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序 早晨,手机铃声响,窗帘拉上一半,另一半被阳光无情的渗透。双人床尾被照亮,四条腿交错,白色被单盖着床上的两个女人,黑发女人先醒,因为那是她的手机铃声,伸手到床头柜乱摸乱找,咚、咚,手机落地,黑发女人觉得烦,谁啊,一大早打给她,今天没有她的课,她不用去面对那些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一双双对未来、对人生充满期待的眼睛,耀眼的让人无法面对,却不想跟她躺在一起的也是大学生。 「喂?」 因为铃声不死心,她不得不弯下身去床底找手机,终于发现了,一手将黑发往后拨,一手按下接通键,她全身都还没醒,但不小心把身旁的小女人给吵醒。 「你好?」 身后的女学生又开始纠缠她、拥抱她,她本想复习一下昨晚的柔软温暖,但手机另一头的人死不开口,她真的要发火,搞什么恶作剧电话。 「神经病。」她心情恶劣到极点,准备掛下电话。 『老师。』 却没想这个人喊了她一声老师。基本上,会喊她老师的人很多,但是这个声音,她深深记得,好几年前,一千多个夜晚的缠绵渴求都是来自于这个女人,她曾经的学生。 「蔷薇啊。」 她下意识就说出对方的名字,她们多久没联络?不,是她们分手多久了?一百天?两百天?两千天。一年?两年?六年。蔷薇还是没有说话,就沉默。她等她的回应,但身后的女学生没打算放过她,精神跟肉体在这一刻分离了,就算脑中想的是静静等待,但呼吸变得急促不是她能控制的。 『老师,你还再跟你的学生上床吗?』 「呼……我、我……」 『我要结婚了,一个星期后。』 她原本早已崩毁的世界,此时此刻毁得更彻底了,女学生咬她的耳朵,喘息听得出隐忍的愉悦跟压抑的痛苦。 「嗯……恭喜你,我……」 『我想见你。』 此话出乎意料,彷彿黑暗深渊里,唯一的一道光明,但是光明的另一面,是会瞬间消失不见的希望。 『凉冰,我很想你。』 凉冰听着想笑,然后她就笑了,然后她就反压身后之人,手机还再通话。 「蔷薇啊,你一个星期后就要结婚了,见我做什么呢?」 『我今天晚上七点会到车站。』 任性,很任性,竟然就直接掛老师电话,真没礼貌。那滴汗从凉冰的脸颊滑落,身下之人帮她擦,好热,凉冰握住对方的手压上头顶,手机丢一旁,床再度晃动了四十五分鐘,痛彻心扉。 第一天。上半夜:丧事 凉冰原本是不想去的,因为从以往的经验,这位红发姑娘每次找自己都没好事,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不,说不定也已经不是红发姑娘了。 「老师,你吃早餐吗?」 凉冰还躺在洁白的床上,一丝不掛,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繁华闹市,静静沉思着。 「老师……」金发女学生又趴回她身上,胸上。 「嘘。」 凉冰在她的唇上比出食指。对方笑了笑,她要咬,凉冰不给,昨晚咬得还不够? 「我会跟学校请假七天,你先回去吧,乖。」 此话出口,凉冰自己都不敢相信,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很诚恳。 「你家办丧事?」 这话令人意外的激动,也是令人震撼的心痛,换凉冰笑了笑。 「也许。」 「很亲的人吧,从来没听过你的家人。」女学生用手指捲起凉冰的发尾。 「是蛮在乎的人。」 「你一定很难过吧。」 两人对视,凉冰耸肩不作声,随后抚摸对方的肩膀跟手臂,她们决定再拥抱一下,然后在秋日烈阳到来之前,女学生骑着摩托车走了。 凉冰后来变回正常人,只是淋完浴时,看着镜子的脸很久。凉冰稍作打扮就出门,漫无目的的开着车,随意吃了点午餐,下午买了包饲料,在公园的长椅上餵鸽子,餵完后躺在草地上看书,英文原文书,最后看到睡着,被一隻小狗舔了脸才醒,凉冰微笑,没有生气。秋天的黄昏来的早,凉冰在某间咖啡厅喝咖啡,黑咖啡苦,苦的让凉冰想哭,但她没有哭。回头看了看时间,时候到了,她付完钱就走。 街上的霓虹灯照着凉冰的侧脸,她的黑眸里终于有点波澜了,但绝不是昨晚或早晨跟女学生的模糊与闪烁,是由心而出的撼动。开车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手会抖,偶尔看后照镜,后座也有画面啊,竟然还记得,我的风衣外套掛上前座的车椅,嘿,你穿什么顏色的胸罩?