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門] 王的男人》 一、綁架 冰冷的黑色铁条坚不可摧,阻绝了两方世界—铁条外,一名满脸血污的男子倒地不起,已经没了气息,双眼却是瞪得大大的,彷彿死不瞑目,彷彿心有罣碍,正瞪着铁条内的方向;铁条内,一名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抱着膝,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身上的学校制服满是脏污,鞋子也落了一只。他紧闭着眼,像是蓄意将头埋进沙地的鸵鸟,但偶尔,仍是会忍不住睁眼,对上铁条外倒地男子瞪大的眸,然后再惊慌地闔上,嘴里喃喃,似乎在说着『对不起』。他虽小小年纪,脸孔却已看出未来即将颠倒眾生的俊美,只是如今,脸庞上爬满了纵横的泪痕,见之只剩狼狈。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是一个再寻常也不过的上学日,保镖们护送他去上学,却在半路上,碰上好几辆车蓄意包抄、衝撞,还听见『砰砰砰』的枪响不绝于耳。保镖们将他护在怀中,但没多久,就被人硬生生分开。黑色的头套遮住了他的视线,待眼前恢復光明之后,他已经置身在这铁笼内,而铁笼外倒着的,是他其中一名保镖。 『碰—』 好大一声钝响,像是硬物猛力敲击肉体的声音,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脆折声和惨叫。他悚然一惊— 那惨叫声,听来是他的另一名保镖。 「说!金鹰会目前跟黑手党合作的密约藏在哪个堂口?!你是会长的亲信,一定知情吧!」粗嘎的吼声,说着他一知半解的内容,伴随着一声声钝器重击的声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儘管声量越来越弱,男人的咬字依旧清晰,不论气息如何不稳、呻吟如何破碎,他只重复着这几个字。 逼供的人似乎失了耐心,啐了一口后,说:「嘴很硬嘛!没关係,那你就到天堂跟你同伴相见吧,接下来,换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坐这!哈哈哈哈!」 「你这畜生!少爷还这么小!他又怎会知道这些!」男人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些话。男孩在铁笼内,颤抖得更加剧烈。 一片哄堂大笑—听起来,男人面对的,似乎不只一个人。 另一道狡獪的嗓音响起:「我打断他一条腿,再把照片传给会长,不怕他不告诉我们,哈哈!毕竟,这可是他的宝贝金孙啊!」 「你!......好,你别碰少爷,我告诉你......」 「这才上道嘛!.......」 心跳声响亮如擂鼓,嘈杂到他已经听不清后续的对话。 怎么办、怎么办......?!爷爷知道他被捉来了吗?会来救他吗?......他也会像保镖一样,倒在这里,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吗?该做些什么.......?他想做些什么......救活着的人,救自己出去......该做些什么....... 心里有股声音一直驱策着他,但他两条腿抖得很,恐惧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捆缚,令他即使未被真正绑缚,也依旧动弹不得。 『嘶———』身后有一种细微的奇异声响,像是绳索曳地的声音,可他就连转头去看的气力都已失去。 直到轻巧的足音接着响起,他才抖了一下,连滚带爬地边后退边转身查看。 是什么东......? 湖水绿的眼眸对上了东方味十足的狭长黑眸— 一名长发扎起的的东方少女,身着一袭紧身夜行衣,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望他。 他四下张望,这铁牢内,除了上方的一个小小通气孔,根本没有任何出入口,这少女是从何处进来的!?莫非是...... 他原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煞白,更加手脚并用地爬离眼前阴气森森的少女。 少女见他夸张的举动,神色依旧未变,只是眉尖皱了皱,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嗓音既不清脆,也不娇甜,反而像夜色、像雾气一样縹緲。但不管怎么说,开口说话总是多了点人味,他吞了吞口水,恐惧稍微褪去了些,结结巴巴地回道:「我......被抓......」 少女的义大利语说的很道地,他也本能地用母语回答。一句话还没说全,就见少女蹲下身,伸长了手臂向他探来。他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之间竟也忘了闪避,让少女顺利地自他颈间拉出一条银鍊— 纯银的鍊身十分朴素,坠子却是黄澄澄的金,雕着一隻飞翔的鹰。那姿态、那纹理,栩栩如生。 少女看了半晌,唇动了动:「啊......你是蓝尼的......」 他听见自己爷爷的名字,正待细问,就听得一凄厉的惨叫声— 「操!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他使诈!操!毙了他!毙了他!」 不远处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彷彿泛起涟漪的湖心。接续而来的枪响更是让他青了脸。 少女侧耳听了听,站起身,自腰间拉出了一条细细的绳鞭,末端系着双爪勾,拈在手上拋了拋,估算了距离,往前一甩,再往后一拉,原本还掛在铁条外倒地保镖腰间的黑星手枪,转瞬间已在她手中。 她垂眼望向他,依旧是那縹緲如夜色的嗓音:「你会用枪吗?」 二、自保 一名庞克头的男子摀着鲜血淋漓的左耳,倒地狂滚,哀号不止。一名黑衣男子被绳缚在铁椅上,四肢满是被棍棒殴击过的痕跡,太阳穴一枚枪孔,已然没了气息。一名光头壮硕的男子,手中执着一把冒着硝烟的枪,脸色沉凝。 「操!这廝临死前还玩这种手段!操!」竟誑骗他们靠近,趁机咬下他一名手下的耳朵。光头男子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对着已冰冷的尸身开了好几枪洩愤。 一名手下问:「老大,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个保镖,没人愿意透露。」 光头男吐了一口唾沫,道:「怕什么?!我们的王牌还没出呢!去把那小鬼带来。」 他的双腿颤抖,双手也是,抖得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黑色金属。 他看过很多人用过这个:爷爷、爹地、保镖......但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需要使用。 「姊....姊......我...不行.....没办...法.......」他的嗓音跟着全身一起发颤,几乎要哭出来了。 少女就站在他身后,修长的身形投射下笼罩他的阴影。听见他的称呼,眉峰似乎一扬,但立即恢復,沉声喝道:「站好!难道你要这么多人为了你白死吗!?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现在,你要自己保护自己,活着走出这里!」 彷彿一道惊雷劈来,把他劈得头昏眼花,他的手却不抖了,腿也不抖了,整个人突然平静了下来。 没错,他身在这样的家庭里,每个人却都给予他最大的包容—不让他拿枪,不让他参与组织的事,也不让他接触任何血腥。可是,只要他身为这家族一分子的一天,这些就是他终有一天,必须要面对的,不是吗? 杂沓的脚步声开始朝他这个方向接近,本该让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的,但因为少女縹緲又超龄沉稳的嗓音,淡化了一切: 「稳住,还没......瞄准他们的头......就是现在,」她喝道: 「开枪!」 砰! 他睁开眼,外头的天色依旧一片漆黑,房内时鐘的萤光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一分不差。 他起身,下床,简单漱洗一番之后,走出房门。腰间的一块金蛇令牌在他行走间轻轻晃盪。 他走进厨房,厨房里的佣人向他躬身行礼,他微微頷首相应。系上米色的围裙之后,他动作俐落地切菜、备料、洗米,转开了炉火......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飘散在宽敞的厨房中,但除了锅铲相击以及炉火的劈啪声响之外,无人发话。 直到他起锅,将锅中燉得饱满雪白的热粥倒出,另一道娇甜的嗓音才响起: 「大家早—啊!环!你几时回来的?」 一身火红旗袍的长捲发女子原本打着呵欠,拖着脚步走进厨房,一见他,便瞪大了美目,面露惊喜之色。 他眼未抬,小心翼翼地将另锅烫煮好的鱼片铺至热粥上。米粒晶莹,鱼片细緻,见之令人食指大动。待铺好了,他才淡淡地道:「昨晚。」 他头发削得很短,是黄金一样的顏色,西方人的五官,碧绿的眼眸,说起中文却字正腔圆,有种奇异的衝突感。 璇已经很习惯他的简短说话,笑咪咪地走近他,仰起头,想要拍拍他的肩,手一扬,便挑起了眉。 「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她上下打量着对方,感觉颈子的仰角似乎又增加了些。真可怕啊......她虽是女子,但175的身高已经足够令她鹤立鸡群,站在冥门里动不动一八几的男人们身边也不显逊色,可年轻人抽高的速度啊.....环这怕不都快一百九了吧! 唉.....自己真老了......她莫名伤春悲秋起来,拍了拍环的肩,道:「冥主见你回来,必定很欢喜。终于不用吃千篇一律的烤麵包了,啊哈哈!」 冥主的饮食,一直以来,就由他们这些护卫亲手打理—主要是为了安全问题。毕竟眼红冥门,想要斗垮他们的组织可不少,会不会来毒杀这招,谁也不知道。封神不会特别要求,所以基本上璇什么简单就弄什么,其他护卫中规中矩,环则是大厨等级,每餐给冥主备的之精緻之丰盛,连其他护卫都看着流口水。 就像那鱼片粥......嘶......看着就嘴馋哪...... 璇的头颅不由自主地朝向那碗香气四溢的粥品偏了过去,眼神都发直了,就在她的口水即将污染那碗粥的当口,环若无其事地端起了碗,也拯救了封神的早餐。 「锅里还有一点。」他说。 璇垮下了肩。 这小孩,眼里就只有封神,一点也没有敬老尊贤的观念!锅里剩那一点哪够! 她涎着脸笑道:「那个.....冥主其实早餐吃不多的,我能帮他吃一点!」美食当前,要她睁眼说瞎话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环看她一眼,再垂眼望着手中的粥,道:「他吃太少了,弄成粥,胃口可能好点。」 璇的身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什么啊这是!这种情意绵绵的眼神要她这单身鲁蛇如何自处!? 她抖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我不和你『亲爱的』冥主抢了。」 环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不出情绪,只觉他耳垂微微泛红。他旋过脚跟,端着餐盘,离开了厨房。 三、長大了 当他踏入封神的卧房时,天际已现出鱼肚白。封神的卧房,清一色都是黑白两色调,简单庄重,显得那火红色的窗帘异常突兀。当其随风翻飞时,感觉就像火焰叫嚣着要吞噬这单调的卧房一般。 他自是知道的。封神独爱留一抹红色的理由。 几乎他一踏进房间,封神縹緲的嗓音便随之响起:「环?」 封神对于气息什么的,异常敏锐,是以他也不意外,中规中矩地应道:「是。」 「几时回来的?」 封神问,同时坐起身,掀被下了床。 他的黑发及腰,批散下来有如一匹上好的绸缎,不着寸缕的身子线条俐落明晰;浅褐色的肌肤如鞭一样光滑坚韧,虽不是如雪般白皙,或是像女子一样吹弹可破,但看上去的视觉饱和度依旧鲜明;双腿修长、足踝纤窄,光是静止不动便感觉蕴含强劲力道;臀部浑圆而紧实,被发丝遮掩了泰半,仍隐约可见那臀峰的形状…… 环调开了视线,声线添了丝紧绷:「昨晚。」 「哦……」封神拉长了尾音,漫声道。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浴室门口。 环待到他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迈开脚步,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拉开衣柜的门,拿出了一套簇新的素黑色唐装。再打开旁边的抽屉,拿出浴巾和小毛巾,整整齐齐地叠好。他捧着衣服,鼻尖浮动的全是衣物上,属于封神的清冽香气—像是花香,又比花香更冷一点……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喀啦』一声,浴室门打开,雾气蒸腾中,封神滴着水站着,湿发黏在他的脸上、身上。 环大快步地走上前,先甩开了手上的浴巾,替他擦拭了身子、头发,然后再用小毛巾替他盘起了发,确定身子都擦乾了之后,再拿来搁在一旁的唐装,替封神穿上。 这些动作,他作来熟练又俐落,彷彿已经重复了千次百次。盘起的长发一丝不苟,一撮发丝也没有垂落。 封神狭长的眼眸半睁半闭,任他套上衣服,扣上繁复的盘扣,整好袖子……从头到尾安静又顺从,只在环直起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来到自己颈子上时,突然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环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道:「不知道。」 封神和璇说了同样的话,但其实他自己没有太大的感觉。他垂眼望着封神的头顶。 很久之前,需要抬头才能仰望的人儿,如今却只到他肩头高度,好像他手臂一伸,就能将对方圈个满怀……这样的感受,还挺新鲜。 漫无边际地不知掠过几个念头之后,环再度被封神的嗓音拉回心神: 「环,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他想也不想。「五年了。」五年来,可以和封神朝夕相处,随侍在侧,可以为他所需要,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封神沉吟着:「五年了呀……」他忽然弯起眉眼,探出手,摸了摸环扎手的短发,道:「你长大了……我也老了。」 语毕,他收回手,施施然地迈开步伐。 「走吧,用早餐了。」 自己是怎么开始会注意到年龄这事呢……?以前,几乎是没感觉的。大概是……自从环来了之后吧……看着他逐渐敛去了那种少年人的天真浪漫,变得沉稳内敛,原本明明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现在也成了一副扑克脸……其实他真的没打算将他教成这样的……但这孩子,似乎误以为:这副模样,才能博得他信赖吧。 究竟哪一步,出了差错呢……? 「冥主?」 其实他当初也没想过环竟能坚持那么久,还以为他大少爷脾气,只是吵吵嚷嚷,没一会儿就会哭着回金鹰会去了,谁知道他竟待了下来…… 「冥主,你看看这样本,只要一滴,玻片上的细胞就会以十倍速成长、进化……冥主,你在听吗?」 现在,怎么反倒是自己……很习惯他了…… 现在的环,即使一个人出任务也能够完美达到他的要求;在生活起居上也与他形成了一定的默契—挑嘴的自己现在甚至只在他掌厨的时候,胃口才好了些.......这这这…...好像有些本末倒置啊…....自己是否一直太过于自信,一直当对方是当初那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所以才会等到警觉的时候,已经有点过了呢......? 「但是,这些细胞感觉极端不稳定,而且出现了相互吞噬,快速溶解的现象,这也许代表了.......冥主?冥主!」 封神突然回过神来。「嗯?」 扎着两个包包头的可爱『少女』,穿着白色长实验衣,戴着实验用的护目镜,正皱着眉望他。重复地道:「冥主,所以你方才有在听吗?」 天要下红雨了!所以冥主方才是在恍神吗?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嗯......」封神将上下交叠的长腿换了一下,气定神间地道:「现在在听了。」 瑜努力压下翻起白眼的衝动—对方是他景仰的主子,还是得留点尊敬。道:「总之,环带回来的这样本,感觉是个半成品。就算可以短暂提升士兵的体能,但后遗症似乎大过效果,弄不好,可能敌人还没掛,士兵就先阵亡了。我等会儿,会用一些实验动物试试,看施打进活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反应。」 封神沉吟道:「最近不断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攻击事件,目击者全都异口同声地说,施暴者看起来是十分狂暴、毫无理智的凶徒,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如果,这些兇手,便是那机构放出来的失败实验品的话,也许能够解释.......」 瑜歪着头想了一想,说:「那也不难办,等我做完动物实验后,分析出这样品的成分,也许我可着手更改里头的化学成分,抢先一步製造出『超级士兵』的神药也说不定.......」 封神沉默了。 世界各国,莫不希望能够研究出此种增加军事实力的配方,但是,背后可能会牺牲的平民百姓,和生灵涂炭的后果,又有谁能够承担得起? 好一会儿,他才道:「不勉强,你试试吧。」 于他而言,摧毁有此野心的组织比较实际,但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时候,以暴制暴,以毒攻毒,收得的效果更好。因此,虽然他并不嚮往培育所谓的『超级士兵』,但以防万一,如果有此配方,也许日后派得上用场....... 瑜点点头,又把双眼凑回显微镜上看了会儿,突道:「对了,环大人的伤还好吧。」 封神挑了一下眉。「伤?」他上扬的语尾带着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紧绷。 「是啊。」瑜一面在纸上纪录观察心得,一面头也不抬地说:「他昨晚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先将样本送来我实验室,那时他胸口还缠着绷带,看来是满深的一道口子........冥主?」 好半晌,没人回应,他抬起头,眼前空空荡荡,哪还有人。实验室的门扇半掩,看来是有人行色匆匆,连关门都忘了。 哦哦......不知道环大人几时才能修成正果啊…....两名当事人好像都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但有时候,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怪怪的唷......嘻嘻...... 瑜掩嘴窃笑了会儿,重新集中精神,回到他的实验上。 四、失血 环坐在医务室内,袒露着上半身。锻鍊良好的胸肌上,三道像是兽类的爪痕怵目惊心。皮开肉绽、渗着血丝不说,伤口甚至微微发黑。他却面不改色,像是不觉得疼痛那般,抓起一旁架上的棉枝和优碘,眼也不眨地帮自己做消毒。消毒完才真的是面临挑战,他拿着绷带左右比划,迟迟找不到一个好的包扎角度。 「怎么不找医务士?」縹緲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他握着绷带的手指蜷了一下。 封神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进了医务室,也不知看了他换药多久,他竟一点也未察觉。 果然,在这人面前,他的修炼仍是不够啊……他澄绿的眼眸掠过一抹异色。道:「小伤,自己来就可以。」 他也不是谦逊或什么,而是当真如此认为。封神缓步踱至他身前,一见那伤口便皱起眉。 「你被什么所伤?」那种泛黑的程度,很不寻常呀。他朝环走了几步,弯身更近看。 那种难以形容的清冽香气随着封神的接近,再度笼罩了他。环白皙的喉头动了动,嗓音有些乾涩:「那机构里……有些守卫,手上装了像是利爪一样的东西,削铁如泥,可以随意伸缩。我虽穿着防弹背心,回来后发现,仍是被伤着了。」他说着说着,竟似十分懊恼。 封神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自袖中抖出一排银针,挑拣了几枝,相中几处,手起针落,『啪啪啪』地便扎了好几根。扎完后,他才淡淡地说:「这可能淬了某种不知名的毒,我先用银针封住血液流向,等会儿再用些中和毒素的药剂试试。」 他说着说着,伸手便要去碰触那伤口……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 封神抬眼,环也抿着唇,垂眼看他,神色紧绷。「别碰,有毒。」 封神勾了勾唇,道:「没事,我抗毒能力不错,分一点给我,你也许好的快。」他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转动手腕,却发现腕上的劲道一点也不松,正如那双死盯着他的碧绿眼眸,毫不退让。 封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这小孩的养成教育到底是从那一步出了差错呢……? 不过,从头到尾,教他、引领他的好像一直都是自己……若是出了差错,要怪的也只有自己啊。 封神撇了撇唇,对上了那双湖水绿眼眸,轻声道:「你抓得我有点疼。」 就这么一句,手腕上的力道立刻就消失了,碧绿色的湖面浅浅地漾起了名为担忧与歉疚的涟漪。封神抓准了这时机,探手至那伤口,用指尖挤压了些脓血,在指腹上搓了搓,再凑至鼻间嗅闻气味。最后,他抽出一只中空的银针,眼也不眨地扎进自己指尖。 「冥主!」波动明显的嗓音唤着他,他眼也不抬。 「安静。」只平然地丢出两字。待得银针吸足了血,他才抽离,再将原本封住环血脉的其中一支银针抽出,替换成血针。只见原本中空管壁中的鲜红迅速染上了一抹黑气,黑气逐渐扩散,最后整支银针都成了黑色。随着银针转黑,伤口的顏色却恢復了些许血色。 封神抽出了那吸纳毒素的银针,放至一旁。环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像是理解了什么,脸色一变— 在他身上,起码还插着十来支封住血脉的银针,如果每一支都要像方才那样替换的话……那岂不是……!! 他见封神再度抽出一支中空银针,咬了咬牙,终究没能无动于衷,探手就要去抢。这次封神没让他如愿,手臂一扬,很快地闪过,对他皱起了眉,脸孔也沉了下来。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即使是下属,封神也鲜少对他们动怒,但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挡他的治疗,他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些火气,原先縹緲如夜色的音质也沉凝许多。 环直勾勾地盯着他,即使面对他转而为凌厉的气势依旧不闪也不躲,定定地回道:「我不想看你受伤。」 那会令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很不愉快。 封神薄薄的红唇勾起一个轻蔑的笑。「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环闻言,愣了一下。只这么一个闪神,封神已经反手在自己手臂上拍进了十馀根中空银针,快得连环也反应不及。 最终,他只得绷着一张俊美的脸孔,任封神拿自己的血来替他净化伤口。 待换完最后一根银针,原本发黑的伤口终于转成令人放心的粉色。封神轻吁了一口气,直起身子。不知是维持弯腰的姿势过久,还是过度耗费心神,他的身子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 其实他靠自己也能很快地恢復平衡,却没料到一直注意着他的环,动作更快上一步—长手一伸,便勾住他的腰身。 「没事吧?是不是失血太多了?」连续的问句透着心焦。 五、辦喜事 封神呼出了一口气,也老实不客气地顺着环搀扶他的势,直接坐上了对方的大腿。 「没事,老了。」他自己也有些心惊.......这种血量根本不算什么,那一瞬间的晕眩,有可能是因为他过度担忧对方身上的伤口,然后突然间放松所导致。 啊…....之前从来没出现这种状况呀.......看来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这样的感受从环这次回来,不知为何,特别明显哪。 修长的身子几乎半偎着他,那股子清洌的香气更显浓郁,环的身子僵了僵,却怕封神会栽倒,没敢收回手臂,依旧搁在他腰间固定着他。不过他没忘了反驳:「你不老。」 过了那么多年,在他眼里,对方只比初见时高了一点点,头发更长了一些些......除此之外,一点也没有变。 封神拿过绷带,顺便睨他一眼。「我大了你九岁。」光是察觉到自己已经三字头,而眼前这人才二字头,就足以令他感叹万分。 不过这也顶奇怪,他连生日也不怎么过,突然在意这种事,实在矛盾....... 他抖开了绷带,开始替环包扎。因为伤口在胸膛的关係,他必须得像是搂抱对方一样,将绷带绕至背后,再绕回来......重复多次,再加上他就坐在对方腿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他的吐息拂过对方的心口,而对方的气息则掠过他的发梢....... 眼前的胸膛宽阔结实,上头散佈着细碎的伤疤,是接受过各种严格训练,和出过无数场出生入死的任务换来的证明。虽说对方皮肤白皙,淡化的伤疤看来并不明显,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足以看得分明。 长指抚上绷带......看似抚平上头的皱摺,实则好奇地感受底下强劲的肌理.......五年啊…...不长不短的时间,却让原本那么单薄的少年,长成这样一副身板了.......真神奇,不是吗? 封神的思绪飘回了过去。 五年前 封家老爷子六十岁大寿,在地方上,或说,在全国都是件大事。 一大早,封家别墅的大门便没关上过,上门祝贺的车辆络绎不绝,一台比一台高贵奢华。 封家宅子的建筑有些奇异,中西各半—主建筑是宏伟的欧式建筑,后方却又有中国园林造景,以及中式的回廊亭榭,主客房也都在此。 此时,挑高的大厅中,衣香鬓影,笑语繚绕,封家老爷子一身封家招牌的黑色唐装,精神矍鑠,眼眸灿灿,与来往宾客寒喧谈笑,一方霸主的气势不言而喻。 双扇鏤花大门再度敞开,这次走进来的宾客,令封老爷子眼睛一亮。 「蓝尼!」他朗声招呼,方才一直站在原地,待宾客上前行礼的他,头一遭迈开了脚步,快步迎上此时走进的一行西方人。 为首的是一名灰发碧眼的老者,与封老爷子看起来年岁相近;他一身铁灰色西装,搭配深蓝色斜银纹领带,气势不凡;衣襟上,别着一只金色别针,上头雕着一隻老鹰。他看见封老爷子,原本肃穆的神色也笑开了,同样快步上前,和对方来个大拥抱。 「金鹰会」是欧洲赫赫有名的帮派组织,成员横跨了欧美大陆,近年来甚至积极地拓展亚洲地盘。而蓝尼,无疑是金鹰会截至目前为止,最为出色的领导者。 他与封老爷子的相遇也很奇妙,冥门早年往欧洲伸展触角的时候,面对的首要竞争者自然就是「金鹰会」。年轻时的蓝尼因此曾与封老爷子槓上—两人一开始水火不容,甚至私下打过一场,不过也不知怎的,越吵越觉理念相近,惺惺相惜,后来,两大组织便成了合作伙伴。两人的好交情,也从年轻沿续至今。 封老爷子大力拍了拍蓝尼的肩,道:「这都多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这次不来了呢!」他带着笑纹的眼角,竟隐隐泛着泪光,足见与老友再度聚首的激动。 世人皆知,封家第三代,有一对出色的双生子:姐姐主导了封家的洗白產业,成为封氏企业总裁,弟弟则接手了封家歷史悠久,也是发跡初始的地下组织—冥门。姊弟俩纵横黑白两道,人人皆羡慕封家有这么一对优秀的接班人,封老爷子基本上就呈现半退休状态,在宅子里蒔花弄草,偶尔关注一下股票堂口即可。 相较之下,蓝尼目前依旧位居会长身分,独生子过于温文懦弱,安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想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苦心栽培的孙子,据说年纪尚轻,不成火候……究竟谁是金鹰会下一任的接班人,各界也都擦亮眼等着看。 蓝尼哈哈大笑,同样大力地拍了拍封老爷子,道:「哥儿们生日,怎么能不来!而且这次,我不来可不行,因为我们两家啊,很可能要办喜事了!……瑞恩!」 六、姊姊 他转过头唤,一名修长的少年随之出列。即使半垂着头,看上去有些靦腆,但他惊人的俊美依旧令眾人眼睛一亮— 只见他发色如黄金般灿亮,半垂着的眼是晴空下碧绿湖水的顏色,虽说是男性,但那捲翘而长的睫毛却足以让大票女人又妒又羡;高挺的鼻樑,粉嫩微抿的唇……若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便是他的身板实在太过纤细,虽说身高足以稍稍弥补这项缺憾,但与身旁壮硕的祖父相比,就明显的不成样了。 