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知的秘密》 Chapter1 沉珞安最近正在办离婚,离婚律师是陆晏舟介绍的,是名刚正式执业不久的菜鸟律师,胡大头,同时是陆晏舟的高中同学。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她也认识了许久,其中某位和她属于该死的孽缘,诸多种种暂时不提。 拉回沉珞安的离婚案,律师胡大头为什么叫大头,顾名思义,他头大。真名是什么沉珞安不知道也不好奇,只管跟着陆晏舟喊。 据陆晏舟的说法,胡大头在离婚界不只菜,还无名,最大的幸运是跟到一名名律师,天天跟在屁股后打杂偷师,手法俐落计谋阴险的本事学一半,剩下一半,不懂的会以为他是在专业搞抓猴的。 想离婚的找胡大头,还得先排队拿号码牌,因为他忙着到处查证。 沉珞安靠陆晏舟插队了,她排第一。 不过她不需要打官司,不用他给她出谋策划如何拿到更多财产,只需要他给她看看协议内容和各种协调。 他们约在一间咖啡店,多年不见胡大头,头依旧大,寸头改成三七分,抹得油油亮亮,脱下校服穿上西装,刚坐下就眯着眼睛打量沉珞安。 装的人模狗样,跟陆晏舟差不多,果然是物以类聚。 胡大头打量完,说道「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沉珞安难得说句玩笑话「你的头也没变小」 「这里面装的都是大智慧」他不恼,反倒引以为傲,抬手指了指脑袋「价值不菲」 抬手时,沉珞安发现胡大头手腕上有串手珠,颜色极漂亮,便多看了几眼,表情有些疑惑。胡大头察觉她的目光,咧嘴一笑,说是求姻缘的。 沉珞安垂下眼眸,觉得好笑,心道他要的姻缘离他是千万里,月老难牵。 时隔上次匆匆一见,两个人这次终于坐下,随意聊了几句。 这个约还有第三人,几分钟之前发来讯息说耽搁了一下,会晚点到,胡大头后面还有事要办,不得不开始和她说起正事。 因为有签婚前协议,没有小孩,办起来不难,协议书内容也很公平,不赚不赔,但胡大头不太满意。 「按他的资产来看,可以让他再出点血,他现在的那间房就不错」 「这样就够了」沉珞安摇摇头,看不出情绪地问道「什么时后可以办手续?」 「都可以,约好时间」胡大头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再恨铁不成钢,非常可惜的在上一句话补上一句「你不要也只是便宜了别人,难怪陆晏舟说你笨的跟头牛一样」 哦? 沉珞安表情松动,嫣然一笑「你这是贬我,还是贬牛啊?」 那笑容莫名熟悉,看得胡大头忽然有些怂,摸着鼻子哼哼两声「我不和你说了,得走了,要是等会陆晏舟到了,你告诉他协议完全没问题,让他别一直打我电话,我忙」 话刚落下,胡大头左肩头一沉,回头看,是那位一天到晚打电话烦他的陆晏舟。 「在说我坏话啊」陆晏舟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胡大头。 胡大头吓得赶忙换上谄媚笑脸「哪能啊兄弟,我明明是说你为沉珞安的事尽心尽力,天天打来问我怎么处理,今天又特地请假要来旁听,所以让她对你好一点,请你吃饭!必须让她请你吃饭!」 「哦」善举被揭穿,陆晏舟不得意,也不尴尬,彷佛那个尽心尽力的人不是他,神色自若朝沉珞安望去,又看向胡大头,问道「怎么样?」 胡大头实话实说「还行吧,就是她,不太聪明」 不敢说沉珞安笨,但是真的笨到让他有种无用武之处的无趣感,白白浪费他的时间。 说完,胡大头匆忙离开去找排名第二位的顾客,好展示他所谓的大智慧及他真正的实力。 沉珞安自陆晏舟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等到他在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杯咖啡,沉珞安才慢慢开口「胡大头手戴那串珠子,要不是他说是求姻缘的,我还以为他参佛了」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带着笑,陆晏舟盯着她半响,实在瞧不出有半点难过的情绪。沉珞安打电话给他要胡大头的联络方式后,他就一直想见见她。 没想到人还过得挺好,就不知道装的成分有多少。 陆晏舟吐槽好友「那是他心虚,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毁的多了,怕报应」 沉珞安不禁失笑,有些感叹「我倒是认为他拯救了许多人,反而是你,要积点口德」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当然不好听」 「那你觉得那手珠有用吗?」 「我建议你,问佛去」陆晏舟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答跟没答一样,有更重要的要问沉珞安「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沉珞安已经猜到他会这么问,端起咖啡杯,啜一小口,淡淡答道「还没想好」 「住的呢?房子给你吗?」 「没有,我暂时住在顾南曦家,最近在找房子」 陆晏舟脸色一沉「连房子也没给,胡大头做什么用的」 「房子是他的婚前财产,我没出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沉珞安顿了顿,声音渐小「再说,我也不想要,没意思」 她的心思陆晏舟一看便明了,她这是嫌膈应,偏偏陆晏舟语气不屑又嘲讽地酸言酸语「要什么意思,说你笨还真是笨,你心软他又有什么用」 沉珞安抬眼瞪他,眼里写着羞愤和讨厌,嘴巴张了又张,瞧陆晏舟那副狗样,恨恨地说「关你屁事,就你最聪明」 看她终于装不住云淡风轻了,陆晏舟却也气得哽住,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最后索性闭嘴。 确实啊,关他陆晏舟屁事。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沉默,只听见咖啡机轰轰作响的声音,不时望向窗外,工作日的下午,位处巷弄内的咖啡店外行人不多,偶尔几人快步路过,无不是羽绒服厚大衣。 这波冷空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简直冷的让人心慌。 片刻,陆晏舟打破僵局。 「请我吃饭?」他说道。 沉珞安仍然紧闭双唇。 「我可是特地请假来的」他又道。 沉珞安斜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尽心尽力?」 陆晏舟微微扬起唇角,说「像在邀功,你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他的笑容跟他的话一样,很欠。沉珞安习惯了,回他「我让你来了?」 是陆晏舟从胡大头那里知道消息后,硬是要来掺一脚。 然后还迟到。 这次换陆晏舟不说话了,刚送来的咖啡还热腾腾地冒烟,脸色却像是被外头的冷空气迎面扑过,好难看。 他搁在腿上的手动了动,端起咖啡杯,喝下一大口,没缓解,不知滋味,还烫的要死。 沉珞安瞪着大眼看他「你不烫吗?」 陆晏舟眉毛皱在一起,吞下,心里骂:她这是在废话,想见她一面可真不简单。 陆晏舟决定打乱计画,反正成功率也不大,与其继续待下去,然后不欢而散,他不如闪人,放下杯子,屁股刚要抬起,只听沉珞安对他说「等我离婚那天再请你吃饭」 陆晏舟是狗,有狗脾气,却绝非舔狗,但他的屁股没骨气,瞬间粘上胶水,贱兮兮地开菜单敲竹槓,气氛算不错,至于那些恼人的事,两人默契般都避了开。 陆晏舟爱吃甜点,心情颇好的点了一块红丝绒蛋糕。沉珞安见怪不怪,在旁偷偷的笑他是只有蚂蚁属性的狗。 冬日的太阳早下班,踏出咖啡店时,天色已近黄昏,路灯一盏盏点亮,走在巷弄里,沉珞安突然想到一句话,却怎么也想不完整。 陆晏舟开车来的,要把沉珞安送回去,她不想,打算自己叫辆车,连敷衍拒绝的理由也懒得给他。 陆晏舟只好陪她等,一边踌躇唾弃自己,一边说「下班时间,叫不到的」 「我不急,你先走」 「又不是不顺路,你干嘛不要?」陆晏舟着急,口气也跟着不耐烦。 沉珞安转头看看他,满脸在说“你有什么毛病?” 陆晏舟只好顺顺气,提醒她「沉小姐,今天三十一号,满世界的Uber都很忙」 沉珞安没忘,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朋友情人一起跨年,倒数秒数,接着狂欢接吻或告白求婚各种意义上的日子。 沉珞安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现在不得不了,于是她给了陆晏舟一个理由。 「我有约了,我搭捷运,附近就有,拜拜」 沉珞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渐行渐远,好潇洒,也好无情,走之前不忘祝陆晏舟跟他未婚妻有个美好夜晚。 陆晏舟早知道沉珞安是装的,只是有些事和他们的关系一样,就是一层薄纸,看破又都不说破。 他们不是小孩了,想要有个“美好的夜晚”得看天时地利,才能人合。 跟未婚妻就跟未婚妻,陆晏舟心想,沉珞安果然大气! 尽管已经预见结果,陆晏舟心情也不怎么好,唯一让他好点的,是沉珞安答应请他吃饭。 在她离婚那天,他肯定去接她。 哦,还要记得买鞭炮来普天同庆。 Chapter2 沉珞安和陆晏舟相识快二十年了。 沉珞安刚上小学的那年暑假,隔壁搬来一家三口,据她妈徐美芳扒出的可靠消息指出,新来的邻居先生是大学副教授,太太是高中老师,小孩和沉珞安同岁,是个男孩。 徐美芳对此背景很满意,深以为高知识的素质总不会太差,不会有三更半夜的夫妻吵架声,不会有你家树叶垃圾飘到我家的抗议,不会有你家狗乱尿尿的问题。 为此徐美芳极讨厌上个邻居,庆幸他们是租的,到期不续租,搬走那天,她煮了桌满汉全席庆祝,祈祷下一个邻居不是恶邻居。 五十步笑百步,沉珞安不觉得自己家素质有多好,就比如半夜的争执声,而正好徐美芳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那类人,大言不惭地说「哪家夫妻不吵架?」 徐美芳说的有道理,她和她爸沉经泽结婚多年,悟出来了。就算沉经泽是警察,知道晚上几点之后不能大声喧哗,也仍是逃不过这般宿命。 但隔壁新邻居一点都不吵,安安静静的,半点大声响都没有出现过,彷佛把徐美芳所谓“高知识的高素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徐美芳满意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和邻居太太打成一片。 说来匪夷所思,沉珞安见过那位阿姨,是个很有气质优雅的人,和徐美芳的个性相差十万八千里,按理说顶多点头打招呼,然后自扫门前雪,后来沉珞安才知道,原来读再多的书,工作再好,知识再多,也逃不过孤独二字。 隔壁阿姨姓赵,沉珞安喊她赵阿姨,赵阿姨对她很好,有什么蛋糕糖果都拿来给她,偶尔沉珞安下课回家,徐美芳出门买菜还没回来,家里没人,她刚好在家,就让沉珞安去她家坐。 赵阿姨的儿子叫陆晏舟,和沉珞安同学校,同年级不同班,补的习比沉珞安多,不常见到,也不说话,早上在学校在门口碰到更是假装不认识,各走各的。 沉珞安对他第一印象是,长的挺好看。 但,比她矮。 两人几乎没有交集,比陌生人要冷漠,不知道的兴许要以为他们是仇人,直到沉珞安升高中那年。 上一个好的高中彷佛是奠定未来哪所大学的最后一段阶梯,沉珞安的时间不多,大考在即,只剩不到半年。徐美芳忙着给她铺路,报的补习班一间换一间,一科接一科,不比隔壁家的陆晏舟少,甚至是直接向赵阿姨打听,然后照抄不误。 徐美芳只知道陆晏舟成绩好,不知道他校排总是在前两名轮流交替,多亏了补习班的宣传单,让徐美芳很羡慕嫉妒,老是陆晏舟多好多么棒,又不免对自家女儿心怀希望,想找陆晏舟给沉珞安指导一下读书方法,可惜陆晏舟忙,空间不多,先在赵怡静那里被打回来。 徐美芳一面嫌赵怡静小气,亏她当老师,别人的孩子都不是孩子,另一面又想,Plan A不行,那就Plan B。 徐美芳向赵怡静打听陆晏舟的每日补习清单,这次赵怡静大方分享,顿时又变成大气爱无限的老师。 徐美芳马不停蹄帮沉珞安安排了陆晏舟同款套餐,希望也能得到相同回报,天天都跟打鸡血似的鼓励女儿。 然而这不代表沉珞安能做到,补得再多都不行。 沉珞安资质普通,脑袋普通,长得也普通,顶多被人称赞乖巧懂事。 她的成绩自从吃大补套餐开始,压力过大,暴饮暴食,人胖一圈,成绩却直线掉落,速度快到让徐美芳措手不及,慢慢的她逐渐清醒,才意识到,不是吃一样的东西,就能拉一样的屎。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天差地远。天才与蠢材的距离,也仅是一线之隔。 徐美芳放弃了校排前十,对沉珞安采取不用进最好的学校,但也不要进野鸡学校,她丢不起脸,其他的,随便她。 沉珞安很争气,大补套餐果然不适合她,就适合垃圾食物,随便吃随便长,成绩又回到她原本的中线水平,考上一所算不错的高中。 除了成绩,人也变了不少,几年时光,从一个绑双马尾的粉嫩小女孩,长成了绑着单马尾,面容清秀的大女孩。 其他女孩有的,她都有,而且不小,为此她曾经烦恼过一阵,担心会因为地心引力不断下垂。 少女早熟,没有不知道不好奇的,烦恼也就千千万万,奇奇怪怪,又像风一阵一阵的,吹过了无痕。 沉珞安对男生也有过探究的欲望,也想尝尝恋爱的滋味,学校里的情侣班对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数不胜数,天天光明正大地搞地下恋,她觑着眼睛偷偷瞧,拉拉小手,亲亲脸颊,看得她不禁红起耳朵。 再深的,沉珞安没眼瞧,别人不害臊,她害臊,深怕自己烧成一颗大番茄,被发现在看不宜青少年的二三事。 关于安全性行为课本早早教过,理论上的东西却远远没有实际看到的要让人震惊。 罪魁祸首是陆晏舟。 某个假日,沉珞安送水果到陆晏舟家,赵阿姨刚好在厨房忙,随手洗了就让沉珞安帮忙送上楼给在家自习的陆晏舟。 房门掩着,只留条细缝,沉珞安敲了敲门,没人应,又喊了一声,仍是没人,她犹豫几秒,凑近那条缝,眼睛往里头瞄,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人跑哪去。 沉珞安知道没经过同意就进去不礼貌,又想着速战速决进去放在书桌上就行,因此没踌躇太久,推开门,朝那张堆满卷子和书的书桌走去。 书桌上还有台电脑,萤幕处于休眠状态,沉珞安放下果盘时,不小心碰到了键盘,于是,世界爆炸了。 陆晏舟在看A片。东方面孔,日本产。 虽说不是陆晏舟真枪实弹上演,仅仅是影片在电脑萤幕上的暂停画面,可毕竟课本上没有出现赤裸裸,身不着物的男女,女人身上被一条红绳束缚五花大绑,抬头对男人露出欲火难耐的表情。 沉珞安就跟那画面似的暂停运转,盯住看了许久,回神后正准备逃命般冲出事发现场,就见陆晏舟打开房间内被窗帘遮掩的那扇落地窗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烟草气味。 看见沉珞安,他愣了一下。 沉珞安敢说,她的人生没有这么囧过,瞬间满脸热气升腾,就差一步头顶生烟。 托陆晏舟的福,沉珞安对此算大是开眼界,冲击她的视神经与尚未完整开窍的心灵,害得她好几晚没睡好觉。 而在那之后,每次碰上陆晏舟时,他总是多看她几眼,沉珞安有意避开,却又忍不住去偷看,当两人的视线不小心对上,沉珞安敢说,陆晏舟一定在笑。 不怀好意的那种。他什么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Chapter3 沉珞安不知不觉对陆晏舟的关注越来越频繁,当她逐渐意识到,而且发现变得与印象中不一样时,那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很难形容,像是吃了一记闷亏,说不出话。 陆晏舟功课好无所谓,才能多无所谓,但他长得越来越好看,五官轮廓锋利许多,嗓子褪去那层稚嫩的皮,宛如被秋风拂过浸过,变得萧瑟迷人,肩膀也宽了,甚至高出她一个头多,一双大长腿走路都带风。 最后这一点,沉珞安一时间接受无能,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陆晏舟就该是比她矮才对。 那样至少她还有一样是赢他的。 但沉珞安这个正处于思春期的高三混少女,给她些许甜头,接受无能也能立马有能。 这一切都靠陆晏舟出卖色相。 沉珞安补习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学校离家不远,骑自行车加上红绿灯,大约只有十分锺的距离。骑上半道,天突然下起雨,不到三分钟,从斜风细雨到滂沱大雨。 没听说有颱风要来,十月初的夏末,雨下起来不讲道理,莫名其妙。 沉珞安冒雨加快脚步,两个脚踏板生生被踩出火力发电厂,忽地一个人影骑着脚踏车,挟带急风从身旁掠过,吓得她惊呼出声,差点没稳住,拉住急煞,双脚踩地,勉强不摔个落水狗。 屋漏偏逢连夜雨,重新踩上后发现轮子的炼子掉了,蹲下身去捣鼓几下,修不好。她的自行车是亲戚不要的,老旧的连坐垫都破破烂烂,车修了许多次,总是掉炼。 看着它沉珞安有些发愣,又抬头看看雨,满脸雨水,刹时心里闪过无数问候语,再往前看去,竟是刚才那人在往回走。 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注意,现在发现还挺眼熟。 沉珞安心想,他最好是要跟她道歉,否则她绝对跟他槓到底。 几秒过后,她想起不久前的事,脸色微变。 要不,他还是别来了吧。 陆晏舟高三,依然和沉珞安同一所高中。他们当邻居是缘,又从小学到高中,十二年校友实属不易,现在还兼补习班班友,不知道算不算孽缘。 陆晏舟很屌,小学就把她当陌生人的习惯一直保持到如今,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关系。他们回家的路相同,下课时间一样,走的前后脚而已,几乎遇不上,遇上也是谁都不认识谁。 沉珞安不比他差,更不屑,如果哪天陆晏舟屌她了,她或许还能装作充耳不闻,直接走过。 他们本该一如既往,可今天的陆晏舟可能哪根筋抽了,下车牵着他的脚踏车快步朝她走来。 沉珞安愣在原地,看见他越来越近,那天的画面就在眼前越来越清晰,感觉到一股热气往耳根蹭,两只腿想跑却不知往哪跑,紧张的心脏怦怦跳。 很快,陆晏舟站在眼前,话也不说,拧着眉毛,脸色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朝蹲在地上的沉珞安伸出手。 他的手是属于好看的那类型,肤色很白,手指很长,皮肤看起来很细,跟她爸完全不同。 沉珞安不自觉地盯着看,没动。 陆晏舟可能觉得她有点傻,乾脆直接上手,动作粗鲁地把人拉起来。 倏地起身,沉珞安没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撞上他胸膛。 他没伞没雨衣,夏天的白色校服湿成一片,湿黏地贴在他身上,露出里面的肤色和形状,还有两颗黑色葡萄,视线好巧落在上面,沉珞安的心跳瞬间乱作一团。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种画面,视觉上的冲击让沉珞安看了好几下才忙垂下眼眸,只不知脸红没有,身体倒是又湿又热,双手紧紧握着,好似握住心脏,叫它不要乱跳。 陆晏舟没发现沉珞安的异样,终于开口「又掉炼了?」 在吵杂的雨中,声音显得小,但沉珞安听见了。 脑子里没多馀的空间去细想他话里的“又”,沉珞安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想舔舔发乾的嘴唇,怕太过奇怪,硬是把舌头给缩回去。 