付这种「重量级」的。 随着一次重重的顶弄,我再次进入高潮。床单已经被我抓握出形状,而我的脸上都是汗水。同一时刻,沙利叶用力捣入我的身体最深处。「嗯。」 他射了。 在他将半软的下身抽出我体外之后,虚脱及疲惫便瞬间袭来。我估计自己的下半身现在一定是一片狼藉,但我连拉被子来盖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我第一次亲身体验做爱的感觉,总括来说就是很累,但是会在内心留下暖意。 沙利叶用浴巾擦拭我的下身,并贴心的协助我换上新的内裤及裙子。在他简单清理完自己之后,便把我揽进怀里。经过短暂的休息,我的肌肤已经没有那么烫,因此现在体温偏高的反而是沙利叶。 我的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跳得飞快的心跳。 「夜璃。」他突然唤我的名字。 「嗯?」我轻声回应。 「你爱我吗?」他的声音很轻柔,彷彿在自言自语。 现在的我呈一种醉醺醺的感觉,意识已经稍微模糊。但我还是含糊的回答了这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爱。」 「永远陪在我身边,好吗?」温暖的气息呼在我头顶,他的怀抱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甜甜的一笑。「好。」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答应你。 断章(请配合3-12服用) ?3-12-1 沙利叶知道他该杀了自己。 既然全世界都觉得他已死去,那他似乎应该履行自己的命运才是。 可他办不到。 一旦有想自杀的念头,五娘所烙下的刻印会立刻让他生不如死,无法行动。他只能机械式地完成五娘的命令,并蓄积力量等待时机使用。 是的,一但他察觉自己无法挣脱五娘的掌控,他便完全放弃了抵抗。 他明白自己唯一的胜算便是蓄积自我,在关键的时刻起作用。 他明白,夜璃有一天会需要的。 ?3-12-2 还不到时候。 指尖在颤抖,手上的枪彷彿下秒就会滑下。可他明白时候还未到。他的力量没有强到可以完全挣脱五娘,因此他必须开枪。 他必须……对她的挚爱开枪。 这个事实让他头疼,而他大可不必这样做。五娘允续他停止思考,如此一来他将轻松许多。 可他拒绝。 他要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中,就算这样对他是一种凌迟。 而这一切,他都没显示在脸上。 邪眼在五娘的命令下发动,他与夜璃四目相接。 少女的眼中有惊骇,生气,不可置信,可狂喜佔据了绝大部分。 狂喜……是为他而生的狂喜吗?因为发现他还活着而开心? 沙利叶无法确认,也不敢确认。 他听见少女呼唤了他的名字。 于五娘同时。 于是他在心中重复几百次道歉之后,扣下了板机。 他知道,没有人会原谅他,夜璃也不会。 而他也希望她不要。 断章(请配合3-16.3-17服用) ?3-16-1 当沙利叶回到房间时,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女孩面色阴沉看着窗外。 也许,现在立场最为困难的是夜璃而不是他。 夜璃为了他背叛自己的家人,只因为想挽救他的性命。 思及如此,沙利叶忍不住伸手拥抱了她。 痛,鑽心般的疼痛。 能拥抱到夜璃的快乐与五娘命令牴触所触发的痛苦在他体内同时爆发,就像失衡的风暴般。他咬着牙,硬是忍下那些疼痛。他从来没像任何时刻这么想拥抱夜璃,无论要承受多少痛苦。 然而,他的狼狈还是被女孩察觉,女孩立刻用力推开了他。「告诉我,拥抱我你会有什么下场?」 沙利叶想给她一个笑容,可狰狞的脸色完全不听使唤。 他只想要他的女孩无忧无虑,把一切痛苦都留给自己。可将夜璃捲入这风暴的,就是他本人。 他不晓得该怎么办。 然后,五娘走了进来。 ?3-16-2 他眼睁睁看着夜璃失去意识般落入了海中。 这是五娘的惩罚,也是夜璃唯一的梦魘。「五娘!」 「不准去。」五娘硬是啟动印记,使沙利叶无法移动。 沙利叶心急如焚地想破除五娘的控制,可成效不佳。「她会死的!」 「死了就算了。」面对冷血的答覆,沙利叶终于忍不住动怒。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五娘。 已经过了十秒,再不去的话,他无法设想溺水之人的状态。于是他无视五娘的命令,快步衝入海里。 他迅速将溺水的女孩捞起,进行急救,而五娘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夜璃的肌肤是冷的,已经几乎没有呼吸。要是夜璃真的死去,他将永远无法原谅五娘。 他也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3-17 「沙利叶,杀了她。」 不。 「杀了她,立刻!」 不! 沙利叶看着绝望的少女,内心百感交集。 少女脆弱不堪,似乎已经想要放弃自己的性命。她跪在地上毫无反应,连逃都不逃。的确,沙利叶时常忘记夜璃才十八岁,甚至未成年。 儘管夜璃继承觉醒之血,身为路西法的后代,可她毕竟还是个女孩,甚至踏入天使世界未满三年。大家只顾着让她背负她该背负的责任,做到她该做的事情,可却忘记她也会受伤,会哭,会怕死,也会因为压力太大而崩溃。 秦夜璃终究是个和大眾相同,普普通通的青少年。 而现在,秦夜璃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痛快。 