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弹夜曲》 （上部）第1章 不是你 有时每件事的开始，并不那么像开始，而我们以为的结束，常常也不是真的结束。 沉亦媛的手机萤幕上亮起了一则讯息：「素描课不是你的最爱吗？还不来？」传讯者是「必输」。青梅竹马兼死档赵毕舒，亦媛给他取了个腻称，就叫「必输」。 讯息之后传来一张相片，下方还标註「今天的代课老师…」。原本的美术老师是位女老师，40岁才怀第一胎，请了安胎假待產，所以今日开始是代课老师上课。 亦媛看了看毕舒传来的偷拍相片，完全是一张高糊的失败作品。只拍到模糊的侧面，能知道是个男的罢了。看起来像是在黑板上写完字，拍照的时候正在转身，所以才这么糊吧！灰色的t恤，外搭一件格子衬衫，还半挽着袖子，是有点瀟洒，但也太做作了吧！ 黑板上二个大字「周顏」倒是拍得很清楚，他的名字叫「周顏」？不如叫「周全」「周密」……一会儿的功夫，亦媛又帮他多取了几个名字。 亦媛在手机上回传了讯息：「好啦！马上去了啦！」 匆匆收了琴谱，急急的往美术教室跑去。 但这个世界的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越是急，就越是急不了…… 「怦！」的一声，亦媛在转角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琴谱全掉到了地上。 「啊~~对不起~~…我上课迟到了……对不起啊！」亦媛一边低着头捡起琴谱，一边忙不迭的道歉。 一抬头，发现被撞的这位个子挺高。头发乱乱的，还土黄土黄，像隻黄金猎犬的顏色。好像被撞得不轻，正以一个西施捧心的姿势，搭配脸上扭曲的五官…… 重点：他是男的西施。 「同学，你是有练铁头功喔？我心脏病都被你撞出来了……」黄金猎犬说话了。 沉亦媛认真看了他一眼，重新划了一次重点：不是西施犬，是一隻顏值颇高的黄金猎犬呢！ 她又是弯腰又是鞠躬的道了再几个歉，也没再管他什么反应，只说了：「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先走了啊！」拔腿就向美术教室飞奔而去。 一路跑得气喘嘘嘘，终于到了美术教室。亦媛在教室外的走廊缓了3秒，听到里面讲课的声音……低低的，慢慢的，明明有人在说话，却觉得很安静。 静得连亦媛的喘息声都变得太明显。她只好等自己不喘了才偷偷溜进去。 打开教室后门闪身进去的时候，发现毕舒就在门旁。还很贴心的帮他领了纸，摆好画架。亦媛咧嘴一笑，表示感谢之意。 讲台前周顏正在用投影机讲解素描的技法，比例光影之类的，室内光线很暗，只有投影幕上是亮的，他正一禎一禎翻动解说着。 亦媛等了一会儿，眼睛才慢慢能看清楚教室内的情形。来上课的同学比往常多很多，平日里只活跃在社团或是网路社群里，很少现身的小花们，今天都出现了。不但出现，还抢了最靠近讲台，最显眼的位置。让她更想瞧瞧这位「周」老师的「顏」值几何了。 讲解结束，几位同学帮忙拉开窗帘，周顏正好站在窗边，抬起左手遮了一下，让眼睛适应陡然敞亮的光线，阳光直接洒了他一身，有些耀眼难以直视。 至少180以上的身高，仰着头的角度还真有点像是窗边柜子上摆的大卫石膏像，几个女同学「哇~~」的讚叹了好一会，有点看傻了。 亦媛原想在心里再吐槽一下的，但又不得不承认，代课老师的外在条件确实相当吸睛。除了身材，稍稍神似金城武的相貌，却又更随意……更带点艺术气息。 难以形容的是他周身的气场，太冷淡了，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忧鬱。用眼神里的波澜不兴，来隔绝他们这些尘世里的废男腐女们，彷彿他只管说他的，这些人听不听，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种清冷，让他的帅气又加了几分。 周顏走到教室中间摆放水果静物的桌枱边，举起手来比划着说明光线的角度：「当你在光源的对角作画的时候，必需要注意……」低沉的话语声嘎然而止…… 嗄？注意什么？ 过了10秒鐘，还是一直都没有说出来要注意什么呀！ 教室里完完全全的没有了声响，有一种时光冻结的错觉。 霎时的静默让原本望着窗外神游的亦媛，回头「注意」了老师。才发现老师也怔怔的看着她，就这么石化一般的看了大约有……半分鐘吧……也许更久。 「见鬼了……」亦媛心理os，但也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帅气逼人的代课老师。就算遇见绝世美女，天大的惊艳也不用这样吧？ 周顏看着亦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心里想着，不可能吧！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原本看着老师，但老师的表情实在怪异到无法解释，同学们只好也都跟着他的目光，转向了沉亦媛。 沉亦媛的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了几十个理由，自己脸上长了东西吗？还是认错人了？莫名其妙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师，和全教室的同学注视着，这短短的瞬间，感觉上却长得让亦媛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毕竟她不相信自己有沉鱼落雁到这个地步，让人看一眼就惊为天人。而且周顏这表情，也太惊了吧？还真像是见了鬼…… 过了很长很长的不知几秒后，周顏像是突然醒了。 但……却又像没醒透。 他笔直的走向亦媛，冷冷的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沉亦媛」她想也没想的回答了。又习惯性的补充了几句：「人云亦云的亦，名媛淑女的媛。」 周顏就像没听到一般，接着问：「你几岁？」 「17」哪个高二生不是17岁啊？ 这次的静默比较短，只过了5秒吧？ 亦媛便听到周顏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喃喃的说：「17岁？噢……不是…你！」。 第2章 给个浪漫嘛 周顏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口气，轻轻说了三个字….「不是你」。 「蛤？」亦媛张大了嘴巴，却只在心理问「什么不是我？不是我是谁呀？」 整个教室的同学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谁也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好不容易周顏终于回神，对着大家说了句：「开始画吧！」然后就搬了张椅子到窗边坐下。一直到下课，没有再说一句话。 下课之后，大家纷纷开始脑补有关于代课老师和沉亦媛同学的故事，七嘴八舌，说得非常之开心。 「一元，你认识阿顏吗？」同学们大多喜欢用台语叫亦媛的外号，说叫起来耸搁有力，很有亲和力。而高中生背地里也爱给老师取小名，有一种装熟的感觉。 「怎么可能？我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好吗？」 同学a说：「但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吔…….」 「认错人了吧…..」 同学b说：「你有什么双胞胎姊妹吗？」 「你头壳坏去喔？我哪来的双胞胎姊妹啊？而且他那么老了，我跟他会有什么关係啊？」其实周顏看起来二十多，顶多三十岁吧，但以一个高中女生来说，就是「老」！ 「啊~~我知道了…..你是他的私生女啦……他如果读国中就生的话，搞不好生得出来喔！」赵毕舒另闢蹊径，说的也很有创意。 亦媛直接开骂，顺道巴了一掌在毕舒头上。 「私生女个头啦！我5岁的时候我爸就上天堂了，你是不知道喔？你们这些无聊人……不跟你们瞎掰了」亦媛回头招呼赵毕舒「今天我爸忌日，我下午要去拜拜，走咯！」 ******************************************** 国一那年，亦媛母亲改嫁之后，跟着继父搬到北部去了。亦媛不想跟去当拖油瓶，就留在小城跟外婆住。每年父亲的忌日，只有毕舒陪着她去安放亡父骨灰的圣华园区，与其说是祭拜，其实也就是去走走看看，表示一下子女的心意。对五岁时就已离去的父亲，亦媛实在没有多少印象，只剩下小时母亲看着相片落泪的记忆而已。 即使只是怀着那样遥远模糊的念想，亦媛还是执意不愿遗忘。 园区在市郊的半山腰上，亦媛不懂风水，但以视野来说，堪称是附近最广阔、景观最美的了。 原本就是清幽静謐的小镇，山脚下有一弯河床，河水分成几络，蜿蜒交错的流过。从山上望去，河床对岸平原上，就是错落的小镇屋宇，没有华厦，只有高高低低的洋楼或平房，间或有几处传统的三合院，因为距离的关係，都变得小巧玲瓏。 视野再延伸，经过深深浅浅的绿色田畦，一直到天际的远山峰峰相连。亦媛其实非常满意父亲这个最后休憩的地方，每次来总有一种澄净心灵的感觉。 园区里有一个主塔，前院是一个很大的草坪，草坪周围植栽着不同种类的树木、加上弯曲的石板小路，造景做得简单又富有灵性。因为时节也未到清明，加上天色渐晚，诵经声远远的传过来，园区内见得到的只剩亦媛和毕舒两人。 上过香之后，太阳已快西斜到地平线，留下些许馀暉映照在二人身上。一眼望去，遥远天际线上横叠着长长的彩霞，淡得有点透明的澄黄色，微微闪着一点霞光，厚一点的地方显现出或浓或淡的渐层。 从天际线到圣华园这边的小山丘之间，是一大片长条状的平原，像一条五彩的丝巾一般，延伸到看不清尽头的远方。黄昏时分的绚烂已逐渐褪去，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有一种奇幻的美感。 亦媛感叹的说：「好像是电影里特效做出来，在外太空的某颗星球上......」。 初秋的晚风仍然暖暖的，有着草香味道的清风徐徐吹来，亦媛披肩长发轻轻向后飘飞。可能是吹了风的缘故，脸颊上红扑扑的，身上穿着学校的夏季短袖制服，看起来有点单薄。毕舒把外套丢给亦媛，示意她穿起来。 亦媛其实一点也不冷，但还是把外套披在肩上，瞇着眼睛望着远方说：「风这样吹着，很浪漫吧！」 「浪漫是要看人的，跟你这个“省一元”（台语）一起，就省省吧！」 「那你干嘛装温柔，还把外套给我穿。」。 「我是真的温柔，你们不是说对女人温柔的男人最帅气吗？虽然你还不算女人，哥不计较那么多，一样对你很好的。」 「哥你个头啦……为什么我还不算女人？」 毕舒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眼神从亦媛的脸部往下方移了移，摇摇头说：「你又还没长大！」 亦媛愣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劈头劈脸的就是一顿乱打：「吼！变态！」 赵毕舒招架不住，只得抓住亦媛双手说：「好啦好啦！我认输，认输！不要打了！朕是靠长像吃饭的，要是被你打得破相了，我的后宫三千不会放过你的！」 亦媛一听，更使上力，双手死命挣扎：「你个讨打的自恋狂！不打你我就不叫沉亦媛。」 「省一元太少，阿不然省两元也可以…阿不然省10元给你啦…..哈哈哈….哎哟….哈哈….好了啦……哎哟」即使挨打，还是要逗她一下。最后的一声哎哟，自然是重重的吃了一记好k。 纒斗了一阵子，可能是亦媛下手重了些，毕舒不知不觉的也用上了劲，把亦媛双手抬高，往后一压，亦媛整个人便躺在草地上，也是累了，索性一动也不动，直接瘫在那里。 两人的脸几乎就快贴在一起，呼吸一阵一阵的吹拂在彼此的脸上，亦媛张大了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毕舒，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树影轻轻摇曳，似乎连微风吹动的声音也窸窣可闻，许是映着夕阳的原故，亦媛脸上粉红粉红的，恍忽中听到疑似心跳的怦怦声，两人都呆住了。 亦媛和毕舒从小认识，一直都是好哥们好姐妹，从来不曾有多于朋友亲人的情愫，像这样不期然出现的曖昧，让他们有点尷尬，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毕舒突然放开了手，刷的坐起了身子，面对着夕阳默默不语。加在亦媛身上的压力乍然消失，她却仍懒懒的躺在草地上不想起来。 看着毕舒的背影，肩膀宽阔厚实，加上长手长脚，确实有一点帅气的味道。以前调皮跳脱的小男孩，不知不觉的变成大男孩了呢。 从认识赵毕舒以来，奕媛在他身边总是习惯自在，如今也并没有因为偶然的曖昧气氛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心情莫名的舒畅。 「喂！赵毕舒…….你为什么没有追过我？」 「我长得不够漂亮吗？」 「你长那么帅，都没交女朋友，一定是偷偷暗恋我对不对？」 亦媛自顾自的连着问了几个问题，赵毕舒都没有回答。 「喂！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嘛？」亦媛撑起身子，硬是挤到毕舒前面，仰着头逼问他。 毕舒的眼神越过亦媛看着远方，仍然不发一语。 「喂喂喂……你有喜欢我对不对？干嘛脸红啊？哈哈哈哈哈…….」亦媛笑得很畅快，相信赵毕舒一定为了自己深深的着迷。 「你笑屁啊？」毕舒终于说话了「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每天去你家叫你起床，看到你披头散发跟鬼一样，睡觉还流口水，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会爱上你才有鬼咧！」 亦媛猛的跳起来，咬呀切齿的说：「赵毕舒！你敢再说试试看，再说啊，再说我就…..我就….」大概是太生气，终究说不出来「我就」要怎样，直接跺着大步走了。走了几步，还是气不过，又转身回来，在毕舒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痛得他跳起来哇哇大叫。 「喂喂喂！你妈怎么生的，那么会打…..不但会打，还会踢。你可以去拍武侠片了……吼！痛死我了！」闹了一会儿，这过期的两小无猜才一前一后向着园区的大门走去。 还没走到大门口，两人却同时看见了一个身影，齐齐的停下脚步。一个年轻男子，踽踽的走进了纳骨塔园区推开的大门。似曾相识的灰色t恤外搭格子衬衫，恰恰就是今早美术课的代课老师…..周顏。 周顏走得心不在焉，甚至是边走边沉思着。由于早上和亦媛的一番遭遇，让两个年轻人燃起了好奇心，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远远的跟在周顏的身后，打算弄清楚他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似乎熟门熟路，逕自三弯两绕的走到一个塔位前，用钥匙开了玻璃门，拿出摆放在里面相框里的相片，看了很久，还用手抺了抺相框，然后轻轻把相片放回去，但却又没有马上走开，佇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朝来时的路上离去。 周顏走后，两人若无其事的走到周顏刚才停留的塔位前，看了一眼放在玻璃柜里面的照片，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咦？」 毕舒訥訥的说：「怎么是你？」 亦媛死盯着相片说：「不是我.......吧？」 第3章 画眼成星 毕舒：「怎么是你？」 亦媛死盯着相片幽幽的说：「不是我吧？」 两人都被吓了很大一跳，可能因为摆放的时间太久，相片已经有些泛黄。相片上的少女，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袭短袖浅蓝色洋装，呼应着背后的大片蓝色大海背景。拍照时应该是被海风吹拂，裙角微微的摆动翻飞，披肩长发也有几缕随风扬起。 相片拍得很生动自然，加上少女长相清秀美丽，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让人觉得彷彿全世界都笑得心潮澎湃起来。 然而让人惊讶的并不是影中人的美丽，而是，相片中的美少女跟亦媛现在的模样，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太像了，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景看见，谁都会以为那就是沉亦媛。 而且，重点是：相片上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让亦媛更毛骨悚然起来。 相框的旁边，还有一张素描，画着同一个女孩，画中人的眼神甚至比照片上还更闪耀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犹如暗夜里的星芒一般，是一种让全世界其他的东西都黯然失色的动人光辉。 素描的边上写着一行字，字跡刚毅彷彿雕刻一般 「即使画眼成星 没有你的世界也只是黯淡」 她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和素描，同时也注意到上面有标记的名字是…..许佳珊（1979~1997）。 *********************************************** 小城的海岸路，路如其名，是一条面对海岸的街道。只有道路的一边有房子，并不高，都是三五层楼的洋房。街道的另一边，直接跟海岸相连。穿过长满不知名杂草的草地，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再往下走，是小一点的灰色圆石子，越往海岸线走，就是沙了，更小的石子随意散落般的撒在沙地上，零乱却很自在的感觉。而顺着街道可以一直走到港口，远远的也可以看见几艘渔船，再往海天接际处，还有大些的远洋渔船停泊。 海岸路的洋房里大部分都经营着民宿或餐馆，只有最边一间招牌看起来是自己做的，写着「周顏画室」。 画室门大开着，一进门摆了一张大工作桌，如果用来开会或上课，应该可以围坐10来个人了。这个大工作桌其实是由4块小一点的工作桌拼成，也可以分开使用。 四个墙面上并没有掛或贴上画作，而是钉了一些泼洒着顏料的画布，但那些顏料看起来都很新鲜，似乎要从画布里倒出来的感觉，明艳而不混浊。 在这样的空间里却奇异的播放着萧邦的夜曲，外面是秋老虎发威艳阳四射，画室里却很静謐，唯一不搭调的是……升c小调的夜曲有点太悲伤了。 亦媛这学期钢琴主修的功课，就有升c小调夜曲，所以熟到不能再熟了。踏进画室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见鬼了！大白天听什么夜曲啊？ 工作桌旁有一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男生，随意的翻着一本美术杂志，抬起头看着亦媛，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亦媛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却又想不出来是谁？一直纳闷着，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对了！是头发！黄金猎犬的顏色！ 是那个差点被亦媛撞出心脏病的黄金猎犬。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开口说了同一句话。说完又都笑了。 「我来找周老师」亦媛说。 「我是周顏的弟弟，周彬。」黄金猎犬也是有名字的。 弟弟？果然长得有点像，尤其是那对桃花眼，两兄弟都有骗死人不偿命的资质和姿色。但年纪是不是差得有点大啊？ 「你找我哥干嘛？」周彬又问。 「有点事要问他」亦媛四处看了看「他不在啊？」 周彬指了指里间：「在里面画画吧！你等等，我去叫他。」说完就走进去了。 隔了一会儿，周顏和周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周顏一看见亦媛，立刻眼里放光，又怔怔的盯着她看。直到周彬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大梦初醒的样子。 「噢~~沉亦媛，找我什么事？」又是低低的嗓音。 其实亦媛心理也有犹豫，要怎么问，才不会被拒绝？但她也只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开门见山吧，口气还是有点怯怯的问： 「老师，许佳珊是谁呀？」 周顏整个人又震了一震，好像傻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知道许佳珊？她是你的谁吗？为什么你们长得这么像？」 「没有啊？我根本不认识她。只是很怪……」 「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像我啊。」亦媛拿出手机，把昨天在圣华园拍的照片点给周顏看。 周彬也凑过来，一看之下又捧着自己的心脏说：「我的老天鹅呀，这不是你吗？明明就是你呀！这么像，吓死我了，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 周顏一挑眉说：「你跟踪我？」 「才不是」亦媛撇了撇嘴「是昨天去拜我爸的时候，碰巧看到你了。」 「到底许佳珊是谁？」这世界上真的有长这么像的人吗？亦媛自从昨天看了相片之后，心中就堆满了无法解答的疑惑。闷了一个晚上，今天忍不住跟同学打听了一下画室的地址，找过来想跟周顏问个明白。 「我看过了，她死的那年18岁，是1997年，我才3岁，年纪差那么多，我爸妈也不可能生得出她来呀？」亦媛皱着眉头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但是…..跟我一点关係都没有的人，怎么会长得那么像？」 周顏看着亦媛皱眉的样子，不知不觉的抬起右手，很自然的往亦媛的额头伸过去，轻轻抚着亦媛的眉头，想让它舒展开来，整个动作没有犹豫或思考，就好像做了上千遍的事情一样自然。 沉亦媛又楞住了，也忘了要闪避周顏的手，只瞪着眼看他。 她自从碰到周顏以后，只要对上他的眼神，就好像时间冻结了一样，脑子经常性的一片空白。 周顏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失态了，有点尷尬，赶紧把右手放下。亦媛觉得额头有点烫烫的，是发烧了吗？ 化解这场尷尬的是周彬，他一反亦媛胆怯的语气，大声的问周顏： 「许佳珊，到底是谁？」 第4章 许佳珊 在长长的静默之后，亦媛跟周彬都以为周顏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听到周顏幽幽的说： 「许佳珊是个很美的女生，她长得太美了！」 亦媛没料到是这样的开场白，就好像是在夸奖自己长得美似的。因为她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 「就是因为太美了，所有在她身上发生的悲剧更让人难以接受。」说完这句，周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拉了椅子坐在工作桌旁，也挥手示意周彬和亦媛坐下来。 亦媛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机打开，翻找着手机里的照片，找到了在圣华园里拍的，许佳珊的素描那张相片。指着上面的两行字： 「即使画眼成星 没有你的世界也只是黯淡」 「老师，这两行字是你写的对不对？」 周顏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亦媛觉得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周彬一把抢了手机，把这两行字唸了出来，想了一会儿说： 「老哥，这是你初恋女友对吧？」他点点头：「是很正。」 「嗯~她……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很特别，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只要有她在，所有的男生都忍不住会注意她。」周顏说话的时候，亦媛彷彿在他的脸上看到无限迷醉的神情。 周彬看了看亦媛，亦媛忙说： 「别看我，我只是长得像，没有那种怪气质。」 周彬笑了，说：「你有啊，在差点被你撞得心脏病发作之后，我还是有被你吸引到。」 亦媛白了他一眼，不想他打断周顏的思路。 接着又问：「那她怎么死的？」 周顏抬起右手，指着大海的方向说：「是在那里被找到的。」 亦媛和周彬都张大了眼睛，难怪周顏提起许佳珊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很悲伤。 其实也不全然是提起她的时候悲伤，亦媛觉得周顏无时无刻都散发一种忧鬱的气质，好像他天生不懂开怀大笑似的。 他们没有提问，周顏就不再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想念里。亦媛很想听他说他们的故事，但周顏哀伤的表情，让她有点不忍心再问。 她几乎想去把音响关了，因为夜曲，让她也感染了坏心情。 「老哥，你们有相爱过吗？她有爱过你吗？」周彬问出了亦媛想问的问题。周顏没有疑问，一定是疯狂的爱着她。 但她也爱他吗？那又为什么会掉进死亡的无边大海呢？ 周顏居然笑了，但笑得很惨淡，亦媛觉得她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是啊~如果她不爱我的话，可能就不会陷入无穷的痛苦而无法自拔。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吧！」 亦媛暗暗的下定决定，她一定要跟周顏变熟，一定要常常来听他说许佳珊的故事，所有她的事她都想听，就算很悲伤，她也要听。 外面的秋老虎，不知什么时候跑走了。气象预报说是入秋以来，第一波冷空气南下，今天会变天。刚刚的艳阳天，不知何时已转成了灰噗噗的顏色，眼看着要下雨了。 亦媛的手机响了，但手机还在周彬手上，周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机交给亦媛顺便报告：「是必输先生来电。」 奕媛接了电话，赵毕舒说：「你在哪啊？」 「你找我干嘛？」亦媛没有正面回答他。 「不行找喔？快下雨了，要不要我去接你？」赵毕舒直接说要来接她 亦媛想了想说：「不用了，我想走走。」 出了画室，亦媛心里也沉沉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许佳珊跟她一定有某种程度的关联。因为许佳珊违反常情的死法，让她心情更低落，也激起她完全的好奇心。只是不太方便向才刚认识的代课老师追问这么多看起来像是隐私的陈年旧事，更何况这位代课老师从见到亦媛之后，就好像变得也不太正常了。 亦媛决定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不想在整条马路都是民宿餐饮商家的骑楼下，费心闪避来往的人们。就穿越街道到靠海而没有建筑物的那边，朝着港口的方向，一步一步，像是散步一样的走着。 初到的锋面依然很有威力，彷彿老天爷用尽力气呼呼吹起的风，让亦媛扎得高高的马尾也不停飞扬。她才发现自己今天出门时随便套的衣服，正好是跟许佳珊相片上差不多样式的连身裙，简单的百年不败款，只是把相片上的浅蓝色换成了淡黄色而已。 看着随风翻飞的裙角，奕媛想着，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周顏有时空错置的感觉？ 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摩托车引擎声，亦媛知道赵毕舒还是来了。接过安全帽，也没多说什么就上了车。这时天空也开始下雨了，比刚才更大的海风把雨斜斜的打在两人身上，而他们并没有想要躲雨或是停下来穿雨衣的打算，只是加快了速度，飞驰而去。 亦媛拍拍毕舒的背，大声的说：「你妈在家吗？我妈来了，我不想回家，去你家好不好？」亦媛母亲改嫁后，亦媛就跟着外婆，母亲偶尔回来看看她，但不知为什么，母女的关係总是很微妙的疏离着 「好啊~~我妈出去了，大概晚上才会回来吧！」赵毕舒也大声吼着回答。 因为雨势不小，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着着实实变成两隻落汤鸡。身上滴下来的雨水，已经把毕舒家客厅的地板弄得到处都是水渍。 「欸…….“一元”小姐，你不要再走来走去了啦，走到哪滴到哪，等等滑倒活该！」毕舒拿了一条浴巾，和一套运动服丢给亦媛，叫她先去浴室换下溼衣服。 「欸…..要内衣内裤吗？要的话我去偷我妈的给你…..不过你那么小，我妈的内衣你应该不能穿……」毕舒说完嘴角抽了下。 「你是有病喔？」亦媛穿着溼衣服追打赵毕舒。 毕舒一边闪避，一边哇哇大叫：「不要打了啦，衣服那么透明，都看到了，赶快去换啦…..」 亦媛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啊~」惨叫一声，抱了衣服衝进浴室，关上门之后还听到赵毕舒「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加上是淡黄色，里面又穿了浅色的内衣，溼透之后，那个春光…..还真是…… 亦媛先是咬牙切齿的骂了声：「变态！」 换衣服的时候才想起，难怪刚搭电梯的时候，赵毕舒一直把她挡在角落，原来是怕被别人看见了春光外洩，心底又觉得暖暖的，也就完全忘了被嘲笑的心情了。 第5章 戒指 戒指是爱情的开端还是结束？ 亦媛并不只是换下溼衣服而已，她直接洗了个澡，还洗了头。而且嫌溼透的内衣穿在里面不舒服，乾脆只穿了毕舒的运动套装，把拉鍊密密实实的直接拉到顶，想把内着拿去脱个水之后，用吹风机吹一吹再穿上。 但因为毕竟是毕舒的，袖子捲了大半，裤子也捲了大半，倒是脖子完完全全的圈在运动服里。 亦媛拿着溼衣服到后阳台要脱水的时候，看见毕舒的衣服已经在洗衣机里，楞楞的没有动作，不知在想什么。毕舒见她站在洗衣机前想了半天，就走过来，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旁边的洗衣篮，又拿了洗衣袋给亦媛，让她把内衣套起来，再放进去脱水。 亦媛有点傻了，心理想着：这个男生实在是很贴心，以后一定被女朋友吃死死的。 回到客厅，本来在看电视的毕舒，回头盯着奕媛看了一会，扯开嘴角，又闷声的笑起来。 亦媛有点莫名其妙：到底是在笑什么？ 「你把内衣内裤都拿去洗了，嘿嘿……啊现在不就没穿？」 「没穿有这么好笑吗？又不是裸体，你这个变态……」不知道他在乐什么，吼！原来小鬼头男生长大以后都会变色鬼。 不过亦媛一点儿也不在意，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她可以完全的信任，永远不需担心防备，那个人就是赵毕舒了。 毕舒大亦媛一岁，但因为要入学的时候生了很长时间的病，所以晚了一年，造就了他们从幼稚园就开始同班的缘分。 从小她学钢琴，他拉小提琴，国小国中音乐班，到高中音乐班，没有一个阶段分开过。他知道她所有的生活细节，懂她所有的心情；她也知道他所有不想告诉别人的心事。他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了少女初潮，她也知道他何时在内裤里画地图，开始转大人。 这样的朋友，她们彼此依赖，也很珍惜。但在关键时刻，却忘了彼此吸引，所以虽然男的帅女的美，居然错过了男女之情。 当亦媛把脱好水的内衣裤拿到毕舒卧房里用吹风机吹的时候，在书桌上看到了一本打开了的素描本，就顺手翻来看了看。完成的有7、8张，每张都有一颗铅笔画的戒指，画得很精细，每颗都长得不太一样，看起来像是设计图。 她觉得很好奇，就拿着图出去问毕舒：「这什么？设计图喔？你喜欢戒指？」 毕舒正看着nba，连头都懒得回，淡淡的说：「没什么」。 就是不想说的意思。 「这个很漂亮ㄟ……」亦媛指着其中的一张「你自己画的喔？还是网路上找的？买得到吗？我下个月生日，弄一颗送我啊！」自顾自的说着。 毕舒总算回头看了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亦媛把图放回书桌，看到最下面的一张，没有图，却是粗粗的麦克笔写的艺术字： 「戒指是爱情的开端还是结束」 换着不同的字体，重覆的写了好几行 亦媛终于把吹得差不多乾了的内衣裤穿回身上，同样再套上宽大的高中男生的运动服。 走出卧室的时候，对毕舒说：「我觉得你该去学美术或是设计什么的，会比你学音乐有发展得多！」 毕舒仍然盯着球赛，但亦媛觉得他一定心不在焉，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吧，因为那个表情就是眼神空洞，可能打到谁胜谁负都不知道吧。 「戒指如果只是自己逛街的时候，因为漂亮，就买了，那只不过就是个戒指，顶多就是个有经济价值的戒指，没什么意义」毕舒突然开始说话。 「但是戒指如果是个礼物，就不一样了，它的样式，它的质感，都代表了不同的意义，不同的心意。那个戒指就变成有生命的，有故事的，会说话的，活的东西了」很难得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说一件事情。 亦媛往沙发上一坐，很随意的说： 「你以为用严肃的表情说废话，就不是废话了吗？人家送的，当然是代表人家的心意了啊……废话！」 「我只是叫你送我一颗啊，看看能代表你什么心意啊？囉囉唆唆的讲什么五四三二一！」亦媛做了个鬼脸：「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的，你说戒指会说话，送一个来，叫他说故事给我听啊！」 毕舒无奈的又闭上嘴，心想：还好没跟你谈恋爱，不然会被你卢死。 想起亦媛还没报告今天去问代课老师有关许佳珊的事情，就问了一下：「周顏有跟你说许佳珊是谁吗？初恋女友对不对？」 哈！这小子这次倒是八卦对了。亦媛就把今天在画室听到的说给毕舒听。毕舒听了也是觉得怎么有点狗血的味道，是8点档偶像剧还是本土剧啊？ 但谜团还是没有解开…… 为什么沉亦媛和许佳珊会长得比双胞胎还像？ 两人猜来猜去，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可能，但也不过就是臆测，完全对搞清楚事情的真象毫无帮助。 随意的聊着混着也到了黄昏时刻，亦媛收拾了一下，说：「我要回家了，衣服先穿回去，下回再还你。」 毕舒也站起身来说：「我陪你走回去。」两人住的社区就隔一条街。 这里是小城里住宅品质数一数二的地区，道路两旁种了整排的九重葛，顶着盛夏繁茂的姿态，如红酒的顏色般，高高低低一丛一丛艳丽的绽放着。 走着走着，毕舒突然拉住亦媛，停了下来。亦媛看了毕舒一眼，看见他抑鬱的眼神，不明所以。 但很快亦媛就瞥见街边停着的白色休旅车，车前正副驾驶座位上有一男一女，男子温柔怀抱着女子，似乎在女子的耳边轻声说些什么……女子的头转向另一边，看不见表情，只看见后脑的马尾一晃一晃的。 赵毕舒用力扯着亦媛往调头往回走，亦媛木着脸说：「我看到了！」 毕舒更加木然的说：「我知道你看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想离开现场。 但车上的两人已看见了他们，绑着马尾的女子立刻转身开门下车，喊了一声「毕舒！」男子也下了车，看了赵毕舒一眼，沉默不语。 车上下来的马尾女子，是赵毕舒的母亲，梁名臻。今年算起来有37、8岁了，但是看起来就像20岁出头的大学生，近来流行的「冻龄」指的就是这样的女人。素雅的脸上似乎未施脂粉，两颊散发着自然的嫩红色彩，像是才刚运动完，或是泡了个热水澡。 亦媛有时想，幸好她跟毕舒没有走到一起，不然未来的婆婆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貌美，真是情何以堪呀？ 而休旅车上的男士，穿着黑白色系成套的休间服，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自信的从容和优雅，十足的雅痞形象。 他，恰恰是赵毕舒的父亲，赵氏珠宝的老闆，赵智忻。 后方开来了一部黑色轿车，就停在他们身旁，司机下车后，赵智忻示意他到刚才那部白色休旅车行李箱拿出高尔夫球具，放进黑色轿车的行李箱里。 智忻走到梁名臻的身旁，伸出左手拉了拉名臻的手，握了一会儿，又低头靠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才上了黑色轿车离开。 看着黑色轿车绝尘而去，亦媛才意识到，毕舒的父亲和母亲穿着同一系列的情侣装呢！ 有关于赵毕舒的事情，亦媛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赵智忻本来是小老闆，但是去年大老闆突然中风过世，他就变成真的老闆了。以一个总裁来说，是多么年轻英俊瀟洒风流的姿态，具备了所有男神的必要条件。这位总裁却完完全全的被清丽脱俗的梁名臻迷得不知所以，无法自拔。 而且这一迷，迷尽了二十年的青春岁月。 这么帅的爸爸和这么美的妈妈，难怪赵毕舒长得帅气逼人，比例匀称，顏质超高。 但问题就出在毕舒长得实在太显眼，显眼到遮不住他太阳般的亮度，也遮不住他心中不愿言说的秘密。 第6章 阳台上的提琴手 赵智忻，以一个四十岁就当上跨国企业总裁的人来说，他的形像真的太接近男神。 他是毕舒的爸爸，也是毕舒不可告人的心事。 赵毕舒的俊美，以一句流行的话来形容，就是「如同妖孽一般」，遗传学在他的身上发挥了强大的功能，他拥有得自于父亲母亲所有好的基因。聪明、帅气、比例匀称、顏质超高，而且还才华洋溢。 但好像一颗最珍贵的夜明珠，却要严严密密的藏起来，不能让他光华显露，否则就会被摧折毁去，连拥有这颗夜明珠的人也要受虐重伤。 毕舒的母亲梁名臻，19岁就跟着赵智忻，并且生下了赵毕舒。但一个跨国企业唯一的继承人，不可能娶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的农家女儿。 如同电视剧经常演的剧情一般，在经歷了许多威逼胁迫之后，赵智忻终究无奈的接受了现实，接受了门当户对的企业联姻，娶了父母要他娶的女子，另一个家族企业的独生女。 而对梁名臻来说，却是爱情战胜了一切，她无名无份无怨无悔的带着孩子，安静的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爱着赵智忻，不争不抢平静喜乐的维持着她的爱情。 直到赵氏珠宝的老总裁，赵智忻的父亲2年前中风过逝。赵智忻理所当然的以唯一继承人的身份，继承了赵家的家业，成为家族中的最高权利者。 之后没多久，深情的赵智忻便开始带着梁名臻公开亮相。 狗仔记者们都以为她是他的新欢，却不知她才是他十几年来情之所归的至爱。 但公开的后遗症却是赵毕舒的各种不适应，尤其无法接受时时被陌生的视线审视跟随。只好在公眾场合一律不露脸，在外也都跟母亲梁名臻保持距离，免得被骚扰。 *********************************************** 赵智忻的车离去后，梁名臻问了毕舒和亦媛两人要去哪儿。亦媛叫声阿姨，说刚从赵家出来，毕舒陪她走回家。 毕舒不发一言，没什么表情的把手插在裤袋里，低头踢着地上的白色碎石子，一付就是「心情不好别惹我」的样子。 名臻楞了楞才反应过来。毕舒一定是为了赵智忻，心理不舒畅。 10岁前毕舒跟赵智忻的感情非常好，那时的毕舒只是个小男孩，什么都不懂，只觉得爸爸虽然不常回家，但是很爱他和妈妈。 毕竟赵智忻的身份特殊，小孩逐渐长大以后，什么就都瞒不住了。 青春期开始叛逆，跟父亲各种不对盘。离家出走、耍孤僻什么的都做过。想到小时候每天对于爸爸回家的企盼，那种长久的等待和持续不停的想念，都是因为母亲只是一个小三的身分，每每越加的不甘，越加的愤怒。 但终究赵毕舒和母亲的感情是亲密的，而且他越成长便越疼惜母亲。名臻的个性有一种「无求」的本质，连对儿子也是，从来不要求儿子配合任何事，只是陪伴他，只是付出爱。 赵毕舒习惯了这么多的爱，有一天突然觉得跟母亲闹彆扭很无聊，也就渐渐的回到他自己的轨道上。只是他和父亲的感情生疏了之后，小时候依恋依赖的心情也就消失了，见面还有些尷尬无话可说。 父亲每次造访他们的的小公寓，他就藉故避开，名臻问他原因，他幽幽的说：「相见不如不见」。赵智忻得知他这样说觉得很无奈，除了无奈，也无法可施。 很多事情都是一种习惯。每次赵智忻来，赵毕舒就约沉亦媛出门，各种溜搭，各种瞎晃。次数多了，就成了习惯。亦媛总是用理解的心情天南地北的陪着他，这种「避开」，倒是让毕舒和亦媛两人的交情增进不少。 赵毕舒还是坚持要陪亦媛走回去，名臻也就自己回了家。 「你妈长的真美……你爸也超帅…..」亦媛有点没话找话说。 「你还记得你爸的长相吗？」毕舒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亦媛说：「我只记得我爸相片里的样子，其他的不太有印象了。」 「他帅吗？你像你爸还是像你妈？我怎么觉得你不大像你妈？」 亦媛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记忆中相片里的父亲是国字方脸，不能说不帅，但是看起来是忠厚老实型的。亦媛却是下巴尖尖的瓜子脸，眉眼都很细緻清秀，却又跟母亲温温柔柔的鹅蛋脸也不太相同。 只是这个问题也无法深究，不像就不像，但妈就是妈呀！也没什么好说的。亦媛最后在心里下了这样的结论。 「帅就是好！你妈都愿意这样的爱着你爸……」亦媛又回到了帅的话题，可见在她心目中，很在意男人是否帅气吧！ 「你错了！我妈是因为我爸太爱她才爱他的，不是因为他帅。」这什么绕口令？毕舒喃喃的重覆了一次「太爱她才爱他」，觉得自己说的还真拗口。 「我爸追我妈的时候可是轰轰烈烈的……送花送项鍊算什么，他送一切他送得起的东西，送名车、送平台钢琴，后来还送了一个养满了牛和羊的农场，我妈通通拒绝了。你不懂，我妈完全不是那种物质的人。」 「那结果还是跟你爸谈恋爱啦，不物质又怎样？」 「我爸在我妈家对面租了一间房子，每天跑到阳台上拉小提琴给我妈听。」 「你爸小提琴拉得很好？」难怪毕舒也拉小提琴。 毕舒摇摇头：「拉得超烂，比杀猪还难听，拉得邻居都抗议了。后来我妈跟他说如果他可以拉好流浪者之歌，她就答应当他女朋友。」 亦媛张大眼睛直接问：「花了多久练成？」 「也没多久，从高二练到大二，一天都没间断的在阳台练琴。有一天，我妈没听到他练琴，一晚上都没办法睡。第二天一大早，一整个管弦乐团在楼下摆起来。我爸穿着燕尾服，完完整整的拉完了流浪者之歌，整个社区的人都爬起来鼓掌。」 「从那天起，我妈没说过半次要跟我爸分手。」即使他一辈子都不能娶她，毕舒在心里腹诽。 亦媛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毕舒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崇拜你爸啊？」 「我？没有啊？」毕舒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了「我干嘛崇拜他，我妈才是奇女子！」 第7章 如果没有明天 每一个人每天都要做许多决定，有些决定影响一生。 但有些事情，却谁都决定不了。 比如说爱谁，或不爱谁。 亦媛到过周顏海岸路画室的第二天，就自己跑去报名说要去上课。 周顏问她要学什么？她说看他想教他什么。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为了学画，也不觉得能教她什么。 她连续来画室耗了两个星期，每天下课后除了练琴，就是跑来画室。在二楼教室的角落里，自己搬了张椅子，有时看点书，有时看周顏的学生画画，也常看着窗外的大海发呆。 到了晚上，虽然楼下就是熙来攘往的观光大街，但从窗户望出去，仍然可以看到远处点点渔火，闪烁着奇异的静謚光芒。 原来这样的就叫做大隐隐于世吗？ 偶尔周彬来，她就到一楼去跟周彬聊天。周彬素描似乎也画得不错，有一天，他一边聊天，一边就在素描本上，画了亦媛的侧脸。相当的把她的神韵画了几分出来。 亦媛看了周彬画自己的素描画像，伸出右手，说：「拿来！」 周彬不明所以，问：「什么？」 「钱啊！给你当麻豆是不用钱的喔？」亦媛甩甩她的马尾，抬起下巴：「本小姐不随便给人画的，你必需付出足够的代价。」 「本公子也不随便帮人画的，画你是看在你有几分姿色，你应该感到光荣骄傲，谈钱就俗气了。更何况本公子最近手头有点紧，要钱没有！烂命一条！随时都可以来取啊！」周彬摆出耍赖的态势。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晚，最后周彬去买了滷味和啤酒饮料，当作是给模特的打工费。 周彬比沉亦媛大一岁，已满了18岁，是可以喝酒的。亦媛生日是下个月，只能吃滷味喝可乐（实际上是亦媛对酒没兴趣）。 这期间，周顏似乎不太想跟亦媛纠缠，不是在二楼教室上课，就在一楼里间他的个人工作室躲着，而只要他待在工作室，就不时的会流洩出如泣如诉的萧邦夜曲。 周彬和亦媛正在要享用宵夜的时候，他却从工作室走出来，对着周彬说：「你喝酒，好吗？你的身体可以喝吗？」又看向亦媛，还没开口，亦媛马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我没喝！」 周顏见她那样……反而笑了，亦媛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好像三月花开，全身心都感受到了春日暖暖的海风，好像自己心跳都快了几拍。本来不太笑的人笑起来更有一种动人的情緻。 「你笑起来真好看！」亦媛不知不觉又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咳~咳~咳~」周彬大声咳起来，周顏却收了笑容，有些脸红。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就脸红了。 「abeeradaykeepsaheartattackatbay」周彬说：「适量的饮酒有益身心健康」。 亦媛也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遭到周顏一个大白眼。亦媛直接把手中的啤酒递给周顏，说：「不喝酒的人没有思想。」 周彬闻言大乐：「看吧！找到知音了，本公子就是有思想吧！」 周顏说：「这样说起来，酒鬼不就超有思想？」顿了一下又说：「什么怪思想！」 虽然这样说着，不知为什么，还是接过啤酒，咕嚕咕嚕一口气喝了半罐。亦媛想：是有这么渴吗？ 低头看到了周彬以亦媛为模特画的素描，周顏楞了一下，酒精似乎让他眼神又忧鬱了起来。亦媛想到了在圣华园看到那幅画眼成星的画像。她想：周顏一定是想起许佳珊了。 周顏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喝完，站起来往里间走去。 亦媛追着说：「你别走啊！我想问你许佳珊的事。」 周顏回头看了看她说：「没什么好说的。」就又大步走进了工作室。 周彬咕咚的喝了一口啤酒，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人呢…..有些事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有些事却绝对没办法自己选；比如说你可以选择要跟谁结婚，但你爱谁不爱谁，却不是你能决定的。」 亦媛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意思？我要爱谁当然是我自己决定啊！」 「不不不！你敢说你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一旦爱上了，可以说不爱就不爱吗？」周彬难得的说着说着好像有点愤怒起来。 亦媛露出不解的表情：「你干嘛那么激动啊？」想了一会又说：「ㄟ…….你的意思，是说你哥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不……是我妈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见鬼了！今天聊天的内容，跟他妈有什么八高尔夫球桿打不到的关係？欸….这样说好像在骂人家的妈妈了，亦媛自己在心里跟周妈妈道了个歉。 难道……沉亦媛飞快的在脑子里翻转了7、8个剧情……「你妈跟许佳珊有什么关係吗？」 周彬大笑了起来，「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哈哈哈！」 男生喝了酒就一定会疯疯颠颠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大笑，说一些不着边际没人懂的话。亦媛感到很无言。 他停下笑，低着头，眼神没有聚焦，明显不知在想什么别的事，静默了一阵子才悠悠的开口说：「告诉你吧，我跟我哥不是一个妈生的。我妈是小三。我没跟别人说过，为了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我几乎没什么朋友。」 「啥？」这么劲爆？亦媛突然听到这样的故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每次看到周彬，总是一付无忧无虑，无限悠间的样子。亦媛回想起来，从那次的不撞不相识到现在，周彬一直都是笑着。有时微笑，有时大笑。彷彿整天都想把他的阳光魅力，用力的笑出来。 在周彬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严肃的表情。与其说严肃，或者说是深沉要更贴切一点。 「不想告诉别人，但是就想告诉你，很怪！」周彬又微微的扯了一下嘴角。「可能自己一个人守着一个心事太久了，有点想爆发的感觉。」 一时间亦媛还是适应不过来，也没办法决定要不要追问「小三的孩子」这件事。只是张着大眼听他说。 「我这里有病」周彬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生下来就开了很多次刀，我爸放不下我，就把我妈跟我一块带回家，结果，我哥的妈就搬出去了。」 看不出来呀！体格也不错，人也长得很帅啊！怎么会就有心脏病了？亦媛心里很疑惑。是在开玩笑的吗？看表情又不像……. 「我是听着人家骂我妈坏女人长大的，国中时心脏病又发作，差点掛掉，才会休学一年。」也许周彬压抑的太多，太想说了，一开口就停不了。 「做为一个每天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我不需要想太多未来的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计画未来，不用太努力，也不用太在意坏女人……我很小就知道，没有明天该怎么过日子……哈….」 亦媛看着仍然微笑的周彬，心里有一丝悸动。大家都为了明天发着愁，却没想过，没有明天是什么心情。 第8章 不能不爱 爱了也没有用 如果说没有结果的爱情，最后只能枯萎；明知不可能在一起，为何还要去爱？ 因为，只要活着，什么事都没有绝对，什么事都会改变。 直到所有啤酒都喝完了，周顏没有再出现过。亦媛提议和周彬一起散步到海边去吹风醒酒。 远处海面上有渔船的灯火闪耀，今日的浪并不大，海浪像一条条小白绳似的向岸边游移着，激起小小的浪花之后，又把沿岸被浪潮磨蚀得很光滑的小石子捲往海中，每一波的海浪声都延续着石子互相撞击滚动时刷刷的声响，即使听惯了，亦媛还是觉得有一种特别的动听。 两人坐下来捡拾着身边圆圆的石子，无意识的拿在手上把玩。 亦媛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跟你哥感情好吗？」 周彬点点头：「我哥讨厌我妈，但是对我不错。我小时候也喜欢跟着他。」 「咦~他不是跟他妈妈搬出去了？」亦媛有点搞不清楚。 「嗯！但是搬出去没多久，他妈妈就生病死了。我哥就又被我爸接回来啦。」 亦媛在心里算着他们的年纪，两人差了12岁。重新回到没有母亲的家，相较于周彬，周顏在家中的地位不会更像是私生子吗？他要怎么去面对抢了位置的周彬呢？ 两兄弟可以在这种复杂的恩怨情愁中平静相处，甚至感情还颇佳，算得上是奇葩了。 海风并不大，带着微微的凉意，远处渔火荧荧，海水映着月光闪动，有一种迷离的美。虽然夜深，岸边仍然有三三两两的观光客，传来嘻闹的声音。偶尔到异地领略不同的情调，总是捨不得早早就休息入睡吧！ 但如果是故乡就又不同了，每天生活的地方，晨昏朝夕，日復一日，不知不觉的就忽略了许多风景。但这时的海有一种很特别的意境，虽说如诗如画是一种很通俗的描述，放眼海天之间，那种让世界沉淀寧静的美，却也依然如水彩般的渲染在两人满满的胸口。当两人回过神来，半轮的明月也已升到头顶。 「其实，我妈对我哥也很好，只是这种心理的排拒，可能也很难克服吧！总之是我妈介入了别人的家庭，她也没什么好怨的。」周彬一边朝海的方向丢着小石子，一边随意的说着。 「她是没什么好怨的，但你很怨她吧………让你变成了小三的孩子。又为了这件事连朋友都没有。」亦媛很直接的说出她的感觉。 周彬看着远方，静默了许久…….「其实我很挣扎，因为我哥不肯答应，我爸到现在都没有跟我妈办结婚手续。我到底要怨谁？怨我爸？我妈？还是我哥？」 「爱情这东西很难说，又不是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我能叫我妈跟我爸不要相爱吗？」 「我妈不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处心积虑抢人家老公的坏女人，她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明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恋情，却还是越陷越深。一直到怀了我，坐月子的时候每天掉泪哭坏了眼睛，现在视力超差的。我要怨她什么呢？」 「我爸其实也因为这件事，摆脱不掉深深的内疚，所以才没有办法在我哥不谅解的情形下娶我妈。他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我又能怨他什么？」 「更不用说我哥了，他妈妈都因为这件事抑鬱而终，但他还是对我这个弟弟真心照顾，我一点点也没有想要怨他的心。」 「唉！」周彬长长叹了一口气：「人活着，很多事都是无奈的吧！」 亦媛是一个很能理解别人的女孩，似乎周彬的无奈，都纠结到她心理了。她看着周彬，叹了一口气，说：「嗯！我懂！」 周彬面对着她严肃的神情，笑了起来。 「你懂？」 亦媛又点了点头：「感同身受啊！我天生就有同理心，不行吗？」 周彬反而无言了。隔了一会儿，又问说：「你这么晚回家，你爸妈不管你？」 其实亦媛的父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但今晚已经听了太多周彬的心事，自己的事就先不提了吧。 「我当然是报备过的啊！跟我外婆说去同学家赶报告了，写完才能回家，说不定要通宵，哈哈！」亦媛翘起下巴，看着头顶的月亮，把脑后的马尾甩来甩去。 周彬觉得甩马尾的样子很可爱，就伸手去抓，亦媛一个转头躲过了。 「你这么未卜先知，知道今天要这么晚？」周彬说。 「没啦…..刚喝啤酒的时候才打电话的啦！」亦媛觉得也坐得腰背有点酸疼，就站起来，把鞋袜脱了，说：「我要让我的脚去解放一下。」说着就往海的方向走去。 周彬想了一下，也脱下鞋袜，跟亦媛的并排放在一起，捲起裤脚追过去。 这里的海岸线并不是纯粹的沙岸，而是在小石子之间有绵密的细沙，走起来不太平稳。加上海水一波一波的冲击，两人都有点重心不稳，很自然的就彼此搀扶了起来。在闪着燐燐波光的海边，就像是两个青春年华的小恋人，融合在浪漫的夜景里。 拍打在岸边的浪花，并不总是那么平稳，因为它的时而进时而退，才会让人有追逐的乐趣，如同一句时下流行的话......像极了爱情。 亦媛和周彬即使牵着手，也在一次突然的大浪之后，两人一起跌坐在海水里了，眼看着下一波的浪潮又推进而来，周彬赶忙爬起，拉着亦媛向后逃离。 两人都兴奋的大叫起来，原来被海浪追赶是这么激动的心情。当他们停下来喘气的时候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彬忽然停住了笑，把亦媛被牵着的那隻手放到自己的胸口，疑惑的说：「我又发作了吗？你看他跳得好快。」 亦媛瞪大了眼，手中也感觉到那强烈的撞击。 「啊？别吓我！」 周彬再度笑起来：「哈哈~~~这叫小鹿乱撞，不是心脏病啦！」 「吼唷！」亦媛一甩手，跺脚回头往刚才放鞋袜的地方走去，看起来像是在逗她的周彬，心中的小鹿却更加横衝直撞起来。 这时已过半夜，再过不久就即将是凌晨时分，游客都已散去，周彬回头时，看到远处有一个颐长的身影，静静的佇立，衣衫微微飘动，他突然想到一句诗：「为谁风露立中宵」 是啊！为谁呢？ 周彬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周顏。已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亦媛和周彬一起走向周顏，他们被海水打溼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奕媛打了个喷涕。有点冷。 周顏说：「玩成这样！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第9章 水彩是一种无穷的韵味 亦媛和周彬在海边玩了这么一阵，被海水打溼的衣服贴在身上，海风吹来，奕媛打了个喷涕。有点冷。 周顏说：「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周彬耸耸肩，亦媛却说：「不行啦，这个样子回家不就穿帮了。我外婆还以为我在同学家赶报告吔……哈啾~~~」又打了个喷涕。 结果三人还是走回了画室。 周顏拿了大毛巾让亦媛先披在身上，又给了她一条小的毛巾擦头发。然后叫周彬自己上楼去找乾衣服换上。 亦媛擦头发的时候仍然不停的打着喷涕，周顏看她全身的衣服都溼了，觉得还是得换下来，洗个澡，不然一定得感冒。就带着她上了三楼。 二楼是画室，亦媛第一次上到三楼，并没有隔间，只放了床、衣柜、桌椅、画和好几个摆满书的矮书柜，唯一隔开的空间是一个大的卫浴间。 靠窗摆着深色的原木桌椅，桌上放着没有喝完的咖啡，和几本杂志。 桌旁的地上，靠着墙堆着一些画，有些还固定在画板上，有些是装裱好，在画框里。只有一幅是特别放在不同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跟亦媛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许佳珊。 周顏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还没拆包装的t恤，说：「学生送的，还没穿过，你去洗个澡换上吧！」又在衣柜抽屉拿了件海滩裤给亦媛。 亦媛想起第一次来找周顏，也是全身淋得溼透，还去了赵毕舒家洗澡换衣服。最近是怎么了，弄溼自己很好玩吗？老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还回不了家。 亦媛洗完澡，在浴室里用吹风机把内衣裤都吹的半乾，才换上乾衣服，把头发用浴巾包着就出来了。 浴室外并没有人，周顏和周彬都下楼去了。周顏的床是一张双人的大床，淡蓝色的床罩被套组，乾净整齐。亦媛觉得全身暖洋洋又昏沉沉，原来只是坐在床上，打算把浴巾拿下来，把头发上的水分擦乾一点，再去浴室用吹风机吹乾。 但可能是大床太舒服，也可能是亦媛真的累了。不知不觉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彷彿梦见有人在轻轻拨弄着她的头发，暖暖的风在吹，吹得她连脖子都热起来，而且还有点吵。但亦媛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她太睏了。 亦媛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已经过了上课时间，来电显示是「必输」赵毕舒。