封老爷子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走上前去同样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笑道:「你小子!上回见你还到我膝盖高而已呢!现在都比我高出一个头了,几岁了?」 瑞恩被封老爷子攒在怀里揉乱了一头金发,尷尬地笑笑,答道:「十七了,封爷爷。」 封老爷子惊喜地道:「呀!你这孩子,中文说得忒标准啊!」他转过头,对蓝尼道:「你都输你孙子了!」 蓝尼不以为意地呵呵直笑,道:「哥儿们,你有所不知,他那是有心机,才把中文学得那么透彻呢!哈哈哈哈!」他笑声洪亮,瑞恩却是悄悄红了耳根。 封老爷子见他们爷孙俩表情特异,也被挑起了好奇心,追问道:「什么心机?还有你方才说,是要办什么喜事?」 蓝尼抚了抚下巴的一撮小鬍子,笑道:「你可还记得,这小子小时候……约莫八岁那时吧,被从金鹰会叛逃的一个支派绑架了,你记得这事吗?」 封老爷子想了想,点点头,说:「记得,那时可把你急坏了,而且听说这小子机灵啊,用保鑣的枪,把那些人都灭了是吧!」那时人人都传说金鹰会即将有个了不起的少主了,不过在那之后,瑞恩便没再有其他特出表现,倒显得传言变得越来越不可信。 蓝尼比了比现在连颈子都红透的瑞恩,道:「这小子根本是吓傻了,回来后呆了好半个月,清醒之后,便一直吵着要找『姊姊』。」 封老爷子愣了愣。「什么姊姊?」据他所知,瑞恩是独子,根本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蓝尼笑叹口气,道:「这小子说:在他被绑架的那当口,有一个年轻的小姊姊,救了他,还教他怎么用枪。这傻子,从那天起,可心心念念的,开口闭口便要我找出『姊姊』来给他。」 一听到这里,封老爷子也来了兴趣,还主动催促:「哦?然后呢?找着了吗?」 以蓝尼的能耐,别说一个女孩子了,十个女孩子,他也能将整个欧洲翻过来找给他孙子,是以他非常好奇那女孩的身分究竟为何。 蓝尼耸耸肩,道:「当然是没啊。不管怎么查,那支派里的女人年纪都不符合,也不像这小子形容的那样,是东方人。总之啊,那阵子耳根都快被这小子念穿了。幸好啊,这几年科技发达得多,我让人凭着瑞恩的记忆,用电脑模拟当时那女孩子的脸孔,使用年龄校正后,再用天眼系统去搜寻,你猜怎么着?」 封老爷子挑了挑眉。「找到了?」 蓝尼嘿嘿直笑。「这可不是!不但找到了,原来跟你还关係匪浅呢!九年前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的宝贝孙女啊!封氏企业的总裁大人。」 封老爷子这回真傻住。「灵灵?!」他脱口道。蓝尼笑着频频点头,瑞恩头低得不能再低,像是想把自己埋起来。 蓝尼比了比瑞恩,续道:「这小子自从知道『姊姊』的身分以后,练中文练得那个勤的啊,以前要他锻鍊体力便哼哼唧唧的,为了再见『姊姊』也都乖乖去了,不是我这做爷爷的自夸,他现在枪法真的顶不错。」 那厢喜上眉梢,这厢封老爷子却是凝着眉眼。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那个时间点……灵灵有到过欧洲吗……? 左思右想,他回过头,朗声唤道:「灵灵,过来一下。」 封灵正在大厅里侧,接待其他宾客,听见爷爷叫唤,她挑了挑眉,缓步走去。 撇开封氏集团总裁的身分不谈,她本身便是一名极吸引人目光的女子,黑发柔顺亮丽,斜拨至一旁,露出皎白的颈项;她身着一袭红色开衩旗袍,足上踏着细跟高跟鞋,走起路来风情万种,摇曳生姿,当真将东方韵味展露得淋漓尽致。 三人的眼中倒映着她美丽动人的身姿,却是三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封老爷子脸上满是对这孙女的自豪,蓝尼脸上则是满意与讚赏,至于瑞恩......他碧绿色的眼缓缓瞪大,脸孔忽青忽白,不像惊喜,反而像是惊吓....... 封灵走近他们,向封老爷子揖了个身。「爷爷。」她唤。又转向蓝尼,笑道:「好久不见了,蓝尼。」外国人没那么多攀亲带故的称谓,她打小便直呼蓝尼的名字,对方也不以为忤。 蓝尼同样热切笑道:「小丫头,真的是越大越漂亮了,像你们中国人说的那样......女大.....什么......那个的.......」他蹇脚的中文让大家又笑成一团,气氛热络。 接着,蓝尼一把拉过毫无防备的瑞恩,猛地将他推向前,道:「嘿!男子汉大丈夫,心心念念的『姊姊』就在你面前了,还躲在我身后干嘛?!」 他的手劲不是普通的大,若不是瑞恩陡然煞住势,恐怕会直接与封灵撞个正着。 封灵歪着头,不明所以;封老爷子则是乐见其成,左右看了看俊俏的少年郎和自己美艷的孙女,不住点头。 虽说这年龄的差距是有点.......不过若是孩子们郎有情,妹有意,也不失为一对璧人啊! 但瑞恩却是煞白了一张脸,不住后退,连连摆手。「不……不是......她不是......」他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封老爷子的微笑僵住,蓝尼更是直接皱起眉,看来就像是想一掌巴向他孙子那般。喝道:「你说什么呢!?分析结果不就是封小姐吗?」 「不……可是......」瑞恩看起来失望又无措,但还是不断摇头摆手。「但是......不是啊......长得一样.......但真的不是......」他也想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啊!!他是那么那么的想见『姊姊』,日日夜夜都幻想着这一刻,可是他不会错认的.......眼前的女子,虽然与重组的脸孔有九分神似,但不知为何,他就觉得她不是『姊姊』! 『长得一样』四字一出,蓝尼还没反应过来,但封老爷子和封灵俱是一愣。 该不会.......?他们两人脑海中同时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另一抹縹緲清淡的嗓音突地插入:「嗯?怎么大家全挤在玄关说话?」 鏤花大门不知何时再度开啟,户外的阳光洒在缓步走入的一行人身上,为首的人,也是说话的那人,正似笑非笑地勾着唇。 即使今日是大寿场合,他依旧是一身黑色唐装,及腰的长发扎成了辫,随着他行走的步伐晃盪。在他身后,跟着一名桃花笑的男子,与一名蜡黄色脸孔的奇丑男子。 脑海中浮现的人就这么凑巧地出现了,封灵与封老爷子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见瑞恩转过头,眼睛一亮,瞬间像箭矢一样地衝了过去,在眾目睽睽下,一把抱住了黑色唐装男子,又激动又欣喜地嚷道:「姊姊、姊姊!我终于找到你了!」 眾人瞬间石化。 七、一池春水 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 封神一排银针已经攒在指掌间,其实在少年近他身的过程中他有千百次机会可以下手,但那双光灿的碧绿眼眸撩起他模糊的熟悉感—就这么顿了一下,才让少年得以扑抱住他。 这是……什么他不知晓的恶作剧吗……? 他狭长的眼扫过呆若木鸡的姊姊和爷爷,还有脸色铁青的蓝尼,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场脸色数一数二平和的那人。想必也没人能回答他这问题了。 身后有人轻笑了声,桃花笑的男子手掌本已按在腰间佩枪上,现在反倒觉得情势不但不怎么危急,甚至还十分有趣。 「那个……冥主,需要帮忙吗?」 他比了比那死死搂着封神的金发少年,俊俏的脸胀得通红,明显地是在憋笑。 哇哦!如果不是因为此刻情势不允许,他好想拿出相机,把这一幕拍个十张八张,回去给冥门的同僚们欣赏啊,哇哈哈哈! 封神斜睨了他一眼,怎会看不出他看好戏的心思。少年的身形纤细,但手劲不小,身高也不容小覷,如此受制于人实在不是他的习惯。封神动了动,正准备挣开,少年灿灿的绿眸便对上了他—里头似有火光跃动,澎湃、热情,恰似他的语调: 「姊姊!还记得我吗?那时候在铁牢里,你教我用枪……啊,那时候我也带着这项鍊……」 少年腾出一隻手,拉出颈间的银鍊—坠子是金色的,雕着一隻栩栩如生的老鹰。 封神的记性不差,那条项鍊,少年提供的线索,很快令他想起—那年他为了调查一批失窃的军火,潜入金鹰会叛逃者的基地,在那儿救的一名小孩儿。只是现在,小孩儿已经长成少年郎了。 趁着少年说话时,臂力略松,封神勾起唇角,往后退了一步。「记起来了,好久不见。」他温温淡淡,不轻不重地这么说。 想来这孩子也挺重情义,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见了他竟还如此欣喜激动,也算难得。 他还将少年的行为合理化,下一秒,少年的手臂便又伸了过来,再度将他搂个满怀,嚷嚷着:「姊姊!跟我结婚吧!」 「噗!」桃花笑男子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 「瑞恩!」铁青着脸的蓝尼终于大吼出声。 「笑什么?」 环垂眼望着双肩微颤的封神,憋了一阵,终究还是问出口。 替他包扎伤口有这么好笑?他不记得冥主的笑点有这么低来着。 「没什么。」 封神固定好绷带,很快地敛去了笑意,彷彿方才只是对方的错觉。 啊……这傢伙……本来是这么天真烂漫的呀……现在却……他抬起眼,那双与他对视的碧绿眼眸依旧璀璨。但,如果说五年前,那眼眸有如晴空下的湖水,此刻那座湖,就像冰封了一样,不起波澜,不让人看透。 封神察觉自己今天想叹气的时候莫名的多。 「我接到蓝尼的电话。」他从环的腿上站起身,收拾消毒用具。「他说他病了,希望你回义大利一趟。」 环默默地穿回衬衫,好半晌,才道:「他常常病着。」 五年前,当他决定跟在封神身边,进入冥门时,如果不是爷爷身强体健,怕不当场中风或心肌梗塞了。爷爷对着他破口大骂,苦苦哀求,软的硬的都试了,他依旧没改变心意,蓝尼只得自行先返回义大利。但是这五年来,爷爷没有一刻放弃过让他回去接班金鹰会的念头,对外是斩钉截铁地说要跟他断绝爷孙关係,不过时不时的,便会捎来越洋电话,说着他哪里疼、哪里伤风,命不久长了,要他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或怎的,而是金鹰会里头的医生便是冥门的眼线,蓝尼的身体健康状况都被冥门掌握着,是以五年来,他就真的没回去过一趟。 这次,想来也是同样的状况。 封神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五年前这小子说要加入冥门,他的耳膜都快被蓝尼给吼破了— 『疯小子,你给我说说,你是对瑞恩下了毒,还是下了蛊,还是怎么的,他怎么就不听我这做爷爷的了!』 蓝尼从小便『疯小子』、『疯小子』的叫他,封神也不以为意,掏了掏耳朵,道:『我什么也没做啊。』伤口还疼着呢,一天到晚要应付蓝尼的大嗓门也挺疲累。 蓝尼瞪着他平然如往常的脸孔,道:『你要是没那个心,为什么要、要……』他要了半天,同样也说不下去。说到底,封神是真没对瑞恩做些什么,相反的,他救他、护他,要是没有封神,搞不好瑞恩根本无法顺利长大成人,他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失去了他的宝贝孙子。所以,现在他又能对封神责怪些什么呢? 蓝尼重重叹了一口气。『罢了。那孩子就跟我一个样,只要认定了什么劝也劝不动。你听好了,疯小子,我把我宝贝孙子交给你了,他要有什么闪失我第一个不放过你!还有啊,你最好早日把他的不正常性向扭转过来……听见没!』 『……』 不正常性向啊……扭转过来没,他自己也不知道啊……环作为他的下属,冷静、优秀、身手非凡,没什么好挑剔,他也许久没想起蓝尼的託付……所以这是要怎么确定?直接问环说:所以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光想就觉愚蠢……搞不好那只是人家年少轻狂时的错觉,现在长大早忘得一乾二净,自己无事去撩动这池春水做什? 封神看着环,唇动了动,原本想说的终究没有说出口,只道:「我想这次,是因为他生日快到了,想见见你。」 八、情敵 从十七到二十二岁,正是一个男人从稚嫩到成熟的关键期,做爷爷的却无法亲眼见证且参与其中,箇中的挫败与思念可想而知。 环垂眼扣好了整排的衬衫釦子之后,才开口:「我不想做会让自己动摇的事。」 封神驀然了解他为何这几年可以如此铁了心不回家乡的原因— 正如同蓝尼,环自然也是想念家人的,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意志不坚或动摇,索性不见。 只是,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只是为了少年时期的一个错误迷恋吗……?可现在,不也该醒了吗……? 有太多的逻辑说不通,有太多的疑惑没有答案,封神难得有些心浮气躁,『砰』的一声闔上了医药箱,手指却不慎被锐利的边角划破,血珠渗出。 他不以为意地甩甩手,手腕却再度被扣住、拉过,然后,是暖热的唇与舌尖轻轻覆上、吸吮的触感…… 封神的呼吸窒了一下,望着眼前这含住自己手指吸吮的男人— 原本齐耳的金色发丝只馀扎手的平头,因而露出的光洁额头让他添了丝锐气,少了点柔和;从鼻樑至下巴的线条,依旧完美的不像话,像是以希腊神祇的比例打造出来的脸孔……俊美的少年,已经长成俊美的男人,而自己,又是在迷惑什么……? 封神定了定心思,强迫自己冷着嗓子,声音却掺了一丝褪不去的哑:「我好像没有准许你这么做。」 护卫们是与冥主最亲近的一群人,但是,碰触他的身体,算是僭越了,更何况还是这样的…… 环看了他一眼,缓缓松开唇,但却伸出舌,再度舔了他的指尖一下,才说:「对不起。」 那毫无歉意的道歉让封神哭笑不得,想发火也发不起来。 所以说,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真的出了很大的差错……他再次陷入重度自我质疑。 他抽回手,被环吮过的指尖刺刺麻麻的,他得捏紧了拳才勉强压抑住那种鑽入心口的奇妙感觉。 「我跟你回义大利看蓝尼吧。」他这么说。 环闻言,瞪大了眼。原本冰封的眼眸似乎现出一丝裂缝,晃盪起来。「冥主,你……」 封神接续着说:「再怎么说,我与蓝尼也有一定的交情,向他祝个寿,合情合理,你也不过就是随行罢了,这样可以吧。」 他自顾自地说完,也不待环的回应,施施然地转身就走,一手依旧紧紧捏着拳。 环一个人坐在医务室中,良久良久,突然支着额,苦笑起来。 姊姊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就像是跟他回乡见父母一样啊……他就这么……放任自己高兴一下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夜深了,向来习惯等到封神睡下,自己才回房的环,却迟迟等不到要等的人。他眉头一皱,踩着沉重的脚步走上通往侧栋的长廊。 这么晚了,封神通常只会在一个地方逗留— 修长的双腿停在长廊尽头的一扇门前,环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抬手握住门把,转开门进入。 这是一间宽敞的展览室,排列整齐的玻璃柜内都是封神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珍品。而— 环抬眼。 展览室尽头的墙上,掛着一幅裱框的巨大海报。一名发色如火焰般的男子,正用他金色的眼眸,睥睨展览室内的眾人。 『姊姊,你喜欢这个人吗?我就不行吗?』瑞恩俊美的脸孔满是哀伤,足以让一狗票女子为之心碎。 封神却是不为所动,只静静地微笑,摸了摸他的头,道:『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我不会!』瑞恩抓下了他的手,澄清似地一字一句道:『我只要姊姊!其他人都不要!』 封神实在没有应付这年纪孩子的经验,头疼地想收回手,少年却抓着不放,急切地道:『我会等你的,姊姊!璇姐姐说,姊姊喜欢的这个人是没希望了,我会等你的,等姊姊可以喜欢上我!不管多久我都等!』 封神嘴角一抽。实在不明白,自己养了一群会扯后腿的属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都这节骨眼了,还在小孩子跟前碎嘴添乱! 『你……』额角阵阵抽痛,封神连说起话来都开始有气无力。『你知道我是男的吧,男生跟男生是不能在一起的。』这够明白,对小孩子而言够浅显易懂吧! 没料到,瑞恩振振有词地反驳:『可是姊姊,他也是男的呀!』他长指一比,指向海报中的红发男子。 『……』 那是封神生平第一次,被小自己九岁的少年顶得无话可说。 冷绿色的眼眸因为怀想,漾着浅浅的波光。环的视线从那巨幅海报往下移,落在那站在海报前,一动不动,仰起头静静凝望海报的男人。 就这么站着,看着,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看不见封神的表情,但只要稍加想像一下,他便觉得胃开始在翻搅,胸口酸气瀰漫。 环捏紧了拳,再放松......重复了好几次,眸中盪漾的波纹散去,又成了两汪冰封的碧湖。 他动了动唇,还未出声,封神的嗓音便已响起:「有什么事?」依旧是淡淡的,不落感情的。 他本来想说夜深了,请他早点歇息,后来转念一想,换了个说词:「伤口,疼得厉害。」 九、不讓 这话,半真半假。皮开肉绽的伤口自然不会不疼,只是他忍耐閾值极高,其实不至于到向封神求助的程度。会这么说,也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 明知道有这种小小期待的自己,是多么愚蠢,但就是想试试....... 果然,封神闻言,转过了身,神色微变。「过来,我看看。」 不该呀.......下午明明将毒血都清乾净了才是。 封神惊疑不定,看着环朝他走来,离他约莫三步远之处突然踉蹌了下—封神吓了一跳,伸手搀住了他。 「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比下午更加虚弱?! 环的头颅偎着封神的肩,双手搂着他的腰,闷声道:「有点晕。」 是啊……的确是有点晕......封神身上的气味令他昏眩,掌下的腰身也让他心跳加速。他小心地调整呼吸,就怕被封神察觉了端倪。 连受了伤还脸色如常服侍他穿衣的男人,现下成了这副模样,当真不对劲!封神压根儿不曾想过要怀疑他,安抚似地摸摸那扎手的金色短发,轻声道:「能走吗?到医务室去,我看看伤口。」 啊……天哪......好温柔的抚摸,好温柔的嗓音。环开始怀疑起自己—过去这五年,努力地让自己变强,让自己能成为配得上姊姊的男人,在这过程中,是否错失了许多像现在这样能够撒撒娇,博取封神关注的机会。 尤其是能够感受到姊姊对自己的关心......那感觉真的超级好......像是要飞上天了......他小口小口,贪婪地吸进封神身上的冷冽香气.......像是变态一样.......可他克制不了自己。 「我想......回房间躺一下,房里也有医药箱。」他这么说。 封神不疑有他。反正只要能让他确认伤口,哪里都没差。「好。我搀着你,走吧。」 他让环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一手提着他的腰带,不费吹灰之力地支撑住对方泰半的体重,稳稳地迈开步伐。 碧绿色的眼眸不着痕跡地往后转,看了那海报中的红发男子一眼,唇瓣勾起一个胜利的弧。 哼哼!才不把姊姊让给你! 环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封神侧身坐在床缘,拆了他的绷带,对着伤口左看右瞧,还覆上手摸了几下,实在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他望向环,后者也正定定地回视他。 「现在呢?哪儿疼?」封神问。手掌还搁在他胸膛上没有收回。 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又不疼了。」 「……是吗?」封神的脸皮抽了抽。 不可讳言,他当真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但是环过去的表现实在太完美了,若连他都会对他说谎,那自己身边还真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 前思后想了一遍,封神最终没再多言,默默替他缠回了绷带。 才要起身,腰身一紧,一隻有力的手臂便将他勾了回去。环侧身躺着,将摔跌上床的他按进自己怀中。 「喂……」封神谨慎避过他胸膛的绷带,改推抵他的肩。话说这傢伙今天跟自己的肢体接触是不是过多了点?是怎么了?以往都不会这样啊…… 「冥主……」 环的脸埋进了他发间,吐息拂过他耳廓,封神缩了缩肩。 「能这样一下吗?我心情有点乱……」 是不是有希望了……?自从姊姊说了要跟他一起回义大利,这样的期待冒出了头开始,便抑制不了了,一整天心脏都紧缩着……激动、兴奋、忧虑、害怕……摆盪着,让他喘不过气。对一个五年来从来都不抱希望的人来说,即使只是一颗小小的希望种子,造成的影响都是很惊人的。 一直很想碰触姊姊啊……想抱他、亲他,也想对他做他小时候还不懂的事……发芽的种子触发了深埋许久的渴望,拔地而起,一发不可收拾。但是……不可以吓到姊姊……以前表现都很好的,不能让姊姊讨厌了…… 封神自是完全没料到他澎湃汹涌的心思是因为自己,只联想到可能是近乡情怯导致他心绪波动。 嗯……他小小年纪便得强迫自己成熟,又离乡背井,独自一人留在冥门,勇气和毅力当真是不同凡响……说起来,自己对他的训练也总是毫不放水、不假辞色,温情软语什么的几乎没给过,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是……过分了点啊…… 跟眼前的这人都相处了五年,封神现在才终于生出了点疑似愧疚的情绪,身子也软了下来,反手搂住眼前宽阔的肩,拍了拍。 「没事的,蓝尼那时吼着说要跟你断绝关係,其实你也知道他根本捨不得……过了五年,气也早就消了,这次他见到你回去,一定很开……呃!」 他附在环的耳边说了一长串,语句却中断于一声尖锐的抽气。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那抵住他大腿的东西……是啥!?他方才安慰他的内容里,有讲到任何会让对方误解到这方向的内容吗!?并没有吧!! 封神哪知道,自己的身子偎着对方,一直凑在对方耳畔说话,吐息断续地撩呀撩的,这样还不撩出火,环便不算真正的男人了。 封神本能地便要退开身子,环却收紧了手臂,抵住他腿根那热烫的东西更为真确……封神僵住了身子,耳边环的吐息变得紊乱且急促。 「对不起……冥主,我会很快解决……」 十、快點(H) 解决……什么……? 封神察觉来自耳畔和身前的高温令他很难集中精神,思考也变得缓慢,比方说,此时他并不十分明瞭环的意思……直到他听见衣物的窸窣声,感受到那并不陌生的律动,他才明白:他的护卫,此时正在自慰—正确地说来,是一面搂着他,一面自慰。 封神不明白此时从胸口一阵上涌的热气是什么......?似乎谈不上愤怒……有点错愕,还有其他分辨不清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耳廓烫得吓人,不知是因为体内窜升的热度,还是因为环的气息。 这太.......夸张了.......!!不该…...继续下去....... 他的脑子运转了许久,才得出这样的结论。手臂才正要推出去,耳畔便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向来平然的嗓音带着哑,一次又一次地向他道歉,听起来就像......快要哭出来那般....... 原本要动作的肩膀瞬间便又定住了,连封神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和自己的护卫躺在一张床上,被对方搂着,当成自慰的道具这档事,根本难以想像,现在自己到底是在忍耐哪桩!?他也不知道啊!只觉环的体温、环的手臂、环的道歉、环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乱、烦躁、无措.......是的,无措。他的字典中从未出现过的两个字,此刻他竟体会到了。 环的嗓音就贴着他耳旁,不知有意还无意,随着他开口道歉,那高温的唇瓣似乎也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他的耳骨.......一开始不觉如何,久了却觉越来越不对劲......那唇瓣的温度烧下了他的颈子,再往下,蔓延至他的下腹.......封神的眉尖一抽。 为什么他会有种.......自己好像快勃起的感觉.......!? 「冥主.......对不起.......」这厢还在永无止尽的道歉,封神却再也忍无可忍— 他伸手,却不是推开对方,而是摸进了环的裤头里,与他的手掌一齐,握住了那比唇瓣更高温的东西。粗声骂道:「有时间道歉,不会快点出来吗!?」 磨磨蹭蹭的,让自己也连带地浑身不对劲,真是烦死人了! 封神握着那烫手的硬物,凭着男人的本能,上下套弄了起来。 活了三十几年,站在一个呼风唤雨的位置,他从来也没想过,会有握着别的男性那话儿的一天,更别说还帮对方打手枪......然后这人,还是他的下属,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封神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掌心中的东西也快速地膨胀,温度不断地窜升,让他几乎握都要握不住。 这…....是正常的尺寸吗?还能继续大下去?骗人的吧...... 封神也不明白,这时候他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有何意义,也许,是他下意识地不想面对自己正握着男人GG的现实。 环在他颈间的喘息更为粗重,感觉成功有望,封神精神一振,正想赶快解脱,就觉原本搭在腰间的手掌往下一滑,抚上了他的臀。 封神身子一颤,差点失手捏碎了手中的肉柱,换来环的一声闷哼。「喂!」他沉声喝斥,听得出有些火气。 环短促地换了一口气,轻声道:「冥主不是要我快点出来吗?我也在努力啊…....只是摸一摸你,什么都不会做的.......」 摸一摸还叫什么都不做!?这哪国逻辑!? 封神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哽死在当场。若不是这人是环,是他这五年来信任非常,也贴身非常的护卫,他怕不早银针在手,将对方钉成刺蝟了。 所以现在怎办?是让他摸还不让他摸?对方拿他的话来堵他,他若不让摸,对方又磨磨唧唧地说射不出来怎办!? 封神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大声骂句脏话的衝动。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好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你—快—点.......!!!」 要他快点,是要他快点摸、快点射,还是.......不管怎么说这两个现在看起来是一样意思了,对吧? 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现在正握着他身体的核心,儘管绷着一张脸,儘管口气不善,那狭长的眼眸仍是起了雾气,那白玉般的耳廓也薰上了艷色,嘴唇红灩灩,让人想要咬上一口......自己这五年来是怎么忍的......?现在突然全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每日服侍这人晨起时,望着他的裸体,都还能保持冷静,现在却突然不得要领了......满心满眼,都只有想着更恣意碰触他、贴近他的念头。 环的手掌沿着裤头的松紧带摸了进去,他可以听见封神忍得牙根吱嘎作响的声音。 也许他该庆幸这五年来他的表现良好,任何踰矩的行动都不曾有,否则封神绝不可能忍到此时,怕不早早便把他给办了......又或许......会不会......其实姊姊已经......可以接受他了呢.....? 掌下的肌肤是温热的,微微出汗,但不似他的掌心那般火烫;摸上去既并不软嫩,也无芳香,而是坚韧而紧实,象徵着主人平时的锻鍊,那冷冽的气味呛得他发晕,但并无法让他更清醒,只是让他更克制不了地陷溺...... 他小心翼翼抚摸、滑行......从微微隆起的丘陵,到平坦的大腿,再到私密的腿根......那处肌肤滑腻得很,他受不住那诱惑,放了胆掐住,落下一个个青紫的指痕。 两个人紊乱且粗重的喘息在近距离交换、混合,心脏在各自的胸膛中疯了似的跳动,血液高速奔流,脑子却依旧像是缺氧一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为何这样,不知对方为何那样......从没体验过的混乱。 终于,环闷哼一声,突地张口咬住封神小麦色的颈项;封神只觉颈间一痛,手心一热,握着的那巨物在颤动了一下之后,射出了白浊的液体。 从未体验过的,惊心动魄又揪心的高潮让环眼前一片白光,迟迟对不了焦。还恍神着,就觉肩头被人大力一推,封神翻身跳下了床,边走边拉整长裤,冷冷地落下一句:「不准,再有下次。」 长发在他身后翻飞,他就像阵疾风一般飆出了房间,甩上了房门。 环垂眼,望着一身凌乱的自己,苦笑了起来。 没死啊.....自己......都对他做了那种事了,竟只是被口头警告而已......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他更加误会吗.....? 十一、蟲子 封神在长廊上疾走如风,几乎是小跑步,被汗水打溼的长发纠结在他身后,看上去一点也不优雅,他却恍如未觉,只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要去哪里,其实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要离刚刚那个地方,刚刚那人,越远越好。 