有点忘了,可能是灯光太暗,就你的头发很红,还有你的每一吋肌肤都是。凉冰忽然在路边停车熄火,她也是有病了,多用了二十分鐘安抚自己。 火车时刻表准时切换,火车也准时离开,蔷薇拉着行李箱,抬头看火车站的时间,七点五分,不算慢,走到火车站门口,不见应该接她的人,恍惚了几分鐘才想起这个女人惯性迟到。蔷薇蹲在路边用手机,也不打给她,无聊的看着今天的新闻,直到想起要给小伦打电话报平安。 『薇,好好跟大家玩吧,小心安全,爱你。』 「嗯,我也爱……」 突然,车灯直照蔷薇独自一人蹲在街边的身影,陌生又熟悉的黑白色敞篷车驶来,那是多少年前的款式,跟记忆中的相同,几乎没变。 「我也爱你。」 蔷薇掛断通话,眼睛却直视前方,就等对方下车。万年不变的高跟长靴,她们有一模一样的,刚好现在都穿在脚上。凉冰一下车见蔷薇就是笑,除了笑,她还能怎么? 「我肚子饿了。」 「你肚子饿吗?」 两人不约而同,想不到多年以后再见的第一句,会是如此痛哭流涕的气氛,也表现了内心某部分的迫不及待。 「老师请你吃饭。」 蔷薇站起身,握紧了行李箱的把手,心想她还是用这招泡学生?蔷薇理直气壮走过去,凉冰开后车厢帮她放行李,多馀的话就不用说了。 「还是把头发染回来了啊。」 凉冰认真开车,蔷薇偷瞄她一眼,再回头看自己的黑色长发。 「在军营就是这样。」蔷薇的语气很淡漠,但又潜伏了很强的期待,期待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受够你父亲了。」 「凉冰,我父亲前年去世了,大肠癌。」 停在一处红灯前,凉冰转头,四眼相交,很多安慰都失去意义了。 「节哀。」 继续驾车,两人一提到她父亲,空气凝结成冰。直到开到寿司店,呼吸才稍微缓和回来。蔷薇是真的饿坏,凉冰见她吃的毫不客气,笑着喝热茶,她不过吃五盘,蔷薇已经吃超过二十盘了。 「你来,你女朋友没说话?」 吞下今晚的最后一个寿司,蔷薇才说,憋着很久。 「她很乖巧,不会多问。」 「交往很久了?」 「一百天。」 凉冰放下热茶,蔷薇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有点魂不守舍。 「你还会记这个?」 「她记的。」凉冰低头苦笑。 「是,热恋期,总是爱黏人。」换蔷薇喝茶,但目光不离凉冰。 「你呢?跟未婚夫交往多久?」 「他先追求我一年,我们交往两年。小伦上个月升上尉。」 「升官又抱得美人归,羡慕。」 凉冰看着碟子里,芥末跟酱油混合成一体的样子,好像太呛了,难入口,但若不呛,就嚐不出活着的感觉了。 「他问我,我说是见以前大学的朋友老师,他没有怀疑,总是给我最大限度的自由与信任。」 「他确实不用怀疑。」 凉冰在听,顺手拿了一盘蛋糕放在蔷薇桌前,叉子放一边,眼神示意她这个好吃,快吃。蔷薇瞪她,不理会她给的叉子,反倒用筷子夹起一整块蛋糕来吃。凉冰挑眉,很惊讶她的反抗,却也莫名的开心。凉冰伸手拨过蔷薇的黑色发丝,不知为何,这动作让蔷薇吃不下去了,像是一种心疼,她不喜欢这种心疼。 「吃东西要先绑头发。」 凉冰态度自然,就因为太自然,蔷薇觉得难受,放下筷子,拿面纸擦嘴,此刻她不敢看凉冰,因为那一瞬间的对眼,恐怕是彼此都承受不住的。 「我吃饱了。」 「好,我载你去你住的饭店。」 「我没有订任何饭店。」 然而,承不承受的了,不是她们可以控制的。 「朋友家?我也可以载你去。」 「老师家。」 凉冰笑不出了,显然蔷薇不是在开玩笑。 「蔷薇,可以保留一点道德底线吗?」 「老师,你有道德底线吗?」 在这个时候,老师这一个职位是最精准的讽刺了。凉冰叹气,蔷薇很快离开座位,凉冰是思考了几秒才跟出去。 「蔷薇,你一个星期后就要结婚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这话可以听出情绪,私人情绪。 在寿司店的门口,城市的夜空不会有星星,只有无止尽的空气污染,好像那一天。 「老师,你那天就是这样带我回家的。」然后我就在那个家待了一千多个夜晚。 蔷薇背对凉冰,凉冰无语,她确实是一个没什么道德的老师。蔷薇蹲下身,全身缩成一团,颤抖哭泣,凉冰不想面对,从蔷薇早上打来那通电话开始,她就不想面对,可如今,她们都没得选了。