陆晏舟说「你先骑我的回去」 算他有点良心,若不是他吓她,沉珞安今晚不至于这么凄惨,可是眼下大雨,自己先回,不就是他捡回他的良心,换沉珞安丢了自己的? 沉珞安抬眸看他,坚定地摇摇头。 陆晏舟似乎懒得跟她废话,蹲下对着在他眼里犹如破铜烂铁的自行车摸了摸,看了看,紧接着站起身,抹一把被浇透的脸,看都不看沉珞安,冷声道「快走吧,都湿了」 他边说,边示意她往前走,自己牵着两辆自行车,一左一右,跟在她后面,没多久又好像嫌沉珞安脚步太慢,超到她前面,不时迅速回头,瞄一眼她有没有跟上。 他走前面也好,沉珞安已经忘记陆晏舟不道歉,她就跟他槓的事,现在的她只靠一根被陆晏舟牵着的无形线走,满脑子回忆刚才的湿身秀。 回到家,雨也小了,两人却已经是名符其实的落水狗,把他们绑在一起拧,能拧出一缸的水。 进屋前,沉珞安还在回想而失神发痴,隔壁陆晏舟已经在拿钥匙开门。 他突然喊住她。 他叫她「喂」 沉珞安一惊,转头,听陆晏舟续道「快去洗澡换衣服」 突如其来的贴心让沉珞安满头问号,接着忽然有什么闪过,瞪大眼睛,低头往身上看。 世界再次爆炸。如果可以,沉珞安更希望爆炸的是自己。 她心已死的想,陆晏舟肯定全看见了。 Chapter4 陆晏舟下课一向走得晚,为的是避开沉珞安。 知道徐阿姨给沉珞安报和他同间补习班时,陆晏舟对此曾一度感到十分不快,虽然不和她交集,但做邻居又做校友,最后连补习也同间,他的感觉就像块莫名黏上一块牛皮糖,甩都甩不开的躁郁又烦闷。 从小到大,陆晏舟和沉珞安的对话绝对不超过十句。 陆晏舟不喜欢沉珞安,也没有多讨厌,就是觉得她烦人。 沉珞安一家三口都烦人,从他搬来的第一天就这么认为。 徐阿姨八卦,没事爱在人门口前探头探脑听墙角,又爱串门问东问西四处探,长舌至少一小时,不尽兴不回家。沉叔叔工作,在家时间少,但在家就吵,尤其半夜,嗓门大到都能听见他跟徐阿姨又为哪件鸡毛蒜皮起争执。 沉珞安更吵,搬来的隔天,早上九点,陆晏舟不是睡到自然醒,是被断断续续,听出头没听出尾的钢琴声吵醒。 陆晏舟家和她家只相隔一道墙,隔音差,他和他妈赵静怡反应,赵静怡还没张口说他睡的太晚,是邻居就要多体谅,何况刚刚搬来等等等,那徐阿姨就先上门,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女儿最近在学琴,可能有点吵,她这个人不是有上进心的,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跟我说想弹钢琴,这琴就是要练,不能只上课不练,,看在她有心要学,所以给她买了台钢琴回来,她大概练一个小时,很快就好拉,以后弹得好,大家也听得开心啊!」 徐阿姨把话说得好听客气,让人不好意思跟她抗议,目光一面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家装潢设计。赵静怡装不知,更客气地连声称好称赞,称沉珞安有才华,分明是个有上进心的姑娘。 徐阿姨听了很开心,陆晏舟不开心了。 陆晏舟才华洋溢,琴棋书画,样样略通,最精小提琴,于是在连续三日都被魔音穿脑,吵的不能睡后,他开始拿出他的小提琴。 沉珞安弹什么,他拉什么。曲目简单,陆晏舟却拉的比她弹得好听百倍。再后面,从乐声听得出来,沉珞安被刺激了,弹得越发杂乱无章。 两个礼拜后,沉珞安放弃,不弹了。 除了挡不住沉珞安经常到他家讨他妈开心,蹭他妈点心吃,然后笑的像个傻子之外,陆晏舟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顺利得到睡眠自由,感动天地,可喜可贺。 剩下的隔壁家的小毛小病不说也罢,可陆晏舟与沉珞安的冤仇孽缘一直压在心底,跟她一样甩不开,驱不散。 雨夜。 当陆晏舟远远看见沉珞安,经过她时,他作为邻居没想过要慢下速度,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果不是她掺在雨里冲刷的惊呼声,陆晏舟不会回头。其实声音挺不真切的,然而就是那么一秒,害得他鬼使神差。 沉珞安狼狈模样全落在眼里,陆晏舟内心挣扎又挣扎。他不是良善之人,却也不是坏人,虽然烦她,不想跟她有接触,但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 他到底是个人。 越走越近,才想起,人是哺乳动物。 去掉两个字,那一刻,他是动物。 浅紫色的内衣,质料棉布无花边,高高托着两颗颇为丰满的胸,胸下是没有赘肉的小腹,和纤细小腰。 外面那层湿透的衣服欲盖弥彰,再往下看,深蓝色的学生裙堪堪及膝,下面是一双匀称笔直的腿。 陆晏舟假装没看见,他必须假装,却还是瞥了好几次。 他第一次注意到沉珞安的腿很好看。 胸也很大,他想解开她的扣子,打开看。 他的感觉不太妙,生理的那部分。 回家走在沉珞安后面,两颗眼珠子不自觉地黏在她身上,看她瘦弱的肩,挺直纤细的腰背,好看的双腿,和跟随步伐晃晃荡荡的马尾。许久,等陆晏舟回过神,发觉自己简直像个偷窥变态狂,下面也已经高高支起帐篷,硬的他脑袋跟着疼。 陆晏舟的心顿时凌乱又崩溃,不得不绕到沉珞安前面,缓缓自己,希望在到达之前,这场雨能把那团火灭一灭。 陆晏舟再几个月就十八了,在他这个年龄阶段,有性冲动和性幻想非常正常。 日常跟兄弟讲讲黄色废料,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某个身材姣好的女人,网上看点爱情动作片,躲在房间或厕所打手枪。 但陆晏舟从没想过他会那么容易硬,且是对着沉珞安。明明比她好看,比她奶大,比她腿细的大有人在,结果搞的他A片好像白看一样,一点诱惑刺激都承受不了。 当晚陆晏舟睡前对着电脑萤幕打了两发,然而闭上眼睛后全是沉珞安那副可怜兮兮又倔强的脸,和她被雨水浇透的身体。 一整晚的春梦,彷佛昨夜的雨没下乾净,把陆晏舟淋得透透的,在夏天的太阳底下晒上几日也仍是如此,像块长期泡水的海绵,挤不乾,拧不净。 春梦连续做了一个礼拜,陆晏舟的精力如同青春期爆发,躁动不安,欲火高涨,只需一点点回忆或刺激,随时都能硬。 也许是没看过真人的原因,陆晏舟愤愤为自己辩解。 那些片子没用,真正的冲击力还得是来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是谁都一样。 陆晏舟尽量不去回忆,他让自己忙,忙功课,忙偷间打球,每天累的跟狗一样,希望缓解症状,减少困扰。 高三生了,他没那个时间想不该想的,可他还每天得避开这一切的源头。 不知是巧遇,或是有人有意为之,沉珞安出现在眼前的机会变得反常的多。 久而久之,沉珞安几乎成为陆晏舟的梦魇。陆晏舟受不住,一天直接挡了沉珞安的道。 地点在他房间与她房间的阳台,隔着一道矮隔墙和她家破烂不堪,用力撬能撬开的防盗窗。 陆晏舟最近脾气很不好,连带口气也差,质问道「你有什么毛病?」 谁知沉珞安口气也不好,回他「你又有什么毛病?」 「......」 她的反应让陆晏舟愣了愣,满脸诧异,下一秒满脸疑惑又无语「有毛病的是你,一天到晚故意在我眼前鬼混」 沉珞安张开嘴巴,眨眨眼睛,话突然说不出来。陆晏舟得意地想,沉珞安被他说中了。 沉珞安心里藏小九九,确实故意在他眼前鬼混溜达,但陆晏舟每次见到她,跑的比谁都快,跟见了鬼一样,脚还没朝他走,他就只剩下逃跑离开的背影。 就这样,他还敢趾高气昂? 陆晏舟也不想想,她比他更想躲开他。 片刻,沉珞安脑筋快速转阿转,昂头回视的眼神中带着鄙视,说道「你心思龌龊下流!」 她一本正经地说,像在阐述一个她刚刚推敲出来的事实。 陆晏舟没说话,可能是心虚无话可说,表情跟她相比,可以说非常精彩,也有可能是认为沉珞安疯了,在胡说八道。 沉珞安等了好半天,陆晏舟的那副表情终于逐渐收拾平静,发乾的双唇上下辗磨,才正要说话,沉珞安等不及了,抢在他前面。 「那天,谢谢你」她鼓起勇气说道。 声音很小,头微微低垂,视线定在漆成白色,却因年久掉漆的围墙上,落下的黑色长发遮掩,看不清她的脸。 沉珞安说完就走,甚至没看一眼陆晏舟什么表情,跟他那么多天,想跟他道谢而已,谢完她就不用再继续在他眼前“鬼混”。 Chapter5 阳台事件让沉珞安突然回忆起一桩陈年旧怨,记忆之深刻,影响之重大,让她对陆晏舟几乎是零的好感度也蹭蹭往下掉,瞬间掉出地平线,直冲地心。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对立面,时间线则要跳回到陆晏舟刚搬来时的那个月。 从小到大,沉珞安上的才艺兴趣班并不少,画画、围棋、直排轮、陶土等等,学校有开班的,徐美芳基本都给她报过,美曰其名,培养孩子,发觉潜能。 沉经泽间暇放假时爱去钓鱼场钓鱼,按他对他老婆的了解来说,徐美芳的精神就是大海捕鱼,网一撒,什么都想捞。 沉珞安不是鱼,是当时不到六岁的小孩,加上她本就没定性,没耐性,兴趣通常只维持三分钟热度,唯一自主和徐美芳说想学的是钢琴,因为她那时的好朋友在学钢琴。 徐美芳听了之后立马给沉珞安找老师,老师夸沉珞安的手长,是弹钢琴的手,徐美芳听得眉开眼笑,回家后直说她是个好老师,非常有眼光,还二话不说,直接花大钱去买架钢琴,差点没把沉经泽气疯。 不过沉珞安也开心,被人称赞谁不开心,而且还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连她的好朋友都没有,于是她冒出一种“我肯定会弹得很好的自信”。 老师那句话彷佛是句力量无穷的咒语,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那个夏天她醉心钢琴。 然而,一切都毁于陆晏舟。 陆晏舟不弹琴,他拉琴。他不仅拉的好,还跟她拉一样的曲子。只要她弹,他就拉,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听觉飨宴,压根是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 沉珞安很生气,年纪再小也能感觉出是在跟她做对。徐美芳脸更黑,好几次欲言又止,眼神告诉她,不然别弹了。 弹!沉珞安照弹!身上有股我跟你较劲到底的意思,琴键敲的慷慨激昂,满心澎湃,已经无关兴趣不兴趣,或是自信不自信的事了。 那次是她第一次不服输,甚至认为陆晏舟会拉琴又怎样,他会弹琴吗?如果换他来,肯定不如她。 沉珞安以为这是场拉锯战,但她没坚持太久。 她敢保证,陆晏舟是个藏着魔鬼心的天使小男孩,竟然用他那张不错的脸蛋,无辜的眼神,稚嫩的声音,当面对徐美芳说「阿姨,你要不要考虑把钢琴卖给我妈,我保证不糟蹋它」 那天之后,乱七八糟的钢琴声戛然而止,沉珞安和徐美芳的脸一起丢到太平洋里去。 直到许多年后,沉珞安说起这件事,陆晏舟直接证明,他不但会弹,还弹得比她要好太多。 他说的对,沉珞安不该糟蹋钢琴。 他说的也不对,他不该那样践踏她的自尊心。 时间会或多或少抚平怨恨,回忆却不会消失。 沉珞安原本都快忘记这桩事了,感谢陆晏舟让她想起来,决定干一件事。 沉珞安一直都知道,陆晏舟时常躲在房间阳台抽菸。夏天开窗通风,不想闻到都难,偶尔风吹,菸灰就会飘过来。 陆晏舟的坏习惯其实刚开始不久,沉珞安受此困扰也不是很久,只是难免厌恶,害她连窗都不爱开。 她把陆晏舟抽菸的事假装无意说给徐美芳,徐美芳讨厌菸味,认为有害健康,连沉经泽都不许在家抽菸,偏偏陆晏舟每次都藏起来抽,抓不到菸味来源,这下知道犯人了,就把这事说给赵阿姨,再顺便给她上个健康教育课。 赵阿姨觉得自己丢大脸,巧的是同时是他们两人的高中老师,她按兵不动,某天晨会,全校学生楼下集合,她带着老师分批搞突击检查,从一年级扫到三年级,扫到陆晏舟的班级时,晨会已经结束,班班哀嚎,消息传开。 陆晏舟本人倒是悠哉,脚步慢得像老人在散步,可听到胡大头说赵怡静也在其中时,他不淡定了。 别看赵怡静为人温和,不该干的事,她绝对不允许。抽菸这事,她不只一次警告他。 家里和书包都没放菸,抽完他也要留出时间散味道,最好再用汗出馊味的衣服遮。他没被抓过,这次当然也不会。 但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馀光扫过熟悉的人影,陆晏舟跑过去抓住她,拉她到角落里,接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菸,塞进她的手中,说道「不是谢谢我吗?先帮我保管,我晚点拿」 沉珞安愣愣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太快,手里的东西撺得倒是紧,菸盒有些变形。突击检查的事她听说了,来不及期待陆晏舟的下场,等她回神,就发现陆晏舟丢来的烫手山芋。 她又气又急,刚要丢回去,就听那边胡大头在喊陆晏舟,陆晏舟当作耳边风,却忽地凑近,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藏好了,要是被发现,那就是你的了」 语气温柔如春风,亦如杀人不见血的利刃抵在她脖子上。 陆晏舟的话,沉珞安听懂了。如果被发现,或是告状,无论哪样,这盆屎盆子都会栽在她头上。 以她对陆晏舟的了解,他绝对干得出来。 沉珞安不敢抬眼,更不敢动作,深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距离几釐米的陆晏舟。 心脏怦怦跳,不用摸也知道她的耳朵肯定是红的。 肯定是气出来的。 五分钟后,沉珞安的连耳带颊,烧的像颗大番茄,只因陆晏舟滚时,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耳朵。 而她听见陆晏舟喃喃自语「真是疯了」 Chapter6 沉珞安把陆晏舟的菸丢了。 那是陆晏舟短期内的最后一盒菸。他逃过突击检查,没逃过赵怡静的经济制裁,虽然她没有丝毫证据证,但自古以来,手握钱权的人就是老大。 在学校搞那齣是下下策,赵怡静悄悄观察了几天,房间也偷偷翻一遍,苦无确切证据,她和陆颂年商量,后者不以为意,直说是误会,让她别瞎猜瞎搞,可赵怡静疑心起来便放不下,想找陆晏舟聊聊,又想那孩子虽然功课好,小聪明也不少,哪里会坦白。 最后菸没找着,倒是被陆晏舟套不少话。 陆晏舟一看他妈不仅搜包,搜完还在他们班宣导菸害就猜是冲他来的。赵静怡不知不觉把徐美芳和沉珞安招出去,补习班下课,陆晏舟意外没逮到沉珞安,打算回家在阳台守株待兔,结果一看她落地窗后的窗帘透着光,想都没想,一撬一跨,直接翻墻越窗,跳到她家阳台里。 里面有道人影,看模样,陆晏舟猜她是坐在书桌前。 他屈起两指,不轻不重敲了两下窗面,没有人应,等了三十秒,再敲,那道人影终于起身,缓慢地走过来,接着窗帘被拉开一丝缝隙,一只眼睛惊恐地看过来,几秒后刷地一下,窗帘大开,落地窗也跟着打开。 沉珞安脸色不好看,不单单惊恐,还怒气冲冲,语气不善地问他「你有毛病啊?你怎么过来的?」 哦,她还不忘压低声音,算她不笨。 陆晏舟没回答,也懒得怼她毛不毛病,眼睛不自觉往下瞧,只见沉珞安身着一件鹅黄色,有小花图案的睡裙,看样子刚洗完澡,半湿的长方垂在胸前,随她呼吸大大起伏。 他有点懵,没想到沉珞安会穿着单薄的睡裙就打开门窗。本想开门见山讽刺她,找她算帐的,张开口变成「菸呢?」 他说完觉得尴尬,清清喉咙,听起来更尴尬,还要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沉珞安察觉。 沉珞安说「丢了」 陆晏舟一愣「丢哪了?」 沉珞安抬手,伸出一根细长白皙的食指,悠悠地朝阳台外比「那」 陆晏舟往她指出的方向看,阳台往下是遮雨棚,四周的灯光不够亮也能看清,那里除了飘来的落叶和垃圾,什么也没有。 陆晏舟尽量控制表情,耐性十足地再问「哪里?」 沉珞安很好心,这次乾脆指得更精确,而且精准地告诉他所丢位置。 「你家前面的排水沟啊」 「......」 沉洛安说的轻巧,神情纯真无辜,彷佛她丢的不是菸,不是垃圾,是空气。 陆晏舟上半身趴在她的阳台上,目光落在他家的排水沟,听她继续说「我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把你供出去,我劝你别再抽菸,不然就要换赵阿姨抽你脑袋了」 「......」 陆晏舟感觉得到,有股火在往上飙。 他不疼惜他那最后一包乐土,他如果想抽,拿胡大头的就行。胡大头家里有矿,从不屑他们这种平民的零用钱,何况是几包菸。 他火的是,搞事的是沉珞安,事不关己的也是她。更火的,也不想承认的是,他彷佛看到了自己。 陆晏舟憋不住要揭穿她,沉着比夜色还黑的脸转身,却发现人已经关上落地窗,当他的面,笑容灿灿,再次刷地一下,拉上窗帘。 看不见人,剩下房间里微微透着的灯光,照在窗帘上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陆晏舟站在原地,心情极其复杂。想砸开窗冲进去,骂她一顿,或者干些别的。 什么都好,就想发洩出来。所以他为什么要转身,转身后为什么又要看见沉珞安的胸?还发现那块少了头发遮挡,露出小巧的凸点。 操。 怪都怪沉珞安没长脑,大剌剌穿睡裙开门就算了,内衣也没穿,要是是个变态怎么办? 虽然陆晏舟不是变态,但也是个人。 他暗骂,沉珞安就是招人烦。 沉珞安最近几乎遇不到陆晏舟了。 原本以为陆晏舟会要求赔偿,但没有。沉珞安甚至想好如果他那么要求,那她就买包菸,送去他家,交给他妈,然后说「上次检查,陆晏舟给我叫藏好的,但是我太过紧张,忘记要交给阿姨,就把它丢了,陆晏舟很生气,说让我赔给他,再请阿姨帮我拿给他」 沉珞安把这想法说给同班好友顾南曦。 顾南曦为人爽快,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她毫不留情地评价「真没看出来你这漂亮脸蛋后面藏着坏心眼,背后捅人一刀的做法好阴险!」 沉珞安也觉得自己阴险,可是比起陆晏舟,她认为自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关于陆晏舟这个人,沉珞安和顾南曦说的不多,不怪她不了解。若不是那天陆晏舟抓住她,叫顾南曦撞见,沉珞安可以当作不认识这个人直到毕业。 可陆晏舟好歹是学霸校草,好多傻蛋喜欢,顾南曦虽然不是傻蛋之一,却少不了八卦心。 当时顾南曦审她,沉珞安莫名有种秘密被发现的感觉,不高兴,不情愿,又怕被误会,最后只用几句话概括打发顾南曦。 她说「邻居,从小作恶多端,最怕他妈,他妈是赵老师,他妈喜欢我,他讨厌我,所以把脏栽我头上」 顾南曦听完,若有所思,接着打趣她「你们认识那么久,你就不觉得他说不定是喜欢你?男生不都那样吗?你以为他是老手很会撩妹,结果没几个成熟的,天天打情骂俏,全是又土又幼稚的舔狗」 不是陆晏舟的坏话讲太少,就是顾南曦小说看多了,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沉珞安劝她有时间不如多背点英文单词,那什么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的,不存在沉珞安和陆晏舟之间。 再看见陆晏舟已经是将近两个礼拜后的事了,距离高三大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陆晏舟救了她。英雄救美式的那种。 晚上九点半,沉珞安下课回家,路线照常,只不过那台破旧脚踏车又坏了,她改靠两脚慢慢走。 途经一段街道,平时人多,商家也多,可惜关门关的早,不做晚归生意,今日更加莫名安静,沿路几颗挂在头上的灯泡孤伶伶地站在那里,整条街能看见的人只剩沉珞安一个。 天气已入深冬,夜晚温度骤降,空荡荡的街,风吹来都彷佛刺骨阴风,沉珞安莫名起一层鸡皮疙瘩,脚步快上几分,刚要拐弯转入必经小弄,一男人突然冒出,穿着墨黑色的长大衣,小腿裸露,脚下一双蓝白拖。 沉珞安与他距离不到一公尺,早已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对她露出一抹诡异笑容,然后扯开他身上唯一一件衣服,开始放声大笑。 