以往所储存的自我在这一刻爆发,沙利叶第二次违抗了五娘的命令。「秦夜璃,逃!」 五娘加诸的力道立刻让他差点把持不住自己,可他咬破唇,硬是扛了下来。 这几乎用尽他所有意志力,甚至更胜上次在海边之时。 泪流满面的女孩因他的声音而茫然抬头,他忍不住再次大声催促。「逃!」 再不逃的话,他要撑不住了! 秦夜璃终于振翅逃跑。 然而这短暂的松懈下,五娘的命令瞬间佔上风。 他在违反意志的情况下劈出了第一剑。 剑尖划破秦夜璃的血肉,她颤抖了下,可是速度更快了。这样便好,他相信她能逃过的。 这场追击不晓得过了多久。 少女身上都是他造成的伤口,速度也慢了许多,可是她仍鍥而不捨地飞行着,只为那渺茫的生机。 抗拒五娘的命令使沙利叶很累,几乎已经无法阻止自己的行动。不管是什么人都好,快救救秦夜璃。可是这种荒郊野外,到底有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 鏘! 一把一模一样的剑砍上了他的,迫使他停下。 他几乎要为自己的愚蠢而笑出来。唯一知道他们在此处的,当然就是他本人呀。 拦阻他去路的人有如他的镜面,绿色的眸中燃着盛放的怒意。 他不禁想起之前曾和克里斯讨论过的时梦鸟话题。 「假设我回到过去,遇到自己的频率有多高?」 那时候时梦鸟只是冷哼一声,彷彿觉得这种事很蠢。「你的话,百分之百,因为你只会为了阻止自己而回到过去。」 然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自己无庸置疑是从未来回来阻止自己的沙利叶。 他就是他,如此奇妙的一段缘分。 「回去吧。」眼前的自己看起来是多么的疲惫,不晓得又经歷了些什么,可他无从得知。「你的任务完成了。」 他不能杀他,他也不能杀他,否则双方都明白一定会发生问题的。 于是沙利叶轻轻点头,收回自己的剑。「她会活得好好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未来的自己陷入长久的沉默。「我会拯救她。」 「那就麻烦你了。」于是沙利叶微笑,收起剑目送夜璃摇摇晃晃离去。 他相信,他会拯救她的。 就算现在的他不行,未来的他一定可以。 于是他选择等待,看着命运的齿轮会将他扯向何方。 【4】00啟程之前 那是个微凉的夏夜,少女悠间躺在沙利叶怀里,慵懒地搧着扇子。 「北极星、织女、蛇夫座……」少女悠哉念着天上的星座,边随手乱指,然后再被沙利叶纠正。「哦,算了,数这个太无聊了。」 只见她无聊翻个身,正面趴到沙利叶胸口,倾听着沙利叶的心跳声。「我问你喔,如果身负大义要去做一项死亡率很大的任务,你会不会怕死啊?」 沙利叶沉默。 不久前,他们刚打败秦雪姬,而他尚未告诉夜璃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可他总觉得,夜璃是在指其他的事。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沙利叶把一掠发丝移到夜璃脑后。 「这样喔……」出乎他的意料,怀中的女孩竟微微颤抖了起来。「与你相反,我很怕呢。」 「什么?」 女孩抬起头,眼角泛泪。「打败秦雪姬之后,我根本不知道这混乱的天使世界还有什么在等着我。感觉身边的人各个大义凛然,随时都准备好要死去。」 「可是我根本,不想死啊……」 一瞬间,沙利叶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 正处于青春年华的秦夜璃,本来就不该承受这些大人都会害怕的责任。身为始祖的孙女,大家都会理所当然认为她该负起「某种」责任,灌输她欲戴其冠,必成其重的道理。而这些对她来说,毫无疑问还太早了。 她在恐惧,而她的恐惧完全合情合理。 「我会让你活下去的。」沙利叶轻声说道。「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会用尽所有努力让你活下去。」 § 时间回到现在。 沙利叶紧抓着垂死少女的手,而她眼中的星光正渐渐逝去。 「我不想死。」 「沙利叶,我根本,还不想死啊。」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好多人生等着我去体验。」 「可是因为这愚蠢的救世使命,我必须毫无怨言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不会去憎恨给予我这些使命的人们,他们没有错,可我只觉得遗憾。」 「我明明还想,和你一起度多更多更多的日子。」 「而现在,全都来不及了。」 少女没说出口的话,沙利叶全都听见了。 可她不想让沙利叶担忧,只吃力地说出沙利叶觉得她最不需要说出口的话。「对不起。」 过去的承诺,随着少女的死去被瓦解。 而少女却说了对不起,因为认为自己让沙利叶违背了承诺。 秦夜璃是如此温柔,直到死前都还在根本不是她的错的事情道歉。 「沙利叶,晚安了。」女孩终究缓缓闔上了眼。 一滴泪滴上女孩的脸颊。「晚安,秦夜璃。」 他发誓,他不会放弃。 而当夜璃醒来之时,他将会微笑向她道早安。 之后,天使与时梦鸟踏上了不存于大家记忆中的旅程。 一段秦夜璃,此生都不会知道的旅程。 【4】01新世界──共通线1 失重与撕裂感夹击着全身细胞,沙利叶必须凝聚所有意志力才免强不让自己四分五裂。 克里斯曾向他炫耀他曾穿越几次去挽救秦夜璃的小命,他现在才知道每次穿越都是多大的痛苦。