奕媛第一个反应是：啊~~~完蛋！迟到了！ 她没有接电话，只是觉得头昏昏沉沉，全身都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像是食物烧糊了，不成形的闷着。她想：是不是生病啦？ 亦媛趴在枕头上赖着，闻着一种淡淡的洗衣精和木製橱柜混合的味道，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床，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接着而来的是清醒之后的惊吓：她居然在周顏家睡了一晚！ 严格来说，她们从海边回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半夜，所以顶多是睡了半晚。她坐起身来，感觉全身都酸痛着，这是……真的感冒了吗？ 周顏呢？怎么好像安静得空无一人？ 今天是星期五，早上除了大班的琴法课，刚好还有周顏的素描课，亦媛主修钢琴，通常不需要跟大家一起上琴法课，这个时间大多是自己去琴房练琴。 所以周顏是去上课了。为什么没有叫她呢？是不是也发现她病了。她摸摸额头，一定是发烧了吧。 亦媛模模糊糊回忆起昨晚洗过澡躺在床上昏睡的时候，彷彿是有人帮她吹乾了头发，伴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还有一隻有些粗糙的手拨弄着她的头发，似乎也摸了她的额头和脸颊。虽然当下她睡意昏沉得不想动，但那种感觉却在记忆中很清晰的浮现。 手机里还有死党李若彤和赵毕舒的讯息。 李若彤传了一个问号，赵毕舒的是：「你又睡过头了？还不来上课？」 李若彤是她除了赵毕舒之外，唯一的闺密了。她先回覆李若彤，说自己生病了要请假。 再回讯息给赵毕舒，说她还在周顏家，让赵毕舒下课来接她。她生病了，别告诉她外婆。 交待了这些之后她才开始观察身边的情况。发现了床头柜上有一个保温水瓶、玻璃杯，和一张便条纸： 「你发烧了，保温瓶里的水是可以喝的，多喝水。 我去上课，今天素描课，你不用来。 周顏」 周顏的字体相当漂亮，是属于有「行气」的那种，笔法刚劲中，又有点瀟洒，当初在圣华园，看过她在许佳珊的素描画像上写的 「即使画眼成星没有你的世界也只是黯淡」 亦媛觉得不知为何，那样的字会让人看了心跳加快。她看着便条纸端详了半天。下了一个结论： 也是啦！如果连字都写不好，怎么当美术老师呢？ 亦媛从保温水瓶里倒了一大杯水，嚐了一口，温温热热的也不烫嘴，便咕嚕咕嚕的喝下去，觉得还是有点渴，又再喝了一杯。然后去浴室梳洗了一下。看见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就要下雨了。又想着：应该叫赵毕舒别来接她了，不然还得淋雨。 周顏的卧房其实是跟书房结合的，虽然没有隔间，但大概有半间屋子的空间是用做书房，摆了好几个书柜，和书柜上满满的书。 可能是为了不想遮挡住室内的採光，这些书柜的高度都没有超过胸口。所以即使摆了很多书，也并不觉得有压迫感。 有些柜子上，放了几叠水彩和素描的作品，地上也堆了几幅固定在画架上的油画。亦媛转身的时候不知碰倒了什么，把原来靠在角落的几捲画纸也撞倒了下来。她直接反应蹲下身想把这些纸捲扶回原来的位置。 亦媛发现有一捲画纸特别厚，它并不是一张，而是很大一捲，外层已经落上一层灰，应该有些时日没有人翻动它了。 画捲翻倒在地上之后，松开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画幅的一小部分。 看得出来是水彩画，蓝色黄色灰色......还有一些混合顏色的渐层渲染，但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亦媛本来就是个好奇宝宝，总是充满着浓浓的好奇心，自然无论如何都要把画都翻开来看个究竟。 于是她把画捲在地上摆直，从书柜这一边固定住，往另一个方向把画捲展开，结果推到屋子另一面的墙角，画却还没有完全的伸展完，这幅画的长度少说也有7、8公尺。 她一边展开着画捲，整幅画也一点一点的铺展在眼前，心情忽然莫名激动起来。 画里的背景，整个都是远方的海和天空，那种色彩和渲染铺陈的方式是亦媛没有看过的。让画里所有的空间，散发一种无限幽远和安静的韵味。 融合在背景里面，这幅画的主角是无数个少女，变化着不同的姿态。有随风起舞的、有奔跑热情的，有浅笑轻言、有蹙眉沉思，有一个少女甚至看得出她哀愁悲伤的神情。 其实这些画中的少女，并没有精緻描绘她们的容貌，而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还只是背影或侧影。 让亦媛心中紧紧纠结的是：她觉得画里的少女，显露出来的只有一件事情……. 孤独…….. 就只有孤独 她自己一个人，自己笑着、自己哭着。 自己一个人悠远孤独的存在于无限沉寂的碧海蓝天里。 亦媛也看得出来，画里无数的少女，其实只是一个人。 他画的是许佳珊，各种样貌的许佳珊。 第10章 痴情总为无情苦 是怎样的痴情，才会为心爱的女孩，画出这样的画。 是怎样的想念，才会让画里的女孩显露那样凄清，孑然一身的样貌。 亦媛的内心，深深的被那幅长长的水彩画震撼着，呆着看了很久很久，以至于手机铃声又响起时，她还被吓了一跳。 ------------------------------------------------------------------------------------- 赵毕舒也被亦媛吓了一跳，看着亦媛传给他的讯息 在周顏家？生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着正在上课的周顏，赵毕舒忍不住就要举手发问了。 但至少他顾及到后果，硬是等到周顏讲完，指导大家开始画了，赵毕舒走到他身旁，低声的问： 「沉亦媛怎么了？为什么在你家？」 低头看画的周顏抬起头来看着赵毕舒说：「喔~~她起来了？她跟你说她在我家？她还好吧？还发烧吗？」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赵毕舒翻白眼：「又不是在我家，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啊！」 周顏看赵毕舒一付不明所以的样子，就又低下头继续看那些学生的画作。 赵毕舒觉得很无言，直接说：「那我现在过去接她！」 周顏看了看窗外浠浠沥沥下着的雨，说：「你接她？再带着她淋雨？」 赵毕舒更无言了。停了一停，决定不管了，还是直接跑过去，反正也没心情上课了。 正要离开，周顏开口了：「你先上课，我等等回去再送她回家。」 赵毕舒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 下课后，毕舒直接骑车衝到画室。但门是锁着的，只好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周顏开着车回来。下车时手上提着几个袋子，看来是去买吃的了。 开了门，毕舒跟着周顏往楼上走。走上三楼，就看见沉亦媛还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地上铺着还没有捲起的那幅画。 周顏看到那幅画，楞了一下，把吃的东西放在桌上，先去把地上的画捲起来。 毕舒一个箭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亦媛的额头，亦媛似醒非醒的张开了眼睛。 额头的温度有点烫，还没退烧。亦媛坐起来，眼神有点朦胧，脸颊透着粉粉的潮红。 毕舒问了句：「你头烧坏了喔？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亦媛用有点涣散的眼神瞪了他。 周顏把食物摆在桌上，招呼他们先来吃东西，他买了一碗粥和两碗麵，还有一盒削好的水果。毕舒心理想：是怎样？还蛮会照顾人的嘛。 亦媛披散着头发，乖乖的坐到书桌边。周顏把那碗粥推到她面前。她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抬起头对周顏说：「老师，对不起，我看了你的画。」 「嗯~~」周顏的脸上没什表情，又说了「没关係」。走过去帮亦媛倒了一杯水，他自己那碗麵还没开始吃，赵毕舒倒是老实不客气的吃起来。 毕舒刚才也看到那幅画了，只是注意力全在亦媛身上，现在才在脑中回忆那幅特别的画。吃了几口麵，又看了看周顏和亦媛觉得两人没什么异样，就没再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反正亦媛也会告诉他。 周顏说：「你们慢慢吃，吃完我送你回家。」就拿着自己的那碗麵下楼去了。 亦媛果真吃得很慢，碗里的麵热气蒸腾，她用筷子一根一根的夹着吃。 毕舒也吃的慢，公子哥儿的气质，吃起东西来有一种不快不慢的优雅。只是跟亦媛一开口说话，那种骗人的气质就全都掉到地上，咕咚咕咚滚不见了。 「那幅画是怎么回事？痴情画家思念初恋女友许佳珊？」 「你也看到了？一看就知道是想念永远见不到的人，对吧？」亦媛真想跟周顏问清楚，到底他跟许佳珊是怎么了？但到目前为止，一点进度也没有。 登~登~登~一阵楼梯上的脚步声，却是周彬出现在楼梯口。一上来就问：「你生病了？」然后才看见还有一个帅得有点过份的高中男生。 亦媛想起周彬和毕舒是没见过的，就随意介绍了一下。 周彬也伸手摸了亦媛的额头，亦媛觉得很好笑。大家都要摸一下，到底这个动作可以疗癒谁呢？ 「哇！这么烫，要不要去看医生啊？你也太弱了，就玩这么一下海水，就不行了？」 玩海水？原来是玩海水生的病。赵毕舒在心理嘀咕，要玩也不约一下！哼！ 周彬又想起了来找亦媛是为了告诉她一件事。 他小声的说：「我昨天回去就追问了我妈，听说许佳珊是自杀死的。她死了以后，我哥高中都没读毕业，消沉了很久，后来是好不容易才把他送出国读大学。」 「啊？她为什么要自杀？」 「我妈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家庭环境也不太好，妈妈不在了，只跟着爸爸，但他爸又一直在监狱进进出出，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许佳珊也有坎坷的身世吗？到底是为什么要自己结束年轻的生命呢？谜一样的女孩，让亦媛有点心酸酸的感觉，更想去了解她和周顏的故事。 脚步声又响起，周顏也上楼来了。他直接去了浴室后的阳台，把亦媛昨天穿的学校制服收了下来，交给亦媛。 「去换一下衣服，等下先带你去看医生，拿了药再送你回家。」周顏说得就像个慈祥的长辈，照顾生病的晚辈。 亦媛觉得像是温柔的大哥，照顾生病的小妹。 周彬和毕舒却有一种肠胃不适的感觉，帮小妹洗晒衣服，这对一个美术老师来说，会不会太贴心了一点？ 第11章 大家都离家出走 亦媛这次的病，并不是纯粹的着凉。重点是病毒感染，体温时热时退，病了一个星期才痊癒回学校上课。 病好了之后，亦媛也正式到画室学画。 一星期两次，有时素描，有时水彩，周顏说先从这两样入门。亦媛是有天分的。吸收得很快，也学得很快，虽然技法不是三天两天就可以速学有成。但美术在她心目中的比重，也渐渐提升到快跟她从小学的音乐一样了。 亦媛认真的学，周顏也努力的教，一段时间以后，几乎已经忘了许佳珊这个话题。 跟以前不同的是，周顏抑鬱的脸上，笑容变多了。冷漠刚毅的线条也似乎变柔和了。 甚至在学校的素描课，遇到学生提一些白痴问题，周顏偶尔也会幽默的回答，把学生逗得满室生春，也凭添一些自己的瀟洒魅力，女生们都更着迷了。 在画室的时候，周彬和赵毕舒也常会来一起画，但他们是自由的，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周彬迷上了油画，常常弄得一身都是五顏六色的顏料。而毕舒只画素描，他说喜欢那种线条的变化，和铅笔在画纸上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超有质感。 转眼间秋去冬来，过了万圣节，又过了感恩节，到了圣诞夜前夕。 这天亦媛没有画图，她带了笔电来画室，说要做一个作业。所以直接上了三楼，用周顏的书桌和网路做起作业。 周顏上完了课，等学生都回家了，上楼发现亦媛趴在桌上睡得很沉。 周顏轻手轻脚的搬了椅子，在书柜旁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亦媛的背影，和趴睡的侧脸。 即使睡着，即使只是背影，亦媛仍然散发一种如苹果般香甜的青春气息，削瘦的肩膀，延伸到纤细的腰，这种形象，对周顏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得如同是他日夜思念，想一把抱在臂弯里好好疼惜却不可得的女孩；但她随性挥洒，自在灵动的气质又如此不同而陌生，并吸引着他。 十二月的海风从窗户吹进屋里，沁凉沁凉的，周顏拿了自己的羽绒外套，帮亦媛披上。 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线条细緻的侧脸，但周顏觉得只要是她在的空间里，就有一种清新而热烈的气息，怎么也遮不住。 她醒着的时候，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几乎无时无刻都提醒着，他心底深处另一个女孩的存在。 但她安静的睡着，他却彷彿有一种错觉：在他心中已记不清原来魂牵梦系的影像，填满他心房的竟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青春少女。 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想画她的衝动，但犹豫着，没有勇气。 几个月来，他们从陌生变得熟悉，他原来担心她会不停追问挖掘他心中深埋的往事，其实并没有发生。 反而他不曾思虑过的，他平静深沉的内心，似乎因着什么而渐渐的动盪起来，隐隐有澎湃之势。 楼下的门铃响了，沉浸在自己无以名状的心情中的周顏也清醒过来。 下楼去发现是赵毕舒背着书包和一个运动背包。 「老师，可不可以收留我几天，我跟我妈说，我离家出走了。」赵毕舒的神情很无所谓。 「什么意思？你离家出走是跟你妈报备过了？那算什么离家出走？」周顏觉得好笑。 「哎唷~~老师你不懂啦！反正就是不想住家里就对了！」 正说着，周彬来了，还带了一个睡袋。 周顏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讲好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我妈要我去美国，我就跟她大吵一架。」周彬直接往二楼走去「我要搬来跟你住，我睡画室，打地铺就可以。」 「天气这么冷，我这里被子不够，没办法收留你们两个。」 周彬和赵毕舒异口同声的说「没关係！」平常爱斗嘴的两人，今天倒是一鼻孔出气。 周顏说：「亦媛在三楼，去叫她，我把你们三个一起送回家好了。」 「不可能！」周彬和毕舒异口同声，早就决定要死赖着不走了。 「我不要回去！」上面传来沉亦媛的清脆的声音「你们都在这里，我也要！」 「好呀好呀！反正明天又不用上学，今天可以玩通宵！」明天恰好是週末了，周彬开心的呢！ 周顏：「…….」 亦媛看了看这里的四个人，除了她以外，另外三个人的背后，好像都有那么点故事在吸引着她。只有自己的家庭背?算是正常，没什么可以八卦狗血的。 每个人的人生故事，造就了每个人的个性。像她这样平常的人生，妈妈跟外婆都给了她足够的爱，继父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也待她和蔼亲切。即使父亲早逝，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缺憾的。是不是没啥缺憾的人生就不那么五光十色高潮起伏了呢？ 沉亦媛不知道的是，这个感觉到自己人生幸福美满的瞬间，才是她最该珍惜的。毕竟没有人知道所有的过去，也没有人看得见全部的未来。在某个未知的时间点，命运或许会带给她突然的惊喜，或巨大的惊吓也未可知。 画室和隔壁的民宿都是周顏家的產业，海岸路一排6间连在一起三层的楼房。周顏的父亲僱请了一位经理帮他们经营着民宿。周顏从美国回来后就选了最后的一间，把屋子改成如今的画室格局。 周彬自发的去自家经营的民宿借了铺盖，经理服务到家的又叫人送了许多生活日用品过来。 四人做好通宵玩乐的准备，决不可无酒无食，所以又去採买了一些啤酒和炸物零食。 三个高中生都很兴奋，是难得的自由日，没有大人管着。至于周顏，在他们的眼里，他不是大人，只是喜欢装大人罢了。 几个人在二楼的画室打点好地铺。放了个木箱当成桌子，大家坐在地铺上，又温暖又舒服。 周顏下了指令：男生睡地铺，三楼床让给亦媛。亦媛笑得很开心，像个小孩子似的拍手，又比了个ya的手势。周顏看她喜笑顏开，神色也放松柔和了些。 本来周顏是不会跟这一帮小孩玩在一块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今天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到清冷的工作室。而三楼卧室既然让了出去，没道理又跟亦媛要回来自己睡。 那…….就喝两杯吧！ 三个半大不小高中生，看到周顏居然也坐下开了瓶啤酒喝起来，都觉得很神奇，有点又惊又喜。 「ㄟ…..今天跟我们喝酒，我们不要叫老师喔！想到老师就压力大，怎么喝得下去。」毕舒说。 「随便你们要叫什么！」周顏一付反正要淋雨也不怕衣服溼的态度。 「阿顏哥~~阿顏哥好了。」亦媛把平常同学私底下叫的名号给叫了出来。 周彬笑了：「哥是我叫的，你们干嘛跟着我叫啊！」 「没关係！哥就哥，哥今天陪你们喝两杯，就两杯啊！」周顏这话一说出口，大家就知道他原来本性是骚包的了。只是因为某种际遇，而变成现在抑鬱的样子。 四人一起举杯，周顏和毕舒喝乾了第一杯，周彬比较保守，只喝了半杯，亦媛刚满18岁，根本不知自己可以喝多少，毕舒帮她开了一罐芒果口味的果汁啤酒，亦媛觉得甜甜的，味道还不错，咕嚕灌了一大口。 毕舒又对着周彬举杯：「来！我们离家出走俱乐部的会员喝一杯！」周彬也喝了。 周彬说：「这样乾喝有什么好玩，来玩个游戏才喝得嗨。」 亦媛马上说：「广东炒麵」 第12章 广东炒麵 辣 「广东炒麵」是年轻人联谊时，常被拿来活络气氛的游戏。2人~20人都可以玩。 玩法是：大家一边拍手，一边按照顺序一人说一个字：「广、东、炒、麵、辣」继续轮着说的时候，要加一个辣，变成：「广、东、炒、麵、辣、辣」，第三遍再加「辣」，以此类推。谁先错了就受罚。 周顏去找了个小杯子，装了半杯啤酒，摆在木箱中央。四人坐在木箱旁，围了一圈。依序是亦媛、周彬、毕舒、周顏。 这个游戏，亦媛和毕舒是玩惯了的。从小玩到大，熟练到不用大脑，靠反射动作就能玩。 周顏周彬兄弟却是第一次玩。只要速度加快就掛点，周顏已经喝了3杯，周彬2杯。 这次到了第9辣的时候，周彬又错了。他大喊了一声：「什么炒麵这么辣？不公平啦！你们一天到晚都在玩，哪有这样的！」周顏也大喊不公平「这样玩，我们很快就喝醉啦！就没有人陪你们喝酒了！」 亦媛说：「那我先陪你罚一杯啊，好想喝，口渴！」她吃了不少零食炸物，也没等其他人说话，就把自己那瓶剩下的啤酒都喝完了。 喝完又说：「周彬，你不用喝，你的处罚改成唱歌好了。」她想起周彬的心脏。 「真的要唱吗？」周彬拿起1支叉子充当麦克风，眼神亮闪闪的，有一种欢快的激动：「我要唱囉！」 「唱啊！唱啊！」「囉唆什么啦！快唱！」「不唱就喝光好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催他。 周彬还在装模作样的时候，周顏去拿了一隻吉他，交到周彬手上。周彬因为酒精而双颊泛红，醉眼迷离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随意的拨了一个小调和弦，调了一下音，弹了几个小节的前奏，就开了口玩笑似的唱起了一首年代有点久远的歌谣： 「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去流浪 一面走路一面掉眼泪 流浪到哪里流浪到台北找不到我的心上人 我的心里很难过每次喝酒每次马拉尚」 亦媛没想到周彬居然会唱这样的歌，哈哈大笑起来，这好像是原住民喝酒的时候唱的歌吧？ 周彬唱了一遍，又唱一遍，而且加快了速度。但是唱快了，就有一种自然的律动，唱了几遍之后大家就都会唱了，连一贯要求自己装模作样的假气质男赵毕舒也忘我大唱，拉着亦媛站起来跳舞。没什么舞步，就是踩着踏着，大家笑而已。 酒精让周顏的眼神渐渐迷濛，有那么一瞬间，亦媛发现无时无刻存在于周顏眼底的忧伤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周顏也站起来加入了他们二人，一同满屋子踩踏着，酒精让大家都不知不觉的放飞了自我。 周彬一遍一遍的加快速度。大家情绪也越来越高昻，三人勾着手臂欢乐的笑着，大家的脸颊都泛着潮红，年轻的岁月是该要这样无拘无束跳脱飞扬的。 这一瞬间，周顏的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风霜感也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放纵的唱跳起来。亦媛觉得这样的周顏太可爱，高涨的欢乐气息，让她觉得心里的愉悦都要满到海里去了。 最后，速度到了一定的极限，跳舞的三人前仰后倒的摔成一片。周彬意犹未尽，用清彻的嗓音唱起了另外一首曲子： 「山上的孩子山上的孩子 都非常喜欢歌唱 美妙的歌声从那山顶轻轻飘送下来 穿过那高山越过那小溪 也回响在我心中」 唱着唱着，周彬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又是激动又是温柔的情绪。他只觉得胸口胀胀的，从来没有过的，似乎快要着火一般的情感在他心里燎动。 他的眼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心脏不受控制「噔咚~噔咚~」的击打着他的胸口，打得都有点疼起来了。但周彬忘了注意他过度努力的心脏，只是不由自主的望着亦媛，用更热情爆发的歌声唱着： 「月亮的柔情太阳的笑容就是你的模样 眼里闪烁的光芒好像夜里的星星 轻轻的微风吹在你脸上连花儿都醉了 弯弯的眉好似河流流进我心海 若能化成白云飞到你梦里 轻轻看着你听你的呼吸再悄悄流进你的心里 轻轻的微风吹在你脸上连花儿都醉了 弯弯的眉好似河流流进我心海」 亦媛怔怔的听傻了，脑子像是空了一样，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另外的两个男生和他们如影随形的孤独感。她的眼里漾着泪水，流光灩瀲，呆呆的望着周彬，看着他的眼，如痴如醉。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她的心也滚烫起来。 周顏静静的听完了这首歌，他也感受到周彬和亦媛两人当中，有不知所以情感在流动着，那抺忧鬱又回到他深深的眼底。 酒精会让人醉，也会让人变迟顿…… 歌声停了，慢了好几拍，赵毕舒才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呢？ 不对！不对！这首歌不是这样唱的。不能对着他的亦媛这样唱啊！ 赵毕舒一把抢过周彬的叉子麦克风，以他迷倒世间少女的男神般优雅气质，死命的吶喊着唱出了另一个版本的「山上的孩子」： 「山上的孩子山上的孩子都没有穿裤子 屁股黑黑的满身都是杜卡兹（泥巴的意思） ……………………………………………………………..」 第13章 挽着手的心动 圣诞夜前夕的狂欢过后，日子突然沉静的有点诡异。 很快的就要到新年前倒数的时候，他们彼此却都没有联络过。四人之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如同大雨之前阴暗的天空。 亦媛在家中练琴，新年过后，就是这学期的术科统考。她钢琴统考的曲目原本就是萧邦升c小调夜曲。刚认识周顏周彬时，几乎每日都要在画室听到好几回，但随着周顏不再整日脸上掛着阴鬱，升c小调夜曲也不大听到了。 手指在钢琴上熟练的滑过，亦媛无心无绪的弹着，凄婉的旋律变得有一搭没一搭。 这是怎么了呢？都要除夕了，要倒数了，没有人约，是怎么回事？上次的聚会都是幻影吗？大家都散了就散了？ 无数的问号在她心里，她开始埋怨起来…… 但有一种奇怪的衿持，她也不愿打破这种莫名的僵局，先打电话邀约，毕竟她是个女生不是吗？ 她不时的回想起，周彬对着她唱那首歌曲时，深遂的眼神中灼热的情意，时时的令她怦然心动。 但那晚，周顏的笑也魅惑着亦媛的心。她觉得，他忧鬱的时候，全世界都乌云笼照。而圣诞夜前夕，有一个时间点，他遗忘了一直如影随形陪着他的忧伤，打开了心门。像个大孩子似的笑了，满眼的灿烂，满脸的光华，亦媛第一次看到这样充满了生命力的周顏。 这奇妙的僵持延续着的时候，周彬去医院做了例行的追踪復诊。确认他的心脏，目前仍然是正常运作的状态。所以他明白了最近心脏不规则跳动的情形是原由于另一个原因。 只要想起那个女孩，他的心跳就激动起来。有时轻轻的跳快一拍，他自己也只是恍忽觉察。有时却又如千军万马般，重重的踩踏在胸口，让他不由自主的要去按压，想让胸口的跳动平復下来。 周彬自己清楚，沉亦媛，这个名字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他掉进了所谓初恋的旋涡里，渐渐沉溺，无法自拔。 然而，亦媛却有一个酷似周顏前女友的容顏。周彬想，大哥是不是也会对她有不同的情感？他空前的对自己的身体不满起来……他的心，真的可以谈恋爱吗？ 有些事，并不是都先想好，才决定做或不做的。 做完例行检查，并且知道一切都正常之后，周彬终于打电话给亦媛，约了除夕夜的跨年倒数。 亦媛一口答应了，讲话的口气听起来非常高兴，而且立马问说是否约了周顏和赵毕舒。周彬就回答了他会打给周顏，毕舒由亦媛去约。 跨年晚会是在海边的滨海广场，广场旁就是港口，倒数结束时，会围着港口的外缘放烟火。 除夕那天晚上，四人也是从周顏的画室一起延着海岸路走到会场。没有寒流也没有锋面，天气很好，只有凉凉的海风。亦媛穿了羽绒外套，很温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四人不约而同的把手放在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随便说着话，散步似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儿走过去。 海岸路两旁路树上掛满各种造形的各色圣诞灯，从圣诞节前几週便掛上，估计会掛到过完新年假期之后。照耀的路上到处光华亮丽、热闹万分。亦媛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说：「好漂亮，应该一年到头都掛着才对。」 周顏：「每天都有，你就不会觉得它漂亮了，天天有得看，你只会觉得普通。」 亦媛：「哪会！你看那些渔船的灯火，每天看还是觉得很美啊！今天太多灯了，看不到星星。如果有，就算每天看，也还是漂亮的不得了。」 赵毕舒走在他们的后面，插了一句：「那是你喜欢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东西，只要它一闪一闪，什么都是美的！」 亦媛：「所以说……如果是真心喜欢的，就算每天都有，就算再普通，还是喜欢。如果会因为每天都有就无感，那不是真的喜欢。」她瞪了周彬一眼：「你说天天看就不美了….是错的。」 周彬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 周顏却幽幽的说：「不是会变普通，只是会忘记去看。」 毕舒接着说：「对！每天都跨年，谁会来看啊？」 亦媛觉得话接的怪怪的：「你们两个讲的，不是一件事吧？」 越靠近广场，人潮越来越多，开始有点挤来挤去。原本走在一起四人也被人群挤散了。 周彬伸出手去拉亦媛的手臂，亦媛觉得被拉住有点不太好走。就摆了一下手，把周彬的手甩开。周彬原本只是觉得怕走散才伸手拉住她，也没别的意思。但被甩开的一瞬间，心理也噔的一下，瞬间就失落了。 但接着亦媛反手穿过周彬的手臂，搀着他的臂弯，在人群推挤中，依靠着周彬。两人慢慢的走着，原本就不冷的除夕，周彬甚至觉得热起来，手心似乎微微的出了汗。 身后的两人，在磨肩擦背的缝隙中，看见挽着手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不觉，也被人群挤到更远的后方。 舞台很大，设计得很炫丽，灯光耀眼，音乐振耳。中央有一道长长的伸展台，观眾在伸展台的两边，当歌手或舞者走到申展台中，跟两旁的观眾更加接近，气氛也更高涨，每个人似乎都很兴奋。 唱着嗨歌的乐团演出结束，换了一位年轻的女歌手，一改原来的火热气氛，清柔婉转的歌声悠然响起，不知是音响效果太好还是什么原因，歌声忽远忽近，回盪缠绕在场内观眾的耳畔有如天籟。大家听得如痴如醉，周彬低下头，看着亦媛红扑扑的脸颊，光彩焕发。秀丽的脸上，又有一种灵动跳脱的气质，不由得移不开视线，完全不知舞台上表演的是什么春夏秋冬。 也许是人太多了，周彬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伸手抓紧了亦媛挽住他的手。 亦媛抬头望向他：「怎么了吗？」 周彬深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让他的脑子清明了点。对着亦媛微微一笑说：「你今天看起来很美啊！」 亦媛也笑了，圆圆的眼睛闪着光，说：「是因为没有每天看，才觉得我美吗？那……一年给你看一次就好」 就在他们身旁的赵毕舒，转过身来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的没有说话，但也神思飘忽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周顏只是盯着舞台，彷彿对亦媛和周彬的互动完全没看见也没听见。 因为他们本来就到的晚，只是来倒数一下，感受跨年的气氛而已。几个歌手唱过之后，就到了倒数的时刻。 奕媛把兴奋和开心完全表现出来，用尽力气大声倒数，周彬也加入大喊。毕舒凑数似的张开嘴，随意的喊了两下，周顏一如既往的不发一语。赵毕舒看了看他，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表现安静和疏离，干嘛要来呢？ 随着倒数，观眾的情绪在绚丽的烟火一飞冲天空的时候，到达了沸腾的顶点。 围着港口两边的防波堤，两排焰火衝上天空，在外围的海上，也有数十个大圈小圈的烟火，在夜空绽放着七彩炫烂的光芒。再远些，还有几艘渔船排列着，把一团团彩带一般的烟火送上天空，再四散飘落下来。 喜欢亮闪闪的亦媛傻傻的看着，脸上映着不停变幻的光彩，周彬也看她看傻了，原来看着一个美丽的女孩会让人像听到悠扬的音乐一般如痴如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他低下头，轻轻把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亦媛突然觉得滚烫的烟火，从天边降到自己的额头上，沸腾的倒数之后，是这样悸动的感觉。她的心，也如最亮的烟火一般冲上天际，散落后一缕缕的白光闪逝，她想：「我也是醉了吧！」 第14章 悸动还是烦躁 活着却不需要思考明天，是幸福还是悲伤？ 在周彬的世界里，从小不断的进出医院。3岁以前，住在医院的时候，比在家的时候还多。正常的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缺陷，不管是身体的层面或心理的层面。但他的缺陷比别人要严重一点，他生下来就为了弥补心脏里少了一点东西，只能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家。 但3岁以后，他渐渐的好了，开刀又开刀，住院又出院。终于让他的心长好了。可是命运却是无法预料的，国二的时候，他的心脏却又长得太大了，在一次突然的心绞痛后，似乎又把小时候开刀住院的日子接续回来。 休学了一年，为了让心脏好好跳动，医生们装了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但他必需一辈子服用某种吃了会让他噁心反胃的药物。 即使如此，他的生活比起一般人多了许多限制。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但周彬却以一种对生命淡漠的态度，随意的活着。从来也没有规划过未来，只是一天一天的让日子过去。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心情好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他是「活在当下」的实践者，因为他从没有想着要活多久，没有想着未来要做什么，随便吧！也许他明天就不在这世上了。 但跨年夜之后，似乎一切都改变了。改变最大的，是他的想法。他不由自主的想着要去做很多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妈妈从不让他喝除了果汁以外，像是茶或咖啡这种有刺激性的饮料，虽然他偶而也喝，但只是很随意的喝一口，然后整杯倒掉，他不觉得那种饮料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可是今天他经过咖啡店，闻到了咖啡香，竟然不由自主的走进去点了一杯咖啡，微笑着喝完。 他从不曾想过离开他熟悉的地方，但前两天他看见北海道旅游的广告，心中竟萌生了想去旅行的念头。而且，他想跟亦媛一起去。 跨完年，赵毕舒骑机车载亦媛回家。周彬看着他们飞驰而去的背影，他心中浮现一个想法：弄一部机车骑骑也不错。每天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照顾他的妈妈，如果知道他在想什么，应该会疯掉。 周彬高三了，他本来没有一点想读大学的意思。考就考吧，有得读就读吧，反正无所谓。但他如今想要读一个有音乐系的大学，因为亦媛将会考上某个大学的音乐系。 或者他也来考个音乐系试试，他因为无聊…..小提琴和钢琴都是随意的一直在上着课，用音乐来填补有空缺的心。 是陷溺了还是甦醒了？周彬觉得他一定是重生了吧！原来爱情可以这样浇灌他了无生趣的人生。 早上睁眼就想起亦媛，想起她映着烟火，灵动的双眼和亮丽的容顏，他的心就忍不住悸动。每天想着她的笑，她说的话，她翻飞的发丝和裙踞，她的一切都充满在他的脑子里。他想……这样是「满足」的感觉吗？他活了二十岁，终于体验了心中满满的感觉。 周彬也才知道，以前不想明天的事也可以随意的活着，是因为没有想一起共度明日的人。而今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跟一个人一起活很多个明天的想法。所以对自己身体的不确定，让他很苦恼。对于这样的不确定，她是怎么想的？他能给她什么呢？ ------------------------------------------------------------------------------------------------------- 相较于周彬，亦媛在跨年夜的心动之后，由于期末考在即，投注了许多心力在学科和术科的练习。迷醉于那种节日氛围下的热情，也就没有持续的燃烧。只在偶尔有空的时候，稍微回味了那时的短暂的悸动。 但亦媛心中，不是只有周彬一人，原先吸引她的，是周顏。 周顏忧鬱的气质，彷彿深不见底。她总是敏感的接受到他压抑的温柔和深情，尤其和许佳珊的一段悲伤恋情，更是像无法拨开的迷雾般，让亦媛深陷其中。 一个和自己那样相像的人，一定跟自己有着某种程度的关联。而这关联就悬在周顏身上，让亦媛忍不住的想去靠进，去探究。充满在她心中的，并不是在跨年夜被亲吻而灼烫的感觉，而是对周顏每每刻意对她疏离的一种仰望。 所以，她迷惘了，借口准备期末考而不接周彬的电话，想把自己的心关起来弄清楚。可是就像迷了路的瞎子，什么都摸不清找不到，烦燥得快爆炸了。 当赵毕舒接到沉亦媛夺命连环call召唤的时候，正在狂练他的小提琴，因为第二天就是术科统考，而亦媛的钢琴主修前一天已经考完了。 赵毕舒手机关机，但亦媛跟毕舒这样的关係，自然有她的管道可以找到他。 毕舒万般无奈的从母亲梁名臻手中接过电话：「是怎样？快死了喔？如果不是有生命危险，我今天是不会理你的啦，掛了喔！掰！」 「欸欸欸…..等一下啦！」亦媛还没讲半句话，毕舒已经把电话掛断。亦媛火气也来了….. 「哼！掛我电话，本姑娘直接杀到你家去！」 20分鐘后，亦媛已经站在毕舒家的门口。梁名臻开了门，亦媛叫了声「阿姨~」看着她的装扮，似乎正要出门，还拿着包，就问说「阿姨，你要出门啊？」 梁名臻笑着回答：「嗯，今天有餐会，你跟毕舒等等自己去找吃的喔！」说完就离开了。 亦媛蹬蹬蹬的直接跑到毕舒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琴房，也可说是乐器练室。为了能让毕舒好好练乐器，不会有吵到别人的压力，赵智忻特地帮他做了一个隔音效果超好的练习室。 亦媛本来是衝着进来的，但到了琴房外面却站住了。琴房的门没有全关，开了一个缝隙，小提琴的声音就从缝隙流洩而出。 是萧邦的升c小调夜曲，亦媛吓了一跳，居然也是这一首，跟她的期末考试同一首，只是她的是钢琴版，毕舒的是小提琴版。而另外，周顏一天到晚听的也是这首，到底是怎么了呢？ 毕舒拉得好极了，凄美悲伤，缠绵蕴藉。 亦媛就怔怔的站在琴房门口，听着毕舒把整首曲子拉完。等她回神过来，直接把门推开走进去说：「你都练好啦，拉这么好，不用练了啦！可以陪我了吧！」 「最好是练好了，你都考完了，在这里废什么话啊？」以舒心里嘀咕：站着说话不腰疼，考完的人来吵明天要考的人，不知道要说是自我中心还是心机重。 「不行不行，你今天一定要陪我说话，不然我应该会因为郁闷指数太高而中风。」亦媛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懒骨头和式椅上，摆明了要耍赖。 毕舒挑眉看着亦媛，表情是疑惑又无言：「你不是有悲情王子跟心痛王子两兄弟？跟我卢什么卢？」 悲情王子跟心痛王子？两兄弟？哈！这家的小孩还真是命不好，一个为爱悲苦，一个心脏不好，亦媛心想，是风水不好还是怎么了？ 「哪来的什么王子兄弟，我只有你这个小提琴王子陪啦！」 实在拗不过，毕舒也只好放下琴，软沙发和式椅已经被佔据，琴房里虽然还有钢琴椅，他还是寧愿坐在椅子旁的地毯上，一坐下来发现，连着练了两三个小时的琴也是有点腰酸背痛，乾脆整个人直接躺平。吐出3个字：「我饿了！」。 第15章 关不住你的心 「我也饿了，你家有什么可以吃的？」亦媛摸着扁扁的肚子，越说越觉得饿。 「只有饼乾洋芋片，要吗？」虽然饿了，毕舒躺在地上一点都不想动。 「不要啦！你去煮东西啦！有泡麵吗？泡麵也可以啊，饼乾没兴趣。」亦媛扯着以舒的袖口，想拉他起来，就是想吃点热食，洋芋片什么的现在不想吃。 「要吃你自己煮啊……我太累了……」赵毕舒就是坚持不想动。 亦媛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放弃的个性，先是有一脚没一脚的踢着以舒的大腿外侧，看他完全不为所动，就越使劲的踢。 「喂！被你踢骨折了啦！暴力女！」赵毕舒还是只好唉声叹气的爬起来，走向厨房。翻箱捣柜一番，从冰箱里拿出仅剩的一包虾仁和前几天吃火锅剩下的蟹肉棒，一把义大利麵条和2颗蛋，2颗蒜。 亦媛开心极了。说实在，就以烹煮食物来说，毕舒是属于有天分的，不管冰箱有什么，他随意乱丢一锅，也是有创意又好吃，不像亦媛的白痴等级手艺，煎个蛋也是乌漆嘛黑…….. 毕舒用平底锅把蒜片虾仁蟹肉棒用奶油一起小火煎，另外用一个汤锅烫熟了麵条，放进平底锅再拌炒两下，撒上黑胡椒和玫瑰塩，淋上蛋汁，顿时香味四溢。 亦媛觉得毕舒如果不学音乐，就去学做菜，一定也是艺冠四方的大厨师。重点是他做菜的过程看起来很赏心悦目，动作不紧不慢，随意又瀟洒。 「你真的很奇怪，你妈看起来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你这么会煮到底是跟谁学的啊？」亦媛看着装盘的义大利麵，肚子好像也发出咕嚕的滚动声。 「煮菜干嘛要学啊，看到东西就拿来煮，最后就什么都会煮了。」毕舒端着两盘冒着烟的义大利麵，香气喷发，自己也很得意：「就是因为我妈不会，我才变厉害的…..真是太香了。」 「对啦！我妈就是太能干，才搞得我什么都不会！」亦媛为自己的无能找到正当性。 亦媛把自己盘子里的虾仁和蟹肉棒都先挑出来吃掉了，觉得是这辈子没有嚐过的人间美味。然后用叉子捲着麵吃，眼里还看着以舒盘里的蟹肉棒，忍不住又一叉子过去抢，毕舒偏不让她，一叉子叉回来就往嘴里送。亦媛撇着嘴「哼！」了一声：「小气鬼！」 「是啊！我是小气鬼，下次煎牛排，你可千万不要来抢！」 亦媛想起上次毕舒煎的菲力牛排，简直回味无穷。赶紧说：「好吧好吧，你不是小气鬼，你是大厨师，记得煎牛排要叫我，太好吃了！」 「这么容易吗？讲到牛排就塞住你的嘴了喔？再好吃也关不住你的心才对。」毕舒笑得意味深长：「好吧！你找我干嘛？」见亦媛一口麵噎在嘴里，无法回答，又接着说：「是你的心已经想要飞出去，但是又不知道要飞去哪里吧？」 亦媛瞪着大眼睛说，好一会儿才把麵吞下去：「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想飞不飞的？」 「这很难吗？周彬喜欢你，但你心里觉得更想去周顏那里，不是吗？」 「啊？」被毕舒直说出来，亦媛有点惊吓：「屁啦！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你怎么知道？」 赵毕舒走到窗边，看看天空，脸上闪过一抺难以言喻的神色。良久之后，幽幽的说： 「我有没有这么苦命？又要餵饱你，又要当你的心灵导师，还要兼闺中密友恋爱顾问，我是一定要这么悲情吗？」毕舒说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冒出一点酸涩的感觉。 这时突然响起了亦媛的手机铃声，亦媛拿起一看，有些焦燥的说：「是周彬，他又打来了啦？怎么办？」 「哪有什么怎么办，接啊，要不然我帮你接….」毕舒做势要去拿亦媛的手机，亦媛赶紧拿起手机滑开了接听键…. 「喂~~嗯…..我知道…..嗯…考完了......」 边说边进了赵毕舒的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留下餐桌边无语的赵毕舒，自言自语的嘀咕：「我是欠你的喔？」再顺手把两人吃完麵的杯碗狼藉收拾了。 刚把碗洗好，亦媛就出来了。 「周彬约我去听打击乐团的音乐会，明天，但我不想去…..」 「所以呢？」赵毕舒问。 「没有所以啊，就不去囉！」 「他不就很失望？」赵毕舒一付事不关己，边说着就走回了房间。 「你态度不太好吔…..我还跟你说着话欸，你要干嘛啦？」亦媛在后紧跟着也进了房间。 「啊都把你餵饱了，是还要怎样啦？一元姐姐，没事就可以回家了，我还得练琴，你一个死完的人干嘛一直打扰明天要死的人啊？」赵毕舒真心不想跟亦媛再纠缠下去。 亦媛却仍是自顾自的问：「真的吗？他会很失望喔？可是我不想去啊….有点尷尬….」 「怕尷尬就不要去，你管他失望不失望的咧」毕舒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把大小姐赶回去。 「不知道啦….就心乱乱的啊…..不然你载我去圣华园，去跟我爸聊聊，搞不好我心情就好了。」 「吼…..」 总之沉亦媛卢人的本领是很强大的，半个小时候赵毕舒顶着冬日的寒风，骑车载着沉亦媛往圣华园方向疾驰而去。 儘管赵毕舒骑车的基本配备是皮衣皮裤皮手套，沉亦媛也穿一件厚羽绒衣，东北季风威力仍然惊人，停好车的时候，两人脸颊鼻尖都红通通的。亦媛坐后座把手放在毕舒的皮外套口袋里，抓得紧紧的，所以倒还算温暖，彼此嘲笑了一下冻得像猫咪的鼻头，就往园区里慢步走去。 两人先到亦媛父亲沉益方的牌位前，鞠了个躬，说了一会话。沉亦媛就往许佳珊牌位的方向走去。赵毕舒才恍然大悟，她哪里是想来给父亲上香，根本就是想再来看许佳珊的吧。 园区主要的安放塔佔地颇大，空间也规划的宽阔舒适，有许多房室，感觉很安详寧静。两人安静的走着，进到许佳珊安放牌位的房室，就看到许佳珊的牌位前，正立着一个人，周顏。 第16章 就陪你好了 周顏穿一件灰色的风衣，风衣之下的身躯似乎更形消瘦，背影看来有些凄清。他似乎感应到有人靠进，转头便看到了沉亦媛和赵毕舒，而两人看见他也吓了一跳。几天没见，周顏眼窝深陷，有一种长期失眠而厌世的神情，眉宇之间更是深深的抑鬱，几乎有了病容。 「你生病了吗？」亦媛忍不住问。 周顏摇摇头，只是问她：「你们怎么来了？」 亦媛说：「我来看我爸，我爸在那边213室。」 周顏没再说什么，摆明心情非常之差，差到完全不想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要离开。 沉亦媛和赵毕舒赶忙追上，亦媛一肚子的话想问，但看到周顏其黑无比的脸，也不知从何问起。 三人一言不发走到停车场，周顏是开车来的，赵毕舒突然福至心灵的说： 「顏哥，天气太冷了，亦媛穿的不够暖，可以搭你的车吗？」 亦媛一听就低着头抽了抽嘴角，这个必输先生有时脑袋还蛮灵光的。 周顏开了车门说：「上车吧！」 沉亦媛向赵毕舒点了点头，就坐进了副驾驶座。 一路风驰电掣，沉亦媛都快要晕车了，还是觉得机不可失，停红灯的时候就开口了：「我问过我妈了，我真的是她亲生的，许佳珊应该跟我没什么关係，可是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呢？好怪！」 「没有！」周顏居然回答了「你们一点都不像！」答是答了，但答得很奇怪，明明就像得吓人啊！ 「她总是哭，我总是要花好大的精神哄她，她才会笑一下。」 「是喔？我很少哭欸……我喜欢笑，不喜欢哭。」沉亦媛明朗活泼，周顏没见过她哭。 「她很聪明，什么都一说就懂一学就会，但是她很辛苦，只能靠自己打工赚学费生活费。」 「她很忙，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没有时间约会，白天打工，我就陪她打工，晚上上课，我就陪她上课，因为太累了，上课打瞌睡，我就帮她做笔记，回家再说给她听。」 周顏似乎渐渐沉浸到自己的回忆里，亦媛打岔问了一句：「她的父母呢？她为什么都靠自己？她是孤儿吗？」 「她3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后来改嫁，但是11岁的时候，妈妈也病死了。有一个继父，吸毒卖毒品被关了，哼！这个继父，有不如没有！」 天哪！这是社会新闻里才会出现的事吧！怎么会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身边？亦媛犹豫了很久，终于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自杀？」 一听到这个问题，周顏清癯英俊的脸上，终于流下了泪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说她爸爸回来了，叫我先不要去找她，她会联络我。我一直等……一直等，最后等到的却是……却是…..」周顏哽咽无法说下去。 亦媛的内心也深深的悸动着，感染着那样的哀伤，那样永不可弥补的追悔…….泪水也从她的脸上滑落….. 周顏发现她哭了，一时之间恍忽起来，他喊着：「不要哭，你不要哭，佳珊~~你不要哭啊……」 但他却没注意到他们正在十字路口，而前方衝来一辆高速的左转车，剎车不及直接撞上他的车，从驾驶座侧边拦腰撞上……. 巨大的撞击声之后，似乎一切都静止了，所有的情绪，思想都断了片，世界变成一片无声的漆黑……. ----------------------------------------------------------------------------- 她觉得头好痛，全身都在痛，在清醒之前，就感觉到了周身难以忍受的酸痛。睁开眼睛后，沉亦媛看到了赵毕舒焦急的帅脸，他轻轻的问： 「醒了？我去找医生来喔…..」 医护人员来过又走了，沉亦媛受到撞击，但不算太严重，身体内脏也没有受伤，就是撞击过后的筋骨酸痛，算是轻微的了，休息个几天应该就可以恢復。 她慢慢想起来是怎么出的车祸，于是抓住赵毕舒问：「周顏呢？周顏怎么样了？」 赵毕舒说：「他比较严重，做了手术，还没醒…..头部撞击，有外伤，左手骨折……要等他醒才知道情况如何。」 亦媛觉得蹦蹦乱跳的心脏稍微可以不用跳那么用力了，还活着….还好…..还好…… 赵毕舒给亦媛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周彬走了进来，靠近病床，低声跟亦媛说：「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还好吗？哪里痛吗？」 「你哥呢？你哥还没醒？」亦媛说起话来有点沙哑，其实整个人感觉很虚弱，她并没回答周彬的话，只是急着问周顏的状况。 「还没，头部的血块已经开刀清理掉了，但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左手的骨折用钢钉固定接回去了。」周彬儘量讲得让亦媛不要那么担心。 赵毕舒请周彬陪一下亦媛，他去告诉亦媛的外婆，顺便把她接来医院。等全都忙完，已经半夜了。亦媛睡睡醒醒之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着毕舒说： 「完蛋了……你不是明天要考试？」说话还是有点费力，所以说得有点慢。 「对呀！真是幸亏你还记得，我要回去了，明天没考好都是你害的，你给我乖乖睡觉，明天考完再来看你。」 毕舒说完就回去了，沉亦媛也继续昏昏沉沉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就这样过了三天，周顏还是没醒。 沉亦媛本就伤得不重，也慢慢的復原了。她坚持要到加护病房去看周顏，周彬陪着她在加护病房外面碰到了周顏的父母，其实应该说是碰到了周顏的父亲和周彬的母亲。大家的心都很沉重，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顏包着头，还有打着石膏的左手，原本就清瘦的脸颊更是凹陷进去，亦媛一看到他就哭了……只是流着泪，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心脏好像被谁掐住一般动弹不得，快要连血液都流不过去了。 她叫他的名字「周顏！周顏！你快点醒啊…..睡太久了啦…..睡太久会腰酸背痛欸……可以起来了，快点！」 过了一个星期，医生说沉亦媛可以出院了，周顏还在睡。但已经移到一般病房，周彬父亲给他请了一个看护，日夜陪着。 沉亦媛说：「我每天都会来陪你的，别担心！」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亦媛真的每天都来医院陪周顏，周彬、毕舒也常在旁边一起说话。赵毕舒说起收到成绩单，术科主修居然是考得最高分的一次。 沉亦媛便说这都是要感谢她，因为她叫毕舒陪她去圣华园，亦媛爸爸暗中相助，所以才考出水平以上，不然每次考都必输的。 周彬哈哈大笑，赵毕舒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 忽然听到有微弱的声音喑哑的说道：「应该感谢我才对！」大家一楞，转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周顏，却看到他睁着眼看他们。 三个人欢声雷动：「你醒了！！！」 第17章 谁又懂得谁的心 周顏的伤势却出现了反覆，虽然已开刀取出了血块，但大脑受损的部分还未復原，总是昏昏沉沉的，即使醒来有时也呈现一种神智不清的状态。 有一天，难得的天气好，窗外的天空青得没有一点杂质，只在天边飘着几朵小小的白云。亦媛在病房里，把手里的小说放下，走到窗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朗朗晴空，心里想着：周顏你快醒起来，天气这么好，推你出去晒太阳会很舒服的。 一回头，却看见周顏张开了眼睛，对着窗边的她笑起来，张口说了一句话：「佳珊，你好美！」 沉亦媛有那么一秒楞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呃…..我不是….我不是许佳珊啊….」 周顏没有理会沉亦媛的反应，招招手叫她过来。亦媛来到床边，周顏伸出手握住她说：「佳珊…..为什么我好像好久没见到你，觉得很想念很想念你……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的吗？可是我真的好想你……」眼里的疑惑很明显。 他又抓住亦媛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慢慢低低的说：「我看到你的时候，心好痛，这里好像快要裂掉一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沉亦媛忽然也觉得自己的心口重重的被敲了一下又一下，后来才发现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她也彷彿感觉到心脏快被撕裂的疼痛，她竟然能够感受到周顏的感觉……泪水不知不觉的从她脸上滑落，一滴一滴灼热的泪滴在周顏的胸口。 「佳珊……别哭啊……你怎么又哭了？」周顏伸手擦去亦媛脸上的泪水，又用双手抱住亦媛，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拍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亦媛感觉周顏轻拍的动作停下来了，手就这么搁在她的肩背上，手上的温度暖暖的贴着她，她的心也暖暖的。她抬起头来，发现周顏又已沉沉睡去。 沉亦媛再度下了决心，她一定要去追查许佳珊，这个苦命的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以这么决绝的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用自己的心深爱着她的男子。 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找寻答案，这一切都得找到原来就认识许佳珊的人，现在只有周顏，她也只能知道周顏知道的，但问题是，周顏知道的太少了….. 不过…..周顏知道许佳珊原来住的地方。她想：等周顏好了，叫周顏带她一起去找。那么深爱的人，不明不白的离开了，却永远都搞不清楚她离开的原因，只留下深深的悲伤和追悔，在经过了这么长的15年之后，椎心刺骨的悲愴并没有消失，只是埋得更深更沉，深得连他自己都一再的迷失，不愿清醒。 周顏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呢？ 沉亦媛心疼周顏，唯一让他解脱的方法，就是找到源头，找到许佳珊绝然离世的原因。 ----------------------------------------------------------------------------------- 第二天，也许是大脑受损的部分，也渐渐的恢復，周顏奇跡似的好了。头痛的症状一天比一天减轻，记得所有的人和事，也没有再把沉亦媛误认成许佳珊。 沉亦媛仍然每天到医院去陪周顏，周顏身上所有的伤势都逐渐康復，周彬和赵毕舒时不时的也到病房探视陪伴，三个人说笑打闹，周顏只是静静的躺着，有时若有所思，有时也凑趣的微微笑着。 到了除夕前一天，沉亦媛、赵毕舒、周彬三人照旧在病房里集合。大家谈起要在哪里过年的话题。 过年应该是一个家族性团圆的日子，但他们四人三个家庭，却都有些复杂的关係，要吃个团圆饭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来三人的家庭都有点背景，赵毕舒的父亲赵智忻经营着赵氏珠宝，但家族庞大，以赵毕舒私生子的身份，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都还是未知数，过年这种事，就是淡然面对，平常心而已。 周彬周顏家族经营的sunshine饭店也是国内排得上榜的连锁五星饭店，一样的族繁不及备载，只是周顏没有归属感，不跟大家一起过年，以前露个脸算给面子了，前几年出国更是从没有把过年当回事。 周顏回国后，周顏父亲本就要让他进入饭店接手管理，但周顏迟迟没有点头，还跑到小城去开画室教学生。这次受伤，周顏父亲sunshine饭店总裁周文翔格外关心，想藉着频繁的互动，拉回大儿子的心。所以也回到小城来，陪着周顏吃个年夜饭，算是一起过年。 沉亦媛的母亲吕盈慧在亦媛的父亲生病过世后，改嫁了现在的丈夫陈宇翰。过年这样的节日，吕盈慧也就北上到夫家团聚，沉亦媛不愿跟母亲和继父一起，便留在小城陪外婆，团圆饭就两人吃了。 说完了这些，沉亦媛叹了口气说：「原来我们四个都与红尘俗世缘份浅薄。」 赵毕舒说：「你可以顿入空门了。」被亦媛白了一眼。 周彬却接了一句：「我们三人都清心寡慾，可以与世无争，只有我大哥六根未净，尘缘未了。」周顏看了他一眼，亦媛不知周彬说这话是指什么，也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周彬。 赵毕舒说：「六根未净，但头壳坏了有什么用啊？顏哥，你这个头到底是好了没有？」 周顏还没开口，亦媛回了句：「头坏了也没关係……心是好的就好啦！」 周彬：「那我怎么办？我的心…….」又做西子捧心状。亦媛才想到周彬是有心脏病的，有点懊恼说错了话，怕周彬不开心。想摸摸他的头，但周彬比亦媛高了一个头，摸头是有点累，就拍了拍他肩膀说：「你不是都好了吗？」 周彬又縐着眉夸张的说：「没有人了解我的心，我是好不了了。」然后更夸张的唱起了歌：「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亦媛看他就是一脸不正经，一巴掌拍到他后脑杓：「代表你个头啦！」 周彬被k了一记，摸着头说：「明明就在说心脏，怎么又说到头了，吼！打这么用力，没坏也被打坏了。」 亦媛：「没坏没坏，来！毕舒也来帮忙打一下，看看会不会坏」 「我全身就剩这个脑袋是好的，你还打！」 三人就在病房里打成一团，周顏只是笑笑的，没说什么。闹了一阵子，周顏就赶人回家了。 三人一离开病房，周顏的笑容也就消失了，他愣愣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即将落下的太阳映照出一抺霞光，就像刚才的沉亦媛一样，无论安静或是灵动的时候，脸颊上都泛着动人的光暉，那光暉足以让他迷乱而再度泥足深陷。 第18章 谁又是谁的孩子 周顏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医生说如果要出院，勉强也可以，但毕竟是头部开刀，还是慎重点好。而且目前突发剧烈头痛的频率仍然有点高，希望能在医院再观察一週，彻底稳定再出院，比较能避免后遗症发生的机会。 于是2012年的农历除夕，父亲周文翔要周顏向医院请个假，回到周家在小城的别墅。跟周彬和周彬妈妈李明芊算是四个人吃了个团圆饭。 但这席饭吃得却很是平淡。周顏在家一向少言，问几句才答一两个字。周彬本来是个话多的，平常都是他在活络气氛，但最近似乎不怎么说笑，话也变少了。 李明芊对周顏一直是有愧的，因为她的介入，间接让周顏的亲生母亲抑鬱而终。由于这个原因，周文翔直至今日没有再婚，没有给李明芊一个正式的身份。李明芊低调的在周家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心里不是没有怨懟，但终究无法理直气壮的面对周顏。 周顏从周家搬出另住，甚或后来出国的这些年，对李明芊来说，日子过得自在许多，不需事事看周顏的脸色。这次周顏受伤，她自觉该以一个母亲的立场去关爱周顏，所以就凭空多想了很多，务求事事周到。 「阿顏~~这个大骨汤熬了一整天，味道不错，你手骨折，多喝骨头汤会復原比较好！」 「阿顏~~你是不是在医院都没什么吃啊，瘦了好多。伤还没好，应该不太喜欢吃油腻吧，我都叫阿兰把菜煮得很清淡，你多吃一些啊！」 「阿顏~~头还痛不痛？晚上一定得回医院吗？