笑声刺耳恶心,密密麻麻地钻进耳朵,眼前那东西开始发生变化,待沉珞安逐渐反应过来,恐惧已经蔓延到全身,反而无法动弹半分,更怕发出任何动静刺激他。 突然间,肩膀一沉,某股力量把她的身体往后拉,再稍稍用劲使力,猝不及防转身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陌生且坚硬,眼前看不见任何光线。 沉珞安心道要完,嗓子眼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努力挣扎退开,随之有只手紧紧地压住她的后脑勺,刹那间,心脏好似被提到喉咙,马上就要跳出来。 直到她听见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冷若雪山上的风霜,又竟似将喷发的烈火,却同时犹如温和的安定剂,让沉珞安提起的心脏慢慢放下。 「滚!」他说。 沉珞安第一次如此靠近陆晏舟,埋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等着,等到身后的脚步匆匆离去,她仍是不动。 陆晏舟轻轻拍她后背,才发现掌心下的她在发颤。他嘴唇一抿,微微犹豫后,紧搂住她在层层衣服包裹下依然瘦弱的身体,用自己都不曾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声安慰「没事了,你别怕」 话音刚落,细小压抑的鸣咽一点点传出来,接着变成啜泣,再接着嚎啕大哭,陆晏舟想拉开沉珞安看看她,抓住他外套的手却不肯放,在他胸前哭的越发大声,肩膀一耸一耸,不能自己,还要怪道「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陆晏舟你王八蛋,为什么不快点来!」 哭声在这深夜无人的巷弄格外凄惨又让人心烦。 陆晏舟彻底无语,不禁开始后悔,他的安慰简直是沉珞安眼泪的开关,而且只能开,不能关,一面担心扰了住家,甚至误会报警,可也不敢再多说,或试图拉开怀里的人。 没多久,真有人拉开窗户抗议,吼着要报警处理。 陆晏舟抬头看了眼,没回应,怀里的人反倒渐渐地冷静下来,剩下没憋住,时不时跑出来的抽泣声。 眼见沉珞安依然做她的缩头乌龟,动也不动,大有想站在这里过夜的意思。陆晏舟忍不住了,刚刚的温柔是假象,狗是不会变人的。 「沉珞安,你是不是觉得丢脸了?」他问道。 沉珞安仍是不动,但踢了他一脚。 陆晏舟决心把她推开,环在她背后的两手改搁在她肩上,没太用力地推,见沉珞安顺势往后退,抬眸看向他,两只眼睛泪眼汪汪,眸光闪闪,细长的睫毛缀着泪珠,脸上残留泪痕,哭得简直是一塌糊涂,却写着大大的委屈和不满。 「觉得丢脸就别哭了,他比你还丢脸,什么东西也敢拿出来晃」陆晏舟不以为意,继续说,本来还想骂她笨,见到那种人也不知道淡定应对,若不是他今天早点走,刚好遇到,谁去帮她? 陆晏舟想归想,感觉不太好,转而委婉地教育她「那种人就是找刺激,他越感觉你害怕,他就越开心激动,之后要是又遇到,你淡定地跟他说,让他早点回家睡觉,他肯定摸摸鼻子就走了...」 他说着,突然顿了下,恨不得搧自己嘴巴,懊悔地说「没下次了」 Chapter7 后来的沉珞安时常想起那个夜晚,混乱、惊慌、又不乏惊喜。 是她和陆晏舟意义上的转捩点。 浓黑的夜色,寂静的街道,几盏昏黄灯光,一台自行车,两个人,入夜的冬天气温冻人,寒风从前面迎面扑来,而坐在后座的沉珞安几乎无知无觉。 陆晏舟坚持载她回家,因为他不想在这种天气里走回去。 他的身形替沉珞安挡去大半风势,沉珞安两手紧抓身后的座椅尾巴,心跟着自行车左弯右拐,晃晃悠悠。 其实沉珞安刚才差点没认出陆晏舟来,光看他的脸,会发现他瘦了,眉眼轮廓看起来俐落许多。 听徐美芳说,陆晏舟早有知名大学的物理系保送名额,赵阿姨却平平淡淡地说陆晏舟不打算去读。 同为母亲,徐美芳五分直觉,五分忌妒,神秘兮兮地告诉沉珞安,赵阿姨绝对不如她表面的无所谓。 相比之下,沉珞安的努力可以说是相当讽刺可悲。 大考在即,一个月前,沉珞安读书的精气神就快消磨光了,坐在书桌前五分钟能打起瞌睡,十分钟能和周公侃大山。 别人是身残志坚,她是志残身坚努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徐美芳虽说已经不抱太大期待,可仍旧恨铁不成钢,对沉经泽说「看看你女儿,成绩好才有挑的机会,我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家沉珞安最后不要连捡别人剩的都没有就好」 说完徐美芳又羡慕隔壁赵阿姨好运气,完全不操心陆晏舟的未来,该吃吃,该喝喝,上班下班,还有间心打扫花草,装都装的极有格调。 不过陆晏舟的成绩哪里需要担心,不要物理系也有大好前途等他挑,赵阿姨该操心的是陆晏舟的坏习惯。老师的儿子带头抽菸,学校藏菸,不愧是陆晏舟。 也不知道赵阿姨有没有抓到现行,最近甚至连阳台上的菸味都消失无踪,大多是又躲去哪里当神仙。 反正绝不可能是陆晏舟戒菸,还把自己戒瘦了。 沉珞安猜陆晏舟可能是拼瘦了,虽然不知道以他的成绩有什么好拼的,像她这种的才需要熬夜挑灯苦读,结果因为压力暴食发胖,日日捏着肚子操大心。 她也看不懂陆晏舟为什么不直接上保送,大概天才的想法都难以理解,却忍不住要吐槽一句,他对物理系没有兴趣,对人体构造倒是兴趣浓烈。 回到社区,沉珞安下车,先看着陆晏舟慢慢把自行车停好,她再慢慢掏出她外套口袋里放着,打算在补习时偷偷提神补血糖的巧克力。 她左右看看,社区里的灯已经灭得差不多,徐美芳也肯定回到卧室等她到家就准备入睡,她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朝他伸出手,小声地说「这个给你」 陆晏舟看了眼,是巧克力,里面内馅是花生豆。 「我不爱吃甜」他说。 沉珞安心底暗道,放屁。陆晏舟可爱吃了,每每去他家,赵阿姨都要拿出一箩筐的各种饼乾巧克力给她,说是陆晏舟最爱吃的。 她一吃,陆晏舟脸色就不好看,沉珞安就笑的越发乖巧可人。 没耳听陆晏舟说瞎话,沉珞安固执地坚持「谢谢你的」 「不用谢」 沉珞安的手没有收回,甚至直接拿到陆晏舟眼前。 陆晏舟沉默,再看看她哭肿的双眼,最后满脸嫌弃接过。 沉珞安达到目的,转身要开门回家,陆晏舟突然开口「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沉珞安嗯了一声,想来读书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也不适合她,索性照他说的,睡得早,不多想。 奇的是沉珞安睡得挺熟,没做噩梦,而陆晏舟突发善心,竟开始天天陪她走夜路。 考试当天,沉珞安坚持不让徐美芳陪考,隔壁赵阿姨要去盯考场,也没陪陆晏舟。 沉珞安和陆晏舟不同考场,沉珞安的考场就在原本学校,自行车还没修好,她乾脆走得过去。出社区门口,陆晏舟站在外面等她,见她出现,匆匆往她手里塞一包巧克力后,拔腿往公车站狂奔。 巧克力微微的苦,腻腻的甜,带着花生嚼碎后的香气,和她那天给陆晏舟的一模一样。 隔天,陆晏舟又站在社区门口等她,一样给了她一包。 它帮沉珞安度过了漫长煎熬的考试。 考试结束,沉珞安和顾南曦,还有几个同学去吃饭,吃饱又去唱KTV,结果遇上陆晏舟和胡大头一群人。不同班,也不熟,自然各唱各的,沉珞安自认歌喉不好,跟顾南曦一起吼完一首歌后,缩在角落玩手机。 没多久,沉珞安给顾南曦留条讯息,趁没人注意,悄悄跑了。 时间还早,陆晏舟正待在外面吞云吐雾,看见沉珞安时,微微挑着唇角,用好笑嘲弄的眼神告诉她,他十八了,有自由了,他不归赵怡静管了。 所以,她再使诡计也没有用。 沉珞安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羞愧,她知道陆晏舟肯定知道是她搞的鬼,瞪向他,不屑地说「你妈是为你健康着想,你这个屁孩」 陆晏舟嗤笑一声,正大光明走进隔壁超商,沉珞安脚步下意识跟进去,见他又买了包菸,再从架上拿一盒东西,朝她摇了摇,语气更加嘲讽「屁孩可还不能用这个」 沉珞安看清是什么,脸蛋瞬间翻红,臊得她转身就走。 看她的反应,陆晏舟心情好,追出来,问她「回家吗?」 沉珞安摇头。 陆晏舟也没问她要去哪,陪着她。他们走走停停,又是走路,又是搭车,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肩。 路过一间专门打耳洞的店时,沉珞安迳自走进去,打了她第一个耳洞。 陆晏舟替她挑了她第一对耳钉,小猫的,他送给她,又帮她戴上。 当沉珞安再次站在十字路口,汽机车驶过的噪音,一栋栋高耸的钢铁森林,街道上的梦幻霓虹灯,恍然间以为在看王家卫的电影。 匆忙、逼仄、孤寂、艳丽、迷幻而又朦胧。 它们集结于一身,说不出来的感受,迷失的灵魂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像是等待许久,身体晃了晃,陆晏舟把走神的沉珞安叫回来,对她说「走吧」 Chapter8 大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沉经泽和徐美芳吵了一架。 沉珞安一般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战争,鸡毛蒜皮,不足为奇,只有见事态不对才会上前劝几句。 沉珞安回去的很晚,刚到家进门就听他们摔杯摔碗,破口大骂,很是热闹,当她准备默默观察又是为的什么事时,两个人发现她的存在,表情堪比变天,极其默契地假装若无其事,云淡风轻问她「吃饭没有?」 连句今天考的怎么样都没问,沉珞安可以断定情况非常诡异,且照理来说应该是互相指责再要她选边站才是。 沉珞安看着他们两人,心中疑惑,身体却疲惫不已,脑袋都懒得再多想一想。 那天的争吵彷佛在她回家后就此翻篇,隔日一切正常,沉珞安便没当回事。 沉珞安好不容易脱离十多年的补习人生,只剩下吃喝玩乐,每天都过得挺快乐,等待成绩出炉和填志愿的焦虑完全不在她的思考的范围内。 陆晏舟在考完就去饮料店打工赚零用钱了,学校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怡静很不满,但也似乎和他说的一样,拿他这个十八岁青春期加叛逆期的屁孩没办法。 寒假和春节很快来到,沉珞安不是废在家,就是时不时跟顾南曦出门玩。 徐美芳每次见了都来气,骂沉珞安「整天躺在沙发上,你是没骨头吗?不是躺就是玩,不做点正经事,你以为考完就轻松了是吗?我告诉你,苦日子在后面!再不对自己认真点,你就跟我一样吧!」 沉珞安被骂多了,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又觉得烦,于是趁假期去考机车驾照。 她上个月就十八了,晚陆晏舟半个多月。 沉经泽早在她生日前就说,她的生日礼物是一辆新机车,等到她驾照考到手了,他立马买来。 家附近就有个练车场,沉珞安天天过去,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拿到她第一个驾照。 开学后陆晏舟因为打工的关系,依旧很少到校,除非有事要办。 沉珞安倒是几乎都能在学校附近看到陆晏舟的身影,他用打工上下班方便的理由把陪他高中三年的自行车改成他家的旧机车,偷偷停在学校后门的角落里,不让赵阿姨发现。 陆晏舟生日早,机车驾照也考得早,不得不承认,沉珞安去考驾照的原因有部分是受他刺激。 沉珞安默默改变路线,放学不走学校正门了,顾南曦难免疑惑,心中有种直觉,却也没间心去看看怎么回事,直到某次在路上发现一颗很显眼又无语的安全帽,再惊讶地发现那疑似是沉珞安的背影。 或许,不该说疑似,因为顾南曦非常确定。 沉珞安逐渐感受到家庭氛围不对劲,她爸妈突然不吵架了,家里变得安静许多。 徐美芳不爱出门去八卦了,开始待在家神神叨叨。沉经泽下班马上回家,经常手上一根菸,弄得家里乌烟瘴气,徐美芳却没半点脾气。 沉经泽没照当初说好的给沉珞安买机车,沉珞安当作不知道,徐美芳也不说话,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像是沉经泽从没说过那种豪言壮语。 非常诡异,但沉洛安没放在心上。 她的心思飞在九霄云外,乐不思蜀。 直到毕业前,除了沉珞安没课在家,陆晏舟只要下班,每天都会骑车载她回家,尽管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补习到很晚。 偶尔他会带她和胡大头他们玩,或去篮球场看他们打球,偶尔两个人就坐在场边,硬是叫沉珞安看他打手游,偶尔他们也去吃饭逛街,在人潮拥挤的夜市里摩肩擦踵,在电影院暧昧不明的灯光下魂不守舍,出来时连内容是什么都不清楚。 沉珞安会坐在他机车后座,头戴陆晏舟给她挑的鹅黄色安全帽,双手紧紧抱住身前的窄腰。 不知道陆晏舟什么审美,沉珞安很是嫌弃那顶帽子,太过招人,但她还是会戴。 每当见面,沉珞安最讨厌陆晏舟抽菸抽的满身菸味,陆晏舟很克制的抽了,她坏习惯似的,老是爱丢他的菸,还送他一大盒的戒菸糖。 薄荷口味,难吃的要命,陆晏舟吃一颗就吐掉了。他宁愿吃她给的巧克力,或者别的。 当然,别的会更好。 那年的十八岁,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从冬天走到夏天。 沉珞安开始研究人体构造与奥义,一边研究,一边心跳加速,陆晏舟则好奇人体的可塑性与柔软度,又一次次的发洩欲望。 情可以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那欲呢? 陆晏舟不知道,于是仍然通通推给无限延长的青春期在作祟。 他们是彼此的秘密,又不是秘密,小社区里哪有什么藏的住的。他们都知道,他们两个不一块出门,也会一道回家。 赵怡静觉得不对劲,问了几次,陆晏舟一律拒绝回答,她又想去问沉珞安,让她像之前来家里吃点心,却是再怎么也叫不过来。 至于徐美芳,绝非必要,她几乎足不出户,谁跟她打招呼也是点个头,扭头就走。沉珞安心想,徐美芳或许有听到风声,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为何变了个人。 可惜沉珞安还是没想太多,徐美芳不管,她乐的自在,不过话说回来,沉珞安和陆晏舟之间的关系谁也说不清楚,又没人想理一理,他们算什么。 好在这种难题没有持续太久,沉珞安在某天早上从其他邻居阿姨那里得知,陆晏舟要去纽约读书了。 其实沉珞安不算太惊讶,早在成绩出来要填志愿时,陆晏舟一直不告诉她填的什么,她就有种奇怪的预感了。 她去问因陆晏舟而相熟的胡大头,他也是含糊其辞,没个答案,只说「陆晏舟那学霸,当然是去没有我们这种学渣的大学啦」 胡大头才不是学渣,沉珞安也不笨,意思她听出来了。再说,她自己也明白和陆晏舟根本不可能再读同校。 他们肯定是要分道扬镳,桥归桥,路归路。 只是沉珞安没有想过,陆晏舟会是出国,她以为最多是去远一点的城市读书。 沉珞安没有隐瞒他已经听说的事,却也不曾问他是不是真的。她不动如山地和陆晏舟出门玩,他大概是心虚,对她越发的好。 狗嘴虽吐不出象牙,但是至少说话不难听了。 为了适应环境,陆晏舟要提前离开。走的那天凌晨,他再次翻墙跨栏,敲响沉珞安的阳台落地窗。 沉珞安打开门,陆晏舟走进去,熟门熟路的直接坐在她床上。 陆晏舟穿着一件简单的T-shirt,一件短的休间棉裤,沉珞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他抬起头,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双眼似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却又幽深的不见底,只在一片仅有一盏小夜灯的昏暗中说着没人听见的秘密。 那是最炽热的夏天,到了夜晚,即使有空调的凉风徐徐吹来,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直到天色泛起灰白,太阳尚未露脸,陆晏舟又一次翻回去。 离开前,他终于开口说话「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他们从冬天开始走,却没有走到下一个冬天,他们之间的不清不楚在那个暑假结束,炽热的夏天又如何,它总会过去,最后剩下满屋子的荒芜与冰凉。 Chapter9 沉珞安到了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学校不好也不坏,住在学校宿舍,三个室友北中南聚一块,挺好相处,没什么不方便。 大学生活她找了份打工,每天下课去饮料店摇茶,很少回家,过年过节更是不回,徐美芳颇有意见,她便跟徐美芳说时薪加倍,徐美芳无话可说。 这是实话,沉珞安很缺钱。 沉珞安还给自己买了一台机车,全新,分好几十期,跟陆晏舟骑自己家的不同,反正他也就骑几个月,不用买。 沉洛安也谈了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分手理由大同小异。前男友们对她的统一评价是:长得漂亮,但是没有灵魂,没有灵魂就算了,还不贴心。 沉珞安不怪他们,她之所以答应交往也是因为他们长得不难看。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灵魂,她没那么贪心。 但她要他们的贴心。 不用太多,能常常陪她下班回家就行。 沉珞安因为上课的关系,上的几乎是晚班,回到宿舍最快已经是十点半。可惜那些前男友的贴心维持不了太久,后面老是一个讯息“我今天有事,不去接你了”就打发她,而其实人在忙着打手游,或者别的她不知道的。 恋爱谈得不顺利,通通不到一年就结束。 遇见梁嘉澍是在她大学毕业后,正式进入行销公司的第一年。她是刚入职的菜鸟,而他是一步步靠实力爬上来的行销经理。 梁嘉澍大她五岁,年纪大就是有好处,好处还给了沉珞安,她顶着部门的眼红和挤兑,愣是收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懂的都懂,有关系靠总比没有好。 梁嘉澍教她工作技巧,教她跟人沟通协调,再邀她看电影吃饭,他做事俐落细心,为人大方又不沾花惹草,不抽菸,不甜言蜜语,却不失风趣,送她回家也止步在楼下,和他在公司的形象没有太大差别,反而多了份轻松间适。 虽然梁嘉澍的形象不差,不像随便给人睡的,却不妨有人怀疑是沉珞安想睡他。 当梁嘉澍在他最喜欢的红酒吧,问沉珞安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时,沉珞安毫不犹豫的答应。 原因还是那个原因,他长得不难看,而且贴心,绝对不是她想睡他。 他们选择不公开关系,好不造成工作上的不方便。地下恋进行了两年,无比顺利,好像也到了可以结婚的时候。 梁嘉澍再次选在红酒吧跟沉珞安求婚,灯光美酒气氛佳,世俗的单膝下跪,再拿出一盒装有一克拉钻戒的盒子。 沉珞安很淡定,彷佛早有预感。 她问梁嘉澍「我不是贴心的人,你可以吗?」 梁嘉澍诚实地回答「我好像一直是这么跟你交往的」 沉珞安又问「我没有灵魂,你可以吗?」 「哪种灵魂?」 「不知道,就是灵魂,类似有趣的灵魂之类的」 梁嘉澍想了想「我不需要有趣的灵魂,我只想要有一个想在一起的人,相处自在,简简单单,以后老了互相做伴,病了互相照顾,这样就够了」 听起来,梁嘉澍对未来的幻想非常美好,但不至于不切实际。后来沉珞安回想,那大概是认识梁嘉澍以来,他说过最动人真切的话。 沉珞安笑了笑「这是你想结婚的原因?」 「很奇怪吗?」梁嘉澍摇头笑道「年纪到了,再不结婚,我以后应该也不会有这个想法了」 「很实在」沉洛安低头沉思片刻「你不觉得我现在结婚太早了吗?」 