走到蔷薇面前,凉冰最终选择把手伸到她眼前,不用开口说走吧,仅一眼,蔷薇就把手交给她了,翻天覆地的,这一步就是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中,最危险却也是最安心的一步。 第一天。中场:老师,我很湿吗? 『凉冰老师,报告收齐了。』 蔷薇第一次来到凉冰的研究室,身为班代表,拿着一叠作业过来,很普通的敲门,站在门前,稍微等了一下,没人回应,蔷薇以为凉冰不在,再敲一次门,这次隐约听到里头有声音,什么声音?出于好奇,蔷薇耳朵贴上门仔细听,门锁着,终于听清了,蔷薇瞬间脸红,十八岁不算小孩子了,也早已接受过性别健康教育的课程,但这现场直播,蔷薇活到现在,不曾遇到过,竟然还在校内,身心灵受到大大的衝击。 好似着魔,有挣扎、有矛盾,蔷薇倒退一步,深呼吸踌躇着,到底是要走还是要等?走吧,太尷尬了。但才刚决定要离开,研究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蔷薇跟一个女学生面对面,她对这女生有印象,好像是练田径的体育专科生?见她潮红的脸,有点散乱的头发,右手拉扯着上衣,想表现的正常一点,但越是刻意隐藏,就越容易被人识破。 女生低头走了,蔷薇这时的目光来到椅上的凉冰,双手放在扶手上微笑,她的样子就很从容,彷彿没发生任何事,纵使她穿的很清凉,黑色无袖背心,不像是凉冰平时的穿着风格,蔷薇虽也是女生,但还是忍不住朝凉冰裸露的胸口看,黑发落在上头,若隐若现,让人好想拨开来一探究竟。 『是要交给我的吗?』 凉冰开口,蔷薇才回神,把报告交给凉冰。这短短的一分鐘,蔷薇非常想问老师,关于她跟那个女学生方才在做的事,可又不好探听别人隐私,说不定是她听错了,是吗?好湿,插那里,很爽,这些字句真的是老师跟学生正当交流时会讲出的话吗?骗谁啊。然而,蔷薇缺乏勇气,任务达成就要走。 『蔷薇。』 门还没关上,她被喊住了,不只身体被喊住,灵魂好像也被定住在这里,她又转过身。 『谢谢,回去路上小心。』 这是师长正常的关心,蔷薇点头,喉咙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想尽快逃离,因为不小心瞥见垃圾桶里被揉过的面纸,脑内所有的幻想跟内心的疑惑开始了,女人跟女人? --- 万年不变的公寓,所有的摆设几乎一样,只是早已没有她杜蔷薇的东西,怪可怜的。 喀- 拉过行李箱进屋,锁门的声响好像同时开啟了两人的心房。这公寓是一房一厅一厨一卫生间,没有客房,所以她们势必要睡在一起,同一张床,不知道跟这屋子的女主人睡过的女人有多少,蔷薇想数又害怕。 「累了就先休息吧。」这是凉冰说的,说完就拿卧房的红酒去客厅。 这话好虚偽,蔷薇听了都想笑,心里默想:「凉冰,你变了,就让我一个人睡这张双人床,大又柔软,香又舒适,你要去睡客厅沙发?我不信。」蔷薇不揭穿凉冰,陪她演戏,说了好,脱掉外衣,整理行李,环视整间卧室,其实从想见凉冰的这个念头实现之后,蔷薇就决心这七天,她要回到从前的状态,不管凉冰的意见,拿着黑色大垃圾袋,把所有不是她们的东西都装进去。 凉冰原本在客厅静静的喝酒看书,听蔷薇弄出不小的声响,回头才发现她的疯狂行径,凉冰走去浴室,要阻止蔷薇把女友的盥洗用具跟牙刷、保养品丢掉。 「凉冰,我不是丢,只是暂时当这些不存在。」 此话一出,凉冰有心痛,只是不知道痛心自己还是痛心蔷薇比较多。凉冰松手,蔷薇看着那支不是凉冰的牙刷,突然笑了。 「小熊造型?」 「蔷薇,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不要笑她幼稚。」凉冰也笑了。 蔷薇不说下去,就将牙刷丢入垃圾袋里,换了自己的放进漱口杯里,跟凉冰的放一起,一模一样的牌子。凉冰见蔷薇认真搜刮物品的模样,想着她才是最幼稚的女人-忌妒吃醋时的女人都是幼稚的。 几十分鐘过去,终于焕然一新,把垃圾袋打结塞进床底下,蔷薇如此努力,好像一个犯了罪的人,被判入狱,懊悔之后想回到犯错的前一刻,但早已来不及了,时间最无情。蔷薇流了点汗,凉冰倚在门边,不帮蔷薇删除现在跟未来,只帮她们打开冷气。 「我想洗澡。」 「洗啊。」 蔷薇站起身看她,眼神有话要说,但不想现在就这么露骨,还不到十点。