能不能在家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但不管李明芊说什么，问了多少问题？」周顏总是千篇一律的回答：「嗯！」 李明芊一心都在表现她的关爱之意，没有意识到周顏的不耐，但周彬却受不了了….「妈，你不用管他啦，他头开刀还没好完全，现在有语言障碍，你问什么他都没办法回答。」 「真的吗？真的会有语言障碍喔？难怪……」李明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换周文翔看不下去了：「阿彬，你别在那乱说了，你妈还以为是真的。」 李明芊才知周彬是乱唬咙他的。 周文翔想起一件事必需跟周顏说：「对了，阿顏，今天早上晓菲打电话来，要问问你的伤好得怎样了，说都联络不上你，你怎么都不接晓菲电话？你回个电话吧，再不回她就要带着晴萱飞回来了。」 听到周文翔的话，周顏和周彬同时抬起头来，看了父亲一眼。周顏关注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又回到了原先的淡漠，仍然是千篇一律的回答：「嗯！」 吃过了饭，周顏便说要回医院了，周文翔叫了司机开车，周彬护送周顏回去。 沿路都可以看到有人在放烟火，一圈又一圈五彩繽纷的烟花在空中爆开，连远方的夜空也不停闪着耀眼的光辉。 他们两人同时想起了新历年跨年的那一晚，想起了在炫丽的烟火光彩下，如星辰般动人的沉亦媛。 周彬还记得他灼热的唇亲吻了亦媛沁凉的额头……他在心里感叹着，这个美丽得让他心悸的小女生啊！ 周顏的心中，想到沉亦媛的时候，出现了两个重叠的人影，有时却又迷离的幻化为一，如同久远的记忆和新近发生的情愫，混乱交缠而曚昧不明。 这时的沉亦媛正在自家客厅里，母亲吕盈慧和继父陈宇翰也意外的回到小城来陪沉亦媛和亦媛的外婆，也就是吕盈慧的母亲一起过年。从5年前吕盈慧和陈宇翰再婚之后，就搬到陈宇翰在台北的家，以往总是吕盈慧到陈宇翰家里过年，这还是第一次跟亦媛和外婆一起吃年夜饭。 这件事确实让亦媛和外婆都非常意外。 吃年夜饭的时候，亦媛和外婆终于明白了他们回来过年的原因。 「妈！我怀孕了！」 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吕盈慧还是带着一点羞赧，虽然是46岁的年纪，她仍然清丽美貌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整个人充满着幸福的喜悦。虽然吕盈慧是对着自己的妈妈说的，但也偷偷的瞥了一眼女儿。 亦媛吃了满嘴的红烧石斑鱼，怔怔的楞在那儿，外婆也反应不过来，两人都张大了眼睛瞪着吕盈慧。只有陈宇翰微微的笑着，不发一言，脸上的喜悦遮也遮不住。 「怀孕？」亦媛从小就是独生女，沉信嘉过世后更不可能有别的兄弟姊妹，所以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 外婆倒是比较快回神，看着吕盈慧的肚子说：「有去医院检查了吗？几个月了？」 「才刚一个多月，去检查过了」陈宇翰回答的很快，好像早就盘算好了等着岳母大人问似的。 「可以生吗？」外婆好像担心多过于喜悦「盈慧年纪这么大了，高龄產妇，又是第一胎，医生说安全吗？」 一说完，外婆马上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吕盈慧也立刻抬头看向沉亦媛，神色有点慌乱。 这句话讯息量有点大，对亦媛来说，「第一胎」的震撼比「怀孕」更胜十倍！ 「我都生过亦媛了，哪是第一胎…..妈……你是在说什么啊？」 「对啦！对啦！你生过亦媛了吼，我都忘了。我是说你隔那么久才再怀孕，年纪又大了，有点危险啦！」吕盈慧和自己妈妈一搭一唱的想把说错的话圆回来。 沉亦媛平常个性活泼开朗，但却不是头脑单纯的人，疑问的种子早已发了十七、八个芽，谁也没办法对她随便敷衍过去。 「怎么可能，生没生过孩子，外婆不可能忘记，更不可能讲错。生过就是生过，没生过就是没生过。」亦媛急切的说：「妈！我真的是你生的吧？」 外婆和吕盈慧都是单纯的人，不太习惯说谎。原本只是隐瞒不说也就罢了，但突发的状况让她们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两人都吶吶的说不出话来。 亦媛脑子一热，不会吧！她的身世真的有问题？又小心翼翼的问：「妈，你说嘛！我没关係的，就算不是你亲生的，也不会怎样啊！我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 如果是正常情况，吕盈慧应该是骂她一声，甚至k她一记，说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但吕盈慧和亦媛外婆两人却面面相覷，说不出话来，这气氛就太微妙了。 亦媛又走到外婆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摇啊摇的，带点鼻音小撒娇的说：「外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结果，出声的是陈宇翰： 「盈慧，亦媛也大了，都懂事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跟她说了吧！」说着拉了拉吕盈慧的手，盈慧感到他的手心暖暖的。但她心中反覆再三，觉得还是很难开口解释隐瞒了17年的事。 她立刻提出了疑问：「如果我不是你生的，那是爸爸跟别人生的吗？」 「不！不是！」这点吕盈慧倒是否认得很快。 外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告诉她吧！」 吕盈慧终于万般勉强的开了口：「我和你爸结婚以后，几年都没有小孩，看了医生也没用，后来就决定要领养一个孩子。」其实有不孕症的是沉信嘉，但即使沉信嘉已经离世，吕盈慧还是不愿在亦媛面前说这件事，好像在非议亦媛逝去的父亲，她有点不忍。 「后来有人跟我们说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可以抱养，身体很健康，而且还没报户籍，我们就决定把你登记成我们亲生的小孩。」 亦媛的脑子轰然一响：「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第19章 全都乱了 陈宇翰是吕盈慧的初恋情人，两人的恋爱从国中谈到高中，也一起北上念大学，谁知陈宇翰却在一次舞会之后，阴错阳差的跟吕盈慧的好友秦玫玉发生了关係，秦玫玉也因而怀孕休学，生下了女儿。陈宇翰大学一毕业便无奈的和秦玫玉结了婚。 吕盈慧遭到初恋男友和最亲密的朋友背叛，一度形销骨毁，痛不欲生，幸好有学长沉信嘉一路在旁扶持关爱，让吕盈慧走出这段令人伤痛的感情。毕业之后，吕盈慧也就嫁给了沉信嘉。 沉信嘉和吕盈慧婚后几年一直没有怀孕，四处求医的结果确定沉信嘉不孕，于是抱养了沉亦媛，并在户籍上登记为婚生子女。 这件事在沉家一直是个秘密，亦媛5岁时，沉信嘉便因病去世，沉亦媛便是吕盈慧和沉信嘉唯一的子女。如果不是后来，命运将这些人用另一种奇异的方式连结起来，亦媛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在17岁的除夕夜知道了这件有关于自己身世的过往，沉亦媛的情绪受到巨大的衝击，紊乱的思绪在心里如浪潮般滚动拍打，她的心理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要去找一个人，周顏。 沉亦媛脑子里那十七、八个发芽的问号里，有几个正在不停的长大，在她的脑子里叫嚣。 她长得跟许佳珊那么像，她是许佳珊的小孩吗？还是她的亲人？ 如果她是许佳珊生的，会是……会是周顏的孩子吗？ 这个念头从心理一冒出来，她立刻站起身来，非得直接去医院问个清楚。 沉亦媛有事，只会找一个人帮忙。她打了个电话给赵毕舒，要他载她到医院去。 「你疯了喔！现在去医院，你知不知道现在是除夕夜的11点半了，你发什么神经啊？」当然是被劈头骂一顿。「不去！」赵毕舒只差没掛电话。 「不管，我反正一定要去，你不载我去，我就自己搭计程车去！」沉亦媛的口气很坚决。 电话里静默了一阵，然后传来一声叹息「唉！真是败给你了……10分鐘后出来，我去接你。」 周顏在病房门口看到他们的时候，很是被惊吓了一下。「咦~你们怎么来了？」 他不知道，比起等一下要知道的重磅讯息，现在的惊讶根本不算什么。 「沉大小姐非得要来找你，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赵毕舒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反正见到老师，还要说一次，干嘛不一起说」亦媛还是习惯的称呼周顏老师。 周顏挑眉「什么事这么紧急，大年夜的非来告诉我不可？」瞧了瞧亦媛的神情，两眼晶亮晶亮的，有一种掩饰不了的兴奋。 两人瞪着眼等她说，她又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人性真的很诡异，通常有人越是想要的东西，就会引着人不想马上给。亦媛慢慢的转身脱了外套，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欸……那个我跟你们说……我妈和继父来跟我们一起过年。」说了一句就停下来了。 「然后咧？」周顏问。 「有没有果汁啊？我有点渴吔，年夜饭吃太咸了，想喝果汁」亦媛脸上闪过一丝狡詰的笑容。 赵毕舒站起来「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去了！」 「哈哈！那么没耐性。」亦媛自己倒了水，喝了一口「你今天没听到，一定会后悔。」 赵毕舒不说话，拿外套….. 「等等….等等啦…..」沉亦媛终于打算说了。 「我妈怀孕了！」 「啊？」「骗人！」周顏和赵毕舒同时说。 「你妈怀孕值得你大过年逼我载你来找他？不可能！」 「真的，我妈真的怀孕了，没骗你！」 周顏实在太无语了，这也太天马行空.......17、8岁要有个小弟弟小妹妹的确是让人兴奋，但跟周顏有什么关係？非得要三更半夜跑到医院报告这件事。 沉亦媛的心理确实有一个秘密，可以让这两个人都大吃一惊，本来来找周顏就是第一时间想告诉他。一旦见到他，因为太了解这件事的震憾力，反而想来个温水煮青蛙，没要没紧的慢慢讲。谁叫之前许佳珊的事，周顏吊了她那么久才说。 「不会是你怀孕了吧？你妈怀孕根本没那么重要。」赵毕舒按捺住心头的火气，把焦点转回沉亦媛身上。 「我妈怀孕是没那么重要，但外婆说我妈是第一次怀孕的高龄產妇。」亦媛把炸弹丢出来，这个重要了吧！ 「你妈不是生过你，怎么会第一次怀孕？啊…….」赵毕舒说了一半，突然用手掩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 周顏已经楞在那里，完全说不出话来。 赵毕舒喃喃的说：「你…..你不是你妈亲生的？那你亲生母亲是谁？啊…..」他再度遮住自己张得更大的嘴巴……..「你……许佳珊…..你是许佳珊生的？」 周顏的神情伤痛，脸上已流下两行清泪，沉亦赶忙靠近周顏，扯着还没拆石膏绑着固定吊带的手。 「老师~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沉亦媛！你是老师跟许佳珊的小孩？」赵毕舒脑补的功力不是普通的强，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话。 沉亦媛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八卦归八卦，即便知道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也没有过一分一秒相信过这个可能性。但现在被赵毕舒这么一惊一乍的吼出来，却真的被吓了个惊疑不定。 这时周顏一身冷汗，渐渐冷静了下来，觉得这两个小孩也太荒谬了。 「没有！不可能！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亦媛不可能是许佳珊的小孩，真是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可能？」亦媛和赵毕舒同时说。 「哪有为什么？我自己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孩吗？」这个事，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太好明讲，尤其是跟这两个名义上还曾经是自己学生的高中生。 赵毕舒可不管那么多，直接问周顏：「所以你跟许佳珊没在一起过喔？」沉亦媛也睁大了眼睛期待周顏的答覆 周顏脸上一红：「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算一算年纪也知道，你们今年几岁，我得几岁就生孩子才生得出这么大的小孩？我跟你们相差14岁，也就是说我14岁的时候，你们才出生。许佳珊比我大一岁，所以她15岁就跟我生了你吗？怎么可能？」 亦媛和赵毕舒想想也觉得好像不太对，但赵毕舒还是嘀嘀咕咕：「说不定你们就偷嚐禁果……一不小心就…..也不是生不出来……」 本来有点害羞的周顏，脸又红了，这次是因为脑火：「跟你说没有就没有，别闹了！」 「那……我又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哭？」 「不是老师的…..但有可能是许佳珊跟别人生的啊……毕竟你们长得太像了！」赵毕舒琢磨得很认真：「沉亦媛！你不是你妈亲生的，那会不会是你爸？你爸跟许佳珊？」 第20章 追查真象 三人在医院里讨论沉亦媛的身世之谜，直接像是编一部洒狗血的电视剧，如果说的是别人，亦媛一定觉得这剧情也太好笑。 即使是在说自己，亦媛还是有一种抽离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赵毕舒不放弃继续推论：「如果是你爸在外面生的，抱回来跟你妈说是领养的呢？」 换沉亦媛有点瞠目结舌：「不会的吧！我妈的意思好像是说他们有不孕症才领养的，那我妈现在又怀孕了，表示有不孕症的应该是我爸。」 一切的臆测都原由于沉亦媛跟许佳珊长得太像了，比双胞胎还像，以相片来看，那时的许佳珊和现在的沉亦媛，几几乎乎就是同一个人。 从遇见沉亦媛开始，这个问题就在周顏的心理盘据不去，反覆的想过了所有的可能性，但就是无从解释。他只好给自己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这个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没有任何关係的两个人，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许这所有的一切本来就没有答案」坚毅的脸上有了倦容，抑鬱又浮现在他縐起的眉心：「我头有点痛了，你们回去吧！」 沉亦媛看着他，想起在周顏心里可能永远无解的许佳珊，突然说：「老师，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许佳珊以前住的地方看看，或许可以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周顏摆了摆手「再说吧！」也许是头痛的症状又发作了，周顏自顾自的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亦媛和毕舒两人对视了一眼，也就只好告别离开。 回到家，亦媛又开始想要从母亲这边问出亲生父母的事。明知道亦媛已经长大，但出于本能，吕盈慧还是有点担心她找回亲生父母之后，会离开自己而去，有意无意的只说当初介绍他们领养的大婶早已没有联络，更加不知道亦媛的亲生父母是谁，或身在何处。 好在春节假期一过完，就得到消息，说周顏可以出院了。 周彬打了电话给亦媛：「听说你的身世扑朔迷离，剧情高潮跌起，有续集吗？还好你心脏很强，如果是我大概又发作了。」 「你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找不到亲生父母，你开心什么啊？」亦媛有点不开心了。 「我没有幸灾乐祸啊！但我可以建议你，如果真的想找亲生父母，应该是从许佳珊这条线开始，就会有结果吧！」 「你就断定我的身世跟许佳珊有关？」其实亦媛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找找就知道了啊！」 结果，一行4人，周顏、周彬、赵毕舒、沉亦媛，一个不少的立马约了第二天，浩浩荡荡寻到许佳珊的故居，去追查亦媛的身世之谜了。 小城里居住的区域分为城东和城西两边，城西是新的开发区，所有都是依着都市计划建置的，街道笔直，宽广乾净，商场也都比较新颖热闹。 城东则一大片都是旧社区，道路巷道都比较狭小，建筑物也老旧了，有许多地方已有了新的规划，就等着拆除重建。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这个城市最偏东的一区，是比较早期的时候小城人们聚集的旧市区。周彬跟母亲借了家里的车和司机，载着周彬和周顏，赵毕舒则一如往常的骑车载着沉亦媛，跟在周家车的后面。 走着走着，路越来越小，沿路看到的都是低矮的木屋或是只盖了一层的水泥平房，看起来老旧斑驳，只剩一些小店还开着，卖一些杂货五金之类的物品，偶尔会看到一、两间小吃店，门口的汤锅里还冒着热气。 当要转进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因为路太小了，开进巷道的话已无法会车，周彬和周顏下了车步行，赵毕舒和亦媛骑着车继续往巷道里面慢慢的滑着前进。 「还有多远啊？」亦媛问。 「应该就在前面，但太久了，看起来有点不一样，要找一下」周顏说。 巷道歪歪扭扭的，绕过来绕过去，结果好像又回到之前经过的地方。 周顏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对面的巷子一整排房子拆除到一半，旁边也有一大块被围篱围起来，应该是即将要拆的样子，周顏走到围篱的栅门前，定定的看了很久，最后用手指了指说：「就是这里，这排房子的后面靠左边那里！」 但被围住了，怎么进去呢？ 可能是过年的关係，并没有工人在施工，而且这些房子都太旧了，可能该搬的东西都搬走了吧，围篱的栅门也没有上锁。赵毕舒一把推开了围篱的门，4个人就往里面走去。 又是一番左拐右拐之后，周顏站定在一间木造屋前面，木门已经斑驳腐朽，右边有一扇玻璃窗也被打破，从窗户望进去，阴暗的房里不大看得出什么来。 木门虽然破旧，却还是上了锁的，只是锁也銹蚀得很厉害。赵毕舒上前伸手一拉，整个锁连同旁边栓在门上的的铁片鏍丝都掉了下来。 依呀一声，赵毕舒缓缓把门推开，房子里有阵阵尘土的味道。 彷彿开啟了一道尘封已久的心门，周顏的心中五内翻涌，心潮澎湃。 四人陆续的进了屋，客厅很小，有一桌二椅，桌椅上都摆满了灰尘堆积的杂物，旁边连着小厨房，有一个旧式的的瓦斯炉。然后是一个房间，房间的旁边还有一个门，是很小的卫浴间。 房间里有2张破烂的小床，分别靠着两边的墙。两张床的中间，便只剩下一人可以转身的空间，另一面的墙开了一扇小窗，窗前勉强塞下一张书桌和一个三层小书柜。书桌和书柜上散乱的摆了一些书和笔记，一样都掛着蜘蛛网和堆着厚厚的灰尘。 周顏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书，书名写着「高中物理」，又拿起一本笔记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翻了翻，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英文笔记，还有一些红笔做的註记，他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本笔记……是我帮佳珊抄的……」 「为什么？为什么好像这十几年都没有人住过这里？她爸爸呢？她爸爸不是回来了吗？」虽然来到了许佳珊的旧居，却有更多的疑问无法解答。 桌子的一角有一个倒下的笔筒，旁边散落着几枝笔，周顏拿起一支素描笔说：「这是我送她的…..我教他画素描，她很有天分，画得很好。」 小书柜的一角有几张发黄的纸捲，周顏拿起了其中的一捲摊开来，里面是碳笔画的一盘水果静物，因为有些久远，碳粉也有些脱落模糊，但看得出来光影比例笔法都很成熟…….「这张，是我抓着她的手跟她一起画的……」 周顏的伤痛，也感染了其他的三个人，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亦媛在书柜和床接连的地上，捡起了一串断了的手鍊，剩下几颗珠子还串在上面，其他的想必是四散滚落，掩埋在满地的尘土杂物里了。 「这是我亲手串来送给她的，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带在手上，为什么会断了呢？」周顏紧紧抓住了剩下的那几颗看不出原来顏色的珠子，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一生都变了顏色？ 第21章 隔壁大婶 房子已旧得无法想像当初是怎么生活的，在这里发生的总总，对周顏来说，曾深埋心底，如今重临旧地，回忆如同对上了焦距，突然清晰起来，歷歷如在眼前。 和许佳珊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天下课后，就是陪着她上夜间部的课。等佳珊晚上的课也结束了，再送她回家。有时买点宵夜，就在这屋子里吃。 有时也帮她复习功课，太晚的时候，周顏吵着就住在这里，反正屋子虽小，也有两张床啊，但许佳珊从没答应过，自从他提过留宿这件事，她就常常催着他早点回家。 两人的感情，也就是像普通年轻人谈恋爱一样，牵手谈心，偶尔拥抱亲吻，如果周顏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许佳珊反应就很大，毫不留情的拒绝，甚至会生气赶他走。 这也是为什么周顏一听到赵毕舒说起沉亦媛会不会是周顏和许佳珊的孩子时，完全是一个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认识佳珊的时候，他们都只是高一的学生…..算起来，那时沉亦媛都已经3岁了呢！ 阳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房子里，让阴暗灰冷的房子里有了一点温度，在这屋子里跟许佳珊的回忆，已经有很多年不敢想起…… 因为，那时有多温馨，后来就有多伤痛。 他更不愿去深思的是，因为遇见了沉亦媛，似乎让他心理的伤痛，得到了一些补偿和安慰，连想起许佳珊时那种深刻的思念和心痛，都变淡了。 冬日的阳光又西斜了些，屋子里凭添了清冷的感觉。周彬和毕舒都觉得他们该回去了。于是关上房门，慢慢的离开了这里。走出这个巷弄时，周彬、毕舒和亦媛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好像重新又可以大口呼吸了。 周顏回去后，当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脑中突然想起：那些日子里，他觉得许佳珊总是心事重重，她不说，他也问不出所以然。于是送了她一本日记，告诉她：「如果你有事不想告诉我，或是难以啟齿，就把它写在日记本里，想说的时候再说。」 虽然她还是不让他看她写了什么，但他知道许佳珊放日记本的地方。 天一亮，他就要回去找那本日记，也许在日记里，他可以得到一切的解答。 说也奇怪，当他这样决定了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且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梳洗完之后，叫了一部计程车，直奔许佳珊故居而去。却在旧屋门口看见了沉亦媛和赵毕舒。 三人都是很诧异的神情。但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到房子里。 周顏也没管他们两人，直接走进里面的卧室，到书柜的旁边弯下腰，伸手到书柜后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饼乾盒。亦媛和毕舒都非常惊讶，靠近过去想看看饼乾盒里有什么。 因为饼乾盒是竖起来放的，向上的侧边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一拿出来，粉尘也飞散掉落下来。周顏不管是不是弄脏了自己的手，直接打开了盒盖，就看到一本淡蓝色，还上了个小锁的日记本。虽然有一些磨损和浅浅的汅渍，应该是当初写的时候的痕跡。但因为放在盒子里，所以封面相对乾净，没有沾染到陈年的尘灰。 如他所料，日记本果然在原来放的地方，但周顏看着它，却犹如木头一般呆住了。沉亦媛看他久久不动，有一股衝动想去拿起日记本来看个清楚明白，到底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也许所有谜团的答案就在这本日记里，只要翻开，就能解答长久以来，深埋在心里，连自己都以为此生无法解开的疑问。周顏却突然胆怯起来，盯着那本日记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去碰它。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人声，有人进了这房子。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中年妇女的声音。 「妈~~不要进去了啦！也不知道是谁开的门，说不定是小偷，我们走了啦！」 「这房子有什么好偷的？不行，我要进去看看！」说话的声音很明显的靠近了。 下一秒，周顏他们三人就在卧室门口看见了一个大约五十几岁的妇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 见到妇人的一剎时，周顏觉得有些面善，应该是他认得的人，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妇人见到里面的三人自然是有些惊讶，但瞥见沉亦媛之后，就再也没有把眼神从她脸上移走。 妇人惊疑的看着沉亦媛：「你……你是谁？你是佳珊吗？你不是........你没死？」 亦媛内心狂喜，她运气真好，终于碰到了认识许佳珊的人了，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却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问的人。 「阿姨~~我不是许佳珊啦，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是许佳珊？」亦媛笑了笑又说：「阿姨~~你认识许佳珊喔？你是她的亲戚吗？」 这时周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的说：「春姊阿姨，你是春姊阿姨！！」 妇人看向周顏，也才认出他来：「你是阿顏，对吼？你是阿顏吼？」毕竟过了十几个年头，周顏比起当初青涩的高中生模样，也成熟了不少。 春姊阿姨不是姊姊，是因为她的名字就叫吕春姊，又比佳珊和周顏大了许多，她们才会称呼她春姊阿姨。只是听起来有点怪，又是姊又是阿姨的。 她认出周顏也是一阵欣喜：「阿顏，你比以前又高很多吔，变得又高又帅了~~~」又突然转喜为悲，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佳珊……唉……」叹气之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沉亦媛：「那….你又是谁啊？怎么长得跟佳珊一模一样？」 亦媛想跟这位阿姨亲近一点，好多问问许佳珊的事，就很和善的笑着回答：「我是沉亦媛，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跟许佳珊长得这么像。」 从乍见的惊疑和惊喜的情绪冷却下来后，周顏和春姊又介绍了隐形人一般默默在旁的赵毕舒和吕春姊的儿子李益强。 终于能好好的来说一下当年的事情了，春姊又叹气又摇头，她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佳珊的命也太苦了。 周顏是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的：「春姊阿姨，你告诉我，那时佳珊为什么会想不开？」 春姊问了一句：「她爸爸的事，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爸吸毒又卖毒品，被抓去关了。后来就是佳珊说她爸爸要回来了，叫我先不要去找她，但就从此没有消息，我实在忍不住来找她的时候，却听到她已经走了。」 这是周顏心中的不可承受之重，天知道他有多懊悔没有早一点来找她，如果他不那么听她的话，早一点来找她，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他因为这个念头，有好几年的时间，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内疚里。 第22章 身世之谜 「如果我早一点来找她，她就不会死了！」周顏的眼眶里，因泪水而显得几分迷离。春姊似乎也想起了往事，眼眶里盈溢着泪水。 亦媛心里想：她一定知道许佳珊的事，她一定知道！ 周顏渴切的看着吕春姊，希望她开口，告诉他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春姊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向沉亦媛：「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沉亦媛，亦是亦师亦友的亦，媛是名门淑媛的媛。」 「姓沉？」春姊沉吟了一会，又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亦媛的心往上提了提，该不会…….「我妈是吕盈慧，我爸叫沉信嘉。」 春姊又忍不住惊讶的张大了眼：「盈慧？你是盈慧的孩子…….」春姊又自言自语的说：「所以……你就是那个孩子……..」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屋子里的人也都看着沉亦媛和吕春姊，这是……找到亦媛的亲生父母了吗？ 「阿姨认识我爸妈？」 「难怪你长得那么像她，原来你真的是那个孩子……..」吕春姊一直自顾自的喃喃自语，大家都摸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沉亦媛更是急得快冒烟了。 周顏：「阿姨~~你是说亦媛是佳珊的孩子？怎么会？不可能啊？」 春姊看看亦媛，有些欲言又止。亦媛忙说：「阿姨，没关係的，我知道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女儿，我也想知道我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春姊终于跟周顏点了点头：「嗯！她是佳珊的孩子。」 周顏已经泛白的脸更形惨白：「怎么会……我不相信……」他呆了一会，又问：「是谁的孩子？」这个「谁」问的是：亦媛是佳珊跟「谁」的孩子？ 从遇见沉亦媛以后，他就在心理计算过千百次，亦媛如果是佳珊的女儿，那许佳珊生她的时候才十五岁。也就是说，在他认识许佳珊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这完全说不通啊，她那时才这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周顏还清楚的记得许佳珊清丽脱俗的容顏，当时是如何的动人心魄。但如今却说她有一个孩子。如果是真的，那她到底是经歷了多么跌宕的命运啊？但令他更伤痛的是，周顏对她多舛的生命歷程却一无所知。 但假若事实真如春姊所说，也就解释了许佳珊的心事重重和那些日子里总是流不完的泪。 春姊对着亦媛娓娓开口，说出了当年的事：「你是一出生就抱去给你爸妈的。我父亲是盈慧的叔公，盈慧叫我姑姑。」 她停了一下，像是在想要从何说起：「我原本跟盈慧是很亲的，她有一次跟我说想抱养一个女孩，请我帮她留意。后来佳珊出事怀孕，我们就商量好，等她生了之后，把你送去给她，当成她自己生的小孩。」 「你生下来以后，我亲自把你送去给盈慧。他们说要把你当成亲生的女儿养大，给你幸福的家庭……」讲到这里，春姊突然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但你爸还是在你3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对不对？」 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亦媛对春姊的话，一时还是无法理解，訥訥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回了一个：「嗯~」。 「你爸生病走了以后，你爷爷和我父亲几年间也都过世了，盈慧也搬回娘家去住，我们就没有再联系了。我常常在想你不知长得什么样子，过得怎么样了。本来还以为一辈子不会见到你了，没想到今天可以在这里看到你。」 春姊悲伤的神情，闪过一丝的欣慰。「你长得真漂亮，跟你妈一样漂亮！」亦媛想……春姊说的这个妈应该是指亲生母亲许佳珊吧！ 但说了半天，大家都对沉亦媛的亲生父亲是谁仍然一无所知。 春姊看向周顏，缓缓的说：「阿顏，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忘了佳珊吧。再追问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 但这是不可能的，当年的这段恋情，是周顏生命至今最不能承受的伤痛，然而他却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对佳珊的过往茫然无知。周顏不停的追问春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亦媛的生父是谁？春姊只是摇摇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到最后春姊的儿子提议，留下彼此的联络方式，需要的话再联络。他就带着春姊离去了。 屋子里又留下了周顏、亦媛和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存在感却觉得自己深陷在剧情中的赵毕舒。 剧中人周顏和亦媛脸色黯淡，沉默不发一语，追剧者赵毕舒想起一件事。他指着桌上纸盒中的那本日记说：「顏哥，你要不要看看里面写些什么？你想问的事情，里面说不定有答案。」 周顏和亦媛同时看向那本日记，周顏的神情很是犹豫挣扎，反而是亦媛恨不得能抢来看的样子。 终于周顏站起身走向桌边，伸手拿起了那本日记，却发现在这本日记的下方有一本小一点但更破旧的笔记本，没有精装封面，没有锁，常见的薄薄的那种笔记本。 三人的心跳都快了起来，好像更真实的秘密就在这隐藏的笔记本里。 周顏忽然改变了主意，把日记本放回纸盒，连同纸盒一起抱在怀里，回头向门外走去。 亦媛和毕舒吃了一惊，赶忙跟上去。 周顏说：「你们先回家吧！」 亦媛不依不挠：「不行，她是我妈，这日记现在应该是算我的吧，我要看！」 周顏听到她这么说也是一楞，就停下了脚步，看着亦媛，想了想：「好吧！那我们先回画室再看好了，我跟你都需要缓口气。」 出了许佳珊的旧居，亦媛亦步亦趋的跟着周顏，到外面巷口，周顏拦了计程车，亦媛回头跟赵毕舒说：「我跟着他，免得等等跑不见了，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你自己骑车吧！」 周顏听了微微一笑，冲淡脸上的抑鬱之色，跟亦媛一起上了计程车，直奔画室。 第23章 日记1-1 回到海岸路的画室，周顏和亦媛先到，赵毕舒不一会儿也到了。 周顏觉得有些口乾舌燥，就给三人都倒了水，坐在一楼工作桌旁，看着那两本日记发呆。 沉亦媛真的忍不住了，问周顏：「你要先看哪一本？」周顏还是两眼发直不说话，亦媛直接拿起比较旧的那本就要翻看起来。 周顏一把抢回去，说：「你先看另一本！」 但另一本有个问题，它上锁了，却没有钥匙。赵毕舒去拿了一小段铁丝，三下两下就把它打开了。亦媛张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毕舒说：「这种锁本来就是骗人的，随便也打得开。」 亦媛：「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开？」毕舒做了个鬼脸。 周顏对他们的斗嘴置若枉闻，又发起呆来。 亦媛可不客气了，马上打开那本开了锁的日记本，毕舒也凑着一起看。 一翻开初始页，映入眼帘的是夹在里面的一小张铅笔素描，不知是从什么笔记本或是考卷上撕下的一小张纸，画着女孩的斜斜的侧脸，女孩看着手中闪耀着的仙女棒，神情近乎虔诚。 第一页的日期是 1997年2月5日 顏：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世界， 我也不是你认识的我 你还会爱我吗？ ----------------------------------------------------------------------------- 字体很秀气，整页只写了这三行字，其他的地方就都空白了 亦媛接着翻到第二页 1997年2月6日 今天是除夕，你知道我没有家人，你又不能陪我，怕我难过，所以先送了我一个可爱的兔兔抱枕，叫我抱着兔免想你。又送我一本日记本，把不想告诉你的心情，都写在日记里。 其实没有家人的除夕，我早就习惯了，有些家人，没有比有好。 而且每年都是去春姊阿姨家吃的团圆饭，有添发叔和强强，吃完了，就一起看电视，很热闹。 春姊阿姨还问我要不要住她们家，我想强强也大了，不管是跟春姊他们挤或是跟我挤都不太好，我还是自己回家了。 反正我没有需要担心的事，只要那人还没有出来，家里就很安全。 这么久了，我没有一天忘记那时发生的事。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几乎每天做噩梦。现在好多了，大概一个月会梦到当时的事几次吧！ 我的生命里有两个天使，一个是春姊阿姨，一个是你。 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会变怎么样。 刚刚回家的时候，看见巷口有小孩在玩仙女棒，一圈一圈闪耀的光芒，照在那些孩子的脸上红扑扑的，每个小孩都又叫又笑。 想起有一次你带我到海边，路边有人在卖仙女棒，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玩过。 你马上买了一包。我就像傻子一样，呆呆的看着它，点完一枝又一枝。 我说我想到了一个很悲伤的童话故事。 你马上就说：「卖火柴的女孩」 我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的小女孩，享受着短暂幸福的感觉，每当仙女棒红色耀眼的星芒消失，就又回到冰冷现实的世界。 你说我不会这么悲伤的，因为我有你 你笑着张开双臂对我大声的说：「我会像太阳一样，永远都散发着光，永远都给你温暖，你只要靠着我就好了」 你开玩笑的说着夸张的话，我却哭了 你只好慌张的抱着我，不知所措。 我真的很想让你懂我的悲伤，但我又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 永远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轻易的说着永远呢？ ----------------------------------------------------------------------------------- 1997年2月7日 今天是最快乐的一天 早上起来，客厅居然插着一瓶小花，我就知道你来过了。 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有了你之后，每天都有一些不一样。 有时厨房里多了一个小汤锅，有时桌上多了2个玻璃杯……有时窗前多了一串小风铃，有时墙上多了一幅素描或水彩。 冬日里怕我冷，送我手套袜子，夏天怕我热，做了蝴蝶节缎让我把头发束起来。 今天是个晴朗的大年初一，你说要带我出去逛逛。街上没有什么人开店，我们就去看了电影。是一部爱情文艺片，男女主角在年轻的时候，虽然相爱，却因为一些原因，好几次擦身而过。到了最后再相遇时，女主角却已经得了绝症不久人世。 两鬓微微斑白的男主角在病床前，默默擦去泪水…..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让彼此错过。 你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说：「我一定不让自己错过你！」 我的泪水从脸上流下，心里苦苦的。 然后我们又去了海边。 虽然有阳光，但是风也很大，你像电影中的男主角一样，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在我的脖子上围了几圈。又拿出一串自己做的串珠手环戴到我手上，我的心跳得都快蹦出胸口了。 你牵起我的手，放在嘴旁亲吻。并且说：「佳珊，让我用一生好好的爱你。」 我又哭了，哭得一塌糊涂…… 顏~~ 你是在对我许诺吗？你还这么年轻，就要承诺一生给我吗？ 而我……值得你许诺的幸福吗？我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 这本日记，彷彿就只是记录她和周顏的爱情，一直到最后的结局之前，一页又一页，都只有她和周顏两人。 越往后看，亦媛心中的不安越强烈，其实结局她已然知晓，却禁不住越看越觉忐忑。 第24章 日记1-2 1997年12月1日 每个人命中注定得到幸福的质量是不是都有一个定数？真的有「公主和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这样的事吗？ 这些日子里，不管是睡着还是醒来，不管是在做任何事，每天都感觉到自己的幸运无数次，全都是因为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莫非这样的快乐对我来说真的是太奢侈了，亦或是我透支了这辈子该得到的幸福，以致于命运之神要来取走我多得的部分，在我几乎要忘了许久许久前那个黑暗的世界的时候。 老天爷又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靂，天生福薄的我终究是无法得到救赎。 那个人回来了。 他的样貌变得更猥琐不堪，即使不是如此，我也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噁心，恐惧让我全身都发起抖来。 感谢老天爷没有让他在你跟我一起回家的时候出现。 我衝到春姊阿姨的家里，把自己关进厕所里，撕心裂肺的吐起来，一直吐到没有任何东西能吐了，还是不停的想吐，乾呕和酸水反胃的感觉好几天都无法消散。 为了怕你来找我，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你家门外等你。看到你惊喜的表情，我的心，痛到无以復加。 因为那个人回来了，我只有两个选择： 跟你坦白之后离开你…… 或是什么都不说的离开你…… 你牵着我的手，十指紧扣，手心很温暖。我有点捨不得了，捨不得这样的幸福，捨不得你离开我。 我告诉你，我继父回来了，请你暂时不要来找我，你不肯，说要来见见我继父。我找了很多理由，就是不能答应你。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你见到那个人？ 陪你走到学校后，我回到家里。 那人就坐在客厅里等我，竟然跟踪我，所以他知道你了，他用你来威胁我，说要把之前的事都告诉你，告诉你我是个贱女人，是他玩过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妈妈，你以前为什么没看出来，我该怎么办？ 顏~~我该怎么办？ 1997年12月3日 我又回到了不敢喝家里的水的日子，枕头下藏着一把刀，锁门也睡不着。同学老师们都说，我怎么变瘦了。照镜子的时候，我看到自己无神的双眼。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他不会走，我就得离开。跟他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让我恐惧到无以復加。 有时我觉得那人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无时无刻都想把我吃了，春姊阿姨说，照理他现在应该是假释，不敢再做什么坏事才对。 如果他真的敢怎么样，我一定会杀了他。 可是顏~~ 我太不想离开你，老天爷不能在让我嚐过了幸福的滋味以后，又要无情的拿走。 1997年12月17日 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吗？惩罚我对你的眷恋，惩罚我捨不得放弃你，才让事情又重演吗？ 他剥夺了我这辈子幸福的权利，如果我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你知道，被你嫌弃，如果迟早要失去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是时候了，我早该走的，3年前就该走的，幸好春姊阿姨帮我给了那孩子一个好的安排，本来以为很多年以后，她长大以后，还有机会看她一眼。但现在一切都没有用了。 他说要把我卖去那种地方，我逃不掉的，连他不在的时候我都无法停止发抖，也许随时都有人来抓我。 我今天终于知道了，世界之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处。 顏~~我走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伤心，对不起….你那么爱我 顏~~我爱你~~ -------------------------------------------------------------------------------------- 日记到这里是最后一篇，留下许多的空白页，许佳珊的人生，就此也画上了句点。 沉亦媛的悬着的心，也一直往下掉，似乎掉到了无底的深谷。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想站起来去外面喘口气，却一阵晕昡，导致步履不稳。 毕舒一把扶住了她，问：「你还好吧！」 亦媛无力的「嗯」了一声，按住自己的胸口：「我想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好像有点闷」。抬头看到正在读着另一本日记的周顏，又重新坐了下来。 她怀疑自己还能承受另一本日记里发生的事吗？ 毕舒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对亦媛的身世只是惊讶，看完了这本日记以后，心理却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发现自己的胸口也闷闷的，好像纠成一团松不开的结，许佳珊的命也太不好了。 那亦媛呢？亦媛的命运又是如何？她因为亲生母亲的遭遇感到伤心是必然的…..但她自己的呢？ 日记里虽然没有明讲许佳珊的继父对她做了什么，拼凑起来的讯息却是很明显的，她可能的亲生父亲竟是那样恶劣的人。 毕舒拍了拍亦媛的背，第一次对她有了一种疼惜的情绪。 这时周顏突然把另一本日记重重的摔在桌上，不知是否看完，但是他的眼眶含着泪水，接着他握紧了拳头敲打着桌子，但还是无法宣洩他的愤怒。 他打开门，走到街道的对面，面向着大海，大声的吼了几声。 毕舒和亦媛在画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毕舒说：「让他发洩一下好了，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 亦媛愣了一会儿，走回画室，拿起她还没看的那本更旧更薄的日记，慢慢的翻起来。 第25章 日记2-1 1992年10月28日 我一点都不想哭，只是一直流泪…. 今天，送走了妈妈，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了 叔叔又喝醉了，摔破了家里最后的碗，我把门紧紧的锁上。 如果有一天，门坏了，会怎么样呢？ 妈妈，你是再嫁，为什么会嫁给这样的一个人？难道只因为他的脸长得好看吗？你看不见他的内心是多么的丑陃吗？ 1993年1月18日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出了大太阳，我还是觉得冷 今天考完期末考，明天就要开始放寒假了 前天回家的时候，看见手臂上有刺青的人在门口，应该是讨债的吧，我就躲起来，等他们走了才回家 昨天叔叔没有回来，真希望叔叔被他们抓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米，什么都没有 春姊阿姨叫我去她家做手工，给我工钱，还让我一起吃饭，春姊阿姨真是好人，如果我有一天变有钱了，一定要报答她。 唉！真不想放寒假！ 1993年1月22日 大家都好像很忙，街上的路人走路的速度都变快了，但我还是只有觉得冷，下雨了，更冷…… 今天是除夕，叔叔还是没有回来，妈妈都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团圆的，如果是跟叔叔吃年夜饭，我寧可不要。 门口对面有一个上次来过有刺青的人蹲在那里抽烟，可能是这个原因，叔叔不敢回来吧！ 1993年3月17日 世界上有这么多种不同的人，为什么我遇到的是这种人？ 我今天没有去学校，因为叔叔昨天回来，把我在春姊阿姨家做手工存了好久的600元抢走，去买了酒回来喝。 我太生气了，跟他吵架的时候被他打伤了，脸上和手上都受了伤，今天不能去学校，怕被老师和同学发现，只好留在家里。 1993年6月25日 叔叔好像有时会去工地打零工，自己有钱可以买酒，没有再来抢我的钱了。 但是每天都喝醉，又哭又叫，没有人听得懂他说什么，我把门锁上，他也会一直来敲门，我很害怕，等他喝醉睡着没有声音才敢睡。 快要放暑假了，暑假我可以整天去做更多手工，我想要多赚一点钱，搬到别的地方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1993年8月25日 我可以去死吗？ 许又良，我不会再叫他叔叔了，他不是人，是禽兽。 他对我做的事，我不想说，噁心得想吐 我才国中二年级，我该怎么办？ 1993年8月26日 我去店里买了一把刀，如果那人回来，我就用这把刀把他杀了，反正我也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太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房间里，但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昨天他可能是没有钱买酒了，居然没有喝醉，回来以后就一直敲门，一直敲门，说要进房间睡觉。我不开门，他就用椅子撞门，居然让他撞坏了门扣，门开了的时候，我吓得要跑出去。 但是他没有喝醉，力气太大了，我被他抓住，根本跑不掉……. 泪水一直从我的双眼流下来，停也停不住。我不能再想这件事了，再想就心痛的想要用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如果他回来，我一定要跟他同归于尽。 1993年9月1日 我三天都没有吃东西，没有走出家里一步，我想这个世界不适合我，我到另一个世界去好了，也许爸爸妈妈都在那边等着我。 春姊阿姨来了，她看到我吓了一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了她，但我没有哭，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春姊阿姨做了鱼汤来给我吃，又叫他先生来把我的门修好。帮我洗了脸，换了乾净的衣服，还帮我把家里都整理的乾乾净净，她人真的很好。 春姊阿姨跟我说：「每个人活着都会有一些悲伤的事，我们的心会受伤，我们的身体也会受伤，但是当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她抱着我哭了，她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再过几年成年了，就可以去一个他找不到你的地方过日子，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真的吗？我这样一个残破的身体，还会有自己的天空吗？ 1993年9月3日 开学了，我没有去学校，老师到家里来找我。 老师说会替我申请补助，我不用缴学费，也可以免费吃营养午餐，我就答应了回到学校上课，但我觉得我的心还是千疮百孔，春姊阿姨说修復心和身体都需要时间，不知道我需要多久，而且真的修得好吗？ 而且我有一个担心……很担心…..如果我…..我就真的要去死了。 1993年9月25日 今天有2个好消息，让我觉得心情好一些 第一个是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来了，不用担心了，松了一口气。 第二个是下午放学回到家的时候，警察来了，问了一些问题，说许又良吸毒被抓去关，难怪已经一个月都没回来，那个变态，希望他可以关一辈子。 1993年10月25日 那个人从上次之后，都没有回来，我过着贫穷但是平静的日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吧！ 祈求上天，让我从此都不用再看见那个人。 1994年1月13日 天啊~~噩梦又回来了...今天一回来就看到那个人在家里，我整个人都吓呆了，忘记往外跑，就被他抓住了，他说他不会动我，叫我不要跑。 我不相信他，但是明天就期末考，我想好好考完试，我不想毕不了业。 所以我跑到房间里把门锁起来，但是根本就看不下书 我怕得全身发抖，连上厕所都不敢去 我应该要去春姊阿姨家的 1994年1月14日 从学校回来，我不敢回家，直接去春姊阿姨家，但是那个人去找春姊阿姨大吵大闹，说她们诱拐未成年，要去警察局报案 春姊阿姨说法律上他还是我的养父，也是监护人 太噁心了，什么养父？什么监护人？禽兽都不如！ 但春姊阿姨也没办法，除非我要把他对我做的事告诉警察，我也不愿意，我说不出口。 他说他保证不动我，我说只要他敢怎样，我就去警察局，把他做的事通通说出来。 明天又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明天考完试就放寒假了。 想来想去我只好还是回家，把房门锁上。 我听到他在客厅喝酒喝到半夜，才终于没了声音。我偷偷跑出去看，发现他躺在椅上睡着了，我重新把门锁上，应该可以睡了吧！ 后天考完试就要放寒假了，我真的很害怕。 第26章 日记2-2 1994年1月18日 昨天喝水的时候，我觉得味道有一点怪怪的，但又好像没有，就没注意，但是那个人一定在我喝的水里下药了 喝完没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醒来的时候天还很黑，可是我觉得头好痛，而且全身都没力气 想去上厕所，但是那个地方好痛，像是肿起来的刺痛，连走路都不太能走。上厕所的时候，我发现内裤上有一点血跡，但我的经期上个星期才刚结束，不可能又来了。 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1994年1月20日 我又在床上躺了二天，我把上次买的那把刀放在枕头底下，如果他还敢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但是他每次做了坏事，就会跑去躲起来，这两天都没有回来 我不想死，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真的有神吗？在哪里呢？可以告诉我要怎么活下去吗？ 1994年1月27日 我的天使，春姊阿姨又来救我了，我到春姊阿姨家住了3天才回家。可是每天还是提心吊胆，怕那个人又跑回来我该怎么办？ 春姊阿姨要忙过年的事，叫我过去帮她。她的先生添发叔说别管这么多，叫我就在他们家住吧，他是开大卡车的，常常不在家，我正好可以陪春姊阿姨和他们的儿子强强。他们一家人都很善良，我真的很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怎么样。 1994年3月2日 警察又来找我了，说许又良卖毒品被抓，这次要关很久吧 谢天谢地，最好被枪毙，或是关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 1994年3月30日 我知道这次完蛋了，我的大姨妈从那时到现在都没有来，一定是怀孕了，但是我不敢讲，也不敢想 看到什么都不想吃，只觉得噁心，春姊阿姨应该是发现了。 1994年9月3日 过完暑假，肚子又大了，虽然我很瘦，但是衣服还是遮不住，春姊阿姨去学校请老师帮忙，帮我办了休学 春姊阿姨说，等孩子生下来，她帮我想办法找很好的人善良的人来收养，我就可以回去读书了 我不是伤心，但是眼泪就流了下来，最近哭太多了。 春姊阿姨叫我不能再哭，她说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 可是我不能想到宝宝，一想又要哭了。 我只是个国中生而已，怎么养小宝宝？怎么当妈妈？给别人收养以后就是别人的小孩了。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我这个妈妈。 春姊阿姨叫我忘了，忘了有这件事，忘了有小宝宝。她说时间可以让我们遗忘很多事，等过了几年以后，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真的吗？有可能会忘了吗？ 我不要再写日记了，越写越伤心…… 我不要再想了，我希望自己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好，什么都不要想。 ---------------------------------------------------------------------------------------- 日记的内容没有很多，好像只有发生重大的事情的时候才写几行。总共也写了不到几页，到此嘎然而止。 沉亦媛的心情糟到不能再糟了，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个可能是她亲生父亲的人，居然是她亲生母亲的继父。这种社会版的新闻，光是别人的故事，看了都令人不爽。更何况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种震撼和痛心的感觉强烈十倍百倍。 赵毕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骂了句：「王八蛋！人渣！」抬头看了一眼亦媛，想到那个混帐跟亦媛可能的关係，又觉得这样骂好像不妥，只好再叹一口气。 这时周彬黑着脸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问：「我哥呢？」 毕舒指指外面，周彬疑惑的走到门边，便看到周顏仍然独自佇立在对面的背影，又问：「他在那干嘛？」 