几乎像是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一样......一点也不像自己......而且,为什么逃的人是自己啊......?明明是那傢伙.....放肆、僭越、莽撞......钉他个上千针也不为过,可,为什么自己迟迟没动手......!? 他捏紧了拳,掌心的黏腻像在提醒他莫名的纵容与心软。 『对不起......』 环那时哭泣般的道歉阴魂不散地繚绕在他耳边,封神用力甩了甩头,更加拔足狂奔— 「妈呀!」 就在长廊转角,他差点撞上一个人。他们俩都即时煞住了车,只是对方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 「你吓死我了!冥主!」瑜脸色都发青了。这么高速地撞过来,方才在夜色中他还以为是哪来的野兽闯进民宅呢! 「冥主?」他缓过气来才发现封神脸色不对。不只不对,是非常不对—冥主向来是淡然到有些冷情的,可现在表情可丰富着:惊吓、懊恼、错愕......这应该不是跑步造成的吧。瑜疑惑地望着他。 封神沉着一张脸。「没事。」他说。连嗓音也是沉凝的,不轻不淡不縹緲。 看起来就像有事啊.....瑜转了转眼,非常识时务地换了个话题:「我正要去找您呢,冥主。实验动物喝了那样本之后出了些状况,您要看看吗?」 封神沉默了好半晌,瑜发现他有一手一直紧紧捏着拳。 「好。」良久之后,他才这么说。 「环大人带回来的这东西,感觉上是个半成品。喝了这样本之后,动物都出现了狂躁的现象,力大无穷,不受控制,而且,好像认不得同类......」 瑜比着笼中的白色小鼠。笼子里头是地狱般的惨况—有几隻小白鼠已经肚破肠流,横尸当场;另几隻则是沾了血渍,在笼中乱窜,不时衝撞关住牠们的铁条。以牠们小小的身躯,一阵猛撞之下,有好几根铁条竟被撞弯了。 封神在实验室室的水槽里大力搓洗了双手好一阵,几乎要将自己洗掉一层皮了,才在瑜古怪的注视下擦乾了双手,走到他身边,一起观察笼中的老鼠。 据环的报告所说:那栋可疑的机构里,除了警卫之外,四处都充满了漫无目的游走,双眼无神的人,只要发现有人接近,便会像被触怒一样地攻击,力大无穷,不管怎么挨打也没有痛觉,即使断了手脚,也会拖着行走,诡异无比......想来,应当就是这药剂在作祟。 「超级士兵」这档事......还真是永远都有源源不绝的野心家感兴趣啊......封神觉得有些头疼了起来。 方才才经歷了那令他心力交瘁的状况,又看到眼前这些兇暴的动物,他突然感到有些疲累。 哎......真老了......这是今天之内,他不知第几次生出这样的念头。 「成份分析出来了吗?」他问。 瑜点点头。「大致上分析出来了,有些比较复杂的化合物,再给我一点时间,应该也可以明白。」 封神道:「那么.....有没有办法调整成份.......让动物可以维持神智,但依旧可以发挥体能?」 瑜沉吟着:「不晓得,目前光分析出来的成份就不是普通的复杂......但可以试试。」 封神一頷首。「那就试吧。」 瑜垮下了肩。 「是......」看来未来几周要一夜好眠又没可能了。 他没精打采地应着,眼角馀光一瞥,奇道:「欸,冥主,你脖子被虫咬了!好大一口,就在.....呃!」 欲伸向那狰狞牙印的手臂顿住—正确地来说,是动弹不得。一排银针,不知何时封住了他手臂的几个重要穴位,让他抬不高也放不下,尷尬地僵在一个不上不下的高度。 「咦咦———冥主,这是.....!?冥主!冥主!别走啊!解开我再走啊!!呜呜呜......」 封神长发一甩,洒落一地冷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只耳廓泛起微红。静夜中,只剩下瑜的鬼哭神号。 十二、大狗狗 飞机在高空中平稳地航行,这是封家的私人专机,专给封家的几名主子出访时使用,不仅和世界各国的机场都有签约,还有专属的机长和空服员,舒适得不得了。 封神放低了椅背,正闭目养神,突觉身边一阵香风袭来,然后是银铃般的嗓音: 「你们吵架啦?」 眼皮掀了掀,一身火红色低胸紧身衣的长捲发女子笑盈盈地站在他身边,垂眼望着他。 封神重新闭上了眼,没有回答的打算。 「哎唷,看来吵得很厉害呢!」璇像是看不懂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与他隔着一条走道的位置上坐下。这个舱里,只坐封神一个人,其他的护卫都在后头的副舱,但璇是从小伴他长大的人,身份不一般,即使进入主舱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摇晃着手中金黄色的香檳,晃出了成串的小泡泡。不屈不挠地道:「我有多久没见环这么心神不寧了......唔,五年了吧......好可怜......好像被主人拋弃的大狗狗......」她嘻嘻而笑,继续不怕死地试探封神的底线。 实在太有趣了呀,这两人......让她骨子里的恶作剧慾望暴涨到最高点。整整一个礼拜,冥主就像是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正眼也不瞧环,不准他进寝室服侍,对他做的菜一概不碰—当然她和瑜倒是因此大饱口福,但是见了环三魂像掉了七魄一样的模样,总归是不忍心啊......嘛.....没有女人能见到那张漂亮的脸孔难过而无动于衷的,自己也逃不过呀。 盈盈美目落在封神颈子上几乎已淡得看不见的青紫牙印,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表面上的平衡,就快要崩塌了呀......这两人会走向何处呢?依冥主的脾气,环的执拗,真令人担心....... 璇不伦不类的形容让封神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只是依旧不发一语。 啊啊.....这不还在闹脾气吗......?璇忍着笑,软下语调说:「他没有你活不了的,别这么对他。」 是他怎么对我呢! 封神看她一眼,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想要的手下,踢出去便是,冷战什么的,就像小女生一样的,毫无意义。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见到环每每欲言又止,又慌乱又沮丧的样子,难道自己感觉好过吗?一点也没有!甚至,他还怀疑起原本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真是一点也不像他! 两人相对沉默着的时候,封神座位旁的对讲机响起:「冥主,我们再十分鐘后要准备降落了。」 「知道了。」封神应道,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对璇道:「我要换装。」好似他们方才谈论的话题,全都不存在那般。 璇笑了笑,上扬的眼尾极为迷人。「好,我去取衣服,你先进更衣室。」 封神正脱着上衣,眼角馀光自穿衣镜见着身后更衣室的门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他的衣物。 封神的动作一顿,眉尖抽了抽。 所以这是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他的话了。是他太纵容他们吗!? 他垂眼,解着袖扣,火气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不知是气环,气璇,还是气自己。 「衣服放下。出去。」他冷怒地说,语调肃杀,任谁都不会错认他怒火正炽。 环带上了门,默默将整袋的衣物搁在一旁的小桌上,但并没有离去,反而上前了一步。 「对不起。」低低的一句从身后传来。封神咬了咬牙,喝道:「出去!」 「对不起。」依旧是相同的回应,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封神冷笑起来,顾不得自己还衣衫不整,『唰』的转过身,瞪着对方。 「现在,是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吧?」他又恢復了那极轻极轻的嗓音。 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碧绿色的眼眸。他摇摇头,虽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觉得出委屈。 「你打我一顿消气,别叫我出去。」他低声说。 一个礼拜,短短一个礼拜,他却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明明过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曾离开过更久,却没有这礼拜这样的,度日如年的感觉。封神的目光完全回避着他,拒绝他的接近,做他爱吃的菜也没法令他消气……这种落在深深谷底的绝望敢让他快要发疯了……他寧愿被他惩罚一顿,至少,揍他的时候,他是看着自己的,他的身影,会倒映在姊姊的眼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五年来,他没有让封神失望过,全心全意地达成他的要求,他的指令,从不曾忤逆过他,是以,他也已经很习惯,封神对他的信赖,对他的依靠……就像是空气,或是阳光那样,现在一下子全部都没有了,他像沉进了黑暗的深水里,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如果是他得意忘形了,那他愿意退回去原先的距离,怕的是封神若要作绝,即便他退回去了也徒劳无功,那该怎么办!?他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的日子……比那时候刚入冥门艰苦训练的时候,还要痛苦上千百万倍。 封神瞪着那明明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子,却像个小媳妇般垂着头,垮着肩,只要再加上一双耳朵和一条尾巴,当真就像是璇所说那样:被主人拋弃的大狗。 哎,五年了……这傢伙已经被他训练成数一数二的护卫和特务,可为何那份对他异样的执着,就是怎么也扭转不过来呢!? 五年前 金鹰会的宝贝少爷在封家作客竟然作到失踪了!? 蓝尼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不说,封家自是当仁不让,倾巢而出,大有不把方圆百里全翻个透彻不甘心的气势在。 封神自也是出去找人的一员,不过,他比其他人幸运那么一些些—他想起自己曾和少年提过的:自己年轻时常去的一座秘密基地。那是附近一座荒废许久的学校。 他在操场的鞦韆上找到了少年。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抱着胸,口气有些不善。『你知道你爷爷有多担心吗?跟我回去。』 少年碧绿的眼眸看了他一眼,復又垂下,盯着自己鞋尖。 『我不想回义大利,我想待在这里。』好不容易找到姊姊了,他不想和姊姊分开。 十三、硬仗 封神哼哼两声,慵懒地道:『你待在这里作啥?你不回金鹰会好好学习怎么当一名接班人,留在这里逃避你该尽的责任,你以为我会感动?我会开心?』 少年因他讥誚的问句,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胀红了脸。『如果我回去,姊姊很快就会忘了我,去找那个海报上的男人的!』 封神实在哭笑不得。伸出手,戳了戳少年光洁的额,揶揄道:『那又怎样!你回去后,有一天也会忘了我,会遇见更好更美的女孩子啊!』真是的,小鬼就是小鬼,想法有够天真。 少年抓下他捣乱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大声回道:『才不会!我只要姊姊一个!我要跟姊姊结婚!』 噢,天哪…...真想打晕他了事.......封神的银针蠢蠢欲动,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封住少年的几处大穴,扛他回去交差算了,突觉四周起了不寻常的动静— 从废弃的校舍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一些人。衣衫襤褸,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他们拖着脚步,垂着手臂,却不约而同地朝向封神这处走来。 封神拽起了还呆坐在鞦韆上的瑞恩,将他安在自己身后,银针自袖中滑出,他手一扬,七寸长的钢针像箭矢一般朝向那群人飞去。 他的劲道与准度皆臻完美,一般人被那长钢针贯穿重要的几处血脉,轻则全身僵直,重则直接扑地,再也无法活动。没料到,那群人挨了他的银针,动作顿了顿之后,又像是没事一般,继续朝他们走来。 封神护着瑞恩后退,瑞恩揪着他衣角,不安地问:『姊姊,他们是谁?看起来好奇怪。』 封神也不明白,为何就这么凑巧:在他与瑞恩在这秘密基地的时候,有人放出了这些东西。是针对他?还是针对瑞恩? 不管怎么说,这东西不好对付,尤其他现在还多出了一个拖油瓶。 『你记得回我家的路吗?』因不知道声音是否会刺激到眼前这群人,他压低了嗓音问。 见瑞恩点头,他又道:『我引开他们,你回去,找人来帮忙。』 瑞恩先是点头,復又摇头,急急地道:『不可以!我要陪着你!』 虽然他不明暸面对的这群人是什么,但看姊姊方才那排银针对他们一点效用也没有,就知道这绝对是场硬仗,他怎么可以丢下姊姊一个人! 封神低斥:『笨蛋!你在这,只会拖累我。』他自腰间抽出系着的腰带,手一振,竟然成了像是剑一样的东西。 他将瑞恩用力推离了几步远,喝道:『快走!把瑕和璃找来!』 他的音量似乎刺激到了原本悠悠晃盪的人形物,只见他们齐齐发出一声尖锐的,兽类一样的嘶吼,接着便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朝封神扑来。 封神手一抖,剑又成了软鞭,回旋的气流短暂震开了那群人形的怪物,他边刺边挥,同时领着那群怪物远离瑞恩。瑞恩望着他的绿眸充满了泪水,然后咬咬牙,扭过头狂奔。 那次,封神伤得很重,几乎去了半条命,多亏了有璃高超的医术,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后,待他终于清醒,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蓝尼。后者臭着一张脸,不由分说地怪罪了他一顿,而他是有听没有懂。 后来,他才知道,在他昏迷的期间,瑞恩用了十足激烈的手段表明心跡—说他不回金鹰会了,他要进入冥门,跟在姊姊身边保护他,要是谁反对,硬要拆散他和姊姊,那他便不吃不喝,绝食抗议。 就这样,他被迫收留了一个跟屁虫小鬼,然后这小鬼又出乎他意料地坚忍不拔,挺过了许多非人的训练,一年后,他升他作自己的护卫,给他起名『环』。 然后一晃眼,五年过去了,他以为时间会冲淡瑞恩对自己的错误执着—至少,在平素的相处上,几乎已经察觉不出来。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掩饰得那么好.......连一手训练、拉拔他的自己,都没看穿....... 飞机的引擎轰隆作响,感觉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近。封神叹了一口气,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我换装!」 环『唰』的抬起头,碧绿的眼眸瞬间绽放万丈光芒,几乎要闪瞎了封神的眼。刺目的光线中,封神彷彿见到恢復活力的大狗,精神抖擞地朝他奔来。 十四、祝壽 环的双手因为心情一瞬间从谷底翻红还有些无法自抑的颤抖,但他的动作依旧有着往常的俐落水准。衣服一层层地穿上,待到他拿出最后的配件时,手疑惑地顿了一下。 「难得见你穿西装。」他将领带绕过封神的领子,修长的手指流畅地替他打着领带。 封神微微仰起了下巴,方便他动作,这姿势却让环闪神了一下,差点束不起领带结。 「入境随俗。」封神淡淡答道。「袋子里有另一件,是你的,换上吧。」 环打好了封神的领带,闻言顿了一下。「我的?」 他只是封神的护卫,无论穿什么,理论上是不需封神费心的。 「嗯啊。」封神扯了扯领结,又转了转脖子,像是对西装相当不适应似的。 再怎么说,环都是金鹰会的少主,未来的会长,总不能让人间话他冥门亏待了他吧。 他想得理所当然,不料环却直起身子,退后了一步。「我是冥主的护卫,不需要换装。」 封神眼明手快地拽住他手臂,将不住后退的他拖了回来。「既然是我的护卫,就要听我的!别动!」 他一把扯开环的衣襟,钮扣迸落得四处都是—这样一来,就算环再不想换也得换了,嘿嘿! 环无奈地望着自己半毁的衬衫,举起双手投降。「知道了,我自己换,现在就换。」 封神抱着胸,满意地望着他换上自己替他挑选的西装,自豪着自己的眼光精准,尺寸顏色全都挑选得恰到好处—他自己的是千篇一律的黑,给环挑的却是暖暖的米白色,配上一条翡翠绿领带,衬着他的金发碧眼,当真是贵气万分。人要衣装这话果真不假,就算环的长相已是高水准,跟他平常简单的白衬衫紧身长裤相比,三件式西装更能衬出他高壮修长的身形。封神上下打量他,连连点头。 「腰,弯下来点。」他伸手,替环拉整好后领,又替他调整领结。环依言稍稍弯下腰,方便他动作。以他们的身高差,环的视线正好平行封神的颈子,那已淡化的青紫牙印映入眼帘,绿眸浅浅地漾起涟漪。 封神左右调整了下,再拍了拍那完美的领结。「好了。可........」 有什么暖热的东西印了一下颈子,再很快退开。环直起身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谢。」他说 封神摀着颈子,瞪着他。那暖热的触感渗进了皮肤,再沿着血管,回流至心口......心脏每次收缩,身子都随着一阵阵发热。 什么啊…...这…不就好像......自己也被他影响,变得怪怪的了吗......? 俊美的男人总是吸引眾人的目光。 如果是俊美又高挑,宛如模特儿身形的男人,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如果是俊美又高挑,身边还站着另一名气质迥然不同,充满东方韵味的清冷男子的话,那当真是让人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了。 更别说那俊美又高挑的男人,还是之前眾人讨论的沸沸扬扬,不知为何暂离了金鹰会,转投冥门的小少爷。先前眾人把这当作茶馀饭后间聊的话柄时,还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说金鹰会的接班人恐怕没着落了,没料到,今日一见,当初传言中有些懦弱的小少爷,竟成了今日挺拔霸气的模样,与他爷爷年少时相比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看看他与冥门首领形影不离的模样,搞不好,先前说他离开金鹰会只是误传,也许只是待在冥门受些特殊训练之类的,准备未来接任金鹰会。 人群间的嗡嗡耳语,各异的眼神和心思尽落入封神眼里。他垂下眼,微微一笑,刻意放慢了速度,落在环的斜后方,让人看起来就像是他跟着环似的,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的主从关係。 环却敏锐地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望他。「冥主?」他唤。 封神对他摆摆手,漫声道:「没事,你走前头,我想慢慢走。」 环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否看穿他的小把戏,封神不置可否,催促似地又朝他摆了摆手,环这才收回视线,依言走在前面。 好不容易突破重重人墙,来到了宅子的门口。守在入口处,高头大马的保鑣朝环伸出手:「请帖......少爷!?」 不大不小的惊呼引来了另一阵骚动—金鹰会的成员被这声叫嚷惊动,纷纷出来探看。 「真是少爷!」 「少爷已经长这么大了!」 「跟会长年轻时真像啊!」 「就是啊!少爷!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 「少爷,会长一天到晚都念着您啊!」 「…….」 一票横眉竖目、面目狰狞的黑道份子此时就像菜市场的老妈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包围着环,这景象当真独树一帜。环被这些吱喳的问候围绕着,僵着脸,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但那双眼眸,却晃着淡淡的波纹。 啊…...看到这些熟悉的叔叔哥哥,他应当也是开心的吧.......封神静静看着眼前这幕,唇角微微勾起。 果然,不管待在冥门再久、再熟悉,总不及回家的好啊!瑞恩他.......还是属于这里的...... 心口不明原因的揪了一下,弭平了他唇角的弧度。 十五、見公婆 「这里在吵些什么!?」一声威严十足的低喝响起,也中断了眾人热络的叙旧。一瞬间人群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分开,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自门口缓缓走出,虽说脚步有些缓慢,但不怒而威的气势依旧震慑眾人。 蓝尼环顾四周,多数人皆不敢与他对上眼,只有他的一名亲信搭话:「会长!少爷回来啦!」 蓝尼的目光落在瑞恩身上,那双与瑞恩神似却更为深沉的绿眸一瞬间掠过了许多情绪,他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似乎正努力压抑狂喜的表情。 他冷哼一声,没做什么回应,倒是眼角馀光瞥见了瑞恩身后,似笑非笑的封神时,剑眉倒竖了起来。喝道:「疯小子!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啊!我可没邀你啊!」 见到长大成人的孙子,他自是感动满溢的,可见了封神,总是新仇旧恨一併涌上,忘不了当初瑞恩是如何为了他,拋下金鹰会的一切离去,现在想起来,他还是一肚子火,不呛这小子几句不痛快。 封神耸耸肩,对于蓝尼的怒气早已很习惯—过去五年来,时不时便得接他在他耳旁叨念、怒吼的越洋电话,听他骂着他是如何诱拐他的宝贝金孙,又是如何迷惑他等等,封神早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或者三两句堵得蓝尼更加暴跳如雷,却又拿他没輒的本事。 他才正要回嘴,一隻手臂便伸了过来,将他搂至身侧。那种佔有慾十足的搂法,让在场眾人瞬间鸦雀无声。 瑞恩平然地道:「爷爷,是我要姊姊陪我回来的,我不想跟他分开。」 封神的面皮一抽,蓝尼的脸色则是铁青了几分。 哎,那个……虽然他是没有要强调他与环之间的主从关係没错,可也不用说这种让人会误会的话吧。怎么现在搞得一副他是来见公婆的样子……嗯?哎?咦——!!!? 等等、等等……该不会,自从他说了要陪环回义大利之后,对方奇妙又诡异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他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有些什么不得了的误会吧!! 这实在是……棘手啊……可现在人都踏上对方的地盘了,再澄清些什么不是越描越黑吗?! 蓝尼带刺的眼刀扫来,如果可以形象化的话,自己可能已经被刮肉剜心了。 「疯、小、子……」蓝尼盯着瑞恩搁在封神腰间的那隻手臂,压低了嗓音,威吓意味十足。 封神实在哭笑不得。 这……也不是他叫对方搂过来,也是顾及着对方的面子所以没把那手臂推开,怎么蓝尼那眼神明摆着就是将他当『诱拐儿童』的犯人看待。 其实他真的没那方面的兴趣,也没有吃嫩草的打算,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了。 封神苦笑,不着痕跡地拨开腰间手臂,退开了一步,神色自然地对着蓝尼道:「你忍心让客人站在外头受冻吗?进去吧进去吧。」 他们三人的互动全被来访宾客看得分明,这种眼看着会成为眾人未来几天茶馀饭后话题主角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蓝尼不是笨蛋,自也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狠瞪了封神一眼,挪动脚步准备回屋内,就见他的宝贝金孙脱下了西装外套,披在了封神身上,几乎是柔情万千地低声道:「很冷吗?姊姊?」 封神一口气当真叹了出来,再也忍无可忍地拽着环的手臂,直接越过蓝尼,衝进了屋内。 自天花板垂吊而下的,仿中世纪巨型水晶吊灯,将脚底下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照映得闪闪发亮。走在上头,彷彿踩在会流动的星河中,华美炫目。 弦乐五重奏的乐声悠扬,偌大的宴会厅,有人轻缓起舞,有人执着酒杯,三三两两轻声谈笑,气氛轻松愉悦。 蓝尼坐在宴会厅边角的一处吧台。从这里,可将整个宴会厅尽收眼底,又保有一方寧静。他望着吧台上,调酒师为他特别调製的鸡尾酒,粉红粉蓝夹杂的繽纷色泽喜气洋洋,他望着,沉默许久,身旁的高大男子也就这么随他沉默。 良久,蓝尼终于端起了酒杯,顺道开口:「之后有什么打算?」 瑞恩的目光落在宴会厅的斜对角,正与人说话的封神,淡淡答道:「随姊姊安排。」 五年前,做梦也想不到会和姊姊一起回义大利,做梦也想不到可以这么亲近他,现在都一一实现了……他想就这么一直待在姊姊身边,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也无所谓,没办法接班也无所谓,只要姊姊需要他、看着他,就好。 蓝尼捏着酒杯的指关节微微泛白,下顎也收紧,咬着牙道:「你现在什么都姊姊说了算,爷爷快死了你也都不理不应是吧!」 十六、邀舞 他之前软的硬的都用上,也没能让瑞恩回来一趟,可想而知,这次他会乖乖听话,绝对不是他的本意,必定也是疯小子的关係。 瑞恩碧绿的眼眸望向身旁的长者,冰封无波。「爷爷的身体好得很,我一直有在关注。」 爷爷对他的期待,他一直是知道的,但是,自从五年前,姊姊为救他,伤得很重的那次,他就已经向神许愿了: 只要让姊姊醒过来,他愿意放弃一切,一辈子陪在姊姊身边,报答他、守护他。爱他。 神实现了他的愿望。而他也心甘情愿遵守他的诺言。在姊姊身边的每一天,他都没有后悔过他的决定。 蓝尼气得差点捏碎手中的酒杯。他一方面对于孙子的成长与稳重感到欣慰自豪,一方面,却也为了对方的实心眼伤透脑筋。就算瑞恩在姓封的小子那儿,看起来过得很好,长成得也很好,但他终归是该回来接下金鹰会,好好找个大家闺秀,娶妻生子,而不是一直在一个男人脚边打转—他自己不觉得丢脸,他这爷爷都替他觉得丢脸。 他动了动唇,正待发作,眼角馀光却瞥见一抹纤细的身影朝他接近。他原本打雷闪电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日,笑咪咪地招呼来人: 「丽兹,我正想怎么没见你?」 一名红发少女翩然走来,肤白赛雪,盈然的大眼,秀挺的鼻,粉红菱唇。以西方人而言,她的身高并不算太傲人,但那双眼眸灵动狡黠,笑起来还有对浅浅的梨涡,十分讨喜。 她衝着蓝尼甜滋滋地叫了声『爷爷』,然后看了一眼瑞恩,红着脸,再小小声地叫了句『瑞恩哥哥』。 蓝尼笑着将突然变得忸怩的少女一把扯了过来,安在自己身边。向瑞恩道:「你还记得丽兹吗?以前扎着辫子,老跟在你身后的娃儿。你看!现在也成小美女了!」 红发少女嗔了声:「爷爷!」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蓝尼却是笑得合不拢嘴,越看眼前这一对娃娃越觉得登对。瑞恩气质偏冷,丽兹却是可爱灵动,这不正是天作之合吗?! 他心头主意一定,更是滔滔不绝:「你可能忘了,那时候你被绑架回来,失魂落魄的,丽兹可是每天来找你,陪你说话呢!」虽说那时候瑞恩一开口,便只叫着『姊姊』、『姊姊』,把大家都弄得一头雾水。 瑞恩望了丽兹一眼,微一頷首就当作是打招呼,随即又将视线落在远处那人身上。 丽兹绞着手指,既觉得尷尬,又忍不住想偷覷他。五年前的瑞恩哥哥,脸孔虽也是精巧俊美,但身板纤细,总觉得弱不禁风貌,现在可不同……三件式西装也掩不住的壮硕胸膛,削短的平头也更有男子气概……让她一颗少女心小鹿乱撞。 蓝尼见他对女孩子不理不睬,就一心一意只望着封神,气又不打一处来。 「瑞恩。」他沉声唤道,语气已带着威吓。「你不邀丽兹跳支舞吗?」 那双翠绿如琉璃的眼眸闻言转向他,即使是自己的孙儿,在对上的那当口,蓝尼却也不知为何,胆寒了一下。 瑞恩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 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么一笑更是暖化了他脸庞上过分犀利的线条,丽兹愣愣地望着他,似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谢谢爷爷提醒。」他漫声道。「我的确……有想要邀舞的人。」他拋下这一句,随即起身离开了吧台,不顾后头蓝尼气急败坏的叫唤,和满脸悵然的丽兹。 封神悠悠哉哉地负着手,绕着大厅的外围晃盪,托着酒盘的服务生殷勤地要递给他酒,被他微笑摇头给拒绝了。 不少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或是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交头接耳:『就是他』、『竟然是个男人』......