蔷薇开始脱衣服,凉冰见状,夹着尾巴逃开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胆小,她苦笑猛灌红酒,红酒不该这么喝的,应该再更优雅、更勾人一点,眼睛都迷茫了。听浴室的淋浴声,凉冰热了,冷气开到十八度了吧,头有点昏,望着红酒瓶,酒精是最好的藉口,却想哭了,明明她以前最常找理由逃避自己的花心滥情,但今晚却不太喜欢,也不希望有藉口。随后拿起蔷薇刚放在桌上的相框,这姑娘竟然还留着她们的合照,还不只一张,卧房里也放着不少,头更痛了。 「我洗好了。」 没听见脚步声,凉冰回头就见蔷薇裹着白色浴巾站着,发尾在滴水,从下而上的视角显得她的腿长,她们的身高也才差一公分,露出光裸的锁骨、手臂,凉冰觉得眼前的一切在重叠,湿而热的气息,好像某个部位兴奋的时候,害她也兴奋了,浴巾下可是没穿内裤的。 「我拿吹风机给你。」 放过酒杯,凉冰打开电视下的柜子,吹风机交给蔷薇,手指不经意的碰到,同时深吸一口气。 「可以帮我插吗?」 凉冰突然酒醒。 「插头。」 然后意识又昏过去了。凉冰笑自己,蔷薇也窃笑,空气中好似多了点曖昧,凉冰蹲下身把吹风机的插头插进插座。嗡嗡嗡,凉冰欣赏蔷薇吹头,自己靠墙坐着,就在插座旁边。蔷薇知道凉冰在看自己,故意用脚踢她,让她别直盯着双腿之间,却又把双脚再张开一点。挑战一个人的忍耐力,凉冰从来不忍,因为她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个崇尚活在当下,及时行乐,随心所欲的女子。但把克制都给了眼前的红发小妞,错,她现在也跟她一样了。 头发吹乾了,就不知是谁的某些地方有没有乾了。凉冰投降,换她去冲澡,蔷薇没有说话,默默的回卧室,关上门。凉冰在浴室安慰完自己出来后,发现蔷薇关门,她是失望的,但是也没有敲门,就乖乖的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可内心涌起的情慾挡不住。关上客厅的灯,漆黑一片,凉冰的眼前都是她跟蔷薇在没穿衣服的,或是衣服没穿好的情况下,从浴室浴缸、厨房吧檯、客厅沙发、餐桌、阳台、镜前,到公共厕所、公园草丛、海边角落、敞篷车里、研究室、试衣间,耳边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老师,老师,老师。 「老师。」 凉冰睁开眼,也像没睁开,因为触觉撼动了她的一切。 「啾……」 蔷薇已经跨坐在凉冰身上,可以直接感觉到她的体温,嘴唇贴嘴唇的赤裸。凉冰知道,她的睡衣被蔷薇弄湿了,身为女人的反应。 「蔷薇,我在生气。」 凉冰冷静的说了这一句话,蔷薇也很难过,但还再亲,轻捧她的脸。 「你要结婚了,对方还是个男的。」 「唔……你找了一个漂亮又听话的学生,还让她住进你家里。」 「好,那我们就互不相欠……」 蔷薇立即咬住凉冰的唇,意思是闭嘴。凉冰的手抓紧沙发椅背,要起身起不来,因为蔷薇的手已伸进她的睡衣里了。 「杜蔷薇,我去你的。」 「凉冰……」 凉冰以为蔷薇要骂她、回击她,却只是停顿了几秒,然后又再撩拨她、吻她,蔷薇拿过凉冰的手到自己的双腿间。 「老师,我很湿吗?」 第一天。下半夜:好近又好远 大学的校园,深夜的操场有灯光,给想要夜跑运动的师生一个场域,蔷薇也是其中之一。运动型服装一直是蔷薇的首选,她穿来有自己个人的魅力,流过汗之后更是散发着独特的性感。从小到大,被她吸引的人不少,只是大部分的追求者,一见她不苟言笑、冷酷冷淡的气质,加上她的家庭背景,就会纷纷退却。对此,蔷薇并不在意,她不是喜欢谈恋爱的女生,不过不能说她对爱情没有期盼,蔷薇小时候也暗恋过隔壁邻居的大哥哥,但最后无疾而终。 上了初中、高中,由于将军父亲对自己的严厉,因为她是独生女,父亲无时无刻的紧迫盯人,所以她就是不断的念书念书念书,绝对不可以丢她爸的脸,虽然有母亲在中间缓衝她跟父亲的感情,但说实话,这样压抑的生活,蔷薇是被逼得喘不过气,可是也没敢吭声,就只能在心里抗议。终于,母亲懂女儿的渴望,为蔷薇求得了不去军校,考上大学名校,她父亲勉强接受,但对女儿的掌控还是不愿放过,对她在课业上的要求依然是极高。 汗水流过下巴、锁骨,不知不觉,蔷薇已经跑了好几圈,耳机里的音乐可以暂时让她拋下一切。