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休书》 0收到休书的那天 #0收到休书的那天 收到休书的当下,紫爷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很心寒。 这是……什么? 揪住那张纸,他在发抖。 「爷,我们去请先生收回吧?」 「不,我们走。」 。 丞相是当今最大的官,丞相府是城里最大的宅邸。 「父亲。」 一声父亲扬起回音,丞相抬头望了望儿子,以儿子的年纪,丞相比一般人预料的还苍老,一大把鬍子花白,紫爷刚成年几年,只比其他人的孙儿大几岁。 「回来了?」 紫爷不是他预想的儿子,但是见面三分情,丞相不能算是不高兴。 「听说大娘生了?」 「一胖小子,刚吃饱睡着,等下午醒了,再去给你弟弟看看。」 说起老来得的儿子,丞相满脸红光,整个人像是年轻十岁,和煦得像是换一个人。 弟弟满月,紫爷没被邀请,他清楚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地位,只能奉承几句。 大宅很大,却静悄悄的,前几年丞相的妻、子都死于疾病,宅里没剩多少人。 这几天常感觉疲累,只希望快点休息,走进整理好的房间,跨进门槛,另一脚重心都还没放上去,脑袋突然晕眩。 接近过年公务繁忙,紫爷这几天本就睡得极少,也就没放在心上。 「家里静,不妨多住一段时间。」 ===== 作者的话: 这个故事冒出得很突然,某个男子看着手里的纸,不可置心而且痛心,那是休书。 1煞星 #1煞星 丞相官大,府邸更大,门比人还要高,一个街口外就能看到,青定观察了小半会,好不容易才上前。 「呃……紫爷是否在府上?」 守门人没理他。 「喂,我找你们家大少爷!」 那人看都不看他。 「聂治,聂治你给我出来,」青定咬牙,往外退下台阶,站在街道上放声大喊。「堂堂紫爷躲在家里,乡亲快出来看!」 乡亲们绝对听到了,却没人敢有反应,不敢抬头不敢停下脚步,咻的离开瘟神面前,丞相府门前变得更为冷清。 「紫爷病了。」 守门的人无奈,这流氓还要叫嚣多久,紫爷摆明就不想管他。 「病你个!你出来!」 对墙的另一边放开嗓门,远处传来犬吠。 守门人有点生气了,举起长棍要下阶梯。 「谁给你胆子在我家门大吼大叫?」 正在此时,门打开了,一抹人影悠悠晃出,样子很不高兴,还是难掩病秧秧的样子。 他真的病了? 紫爷披着一件白长毛斗蓬,原本能单手举起石头,现在却连衣服都能压垮他。 大家、连同他都忘记紫爷先是人,而不是爷,不是什么煞星转世。 「你怎样?」 他很虚弱,白得透明。才几天而已,自己是做了什么?明明知道他心思细,容易多想,何必说气话。 「没事。」 紫爷费力咳了几声,脸颊才稍微有些红晕,脸色变得更差。 「抚儿,这次是我错,你和我回去,我立刻找郎中,再煮好东西,包你白白胖胖。」 紫爷躲过他的手,粗重的呼吸。 太阳逐渐西落,风开始变冷,想说的说不完,他可以退让,如果抚儿还生气就缓几天,没关係,他可以等。 「进去吧,别太勉强自己。」 对抚儿,他只能软,自己到底为什么那样对他。 2礼物 #2礼物 不处理公务的其它时间,紫爷几乎自己软禁自己,待在房间,频频望着门,却不曾问。 「爷,我们告诉先生,让他收回休书吧?」 随从还在喋喋不休,快气哭了。 紫爷陷入深思,却不是为了自己被休。 等工作告一段落时,天已经染上昏黄,脱去官服,紫爷稍微改变扮装,走进礼品铺,扮作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样子。 「我想选礼物,好点的。」 「这个最好,就一个了,您考虑看看。」 