亦媛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开口，毕舒说了一句：「一言难尽」 周彬这时也发现了沉亦媛神色有异，看起来蔫蔫的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才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毕舒还是回：「一言难尽」 亦媛指指桌上的日记本。周彬说：「那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赵毕舒回答。 「许佳珊的日记」亦媛说。 周彬一听，一个箭步过去拿起那本比较旧的日记本，迫不及待的看起来。表情也从眉头深锁变化到怒目圆睁。内容不多，所以很快就看完了。周彬没有摔日记本，但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 「可恶！怎么有这样的人！简直不是人！」正常人谁看了也觉得沉亦媛的继父是个坏蛋。周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亦媛，也问了句：「你还好吧？」 亦媛没有说话，把另一本日记拿给周彬。周彬看着她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继续看了起来。 门外周顏回来了，看来非常沮丧，整个人没有生气。一言不发的就往楼梯走去，准备上楼。但突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亦媛。 亦媛也看着周顏，两人红着双眼，很久都没有说话。也许这个时候，他们两人最能了解彼此的感受，所以也不需说什么了。 周顏说：「你上来，我拿一个东西给你。」亦媛点点头，就跟着周顏上了楼 上了三楼，周顏在一排书柜的最下层，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整整一盒都是相片和画了画的纸片。纸上有些是素描，有些只是几笔勾勒的轮廓，都是许佳珊。 「我等来等去等不到佳珊来找我，却等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我平时随便帮佳珊画的画，和一些我帮她拍的照片。一拆开包裹，我就马上衝去找她，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也许是真相大白后的情绪已经宣洩过，或是很大的悲伤之后已经太疲累了，周顏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很空洞。 「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拿几张去，毕竟他是你的亲生母亲。」 亦媛坐下来，一张一张慢慢的审视这些照片和画。她真的跟许佳珊长得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可能是因为看过了那两本日记，亦媛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许佳珊的灵魂也变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她抬起头看着周顏说：「你好可怜。」周顏没有说话，走到窗边，凝望着远处的大海。亦媛走过去，双手从周顏的背后绕过腰际抱住了周顏，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感谢你曾经这么爱她」亦媛说：「她的一辈子因为有了你才有那些美好和幸福。」 周顏被抱着的那一剎那，心理有了巨大的震撼。他回过头紧紧的抱住了沉亦媛，把亦媛的埋在他的胸口，并且缓缓的低下头亲吻着亦媛的头发。她听见了周顏的心跳越来越快，以致于没有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第27章 明天早上9点 国际机场 看完了第二本日记，周彬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 有愤怒、有感伤、有心痛、有爱怜。愤怒和感伤是因为许佳珊遭受到的对待，和她悲苦的命运。心痛和爱怜是他对亦媛的感情。 但他今天来找周顏是为了另一件事，另一件也许会掀起很大风波的事，所以他上楼来找周顏，毕舒看他上楼，也跟在后面上楼找亦媛。 一上三楼，映入眼帘的是周顏和沉亦媛紧紧的相互拥抱。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无法思考。 他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要如何看待。 后来他的头脑终于可以恢復运作的时候，他想：他们两人的伤痛是切身的，所以才可以彼此互相安慰吧？只是安慰的拥抱，不代表什么吧？ 赵毕舒却没想这么多。一看到就上前去拉了亦媛的手问她：「你要回家了吗？雨比较小了，我先载你回家，免得等等雨又变大了。」 「你先回去好了，我在这里陪他，晚点再回去。」亦媛说的他当然是指周顏。 周彬说：「你还是先回去好了，我有事跟我哥说。」 「什么事？」周顏问。 「我现在说吗？你确定？」周彬说这句话的时候，亦媛不知为什么觉得他有点生气。 「好吧！我先回去好了。你们讲你们的事。」亦媛虽然不想走，但听起来他们两兄弟有不方便外人听的事要讲。 「我可以把那盒相片和画带回去慢慢看吗？」亦媛问。 周顏点点头，说：「你拿去吧！早点回去也好，如果雨下大了，就坐计程车好了，天气又冷，淋溼了容易生病。」 毕舒说：「我们会看着办的。」就跟亦媛一前一后的下楼了。 周顏又问了一次周彬：「什么事？」 「你跟亦媛是怎么回事？她亲生妈的事，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难过，但是你跟她这样不会太亲密了吗？」周彬劈头就问。 「你就是要问这个？」周顏说。 「不是！」周彬说：「你老婆跟女儿要回来了。」 周顏愣了一下，縐了縐眉：「什么时候？」 「她说打电话给你也不接，也不回电话，传讯息也不看，今天会上飞机，明早9点会到达机场。」周彬一口气说完，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告诉亦媛，你有老婆小孩？」 周顏沉默不语。 「就算你跟许佳珊的爱情，让你刻骨铭心，但你结婚了是事实啊，你是逃避自己还是想欺骗别人？」周彬难得这么生气，黑着脸逼问周顏。 「我伤还没好，行动不便，而且这里这么远，我不可能去的。你叫爸爸派车去接吧！」周顏答非所问。 其实周顏左手的骨折，出院的时候石膏已拆掉，医生让他掛着吊臂带再固定一阵子，他也是看心情，时掛时不掛。现在又推说伤还没好，不去见她们，明显是藉口。 周彬：「哼！刚刚抱着别人就可以都没怎样，现在又说伤没好。既然不喜欢美国那个，干嘛又结婚？小孩都生了，可以不闻不问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跟我说话还没火气这么大过。」周顏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毛看周彬：「我的事你不用管，你连见也没见过的人，帮她说什么话。反正我是不会去接的，你跟爸说，请他看着办吧！」 周彬憋了一肚子的话，但想想也没说出来，只愤愤的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好好看着办吧！别人办什么办？我走了！」说完直接转身下楼离开。 人都散去之后，周顏独自一人，这两天的百感交集又浮上心头。 想起许佳珊走后，他自己也了无生趣的日子，什么都不想做，书也读不下去，连高中都毕不了业，唯一做的事只是不停的画着许佳珊，或是看着许佳珊的相片发呆。父亲周文翔也无法可想，由着他行尸走肉般的过了2年。 直到有一天，他把周彬妈妈送进来的汤一把推开，烫伤了李明芊的手，父亲震怒之后，痛骂了他一顿。周顏想：不管要死还是要活，他都不要待在这个家里。 于是跟父亲说他想要出国，才说完第二天，机票和入学申请许可，已经送到他面前，他直接上了飞机，先上了语言学校，补完了高中学歷，之后就直接进了大学的美术系。 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只是每天不停的画画，直到陈晓菲出现。陈晓菲小他5岁，却只低他2级，一进学校，就盯上这个帅气逼人，却冷傲孤僻，生人不近的学长。 无论周顏如何不理她，如何不给她脸色，她始终每天黏在周顏旁边问东问西。周顏只是因为许佳珊的事灰心沮丧，但他本性其实并不孤冷。所以陈晓菲缠了一阵子以后，他也有点软化，无可不可的帮了她几个忙，但他后来知道，那些也是陈晓菲为了接近他找的藉口。 陈晓菲开始出入周顏的宿舍，帮周顏买东买西，最初总不得要领，后来在一个大雪的夜里，陈晓菲被雪阻路，没有离开周顏的宿舍。周顏平时也喝点酒，结果那天两人把周顏屋里所有的酒都喝光了，第二天早晨，宿醉醒来时发现两人都衣衫不整的睡在一个被窝里。 周顏有些懊恼，可是事已至此，也不能翻脸不认。他整天魂縈梦牵的许佳珊己然离去，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无尽的想念快把他逼疯。 如果不是许佳珊，是谁也就无所谓了。所以周顏有点轻忽随便的接受了看起来心无城府善良又美丽的陈晓菲。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以为的单纯热情都是演出来的。从一开始，他在陈晓菲跟她妈妈眼中的角色就只是sunshine饭店集团的小开。 接下来，陈晓菲有计画的偷偷怀孕了，也理所当然的休学了，其实学业本就不是她的目标。 确定怀孕后，陈晓菲说想租个大一点的房子，让她妈妈秦玫玉也过来一起住照顾她，于是开始了周顏无休无止吵吵闹闹的日子。 就在莫名其妙和烦躁嘈杂之间，他和陈晓菲註册结了婚，几个月之后孩子周晴萱也出生了。 当小孩出生后，周顏第一次在產房里见到哇哇大哭縐成一团的脸，他突然感到一阵茫然：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的人生出了什么错？他甚至一点都不爱陈晓菲，怎么会跟她生了小孩呢？ 第28章 不想再错过 怀孕期间，陈晓菲就吵着做家事太劳累了，她要安胎无法操持家务，僱了一个帮佣。陈晓菲和她母亲秦玫玉唯一做的事，就是不停的去逛名品店，不停的购物。 周顏基本上不花什么钱，他父亲在他离家赴美的时候，就在帐户给他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在还没遇到陈晓菲之前，光是利息就足够他的生活所需。但陈晓菲拿到了附卡之后，钱的数目就肉眼可见的逐渐变少了。 周顏原想搬家，佈置居家是需要一笔开销，也不以为异。但当他看到连续几笔珠宝和名品店的消费记录之后，实在是无法接受，就说了陈晓菲几句。岳母大人秦玫玉居然义正严辞的教训了他一顿，周顏目瞪口呆又不堪其烦，直接搬回原来的宿舍去了。 在医院第一次看到孩子的那一剎那，他强烈的感觉到一种背叛感，他不但背叛了他的至爱许佳珊，而且居然和他不爱的人有了孩子。他全身心的抗拒这个孩子，美术系要完成的作品确实负担有些大，他便藉口课业烦重，小婴儿在家，吵得他无法静下心来创作。几乎连假日都不回去，陈晓菲一个月也难得见他一次。 他跟陈晓菲没有感情，也不想和孩子陪养感情。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刚开始陈晓菲还会打电话，或到宿舍来找，但也许闭门羹吃太多次，就放弃了，只是更夸张的花钱。 秦玫玉和陈晓菲光是在美容美体俱乐部就刷了无数的课程，又另外请了一位保姆来照顾小宝宝，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就更加肆无忌惮的花钱，觉得自己偃然挤身贵妇之列。 周顏实在懒得理他们，就一心投入了学业和自己的艺术创作。 到了周晴萱3岁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硕士的学程，并且办过几次成功的个展，年轻帅气又才华洋溢，在当地的艺术圈也小有名气。 陈晓菲更加迷失在周顏的成功当中，想方设法要进入政商名流的社交圈。她无所顾忌的跟风流行，比如许多人都以健身为时尚，她也请了一个健身教练到家里来。偏偏这个教练在贵妇中颇富盛名，是许多交际名花的入幕之宾，讨人欢心的本领不在话下。陈晓菲被周顏冷淡已久，没过多久就跟健身教练勾搭上了，甚至在家里也不避诲。 不久之后，消息传到了周顏耳里，他倒是并不生气，也没什么情绪，只打了一通电话给陈晓菲，说要跟她见面讨论一下离婚的事。 陈晓菲一吓非同小可，想了一个办法，见面的时候把周晴萱带去。刚满4岁的小晴萱长得眉清目秀，很招人疼，又聪明可爱，周顏见了铁定心软。 谁知道周顏见了面只黑着个脸，把离婚的文件丢给陈晓菲就走了，眼神都不愿跟母女俩交流。 其实如陈嘵菲所料，周顏一看到又萌又美的小晴萱就心软了。他只是逃避着，不想面对心理的感觉，为了许佳珊，他过不去自己的这一关，只好带着冷漠的脸，丢下文件就跑了，深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无法放下那个跟自己有血缘关係的女儿。何况他也根本没有准好当一个父亲啊！ 不管陈晓菲答不答应离婚，周顏逃离似的隻身回国了。一回来就迫不急待的跑回小城，整理了自己的工作室，接下了朋友拜託的高中美术代课老师的工作。然后，就遇见了沉亦媛。 命运的环扣总是一个扣着一个，逃也逃不掉。如今陈晓菲又带着女儿回来找他，可以想见，陈晓菲的母亲秦玫玉一定也回来了，只要有秦玫玉在，任何小事都会变成没完没了的灾难。如果这世上有周顏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这母女三人了。 在另一个面向的命运里，他碰到了酷似许佳珊，甚至比她更有魅力的沉亦媛。他知道自己不该心动，却还是心动了。 然而不仅仅只是年龄的距离，还有他的已婚身份，加上4岁的孩子，这一切都让他產生无限的衝突和矛盾。 周顏告诉自己：他之所以被沉亦媛吸引，只是因为有许佳珊的影子。他努力的控制思想，每天用「不行不行不行」来催眠自己。可是当今天沉亦媛从背后抱住他，立马摧毁了他仅剩的理智和自制力。 幸好周彬和赵毕舒即时出现，不然他也许就不由自主的放纵自己，甚至不会只是亲吻亦媛的头发了。 后来周彬给了他当头棒喝。 对于亦媛，他是一个仍然跟别人有婚姻关係的大叔。虽然这个认知，让周顏很伤心，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只是一个不恰当的人。 更让人伤心的是，亦媛是他情牵十数年的至爱许佳珊的女儿，无论算辈份，还是算年纪，他都是大一辈的人了。怎么说得过去呢？他的心动是不是有点过于禽兽了。 亦媛像是冬日里天际初升的蓝色星辰，清新而明亮，没有杂质的光芒，让清冷的夜空闪耀起来，也让周顏冷却多时的心沸腾。 周顏头痛极了，他想了个安慰自己的说法：也许他以为的动心，只是把长久以来对许佳珊的眷恋，和得知过往的真象后，内心的歉疚以及补偿的心态，全都转移到了亦媛身上。 他想对亦媛好，把他可以付出的所有，都给沉亦媛也不为过。但似乎只有从此远离她，才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在思考这些的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奋力的吶喊着：他不想再错过了，他已经错过一次，他不想再错过这次了。 然而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谈论什么错过不错过的。他法定的妻子，和亲生的女儿就要来找他了。 周顏颓然的躺到床上，疲累已极的睡着了。 第29章 去他的吧 心病还需心药医，真相可以疗癒灵魂 周顏在拿到那两本日记后，可能因为那天情绪变化实在太大了，而且还淋了一些雨，夜里就发烧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亦媛到的时候，他还在昏睡的状态。 亦媛还以为是他车祸后的头部伤没好全又反覆了，硬是把周彬和毕舒叫来架了周顏去医院掛急诊。做了一些检查，确定復原良好没有问题，应该就是单纯的着凉了。亦媛他们三人才松了一口气，周顏也觉得有点小题大作。 明天就是寒假过后的开学日了，亦媛和毕舒要术科期初考，但他们几乎整个寒假把钢琴和小提琴忘得彻彻底底。因为一个车祸，接着又追出亦媛的身世，和她的亲生母亲许佳珊的悲苦往事，没有人有心思在乐器这件事情上。 周顏说他要休息了，赶他们回去，亦媛还有点不想走，被赵毕舒硬是拉了回去。期初术科考没过可是要补考的。 他们走后，周彬就跟周顏说：「你自己看一下讯息吧！我管不了你，他们要来这里找你，我也管不了喔！」 周顏只好拿起手机，果然看到很多未接来电，晓菲传来的未读讯息有86则。还真厉害，86则！ 最后一则是陈晓菲发的：「爸爸已把我们接回台北家里，听说你车祸受伤了，我和晴萱下週去看你。」 周顏奇跡似的发现自己心情没有太不好，连以往总是胸口被大石沉沉压住的感觉也消失了。他恍然大悟，原来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缺憾的灵魂可以得到疗癒。虽然真相残酷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它就像是一把钥匙，开啟了周顏心中的那把鬱闷的锁。当他缓过这口气的时候，代表伤痛已经成为了过往。经歷了这么久的悲苦懊悔，他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爸爸把他们接回家？」周顏问。 「嗯，还有亲家母。」周彬回答。 周顏用那隻没有吊着吊臂带的手摸着自己额头，他觉得自己烧得更厉害了，而且头疼。讲起这母女三人，他总是头疼。 周彬去帮他倒了杯热水递给周顏说：「我妈说你女儿很可爱，但你老婆和岳母有点……不太行……」周彬妈妈李明芊本来常住在小城，照顾周彬的日常生活，可是又不放心把周彬爸爸一个人放在台北，就把原来台北的管家阿姨调来小城，至少管家阿姨是看着周彬长大，不必担心她搞不清楚状况。 「我当然知道她们很不行，不然我怎么会自己跑回来。」周顏竟然愿意谈起这件事，让周彬很意外。 「既然知道不行，干嘛娶他啊？」要不也不会搞得现在状况这么浑沌不明，乱七八糟。对于这个未见过面的大嫂，和最近围绕着周顏跟沉亦媛之间的事连结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周彬有一种不安感，总觉得要出事。只是他没想到，到头来出事的却是他自己。 「唉！」周顏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一言难尽！」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阿彬，你最近心脏还好吧？」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关心周彬的身体了，有点歉疚。 「嗯，很好哇，没什么状况。」听到周顏问自己的身体，他想：应该是许佳珊的事，周顏已经可以渐渐?怀了，虽然不能云淡风轻，至少是正在修復的感觉。只是，还有棘手的事等着他。 但这是周顏自己的事，得靠自己才能处理，别人没法帮他。 「我明天也要开学，唉！不陪你了。」周彬已经高三，别的高中生这个时候早进入备战状态，准备考大学。周彬原本并不在意，上不上大学，读什么科系也无所谓。如同他自己说的，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他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突然消逝，他能好好的活在当下，就是一种幸运了。 认识了亦媛以后，他才对生命有了不同的想法和目标。因为他的病，让他对世间所有的事，各种情感，都接受得很快。如果亦媛喜欢的是他哥，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他的生命里，两情相悦太遥远，也很难有白头偕老这种事。经歷了周顏车祸受伤，又知道了周顏和亦媛之间的情缘牵扯，他对亦媛热切的心，也就渐渐冷却下来。 或许只有他才最能明白什么是生命的无常，因为他拥有的，正是一个无常的生命。 走出周顏的画室，周彬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一个激冷。他抬起头，沁凉的东北季风把他像黄金猎犬一般顏色的头发，吹得风中零乱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画眼成星的许佳珊，什么沉亦媛，什么白头偕老，什么命中注定，都去他的吧！ 他想起一首古老的西洋歌曲 howmanyroadsmustamanwalkdown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的路 beforeyoucancallhimaman? 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 howmanyseasmustawhitedovesail 一隻白鸽需要飞过几重大海 beforeshesleepsinthesand? 才可以在沙中安眠 yes,howmanytimesmustthecannonballsfly 需要经歷过多少砲火 beforethey'reforeverbanned? 才能永远被禁止 theanswermyfriendisblowinginthewind 我的老友这些问题的答案都飘盪在风中 theanswerisblowinginthewind. 那答案随风飘零 想起这首歌，是不是太心境沧凉了一些。但作者创作这首歌的时候也没比他大几岁。有人活了一辈子也还是幼稚吧！ 少年老成？他不想，但是又能如何？ 他轻轻的哼着： theanswermyfriendisblowinginthewind theanswerisblowinginthewind 答案？也去他的吧！ 第30章 尘世的通道 开学日，沉亦媛下课又跑到画室来了 之前为了让他们几个即使周顏不在，也随时可以来画画，周顏换了个号码锁，亦媛在楼下没看到周顏，就直接上了三楼。 周顏才刚醒，躺在床上看手机讯息。看见亦媛来了，关了手机，一挑眉说：「你不是开学？才2点你就跑来，开学日就翘课？」 「你忘了我们今天期初考？考完就没事啦，明天才正式上课。」亦媛边说着也一屁股坐在床上。「哇~~你的床真温暖！」坐上床应该是周顏住院时候养成的习惯。 「毕舒呢？他没载你来？」周顏问。 「他们小提琴最慢才考，他应该要考到5点吧呵呵~」亦媛伸手摸了一下周顏的额头问「还有发烧吗？」 周顏闪避不及，伸手抓住亦媛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你跟老师很熟吗？」 亦媛可开心了，她觉得周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改变，竟然会说出「跟你很熟吗？」这种话，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的感觉。 「老师个头啦，你已经不是我们的老师了，你现在顶多是大叔。」 周顏瞪了亦媛一眼：「看来考得不错，心情很好的样子。」 亦媛电话响了，周顏瞥见来电显示是「必输」，扯了扯嘴角。 亦媛接了电话就说：「你考完啦…….还没考完打给我干嘛……我来顏哥这啊……我的心指挥着我的脚，就一直跑来了，我也没办法……」 周顏的嘴角又拉得更大了些，起身到浴室去梳洗了。 讲完电话，冬日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亦媛咪起了眼睛，觉得周顏起身的被窝里更温暖，就顺势鑽了进去。为了期初考，前一天练琴几乎练了通宵，她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周顏从浴室梳洗出来，看见亦媛居然睡着了，一时也觉得无语。冲了一杯咖啡，拿本书坐到窗边看起来。看一会儿，又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看沉亦媛，还不时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又走到床边凝视她。 亦媛睡得很沉，长长的瀏海盖住了半边的小脸。周顏忍不住伸手撩了撩盖住脸的头发，轻轻的，怕吵醒她。突然又缩回手，自言自语的说：「周顏，你到底想干嘛啊？」 不知坐了多久，斜照进来的阳光也渐渐有些暗了。 应该是饿了吧，亦媛忽然就醒了，看见周顏坐在窗边看书，夕阳的馀暉洒在他身上，她拿起手机，直接拍了一张照片，对着窗外的光亮，相片里显现的是周顏侧面的翦影。 拍完照，亦媛对着周顏说：「你这个地方还不错，但是少了一个东西」 周顏抬头看她：「少了什么？」 亦媛：「阳台」 周顏：「阳台？」 亦媛：「嗯！我的房子，一定要有一个大阳台，或是大露台也可以」 亦媛对阳台，有一种执着的热爱。她喜欢住楼房，一楼的房子，跟尘世的喧嚣太近，但住楼房里又有一种封闭。而走出封闭的楼房，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大阳台，不管接上的是扰攘红尘还是天地山海，阳台就是接到屋外世界的通道。 看周顏若有所思，却不置可否。亦媛继续说：「这房子是你家自己的吧？如果你要改成自己的工作室兼住家，要住得舒服，窗户也一定要改。」 「连窗户都要改？为何？」周顏问。 亦媛说：「我住的房子的窗户一定是那种有一格一格窗棱的大窗子，不是那种很复杂花纹的，就大大的一格一格的就好。」看着周顏认真听的表情，亦媛继续说。 「你看你的窗户，阳光照进来，只是整片的，没有形状，但我说的那种窗子，不管是朝阳或夕阳，照进来的时候，会有斜斜的格子，多美啊！」说着脸上泛着光，露出嚮往的神情。 周顏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但回了一句：「你说的是你住的房子啊。这里是我的地方，为什么要改成你要住的样子？」 亦媛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嘻嘻的笑了笑。 周顏想：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要照她说的盖一栋给她。 天色沉下来，屋内的温度好像也降低了，亦媛抱着被子，一点都不想下床，但是肚子已经饿得咕嚕咕嚕叫起来。 周顏适时的提出建议：「走吧！来去找东西吃，你缩在被子里，越缩会越冷。而且没吃东西，没热量，会更冷。」其实他自己也饿了。 亦媛用不情不愿的表情下了床，穿好鞋，套上外套，对着周顏甜甜一笑，又做了个装乖的表情：「好了，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周顏带上外套，起身下楼。亦媛想起他的手可能还不方便开车，就说：「走去港口路吃夜市好了。」就是办跨年的那个港口，路边有长长的二排夜市摊，过了广场，也有一些餐厅和热炒店。 两人出了门，呼啸而来的海风有些刺骨，周顏把外套上连着的帽子戴上，也帮亦媛把帽子戴好。然后把手插在裤袋里，两人慢慢的走着。 学校已经开学，这时街上没什么游客，显得有点凄清。走在路上，亦媛在前，周顏在后，亦媛走的一步一回头，步屡蹣跚，乾脆转个身搀住周顏的臂弯。周顏的身体暖暖的，亦媛还可以缩在他身侧，让他挡风。两人靠着走，比各走各的，舒服太多了。 二十分鐘后，找了一家拉麵店，上到二楼，面海的方向，整面都是景观玻璃窗，窗外的港口里，有些大小船隻停在那里，远眺就是灰濛濛的大海。 靠窗边有一整排高桌枱搭配高脚椅，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点好餐，望着窗外停泊的渔船，天色已暗，许多船上已经点亮整排的灯，准备出海，海堤之外的远处也有星星点点的渔火。 夜色渐浓，两人看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周顏忽然淡淡的问：「佳珊的事，你跟你妈说了吗？」 「嗯！那天回去就打电话给我妈了，她还专程跑来，怕我有什么事。」 周顏：「你有什么事吗？」 第31章 永远太遥远 周顏：「你有什么事吗？」 亦媛摇摇头：「你呢？你有什么事吗？」转过头来看着周顏，却看到周顏也正在看她，那眼底的顏色跟窗外的大海一样深。 「我好像都好了……」周顏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病了很久，一觉醒来，突然就都好了。」 亦媛张大了眼：「都好了？不难过了喔？」 周顏：「也不是不难过了，但是无时无刻如影随形的压在我心理的东西消失了。连想起…..她……的时候，都不太适应那种心理空空的感觉。」刚才说许佳珊时，没想起亦媛该称呼她什么，现在提起，反而有些尶尬。 「我妈跟外婆听我说了我亲生妈妈的事都哭了。她的一辈子......就只有碰到你这件事，是好事吧！」虽然是血缘上是亲生母亲，亦媛的感觉是有着悲惨遭遇的陌生人，也许比陌生人要亲近一些，她的一切，亦媛有着感同身受的悲伤，但却不是为最亲最爱的人难受的那种。 他们点的餐送来，两人也都饿了，就专心的吃起来。即使饿，两人也吃的很温和，很儒雅，很相像。 吃完热呼呼的拉麵，身体都温暖起来。武侠小说里常写，当身体觉得暖洋洋的时候，血液便都流向了四肢百骸，亦媛觉得一碗拉麵就打通了她的周身穴道。 很自然的让周顏去结了帐，又跟来时的姿势一样的往回走。周顏对于亦媛来说，是比许佳珊更亲近的一个存在。 「不冷了吧？」周顏问。 亦媛扯着周顏的臂弯点点头，一付吃饱万事足的样子。 「去海边走走？」周顏问。 「嗯~~」亦媛莫名觉得今天周顏心情很好，兴緻很高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想的是逛夜市，往海边的路上会经过二排长长的夜市。 亦媛本来逛夜市最喜欢吃烧烤或炸物这些不健康的东西，今日已吃饱。就逛了许多发饰、耳饰的摊位。周顏出门没有掛吊臂带，双手间间的插裤袋里。亦媛拿起一个有毛绒绒小白兔装饰的发圈戴上，叫周顏看。他点点头说：「好看！」就掏钱买了，发圈一直戴在亦媛头上，直到回家都没有拿下来。 周顏白面书生艺术气质，不显年纪，亦媛亲亲热热的挽着他，两人就像是情侣一样的逛着。周顏没有这样的经验，以前送给佳珊的，都是自己写的、自己画的、自己做的。跟陈晓菲更加没有，她的东西都是用他的钱，自己去买的。 亦媛试试这个又试试那个，耳环、帽子、手套、围巾、发夹、小背包……每试一样，周顏就说好看，立马掏钱结帐。亦媛有点啼笑皆非，赶紧把他拉走。 亦媛：「你钱多啊？每一样都要买？」 周顏：「好看啊，干嘛不买？」 亦媛：「那也不用每个都买啊」 周顏：「不每个买，还要花脑筋选，累不累啊？」亦媛翻白眼，这是富家少爷的概念吗？还是大叔宠溺小女友的概念？ 最后买了3支发夹，一付手套，和一条白色兔毛小围巾，围巾正好搭配发圈，也直接围上了。 走到海边的时候，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周顏看着沉亦媛，两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配上白色兔毛发圈和围巾，平白又小了几岁，看起来比平常还可爱俏皮。 亦媛仰头看周顏，见他看自己看得出神，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其实平常不这样的，是你说好看，我才一直戴着，很幼稚吗？」 周顏笑笑说：「好看！」幼稚也好看。 亦媛说：「我亲生妈妈也好看吗？跟我一样好看？」 周顏不习惯这样直接的说话，瞬间敛去笑容，还是点了点头：「嗯，你们是不一样的好看。」 亦媛：「还好….」 周顏：「还好什么？」 亦媛：「还好你不是我爸。」 周顏觉得在他心头扎了一支针，吶吶的不知如何回应。 亦媛倒是笑了：「你当大叔还蛮有魅力的，如果是爸爸，我都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了。」 周顏也觉得哭笑不得：「大叔？」确实是大叔，整整大了15岁呢！不是大叔是什么？刚刚被少女捂热的心又冷静了下来。 亦媛看他脸色突然变了，也明白他想到了什么，暗暗后悔自己提醒了他年纪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亦媛忽然说：「你认识杨不悔吗？」 没头没脑的问题，周顏有点傻眼：「谁？你同学？」 「哈哈哈……最好我是有这个同学…..」亦媛笑得很欢快「你看过金庸写的小说吗？我看你画室的书柜里有啊」 「噢！倚天屠龙记那个杨不悔？」周顏恍然大悟。 「是啊！不悔妹妹，杨逍的女儿。」 怎么突然讲起武侠小说了，这画风变得有点快啊。周顏脑中一闪，彷彿意识到了什么：「你要说杨不悔什么？」 「她嫁给了她妈妈本来要嫁的人。」 周顏不语。 亦媛又说：「我觉得她很勇敢，对自己想要的感情，勇于争取。」她毫不闪躲的看着周顏。 周顏却抬头看向远处一片漆黑的大海，依然沉默不语。亦媛想：自己是不是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海风很强，似乎更冷了，亦媛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冰，就把手伸进了周顏的外套，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跟她的一样冰冷。倏然想起周顏昨天还发烧来着。赶忙抽出手要去摸周顏的额头，却被周顏从口袋里伸出的手一把抓住。 「亦媛，你跟你妈妈很像，但是又很不像……你的生命才正要开始光明灿烂……你正是青春好年华……」周顏说着又停了停，好像不知怎么说下去。 「对呀对呀！我的生命才刚开始要发光发热，我可以当你的暖暖包，你只要靠近我，我就可以把你像冰块一样的心都温暖起来……」亦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周顏把她的手握得很紧：「亦媛……不是这样的……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而我……」 「真的吗？我很漂亮？」亦媛打断了的话，嫣然一笑，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就像当初沉浸在爱情里的许佳珊。 周顏又心痛了起来，倏然回到了曾经的漩涡里，渐渐沉没，无力靠岸。 亦媛挣脱了周顏紧握的手，轻轻的摸着周顏縐起来的眉心：「大叔别縐眉头啊，我不明白你以前是怎么过的，有可能光阴似箭，也有可能度日如年。但是我的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说永远太遥远，过了今天，就是明天，我只想要一天一天的走下去，让我陪你走一程再说，总可以吧！」说完站起来，在周顏的眉头亲了一下。那嘴唇灼热的感觉，却好像印在了他心上。 第32章 敌军？还是萌队友？ 沉亦媛和周顏沿着海岸走了一段，才走回公路，两人是牵着手回到画室的。 在门口看到了赵毕舒的摩托车，打开门，就看到赵毕舒黑着脸坐在大工作桌前。 亦媛说：「咦~~你来干嘛？」 毕舒：「那你来干嘛？」 亦媛：「你管我！」 毕舒忽然提高了声调：「对呀！我干嘛管你！」然后站起身，拿了安全帽，推开门，发动车子就走了，整个过程乾净利落。 亦媛觉得莫名其妙，看看周顏：「他是怎么了？这么生气？」 周顏：「你哪里惹到他了？」 亦媛摇摇头：「没有啊！」 周顏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表示有讯息。他拿起手机点开看了一眼，又沉默的关上。就说：「我送你回去吧！」 亦媛：「你的手能开车了？」 周顏：「嗯！」拿了钥匙，转身开门。不知为什么，亦媛觉得他有点神思恍忽。 送完亦媛，周顏直接上了三楼，躺在床上，把手机再拿出来，点了刚才那条讯息「顏~~明日带小晴萱去找你，她好久没看到把拔了，说很想你。」 他有一种荒谬跟违和的感觉。基本上他跟小晴萱……这个女儿没见过几次面。他打从心底就后悔这段莫名其妙的婚姻，加上对陈晓菲和秦玫玉两母女的反感，连带的对这个孩子很抗拒。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刻意遗忘有这个小孩的存在。 对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四岁的小孩，应该连他的相貌都不记得吧。陈晓菲传这么矫情的讯息，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他想起美国的那个健身教练。他在别的场合见过一次，手臂上过于发达的肌肉，和脸上諂媚的笑容，让他莫名反胃。与其说噁心健身教练和陈晓菲的关係，他更噁心跟陈晓菲这样的女人有婚姻关係的自己。 没有什么被背叛的愤怒之类的情绪，只是想起来就噁心而己。 周顏带着这种想吐的感觉，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以致于第二天一醒来，就忍不住到浴室去吐了，整个胃都翻搅得让他头昏眼花。 他想：会不会是昨晚吃的拉麵有问题，就传了个讯息问亦媛：「你肠胃还好吧，有不舒服吗？」 亦媛秒回：「很好，没问题啊！」立刻又传了一句「你怎么了吗？」 周顏回：「没事，胃有点不舒服而已。」 亦媛：「拉麵有问题？」 「可是我没事啊」 「严重吗？」 周顏：「无事」 「吃个胃药就好」 传完后周顏又反覆的看这几行讯息，觉得很家常，很自然，很熟悉…..心情突然好起来，阴霾一扫而空。 他想：「来就来，来了也好，谈一谈，正好把事情处理解决一下。」 然而未来的事总是难以预料，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二天早上，他才起床，还正想着去找什么早餐吃一下，电话便响起。是陈晓菲，说她到了，在门口。 周顏下楼开门。陈晓菲穿白色过膝长靴，白色迷你连身裙，外搭白色长外套，领口还绕着一圈白色绒毛球，非常高调的全身白。牵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一样白色天鹅绒小洋装，白裤袜配小白皮鞋，只是很显眼的搭了大红色连帽外套。 这个装扮实在是刻意得让周顏适应不了。印象中的陈晓菲在美国跟周顏结婚之后，总是把自己打扮成贵妇的样子。其实她样貌不差，皮肤也白，称得上美女等级，但全身上下珠光宝气，凭空老了十岁。今天走小清新路线，虽然素的过了头，看起来却要比她实际的年龄更年轻一些。乍看一眼，就是个年轻的辣妈。 「晴萱，来，叫爸比，给爸比抱一下。」小女孩甜甜的叫了声：「把鼻」头抬得高高的，张开双手往周顏的方向靠过去。 只能说陈晓菲这招还是高明的。晴萱皮肤像妈妈，白的很水嫩，搭上圆滚滚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个看起来就是个水灵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着爸比，周顏觉得自己心都软软的融化了。 虽然先前自己一直刻意的远着躲着这个孩子，但晴萱一见到他还是很亲暱，彷彿从小被宠爱着的孩子，一直等待着自己的父亲归来。 况且周顏解开了许佳珊的心结以后，心理没有了牵绊，这个萌得不要不要的女儿，一下子就击中了他心里的软肋。 周顏蹲下身来想抱起晴萱，又想到自己的手骨折还没完全復原，可能没办法负担抱一个小孩的重量，就蹲下身来，说：「我的手受伤了，现在不能抱你，等我好了才能抱。」毕竟太不适应了，还无法自称爸爸。 晴萱看着他，表情有些失望，又问了一句：「爸比，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看我？我好想你喔！」说话时还带着童稚的口音，软萌的不得了。 不管这个思维和动作是不是陈晓菲置入的，但已成功的打动了周顏。他本来就不是个油塩不进的人，加上这个与他有着无法切断的血缘关係的小女孩，实在可爱得让他无法坚持原来要保持距离速战速决的计画。 想起上次见晴萱的印象，还是连路都走不稳，奶妈抱着喝奶的小娃娃，现在已经长成这么粉妆玉琢的小公主了。可能父爱也是天性，周顏心理，甚至浮现了一丝对小晴萱的歉意，在她成长的日子，没能好好陪伴她。 「昨天就来了？」从台北到小城的车程需要3、4个小时，这个时间就到了，周顏看看她们也没带行李，猜测她们应该是昨天就住在饭店了。 「是啊~~昨天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晴萱也累了，就没有过来」陈晓菲认真的解释着，像是怕周顏误会什么。 晴萱却开口了：「我没有累啊，外婆说妈咪累了，要去按摩，明天才可以来找爸比。」这个昨天说的明天就是今天吧，童言童语就是把大人的话直接复製一遍。 陈晓菲有点尶尬的笑了笑：「昨天的车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腰酸背痛。」 周顏并不关心，只问：「你妈也来了？在饭店？」 陈晓菲点点头：「她……也有点累，在饭店休息。」周顏觉得她说的时候，又像在闪躲什么的神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永远无法跟陈晓菲和平相处的原因。她说话总是闪烁其词，拐弯抺角，无论何时总是像在谋划着什么，算计着什么，周顏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累的地方。 第33章 父女天性 晴萱和周顏似乎真的很投缘，缠着周顏，对画室里的东西问东问西。又兴緻盎然的想要画画。 周顏拿了画纸和蜡笔给晴萱涂鸭，晴萱选了一支黄色的蜡笔，在画纸上画了几个不规则的圈圈，说是天上的云，又画了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说：「风吹来了，风好大喔！」 周顏用绿色的笔，在「云」的旁边画了一隻张开翅膀飞翔的鸟，又在画纸靠下的地方画了几隻不同形态的鸽子。 小晴萱高兴极了，说她也要画，在画纸上画了几个火柴棒人。周顏知道小朋友的手小肌肉还没成熟，抓不住笔，抓住晴萱的小手，画了几朵小花。 火柴棒人一共有五位，晴萱扯着周顏的袖子，说还要画五朵花送给他们。周顏有点好奇，这五位火柴棒人是谁呢？晴萱说第一个画的那个头最大的是崔西阿姨，周顏倒是知道崔西阿姨是晴萱的保姆。接下来的画得比较长一点的，是爸比。爸比的旁边是晴萱自己。再来才是妈咪和外婆。 看着父女俩热络的画画说话，晓菲觉得父女天性是真实存在的。公主计画大成功，心理暗暗高兴，就说：「阿顏，你在这里没有工作了吧？什么时候回台北？晴萱已经可以上幼稚园了，我看好了一间双语幼儿园，我们回去就可以去让她上学了。」 周顏沉默了，一颗心瞬间跌回现实。 他曾以为陈晓菲和秦玫玉两人养出来的小孩，必不会是什么善类。但今天一见小晴萱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性格，反而天真纯良聪明可爱，让他很意外。 但细想起来，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小晴萱没有长歪的原因，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秦玫玉或陈晓菲带大的。她很幸运的有一个有经验又有爱心的保姆，崔西阿姨是周顏找的，一个温柔又细心的保姆，刚把他指导教授的孩子带大，教授万分感恩，很虔诚的推荐给了周顏，所以才会有他今天看到的小晴萱。 他觉得以陈晓菲和秦玫玉两人的行事风格，汲汲营营于贵妇圈的攀高踩低，就已经用完大部分的精力了，带小孩从来就不是她们的生活目标，小孩也许只是他们进入有钱人世界的门票而已吧。 周顏收起了笑容，把面对晴萱时柔和的神色也收敛起来。回復了清冷和淡漠。 「我暂时不可能回台北，会在这里弄个创作工作室。」 「那我怎么办？」陈晓菲一副很惊恐的神情，她还想着要儘快打入台北的社交圈呢，看了周顏的脸色后，马上改口：「小晴萱怎么办？」 「如果你要把她留在这里，我自然可以照顾她，让她读这里的幼儿园就可以。」周顏心理想他就算有工作了，也会找到好的保姆帮忙照顾晴萱。晴萱一听到说可以留下，就看着周顏笑了。周顏温柔的摸摸她的小脸蛋，又抬起头对陈晓菲说： 「至于你，要留要走悉听尊便，在美国的时候，跟你谈过的事，并没有改变。」在小孩面前提起「离婚」这两个字，周顏还是觉得不妥。 陈晓菲听他这么说，故意装傻，提高了声音说：「这里的幼儿园？水准太差了，怎么行？」有一瞬间，周顏觉得她立马要翻脸发作了。在美国的时候，他很熟悉陈晓菲这套吵闹的流程，总是搞得他无比的烦躁。 但毕竟才刚见面，晓菲还是控制了一下，改口问说：「你这里应该没有我们住的地方，今天跟我们回饭店住吧！我叫他们再准备一间房给妈和晴萱。」 周顏又无语了。这么赤裸裸的吗？他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这样的节奏他本来就跟不上，也应对不了，难怪之前在美国，莫名其妙的就一切都随了她的意了。 晓菲看他脸色变得更黑，摸不清周顏是怎么想的，也担心自己说的话有点失策，就又改口：「还是……你今天要带我和晴萱去哪里玩吗？」 这就真的难倒周顏了，小孩玩的地方，他一个也不知道啊。他看着小晴萱，再度把受伤的左手拿来当挡箭牌：「我答应你，等我手的伤完全好了，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晴萱一脸的期待霎时有点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又问：「那什么时候会好？明天会好吗？」 周顏看到她失落的表情，终就不忍心：「好，明天星期六，阿彬叔叔放假，叫他一起来。带你出去玩。」晴萱一听，脸上又笑开了花。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晓菲想今天是没戏了，又心生一计，说：「那你先送我们回饭店好了，在饭店吃个饭，晓菲也可以去饭店地下室的游戏区玩。」 周顏想想也只好答应，上楼拿了钱包和外套，就开车载他们去饭店了，至于他受伤的手方不方便开车，其实也只是看他想不想而已。 她们入住周家sunshine集团的ss饭店是理所当然的事。陈晓菲秦玫玉周晴萱母女三人在饭店内一切的开销，自然是周家买单。回到台湾怎么可以不享受一下vvip的待遇。 一下车，有眼尖的饭店服务生立刻迎上来：「少奶奶好。」其他的服务生也跟着他行礼。周顏觉得很傻眼，「少奶奶？」他这个正牌少爷都没人认识，刚冒出来的少奶奶倒是威风八面。 他跟父亲周文翔一起生活的时候年纪还小，也因为周文翔的交待，家里连佣人管家都是只叫他和周彬的名字阿顏阿彬，没有称呼过「少爷」。来到小城后，周顏很低调，一次也没有来过ss饭店，只有他画室旁的周家民宿经理知道他。陈晓菲才来一天，不知道怎么整的，全饭店都知道她是少奶奶，周顏觉得反感透了。 陈晓菲很有派头的告诉服务生，他们要去用餐，请餐厅准备。服务生领班赶忙拿起对讲机交待了几句，一行人就朝餐厅走去。 还没到餐厅，一位身着套装，貌似餐厅经理的干练女子踩着高跟鞋，飞快的迎了过来。 第34章 心坏了还是心眼坏 「少奶奶......李小姐、秦小姐和小周先生正好在餐厅用餐，是不是帮您安排跟她们一起呢？」餐厅外场经理很恭敬的请示着陈晓菲。 周顏縐起眉头，心想都是哪些人啊？这母女怎么初来乍到，就有可以一起用餐的人了？ 陈晓菲点点头，算是应许了外场经理。看了周顏脸色不虞，就嘀咕着抱怨了一下：「你们饭店的服务生怎么搞的，都不会跟少爷打招呼的吗？」还真是误会了，周顏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不高兴。 经理跟接待的服务生吓了一跳，才明白原来周顏是小老闆。赶忙又道歉又行礼，搞得周顏很无语。 一行人走进餐厅，经理把他们带到靠内的一个包厢，一眼就看到了周彬、周彬母亲李明芊和陈晓菲的母亲秦玫玉。周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些人。 眾人一阵见面称呼问好。周彬见到周顏牵着小晴萱，有些意外，对着周顏挑了一下眉，意思是问：怎么回事？ 周顏摇摇头表示无奈和无言，开口问他：「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周彬：「早上回医院检查，检查完了就被叫来了。」 周顏：「检查都正常吗？」 周彬点了点头。 陈晓菲和周彬是第一次见面，一进来就盯着他，周彬的顏值和气质双高，完全不输给周顏。听到他说进医院检查，就问说：「怎么了？阿彬身体不舒服吗？」 周彬简单的说：「没事，一点老毛病。例行检查。」说话的口气不像19岁的男孩，倒像个老人。 秦玫玉本来跟着李明芊不知说着什么，听到他们说的话，马上显露出过度的关心：「老毛病？阿彬不是才十几岁吗？还没满二十吧？怎么会有老毛病啊？年轻人身体健康不能轻忽的，是哪里出问题？」 这位「岳母大人」其实岁数不是很大，四十来岁，打扮得也很是妖嬈，讲话却不知为何有种夸张的音调。好像不管什么事，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都是了不起的大事。 偏偏在座的人，周彬和李明芊本就不愿在周彬的健康问题上引起太多的关注，周顏更是对这个岳母一点都不想搭理。一桌子的人，竟然没有人回答秦玫玉的问话，搞得气氛有点尷尬。 秦玫玉却抓住李明芊继续追问：「我说……亲家母啊~~~阿彬再没多久也要上大学交女朋友了，是有什么隐疾吗？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周彬因为从小进出医院，心脏的问题总是无法完全根治，被病痛折磨的情形，家人看在眼里也很是心疼。不管是李明芊或是父亲周文翔，甚至周顏，对他总是百般包容保护，除了健康上必需遵守的禁忌之外，从没有任何的要求。秦玫玉这样的臆测，算是当面的扒人伤疤了吧。 周彬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小，决定不想忍受这个怪异白目的女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说：「我先出去逛一下，等等再回来。」也是他个性温和，如果是周顏，想必直接走人了。 周顏确实也想离开，要不是因为小晴萱的关係，他一分鐘也不想跟这个岳母大人同桌吃饭。 二十年来，李明芊也算是周家的女主人了，里里外外都是她负责打理，但因为周顏，她却一直没有办法拿到一个正式的名分。所以饭店的员工，称呼她为李小姐而不是夫人，长期以来，忍受的憋屈也不在少数。 今日在座的，周彬是她儿子，周顏应该要算她的谁呢？陈晓菲算是媳妇吗？他们也只会叫她阿姨啊。秦玫玉这个「亲家母」叫的李明芊浑身不舒服，完全是刺在要害上，雪上加霜的还说周彬有隐疾。李明芊看儿子气得离席，她心理更是越想越气。 「秦小姐，你说话也太奇怪了」李明芊连亲家母都不叫了。「我们周彬身体有什么问题，也跟你没关係，怎么开口就说他有隐疾？你女儿去医院看个感冒，我就说她得了癌症，你会高兴吗？」其实她本来想说得爱滋的，硬是忍住。 「亲家母….呃….不是…..」「李小姐，你儿子有什么病就说什么病啊，干嘛诅咒我女儿得癌症？」秦玫玉站起来大声的说「我不就问了一下是有什么病吗？他这样对长辈也太没礼貌了。」然后很没水准的小声嘀咕「哼！也是啦…..不是正牌夫人生的，没家教也是正常。」 秦玫玉说话就这个风格，跟谁都夹枪带棍刻薄成性，周顏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才办结婚就跟陈晓菲分居，连生了小孩也很少回去。实在是火力太强，而且不管目标，没有方向，随便扫射，毫无战斗力的周顏只能退避三舍。 陈晓菲拉着秦玫玉，要她别说了。为了挽回和周顏的婚姻，她都伤透脑筋了，秦玫玉还这样瞎搞蛮缠，到时周顏更加想要弃她而后快了。 周顏也不愿再坐下去，对晴萱说：「我们去外面叫叔叔吃饭。」就牵着她去找周彬了。 李明芊火气上头，ss饭店是她的主场吧，秦玫玉居然可以这样欺人太甚。正好服务生送餐进来，她优雅的站起来冷着脸说：「秦小姐，你们慢用，我还要跟饭店主管开一下会，不陪你们了。」服务生必恭必敬的站在一旁，看着她离开之后才继续上菜。 看她走了，秦玫玉也有点后悔，看这些员工的模样，李明芊还是很有一些实权的。又想：管他的，得罪就得罪了，一个小三还能拿她怎么样，哼！一个身份曖昧不明的女主人，秦玫玉顶多就是把她当成女管家，也不放在眼里。 周彬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滑着手机，晴萱看到他，就挣脱周顏的手，蹦蹦跳跳的跑过去：「阿彬叔叔，吃饭了。」奶声奶气的，光听声音就很可爱，这个小孩不怕生，不错，希望别像她外婆。 「哥~~你这个小娃娃很可爱，但别再把她放她妈或是外婆身边了。」周彬站起来，轻轻的在周顏耳边说：「我是生了病，心坏了，但她们是心眼坏，你如果想保住这孩子不长歪，千万别交给她们养。」 第35章 小桥流水 曲径通幽 连着三天，赵毕舒不跟沉亦媛说一句话，不管亦媛怎么传讯息，或是自己跑到毕舒前面挡住他的去路。赵毕舒不是毫无回应，就是回头就走。 亦媛除了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也生起气来，就传了一则讯息给赵毕舒：「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阴阳怪气？限今天下课前回讯息，否则封锁你帐号，永不解锁。」 三个小时之后，下课的前一秒，赵毕舒传了两个字：「随便」。 至少是有回应了，亦媛立马回传：「等我」下课鐘就响了。 这堂是选修课，两人上课的教室不在同一栋，亦媛收拾了东西，背起包包就往毕舒上课的d栋教室跑。在走廊上看见赵毕舒靠在柱子边，把帽沿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个脸。 「赵毕舒！你吃错什么药了？」亦媛一见他就开骂了，毕舒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就走近伸手去掀他的帽子，毕舒一转身避开。亦媛从背后偷袭，跆脚踹了他的膝盖窝，虽然踹得不重，但让他右膝弯了一下，差点单膝跪了下来。 亦媛心里纳闷，这傢伙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一踢就倒？以前就算常踢，也没这样啊。趁着赵毕舒重心不稳闪了一下，亦媛直接把他的帽子掀起来，一看之下就吓了一跳。右脸淤清浮肿得很明显，眼角还贴了ok绷。 赵毕舒一把抢回了帽子重新戴上。亦媛看见他右手的手背上也有擦伤。 亦媛：「你摔车了？」 毕舒不答。 亦媛：「还有哪里受伤？」 继续转身不答。 亦媛觉得有些好笑：「不告诉我，我敲一敲就知道了」就往毕舒胸口捶过去，赵毕舒侧身闪避。 「不错嘛，身手还蛮矫捷的，没什么大伤吧。只是可怜好好一男神的脸搞得跟猪头一样。」亦媛想想又说：「脚有伤对吧？难怪随便踢一下就脚软，我才想说你平常也没那么弱。」 「哼！」毕舒终于哼了一声。 原来那天在画室等了半天，看到周顏跟沉亦媛牵手回来，还问他来干嘛，一时心头无名火起，骑了摩托车就走，连安全帽也懒得戴。 事情总是这么巧，转弯时车速降得不够低，地上又有些掉落的砂石，剎车不及，就打滑了，俗称「擂残」。每天戴着安全帽都没事，就那么一次没戴，就摔了。这情况有个专有名词，叫莫非定律。 是为了某种原因跟亦媛生气，才摔了车，心里很有点疙瘩，而且还差点破相。别说赵毕舒看起来洒脱，其实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每天用帽子口罩包的严严密密，没想到一个大意，还是被亦媛发现了。 「走啦~~我请你吃饭~~」亦媛又拖又拉的，往毕舒往平时停车的地方走去。 毕舒：「你要把我推去哪？我车送修了啦！」前两天毕舒的母亲梁名臻还坚持开车接送他，今天毕舒死活不肯上车，才让他自己搭车来上学。 亦媛停下脚步：「没车啊？好吧！去搭车」 毕舒：「你今天不去画室了？」 亦媛：「今天周顏有事不在。对了！你那天到底是生什么怪气啊？」 毕舒：「没有！」事情过了就过了，他其实也说不出到底是生什么怪气。 结果两人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熟悉的白色infiniti休旅车。是梁名臻的车，但现在赵智忻坐在驾驶座。梁名臻看到亦媛非常高兴，本来还在忐忑赵毕舒会彆扭不肯上车，她按下车窗喊亦媛一起上车。 亦媛看到梁名臻，有那么一秒觉得自己被亮花了眼睛。她实在美得太仙气了，亦媛没有见到过像梁名臻一般，清丽脱俗与光彩照人，集二者于一身的美女。而且年纪看起来比亦媛大不了几岁，跟沉稳帅气的赵智忻完全就是一对璧人。 「赵叔叔、阿姨」打过招呼后，亦媛看了看毕舒。他还在犹豫。 赵智忻居然说话了：「你们两个快上车，赵叔叔请你们去渔川吃饭。」看来他心情也不错。渔川是这两年才开的知名连锁日本料理餐厅，採会员制，高档食材高消费，一般人进不去，也吃不起。这两位神级顏值的长辈想讨毕舒欢心的意图很明显。 本来赵毕舒顶了个猪头脸，是一定不会去的，但是亦媛表达了高度的兴趣，他也就勉强的上了车。 渔川的位置在小城的北边，沿着海岸路，过了港口5、6公里左右的海边，门口是各色的鱼型灯笼，镶在木製牌楼上，牌楼并不大，但一看就很有设计感，加上灯笼里泛着暗红色的烛光，浓浓的日式风。 进门之后却是迂回曲折的小路，通向一面有浮雕的石壁，绕过石壁之后豁然开朗，是一个佔地很广的日式庭园。几座各有特色的拱桥搭在种满荷叶的小池塘之间，让人可以穿梭来去。花草山石之下都装点着发出淡淡光线的小灯，既可照明，又有气氛。 庭园的各处散落着一座座有门有窗的亭子，亭子里有桌椅，宾客就在亭子里用餐，可欣赏庭园美景，又拥有私人空间的隐秘性。难怪是许多有钱人来小城渡假时，最热门的用餐地点。 亦媛第一次来，觉得很新奇兴奋，在外面拍了很多照片，上菜时才进到他们的亭子里。食物更是鲜美精緻，色香味俱全，亦媛吃得心满意足。以他们四人的外型跟气质，走到哪儿都容易被围观，毕舒很少跟父母一起出门，也是这个原因。然而这里独特的用餐环境，刚好可以避免这个情况，让毕舒自在很多，又因为亦媛在，他的表情也柔和多了，没再黑着一张猪头脸。 这顿饭，可以说吃得宾主尽欢，四人都很开心。 在上甜点和饮料的时候，亦媛觉得吃得有些撑，就拉着毕舒去外面走走，想散个步把食物消化些再回来，赵智忻和梁名臻就留在亭子里聊天。 亦媛看到荷花池的对面，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男子的手，蹦跳着走到池边，指着池里养的锦鲤说：「爸比，这里的鱼好多顏色，好漂亮喔！」因为距离不是很远，小女孩说话的声音清清脆脆的，还带着一点童音，亦媛觉得很可爱，就多看了几眼。 男子蹲下来，指着池里的鱼，似乎说着什么，但因为声音比较轻，却是听不清楚。 小女孩又说：「爸比，我们家也可以养鱼吗？」男子点点头。 「爸比，我要养跟那隻红色一样的，还有那隻，黄色的。」想想又说：「我也要开灯，鱼才看得到路，才不会怕怕，也不会跌倒，对不对？」女孩的爸爸轻轻的笑了，亦媛不知为什么觉得那笑声有点熟悉。 虽然灯光有些昏暗，又背着光，看不见他们的相貌，但两人对着池里的鱼指手画脚的翦影，光是构图就有了岁月静好的氛围，亦媛用夜景模式拍了一张相片，毕舒催着她回亭子里，把甜点和饮料吃完喝完，也该回家了。 这样寧静美好的夜，接续而来的，却是晴天霹靂般的震憾。 第36章 天长地久太可笑 跟赵毕舒一家人从渔川用餐回来，亦媛的情绪还停留在温暖静謚的满足里。哼着歌的洗完澡，放松的躺在床上，打算等周顏的电话。如果周顏没打来，她也会打过去。这几天亦媛的情绪就是沉醉在初恋中的少女，任何小事都可以引发她心底快乐的因子，时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傻笑。 她拿出手机，没有意识随意的滑起来，在餐厅拍的那两父女的翦影跳到手机屏幕上。