也许是因为长期受到严控的管教,蔷薇来到大学后,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生活,好奇又兴奋,殊不知这无法无天的世界,有些危险是碰不得的。天真如她,一看对方是老师、教授,为人师表,道德感理应会比其他人更高些,不可能会害她,却没想到凉冰这个作风异于一般教师的女人,会让她从此陷入无法自拔的爱情泥沼、情慾漩涡里,永世不得翻身。 『凉冰老师?』 蔷薇喘着气,拿掉耳机,在操场一处灯光照不到的楼梯平台看见凉冰,她躺在上头,脸旁还有一本好似看到一半的书,因为是夏末秋初,夜晚稍凉了一点,看凉冰穿着单薄,蔷薇的关心很正常,只是她比较不解的是,如此昏暗的地方,真的看得到书里面的文字吗?蔷薇给凉冰盖上自己的外套,这举动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直接叫醒凉冰就可以了,但蔷薇不愿吵醒她。等待的过程,蔷薇背对凉冰,在最外圈的跑道上收操。她一向做事都照着步骤,一步都不可马虎,这是父亲军事教育下的准则与习惯。 但人算不如天算,雨突然下了起来。这下糟了,蔷薇不得不摇醒凉冰,凉冰睡眼矇矓、意识不清,还以为蔷薇是昨天在研究室的女学生,态度曖昧了,伸手勾着蔷薇的脖子,醉人的气息就在耳边,也是罪人了。蔷薇出于防卫跟惊吓,立刻把凉冰压倒在地。 『疼、疼、疼……我投降,老师投降,今晚让你做……』 『老师,你喝醉了吗?』 话被堵住,幸好被堵住。凉冰因手被擒住而生疼,此时听眼前之人的声调,发现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这下尷尬了,但也是个小美人。 『蔷薇,我没有喝醉,可以放开老师了吗?我们要淋湿了。』 蔷薇回神,赶紧松手。凉冰狼狈起身,但蔷薇的神情好像比她更狼狈。两人不说话,蔷薇点头,转身跑回宿舍,凉冰本想叫住她,后来又不喊,拿起地上的女性运动外套,任雨淋湿自己。 --- 指尖已经湿了,没有任何多馀之物的身体,女性的轮廓好鲜明,蔷薇的身材还是保持得很好,凉冰也是热得难以自持了,虽然想狠狠咬伤蔷薇,看她会不会冷静点,但见她不停的摸着自己,好像小孩终于找到消失许久的,那一件心爱的玩具,或说宝物?凉冰不说自己,她这样的人渣,算什么宝贝呢?有点好笑。不过她已接受了蔷薇的要求,或说乞求。此时此刻,嘴能做的事,蔷薇对凉冰做了一遍又一遍,亲咬含舔吸,酒醉的到底是谁?显然这七天是不可能平静的。 「啊……老师……」 指腹在蔷薇的阴蒂上轻轻摩擦,女人就要温柔缓慢的对待,越慢越折磨,蔷薇的喘息紊乱,大脑没了思考能力,再挣扎都没用了,但在凉冰面前,她本就不需要挣扎,心脏开始跳动,痛的要命的跳动,却也舒服到了极点。只要凉冰抚摸自己,蔷薇就会发疯,为什么?咬着凉冰的唇,为什么是你?蔷薇在心里发问,双手从凉冰的上衣下摆往上掀,粗鲁脱去她身上的所有遮掩,是谁教她摆脱束缚的?是谁告诉她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规则可言,只要顺从内心就是全世界,到底是谁?是你。 「嗯……回床上再舔。」 低头捧着凉冰的脸,视觉是漆黑一片,只有体温是指引走向对方的道路,额头、鼻尖相触,凉冰也是上空了,这时坐起身,扶着蔷薇的腰,乳房贴着蔷薇的腹部,每一次呼吸喘气都很难受,却又不能停止,人总要活下去,总要有氧气活下去,但这一刻,只要拥抱彼此,就算再也不能呼吸也没关係。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看你爽的再也走不出我的怀抱。」 蔷薇的脸部变化,凉冰看不出,似哭似笑,好似着魔,但更多的是欢腾与求之不得,双手环抱凉冰的颈,凉冰一口含住蔷薇的乳头,一手掐紧她的臀部,一手爱抚她已经被搓硬的小肉豆,上下同时被刺激,蔷薇不自觉的扭动身体,阴道惯性夹紧,挤出的液体测不出有多少的量,只有吶喊呻吟最真实,好久没有如此快活,明明跟小伦也做过同样的事,但为什么就是不一样?为什么?老师,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啊。 「呃……你是魔鬼吗?」 可以看清黑暗的时候,蔷薇胡乱揪着凉冰的头发,融化脑袋的快感已经让她不知道自己在乱说什么,仅剩哭腔最明白,凉冰一听她无助又销魂的腔调,就想把她弄坏得更彻底,然而事实上,蔷薇早在见到凉冰的那一瞬间就乱七八糟、是非全无了。 