而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单单穿越到几分鐘抑或几小时前,而是超过一个月的事情。 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痛苦当然也是过去的乘倍。 可这次,他心甘情愿。 克里斯伸手用力朝虚空划开一道无形的裂缝,跩着沙利叶就这样「掉」了进去。 下一秒,两人头上倒下被插在沙中。 沙利叶迅速把自己从沙中拔出来,呸出一口沙。「果然,我永远都无法习惯时梦鸟这套东西。」 「至少比时空转轮那次好了吧,我这次甚至没让你受外伤欸。」克里斯把自己身上的沙尘拍掉,不忘继续和沙利叶斗嘴。「走吧,我们得先确认地点时间。」 地点很好找,他们没掉到其他平行世界,也没有掉去外国,妥妥的在台湾。而降落的时间点则是…… 沙利叶死后三天。 「几天后,洁艾儿会召集秦夜璃及其他天使到游乐园执行第一次任务。」克里斯垂下眼。「这是第一个命运的癥结点。」 沙利叶眨眨眼,无声展现自己的疑惑。 「沙利叶,我必须先提醒你,时空穿越有很多不确定性,也不是第一次就能成功。」克里斯顿了顿。「的确,现在的我们可以改变未来,但并不知道自己中途做出的新改变会将我们领往何处,甚至造成很惨痛的结果。好消息是,只要确认结局失控,无法前往好的走向,只要及时回到时空裂缝一切都将会重来。」 「你的意思是──」 「在走出你想要的结局前,我们很有可能会经歷更多失败,你可能会见证更多秦夜璃的死或是其他原本在第一次结局时没死的人的逝去。另外,与过去的自己见面是允许的,但任何一方都不得死去。至于暗杀五娘这件事──」克里斯笑咪咪看着沙利叶。「这么做恐怕会是过去的你先死亡,我看还是别了吧?」 沙利叶点点头,放弃一昧反驳。到了未知的领域,还是多靠着时梦鸟为妙。 时梦鸟抬头看着阴鬱的天色。「那么,我们出发了。」 【4】02 BE1 殭尸乐园 当沙利叶与克里斯抵达乐园时,天使与殭尸早就已开战。 冰霜与火焰在殭尸群中激起千重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举行什么特殊庆典。殊不知,这只是一场在计画中的陷害屠杀。 「秦夜璃的位置移动了。」负责监视的时梦鸟透过耳麦把讯息传进沙利叶耳中。「摩天轮方向。」 「看见了。」沙利叶简短回覆。「你要去帮助地上的天使吗?」 「不了,这么快就暴露自己时空旅行者的身分不太好。」对面顿了下。「上去摩天轮也别被夜璃发现了。」 要是沙利叶被夜璃发现还活着绝对会酿成大灾难。 当他飞上夜璃所在的包厢时,发现她正在与七娘对谈。 为了避免身影被两人发现,他只得努力寻找一个躲藏点。接着他看见包厢接近地面的部分有钢管可以抓住。……哦好吧。 几秒之后,摩天轮顺利获得一枚悬吊着的沙利叶。 顾不得自己滑稽的模样,他赶紧仔细倾听从包厢传出的声音。 而在那里,他听见七娘正在告诉夜璃洁艾儿当年的所作所为。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了。」终于,七娘结束谈话。 包厢内没再传出其他说话声音,可他却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秦夜璃要……干么? 回答他的,是改变了的风向。 天空开始匯聚黑色的风暴,一时,雷声大作。 沙利叶想进到车厢,可耳畔顿时响起克里斯的提醒。他不能在秦夜璃面前现身。 他看着天空的风暴越来越强大,甚至超越游乐园的规模。这样下去不行的,秦夜璃控制不住。 彷彿听到他的心声,风暴倾斜,失去控制。 车厢剧烈摇晃,上头则传来秦夜璃的尖叫。在沙利叶赶上去之前,那个娇小的身影被黑云捲出车厢,然后被庞大的力量直接碾碎。「不──!」 失控的风暴继续波及,在数秒内毁掉场内所有殭尸及天使,沙利叶想衝上前,手腕却被不知何时赶来的克里斯一把抓住。克里斯对他摇摇头,伸手划开了时空裂缝。「失败了。」 在两人被狂暴气流捲入之前,他们再度消失到时空裂缝当中。 而没人发现在这陷入混乱的世界中,少了两个人。 _________ 大家可以开始算秦夜璃总共死几次了(好 【4】03新世界──共通线2 两人头上倒下被插在沙中。 「你骗我。」沙利叶死死盯着时梦鸟,神情愤怒。 他甚至还没开始感觉到与夜璃重逢的喜悦,她便那样──轻易地── 「命运是很脆弱的东西。」与堕天使不同,时梦鸟表情意外坦然,好似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我早告诉过你,命运不是能这么轻易改变的东西。时梦鸟能知道扭转命运的时间点,可不晓得解决的方法。尤其你这次要扭转的东西为生死,更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告诉你吧,直到最后终局之前,秦夜璃已经在这之前死了无数次。要是那些时间点没被成功纠正,秦夜璃终归是要死的。」 此时的沙利叶才知道,眼前的任务比想像中还要艰鉅百倍。 在找到最后成功的那条路径之前──还不一定能找到──他还得经歷无数次秦夜璃的死。 「别担心,只要苗头不对,你随时能要求重来。」克里斯将手放上沙利叶的肩。「哦不过每次的重来都需要点代价,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呃……尽量少一点?」 我真的能顺利改变吗?沙利叶捫心自问。可事情已经定局,他不得不做。 他已经发誓要将夜璃带回,就不能反悔。 于是他抬起了头。「再试一次吧。」 下一次,就能成功了吧?