拍摄当时，灯光有些昏暗，当场看不清楚这两父女的相貌，但手机的拍照功能很强大，会自动的补一些光，让画面看起来比现场还清楚。 亦媛的心脏突然登的一声，相片中的疼爱小女儿的父亲为何看起来那么熟悉。这人长得跟周顏一模一样啊！ 『「爸比，我要养跟那隻红色一样的，还有那隻，黄色的。」 「我也要开灯，鱼才看得到路，才不会怕怕，也不会跌倒，对不对？」』 亦媛想起两父女的对话，和那个「爸比」似曾相识的轻笑声。 她倏然从床上坐起，脑袋好像突然当机了一样无法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当她神智可以恢復运作的时候，她立刻把相片传给赵毕舒，并且传了一个讯息： 「来接我」 毕舒先是回了一个「？」下一秒应该是认出了相片中的人，立刻又回了「马上到」。 亦媛忘了赵毕舒摩托车进厂了，当10分鐘后她在门口看到那台梁名臻的infiniti休旅车时还反应不过来，以为梁名臻亲自开车送毕舒来了。 车窗降下后，她才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赵毕舒，猛然想起毕舒一满18岁就去考了汽车驾照，只是考完之后，没看他开车上路过。 亦媛一跳上车，毕舒就问：「怎么回事？」 亦媛反问他：「你开车可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理慌乱得连安全带都没法扣上。 赵毕舒看着手足无措的沉亦媛，轻轻按住她的手，帮她把安全带扣好，才把车子稳稳的开出去。 到了画室门口，周顏也刚回来，正要开门。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亦媛，有些惊讶，更多惊喜。又看看开车的是毕舒，也很意外。 「怎么来了？」 亦媛没回答，直接进了画室，毕舒停好车也进来，两人坐在画室的工作桌旁，周顏也坐下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看着亦媛有些恍忽的神情，周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点出那张相片，亦媛把手机送到周顏面前。虽然相片的光线很暗，但是周顏一眼就看出了相片里是小晴萱和他自己。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要跟亦媛谈陈晓菲和小晴萱的问题。一方面是不知如何开口，另一方面是，他想很快的解决他的婚姻问题，到时再跟亦媛提的时候，也会显得有诚意一些。 但一看到这张相片，就觉得事情要糟糕。他错过了先跟亦媛说明的时机，现在说什么都失去了坦诚的意义了。 沉亦媛看到周顏看到相片后的脸色，心里涌上一股绝望。她多么希望周顏啼笑皆非的跟她解释，是她搞错了。可是周顏凄惶的神色告诉他，事情不会如她所期望那样。 赵毕舒看了周顏的反应，忽然就怒了。站起身来，大声的说：「周顏，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小孩…..这小孩叫你爸爸？」 如果是在周顏发生车祸之前，如果是在亦媛每天跑到医院照顾他之前，一切都还没发生，周顏是否结过婚，是否有小孩，一点关係都没有。 如果是不知道许佳珊的事，也不知道亦媛的身世之前，在沉亦媛还没有一点一点的对周顏动心的时候。这张相片也一点关係都没有。 周顏抬起头看着亦媛，亦媛还张大的眼睛等待着周顏的回答。然而眼眶充盈满溢，似乎马上就要滚下泪水。 周顏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本来想要告诉你的」。 赵毕舒一拳打在桌上，其实他更想把这拳打在周顏身上吧。 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亦媛的领口。亦媛告诉自己，事实到底是如何，周顏都还没说呢，她是伤心个鬼啊！ 「我在美国的时候结了婚。晴萱是我的女儿没错。」周顏吃力的说着：「她生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跟她妈妈分居了。后来就是想结束这段婚姻，我才跑回来台湾。」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亦媛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她觉得有一种被欺骗的心痛。 「是啊！还装什么深情，你心底的许佳珊咧？不是你的最爱吗？怎么才去美国就娶了别人？还生了小孩......」赵毕舒的愤怒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他觉得一个他们以为的多情王子，在一瞬间崩坏成渣男，他跟亦媛都被骗了。 赵毕舒忽然想起周彬，周彬一定知道这件事，居然也没有说，放任他大哥这样欺瞒一个小他十四岁的女孩，而这个女孩的亲生母亲还是他以前的恋人。他觉得自己要很奋力才能忍住那种反胃的感觉。 「我没有想要欺骗你们的意思，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顏急想要说明自己并非存心欺骗。 「亦媛！你相信我！回台湾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离婚协议书给她了。从还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就不觉得这个婚姻是存在的。只是…..只是这次看到小晴萱……我不知道……我……」周顏完全没有准备好要怎么跟亦媛讨论晴萱的问题。 他必需承认，小晴萱的存在，让他原来速战速决的计画全都打乱了。他没有办法用简单的想法，或是粗暴的做法，来处理包含了晴萱的那个他不想要的婚姻关係。 周顏沮丧的低下了头，有了小晴萱，他跟沉亦媛还有可能吗？他怎能如此自私，虽然亦媛初春气一般明媚的气质，如同无数色彩鲜明的顏料砸在他的胸口，将他的胸口也染上了炫丽的五顏六色。但他怎能用一己自私的念想眷恋，来框住亦媛的生命和青春。 他又退回了心中那个阴沉的角落，他觉得自己太渣了。除了年纪的问题，他的心境，他的环境，都只能把亦媛推向无尽的晦暗，直到乾涸退色。 赵毕舒刷的一声起身，拉起沉亦媛，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了，连画室的门都没有关。 周顏和沉亦媛同时的想起了，前几天去夜市和海边散步的时候，亦媛所说的话：「说永远太遥远，过了今天，就是明天，我只想要一天一天的走下去，让我陪你走一走再说，总可以吧！」 只隔了短短的几天，现在却觉得分外的荒谬。她原以为可以帮她的亲生母亲还给周顏一个天长地久，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天地在等着周顏。 太可笑了！ 第37章 周彬 接下来的几天，周顏完全联络不上沉亦媛。 沉亦媛不接电话，封锁了周顏可以连系她的任何方式。他没有赵毕舒的电话，只有找周彬。 对于这个复杂的感情状况，周彬觉得完全是周顏自作自受。周彬对亦媛是有感情的，他也有些怪周顏没有处理好。但其实细想起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也非周顏所愿，只能说是命运之手把事情推至如今的地步。 周顏找过周彬后，周彬拨了亦媛的电话号码，约她见面。 周彬之所以许久都没有主动联系沉亦媛，是因为两人之间多少还是有一点尷尬。周彬喜欢亦媛，亦媛是知道的，虽然没有说破，但周彬也明明白白的知道亦媛喜欢周顏，周顏也喜欢亦媛。三人的关係中，周彬从来就只是自己的感情，没有出口，也没有回应。 在亦媛跟许佳珊的关係真相大白之后，亦媛跟周顏的感情明显的升温，周彬开始不联系她，甚至刻意的躲开她。亦媛也不是不明白，但躲就躲吧，是有点遗憾，做为朋友，她还是挺喜欢周彬淡然壑达的个性。 所以看到周彬的电话，她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回避，直接接了起来。 亦媛：「喂~~周彬~~」 周彬：「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亦媛：「有很久不见吗？还好吧！」她觉得好像距离有些大，不过就几天没见嘛，怎么像陌生人了。 周彬：「等等下课后你有事吗？」 亦媛：「没事，怎么了？」她猜想应该是为了周顏的事吧！ 周彬：「可以见一下吗？」 亦媛被这种疏远的语气搞疯了，忍不住说：「周彬，你怎么了？我们是刚认识吗？干嘛这样讲话，你再这样装不熟，那我没空喔！」 周彬拉开了嘴角，这个女孩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呵呵……所以你是有空。好！那我下课在校门口接你。」那偶然突发的装不熟已消失无踪。 下课时在校门口看到周彬开了一部米白色minicooper，亦媛有些惊讶，上车就说：「可以呀，你这车太可爱了。」 周彬笑了笑说：「不能骑车，开车总可以吧！」 「可以可以……你看，你开车这么帅，旁边有迷妹看你欸~~」校门口旁正有一群群刚下课的的女学生，都朝这边多看了两眼。亦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国高中都同班的同学李若彤，就按下车窗跟她打招呼。 李若彤看到亦媛，一付不可置信的样子：「难怪刚一下课就跑了，原来是约会啊。」 亦媛摇摇头，简单的指了指驾驶座上的人：「周彬」 李若彤很是兴奋：「你就是周彬啊~~周顏的弟弟，我看你比你哥帅多了，呵呵！青春无敌」 周彬有点靦腆的点了个头，也不知如何回话，只是呆笑。亦媛难得看他这样，觉得他还蛮青涩的，开这部车也算是很搭他的个性。 亦媛跟李若彤说：「今天帅哥约我，应该是有正经事要谈，改天再约你跟他一起去玩！」说了拜拜，周彬就开车了。 车上气氛又有点冷淡起来，亦媛：「周彬同学，你要带我去哪里？」 周彬：「看你想去哪里」 亦媛：「是你找我的，当然看你想带我去哪里啊！」 周彬：「去我住的地方？」 亦媛：「好啊！你妈妈在家？」亦媛没有去过周彬住的地方。 周彬：「她回台北了，只有淑美姨在。」淑美是照顾周彬生活的管家阿姨。 交代了这些事，两人又没话说了，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周彬开口：「其实上次看了……许佳珊的日记之后，就一直想问一下你还好吧。但是你跟我哥……我又好像不太适合问什么……」几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好像话语里的意思，很难组织起来。 听了周彬的话，亦媛脸上的神色有点阴暗。停了一会儿才说：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的心有点乱，很多事想不清楚。烦得很！」 其实学校离周彬的住处并不远，十几分鐘就到了。亦媛有点失笑：「你住这么近，干嘛开车啊？」 周彬：「最近状况没有很好，医生不让我骑摩托车，脚踏车也不行，走路要走半小时吔。」 亦媛转头看看周彬苍白俊秀甚至还有点稚气的脸，突然觉很心疼从小就得承受心脏疾病的周彬。 「你这个心脏的问题不是已经治疗了吗？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亦媛边下车边问。 「治不好，只能让他不要那么快发作，发作了就要再治。」进进出出医院也习惯了，也许哪一次进去了就不再出来了吧！ 周彬的住处是李明芊帮他找的，离学校和市中心都不太远的社区。社区里都是独栋三层或四层的楼房。周彬这户地坪大约有80坪，包含了主建物50坪3层，还有前后院。 车位在大门外，进了大门是前院。亦媛看到一隻黄金猎犬直接扑到周彬身上，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周彬的时候，他的发色就让她联想到黄金猎犬。但现在的他已是一头黑发了。 「豆豆，下来下来，有客人没看到吗？」黄金猎犬很热情，亲得周彬一脸口水。 亦媛又笑了，好大一隻黄金猎犬，却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名字。 进了客厅，就看见周彬说的淑美姨迎出来。淑美姨年岁大约40~50之间，见到亦媛，热情的程度也跟豆豆差不多。眉里眼里全是笑，又拉手又摸脸的，一整个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亦媛啊~~你真漂亮，阿彬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吔，来来来，想喝什么？想吃什么？我去弄……你们聊你们的，我去忙我去忙。」正要往厨房走去，又回头说：「阿彬啊，带亦媛去楼上你房间参观参观啊。」 淑美姨的热情，让周彬有点脸红起来。她们又不是男女朋友，淑美姨也太兴奋了。 「好啊好啊！周彬，带我去看看你房间。」亦媛倒是很自然，赵毕舒的家她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赵毕舒的卧室她更是自由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在她眼里，男生的卧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参观一下又不会怎样。 于是两人就上了二楼，二楼也有一个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靠窗边有一组鹅黄色沙发。卧室在另一边，也许是都有人帮忙整理的关係，到处都乾净整齐，没有什么多馀的东西。比较显眼的是床头柜旁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周彬和父母的合照，周彬看起来比现在要在稚气一点，十出头岁的年纪，父亲周文翔相貌跟周彬周顏都有几分相似，母亲李明芊神情也很柔和慈爱，却没有一般第三者有的妖嬈面貌，周彬的亲和气质更像母亲一些。 第38章 见面 二楼客厅中央的平台钢琴上，翻开的谱正是萧邦的升c小调夜曲，亦媛有点意外：「钢琴是你在弹吗？」 周彬点了点头。 亦媛更加不可置信：「你也弹这首？」 周彬再度点点头。 「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你哥画画，你也画；我弹琴，你也弹。别告诉我你也拉小提琴？」亦媛瞪着周彬，用眼神质疑他。 周彬没说话，转过头，看着墙边书柜中间那层躺着的一把小提琴。表示：如果要来段小提琴，也是可以啦。 「不相信，你弹来聴聴，耳聴为证。」 周彬拉开钢琴椅，没有多所犹豫，亦媛就听到了如泣如诉的升c小调夜曲，比起她这个上学期才考过这首的音乐班学生完全不徨多让。 亦媛震慑于流淌在周彬手指下的音乐，甚至比起她弹的还要深情蕴藉。 看着呆住的亦媛，周彬多少也有点得意：「要听小提琴吗？」 亦媛愣愣的点点头，在钢琴椅上，背对着钢琴坐了下来。 周彬从书柜拿下小提琴，琴的色泽幽暗中泛着一种淡淡的光暉，一看就是一把价格昂贵的义大利琴，比赵毕舒的那把琴也不差了。 看着亦媛惊讶的模样，周彬打从心里觉得所有花在这个乐器上的时间都很值得。他随意调了一下音，就拉了起来，还是同样的萧邦升c小调夜曲。 他沉醉的拉着，亦媛的心也醉了。音乐的感染力真的太强了。也许是最近糟心事的影响。音乐停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眼泪无声的落下。 周彬默默的看着亦媛，缓缓的放下小提琴，走到亦媛身旁，蹲下身抚摸着亦媛的脸，擦去脸上的泪水：「你怎么了？」 亦媛深深吸了一口气：「萧邦的夜曲太悲伤了吧！」 周彬站起来，微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我拉得太好了。」 亦媛也笑了。这个时候，她觉得周彬比周顏更成熟更深刻，更懂萧邦。 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淑美姨上楼了。两人改变了一下彼此凝视的姿势，各自移开了眼神。因为还不到晚餐的时候，淑美姨准备了水果和饮料。 亦媛道了谢，淑美姨就下楼了。 「我哥想见你，他等等会过来。」周彬背对着亦媛说。 「可是我不想见他。」亦媛幽幽的说：「见了又怎样？」她拿出手机，滑出那天拍的相片给周彬看：「他女儿，你姪女，长得好可爱，像个小公主。」 「我是喜欢你哥没错。年纪我不在乎，我亲生妈妈的事也过去那么久了。我那时觉得你哥好可怜，我妈更可怜。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想到他们的事，我的心都痛起来。」 「看到你哥，我就觉得想要帮他，帮他把这十几年生命中因为这件事而留下的缺口都补起来。」 「现在想起来，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亦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问了一个问题。 「周彬，你觉得呢？你觉得我爱他吗？」 周彬摇摇头：「我不知道。」停了5秒鐘，他鼓起勇气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 亦媛倏的抬起头：「周彬，你别这样，光是你哥我就已经拎不清了，再加上你也这样，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想到赵毕舒，但是赵毕舒最近也阴阳怪气，不想去自找没趣。 楼下门铃响，淑美姨应该去开门了。两人都想：应该是周顏来了吧！ 果然一会儿周顏就上楼了。亦媛别开脸不去看他。 周彬想了想说：「你们谈吧！」就走进卧房，关上了房门。 周顏走向亦媛，拉起她的手，諳哑的说：「对不起！伤害了你。」 「其实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对你有非分之想。」 听到「非分之想」亦媛觉得很无语。如果只是感情的问题，又何必扯什么非分之想。现在的问题是：她一点也不想涉入他的婚姻，他的家庭。 门铃又响了。淑美姨会去开门，所以也没有人在意。 亦媛没反应，周顏有些心急，继续说：「上次在海边，我本来想跟你说这件事，但你说永远太遥远，愿意陪我一天一天的走下去……我……已经错过了佳珊，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你……我那时以为可以好好的珍惜你……」 这时又听到脚步声，和一个可爱的童音说着：「爸比，你在这里吗？」 周顏和沉亦媛两人心理都轰然一响，周彬也打开门走了出来。 陈晓菲带着小晴萱一步步的上楼，周顏、亦媛、周彬都呆住了。只有小晴萱看到周顏立刻扑到他怀里。 周顏问：「你们怎么会来？」 晴萱很快的回答：「妈妈带我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刚好开车走了。妈妈就叫计程车跟着你来了啊。」 陈晓菲脸上堆着笑：「顏，你要来阿彬这边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刚好看到你出门，不就错过了。」 陈晓菲今天的穿着非常华丽，黑色亮片短洋装，搭配大红色不知什么毛皮的外套，踩着一双高跟过膝长靴，脸上是看得出来刻意修饰的精緻妆容。那声「顏~」，把小晴萱以外，所有在场的人都噁心到了。 看着沉亦媛还穿着学校制服，她又问：「这个漂亮美眉是谁呀？是阿彬的女朋友吗？」 亦媛这时才回过神来，这个闯进来的俗艳的女人，竟然是周顏的妻子。 周顏并不回答她。 周彬走到亦媛身边拉起亦媛的手说：「走吧！我送你回家好了。」 亦媛起身欲走，周顏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又颓然的放下。 两人下楼之后，周顏和陈晓菲母女也下楼。先后离开了周彬的住处。 当淑美姨从厨房出来时，大家早已不见踪影。她只好看着满桌子准备到一半的晚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39章 停不了的雨 「我不想回家，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亦媛坐在周彬的车上，把车窗打开，让冷风灌进来。 周彬打了个喷涕，随后点点头，没有目的一直往前开着。 「你跟你大嫂熟吗？」亦媛问。 「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为什么？」 「她之前都在美国，他们也在美国结的婚，结完婚才通知家里的，所以我爸妈也是她这次回来才见到。」 亦媛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家长都不用见就结婚了？还生了小孩？而且那位「周太太」真是……无法形容……只能说：周顏是脑袋坏了吗？ 「你觉得这个大嫂很夸张对吧？你没见到她妈，亲家母更是……阿涕….」说着，周彬又打了个喷涕。他吸吸鼻子接着说：「我只能说有其女必有其母。」有这样的女儿，一定是因为有这样的母亲。 亦媛伸了伸舌头：「这么可怕？你哥是不是脑子坏了啊？」 「应该是去美国那时还是浑浑沌沌的，我猜很有可能是被设计的吧！」 「你哥有告诉你吗？」 「倒是没有……」 就这么边聊边开着车，不知不觉的周彬把车开到了海岸路上，沿着海岸路往南，整个天空都铺满了乌云，天色将暗，前路尽是灰黑与阴沉。两人竟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终于下起了雨，雨丝从车窗外飘进车里。亦媛打了个哆嗦，有点冷，把车窗关上，她才发现周彬没有穿外套，可能是急着出门，忘了拿了。 亦媛伸出手搭在周彬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上，发现周彬的手比自己的还冰凉。 「你很冷吗？」亦媛问。 「还好！」 亦媛看着周彬的脸上泛着潮红，觉得有点怪，就又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脸颊。却觉得触手温热：「为什么脸这么热？」 周彬面无表情的说：「因为我的心很火热啊……你别再摸来摸去了，再摸就出车祸了。」 「摸你个头啦！」亦媛觉得很无语，翻了个白眼。吐槽了周彬一句，心里的抑鬱之气倒好像去除了不少。 前方海天之际，低而厚重的云层彷彿压得人喘不过气。斜风细雨之后，终于泼下了倾盆大雨。周彬縐起眉头，这样的雨势连雨刷都来不及刷。 刚好路边有家海鲜小火锅店。周彬把车直接停进去骑楼下，也到了用餐时间，心想乾脆进去吃晚餐好了。 两人都有点冷也有点饿，点了海鲜小火锅。看着锅里滚动翻涌热气蒸腾，还没吃就觉得身体都温暖了些。 周彬突然说：「你要不要听螃蟹的笑话？」 亦媛无可无不可的说：「好呀！你说！」 「螃蟹出门散步不小心撞到了鰻鱼，鰻鱼很生气的说：『你是不是瞎啊？』螃蟹很委屈：『我不是啊，我是螃蟹！』」 亦媛撇了撇嘴角：「不好笑」 「那你要不要听虾子的笑话？」 「随便」 「一隻虾在沙滩上走着他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的海星，海星说:『你是瞎子啊？』虾说:『欸…..你好你好，我是虾子』」 亦媛无语的大笑了。笑得很开怀，连隔壁桌的客人都有点侧目。 亦媛喘着气说：「周彬，你人真好！」 周彬默默微笑不语。 「不对！你拐弯抺角的骂我是瞎子」亦媛突然一掌打在周彬肩膀上：「枉费我还以为你是好人，讲笑话逗我开心…….你才瞎啦！」 周彬作势差点摔下椅子：「我眼没瞎，我心坏了。」 亦媛笑得有点心酸：「唉！我才是没心没肺啦！」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亦媛看了一眼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又黑了脸说：「真正没心没肺的人打来了」随手就按了拒接。 没一会儿，周彬的手机也响了。周彬问：「要接吗？」 亦媛：「唉！好烦！你接了，他不就又要问你在哪里，等等就跑来了」 周彬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 「其实我哥不是坏人，他的心很软，感情也很脆弱。」 「我知道啊……什么都断不了，所以才把自己搞成这样，到头来什么都不是。」亦媛又想叹气了。 「你真的喜欢他吗？」周彬问。 「我……曾经以为我喜欢他……」因为他又帅，又有故事，而且还是跟亦媛苦命的亲生母亲的故事。 周彬也想起了许佳珊。 他的哥哥跟一个命运坎坷的美貌佳人有一段回肠盪气的感情。原已随着时间消逝的过往，因为沉亦媛，重新揭开了心底的伤疤。而残酷的真相，却神奇的让周顏得到心灵卡的疗癒。 周彬觉得许佳珊和沉亦媛，对周顏来说，有一点像是前世今生的感情牵扯。跳脱了前世，却又掉入今生的轮回里。 周彬说：「你跟你亲生母亲真的长得太像了……都很漂亮。」 「自古红顏多薄命，我才不要当红顏。」亦媛苦笑了一下：「要不是因为太像，你哥也不会认识我，我也不会认识你哥，我跟你也永远只是陌生人吧！」 亦媛觉得提到许佳珊，气氛有点落寞，想转移一下话题：「你的钢琴弹得真好，小提琴也是，你没想过读音乐系吗？」 周彬：「有啊，就是想说你以后要读音乐系，所以我也得提前练一练。考一个音乐系，才可以去大学等你，再当你的学长。」 「骗人！那个又不是学三天就可以了，不可能因为我才学的吧！」 周彬笑了笑：「是从小打发无聊学的没错…..但是….」他顿了一顿，好像犹豫是否要说实话。 「我跟你说过，以前，一直都过着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日子，从不计画未来。认识你以后，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天长地久的感觉。」周彬说着，脸颊滚烫起来，耳根都红了。 亦媛也觉得身体的血液都往头上衝：「天长地久？」这是在表白吗？她有点不知所措。也红了脸。 「奇怪！我们也没喝酒，怎么好像全身都热了起来。」亦媛顾左右而言他。 周彬：「要喝吗？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亦媛：「喝下去，我们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周彬：「废话，这个雨会下到下个月，明天当然见不到太阳」 然而世事无常，竟然一语成讖。 第40章 等我回来 下过雨之后，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两人走出火锅店，都感到一阵寒意，周彬又打了个喷涕。虽然雨已经比之前小，但仍然是淅淅沥沥，彷彿冬日的天空破了一块，落下连绵不尽的愁悵。 亦媛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她才18岁，有什好愁悵的，命不好的是她亲生妈妈，她命好得很。外婆疼她疼入了心，管多了怕她烦，管少了又心疼她没有在父母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独自嗑碰着长大。妈妈和继父对她更是各种关心善待，她完全没有煢然一身的感觉。 对于周顏，她是被吸引的，被那种忧鬱抑郁的艺术家气质，和他埋在心底的伤痛故事所吸引。在知道他已有妻和女的事实之后，也伤心怨懟过，但过了这几日，似乎也释然了。 「我这样算失恋吗？」亦媛坐上车之后问周彬。 「你决定要失恋了吗？」周彬本就想问她是否要结束这段感情，但在他心里根本不觉得周顏和亦媛真正开始过，不过是被往事连在一起的两人，为了让彼此都得到心灵释放的过程而已，谈不上恋情吧。 「那不然呢？」 「要不问问我哥好了。」 亦媛瞪了周彬一眼：「你疯了吧！问他干嘛？」语气中还是有一点冷冷的情绪。 周彬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就算你要怎么样，也得给他一个解释说明的机会，他连话都没办法跟你说一次，就永远不见了吗？别再让他又有一个不甘心的爱情，之前那次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周彬说起话来，有一种比起他的年纪更为成熟的通透感。 「我猜，我哥现在应该在我家等着我们回去。」 亦媛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漆黑的车窗外。天候不佳，没有渔船出海，海上也没有一点灯光，朝着大海的远方，只有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我已经决定，你大哥又能说什么？」她决定的点是：她不愿逼迫周顏做选择。 亦媛看着周彬：「如果，你是他，你会怎样？要小孩，不要小孩的妈？要我，不要小孩？要我和小孩，不要妈？小孩会要他还是要妈？所有的选择都太残忍了，我没办法……」 周彬点点头说：「嗯….我懂……」 亦媛看了看他，又说：「我想，我对他的爱，还没有深到，可以支持我把自己丢到那样的境地里」 周彬忽然縐了下眉，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是不是晚餐吃太多了，胃有点不太舒服。」 隔了一会儿，周彬把车开到路边，下车蹲在路边吐起来。亦媛也吓了一跳，是吃了什么他不能吃的东西了吗？ 亦媛也下车，拿了溼纸巾给周彬，帮他拍拍背，开玩笑的说：「我都还没当小三呢，你就这么反胃啊？」 周彬拿了纸巾，把自己收拾一下，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到脸都红了。而且他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压在胸口，看起来心都揪在一起，很不舒服的样子。亦媛要周彬再休息一会儿，但周彬想找一家便利商店，下去买水。 前方500公尺就有超商，周彬把车开过去。亦媛：「我去买吧！」 周彬：「没关係，我喝的水比较特别，我自己去买。」又对亦媛笑了一笑： 「等我回来。」 亦媛在车里百无聊赖的滑着手机，等了好一阵子，觉得奇怪，周彬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抬起头往超商里看去，觉得有点异样，店员在打电话，神情很紧张。另外有几个人围着，不知在做什么。但没看到周彬。 她直觉出事了，仓皇下车进了超商。看到先前几人围着的柜枱前，周彬倒在地上。亦媛一阵晕眩，脑中一片空白。抢上前去大声喊着：「周彬！周彬！」但周彬縐着眉头紧闭双眼，对她的呼喊没有反应。 亦媛转头大声问：「怎么回事？有叫救护车了吗？」有人回答：「叫了叫了！他就突然昏倒了，也不知道是怎样啊。」 亦媛抓着周彬温热的手，感觉他的呼吸急蹙而微弱。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才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看着医护人员对周彬做着急救，亦媛跟着也上了救护车，一直到了医院，她全身都还在发颤。周彬进了急救室，亦媛才想到应该联络周顏。 周顏很快的就到了急诊室。看到周顏的一剎那，亦媛的泪从惊惶的双眼滚滚流下，无法止歇。 周顏也惊住了，抓住亦媛问：「怎么了？周彬呢？」 亦媛指指急救室，说了三个字：「我好怕！」就哽咽得说不出话。 周顏深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亦媛说：「别怕别怕！」又帮她擦去泪水「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亦媛情绪渐渐平復下来，摇摇头说：「不知道啊！本来都好好的，他去超商买水，突然就昏倒了……他的心脏……是不是他的心脏怎么了？」 「等等看医生怎么说才知道，你别怕，有我在…….」周顏先安抚亦媛。两人一起在急救室外焦急的等待。 过了许久，医生终于来告诉他们：周彬的心跳和血压暂时稳定了，但只是暂时的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转坏。他发着高烧，身体有地方在发炎，可能是肺。他的意识一直不清楚，状况很不好，心脏有些异常的肿。可能要立刻转院去台北才有周彬完整的病歷，才可以做他需要的治疗。 周顏忙着去办转院手续，交待亦媛打电话通知赵毕舒来接她回家。毕舒也很快的来了，两人看着周彬被推上救护车，周彬依然紧闭双眼，周顏也随车北上陪护周彬转院。亦媛再度情绪溃堤，她的心痛得无以復加，似乎这一别，就是永远，她害怕周彬再也醒不过来。 亦媛哭了很久，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赵毕舒把她牵上了车，没有急着开车，让她在车上好好的哭了一场，哭得眼睛都肿了。 亦媛想起周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 她真的等得到吗？ 第41章 再也不见 周彬病倒的事就如同晴天中的一道焦雷，劈得亦媛完全无法应对，失去了方向感。 他几乎是在她面前倒下的，但她却粗心的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然而他猛然来临的病况，一发却不可收拾。 周顏随着搭载周彬的救护车回到台北的时候，一整个医疗的团队已在等他，但还是无法挽回他已经然修补过多次的心脏。 从小城回台北之后，住在加护病房的周彬就一直没醒过。过了一周，周彬就离开了这尘世。原因是…….感冒病毒引起的肺炎併发原心办膜疾病导致心脏衰竭。 十九岁的生命，就这样戛然中止。周彬的故事，只能留下没有答案的答案和不是结局的结局，一切都幻化于风，归为尘土。 得知消息的亦媛，惶惶然像失了魂一般。这件事真的太虚幻，好好的一个人，前一刻还陪着她吃东西，讲笑话给她听，安慰她，开车载她，这些事都那么真实。但后一秒，有关于周彬的一切，全都崩塌了。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再也不见。只留下一个永不会实现的承诺，对亦媛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 整整一个月，亦媛无法睡无法吃，本来就不胖的身形，消瘦得如同纸片人。 亦媛收到周彬离世的消息后，隔了好几周，周顏回到小城，联络不上亦媛，只好到学校去找，才知道亦媛已请了好些日子的病假，没有到学校上课。 周顏找到赵毕舒，问他怎么回事。赵毕舒说：「你自己来看吧！」就把周顏带到了亦媛家。 外婆来开门，毕舒只介绍了周顏是亦媛的朋友，没有多说什么。之后就问外婆：「今天还是一样吗？」 外婆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都一样，也不肯吃东西，被我逼着吃了几口粥，还好没有再吐。」毕舒知道之前外婆硬是要亦媛吃东西，结果吃了也全都吐了出来。 赵毕舒没再说什么，带着周顏进到沉亦媛的卧室。 乍一见到躺在床上的亦媛，周顏吓了一大跳。原本灵动的双眼，变得混浊迷濛，削瘦的双颊，让颧骨更形突出，使她原来柔和的面容变得有些尖锐；可能是失眠的关係，也让亦媛的肤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和阴暗。 周顏的心和眉头都紧紧的揪结在一起，那样青春美丽的容顏怎么会变成如此形容枯槁。鼻头一酸，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幸好亦媛意识是清楚的，看到来的人是周顏，艰难的笑了一笑说声：「你来了」就不再说话了。 「亦媛，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这样？」周顏心痛的说着，弟弟的离世原就让他伤心不已，没想亦媛也被打击若此。 亦媛摇摇头，无声的流下泪水。想了想又问周顏：「周彬…..」说了两个字就又哽咽停了一会儿，才说：「你们是不是骗我的？他只是没醒对吧？还是送他出国治疗了？」 周顏也流下泪来，说：「他其实走得没什么痛苦，回台北以后就一直昏迷，然后睡梦中就走了，他的心脏这样，早就叫我爸签好放弃抢救了。」 亦媛的神情变得有些呆滞，喃喃的说：「怎么会这么突然，他都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这样？」 周顏拉住她的手说：「亦媛，你别自责，他本来就生病了，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抵抗力也弱，随便一个小感冒也会来势汹汹。一点也不是你的问题，你别再这样了。」 赵毕舒在一旁默默的红了眼眶，这些天，他一天也没间断的来陪亦媛。陪她就医，陪她打点滴，不止一次在她床旁睡着了。如果说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但毕舒对亦媛的心疼显然是超过朋友或兄妹之情的，这一点，他自己也越来越明白。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卧室进来了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女子，穿着宽松的连身洋装，小腹似乎有些不太明显的凸出，周顏想起亦媛说过她母亲怀孕了，而且还因为这样才牵扯出了亦媛身世的真象。这位应该就是亦媛的母亲了。 在亦媛母亲后走进卧室的是亦媛继父陈宇翰。 陈宇翰看到坐在床沿的周顏，两人都是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何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这时，只有赵毕舒可以担任介绍的工作，但介绍陈叔叔和周顏的时候，周顏的表情有点震惊和不自然。结果他没有跟着喊「陈叔叔」，却低低叫了声：「爸爸」，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顏实在觉得有些冤，陈晓菲恰恰是陈宇翰和前妻秦玫玉的女儿。所以陈宇翰算起来是周顏的岳父。 就在前一天，为了周彬的事，周顏父亲周文翔也病倒了。陈晓菲父母都来致意，两家人也一起吃了饭。陈宇翰陪前妻和女儿去见女婿家人，亦媛母亲吕盈慧孕期脾气有点大，还跟陈宇翰闹了个老大不愉快。 周顏只好淡淡的解释了他跟陈宇翰的的关係，其他人不明内情，也只是觉得世界真小，到处都牵扯不清。沉亦媛则是颓然的觉得啼笑皆非。这个世界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赵毕舒算是这批人当中最理智的，回神后立刻巧妙的把话题转移到亦媛身上。 「我想明天，再带亦媛去医院检查一下，打个营养针好吗？」毕舒看着吕盈慧和亦媛问了一句。 吕盈慧点点头：「可能要麻烦你了，我明天得赶回台北去。」说着，瞪了一眼陈宇翰，估计明天是陈宇翰的行程，才会被瞪眼抱怨。又转过头温柔的问：「亦媛，如果还是都不能睡，帮你掛一下身心科，好不好？」 亦媛闭上眼睛，无力的点了点头，连续多日的失眠，她累极了。但只要一闭眼，脑中就浮现周彬说话的模样，圣诞节前夕大家在画室喝酒唱的情景，像是纪录片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脑中重播。她无限的想念周彬，想要再见他一面，再听他说几句话，听他唱几首歌；甚至想起周彬那天幽远哀伤的演奏，有时是钢琴，有时是小提琴......所有画面的配乐，永远都回到那首让人忍不住萧瑟的萧邦夜曲。 只要能让她全身心放空，好好睡一觉，掛什么科她都愿意。 周顏还想跟亦媛说些什么，但目前这个情况，留下似乎又会让事情变得更诡异。只好落寞的离开。 离开时赵毕舒送到门口，两人留了联络方式。周顏说：「我父亲因为我弟的事病倒了，这阵子，我必需回台北帮忙公司的事。亦媛的状况，请随时联系告诉我好吗？」 毕舒点了点头，自从周顏出现，在亦媛身上也发生了许多出人意表的事。他非常乐于见到周顏的离开，彷彿他走后一切就可以稳定下来，也让亦媛的生活回到没认识周顏周彬之前平静的节奏。 第42章 带走一片云彩 有一个治疗创伤的方式，是远离伤痛发生的地方。 亦媛坐在往s市的飞机上，她把背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翻出了夹在里面的2张纸。一张是许佳珊的素描，周顏画眼成星那一张，她从圣华园许佳珊的牌位前取走的。另一张是周彬后来画的沉亦媛，在画室时，有一次周彬随手画了她，一直被保留在亦媛的笔记本内页里。 窗外是万里层云，苍茫云海。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十岁，就在不到一年前，上高二的时候，刚认识周顏，看到他画的许佳珊，那一张长长的海天背景的画。就在那时，她还不懂得什么是「苍茫」。 而今她却随意就用了这两个字来形容看不到边际的云海。曾有人说过，人们眼里所看到的世界，其实就是心里所想的映像。所以是她的心境里有了「苍茫」的感觉了吗？ 飞机飞入了淡淡的迷雾中。亦媛想：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旧人长与短。 她要学习遗忘，先让她学会遗忘吧！。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一年后，赵毕舒也到英国去唸书。 他原以为，亦媛只是去散心疗伤，至少两人都有联络的方式，日后总是会再相见的。却没想亦媛居然是以举家迁移的方式离开。连外婆也一起到s市去了，估计是不放心沉亦媛和吕盈慧，毕竟一个有病在身，另一个又身怀六甲，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亦媛病情稍微好转之时，曾回到学校上课，连死党李若彤都吓坏了，亦媛的身边总得陪着一个人，赵毕舒和李若彤两人轮班，但亦媛怎么看都是失魂落魄。 期末时，术科考也是零零落落，不成曲调，但老师们知道她的状况都很包容，让她及格边缘，低空掠过，总是把高二读完了。 亦媛的继父陈宇翰正巧要到跨海到c国去拓广他的事业，不放心吕盈慧留在t市，想把她一起带去。吕盈慧却不放心亦媛的病，结果非常意外的，亦媛主动要跟他们一起离开，到新的地方生活，或许她也是期待着能够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吧。 离开的前一天，赵毕舒去亦媛家看她。在亦媛病后，毕舒对她说话一直顾虑得多些，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想说什么都会思考再三，担心又触动她受创的心让病情反覆。 赵毕舒看着依然憔悴的沉亦媛说：「一元，你现在这样傻傻的，去那边会不会就把我忘了啊？」 如果是以前，他这样叫她，亦媛一定回嘴：「你才一元捶捶啦！」但现在她只是无奈的笑笑：「不会吧，我只是失眠，又没有失忆，我应该是会好的。」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摇摇头说：「如果可以失忆，不是也挺好的吗？」 削瘦的脸颊让亦媛的眼睛看起来更大，往日眼里如星星闪耀的亮光，却已许久不再出现。 「我每天都要想起周彬一万次，想起他说的每一句话，想起他躺在超商那时的样子，就好心痛。我每天都要心碎一万次，我一定是疯了啊。忧鬱症的药，吃了也就好那么一下下。安眠药越吃越多，也不太有效。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救我自己，但我一定要试试，什么方法我都想试试。」 「我过去之后，你跟若彤都先不要联络我，不要让我跟这里的事情有任何连结交集，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我只是一张白纸，也许遗忘才能重新开始。」 毕舒：「我不知道你这样会不会有用，其实连我都明白，你的病是因为你内心里那个愧疚感，觉得自己对不起周彬。」 亦媛：「是啊！我都看心理医生看多久了，我也很清楚啊。所以我只是欠一个跳脱出来的机会，这个机会到了，我的病就好了。」 坚毅的思想，和想要康復的意志，是毕舒在亦媛身上看到的，他并不担心，也相信这样的亦媛一定会痊癒。 所以毕舒高中毕业后，也接受了父母的建议，去英国名校的管理学院就读，而且坚持另外再修习他衷爱的珠宝设计。 每当异乡下雪的日子，赵毕舒站在窗前，看着漫天的美丽雪景，心中万般后悔，嚐尽思念。 亦媛跟他说过无数次，喜欢雪，憧憬着到下雪的地方住一个冬天，养一隻哈士奇，在积雪盈膝的院子里跟狗狗打雪仗。 如果有那么一天，两人真的重逢了，他一定要不顾一切，不再思前想后，不再裹足不前；绝不说什么洒脱，直接下手抢回来。 如果她已经嫁人了呢？那么最好过得幸福点，否则他也得用尽一切手段破坏这段不幸的婚姻…...之后再抢回来。 过着这样克制思念的日子，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天，可以梦想成真。 -------------------------------------------------------------------------------------- 在离开的第7年，亦媛终于又搭上了返航的班机。 当清晨的第一道彩色的霞光照射在窗外的云海上。一样是连绵到天涯的云海，璀璨的朝阳却带给了亦媛不同的悸动。 她向自己宣告：「我回来了！」 （下部）第43章 芒果牛奶冰 人生最美好的事不是相遇而是相逢 烈日下的t市，阳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亦媛瞇着双眼拨了一下发际的汗水，又从包包里抽了张面纸帮身旁的小女孩擦了一头一脸的汗。 小女孩大约6、7岁年纪，长像跟亦媛有几分相似。可能是天气热的关係，白晰的脸颊透出健康的潮红，因为阳光太亮，也瞇起了眼，后脑勺上掛着的小马尾一甩一甩的，还真像隻蹦蹦跳跳的小马，活力充沛。 「到底在哪儿啊？吃个芒果牛奶冰怎么这么难找。」小女孩的声音嫩嫩脆脆的，非常好听。 「还不是你非要吃吗？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找不到很正常的嘛。」亦媛有点无奈的滑开手机，继续搜寻着地图，又嘀咕了一下「大中午的，快被热死了啦！」 赵擎天开着车，为了要跟高中同学聚会，开车到这附近，偏偏很难停车，已经绕了十分鐘了，他在心里叨唸着：「早知道应该叫小刘开车来」小刘是他的司机。平常公务行程都是司机开车，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临出门时突然想自己开车，结果现在后悔得不得了。 靠边让车慢慢滑行着寻找停车位的时候，突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跟旁边的小女孩说话。那身影驀地回头，却恰恰是他朝思暮想的面容。 赵擎天楞得连剎车都忘了踩，就这么脑子空白的让车子往前滑了好一大段，才想到要停车下去找人。无视路边是画了红线的禁停区，他直接把车停下，开了车门就衝回去刚刚的路口时，却已不见了方才的那两人。 他急得沿着路边毫无章法的寻找，这辈子似乎第一次体会到焦急的感觉。跑了几十公尺之后，又猛然停住。才这么一会儿，不可能会走远，转过身又跑起来，搜寻刚才经过却没有转进去的巷子。汗水从额头滴下，淡蓝色衬衫也被汗水渗溼了。就在他颓然不已将要放弃的时候，在路边的冰品店里看到了那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他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刻意放慢了脚步，默默走进冰品店，到她们身后的位置坐下。而那两人正在专心致志的消灭摆在她们面前那一大碗，铺着满满芒果的剉冰，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擎天。 赵擎天随便的在菜单上指了指，点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冰品，然后坐在亦媛他们的身后，安静的等待，等待着自己能克制心底的激动......他终于再见到她了。 「陈亦婕，你可以吃快点吗？我等等有事，如果迟到，我这辈子就毁了。」大女孩说。 听见他朝朝暮暮魂牵梦系的声音，赵擎天如在梦中，不过这确是真真实实的，让他遇见了她啊！ 赵擎天想：什么事迟到这辈子就毁了？难道是去相亲？ 小女生脆生生的说：「很冰欸，吃不快啦！」 「早知道刚从学校接到你，就应该直接送去你爸那里。」 小女生说：「明明就是你自己也想吃芒果牛奶冰，还怪我。」 「那不然，你等等先跟我一起去面试，面试完再送你去你爸那边，这样我就不会迟到了。」 小女生：「好啊！我陪你去面试，你别紧张了。」 「我又没有要你陪，是来不及好不好。」 面试？去哪里面试啊？赵擎天的心里刚冒出了这个疑问。小女生就帮他问了同样的问题。 「什么面试那么重要？」 「问情珠宝啊」 赵擎天心里突然「呯呯」的跳快了一拍，那不是就是他的公司吗？她是来找他的吗？他回国以后，创立了「问情」的品牌，掛名赵氏珠宝的子公司，以着重新潮设计感的平价珠宝快速窜红珠宝界。 但又觉得好笑，她不可能知道的呀。这应该是凑巧了吧！他想起今天，公司的业务部门确实有一个招考新进职员的面试，但这类的事情他都交待给副总林重新去做了，林重新比他更适合去面试新人。赵擎天知道自己太容易不耐烦了，问不了几个问题就会暴躁起来。 她居然要来自己的公司面试，赵擎天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咧开，以至于年轻的女服务生送冰品来的时候，看到他的笑容，整个人都晕了。还以为今天运气好，遇到了演艺圈新出道的男神，真是笑得花儿都开了啊！ 看到赵擎天的冰品，陈亦婕眼都直了，透明大碗的底部是各色的水果，水果之上还有各种顏色小花形状的棉花糖，棉花糖的上面又铺了许多晶莹剔透的翠绿圆子，圆子上还淋了枫糖浆，虽然正吃着好吃的芒果牛奶冰。但那个冰实在太可爱漂亮了，还是忍不住想吃一口试试是什么味道。 陈亦婕偷偷拉了拉亦媛的衣服，小声的说：「下次来我们也要点那个。」 沉亦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服务生正巧把冰送到赵擎天的桌上，赵擎天下意识的赶忙转身，低下头。亦媛只看见那碗美丽的冰和一个男子的背影。 亦媛开口问了服务生这个冰品的名称。 「翡翠西施」服务生说完，亦媛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妥，赶忙捂住了嘴。服务生一脸疑惑，不知她为什么笑。亦媛只好解释了一下：「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冰长得太好看了，但是一听名字叫什么西施的，就觉得有点好笑。」可能是什么檳榔西施，西施犬之类的，把「西施」这个名字通俗化了。 服务生离开之后，亦婕问亦媛：「叫西施为什么好笑啊？」 亦媛也不知怎么说，只好给了一个标准的推脱之辞：「这个你不懂，等你长大就知道为什么了。」其实她心理觉得，坐在后面的一个大男人点这个冰，也太逗了。 赵毕舒o.s.：他乱点的，哪知道是叫什么西施啊。 陈亦婕在亦媛的催促下吃完了冰，两人又出了巷口，叫了一部小黄，扬长而去。 赵擎天尾随其后，打算要去开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已经不在刚刚停车的地方……竟然被拖吊了。他没有一点犹豫，抬起手也招了一部计程车跟着亦媛他们的车，没意外的话，他应该是会回到自己的公司吧！ 第44章 霸总上线 赵擎天让计程车司机尾随着亦媛他们的车，果然到了问情珠宝门前。亦媛二人下车之后，他在车上等了10分鐘才下车。 「问情」的一楼是门市，2楼到8楼是办公室，但总经理办公室在顶楼12楼，9~12楼目前空着，毕竟「问情」是新品牌，业务量还不需要使用整栋大楼，但是拓展的非常快速，留下的楼层，应该也很快就会用上，为了避免到时还得再搬一次，赵擎天直接把他的办公室设在了顶楼。 一进「问情」门市，柜枱旁的小刘就迎上来，恭敬的行了个礼，准备去帮赵擎天停车。但往门外看去，并没看到老闆的车，他有点疑惑的看着老闆，这个老闆有时是不大按牌理出牌。 赵擎天只丢了一句话：「车被拖吊了，去取回来。」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刘……怎么就被拖吊了呢？找不到停车位，打电话叫他不就好了吗？ 无视对他行礼的门市经理和一眾职员，赵擎天行走如风的闪进了电梯。对他异于平常的举动，大家也是一脸不明所以。 他直接上了十二楼总经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大口的喘着气。又随即拿起电话按了副总林重新的分机。 「重新，你把今天业务部的面试资料拿来我看一下。」林重新是他在英国唸管理学院时的同学，他知道林重新的能力，回国后就网罗到自己公司当副总，所以一切赵擎天不想管的行政业务，甚至对外公关，都可以交给林重新，他只负责管理内部產品新创开发就好，确实让他减轻了大半的负担。 乍一听要赵擎天要看面试资料，有点傻眼：「怎么了？你平常不是都不管的吗？」 「反正你送一份上来就对了。还有，帮我安排一个位置。」赵擎天有点急迫。 「啊？你要来看？」这更是破天荒第一遭，但他很快就接受了指示。这老闆一定是有关心的人要来面试吧！他利落的回答：「ok」就交待人去办了。 5分鐘后，林重新亲自把资料送上来，交到赵擎天手上，带着一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说吧！要护航哪位？」 「你别邪里邪气的，不用你管。」 「开玩笑，赵大总经理这么难得要关注的人，我怎么可以不管呢？理当助你一臂之力。」林重新脸上是打趣的神情多于关心。 「开玩笑！」赵擎天也夸张的学林重新说了一句：「我谁呀？我赵总要的人还要你一臂之力？」难得的在他没有缺点的帅脸上露出了傲娇的神情，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你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不用等我，该我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林重新脚步轻快的离开，期待着有好戏可看。 今日参加面试的有23人，预订录取3人为业务部的实习职员。赵擎天很快的找到了沉亦媛的资料，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证件照片，他又笑了，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有忍不住的笑意。 他把亦媛的电话和住址直接输入了手机。亦媛的面试号码是17号，他到时间再下去8楼会议室就行。他传了一行讯息给林重新：「到15号的时候叫我」。 他按着林重新的通知下楼的时候，没有从面试者等候的地方经过，而是从另一边一个间更大的会议室的后方有个小门连接过来，直接进去面试场地。那时15号还正在面试中。 担任面试官的有三人，副总林重新、业务部经理何扬，业务部行销副理秦湘云。副总已打过招呼，所以看到赵擎天进来，三人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继续正常的面试流程。 16号是一个男生，赵总也没啥异状。但工作人员去喊17号的时候，明显看出赵总脸部的线条僵硬了几分。三人都盯着他，等着他交待要如何办理，赵擎天却说：「你们问你们的，别管我。」 亦媛一进会议室，三个面试官眼睛全亮了起来，只有最旁边的赵擎天假装低头没有看她。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身裙，雅緻简单，在裙摆边缘的10公分，有一圈少许縐摺的荷叶边，显露了一点青春的俏皮。头发微捲及肩，自然的披在肩膀上。脚上穿着舒适的跟鞋，行走时并没有发出吵杂的脚步声。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第一眼见到时，就会被她灵动的眼神，清丽的相貌，和自然随意的优雅气质所吸引。 三位面试官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低着头的赵总，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别的不说，光是这样「自然随意的优雅」，便足以搭配这位瀟洒随性才华洋溢的赵总了！ 亦媛礼貌的微微躬身行礼。行销副理请她坐了下来，首先发问。前几题都是常规题，亦媛也中规中矩的回答了。再来换何扬也问了，赵总还是不吭声。 林重新想说好吧，做戏要做全套是吧！就接着问：「沉小姐，您刚从外地回来，就马上开始求职，没有想过先找找老朋友，叙叙旧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不太常规了。沉亦媛楞了一下才说：「其实因为离开的蛮久，许多老朋友或同学都没有联络，也想先让自己投入生活，慢慢再跟以前的朋友联系。」心里却觉奇怪，这些面试官是怕自己没有朋友不靠谱吗？而且，旁边的那位，头也太低了，总是低着头不理人。 林重新继续问：「那请问沉小姐，从您的资料上看是未婚，您现在有男朋友吗？」 这是什么套路？沉亦媛觉得今天的面试奇怪极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见赵擎天倏地站起来，朝着林重新低低吼了一声：「林副总，你问完了吧！」 沉亦媛也被他吓了一大跳，她这下看清这个人的脸了：「你……赵毕舒！」一时之间心中冒出了许多的问号。亦媛发现其他三位面试官都神情古怪的忍着笑。 赵擎天就是赵毕舒，回国创建品牌的时候，觉得这个名字好像真的有点那么不吉利，就把名字改成了赵擎天。 第45章 风中的追逐 赵擎天原名赵毕舒，回国想自己弄个品牌，父亲赵智忻觉得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好，建议他把名字改一改，结果就改成了赵擎天。 林重新嘻嘻哈哈的说：「赵总…..我问完了……呵呵…..您可以把她带走了……」赵擎天本来就没什么架子，所以核心的几位干部就像好朋友，私下里也是常常开玩笑。 此刻赵擎天真是无限后悔误交损友，只好大声说：「沉亦媛，都问完了你还不走？」 沉亦媛还一脸懞得不行的表情，赵擎天走过去一把抓住她往另一边的门走过去。亦媛挣扎了一下：「不是那边吧？」 面试官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霸总形象荡然无存。 赵擎天只好赌气着说：「我是老闆，我说这边就是这边，你别再囉唆了，又不会把你带去卖了。」亦媛几乎是被他拖走的，留下了会议室里响亮的笑声。 一直到亦媛被带上了12楼总经理办公室，一路都是无言的瞪着赵擎天。 进了办公室之后，亦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哇哇大叫起来：「我妹，我妹还在8楼等我呢。」 赵擎天说：「我派人带她上来。」 亦媛：「不行！我跟她说，一定要等我，不管任何人说要带她去哪里都不能去。」 赵擎天无言了，只得又陪她下去8楼带小妹上来。可是8楼实在太显眼，赵擎天只好戴上口罩等在电梯间。 等亦婕也一起上了12楼，跟她又是一通解释。但讲到后来，亦媛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天认真上网查过的，问情珠宝的总裁明明是叫赵擎天啊，他们又叫你赵总，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本来也想说珠宝公司，又姓赵，会不会跟你家有关，但我知道赵氏珠宝总裁是你爸赵智忻，也不是赵擎天」 「所以......你改名叫赵擎天？我的天哪！一柱擎天，哈哈哈，不错不错啊！比赵必输好多了，哈哈哈，不会必输了。」 亦媛一叠连声的说着，根本没让赵擎天有插嘴的机会。赵擎天憋得满脸通红，大声吼了句：「沉亦媛，你有完没完啊？」 