这些细碎的耳语,就算他不想听,因为优异的听力还是听了个七八分。 他特立独行惯了,对这些间言间语其实一点也不上心,就是觉得另外一道,那一路跟随的视线火烫得很。话说自己都已经如此上道,留给环和他爷爷单独谈话的空间了,环这傢伙也不用那么热烈地盯着自己吧,等会儿蓝尼铁定又会迁怒到自己身上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肩膀却不小心与人碰撞了下。 「抱......」他正要道歉,却因为望见对方的脸而顿了一下。对方朝他举了举酒杯。 「哦,真难得见你出席公开场合,封少。」说话的这人一身宝蓝色西装,包裹着的身材高壮精实同样不在话下。他的肤色比封神略深,面部线条俐落刚硬,双眼也炯炯有神,即使客套微笑着,自周身辐射出的气势依旧令人不敢小覷。 这人,便是青帮帮主夏沐龙。先前青帮前任帮主猝逝,帮内一阵混乱,因为某些因缘际会,冥门也被牵扯入其中。夏沐龙后来能够顺利接班,封神也在背后推了一把,两人也因此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封神见着熟人,脸部表情放松了不少,也微笑道:「夏帮主也受邀替会长庆生?」 看来青帮最近积极拓展地盘,连金鹰会这边也搭上了线,前景不可限量啊。 夏沐龙晃了晃酒杯,见到侍者自身旁走过,俐落地自托盘上拿了一杯橙色的饮料,递给封神。「果汁。」他知封神不碰酒,特别补充。 封神不置可否地接过,啜了一口。夏沐龙说:「之前有些生意往来。会长为人海派,这朋友就交上了。倒是你呢?不是一向都派护法参加这种场合的吗?」 不知是个性使然,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冥门首领极少出席公开场合,也因此,大多数人虽知他和封氏企业的总裁是双生子,也不一定亲眼见过他的长相。 封神嚥下口中的橙汁,避重就轻地回道:「有些原因,得亲自来一趟。」 夏沐龙不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但那扎着他背脊的视线实在太过强烈,惹出他难得的揶揄:「我听说,金鹰会会长的孙子,在消失了五年之后再次出现,还带着他的『男性东方恋人』.......这便是你说的原因吗?」他刻意强调了那六个字,封神呛了一口橙汁,咳嗽了起来。 夏沐龙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开个小小玩笑,封神竟会反应如此大。他未及细想,便想替对方拍背顺气。 「哎,还好吧.......」手掌都还没落在封神肩头,另一隻手臂便伸了过来,抢先一步环住了封神的身子。 碧绿色眼眸对上了夏沐龙的眼,后者明显愣了一下。 「夏帮主。」身着米白色西装的高大男子朝夏慕龙頷首示意,一手在封神背脊轻柔顺着,动作极为自然,但不知为何,看着就觉莫名曖昧。 夏沐龙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一抹促狭。笑着朝环举杯。「环护卫,你来得正好,封少听到金鹰会会长孙子的传言,不晓得为什么这么惊吓,你好好安抚他吧。」说完,他在封神的白眼下,憋着笑,识相地离去了。 「咳......我没事......」他一走,封神也差不多缓过了气,拨开了环的手掌。「你怎么过来了?和蓝尼聊完了?」方才不是多出了一名可爱的红发少女吗?不该有后续吗? 环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道:「我想邀姊姊跳舞,赏脸吗?」 啊!? 十七、發作(微H) 舞池里,两名高大的男子相拥漫舞,原本就是对惹人注目的组合,就更别谈两人都是大有来头、赫赫有名。 封神可以感觉到自环拽着他踏入舞池的那一刻起,落在他们俩身上,兼具探询、嘲讽、好奇……等等的视线就没断过,只是大多遮遮掩掩,不敢太明目张胆。 其实他根本不会跳舞,幸好环也不需要他展露太多高超的舞技,只是与他面对面相搂,随着音乐简单踏步而已。 封神的额抵着环的肩窝,叹了一口气—他这几天叹气的次数,感觉比他之前一年的总和还多。 「说实话,蓝尼是要你邀那位红头发的小姐跳舞吧?」很不巧,他的视力很好,早在有第三人接近爷孙俩的时候,他便察觉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见蓝尼笑容满面,真是与看见他时的晚娘脸大相逕庭。 环垂眼,正好望见封神的头顶心。 如果将下巴偎上去,不知会怎样……姊姊铁定会发火的吧…… 他有些恍惚,只分出一半心思回答封神的问题:「嗯,可是我不想。」 封神撇撇唇,心说:就因为你大少爷不想,把我给拖下水,我在你爷爷心中可说是黑到不能再黑了。 他踉蹌了一步,环也很快地扶稳他。他以为只是自己走神,置之不理,忍不住晓以大义:「就算不想跟她跳舞,跟你爷爷说清楚就好。你找我,只是让你爷爷更加生气。」 环小心翼翼地箍着他的腰,担心他又踩空,淡淡答道:「从一开始,就想找姊姊跳。跟爷爷没关係。」 封神:「……」 他膝盖一软,踉蹌了第二次。环眼明手快地托住他的腰身,封神也下意识地搂住他的颈子稳住自己。但他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 心跳得很快,全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身体在发热,接触到衣料的皮肤一阵阵刺痛……就好像…… 封神止不住全身的轻颤,正如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息,轻浅而紊乱。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他紧抓着环的衣领,彷彿抓着怒海中的浮木。 「酒……」他喃喃道。「果汁里……有酒……」竟然会……没发现……太大意了…… 封神手一松,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在他身上。环则是脸色一变,在眾目睽睽下,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宴会厅一隅的吧台处,蓝尼手中握着的酒杯已经四分五裂,丽兹满脸忧心地望着他。 环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过去的房间,一手托着封神,一手推开门进入。房内的摆设一切如常,整齐乾净,看来是有人定期打扫。 他才刚将封神放在床上,后者已经像条虫一样扭动起来,烦躁地扯着自己的衣物。小麦色的脸颊像上了胭脂一样艳红,沁着一层薄汗;淡粉色的唇也变得红灩灩的,掺了他自己咬破的血色,连颈子也泛起红潮。 「好热……」好热……好痒……眼前望出去全是大片大片的红雾,无法对焦。 他对酒精有无法预期的过敏反应,不一定每次发生,也不一定对哪种酒类,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在公开场合从不碰酒。怎知,就喝了杯橙汁,也会出事。 西装外套、领带、衬衫……一件一件被他拋落到床下,暴露出来的肌肤也是爬满一大块一大块的红痕,见之怵目惊心。 环的动作也很俐索,在西装内袋翻找了一会儿之后,便找到了随身备着的药丸和药膏。 他上了床,捏着药丸凑到封神唇边,低声道:「姊姊,把药吃了,快点。」 封神狭长的眼眸水光晃盪,像是看着他,也像是在恍神,不管怎样,他都乖巧地啟唇。环怕他此刻恍惚,药丸会含着没吞下,长指直接夹着胶囊抵至封神喉口,才提醒:「吞下去。」 封神含着他的手指,水光满溢出眼眶,看起来很是难受,但喉头终究是动了动,嚥下那胶囊。 环扯下了自己的领带,缠上封神的手腕,将他捆得密密实实。这不是他僭越或什么,而是上回封神过敏发作,在药效发作前,狠命将自己抓得皮开肉绽,简直惨不忍睹。他的护卫们都学了乖,为免他伤了自己,先绑起来比较实际。 确定领带的结打得扎扎实实了,环才挑开玻璃小瓶的瓶口,馨香清凉的气味飘了出来。他将瓶中透明稠滑的液体倒在掌心,细细涂抹在封神红痕满佈的皮肤上。 「唔.......」封神低低地哼吟了声,喉音迷濛。那药水是他医术高超的护法—璃,特别为他调製的,可以舒缓皮肤的刺痛搔痒,香气又有镇定心神的作用,很适合用在药效尚未发挥的此时。 高温的手掌因为蘸了药水而带着令人连脊髓都发麻的沁凉,抚过他的手臂、胸口、下腹.......封神的眼眸半睁半闭,眼中浓浓的水光几乎要让人溺毙其中;他向来淡漠的脸孔如今因为满佈泪痕和红潮,显得脆弱而迷茫,让人......想好好怜惜他....... 环白皙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手掌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 明明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为什么总让他有这种,想将他搂入怀中,想被他所依靠的衝动呢? 大掌掠过了肌理分明的下腹,只停顿了一秒,便继续往下探去,隐没在半敞的裤头边缘。 封神震动了一下,眸底微微现出一丝清明。他长发散乱,哑着声道:「可以了.......我好多了.......环?!」 手掌的主人恍若未闻,勾起他底裤的边缘,肉贴肉地抚上了他男性的核心。 十八、反噬(微H) 如果不是因为他难受得紧,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这么样令人胆战心惊的碰触,他必定抬起腿来将对方踹到外太空去。可现在,他却连挣开对方的手掌都做不到,只能喘着气,断续地道:「我说......可以了......解开我的手.......你有在听吗?环!」 骨节分明,扣下扳机时已不再颤抖的长指握住了软垂的肉柱,开始上下擼动了起来。封神尖锐地倒抽了一口气。 环攒着那肉质的棒身,表情专注,平然地道:「还不行.......姊姊的这里......也很热......还需要擦药.......」 这样似是而非的理论,让封神当真想暴打他的头—想当然尔,自也是无法如愿。 他咬牙切齿地道:「别胡说八........啊!别脱我裤子!混........」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护卫跟着,从来也不觉得自己这过敏的毛病有多么致命。反正痒一痒、抓一抓,吞药擦药也就这么过去了。现在他才晓得:原来这种受制于人的状况有多么的憋屈—他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的长裤和底裤被人拋下床,而这人甚至还是听命于自己的护卫。 他怒火中烧地瞪着环。但是泛红的眼角,起伏剧烈的胸膛,却大大削弱了他的杀气—就更别说他的性器此刻正在对方技巧高超的把玩下,缓缓硬挺。 封神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我……警告…你……放…手……」 这句话若用他平时冷然的语调说来,必定更有气势,然而此时浑身如蚁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他都觉听来软弱无比,像是小猫的呜吟。 环的手掌一个大幅度的套弄,封神立刻弹了一下腰,弓起了身子。 「可是姊姊也很舒服,不是吗?」拇指按上了龟头,在细緻的表皮上摩挲画圈,立刻带出微微的溼意。 环在说这话时几乎没有多馀的表情,但他吐息清浅,耳根酡红,冰绿色的眼眸波光瀲灩,满腔感情几乎要溢了出来……足见封神此时狼狈又性感的模样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才…不……放!手!」 封神的意志力当真可说是数一数二的了,即使腰酥麻到不行,分身也在对方的手掌中违背意志的跳动,他依旧不松口。 环看了他一眼,依言松开了手掌。 封神就像是断了线的傀儡娃娃一般,瘫平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宿疾的发作,被挑起的怒火,骚乱起来的慾望……理论上药效应当要发作了,但他却觉得头晕、心悸、发热、发痒的感受越来越强烈。环碰触他的时候他觉得烦躁愤怒,现在环抽手了,烦躁感却没有少一些。下腹的火苗烧了一半,不明不灭的,反而更加胀疼。 这混蛋……看他把他身体弄成什么样了……! 封神将被缠绑的手腕伸向他,虽赤红着眼,依旧气势不减地令道:「解开!立刻!」 他不能再这样毫无反击能力了,太危险了!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出这个房间! 环把手伸向他,扯住了领带的绳结,但却没有替他松绑,反而扯着那领带到床头的围栏,在封神瞪圆了眼的当下,将他的双手固定在床头。 这下他别说爬了,连离开这张床都办不到。 封神当真是气疯了。 「你怎么敢……!!你给我出去!你……」 他的怒喝哽在了喉口—当他见到环将他牢牢綑绑在床头之后,直起身子,开始脱衣服。 被自己的手下反噬这种事,不管是多英明的领导者,总是要碰上个几次的。封神自然也不例外。以往,他也总是能眼也不眨地处理掉这些背叛者。冥门的内规严明,执行的手段同等兇残,因此一直以来,他都以他的治军严谨而自豪。特别是他的护卫们,与他亲密互信,如同家人,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料到:有一天,他会赤裸着身体,被他一手训练、栽培出来的护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还得眼睁睁地望尽对方的裸体。 是环这五年来的温良恭俭让,掩饰得太完美,还是他的教育方法,当真出了什么重大的问题而不自知。 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银辉,像是艺术品一样,美得不真实;精壮的胸膛,賁起的背肌,壁垒分明的小腹,线条俐落的长腿……这是一尊媲美雕塑品的男子身躯,强悍而有力,感觉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任何人—现在,也包括了自己。 封神恨恨地别开了眼,磨起牙来。谁要他养了隻会咬布袋的老鼠,而且还把他养得头好壮壮,怪谁啊!? 他满腔怒火憋屈无处发洩,只得徒劳无功地转着手腕,但那绳结牢不可破,别说以他现在的气力了,就算在他身体状况正常的情形下,也可能得耗半小时以上才解得开。 而这,也是…… 环上了床,盘腿坐着,托高了封神的臀,搁在自己腿上。他等于置身在封神的双腿间,漫声道:「那绳结是姊姊教我的,死活结掺半,不管哪个方向都扯不动,用来制住人再好不过。」 封神狠狠地瞪向他。他自然是知晓这绳结的厉害,但是听对方亲口说出来,只是更让他怒火滔天。 「拿我教你的东西来绑我,你可真行。」他这辈子说话语调大概从没这么丰富过,连酸溜溜的口气都出来了。 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思绪。他探出手,轻抚着封神细腻的腿根,感觉到掌下肌理的紧绷。轻声说: 「不绑起来的话,姊姊又会逃了……」手掌顺着那敏感的会阴处,往上滑……在封神气闷的呜吟声中重新一把握住那肉柱。他轻轻搓揉着那敏感的棒身,一面伏低了身子。 「好狡猾呀,姊姊……明明一直是知道的吧……知道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十九、比較好(微H) 极轻极低的呢喃伴随着火热的吐息,拂过他敏感的耻骨……封神的心跳乱了好几拍,小腿肚也紧绷着,全身像是一把拉满了的弓。莫名的紧张感,未明的期待感……环这傢伙对他做了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把他也变得乱七八糟了。 知不知道他喜欢自己……?答案也许是肯定的。为什么说是也许?因为这五年来从没有人再提起啊!!而且这傢伙平时也是对他毕恭毕敬、保持距离的不是吗!?现在怎倒打一耙说他狡猾来着!这傢伙才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吧!!而且他的脸,凑这么近究竟是想干啥!? 「姊姊,我想舔你,可以吧?」 他也无须再揣测,因为当事者已经直截了当地问出口,还伴随无辜的眼神。 「当然不……呜!」 欲出口的拒绝中断于一声破碎的呜咽,起源于那包裹住自己的口腔触感。 骗人……!!这傢伙!!这根本不只是舔!!不是都含进去了吗!? 软热的舌一下一下地舔着铃口,时而鑽进上方的小小洞口,时而缠捲着饱满的棒身,双颊时缩时放,含吮时浅时深,不断发出啾啾的声响……封神几乎可以感觉到那抵住自己的咽喉壁。 不可思议……这傢伙!!是怎么有办法对这种事,这么熟练的……!? 封神蜷着脚趾,浑身上下再度泛起红潮,而且比方才发病时更为艳红;他紊乱地哈着气,眼眶蓄满了泪水,大脑严重缺氧,不管怎么吸都觉得吸不到气。 泛着水光的狭长眼眸对上了抬起的碧绿色眼睛,后者的顏色变得很深,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舒服吗?姊姊……」环在吞吐的空档竟然还有办法说话,伸着舌舔他阴茎的模样倒映在封神眼中,简直是怵目惊心。 「一边含这里,一边摸这……很舒服,对吧?」他按压着封神的耻骨脊,摸着封神的下腹、腿根、会阴……口中的活儿也动得勤快。 「……」 封神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那话儿在环的口中膨胀到了极限,要说他不舒服,实在太显矫情。只是…… 「到底……谁教你…的……」这绝不是他教的!他也不记得冥门的训练需要学习这种东西。 环耸耸肩,漫声道:「多看多练习,自然就会了。」他为了学习这种事,也曾在Gay吧那种地方荒唐过一阵子,只是这种细节,没必要让姊姊知道。 「姊姊,我做的比那红头发的好吧,对吗?」碧绿色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像执拗着要讨称讚的孩子。 「……」封神再度无言。 他怎么知道?!他将那人当天仙供着,怎可能让对方替他做到这份上,又是要从何比较起!? 没想到环就像咬住了猎物的鯊鱼一样,一点不松口。他紧紧箝住了封神的分身根部,持续刺激着龟头和尿道,淡淡地说:「只要姊姊说一句我比较好,就让你射。」 这哪招!? 「谁…要……放开……呃啊……」封神蹬着腿,扭着腰,想挣开那箝制,环却更俐落地用体重压住了他。口中吸吮得卖力,手上却一点不松。 封神仰起了颈子,束发的系带在他的挣动下不知松脱到哪去了,眼泪与汗水一齐,打溼了他散乱的长发。腰间的电流疯狂乱窜,腿根部的肌肉一阵阵抽搐,分身也颤动得越来越厉害......他知道自己已经快到了极限,但是射精的管道却被无情地限制住,身为男人,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 他不想求饶、不想认输......只不过是个小屁孩,竟敢这么嚣张.......可这小屁孩技巧高超地弄得他浑身舒爽后却又不让他解放,当真是让他水里来火里去。 下唇已被他咬得全是斑斑血跡,但那种微薄的痛觉压根儿无法分散此时如同巨浪一般打来的快感.......想要高潮、想要射精.......原来是人类这么本能,也这么无法抗拒的天性。 「你比较好......你比较好.......放开...放......啊啊啊啊啊————」 环用力一吸吮,同时间松开了手掌的箝制,封神弓起了身子,高声惊叫,白浊的体液全都射入了环的口中。 二十、配得上(微H) 环大口大口的吞嚥着,就像在吞着什么琼浆玉液一般贪婪。他舔舔唇,口腔中充满了属于封神的气味令他有种病态的满足。 他抬起头,想见封神的表情。 只见那张原本淡漠俊雅的脸孔,如今交错着泪痕与汗水,狼狈而脆弱;眼眸虚弱地闔上,唇瓣微张,究竟是昏迷或醒着,分辨不清。 五年了啊……他忍不住伸手,抹去封神脸颊的湿意。五年来,一直都忍得住的,为什么现在没办法了......?也许,封神陪他回来义大利这个决定给了他太多的妄念,原本筑好的堤防突然破了一个口,早已满溢的情感汩汩流出。 明明知道自己这么作是乘人之危,但又觉得错过了现在,再也不会有更恰当的时机了—更恰当的,完完全全让姊姊知道自己心意的时机……绝对不只是安于在他身边当个护卫,而是想要碰触他、亲近他、独占他......甚至,侵犯他......的这种。 姊姊的警戒心高,身手又好,想要在他正常时这么接近他,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所以现在......他一定得好好把握。 姊姊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但是他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会原谅他的吧......像他那天抱着他自慰,还咬了他,姊姊虽然跟他冷战了好几天,后来依旧原谅他了。姊姊一定不知道:每次每次,他对他的包容,他对他的退让,只是让他的贪婪越养越壮大,越来越得寸进尺......搂着他,就想亲他,亲了他,就想对他OOXX......慾望无止无尽,而他一直在试探封神的底线。却不知道,这就有如走钢索一般,自己已经完全煞不住车了。 就像现在,他原本只想帮封神口交,让他高潮便了事的,但是,封神已经射了,他的视线却忍不住朝那被臀峰护卫的幽谷望去。 反正,作都作了……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之后,姊姊要打要骂,要怎么罚他,他都愿意承受…… 他分开了封神的双腿,皱缩的花蕾因而暴露了出来,透着不諳世事的粉色。环想了想,拿过方才替封神涂抹的小瓶,再倒出一些至手掌上,揉上粉色那点。 封神身躯颤了一下,睫毛抖了抖,但并没有睁开眼,似尚未完全清醒。 指腹在那处耐心地摩娑、画圈……原本的一点逐渐扩大,入口为之敞开,成了指尖可探入的大小。 指尖、然后是指节……裹着稠滑的药水,顺着敞开的甬道,渐次滑了进去……黏膜包拢上来,想要排拒外来的入侵,却不敌那手指的力气,围拢之后再度被破开。 也许因为过敏犯病,又接着高潮的关係,封神的体内很热,像是要将他的指尖融化掉一样的高温;但是又很软嫩—随着呼吸拂掠过他指节的媚肉像是新生花瓣一样的细滑,只要抽动起来,便不想停下…… 环短促地换了好几口气,却没有办法顺利平復像是要跳出喉口的心跳。 这就是……姊姊体内……作梦也没想到……可以这么贴近地,抚摸、抽送……跟他之前为了练习,草草地爱抚其他人的感受完全不同!!指尖碰触到的部位如此脆弱,让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力道与步调,一心只想着要给对方目眩神迷、无与伦比的体验,让自己永远地烙在对方身上、心上…… 果然,姊姊是特别的。只有姊姊才能带给他这样的心情……不是姊姊就没办法……如果不是遇见了姊姊,自己也不会有那种迫切想要成长的动力,可能会在爷爷的羽翼下,浑浑噩噩地过一生……是因为姊姊,他人生中才第一次有了想要配得上某人,想要被对方另眼相看的想法。 他凭着先前的经验法则,一面压抑自己益发汹涌的衝动,一面在那高温湿滑的甬道中摸索……按压上某处时,那包裹住他的花径陡然收缩了一下,封神的腰身也缩了缩。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被看破弱点的花径随着手指的不断刺激,逐渐泌出汁液,手指的作动增加了『咕啾咕啾』的背景音,替气氛增添了些许曖昧。原本紧缠着他手指的黏膜感受到了逐渐增强的电流,慢慢松开,让他的移动更显顺畅……环喘了一口气,顶入了第二根手指。 二十一、平行世界(微H) 封神不知是什么让他清醒过来。 高潮之后,他脑袋一片空白,有一瞬间,完全感受不到外在的任何声音与动静。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顶进了他的身体里,刺刺麻麻的,带着电流……但是眼皮实在太重了,全身都好像灌了铅,连一根手指也无法移动……只能任着那东西在体内试探性地游走、鑽动。当那东西触碰到体内某处时,他不明所以地哆嗦了一下,感觉到下身的甬道似有自己意识地蠕动了起来,跟那入侵的东西难分难捨的……是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他顰起了眉,说不上疼痛,但就觉得难受……除了难受之外,又有些什么其他……空虚、搔痒、痠胀…… 接着,好像有更多东西争先恐后地挤进了他体内,那种快要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让他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他便由衷希望自己没有醒来过。 「拔……呵呃……拔出…来……嗯……」 方才吃下去的过敏药物,就在这该死的时间点发挥了作用—身上是不再出现难耐的搔痒没错,但是脑子却昏昏沉沉,倦怠不已,更有甚者,痒的地方好像有了要不得的转移…… 环动了动手指—现在里头已经埋了叁根,封神立刻长吟了一声,拱起了腰。 「骗人……」 环俯身,受那被咬得鲜红的唇瓣所吸引,伸舌舔上。属于封神的血腥气味令他更为兴奋。 「姊姊的里面,把我吸得好紧.......明明很舒服......」 叁根手指屈起,放肆地在那紧窄的甬道里转动、抠挖,不停歇地刺激他发掘的那点。封神的头颅难受地左右摇摆,却管不住自己的臀,随着那手指的节奏扭动,随着G点被刺激而抽搐.......他张开了嘴,想要疾言厉色地反驳对方,耳中听见的却是软弱的吟哦。甚至,由于双唇开啟,让环覷到了空档,灵巧的舌长驱直入,鑽入他口中,胡搅蛮缠地硬要勾弄他的舌。 活了叁十几个年头,封神从没感到如此无力过.......脑子一会儿空茫,一会儿沸腾,舌头被吸得发麻,从舌尖到咽喉全都灌满了自己的血腥气味和对方的唾液;下体则被手指撑得满满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括约肌像是要被扯裂一样的胀疼,偏偏那手指挠啊挠的,甬道震颤着,竟也渐次放松,习惯了那压迫感....... 那滑溜的舌舔遍他口腔之后,毫不饜足地继续前往下个标的物......银亮的唾液水痕滑过线条优美的颈项,滑过凹凸分明的锁骨,再往下.......来到他覬覦许久的胸膛。 与环相较,封神的肌肉锻鍊并不过分夸张,胸肌也只是恰到好处,线条俐落而不賁起,倒是上头的两点粉嫩异常,徒然招惹野心勃勃的狩猎者。 舌尖先是试探性的舔过微微凸起的乳晕,见封神没有太大的排斥,环才猛地张口,含住那果实,绵绵吸吮......埋在封神体内的叁根手指开始不满于只是原地勾挑,开始前后抽送了起来。 封神咬着牙关,不知该如何排解此刻所有感官的骚乱—他接受过很多忍耐度训练:药物、刑求、色诱.......他一直很有自信:在自制力与承受閾值上,他是优于常人的。就连慾望这档事,只要他不愿意,随时随地都能踩煞车。慾望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手段与工具,从来不是必须。 但是,就这么一个该死的过敏症,让他的防线全面溃堤,他的自制力完全起不了作用,他甚至......甚至没感觉基本的排斥......!!像这样被当成女人,被吸着胸,还被插入了手指,他竟然只觉得怪异,身体强大的排斥本能完全没啟动!?反而依旧像是犯着病一样,虚热软弱。 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他这几年来对环的依赖与熟悉,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自觉,所以现在,才一直迟迟无法真心地反抗吗?!太奇怪了!! 十万个为什么也无法阻止他直白的生理反应—刚射过一次的分身再度缓缓硬挺,被吸吮啃咬的乳尖也肿胀了起来,在男人灼热的吐息下颤抖着。 对身下人儿掩也掩不住的变化,环简直欣喜若狂。他来来回回地舔弄双侧乳蕊,模糊不清地说:「姊姊,乳头也很敏感呢......都挺起来了.......」 封神时而将牙关咬得喀啦作响,时而啟唇呻吟。他脑中浮现,想教训对方的话语有如滔滔江水,但最后,却也只能挤出:「闭嘴。」两字。 环这次是听了他的话,不过是因为他的唇舌有更多令他流连忘返的事可以作— 一个又一个湿热的吻落在胸膛、小腹、侧腰……像是细细雨点一般,一开始也许不觉得如何,但当那软热湿黏在身躯蔓延开来,便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尤其当环伸舌舔着他汗溼的腰线时,封神弹跳着身子,为了自己的敏感而惊骇。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到达极限,要是那手指继续抽动下去,要是那唇瓣不离开他的身子,他好像就快要..... 「停......停...下.......我........呃啊————」 下腹的甜蜜火焰一瞬间爆炸,而封神甚至连呼喊都来不及说全—在环用力顶入手指的那一瞬间,他前方的分身再度喷出大量的精水。 第二次的高潮铺天盖地而来,对他的衝击尤其大—毕竟,这次他的男性象徵完全未被刺激,竟然......竟然只靠着被手指玩弄和亲吻,就达到高潮......!!!这到底是什么平行世界......!?还是说,其实他不是喝了酒,而是在做梦.......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这样也许说得通.......自己奇怪的身体,还有变得不听话的环.......都说得通了。 后穴的手指缓缓撤出,封神睏倦地再度闭上眼。这绝对是梦,这不是真的,他感觉到的一切......热度、碰触、喘息、尺寸.......都不是真的.......嗯!?尺寸!? 