「你可以拒绝我,也可能遇到更好的人,但是我觉得我的条件挺不错的」梁嘉澍继续说「结婚后你不用做什么,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只需要搬到一起,再去登记一下就行,剩下的我会处理」 整段求婚像在相亲,一问一答,大多是沉珞安问题比较多。 唯有一个问题,她不会问,她不想知道,也不怎么好奇。 可是这不代表梁嘉澍不会,他总要在亲密时刻问她,爱不爱他。 他自己却不曾对她说过。 沉珞安答应了梁嘉澍的求婚,婚礼那天,顾南曦特地来当她的伴娘。 高中毕业后他们各自分飞,一南一北,虽然平时联络的不多,但顾南曦是唯一一个沉珞安还保持联络且真心的朋友。 高中最后的暑假沉珞安不爱回忆,有陆晏舟的离开,也有她举家流离失所,落荒而逃。 在陆晏舟离开没多久,沉经泽因为替他好友做担保,好友却经商失败破产,一夕之间沉经泽成了身无分文的冤大头,连家里房产也被收回,无奈被迫搬家。 徐美芳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再也不似从前精神奕奕,爱四处串门的模样,经济上的压力甚至做起手工,赚取微薄的薪水贴补家用。 离婚两个字变成她的口头禅,怨恨两个字被她自己贴在脸上。 事情过后不久,沉经泽快速恢复往日,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继续过他鸡飞狗跳的日子,所长的职位许多年未变,不出意外,很大机率会做到退休。 工作没丢,是不幸中的大幸。 顾南曦对这些多多少少了解,在新娘休息室晃盪一圈,说道「你妈今天肯定很开心」 化妆师正在给沉珞安化眼妆,沉珞安垂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回答「比我还开心」 不说人品,就说梁嘉澍有房有车,工作也好,前途光明,家中独子,还只剩一个父亲,住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小渔村,一年可能见不到两三次,徐美芳怎么不满意,怎么不开心。 如果真要说不满意的,是她希望梁嘉澍在房产证上写上沉珞安的名字。 徐美芳说道「写了才有保障!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我才要结婚而已,你就开始替我想离婚的事了」沉珞安很无奈,梁嘉澍辛苦赚的钱买的房,她凭什么要求人家写她的名字呢,何况梁嘉澍也不傻,婚前协议都拟好签好了。 一切就像梁嘉澍结婚前说的,只要搬到一起住,登记结婚,剩下的他都会处理。 他处理的好,甚至连婚礼婚纱都没让沉珞安操半点心,她要做的只有试婚纱,拍婚纱照以及出席婚礼。 「我这是替你未雨绸缪!他要是爱你,就要写你名字!」徐美芳少了八卦别人的时间,平时沉珞安也不给她管,不知道积了多少怨,现在好了,沉珞安的婚事她总要管一管才舒心放心。 梁嘉澍爱不爱她先放一边,问题是沉珞安不爱徐美芳管,回她「你当初怎么没让我爸写你的名字啊?如果写了,就没今天什么事了吗?」 此话一出,算是把徐美芳打到谷底,再也不提名字的事。 宁可不要,也不想臭一身泥。 顾南曦继续晃荡,连续几圈后,化妆师终于搞定离开,顾南曦等了许久,迫不及待在沉珞安身旁落座,问她「真要嫁梁嘉澍?」 沉珞安点头「嫁」 顾南曦无聊似的碰碰桌面上的杂物,又说「我本来找胡大头陪我一起来,结果他说他这个实习离婚律师怕身上聚集的怨气重,就不来给你祝贺了」 沉洛安一愣,抿抿唇角,仍是藏不住不太开心的情绪「你还跟胡大头有联络?」 「偶尔」顾南曦解释。 沉珞安狐疑地看向镜子里的顾南曦,她今天很漂亮,为了不抢风头,礼服穿的很保守,妆也是淡妆,再看看自己,浓妆艳抹,顿时觉得俗气百倍。 「真的就偶尔」顾南曦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我这次绝对没有出卖你!是他刚好来我家给我送东西,看见我桌子上放的喜帖才知道的!」 闻言,沉珞安心里百转千回,又把顾南曦骂千万遍,冷声说「偶尔联络,联络到你家了」 「谁知道?」顾南曦倒是坦坦荡荡,大言不惭「他想追我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沉珞安的手,盯着她光秃秃的五根手指头,喃喃自语「梁嘉澍是大方,可惜你太浪费,一克拉的钻戒被你琐进保险箱,,这种日子也不拿出来晒一晒」 「等会要戴对戒,戴什么一克拉,再说又不是十克拉」 「你还贪心了阿」顾南曦大笑,笑完看她一眼,终于说出今天最想说的话「我一直觉得,会给你戴上戒指的人是陆晏舟」 「......」 许久没听到那个名字,心脏似乎漏了几拍,很陌生,也很熟悉,又像是遥远的人突然出现,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又想,陆晏舟...是狗阿,是最坏最坏,咬完人就跑的那种狗。 沉珞安眨眨眼睛,收回神,拍开顾南曦的手,泰然自若地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当我傻吧,你们两个高中就在一起了,你以为看不出来?」顾南曦不客气地翻一个大白眼「我早觉得你们两个有鬼,偏偏不承认」 尤其当年她把沉珞安的事说出去时,沉珞安可是对她发了好大脾气。 沉珞安神色复杂,片刻后,她收拾妥当,换上面无表情的脸,轻轻摇头「我和他没有在一起过」 顾南曦不信,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彷佛听出了丝丝的苦涩。 婚礼很顺利的完成,他们说着无数人说过的誓言,互相交换梁嘉澍另外买的简单婚戒,当新郎要亲吻新娘时,沉珞安望向台下。 台下有徐美芳,有沉经泽,有即将成为她公公的梁嘉澍父亲,有许许多多不知道是该叫伯伯叔叔或是阿姨婶婶的亲戚,还有好多的陌生面孔。 但就是没有看到那个人。 反正,她也没有给他发请帖啊。 Chapter10 陆晏舟站在远处见证了沉珞安三分之一的婚礼,然后像当年一样,得到她的下落后,匆匆从纽约回来,却在看见她和男人手牵手走在一起时,又转身急急原路返回。 若要形容,那背影可以不夸张地说是落荒而逃。 离开的那年陆晏舟和沉珞安失去联络,单方面的。 到纽约的头一个月还联络的上,不多,说的无非是些无聊琐事,天气饮食等等,陆晏舟也给她发照片,不过都得到沉珞安不冷不热的回应。 陆晏舟住在宿舍,舍友全是不同国家的人,女朋友一个都没落,各个有主,全是异地恋,每天算准时间打电话。 陆晏舟当然也给沉珞安打过,她没接。不甘心,再打,她依然没接。 刚打完电话的舍友可怜地看他一眼,陆晏舟冷哼一声,用中文说道「我给我妈打电话,你们这群傻逼,异地恋就等着分手吧!」 一个月后,陆晏舟的诅咒成真,舍友一个个开始失恋,有劈腿的,有被劈腿的,也有受不了见不到面主动提的。 这些都跟陆晏舟没半毛关系,他忙着上课打工体验人生,他不缺生活费,家里每个月给的不少,他只是想靠自己劳力赚些钱,好打发多馀的时间和精力,很偶尔陆晏舟突然想起时,还是会给沉珞安打电话,虽说结果都一样。 不一样的是沉珞安不爱回他讯息了,十天半个月回他一次,陆晏舟想依样画葫芦对她,但这事他心中有愧,有脾气也得压下来,直到后面沉珞安直接不读不回。 想找她,却又不想。 想就这样,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没有联络,也很好,又想,说不定她交男朋友了,陆晏舟再找她,未免不识相,他却又怀疑沉珞安肯定是故意的。 陆晏舟就这样自我僵持了一个月,某天赵怡静打来电话,说起隔壁房子被法拍,才知道沉珞安家已经搬走。 陆晏舟心里嗑噔一下,连忙发出一连串问题「是出什么事?搬去哪里?沉珞安呢?她不是要去学校了?」 「不知道,着急搬的,搬完就没联络了,人家家事也不好多问,洛安她...」赵怡静话没说完,忽然觉得奇怪「你好奇这些干嘛?」 话突然就哽在喉咙里,吞吞吐吐说不出原因,陆晏舟乾脆挂掉,说下次再聊,随即打电话给沉珞安,结果不出意外,想了想,他接着打给胡大头,让他去想办法问问顾南曦有没有沉珞安的近况。 胡大头不愧是他兄弟,人精一个,从前嘲他跟沉珞安暧昧不明,现在在电话里直接笑他「校草追女人追成这样,窝囊!」 陆晏舟哪里是校草,他就是根狗尾巴草,被沉珞安勾来晃去的。 消息来的很快,陆晏舟没有焦急太久,胡大头告诉他「沉珞安家里帮人作保,结果那人跑路了,现在欠着一屁股债,不过沉珞安没大事,人已经搬去学校宿舍,自己打工,顾南曦说她好像过的还挺好的」 说完,胡大头迟疑地问他「你不会要回来看她吧?」 陆晏舟回他「订机票了,我把时间发你,记得来接我」 「......」 陆晏舟回国的事没告诉赵怡静,自然也没回家。胡大头把陆晏舟送到沉珞安学校时,难得真心发问一回「你说你大老远的回来到底想干嘛?见一面就走?」 陆晏舟没回答,碰的一声关上车门。 在宿舍楼下问了一圈,陆晏舟终于问到知道沉珞安人在哪的人。同学说她人应该在打工,还没回来,于是陆晏舟只能拿出耐心等。 既期待又不安,甚至不知道见到她后,要说些什么才好。 忍不住菸一根接一根,当地上落满菸灰和菸蒂,沉珞安终于回来,手里牵着一个男人的手。 沉珞安没有发现陆晏舟,而他站在连灯光都照不到的树下,看他们在一盏昏黄暧昧的灯下牵手拥抱,说着陆晏舟听不清的情人低语。 眼见那男人低头要吻沉珞安,陆晏舟的心刹那冷到像是被人强制往身体里灌北极的冷风,又气的像是被人踩到哑巴地雷,爆不开。 当初和她说,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她就真的不再一个人走了。 陆晏舟什么也做不了,心底又气又笑。 胡大头说得对,他窝囊。 而且活该。 见到沉珞安挺好就行了。 陆晏舟终究是空着手来,也空着手回去。 人生就是不断地做决定,这个路口,那个路口,有大半的路被不可抗拒的时间,或人事物推着走,无法去思考下一步又会遇到什么,然后错过,后悔,和遗憾。 幸运的话,是惊喜也说不定。 陆晏舟不幸运。 假如,他再走的慢些,发现避开那个亲吻的人正望向他的方向,或许事情又会有所不同。 可惜无法重来了。 后来在外读书工作的这几年,陆晏舟也回来过几次。 赵怡静已经想退休了,陆爸爸则是越来越忙,天天跑学校上课做研究。 隔壁邻居不再是讨人厌的沉家,换成陆晏舟见没几次的四口人,以前社区里的小孩长大在上学了,也有人生了小孩,每次回来都感觉一切变得物是人非。 陆晏舟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说心中不抱有希望,当惊喜来临时,开心会加倍,那么如果抱有受伤的准备,当他受到伤害时,疼痛会不会减少? 陆晏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和沉珞安再次面对面地相遇实属意外,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那对他太残忍了。 而真正的现实才不在乎仁慈或是残忍,只要它想,随时能胖揍你一顿。 陆晏舟在一部只剩他们二人的上行电梯里,被揍的措手不及,眼睛盯着面前的铁灰色电梯门,想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又看看电梯门里女人的倒影,抱着一堆文件夹,位置和视线一样落在最边边,和他保持几十公分的距离。 感觉似乎沉洛安不打算来个大重逢。 陆晏舟以为不打招呼太过小气,他不打算那样,如果她假装不认识或没听见那就算了。 正要张嘴,沉珞安抢先一步「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晏舟顿了顿,声音清得像在他耳边近距离响起,差点恍惚以为在做梦。 他说道「一阵子了」 「回来工作?」 「嗯」 「出差?」 「定居」 「哦」 沉珞安不问了,电梯里又安静下来。她要到八楼,陆晏舟到十二楼,期间停过几次,打开门又没人进来。 开开关关,到第七楼的时候,换陆晏舟问道「你在这里工作?」 「嗯」 「有时间一起吃饭」 八楼到了,沉珞安迈出脚步,一面回头,淡淡一笑,道「有机会的话」 在门关上之前,陆晏舟往外看,正对面恰是公司LOGO,是间行销公司。没听过,名气应该不大。 陆晏舟和人打听,是前两年才创的公司,又无比自然的顺便打听了一下下班时间。 “有机会”肯定是客套话,傻子都听的出来。 “有时间”也就暂且一样当作是客套话。 但机会往往是人创造的,时间也因人而定,非常的人性化。 陆晏舟最近经常来这栋楼上班,合伙人江承从天要下红雨,到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要知道,陆晏舟这个人工作起来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就是他的办公室。 工作室创立半年,在这边的共享办公室也伫立了半年,没见过陆晏舟现身几次。 江承是陆晏舟的学长,在美国待了几年,去年决定回来创业开发设计游戏,也把他很看好的陆晏舟叫回来。 他说「年薪百万又怎样,还不是给人打工的,不如趁年轻出来闯一闯,不是吧,难道你对你写的游戏没信心?」 然后陆晏舟就答应了。 陆晏舟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江承以为要用力说服,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他拿下,不真实的感觉一直到陆晏舟辞职,回国,接着投入工作。 江承不傻,直觉告诉他,陆晏舟绝对有其他私心。 陆晏舟和沉珞安巧遇的机会不多,不是等电梯,就是电梯里,每回都有其他人。沉珞安装不认识,陆晏舟也很是配合。 找不到机会说话,陆晏舟并不强求,也不怎么心急。 他还没想好说什么,更万万没料到会是沉珞安先来找他。 沉珞安变得比以前漂亮了,化上淡妆,涂着衬她肤色的口红,头发依然很长,却不再是绑马尾的女孩。 栗色的波浪卷,刘海弄成陆晏舟压根不懂的韩式刘海。 连穿衣都不同了,经常一件衬衫加西装宽裤,不是往日一成不变的校服,有股女强人的范。 在找陆晏舟之前,她表现出的模样分明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她是变了,唯独讨人厌的劲没变。 Chapter11 沉珞安不知道陆晏舟回来了。 自从婚礼过后,连顾南曦都彷佛刻意不再提到他的名字。 婚后沉珞安搬到梁嘉澍买的房,过起既平淡又忙碌的职场妇女生活,想起陆晏舟的机率基本是零。 结婚的事没有瞒公司,虽然没有规定,但在同个部门,和梁嘉澍工作起来顾忌的太多,沉珞安更烦各种眼神和麻烦,商量之后,索性由她这个可有可无的虾兵蟹将直接换公司。 梁嘉澍对她感到抱歉,送她一张卡,随她刷。 除了每个月共同负担的家用梁嘉澍会多给,财务方面两个人一直是各管各的。 梁嘉澍又不是家财万贯的霸总,这么大方,沉珞安猜他大抵是拿捏她不会刷。 沉珞安确实不会刷,除非有想买的奢侈品,可惜她的物欲跟她的性欲一样不高。 梁嘉澍不累的话,一周至少要三次。沉珞安很少拒绝他,不是怕不跟他做,他就会在外面找女人,而是怕自己显得太不正常。 好在沉珞安只是兴致不高,不是性冷淡,梁嘉澍技术好,也能给她高潮,不然她还得装。 如果要装,她就不和他结婚了。 和梁嘉澍结婚有一年多,换的公司也有一年,是间新创的小公司,沉珞安负责的仍是行销管理方面。 薪水不多,目前过得去。沉经泽帮人担保的债早在房子被卖掉后就偿还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她不负责,沉经泽不让,徐美芳更不让。 那时候很艰难,他们却说「过好你的,别让人担心就好」 因此大学开始,沉珞安不跟家里拿钱。学费自己赚,生活费自己省,结婚的钱,梁嘉澍知道她状况,也没要她出,倒是她父母拿出十几万说是给她存的礼彩。 梁嘉澍收了以后又给沉珞安,沉珞安没有推拒,去买了家电用品,花的乾乾净净。 见到陆晏舟,沉珞安是惊讶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像过这种离奇,不切实际的事了。 或许该说世界太小,或许该说是他们的缘分,总之,偏偏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发生了。 一次可以是巧合,两次,三次,甚至越来越频繁,就很奇怪了。 沉珞安不想问他太多,光是陆晏舟简短的回答就令她火大,搞得她好像在窥探他不想说的私事一样。 两个人像是回到从前,陆晏舟对她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尽管他比起以前礼貌许多,和她说有时间一起吃饭。 沉珞安鄙视他的礼貌,恨他的客套,同时也自然不逊色,有时间,那就有机会吧,他冷如陌生人,她便也冷回去。 可沉珞安心底越发纳闷,陆晏舟去的十二楼是共享办公室。 她曾从顾南曦那里听过,陆晏舟大学毕业后读了研究所,完成学业替学历镀上金后,又去某知名公司工作,按理说时间不长,回来就算了,还总在这小地方出现。 小庙理应装不下大佛,于是开始疑心他脑子不正常。 打给顾南曦打听看看是不可能的,沉珞安暂时不愿把偶遇的事说给她听。要叫她知道,那事情肯定变得复杂。 在刻意的心理说服下,出于关心曾经的邻居的情谊,沉珞安某天早上上班,在大厅等电梯看见陆晏舟时,悄悄示意他从逃生口走。 没有傻子愿意大早上爬高楼,低楼层的,只要不迟到,也宁愿搭电梯。现在距离打卡还有点时间,逃生口只有他们两个人。 沉珞安一口气,气喘吁吁爬到八楼,陆晏舟好一点,呼吸稍显急促,整张脸冷如地狱,似乎在告诉她,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说。 等到沉珞安把气喘匀,看见他那张冷脸,脾气忽然就来了。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问道。 「......?」 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问题把陆晏舟问住,一时间竟然回答不出来,只有一层接一层累积的脏话卡在嘴边,满脑子还绕在沉珞安有毛病,大早上的爬八楼的怨气里。 可女人和男人的构造不同,心里想的也大大不同。 沉珞安感受不到陆晏舟草泥马奔腾的心里状态,而是看着他呆愣的脸,感觉到一块被小心掩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过了一会,陆晏舟张开嘴巴要辩解,声音都没来得及出,沉珞安低下头,似呢喃地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想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沉珞安想走了,她不想再问那些已经跟她无关的事了。这时陆晏舟拉住她的手,她愣了愣,没有挣扎,只是当她再抬头看他时,他却又放开了手。 他语气平淡地说「中午一起吃饭,我们聊聊」 餐厅是问江承的,在大楼附近的一间餐酒馆,灯光昏暗,隐密性高,座位选在最没人注意的角落,重点是价格不便宜,基本上不会有认识的人来这里。 陆晏舟为了给沉珞安发地址,趁机跟她要电话,再加她通讯软体好友。有瞬间他有些心塞,冒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他的猜测,居然换的很彻底。 这么多年过去,陆晏舟又重新得到,更是觉得苦涩讽刺。 陆晏舟给沉珞安备注名称“矫情女”,矫情女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一桌菜。 沉珞安目光扫了一圈,喝了口水,拿起叉子叉起眼前的沙拉,说「我只有三十分钟」 行,三十分就三十分,之后的之后再说,尽管先前他没想好的,至今没想好。 无所谓,至少他们能说话了。 「我听说你家的事了,你爸妈最近还好吗?」 