「你是、你是,呜……呀……你是……」 「薇,你是不是到了?」 凉冰的左手握紧蔷薇发抖的右手,嘴唇亲吻她的右手腕,两人的心境完全不同,此举有安慰的意思:「乖,我在这,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全都听你的,别哭。」凉冰右手的两指还再轻柔的磨擦着蔷薇,跟胀大起来的阴蒂呈现极大的反差,原来反差越大,高潮的就越兇。好可怜,我的花蕊,颤抖的好可爱,多惹人怜。蔷薇最终承受不了这样的柔情,再次拥抱凉冰,埋在她的肩窝里,凉冰轻抚蔷薇的后脑,亲了亲她的脸颊。很多想念不用说,很多心痛也不必说,拿出在蔷薇两腿间的右手,凉冰舔掉那些属于她的东西。 「想你插进来。」 凉冰本以为蔷薇今天坐车一整天,还很用心的打扫家里已经很累,是她忘了这姑娘的体力很不错的。 「帮你插吗?」 凉冰原形毕露,就爱逗她,蔷薇变回了那个娇羞的她,害羞的咬住凉冰的肩膀。 「蔷薇,咬轻点,疼啊。」 「怕疼就快点。」 松口后对视,两人轻吻了一下,甜腻的呀,会满出这间公寓的情感啊,但还是不要太多了,塞满彼此就好。 「一个学生求老师插自己,这样对吗?」 六年不见,凉冰还是很坏,蔷薇想生气,但又不愿浪费时间,转过头倒在她的怀里持续脸红。 「对啦、对啦。」 凉冰总算得偿所愿,亲吻蔷薇的头顶,随后用力抱起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要走回卧室,蔷薇惊讶,凉冰一惯的笑容:「是你说要回床上的,不要吗?」蔷薇有点得意,躺上床的时候,帮凉冰脱裤子、内裤,这时才发现凉冰也好湿。亲了几下之后准备又要开始,但蔷薇却阻止凉冰。 「可以先把水拿进来吗?等会儿,我一直一直叫的,会很渴。」 算谁聪明?凉冰不怀好意的笑。 「小傻瓜,你还怕我们的水流的不够喝吗?」凉冰的手指往蔷薇的下身去。 「啾,色情狂教授……」 话语听似抱怨,但两个人都是笑的,好近又好远的笑声。 第一天。清晨:飞蛾扑火 蔷薇再次见到凉冰的时候,是上通识英文课。蔷薇是心里有鬼,只是假装镇定。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这堂英文课的内容,蔷薇一个单字都没记下,虽然手上的笔记抄写了,但脑袋里什么也没记得,就记得那天夜里,那一场雨淋湿了那本书,如果翻译出来,应该是跟时空空间有关係,很深奥可不是,跟那本书的持有人有点像,又不太像。讲英文的语气怪色情的,蔷薇没想到自己会用色情这个两个字来形容凉冰的说话方式,也许是连结到那天在研究室外的感觉,尤其当她与凉冰不经意的对到眼,蔷薇内心一震,不逃避是当作不在意,然而当凉冰的视线远离,那一份失落很明显,蔷薇自觉奇怪,明明她要更加努力读书,对学问產生无止尽的好奇,如今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期待、去关心学生本分之外的事情。 一个小时过去,笔尖停在讲义上,蓝色墨水都没碰到纸,等到整堂课结束,蔷薇才赫然发现凉冰是来代课的,她本来就不是教英文的教授,是教管理学的。浪费整整一堂课的时间,全都在虚度光阴,罪恶感瞬间袭来,但她好像吸到了不同以往的空气,新鲜、新奇,从未有过,令人欲罢不能的想吸气,直到下一堂课的时间到来,蔷薇又只剩下继续憋气,停止呼吸的那一条路。然后她很快变回原样,回到她必须成为的样子。 漫长的大学生活,蔷薇不给自己间下来的时间,身边的人总是提醒她,有空就多充实自己,别做对人生一点益处都没有的事情,所以她找了一份餐厅服务生的工作,多一份体验。有将军父亲在,家境当然不会差,蔷薇从没有过,需要在求学阶段半工半读的状态,现在的日子也是故意跳脱过去,但心高气傲如她,在厨房被人不断使唤,她不太高兴,不过忍耐是她的强项,就忍着,反正对象只是从父亲变成同事、老闆而已。 厨房如战场,晚上十点多打扫完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蔷薇是最后一个从餐厅的员工出口离开的人。抬头望黑夜,什么是身心俱疲,就是从出生开始。但蔷薇没料到的是,生命的不确定性会彻底击垮她的认知与原本被安排好的命运。 