他相信,这句话大概会成为接下来支撑他前进的力量。 「很好。」克里斯慎重点头。「那么,往游乐园前进。」 去改写,不可能的命运吧。 【4】04 结局解决──殭尸乐园 风清云朗。 一切彷彿都没发生过,他再度回到了那个凝滞的时间点。 「知道该怎么做吧?」克里斯和沙利叶站在离这片混乱稍远之处,而殭尸与天使的战斗已经再度开始。 「嗯。」沙利叶淡淡应了声。对一切伤害最小又不能暴露自身的方法……他已经知道方法了。 他飞到摩天轮车厢,和上一次一样吊掛在栏杆上。接着,七娘结束了谈话,摩天轮车厢门被打开。沙利叶自没打开的那一侧探上去,果然看见女孩背对着的身影。 秦夜璃,他的秦夜璃,此时此刻就在咫尺之处。 他多想伸手拥抱,却得压抑住这种机动。 秦夜璃抬起手,霎时,风云变色。 沙利叶注意到女孩有些犹豫,甚至指尖在颤抖。而那团风暴叶感应了她的情绪,摇摇欲坠。 「专心。」沙利叶顺着风把声音传到她耳边。 「沙利叶?」他听见秦夜璃讶异又满怀希望的声音,然后转为一声自嘲的笑。 沙利叶寧愿让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也不愿太快让她知道他的存在。毕竟在第一个癥结点就对夜璃说话肯定会遭到克里斯一阵骂了。 儘管女孩以为这是幻觉,但天上的风暴的确又被稳了回来。女孩用力把风暴砸向广场,完成任务。 没错,改变命运并不需要多激烈的动作,有时候只是一个言语,一个手势,一切就都会改变。 沙利叶目送秦夜璃回到伙伴身边,这才回到克里斯躲藏处。「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这里已经没有问题了。」克里斯伸手製造出另一扇时空门。「走吧,接下来大概不会像这里这么好过了。」 越接近那个命定的结局,发生的分歧将会越多。 而在眾多悲剧中,喜剧永远是最少的。 可沙利叶已经看见藉由自己能改变的事了,所以他会继续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 【4】05 BE2──梦醒之时 天气十分闷热,甚至打着闷雷。 时梦鸟表情紧绷,一滴汗顺着脸颊滑到下顎。「这是──」 他们降落在岩石背后,而崖边,两个人影对峙着。 「克里斯……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女孩双腿颤抖,小声问道。 沙利叶发现身边的克里斯面色发白,好似在被迫看自己最惨烈的黑歷史。 这个场景── 沙利叶也想起来了。 在秦夜璃误射克里斯父母之后,他和五娘便循跡来到这个地方。而当他到达之时,只看见一个哭得很伤心的秦夜璃。而这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秦夜璃对面的克里斯如此答道。 沙利叶睁大眼,望向身边的克里斯。所以这就是当时发生决裂这件事的现场! 克里斯低下头,沉默不语。 不过论愧疚程度,两个男人是一样的。 事后回想,沙利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对秦夜璃这么兇。就算是因为五娘的命令,他也太过分了。他多想回到回到那些时刻来改变自己,可惜时梦鸟的时间运作并不是这样干的,他也无法替代当时的自己。 他们都亏欠秦夜璃许多,甚至还让秦夜璃因为在他们之间做选择而受到大部分的伤害。他们两人总是只想到自己的利益,让秦夜璃次次为难,而还让夜璃承受大部分的伤害。 沙利叶握紧拳头。他不会再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此时,时梦鸟已经丢下夜璃走了。 「如何?没有退路了吧?」五娘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然后是过去那个沙利叶降落的声音。「不过为了一个男人哭成那样,你也真是可笑。」 女孩绝望地开口。「你这次又要我做什么?杀掉我的父亲吗?」 「哦不不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目地已经达成,我不需要你了。」五娘冷笑。「也就是说,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接着她转身面对过去的沙利叶。「沙利叶,杀了她。」 沙利叶看着过去的自己拔出了剑,而女孩则是闭上眼,绝望接受自己的命运。 「秦夜璃。」可那个沙利叶接着按住剑柄,表情痛苦。「逃!」 啊啊,是的,他在那时花了许多力气违背了五娘的命令。 「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五娘的笑容终于隐去,再次强硬的下达命令。「杀死她!」 「快逃!」那位沙利叶脸上汗如雨下,紧咬着牙根。 于是女孩牙一咬,往天空逃去。 他看见过去的自己紧追在后。 一旁克里斯突然面色痛苦弯下腰,令沙利叶担心转头。 「别担心我,先追上去。」克里斯举起一隻手。 沙利叶闭上眼,转身追去。 然而,他还是晚了。 当他顺着记忆中的道路追上两人之时,已经是女孩被细剑贯穿的画面。 不该是这样的。 沙利叶瞪大眼,感到不可置信。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明明── 他突然发现有关这段事件的记忆变得混乱,像是被糊上了层马赛克。彷彿有人执起涂鸦笔,就地覆盖改写。当这段变动结束,他竟只记得自己刺穿秦夜璃的事情。 