突然两人都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就是如此，亦媛在他面前总是恣意随意加故意，那时的赵毕舒也只有无可奈何加忍耐了。 三秒鐘后，两人同声大笑起来，笑得很欢快，连一旁的陈亦婕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 两人之间交流情感的那条线，一瞬间回到了7年之前的那些年，彷彿之后所发生的事，他们长久的分离都不曾存在过。 笑完了之后，两人也不知从何说起。看着清秀可爱的陈亦婕，赵擎天问她叫什么名字，几年级了……等等。恍然想起当年亦媛离开时，亦媛母亲正在孕期，原来那时生下来的孩子都上一年级了，时光飞逝，转瞬也过了7年。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这些年，他可不是转瞬即过，完全是度日如年啊！ 现在终于又见到了沉亦媛，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不过好像有一点不太对，他想了想，明白了缺口在哪里。 这个他认定要相伴一生的女孩，现在已经是大女孩了，对于两人离别的这些年，赵擎天脑袋里缠缠绕绕的那些沉迷和爱恋，少男情怀，她可是一丁点都不知道！ 他该怎么做才能一步到位，娶得佳人归呀？ 沉亦媛看他突然发起呆来，就叫了他一下：「我该送亦婕回她爸妈家了。」 赵擎天立刻拿起桌上的话筒按了一个键，只说了一句：「请小刘备车」很是简洁。 亦媛想：赵毕舒果然混得还不错，像个霸总了。笑了一下说：「赵总，你到底是赵总裁还是赵总经理呀？看你发号施令很有力，这几年混得很可以啊！」 赵擎天无可无不可的说：「反正是我的公司，我是老闆，爱叫什么叫什么，名称有什么重要的」 亦媛看了一下桌上放了名片夹，名片上印的是「问情珠宝设计公司总经理」。她突然福至心灵说：「我知道了，你是ceo」 赵擎天也笑了：「随你怎么说」。 电话铃响，赵擎天按了扩音，一个细细软软的女生声音说：「赵总，小刘去取车还没回来，小张备了另一部车，已经在一楼了。」 赵擎天就回了一句：「知道了」回头跟亦媛她们说：「走吧！」 当赵擎天带着她们经过一楼门市，职员们又纷纷向赵擎天行礼的时候，沉亦媛才暗暗乍舌，赵总果然是赵总，很威风的呢！ 赵擎天跟站在车旁的小张拿过钥匙，把亦婕送上后座，亦媛理所当然的坐在副驾驶座，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开车离开。 门市的职员们都惊讶的不得了，因为他们的赵总从来没有开车载过女孩子。而且，后座的那个小女孩又是谁？明天应该是故事满天飞了吧！ 亦媛要把妹妹送陈宇翰的「翰宇建设」。赵擎天直接开到楼下，亦媛道了声谢。没想到赵擎天说：「我等你。」 亦媛挑眉：「啊？等我干嘛？」 赵擎天：「带你去玩啊！」 亦媛：「去哪儿玩？」刚从内地回来，讲起话来舌头还是有点儿捲。 赵擎天：「带你去风中追逐」 亦媛：「……」风中追逐是什么玩意儿啊？ 把陈亦婕小包袱丢包之后，亦媛很快就下来了。 赵擎天也不说去哪里，只说晚上庆祝久别重逢，请她吃饭。 车子大约开了40分鐘，到了郊区。由大路换到小路又走了10分鐘，眼前出现了一座城堡造型的建筑，古色古香的欧洲城堡风格。旁边的立柱上有四个字的浮雕「风中追逐」。 原来是一个复合式餐厅，用餐在城堡内，状似城堡外围的护城河，却是一条宽约10公尺的直排轮溜冰道，以不规则的形状环绕着城堡。 两人到达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溜冰道上，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追逐着呼啸而过，或是家长带着初学的孩子慢慢扶着栏杆踽踽而行。 可能是中午没有吃饭，只吃了冰的关係，两人都饿了，赵擎天直接带着亦媛进到城堡里面用餐。 用完餐后，赵擎天当然不想马上送亦媛回家，就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亦媛没什么特别的事，自然说好。两人便走出户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因为接近山区，温度比市区内降得快，白天秋老虎的酷热已然消散，微风吹过，还带些花草的香气，亦媛觉得赵擎天没事就到这种地方吃饭，真会享受。 直排轮溜冰道两旁的栏杆外，有一排树篱和隔几公尺就一支火把造型的照明灯，亮黄的灯光掩映着树影，是亦媛见过的溜冰场里最美的了。 她不知不觉想起多年前，赵擎天……那时还叫赵毕舒，他父母曾带他去过的一个地方，在小城中一处闹中取静的日式庭园餐厅，里面的气氛，也像这里一般清幽静好。却也是在那天，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让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间接导致了后来她的远走。 亦媛甩甩头，仍然无法回忆那段苦涩的记忆，她迎着风，让扬起的发，把不想记起的过往，飘散在风中吧！ 第46章 因为风 溜冰场两边的照明灯是火把造型，照理说不管是什么造型的灯，里面装的都是灯泡吧。但这个灯不知怎么做的，灯光却可以像火把一般明暗闪烁，将旁边的树影也映照得时而清晰，时而幽暗。加上微风轻吹，枝叶摇曳，衬着场内溜着直排轮的孩子们时不时传来的说笑声，气氛有一种安详平和的美好。 赵擎天和沉亦媛沿着溜冰场旁的林荫小径慢慢走着，一步一步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赵擎天发觉自己疯了似的想牵亦媛的手。 在经过一个藤蔓攀爬的拱门的时候，赵擎天停下来，把长手伸展到拱门上，正好可以搆得到在藤蔓间长出来的紫色小花。 亦媛也把手伸直了，却只碰得到旁边垂下的软藤，她说：「你是不是长高了？我记得你之前没那么高。」 赵擎天点点头：「嗯，现在有184了，那时应该还不到180吧。」 「这么好，还长了那么多，从高中起，我就完全都没长。」 「我帮你拉一拉，说不定还会长」说着双手抓住亦媛的手腕，向上使力。抓得亦媛哇哇乱叫：「喂喂，你轻点啊！」 赵擎天放掉左手，右手往上一滑，抓住了亦媛的手掌，转了一圈把她的手掌心翻开，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左右的高度，然后再伸出左手採了一朵紫色小花，放在亦媛的手心。 突然又一气呵成的动作，亦媛有点反应不过，她觉得自己耳朵好像热了起来。白了赵擎天一眼：「哪招啊？」想想又说：「你交女朋友了？这是撩妹的套路吗？」 「嗯！」赵擎天点了点头：「想交女朋友了」 「有目标了？改天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帮你瞧瞧，看看适不适合你。」亦媛把玩着紫色小花，又把花拿到靠近鼻子的地方闻了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 赵擎天不答，却用左手挠抓着自己右手的手掌心：「你的手有涂什么东西吗？为什么我刚才抓你的手，现在就痒得不得了。」 「没啊，怎么可能？」亦媛说。 赵擎天又去抓她的手：「手给我，我看看」 亦媛乖乖的伸出左手，赵擎天翻来覆去的检查她的手，还拿起来闻了闻。亦媛手上有洗手乳淡淡的香味。赵擎天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套路一个女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是醉了吧！ 今天真是荷尔蒙大爆发，赵擎天觉得自己好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迟到的青春期？）他又用食指在亦媛手背上轻轻划着，对亦媛说：「好像真的也没怎样。」 亦媛倏地抽回手，重重的打了一拳在赵擎的手臂上，骂道：「你有病啊你？干嘛吃我豆腐。」 赵擎天哈哈大笑：「你反应也太慢了，这样出来江湖混，迟早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钞票。」 「你学坏了！」亦媛又翻了个大白眼。 「赵毕舒，啊不是…….欸……赵总！我问你……」亦媛想起一件事得问清楚。 「不要叫我赵总，多见外，你可以叫我擎天。」 「哈哈哈！一柱擎天….哈哈…..不行啦，我一想到就想笑。」亦媛忍俊不住。 赵擎天秒变黑脸：「有这么好笑吗？」 眼看赵擎天要翻脸了，亦媛只好赶忙说：「不好笑，不好笑，你让我适应一下，习惯了就不觉得好笑了。别逼我叫啦！」 「你要问什么？」赵总的脸仍然超黑。 「那个……就是啊……我到底会不会被录取啊？」 「你又不缺钱，干嘛急着找工作？」 「间着要干嘛？我想早点投入工作，过有意义的生活啊！」亦媛一本正经的说。 「有意义个鬼咧！装认真！」赵擎天话锋一转：「不然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指示他们录取你，立马可以来上班。」 「什么事？」 「明天晚上有一个宴会，你陪我去亮个相就好。」 「啊？你也搞这套？有人逼婚，要我帮你挡吗？」亦媛瞪大眼睛不太相信的口气。 赵擎天摸摸她的头：「你真聪明，果然不愧是当年的狠角色『省一元』哈哈哈！」又被亦媛狠狠拍了一下。 亦媛觉得今天的赵擎天跟以前的赵毕舒很不一样，又形容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曾经，他以高冷的态度拒绝所有接近他的女生，只对亦媛不设防备。美其名青梅竹马红顏知己，无涉感情；其实就是幼稚青蠢的沉亦媛引不起他的兴趣，所以无需设防。 重逢后的今天，他仍有当初那个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会捉弄她打趣她，而似乎又多了些许炙热，些许温柔。亦媛想：是因为长大了吗？ 亦媛不介意去吃个饭亮个相，帮他一下，让他的桃花退散。问清楚了时间，宴会的性质以及服装穿搭，便说定了明日共赴晚宴，打击桃花。 赵擎天把亦媛送回住处，并没有登堂入室，直接就返回自己家了。 亦媛进门后梳洗完毕，听到手机叮的一声，有讯息进来。 一柱擎天：「有人说重逢很美，但无法让人心动。我觉得是骗人的。跟你重逢，止不住的怦然心动。」 这是延续今晚的撩妹画风吗？沉亦媛又翻了个白眼，回了四个字：「有病得治」。 虽然不齿赵擎天今晚的瞎撩举动，但她心里还是有着一丝甜蜜的气息，上床后，沉亦媛睡了个无比安稳香甜的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又看到有未读的讯息。 第一则是赵擎天贴了一首洛夫的诗 「昨日我沿着河岸 漫步到 芦苇弯腰喝水的地方 顺便请烟囱 在天空为我写一封长长的信 潦是潦草了些 而我的心意 则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烛光 稍有曖昧之处 势所难免 因为风的缘故 此信你能否看懂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务必在雏菊尚未全部凋零之前 赶快发怒，或者发笑 赶快从箱子里找出我那件薄衫子 赶快对镜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嫵媚 然后以整生的爱 点燃一盏灯 我是火 随时可能熄灭 因为风的缘故 -----洛夫-----」 然后是另一则讯息 一柱擎天：「请注意我传讯给你的时间，那是我想对你说的一个心底的秘密」 亦媛看了看，传讯的时间是7：08 什么意思？ 7跟8？颠倒过来是87白痴…..这个亦媛倒是很明白，但7：08是什么？ 亦媛又把那首诗翻来覆去的琢磨了许多遍，还是莫名所以。 第7行、第8行？ 「而我的心意 则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烛光」 是这个吗？什么心意？ 这时，讯息又进来了 一柱擎天：「晚上你回到家的时候，秘密就会揭晓。」 亦媛觉得快疯了，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一时想着：再这样下去，小姐姐要抵挡不住了。一时又想：不会不会，小姐姐心如止水，没那么容易被撩到的。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赵擎天，万一我信以为真，你要怎么办？ 第47章 珍情不悔 第二天傍晚5：00，赵擎天准时开着他的白色宝马双门跑车到了亦媛住处楼下。当他看见亦媛从大楼走出来，简直一整个被亮晕了。 他一直知道亦媛长得美，但不知道打扮起来，竟然会美成女神等级。 其实沉亦媛没有穿得太华丽，她才25岁，不想把自己装扮成珠光宝气的贵妇气质。她选了青春洋溢的淡粉色，细肩带蛋糕纱裙小礼服。 赵擎天第一眼就被白晰的锁骨和优雅的肩线吸引，亦媛肤色白肤质也好，淡粉调子穿在她身上，既俏皮又出色。 亦媛的蛋糕纱裙并不像一般纱裙那么蓬松，而是稍有垂坠感的丝纱，千丝万缕犹如垂下的流苏，一个转身，层层的流苏纱就灵巧的扬起飞瀑般的线条。细肩带而下，跟胸线齐的地方，镶了一排小小的白水晶，亮眼而不刺眼。 纱裙上没有其他多馀的缀饰。只系了一条去年生日时，陈宇翰送的南岛珍珠细腰带。腰带设计是中间串着一排细小的白色珍珠，珠光莹莹，泛着如同阳光下的白玫瑰一般的色泽和光暉，自带一种低调奢华的品味。 裙长至脚踝，亦媛脚下细跟的凉鞋若隐若现。凉鞋样式是今年的最新款，看起来像是在脚上交叉缠绕了几条镶了小花的扁皮绳，配着亦媛瘦而不乾的小脚，煞是好看。 赵擎天怀疑自己居然可以一眼就看得这么清楚，而且是在亦媛美得这么让他目炫神迷的情况下。这应该是他学了珠宝设计之后的附加价值吧！所有的设计都得有一个完整的搭配，才能尽显出质感和内涵。 说来太巧，他为亦媛也准备了一条珍珠项鍊。是他自己的设计，还没有公开展示过，本来预计做为「问情」下一波主打的作品。暂且命名「珍情不悔」。 「问情」珠宝设计的属性本来就趋向平价，这款「珍情不悔」当初设定是以淡水珠或日本珠为主。但因为这颗是一开始做样本的，赵擎天特地从他父亲的赵氏珠宝弄了一颗小一点的南洋白珠。 说是小一点，色泽却一点也不含糊。白色带银的光芒闪耀到几乎可以看到向外伸展而出的锐利光辉。赵擎天以白金材质做了上下两层舞动的蝶翼设计，镶上碎鑽，中央搭配10mm的白色珍珠，浪漫又独特。 赵擎天忽然急切的想要看到「珍情不悔」戴在亦媛身上的样子。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绅士的下车替亦媛开车门。 上车后，赵擎天没有马上开车，先把一个精巧包装的盒子拿给亦媛，说：「这是谢礼，谢谢你今天肯陪我来。」 亦媛脸上有狐疑的笑容：「不会是里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赵擎天：「那么不相信我？你可以打开，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于是亦媛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包装，打开绒布小盒就发出一声惊呼：「哇……这是送我的？太漂亮了，是南洋白珠吧？送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你们公司自己的作品吗？」 赵擎天有些惊讶亦媛竟然识货，说得出珍珠的来歷。点了点头把车开了出去。「把它戴起来吧！正巧你今天脖子上空空的，要不要我帮你？」 亦媛跟赵擎天的交情，让她并不会执着于礼物的价值是否太高、能不能接受、接受了会不会有后续的麻烦之类的问题，送就送了，收就收了。他敢送必是他送得起，既然他可以送，她就没什么不能收的。此时，赵擎天对她的情意，她还毫无所知。 「不用了！不用了！」亦媛赶忙自己拿出项鍊，挽起头发把项鍊戴上。 刚好遇到红灯，赵擎天停下车后，转头看向亦媛，亦媛也把长发撩起，并且微微转身，让他看一下已戴好的项鍊。 赵擎天只看了一眼，就抑制不住的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设计的作品，掛在自己挑选的人身上，展现了这样完美的风貌，让他又为之迷醉晕眩，甚至呼吸困难了。 「珍情不悔」掛在亦媛胸口之上颈项之间，除了银白的光芒之外，还映照出了一点通透的粉色。让赵擎天更为惊艳。 「怎么了吗？」亦媛问。 「没什么，很好！」赵擎天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戴这个很好看！」 本来有点忐忑的亦媛才松了口气，说：「你放心，本女侠今日必助你斩断所有烂桃花。」 赵智忻在二年前跟元配陈玟文离婚，最近为了让梁名臻进入赵氏铺路，先让她掛名一些赵氏的职务。将名下一个基金会交给梁名臻管理，做为进入赵氏的垫脚石。 今晚的慈善义卖餐会，就是梁名臻的处女作。邀请一些企业界的士绅名流参加餐会，并提供义卖品给主办方，所得全部捐给世界家庭扶助基金会，对全世界弱势家庭提供急难救助。 虽然赵擎天尚未回归赵氏，但他作为梁名臻的独子，也是新创品牌「问情珠宝」的年轻老总，在宴会中自然是被瞩目的一个要角。是以赵擎天和沉亦媛两人走入餐会会场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全场的关注。 青春美丽的亦媛，亲暱的挽着帅气逼人的赵擎天进入会场，赵擎天直接把亦媛带到最前方中间的一桌。他早已做好事前工作，梁名臻见到亦媛时完全没有诧异的表情，很热情的抓着她的手说：「亦媛，你来了。好久不见，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要说漂亮，梁名臻才是名符其实的冻龄美女。她实际上的年纪如今早已超过四十，迈向五十，但看起来却和二十五岁的沉亦媛也相差无几，一样的青春美丽。而且梁名臻有一种脱俗的美，无论是之前低调隐藏的时候，或是现在即将成为赵氏的女主人，她都美得自然不俗气。亦媛像以前一样的喊了阿姨，却觉得她更像姊姊了。 本来在别桌寒暄的赵智忻也走过来，神情愉悦的跟亦媛聊着这几年的事。就这样，亦媛成了整个餐会的焦点。但她却总是觉得，在注视她的无数眼光中，有一双熟悉的眼神，隐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第48章 夜宴 晚宴虽然是以中式餐会的形式，但大家酒足饭饱之后，桌上已清理乾净，换上咖啡、热茶，以及各式水果甜点。 舞台上主持人开始说话，接着请了活动主办人梁名臻上台致词。梁名臻今日穿了一袭黑色削肩礼服，显得更加纤瘦。除了下摆有小小的鱼尾变化，整体服装是雅緻简单的设计。她没有把头发盘起，而是让瀑布一般的黑发披洩在肩背上，只在头上夹了一只镶了小鑽的发夹。胸口的项鍊和耳垂是跟发夹同系列的鑽饰，难得的是细腻洁白的手腕上还戴着同系列镶着碎鑽的腕錶。亦媛看不出腕錶的品牌，不过应该是赵氏珠宝跟某名錶品牌联名的特别设计款。 亦媛心中感叹：有个做珠宝的家族企业真是好，身上永远都是最新最独特的行头。自己胸口上的这枚珍珠，暗忖应该也价值不斐吧！刚才见面的时候，赵智忻和梁名臻都多看了两眼，赵智忻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颇为讚赏，梁名臻则望向赵擎天挑眉一笑，明显在打趣他。 气质清丽的梁名臻一上台就让大家惊艳万分，她用温婉的声线介绍了此次活动的前因后果和预计达成的目标，娓娓道来，条理分明，却没有一句赘语。连赵擎天都很意外，原来他母亲在业界是一颗被埋没的明珠啊！ 接下来在餐厅两侧，由工作人员推进来一个一个的展示柜，摆放着参与活动的企业主提供义卖的物品。 最后推进会场，却被送到最显眼位置的，是方才戴在梁名臻身上的那一系列鑽石饰品，也是今晚活动中标价最高的。由赵氏珠宝提供，名品为「一生一世」，标牌上的义卖价格是1314万元。 现场有意赞助活动的老闆们纷纷离座去鑑赏义卖品，主持人则不停向大家宣布谁家提供的义卖品，由哪家的老总或董座买下，赞助金额为几，雪中送碳，高风义举，主办方倍感敬佩与感谢...... 活动气氛热烈，最后主持人宣布由赵氏珠宝总裁赵智忻赞助1314万元，购下自家提供的「一生一世」鑽饰系列，并赠送给活动主办人，幼慈基金会执行长梁名臻，博得了全场来宾的鼓掌讚叹。这就等于是公开了两人的关係，亦媛还以为赵智忻上台为梁名臻重新戴上项鍊的时候，就会直接宣布订婚或是结婚日期了呢！ 亦媛看向身旁的赵擎天说：「你这下也没什么悬念了吧？赵总」 赵擎天微微一笑，对台上的人努努嘴：「那个赵总才是没有悬念，我的悬念还在半空中。」 亦媛不解：「啊？你有什么悬念？桃花都让我挡掉啦！」进会场之后，她倒是真的发现有许多名媛淑女对赵擎天特别关注。只是赵擎天亦步亦趋跟着她，加上赵智忻和梁名臻都对亦媛神情亲暱特别看待，等间的人也都看明白了，不敢再来覬覦这个男神级黄金单身汉。 赵擎天：「就是都被你挡掉啦，所以你不是该以身相许把自己赔给我吗？」 亦媛想起昨晚赵擎天大费周章的，又是散步撩妹，又来个文艺青年寄情于诗，还说今晚回去就能明白他的心意。到底这傢伙是个什么意思？ 翻了个白眼之后，她答：「我考虑一下」就往洗手间去了。 亦媛还在所间里的时候，进来几个女生，嘰嘰呱呱的在镜子前补妆，也没有注意到关着门的所间里还有人。 「那个梁名臻可真是钧到大鱼了，赵智忻不是很风流吗？怎么就栽在她手里。」 「听说她快50了，也保养得太好，完全看不出来。」 「一定是去整的吧！不知花了多少钱。反正人家赵氏有的是钱。」 「我妈说她一看就是小三样。哪个良家妇女不是嫁人生了小孩就相夫教子，富富态态。哪像她瘦成这副德性，一整个刻薄相。」 亦媛心想：果然嫉妒才是女人的真心，今晚的梁名臻不知收获了多少羡慕嫉妒恨。为免照面尷尬，亦媛就等了一会，想等她们走了才出去，没想到女人们又接着说起另一个八卦。 「她有生小孩吗？该不会结过婚了吧？」 「你消息太落后了，婚是没结过，但是小孩有生过。问情珠宝那个赵擎天就是她儿子啊！」 「什么？我男神是她儿子，不会吧！我要哭了。」 「赵擎天也是赵智忻的小孩吗？所以梁名臻真的是当了很久的小三，终于要扶正了。」 「谁知道是跟她哪个野男人生的，反正赵智忻认了啊！」 「不许你们说我男神是野种！」 「你别犯花痴了，赵擎天整晚都黏着个小狐狸精你没看见吗？」 「是那小贱货黏着我男神」 亦媛实在有点听不下去，怎么自己就成了小狐狸精，小贱货了？突然调皮病发作，正想要直接出去吓一吓她们。 「小贱货还是翰宇建设董娘跟前任生的拖油瓶呢！亏她好意思巴着赵擎天。」 「算了吧！赵擎天一向都生人不近，不知怎样被这个小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你们没看到她身上戴的那条项鍊，听说那是问情珠宝下一季的主打。她的还是特别款，配的南洋白珠，了不起吧！哼！英雄难过贱人关啦！」 亦媛觉得啼笑皆非，凭什么赵擎天是英雄，她就是个贱人？也太冤屈人了！ 她咔嚓一声把所间门打开，外面一眾花枝招展的小花大概有4、5人，全都面面相覷，鸦雀无声。 亦媛慢吞吞的洗手，擦乾，抺护手霜，最后还照着镜子，把胸口的项鍊调整了下位置。她猜想自己出去后，小花们应该会马后炮一句：「贱人就是矫情」吧！想想就笑了。 走出盥洗室，一眼就看见赵擎天等在那里，立刻走近亦媛有点焦急的问：「你怎么进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掉到马桶里了。」 要不是为了顾虑一点形象，亦媛应该会一拳砸过去：「还不得问你吗？你的仰慕者在里面说我的坏话，我不好意思直接出来呀！」毕竟被称呼「贱人」还是有点不开心。 第49章 程一伟 赵擎天满头黑线，觉得有点无妄之灾：「不就是为了挡住这些名门淑媛（鶯鶯燕燕）小家碧玉（狂蜂乱蝶）才特地请你来作法的嘛？」 想想确实也是没什么可怪他的，亦媛只好说：「最好是可以作法啦！刚被人说是小贱人，现在又变仙姑了！」 赵擎天哈哈一笑：「不就是羡慕嫉妒恨嘛！表示你有那个资格啊！」 这时两人都听到后方一阵笑语喧哗。回头一看，却是一桌女孩嬉笑着，围着一位外貌穿着跟气质都很『青年才俊』的年轻男子。这青年才俊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女孩们都笑开了怀。 一看到这个人，亦媛也觉得诧异。他不是在s市吗？怎么也跑来了？ 程一伟，亦媛在s市时便熟识的人。 亦媛的继父陈宇翰的「翰宇建设」，刚进入s市时，为了打入当地营造业，和在地业者「远程营造」合作，逐渐在s市站稳脚步。正好搭上这几年来都市快速发展的时机，一路顺风顺水，坚实壮大。而这位程一伟先生，便是「远程营造」的小老闆，目前实际的经营者。说他是青年才俊，也算实至名归了。 因为年轻有为，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外号，大家都称他是s市的「营造业小王子」。 这位小王子平日花名在外，很是风流，人又长得颇帅气，身边总是有不同的女人来来去去，花边新闻不断。两家公司结盟，子女有许多相见的机会，程一伟认识亦媛后，竟然放弃了黏着他的各路姑娘们，一心一意的追求起亦媛来。这次亦媛下决心回来t市，躲避小王子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我说千里追妻来的，你们还不信，就是那位姑娘啊！你们说美不美？」程一伟用夸张的语气说着，突然指向亦媛的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亦媛，连站在亦媛身边的赵擎天也转头看她，一脸的问号。 亦媛心想：今晚招的恨还不够吗？ 下一秒，程一伟便起身朝亦媛走过来，大声说：「亦媛，我总算找到你了。老婆，跟我回去吧！」 亦媛一整个寒毛直竖，瞪大眼睛说：「程一伟，你有病吧！」 程一伟：「哈哈哈！亦媛，我这打招呼的方式吓到你了吗？」 会场里一半的人都惊吓到了，连低头滑手机的无聊党们都抬起了头。这个招呼打得真让人印象深刻。 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程一伟嘻嘻笑着说：「不好意思！各位！我千里追妻是没错，但这位姑娘还没答应嫁给我，目前还不是我老婆，大家别误会啊！抱歉抱歉！」 这下赵擎天也气得七窍生烟，意识到了严重的威胁感。一脚跨在亦媛和程一伟中间，冷冷的开口：「您是哪位啊？」两人身高不相上下，气势也不相上下。 程一伟从上衣口袋拿出名片，微笑着递给赵擎天：「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赵擎天瞧了一眼名片：远程营造股份有限公司程一伟 没有职称，来这套！呵呵……赵擎天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程先生，不好意思，我跟亦媛要先离开了，再会！」赵擎天说完，就直接拉着亦媛往外走。 「亦媛……亦媛…..明天你父亲邀请我去你家做客，你记得回来呀！」程一伟又亦媛身后大分贝的喊。这下会场另一半的宾客也听见了，亦媛边逃离现场边在心理骂了几十遍「神经病」、「疯子」。 经过会场大门的时候，彷彿在门边瞥见了一个比程一伟更为熟悉的人。亦媛想起整场宴会，她总觉得有人在某个角落盯着她，这是一种直觉，她看不见那个人，但她感觉到了那眼神，挥之不去。 这临别的一瞥，让她确定了，果然是他。 但为何他不来跟她打招呼，而是躲起来看着她呢？ 进了电梯之后，亦媛看了一眼还是满脸黑气的赵擎天，问：「你怎么了？」 「他是谁？」赵擎天问。 亦媛只得大概介绍并说明了一下：程一伟惯用的，就是「装熟」和「瞎扯」，死皮赖脸搅和一场。在s市的时候，就已经被缠怕了。 赵擎天哼了一声：「到底是谁帮谁挡桃花？」 亦媛想想也笑了，还果然是赵擎天帮她挡了一朵黑桃花呢！ 电话铃声响起，是母亲吕盈慧来电。但亦媛可以猜到这应该是黑桃花的第二波攻击吧！ 「亦媛，明天晚上回家一趟，一伟来了，我们请他吃个饭。」 「明天我有事！」亦媛拒绝得很乾脆。 「别这样嘛，当初叔叔刚去s市，很多事都靠他们的帮忙。如今一伟来了，我们也总得表示一下吧？你们年轻人，也比较有话讲啊」。 亦媛没什么藉口可再拒绝，只好说：「好啦！好啦！就见一次，只有一次喔！」 讲完电话，赵擎天幽幽的接了句：「明天我陪你回家。」 亦媛噗哧笑了：「你真的要如此牺牲自己吗？」 赵擎天不答，从车后座拿了一个包装好，看起来像是礼物的东西给亦媛。要亦媛回家再拆开。 「哎呀！还有惊喜呢！谢谢您啦！」亦媛故意模仿程一伟夸张的语气，赵擎天又瞪了她一眼。 跟昨天一般，赵擎天把亦媛送到楼下，就开车离开了。 亦媛一回到住处，立马打开礼物，是一个復古烛台。一个主要的枱座和支柱，搭配高低不同的三个放蜡烛的小盘。另外还有三个乳白色半透明圆柱形，毛玻璃材质罐子装的精油蜡烛。 她打开手机，滑到昨天赵擎天传给她的诗，第7、8行： 「而我的心意 则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烛光」 这个意思，是要她把蜡烛点起来吧？ 亦媛把三个精油蜡烛分别放到烛台上，发现玻璃的质感非常好，触摸起来柔滑细緻，而且上面贴了数字1、2、3。她把三罐蜡烛都点上，按照顺序摆在烛台上，然后傻傻的看着它发呆。 到底，赵擎天是有何深意啊？ 过了5分鐘，闪闪跳动的烛火催眠了亦媛，她正打算要去洗洗睡的时候，发现毛玻璃上，有些地方一点点的变了顏色，显露出图案。 再过一会儿，第二个玻璃罐出现了一颗红色的爱心，第一跟第三个玻璃罐上分别是淡蓝色和淡紫色的英文字母「i」跟「u」。 温度让这些字渐渐显现出来，亦媛的心也以同样的速度，慢慢在融化。 「叮」一声，有讯息进来了： 「一柱擎天：看清楚了吗？ 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心意，和承诺。」 我的天，他玩真的？ 亦媛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一片片色彩炫丽的透明玻璃了，在玻璃之后透出的是如心脏般炙热跳动的烛火。 第50章 开窍 跟赵擎天重逢，也不过2天，各种花式表白，把亦媛撩得七荤八素的。 赵擎天这傢伙，是哪根筋不对.....呃！不是不对......是开窍了吗？ 亦媛无法淡定，拿起手机，发了几个字给赵擎天：「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就看到两个字的回覆：「开门」 亦媛又出乎意料的被惊吓了。她衝到门口，从猫眼孔中看出去，果然看到赵擎天立在门外。没错，他第一天送她回来的时候，就问过门牌号码跟楼层了。 一开门，赵擎天就往屋子里走，逼得亦媛退了好几步。然后赵擎天用他天然的身高优势把亦媛挤在了墙边。 这是要壁咚吗？亦媛发现赵擎天微微的喘着气，神情其实有点不太自然，像是紧张…… 紧张？ 亦媛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推开了他：「赵擎天！赵总！你很可以啊！几年不见，长进了嘛……以前不是对我没兴趣，就是对女生没兴趣。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同志呢？」 赵擎天脸红到了耳根上，似乎整个身体都失衡了，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赵擎天低低的说。 「现在长大了？懂事了？」亦媛回头看着身后的赵擎天，即使红着脸，也还是帅到掉渣，她发现自己心跳又快了几拍。 「你呢？你怎么样嘛？」赵擎天破天荒的撒起娇来。 「什么怎么样啊？」帅哥撒娇，谁受得了啊！亦媛也觉得自己脸都热了起来。 看着亦媛，赵擎天忽然也懂了。一把抱住亦媛，把亦媛的头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胸口。「你听，我心跳得多快！这辈子还没这样过。」 亦媛把脸埋在赵擎天的心跳里，闷闷的笑着，她觉得自己这两天笑得真多。 「你笑什么？我都紧张得快哭了。」赵擎天双手用劲，把亦媛箍得更紧，似乎想把她箍进自己的身体里。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对我只有兄妹之情吗？」亦媛有点纳闷。 「你够狠啊，说离开就离开，说失联就失联，找不到你的时候，就开始想你了。」 「失去才知可贵…..对不对哈？」亦媛被抱着的身体越来越放松，软软的靠在赵擎天身上。 「对对对！太对了！」赵擎天感觉到亦媛似乎也接受了他，心中狂喜。犹豫着该不该打铁趁热，吻她一下。 「对了，昨天我看到周顏了」堪称最强冷场手，亦媛突然提起这件事。 赵擎天的心情犹如从天堂掉进冰窖（不是地岳，没那么惨）：「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都没提起，也没打招呼。」那也不用这个时候提起吧！ 亦媛挣脱了赵擎天的怀抱，去倒水给他，自己也口乾舌燥的喝了一整杯水。 「他现在还好吗？」亦媛问。 「他……现在是ss集团的总裁了……周彬走后，他父亲就病了。」赵擎天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亦媛的脸色，有点阴暗，但也看不出什么。又继续说：「他本来是被迫接手公司，但其实他聪明认真，运气也不错，走文创的路子，在饭店餐饮业自闢奚径，现在做得有声有色。」 「噢……那就好！」亦媛轻轻的说：「那…..他……」心中的疑问似乎有点难以问出口。 赵擎天直接说：「没有离婚。但认识的人都知道他夫妻感情不好，为了小孩他才勉强维持的婚姻。」 亦媛哼了一声：「这么八卦，你也关心。」 赵擎天：「谁关心他呀！还不是因为你的关係吗？」 亦媛点燃精油蜡烛的时候。把房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了化妆灯和沙发角落的艺术灯。虽然关了窗，但室内开着空调，烛光仍然映照着两人的影子轻轻摇曳。淡淡的植物清香若有似无飘在空气中。气氛真是不要太好了。 亦媛不太习惯这样有点曖昧，又有点浪漫的气息。想去把灯开亮了。被赵擎天一把拉过，跌坐在他身边。 亦媛小声骂了一句：「哎唷！你干嘛咧？」 「气氛正好，你别开灯！」亦媛正要挣扎站起，赵擎天一手环住她，一手用食指按在亦媛嘴唇上，不让她说话：「就这样，让我抱一下就好。别动！别说话！」 亦媛心里甜丝丝的，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那不然我们喝点酒好了？」 喝点酒？这车速是不是有点快啊？把赵擎天也吓了一跳，低头看亦媛，才发现她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原来是在逗他。 赵擎天只好放开她，用食指点着她鼻子说：「你也学坏了！」 亦媛赶忙跳起来，去把灯开得满屋子大亮。映着烛火，即使开着灯还是很清楚的看到玻璃罐上的字「i红心u」，亦媛说：「你哪儿学来这些花招？看书学的啊？」 「还不是没撩到你！对你这个冷心冷肺的，一点用都没有。」 亦媛看着赵擎天，笑靨如花：「你怎么知道没撩到？」 赵擎天兴奋得抓起亦媛的手：「有吗？有吗？」 亦媛嘿嘿的笑着，其实她心里是觉得这个表白有点幼稚，但还是甜啊。谁谈恋爱不幼稚的吗？ 她转了个话题：「你该回去了吧？很晚了吔！所以你刚才是送我回来，就等在外面了啊？」 「嗯！在下面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你窗口灯灭了，亮起烛光。我算过的，点了蜡烛过10分鐘才上来」 「哪有那么久？那我如果今天都不点呢？」 「不会！你忍不住，嘿嘿嘿！」 这一刻，奕媛觉得好像回到他们年少时一起打闹的青春岁月，两人对彼此是如此了解熟悉，无需再怀疑试探。这些年因为分离而出现的那少许陌生和疏离，在这一瞬间都消散无踪了。 第51章 自己家的鸿门宴 程一伟的长相虽说称不上外貌不凡，但清秀俊朗也绝不为过，更胜外貌几分的是他自信的气质。 他的骨子里就带着长袖善舞的细胞，八面玲瓏左右逢源说的就是像他这样天生的生意人。而这种天赋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脸皮厚。所以当他大学还没毕业，不到二十岁就进入父亲一手创立的营造公司，不怕碰壁，不怕被拒绝的功夫，让他以最年幼的青年才俊，在政界和业界黑白两道都如黑龙旋桌、游刃有馀。 不到2年，在程一伟的擘划下，父亲创建的远程营造，扩大了2倍不止。大学毕业后，全心投入，加上刚好遇上一波经济起飞潮，远程营造很快的从一个地方性的营造公司，变成跨越好几个省份，全国性的企业。他自己也赢得了「营造业小王子」的称号。 就在此时，亦媛的继父陈宇翰到s市重新起步，结识了程一伟的父亲程祥，偶然的机遇下成为了好友及工作上相互协助互补的搭档。原先总是穿梭在各家名媛中的小王子也认识了沉亦媛，并且惊为天人，从此就把亦媛当成他此生唯一的伴侣在追求。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亦媛心中依然无波无澜。 但小王子攻势一发不可收拾，亦媛躲无可躲，学业刚告一段落，立刻就表示想回t市找工作。外婆和母亲也想回家，所以就带着妹妹陈亦婕回t市定居。陈宇翰则当空中飞人两地奔波，但因为s市的事业已上轨道，也找到可信赖的当地主管全权负责，所以陈宇翰倒是有比较多的时间留在t市。 一切事情都是计画赶不上变化，在小王子追到t市现身之前，亦媛跟赵擎天重逢，而且封闭已久的心灵被赵擎天各种表白重捶逆袭，敲得头昏眼花。 待小王子在梁名臻的慈善义卖餐会看见沉亦媛，赵擎天已经在沉亦媛身边形影不离，深悔自己动作太慢，才走了一步险棋，说他是千里追妻来到t市，除了给亦媛一个惊奇（吓），也想给亦媛其他的追求者（除了赵擎天还有别人？）一个宣示。 另一方面，程一伟赶忙联络了陈宇翰和吕盈慧，请他们帮忙製造一个机会，所以订下了今日在吕盈慧家的晚餐之约。 在这之前，虽然吕盈慧和陈宇翰早已从陈亦婕的叙述中得知，亦媛求职碰到老朋友竟然是老闆的事。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赵擎天竟然就是多年前算是跟亦媛有青梅竹马交情的赵毕舒。更没预料到的是，他还摇身一变，成了「问情珠宝」的年轻老总。 7年……真的可以改变太多事。 亦媛和赵擎天如约来到吕盈慧家的时候，程一伟已经先到了，还是程一伟替亦媛开的门。 程一伟一开门便一如既往夸张的张开两臂想给亦媛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赵擎天迎面抢先一步挤了进来，一掌推在楞住了的程一伟胸口，活生生把他推得踉蹌了好几步。 见到赵擎天，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呆滞，只有陈亦婕欢快的叫了一声：「擎天哥哥」。 吕盈慧觉得赵擎天似曾相识，沉亦媛直接说：「妈，赵毕舒啊，你不认识了？他现在改名叫赵擎天了。」 吕盈慧想起了赵毕舒。但「赵擎天」这个名字对吕盈慧和陈宇翰来说，却又是另一种似曾相识。 赵擎天礼貌的拿出名片。 「问情珠宝？」吕盈慧睁大的眼睛：「所以上次亦媛就是去你的公司面试，碰到的老朋友就是你？」 赵擎天笑着点点头。 陈宇翰也有点吃惊：「原来是你啊！」 程一伟不是很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他搬来的救兵，就快要帮敌军助攻了。 新创品牌珠宝公司总经理，和他这个营造业小王子还蛮势均力敌的，但是现在对他情势不利的是：人家好像是旧识，肯定有旧情，让他们叙旧下去，还有他小王子什么事呢？ 「亦媛，我带了礼物给你，来看看喜不喜欢。」程一伟大声的说，并且把亦媛拉到沙发坐下来。 吕盈慧才回过神来，说：「对呀！一伟还给我们每个都带了礼物了呢，我们都很喜欢。」本来程一伟连外婆的礼物都准备了，只是外婆回小城去了，礼物得託吕盈慧转交。 程一伟拿起茶几上一个精美的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扁长的纸盒。 赵擎天一看到那个纸袋和纸盒就乐了。这傢伙很捧场啊，挑礼物挑到自家公司去了。那个纸袋和纸盒是「问情」饰品的外包装。 程一伟把纸盒打开，里面以同心圆的方式，摆着两条精緻的鍊子。中心的比较小，应该是腕鍊，外围的长一些，锁骨鍊的长度。鍊子上掛着两个银製心型小环串起的坠饰，不同大小的心型小环外围还镶了一圈碎鑽，精緻秀气却不华丽，赵擎天看了一眼就在心理点了点头，这是亦媛会喜欢的样式。 这个「心心相映」系列，也做了两款，a款是镶鑽，b款镶的是水晶。程一伟选的是a款，价位比b款高了几个档次。 陈亦婕在旁边喊了一声：「哇！好漂亮啊！」 可是亦媛看都不看一眼，就把盒盖盖上推回给程一伟说：「你干嘛送我礼物？在s市的时候，你帮叔叔那么多，我们应该好好谢谢你招待你才对，怎么反倒是你还买礼物送我了？」 赵擎天却出声了：「亦媛，你别这么不领情嘛！我看这组鍊子还蛮适合你的，程先生眼光不错。」 一说完，亦媛就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擎天，心想：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希望我收他的礼物？ 程一伟也觉得纳闷，赵擎天怎么会帮他？ 赵擎天接着又说：「这组“心心相映”是本公司去年度最畅销的作品之一，程先生您真有眼光。」 亦媛瞥见刚才包装的纸袋右下角，印着龙飞凤舞的两个烫金艺术字体「问情」，突然懂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买礼物买到他的店里去了……哈哈哈……」看着尷尬的程一伟，亦媛又补了一句：「好吧！看在你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感谢你啦！」 亦媛收下礼物，态度也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吕盈慧和陈宇翰都松了一口气，趁机招呼大家上桌吃饭了。 本来百般不愿回家赴宴的沉亦媛，收下程一伟在问情珠宝买的礼物之后，心情变得非常好。程一伟虽然脸皮厚，但也没有再说会让亦媛不爽的话，总算宾主尽欢的吃了一顿饭。 第52章 霸总的特助 最终，沉亦媛是以总经理特助的职务增额录取，进入问情珠宝就职。 总经理办公室外面，原来薛秘书的位置，直接换了长型有前挡板的原木吧枱型办公桌，加了一个座位给亦媛。 上班的第一天，总经理已经把所有的事都交待好了。 门口的警卫一见到她就凑上来亲热的说：「您是今天新入职的总经理特助沉小姐吧？您好您好！」又忙不迭的指路给亦媛：「走这边走这边….」直接带到了电梯边。 同时等电梯的员工也都笑咪咪的打招呼：「沉特助好！」 亦媛一整个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架式？这公司对新进的菜鸟都是这么亲切友好的吗？ 到了12楼，电梯门一开，就看到薛秘书迎上来，甜甜的笑着说：「沉特助，你来了！」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座位上，拿了职务识别证交给她：「我们公司进出都要刷卡，这是你的识别证，我是薛长芬，欢迎你！」 亦媛是见过薛秘书的，面试那天匆匆见过两面，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声音软糯软糯的很好听，讲话不太快，彷彿很悠间似的，跟一般秘书利落明快的风格差异很大。 由于日后可能要一起工作很长时间，亦媛也仔细观察了这个同事。薛秘书年纪看起来跟亦媛差不多，短发齐耳，两边都收在耳后，头上系了粉蓝发带，最显眼的是两边耳垂都掛了很大的同心圆耳环，把下巴和精緻五官衬得更突出。搭配今天的浅蓝色青春洋溢小洋装，亦媛觉得薛秘书应该是个善解人意又可爱的秘书，几个月以后，才发现这个想法其实不太能完整的形容她。 「叫我长芬就好，我也叫你亦媛，这样就不用管谁大谁小，也不用叫什么姊的了，嗯？」薛长芬用软软的嗓音，不快不慢的说着，还刻音的提高了尾音，询问亦媛的意思，亲近又不失尊重的感觉，让亦媛觉得很舒服，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另一边地下停车场直达12楼的电梯「叮」的一声，两人知道是赵总要上来，立马从位置上站起来。赵擎天一走出电梯，沉亦媛就跟着薛长芬一起行了个礼：「赵总早！」 两人就看到赵总的脸上明晃晃全是笑：「早啊早啊！」似乎想多说些什么，又硬生生的忍住，直接进了办公室。 薛长芬意味深长的对亦媛笑了笑：「你送咖啡进去吧！他应该是有话想跟你说呢！」 亦媛觉得自己的头上浮出了三条线。 拿着咖啡进了赵总办公室，亦媛重重的把咖啡放在赵总桌上，发出杯盘撞击的鏗鏘声，连里面的咖啡都溢出了几滴。单手叉在腰上，气场十足先声夺人：「赵擎天！你可以低调一点吗？」 赵擎天吓了一跳：「我哪里不低调了？」 亦媛：「你是不是告诉全公司的人了？」 「告诉全公司的人什么了？」赵擎天一头雾水。 「告诉他们……我是……我跟你是……」说了半天，亦媛忽然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呃…..那个……」 「你跟我是哪个？」赵擎天装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在心里暗笑。 觉得很无语的沉亦媛只好「哼」了一声，扭了头往外走。 赵擎天赶忙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一把拉住亦媛说：「好啦好啦！别生气！我没有告诉他们你是我女朋友啊……我只是叫他们帮你准备座位，把你的人事资料交给人事部要他们先作业，你来了就直接可以上班啊……」 「谁是你女朋友！」亦媛瞪了他一眼。重逢以后的这些日子，赵擎天各种表白，已经让原本只想平静度日的亦媛，心里吹起一波波的小涟漪。虽没有完全认可，但也并不排斥两人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只是现在公司里这种人人把他当未来老闆娘的态势，让她心生警惕，压力油然而生。 赵擎天一看女王要闹小脾气了，赶紧想办法哄：「好好好……你还不是我女朋友，但就快是了嘛！」（后一句是刻意小声嘀咕）「那不然，我马上到公司的官网上澄清一下说“沉特助亦媛小姐目前尚未承认自己是高层女友，大家切勿妄自猜测”这样行不行？」 亦媛倒是「噗~」的一声笑出来「这样不是更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明明就是故意要让大家都知道！而且自己一早来就在里跟老闆大声小声的使小性子，不就是仗着老闆宠吗？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抱怨了。 赵擎天看她笑了，又顺口无节操再夸一句：「沉特助笑起来比以前更好看了！」 惹得本来要开门出去的沉亦媛又回头嘶牙咧嘴，狠狠的给白了一眼。无节操赵总被这一眼瞪得整个人都春暖花开了。 从办公室出来，薛长芬就问：「怎么样？赵总心情很好吗？」 亦媛楞了一下，说：「还不错吧……」 薛长芬就拿起话筒开始打电话： 「魏经理吗？赵总这边ok喔，您跟肖总设计师可以上来了。」 「何经理啊…..赵总心情还不错，那个去东南亚展店的事今天可以来讲讲看喔，不过要半小时以后，创研部有个事比较急，魏经理说要先来。」 「李经理吗？您那边那个预算，可以请小陈拿上来，我帮您拿进去，今天赵总心情可以，应该会ok。」 「林重新……今天老闆心情很ok，你不用上来了，下午那个广告公司来谈代言签约的事再叫你喔！」林重新，不是副总吗？薛秘书跟副总感情不错啊，直接叫名字？ 沉亦媛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原来秘书的主要工作是这个，老闆何时心情好，就叫大家快来排队请示。看来有一个会察言观色的秘书，公司的运作真的会顺畅很多。 但……这家公司的老闆，是有多情绪化啊？ 第53章 入职狂欢日 电梯又是叮的一声，开门却只见到一大束玫瑰，看起来应该有100朵吧，送花小弟从花束后面探出头来：「请问沉亦媛小姐是哪位？」 亦媛下意识反应：「呃…..我是……」但傻楞着也不接花，薛长芬帮她先把花接过，小弟才让亦媛签收了。 「想不到我们赵总挺浪漫的呢！」以薛长芬的了解，还真不相信对女孩永远避之唯恐不及的冷酷霸总会做这种事。 亦媛也是不可置信，瞥见花束里夹着一封卡片，翻开来一看之下更是无语： 祝贺亲爱的亦媛大美女就职第一天快乐 送上98朵玫瑰，希望你跟问情一言不合就「走吧」！ 立刻走向我为你准备的花园 五彩繽纷四季开放 永远等你的 伟 哇哩咧！程一伟这廝真是心机太重了！亦媛在心里腹诽着，如果赵总看见这花，事情就大条了。 结果，下一秒，赵大总经理就神出鬼没的现身了，他一眼望见接待桌前的这一大束花，先是縐了縐眉头，又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沉亦媛。 「咦？谁送的花，这么大一束？」 「不是赵总您送的吗？」「是薛秘书的…..」薛长芬和亦媛同时回答。薛长芬转过头看着亦媛，脸上都是问号。亦媛很快的接着说：「是薛秘书的，不是我的，好大一束喔，真漂亮，是男朋友送的吗？」一边在桌子底下用手轻轻拉扯薛长芬的裙子。 赵擎天也有点纳闷：「啊？是重新送的吗？他干嘛没事送花？」 薛长芬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束花不是赵总送的，或许来自于不能被赵总知道的某人？ 反应不过来的还是沉亦媛，疑惑的问薛长芬：「林副总送的？他干嘛送你花？」才问完，忽然后知后觉得的想通了：「喔喔….林副总….男朋友…..呵呵…..我懂了」亦媛指着薛长芬笑起来。 林重新从薛长芬一进公司就觉得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女，跟赵擎天打过招呼之后开始一路追了1年半，直到最近才脱单成功，出双入对。 好巧不巧，电梯门又开了，走过来的正是林重新，亦媛心理想：「见鬼了！大家出现的时间都不用约啊？」 最显眼的当然是这束玫瑰花。 「哎唷~~赵总好浪漫，还送花给沉特助啊？祝贺第一天上班嘛，应该的应该的！」 汽球「碰」的一声被戳破！ 薛长芬和沉亦媛面面相覷，还来不及串好就被戳破了？ 「不是说你买的吗？」赵擎天莫名的好像有点黑脸。 林重新见势头不对，又看到薛长芬向他眨眼，转念也极快：「我买的？不是啊！我订的花是明天才要送，明天不是我们交往一个月吗？难道是送错了？哎唷！这个花店，都破了我的梗了！」 亦媛都想笑出来了，努力憋住笑，心想：这个林副总太有才了。 「你是怎么订的啊？害我们都搞不清楚，一头雾水的。这个不算，你明天要重新送一束才行。」薛长芬应该也想笑，但还是用淡淡软软的口气嗔怪林重新，自带一点撒娇的味道。乐得林重新傻乎乎的笑。 「重新送！重新送！重新一定送！」林重新说完，大家都笑了。 赵擎天笑着打了他一拳：「好啊！真有你的！」 「赵大总经理，今天沉特助第一天上班，晚上有没有表示啊？你如果没有安排，我请客好了，我们四个人吃个饭，庆祝一下。」林重新很快的转换了话题。 「为什么你请？我请啊！亦媛，你想吃什么？」赵总果然被转移了思考的方向。最终议定，还是订了上次重逢之后赵擎天带亦媛去的「风中追逐」。 一个早上的时光，就在陆陆续续进出总经理办公室的各部门主管身影中过去，这些主管们的共通点，就是全都有意无意的观察沉亦媛。有比较开朗热情的，也过来跟亦媛和薛长芬聊几句，普遍都很友善，没有给亦媛带来不开心。 中午，叫了日式盒餐外卖，亦媛在总经理室跟赵擎天一起吃，薛长芬则到副总经理办公室跟林重新一起吃，亦媛感觉这个公司好像充满了粉红泡泡。 下午，来了亦媛意料之外的人…… 一早就听说广告公司要来谈代言签约的事，没想到来的却是她的老朋友，高中时就算称不上闺蜜，也绝对是比好友更上一个等级的李若彤。 李若彤一见沉亦媛，先是惊讶，然后就高兴得跳起来，差点把亦媛抱得喘不过气。 虽然回来一阵子了，亦媛却还没连系旧同学。一直在调整心境，本想等工作的事上轨道再说。结果今天意外见到了，两人像小学生一样兴奋了好久，准备开会的同事们虽然理解，但也有点无言，这是半辈子没见了吗？ 李若彤就职的「你想广告」承包了问情珠宝本年度的广告业务，业务量非常大，问情的每个案子公司都非常重视，今天的会议来了一位经理，二位中阶主管，二位组长，李若彤只是业务部门跟来的小专员。 赵擎天在偶然的机会认出了李若彤，就指定由她来担任两方项目的对口人。本来只是一个进公司不到半年的新人，却突然被指派了重要的工作。你想广告内部不免有些议论纷纷，不知李若彤跟赵总有什么特别的关係，今天才知道原来跟赵总的特助是旧识。 赵总看着这两人在会议室里忘我的喧哗，很满意自己的惊喜达到了效果。装咳了两声说：「沉特助既然跟老友重逢，等等开完会就去聚一聚吧！李专员……你直接从我们这边下班，你们经理应该会放人吧？」 「你想广告」的徐经理立刻接话：「当然当然，赵总都发话了，没问题没问题呵呵呵……」 接下来的气氛真是不要太融洽，「你想」这边提出的任何计划、设计、方案、时程，「问情」那边一说一个好，赵总全程微笑点头，完全没有预期的卡壳刁难。反而是担任提问角色的林重新和业务部经理何扬有点碍手碍脚，都在心里腹诽：您赵大总经理不如去休息睡个午觉什么的也好，一般也不出席这种会的不是吗？ 「你想广告」如临大敌的一行人，甚至怀疑传说中超机车又难搞的赵总，跟眼前这位不是同一个人。 会议在40分鐘之后顺畅的结束了。沉亦媛跟李若彤直接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赵擎天，你是故意不说若彤今天会来的？」亦媛一进办公室就喜吱吱的抱怨。 「嘿嘿……这样才有惊喜啊！」赵擎天本想来个坏笑，不知为何却笑得有点傻。 「可以呀赵总……你整个形象都变了，亦媛给你下了咒语吧？高冷霸总变贴心暖男。还叫经理给我提早下班，你没看到我们组长脸都黑了….哈哈」李若彤个性本就率直开朗，今天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晚上我帮亦媛办欢迎会，等等一起去。」赵擎天满嘴的笑，今天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你开心我就开心」，看到亦媛脸上惊喜的表情，他一颗心都飞上天了。 聊了一会儿，李若彤就给亦媛使眼色，亦媛没反应过来，倒是赵总又明白了，对她们说：「离下班还有一阵子，你们先去对面咖啡厅坐坐，叙个旧，晚上人多你们说不了知心话。」 亦媛笑着朝赵擎天挑了个眉，那眼神像是在说：还真的变成贴心暖男了，连这个都想得到！ 赵擎天也得意的回了个眼神。 李若彤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摇了摇头：「不对！这两人有鬼！」 「你才有鬼啦！」沉亦媛笑嘻嘻的把疑惑中的李若彤拉出去了。 赵擎天一坐下就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循声过去，发现亦媛的手机遗留在茶几上。他低下头，看到屏幕上显示一则未读讯息： 程一伟：花收到了吧……诚心祝贺你入职愉快！p.s.我不会放弃的。 看了一眼之后，赵擎天默默转身走到大景观窗边，哼了一声：「你放不放弃都一样！」 第54章 周董 一行人到达「风中追逐」的时候，正好赶上夕阳将落，一轮红日斜掛在城堡的尖塔旁，映得整座城堡，加上围着城堡外墙生长的藤蔓都是霞光林影，踩在些许掉落的树叶上，大家都觉得如在画中。 若彤拿出手机对着城堡和落日拍了几张翦影，亦媛也嚷着要拍。抬起头就着夕阳馀暉，流光掩映绚彩灿然，若彤很快的为她拍出了一张流金岁月。 亦媛也觉得拍的自然又有意境，夸了一下：「果然是学美术的，随意一拍就是佳作。」 「别提了，还学美术呢！我做的设计，我们组长就跟看了狗屎一样，每天都被嫌。」看样子，若彤在你想广告，没少被批评。 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又帮林重新、薛长芬，赵擎天和亦媛这两组人分别拍了几张。 看到远处有一个大约小学五、六年级绑着马尾的小女生，架着写生板在画画，亦媛说：「若彤，那里有跟你同行的呢！」 若彤很兴奋，她大学读的是美术系，也想过开画室当个美术老师，但却进了广告公司。听亦媛一说，就想去看看那个小女生画得如何。 亦媛拉住她说：「你还是别去了吧，人家小女生搞不好害羞，根本不喜欢人家去看，都躲那么远画了，你别去打扰她了。」 林重新和薛长芬没来过，也有可能是平常被赵擎天剥削过了头，很少出来放风，又是热恋中，两人都兴緻很高。若彤帮他们拍过照之后，他们又绕着爬满藤蔓的外墙拍个不停。 赵擎天嘴角带着一抺微笑陪在亦媛身边，偶尔搭句话，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他们都没发现，在写生的小女生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削瘦修长的男子，手插裤袋，低着头默默隐身在树影下。 照片也拍得差不多了，赵擎天才带他们进了餐厅。 林重新牵着薛长芬的手，十指相扣的入座，两人黏腻得彷彿燕尔新婚，不必言语交流，就感觉得到浓浓的情意。 在李若彤面前，赵擎天却并不刻意跟亦媛亲近，怕亦媛觉得不自在。只是很间适的在不经意中表现贴心和温柔。若彤看在眼里，默默帮赵擎天加了好几分。 两人一起去洗手间的时候，若彤问亦媛：「你跟赵总真的是重逢以后才开始的吗？跟林副总他们比起来，你们像是老夫老妻，连点什么餐，牛排要几分熟，饮料什么的，他都可以帮你点。」 亦媛想了想说：「其实我们从小就熟得快烂了，他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吧！只是以前我们之间不存在性别的差异，也许是距离產生美感，反正再见面以后，他忽然开始意识到我是女生，而且好像是对他有吸引力的女生。」 「那不也没几天？」 「今天是第11天」 「我的天啊！才11天，感觉上你们像认识了一辈子。」李若彤咋舌。沉亦媛却觉得这样说也没错，她和赵擎天，如果除去这几年的分离，其实真称得上认识一辈子了。 出了盥洗室，却遇见了让两人更惊讶的人。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衬衫和西裤，两手插裤袋，斜倚在转角。 一开始，亦媛和若彤都没认出来，以为是出来透气或是抽烟的路人，就没管他。 经过他的时候，他抬头叫了声：「亦媛」 两人倏然回头，若彤只觉得很面善，努力的在脑子里思绪翻飞：一个人好看成这样，她不可能想不起来他是谁。 亦媛怔忡的看着他，的脑中也是一片白光：「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若彤想起来了，即使只上过他一个学期不到的美术课，但是以她一个喜爱美术，甚至想把美术当成专业的学生来说，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当然有一半原因也是拜他的高顏值所赐。 「周顏老师！」若彤惊喜的大叫了一声。过了这些年，周顏老师看起来更深沉一些了，但是骨子里仍然是掩不住的瀟洒帅气一如往昔。 周顏随意的对若彤点了点头，然后拿了一张名片给亦媛：「我公司有一个案子想找你们问情珠宝合作，打电话给我，我们见个面。」随即转身离开。 亦媛仍在傻楞之中，若彤拿过名片。名片上有双slogo的立体透明浮水印，只印了周顏的名字和电话。 「什么案子？你跟顏哥老师还有联络？他什么公司？」若彤有一连串的疑问。 亦媛只是看着周顏远去的背影，喃喃的说：「我不知道啊……没有联络啊……」 在出口的地方，亦媛看到刚才那个绑着马尾写生的小女生，跟周顏会合之后，一起离开了。 那是….他的…..女儿？亦媛脑中霎时浮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对着周顏喊「爸比」的小女生，那时才4、5岁，现在这么大了？要上国中了吗？跟她见面的话，会称呼自己阿姨还是姊姊呢？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李若彤伸出手在亦媛眼前晃了晃：「小姐姐，你怎么了？你已经看着名片发呆3分鐘了。」 好不容易亦媛才回过神来，便看到赵擎天走过来说：「上个厕所老半天也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跑去玩直排轮了。」 李若彤看到沉亦媛偷偷的把名片放进裙子口袋里，也就识趣的没有提起碰到周顏的事，只说：「对呀！