沉珞安看起来不意外他知情,神情淡淡地说「挺好」 「你们搬去哪里了?」陆晏舟又问。 这题沉珞安拒绝回答,沙拉吃几口,改吃松露野菇炖饭,一面问他「你爸妈呢?他们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我工作忙,也很少回去」陆晏舟接着说道「我跟我大学学长一起创业,就在你们楼上,工作室不大就是了,你找时间上来看看,我给你介绍」 沉珞安笑了笑,抬手拨开落到胸前的头发。陆晏舟很早就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朴素简单,越看的非常碍眼。 他说「听胡大头说,你结婚了」 沉珞安往嘴巴送的汤匙顿了下,淡笑道「你很好奇我吗?这么多听说」 陆晏舟想了想「你不说一声,就跟我断绝联络,我多少在意」 「确定不是讨厌,或者说怀恨在心?应该没几个人会那样对你」 陆晏舟笑了一下,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嗯,就你一个,所以为什么那样做?有必要吗?」陆晏舟笑了一下,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沉珞安反问「保持联络又能怎样?」 陆晏舟被问住了,回答不出来。他突然想起他那些一个个远距离恋爱而分手的大学室友,就算还联络又怎样,对方有事,他们也帮不到忙,甚至没办法陪在身边。 他和沉珞安的关系,应该算异曲同工之妙吧。 也许不联络是对的。 气氛陷入沉默,陆晏舟点了杯酒感重的调酒,眼前的菜一口没动。见沉珞安吃的差不多,他让人上江承说这里最好吃的甜点,焦糖烤布蕾。 他记得沉珞安爱吃这个,之前带她出去玩,看到这个就一定要点一份。甜滋滋的,还有股焦香味,就好比他不喜欢的肉桂卷,嗜甜的他难得不爱,沉珞安察觉,便你一口我一口往他嘴里塞,再笑得眉眼间写满得逞,看他满脸嫌弃。 沉珞安目光专注地盯着烤布蕾,轻敲最上面那层焦糖,发出脆裂的声响,随后她彷佛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却又神情语气都很轻松地问他「所以你当初是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你要去纽约读书的事?」 为什么?陆晏舟也在问自己,为什么。 从曾祖父那辈起,家里几代都是书香世家,到陆颂年这辈,教授和高中老师的组合,自然希望孩子也能继续往教育方向走。 自小被强迫灌输这个念头,亲戚见到他,更要给他安上未来教授的称号。陆晏舟天资再聪颖,依然免不了压力如座大山压在他肩上,假如他不符大家期待,他就是罪大恶极,给家里丢脸。 陆晏舟不是乖乖牌,一度不甩这种现象,叛逆过一回,把升高中的重要考试考的稀巴烂,回家后赵怡静也不罚他骂他,而是用不温不火的眼神直直盯着你,审问他意欲何为,再报告似的一一指出他错处,像在用刀一下下戳你脊梁骨,直到你低头认错。 他不认,赵怡静就和陆颂年吵,吵也吵的安静,永远是夹枪带棒说他对自己学生是尽心尽力,对自己儿子倒是心一点没尽,全丢给她来教。 陆晏舟听腻了,觉得太无聊又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又考回那个不用人担心成绩的儿子。 此时回想起来不免好笑,在外人眼里,陆晏舟是拥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家庭。陆颂年学识渊博,知书达礼,赵怡静的话,按沉珞安的说法是优雅从容,严肃不失大气。 那时陆晏舟听完,扯扯嘴角,回她「那是你没看过她生起气来的模样」 Chapter12 陆家家庭氛围其实一直不好,造就这结果的大原因是陆颂年跟赵怡静的关系并不和谐,而不和谐的原因又要从陆颂年长得太好说起。 陆晏舟的父母两人都在国外长大,是高中同学,大学时交往,毕业后结婚,然后在生下陆晏舟的那年回国定居。 赵怡静说陆颂年年轻时皮相好,从前便是所谓的美男子,好多女人喜欢,虽然如此,当时赵怡静也算受欢迎的人物,追她的几个人里,陆颂年便是其一。 赵怡静不觉得他哪里好看,倒觉得像是道貌岸然,实际很会玩弄女人心的家伙,平白无故害她受许多敌视,对他的态度就越发的冷淡。 可一个理科生写起情书不可小觑,赵怡静老端的架子也要被他掀起巨浪,陆颂年花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才洗刷那个印象,成功把她追到手。 结婚多年,陆颂年不沾花捻草,但不妨碍花花草草招蜂引蝶。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的陆颂年气质上更添几分韵味,加之早早评上教授的职称,在学校里一直是许多人倾慕的对象。 赵怡静本来不屑这些事,也深信陆颂年的为人,只是同事间间言间语,谁谁出轨外遇,谁谁谈师生恋,听多难免入心。 当赵怡静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衰老,胶原蛋白一点点的流失,眼尾细纹雨后春笋般地增长后,她渐渐失去信心。 几封深夜来询问论文问题的讯息,几个节日的问候电话,再加上几张师生合照,原本再正常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不正常了。 赵怡静一面恨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同时一面花大钱做微整形,日复一日,仍是抵挡不了心理状态的如土石流崩塌。 她老了,大学里的女学生还年轻。 人越怕什么来什么,陆晏舟上小学的那年,陆颂年和学校女学生有不明关系,被人发现发在校版。 那是一张陆颂年和女学生的照片。陆颂年开车载着女学生,深夜时分,不知往哪里去。 风波闹得挺大,学校硬是压下来,但都是教育圈的,一传百,十传百,不可能不传到赵怡静耳里。 面子挂不住,加上事发后陆颂年没有一句解释,更没有道歉,赵怡静决意离婚,陆颂年却突然坚决不肯,最后再闹到她家,竟和她爸妈联起手使用亲情牌,放出那句万年不败的话,“为了孩子好”。 孩子是赵怡静肚皮出来的,不为孩子好,她又要为谁。 当老师几年不是没遇过单亲家庭的学生,并不比有双亲的差,有双亲的也不见得比较好。 她又想着婚姻这件事,她爸妈相亲结婚,过了一辈子,吵吵闹闹,还不是过来了,却更不解,她和陆颂年在一起多年,怎么要就走到离婚的地步。 口口声声要她为了孩子好,倘若陆颂年真做了那些让人误会,又不想解释的事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儿子。 赵怡静想了许多,大抵是骨子里她仍有那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再看看还小的陆晏舟,多少不甘愤怒,也还是忍了。 他们搬了家,换了学校,看似重头来过,假装一切都好,其实他们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家里的温度像是赵怡静生气时的模样,不冷不热,保持在刻意设置的温度下,四季恒温,而陆颂年依然是万人迷的教授,因为害怕恒温,整日投入工作,只是再也不敢和女学生有过密的举止。 恒温控制没有让陆晏舟长成赵怡静以为温室里的那种草,他不一样。 他是树,看起来修剪整齐精致,细心呵护的树,却没注意到他越长越大,杂枝越来越多,快要冲出可控范围。 菸是第一件。 去纽约就读是第二件。 陆晏舟有心去外面读书自然是好,只是赵怡静舍不得,希望他能留在身边更好。 她知道为这件事陆晏舟准备了许久,等到录取通知书后,赵怡静几度动念陪他过去,奈何他不肯,加上陆颂年不断在一旁劝说他们当年还不是自己走过来的。 私心地说,放陆颂年一个人在家,赵怡静也放不下心,心中有个秤,她不能说谁重谁轻。 最终结果是陆晏舟独自带着他的录取通知到达纽约,而赵怡静和陆颂年都以为他过去读的是物理,直到陆晏舟在那里开学后才发现,原来都是梦。 那是陆晏舟骨子里的叛逆,谁也不能掌控他的人生,说什么为他好都不行。 沉珞安对陆晏舟是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在此之前,陆晏舟认为他的人生姑且顺遂。 路是自己选的,那年他考砸了,错过男高,那就继续和沉珞安同校,他不悔。 可是之后呢? 陆晏舟不想因为一个人,一个不确定且不可控的因素,就去打乱自己关于未来的计画。 沉珞安问他,为什么不说。 起初是觉得没必要讲,后来想着等过一阵子就讲,再到后来,察觉沉珞安已经知道了,陆晏舟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才好,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了又能怎样」陆晏舟回给她这句话。 又能怎样?那就这样吧。 沉珞安垂了垂眼眸,淡淡一笑,正打算起身离开,陆晏舟用接下来的话拦住她。 「我是讨厌你,从小就讨厌,讨厌你虚伪,爱在我妈面前装乖讨她喜欢,讨厌你一天到晚到我家吃东西,讨厌你弹钢琴特别难听,但是沉珞安...」 「我想的,不是找人上床而已」 「我只想跟你上床」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吧」 沉珞安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难熬,与陆晏舟重逢时也不曾,不难受,不高兴,不怨恨,更多的是惊讶。 挺意外的,还以为自己蜕变得成熟理智,对那些难以明说的人事物不会有任何情绪了,却没料到陆晏舟几句语气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话,轻易就把沉珞安平静的心搅得翻天覆地。 沉珞安后悔主动找陆晏舟说那些话,一整天下来心思不宁,坐在位置上大剌剌地发愣,耳边不断回放午饭时陆晏舟说的话。 肯定是听错了,不然就是她精神错乱,偏偏陆晏舟的眼神不像是开玩笑。 那是她第二次看见那样的眼神。 认真不掺杂质,清澈发亮,似湖面上的月光,让她挪不开眼,又黑的深不见底,似无尽深渊,让她害怕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沉珞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深陷其中,但她确实暂时解脱不了。 ――我只想跟你上床。 沉珞安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还是嘲笑自己仅仅是他想上床的对象。 ――我想,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吧。 吧。 一个“吧”字,是不是代表非常讨厌她的陆晏舟该有多疑惑自己怎么可能喜欢她。何况不论是以前或现在,沉珞安想都不敢想陆晏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真的,也许可以补上一句「喜欢又能怎样」 他们是不会在一起的。 所以说不说都无所谓。 沉珞安对那些话也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早该过去,他们现在说这些,套陆晏舟的话,又能怎样? 时隔多年的谈话不算愉快,沉珞安更讨厌陆晏舟了,连他点的那份焦糖烤布蕾她都食不知味,不断猜他是记忆力太好,还是他对她曾上过心,至今记得她喜好。 沉珞安宁愿陆晏舟什么都不要解释,也不要解释完了,她却依然耿耿于怀。 Chapter13 沉珞安心思不在工作上,一到点马上拿包回家。梁嘉澍最近回来的很晚,听他说接了一个大案子,天天加班。 晚饭没有胃口,随便吃点水果,洗完澡就赖在沙发上,盯着无声的电视陷入沉思。今晚原定有瑜伽课的,沉珞安连动都不想动。 晚上将近十二点,沉珞安睡不着觉,梁嘉澍终于回来。 沉珞安闭着眼睛假寐,听他走进卧室,待了几秒后往浴室走,淋浴的水声哗啦啦响起,开开关关,吹风机又轰隆隆开始作响,几分锺后,床的另一侧轻微下陷,终于安静。 梁嘉澍没睡,沉珞安敏感,闭眼也能感觉到不同于小夜灯的光。她往外翻身,想了想,又往梁嘉澍那边翻,紧接着身子被人搂进怀里,熟悉的沐浴香气瞬间侵占她的嗅觉。 沉珞安埋在梁嘉澍胸前,用腿在他下半身蹭,意味明显,但梁嘉澍拒绝的也很明显,双脚夹住她作乱的腿,不让她挑火。 梁嘉澍放下手里的手机,问她「吵醒你了?」 沉珞安没有回答,问道「你不想吗?」 「有些累了」 「我们好像很久没做了」 「最近太忙,等忙完补偿你」梁嘉澍亲亲沉珞安的额头,声音疲倦地道「睡吧,晚安」 梁嘉澍一如既往地不拖泥带水,说睡就睡。沉珞安晚安都懒得说了,待他呼吸渐渐平稳,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起身时目光扫过床头的两只手机,同样款式,不同颜色,其中一只不久前还在一闪一闪,此时此刻黑压压的安静躺在那里。 沉珞安眨眨乾涩的眼睛,去找她最近又开始服用的安眠药。 她做了个梦,早上醒来就忘,却莫名生气,直到出门前都对梁嘉澍冷漠至极。 她梦里的画面混乱,只记得有梁嘉澍,也有陆晏舟。不是他们惹她,还会有谁。 下午上班时间,梁嘉澍发来讯息,约她周末去度假,顺便告诉她,今晚一样加班。 沉珞安因为昨天怠工,今天忙的晕头转向,下班才看见。 她回了个好字,心想,梁嘉澍这人可真厉害。 度假的关系,周末早上固定来打扫的阿姨暂时不用过来,沉珞安代替阿姨把梁嘉澍的累积一周的衣服全送去洗衣店洗。 梁嘉澍的衣服不便宜,质料需要手洗,结婚初期沉珞安还勉强有颗贤妻心,虽然请了阿姨,但衣服内衣物都是沉珞安负责。 梁嘉澍这个人看似随和大方,其实在小细节跟魔鬼似的挑剔,衣服不能有丁点污渍,有污渍不穿,洗完晒乾要烫平,有皱折不穿,一个月后沉珞安扮演贤妻的心消耗完了,只剩下藏起来的不耐烦,除了贴身衣物,其他直接乾脆利落送去给专业的洗。 然而最近沉珞安把梁嘉澍的贴身衣物也送去了,她如今只管自己的。 梁嘉澍的行李整理好了,出发前沉珞安往里面检查了一次,默默无声看了会,把装在小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本来想丢了,又想想不对,放进自己的行李里。 行程是梁嘉澍安排的,他一向主动包揽这些事,从不麻烦沉珞安。 目的地不远,在邻市的度假胜地,公路蜿蜒曲折,绵延山线,抬眼眺望是湛蓝天空,飘飘白云,高山气候凉爽,消减不少夏日带来的闷热暑气。 好风景,好天气,沉珞安闷了一个礼拜的心情愉悦许多,可惜维持不久。 拥有满天星斗的黑夜适合做点浪漫情事。 沉珞安早有准备,在最后一步时,梁嘉澍发现他带来的东西不见了。 「我记得我放进去了」他抱着沉珞安,蹙着眉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珞安看他一脸苦恼,笑问「你直接进来?」 梁嘉澍愣了下,摇头「这样你得吃药,这里也没药局」 沉珞安又笑「我们可以要一个小孩」 刚说完,梁嘉澍的表情露出细微变化,又一闪而逝。 一个吻落在沉珞安的唇边,像是安抚。 「我们不是说好了,暂时不要」梁嘉澍低声说。 沉珞安头轻轻一歪,避开还想继续吻她的唇。 她知道梁嘉澍想堵住她的嘴,不要再说,最好把生孩子的想法也一起堵死。 梁嘉澍试了几次,见沉珞安不肯,起身就往浴室去。 他自己解决了,沉珞安的情绪却还没收拾好。 不生孩子是共识,沉珞安是单纯不想要,她怕痛,更没当妈妈的准备,梁嘉澍则是刚好在上升期。 结婚那年梁嘉澍升为总监,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婚姻双得意,人人都说再有个孩子就完美了,不过他野心大,还不想被孩子绑住。 可徐美芳老催,沉珞安觉得烦,私底下和她妈说完后,她妈骂他们太自私。 生孩子养孩子不简单,时间和精力,要牺牲的太多。 也许他们是自私,但总比生了不负责又不爱要好的太多。 不过想归想,共识归共识,真正来时,又是另一回事。 沉珞安流产的时候,梁嘉澍看起来很自责。 孩子来的意外,在他们结婚几个月后,且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 沉珞安的经期不准,那阵子又忙着替公司打工,根本没注意到,直到她忙到昏头,肚子痛到不对劲时,她才隐隐有种不安的直觉,心底不禁暗暗叫苦,原来全程带套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流产后,他们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梁嘉澍请人来给沉珞安做小月,她在家休了足足半个月就回去上班。 她说不上难过,也没多开心,梁嘉澍却郁郁了整整一个月。 沉珞安看不懂他,他明明不要小孩的,又猜或许他是心疼她受苦。 那他也太爱她了。 沉珞安小心翼翼问梁嘉澍,他回答「我应该更注意一点的,之后换个牌子」 那之后两个人都默契不提孩子的事,今天沉珞安提了,就跟败兴没两样。 挺好,她想。她压根不想跟梁嘉澍做。 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尽管得到她要的结果后,仍是免不了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入夜的山林,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 沉珞安被寂静包围,被失眠所苦,两个人僵持了整晚,大清早阳光刚露脸而已,迅速收拾行李,上车回家。 梁嘉澍究竟在想什么,沉洛安不清楚,只知道他肯定心情是极度不悦。 到家后,梁嘉澍开着车又走了,说是去找朋友聊聊天。 他朋友很多,沉珞安不知道他说的哪个,但多少知道他找的哪个。深夜他回来,像是修复好心情,也试着跟沉珞安合好。 沉珞安很配合,她没打算怎样,便重新回到那个所谓的繁忙又平淡的职业妇女的人生。 Chapter14 晴空万里的天,说翻就翻,夏天的雨,说下就下。 陆晏舟的情绪不比天,不比雨,它们至少能预测,出门带把伞。陆晏舟不行,他脾气怪,预测不了。 江承越看越不明白,前阵子来工作室的频率堪比打卡全勤,谁知竟一夕之间大变,叫都叫不来,今天来了就坐在位置上,臭脸写码,写累了就打开窗狂吸尼古丁。 工作室持续性低气压,几个同事怕死他了,纷纷向江承表示,像陆晏舟这样的角色,完全可以在家办公就好。 江承骂他们「一群不识相的家伙,几个大男人怕一个大男人,简直丢脸丢到太平洋」 此人大变,必有因。 江承不怕,他决定跟陆晏舟好好聊聊,约他下班去酒吧。 酒是男人聊天的伙伴,他常言道「抬槓吹牛,靠酒。吐忧解愁,靠酒。再多的喜事心事难事,酒永远是最佳伙伴」 管江承什么常言道的歪理邪论,陆晏舟不领情,一口回绝「不去」 「哎,跟以舒约会?」江承说着,忽然想起上次陆晏舟让他推荐餐厅「那间餐酒馆怎么样,美食部落客喜欢不喜欢?你要求那么多,不要人多,环境要好,要安静,要好吃,指定要焦糖烤布蕾,还得亏我为了应酬蒐集一堆餐厅」 乍然听见以舒的名字,陆晏舟敲在键盘上的手突然顿了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江承见状,眼一眯,压低声音,笑问「说实话,你是跟她求婚被拒绝了?跟你说你这么突然决定求婚怎么可能成功」 若不是如此,怎么那天之后就变得比以前难相处? 陆晏舟一脸表示无语「你八不八卦?」 江承似笑非笑,像是在说“我都知道”的意思,身体倚在陆晏舟的办公桌边,懒懒地说「没约会就走,我请客,够难得的」 「是难得」陆晏舟点点头,自从江承当老板后跟只铁公鸡一样,从他身上抠钱就是要他命,一张纸一滴水都不肯放过,更别说请客。 