一个热硬的蕈状物抵上了他尚留一缝的后穴,并且正在逐步入侵.......比手指更高温、更坚硬、更粗大......封神猛地弹开了眼皮。 环不知何时也已经全身赤裸,賁起的肌肉在白炽灯光下闪着象牙一样的光泽,金色的头发比日光还灿亮,唯有那双碧眼,转成了墨绿色,沉沉的,一点光线都透不出......他跪在封神双腿间,腰身正在往前推进...... 一滴冷汗滑下封神的额际。 二十二、回不了頭 他这辈子遇过很多生死交关的状况,比方说五年前,他被『超级士兵』的原型攻击,差点没命的那次。那时看着源源不绝扑来的敌人,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血不断涌出,他也未曾感觉到恐惧。死亡这事,在决意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的时候,他便已经张开双手在等着了,只是迟或早的问题而已。 但是现在,他却感觉到心口盘旋着巨大的、令他喘不过气的恐惧......不只是为了自己即将被侵犯的事实,还为了,某些注定回不了头的关係...... 「你...要是......我不会...原谅你...的.......」 他的嗓音因为不断呻吟抽气而显得瘖哑,字句也因为喘息而断续,但是他的语调十足坚定—即便在这个时候,仍可从他身上窥见那睥睨眾生的影子。 环的动作顿了一下,墨绿色的眼眸对上了那因为涌出过多泪水而浮肿的黑眸。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像是哭泣一般的弧度。 「是姊姊教我的......做了选择......就不再后悔。」 话声方落,他腰身一挺,有如小婴儿拳头大小的龟头硬生生地破开了那穴口。 叁年前 走进餐厅时,属于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出满嘴口水的葱花、肉末、酱油……调和得无比完美的香气。他脚步顿了一顿。 封神抬眼环顾餐厅一圈—璇和瑜各据长桌的一角,唏哩呼嚕地吃得不亦乐乎,却没见到厨师本人。 封神垂眼,望着餐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让人望着都想拿手机起来拍张照的手工燉肉麵,上头洒上适量的葱花,甚至还摆上了雕成兔子形状的萝卜……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这是在办什么厨艺比赛呢! 封神狭长的眼眸里漾过一抹暖光,嗓音却仍然是淡淡地,没透露太多情绪:『环呢?」 就这一票饿死鬼投胎似的狂吃,也没人跟他报备声厨师上哪了?吃了没?真是没有同事爱的傢伙们。 瑜从麵碗里抬起头,口中塞了满满的麵条,旁边堆叠着七、八个空碗,眼前的那个也快要见底。 『不晓得。方才他把麵盛好,要我们趁热赶紧请您出来吃,然后人就不见了。』他方才被这香气弄得头昏脑胀,除了吃什么都顾不得,现在封神一问,才同感奇怪。 『不过他刚刚脸色不好,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任务,衝击太大了……』瑜摸着下巴,沉吟道。 话说他当时也是这样,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晚上睁着一双眼,没敢闔上,怕一闔上就见到被杀的那人满脸血污的模样。后来第二次、第叁次……渐渐的就麻木了,现在他就算上一秒杀完人,下一秒也能吃能睡的。这正常吗?他也不知道。 封神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璇拿起餐巾优雅地拭了拭嘴角,别过头望他,嫵媚的凤眼里掠过一抹快速的流光。 『要帮你备车吗?』 封神望着她,对于心中所想被对方如此轻易地说出口似乎也不惊讶,微微点了点头。 桌上的汤麵还飘散着热气与香气,他却转过身,走出了餐厅。 荒废的校舍,凄冷的月光洒下,树影幢幢,像是躲在暗处的野兽。 他坐在吱嘎作响的鞦韆上,像那年他闹着不想回义大利一样。以他的身高,低矮的鞦韆于他而言很是彆扭,他得把长腿不自然地屈着。但他似乎没有移动或起身的打算,只是这样静静坐着,望着天际的冷月。 那时候,姊姊就是在这里受了很重的伤,也是在这里,他下定决心,要守护姊姊一辈子,不离开他身边。一个充满血腥与泪水的地方,理论上,他应该不会想再踏上这里才是……但不知为什么,今晚他恍恍惚惚的,漫无目的地离开了本家乱走,没想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走到了这里。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小时候被绑架那次,严格说来才是他第一次……但那次他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这次,却是他主动的,去结束掉别人的生命。说要有一样的感受,又好似有点不同…… 他垂着颈,望着自己被月光拖得长长的影子发愣……不意从他的影子后方又横生出另一道身影。 『怎坐在这里?』突然冒出的嗓音,在夜色中却不显得突兀。就像是洒下的月光一样,朦朦胧胧的。 环震了一下,差点就要跳起来。『冥……主!?』 二十三、同步?(H) 不是做梦吧……他方才还回忆起在这操场里和姊姊曾经经歷过的一切,突然当事人就出现了……! 封神半倚着鞦韆架,垂眼望他,四周光影交织在他脸上,显得眸底的思绪莫测高深。 『后悔了吗?』他轻声问。 环愣了一下,几乎反射性地回答:『没有。』他抬眼盯着对方,像是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咬字很重地再说了一次:『没有。』 不可能会后悔的……光是像现在这样,能够和姊姊肩併着肩说话,就是他之前做梦都没想过的,他欢喜得都要飞上天了,怎么可能会后悔! 封神望着那双在月光下更显得璀璨的碧绿眼眸,站直了身,负着手,施施然地踱至环身旁的鞦韆,坐下。 年久失修的鞦韆因为两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再度发出嘈杂难听的声音,只是两人似都不甚在意。 封神仰着头,望向月亮。月光勾勒出他俊雅的脸部线条,也令他添了一丝平时少有的柔和。环望着他,一阵目眩神迷。 『后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走上这条道路,纯粹是为我自己,可你却不是……你不需要强撑着。』封神依旧是那縹緲和缓的嗓音。 环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的侧脸。道:『那我能问您吗?您有后悔过吗?』 封神转过头望他,狭长的眼眸弯弯,像是无声地在笑。『这倒没有。』他又望回月亮。『我是属于那种,要嘛不选择,一旦选择了,就不会去想回头这事的人。』 他淡淡说来,环却联想起展览室里海报中的红发男子,喉头莫名地泛起一阵苦。 环咬咬牙,胸口不知为何一股酸气涌上,逼得他脱口而出:『我也是。』 他盯着封神转回来的脸,一字一字再说了一次:『我、也、是。』 他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言行非常幼稚,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在封神面前,用力地表明自己的心跡,证明自己……不比他心中的那人差。明明知道:封神的选择,是无法撼动的…… 儘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勇往直前。 封神背光的脸孔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透了些暖意,踏实了些,不再虚无縹緲:『是吗?已经决定了?你现在涉入尚浅,要退出的话,我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其实冥门的规矩严明,可不是让人想进就进、想离开就离开的。但毕竟,环的身份有点微妙,会进冥门也算是跟自己的一段纠葛,再加上他年纪尚轻,如果在经过了这些歷练之后清醒过来,未尝不是件好事,自己也乐见其成。 没想到环却打断了他:『冥主不用对我网开一面,我也绝不会离开冥……门。』他最后一个字转得有些生硬,耳根微微泛红。 『哦……』封神拖长了尾音,从鞦韆上起身,拍了拍衣上的沙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没我的命令,就别再乱跑,省得我还得到处找你,知道吗?』 『……是。』心头有隻小鸟开心地振翅飞呀飞,前一秒的酸涩之气转瞬间褪得无影无踪。 姊姊,到处找他? 怎么办……感觉……心情很好……但是如果不小心,真的笑出来,让姊姊见着,就太丢脸了。 他脸皮一抽一抽的,是一种极力憋着笑意的古怪表情,幸得四周光线昏暗,否则他在封神面前努力维持的形象可能会毁于一旦。 封神果然没注意到他的面部表情,侧着身,沐着月光,朝还坐在鞦韆上的他伸出手。 『回去吧,我肚子饿了。』 凄冷的月光在身着黑色唐装的人儿身上镶了一圈银芒,突然不凄也不冷了,反而像是灼灼烈日一样令他难以逼视。心脏在胸口嘈杂地跳动,不管如何深呼吸也平静不了,一直在他胸口吶喊着:他想更亲近这人,想拥抱他,想让他只看着自己,只对自己笑…… 这些情绪膨胀着,无法遏抑......但最终,他只伸出了手,握住了封神的手掌,轻声说了句:『好。』 「唔......呃......呵…….呼......」 身下的人儿,黑发散乱,眼眸半睁半闭,脸上的表情时而空茫、时而痛苦、时而隐忍......十分微妙;鲜红异常的唇瓣微啟,随着他一下猛似一下的撞击,不断发出像是野兽哀鸣一样的单音。 自他眼帘滴下的汗水,与封神眼角滑落的泪融在一起,滑下那艳红得不寻常的脸颊,最后在封神的唇间破碎。 此刻,他握住的,不再只有封神的手掌。此刻,他正与他深深地结合在一起……如此紧密的嵌合,感觉连心跳和呼吸都一起同步.......如果,自己的心情也能够藉着这样,和对方同步,那就更好了...... 他的指掌间缠绕着封神绸缎般的黑发,虔诚地执至唇间亲吻。那股子比花香更清冷的香气此刻染上了情慾的气味,闻着薰人欲醉.......亲完了他的发,环忍不住挪动头颅,又去吻他的唇。 太棒了......像这样的......比他所作过的所有梦境,都还要美好上千百倍.......这就是姊姊的体内......这就是姊姊的唇.......这就是亲吻姊姊的感觉....... 没办法停下,没办法温柔,一心只想着要更多、更多….... 环的绿眸暗沉沉的,被浓浊的慾望黑云所笼罩。他揪着封神的发,逼他稍稍仰头,方便自己的舌尖更为肆无忌惮地侵入;腰身更是大起大落,顶撞有力。 「姊姊.......姊姊.......好喜欢你.......真的...没办法.......好爱你.......」 像是梦囈一样的低语,与啾啾缠绞的唇舌摩擦声夹杂着,还有『啪啪』的肉击声作为背景,平添一股诡譎。 「唔......不......」 二十四、環著我(H) 封神想扭开头,但长发却揪在环的手中,动弹不得;他的舌头想在空间有限的口腔里闪躲,却无异于痴人说梦,不但躲不了环灵巧的舌尖,反倒像是欲迎还拒。不及吞嚥的唾液自两人黏得密不可分的唇瓣间溢出,然后再被高温的肌肤蒸散。空气里都是那种情慾的味道……汗水、体液、两人的体香……夹杂着,冷冷的花香掺进了环身上的古龙水气味,透出一种撩人的媚。 而此刻— 他的双腿间因为卡进了一个精壮的男体而无法合拢,浅麦色的大腿上尽是张扬突兀的青紫色指印;下身的肉柱半挺不挺,顶端噙着一点白浊,随着撞击而摇曳;线条明晰的胸膛上,两朵乳蕊硬挺红肿,上头尽是牙印与被撕扯过的血跡。下半身的状况就更不用说—皱缩的菊蕾被迫敞开至极限吞入侵略者,随着下身肉刃进出,红红白白的体液喷溅在两人的交合处,化成淫靡的摩擦声响。 内脏不断重复着被推挤、再归位……这样的过程,肠道热辣辣的,感觉下腹被硬塞了一团火球,也像是被烧红的铁棍贯穿:麻、刺、疼……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脑门,连吐息也都像是从腹内烧上来般火烫……这样的折磨像是永无休止,体内的硬物甚至还在胀大……封神实在苦不堪言,又气又累又闷,恨恨地再度咬了环一口……血腥气味在他口中蔓延开,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却像没有痛觉一样,既不挪开唇,也没缓下进攻的速度和力道。 他们亲吻了无数次,封神当然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人种,手被缚不能动弹,他便用尖锐的齿列反击。环的唇舌早被他咬得血流不止,沾得他一身,空气中都是那种铁锈的腥气,但这样依旧没能吓阻对方,封神也实在没辙。 总不能真将他舌头咬掉吧……想来就噁心。 「姊姊……我的血……就像这样……跟我一起进到你体内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环带着血气的低喃落在他颈间,伸出鲜血淋漓的舌舔着他的颈动脉。封神悚然一惊,差点没把吞下的血珠呛进气管里。 这傢伙……!!难怪他不闪也不躲,竟然打着这么变态的主意!!还正常吗?! 全身的肌肉和骨架都随着那铁棒的进出吱嘎抗议着,封神就算心中腹诽,也完全谩骂不得,一开口,只吐得出沉重与紊乱的低鸣。 鲜红的舌在麦色的颈子留下一道血痕,环直起了身子,漫不在乎地抹去了嘴角的血丝,双手抓着封神的胯间,又是用力一个衝撞。 「唔……」 方才环缠着与他接吻时,伏低了身子与他密密贴合,摆动的幅度至少稍微受限,现在他挺起了腰,撞得不仅猛,而且深,感觉上好像顶到了一直以来都没有顶到过的地方。直顶得封神弓起了身子,仰起了颈,颈上吻痕与血跡交错,脸上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迷濛。 他唇瓣动了动,自紧缩的声带挤出破碎的一句:「轻……点……」 他寧愿受外表皮肉的刑求,也不想捱这种内脏的凌迟……肚子像是要破了一样,叫也叫不出,喘也喘不上……当真像置身在地狱一样。也许回头他需要提高冥门的刑求训练强度,看来什么拔指甲、浸水笼……都远不及这种折磨。 他只一句,环便顿住了动作。他白皙的脸孔依旧像玉雕一样俊美,只有耳垂和身躯爬满了情慾的红潮。 他垂下眼,轻抚着封神汗溼的腿根,哑声道:「姊姊想要轻一点……可以环着我呀……」他高温的手掌一路沿着封神紧绷的腿部线条下滑,在他纤窄的足踝盘旋。「脚环着我……多轻多重……都随你控制……想我顶哪里都可以……不是很好吗?」 二十五、哭著求我(H) 他像在狎玩一样一根一根地抚过封神的脚趾,奇怪的麻痒感自他碰触的点沿着脊髓往上窜,封神抖了一下,连带地后穴重重紧缩。 一点……也不好!这种似是而非的理论,当他是傻子吗!?要是他真照做了……那岂、岂不就像是默许他肏他一样吗!?绝对不可能! 他怒气冲冲地瞪了面容安适的男人一眼,蓄意地将双腿分得更开,以示他反骨的抗议。 要肏就肏!我是绝对不会环住你的!他彷彿用动作表明自己的立场。 环墨绿色的眼眸盪起一抹莞尔又无奈的波纹。 他伸手,一掌捋住封神的阴茎,一掌抚上他的胸。 「这样好吗?姊姊……任由我随便动……?」『啪啪啪啪啪啪啪』连发的肉击声,一手擼动,一手掐住胸肌揉捏。「明明上下都这么肿了……」 他的嗓音轻低,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攻势和手劲却犹如狂风暴雨,兜头向封神袭来。后者惊恐地发现:原来这傢伙方才竟还留了一手,没有使出全力!?他方才那还不叫随便动,他就已经快散架了,现在他还有命在吗!? 叁处敏感点都被对方掌握着,环猛地一突刺,封神真感觉要魂飞魄散了。 只能说人求生的本能当真挺惊人的,尤其封神自小便接受各种极限训练,身体的本能就是要活下去,因此环这么一撞,封神的双腿便自动自发有了动作—圈上了他的腰。 「轻…点……轻点……好疼……」 他是当真没打算要示弱的,但是他腿一圈,环的动作一停,他心头一松,也不知是觉得委屈还什么的,话一出竟带了点哭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环被他这么一圈一哼,整颗心甜得都要化开了似的。眸心一阵阵涟漪盪漾开来,连唇角也勾起了弧度。 他尺寸惊人的肉柱在封神体内轻轻磨动,不再狂抽猛送,手中的套弄也变得轻柔。他俯下身,怜惜地亲了亲那被他掐出瘀痕的胸膛。 「好的,姊姊……都听你的……想要我怎么动?嗯?」 这还用说! 「拔……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漫出。封神抽着气,断续地说。 「这可不行……」环一路亲上了他的脸颊,温柔地吮去他眼角的水痕。嗓音听来像是轻柔的诱哄,却又透着不可转圜的坚决。那肉柱在甬道里旋绕着,水声不绝。「好不容易姊姊才全部把我吞进去的,才不要出去!」 方才那残暴的恶魔现在又变成娇蛮的小屁孩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那话儿还紧紧嵌在自己身体里,连搏动都清晰可觉的话,真想暴打他一顿啊! 封神红着眼,磨起牙来。环却像是心满意足一样地在他脸上、身上狂亲,腰身轻轻摆动,在封神体内又磨又撞的。 「嗯……」被撞击到体内某处时,封神的尾骨麻了一下,低吟溜出了口。 虽然他很快地咬住唇,但环依旧是察觉了—墨绿色的眼眸瞬间迸发出万丈光芒。 「是这里吗?姊姊?姊姊舒服的地方……」他摩娑着封神的唇片,追问着。 「才……不是……嗯……」他矢口否认,但圈着对方腰身的脚趾已经蜷了起来,自喉间流洩的呻吟更是一点也煞不住。 环也不以为意,轻轻笑着,手掌捞住了封神的后腰,亲暱地摩娑他汗湿的尾骨,引发他一阵战慄。 「怎么不是……明明把我吸得更紧了,好像不想我拔出来一样……喜欢我顶这里对吗?」 环将他高超的学习能力和举一反叁能力都应用于此了,就像是挖到宝的孩子一样直朝着那点攻击,封神的后穴在先前的一阵紧缩之后,整个松开来,将那铁棍更往深处吸去……环的抽送变得更加顺畅,就算偶尔一阵深顶,封神也不再感觉疼痛,反而觉得腰背和头皮舒爽得发麻。 「不喜……呜…啊……」 太糟了太糟了!!这叫声是怎么回事,甜得都快出汁了这! 环每进一次,他脑子便空白一阵,电流从下腹爆炸开来,然后在周身乱窜……他从脊椎一路麻到了脑壳,连指尖都是麻的。封神无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看似想止住对方的攻势,却也像是紧缠着对方不放。 环腰身作动着,对于封神下意识的举动喜欢得紧,忍不住俯下头,又缠着封神的唇舌好一会儿。眼眸瞟了封神被绑在床头的手腕一眼,心中不免可惜— 如果姊姊能够抱着自己,那就更完美了!可是姊姊身手太好了,一旦松了绑,他又恢復气力,要再制服他可就没那么容易。姊姊这样乖巧顺从他的模样,怎样也看不腻啊…… 一线灵光闪过他脑海。环倾身压上身下的躯体,肉具陡然进得很深,封神身躯一颤,又是一声甜腻的哼吟出口,突觉手腕一轻。 他大喜过望,以为自己重获自由,却发现环只是解了他缠绑在床头的结,绑住手腕的结并没有解开。 环揪着领带,也同时扯着他的双手,绕到了自己颈后,成了像是他搂着他脖子的姿势,然后托着他腰背,将他抱了起来,成了两人面对面坐着。 面对面坐着是没什么……重点是肚子里头的东西先拔出来呀……!! 随着封神一坐,那硬棍直直地捅进深处,撞得封神肠子都青了,脸色忽红忽白。 环双手托着他的臀,摆弄着他的身躯起伏,想找到方才让封神销魂的那点。后者却不领情,抬高了手臂想缩回,不想搂着这屁孩的颈子。 他手指才一动便被环压住。「姊姊,就不能抱着我吗?」他低声说,眸光盈盈,竟似十分委屈。 封神咬了咬牙,暗气自己都被这兔崽子瞎搞胡捅了一番,还会为他这副表情心软,简直是没救!他强迫自己冷着嗓:「不能。」他说。而那一副泫然欲泣表情的男人力道大得惊人,他连抽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缩回手臂。 又来了……姊姊总是这样……总是给了他一点点希望之后,再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让他独自一个人,抱着仅剩的一点点温度,继续捱过接下来的年月。 刚刚明明在他身下,叫出那么可爱的声音,明明包裹住自己的肉壁软热缠绵,勾着自己的长腿那么样捨不得他撤出……只不过短短几秒鐘,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了。 环垂下了长睫,流动的湖水冻成了无痕的冰面。 他的嗓音也像冰封了一样,毫无破绽:「既然姊姊要这样……」他抬起眼,冰绿色眼眸中的寒光让封神愣了一下,心中陡然涌出不好的预感。 「那等会儿不要哭着求我。」落下的字句像冰珠一样。 二十六、少男感情(H) 「呃......啊…...停...停......别......不要.......呵呃.......」 原本还想着缩回的手臂如今紧紧勾着男人的颈子,原本环得不情不愿的双腿如今亦夹得死紧—封神手脚并用,尽最大的努力想逃离身下那可怕的热楔,然而,因为重力加速度的关係,环轻轻松松地站着,只要双手将他的腰身往下一压,那阳物便会顶到比方才还要深上无数倍的地方。深到封神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飆了出来,深到他已经顾不得尊严,也顾不得自己不久前才正义凛然地拒绝搂抱对方—此时的他就像吊掛在树上的无尾熊一般,只求能够攀附着树干爬得越高越好。 环抱着他,脸不红气微喘地在房内走动,彷彿将封神当成一袋棉花似的。他越是走,封神的呜咽声越大,将他搂得也更紧......他冷凝的神色才终于稍霽。 他停下脚步,垂眼问着缩在他颈间,身子不住颤抖的人儿:「姊姊不要这姿势?」 埋在他颈间的黑色头颅二话不说地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那愿意抱我了吗?」他又问。 「……」封神沉默了好半晌。 环等了一会儿,脚步正准备抬起,那黑色头颅才终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 「放我.......下来.......」那带着鼻音,微微颤抖,却又要强撑镇定的嗓音,让环听得心生怜惜。 封神当真是什么面子、尊严都顾不得了。一直处在肠子像是要被捅穿一样的恐惧中,现在不管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答应,只求能够脱离这样的境地。真是太可怕了......像这样的,想死也死不成,只能反覆地被侵犯,真是比任何的凌迟还要可怕...... 封神真的累了。 他年纪轻轻就接掌这庞大的组织,旁人的冷眼排挤陷害他都能泰然自若地一一见招拆招。一直以来,他的心理素质算是强大的。伤春悲秋、自怨自艾这种情绪,打他娘胎来没有体会过。但此时,他是真的累了。 下体的疼痛,四肢的痠软,被自己的属下背叛……一个接着一个的衝击,他一次又一次的反抗,想要扭转这样的劣势,但是现在,真的很累……随便对方想从他身上索求什么,就拿走吧。如果这是对他那时一时心软,或是对他随便撩拨少男感情的惩罚,那他就承受吧。 封神紧闭着眼,软软地偎着环的肩头,嵌进体内的热度烧得他发昏、烦躁、疲累、自暴自弃……他喃喃着:「放我……下来……求你……」 环被他这么软声哀求,自是什么都依了。他亲了亲封神泛汗的额际,柔声道:「好的,姊姊。都听你的……」 他动作轻柔地将封神放回床上,压着他轻缓地摆动腰身,专挑方才记忆中封神最有感觉的那点戳刺,唇片也缠绵地含着封神的唇瓣不放。 「姊姊,可以睁开眼睛吗……?」 腰背处被柔软的床垫托住,让封神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敏感点不断被撞击,方才那种全身麻痒的感受再起。他轻喘了一口气,这次没再唱反调,缓缓睁开眼。 自己现在看上去铁定十足狼狈—眼睛肿的,鼻子红的,唇片被咬破,脸上满是汗水和泪痕,长发凌乱……但那双直勾勾望着他的碧绿色眼眸,却用一种好似看着世上最美好东西的眼神锁着他。 封神眉尖一抽,不知怎地心口一揪,没好气地说:「别看了。」 这傢伙……到底为什么,把人折腾得这么要死不活的了,还能有这么清澈的眼睛啊!?无法理解!!更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方才还满心怨懟,满满的负面能量,现在被这傢伙温柔以待,又亲又磨的,怎么那股子鬱闷就凭空消失了……真是……ooxx 他想转开脸,却又立刻被环捏着下巴扳了回来,吻上。手掌抚上他胸膛,拨弄那肿胀的乳蕊。 「我想看啊……姊姊舒服的样子真可爱……」 二十七、消失(H) 他的呢喃消融在封神的唇齿间,轻而易举的,又挑起封神想暴打他的衝动。 可爱……?!舒服……!?这傢伙真的可以再自说自话一点……难道他看不出来,他根本是身不由己……吗? 「唔…唔……唔……呜呜……」下半身的水声再起,一下一撞,蕈状的肉冠次次都精准地撞击正确位置,粗大的棒身则是辗平整圈黏膜,括约肌重复着撑开、放松的过程,原先觉得难以忍受的痠胀感,也逐渐转变成一种近似充实的感受,甚至开始生出想要被进得更深、肏得更重,这种要不得的想法。 无所谓了……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反正,现在不疼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封神反客为主地吸吮着环的舌尖,双臂和双腿都死死地箍着他,彷彿怕他临阵脱逃一般。体内那肉柱不管怎么动都让他爽得想要尖叫,皮肤烫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他得不断在环身上磨蹭,才能稍减那高温。 「唔……还要……再深……呵……那边……」 他的长发黏在环与他同样汗溼的白皙皮肤上,衬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环哪禁得起他这番撩拨,绿眸转闇,粗喘不已,下身的撞击早忘了要收敛力道—横竖不管他如何驰骋,封神都是一副享受的表情—『啪啪啪』的响亮肉击声再起,这次,更为火热,更为纵情。 封神狭长的眼眸微瞇,眼角、眉梢皆染上了情慾的媚意,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姊姊.......」他好不容易才在封神的唇舌间觅得一丝说话的空档,封神的舌却转向去舔他的喉结,惹得他嘶声抽气。「这边对吗.......?还有哪边?」 封神一面啃着他雪白的颈子,一面扭着腰哼吟:「刚刚......那......顶下...面点......呜......啊……对.......呵.......好...舒服......嗯.......再.......」 汗水沿着环收紧的下顎滑落。他与封神两人都汗流浹背、气喘吁吁,但完全没有人在意,此刻他们脑中只同步着一个念头:抵达终点。 环甩动着腰身,抽送之频繁,几乎不给封神喘息的空间;后者则是以更为高亢欢愉的呻吟鼓舞他。 「姊姊......我喜欢你.......好爱你......只有你.......姊姊......」 伴随着肉体的撞击,是一声声呢喃,繾綣、深情......又有说不出的哀戚......封神头一偏,不知有意或无心,再度堵住了他的嘴,两人的气息交融传递,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不然....... 终于,在环最后一记强而猛的贯穿下,封神弓起了身子,前方分身喷出白浊的精液,而环也闷哼一声,在封神的深处解放。 日光在他眼皮上跳跃,是一种少有的体验。 在冥门的五年来,他早已养成了规律的生理时鐘。为了要替封神准备早点,他总是在凌晨五点起床,准时至厨房报到。久而久之,就算在外头出任务,时间一到,他也总是会自动睁开眼。 唔.......不过今天应该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吧.......昨晚这么激烈的......姊姊应该也不会这么早起。让姊姊睡晚会儿,他应该还有准备早餐的空档。不知道这里的食材有没有姊姊爱吃的......昨晚消耗了这么大量的体力,等一下一定得帮姊姊补一补才行! 昨晚火辣辣的场景一幕幕掠过心头— 即使他在封神的体内一再释放,却还是远远觉得不饜足,就着精液的润滑,继续索求着封神的身体。封神似乎醒了又昏,昏了又醒,但他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慾望......也许是压抑了这么久来的第一次反扑,这后座力.......强劲无比。 但是昨晚的姊姊,真的好可爱啊……不但没再推开他,甚至迎合他的节奏扭着腰,或是任他摆弄成各种各样的姿势...... 一想到那柔韧的腰身与长腿是如何任他弯折,或是被他强势地拉开.......他的下腹忍不住又窜过一股热流。 哎,真糟啊……不能再想这些了,姊姊的身体吃不消的......在吃早餐前,自己得收敛点。不过.......如果只是一个早安吻的话,姊姊应该不会介意吧。昨晚,那么热情地回应他,应该就是『OK』的一种暗示吧....... 环闭着眼,噙着微笑,翻过身去想将昨夜缠绵了一夜的人儿抱个满怀,却扑了个空— 他猛然弹开眼皮,日照充足的室内,大床上除了他一人之外,并无其他人存在。 他掀被跳下床,下床四处查看,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在床边找到了残破的领带,领带上可见乾涸的血跡。除此之外,没有属于那人的任何东西。 瑞恩捏着领带,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一口。 没事的……姊姊恢復了气力,挣开手上的结,并不令人意外。