「这是……」 「你发现了。」晚到的克里斯轻声说道。「你的每个抉择,都会改写所有记忆。」 「而在改写结局的过程中,过去那些记忆将会混乱,重组。」时梦鸟苦笑。「我知道这有点复杂,不过命运就是这样產生波动的。」 「走吧?」克里斯朝沙利叶伸出手。 沙利叶没有问他要去哪里,而他也知道克里斯的意思。 于是他看了坠落的闇族天使最后一眼,随着克里斯回到时空裂缝之中。 【4】06 BE3──梦醒之时 「沙利叶,杀了她。」 沙利叶看着过去的自己拔出了剑,而女孩闭上眼,绝望接受自己的命运。 「秦夜璃。」可那个沙利叶紧接着按住剑柄,表情痛苦。「逃!」 啊啊,是的,他在那时花了许多力气违背了五娘的命令。 「你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五娘的笑容终于隐去,再次强硬的下达命令。「杀死她!」 「快逃!」那位沙利叶脸上汗如雨下,紧咬着牙根。 于是女孩牙一咬,往天空逃去。 …… 「克里斯,这段我们经歷过了吧?」沙利叶咳了咳。要是他没开口说话,料克里斯也不提醒了。 「哦,既然重来,你就得给我乖乖重过一……遍……」果不其然,克里斯面色痛苦弯下腰去。「要干什么不需要我说吧……」 「等我回来你最好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落下这句话之后,沙利叶便朝天空疾飞而去。 这次,他终于赶上,接下了致命的那剑。 过去的他自己瞪大眼,为这一剎那的碰面感到讶异。可对方很快便敛起惊讶,转为一抹苦笑。感觉就像是过去的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秦夜璃踏上穿越时空的道路。 「回去吧。」沙利叶感觉到五娘命令已经失效,谅对方也不会持续追击。「你的任务完成了。」 过去的他轻点头,将剑收回腰间。「她会活得好好的吗?」 沙利叶凝视秦夜璃歪歪扭扭飞走的身影,陷入沉默。 老实说,见识过秦夜璃两……不,三次次死亡的他还真的不知道,甚至还怀疑命运是否就是要把夜往死里踹。察觉到他的沉默,过去的他微微促起眉。 「我会拯救她。」终于,沙利叶开口回答。就算是现在这不确定的时刻,他都要继续保持着信心才行。 「那就麻烦你了。」对方微笑,对沙利叶的话深信不疑。「毕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语毕,过去的自己头也不回飞去。 「怎样,夜璃成功逃跑了吗?」过去的沙利叶一走,时梦鸟便刚好赶抵。 「嗯,我们现在要去找夜璃。」沙利叶明白这段时空的任务绝对还没结束,克里斯没拖他走就是最好的解答。 「不过你也真是的,第一次出声音,第二次出本人,这要是一没弄好就会变一场浩劫。」克里斯忍不住碎碎念了几句。「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找到夜璃?」 「我大致上能追踪到。」空气中尚瀰漫着浓浓的血味,延展出一条路径来。 彷彿听见他的心声,滂沱大雨在一声闷雷后降临。 「你──」克里斯欲言又止。 「我们必须找到她,就算这次可能又──」 他们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避开了可能发生的这个结局。 一天之后,在几乎翻遍了附近几座山之后,他们的确找到人了。 秦夜璃伏在一块几乎称不上掩蔽的山岩遮蔽处,安详熟睡。浑身也都湿透的沙利叶静静在她身边坐下,将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拥入怀中。 除了失温,少女更大一部份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她湿透的衣服上是大片的殷红,让原本应该无雨的岩下积了滩血水。沙利叶不敢去想当时的她是怀着多绝望的心情缩在这里,等待死神缓缓把她带走。他只能温柔地把女孩的发丝梳顺,许下他也无法确定是否能达成的诺言。「下一次,我一定会拯救你。」 无数的失败会基垫为经验,让他一次比一次接近成功。 而且,他还有件事必须釐清。一件,关于时梦鸟刻意隐瞒的事。 于是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克里斯。「我想,有些事我们必须先谈谈。」 【4】07 新世界──抉择分歧点 「你想问什么?」克里斯背靠着岩壁,低头注视着死去的少女。 「当初你在我演唱会会场开口告诉夜璃你是跨越时空才及时挽救她。可后来你与我一同前往避难处,并没有把世界还给过去的你。」沙利叶很早就有这个疑问,可他一直在等克里斯主动提。「你究竟是如何和过去的自己合而为一的?」 而且如果秦夜璃活了,沙利叶也不可能回到当初她在法阵死去的那个时空,如此一来,悖论便產生了。 「我还在思考你何时才会发现这件事呢,看来也不算太笨。」克里斯笑道。「这件事时梦鸟常常在做,只要双方同意就能合而为一,由你来取代这世界的自己,但是多馀的时空便会因此消失掉。这也代表──」 「我们会回不去原本的时空。」沙利叶接过他的话。「这个世界将会成为唯一正轨。」 「是的。」克里斯抱胸。「虽说我们原本就已经没了回头的机会,不过这样下来,你就再也回不去你出发的世界线了。」 「最后,还有件事。」这次沙利叶没主动发话,而是看着克里斯会不会自己坦白。 双方对视许久,而克里斯终于哼笑妥协。「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胸痛倒下的事吗?」 