陆晏舟转头大声公告宣传「江承江老板今晚请大家喝酒,下班了都别走,没把他吃垮喝垮也不能回家!」 星期五,不用担心这群放假就在家宅的同事有约会,所有人大呼不可思议,欢声称颂,江承的脸色直接白的如同他将大失血的钱包,哀怨又愤愤地说「袁以舒肯定是知道你够黑,才不答应你求婚,换做是我,婚都不给你求,早分手了!」 陆晏舟笑了笑,没说话,心却莫名重重喀噔一下,像是被说中什么似的。 陆晏舟没参加聚会,敲江承这只铁公鸡的竹槓,但他确实跟袁以舒有约会。 他跟袁以舒是大学同学,校园情侣,办公室恋人,恋爱一路从大学谈进研究所,再谈进办公室。 爱情长跑七年,感情稳定,无波无澜。 唯一的大动盪还是在他决定回国时,袁以舒极力反对。 她性格安静沉稳,脑袋清晰理智,从不跟陆晏舟争吵闹脾气,也很尊重他的每个决定,然而那次却跟他大吵了一架,冷战许多天。 理由是她认为在这里发展前途会更好,何况工作没几年就想回去创业,颇有些胆大妄为,太过冲动。 陆晏舟很惊讶袁以舒的反应,可袁以舒不仅仅是因为那样,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未来,她认为陆晏舟根本没有考虑过。 陆晏舟一直保留态度,思考这件事该如何是好。他对远距离恋爱很明显是不抱希望的,袁以舒的工作也是她努力得来且最喜欢的,他不可能要她放弃跟他一起回去创业。 和袁以舒的感情放在那边,想做的事放在这边,跟天秤一样,重量摆好,摇晃几下。不出所料,陆晏舟仍是当年的陆晏舟,他心里决定好的事,基本没有转圜馀地。 陆晏舟没有跟袁以舒分手,虽然不知道他这一走,七年感情怎么维持,能持续多久,但总觉得下狠心说分手,不如让他们慢慢淡忘结束。 走的那天袁以舒来送他,手里拖着两个大行李箱。陆晏舟愣愣地看着她,她随意又帅气地一笑,说道「我没你那么狠心能丢下我不管,倒不如我跟着你去,还能回家陪陪爸妈,不过我不打算陪你创业,我们总要有一个有正常收入,找工作的话,凭我的学历和能力,有什么难的?」 那时候,陆晏舟不得不说,他有一瞬间的心动。他佩服袁以舒的魄力和她表现出的自信感,却不知为何,对她愿意放弃她拥有的一切,跟他一起离开的勇气,陆晏舟有种说不出来的负担感。 袁以舒就是袁以舒,她的自信感永远不是嘴上说说。她刚回来就投了好几份履历,面试几家后,从中选了一家她还算满意的公司,尽管说不比上过去,好歹也是业界知名。 陆晏舟早早下班,开车到袁以舒公司楼下等她,时间一到,她准时出现在大门前朝他缓缓走来。 袁以舒今天穿了件半正式的长裙,和一件休间西装外套,墨黑色的长发俐落地束在背后,一上车就先往陆晏舟身上打量。 陆晏舟察觉,低头往自己身上看,素色T-shirt牛仔裤,与她相比,再想想等会要去的地方,简直是简约到随便的地步。 他看看袁以舒的神情,淡淡道「后面有件西装外套」 袁以舒没有生气,也淡淡地回「快走吧,等会塞起来就要迟到了」 他们去听了一场演奏会,听袁以舒介绍,是知名艺术学院办的。她一向喜欢这些,古典乐,文青风,还喜欢读诗,取向完全不像理科生。 她既理智,也感性。 陆晏舟就现实多了,整场演奏会只记得开头出现一个弹钢琴的女人,后面全在昏昏欲睡。 眼皮实在撑不住,睡着又怕不尊重演出,衡量了下打呼和中途离场哪个糟糕,陆晏舟决定掏出菸,示意袁以舒他出去抽根菸再回来。 袁以舒点点头,看他眼皮底下的青色,凑近他耳边,低声问他「你又忙到没睡好觉了?」 是忙,准备开发一款新游戏,陆晏舟天天熬夜加班,时不时还控制不住的想起某个讨人厌的,当然没睡好。 演奏会的古典乐不在陆晏舟的欣赏范围内,倒是起了很大的助眠功效。 陆晏舟摇头,表示没事。 他逃离现场,在吸烟区慢慢抽了快十分锺的菸,好不容易把神醒了,又打开看看手机有没有讯息。 结果不出意外,沉珞安毫无音信。那天她默默吃完甜点,拿出现金放下,然后郑重地跟他道谢完就走。 头都不回,陆晏舟也没拦,不停地想她是谢什么,谢他解释?谢他喜欢? 管她什么,沉珞安的行为分明是想跟他两清。 也许陆晏舟不该说那些话的 ,但是不说出来他不痛快,他看不得沉珞安那副受他欺负又误解他的模样。 明明他也没怎么欺负她。 走回音乐厅,陆晏舟与一男一女在走道上擦肩而过,女的捧着一束鲜花,有些眼熟,他多看了几眼,像是刚刚在台上开场弹琴的。 怪的是男的更眼熟,陆晏舟印象里不认识这号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一般他想不起来的事就算了,哪天再看见总会想到,就跟要找找不到的东西,在某天能意外发现的道理一样。 这次不知为何,陆晏舟心里不舒坦,皱着眉,回头看了好多次,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仍是想不起来。 回去的时候演奏会已经结束,陆晏舟偷偷松了一口气。 袁以舒拿起包和他往外走,一边说这场演奏的质量普普通通,不怪他想睡觉,又问他要不要回家休息,还是去吃饭。 陆晏舟知道袁以舒早订好餐厅了,于是说「吃饭吧,你应该饿了」 陆晏舟不知道在哪,只照着她给的路线走。 袁以舒喜欢吃,口袋名单很多,在美国是这样,回来也是这样,有时甚至要他开上几个小时,就为了去吃一份新开幕的墨西哥卷饼。 陆晏舟说她适合当美食博主,不适合当工程师,她笑笑地说她会考虑,不过她还是更爱她这份工作。 袁以舒订的是分子料理餐厅,陆晏舟看了看菜单,又听了解说,实在难以想象等下会吃到的东西。 等菜上来了,陆晏舟吃进嘴里,难以想象直接变成,“这到底什么鬼东西”,简直完全不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也无法把眼前的物体和味觉上的体验连在一起。 袁以舒跟他不同,她很喜欢,堪称每道都惊喜连连。 除了甜点,她不爱吃甜食,直接把她那份推给喜欢吃甜的陆晏舟。 陆晏舟面不改色,心底骂他娘的吃完每一道,看见她推来那份甜点时,他娘的不禁多骂两遍。 好巧不巧,还是份焦糖烤布蕾的味道。 真的是他娘的。 「好吃吗?」袁以舒问他。 「还好」陆晏舟回答。 每个他都这么回答。 Chapter15 回程的路上,车上放着袁以舒的音乐播放清单,女声唱着: 我爱你 你爱他 他爱她 她爱它 你爱我 我爱他 他爱她 她爱它 陆晏舟听不明白,一直爱来爱去的,心道那也算歌词,袁以舒却朗朗上口,哼着旋律。 袁以舒表示想去陆晏舟那里过夜,他们很久没过夜了,陆晏舟找不到理由拒绝,直接回家。 在美国时他们同居好多年,生活习惯上契合,没有任何不方便。回来后,袁以舒家就在本市,自然住回家去陪陪家人。 他们相处时间少了,但陆晏舟自己独住,像是回到没人问睡不睡,早些睡,游戏少玩的日子,他其实乐得自在,不敢说。 睡前,他们做了爱,一如既往的顺畅,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做完等袁以舒睡了,陆晏舟起身去熬夜加班。 指尖夹着一根菸,烧了半截,菸灰要落不落,萤幕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只见他动也不动,眨也不眨,呆呆地盯着某处。 陆晏舟在想方才袁以舒的话。她提起即将到来的中秋连假,问他,她是不是该去拜访他家人。 陆晏舟回答她「再看看,我不一定有空」 婉拒的很敷衍,陆晏舟不想回去,也不太愿意带袁以舒回去。 他老有种感觉,若是见面了,下一步就是双方家长会面,然后订婚结婚,或者直接结婚登记。 他暂时不打算结婚,也没有准备要不断承受催婚的压力,更别说他没告诉赵怡静,袁以舒跟他一起回来的事。 赵怡静一直好奇袁以舒,次次去纽约探望陆晏舟,次次被陆晏舟拦住见不着。要是他说了,赵怡静肯定马上冲来看看袁以舒符不符合她的标准。 标准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只要不菸不酒不娼不赌不毒,最好有学识有气质,人单纯良善。 可袁以舒样样通过,就是没见过,陆晏舟偶尔良心发现,会认为自己太过份。 想着想着,又莫名想起见到的那个男人,烦躁顿时腾起。 陆晏舟很肯定自己在哪见过。 再想着想着,又想到吃的那份怪甜点,拿起手机按了一下,陆晏舟更烦了,想打给胡大头,却不知道能问些什么,问什么都怪。 沉珞安是个心狠的人,他一直都知道,更恨她不断用行动来展示她有多狠。 漫漫长夜,孤寂人不知,明明可以馨香在怀,陆晏舟愣是把自己过成孤寂寡人,最后索性开瓶酒配尼古丁,试图把她赶出脑海,还不忘咒骂一声,去你的沉珞安。 大学毕业,顾南曦就回家乡工作,发挥所学,当名人类幼崽的灵魂工程师。最近她突发奇想,辞掉工作,搬到和沉珞安相同的城市,继续做老本行。 理由是:家里那边就那样吧,该睡想睡的都睡了,没特别的,想说换个环境,顺便看看这南北的男人哪里不同。 顾南曦搬来三个多月,夏天到秋天,终于有空跟沉珞安见面吃饭。 周一晚上的百货人很多,现代社会老说经济差,万物涨,就薪水没涨,顾南曦则说「来这逛一圈就不这么想了」 恰好是饭点,吃饭没订位,号码要排许久,他们决定先去逛逛。 顾南曦在挑内衣,见沉珞安待在一旁无所事事,问她「不挑几件?」 顾南曦挑的是专卖情趣内衣的牌子,沉珞安满眼望去,没有她平时穿的。 「......我不穿这个」 「哦,是你不喜欢,还是梁嘉澍不行?」公众场合,顾南曦一点没顾忌,突然间想到什么,狐疑地问「你们不会已经没性生活了吧?」 顾南曦老样子,直白到讨人厌。沉珞安知道她没有恶意,拉拉她的手,叫她看看场合,小点声。 顾南曦懂了,抱歉地看沉珞安一眼,却执着那个夫妻问题「真没了?」 沉珞安不想回答,选择转移话题「你有人选了?」 「有阿」 沉珞安不意外,故作酸溜溜地说「我还以为你很忙」 「我是真的忙,但是交男朋友这种大事你就原谅我吧」 这下沉珞安很意外了。 认识顾南曦这么多年,沉珞安从没有看过她交男友,一任都没有,即便她常夸自己身边男人来来去去,跟吃饭一样餐餐不同,荤素不忌,实际上都是她胡乱瞎掰。 顾南曦这个人,嘴上潇洒快活,只有沉珞安知道,她其实专情又执迷的很,一旦认定就真心实意付出,比如她喜欢的某个男团,一追十几年,否则他们这个朋友也不会好这么久。 「胡大头?」沉珞安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胡大头也待在这边,跟顾南曦又时不时暗通款曲,交换信息,加上顾南曦曾夸大口,说胡大头说不定想追她。 但,胡大头不应该是顾南曦的菜,不然她早下手了不是? 答案显而易见写在顾南曦脸上,她不可置信地说「胡大头最多是朋友,我跟他不可能」 沉珞安非常好奇是谁把顾南曦拿下的「那是谁?怎么认识的?帅吗?有钱吗?工作呢?」 顾南曦见沉珞安难得这么八卦,决定吊吊她的胃口,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这么想知道?」 沉珞安看出来了,不惯她的恶趣味「不说就算了」 顾南曦没得趣,也懒得保持神秘,全交了底。 沉珞安听完,随意拿起一件布料几近透明的内裤,状似无意问她「你最近跟胡大头还有联络吗?」 「忙着谈恋爱都不够了,哪有时间和他联络」 OK,沉珞安确定没问题了。顾南曦不仅不知道她跟陆晏舟重逢的事,也没有任何陆晏舟新的八卦。 「这件不错看,你不是有梁嘉澍的卡吗?刷他的」顾南曦用手指沉珞安手中的那条布。 沉珞安笑了笑,已经完全没心思购物,更别说刷梁嘉澍的卡。 两个人吃饭时说起中秋安排,顾南曦问沉珞安回不回去,她说还不确定,得跟梁嘉澍商量,不过她不大愿意回娘家就是。 吃完饭,顾南曦的那位新晋男朋友现身接女朋友回去。长相清秀乾净,戴一副眼镜,有点书生气,笑起来有酒窝,讲话和顾南曦的生气活力不同,非常谦逊有礼。 而且,还是个弟弟,差点没惊呆沉珞安,心想顾南曦一举简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顾南曦显摆着她男友,她男友就站在一边淡淡微笑。 显摆完了,她骂起梁嘉澍婚前婚后衣冠禽兽,以前再晚也来接沉珞安,现在是接都不接,一封加班讯息就打发。骂完就看看她男友,眼神赤裸裸地暗示他,他敢那样对她,她就把他阉了。 再骂,对象换成沉珞安。 「别人是拾而不昧,你是愚昧,卡给你,你还不刷!要是我就刷了,最好把那件情趣内裤买下来找小狼狗,活该叫他不早回家!」 顾南曦骂完,又再看看她男友,这次直接明示他「不管你给不给我卡,只要你敢忽略敷衍我,我就穿要给你看的内裤去找小狼狗,给你戴绿帽!」 说难听点是威胁,但明晃晃的分明是放闪秀恩爱。 谈恋爱的顾南曦不是人,沉珞安再看就要吐了。 随手拦一台车离开,路上接到梁嘉澍的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你到家了?」 「嗯」 可真是稀奇。 「刚跟顾南曦吃完饭,在路上了」 电话那边顿了几秒,才说「知道了,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沉珞安在想顾南曦今天说的话。 新婚期她不是没有穿过情趣内衣勾引梁嘉澍,梁嘉澍也不是什么柳下惠,视觉动物,有谁不爱。 沉珞安穿过几次,他每次都热情要好久,甚至比以往激烈。 久了沉珞安就累,累了就懒,最后再没穿过。 如今想穿,也不可能是为梁嘉澍了。 或许就该像顾南曦说的那样,用梁嘉澍的钱买,然后去找只小狼狗,给他戴绿帽。 也不用小狼狗,沉珞安怕吃不消。 野狗就够了,好巧不巧,她认识一只。 可是野狗不是她的野狗。 他已经是别人的了,沉珞安知道,顾南曦很久以前就跟她透露过的,她只是装作忘记,或者当作他其实早就分手。 如果那天和陆晏舟吃完饭,她没有折返回去找他,在转角意外听见他的通话内容,她或许会继续假装。 可是她听见了,就不行。 内容不长,仅仅是几句家长家短的话,“回家休息、想吃什么、知道了、晚点打给你” 这些足够表示亲密了。 幸好,他从不是她的狗,走丢了也没关系,因为没意义。 她绝对不会发疯似的去找他,她不会。 Chapter16 中秋连假,沉珞安没回娘家,陪梁嘉澍回他老家,在一个南部的小渔村。 听梁嘉澍说,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他爸爸辛劳捕鱼,独自养大他,也没有再娶。父子俩的关系,许是个性问题,不大亲密。 梁嘉澍见到他爸,整个人变得沉默木讷许多,只见他不断找事情做,一踏进家门就开始拿工具忙东忙西,各处检查,修修补补,然后叮嘱他爸注意什么。 他回来的少,一年最多不过两三次,每次都这样。沉珞安在家也没见过他帮家里修过什么,除了换灯泡。 梁嘉澍家不大,偏偏他爸喜欢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各种东西回家,把家里塞的满满当当,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沉珞安没注意,脚撞到堆起来的杂物,痛的她惊呼一声,梁嘉澍赶过来看,确定她没受伤后,开始蹙眉想收拾那堆东西。 他说了好几次,让他爸清掉,别捡这些回来,他爸一个人在家,如果撞到受伤,或是不小心起火,会很麻烦。 他爸不听,每样东西都说有用处,还能用,坚决不丢,坏掉的也不肯,说修修就好,不用买,如果梁嘉澍丢了他就发脾气,然后再去捡回来。 沉珞安一向不参与他们父子纷争,她最怕这种事,能逃就逃,连句劝都不愿意。 不过梁嘉澍他爸对沉珞安不错,可以说比对他儿子亲和,见到她很开心,当天晚上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她喜欢的海鲜料理。 梁嘉澍一看,几乎都是海鲜,让她先吃,自己走进厨房,炒了两盘菜出来,放在他爸桌前。 他爸痛风,不能吃海鲜,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更不能多吃。 沉珞安边扒拉一只螃蟹,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们。要知道,梁嘉澍除了修灯泡,在家进厨房也顶多洗个水果的类型而已。 基本上,他能动口,绝不动手。 忽然碗里多了块扒好的蟹肉,沉珞安看向梁嘉澍,他泰然自若地正在和他手中的螃蟹奋战。 好吧,他还是会动手的,但他能花钱解决就花钱解决,他不爱自己折腾问题。 总结,梁嘉澍不仅贴心,还有钱买不到的细腻。 沉珞安说句实在话,梁嘉澍对他爸很关心。每个月固定生活费给他,一个礼拜一次电话,不时寄保健品,叫他不要乱买电台骗人的药。 意义上,沉珞安认为他是个孝子,比她对她爸妈还要尽心。 尽管他不常回来,也不大跟他爸聊天。 饭桌气氛不差,多亏沉珞安。 她话不多,但只要她想,她有很多话可以聊,例如桌上的螃蟹和鱼是什么种,最近天气影响海况,市场鱼价。 梁嘉澍他爸对她侃侃而谈,沉珞安当然对他的回答一概不懂,自然而然每个话题都能丢出十几个问号,顺利把饭吃完,最后再让他注意身体健康。 梁嘉澍不曾要求沉珞安这么做,更不曾要她跟他一起尽孝。 沉珞安是自愿,也是下意识。 打小沉珞安就知道怎么装乖讨大人欢心,尤其是陆晏舟的妈妈,却对自己父母连笑容都少的很。 也许是觉得能获得好处,也许是徐美芳把她打造出来的形象刻在脸上,又也许是一种下意识的界线。 无论如何,陆晏舟说的对,她确实虚伪。 沉珞安和梁嘉澍在渔村相安无事住了两天,早上梁嘉澍帮他爸处理渔获,下午没事就陪沉珞安去散散步。 两个人并肩走着,把村子走一圈,谁家阿婆跟她打招呼,梁嘉澍就把她拉的远远的,不让接近,说是他们最爱打听人隐私,她不以为意,乖乖跟着。 沉珞安爱吃海鲜,对港边的腥味却避之不及,经过时皱起鼻子走得飞快,身后不停传来梁嘉澍的笑声。 沉珞安懒得理他,越走越快。 渔村没多少娱乐,多是老人家,休息的早,好在有宵夜给深夜出海的渔夫果腹。梁嘉澍十点刚过,就带着沉珞安出门,到这附近的一座灯塔,灯塔旁有辆发财车,专卖刈包和饭团。 梁嘉澍第一次带她回来见他爸爸时,晚上就带沉珞安来这里。听他说,这是他高中时期下课后的精神粮食。 沉珞安不落俗套地问他「你带过女朋友来过这里吗?」 梁嘉澍不答,反问她是不是吃醋。 沉珞安才不吃醋,谁过往没点三两事?而且这里根本是约会圣地,放眼望去,全是捕鱼船的灯光,在无尽黑暗里,在随风摇曳的海面上,像最动人的星辰闪闪发亮,适合浪漫的接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梁嘉澍不是浪漫的人,有没有跟他以前的女朋友在这里接吻也不重要,至少他会带她到浪漫,甚至有他回忆的地方。 梁嘉澍熟稔地点了两份刈包,一份不要香菜。 沉珞安不挑嘴,挑的是梁嘉澍。实际上在沉珞安认识他的时间里,他也几乎不吃宵夜,油炸类到加工食品也不吃,对身材管理非常严格。 最放纵的时后大概是新婚,陪着沉珞安胡吃海喝,胖了几公斤后就郑重和她声明,他不陪她了。 沉珞安那时认为,梁嘉澍的人生可真是无聊。 回程,梁嘉澍主动牵起沉珞安的手,在挟带海水气味的风里悠悠走着,好似迎来许久没有的间情逸致,沉珞安却没有那样的心情。 她看着脚下相连的影子,放在梁嘉澍手心里的手动了动,忽然开口「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梁嘉澍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看沉珞安,又转回去,彷佛在趁隙思考,才答她「是」 「很平淡,没有任何激情」沉珞安声音淡淡地阐述。 梁嘉澍反应变得很慢,走了好几步,终于停下脚步,放开她的手「你不喜欢?」 「你觉得我们这样能走到什么时后?」 他盯着沉珞安看,明明暗暗的灯光下,轮廓也跟着模糊不清。 他问她「你想说什么?」 沉珞安刚张开口,忽然一阵狗吠从旁边墙里骤起,梁嘉澍蹙眉,重新拉起她的手往前走,等走远了,叫声停了,也到家了。 各自沉默洗漱,回到房间仍是无言。躺下一阵,梁嘉澍窸窸窣窣凑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埋头在她颈肩。 房子小,隔音差,又有长辈在,沉珞安打赌梁嘉澍不敢乱来。 