接下来,只要乖乖跟他道歉领罚,就没事了……会没事的…… 他一面自我安慰,一面开始动手套上自己的衣物,一阵忙乱之后他突然顿住身子— 他的金蛇腰牌,不见了。 不会的,不会的……姊姊不会这样对他的……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血色,疯了似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内乱窜、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铁青着脸,像阵疾风衝出了房间。 二十八、去死吧 一个月后 璇踏进房里的时候,封神正在躺椅上小憩。房内的窗帘拉上了一半,部分日光落在他眼皮上,投射下淡淡的阴影,感觉脸孔也清瘦许多。 房内气流的改变让他动了动。 「……环……璇……?」 他错喃的第一个名字没逃过璇的耳朵,只是她识趣地没有戳破。 「是我。」她说。「新厨子也不合你心意?已经有好几餐你只吃几口就不吃了。」 「没有。」封神从躺椅上坐起身,披散下来的长发掩去了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淡淡地说:「是我没什么胃口。」 璇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可是大翻白眼。 看看,看看……明明就难受得紧,偏生不给人回来,然后自己憋得茶不思饭不想。在她看来啊,这些个小萝卜头们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拨了拨长捲发,动作嫵媚,道:「我就是来问问你,接下来会有一批实习生进来,这次人数有点多,宿舍有点不够。环的房间,横竖他不在了,就让实习生用,可以吧?」 哎,怎么每次她都得扮演这两人中间的推手啊……真当腻得很啊,又不是她的感情事,搅和什么来着! 她一面吐槽自己,表面上仍是乖巧地等着封神的回答。 封神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他抬手,揉着眉心,沉声说:「宿舍不够的话,就跟之前一样,一部分送到瑕的宅子去吧,别挤着。」 璇笑着说:「哎,上回那批实习生对瑛不礼貌,让瑕发了好大一顿火。这回又送去?」 封神放下手臂,平静地望她:「是啊,不然呢?」 哦哦,寧可棒打鸳鸯,也不让人动环的房间啊,为什么这孩子可以迟钝成这样呢?! 璇歪着头,答道:「我知道了。那环几时回来?」 这一个月来,没人敢踩的地雷,就让她来吧。反正封神是她从小带大的,他有信心能制得住他。 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封神几不可闻地倒抽了一口气。神色未变,口气却明显不稳:「谁说他会回来?」 没了金蛇令,就等同他已经被逐出冥门,再加上蓝尼好不容易盼着他,绝对不会放人,有这两道关卡,几乎可以确定之后瑞恩不可能再踏入冥门一步,即使他来了,身分也不再是封神的护卫,人人可阻拦。 璇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捲发,道:「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我明明告诉过你,没有你,他活不了的……他为了要活下去,爬也会爬回来的。」 另外没有说出口的:其实冥主你不也是?没有他,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两个小朋友能不能别再硬撑了,赶快打勾勾和好吧,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很烦啊! 封神的反应出乎璇预料之外的大—他猛地站起身,日光在他背后投下了大片阴影。 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他就去死吧。」 水流哗啦啦自上方的莲蓬头洒下,温水爬过他的长发、眼帘、颈子、背脊……最后在他脚边打着旋。他垂着眼,像是盯着自己的脚趾,又像没有焦距。 『姊姊……好可爱……这么舒服吗……?』 一点……也不舒服…… 『姊姊……我喜欢你……好喜欢……好爱你……』 这混蛋……枉费他…这么信任他……尽其所能,几乎是把毕生所会的都交给他,毫无保留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有错觉:这人,将会守护在他身边一辈子……就像是璇,或是瑕那样……即使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并非一般,但这些年的相处下来,他总时不时有这样的错觉。 终于,就在这一次,这样的错觉、这样的关係、这样的联系,彻底毁坏了。 即使他已经预见了瑞恩会离开冥门的这一天,但作梦也没想到:会是用这样的方式,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混蛋……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忍住……这样至少,他们还可以好聚好散。 他必须承认:这次陪瑞恩回义大利,原本是有他的私心—他打算利用这一次,劝他留在义大利,接班金鹰会,了了蓝尼的一桩心愿。冥门这里,就当作是他的第二个家,想要回来永远欢迎。 原本是这么想的……谁知道…… 他阴错阳差地喝了那杯酒,阴错阳差地发病,然后阴错阳差地…… 到最后,让瑞恩留在义大利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却用了最不堪、最决绝的方式。 封神闭上了眼,长睫滑落的水痕彷彿落泪。他抡起拳,往前方墙面用力一砸。 二十九、自欺欺人 「你还在?」 裸着身体走出浴室的时候,璇捧着他的衣服,笑咪咪地迎了上来。封神有些惊讶。 方才他撂了要环去死的狠话之后,像是要发洩什么似的,一头扎进了浴室里,连衣服都没准备。本想说璇早已离开,没想到她还留着。 璇抖开了毛巾,俐落地盘好了封神的长发,擦乾他的身子……封神望着她的动作,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另一个更高大、更沉稳的身影…… 「怎么,你这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姊姊服侍了是吧!我不在,你自己还记得这衣服怎么穿吗!?真是......」 她喉头一哽,看着一条血线自封神握紧的指掌间滑下,无声无息地落在房内地毯上。 封神注意到她的停顿和视线,漫声道:「浴室的墙坏了,找人修理下。」 他方才回过神来才发现大理石墙被他砸出了个缺口,当然人是肉做的,墙都成这样了,他的手指骨也是血肉模糊。幸好没折。 璇抿紧唇,睨了他一眼,似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忍住,最后,只叹了一口气,执起他的手,口里喃喃不知念了些什么,一团暖黄的光束驀然笼罩了封神鲜血直流的指掌,光束中,血渐渐止住,伤口也逐渐癒合....... 封神瞬也不瞬地望着这一切过程,原本冷肃的面容总算露出了一抹像是笑意一样的表情。 「好久没见你这招了。」他说。 小时候习武,技巧还不纯熟,也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时候,他老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璇总是用她的能力替他治疗。长大了,他身手不凡,又有一群效命的手下,没什么受伤的机会,倒快忘了璇的这等异能。 璇用明媚的丹凤眼瞪他,没好气地道:「如果可能,我倒希望永远都不需要用在你身上。」这小子,老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不会再这样了。」他望着一点伤疤也没留下的手背,像是在向璇保证,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璇松开了那完好无缺的手掌,扠着腰,面色不善地道:「我说你啊,明明对环他.......」 「我已经收回那名字了。」封神神色平然地打断了她,嗓音又恢復成昔日的縹緲淡漠。「从今往后,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哼哼......璇冷笑起来,探手替封神扣上唐装上最后一颗鏤花金釦。然后踮起脚尖,几十年来也未见有任何改变的娇艳面容凑近了封神清冷的脸孔,学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看你要自欺欺人到几时。」 已经有好几次,明明没有任何人事物来打扰他的睡眠,他却在深夜时分醒来。然后睁着眼,脑中转着许多画面,一夜无眠到天明。 这些画面,有很久远以前的,有不久前的,大部分......都跟某人有关。 璇说他自欺欺人.......也许是吧,但那又怎么样.......他曾经以为自己爱逾生命的人,他都能够放手笑看对方得到幸福了,这次,也只不过是让短暂迷途的小鹰,回到属于他的那一片天空而已—对方是在广袤天空翱翔的鹰,而他是行踪诡秘的蛇,这两种生物,本不该搭在一起,也不该走在一路。现在,就只是恢復正轨而已。 再过久一点吧.......半年,一年,或.......五年后.......会好起来的。他一直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封神掀被下了床,赤着脚走在木质地板上。有些冷凉,但感觉不坏。他披了件睡袍,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这时间,璇早已睡她的美容大觉,大概只有瑜这夜猫子有可能熬夜作实验。 话说回来,他好似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关心那『超级士兵』药物的进展了.......这些日子到底在干嘛呢?每天每天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竟想不起有什么重点。 封神自嘲地笑了笑,本来想扎起长发,后又想算了,就这么放任着在身后晃盪,随着夜风轻扬。本朝着实验室走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停在一扇房门前。 环的房间。 只是去实验室的路上必经之地罢了,可不是他刻意造访。明明四下无人,他却可笑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转开了门把,进了房,开了灯。 房间里,依旧维持着环离开前的模样,也很有他的风格:简洁素雅,没有任何多馀的摆饰,连空气都是淡而无味的,没有任何属于他的气息。 疯了吧自己.......主人都一个月未归了,还想要有什么样的气息也真是痴人说梦。 他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一下子便转完了,也搞不清自己为何还待在这个空间里,为何迟迟不离开,不是还得要去实验室吗?还要确认进度.......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身体却不听使唤,步伐迟迟迈不开,就只在这一方空间里,漫无目的地绕呀绕,究竟是.......想干嘛呢......? 人确定已经是不会回来的了,而且是他自己下的命令,到底......还等什么......?不想让实习生用他的房间,又是为了什么? 封神的脚步停在房间一角的檀木衣柜。衣柜不是挺大,看着也不醒目,但是结构十分扎实,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飘散着一种属于木材的清香。放在里头的衣服,受到这样的薰染,不用任何人工的芳香剂便能透出好闻的味道。 这衣柜,封神在房里摆了一个,用着满意,便给环也买了一个。他还记得,衣柜送到环跟前的时候,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瞪大,湖心泛起涟漪的样子....... 封神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拉开了衣柜的门—单一色系,单一款式的衬衫,整整齐齐地掛在衣架上,西装裤、休间裤、短裤摺得跟豆腐似的,一落一落地收着。这小子.......都要佩服起他了呀........比当兵还精实了这….... 封神有点想笑,唇角却怎样也勾不起来。 在一叠一叠的衣物上方,他发现了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物事— 他心一跳,伸手拿了细看。那是一条素黑色的手帕,熨得无一丝皱摺,手帕的角落,绣着一隻金蛇。 这是他的手帕。 三十、打賭 叁年前 『为什么.......你不先吃饭呢!?』 环在厨房里,望着已经见底的燉肉锅,又急又闷地叫道。 他和封神回到宅子里时,大多数人都已歇息了,餐厅里,封神碰都还没碰的那碗麵也早已被人撤下。环叁步併作两步地衝向厨房查看,好气又好笑地发现燉肉锅完全空空如也,就煮麵那锅还剩叁两麵条。 这些人......饿死鬼投胎的是吧!整锅燉肉都嗑掉了,是有多饿啊! 封神站在他身旁,听得他抱怨,狭长的眼眸横了过去,漫声道:『是谁害的?』 是他有情有义,没见着他,担心他第一次出任务后是否有什么心理阴影,搞不好去自杀了什么,饭也顾不得吃,先去找他,OK?这小鬼还敢嫌! 被他这么一顶,环自是乖乖闭上嘴,唇角还若有似无地抿着抹笑弧。 『那我......』他旋过脚跟,想去冰箱翻找食材。封神摆摆手。 『不用麻烦了,随便煮个素麵也行。』 就算他再挑嘴,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挑嘴。他现在只想沐浴睡觉,果腹的话,越快速越好。 环点点头。『好。那你去餐厅等我下。』 封神负着手,施施然地踱离流理台,却没有离开厨房,而是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支着颊,半垂着眼,望着环忙碌的背影,眼底的思绪模糊难辨。 不一会儿,一碗洒了葱花的素白麵条便放在他眼前,飘着令他口水直流的香气。环则是在旁,有些惴惴难安地说:「实在没什么佐料,可能得将就点.......」 他真懊恼极了没让姊姊嚐嚐他燉了好久的肉块啊…....那些辛香料可是他看着食谱,蒐集了好久呢!虽说能和姊姊这么亲近是意外的收穫,但让姊姊饿肚子,他又过意不去......矛盾呀...... 封神喝了一口汤,眼睛便亮了起来。汤不真是清清如水,飘着点油花和烧炙过的香气,应是燉肉剩的肉汤。 『好吃!』他毫不保留地称讚,口水大量上涌的他只来得及招呼一声:『你也快吃。』 随即埋头朝碗里的麵条进攻。 环规规矩矩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吸着麵条。碧绿色的眼眸总会瞥向身旁人儿被麵汤热气薰得泛红的脸颊.......他咬在口里的麵条彷彿都成了甜的,嚥下喉咙,一路甜到了心口。 风捲残云地吃掉了半碗麵,封神才终于有点馀裕说话。他咬着麵条,问道:『你对烹飪有兴趣?』 想想,其实环好似也不是一进冥门就掌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也想不起了。 环吞下了口中的麵条后才开口:『原本,是听说冥主你因为挑食,每餐都吃得少,所以想自己煮来试试,做着做着才做出了兴趣。』 他说着含蓄,封神却呛了一口汤。 呃......说到底......他竟是为了他才学的烹飪!?这还真是...... 对于环曾经当面对他剖白过的感情,他并没有忘,只是觉得对方毕竟还年轻,有可能只是一时错觉。但,有时候,直面环这种对他异常执着的部分,又会令他感到心悸......究竟该怎样处理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的感情观,扭转他错误(?)的性向,坦白说,他没有头绪。连怎么对待他的底线,有时也抓不准。 照道理,应当要保持点距离,别让对方有任何希望存在,但每每望见那双似有千言万语的湖水绿眼眸,像在期待他接近那般地看着自己,他又往往脑袋一热,忍不住在对方身上多洒了些关心。 就像今天这样。 其实呢,完成第一次任务受到打击的人,环绝不是第一个。心理障碍跨不过,自残自杀的也大有人在。他向来是冷眼旁观这些属下们的挣扎,偶尔提点个一两句,但大多数时候不费神。像今天这样,连饭也没吃,便急匆匆地出去找人,是太过了.......不过,毕竟对方是蓝尼的孙子,他多关心些,才符合人情事理吧。 脑中的思绪正面反面,翻来覆去,一会儿质疑,一会儿又自圆其说......混乱得很。 封神嚥下口中的汤水,持平着语调说:『你现在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在未来,要是遇见你心仪的女孩子,可是个大利多。』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么说,但是这句话就这么溜出了口,要收回已是不及。 这在干嘛呢......!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是在试探,还是在撇清.......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意,还刻意这么说,矫情至极。 不过一开始就没让对方彻底死心的自己,也是另一种层面的矫情,不是吗? 果然,环放下了汤碗,莹绿色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而封神戳着碗中的麵条,并不回视。 他眼角馀光瞥见环向他伸出了手,然后唇角一温,指腹抹去了他唇角的汤渍。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遇见。』环收回手,平静地这么说。 被他抚过的唇角不知为何,烫得吓人,似乎比碗里的热汤温度还高。封神将筷子插进了汤碗里,转过头望他,神情严肃地说: 『喂,我说,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这么宽广,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不可能』掛在嘴边。你永远不可能会知道,未来会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 这是他自环进冥门后第一次,针对他对他的感情,发表看法。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初衷未变—主要就是希望他不要死守着自己,也不要一心只认定幼年懵懂无知的感情,应该放开心胸,多去认识新的对象。 封神认真地望着他,那双像是晴空湖面的绿色眼眸同样定定地回视,不像发怒,可也没有任何客套微笑的表情。他轻声说:『冥主,要不要与我打个赌呢?』 三十一、自找的 啊?! 封神眨了眨眼,有些不适应骤然变换的话题。『打什么赌?』与生俱来喜欢迎接挑战的好胜心让他不由自主地顺着环的话尾问了。 环慢条斯理地说:『赌,我对冥主的心意不变。』 封神浓淡适中的眉峰一抽。『不赌。』他简洁有力地回。 环似乎不意外他的反应,依旧条理分明地续道:『并非像冥主所想。冥主的苦口婆心,我也了解。所以,我想赌的是:若我另有所爱,我便能向冥主要求一件事;反之,则是我输了,冥主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事。』 这有点拗口。封神头昏脑胀地思考了会儿,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要是环心有所属,那可是金鹰会大大的喜事,自己要答应他一件事,有何困难。况且,在这赌约的作用下,环移情别恋反而更为划算! 封神一个弹指,爽快地道:『赌了!』他抽起碗中的筷子比画。『你可得争气些,让我快点履行赌约啊!』 说到底,他巴不得下一秒环就回报说找着心仪之人了,这样他不但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也不会老是被蓝尼追着轰炸了。 环撇撇唇,露出了一个像是苦笑一样的弧度,点点头。『好。』 封神驀然觉得心情开阔不少。再怎么样,他总是达成第一阶段的劝说:环愿意将眼光放远点,多看看其他人,而不是实心眼儿地一再与他强调『不会』、『不可能』,这些令他听得心烦的字句。 果然,幼年时的情感依归只不过是当时陷入危险时的一种错觉,环在进入组织,与自己更为亲近之后,应该也逐渐发现自己绝不是他未来伴侣的首选吧! 封神开开心心地继续吃完剩下的半碗麵,心情一松,连麵也好吃了数十倍。他放下筷子,拭了拭唇角之后,说:『我要沐浴,你来侍候吧。』 这时间要把璇挖起来,无异于吵醒一头迅猛龙。 环原本站起身,收拾桌上的餐具,闻言,手里捏着的一隻筷子落地。 『侍…….候……?』他问,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发直。 封神倒是没多想,转了转颈脖,理所当然地道:『是啊,帮我准备沐浴后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环垂下了眼,耳根子微微泛红。 『没有......问题。』他回。嗓音有些不稳。 封神点点头。『那走吧,一会儿让下人收拾得了。』 『喂……你是想闷死我吧......』 縹緲的嗓音,闷闷的,从大浴巾后方透出来,瞬间变得既不神秘也不悠远了。环一愣,赶忙扯下了覆住封神头脸的浴巾。 『对不…起.......我不太知道...怎么.......』他难得支支又吾吾,视线更是只敢钉在封神的颈部以上,半点不敢往下瞟,耳垂可疑地烧红着。 封神原本一头柔顺的长发被他搓得毛躁不已,也没特别注意他的异状,只是耐着性子提点:『先用小毛巾,帮我把头发盘起来.......是了,浴巾擦乾身子就好.......拿睡袍过来.......』 他一个口令,环一个动作,好不容易替封神搭上了睡袍,遮掩了泰半赤裸的肌肤,环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松开来。 他替封神绑着腰间的系带,后者原本垂着眼任他动作,突然眉一挑。 『手,什么时候伤着了?』 白皙的手指骨上一道切口,看那顏色,是崭新的,并非旧伤。 环专注于手上的结,不甚在意地回道:『方才切菜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没什么大不了。』血也不流了,这种程度的伤口,他甚至连包扎也懒,横竖很快便会癒合。 他还在调整那系带,封神却自顾自地踱开,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待封神踅回来时,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条素黑色的手帕,和一罐消毒液。 『别小看任何伤口,否则以后吃亏的是自己。』他漫声道。垂眼专注地替他消毒,绑上手帕,环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的动作。 封神抬眼,与那翠绿色的眼眸对个正着,后者的眼底似有什么情绪涌动。封神挑了挑眉,道:『别担心,手帕是乾净的。』干嘛这样看他? 环的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又顿住,再开口时,嗓音有些瘖哑:『冥主......明早......你沐浴后……也可以由我来服侍吗?』 封神愣了下,答道:『可以吧.......跟璇说一声的话。』嗯?什么时候服侍他这差事这么热门?话说璇不是独挑大樑了许多年也没交棒出去吗? 环吁出一口气,笑了。两汪湖面像是洒落了点点金光,波光瀲灩,看久了一些,便像是要溺毙其中。 封神有一瞬间,呼吸一窒,合併不明所以的心跳乱拍。 『晚安,冥主。』环笑着这么说,笑顏总算透着点符合他这年纪的靦腆。『明天见。』 明天见。 只要环没出任务,封神沐浴后都由他来服侍。而环也总会在离开前,这么对他说。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孔才会浮现一点柔软,冰封的绿色眼眸也会闪闪发亮,像盪漾在湖面的星光。 而自己……为什么没察觉……那傢伙对自己的心意,一直没有改变过…… 封神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檀香气息在胸口繚绕,却安不了他的心,反而令他更加心烦意乱。他『砰』地关上了衣柜的门,似是想将那条手帕,与心中纷乱的思绪,一併隔绝。 或许,不是他没察觉,而是太习惯了……习惯了对方压抑着感情,待在自己身边。以为压抑着,有天终会消失;以为自己故作不知,这份关係便可以安全地继续维持下去。 是他太自私了……而这份自私,终于反噬。自己种下的因,得到如此的报应,也只是理所当然而已。能怪谁? 他转过身,大跨步地离开已经淡得察觉不出主人气味的房间。 明天见。 再不会有人这样对他说了,而这,也是他自找的。 三十二、受困 墨黑色的人影,像是无声无息的游魂一样,飘进了实验室。瑜不经意地抬眼一望,三魂差点被吓掉了七魄。 「冥、冥主……来了倒是出个声啊……」 他不怕鬼,但是大半夜的,身边多出个人,饶是他再胆大,也经不起猝不及防这一吓。 封神没回话,沉静的脸孔不知想些什么,用脚勾了张椅子坐下后,才开口:「那药剂,进度如何?」 瑜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转了转眼,最终,仅中规中矩地应道:「是有些进展,我製作成口服药物,而非打入人体,虽说激发的体能不像注射那么高,但至少实验动物表现出来,比较没那么狂暴。」 半大不小的实验室里,充斥着动物的呼嚕声和低咆声,还有撞击铁笼的声音断续响着。 封神站起身,跟瑜一起来到铁笼前观看一隻身型中等的黑狗,后者正隔着铁栅,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眼珠血红,白森森的牙张着,唾液溢流,彷彿见到什么美味的食物那般。在牠身后的其他犬隻全缩在角落,不敢接近牠。 瑜丢了一块生牛肉进笼里,那狗立刻用前肢踩住,用尖锐的犬齿将那肉块撕得血肉横飞,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我只要有定期餵牠,牠吃饱了便不会攻击同类。但似乎也认不得我这个主人。」瑜下了这个结论。 封神点点头。「挺不错的,已经能进展到这么大型的动物,不简单。」 瑜转了转眼睛,有些开心。冥主一般是不太常称讚人的,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不好便准备领罚,难得今天可以领到一句冥主的称讚,这阵子没日没夜地做实验总算值了! 瑜突然想到一事。「但是冥主,因为样本不足的关係,我在你去义大利的时候,派了璟再去那机构一趟,想看看能不能再多带出几件样本。但是,到现在,璟都没回来,身上的通讯设备也连络不上。我实在有点担心……」 感觉上,环大人那时一去一回,虽说负伤而归,好似也没花上多久时间,怎么璟这么一去,算算都快两週了。 封神皱起眉头,眼皮一跳。他的目光落在铁笼内撕咬生肉的黑狗身上,若有所思。 沉默了许久,他说:「带上你的实验成果,我们去那机构走一遭。」 「冥主……真是对不起……」 面色青白的男子斜倚在斑驳的水泥墙上,脸上满是血污,衣物皆被锐器划破,暴露出来的肌肤皮开肉绽,血色混浊,就像当时环的伤口一样,泛着黑气。 封神正在他身上施针,闻言,神色未变,只平然地道:「先别说话,缓慢吐息。」 这人,便是许久未归的璟。而此时,在他身边,璇正在打坐调息,瑜则是半蹲着,左右警戒地张望,两人皆是一身血污,形容狼狈。 他们万万没料到:环之前的闯入让机构提高了警觉,巡逻的守卫多出了数倍不说,放出来的『超级士兵』数量不仅庞大,更是兇猛无比。一察觉到陌生人入侵立刻尖啸着朝他们逼近。 瑜身上带了一些实验用的中和药剂,但很快地便用罄。他们在东闪西躲的过程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璟,于是带上他,一路退到了地下室。 璇用异能在入口处设下了一个防护障壁,让追兵暂时无法闯入,也让他们可以喘口气。但毕竟,不是长久之道。 瑜垮着肩,问道:「冥主,现在该怎么办?」他身上的中和药剂都用光了。而他们甚至完全无法接近储放样本的实验室。追兵太多了,真是该死!更该死的是,当初就不该让冥主一道来,现在他们困在这儿,自身难保,可再怎么样,都要将冥主毫发无损地护送出去…… 他转着的眼对上了璇缓缓睁开的美眸。后者不知是否也打着与他相似的心思,暗沉沉的,不若往常明亮。 使用异能会耗费她十分大量的体力,因此她几乎无法移动,唇色也显得苍白。 封神扫了一眼室内的伤兵,也觉有些头大。 他已将求救讯号发了出去,但是等到援兵抵达,璇的体力不知是否能撑到那时候。 他瞥了一眼璇。后者不如往常谈笑自若,大颗大颗的汗珠自苍白的额际滑下,身子也显得摇摇欲坠。 封神看向瑜。「你那口服的实验新药,带着吗?」 瑜点点头。「在,我贴身收着。」 封神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瑜一愣,璇厉声道:「你想都别想!」 瑜被她吼声一震,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抖着唇道:「您…您该不会是想……不成!