还真的蛮想去溜一下，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沉亦媛接了一句：「这把年纪去学，保证你摔得屁股开花。」 三人一起回了座位，看到林重新和薛长芬正在互相喂食甜点，三人都感知到自己是多馀的了。别说什么迎新餐会了，热恋中的人只知道对方的存在。 接下来的时间，李若彤觉得亦媛有些神思不属，眼神也迷离起来。赵擎天适时的说：「沉特助今天第一天上班，累了吧？是不是薛秘书光顾着谈恋爱，把事情都交给你做了？」 正在换着饮料喝的林薛二人，同时停下了动作。林重新说：「我打电话给长芬的时候，打10次，有10次沉特助都在赵总办公室啊，把沉特助搞这么累的是赵总吧？」这话说的实在有点曖昧。但赵擎天和沉亦媛竟然都没反应，难道是真的累了？ 薛长芬是个懂事的秘书，立马说：「今天第一天上班，真的辛苦了，我们回家吧！」 李若彤也配合的说：「贵公司老闆和员工上下一条心，我们外人看了也很辛苦，回家吧！乾杯！」 回到家后，沉亦媛收到了赵擎天传来的讯息： 「跟你在一起好像困难重重，到处是荆棘。 早上有新情敌送花，晚上又碰见旧情敌，我看前路乌云密布啊。」 亦媛：「你怎么都知道？」 一柱擎天：「我看到了」 一柱擎天：「再多阻碍，我都会披荆斩棘来到你身边」 第55章 想理由太难了 午夜时分，门铃响起，女佣去开了门，传来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周顏心知肚明，这个时间进门的，只有喝得烂醉的陈晓菲。 跟陈晓菲虽然没有离婚，在周顏办公室的抽屉底层，一直摆着8年前那一份只有一方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对他来说，他的心理状态已经跟陈晓菲没有任何的关係，有的只是形式上未完成的程序。 没有直接处理这段婚姻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周晴萱。周顏自己小时经歷过家庭撕裂的苦，也想为他的孩子护持住一个完整的家庭。只是对于陈晓菲，他只能在不闻不问不交集的状况下，才有办法勉强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子里。 无论陈晓菲在外面怎么玩，出了任何状况，他都沉默不语，极尽包容。为了她经常的夜归，特别多请了一个夜班司机，也常常叫人去替她收拾各种残局。小晴萱慢慢长大，对父母的感情状态似懂非懂的时候，曾以为那是父亲对母亲表现爱的一种方式。后来渐渐明白，她的父母亲是不同世界的人，即便天荒地老也不可能相爱。周顏只是在忍耐，然而他越忍耐，陈晓菲就越为所欲为。两人的相处总是如此，永远想试探出对方底线在哪里。 周顏把二楼主卧让给了陈晓菲，自己现在住的是一楼书房跟卧室二合一的大房间。 大原木书桌上放着一叠订起来的文件，封面上标题是「求婚旅行」专案计画。 当他在梁名臻的义卖餐会上看到了沉亦媛之后，这些日子来，他努力的压抑内心想要跟她见一面的衝动，然而今天在风中追逐的不期而遇，却让他费尽全力才克制住的状态功亏一匱。 于是他想到了最近行销部门提的一个案子「求婚旅行」，以求婚为目的安排旅行，来刺激因为大环境不景气，而下滑的ss连锁饭店住房率。 既然是求婚，免不了要有求婚戒，公司内部在讨论要找有品牌的珠宝饰品公司合作的时候，也曾经考虑过问情珠宝。利用商讨这个项目的合作，藉口要亦媛联络他，真是不能再光明正大了。 结果，等了3天都没有等到电话。到了第4天，周顏忍不住了，直接打到问情珠宝，找到了沉亦媛。 亦媛没想到周顏会直接打到公司来，一早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为连续送了一个星期的花束生气，打算找程一伟把话说清楚。薛长芬接了电话竟然说是一男的找亦媛。她想也不想，直觉一定是程一伟。 话筒拿起来就是一顿骂：「程一伟，你钱多也不是这样花，我不值得你继续浪费任何一点心思或是钱，别再送我花了！不只是花，别的什么也都不要送！听见没？」 那头周顏觉得好笑，没头没脑被骂一场。等亦媛说完一个段落，才幽幽的开口叫了声：「亦媛」 亦媛又是心头一震，她听出了周顏的声音，一肚子还没骂完的话，突然都硬生生嚥回去。愣了好几秒，才蔫蔫的说：「欸~~您好！我是沉亦媛，您哪位？」 薛长芬正在一旁喝着咖啡，差点一口喷出来，这是骂错人了？ 周顏听到「您哪位」这种故做疏离的问话也很无语，只好自报名号：「我周顏」听起来还是蛮有气势的。 亦媛中规中矩的打着太极：「喔！是周董事长，您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周董事长？薛长芬又差点噎住，这是哪位周董啊？怎么找新来的特助，不找她这个正牌的秘书？ 周顏静默了一下说：「亦媛，我们之间至于这样吗？我有一个案子想找你们公司合作，知道你在问情工作，想先跟你见个面，请你跟你们赵总敲个边鼓，看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你别拒人于千里。」 这口气听起来就很公事公办了。亦媛想了想还是说：「这可能有点不太方便，请问周董您那是有关什么主题的案子？我帮您转给相关部门的主管可以吗？还是您要直接跟我们赵总谈谈？」亦媛听了几天薛长芬接电话，现学现卖，也让她学了个七八分像。 周顏再度语塞，他最后考虑了一下说：「半小时后，我在你们公司旁边巷子里的蓝猫咖啡等你，如果你不想自己来，也可以叫赵擎天一起来。」说完就掛了电话。 亦媛觉得这画风太奇怪了，如果真是公司的事，为什么不走正常管道，为什么非得找上她？但如果说是为了见她，又何必说可以叫赵擎天一起来？ 有一个微妙的情绪：即使再怎么搞不清楚，亦媛也不愿意进办公室跟赵擎天报告这件事。 如果摆着不理他，会不会是周顏就真的只是想找她帮个忙？那她不就有点以私废公了吗？ 但私下跑去见周顏，赵擎天知道了，一定不会高兴。可是……叫赵擎天一起去，他就会开心了吗？十有八九，赵擎天会说周顏是找藉口跟她见面，叫她别管了。 就接完电话这一会儿的功夫，亦媛心理已经周折了好几回，去还是不去，太难决断了。 最终，想知道周顏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好奇心打败了一切。接下来，她得思考要用什么理由开小差出去见周顏。 虽然亦媛还没有正式接受成为赵擎天的女友，但别说大家都这样认为，连他们两人心中也有默契，只是还享受着曖昧期，差个「定情一吻」之类的确定感而已。 就这样瞒着准男友，跑去见曾经差一点变前男友的人，真的好吗？ 薛长芬用食指戳了戳亦媛薄施脂粉的脸颊，粉嫩q弹，她觉得亦媛即使素顏应该也是美冠群芳的等级吧！只是这常常不经意显现的呆萌，凭添了几分让人亲近的特质，特别可爱。 「什么“真的好吗？”你是在问我还是问自己啊？」薛长芬问。 亦媛傻笑了一下：「我又自言自语了？」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照实说好了！想理由太累，我想不出来。」就走进办公室找赵擎天了。留下更为迷濛的薛长芬：「原来天然呆的魅力是这个样子的」 第56章 合作 「你说什么？周顏约你去蓝猫咖啡？」亦媛相信，有一瞬间，她在赵擎天的脸上，看见一种名为「杀气」的表情，她几乎觉得赵擎天要拍桌子了。 但他缓缓的按住了桌沿，坐回了椅子上，甚至拉开了嘴角，微微的笑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更想用鼻子哼气：「公事？你“省一元”是不是不够啊？叫他多省省吧！公事不会直接来找我？假公济私你也信？」 不过就是想去弄清楚周顏到底想干嘛，搞不懂这位赵总何必这么生气：「那不然你跟我一起去？」亦媛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赵擎天突然沉默不语，看来是很认真的考虑一起去的可能性。 如果是7、8年前，她根本不会想这么多，爱去就去。但现在她跟赵擎天的感情似乎有了另一个层次的发展，有一种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不想同时跟这两人一起待在同一个时空。 亦媛脑中灵光一闪：「那不然这样，我先去，如果超过1小时没回来，你再去如何？」 赵擎天想了一下说：「半小时！」 连这也要讨价还价，亦媛有点接受不了：「赵擎天，你有病啊？你以前不会这样欸……懒得理你！我走了！」 赵擎天衝过来，一把拉住她：「害！你不懂啦！我好不容易……我们又还不是很……唉！」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还没有跟亦媛确定男女朋友的关係，怎么可以坐视周顏从中搅局，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好好！你就去跟周董喝咖啡，都不干涉你，也不会去找你，随便你要喝多久，但是晚餐你得陪我吃！」跟还没追到手的女朋友吵，永远都不可能赢的，他也没这么白痴。 亦媛不想再跟他囉唆，一口答应：「好的！赵总！我喝完咖啡再回来跟你报告。」 临出办公室，赵擎天还补了一句：「打电话给你要接啊！」亦媛头也不回的用右手朝后比了个ok的手势就赴约而去。 ------------------------------------------------------ 一进蓝猫，就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周顏。 即使穿着西装，梳着整齐的绅士头，只是坐在那里，亦媛就可以感觉那种说不出的艺术家洒脱气质。比起多年前，多了一些坚定自信，少了初识他时一直挥之不去的忧鬱。 亦媛突然想到伴随着那忧鬱的，是他和她亲生母亲许佳珊的往事。她摇摇头，把「往事」的念头，从脑海里摇掉。面无表情的走向周顏。 周顏点了下头，示意她坐，一点都感觉不到生疏客气，气场很足。桌上摆着一个资料夹，亦媛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在周顏对面坐下。 服务生刚好送来了周顏的咖啡，周顏说：「刚刚本来想帮你点的，可是完全想不起来你爱喝什么，或是爱吃什么，才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 这是开场白吗？亦媛还在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笑笑说：「我本来就没有固定吃什么或喝什么的习惯，我都换着点。」其实如果是赵擎天就知道，她不挑剔、好养活，懒得动脑，点什么吃什么。 随意点了服务生推荐的特调玫瑰拿铁，亦媛拿起资料夹准备翻看。 周顏一把压住资料夹，说：「亦媛，这么久没见，我们先叙叙旧吧！」 亦媛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周董，我没有叙旧的打算，该说的说一说吧！我只请了半个小时的假，还得回去上班！」 过了这些年，周顏看出亦媛整个人成熟了，比起高中时的清纯美丽如雏菊小花，现在故做生疏冷漠的模样，更像带刺的玫瑰，除了美丽，别有一种清冷的魅力。不知为何，周顏心底却浮现淡淡的失落。 「呵呵……你别急，会跟你言归正传的」周顏脸上一笑而过。 「我个性本来就明快，没有急！」 「嗯！你是没有急，但还有气吧？你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带着气」见到亦媛之后，周顏说起话，反而气定神间，这几年商场的歷练，毕竟没有白过。 「气？」亦媛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气？」 「你应该是生气我没有先告诉你，我结过婚，还有女儿这件事吧？」 亦媛没料到周顏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过去的这些年，她选择把一切深深埋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不问不听不想的活在她一手砌出的风平浪静里。 在风中追逐意外的看见了周顏，和那个叫他「爸比」的女孩，亦媛心中的那道墙也突然震了一震。 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她没有思考过自己「是否生气」这件事；或是面对这件事，有什么别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真正原因，最终，令她心中刺痛的，是另一个名字。 然而，回头检视，也许是真的「有气」。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当时不曾承认，今日却倏然清楚，心中果然是有一股怒意未曾排解。 与此同时，她又发现自己没有那么伤痛或是害怕了。跟赵擎天重新见面后，她的心不知不觉日益温暖，也日益坚强。亦媛不禁庆幸，命运安排她先重逢了赵擎天，而不是周顏。 当她发觉了自己心中确实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愤怒跟怨懟，不知不觉也就某个程度平息了些许的怒气。她看着周顏，眼神清明的说：「有气也好，没有气也好，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没有什么可歉疚或担心的。」亦媛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今天会来见你，是以为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可以帮你或是赵擎天。有的话你就明讲吧！我们别再纠结往事了。」 周顏惊异于亦媛的成长与转变，她真的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他想了想，指指桌上的资料夹说：「好吧！你先大概看一下，如果可以合作的话，应该会不错。」 亦媛翻开资料夹，这个项目的名称是「求婚旅行」 ss饭店集团计划推出「求婚旅行」的一个套装行程，提供平价住宿，搭配国内浪漫取向的旅游景点，重点是：既然名为求婚之旅，必备求婚戒指。 问情珠宝虽说是新创品牌，但饰品设计新颖，不落俗套，在价格上也相对平价。对于想要成家立业，经济能力却还不够强大的年轻人，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达成合作的话，问情也可开发求婚戒系列，搭配到套装行程里，消费者在这个专案里选择高品质的行程和高cp值的求婚定情戒。加以足够的宣传，应该会带动一波求婚潮，从而刺激消费，创造业绩。 再者，目前饭店业或旅行业还没有人用过求婚这个主题，一定可以抢得先机。毕竟周顏也做了几年的生意人，这样的专案，很重要的是保密。他可以借此理由跟亦媛见面，也毋需顾虑洩露商业机密的问题。 大概看过之后，亦媛提了一个问题：「这个提案很不错啊，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赵总，或是叫你们业务部门来谈就好啦？找我干嘛？」 周顏又笑了：「也没什么，有一个藉口找你出来说说话而已。」 亦媛就只能张大眼睛瞪着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当了董事长不一样啊，果然明人不说暗话了。 第57章 危机就是转机 这一个小时，似乎是赵擎天人生里最难熬的一个小时了。 赵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立难安，开了门想探望一下沉亦媛是不是回来了，但只有空空的座位。一旁的薛长芬立刻站起来，静待着赵总的交办事项。 结果赵擎天只是不发一言的又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当这个过程重覆到第三次的时候，赵擎天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索性走出办公室，想去林重新那儿聊聊天。 副总办公室一打开，里面还有何扬跟一个组长，看样子正在讨论事情，看到赵总来了，三人立刻站起来，赵擎天只好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关上门回头离开。 接下来的20分鐘，赵擎天体验了在自己的公司里随意乱逛的乐趣。看见大家惊惶不定的表情，他才发现，他平常的行为太规律，这个举动实属反常，还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他走过的地方，应该在之后的半天都热烈讨论：赵董为何来巡视？ 赵擎天终于逛到一楼门市的时候，沉亦媛回来了。 也幸好看到她归来，否则赵擎天可能就一脚跨出店门，忍不住去咖啡店跟她不期而遇了。 亦媛走进门市时，正好没什么顾客，一帮门市先生小姐们，正跟赵总点头行礼打招呼，有点意外，但也跟着大家行礼，喊了声：「赵总！」 赵擎天对她一挑眉，示意她跟着，然后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亦媛只好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眾人随即脑补：赵总原来是下来接女朋友的。也都暗暗的感叹的一番，这么帅的赵总，难道就这样被拿下了？ 电梯里，赵擎天还装模作样的说：「不错嘛！这么快就回来了！」 亦媛白了他一眼：「太快了吗？早知道我再喝一杯。」 怎么听起来像喝了酒似的，换赵擎天瞪眼不说话了，哼！到底是喝酒还是喝咖啡啊？ 出了电梯，薛长芬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室，摇摇头，赵总这恋爱看起来还是危机重重。 亦媛把拿回来的资料夹给赵擎天，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着计划书边讨论。 在商言商，赵擎天也觉得计划可行。但对周顏藉口公事，把亦媛约去喝咖啡的行为仍然愤愤不平耿耿于怀。 这傢伙以前当美术老师的时候，就存心不良，明明结了婚有小孩不说，还勾引女学生，太渣了。现在又耍什么手段？怎么能跟他合作呢？ 「他只跟你谈了这个案子？没说别的？」赵擎天没好气的问。 「没啊！还有什么别的好说？」亦媛把额头前盖住眼睛的瀏海拨了一下，抬起头看赵擎天，发现他微捲的短发，也有一撮掉落遮住了他好看的眼睛，拨完自己的瀏海，鬼使神差的顺手帮他拨了一下。 赵擎天见机不可失，一把抓住亦媛伸出的手，盯着她说：「你是在撩我吗？沉特助，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呢！不过我不在乎，特准你可以使劲撩，没关係。」 亦媛突然觉得从脖子以上，一直到热到了耳根上，想抽出被握住的那隻手，但赵擎天不放。 「赵擎天你干嘛！」 看着亦媛红透了的脸颊和耳朵，赵擎天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不但不放手，还一使力，把亦媛拉向自己。亦媛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到了赵擎天的怀里，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赵擎天双手圈住。 「亦媛！」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低的喊她的名字，低沉得让亦媛心都苏了，也忘了挣扎，只是傻傻的任他拥抱着。 「唉！」赵擎天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失联这几年，我有多想你吗？想得都快疯了！」 亦媛一震，原来是这样？她缓缓抬头，直视着赵擎天的眼睛，发现他眼里有星光闪烁，而那星光闪耀处，却映照出来的，却是自己的形象。这双让人心动的眼睛，一点一点的越来越靠近，以致于亦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就在两人的唇轻轻碰触的那一剎那，电话声响起。亦媛像触了电一样的弹起来，赵擎天在心理咒骂着打电话的人，压根不想去接。 亦媛觉得自己的脸颊快烧起来了，指着电话说：「你快接呀！」 赵擎天哈哈一笑，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是薛长芬打的内线：「财务部跟业务部都有事要来请示赵总」。 「今天没空，叫他们去找林重新」说完就掛了电话，立刻朝亦媛走去。 亦媛捧着发烧的脸颊说：「你别过来……我……我......」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赵擎天忍俊不住，笑着说：「好好好！我不过去！」又坐回到刚刚的沙发上，拍拍身边的空位，说：「我不过去，你看起来快晕倒了，过来坐吧！」 还真的有点头晕。亦媛慢慢的坐到沙发的另一头，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了。 按着还在砰砰敲打着胸口的心脏，亦媛想，这也太激烈了吧！年轻时不是没有心动过，但这样像是全身都被点燃了的感觉，从未发生过。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这就算初吻了吗？ 「不算！」赵擎天回答。 亦媛以为只是在心理想而已，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回答，她疑惑自己真的问了吗？她的脸更红了。 不对呀！赵擎天说「不算」，那表示他有过，他不是初吻，他吻过别人！亦媛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意。 看到亦媛霎时黑了的脸，赵擎天靠到她的身边说：「刚刚那个只是“亲”一下，不是“吻”，现在这个才算初吻。」 在亦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轻轻捧起了她红灩灩的脸，低下头深深的把自己的唇印在亦媛的唇上，久久仍不愿放开。 第58章 旧地重游 有了沉特助的特别助攻，跟问情珠宝的合作，很快就谈成了。宣传的部分，也敲定交由你想广告企划执行。顺应问情珠宝公司的要求，李若彤把原来的工作交接给别人，专门负责这个项目。 以「求婚旅行」做为专案的名称，大家都觉得太直白，而且境界不高。最终採用了李若彤的文案：「若得一心人相伴，便是人生好时节」，专案和广告定名为「人生好时节」。 广告拍摄的场景是旅行途中，一对情侣所住宿饭店的钢琴酒吧。在浪漫的灯光和音乐里，男演员拿出鑽戒缓缓的戴在女主角的手上，女演员的身份是一位年轻的钢琴家，答应了求婚之后，便戴着闪亮的求婚戒，用钢琴弹奏一曲情意绵长的乐章。 ss集团提供了几个连锁饭店的照片，让你想广告选择拍摄的场地。若彤必须把这些地方全都走一遍，才能做最后的决定。其中，也包括了位于亦媛和若彤故乡h城的ss饭店。 虽说若彤举家都已北迁，老家房子也卖了，但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回去走走看看，旧地重游，寻访故友。而亦媛的外婆跟亦媛一家人从s市回来后，就回小城去了。亦媛回去，也可以见到外婆。 对亦媛来说，h城曾有一个令她伤痛的人，也是她难解的心结，本来并没有回去的打算。但赵擎天认为：在哪里跌倒，必得从那里爬起来，只有面对才能真正走出心中的阴霾。所以十分鼓励亦媛跨出这一步，他也自愿与她们同行。赵总都已经紆尊降贵，担任两位女同学的司机，亦媛哪有理由拒绝呢？ 出发的前一天，赵擎天带亦媛到郊区一个以夜景闻名的园林餐厅吃晚餐。两人到达时又是夕阳西下，晕红的落日照在中式的建筑的簷角上，映照出绚丽的霞光。 亦媛笑说：「我们好像跟夕阳很有缘，每次出来都是夕阳无限好。」两人牵着手先在园区逛了一圈。 餐厅原本就建在一处山坡上，沿着阶梯可以走到最高处的平台。平台上种满柔软细緻的草皮，草坪上放置了一些供人落坐休息的大石。黄昏时分，夜色未浓，远处可以看见城市里正是华灯初上，两三栋特别的高楼卓然矗立，却听不见繁华的喧嚣，像是看着长镜头拍摄的电影，萤幕里只有无声流动的车水马龙和即将黯淡的美丽霞影。 两人坐在大石上，静静的看着远方，初秋的微风轻吹，夜幕逐渐低垂。 「你记得吗？」亦媛问。 「记得……」赵擎天答。 亦媛觉得好笑，她没说出下文，他就先回答了。 「记得什么？我都还没讲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圣华园对吧！」是安放亦媛父亲牌位的纳骨塔，在h城时，赵擎天几乎每年都会陪沉亦媛去祭拜父亲。 另外，亦媛的生母许佳珊的骨灰也同样在那里安放，在圣华园与周顏的相遇，是发现亦媛身世的起点，也从而一步步的拼凑出了许佳珊坎坷的人生故事。 微凉的晚风，地毯般的草坪以及天际的晚霞，让两人一起忆起了那一处地方。 「嗯！很多年都没有去看我爸了」亦媛把头向后仰，甩了甩头，让风把飘到脸上的发丝都吹到脑后。 赵擎天拉起亦媛的手，发现有点冰凉，脱下自己外搭的长袖格子衬衫，帮亦媛披上，自己只穿着白色的t恤就显得有点单薄。这个场景，也跟回忆里无比的相似。 他从亦媛的背后把她搂在自己的胸前，抓住亦媛因为冷而交叉在胸口的手，紧紧的扣住。 「如果你还是不想回去，也可以不去，没关係的」赵擎天说。 亦媛摇摇头「早去晚去，总是要去走一趟。这……算是昇华我人生境界的必经过程！」 「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而且……」赵擎天停顿了许久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亦媛回头看了看他问：「而且什么？」 他低下头在亦媛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而且你现在有我，往后也会一直有我陪着，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亦媛觉得在赵擎天的怀抱里，全身都暖起来了，要不是肚子里发出破坏气氛的咕嚕声，可能就要舒服得直接睡着了。 赵擎天忽的放开亦媛，牵起她的手说：「我们吃饭去吧！你肚子都抗议了，哈哈哈！」 ------------------------------------------------ 第二天三人一路穿山傍水，很是愜意的出发。到了风景优美的地方，赵擎天就停车，让她们下车走走伸展一下，有些路边咖啡店，气氛不错的，也下去坐坐，喝杯热咖啡。三人悠哉悠哉到达h城时，又已是暮色初降时分。 从外环公路进到城区，必经之地便是跟港口相通的海岸路。望着那曾经熟悉不已的幽暗大海，只远处闪着几点渔火的亮光，亦媛觉得一阵隐隐的晕眩袭来，她告诉其他两人说她累了，选择了闭目养神。 只有李若彤兴緻一直很好，也无视于自己「电灯泡」的身份，沿路都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三人入住ss饭店，亦媛原本是要回老家住，看望外婆的。但她的房间已让给陪伴外婆的外佣，外婆叫亦媛住饭店就好，免得还要打扫整理，折腾一番。 由于亦媛脸上的倦容，三人议定先回房间休息，二小时后餐厅再见。结果若彤一来就被老友们约出去吃烧烤了，说吃完回来直接去饭店酒吧。 「你累吗？要不要直接叫饭店的roomservice？」赵擎天传讯给亦媛。 「不用，我可以了，十分鐘后餐厅见。」亦媛觉得有点神奇，她跟赵擎天从小认识，却没发现过他如此贴心，这段日子来的温柔，真是男友力爆表。 「十分鐘后，我按你房间门铃。」赵擎天想起来两人是住隔壁，为何要餐厅见？一块儿下去不就行了。 两人到餐厅吃了烛光晚餐。亦媛看着赵擎天，明明是极其熟悉真实的人，却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恍忽感。 赵擎天越过了烛光，握住亦媛的手说：「你想不到有这一天吧？嘿嘿！」 亦媛点点头：「是啊！我以前还以为就算我们两个掉到荒岛上，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 赵擎天但笑不语。 「我还是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亦媛其实有很多疑问。 「什么到底为什么？喜欢你很奇怪吗？」赵擎天故意不正面回答。 「说！」 「干嘛逼我说甜言蜜语！」赵擎天用手指摩搓了一下亦媛的手掌心，又说：「不要急，我会说的，我会一直说一直说，说到你烦死了，不想听为止。」 「哼！谁逼你说了！」亦媛觉得脸又烘烘的热起来了。 赵擎天想，光是看亦媛脸红的样子，就值得他当三天的司机。 第59章 无法回头 只能遗忘 用完餐后，两人散步经过大厅后方的中庭椰林造景，椰林之中有一栋木屋，灯火幽暗，传来慵懒放松的爵士乐，是饭店的酒吧。 亦媛走进酒吧，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中央小舞台上的黑色平台钢琴。她只看了一眼，却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侍者让亦媛和赵擎天在靠近钢琴的小方桌旁坐下，亦媛刚好正对着钢琴右边的脚座，距离近得可以清楚的看见脚座上有一些抓咬的痕跡。而这痕跡是她见过的，亦媛脑海里浮现一隻叫豆豆的黄金猎犬，趴在钢琴脚座旁抓咬的情景。那是周彬的黄金猎犬，酒吧里的……是周彬的钢琴。 亦媛的心突然揪结成了一团，一阵疼痛袭来，她大口的喘着气。赵擎天发觉她的异状，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亦媛摇了摇头，笑笑说：「可能是有些缺氧吧！」 看着亦媛，赵擎天觉得那笑容里似乎有些酸楚，又问：「要出去走走吗？」 亦媛答：「说不定喝点酒就好了。」 记忆中赵擎天没见过亦媛喝几次酒。那时刚到可以喝酒的年龄，一两次吧，好像还是跟周顏周彬他们一起的。后来亦媛就远走他乡，也没再联络。他甚至不知道亦媛酒量如何。 幸好亦媛点的是莱姆伏特加，并不是太烈的酒。不怎么喝酒的赵擎天也跟着点了同样的酒。 但是酒送来的时候，亦媛却一口气喝乾了它，把赵擎天吓了一跳，原来她喝酒这么猛的？ 五分鐘之后，亦媛从脖子以上，整个脸红了个通透。 赵擎天看着满脸跟方才晚餐的虾子一般顏色的亦媛，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你是不是醉啦？要不要回去休息？」 「放心！才一杯而已，紧张什么？我本来就容易脸红，两杯以后就不红了啦！」看着赵擎天不置可否的表情，亦媛又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伏特加特别好喝，再帮我点一杯。」也许酒精可以让人放松，也许，喝醉了就不会想起以前的事了。 赵擎天想，既然要喝就放开了喝吧！有自己陪着，让她喝个过癮也没什么。原来宠溺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酸酸甜甜，说不清道不明，不管她说什么，满足她。 果然喝了两杯之后，亦媛脸上的红晕就逐渐退去，转成一种吹弹可破，像花瓣一样的顏色。待喝到第四杯时，眼里已经充满了迷濛的雾气。 过了一会儿，到了点时，有位乐手上台，开始演奏着一些爵士风格的钢琴曲。酒吧里的灯光本来就不太亮，每张桌枱上都用一个玻璃小杯点着蜡烛，烛影摇曳。琴音随兴自由，时而快速流动，时而轻缓欲停，带着一点慵懒，确实让人压抑的情绪都松驰了下来。 亦媛靠着小方桌，两手撑着下巴，发呆了许久，忽然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的那天吗？」 「嗯！」赵擎天点点头。他知道亦媛说的是多年前，在周顏的画室，他们四人没有相约，却偶然的聚在一起。 「那时多好啊！大家都在…….」亦媛幽幽的说。 那晚，有一个大男孩用他清澈高亢的嗓音，唱了他们没听过的「山上的孩子」 亦媛只记得其中的几句歌词： 「轻轻的微风吹在你脸上连花儿都醉了 弯弯的眉好似河流流进我心海 若能化成白云飞到你梦里」 如此热烈，如此激昂。但她辜负了他，她其实懂他心底的炙热，但却无视了这份本来就不易的感情。 她想起那时他陪着她，在海边的小吃店里，她甚至还说：「不醉不归的话，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没想到，连懺悔的机会都没有，一别竟然就是永远。 乐手演奏的时间已到，琴音暂歇，客人也陆陆续续离场。空了后的酒吧，只剩下满室凄清。 亦媛站起来，慢慢走到小舞台。因为酒意而有点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赵擎天扶着她，坐到了钢琴椅上。 她抬起双手，落下时轻轻响起了那首熟悉已极的乐曲，萧邦的升c小调夜曲作品第20号。 离开的这些年，亦媛一次也没有碰过钢琴，然而这曲子却像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如泣如诉，深沉悲伤，一如既往。 迷离的眼神，让人感觉她彷彿在另一个时空演奏着。也许是因为酒的关係，亦媛眼中浮现了多年前那个初秋的夜晚，周顏海边画室前的沙滩上，年轻的大男孩和她一起随浪追逐。 又似乎，回到了那个跨年夜，满天烟火的璀璨光芒中，男孩在她的额头印下了轻轻一吻。 眼泪无声的从亦媛脸上滑落，一滴一滴掉落在惨白的琴键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原本就迷濛的眼神，莹绕着一种绝望的悲伤。 琴声嘎然而止，止不住的泪让亦媛开始啜泣。 赵擎天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将她转过身来，用双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亦媛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说：「我好想再见他一次，再见一次就好……」 她因为哽咽而语不成调的说着： 「周彬….周彬……他就在我身边，他说……等我回来……」 「然后……就这么走了……」 「我…..连再见……都没有说……」 亦媛絮絮叨叨的说着，到最后已泣不成声。赵擎天也心痛起来，原来她什么都没说，却带着这样深切的不捨和哀痛过了这么多年。 赵擎天让她靠在他的胸前，轻抚着她的肩背。亦媛已不再啜泣，泪水却浸溼了他的亚麻衬衫。 他低下头，轻轻的对亦媛说：「哭吧！好好哭！把这几年没哭的都哭出来。哭完以后，你的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这世上的事，无法回头，只能渐渐遗忘。 在酒吧入口处佇立多时的李若彤，默默转身离去。刚才那样揪心的情景和动人的琴声，已让她确定，这里就是广告拍摄的地点。而且，她要用尽一切方法说服沉亦媛，让她来担任这个专案的代言，拍摄这支广告。 赵擎天终于拥着亦媛离开后，调酒师和服务生将酒吧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最角落的那张方桌，縈縈烛光仍因着微风吹动而掩映。周顏靠着沙发椅背，拿起酒杯放在唇边，却久久不曾饮下，一滴涙水滚落酒杯之中。 第60章 往事如烟 第二天一早，赵擎天和李若彤两人都收到了沉亦媛的的讯息：「吃早餐吗？我饿了！」 李若彤立马回：「我也饿了，给我10分鐘」 赵擎天回了笑脸，看来亦媛应该睡得还好。昨晚送她回房的时候，她几乎哭得全身脱力，不过也有可能是喝多了才走不稳。 饭店提供自助式早餐，三人吃了一轮之后，若彤开始了心机模式。 「亦媛，我昨晚看见你弹琴，美爆了！」 「美你个头啦！醉爆了吧！」亦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一根一根吃着小菜苗。但能看到她耳朵有点红红的。 「你弹那个是萧邦吧？好好听，但是太揪心了。我有录一点吔，你要不要看？」李若彤把手机拿出来有一搭没搭的滑着。 「什么？」亦媛惊得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立马动手去抢手机：「给我！」 若彤赶忙把手机抽回来，两手护住：「给你看可以啊，但你不可以删！不不不……你还是不要看好了，我收藏起来。」 赵擎天说：「发给我！」 「啊~~里面也有拍到赵总呢！绝美画面。」若彤有点得意。 亦媛想到昨晚哭成那样，一定爆丑，整个人在翻脸的边缘：「李若彤，你想干嘛啊？」 「其实也没想干嘛啦……」若彤嘻嘻的笑着，一看就不怀好意。 「赵擎天，你说句话啊！」亦媛有点生气，他居然不吭声。 「我无所谓啊……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不伦恋，也没什么曝光的问题。没什么好威胁我的。」赵擎天神间气定。 亦媛说：「李若彤，那你先让我看一下。」 「好哇~~但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档案传给你，并且删掉我原来手机里的原始档。」讲得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影片。事实上，她也只拍了一小段，拍到亦媛哭倒在赵擎天怀里，她就走了。而且因为灯光有点暗，基本上没拍到脸。 「答应你什么？」亦媛不知道她到底拍了什么，所以也不知如何反应。 「答应我……这支广告，由你来拍！你来代言这个专案。」李若彤坚定的说。 「啊？」沉亦媛和赵擎天一起呆住，这个回答完全在两人意料之外。 李若彤拿了包包，站起身说：「不好意思，本小姐今日有约了，请赵总跟沉特助好好的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晚上回来再听你们的答覆喔！」挥了挥手就笑着走了。 亦媛今早的预定行程，是回去老家看望外婆。赵擎天送她回去之后，也回了自己以前的住处，打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了几张戒指的设计图，这也是这次回来主要的目的之一。 还在小城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房间里，亦媛曾像开玩笑一般，随性的说要他弄一个来送给她。虽说已过了许多年，也许说的人早已经遗忘，赵擎天对于这件事却记忆犹新。而且从创立了问情珠宝之后，就一直惦念着。 中午跟外婆吃过了饭，外婆固定要午休，亦媛便落单了。赵擎天说要带她到处走走，她就乖乖的上了车。 结果车开了，一路往海边而来，顺着海岸路往南开，亦媛问要去哪儿，赵擎天回：「找地方喝咖啡啊」。 亦媛其实因为昨晚的酒，才上车头就晕了起来，便闭眼假寐，没想到车停下来，她一睁眼，竟然是她和周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间火锅店。 火锅店的对面，是这个景区有名的景点。火锅店在下午的非用餐时间，也供应咖啡午茶之类的餐饮。游客在里面喝着咖啡，可以隔着大景观窗欣赏到对面海岸的风景。 可能因为不是旺季，又是非假日，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游客在岩岸边游玩。层层的岩礁，高高叠起，延伸到远处的浪涛之中。浪大的时候，拍打岩石的海浪，会激起巨大的浪花，连离礁石的边缘很远的人，有时还会被浪花打溼。 今天的风有点大，晴空中本来飘着朵朵白云，现在都被风捲到海天连接的天际那方去了，从餐厅后方山边飘过来整片整片灰色的云，渐渐遮住了原本晴朗的蓝天。 而在岸边的大岩礁上，站着一个男子和一隻金黄色的中型犬。面对着大海，佇立了许久。因为距离太远，即使转身，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那身形让亦媛感觉似曾相似。灰暗下来的天色，在他的身上加了几许孤寂。 从他们进火锅店坐下来，到现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了，那男子就这样站着，似乎连动也没有动过。若不是因为那隻狗，时而左时而右，有时站起，有时就趴在他的身边，她都要觉得这景像只是静止的一幅画。 亦媛盯着远处的人和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赵擎天说：「是周顏吧？别看了，再看连你也石化了。」 「那隻狗是豆豆，是周彬的黄金猎犬。」亦媛想起第一次见到周彬的时候，他染了一头的棕发，膨松而有点杂乱的微微捲着，她还在心里把他唤成黄金猎犬。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总是梦到这个地方，还有前面路上那个超商，在梦里无数次重覆播放着那天的情景。」经过了昨晚，亦媛的心似乎打开了一个小缝，也许是对赵擎天的放心和依赖，她开始说起她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心事。 「那天他本来就有点咳嗽，但我只顾着自己恶劣的心情，没有注意到。他一路哄着我开心，一直到他停下来，下车把晚餐都吐了，我才发现他不舒服。」 「我说要去买水给他，但他说要自己去，叫我等他回来，我等了很久都等不到，才进去超商找他。」 「一进去，周彬就躺在那里，旁边围着一群人......在梦里，我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亦媛也很惊讶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平静完整的诉说这天发生的事。从来她只是夜夜在悲伤的梦中醒来，睁眼到天明。她用安眠药来帮助睡眠，并用很多事情，填满自己的时间，也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试图遗忘。 昨天，是唯一的一晚，她没有吃安眠药，却无梦到天明，周彬出事以来，唯一的一次。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远方礁岩上的男子带着那隻黄金猎犬，开始回头，慢慢的往火锅店的方向走过来。走近了的时候看清了，果然是周顏。 「他知道我们要来？」亦媛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会那么巧？ 赵擎天点点头：「嗯！他叫我带你来的。」 第61章 雨后晴空 美丽如昔 周顏刚踏进火锅店，海上便亮起一道之字形的闪电，在被浓厚乌云遮蔽而变得阴暗的天空里，特别鲜明，引人注目。 紧跟着一声轰然雷响，下起了泼天大雨。有几个本来还在岩石上的年轻游客，纷纷叫喊着走避。周顏先一步进来，却是一滴雨也没淋到。 亦媛没有跟周顏打招呼，但目光朝着跟在周顏身边的黄金猎犬，出声唤牠：「豆豆，好久不见！」 周顏穿着浅灰色的休间裤，宽松的水蓝棉麻衬衫散着下摆，没有紥进长裤里。他直接走到赵擎天旁，桌子另一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火锅店里的几位服务员小声的谈论着，今天这三位客人顏值或是身材气质，整个都太逆天了，是不是什么新出道的艺人，还是模特？没有人认识他们，却让人只看一眼就惊艳。 周顏点了一杯热的黑咖啡，送来喝了一口，发现苦涩得无法入喉。只得再叫了一壶柚子茶。 「你就接下这个广告跟代言吧！」不知是不是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周顏开宗明义就说了这件事。 「若彤跟你说了？」亦媛问。 「嗯！她早上跟我讨论过了。」周顏答。 亦媛又看赵擎天：「你觉得呢？」 赵擎天说：「当然是尊重你，看你想不想接。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接，当作是一种仪式。」 亦媛说：「什么仪式？」 「跟周彬告别的仪式。」赵擎天说。 「要在周彬的钢琴前，表演接受别人的求婚？我做不到！」 周顏看着亦媛：「你想想，周彬是什么个性？他明明喜欢你，却寧可自己默默的看着你，也不愿让你的生活，因为他而有什么困扰。在他心中，在意的只有你，只要你过得好，他对自己是看得很开的。而你……却为了他，伤心远走。」 「其实……」周顏想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开口说这件事，他缓缓接下去说：「周彬在加护病房的时候，有过一点时间的清醒。就像是回光返照吧！」 说到这里赵擎天和沉亦媛都很专注的看着周顏，这是他们不知道的过程。 「他告诉我说，他放不下你，这个世界，他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但临到最后，却因为担心你而无法如他自己料想的那样，洒脱的走。」 「他说，他就那样倒在你的面前，一定把你吓坏了，叫我要好好照顾你帮你。」 「可是……那时，我有什么立场呢？你后来也离开了。我一直觉得他託付给我的，我没能做到，对他的歉疚又多几分。」 亦媛本以为，昨晚她已经把欠这段往事的泪都还完了。听了周顏这些话，泪水却又不停的落下。 周顏继续说：「亦媛，我昨天在酒吧看到你了，听到你弹的琴，也看着你哭。你想想看，你不让自己过这一关，周彬又怎么能放心离开？」 赵擎天拿了纸巾给亦媛，让她把泪水擦了。亦媛今天本来就没有上妆，哭过之后，更显得苍白。 「你记得刚认识我的时候吗？我那几年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我告诉自己，必须永远的记着一个人，永远为她伤痛，才能对得起她对我的感情。直到遇见了你，知道了多年前的真象，让我终于从那种深渊里解脱出来。」 亦媛止住了泪水，看着窗外的雨势已经变小，远方的天际也在乌云中露出一小片天空。灰濛濛的云已经被渲染成一种渐层的色彩，最浅的地方甚至跟大海连成一片，看不出分际。 她慢慢的点了点头：「好！我试试看，我希望周彬可以放下我，好好的走。」 周顏站起身来：「你们再坐一会儿吧！我先走了。」 看着周顏带着豆豆走出去，赵擎天说：「雨变小了，等等应该就会停了。」心理腹诽：薑果然是老的辣，这个周董节奏抓得真好，一点都不拖沓，说走就走了。 亦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挑眉看着赵擎天：「你，为什么不会担心？你不担心我心理一直都有周彬吗？小说里都说，跟一个死去的人竞争是最困难的，因为他只是一个虚拟的敌人，你不会输，但也永远不会赢。」 赵擎天笑了，笑得很灿烂：「不错嘛！沉亦媛，你的头脑恢復功能，可以思考了？」又伸出手，装模作样的在亦媛头上敲了一下说：「以前就叫你不要看那么多言情小说，满脑子都是洞。」 亦媛回敲了他一下：「你才脑洞大开咧！我说的是很实际的啊！」 赵擎天说：「我不需要竞争，我不用争什么。我自己就是一块磁铁，超吸的那种。你会自动被我吸过来，只要我有磁力，就不用竞争。」 停了一下，亦媛还在想磁力的问题，觉得他说的蛮有道理的。赵擎天又说：「周彬，他都不在了，我没法输给他。不会输，对我来说，就是赢！」 「就算没有周彬，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别的李彬、陈彬什么的。我防也防不了，争也不一定争得过，干嘛做无谓的事？我只要保持我强大的吸引力，牢牢的吸住你，你根本就跑不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赵擎天说着说着，还露出一点傲娇得意的神情。 亦媛也笑了，又敲了他一记，说：「见过自我感觉良好的，但没见过好成这样的。」 赵擎天说：「雨停了吔。你看那边海上的天空。」远处的天际，阳光从散开的云中间洒下。金色的光芒穿过云层，好像用聚光灯直接在海面上打出了一个光圈。 亦媛看了也有点兴奋起来，说：「啊~~天然的spotlight」 赵擎天伸出手，摸了摸亦媛的脸颊：「哭完了心情比较好了吧？刚刚脸还白得跟鬼一样，现在好多了。」 亦媛抓住了赵擎天的手，发现自己的手还是冰凉的，赵擎天反手把亦媛的手扣在手中，紧紧的握住，深深的看着她说：「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在这里发生过不好的，所有伤痛的记忆，都用我跟你即将发生的美好回忆覆盖上去。」 就让往事如烟散去，雨后的晴空，美丽更胜往昔。 第62章 海上生明月 雨停了之后，赵擎天和沉亦媛没有立刻离开，在火锅店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天空的乌云散掉大半，蓝色的天际再次出现。 「大海就像人的心一样，有时光滑如镜，有时波涛起伏。」亦媛看着大海，感叹了一句。 赵擎天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怎么突然变文青了？」 「风平浪静的时候，扬帆的船，回游的鱼，什么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如果兇狠起来，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吞噬。」她想到自己被那些灰暗阴沉的情绪压抑时，只能一直被强迫着，在汹涌的旋涡里，随波沉溺。 「再往南开一个多小时，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如果云都散了，就可以看到那句古诗里说的“海上生明月”。明天早上，你够早起的话，海平面上的第一道曙光，美到让你怀疑人生，去不去？」赵擎天问。 「可是我行李什么的都在饭店……」沉亦媛有点心动，也有点犹豫。 赵擎天：「一晚而已，凑合着就过去啦！需要什么，超商里都买的到。」 就这样，赵擎天打了电话确认那栋海边民宿有空房之后，两人就上车出发。途中路过一个小市集，两人逛完还买了同款式的t恤和短裤，亦媛说晚上可以当睡衣穿。 一路开着车，日渐西斜，到达时天色已经昏暗。在空旷的海岸边，这是唯一的一栋四层楼的建筑，每个房间都透出了灯光，远远的就让人的心都暖起来。 因为是淡季而且非假日，老闆娘说今日只被预订了2个房间，直接把他们带上了顶楼。这是民宿里最大、景观最好的一间房。除了进门的这一面，其他三面墙都是大大的景观窗，进房之后，除了三面有窗，中间的一扇还是落地的，打开就是外面的大露台。露台上方延伸出一半的屋簷，可遮风挡雨。从露台看出去，哪里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露台上摆放着两张竹编躺椅，和一张藤製小方桌。老闆娘说，晚上躺在躺椅上，张开眼就是满天星斗。 亦媛兴奋的差点要尖叫了，她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阳台控。很小的时候，她就给自己未来的房子规划了唯一的条件：一定要有一个大阳台。那是从她的一方净土连接到外面尘世的通道，通过阳台，即使她没有出门，她的心也可以从遗世独立的空间里，穿越到屋外的滚滚红尘中。 这样的房间，太合乎她的想望了。 「要不要下去海边走走？你的“海上生明月”快来了」赵擎天问。 亦媛自从看到露台之后，像个小孩似的，开心得脸颊都红了，说道：「好呀！好呀！」就穿了鞋，蹦蹦跳跳的下楼了。 赵擎天也跟着快步下楼，与老闆娘约了1个小时之后回来晚餐。两人就往海边走去。 这里的海滩是介于沙和碎石之间，颗粒较粗的砂，光脚走在沙滩上，并不像细白的沙滩那样柔软，但亦媛和赵擎天仍然脱了鞋，慢慢的在海边走着，享受那种砂石和脚底磨擦的微微刺激的感觉。 浪不大，拍打上岸之后会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沙啦沙啦的把石子和沙都捲回海里。在天际还留有一层薄薄的云，当淡淡的橘色光从云后面映出来，那就是月亮即将升起的方向。 两人往后退了一点，随意在海浪打不到的地方坐了下来，亦媛讚叹着将暗未暗的天空里，丰富而多变的色彩。随后看见在云霞之上，月亮露出了一点弯弯的弧形，越来越多，越多越亮。海面上也出现了一条燐燐闪动的光影，从月亮升起的那头，往海岸的这边延伸过来，美的如梦似幻。 「唉～～」亦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由衷的说：「谢谢你带我来，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月亮是这样升起来的，真的好美！」接着又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你跟外婆都搬走了以后，我自己来过」赵擎天说。 今日刚好是农历十六，一轮橘色的圆月，缓缓的在两人的眼前飘升到染着深邃蓝色的夜空。远处也有一对年轻情侣，望着如此美景，正惊叹欢呼着。 赵擎天忽然问：「海上生明月，下一句是什么？」 亦媛答：「天涯若比邻」 赵擎天「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说：「那时我已经预定了要去英国读书，离开前自己一个人来的。就跟今天一样坐在这里，想到这句诗，觉得好心酸，不知道你在哪个天涯，音讯全无，也不知道这辈子还会再见到你吗？看着月亮，又想到“千里共嬋娟”之类的诗，诗句再美，心里只有惆悵。」 亦媛听到他说心中酸楚悵惘的时候，心理反而涌上一股甜甜的滋味。转过头来，把她的眼也笑成一弯新月：「所以，你想我了？」 赵擎天仍然凝视着渐渐升起的明月，点了点头：「想啊！想得心都痛了！」 月光照耀着他的侧顏，线条柔和却又分明的轮廓上，彷彿脸上自带着淡淡的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柔情。虽然亦媛从小就知道赵擎天长得好看，但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被他的帅气震撼到，原来邻家大男孩长大了，可以帅成这样。 亦媛觉得自己又心动了，她按着自己的心脏，那里真的发出了「砰砰！砰砰！」的声音。 微风轻动，赵擎天转过头，跟亦媛对望着。他觉得此刻，他的心，像月亮一样的圆满。在曾经那样的思念过后，才知道两人可以这样一起，是多么让他心满意足的一件事。 「沉亦媛！」赵擎天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 「啊？」亦媛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在发光，那个光里面有我，让我觉得很幸福。」 亦媛没有说话，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有些什么在眼底涌动。 「你是在逼我吻你吧？」说完便捧起了亦媛的脸，低下头，轻轻的把自己的唇印在亦媛的唇上，轻轻碰触了一下，便退了开来。 亦媛不知不觉伸出双手，圈住了赵擎天的脖子。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也听见了他的心跳。她觉得就要融化在他眼里的炙热当中了。 赵擎天把亦媛紧紧的拥抱在怀中，这个吻来得更缓慢更温柔更缠绵，以至于许久之后，亦媛还无力的靠在赵擎天怀里，她想： 这是喝月光喝醉了吗？ 第63章 我的天啊啊啊 沉亦媛和赵擎天晚了半小时才回到民宿用餐，老闆娘看着他们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和亦媛嫣红的双颊，笑着说：「你们两个好配啊！一个帅一个美！来我们这里的，我还没见过像你们长得这么好看的。」 两人心情都很好，老闆娘厨艺也相当有水准，虽然是家常菜，加了一些巧思，就变得精緻又美味。 亦媛夸老闆娘煮的真好吃，老闆娘笑说：「应该是跟男朋友来，甜甜蜜蜜的，吃什么都好吃吧！」 亦媛的脸又红了，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脸红啊！赵擎天看了心情大好，问老闆娘是否有酒，又开了一瓶红酒。喝了酒之后，更是用力的夸了老闆娘的酒菜，差点把老闆娘也夸得脸红了。毕竟被一个超级帅哥夸，无论真实度如何，总是很开心的。 回房间后，两人到露台上的躺椅上并肩躺着。时序已经入秋，海风徐徐，倒是很凉爽。 「你醉了吗？我只喝了一杯，其他都是你喝的吔。」亦媛问。 「我没有很爱喝酒，但是天生的酒量好，而且跟你一起喝，心情好，怎么喝也喝不醉啦！」赵擎天想想又特别补了一句：「你放心。」 「啊？我放什么心？」亦媛问。 「你问我醉了没？不是担心我吗？担心我醉了，就不能正常发挥了。」赵擎天一本正经的说。 亦媛更是摸不着头绪：「什么正常发挥？发挥什么？」 赵擎天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事，你当我没说吧哈哈哈……」 他自己笑得不行，亦媛才觉事态有点怪，似乎意会到了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憋得连耳根都红起来。 想想还是恶狠很的骂了一句：「赵擎天！你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变态的东西啊？」 「那时听到我改名字还笑，现在叫得很顺口啦！」赵擎天笑得有点坏「亦媛，我都只叫你的名字，但是你从小就连名带姓的叫我，以前叫赵毕舒，现在叫赵擎天。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那我要叫你什么？」 「像我一样亲亲热热的叫名字就好了啊！来！叫一次嘛！」 亦媛忍住笑，就是不肯。「擎天」什么的，实在是喊不出来。 赵擎天又说：「你笑什么嘛，叫擎天很难吗？你手机不是标记我一柱擎天。」 亦媛捂住嘴：「我的天啊！你看我手机？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给你记的是一柱擎天？」 「我的天~~」赵擎天故意拖长了声音，叫得很腻人：「叫我的天也不错啊！嘿嘿嘿！」 亦媛听得全身恶寒，从躺椅上跳起来，一拳就往赵擎天肩窝上捶去。 赵擎天一边闪躲，一边还故作噁心的叫着：「我的天~~我的天哪~~别打我啊！哈哈哈！」 打闹了一会，晚餐的饱胀感也消除了一些，两人便轮流去洗漱，然后都换上了来的途中买的t恤和短裤，又回到了躺椅上。 夜空中，云层都散去了，月亮已经升到头顶上正中央的位置。顏色也从之前在海上看到的橘色变成明亮的黄色。因为月色太闪耀，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空。除了稀疏的几颗特别亮的星星之外，其他的星星全都看不见了。 「老闆娘骗人，哪来的满天星斗啊？」亦媛说。 「嗯！叫她退钱！」 「如果我们整晚都只睡在这个躺椅上，里面的床连躺都没躺，可以叫她打折吗？」亦媛又说。 「嗯！叫她打折！」 「说不定，再晚一点，月亮下到那一头山边去的时候，星星就出来了，应该可以不用退钱。」亦媛开始胡说八道。 「好！不用退！星星很多的话，加小费给她。」 亦媛转过头来，瞪着赵擎天：「你是小狗狗吗？我说什么你就听，太乖了吧！」 「我是想当你的小哈巴狗呀！但是…..我不想叫老闆娘打折誒。我想去试试她的床品质好不好。」赵擎天转过来正对着亦媛：「主人，您忠实的狗狗一柱擎天，邀请您一起去体验一下那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床，走吧！」他翻身站起，弯下腰公主抱起亦媛，往房间里走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猝不及防。 亦媛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但总是有那么点害羞，那么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她把头埋在赵擎天的胸口，说：「人家还是个宝宝呢！宝宝不能跟狗狗一起睡的，被狗狗咬了怎么办？」 赵擎天觉得胸口热热的，痒痒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把亦媛放到松软的床上，贴着她的耳朵说：「我是哥哥，不是狗狗，哥哥很温柔的，不咬你！