片刻,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时候平淡简单的生活反而是最难的」 似乎不甘于沉珞安说的平淡,梁嘉澍开始一点一点表示他的激情。东西顶在沉珞安腰后,她默默地想,他对她还是有反应的。 但那不能代表什么。 沉珞安无动于衷任梁嘉澍把她剥乾净,就在她想推开他时,他腰身一挺,进去了。 刹时,沉珞安瞪大双眼,来不及出声就被他吻住,搅乱呼吸。 出乎意料的进展,沉珞安慌了,然而身体太过熟悉他,久违的充实感让她有些恍惚。 等梁嘉澍结束那个霸道又不浪漫的吻后,沉珞安已然浑浑噩噩,只依稀记得梁嘉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闷,还是厌烦,但是既然我们结婚了,我就想和你走到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真是罕见从梁嘉澍口中听到如此浪漫的话。 沉珞安喉咙一哽,不知道该信,不该信。她知道梁嘉澍不说空口白话,也信他是真心,但是他做的那些,又该怎么解释? 不及多想,沉珞安的思绪和灵魂被撞得双双出走,双手不自觉搂住他,而梁嘉澍还要她忍住不要叫太大声。 沉珞安忘记自己叫没叫,但她确实好久没做爱了,身体跟刚被开垦一样,难受的很,连脑袋也昏昏沉沉,像是她刚刚高潮的代价。 休息好一会,梁嘉澍已经在身旁沉沉入睡。 他裸枪上阵,理智尚在,没射在里面,事后拧了把湿毛巾帮她擦拭。 明明和以往一样,可眼下的情况,他究竟是贴心,是细腻,还是他强上的愧疚感,沉珞安已经分不清楚,更不知道要不要庆幸他没射进去。 她久违地很想抽只菸,或许会清醒许多,或许不会。 因为她想起菸,就想起了陆晏舟。 此时此地,多么的不合时宜,沉珞安自己都鄙视自己。 Chapter17 陆晏舟最后还是带袁以舒回家了。 送袁以舒回她家的时候,陆晏舟见过几次她父母,也一起吃过饭,虽说非他本意,如今回来半年了,却一直没带袁以舒回自己家过,总感觉说不过去。 陆晏舟其实有些后悔,因为袁以舒听他要带她回家见他父母后,开始各种担忧,购买各种礼品保健品,大大小小的问题几百个,慎重的像是要去面见什么大人物似的。 真正后悔是赵怡静和陆颂年见到袁以舒的时候,那阵仗跟丑媳妇见公婆没区别,甚至邀她一起参加明天晚上的聚会。 陆家往年中秋都要和亲戚相聚吃饭联络感情,说白了,就是大型八卦刺探军情和较高低拼输赢的现场,再不济就拿谁家的陈年破事出来怀念回味,当中自然也包括当年赵怡静和陆颂年闹离婚的种种。 赵怡静好面子自尊心强,怎么也不想让人看她笑话,每年都参加,好看看谁敢当她的面嚼舌根,在陆晏舟眼里却实在没必要。 表面夫妻做得再成功,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强撑只显得更可笑。 陆晏舟自从出国就没参加过,今年也没打算,想着在家住一晚,在明天聚会前就带袁以舒走。 他料到赵怡静会喜欢袁以舒,没料到赵怡静这么快出招,杀得他措手不及。 袁以舒看看陆晏舟,想知道他的意思,赵怡静直接打断,神色郑重地告诉陆晏舟「我早几个月前就告诉你了,而且你既然回来就得去,几个长辈都在等你,不要给我跑了,我可没教你不尊重人」 这下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机会找,袁以舒第一次拜访,赵怡静都邀请了,更不好意思不答应,便点了头。 陆晏舟的预感是对的,他就不该带袁以舒,自己也不该回来,心底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郁闷的是,他是那鸭子,明知有洞,还自己跳进洞里的鸭子。 袁以舒在为明晚烦恼该穿什么才适合,又担心自己今天够不够得体,还想问问陆晏舟明天该注意什么。 目光往阳台寻,他就站在夜色里,菸一根一根地抽,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有瞬间,袁以舒觉得他的背影莫名遥远,影子孤寂。 袁以舒深深吸一口气,朝他走去,倚在窗门边,陆晏舟察觉有人,回头看了眼,又默默转回去。 袁以舒想了想,决定问清楚「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加入你们明天的聚餐?」 是的,没错。 陆晏舟不傻,不可能实话实说,于是避重就轻地换成另一种,且事实的说法「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可是袁以舒就是觉得不舒服。 她快速在脑中简单翻译分析,陆晏舟不喜欢,不想去,可是无可奈何之下必须去,而他不喜欢,所以也不喜欢让袁以舒去,但却答应了,所以也必须“一起”去他很不喜欢的“那种场合” 袁以舒能理解他不想被问隐私的事,或者被无数人催婚。 理解归理解,陆晏舟给她的感觉又不仅仅那么简单。 他有事瞒着她,从纽约回来后就这样。最近更是。 袁以舒垂下眼帘,沉思片刻。 她不想对陆晏舟刨根问底,也不喜欢自己刨根问底,变成事事都要一个想要的答案,没有就发疯不信任的女人。 感情这种事不是数学,有公式,就算算错了,也肯定有正确答案。 感情从没有答案,她一直都知道,就像陆晏舟从不会对她说那三个字一样。 我爱你,或是,嫁给我。 袁以舒不再多问,淡声劝他不要抽太多菸,转身回房继续苦恼心底事。 陆晏舟嗯了一声,看了看隔壁墙上那已经更换过的防盗窗,很新,很坚固,他拍了张照片,给人发过去,没等回覆,眨眨眼睛,掸掸菸灰,让尼古丁占满他的呼吸。 陆晏舟很快进去,带着满身菸味。他躺在床上,吹着凉凉的空调,眼睛瞪着天花板,低喃了句「真安静」 袁以舒没有听清楚,问他刚刚说了什么。陆晏舟摇摇头,翻个身背对她,说「睡了」 陆晏舟到底没睡好,菸灰在阳台落了一地,秋天的风被关在门外无声无息,怪都怪这夜晚太过寂静,静的像回到那一年夏天。 踏进阳台就勾起起许多回忆,清晰无比,再看摆在眼前的,终究是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陆家的中秋餐会很热闹,袁以舒出现在那里的意义非凡,就差被当个宝全场绕一圈,陆晏舟却无精打采,脸看上去臭哄哄,除了陆爷爷,谁也不敢招惹陆晏舟。 陆晏舟心想算他们识相,也不怕得罪,饭吃不到一半,就找藉口开溜,拉着袁以舒坐高铁回去,赵怡静和陆颂年脸色难看,一边扮演和谐夫妻替他收拾残局。 陆晏舟先送袁以舒回家,袁以舒问他上不上去跟她爸妈坐坐,他摇头婉拒。 袁以舒以为仍是为去那种场合的事心情不好,或是些她不知道的事。她心平气和地让陆晏舟心情好时再打电话给她。 陆晏舟应好,车开离几公尺,手机收到讯息。趁停红灯的空隙,他不慌不忙地打开来看,一眼而已,就一眼,直接把手机摔回原位,也把自己故作淡定的面具摔的粉碎。 去他的垃圾简讯。 假期结束,梁嘉澍似乎也已经结束他那长期的加班工作,回归正常生活,认认真真过起他希望且喜欢的简单生活。 沉珞安配合他的演出,假装不曾发生那日的疑问,是他梁嘉澍最好的女主角,也是他免费的床伴。 他们重新开始做爱,频率恢复往常,有时在地板,有时在厨房,有时在窗台前,像是回到最初的那段时光。 梁嘉澍坚守他的防线,也记取教训,射完总要检查一次套子有没有破洞。自从流产后,他说的那句话让沉珞安心凉到北极,曾经忍不住嘲讽地建议他去做结扎手术。 梁嘉澍似乎没想过,顿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手术也没有做,他宁愿冒险多费功夫。沉珞安并不懂他这什么骚操作,也不懂他到底想要小孩,还是不要。 如今的情况,沉珞安不会再说让梁嘉澍去手术了,还偷偷吃起长期避孕药,每几个月就去做健康检查。 她没办法冒一点险,一点都不要,所以梁嘉澍最好带套。 可能沉珞安已经疯了,明明放心不下,还能假装一切很好,继续跟他过。 许是对他抱有一丝希望,全是她疑心过重,是她的妄想,是她的猜忌,不管是什么,她只知道,她暂时不想破坏掉这份宁静。 就像梁嘉澍说的,结婚时,她也是想一起走到白头偕老,过很简单的生活的。 而他说,有时平淡的生活恰恰是最难的。 这话,大抵是他总结出来的精髓。 在陆晏舟出现在这座大楼前,沉珞安因为与共享办公室的创业者有业务上的往来,经常上十二楼沟通交流。 陆晏舟出现后,沉珞安火速把此项工作交给其他同事,除了跑其他楼层和吃饭,每天都安安份份待在自己岗位上,直到最近因为乙方要求想和熟悉的她一起工作,上楼的事才又再次落在她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陆晏舟一样有意避开,沉珞安没见过他,中秋过去这么久,那日的照片她也没有回覆,只不过扰了她几日的心情而已。 陆晏舟那狗懂得怎么勾她,他永远都懂,区别在于肯或不肯,混蛋不混蛋。 共享办公室人不少,某日沉珞安办完事要下楼,经过茶水区时终于见到陆晏舟,他顶着一头乱发和胡渣在等咖啡,颓废模样差点让她认不出来。 身旁站着一个比他差不了多少的男人,两个人在讨论沉珞安听不懂的专业用词。 沉珞安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就快到目的地时,陆晏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喊住她「沉珞安」 呐,这下可好,之前装不认识,现在倒是连名带姓的熟了。 他肯定有毛病。 沉珞安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在等或许有人跟她同名同姓的微妙可能性,然而陆晏舟直接走到她面前,不留情地扼杀了。 「有事?」沉珞安表现的泰然自若。 陆晏舟瞧她,心里沉了沉,自然也不会输,但是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没看到讯息?」 「什么讯息」 「照片」 「什么照片」 「......墙照」 「......哦,看了」 「你不会回?」 沉珞安反问「要回什么?」 是啊,要回什么。这问题突然把陆晏舟问住了。他不说话,沉珞安馀光里的八卦观望群众也渐渐多了。 懒得再装傻废话,也不想再跟他有连名带姓的牵扯,沉珞安看着他的眼睛,用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告诉陆晏舟「有女朋友就不要看他妈的墙了,渣男!」 渣的她想把他撕烂丢进化粪池里,又难受的止不住想,男人都是一个样。 都他妈的渣。 沉珞安蹦着鞋跟,哒哒哒俐落地离开,留陆晏舟一脸从懵逼到愤怒,再到烦闷,三种情绪渐进式的转变,像海浪般猛地朝他扑来,整得他狼狈不堪,乾瞪着她离开的方向。 偏偏有人来撞枪口,陆晏舟回头便看见江承八卦模样,望着跟他刚才的同方向,问他「那不是楼下办公室的吗?你认识?」 陆晏舟冷哼一声,不想回答。 江承又问一次,陆晏舟又冷哼。 见他这反应,江承不死心,还来了兴趣,开玩笑地问「前女友?」 陆晏舟这次不哼了,转头目光深深地望着江承。 那种深,是一种很复杂,很诡异,很阴冷的深。江承莫名其妙,一瞬间的惊讶在他眼前闪过,来不及抓住,陆晏舟终于开口「怎么不认识」 「是墙,她是他妈的墙」他咬牙切齿地说。 Chapter18 近日工作室很忙,开发的游戏正在紧要关头,每个人都熬夜加班忙成狗,连陆晏舟也不例外。 江承不同,他经常对外,狗样也要打扮成人样,更不忘忙里偷间,打探陆晏舟说的墙。 沉珞安,楼下行销公司的,经常上来处理工作室隔壁的隔壁的化妆品品牌的业务,年纪奔三,跟陆晏舟同龄,人缘不错,长得漂亮,身材也好。 后两项江承同意,唯独人缘不错那项,江承不能苟同。 他趁沉珞安上来时打过几次招呼,人家都是摆出一张明显的假笑,和说几句敷衍的话就把他给当成空气擦肩而过,对其他人却是不到热情,至少有礼有笑,话都多不少。 沉珞安分明是针对性,他看出来了,尤其是对陆晏舟。 有鬼,绝对有鬼。 江承思来想去,就两个可能。 一,陆晏舟劈腿。 二,陆晏舟的前女友。 他还是了解陆晏舟品性的,前者可能性不高,那么只有后者了,可不论怎么想也不对,依陆晏舟的个性,分手就更不可能对前女友有任何接触纠缠。 除非他爱她爱的要死,超过他爱自己的程度。 是不是,江承不清楚,只知道陆晏舟确实不是好招惹的。 陆晏舟这回绝非是为了“偶遇”沉珞安,只是因为方便有效的工作,近日工作室去的稍勤一些。 为了保障工作进展,陆晏舟列出缺点给江承,希望能给他建议,改善工作室的质量。 上面仅有一条,很简单,江承太吵。 江承答应陆晏舟尽力改,条件是他先回答下列几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分手?」 「分手多久?」 「哪里认识的?」 「还爱她?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陆晏舟一概不回答,反嘲讽江承怎么不去做编剧写小说,接着开始罢工,严重担误工作,逼得江承终于闭嘴不再八卦好奇。 闭嘴不代表江承就此放弃,当沉珞安上楼走动时,江承就会冒出来,目光在她与陆晏舟相隔的两间办公室来来回回,眼神写满“我知道你们有问题”。 沉珞安仍然是以前的沉珞安,不屌陆晏舟,若是不小心打到照面就客套一笑,作戏给人看,毕竟再装互不认识就有点怪。 陆晏舟也很行,基本上对沉珞安视若无睹,碰上就把她当作那堵墙,绕道而走。 江承如此观察了几天,终于确定这真的是一件心惊胆颤的事情––陆晏舟正疯狂地在堕落完蛋的边缘游走,一不小心,下面就是他的地狱。 基于兄弟兼学长学弟兼合伙人的情谊,江承实在忍不住,拍拍在敲键盘的陆晏舟,真诚地说「听我一句劝,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不该的,就不要了」 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说不准,心落在谁身上,更不可控,而人一辈子也许可以只爱一个人,却不可能只对一个人心动,即使仅仅是一瞬间。 同样作为男人,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是以后,江承根本不认为陆晏舟只会爱袁以舒一个,甚至真爱不爱都难说。 大多时候,爱会随着时间消磨,激情和心动会慢慢习以为常。 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情字。亲情,友情,情欲,除了爱。 陆晏舟究竟爱谁不重要,对谁心动也不重要,但江承希望不要是沉珞安。 不该的人,不能要。 何况是个已婚的女人。 陆晏舟不是会听劝的人,他听的从来都是自己想做和想要的。 当然,理智思考,不违法乱纪放在第一,说他任性,也不任性。 除非有他不可抗拒因素,或者说变数。 十一月底的天,晴时多云,到了晚上温度骤降,下起小雨,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印上水珠,再缓缓流下。 不同窗外的湿冷,工作室忙的如火如荼,江承那家伙不人道没义气,丢下他们跑去灯红酒绿,酒池肉林。 陆晏舟看一眼手机,十点半,已经在里面待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袁以舒稍早给他来过讯息,问他回家没有,他现在才回覆。 袁以舒没有再回过来,想是睡了。陆晏舟决定找理由去给大家买宵夜,然后出去透个气,抽根菸。 如果说织女和牛郎有桥做良缘,那电梯肯定是要给陆晏舟和沉珞安续孽缘的。 陆晏舟又电梯里遇见沉珞安,她一个人,状态疲惫地靠在边上,明显加班完要回家。她见到陆晏舟,略微抬抬眼睛,又马上移开目光。 陆晏舟站姿懒散,在另一边与她保持距离,安安静静的,随后一同在一楼下电梯,她前他后,往外走。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的,滞留下的空气又湿又冷,沉珞安在大楼前站了一会,低头看着湿答答的地面,然后裹紧身上的外套,没搭车,似乎想走的回家。 陆晏舟抿抿嘴角,沉默跟上她,沿着人行道,左手边的商圈有几家还在营业的店家,沉珞安忽然拐弯,朝一间居酒屋走进去,找到座位坐下。 陆晏舟坐在与她隔一个空位的位置,馀光瞥见沉珞安往他看了一眼。 沉珞安点清酒,要一个杯子,陆晏舟同样,又多要一份蛤蜊汤和明太子山药。 他让人两样都放在沉珞安眼前,服务生奇怪地看了看他们。 居酒屋挺热闹的,都是加班完来吃宵夜或者续摊。唯独他们二人,无声的一杯接着一杯独酌,像是闹彆扭的情侣,氛围没落而孤寂,更像今夜就要分手。 沉珞安吃完山药,又把蛤蜊汤喝完,里面也加了清酒,喝完整张脸蛋罕见的红通通可爱,人却很清醒的可恶,把那两份的钱付了。 陆晏舟想到了,心道爱付就付,最好也帮他付了才好。 离开时,天空重新下起淅沥小雨,陆晏舟微微抬头,冰凉雨丝落在他脸上,又落在早已晕湿的地面。 他叹一口气,把迳自走进雨中的沉珞安拉回屋檐下避雨,拿出手机叫车。 「我想淋雨」沉珞安忽然出声。 「你喝醉了」陆晏舟知道她没有。 沉珞安摇摇头,说「你陪我淋雨」 陆晏舟回头看她,她望着被钢铁挡住大半的夜空,空洞的双眼装着碎屑晶莹,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会感冒,而且很冷」陆晏舟强调。 沉珞安不管他,抬脚再次步入雨中。 陆晏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醉了,他没见过沉珞安喝醉的模样,但她醉了跟没醉都一样固执烦人。 最后还是陪沉珞安淋了雨,好在雨不算大,车来得够快,湿的不夸张,沉珞安却突然笑了起来,说像是他们以前淋的那场雨。 时间太晚,陆晏舟不放心沉珞安自己回去,跟她上车。他请司机把暖气开大,然后侧着身体,正大光明盯着她看。 沉珞安的脸没那么红了,雨淋湿的些许发丝贴在脸颊边,玻璃窗上映着她淡漠的神情,而窗外飞逝而过的雨在灯光下斑驳朦胧。 陆晏舟想说,才不像。 那天的她,才不像今天的落水失足女。 撇开眼睛,陆晏舟压住那股想拉她过来,在怀里心疼揉弄的冲动。 冷静沉思了一会,他问她「出什么事了」 沉珞安不答,陆晏舟不再问。 下车后,陆晏舟跟着一起。 她随意站在橘黄灯下,不愿挪脚步到能遮雨的地方,蒙蒙细雨不断飘落在眼前,化作一道道泪痕,连面孔都变得柔和模糊,宛如一场不会结束的悲伤电影。 陆晏舟拧眉,心想她有毛病,淋雨淋不够,脱下外套,撑在她头顶。 沉珞安不以为意,任他动作,然后换她问陆晏舟一个问题「你会陪你女朋友淋雨吗?」 这次陆晏舟也不说话了。 「如果会,我会难过,如果不会,你女朋友知道你陪别的女人也会难过」沉珞安淡淡地说着,语气轻如风,又微微垂下头,呢喃自语般地问「你会让她知道吗?」 不等陆晏舟思考如何回答,她紧接着问「她知道我吗?」 而她还是不等他,随即摇摇头,替他回答「你不会让她知道的,因为你对谁永远都有所隐瞒」 陆晏舟张开嘴巴,像个有无数辩解想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的人。 很多事就是这样,既有理可辨,也无话可说,理都是自己的理由罢了,解释的再多也只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认为没有说就代表隐瞒,或许这听起来像他一再犯错的藉口,然而有时候真的是时机,有时候则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关于她,陆晏舟从未想过要隐瞒,也从未想过要对沉珞安隐瞒袁以舒这个人。 到现在陆晏舟都不知道沉珞安是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不过知道就知道了,她不也是结婚了没亲口告诉他吗? 这么多年,他们又怎么可能空白一片。 有束大光往他们身上闪过,陆晏舟望过去,是辆正在往地下停车场移动的车。 收回目光,沉珞安随即送客「你回去吧,谢谢你」 话音刚落,她匆匆忙忙离开。 