绝对不成!」 那、那只是实验阶段的產物呀!!而且……实验动物是什么下场,冥主也亲眼见到了,虽说没有完全疯,可也不算正常,像个怪物一样的……冥主怎么会想自己尝试?! 封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人。「这是唯一的方法,不是吗?如果我喝了之后还残存点理智,你们就靠我打出去,离开这里。如果我连你们都攻击,那就杀了我。如果连这都不尝试,大家就真的只有一起死这条路了。」 瑜惨白着脸,说:「还…还有援兵啊……」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出发前冥门也有他们的定位,会找到他们的。 封神瞥了一眼璇,没有回答,但瑜瞬间便明白:璇已经撑不了太久,如果他们没有想出对策,那么等不到援兵来,他们便会全部在此死绝,援兵只是帮他们收尸而已。 盘腿而坐的璇朝瑜伸出手。「给我,我喝。」 封神清淡地打断她:「以你现在的体力,恐怕药剂激发出来的潜能也有限,能不能带着我们杀出重围就更令人怀疑,还是别浪费药了吧。」 璇赤红着眼瞪他,瑜夹在两人中间,看看璇,又看看封神,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深吸口气,道:「冥主,那我喝吧。我气力大,如果我能杀出去,应该足够撑到入口,如果我神智丧失,就杀了我。」 璇没有说话,封神则是摇摇头。 「不成。」他看了一眼瘫倒在墙边的璟。「璟伤得太重,我无法一路扛着他衝到入口,需要你。」 璟咳出了一口血,挣扎着道:「冥主……不用管……」 都这种时候了,他完全赞成瑜大人的提议,根本不需要顾忌他这伤兵,儘管撇下他便是! 封神睨他一眼。「安静。」不由分说的气势让璟喉头哽住,竟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转向瑜。「拿来吧,没有时间了。」 三十三、訣別 璇动弹不得,只得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嘶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混蛋……」 他们是怎么样地追随着他,守护着他,他却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取灭亡—就算穷途末路,大家一起死,也总比目睹这一幕来得强! 瑜也眼眶酸涩,哑声道:「是啊,冥主,我们一起杀出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要你这样……」 封神勾了勾唇,竟然笑了,依旧是那縹緲轻淡,但是大无畏的笑。 「傻了吗?你们。」他轻声说:「有活下来的机会,为什么不做?」 他虽无惧死亡,但也有坚强的求生意志,就算只有千分、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保全一个是一个,幸运的话,也许可以保全其他叁人……为什么不喝?他想不出不喝的理由。 只是……现在这时候,他突然想起远在义大利的那人……突然感觉到许久未曾感受到的遗憾…… 好可惜啊……最后不能再见他一面……也没办法,再听他说一句『明天见』了。 等到喝了那药之后,什么人也认不得,这样的遗憾,也就不復存在了吧…… 封神有些恍惚,但是伸着的手十足坚定。瑜的叫唤几乎像是在哀号:「冥主……」 封神动了动唇,还待说话,就听得一声遥远的: 「姊姊!……你在吗……?」 嗯?这是否是个不好的预兆,他的心绪竟已纷乱至此,连幻听都出现了!? 但好像不只他幻听,其他叁人也愣住,然后瑜叫了起来:「是环大人!环大人来了!」 「……!!」封神已经震惊到连要纠正瑜他已不能用组织的名字都办不到。 「你为什么在这里!?」 方才准备要喝药水的时候,封神还能够一脸悠然自得,但现在看到满脸血污的高大男子不知所措地杵在他跟前,却是一股气在胸口咕嚕咕嚕地往上冒,连带着他脸也臭,嗓音也硬了起来。 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塞进了高头大马的瑞恩,更显得侷促,但是除了封神之外,其他人的神色都因为他的到来,添了丝光彩—毕竟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候,能见到熟悉的面孔,总还是令人心中感到宽慰。 封神毫不掩饰的怒意让瑞恩结巴了起来:「我…我在义大利一直有……截听冥门的讯号……听到你……发出求救讯息……实在忍不住……」 璇倒是笑了起来,神情愉悦,与她方才犀利的模样大相逕庭。「不错啊,环小弟,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呀,相距这么远,竟然也找了来……」 封神睨了她一眼,冷怒道:「他已经不叫那名字。」瑞恩受伤的表情扎了他一下,但他依旧硬起心肠。 瑜不顾封神的冷脸,同样露出了笑容,道:「环大人来得正好!这样工作分配就底定了!我喝药,环大人带着璟,大家杀出去!」 封神眼刀扫了过去。「你说了算还我说了算。」这些傢伙,一个比一个更无法无天,他的话都不听了! 瑜还想反驳:「可是冥主……」 瑞恩则是一脸茫然,来回扫视像斗鸡般的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璇一面调息,一面好心地替他前情提要。瑞恩越听,脸色越沉,璇一说完,他立刻接口:「我要喝。」 怎能让姊姊喝那种东西!!要是失去神智了就要杀了他……这里根本没有人下得去手啊!! 璇露出了一个『看吧』的表情,封神则是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儘管瑞恩比他高上一个头,他的力道依旧堪堪要将他提离地面。 他的嗓音很轻—他越是发怒,嗓音通常越轻:「你疯了吗?我要怎么跟你爷爷交待?」 再怎么争,绝对也不会轮到瑞恩,不须他再来添乱! 瑞恩定定地望着封神,璇还期待着他能说说公道话,敲开封神的死硬脑袋,没想到他垂下了眼睫,低声说:「我知道了。」 璇身子一歪,瑜则是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瑞恩好像没见着他们见鬼般的表情,转向了瑜,道:「听冥主的吧,他的判断,不会有错的。得快一点,我方才进来时,发现已经有另一批『超级士兵』在入口处集结。」 现在战况二比二,诡譎难辨。瑜犹豫地望向璇,后者怒极反笑:「好一个冥主养出来的忠狗!你可知你这是在害……」 清脆的嗓音驀地中断,璇的头一偏,颈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亮晃晃的银针。 封神松开了瑞恩的衣领,看不出心中所想,伸手向瑜。「防护罩已经没了,快把药给我。你背着璟,瑞恩带着璇。快点!」 自不远处传来那些半人半兽的低咆声,还有杂沓的脚步声,指爪刮过石壁的刺耳声响......看来再过不了多久,他们所在的这个地下室,立刻就要被入侵了。 现在战况,二比一。 瑜垮下了肩,双眼仍不住偷覷着环,似希望对方在最后一刻能够阵前倒戈,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环只面无表情地回视他,没有任何疑议。 瑜只得很慢很慢很慢地自怀中掏出唯一的一瓶合成药剂。玻璃试管中的液体呈现奇异的粉红色,光是看着就觉诡异,更别说还要喝下肚。封神却面不改色地接过,还抓着瑜手上的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强调: 「记住,我如果不受控,就开枪。」 封神掌中的枪抖得厉害,不过不是他在颤抖,而是瑜抖得厉害,抖得几乎握不住手上的枪。 「冥主.......」他唤封神的方式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封神漠然以对,用单手挑开了瓶盖,正欲就口— 「姊姊......」一直默不作声的瑞恩突然开口,封神不疑有他,动作顿了一下,望了过去—并没有察觉:瑞恩后来其实几乎不在人前唤他『姊姊』。 就只这么一个停顿,转眼间,手中的试管已经易主,落在瑞恩手上。 封神另隻手还抓着太阳穴的枪管,压根儿来不及反应。瑞恩后退了一大步,淡淡地笑着,对上了封神瞪大的眼眸。 「姊姊......我爱你。」他轻声说。然后,仰头将那粉红色的古怪液体一饮而尽。 三十四、突圍 身体像在烧灼着。鼻腔、咽喉、肺部、食道.......所有的器官,都像被烧灼着。吐出来的气息带着腥味,看出去的世界都是一片血红。 他发自骨髓的飢饿,不是胃袋空空如也的那种飢饿,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嗜血渴望......关于杀戮、关于欣赏濒死之人的表情....... 有声音在指引着他向前向右或向左,是一抹令他信赖的嗓音,让他毫不犹豫地顺从那声音的指示,在长长的石廊中横衝直撞,不觉疲累,也不觉疼痛,解决掉一个又一个,碍眼的傢伙。 看他们挣扎、抖动,身首异处的模样,带给他极大的快感。没有办法遏抑的,越来越高亢的快感......他还想要杀......还想要更多的.....血腥...... 「瑞恩......听得见吗......环.......」 那在耳边断续响着的声音好像越来越急切,但是却离他越来越遥远......他有些心慌,却又不知这心慌所为何来。 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发过誓......不能忘记的...... 拂面的空气开始有些凉意,好像已经离开了建筑物,来到了室外......但他望出去的世界依旧是一片血红,所有的景物都只是模糊的剪影。连现在是白天或晚上,也分不清。 没有杀戮的对象让他焦躁,对血腥气味的渴求在胸口沸腾......他的头颅转动着,对不了焦的涣散血瞳搜寻着下一个让他撕成碎片的对象...... 然后,他望见了四道身影。想也不想地,他见猎心喜地扑了过去— 「冥主!」 「不准开枪!」 「可是.......」 急促的对话进行着,在他耳中听来却只是无意义的嗡嗡声。他掐住了其中一个人的颈子,正准备要像方才一样,轻而易举地扭断它。那人却捧住了他的脸,蒙上血丝的狭长眼眸定定地瞅着他看。 「瑞恩......醒过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还是你是骗我的......说爱我是骗人的吗......?瑞...恩......咳......」 那人咳的一口血喷到了他脸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直没有用尽全力,还让这人一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只是觉得......溅在脸上的血腥气息,一点也不让他感到兴奋或开心,反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闷得慌、疼得慌......那捧着他脸颊的手掌,勾起他灵魂深处的什么,让他有点分神。 熟悉的叫唤、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温度......他曾经如此贴近,如此渴望的一个人,好像就是具备了这些特质......可是那人是谁呢......?想不起来...... 他血红色的眼瞳起了混浊,绿光明灭,恰似他起伏不定的心绪。他身躯一滞,手中的力道也放松不少。 要糟。猎物要逃了.......他这么想着,但是事实却不然— 唇瓣被软嫩的物事堵上,除了血腥的气味之外,掺了清洌的花香,从鼻尖一路往上,窜进了脑壳儿。 「回到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听见吗......瑞恩......环......」 重复着的,像是跳针的唱片,反覆播放的低喃,繚绕在他唇齿之间。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人,在叫唤他的名字时,会让他感到深深心悸......无论是他原本的名字,或是对方赐予的那个名字。 『冥主,环这个名字,有什么涵义吗?』有一次,他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好像是生来,什么都不缺的孩子,圆圆满满的......所以就想到了这个字......』 纤长的食指在空气中虚无地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圆,但让他移不开视线的,却是那噙在浅色唇角的淡然微笑。 他真的......好喜欢看那人微笑......所以他一直很努力,求得好表现—无论是任务,还是厨艺......好希望那人想到自己的时候,都是想到好的地方,都能够像这样,勾起微笑...... 沾着血跡的唇开始颤抖,血红双瞳渗进了绿色的光晕。他喃喃低语:「......姊姊......」 好像走过了一条黑暗的、长长的廊道,有一些人影、有一些画面偶尔闪现在四周,但是分不清是真实或是虚幻……他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前进,或者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打转。脑子乱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在他体内同时说着话,或是附在他耳边不断吱喳,但是说的内容他一概听不清。 眼珠时而烧灼,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每到这时候,整条长廊便会扭曲、旋转,他好像置身在失速的云霄飞车上,只能僵着身子,等待着自己何时被拋飞出去,或者是这一切结束。 他无数次地睁眼、闭眼,但是无论作哪一个动作,都没有差别……睁眼的时候像在梦中,闭眼时反而显得真实……真真假假不断切换。 不知在第几千万次的睁眼,他终于见到了光线—刺眼的、扎得他不断泛泪的光线。他有好一阵子不敢眨眼,深怕一旦闭眼,他又会落回那无止尽的长廊。 一直到眼泪一直流不停,双眼又涩又乾了,他才终于屈服于本能,眨了一下眼。 幸好,光线还在。而且,原先涣散的景象现在更为凝聚、清晰……挑高的雪白天花板,镶嵌在其上的LED灯,这些细节他渐渐可以辨识得出,甚至,予他一种熟悉感。 「啊!你终于醒了!」 有一道声音,乾净、清脆,有别于先前那鬼魅般繚绕着他耳畔的嘈杂声。他尝试着转动眼珠,眼前的景物也随之变换—他对上了一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眸。 那双眼眸与他对上之后便起了一层雾气,连带地那嗓音也变得有点哽咽:「环大人,你认得我吗?」 那声音这么问。 他很努力地望着眼前这张脸庞。细细的柳眉,圆圆的眼珠,小巧的鼻,菱形的唇,巴掌大的脸孔……这每一部分每一部分的五官看起来都是拆开的,组合不出它们凑在一起的样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出这张脸的样子,他有点急了起来…… 耳边传来仪器尖锐的嗶嗶声响,那清脆嗓音添了丝慌张:「环大人,没事的,认不出来也没关係,可以慢慢来……你深呼吸,放轻松……」 眼前的世界红绿夹杂,忽明忽灭,不停晃盪……他别无选择,只能顺着这指示,慢慢深呼吸—无论如何,他绝对不想,再掉回那黑暗的走廊去。 他深吸之后又深吐,重复了好几次……嗶嗶作响的噪音逐渐平息,连带平息的还有眼前摇晃动盪的世界。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五感逐渐回笼—室内偏冷的空调,刺鼻的消毒水味,身下坚硬又冰冷的金属床板……他知道,他不会再掉回那长廊去,因为,他回到他原本的世界了。 「瑜。」他低低地,吐出这个名字。 少女脸孔的男子瞪大了圆圆的眼眸,两行眼泪哗啦啦的落下。 三十五、警醒 瑞恩半坐起身,垂眼望着正输送进自己体内的浅蓝色液体。待克服坐起的晕眩后,他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穿着宽大实验衣的瑜,正调整着输液的速度,听到他的问题,朝他望了一眼,道:「中和剂。我给你输了好几天了,不过中和的状况一直不甚理想,我修改过好几次成分,终于……」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眼下有着层层叠叠的阴影,不知几夜无眠了。 瑞恩望着扎入血管里的细针,和那融进体内的奇异液体,沉默了很久,道:「什么的中和剂?」 瑜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他,神色有些复杂。再开口时,甚至结巴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那个……环大人……你还记得……你喝了『超级士兵』药剂的事吗?」 瑞恩愣了一下,四周连结着他的仪器又起了轻微的骚动,瑜赶忙又安抚:「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想不起也没关係,等到中和剂慢慢发挥作用,你的记忆会更完整……」应该。 瑞恩望着他又紧张又忧心的脸孔,有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动: 有着不祥灰暗石壁的碉堡,血红着眼、在石廊上到处晃盪的奇怪人类,配戴着金属爪子的高大守卫……他被他们缠住,节节败退……然后,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压倒式地反击—生生扯下他们的头颅、四肢,或是徒手拧断他们的颈骨……他还记得:那种腥羶而甜美的血腥气息,整面石壁上喷满了那些怪物黑红色的血渍……或者,其实他也变成了他们的一份子……守卫们尖锐的铁爪撕扯他的皮肉时,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痛;血液自伤口汩汩流出时,他也不觉得恐惧,反而被那半黑半红的顏色勾起骨髓里更深层的杀意和兴奋……杀戮带给他快意,快意令他的动作更显兇暴……血液奔腾,脑子发胀……杀戮的画面很破碎、很片段,但那种胸中有能量不断涌动的欣快感,像是吸了毒一样的亢奋,此刻身体却依然记得。 然后……有人一直在叫他……那声音时而令他眷恋,时而又令他烦躁……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永远停止那声音,于是他把手,放到那人的脖子上……!! 他身子剧烈一震,围绕四周的监测仪器再度疯狂作响,音频比方才更为急促,更为尖锐。瑜痛苦地摀住了耳,大喊:「环大人!你冷静点!环大人!」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到—瑜的叫唤、仪器的尖锐声响……什么都感受不到……冷汗浸湿了他的背部,滴落他收紧的下顎,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疼痛或寒冷,而是因为,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那时候……他是如何,把手掌放到姊姊的脖子上……姊姊跟他说话,请求他恢復理智,他却听不进去……姊姊咳出了一口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姊姊……姊姊……姊姊……!! 后来呢?后来姊姊怎么了?该不会已经被他……!!否则的话,姊姊应当会来看他的,不是吗?在那些破碎的画面中,姊姊对他说了不能没有他,应当已经原谅他了,不会不来的……除非他不是不来,而是没办法来……!! 一想到这层可能,他一刻也平静不下来。他跳下了实验床,手臂上尖锐的痛觉让他垂眼一望—输注中和剂的点滴软针还固定在他肘窝上。他毫不考虑,徒手一扯,硬生生将那点滴针给拔了。点滴架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倾倒,玻璃瓶坠地,水蓝色的中和液流了满地,当然四周的监测仪器也无一倖免—歪的歪,倒的倒。 『匡啷匡啷』一阵混乱之后,裸着上身、裸着足的高大男人已经没了踪影。当然,没了监测的对象,所有的仪器也都安静了下来。 瑜傻愣愣地放下了手臂,彷彿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环顾四周一片狼藉,摸摸鼻子,摇头晃脑,认命地蹲下身收拾。 这个……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啊……要不要通知冥主一声?还是不用吧……冥主已经掛心了好几天,每天都来探望环大人醒了没,今天只是还没来而已……不如,就给他个惊喜吧!嘻嘻…… 圆圆的眼眸骨碌碌地转着,狡黠的微笑一闪而逝,他继续埋头整理一地凌乱去了。 封神正在会议室里主持一场会议,气氛肃穆,却突然衝进了一名佣人,气喘吁吁地回报:「冥…冥主……环、环大人他……不知为何,离开了实验室,在宅子里横衝直撞的,不知找什么,叫他也不回应。」 还会是找什么呢……会议室里头的人,不分男女,大抵都浮现了这样的念头。璇把玩着她的长捲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明艷微笑;璟垂着眼,目不斜视,唇角却隐隐浮现笑意;只有瑕—因为没参与到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所以正好奇地来回打量会议室里的眾人。 封神闻言,眉头抽了抽,虽然持着文件的手指依旧稳当,但看得出表情沉凝不少。 璇娇甜的嗓音响起:「哎,就说瑜那傢伙不可靠……你看,这莫不是又发作了,像那时一样,什么人也认不得……嘖嘖,可真危险……」 她定定地坐着,却一本正经地说着危险,实在不搭嘎。她心里也知道:再怎么样,最糟糕的情况已经捱过,就算瑜研发中和剂的能力再怎么叁脚猫,环的状况也不会比当时更糟。但她就是恶意地想激一激那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平静的首座男子。 装什么装呀,这傻孩子……每天没日没夜地窝在实验室里等着环醒来,任谁都看得出他心中比谁都焦急呀!再加上那时候为了唤醒丧失理智的环,不是还热情献吻,说了一堆闪瞎她这单身鲁蛇的情话吗?现在还装给谁看呢!? 果然,璇明摆着的一番妄言却让封神坐不住了—他『唰』地站起身,丢下一句:「璇,你继续主持。」 话声一落,人影也随之不见,速度之快令在场眾人瞠目结舌。 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瑕则是故作好学生貌地举起手,问道:「不好意思,有人能帮我说明一下吗?」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懊恼啊懊恼! 三十六、保證 四周的景物以着极快的速度往后飞掠,他几乎足不点地地在木质回廊上奔跑着。以这种不像是人类该有的速度,他却依旧能把周遭的一切看个分明—小至庭院里枝枒上停的雀鸟,大至与他错身而过的佣人们,脸上错愕震惊的表情。 但是,找了这么多处,却一直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卧室、餐厅、庭院、展览室……全都空无一人,他越来越心慌,移动的速度也随之越来越快。眸子里的红正在逐渐扩散,他也没有自觉:为何他不停下脚步,直接找个佣人问,一切谜底便解开了,只是一逕地陷在自己的猜想与恐慌当中……越是鑽牛角尖,越是不可自拔。 不会的……如果是姊姊真的已经被自己……自己绝对不可能还被送回冥门救治,瑜也不可能好声好气地对待他……但是,如果是姊姊交代的呢?如果姊姊遭遇不测前,交代了他们无论如何要救下他,那么,瑜的确再不怎么情愿,也会执行交办的任务。所以,姊姊真的被他……!?不……他不相信……!! 眼前的景物开始晃盪、扭曲……视野的外围逐渐被猩红色所浸染……他却未察觉自身的异状,满心只想着要确认那人的安好。 「瑞恩。」 连幻听都出现了,他得快点……快点找到…姊姊…… 「瑞恩。」那声音的咬字用力了些,也加大了音量。他猛然煞住脚步,回头之猛力,连颈骨都发出抗议的『喀啦』声响。 不远处,一名身着玄黑色唐装,长发扎起的修长男子,正皱着眉望他。 封神望着不远处止步的高大男子,缓缓转过身面对他……眉间的摺痕不自觉地加深了不少。 上半身赤裸,下半身仅一条简单的棉裤,连鞋也没穿,就这么到处乱衝乱撞……!!瑜这傢伙,是怎么看的人!? 封神心头隐隐有怒火涌动,再对上瑞恩的眼,心尖又是一抽— 碧绿色的湖面闪动着异样的红光,波光翻涌,并不平静……恰似他狂乱的神情。 瑞恩看着他,但封神其实无法判断他是否认得自己,还是又像那时在碉堡那样,神智不清。瑞恩朝他走了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那湖水里的红光便淡去一些……肌肉纠结的手臂朝封神伸来。 被掐着颈子不能呼吸的窒息记忆浮上心头,但封神没有躲开……修长的手指碰触到他的颈子—那儿正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 瑞恩青白色的唇瓣动了动。「……对不起……」 很模糊的低喃,但封神听清了。他脑袋一热,什么也无法思考,主动跨前一步,环住了瑞恩的肩。 太好了……他还认得自己……谢天谢地…… 封神难以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明明紧绷了好几天,应该要松一口气,现在却又莫名的激动……情绪起伏之剧烈,简直都要不像他了。 他实在不想再经歷一次……看着瑞恩面无表情地攻击他,看着瑜的枪口对准了瑞恩的脑袋,手指却按在扳机上发抖……看着那两汪翠湖,看着他,却再激不起一点涟漪……无论他怎么叫唤,怎么恳求…… 封神的下巴偎在瑞恩的肩上,身子止不住地轻颤,缓缓闭上眼,那天的残像却挥之不去。 原来,自己也是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原来,自己并不是总能够做出最理智的判断;原来,自己比想像中的……还要捨不下这个人。 「姊姊……」低沉的叫唤在他耳边回盪,隔着厚实的胸膛与他的身子共鸣。 哎,他原本觉得这么烦人的称呼,现在听起来也觉得可爱了。 瑞恩低低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是真的姊姊吧……我现在不敢眨眼睛,怕一下子,你就不见了……」 封神的回答是用力地搂了他一下。 「是真的。欢迎回来。」他简洁有力的回答,嗓音却同样微颤。 他感觉到瑞恩侧过了头,吐息拂过他的颈项……似用唇摩娑着他的绷带。 「疼不疼……严不严重……?」瑞恩的嗓音一下子低了好几个音阶,那吐息带着滚烫的液体,好像透过绷带,渗进了他的皮肤。 是……哭了吗……? 封神伸出手臂,摸了摸那像黄金一样的发丝。原本扎手的短发,久未修剪,长长了不少。摸上去的感觉像绸缎一样滑顺,一点分岔也没有。 「不疼,已经快好了。」 就是青青紫紫的指印有些吓人,所以他用绷带缠起来。实质上倒不是真的多重的伤。 「嗯……」瑞恩应了一声,埋在他的肩窝不动了。不知是否封神的错觉,他原本周身浮动的戾气淡化不少,乖巧地任他顺着发,像隻大型犬似的。 这样的联想让封神有些失笑,连带冲淡了不少重逢之后哽在喉口那种既酸又涩的感觉。他手举得痠了,想收回,瑞恩却先一步压住了他的手臂。 「姊姊这样摸,很舒服……」他用喉音咕噥着,不让他移开。封神手握成拳,轻敲了他脑袋,调侃道:「你现在倒会使唤我了呀!」 想来他这主子的威严当真是崩坏到一点都不剩了。 瑞恩用脸颊蹭了蹭他的绷带,低喃:「不摸的话……会怕……怕只是作梦……」 封神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再度轻缓地抚摸他的头,哽着嗓道:「别怕……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三十七、非常關鍵 「咳……所以我说……这样……这个注射针……该怎么……嗯……那个……」 瑜吞吞吐吐的,一句话断成了好几段。他望着眼前十指紧扣的两人,问出心中的疑惑。 手握得这么紧,一刻不愿放松,他要怎么打针?不打针,又要怎么输注药剂? 啊,不过这两人甜甜蜜蜜的景象倒是少见又养眼,能多看一会儿也是好的!瑜心中喜孜孜地想。 封神睨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对那紧握住他的男人轻声说:「乖,先松开会儿,就打个针,很快的。」 连他都难以想像:自己竟然能够用如此温柔的语调说话!不过面对此刻像孩子一样腻人的瑞恩,这些话倒是自然而然地就从舌尖溜出来了。 瑞恩微微瞪大了眼—封神注意到那原本隐隐浮动的红光几乎已经褪得看不出了—摇摇头,手指收拢得更紧。 「不要!一放开,姊姊就不见了!」 所以说,人生得好皮相还是吃香的。否则像这么大个儿的人,说起这种撒娇的话,还能够让人感到毫不违和的自然,他俊美的皮相绝对佔了压倒性的原因!甚至连他皱起眉,眸子里水汪汪的模样恐怕都会让大票女子心碎。 封神是没那么乡愿,但也不想在此刻刺激到他。只好退一步跟他商量:「你松手一下,我摸你头好吗?就像刚才一样,不走。」 瑞恩想了想,方才被顺着头发摸,的确很舒服,这才缓缓松开了手。只不过,碧绿色的眼眸依旧紧张兮兮地盯牢了封神,似连眨眼也捨不得。 封神勾起一个苦笑,长指顺着他的发流滑行,不着痕跡地空出了位置,让瑜办正事。 「记得眨眼啊。我在这。」他调侃地提醒,瑞恩却还是傻愣愣地盯着他的脸,完全不移开视线。 