只亲你！」 我的天啊啊啊……这都是些什么话啊？亦媛真的无法相信，居然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耳里听到这样的...…虎狼之词。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加难以描述...... 两人都缺乏经验，以至于发生了许多不可言说的各种卡壳，各种障碍，各种羞，各种痛…… 亦媛整个人缩在赵擎天的臂弯里，背靠着他的胸。被子里的他们未着寸缕，肌肤相亲。幸好是这么熟悉的彼此，经歷了试探、衝动、体贴、疼惜的种种情绪之后，两人的爱意都更满溢升腾了。 赵擎天低低的问：「还疼吗？」 亦媛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一点点，但是，我们把老闆娘的床单弄脏了。」 赵擎天动了一下，把亦媛翻过来，脸朝着自己，撩着她额头上的发丝：「没关係，我明天把钱留在床头，让她买一床新的。」 她再度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呼吸里有一种特别的，属于赵擎天的味道。 「这样不行！」赵擎天说：「你别再鑽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人衝动。等等吃亏的是你。」 想到那个疼，亦媛赶紧撤退，才刚把自己移离开赵擎天的身体，又被他一把抱回去。 「欸欸欸！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很痛欸……」 「当然懂啊，我才捨不得呢！抱着……抱着就好！」 亦媛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原来被爱宠着是这样的感觉。 两人就以这个姿势沉沉的睡了。 第64章 只想看你，和它 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心安，亦媛这一觉睡得很深很熟，甚至口鼻之间还传出了微微的鼾声，看来梦也没做一个。 赵擎天有点不忍心吵醒她，但想到已经错过了满天星斗，再错过旭日东昇，亦媛应该会怪他吧！只好轻轻在他身侧摇了摇。。 「亦媛，醒醒，要看日出吗？再不起来，太阳就不等你了。」 「唔~~日出？喔~~好！」听起来很乖的答应了，但说完却又闭上眼继续睡。 赵擎天笑了，怎么会这么可爱！他只好自己起身穿好衣服，用薄被把亦媛包了一圈。再次公主抱到露台的躺椅上。 包被子的时候折腾了一下，其实亦媛已经醒来，但因为被抱着，就又闭着眼装睡，只是默默在心里叨念：从躺椅抱到床上，再从床上抱到躺椅，这段路，她是没有脚了非得用抱的吗？ 刚在躺椅上安顿好公主，便看到海的尽头已经泛出一点微光。赵擎天弯下腰对着亦媛亲了一口。说：「起来吧公主，不然我要咬你嘍！」 亦媛嘴角微微翘起，睁开了眼睛说，沙哑着声音，口齿不清的说：「好啦！醒了啦！」 远方海平面上的云霞正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楚，彩色的霞光也渐渐亮起来。 当太阳从薄薄的云雾后面升起，犹如透明一般的蓝天，便染上了太阳的顏色。赵擎天拿着手机，帮亦媛拍了许多跟朝阳同框的背影和侧脸的照片。一直到整个太阳都升上了天空，亦媛脸上也洒着耀眼的阳光。 赵擎天忽然蹲下身来，在亦媛身边说：「亦媛！生日快乐！」 「啊？」亦媛真的没想到。这几年，她没让家人帮她过生日，自己也总是忘了生日这件事。 「今天几号？」亦媛问。 「10月15日啊，你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那我的惊喜成功了！」赵擎天从裤袋里拿出一个淡蓝色的方形小纸盒，看起来像是他们问情珠宝的首饰盒。 打开纸盒，从里面拿了一条项鍊出来。亦媛看不出那鍊坠是什么，但是却闻到淡淡的香气。朝阳照在闪闪发亮的坠子上，折射出五彩的光。她张大了嘴，楞楞的看着赵擎天问：「这是什么？好漂亮！」 她的双手都还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光滑的肩颈，赵擎天帮她戴上，然后滔滔不绝的向她介绍了这个生日礼物的故事。 上次亦媛去蓝猫咖啡见周顏时，赵擎天因为坐不住，跑到创研部串门子。刚好一位工艺师正在切割一颗水晶原石。边角切下一块柱状的小原石，边上都是通透的蓝水晶，品质相当好，中央的地方却有一部分乳白色杂石。整块水晶原石长边也就只有3.5cm左右，不规则的底面直径约1.3cm，如果拿来做鍊坠，应该很别緻可爱。 赵擎天一看就很喜欢，直接请工艺师帮他在中间部分，打进去一个可以注入精油或香水之类物品的小空间，再用纯银材质做一个小盖子。保留原石本身不规则的形状，只稍做打磨，以免刮伤皮肤或衣服。 当工艺师最后帮他配了一条银鍊子，拿到办公室交差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没想到好手艺的首席工艺师，竟然做出了这么一条独一无二，精緻又有个性的项鍊。 他滴了小苍兰的精油到水晶里，因为在亦媛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其实亦媛很少用香水，那不过是洗发精的香味罢了。 赵擎天神采奕奕的说明了这条项鍊从何而来，以及製作的过程。亦媛也听得很入神，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欢喜。 项鍊独特而美丽，香味更淡雅幽远。亦媛太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了，不在于它实际上价值几何，而在于这份让她感动的心意。 礼物报告完毕，赵擎天忽然说：「亦媛，我想看！」 「看什么？」亦媛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赵擎天这样说话的时候，亦媛就觉得他在想什么坏主意。 「看你戴这条项鍊。」 「你不是帮我戴上了吗？」 「我想看你」赵擎天用眼神把亦媛全身溜了一遍说：「戴着它，别的都不要。」 亦媛楞了一会才意会出来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又全身都热了起来。这个赵擎天，太可恶了。 「哼！你别作梦！」亦媛把双手从薄被里伸出来，紧紧的夹住被子，但胸前却露出了更多。纯银的鍊子和淡蓝色的水晶原石坠子，就这样躺在她的肩胛骨和胸口的深沟之间。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比任何的宝石都更闪亮。 赵擎天夸张的一手揪住自己的心脏，一手张开手掌做出阻挡的样子：「别别别！你别再动了，哥哥扛不住了。」 亦媛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无奈行动不便。只好用手抓紧被子，起身走进到屋里，在地上捡起自己散落的衣物，逃也似的进浴室去了。在关门的剎那，还听见他说：「逃什么呀！昨天都看过了！来不及了，不用跑了！哈哈哈哈哈！」 回程的时候，虽然前一晚没什么睡，赵擎天基本上平静不下来，还是保持着很亢奋的状态。下午在饭店接到李若彤时，就决定维持原订计画一路开回t市。 亦媛告诉若彤，她愿意接下代言，并拍摄广告。若彤高兴得尖叫了起来，不停的问赵擎天到底做了什么？是怎么说服她的？ 赵擎天戴着墨镜，双手轻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回答：「佛曰：不可说！」 开在山路上时，亦媛一路都在昏睡，甚至到了休息站也没醒。赵擎天叫醒她，让若彤陪她去洗手间。 若彤看着镜子里的亦媛，说：「你们昨晚到底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累？」 亦媛边洗手边说：「就晚上看星星，早起看日出，怎么不累？累死了！」 若彤又说：「但是赵总又精神好得很，你们两个反差太大了，必有蹊蹺！」 听她一说，亦媛硬是忍住笑，但还是控制不了微扬的嘴角。 「咦~~」若彤饶有兴味的审视着亦媛的笑：「你这个表情......满脸春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对吧？」 「没有！」亦媛笑着捏了她一把：「什么都没有！」 两人说笑着回到了车上，赵擎天问：「说什么这么开心？」 得到了两位美女异口同声的回答：「佛曰：不可说！」 第65章 不喜欢的人一直送花怎么办？ 亦媛决定接下广告和代言，ss饭店集团跟问情珠宝合作的案子，可预期应该会造成一波热潮。为了抢年终奖金和红包行情，时程上来看，其实也有点赶。广告拍摄的日期定在下个月，也就是11月，广告后製完成，12月要在各大平台网路和平面媒体全面上架。 赵擎天、亦媛和若彤，三人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讨论男演员人选。桌上散乱着几十张男演员的相片。赵擎天对每位都有意见：这个太年轻、那个太老、要不就不够帅、要不太帅、脂粉气太重、太刚硬、太胖、太瘦、太油腻、太仙气、太稚气、太邪气…… 终于，李若彤忍无可忍，一拍桌站起身说：「赵总，这么多男演员，你没一个满意的，要不然，你自己来拍！」 赵擎天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会吧？你真的要自己拍？」亦媛跟若彤都给了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行吗？」要不是为了选这个男演员，几天都没睡好觉，赵擎天也不愿意亲自下海啊！光是想像一个男人，拿着戒指向亦媛求婚，他全身心都有一种要爆走的衝动，就算明知是假的，也让他心痛不止，愤怒欲狂。 赵擎天挑眉：「我是不够帅还是怎样？」 看他认真的样子，亦媛真的惊讶了，李若彤则是又惊又喜，笑得眉眼弯弯的，说起话来都带着笑意：「不不不......你肯亲自出演，这个专案铁定开张大卖，宇宙爆夯。我是太惊喜了，不敢相信。」 赵擎天拍归拍，但还是无法完全放弃自我的尊严，最后决定的条件是：赵总真实身分保密，不拍正脸，只能侧面背面出镜。 李若彤想，反正女演员才是主角，重点是戴戒指的女钢琴家嘛，赵擎天就算只拍侧面背面也够迷人的。于是欢欢喜喜的回公司覆命去了。 若彤一走，赵擎天就抓住坐在身边的亦媛亲了几口，也不管她抗议上班时间什么的。两人自从小城回来之后，谁都看得出来关係跃进了一大步。每天上班，薛长芬总觉得身边全是粉红泡泡了。 亲热了一会，亦媛便推开赵擎天，逃出了办公室，虽说是逃走，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之前也许有心动，但严格说起来，这次才算是初嚐恋爱的滋味吧！ 没一会儿，赵擎天又从办公室蹭出来，说是要去创研部。薛长芬和沉亦媛对望了一眼，赵总最近不知为何，有事没事就往创研部跑。 薛长芬指着桌上的玫瑰说：「你的这个程先生，经济实力很强大啊….连你出差的时候都送花，从你进公司第一天就没停过。」 亦媛撇了撇嘴说：「他有病吧！你那天也听到了，我跟他说的很清楚啦，他硬要送，我有什么办法？」 薛长芬直接拿起手机，在上面打了几个字：「不喜欢的人一直送花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群里立刻有人回覆： 「送我！」 「送我+1」 「贴网上，↑退回」 「长得帅吗？有照片吗？」 「为什么不喜欢？」 「送的是什么花？」 「做人别太摇摆，世道不太好，有人追就快接受！」 「收集起来做乾燥花。」 「千万别发讯息或打电话他，不然他就达到目的了」 「介绍给我」 「他是花店送货小弟？」 亦媛摇摇头：「都说些什么啊！一点用也没有。」 薛长芬也摇摇头：「好像还真的没什么办法，我拿去门市给他们处理。」说着就拿着那一大束花走了。 「你想广告」和周顏获得的报告是：赵总拍板，广告由新人男演员秦天拍摄。但并没有说明秦天就是赵总本尊，反正是赵总亲自定案，大家也就没有什么意见。 广告预订11月初在h城拍摄。预计要拍二天，亦媛前一天到的时候，进饭店就先去看了现场。佈景和道具都做了一些设计，工作人员正在试灯光。角落那张方桌上，她看到了周顏。 亦媛很难得的主动走过去打招呼。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在上次海边火锅店的谈话之后，已经逐渐消散。 「赵擎天呢？他不是要亲自来拍？」周顏问。 「他家今晚有家庭聚会，明天才过来。」亦媛很随意的说。 「家庭聚会？你不用出席吗？」周顏也想了解亦媛和赵擎天的感情是到底是什么情况，实际进度为何。 「有什么想问，你就明着问啊，干嘛试探我。」亦媛总是喜欢直来直往。 周顏听她一说就笑了。 「你跟赵擎天是认真的吗？」在这一刻，周顏觉得自己是真心的关爱亦媛。关爱，无关爱情。 亦媛没有犹豫的说：「是认真的。」 看着如今的亦媛，对比于7年前，他初见到她时。脸上纯真的稚气已经转化成明媚和娇艳。当年无论何时都充满朝气的清纯少女，现在已显露出成熟女子的光彩动人。 一阵静默之后，周顏突然问：「我想去圣华园看看你亲生母亲，你要一起去吗？」 亦媛犹豫了一下，说了：「好！」并不是去圣华园让她犹豫，而是「跟周顏独处」这件事让她需要思量一番。她现在已经名符其实是赵擎天的女友了，跟周顏单独出去是否有点不妥？但随即，她又推翻自己的想法。沉亦媛是个独立的女子，何需为了莫须有的顾虑，变得瞻前顾后。如果因为跟赵擎天在一起，她就必需事事小心，那她的人生岂不是也太无趣了。又如果，赵擎天连这样一点的信任都无法给予，那她的馀生不就更堪忧了。 虽说如此，她还是拿出手机，给赵擎天传了讯息：「下午跟周顏去圣华园看亲生母亲和爸爸。」亲生母亲是许佳珊，爸爸却指的是她5岁时就已过世的养父沉信嘉。事先的报备也算是一种尊重，可以免掉很多麻烦吧。 赵擎天很快就回了：「好」又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亦媛觉得自己额头上浮现了三条黑线，注意什么安全？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不过，两人的感情有所突破之后，赵擎天的不安全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他认为亦媛的感情意向既已确认，很自然就放下了原来悬着的心，不必再事事提防了。「注意安全」确实只是一句表达关心的话而已，没有特别的意思，倒是亦媛想多了。 第66章 没有你的旅程都只是流浪 时序已入秋，路旁的河床地上，长满了大片大片的芒草，风吹过时，也如海浪一般起伏摇动，搭配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山脉，和山脉之上的白云蓝天，美得很仙境。 亦媛摇下车窗，感觉秋意的苍茫。心里想着：如果是赵擎天带她来，她一定会要求停车拍照，然后各种逗留，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曾在网路上看过一个句子「没有你旅程都只是流浪」，而今，她居然也走入了这样的心境，没有他在一起，心中就不停的牵掛、漂泊、不定...... 「很美吧！」周顏发现了亦媛隐晦的笑容，又问：「要停下来帮你拍照吗？」 亦媛摇摇头：「你停一下，我拍个风景给赵擎天看。」 周顏找了个较宽的路边停下车说：「我也可以帮你拍，绝对美！」 亦媛说：「我知道，周董学美术的，摄影功力当然不在话下。但是不了，让你拍的话，赵擎天都不想看了吧！哈！」 到了圣华园，两人先到亦媛父亲沉信嘉的牌位前，放下花，亦媛双手合十，拜了几拜。然后又一起到了许佳珊的牌位。看到了之前那张「画眼成星」的画像，回想起当初，周顏初见到亦媛时，无比惊讶和愕然的神情。 「你那个时候真的长得跟你亲生母亲一模一样。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她没有死，终于回来了。」周顏叹了一口气。 「现在不像了吗？」亦媛问。 「还是像，但是没那么像了。」许佳珊死时才18岁，而亦媛如今已经25了，比那时的许佳珊还要大上6、7岁。周顏端详了亦媛一会儿，又说：「你现在成熟了，更美了。」 「你心目中的许佳珊，永远是你画她那时的样子吧！」亦媛觉得这份感情虽然有点凄凉，但更有一种动人。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玻璃框里的相片说：「我美丽又哀愁的母亲啊！」 周顏摸了摸她的头：「你母亲看见你现在成长得这么好，心里的遗憾应该会少一点。」拨了拨亦媛额头前掉下来的瀏海，又说：「如果是现在才遇见你，就不会错把你看成她了。」 亦媛觉得心情平静，周顏的举动，莫名的让她想笑：「大叔，认识你以后，第一次觉得你是我妈妈的朋友，是慈祥的长辈。」 周顏笑得有点尷尬：「别说了！小丫头！」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再无芥蒂。 此时，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就在许佳珊牌位的背面那排走道上，他们并没有看见人影，只听见声音渐渐走远。 亦媛想起一件事，从到达这里下车开始，总觉得有人在远方窥视着他们，但回望四周，却又没发现什么。只是那种直觉一直跟着她，不曾消失。告诉周顏之后，周顏也说，来的时候就好像有车跟着他们了。但他们两人都没有太在意，也许是觉得心怀坦荡，就算是狗仔跟拍也不需要忧惧吧！ 微风徐徐的秋日午后，阳光和风都很舒服，所以两人又走到之前亦媛每次跟赵擎天过来时，可眺望远方的草地平台上去坐了一会儿。这之间，亦媛也不时的拍照发给赵擎天，心有所属的感觉原来如此温暖。 回程时又想起，上次来也跟周顏在这里见了面。那时刚认识周顏，为了问清楚许佳珊的身份，回程时搭上周顏的车。结果一边开车一边和亦媛说起许佳珊的事，还出了车祸，周顏为此在医院里躺了许多时日。 那时……什么都还不知道，不知道亦媛和许佳珊的关係，也不知道许佳珊有着如此让人唏嘘的人生。 两人正絮絮叨叨说起这些往事，出了园区的大门之后，就是一个大转弯下坡道。车子刚要开始下坡滑行，速度也快起来的时候，从路边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帽子，腰背有些佝僂的男子，不顾一切的走到车道上。 眼看着就要撞上，周顏紧急剎车，同时快速的把方向盘转向另一边，幸好对面车道没有来车，所以车子停下来时，是直接打横停在路中央的。 而突然闯出来的男子，虽然没有被正面撞上，但似乎被改变方向时的车身碰了一下，摔倒在车道上。 他摔倒的方向就在副驾驶座的侧边，亦媛完全惊呆了，楞在座位上。周顏看了看亦媛，询问了一下，确认她没有受伤，就立刻下车查看。 男子已经坐起身，单手撑住身子，脸上满佈着縐纹，是个老人，年纪至少也有六、七十岁，乾瘪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很不协调的露着精光。周顏很快的检视了一下，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还是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周顏和亦媛也开车跟着救护车到医院。 医生初步检查，男子身上并没有因为车祸而受伤的跡象，但还需做进一步的检查确认骨骼、脑部有无损伤和内出血。 周顏和亦媛松了一口气，至少看起来没有太过严重的伤势。 老人看起来非常瘦，皮肤也很黑，躺在病床上，用晶亮的眼神不停的盯着亦媛，看得她很不自在。 护士过来登记病患身份资料，联络家人，却问不出个所以然。亦媛想了想，就靠近他问：「阿伯，你有家人吗？有没有电话可以联络家人？」 老人摇摇头，亦媛又问：「那你住在哪里？怎么联络你认识的人？」 仍然只是摇头，怎么问都没有结果。 终于，他对着亦媛，以喑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是谁？」 亦媛有些错愕，但还是回答了：「我是沉亦媛。」 老人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但是接着又问了一句：「你是佳珊的孩子？」 像是凭空打了个响雷一般，把亦媛问得从床边跳了起来，周顏也瞪大了双眼。 周顏控制不住激动的问：「你是谁？你认识佳珊？」 老人看了看他们两人，缓缓的点头说了句更石破天惊的话：「许佳珊是个拖油瓶，我是她的养父。」说完又强调了一遍：「养父啦养父！」 周顏和沉亦媛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感到巨大的震惊。所以……这是许佳珊的继父吗？ 那个名字，亦媛意外的记得非常清楚，她面无表情以一种冰冷的语气，在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是许又良？」 第67章 所谓归属 曾经以为这个人跟自己的人生再不可能有交集，不知为何却牢牢记住了他的姓名。 因为他，她才得以诞生在这世界上……但那个因为，却这么恶劣令人作呕。 想到自己身上有那个人的基因，就噁心的几欲昏厥。 所以从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开始，就自欺欺人的以为此生可以忽略掉他，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被这个人牵扯的机会。 她想起那些被许佳珊的日记里，深沉的哀伤震撼心痛的时刻。她认为，这个人，早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根本不配活着。 她问了一句：「你是许又良？」之后，静默了良久，忽然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还没死呢？」 说完就回身衝出了急诊室，周顏随后追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亦媛……」叫了一声，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碰到这样的事，只能无语。 亦媛回头对周顏说：「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不会走远，我自己走回饭店，你放心，ok的！」语气很平和。 周顏只得放开亦媛说：「那你别太晚，我回急诊室帮他办一办手续，等等打电话给你。」 不需要吧？她不需为这个人做任何的事吧？不管了，她要逃离，逃得远远的，于是她头也不回的走开。 她的亲生母亲许佳珊，只活了18岁。这18年的岁月中，除了遇到周顏的那段时间，有过对生活的憧憬，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过得辛苦而悲惨。 命运跟许佳珊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让她在母亲过世后，被继父强暴以至于怀孕，有了小孩。这样的际遇，让她毫无活下去的动力。本以为碰到了生命中的转机，一个有着灿烂笑容的白马王子周顏来到了她身边，全心全意的喜欢着她、爱她。但没过多久，挥之不去的恶梦又回来了，恐惧和绝望是最后的重击。 没有道别，没有见最后一面，许佳珊直接走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沉亦媛最不愿面对的是，自己竟然是留在世间证明那些个恶行的证物。她拥有的幸运，是出生之后不曾知晓自己的身世。然而跟周顏意外的相逢，才一层一层的找出了这些事的真相，最终知道了自己来到这世上的过程是如此不堪，如此不被期待，不被祝福。 虽然她为亲生母亲许佳珊悲伤心痛。至少，那时她以为自己永远不需面对那个施暴者，她仍然可以用原来的面目生活在这个世界。但此刻，那个人莫名奇妙的出现了，亦媛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着一半恶魔的基因，洗不净，丢不掉，有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憎恨起自己。 亦媛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发现以前熟悉的街道和建筑都有了一些变化，也许变化并没有大到让她认不出路，但是，在一个她从小长大的熟悉城市里，却如此的疏离陌生。这种感觉更令她手足无措。 她开始疯狂的想念起赵擎天。她想起多年前，那时他还叫做赵毕舒，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只要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她只会去找他。而他总是陪着亦媛，渡过各种年轻岁月中的喜怒悲欢，每一次……一直都是…… 她拿起手机，打给赵擎天，一听到电话里响起了赵擎天的声音：「喂~~亲爱的~~」她忽然泪如雨下，久久不能言语，把赵擎天吓坏了。其实他平常并不会这么黏腻的叫她，这次是故意的，没想到却在电话中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他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而且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出事了吗？赵擎天如被雷击，一叠连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亦媛，出什么事了？？？？」但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亦媛不是跟周顏在一起的吗？他脑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如果是周顏......周顏对她做了什么，他会去把周顏给杀了！」 赵擎天果断拿起车钥匙和不曾中断通话的手机，直接出了门。 亦媛无声的哭了许久，突然惊觉手机快没电了，沙哑着跟赵擎天说：「我手机快……没电了，我先回饭店，等等…..再打给你…..」还啜泣着，无法连贯的讲完一句话，把赵擎天心疼死了。 「好……好……你快回去，到饭店就打给我，我都快急疯了……你还手机没电，记得一定要打….」说着就断讯了。 半小时后亦媛如约打来，听起来语气已经平静多了。赵擎天东拉西扯的让亦媛说了许多话，亦媛才慢慢的开始叙述今日碰到许又良的经过。说也奇怪，刚刚还哭得不能自已，现在却可以淡然的提起这个人，就像说起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係的人，彷彿这件事只是别人的事。 亦媛用淡漠的语气，把自己心里的恐惧、以及想要逃避排斥的想法，平铺直叙的说了出来。 赵擎天有时说几句，有时就只是静静的听，两人就这么聊着聊着，时间已过去了2个多小时。周顏来按过电铃，门开之后，看见亦媛神情自若的跟赵擎天讲电话，不曾因为他来而中断，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亦媛半躺在床上，跟按了免提的手机说话：「我们好像讲好久了，我有点累，想去洗个澡睡觉了。」 手机里传来赵擎天的声音说：「嗯嗯，再讲5分鐘就好，5分鐘。」 「好！」亦媛回答的很乖巧，赵擎天也笑了：「真乖！」 两人又说起曾有一个国中同学的父亲犯罪坐牢，不知怎么被同学知道了，很多天都不敢到学校去上课。后来导师和班上同学一起去家里把他带来学校，让他知道，大家并没有不接受他。这件事其实蛮暖心的，所以两人都记忆很深刻，赵擎天说这位同学现在当了律师，两人一起感叹着，这个世界的事真是神奇又巧妙。 说到这里，亦媛房间的门铃又响起，她以为是周顏再度来关心，就直接去开门。 门一开，看到的竟然是带着暖暖微笑的赵擎天。在跟她通电话的时间里，开了3个多小时的车，直接杀到了h城。 看见他的一剎那，亦媛是惊喜的，眼里却有一种酸涩，泪水不知不觉从脸上流下，以至于赵擎天吻她的时候，嘴里都是咸咸的泪水。他亲了亦媛一下，又把她推开，嫌弃的说：「好咸！」惹得亦媛破涕为笑，扑过来紧紧抱住他。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心里最终的归属。 第68章 人生好时节 第二天，拍摄进行得很顺利，编写剧本和分镜时，依照赵擎天的要求，男演员只带侧脸和背部。 在帮亦媛做造型的时候，化妆师觉得亦媛根本可以素顏入镜。这支广告女主角需要的清雅秀丽面容，知性和感性兼具的气质，恰好就是亦媛的写照，这个妆造也太容易了呀！ 亦媛优雅的坐在钢琴椅上，赵擎天单脚曲膝跪着，打开烫印着问情标志的淡蓝色纸盒，纯银戒身镶着精緻造型的鑽石。象徵着承诺的求婚戒，无比闪亮的出现在眼前。亦媛先是惊叹着戒指的美丽，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更为惊喜，简直是不要太真实。 周顏和李若彤都在导演的旁边，一同盯着监看萤幕上的画面，也不禁感叹，原来沉亦媛还是个戏精啊！。 最后一幕是美女钢琴家修长的手指，戴着炫目耀眼的求婚鑽戒，在键盘上流畅翻飞起落，镜头向上推移带到钢琴家幸福而投入的绝美神情。 厉害的是，连音乐都美。原来的设计是拍设亦媛弹奏的画面，音频则另外找演奏家录制。但听了亦媛现场的弹奏后，导演甚至想现场收音，似乎不另外再配音乐也很ok了。当然，她弹的是醉人的萧邦作品9第2号，而不是忧伤凄美的第20号升c小调夜曲。 最后只补拍几个手部和戒指的特写，导演跟工作人员嘖嘖讚叹，不需替身，甚至连剪接都省了许多工夫，这样的女演员，天生自带气场，不进演艺圈真是太可惜了。 其实拍摄效果会这么真实，原因在于，那不是演出来的，真相是真！ 这只戒指，就是亦媛多年前，不经意在赵擎天房间里发现的设计图。赵擎天专门回老家拿了之后，回到公司，请师傅技师们赶製出来，这也解释了他何以这阵子，没事就往创研部溜达。 由于造型很特别，亦媛看到设计图的时候本就印象深刻，还开玩笑的说过生日时，叫赵擎天弄一颗来送她。 今日拍摄前的排练，赵擎天用的都是另一颗鑽戒。直到正式录时，才把这只戒指展示出来。虽然事隔多年，亦媛的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那张设计图。这也是当初那几个设计里最特别，她最想要的。突然的惊喜，让她真实而完美的拍出了最幸福的时刻。 本来预定至少要拍2-3天的，竟然1天就拍到了导演需要的画面，不得不说真是效率太高。 全员收工之后，周顏、李若彤、赵擎天和沉亦媛四人，在拍摄的酒吧里围坐聊天。亦媛想起，除了在和周顏相识之初曾经这样共聚，后来便发生了许多事，大家也都散了。没想到还可以像今日一般和谐无芥蒂的轻松相聚。世事多变，到底有什么事是可以预料得到的呢？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有在练琴吗？怎么还是那么厉害？」李若彤说。 「没啊！之前离开以后，就都没有碰过了。还不是为了你，既然答应你要拍这个广告，就算音乐会另外配，自己总得弹一弹，才抓得到那个感觉吧！」 李若彤嘖声连连：「你一个业馀的都这么认真，如果真的入行，别人不就没饭吃了。」 亦媛笑说：「哪这么夸张，谢谢你啊！」 周顏也讚赏的点了点头说：「你那时是主修钢琴吧？我以前没有听过你弹琴，第一次听是你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喝醉的那一次。如果一认识你，就看见你弹琴的模样，估计也不会觉得你跟亲生母亲长得像了。你弹起琴来完全是另一个人。」 赵擎天用痴迷的眼神盯着亦媛，夸张的说：「我早就知道我家亦媛不但人长得美，琴也弹得棒，她如果出道，吊打整个娱乐圈的女明星。」 亦媛狠瞪了他一眼，觉得还不够，又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威胁的说：「你继续讲嘛！再多说一点试试看！哼！吹牛不打草稿！」 周顏和李若彤都觉得亦媛撒娇起来，还真是让人没眼看了。但被捏手的赵擎天，却是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了吧！ 亦媛的无名指上，仍然戴着那只求婚戒，拍摄时赵擎天帮她戴上去，就没有拿下来过，在酒吧的投射灯照耀下，绽放着晶亮的光芒。 在聊天的过程中，若彤一直盯着戒指，那样式是她从未见过的，简单纯净，又带着浓浓设计感。最后终于忍不住说：「这颗戒指实在太美了，拿来借看一下行不行？」 「不行！」亦媛和赵擎天异口同声的说。 李若彤被委屈到了，苦着脸说：「这么宝贝，看一下都不行？」 赵擎天：「这个不行，这只戒指是特地为她订做的，只有她一个人能戴。我今天算是正式求婚，你们应该祝福我。」 亦媛听了低着头不说话。周顏笑了笑，也举起酒杯说：「祝福你们！」然后一口喝乾了酒。起身看着李若彤，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李若彤只好把酒杯中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红酒喝完：「好好好，讲不了几句话就餵狗粮，我也饱得快吐了。祝你们神仙眷侣，永浴爱河！周董都下指示了，我也不爱当电灯泡，告辞免送！」说完就和周顏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吧。 酒吧里馀下的两人，流转着一种黏腻缠绵的气息。亦媛举起手，也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细緻纯银的双圈戒身，当中横架着一条弯曲的藤蔓，藤蔓上镶了两颗小小的碎鑽，显得雅緻而俏皮，藤蔓旁才是精细切割光华四射的圆鑽。 那年在赵擎天老家的卧室里看到这张设计图时，就有一点怀疑，难道是暗藏了自己的名字「一圆」吗？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是自作多情想多了吧！ 「赵擎天，这是你以前在老家设计的，我一看到就知道了」亦媛说。 「真的？你真的记得？」赵擎天有点不敢置信，那时只是随意一看不是吗？ 「因为那个图，看起来像是在画“一圆”，所以我印象很深刻，而且你还写了字：戒指是爱情的开端还是结束，对吧？」亦媛也讶异于自己的记忆力怎么会如此惊人，但有时却偏偏很多事都会不经意的遗忘，这就是人们说的选择性记忆吗？ 亦媛在心里说着：原来你那时就隐晦的宣示了你的情感……可惜我只是胡乱猜测，而且在少不更事的年轻岁月里选择了忽视它。 赵擎天抓住了亦媛戴戒指的左手说：「你已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了我的求婚。再过一个月，全世界都会看见我向你求婚的画面，你已经无可反悔。」 通红的脸颊洩露了亦媛的心潮澎湃，看在赵擎天的眼里，真是太可爱又无比诱惑。 「亦媛~」赵擎天低低的喊了一声。 「嗯？」 「我们回房间吧！」 她的脸更红了…… 第69章 人各有天 刚刚过了午夜，正是夜店里嚣声顶沸的时候。酒酣耳热，舞池中的男女在重节奏的舞曲中忘情的摇摆。 其实程一伟并不常来这种地方，今天是因为合作厂商的年轻业务说要带他来玩个过癮。以他31岁的年纪，在场中并不算大龄，外型颇称得上帅气，也不乏美女拋来火热试探的眼神，只是程一伟还穿着白天的一身正装，自己也感觉到了跟这个场合的的不搭调，不想起身，只点了酒在座位上，四处观察着。 跟他同来的公司副理，已锁定一个身材火辣，一头长发染成金色的女子舞得狂热。他拿起酒杯，一口喝下杯中剩馀的酒，辛辣入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莫名的有些爽快。 突然背后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他反手抓住座位旁的栏杆，才没有因为重心不稳而从高脚椅上摔下来。可是撞到他的人却靠着他的脊背直接滑下去，变成半坐半卧困难的卡在他脚边。紧身的超短迷你裙让她行动困难，站也站不起身，坐姿也可说是相当的尷尬。 高处旋转灯球的金色光芒一闪一闪的照映到这女子脸上，妆很浓，但还是看得出来皮肤很白，五官的轮廓有点深，是看一眼就会记住的那种美女，可并不像醉了的样子。 女子伸出手，让程一伟把她扶起来，说了声对不起就要离开，但随即身形又歪了一下。程一伟想：这是真醉了吗？只好又扶了她一把。 听到女子咒骂了一声，又蹲下身去，原来左脚鞋跟断了。她看了看直接把两隻鞋都蹬掉，赤着脚回身坐在了程一伟旁边的位子上。大声说：「这里实在太吵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程一伟听见了她说的话，但还是靠近她问了一声「啊？」 「我司机在外面等我，麻烦你帮我去叫他进来，才能把我揹出去」女子吼得更大声了。 程一伟叹了一口气，心想，我哪知道你司机是哪位啊！「你打电话给司机，叫他进来就可以啦！」 「我手机没电了。」 程一伟起身，乾脆的说：「我揹你出去。」反正他也没想再继续待在这里。 那女子便是周顏的妻子陈晓菲。她张大了眼，似乎不知是否要接受程一伟的提议。程一伟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她：「绑在腰上，你会比较方便。我也比较好揹。」 出了室外，迎面而来深秋的夜风，两人又都有些酒意上头，同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但左顾右盼也没看见陈晓菲的司机，不知跑哪儿去了。 程一伟也不能把陈晓菲就丢在路边，只好说：「那我叫车送你回去好了？」 陈晓菲其实夜夜跑酒吧夜店，为的是想麻痺自己，说得诗意一点，就是「但求一醉」。今夜非但没醉，还被夜风吹得更清醒了，突然不想回去那个名为「家」却无限冷清的地方。 她指着夜店旁边的居酒屋说：「陪我再喝几杯。」 程一伟本来就是花丛中人，无可无不可的说：「也可以！」便揹着她进了居酒屋。 两人点了酒和小菜，併排坐在吧枱旁。 陈晓菲喝酒非常猛，拿起酒杯来，就是一饮而尽。程一伟縐了縐眉说：「干嘛喝这么猛？」 「你不懂！我是借酒浇愁……不猛一点喝要怎么样才会醉？」陈晓菲这时口齿还算清楚。 「那喝醉了你怎么办？」程一伟又问。 「醉了就醉了啊？反正也没人管」陈晓菲指了指对面的汽车旅馆：「那里不是可以睡嘛……你担心什么？」 程一伟想了想：也是，你一个女的都不怕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放开了喝，直到陈晓菲开始又哭又笑，有点控制不住。程一伟付了帐，在自己最后清醒的时刻揹起陈晓菲，直接到对面的汽车旅馆开了房间。 一进了房间，两人就完全醉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第二天早上，一直到日上三竿，汽车旅馆里的两人差不多同时醒来。陈晓菲的脚还压在程一伟的肚子上，可能是因为被压住了不舒服，程一伟醒来就下床先去了浴室。等他出来，陈晓菲按着爆痛的头，也进了浴室，顺便稍做洗漱。 出来一看，程一伟还坐在床沿没有走。陈晓菲问他：「怎么还没走？我们又没怎样，你是在等什么？」 程一伟打量了一下她，洗过脸之后的陈晓菲有些苍白。比起昨晚浓妆时却清秀了三分，年轻了好几岁，而且身材比例算是很不错，10分能拿个7、8分，穿着超短迷你裙也还蛮辣眼睛的。 「你鞋不是坏了吗？这样怎么回去？」程一伟问，而且，昨天揹她进来的时候，也没把她坏掉的鞋拎过来。 「那不然你去帮我找鞋吗？大不了打赤脚走也没什么。」陈晓菲从小包里拿出手机，但没有充电线，还是没輒。 「光天化日的，我也很难揹你出去。」程一伟说着笑了一下，陈晓菲觉得这男的看起来还有点善良，也不怎么讨厌。 程一伟帮忙出主意：「那我去弄一个行动电源或是充电线来给你充个电，你就可以打电话给家人，带鞋子来救你了。」自己觉得这主意不错。 但陈晓菲白了他一眼：「我没有家人。」 「好吧！你可以打给司机，昨天晚上不知道去哪里的那个司机。」 「我的司机下午1：00才上班」陈晓菲没好气的说。 程一伟真的儍眼了，这女的明明很正常，但又好像总是在跟谁赌气似的，他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呢？」 「算了，不用你管，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 程一伟心中思量，非亲非故，他也没做什么，不一定非要帮她吧？他坚持要帮她的话，搞不好人家还以为他有什么企图呢！这么一想，随即说：「好！你自己看着办囉！后会有期！」说完立马起身，往门口走去。 没想到才踏出门，就被两个貌似记者或是狗仔的人堵住，一个说：「请问是远程营造的程总吗？」另一个接着说：「昨天晚上有人拍到您跟ss集团的董座夫人一起进的汽车旅馆，是真的吗？陈晓菲女士还在房里吗？」 一叠连声的问话，问得程一伟都楞住了。但关键字还是听得很清楚，ss集团董座夫人什么的，吓了一大跳，犹豫了一下才不发一言快步离去。 第70章 大卖与緋闻 一大早，花店小弟又送来了99朵玫瑰，亦媛和薛长芬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额头上的三条隐形黑线。 「小弟，你今天剪头发了吔，帅喔！」亦媛无聊的逗送花小弟。小帅哥笑顏逐开的说：「欸～～你是那个广告里的小姐姐吧？你真的会弹钢琴呀？那个广告超酷的，我跟我女朋友求婚的话也要来一个求婚旅行，可以给个折扣吗？」 小帅哥看来也就是个工读生，不知满20岁了没呢！ 薛长芬跟亦媛又对视了一眼，额上黑线x2，回了一句：「你女朋友带来看看呀！我们评个分，及格的话给你打9折。」 亦媛看了看花又说：「这个我们签收，花你拿去送女朋友好了。」问情珠宝各楼层的厕所都已摆满了这些玫瑰花变身的乾燥花，原来有些花看久了也会烦燥，基本是送花者人设不讨喜的原故吧！ 送花小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讲真的？不能跟我们老闆说喔？」捧着花喜孜孜的走了。 「不是我在说，你那个程先生也是很炫富了，有钱没地方花也不用这样啊！」薛长芬嘀咕了一下。 「什么我那个程先生，我你个头啦！等等里面那个听到，黑脸你哄喔！」亦媛做了个鬼脸，二十几岁的人了，做起鬼脸还像个学生。 薛长芬本来也想做鬼脸回她，无奈风格相差太大，做不出来，只好说：「你家赵总，当然你哄，除了你，谁哄得动他啊！」 「不过……偷偷告诉你……」薛长芬靠近亦媛的耳边，故作神秘的说：「程99应该快变程不9了。里面那位准备要出手，他一出招，程99铁定被ko。」 亦媛疑惑的瞪大了眼：「出招？」薛长芬点了点头，给了个坚定的眼神。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人生好时节」广告发布记者会，「求婚旅行」盛大开卖。 接下来，就是一阵人仰马翻，ss集团和问情珠宝两边的询问电话接到手软，一天就达到当月预估销售的30％，三天超越当月目标，一週预订达标本季预估销售额。两家公司官方预料本案会火，但没料到会这么火。 除了求婚旅行，结婚蜜月、纸婚、木婚、陶器婚、银婚、金婚……各种婚都适用，还有人问离婚……接电话的员工也是很无语了，去了离婚旅行，送离婚戒？那还离吗？ 官网上可直接预订套装行程，并选购戒指样式。一时之间，好像办了个全民求婚活动，女孩们见面打招呼用语：「你今天被求婚了吗？」似乎没赶上就跟不上潮流。 ss饭店集团各据点，假日预订已满档到明年暑假。求婚戒的热门款式供不应求，但是广告上的女钢琴家被求婚的那个版型全球限量，无论什么时候问都是没有货，无法订製。 某日，问情珠宝赵总在办公室打电话，把ss集团周董抱怨了个遍。因为这个专案，他们公司上上下下每日加班，无假可休，还招聘了许多工读生才勉强撑得过来。生意火成这样还怪人家，除了这位赵总也没谁了。 广告发佈之后，各大娱乐公司、经纪公司全在打听，拍摄「人生好时节」的女钢琴家是谁？是真的钢琴家还是哪家旗下的艺人？这么有顏有质有身材的女艺人怎么会没被注意到。 「沉特助，你红啦！全网都在搜寻人生好时节美丽女钢琴家。」业务部经理何扬见到亦媛就花式夸。 「沉特助，你要转战娱乐圈了吗？我是你铁粉第1号啊！」创研部魏经理也上来自称粉丝。 亦媛只是笑笑不说话。薛长芬软软黏黏的回答：「哎唷~~你们别再说了，亦媛要是真的去了娱乐圈，我们赵总不就愁死了。」 无巧不巧，赵总风风火火的从办公室开门走出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太烦了！一早就接了10几通电话，都是来套交情，要找女钢琴家去拍戏、拍广告，还有什么拍mv的。」说完直接瞪着沉亦媛：「我是你经纪人吗？」 沉.大钢琴家.亦媛戏精上线，无辜的抿着嘴装可怜。一旁几人都强力憋笑，赵总发洩完了就又转身回了办公室。门关上的剎那，憋笑的眾人哄的一声，笑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般忙碌而又欢乐。 然而，当天下午，一本八卦杂志刊登了6大页的緋闻报导。「某英文字母集团董事长与女钢琴家婚外情」上了热搜榜。主要是周顏和亦媛之前在h市去圣华园时被跟拍的相片，从饭店停车场开始，一路用长镜头跟拍。难怪那时他们两人都怀疑被跟踪或窥视，并不是错觉。 另外还有几张是更早先一次，在海边火锅店的镜头。原来那时就被盯了，居然他们三人都无知无觉。而且还单独剪了周顏和沉亦媛的部分，相片上看起来只有两人单独见面，亦媛脸上悲凄，带着泪痕，一看就是有内情。 周顏和赵擎天在各自的办公室，看着报导縐眉。其实緋闻的部分，很容易澄清，比较麻烦的是，他们也拍到了擦撞许又良的画面。虽然这次的报导里只有相片，没提到这个人，但如果有记者深入去追的话，会不会扒出亦媛的身世？这点就很让人在意了。 想到这里，两人几乎是同时拿起电话，拨了对方的号码。以至于显示了佔线，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周董事长，您堂堂一个董事长，怎么连狗仔都不会躲啊！」赵覇总一肚子火，开口先抱怨两句。 「我光明正大，又没怎么样，躲什么躲？」其实周顏也知，赵擎天一点也没怀疑他跟沉亦媛，火气这么大，纯粹是因为觉得这个事无聊还很烦！ 「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赵擎天问。 「你带亦媛来，我们见个面好了。」说完便约了三人见面。 「你小心又被跟拍啊！」掛电话前，赵擎天还特地提醒了一次。 这个緋闻出来之后，两边公司都围了许多记者。三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甩开这些记者和神通广大的狗仔，到近郊一个有包厢的古风园林餐厅见了面。 第71章 人生胜利组V.S失败二人组 三人在包厢里坐定，虽然是入冬了，但天气不怎么冷。亦媛推开了木框的窗户，带着花香的空气随着微凉的北风灌进来，心中的些许烦闷之气消散许多。亦媛想：冬天也有这么香的花呢！花香真的有让人放松心神的功能，她也不知不觉的轻松起来。 周顏点了一壶潽洱茶，用旁边的电磁炉煮了水，泡起茶来。赵擎天拿起手机，叮叮叮的传了几张相片给周顏。 周顏点开一看，有点惊讶：「你怎么拍到的？」 亦媛抢过手机，看到是程一伟揹着一个浓妆的女子，在貌似夜店的入口前，还有一张是揹进了汽车旅馆。两人都有正面入镜，画质超清。亦媛觉得很不解：「为什么要传这些相片给周顏？」 「你不认得她吗？」赵擎天说。 「不是程一伟吗？」 「我是说他揹着的那个」指了指周顏说：「是这位周董的夫人。」赵擎天讲完，亦媛马上张大了嘴，很是惊异。 又把手机抢回去仔细的看了看后，对着周顏说：「程一伟给你戴绿帽？」 在场的两个男子都对亦媛这么直白无厘头的发言觉得啼笑皆非，但又似乎无从反驳。 周顏幽幽的说了一句还蛮令人震憾的话：「某种层面来说，她还是你的姐姐呢！」 赵擎天和亦媛都「啊？」了一声。之后又同时想起他们遗忘了多时的一段关係，陈晓菲是亦媛的继父陈宇翰跟前妻的女儿，莫不是还真的跟亦媛是姊妹呢！但亦媛也只在多年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之小呢？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啊！ 周顏并不纠结于这些事，他直接把相片发给了陈晓菲，并补上一句话：「你可以准备签字了」。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泡茶。 「杂志的事，他们马上就会撤回所有的报导，并且刊登道歉啟事。你们都不用管，我处理就可以。」周顏说。 「可是网路上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啊，他们撤回有什么用。」亦媛有些苦恼。 这回换了赵擎天说：「这个你也不用担心，网路上的事，我处理就好。」 亦媛看看周顏，又看看赵擎天：「那你们找我来干嘛？」 两人小心奕奕的跟亦媛解释，是有一个问题要亦媛拿主意，有关于许又良。 周顏上次派人在医院陪着许又良做完所有检查，确认身体都没问题之后，把他送回自己的住处，也摸清楚他平时的生活状况，又给了一大笔钱。做了一切能做的，目的是为了不想他对亦媛有任何的打扰或影响。至于如何安排他往后的生活，虽然许又良在名义上跟亦媛毫无关係，毕竟还是得尊重一下亦媛。 于法律上来说，亦媛的生父生母就是沉信嘉和吕盈慧，没有任何疑义，后来吕盈慧改嫁陈宇翰也是清楚明白的事。 周顏和赵擎天认定，许又良没有胆子说出，自己做了强暴养女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但世界上的事很难说，说不定哪一天，又有人想去扒这件事，就会变得很复杂，不如未雨绸繆。想问问亦媛，要怎么处理。 亦媛的回答很简单：「随便！我没意见，不处理也行。反正这个人跟我没关係。」 周顏：「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好办了。」 三人离开后，同一个地点，一男一女先后也进了另一个包厢。可能是因为这家餐厅的设计，保密性很高，适合隐晦的见面，陈晓菲和程一伟也约了在这里见面。 程一伟还好，简简单单的来了，陈晓菲则又是墨镜、又是围巾什么的，装备很齐全。 看到陈晓菲的装扮，程一伟觉得太搞笑了：「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本来没注意的也注意到你了。」 陈晓菲坐定之后，拿下了围巾和墨镜。这次总算没有浓妆也不是惨淡的素顏，她正常的时候，看起来其实也颇有姿色。 「唉！」陈晓菲叹了一口气：「我这次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 「你老公跟亦媛的緋闻是你弄的？」程一伟反应很快，上次在汽车旅馆被记者堵过之后，就上网查了ss集团，发现陈晓菲还真的是董座夫人，幸好前一晚酒喝得够多，不然真怎么了，自己恐怕也要上八卦版。 今天看到亦媛和周顏的緋闻，立刻想到是有人要搞他们。赵擎天和沉亦媛的关係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周顏跟亦媛也有牵扯。听到陈晓菲这样说，马上就联想到，这件事是陈晓菲的手笔。 「我老公要跟我打离婚官司，他那么有钱，我至少也可以要到他一半的身家，本来都弄得好好的，但是他今天传了这个给我……」说着，拿起手机，翻照片给程一伟看。 「你老公找人跟踪你？」程一伟问。 「不是！是你被跟了……我都是被你害的！」陈晓菲恨恨的说。 「啊？谁跟踪我？」 「问你自己啊！你最近招惹谁了？」陈晓菲愤愤不平。 程一伟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赵擎天，对吧？」 他也一直觉得纳闷，为何玫瑰攻势都石沉大海。既没有让沉亦媛主动连系他，也没有激怒到赵擎天。他原来的计画，是用这不间断的每日99朵玫瑰，让亦媛和赵擎天產生矛盾，之后再伺机介入挑拨，最终达到横刀夺爱的目的。 结果赵擎天找人跟踪了他，为了搜集他意图不轨的证据，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却阴错阳差拍到了他和陈晓菲的事。 想想都觉得好笑，他苦笑着对陈晓菲说：「我们两个运气也太坏了。明明没做什么坏事也被拍到，想做坏事还做不成。」心里突然有了苍凉的感觉，连运气都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他还要耗下去吗？ 「你知道吗？」陈晓菲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程一伟觉得没头没脑的。 「沉亦媛，是我爸跟我妈离婚之后，再娶的那个人的女儿。」陈晓菲用冷淡的语气，说着这件事。 她和周顏在外国结的婚，回国之后，沉亦媛跟陈宇翰吕盈慧一家又远赴外地发展。陈宇翰在前妻和现任妻子面前，当然是刻意避免提到有关于另一方的事。所以陈晓菲和沉亦媛也几乎没有过交集。 但陈晓菲就是嚥不下这口气，只要想到沉亦媛抢走了她的父亲，又在周顏那里得到了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和关爱，就呕得整个人都好不起来。 程一伟听了也很诧异，陈晓菲和沉亦媛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层关係。但另一方面，陈晓菲竟然是陈宇翰的女儿，以他跟陈宇翰的交情，相对的跟陈晓菲又亲近了一些。莫名也有些同情她起来。 「我跟你……」程一伟自嘲的一笑：「我们算得上苦情失败二人组了，哈哈哈！」笑声中尽是酸涩。 第72章 长芬小姐姐 第二天早上，送花小弟还真的把女朋友带来了。大概17、8岁一个高中女生，笑起来甜甜的，活泼可爱青春无敌，其实还蛮不错。 亦媛硬是去办公室跟赵擎天要了一张名片，还要他在上面写个9折并亲笔签了名。出来以后，加上自己和薛长芬的，3张名片用钉书机钉在一起，才拿给送花小弟：「带朋友来买饰品，都给你打折。」 小女朋友一把从小弟手中抽过名片，笑得灿烂如花，说了好几次谢谢。 送花小弟离开前告诉两位小姐姐：「老闆说这个玫瑰花，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有卡片，小姐姐赶快看一下。」说完拜拜，就开心的带着女朋友走了。 电梯上来时，李若彤刚好跟小弟和女朋友交错而过。 今日要来开个后续会议，由于人生好时节的大成功，若彤在你想广告由专员升到组长了。刚进来就被亦媛拖到办公室喝咖啡。包包留在薛长芬的接待枱上，薛长芬看了一眼，把半露在外面的小袋鼠汽车钥匙圈拎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抽屉里，然后默默的心机一笑。 待到开完会，若彤在停车场找不到车钥匙，打电话上来，亦媛掛了电话便要去帮她找钥匙。薛长芬一把拉住她，慢慢的从抽屉里拿出毛毛小袋鼠串着的钥匙在亦媛眼前晃啊晃，露出更意味深长的笑容。 接下来她拿起话筒拨了业务部经理何扬的分机：「何经理，快来吧！帮你量身订做了一个好机会，别忘了谢我！」 何扬不到1分鐘就出现了。薛长芬把钥匙交给他：「在停车场，好好把握啊！」 亦媛看了这个操作也会心的一笑，说：「何经理，下午别回来了。」 薛长芬摇摇头：「我们当秘书的，包山包海还得包月下老人的工作，该领三份薪水才对。」又呼了一口气：「亦媛，我们来做点正事了。」 薛长芬从她的电脑里点出一个视频，亦媛一看简直要泪目。 广告拍摄时，赵擎天一开始就说只能侧面背面入镜。但却私下交待工作人员，用自己的手机从另一个视角，录下他求婚的正面镜头，亦媛看到的就是这段影片。 影片里的赵擎天眼神深情而真挚，拍摄时亦媛被那只求婚戒指惊艳，而忽略了赵擎天的真情演绎。他一如既往默默的展现了体贴和细心，让亦媛深陷于他用爱圈起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薛长芬说：「别哭别哭，让你看这个，不是要赚你的感动，我们有事要做。」说着把影片上传到网路平台，并在有评论周顏和亦媛婚外情的社群都贴上连结。下方还做了说明：「人家的未婚夫是赵总，帅你十条街好吗？婚期已定，不要再散播谣言了。」 「婚期已定？」本尊表示不知道啊…… 影片里谁也看得出浓得化不开的恋爱气息，很快就被转贴转贴再转贴，立马把原来的跟拍视频压到不见踪影。下方的评论全都是：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太帅了！」（这位应该是知道赵总大名的朋友＠＝＠） 「我不行了，此男只应天上有！」 「钢琴小姐姐，快领走吧！我们不配！」 「好深情呀！感动死了！」 「祝福你们神仙眷侣，永浴爱河！」 「神仙眷侣，永浴爱河＋1」 以下1000条全是这个 薛长芬说：「网路上就是这样，东风压倒了西风，东风就是真相。」亦媛不禁竖起了大姆指。 眼角瞥到工作桌的角落还摆着那束最后的玫瑰，里面有一张粉色信封装着的卡片，早上到现在一直忙着，根本忘了看。 亦媛从信封里抽出卡片。 程一伟写着： 有些缘分是得到有些缘分是得不到 而你是我此生得不到的缘分 赵擎天很好，输给他，我认了。 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亦媛 再会！ 薛长芬瞇着眼看完了卡片上的字之后，发表了看法：「说得好听，他可能忘了自己揹着别人的老婆去开房间的事了。」 亦媛很惊讶：「你怎么也知道？」 「每天帮你收那些花不烦吗？都像你这么温吞性子，要被卢到什么时候啊！徵信社还是我帮赵总找的呢！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总算知道我的高瞻远瞩了吧！」薛长芬抬起下巴，摆出一付骄傲的样子。 「是是是！我们长芬小姐姐最厉害了！」亦媛故意说得很諂媚。 「明天记得穿美一点啊！明天下午安排了记者採访。」 「什么採访？」亦媛又张大了嘴。 「这个专案这么成功，当然要採访一下最美最帅的男女主角，还有这个案子的发起人周董啊！」薛长芬突然又颇有深意的笑起来：「你们要不要顺便宣布一下婚期呀？算是一个爆料也不错。」 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赵总就听到了最后这一句，笑得嘴巴都闔不拢。忙说：「对对对！长芬，你真是最棒、最知道老闆心事的秘书。」说着被亦媛白了一眼，但还是闷着头笑。 赵擎天带着忍不住的笑意继续对薛长芬说：「晚上有事吗？请你跟林重新吃饭。」 薛长芬忙不迭的回答：「不了不了，我们当然有事，不打扰赵总跟未婚妻商议婚期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乐谱造型掛鐘：「今天说什么都不加班，网上的情形我回去会盯着的。」 又叹了一口气：「唉！那还不是等于在家加班！」说着装模作样的拿起电话： 「喂！林副总呀~~赵总说我可以下班了，你走不走？」 亦媛和赵擎天相视而笑，真是可爱又善解人意的长芬小姐姐。 十分鐘后，亦媛也上了赵擎天的车。 开车才出了停车场，就下起大雨。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赵擎天想这种雨，一出车门必定秒变落汤鸡，不如回家看看有什么可吃的，随便弄来吃好了。问沉亦媛：「去你家还我家？」没想到亦媛不知怎么，刷的一下脸又红起来。 「这是怎么了？就问你个问题也要脸红？」赵擎天克制住想笑的衝动，一本正经的问。 沉亦媛低着头一记重拳打在他的手臂上。赵擎天夸张的喊了一声：「喂，这样会出车祸吔！」 憋了半天，亦媛也没说话。赵擎天又再问一次：「到底去哪儿啊？」 亦媛低低的回了句：「去哪里有差吗？」最近这些日子，真是开啟了亦媛对两性荷尔蒙认知的新世界。原来热恋中的男女，一旦打开了失乐园之门，只要是两人单独在屋里，就免不了各种心理的痴恋和肉体的缠绵，想起来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赵擎天邪里邪气的笑了一笑：「嘿嘿！也是，哪里都有床，就算没有床也没差！」恨得沉亦媛又想捶他1万次。 「别捶别捶，等等吃饱了再给你捶个过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