回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跟他道谢。 如此客套陌生,不如不谢。 Chapter19 沉珞安先梁嘉澍一步到家,等他进屋,她已经脱下湿衣服进了浴室。 她让梁嘉澍去客厅的浴室洗澡,他站在门口不走,一面脱下衣服,一面很自然地问她「淋雨了?」 「嗯」 「今天怎么这么晚?」 「加班」 「怎么不跟我说,加这么晚可以叫我去接你」 「你也很晚,而且不顺路」 梁嘉澍叹气「我是迫不得已」 也不知他说的迫不得已是指很晚,还是不顺路,只知沉珞安忽然火蹭的一下上来,没控制住口气「你是家常便饭!」 哦,沉珞安说错,他不是家常,他是便饭。所谓的家常维持不过一个月,他又开始加班吃便饭了。 沉珞安渐渐觉得没意思,乾脆也开始加班,不加班就去练瑜珈,天天拖到十点多才回家。梁嘉澍厉害,九点、十点、十一点、一天比一天晚。 他到底想过什么婚姻生活,当初说的那些又是否还认真,沉珞安已经看不懂。 梁嘉澍看出她不对劲,走到她面前,刚想问她怎么了,就闻到她身上还没散去的淡淡酒味。 他笑着问她「加班还喝酒了?」 沉珞安已经浑身赤裸,而他身上还有件衬衫西裤,视线在白色的衬衫上面巡视,没有发现特别的脏污,近距离下,鼻子却闻见一股淡淡的橘子香。 既熟悉又陌生,而且非常很讨厌。 沉洛安不想回答,退后一步,忍不住蹙起眉毛,第一次问他「你喷香水?」 梁嘉澍低头闻,回答「可能是办公室里的香薰,不知道谁放的」 「品味不太好,像某个牌子的洗碗精」 闻言,梁嘉澍笑了笑「这样你也能闻的出来」 「我比较敏感」她说着,边转身走到花洒下,正要拉上玻璃门,听梁嘉澍又开口。 「刚刚看见你在楼下,你同事送你回来的?」 沉珞安知道到他看见了,坦承回答他「不是」 梁嘉澍走了过来,抵住玻璃门「那是?」 「邻居」沉珞安很累,心情又差,原本不想多说,但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补充说明「我家以前的邻居,他最近刚好到这里工作,同一栋大楼」 「这么巧,你们很熟?」 「嗯,算青梅竹马」 「第一次听你说」 沉珞安挑起唇角,作神秘状「我也有很多秘密的」 梁嘉澍凑上前搂住沉珞安的腰,手指轻轻摩挲她背后那块细腻的皮肤,似好笑的低声问道「他算你的秘密?」 那里是沉珞安的敏感地,身体不禁轻轻一颤,神色无异,仰头问他「你吃醋吗?」 梁嘉澍反问「我不乱吃,但该吃得吃,你说我该吃吗?」 沉珞安已经不敢保证说梁嘉澍这个人有理智有原则,但醋这种东西还有分该不该的,大抵也只有跟梁嘉澍一样的人了。 她淡淡一笑,把他推离到玻璃门外,不说该不该,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你得小心了」 梁嘉澍确实得小心。 沉珞安洗澡洗了一个小时,脑中想的却是不久前陪她淋雨的陆晏舟。其实那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谁知道他竟然答应,要是在以前还不把她讽刺个狗血淋头才怪。 出浴室时瞥见梁嘉澍扔在洗衣篮里的衣服时,沉珞安恨恨的踢了一脚。 洗衣篮不痛,痛到自己,她又开始后悔,她分明是自己找罪受。 梁嘉澍还没睡,开着小灯,捧着手机在发讯息。察觉沉珞安出来,他放下手机,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沉珞安拿起手机,看了眼,有封讯息。 是陆晏舟。 “喝点热水,别感冒” 讯息的上面,是那张不复往日记忆的防盗铁窗。 崭新又坚固,陆晏舟绝对翻不过去。 沉珞安还是没有回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封锁他。 梁嘉澍准备睡了,见沉珞安还在看手机,出声让她别再看,等她躺下,又问她「跟竹马聊天?」 沉珞安嗯了一声。 「你们今天一起喝的酒?」他顿了顿,不等沉珞安说话「下次一起吃饭,让我也见见」 「好啊」沉珞安随口敷衍。 沉珞安没感冒,陆晏舟感冒了,挺严重,一个礼拜都没好。 他边咳边抽菸,不在意自己的健康,也丝毫不在意工作室里其他人的观感问题。 沉珞安偶尔经过工作室外面都能听到他咳得震天响,老是觉得自己也会受到空气感染。 那个自称跟陆晏舟是合伙人的江承甚至带起口罩,跟谁都要抱怨一句陆晏舟没公德心,什么时后不来,就这时后来散播病毒散播爱。 抱怨对象除开沉珞安,他开始还会用陆晏舟跟她套近乎,现在都不了,见到她就点个头,完完全全的点头之交,害她不停猜想陆晏舟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可他们之间明明就没有好说的。 沉珞安看不下去,终于发了讯息给陆晏舟,问他吃药没有。 陆晏舟回得很快,“吃了” “别抽菸” “害不到你” “怕你在这里暴毙” “你给我收尸吗?” 沉珞安抿抿嘴角,“你女朋友收” “那你会哭吗?” “不会” “我也希望你不会” 陆晏舟这是要把天聊死,沉珞安不想回了,关上手机,没多久又收到讯息。 “是你要我陪你淋雨的” “你可以不要” “我没你狠心” 什么叫他没她狠心? “你说话凭良心”沉珞安气结,又问他“你是不是和那个江承说了什么” 陆晏舟反问,“我要说什么?” “谁知道” “我没说,是他在说,说我和你关系匪浅” “让他不要乱说话” “他没有乱说,至少我们曾经是” …… 曾经吗?他们算哪门子曾经。 手指在萤幕上停顿很久,最后一个一个字地输入,“我们没有曾经” 那边也回得很慢,沉洛放下手机,又拿起手机,几个来回才等到他回覆。 他说,“我想要我曾经吃的那颗戒菸糖,你买给我吧,我还不想暴毙” 那颗戒菸糖买给谁,沉珞安都不会给他买。他要,就去找他女友要。 陆晏舟需要的也不是戒菸糖,是医生,治脑子的。 他脑袋不清醒,沉珞安也是,她就不应该传讯息给他。 莫名其妙的,对话开始没个消停,没营养,没主题,有一搭没一搭,有时欠揍到不想回,她如果不回,陆晏舟又会问她有什么毛病。 毛病最大的分明是他,沉珞安忍不住呛回去。 梁嘉澍说感觉她最近心情好像挺好,沉珞安不觉得,但也没多差就是了。 就一点,梁嘉澍把婚戒摘了。 他说,他洗手时拿下来的,结果不知道丢到哪里去,找不到,会再去买一个。 沉珞安暗自好笑,那戒指洗手根本不用摘,她也从没看他摘过。梁嘉澍人是聪明的,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就找了这么蹩脚的理由。 她让梁嘉澍不用再去买一个,说戴不戴都没差,梁嘉澍还是买了。 款式很经典,不怕买不到,就是得买一对。 梁嘉澍戴上新的,沉珞安却把旧的冲进马桶里,手上光溜溜,不见新戒指。 梁嘉澍问她,她笑了笑,说「我也想戴其他戒指,戴着那个不好搭配」 很多人发现沉珞安把婚戒摘了,一时之间,关于她婚姻的流言蜚语在办公室里满天飞散,沉珞安任它飞,任它散,没有一点要辟谣的迹象,有人来问她,她就用给梁嘉澍的那套说词敷衍。 江承那个好事八卦的自然也听见了,犹犹豫豫要不要告诉陆晏舟。 陆晏舟哪里需要他,眼睛精得像鹰,沉珞安就算从眼前跟风一样掠过,他也能发现哪里不一样,何况他看那枚戒指碍眼很久了。 戴久了,突然之间摘下来不是沉珞安无聊会做的事,虽然她看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其实她心里早就想过千万遍。 陆晏舟想去问沉珞安,又不知道怎么问才好,怕她多想,怕她难过,又怕往她伤口洒盐,而且沉珞安那个臭脾气肯定七弯八绕,不会说实话。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毛,乾脆约她吃饭,开门见山,一见她的脸,答案七七八八也能猜出来。 没料到沉珞安会拒绝的很彻底,看破他心思,直接问他,“你想听到我说什么?” 陆晏舟看着那行字,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说她离婚了?那他要幸灾乐祸,还是安慰她下一个更好,恭喜她重新拥有一整片森林? 说她没离婚?那他又要怎么反应?反正他的表情很大机率不会好看。 且无论哪样,陆晏舟都不能跟她怎样,这点他心里是清楚的。 Chapter20-1 陆晏舟没有为沉珞安的婚姻状况烦心郁闷太久,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沉珞安接到梁嘉澍的电话,说是办事经过,约她中午一起吃午餐,还让她顺便约她的竹马。 这的确是梁嘉澍的细腻,丁点小事都记在脑袋里,沉珞安自然答应,实际连约都不约,等梁嘉澍到了,就说陆晏舟很忙没时间。 两个人选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饭,不少同事终于见到梁嘉澍本人都过来打招呼。梁嘉澍有耐心的一一回过,自嘲道「我是不是太少来找你了,感觉大家都把我当成稀奇动物」 沉珞安暗道,真有自知之明。 自从她换公司后,一南一北的距离,单程就要四十多分钟。梁嘉澍很少来找她,更别说接她上下班,见过他的人没几个,也有的曾说,沉珞安是假婚,根本就没结,只是戴个戒指挡桃花。 随便怎么说,沉珞安嫁没嫁关他们什么事,她又没收他们红包。 连敷衍梁嘉澍的废话都懒,沉珞安一边敲着手机键盘,一边问他「要办的事办完了?」 「还没,等下要过去,想说很久没陪你吃饭了,过来一起吃」 确实很久了,梁嘉澍现在连假日都常常不在家。 沉珞安无聊,还去报了个健身课,看看肉体的美好,心中想着兴许哪天真的能完成她心中之大计,顾南曦之指导。 结果才上几次课,沉珞安就失去兴趣,那些大胸大肌肉的身材不在她的审美范围,于是又报了钢琴,决意把这项“被”失败的才能捡回来。 一对一,一周两堂课,再找两天去练个把小时,现在只要没加班,她除了瑜伽,还有钢琴打发时间。 沉珞安没告诉梁嘉澍,也没告诉陆晏舟。 梁嘉澍她是认为不需要,陆晏舟她则是相当不屑,既然他当初嫌吵看不上,她也就不打算丢人现眼,只弹给自己开心,然而没撑一个礼拜,沉珞安把一首小星星弹顺以后,她拍了影片,传给陆晏舟,颇有几分得意炫耀之色。 陆晏舟那家伙不赏脸,偏要说,“怎么突然又开始糟蹋钢琴祸害人了?” 沉珞安气得一天没回他,直到他问起以前的那架钢琴。 “卖了”,她回他。 那是沉珞安第一架钢琴,属于她的钢琴,在某种意义上,不弹了也不愿意卖。 可是人生不如意,到了那时候,却不是她不愿意就能不愿意。 搬家搬的匆忙,掩在防尘布下搁置许久的钢琴,被赵怡静用贱价在二手拍卖市场卖出,下落不明。 陆晏舟没再提那架钢琴,只说下次他可以教她弹琴。 下次什么什么时后,没人知道。 那不过是一张空口支票。 和梁嘉澍吃完饭,梁嘉澍知会沉珞安,他周末要出差。 刹那,沉珞安像是被人打了一下后脑勺。原来吃饭不是突如其来的良心,而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顿午餐是给沉珞安的刀子,也是梁嘉澍给自己的安慰剂。 沉珞安面无异样地说好,梁嘉澍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紧接着电话响起,随即离开。 他的背影渐渐从视线里消失,沉珞安仍是动也不动,脑海彷佛有无数画面闪过,又彷佛是一片说不清颜色的混沌。 忽地有人在说话,呼喊她的名字。 沉珞安愣愣回头,是陆晏舟和久违的胡大头,以及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女人。 几乎是一秒锺,沉珞安瞬间清醒,且已经下意识认定,那是陆晏舟的女朋友。 人生在世,总会遇上几次刮大风的日子,胡大头对此深信不疑,会刮来什么不一定,可能刮来一张中奖的彩票,也可能刮来一张着火的窗户纸。 但胡大头绝对没想到,这一刮就刮到大的,说好不好,说坏,那肯定是很坏,至少对陆晏舟来说。 会看见沉珞安很意外,胡大头只是心血来潮,想起他很久没一块吃饭的朋友,顺便搞突击检查,结果好巧不巧,好友的女友在,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个也在。 胡大头惊吓过度,脑子一抽,想都没想就喊沉珞安,喊完才记起,悄悄看了眼陆晏舟和袁以舒。 袁以舒看就知道不认识,陆晏舟却表现的泰然自若,又面带冷意,胡大头心底警铃大响,暗叫不妙,一面强作镇定,上前和沉珞安来个不期而遇的重逢戏码。 沉珞安和以前一样,看上去亲切,其实个性不冷不热,胡大头好奇作死问她,是不是在这里上班。 她说她就在八楼,有空可以去找她。 八楼阿。 闻言,胡大头不由自主回头看向慢慢走来的陆晏舟,和后面跟着的袁以舒,他极不自然地说「那太巧,陆晏舟也是,你们见过了吗?不过他都窝在工作上,不然就是家里,叫他出来露露脸都难」 沉珞安笑笑没说话,陆晏舟却心想胡大头是猪队友无误。 偏偏胡大头追问「吃饭了没?我们正要去,一起?」 拙劣又欲盖弥彰。 一边是沉珞安,一边是袁以舒,感谢胡大头的烂眼色,让陆晏舟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坐立不安,夹在两个女人之间,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男人。 陆晏舟只想骂他,不如头不要了,装水都嫌浪费,还当什么离婚律师,执照考假的吧。 若不是有胡大头这个煞星在,陆晏舟顶多点个头,随意问候,接着沉珞安会装模作样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打招呼,问句袁以舒是他的谁都不会。 想想那个画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晏舟脸色不太好看,又听沉洛安拒绝胡大头的邀请「改天吧,午餐和我老公吃过了」 哦,老公。刚刚那个离开的男人吧,他们还不小心对视了一眼。陆晏舟见过的,在那场婚礼上远远的一面。 臭屁的说,长得普通,没他好看,也不知道沉珞安的眼光是不是被狗啃了。 现在想起来,陆晏舟忽然有种怪异的愤怒感,又像是一种奇异的直觉不断漫上心头。 总之不太好。 说到沉珞安老公,胡大头提起顾南曦「她跟我说过,我当时还挺惊讶你那么早结婚」 沉珞安笑了笑,不愿多聊这个话题,问他「你最近有跟顾南曦联络吗?」 胡大头没察觉这是在套话,自嘲似的笑「偶尔,知道她搬来这里了,不过比我还忙,见不到人」 「她交男友了」沉珞安直说。 胡大头愣了下,反应慢上几拍,才笑笑地道句「难怪」 另一头陆晏舟察觉到身旁安安静静的袁以舒投来疑问的目光,不得不出声介绍「沉珞安,以前的同学」 下意识地避开邻居的说法,陆晏舟以为,邻居比同学更加亲密。 他朝沉珞安望去。 袁以舒先朝沉珞安微微一笑,沉珞安则轻轻点个头,等不及陆晏舟想好怎么介绍袁以舒,就忙着说「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从头到尾,沉珞安都没有给过陆晏舟一个眼神。 袁以舒站在一旁,旁观整齣重逢戏,怎么看怎么怪。 Chapter20-2 午餐由胡大头请客,自愿且心甘。 大家都是大忙人,为了快速,午餐选在楼下的拉面店。 已经过午餐时段,人流不多,经过刚刚那齣,,三个人相视对坐,各怀心思,周围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又尴尬。 胡大头自觉调节气氛,说起近况,自称他忙到要飞起,要打官司要蒐集证据,要应付大太太小太太,还要保护自身安全,提心吊胆深怕被人暗杀,赚的都是血汗钱,但绝对没忘记朋友,想吃什么尽管点。 陆晏舟想,胡大头分明是做贼心虚,怕打击报复。 吃拉面便宜他了。 他懒得搭理胡大头,袁以舒倒是很配合,一搭一唱,东聊西聊,最后仍然是不可避免提起沉珞安。 「老同学了,好几年没联络,只听说结婚了」胡大头顿了一下,状似无意瞄向陆晏舟,说「就刚刚跟她在大厅说话的那男的吧」 「你们都同班?」 「同校不同班」 袁以舒转头,语气轻松自然地问陆晏舟「你知道她在这里上班吗?」 当然知道,同栋大楼进进出出的,要真说不知道,那不有鬼?他又不是那个在桌底下踢他脚,疯狂暗示他这是陷阱题的蠢货胡大头。 陆晏舟实话实说「嗯」 胡大头抢着说话「你也不跟我说!都是同学,那么久没见,不用聚一聚?」 「你不忙吗?」 「时间挤挤也是有的」 「哦,那我劝你不如用那个时间,早点交个女朋友」 「......」胡大头被人戳中痛处,而且是两次,心底不停暗骂陆晏舟跟沉珞安就是同类人,没良心爱使坏,拉面都不想吃了,就差没冲陆晏舟吹胡子瞪眼睛,搁下筷子,付钱找理由离开。 等人走了,袁以舒看着陆晏舟,玩笑似的说「看来同年纪的都结婚了,就我们还没」 陆晏舟静默片刻,同样用玩笑口气回她「还有没女朋友的」 结婚的话题陆晏舟一笔带过,袁以舒听得明白。上次中秋回去见他父母时,她就已经多多少少察觉到他的想法。 袁以舒猜到他还不愿意结婚,她也不愿意强求,暗自心想,她确实太过着急。 吃完午饭,袁以舒自行回家。 她原本请了一天假,说是朋友结婚,请她当伴娘,要去试礼服,结果大早上接到电话,朋友和她未婚夫吵架,找不到共识,暂时不结,所以取消了。 索性不再去上班,间间无事,到陆晏舟工作室找他。她和陆晏舟近来见不到几次面,连通话都少之又少,全因他们工作室忙得不可开交。 江承见到她,热情相待,袁以舒却反常态对他不冷不热。 袁以舒讨厌江承,非常讨厌。 无关他劝说陆晏舟创业合伙,她知道陆晏舟有创业的想法,虽然时机不对,但那是迟早的事。 袁以舒讨厌的是,如果不是江承,陆晏舟不会冒出回来创业的想法。她看得出来,陆晏舟不爱回家,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热络。 因此在她的计划里,她会和陆晏舟在美国生活下去。 读书、工作、结婚、组家庭,按部就班。 从小到大袁以舒都喜欢制定计画,设定目标,不喜欢复杂没条理,不喜欢跟无头苍蝇一样毫无方向四处乱转,写代码时她能容许程序小小出错,可以纠正,也可以吸取经验。 但陆晏舟回国不在她的计画内,就像袁以舒对陆晏舟的喜欢程度也不在她以为的范围内。 江承可以说是打乱袁以舒计画的罪魁祸首,是认清自己对陆晏舟感情的媒介者。 她以为,她对陆晏舟是欣赏的喜欢,崇拜式的仰慕,是与她最合适的最佳人选,却万万没想到,那个每每都尊重她意见,愿意交换彼此想法建议,几乎不会拒绝她任何要求的陆晏舟会不与她商量,直接做下决定。 他回国发展的意思意外坚决,无论袁以舒如何分析情势,未来发展,甚至和他吵架,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袁以舒挣扎困惑几日几夜,在放不下眼前的前景和舍不得他之间来回,然后在最后一刻,义无反顾地跟他一起离开。 她喜欢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也能不羞涩地说,打第一眼起,陆晏舟就是她的目标。 他们专业相同,兴趣相似,再投其所好,有心人不怕事与愿违。 袁以舒成功了,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她没有后悔过。 她不仅喜欢他,也了解他,可是袁以舒始终不懂陆晏舟坚持回来的想法,他也不曾和她说过。 他有很多秘密,袁以舒一直都知道。 例如他特别爱吃某牌的巧克力,美国买不到,就找人代购。 例如他会买很多薄荷口味的戒菸糖,却一颗不吃,扔着玩。 例如他会在夜深人静时紧盯手机萤幕,等到萤幕暗下时,才动一下手指重新点亮萤幕。 例如,当他熟睡后,会突然冒出一句梦话,仔细听,他是在说“你好吵”,而袁以舒自认她绝对不在“吵”的行列里。 又例如他最近的不对劲。 陆晏舟的秘密,袁以舒不会问。 他不说,她就不问。 人都有秘密,有不想被人触碰窥探的部分,将心比心,她不去扒开来看,也怕看到不想看的。 直到那个他们所谓的老同学出现,许许多多的秘密彷佛在袁以舒眼前豁然开朗。 ----- 梁嘉澍正文着墨不多,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