良久良久……只见他眼皮开始缓缓垂下,再撑开,再垂下……就这么来回挣扎了半晌,总算闭上了眼,胸膛起伏平稳,似是睡着了。 封神看向瑜,后者向他解释:「我加了一点镇静剂。」 封神点点头,依旧轻柔地摸了摸那金色的发丝,才站起身,问道:「他状况怎样?」 瑜一面比对着手中的抽血报告,一面回答:「老实说,就不过出去转了一圈,跟你说了几句话,进步却比这几天加起来都大。情绪稳定很多,说话也有条理……您应该有注意到环大人的眼睛—残存在他体内的药性作怪时,就会透出红色的光晕—方才,也几乎见不着了。」他吁了口气,顿了顿,从报告中抬起眼,对封神道: 「我猜测……这只是猜测:中和药剂虽然能够阻止细胞突变继续发生,但已经被影响的细胞却无法復原,依旧像不定时炸弹一样存在环大人体内。但是,只要那个能让他情绪稳定的因素存在,他似乎就能够与之抗衡,不出现躁狂的表现。」 「甚至,我觉得可以大胆地假设:若这个令他感到安心、依赖的存在,带给他更多的正面情绪的话,是否甚至能够逆转那时药物带来的伤害……」 「……」 封神默然无语。 这意思是……他现在不只要寸步不离地守着瑞恩,还得要綵衣娱亲逗得他乐呵呵就是!?他好歹也是一门之主,为了一个手下,须沦落至此吗……?好吧,当然瑞恩不仅仅是他的手下,但是…… 瑜娇甜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些沉凝:「冥主,有件事,也许你听了不会开心,但是我还是想说……」 封神瞥了眼他难得的欲言又止,只一字:「说。」 「就是呢……虽然我知道您现在是以环大人的身体状况为重,但是这可不是像报恩或是施恩一样的—让一个脑部受损的人產生心理依赖,进而逐步修復受损的组织……是一个漫长而遥遥无期的过程,而且……在这过程当中,倘若有任何一丝打击,绝对会让环大人退化得比现在更为严重,甚至还有可能再次发病。所以、所以……那个……」瑜绞着手指,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就是不敢对上封神益发犀利的狭长眼眸。 「我只是想说……冥主您……如果对环大人不是那个意思的话……倒不如,现在就把他送回义大利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封神垂下眼,望着那睡着后显得恬静无害的俊美男人,眼眸中暗影浮动,眸光沉沉。 怎么说呢,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属下—够残忍,够理智,够一针见血。这逻辑、这条理……让他一丝缺点也挑不出来,连想要讨价还价的空间也无。 让瑞恩予取予求,的确对压抑他的狂躁有帮助,但是,若只是为了同情的话,犯得着这样做吗?他身为金鹰会的少主,蓝尼的手下菁英辈出,说不得也会有像瑜一样的能人,可以研发出更进一步的治癒药物。把他送回义大利去,蓝尼会有办法的……这世上,没有人是重要到无可取代……尤其是,如果他对于『无可取代』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嚮往的话…… 封神的手指蜷了起来,缠住了一綹如同流沙一般金黄的发丝。 唉,明明在蓝尼生日宴的时候,就该顺利解决的事,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本来呢,他应该要和蓝尼一起,向瑞恩晓以大义,让他乖乖继任金鹰会。可事实却是:他被对方强X,进而撕破脸,将对方逐出冥门之后呢,这傢伙偏又傻呼呼地来救他,傻呼呼地喝了药,成了现在这副半傻半狂的样子…… 封神弯起的手指握紧成拳。 他果然没办法,就这么把瑞恩送走。再怎么样,也要用他自己的方法试试……能够让他恢復到几成…… 瑜不断偷覷着他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自己都已经放大绝了,怎么冥主好像还是想不明白:他这么的对瑞恩放不了手,根本就不一般啊……!! 果然当局者迷啊,尤其冥主的恋爱经歷又是那么贫乏的,自然更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正不胜唏嘘,就听得封神轻缓却不失坚定地道:「我不会送他回去的,就让他留在这里,好好治疗。」他顿了顿。又道:「是我欠他的。」 瑜生生忍住了摇头的衝动。 哎,天啊!你是因为心疼他喜欢他爱他啊老大!!!不要再用报恩亏欠什么的来欺骗自己啦!!! 如果不是因为对封神僭越的下场通常不是普通的惨烈,他早想狠狠摇晃对方的肩,顺便把上头那串真心话给吼出来。但是,现在时机不对,他得忍耐。 圆圆亮亮的眼眸滴溜溜地转,里头不怀好意的光芒一闪而逝,封神沉浸在内心的纠结中,竟未发现。 瑜慢条斯理地说:「那个,冥主,您要留他下来,我自然也是没意见的。我内心也希望环大人能够尽快恢復正常。所以,冥主,接下来您的配合将会非常关键,关係到环大人的修復进度。」他特别强调了『非常关键』这四个字。 封神眉头一皱。 话说,为什么瑜看起来……一脸兴致高昂的模样……? 三十八、小學老師 他眼皮动了动,眼睛都尚未完全睁开,就先喃喃地唤: 「姊姊……」 这回睡着,他终于没再掉回那无止尽的黑暗长廊,而是梦见小时候,他被绑架的那次,和姊姊第一次相见的情景。 真可爱啊……小时候的姊姊……头发扎成了马尾更可爱了……眼神虽不若现在犀利,可是以一个少年而言,也很有气势。除了身形比现在矮一些,骨架纤细了些,几乎没什么差别……他在梦中看得痴了,真想时间停在那一刻,一辈子就和姊姊关在那铁牢里,就他们两个,也没有关係…… 才这么想着而已,就煞风景地醒了。他缓缓睁开眼,却没预料到,会见着比梦中更醉人的美景— 封神闭着眼,沉静优雅的容顏就近在眼前,正枕着他一隻手臂,沉沉睡着。长发散着,鼻梁秀挺,唇色朱红。与梦中那个霸气侧漏的少年相比,这个成人版、睡着了的他,反而添了一丝平时少有的脆弱与纯稚,让他心怜又…… 瑞恩愣愣地看着,完全移不开视线,看得越久,只觉下腹闷胀得越厉害,好像被塞了团火球,烧得他直冒汗、口乾舌燥…… 碧绿色的湖面起了淡淡的红色云气,脑子里好像也笼罩着那红色的雾气……心脏和下身的某个器官一起搏动着,他没有办法思考,只能顺从本能的召唤,缓缓凑近那朱红色的唇…… 封神昨晚一直等到瑞恩输完了中和药剂才睡下,他平时习惯裸睡的,现下跟瑞恩睡一起他还无法如此心无芥蒂,和衣睡的结果便是睡得并不安稳。空气中一有波动他就醒来了,只是未察觉到杀气,所以没有睁眼……只觉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脸颊,然后下一秒,唇就被堵上了。 他猛地弹开眼皮,那两汪飘着红云的碧湖便直直地对上他,湖水的顏色变得很深,有封神并不熟悉的情慾涌动着。 说不熟悉也不然……在义大利的那晚也曾见过……但……总觉得,没像现在这样的……露骨…赤裸裸……像是要吞了他整个人一样。 他想起昨天瑜对于『非常关键』的解释:就我推测,在环大人自我修復的这段时间,所出现的无法控制的行为和衝动,最好不要太过阻止或限制。这种东西就像是岩浆一样,一直堵着不让他释放,久而久之,恐怕会让他脑部受损得更严重。所以策略应该是引导、疏通,而不是围堵。 封神那时不以为然地反驳:『这什么话,如果他要拿刀捅自己,我们难道眼睁睁让他发洩啊?』 瑜歪歪头,说:『冥主,您不妨把环大人现在想成是一个小孩子,他做任何不恰当的事,我们必须得要耐心地问明原因,然后开导他。以您说拿刀捅自己为例,我们不能只是制式地说不行,而是要问他为什么想这么做,教导他这么作的严重后果……慢慢建立他脑中正确的神经回路。这样您听懂吗?』 『……』 封神一面被啃着唇,一面想着瑜的话:耐心、引导、疏通、重建……是吧?简单! 「咳……那个……咳咳……」他在密密实实的唇瓣相连间困难地寻找开口的机会,一发声又觉得嗓子哑得厉害。「不能……这样……」他乾巴巴地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超没说服力。 但是,瑞恩的确顿住了动作,眼眸一片混浊地望着他,绿红两色缠绞不休。 「为什么……?姊姊,不喜欢吗……?」 他的嗓音,满满流洩的都是不掩饰的哀伤,眸底的红光似乎渐渐佔了上风,绿光摇动不定。 呃……这是要怎么回答……?这种状况,好像跟他问瑜的那『拿刀捅自己的』假想题有着极大的落差呀! 这应该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典型范例! 「那个……也不是……」封神绞尽脑汁思考着此时此刻适当的遣词用字—既能表达自己的立场,又不会刺激到瑞恩。「就是呢……你不能……没问过对方……就亲呀……这样,很不礼貌。」嗯?虽然说这内容没有错,但怎么感觉自己真成了小学老师! 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瑞恩还当真像小学生一样,傻愣愣地点点头,道:「那姊姊,我能亲你吗?」他正经八百问着的时候,眼里的红光似乎就褪去不少。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封神脑中清楚地浮现了这八个大字,伴随震耳欲聋的「命运交响曲」。 所以说,该死的瑜根本没讲清楚,像这种情况下,到底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呀!?如果不由分说地就拒绝,方才也看到了他不对劲的反应;如果任由他发洩的话,那、那、那……发洩的程度非常之广啊…… 见他久久不回答,瑞恩的眼眸黯淡了下来,但几乎已见不到原本的碧色,不祥的暗红色忽明忽灭,彷彿将爆未爆的岩浆。他喃喃道:「姊姊……不愿意吗?果然还是……不喜欢对吧……我明明问了,可是姊姊如果不回答,那我要怎么办?」他时而像是在徵询封神意见,时而又像自言自语,脸上那种狂躁的气息又起。封神心一惊,当下什么口诀观念都给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他拉下瑞恩的颈子,唇随即覆了上去。 哦啊……简直比中和剂还神啊…… 封神吮着瑞恩的唇,双眼却没有应景地闭上,反而专注地观察着瑞恩眸色的变化—几乎他的唇一贴上去,瑞恩的低喃中断,眸中那大片大片蔓延开来的不祥红雾也随着逐渐褪去,露出原本湖水绿的顏色。 ……所以说,他这个「非常关键」的角色,莫不是就是要他一肩扛起小学/幼稚园老师的职责,再加上时不时应病患需要的献身吧!? 唉,为何他那时没有一併向瑜问清楚:针对瑞恩的性慾部分,应该怎么处理才适当?不……没问才是正常的吧……那时候他只怕瑞恩会没命,哪想得到其他!哪想得到一个大活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可能不只是情绪,还有……咳……那方面的需求。 封神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贴着瑞恩的唇,自顾自地陷入思考,却没考虑到对方根本不如他有馀裕。 胸腹间翻涌的烦躁虽然被那柔软的双唇所浇熄,但是勾出的却是其他更难遏抑的渴望。瑞恩翻了个身,用自己的体重压住了封神,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三十九、攻城掠地 绵长緻密的亲吻几乎让封神喘不过气,他搭在瑞恩颈背上的手臂动了一下,但是没有收回。那唇上的麻痒感让封神心口也像是爬满了细小的蚂蚁一样,浑身不对劲。缺氧的本能让他本能地啟唇,灵巧温热的舌随之溜进了他的口腔,来捞他蛰伏不动的小舌。 封神的手指弯了起来,揪住了瑞恩颈后的衣料,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要将他硬扯开,却又忍了下来,任他为所欲为。瑞恩压着他的身躯,体温越来越高,即使两人身上都还衣着整齐,封神也感觉彷彿快被烫着了。 而且,事实证明:衣着整齐,也只不过是曇花一现。 一隻高温的手掌,顺着他衣襬下缘摸了进去,那种肉贴肉的高温熨在他敏感的腰际,封神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等…等……一下……我…我……」他喘得连一句话都断成了好几段。 瑞恩微微退开了脸看他。眸色变得很深,却是令人安心的墨绿色,红色的光晕彻底消失了。 「姊姊刚刚亲我了,不就是ok的意思吗?」他意犹未尽,一下一下啄着封神的唇,彷彿当他是什么美味的点心。 是吗!!!!就算ok,也只不过是亲吻ok,他有顺带承诺更多附加的吗!?他没印象啊!!但是瑞恩现在的眸色看起来很正常,说话也流利许多,还会抓着他的软肋得寸进尺……要是在这一步打住,会不会前功尽弃? 哎,可是不打住的话,被攻城掠地的是自己啊…… 封神额角抽痛了起来,他盯着那双执拗的绿眼睛,试探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瑞恩想了想,老实答道:「很热、很胀,很想摸姊姊。」 「噗。」封神意味不明地喷了一口口水。这回答……当真是很正常、很中肯,中肯得不得了!跟他先前神智混沌时,老是重复一些错乱的字句相差甚远……与瑞恩此时此刻的气定神间相比,反倒是自己显得混乱了。 那握着他腰身的手掌更进一步地往上摸了,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匯流到被对方碰触的那点。眼下他的每一步迟疑都会让对手更加节节进逼,可他就是迟疑,迟疑得没边儿了! 脑子里两方势力在拉扯—一方要他以瑞恩的身体为重,一方则是依旧执着于他已经失去的贞操。 在义大利时,他毫无抵抗能力地让对方压着操,那是他宿疾发作啊!!现下他身手俱在,真要对着男人张开腿,他没办法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啊! 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天人交战,瑞恩的指腹在封神紧绷的肌肤上画圈,貌似安抚,一面低声说:「姊姊,我只摸摸你而已,放轻松。」 噢,向来都只有他们对瑞恩说『冷静点』、『放轻松』,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感觉真不是普通的怪。 摸吧摸吧……反正摸了也不会少块肉是吧……封神像是完全自暴自弃了一样,闭上了眼,点点头。 上身的衣料敞开来,下半身的长裤也被褪去……肌肤接触到室内凉爽的空气,纠结成一颗颗小疙瘩,但还来不及感觉寒冷,便被火热的手掌覆盖。 封神用手背摀着眼—这是他所能守住的最后一条界线,也是他沙地鸵鸟的举动。 「姊姊……你真的好美……」 火热的手掌、火热的吐息、溢美的言词……全身赤裸被人注视、称讚的极度羞耻感让封神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下,似想说些什么,后又以咬住下唇做总结。 手掌一路从腰身往上滑行,掠过精实的胸膛,再往上……拂过残存着青紫印记的颈子。 「姊姊,可以亲吗?」随着这句形式化的问句落下的,是溼润温热的唇—而封神甚至还没有回答。细吻如雨点,轻而密地落在颈子上的斑斑淤痕,那种小心翼翼的轻柔,那种未说出口,却满满流洩在动作中的负疚与歉意,让封神的呼吸一窒,一瞬间也忘了指责对方未经他同意的举动。 所以,『只摸摸你』成了『亲亲你』……而这跃进巧妙得如此理所当然,在封神都尚未领悟到之前,那轻柔的溼吻已经滑下他的锁骨,散落在他小麦色的胸膛。 瑞恩一边亲,一边沿着他胸肌的边缘轻划,似在赏玩着他。封神其实不能理解:玩弄男人的胸部有何乐趣?但感觉到瑞恩流连不去,便也放任他。岂知,下一秒,瑞恩口一张,直接含住了他的乳头。 四十、舒服的地方(微H) 四十一、直接來(微H) 四十二、射乾(H) 四十三、要不夠(微H) 四十四、敏感帶(微H) 四十五、禮尚往來(微H) 四十六、逃不了(微H) 四十七、主控權(H) 四十八、不能反悔(H) 四十九、有完沒完(H) 五十、突兀 五十一、一起死 五十二、病入膏肓 五十三、鎖上門 五十四、沒禮貌(微H) 五十五、裝可憐(H) 五十六、收心 五十七、求親 五十八、令牌 五十九、少女心(微H) 六十、太爽(H) 六十一、始料未及(H) 六十二、可惜 六十三、保持距離 番外—喵變1 番外—喵變2 番外—喵變3(H) 番外—喵變4(H) 耳朵,和尾巴,这两个凭空生出的部位,简直就是为了性爱而生的。只要爱抚它们,封神的身体就会变得敏感无比,也会叫出非常动听甜腻的声音。 瑞恩下腹火起,用力一扯那长尾,封神惊叫一声,身子抽搐了几下,随即软绵绵地趴倒在他胸膛上,微微颤抖着,似想摆动腰身又力不从心,只能迷乱地舔着他的喉结。 「讨…厌……说了别…弄……啊啊……呵……哦……好…爽……」 瑞恩放轻了动作,由扯转揉,封神便呼应地又浪叫了起来;肉穴一缩一放的,像在吸吮里头的阴茎。 「明明希望被摸吧……姊姊好色……乳头都挺起来了……」瑞恩气定神间地一面顺着那长尾,一手拨弄那胸膛上挺立的乳尖。只见那粉嫩的乳晕鼓胀成一个小包,看着就让人想吸吮。 「想不想被老公吸奶?」这么大不敬的调戏用语,若是在先前,即使在两人乾柴烈火的时候,他也没这个胆在封神面前放肆地说出口。可现在……瑞恩手绕着黑色的猫尾,逗弄红肿的乳头,还不忘用舌头去舔那不断颤动的猫耳……封神的眼眶盛满了泪液,全身上下都被快感所淹没,飘飘然,忘乎所以。 「想……」他哼出的单音,嘶哑却甜腻,在那手指的作动下气喘吁吁地扭动身子。「想要……瑞恩…老公……吸奶……」 这几天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鼻黏膜感受到那种几欲崩落的错觉。瑞恩见怪不怪地压了压鼻樑骨,然后微微托高了封神软绵绵的身子,张口叼住一颗果实,津津有味地吸吮起来。 「嗯嗯……呵……呵……啊嗯……别…咬……别……呃嗯……」封神咬着唇,叫得一副难以承受的样子,双手却紧紧捧着瑞恩的头颅,腰身也妖嬈地摆动着,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投入享受的痴态。 枣红色的乳晕上头散落着这几天累积下来,已经稍微淡去的牙印和指印,被瑞恩这么一疼爱,原先的痕跡又鲜明了起来。 瑞恩的犬齿一面撕咬着柔软的蕊心,一面含糊不清地说:「老婆……接下来呢……还有哪里要加强的……?」 单单看封神已经没有气力撑起身子,却还是不断烦躁地扭着腰,这问题的答案不验自明,但他还是想听姊姊自己亲口告诉他、请求他……用那种之前他从来不敢妄想的,又骚浪、又可爱的语言…… 「唔……还有……」方才明明放荡地骑在男人腰间摆动,现下又像是羞耻心大发一样,缩着肩,小小声地说:「还有……小穴……」 这词儿,是他教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姊姊照本宣科地说出来时,他心里的那个激动。那晚,封神被他肏昏了好几次,他就像是杀红了眼一样,不断索求着对方的身体。 即便是现在,心里依旧是大力荡漾了下。他口中撕咬得快意,嗓音却反常的轻柔: 「哪里……?没听清楚啊……」 封神迷茫的脸孔泛起一抹粉红,更添艷色。他的红唇动了动,支支吾吾:「我…的……骚…穴……啊!」 身下的男人为了奖励他的直白,用力一挺腰,猛力撞击他的敏感点。下腹原本温温烧着的火苗陡地窜得老高,像是有什么在体内爆炸开来,将他冲得四分五裂,再难凝聚。 很恐怖的体验,却也……很爽……一旦习惯了那种撕裂感、充实感,便再也回不去原本平淡的性爱。每回必定要这样被狠狠顶着内脏,才会油然而生那种满足感。 一下、两下、叁下……一开始,是像心跳一样的节奏,然后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带着他失序的灵魂不断地往上旋转、攀升……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快感。 男人用可怕的腰力与劲道,由下而上猛力地贯穿他,火烫的硬棍像是要把他娇弱的肠壁磨掉一层皮似的,强悍凶狠地刮搔着;蕈状的龟头则是在花径里横衝直撞,挑弄脆弱的末梢神经。 封神张大了嘴,淌着泪,声带扯得紧紧的,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感觉整个下半身都要不是自己的了,热辣辣的,像是要被烧融了一样。他的小腿肚绷紧,身子也弓了起来,瑞恩再度狠狠撞进他体内,而他又痛又爽地洩了出来。 番外—喵變5(H) 高潮过后,血流高速奔腾的轰鸣声无比响亮,封神有那么一瞬间的表情是完全空白的,彷彿搞不清自己是谁、又身在哪里。 问题是他登顶了,瑞恩可还憋着。他叁两下便将瘫软在他身上的人儿俐落地翻了个身,让他枕在自己肩上,然后拉开他双腿,执着自己湿淋淋的阴茎,对准那益发湿软的穴口,腰一抬便轻易地顶了进去。 「唔……」封神哼出了一个性感的鼻音,颈子不由自主地后仰,叁角形的猫耳正好就送到了瑞恩唇边。他嘴一张,便咬住那耳尖—其实那耳朵咬起来的质地就像是一般的人耳一样,只是更为薄透,上头又多了细毛而已。 那猫耳颤动着,封神也转动着头颅想逃,嘴里不住发出『咿咿唔唔』的可爱抗议,瑞恩哪可能善罢甘休,用齿列啃完了便用舌头舔,舔着毛茸茸的表面,也舔着薄薄一层皮的内里……封神发出了像是哭泣一样的细细尖叫声,高潮之后的肉洞又是一阵紧缩,把他夹得更紧了。 「老婆,你耳朵都红了,好可爱……」瑞恩一面沿着那耳缘舔舐着,一面这么说。那猫耳的内里,本来是薄透的肤色,被他舔过后,逐渐充血泛红,甚至隐隐有抹湿意……不知怎的,看上去有种异样的情色感。 「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老公……」 封神似乎真的很受不了猫耳被弄。方才被肏的时候都没叫得这么凄切,甚至还楚楚可怜地求饶。他像隻毛虫般在瑞恩身上挣动着,但下半身被热楔贯穿,上半身又被瑞恩箍着,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何谓求助无门。 他真真受不了这样被逗弄……全身像是爬满了万千蚂蚁,鑽进鑽出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无比敏感;不断有热液从下身的秘所涌出,但因为被里头的巨柱堵着,全积在了下腹……又胀又痒又难受…… 那声老公当真叫得瑞恩叁魂都要去了七魄。他美滋滋地停下了动作,在浑身抽搐的封神耳旁低问:「不要这边?那要老公弄哪边?」那包裹住他的媚肉一阵阵剧烈地痉挛,让他毫不怀疑封神即将迎来第二波高潮—即使在完全没有被捣弄的情况下。 这问题的答案封神连想都不用想。 「干我……用力干…老婆的……骚穴……」他快疯了。那阴茎把他堵得慌,再不动一动,替他止痒,他恐怕就要疯了! 这么直白又甜蜜的命令,不照作的绝对是傻瓜! 「遵命。老婆。」 瑞恩轻快地应和。 原本只是一个粉嫩小点,如今被里头的巨物撑开成一个小婴儿拳头大小的裂口。随着那硬棒频繁地出入,括约肌被长时间撑开,成为一种充血的凄艳顏色。穴肉被硬棒翻搅,原本积累在甬道中的淫液伴随着点点白浊被吐出凌乱的洞口,床单因此溼了一小片。 封神的身子被顶得上下晃动不止,臀部甚至每回都小小腾空了下,再重重落下。粗长的阴茎全入全出,封神线条俐落的下腹甚至被顶得微微鼓起,双眼红肿,双颊晕红,唇瓣微啟,逸出一声又一声,益发高亢激昂的吟哦。 「哦啊……好…爽……好爽……嗯……顶到了……哦哦——」 瑞恩顿住了动作,皱起眉;封神则是蜷起脚趾,身子抽搐着再度高潮。 捱过那阵痉挛的内壁缠绞,瑞恩几乎没给封神喘息的机会,便再度挺动起腰身,『噗哧噗哧』的水声几乎与肉击声同样响亮,不管肉柱从哪个角度突刺、搅动,都是满满的、淫靡的黏膜摩擦声。 封神原本已经浑身脱力地瘫软在瑞恩身上,几乎是半昏迷状态,在那肚腹中不间断的顶撞刺激下,又再度清醒过来,神智昏茫地低吟:「不要了……不能再…进来了……要…坏了……啊啊——别掐……乳头……呜呜……」 瑞恩用两指高高挟起他的乳蕊,拧转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重复着这样的过程……那乳晕因为疼痛和搓揉,更显得膨大,顏色也更为艳丽,猛一看竟有如女性小巧的乳房一般隆起。瑞恩乾脆把整隻手掌覆上去,将乳肉抓在指掌中掐弄。果不其然,这种又疼又麻的快感最是让封神受不了,儘管叫得凄厉,前方甫射精的分身却是再度高高顶起。 「老婆真的好色啊……全身上下好像都变成性器了呢……弄哪里都很想射……对吧?」 因为封神躺在他身上的关係,长长的猫尾巴就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瑞恩一时兴起,索性抓着那尾巴,来回刷弄封神被他凌虐得发红发胀的乳头。 「怎么样?姊姊?自己玩自己的奶头,感觉如何?」 番外—喵變6(H) 眼前的淫靡景象让瑞恩玩上了癮,甚至将整条尾巴都扯到封神胸膛上摩擦。黑色柔软细毛刷过热辣胀疼的乳头,起初是带来了一些舒缓,但刷着刷着,又开始泛起了痒…… 「别…哈……好痒……嗯……别…弄……哈哈……讨厌……嗯……哦哦……」 瑞恩难得听从他要求,停下了动作。故作不解地问:「痛也不要,痒也不要,那都停下来囉!」 封神便是处在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疼的时候希望对方温柔点,缓下来又觉得全身像被万千虫子鑽爬。方才也是他要瑞恩停止的,现在瑞恩真罢手了,他却又觉得胸口凉颼颼的,没有方才被玩弄时,那种浑身都像是通了电一般的颤慄感。 更有甚者,瑞恩说要停,就连下身的顶弄也一起停了下来。甬道深处瞬间一阵空虚,春水氾滥,肉壁翻涌,却迟迟等不到那令他神魂颠倒的进犯。 封神短促地喘了一口气,终于受不了,微微扭起了臀。小小声地说:「老公……想要你…继续……」 那贴着他磨动的翘臀如此引人犯罪,那恳求他的呼唤如此可爱……瑞恩按了按鼻樑,强撑着镇定说:「怎么继续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没办法继续下去啊!」他大义凛然地说,语气中甚至隐隐透着指责。 想他之前每回都是低声下气地央求封神与他交欢,现下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吊对方胃口,这种地位的互换真的是……爽啊!! 瞧!现在封神竟然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讨好似地说:「老公想……怎么玩……都可以……继续…干老婆……好不好……」 瑞恩一手搁在他胸口,一手抬起,再度压住了自己的鼻樑—这回压得有点久。 啊———受不了!真的太骚太可爱了! 他猛地从床上一个翻身,全身绵软无力的封神便顺势从他身上滚落,趴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瑞恩令道:「屁股,抬高。自己把小穴掰开,好好求老公。」 封神发出一种细弱的呜咽,略显迟缓地挪动痠麻的双腿,跪起身子。下压的S型腰背曲线,完美性感得让瑞恩的翡翠绿眼眸蒙上了一层血丝;那小麦色的桃型翘臀就在他眼前晃盪,性感的长尾巴随着左右摇摆。他眼神炽烈地望着封神用手指,一左一右地掰开自己的臀峰,把那被他肏得松软的菊穴暴露了出来。 「老公……快把你的…大肉棒……插进来……」封神轻声哼吟。彷彿嫌自己的举动不够撩人,臀部还扭了一下。 瑞恩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赤红着眼,扶着自己的阴茎,对准那洞口,再度用力一桿进洞—封神发出一声喜悦的吟哦。 瑞恩在性事上其实不太偏好后背位,他喜欢从头到尾看着封神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无论是痛苦、压抑、享受……都能让他看得如痴如醉。但是此刻,当他扯着对方柔软的长尾巴,兇猛地驰骋在对方体内时,突然能够体会到这个姿势所带来的,全面主宰与压制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鼓舞了性慾,他宛如巡视领地的国王,昂首阔步地纵横着,享受臣民匍匐于他脚下的快感。 干得兴起,他甚至还扬起手,用力搧了封神的臀部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小麦色肌肤上立刻浮现五指红印。 封神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还是享受的呻吟,扭着腰,不待瑞恩动作,便主动往后吞吃起瑞恩的肉棍。 一切都是这么的扭曲,却又扭曲得如此理所当然……原本被他捧在手上,天仙一样的人儿,如今像隻乖巧的小猫,匍匐在他身前,祈求他的临幸,任他在他身上落下印记,无论用的是什么方法,都能让他发出欢愉的叫声…… 这在封神正常的状态下,根本他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但现在,他却可以这样拍打、揉捏他的臀,用言语、阴茎尽情地侵犯他……简直,像在天堂一样……!! 瑞恩甩动起腰身,比起封神有气无力的套弄,他的进攻又快又猛,几乎没打算让封神喘上气。不间断的『啪啪』肉击声响彻房内,无限叠加着,令人有种回音的错觉。 他压着封神的背脊—这额外的力道让封神的臀部翘得更高,几乎密密地贴着瑞恩的下腹,承受他一次猛似一次的衝撞。 「真是好色的猫咪……老公干得你爽不爽……嗯?」 他每说一句便搧一下封神的臀,压着他背部的力道也丝毫不放松,依旧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只墨绿色的眼充斥着浓浊得化不开的慾望。 封神几乎整个上半身都陷进了床垫中,带着哭音的应和闷闷地透出:「爽……好爽……又要被老公肏射了……啊啊——」 他战慄地惊叫,瑞恩却先他一步,大手往前一捞,紧紧攒住他的阴茎。粗喘着说:「不行!这次要跟老公一起射……不能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