『下班了?』 蔷薇惊吓,转头见凉冰在餐厅后门的长椅上坐着,手拿着书,跟那天在操场上的是同一本。蔷薇的表情已经问出了你为什么在这里,所以凉冰直接回答她,站起身,把蔷薇的运动外套还给她。 『本来想在早上英文课的时候给你,但是忘记了,问了其他同学,才知道你下课在这里打工。蔷薇,你好认真,全班第一的成绩,有奖学金还自己赚生活费,真是模范生。』 这些话是真心夸讚,但听在蔷薇耳里,她只觉得窒息,喘不过气。凉冰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工作太累,好心要送她回宿舍,不,也许是别有用心。其实凉冰光看蔷薇的眼睛就知道她是一张白纸,才刚从强大的防御堡垒出来的小雏鸟。 『怎么了?同事排挤你?老闆刁难你?他们敢这么嚣张,恐怕是不知道你的父亲是……』 『住口!』 蔷薇的情绪激动起来,凉冰马上抓住了她的突破口,这很容易。虽然她见过的,被父母逼迫的小孩不在少数,但蔷薇应该是最极致的,这很可怜,凉冰却羡慕。凉冰毫无畏惧的走向前,蔷薇以为喝斥有用,因为父亲就是这样训斥她的,可惜凉冰不在这个规范内,蔷薇更慌了,想要后退,但凉冰伸手替她擦泪的速度更快些。蔷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全哽在喉咙,要说什么?谢谢老师你关心我?或者怒吼你少自以为是的了解我?又或是拆穿你是个会对学生下手的狼师?而且还是个莫名其妙的同性恋? 过了好几分鐘,蔷薇就握紧侧背包的背带,眼神纠结,凉冰依然是笑,随后拿起蔷薇不愿放开背带的手,慢慢的,让她的手腕脉搏贴上她的耳朵,凉冰仔细听着,蔷薇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闪烁的街灯照着完全相反的两个人,蔷薇看见了,飞蛾扑火。 『蔷薇,你是人。』 --- 窗帘还是拉了一大半,阳光能渗透的只有床尾,露在棉被外的四隻脚还纠缠着,昨夜的激情像是一场梦,但又真真实实的发生过。凉冰先醒了,不,她压根没睡着,蔷薇紧紧抱着她,深怕她逃走。究竟高潮了多少次,谁会数,不过蔷薇真的累了,凉冰轻抚她的脸,想起当年见面,她也是一头的黑发跟天真无邪,保护过头的小女孩,到现在凉冰还是有点后悔不该招惹她,因为蔷薇太固执了,非她不可,太可怕了。凉冰小声的自言自语:「我没那么好,至少没你老公好。」 「嗯……再多摸我一点。」 蔷薇的脸颊磨蹭凉冰的手心,装睡?凉冰被她打败,如今什么羞耻的话都说的出口,因为是最后的七天?鼻尖触上鼻尖,闭上眼还能精准的亲上对方的唇,默契不变,感情停留在从前。 「好冷。」 蔷薇一阵哆嗦,躲进凉冰的怀抱,脚也缩回棉被里。凉冰这才想起她昨天开的冷气设定成十几度,确实夸张,要拿遥控器关掉冷气机,却被蔷薇阻止。 「夏天的乐趣,开很低温的冷气,两个人一起盖厚棉被拥抱。」 凉冰憋笑,这算什么乐趣,是加速温室效应。而且现在也不是夏天,已经是秋初了,凉冰是怕昨晚做爱太热,但也算了,蔷薇说什么就是什么。凉冰宠溺的轻亲蔷薇的额头,这是真心的甜蜜,而蔷薇的手从凉冰的腰慢慢摸到她的臀。 「想要我?」 蔷薇仍旧没睁开眼,脸埋在她的胸里,显然是有脸红,因为泛红的耳朵露出了长发之外,凉冰捏了捏她,又开始不诚实了,所以凉冰决定逗一逗她,转身去拿床头柜的手机,蔷薇的手停在凉冰的双臀与大腿之间,˙她终于张开眼睛问道:「你拿手机要干吗?」 「看讯息。」 三个字就扯断蔷薇的理智线,一把抢过凉冰的手机,发现是她女友的聊天视窗,蔷薇转过身背对她,要帮她打字,凉冰惊讶,要抢回来也抢不回来了,因为那些字已经发送出去-老师在忙,这星期都没办法回你讯息了,乖啊。 「我很贴心吧,口气是不是模仿的很像。」 蔷薇回头,凉冰右手撑着头挑眉看她,然后亲下去是自然反应,不,是情不自禁。蔷薇后来又发现手机桌布是她们的合照,她不开心,现场立即和凉冰拍了一张接吻照,凉冰只能苦笑,看她把桌布暂时换成这张。 「我就不相信你不用回你老公电话。」 「有回覆平安就好,不用二十四小时黏着,又不是小孩。」 凉冰乾笑,回忆起某位红发姑娘,当年二十四小时黏着她,甩都甩不开,每天紧张兮兮,此刻是打脸自己了。对此,蔷薇吐舌头表示,她就是任性,把凉冰的手机丢回床头柜,凉冰拦过她的腰靠上自己,两人呈现背靠胸的姿势,凉冰轻咬蔷薇的侧颈,左手从她的腹部往下,到达大腿内侧。 