「是代价,对么?」沙利叶抬起头。「我们到底还剩几次重来的机会?」 克里斯罕见陷入了沉默。 「克里斯˙戴列洛斯。」沙利叶罕见喊了他的全名。 克里斯微微闔上眼。「如果我说是最后一次,你会怎么做?」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若你下一次没拯救夜璃,我们就全部不用玩了。」克里斯淡淡说道。 「同时,我们也无法重新穿越时空,只能留在那个世界。」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分歧。 「如果按照着既定的线路走,秦夜璃会蒐集五个圣物啟动法阵。根据我问洁艾儿的说法,你可以在她力量耗尽前把人拖出法阵。」克里斯手中拿着一张小抄。儘管沙利叶不晓得那张小抄自何而来,可他能确定两人已经都没有法阵的记忆。「而在法阵发动前会发生什么,我们一无所知。或是你想走另一条路──」 「在最后一次尝试,杀掉五娘。」沙利叶与他同时开口。 克里斯点点头,哦了一声。「总之你看着办吧。」 沙利叶放下秦夜璃,缓缓站起身。 金色的纹路在两人脚前匯聚,向无尽的前方前行,接着分裂成两条线。 沙利叶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或许会为此赔上性命,又或许一样救不了夜璃的性命。 可眼前的选择,只馀留前行。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踏出了最后步伐── 【4】08 终局一──她的冠冕(上) 解决了过去的自己后,他很快便循着记忆找到夜璃的踪跡。 瘦弱的少女摇摇晃晃飞至一样的地点,体力不支地倒下,而沙利叶随后跟上,迅速降落。 女孩抬眸,眼中溢满绝望。她的眼神涣散,可沙利叶知道夜璃看见他了。于是沙利叶朝她伸出手。 女孩趴在地面的手臂微微抬起,朝着他的方向抓握,可在下一秒便乏力落向地面。而在指尖接触地面之前,沙利叶牢牢握紧她的手。如此纤细,同时又极为冰冷。 女孩闔上眼,再无动静。 克里斯无声无息降落在他们身边,等待沙利叶发话。 于是沙利叶抬头看他。「我要带她走。」 「这是你最后做出的决定吗?」克里斯反应比想像中平淡许多,彷彿无论沙利叶坐下什么决定都不会意外。「一但踏上路途,就不能反悔。」 「我要带她走,」沙利叶吞了吞口水,说出这项已经酝酿很久的决定。「我要杀了五娘,然后和这个世界的自己合併。」 沙利叶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上的是所有未知的未来。 若他把秦夜璃送到安全的地方,也许他还能顺着记忆活到五娘开啟法阵那日,而若他走上这条杀死五娘的路,就注定要打散所有过去曾经的「未来」。 「我已经准备好了。」沙利叶尽量以最不会拉扯到伤口的方式抱起夜璃。「走吧,回避难所。」 「你确定那里是安全的?」克里斯挑起眉。 「我能让那里变成安全的。」他斩钉截铁说道,未再多做解释。 他们降落到破败的庭院里,而这个房子看起来已经久未打理。「之前我没讲过这栋房子的主人是因为觉得不重要,不过我想也该让你知道一下。」他朝那五座雕像轻点。「这座房子的主人为洁艾儿,为防范有一日天使发生危机而搭建。」 他抱着少女郑重在花园中央跪下。「当今天使命运危急,我在此代觉醒之血继承人祈求安歇之处。」 秦夜璃的血顺着垂下的指尖低落在代表闇族的雕像底部,而一束金色的光立即窜上天际,爆炸成一个围绕着整屋的屏障。「这样就可以了,秦夜璃的血是仅次于洁艾儿的血,因此没有敌人进得来。」 他快速把秦夜璃抱入屋内。 夜璃身上有两道颇深的伤口,一道在翅膀上,一道则在肩上。儘管她已经陷入昏迷,可还是不时因沙利叶的动作溢出痛苦的呻吟。「她的翅膀必须缝合,再迟就废掉了。」 在漫长的生命当中,沙利叶不乏各个领域的技术都学过,也学了些自己认为用不上的技能,而医疗就是他曾经归类为「用不上」的技能区块。当初的他只是单纯想说若自己重伤可以顺便自救,压根儿没想到这技术还有能在他人身上用上的一天。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在秦夜璃的伤口上。 由于秦夜璃的衣服已经因各种原因破烂不堪,沙利叶只得在缠完绷带后找件裙子替换。当然,这段尷尬的时刻沙利叶是以自我催眠自己是她男友所以将就过去的,而克里斯早就不知道去哪避嫌了。 打理好夜璃之后,沙利叶便把她抱上二楼休息。少女眉眼紧促,整张脸皱成一团,而脸上的汗水早就不知道被他擦乾了几遍。 「好好休息。」他轻捏女孩的手。「这次的结局,一定会被改写。」 彷彿听见他的话,夜璃皱起的眉似乎紓解了些。 下楼之后,沙利叶便将自己隐身于黑色兜冒中,准备出门。「我去买些食材,你留守这里。」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做饭啊。」克里斯挑眉,彷彿觉得在拯救世界的过程中做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反正不是做给你的。」沙利叶冷声说道。 「蛤?我这么辛苦还不做给我,我不管,我要吃。」不知为何,克里斯直接幼稚化起来了。「我这么辛苦带你穿越时空欸。」 的确,自从开始穿越时空,两人到现在完全没休息也未进食,体力也差不多要到一个极限了。 「那就别在那边鸡鸡歪歪的。」沙利叶哼道,转身出门。 