店老闆捧出一个小物件,这时又进来另一位姑娘,老闆小声说了您先看看,招呼姑娘去了。 那是个翠绿的玉石,雕刻成鏤空云朵,上下用两条红线穿过,各打上一枚同心结,上是海棠,下是如意,玉石品次普通,雕工尚可,绳结做工细心。 紫爷喜欢,但总觉得不够好。 「唉呀,有您这种太太真是福气。」 老闆还在和那太太介绍香囊,完全晾了紫爷。 他完全拿不定主意,脸颊热烘烘的。 「老闆,帮我包起来。」 手上还很虚软,紫爷握紧那串玉石,淡淡的说道。 「咳咳。」 风太冷,胸口隐隐作痛,他咳了几下,没缓过来,脑子眼前突然一片黑。 3太子 #3太子 醒来时是在太子殿,他是第一次来这。 「殿下!?」 太子在,而且和他共处一室,挡住不紫爷不让他下地,随意的在床边坐下。 这几年太子身形急速抽长,官服衬出肌肤雪白,清冷的脸淡漠,带着肃杀之气,看不出刚满14。 「感觉可还好?」 「只是身子不适,让您担心了。」 他们已多年未联系,公事上也仅仅打个照面,当时小小的孩子,现在已经是挺拔少年,想到当年的事,紫爷感到羞愧,连声音都很沙哑。 「当年是我的错。」 太子抚平袖上皱摺,说是道歉,言语中自有一股自信,他连手指都白,还比指甲还白些,按着深色的官服甚是好看。 权越大,必须有相对应的责任,既然身为太子,胡乱听信谣言就是错。 紫爷说不出没关係,当年他年纪也不大,不完全了解自己何事不妥,却被羞辱的赶出去。 香炉中放着对身体有益处的草药,药经由火化成烟,烟盘在半空久久不散,在一片华贵色系的太子殿中格外明显。 「老师,我需要你。」 这些年身边没有人,太子独自摸索,杀出一条血路,没有兄弟亲信,时常感到孤寂。 全身都是药草气味,怎么都逃不了似的,紫爷对他摇头,扬手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小皇子的头,半路察觉不妥,便又收回手,疲累的闭上眼。 太子也闔上眼,抿嘴轻轻吐出一口气,绣满花的袖子离开床铺,垂在膝盖之下,同样花色的衣襬晃了晃,盖住金丝银线的鞋。 「听说老师成亲了、私定的那种。」 在年幼皇子的眼里,老师很强壮、是大人,看在太子眼里,已经不是这么回事。 「是。」 太子在床边站得直直的,盯着紫爷,紧咬同样死白的下唇,引起整个太子殿的共鸣。 香炉压低烟雾,雾在脚边散开,清香透出草腥气,闻了说不上的无力、想睡。 迷糊的靠着被枕,太子先是走近,修长的身影立在床边,弯腰封住紫爷的呼息。在他身下,紫爷急促的呼吸,太子也是男人了,而且是想把他压在身下的男人。 「殿下,我已经有家室了。」 终是太子,紫爷不好太强硬拒绝,手抵着太子的身板,有些无力。 「我以为名利能博得你的喜欢。」 。 太子的东西全由太子挑选,多得是难以见到的逸品,花、瓶、器具,绸缎贴在窗上,阳光柔和的洒进来。 在这样明艷的宠爱之下,是无止尽的囚禁,窗户用木条封上格子,鸟都飞不进来。 三天,紫爷没翻过太子寻来的手抄本,连一餐、一杯水都没再喝过,已经开始犯胃病。 太子刚下早朝,看到早已冷的早饭,冷得满室生霜。 「拜託你了,吃吧。」 摒退下人,亲自捧碗过来,绿玉碗里装着白粥,荡漾透明温润的光,飘散淡淡香气,让人胃口十足。 紫爷没听,瞪着发红的脸,猛地往太子一堆,衝出门外。 「拦住他。」 紫爷撂倒一个挡住他的官兵,却没能挡住第二个,挣了几下,突然呼吸不了,呕了声,吐出一口血。 「这是气急攻心,要是再一次恐怕……这状况急需静养。」 对老郎中来说是险棋,现下除了紫爷的命外,再没什么能阻止这位了。 「去安排马车。」太子按按眉头,「让他回去。」 4病情 #4病情 面对臣相府的大门,青定感觉有些不安。 「请问,你们紫爷的病是否好点?」 