他突然想到,上次为夜璃做饭似乎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 夜璃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甦醒,而那时沙利叶正好把饭菜端上桌。 少女站在楼梯口,在看见沙利叶的那一秒便直直愣住。她看似想叫沙利叶的名字,可却出不了声。 「午安。」沙利叶微笑,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向夜璃。「睡得还好吗?」 「你……五娘……」少女的指尖在沙利叶颈部摸索许久,终于确认没有印记的存在。「你是怎么……?」 「我来自未来,我和克里斯都是。」沙利叶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见识过克里斯能力的你应该能理解。」 也许是没意料到沙利叶如此坦白,秦夜璃再度愣了愣。「未来?」 「我是来拯救你的。」沙利叶低声说道。「为了避免那个最糟糕的结局。」 少女的脸色沉了下来。「所以我真的──」 她没说出后半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夜璃,我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沙利叶扶她到餐桌旁。「当然,这些事都等我们用餐后再讨论即可。」 只见少女点点头,表明她知道了。「沙利叶,在这之前我可不可以……」 沙利叶伸出手,微笑頷首。 下一刻,少女扑进他的怀里。她的脸埋进沙利叶胸口,可抽动的肩膀告诉沙利叶夜璃哭了。这也是自穿越时空以来第一次与夜璃相拥。一样的温暖,一样的。「放心,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感受一下你的温度。」少女哽咽着。「已经好久都没有好好的抱着你了。」 沙利叶轻拍着夜璃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之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机会,我保证。」 他们相拥了一阵子,这才终于开始用餐。 秦夜璃似乎很珍惜这寧静片刻,低头努力扒着饭。然而无论拖多久,该讨论的终究还是要讨论。 「秦夜璃,我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包括你可能丧命的原因。」沙利叶有预感夜璃应该知道某些事,甚至是自己的死亡。 「在我昏迷的时候,洁艾儿给了我一份卷轴。」秦夜璃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摊开到桌上,羊皮纸上用红色的顏料绘製了一个五芒星。「只要蒐集五项圣物再献上我的生命就能将时空裂缝填上,除非有人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把我拖出法阵,否则我必死无疑。而从你的话听来,我失败了。」 秦夜璃的话语已经够直白,而沙利叶也终于当时在天上看见的那道光束是什么意思。 「你想做吗?」一旁的克里斯冷静问道。「以我的理解来看,无论是谁都待你不公,你还愿意拯救吗?」 「你──」从刚才道现在,克里斯都在一旁安静而不主动接触夜璃,因此误以为他失忆的夜璃立刻惊讶地瞪大眼。「你还记得我?」 「……」克里斯不安地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当时的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使用闇之杖。我在此替过去的自己向你道歉。」 「这样啊。」秦夜璃反应比沙利叶想像中平淡,甚至像是松了口气。「之前那些,我也向你道歉。」 他们都曾无意中伤害对方,而如今终于扯平。 「秦夜璃,接下来我有个提议。」沙利叶低声开口。「不过若你还是想要拯救那些人的话……」 「不。」秦夜璃果断回绝。 克里斯讶异抬起头,彷彿觉得秦夜璃的回答跟她个性不符。 「在梦里,洁艾儿问我想要拯救还是毁灭这个世界,而我想我已经做好了抉择。」秦夜璃微笑。 儘管夜璃自己没发现,但沙粒叶看见那原本纯粹的紫色眸子开始染上华丽的艷红。 「我将会杀了五娘,还有那些有负于我的天使们,过去负我的,我要她们血债血还。」秦夜璃站起身,道出宣言。「而之后,我将称王。」 沙利叶勾起微笑,在年轻的堕天使跟前跪下。「遵命,我的女王。」 凡是自己女王想要的,他都会替她达成。 他将会不择手段夺取黑色冠冕,献给自己的女王。 【4】09 终局一──她的冠冕(下) 从未被看过的黑色力量席捲了整个世界。 里头带着浓厚的愤怒,不见昔日的纯粹。曾有人说,復仇是驱使一个人突破自我的最大动力,而如今沙利叶总算看到了。在与五娘大战数天之后,红宝石匕首刺穿异族的心,而七娘则下落不明。可惜的是,在五娘死去之前早先一步处死了所有时梦鸟,全族只馀留克里斯一人。 之后,秦夜璃肃清了狂族。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狂族领地被夷平。秦夜璃带着辗压般的力量单挑狂族全族,在几乎毁坏了一个城市之后将狂族全数清除。 「一个都不能留。」这是她出发前对沙利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肃清狂族之后,馀下四族向秦夜璃臣服。鉴于洁艾儿没出手干涉,流浪者也在短暂的反叛之后遭到灭族。