「什么你们我们,紫爷就紫爷。」 守门人不回话了,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当他是空气。 这天丞相府更为冷清,等过晌午,才等到一个老郎中。 紫爷这是看老天的病,非得为难他,搞了老半天连口水都没喝,老郎中在心里叨唸,好不容易得到放行,抹掉一把汗,刚要出门,就被这流氓拦下。 「先生,您可是去帮紫爷看病?」 老郎中年纪有了,慢吞吞的跨过门槛,直喊哎呦,青定憋不住奔上去,差点把老郎中撞倒。 「您是?」 「我是他一……紫爷让我带货来,守门的怎么都不让我进去,怎么回事这个。」 老郎中身上都是膏药气味,总觉得还有抚儿的味道,抚儿怎样了? 「是啊,这家人各个没礼貌。」 老郎中虽然和官沾不上边,好歹是这行有头脸的人,看在那孩子求得有诚意才过来,没想到受了满肚子气,遇上这一小伙子正好发洩。 「所以紫爷……?他货款还未给我呢。」 等过这几日,才终于得到一点消息,心里扑通扑通跳,抚儿、抚儿……。 「我看你这货款是没救囉。」 郎中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拍拍青定的肩膀叹气。 紫爷在几日后发丧,全府通白,纸钱飞散。 青定哭乾眼泪,紫爷果然是没血没泪的东西。 在市集上浑浑噩噩,没闪过的就撞,脚下踢翻一个水盆,买瓜果的老妇大骂,他也没理,继续往前走。 「欸!你做什么!」 年轻人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不是抚儿,当然不是抚儿。 连站着都不想了,青定摔倒在地上,烂得像是萝卜叶。 「再不起来我报官。」 把他抓起来好了,好像只有被打死,他才能从失去抚儿的痛中解脱。 结果并没有人再管他,指指点点一番后,各忙各的去了,他不想直接吊死,没意思也不男人。 甚至,他并不想死,紫爷还在呢,在世上的某个地方,要是自己不小心死掉,那就亏了。 他已经是自己的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走着走着走到河边,远方传来一声呜咽,只见一隻小狗从顺流而下,挥舞小脚挣扎,青定过去,将牠拉了起来,小狗甩甩水,夹着尾巴跑了。 5光景 #5光景 高楼日光刺眼,没什么能挡住视线,刺眼白光渗透黑暗,睁开眼便是万丈江山。 依靠高楼栏杆,再过去再过去,就是紫爷长眠的地方。 太子手握一串双结悬吊的玉,恶狠狠的脸上滑下豆大泪水。那串玉不算差,但在集中逸品的太子府,只能算是下下品,玉石上下各用红色打上绳结,上接海棠,下接牡丹,搭配葱白翠录的玉石,样子颇为讨喜。 下人已在旁站了半柱香,翻来覆去开不了口。 「殿下。」 怯怯的开口,还没等主子反应,抖得呼吸困难。 「嗯?」 「大人……聂治大人的墓。」 「话都不会说了?」 怒火爆裂得随时能点燃。 「大人的墓被翻了。」 不可一世的冰冷裂开一条缝,底下并不是火热的血,而是不见底的深谷,这是主子的伤,他心还绑在爷身上呢。 「他可还好?」 「墓……里头空了。」 加上石板,不知道哪来的贼,居然还是撬开墓,那可是紫爷的墓、是煞星的墓。 说也悲惨,说是丞相长子,丞相迟迟不肯让他入土为安,说是他的命太兇,贸然下葬恐怕祸害家中孩儿。 他未能照顾他,也未能为他声冤,现在居然连安寧都给不了,他算什么太子? 说是暴毙,却又疑点重重。 他派人去看紫爷尸身,人已经肿得面目全非,只依稀有那么一点原本的样子。 「找到他的相好没有?」 下属吓得连摇头都没力气。 「去问。」 6青定 #6青定 青定去挖了紫爷的坟。