秦夜璃建立了自己的皇宫,一切似乎都在照着洁艾儿当年的路途前进,唯一不同的是这世界没有天父的存在。不出多久,秦夜璃又领着天使四处向不服的种族征战,进行比洁艾儿更残酷的高压统治。 沙利叶早已与这世界的自己合併,此时只能枯等在新的王宫中等着夜璃归来。由于秦夜璃新的战斗方式为不分敌我全面式毁灭,沙利叶的存在已经成为累赘。 「你觉得你做对事了吗?」克里斯抱胸倚在窗边,微蹙着眉。自秦夜璃拋下宣战宣言后他鲜少说出自己的意见,只是旁观一切的发生。 「我不知道。」沙利叶盯着窗外,由于秦夜璃力量带来的副作用,皇宫一公里以内,寸草不生。「这已经是所谓『最好的』结局了吗?」 「她活着,五娘死了,照理说我们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但是为什么我这么不安?」 「也许是因为,一切全在走向失控。」克里斯轻声叹息。「长久的高压,必然迎来反扑。」 「那我们就必须准备好,并替秦夜璃解决。」于此同时,他听见大门开啟的声音。 沙利叶回到厅堂,刚好见着征战回来的秦夜璃。「我的女王。」 如鲜血般慑人的红眸停留在沙利叶身上,接着秦夜璃嫣然一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沙利叶压下内心不安,在她唇上轻啄。 秦夜璃的确在某些地方改变了,可沙利叶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没有变。 唯有如此,他才能继续在混乱当中生活下去。「关于不久前北方发来的异状……」 不久之前,异样的冰雪开始朝热带侵蚀,凡是被席捲的土地均被冻为冰块,无人倖存。如今,这个祸害也来到了秦夜璃的领地。 这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岛屿的祸害,而是影响全世界的天灾。有人猜测是冰河期极冻,但只要是非人界的生物都知道这件事不平凡。 这个世界,正在死去。 「我已经用了所有办法,但目前仍无能为力。」秦夜璃垂下眼帘。「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沙利叶……你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是上天对我降下的惩罚?」在他人面前总是不可一世的少女只会在爱人面前放软姿态,展现自己的不安。「现在看来,我们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拖延时间。」 「我不晓得,但我会陪着你。」沙利叶轻轻环住夜璃的腰。「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 儘管再怎么努力,最后一刻还是到来了。 世界陷入沉睡,被埋在皑皑白雪之下。 天使们全都死了,而克里斯也在数次尝试再度撕裂时空后失控死亡。洁艾儿早已不知去向,世界上的活物仅剩沙利叶与秦夜璃两人。 他们站在世上最后一块乾燥的土地上相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晶莹的泪滴落到沙粒叶的肩上,凝结为冰晶。少女声音颤抖,没了昔日的气势。「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有做错什么吗?」 「你杀了我姐姐。」一个新的声音在风雪当中响起,却不见人影。「我献祭自己的生命,为了让你血债血还,不论代价。」 儘管已经很久没听见,但沙利叶认出这是七娘的声音。 「我原为北欧冰雪种族,因缘际会认识五娘而跟的五娘行动。而你却杀了我的至亲。这个仇恨,我无论如何都要报。」物极必反,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我要让你感受到至亲死亡的绝望,还有搞砸整个世界的愧疚。」 沙利叶突然想起过去见到七娘时的确有注意到那西方人的容貌,只可惜当时并未多想。而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你们就在这冰封的世界懊悔死去吧。」七娘的话语消散在冰雪中,没再继续发话。 已经……没有办法能挽回了。 在经歷这么多之后,沙利叶终究还是失败了。 啪。 带着魔力的冰雪终于抽光两人的力量,使他们相拥倒下。 沙利叶忍不住将秦夜璃搂得更紧些。「秦夜璃,我来跟你说个故事吧,关于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女孩不断穿越时空的故事。」 秦夜璃微笑,透明的泪滴滑下脸颊,而沙利叶已经无力替她拭去。「我们都努力过了,对吗?」 他们已经倾尽一切对抗命运,却仍落得命中注定的结局。 他已经累了,相信秦夜璃也是。 「至少,有段时光我们是幸福的。」四肢都已经失去知觉,而沙利叶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你一定累了,一起睡吧。」 「好。」女孩闭上眼,将额头靠上沙利叶的。「我想去有你的世界。」 「晚安。」沙利叶轻声说道。于他而言,这道漫长的旅途终于在此画上了终点。 地面的冰彷彿有了生命般缠上这对情侣的身躯,将两人化为冰雕,就和其他生物的死法相同。 他们将会在冰封的世界中沉睡,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