他们说紫爷死后定会化为厉鬼,在坟上压上好几块石板,深埋地下好几尺,青定花了很多力气时间才挖到棺木。 紫爷暴病而死,没来得用太好的棺木,几乎只有潦草几块木板,棺木板还没钉好,用斧头劈开或许会快点,但他不想伤到抚儿。 揭开木板,底下是大红色的被褥,里面的人穿着白底金丝的衣服,被纸莲花围绕着,脸上戴着一面木头面具。 棺木里很潮湿,散发难闻的气味,虫被阳光逼到角落,还没放弃这具一命呜呼的肉体,青定抓住他,他早该这么做,却太晚了。 「抚儿……抚儿。」 都说紫爷病入膏肓,脸不成人形,是很严重的病和业障,青定不嫌弃他腐烂还是变丑,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涌出的气味让人作呕。 这几天他想抚儿了就哭,这次算是彻底难过了,想到他们才新婚,心中苦楚万千。 「没事、我没事。」 小心不让眼泪滴到抚儿身上,青定抹去眼泪,见过抚儿,现在该让他入土为安了。 籍铲子撑起身体,看了一眼、再多看一眼还是捨不得,哪怕烂掉一半还是抚儿。 7结尾 始于休书(小霸王x官二代) 人生大事,始于休书 为人非常善良的爷,却被误以为是煞星的故事 #结尾 紫爷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死,死在荒郊野外。 他被杀手包围住,他们手持长矛,每桿都刺进肉,血飞溅到衣服上。 这可是紫爷,饶是手无寸铁,还是打伤几个人,刺了好几下,都没刺中那个天生偏右的心,杀手都怕了。 紫爷没从容就死,生命瞬间起了大火,熊熊燃烧,临死前的吼声惊动丛林鸟兽,杀手吓得后退,紫爷力气到了尽头,负伤的身体再也撑不下,滚下山崖。 。 #结尾1 紫爷在那天死了,他的肉体在树林腐烂,但灵魂没有。 和树林雾气一起升起,他漂浮在森林间,发了很久的愣。 然后他看到了青定,看到他找到自己的尸身。 「抚……不,抚儿……」 抚儿的衣服全是血,带着腐臭,身体还没全被大地吸收,乾瘪糊成一团。 「啊啊!」 抚儿甚至没有好好被安葬。 青定脱下外衣,想脱下他破烂的衣服,但是身体和衣服黏在一起,把他连人带衣抱起来,放在一处树下。 「我马上回来,你在……在这里等我。」 青定又哽咽了,匆匆摸过紫爷身上站起来,落叶沾满他的衣服,一片片掉回到地面。 紫爷等着,等他带着马车赶回来,青定已换上一套高级却凌乱的衣物,就连腰带都没有系好。 紫爷站在一边,衣服还是原本亮丽的样子。 「还好我之前没有哭丧,那不是你,我开了你的墓,里面不是你。」 风吹起来,扬起万物,包括紫爷的头发,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气味。 一股强烈的力量在体内流动,贯穿紫爷,强到差点在青定怀里醒来。 「明天,不,等一下我就把你安回家。」 突然刮起风,一大片叶子掉落,连着一柄树枝,像被砍断的。 「你不想待在哪里吗?好,那好,那你跟我回去,我们回去。」 #结尾2 当太子赶到时,紫爷只剩一口气,手指弯曲刨起一点沙土, 「老师……聂治?」 还有呼吸,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紫爷这辈子从没那么痛过,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任由疼痛发狂奔腾,消极等待生命蒸发。 另一人的体温靠上来,弄痛他的伤口,紫爷想推开他,却做不到。 「聂治,没事,我在、我在。」 吻不断落在脸颊和唇上,很难受,紫爷闭上眼,任由身体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