「啊……凉冰……」 轻轻拨开私密处的层层阻碍,凉冰转过蔷薇的脸吻她,通常人们的惯用手是右手,凉冰其实是为了让大家以为她是左撇子,所以自行练了两手都可以,她觉得让大家误会自己很有趣。蔷薇不太懂她的心态,但两手都可以是非常方便的。蔷薇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抓她的肩膀,双脚扭动,脚尖扯着被单,全身的每一处都在沸腾,明明她也想进攻凉冰,可每次在关键时刻,她都只有享受的份,只剩下颤抖跟不要离开我。 「好黏稠。」 情潮何时退去?凉冰动了动手指,每根指头之间都牵连着透明黏腻的液体,她拿给蔷薇看,蔷薇看过几千次,以前她会害羞,但这种时刻,她没有太多害羞的时间,就直接含住她的手,凉冰很意外。 「老师,你不就希望我这么做吗?」 凉冰意味深长的笑,蔷薇不喜欢凉冰太高深莫测,那会离她太远,所以下一秒她又亲上去。 「还需要喝水吗?」 蔷薇瞇着眼睛瞪凉冰,到底要逗她到何时,猛力咬凉冰的脸,凉冰疼的不再开她玩笑。凉冰半坐卧在床,蔷薇趴在她身上,又一次四目相交的沉默,但眼神透露出很多情感。 「我有点饿了。」 「老师,你可以吃我。」蔷薇在凉冰的胸上亲了亲。 「蔷薇。」凉冰这时的语气有点威严了。 「好、好、好。」 蔷薇的耍赖很惹人爱,凉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阳光照亮卧房的那一半,她们好似永远处在另一半。 第一天。白天:沟通不来 孩子还是好哄的,十九岁是孩子?凉冰认为是,蔷薇是惹人爱的孩子,可爱又可怜,看似光鲜亮丽,实是跟自己过不去,如此看来,她们有点像。 或许蔷薇是吓傻了,我是人吗?对,你是。蔷薇抽回手后,哭了一阵子,但也就只是哭了,然后乖乖坐上凉冰的车,凉冰喜欢乖巧的学生,但是她破天荒的没有带蔷薇回她家,就载她到路边的烤肉串摊上,递给她的也不是冰啤酒,是冰可乐。在烤肉的是一个留着鬍渣的中年大叔,他额上的汗都被灯泡照亮,他的手忙着翻动烤盘上一串串的肉,烤肉的香味瀰漫周围,淡淡的烟雾也在两人的视线里蔓延开来。大叔看她们两个女人深夜不回家,来这里吃东西又不聊天,脸色都不算太好,他本来还奇怪她们在等待什么,但后来也不奇怪。世上几十亿人,形形色色,就算说她们是母女,他都不惊讶了。 『吃吧,虽然不是我常去吃的烤肉店,但总是好吃的。』 凉冰先吃作保证,蔷薇的眼睛还有点红,盯着凉冰给她的可乐跟烤串,恩,青椒。凉冰意外,原来小姑娘挑食,不吃青椒,但也终于愿意开口吃她给她的食物,这是个进步的亲近。凉冰喝冰啤酒,虽说喝酒不开车,但这个地方距离她的公寓不过五百公尺。手肘抵着桌面撑着下巴,凉冰转头浅笑,见蔷薇吃的小心也吃的放心,她不急着要听蔷薇吐苦水,就静静的欣赏她。今晚没什么特别的,月亮依旧被繁华的高楼大厦遮挡住,凉冰喜欢看美丽的事物,纯天然没有偽装的小美女,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漂亮的女人就应该跟漂亮的女人在一起。 蔷薇突然停住了嘴,肉咬了一半,凉冰伸手拨过蔷薇鬓角的黑发到耳后,指尖的触感带点痒,也许是根根发丝刺得皮肤疼。可内心的惊讶、惊慌没地方逃,回头与凉冰的笑脸对望,蔷薇感觉到不同以往的心跳,却是痛的在跳。 『怕烤肉酱弄得你的头发都是,不好洗头。』 温柔这一词,蔷薇是懂得。说实话,从出生到现在,对她好的人不在少数,可她却没办法解除这霎那的感触。中文造字也是很有意思,女子是好,蔷薇是有点理解了,但凉冰的好究竟是出于哪一种心态?也是来巴结她的父亲?会不会做的太明显。 『老师,我要走了。』 『好。』 蔷薇在心里演绎了矛盾与纠结,第一次。为什么凉冰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这乾脆的行为好诡异。难道都是臆测,你不是会勾引女学生的女老师? 『不用送我。』 『好。』 又是一声好,蔷薇莫名觉得不高兴,起身走出的前几步很快速,然而到后来的每一步却都异常的缓慢。蔷薇讨厌这由心而出的期待,要期待什么?这是不对的事情,要举发的,就算没有证据,也绝对不可以发生。在蔷薇的认知里,那些都是禁忌,也可以说是不存在的一切。不知不觉,她忘记了时间,她在宿舍大门外踌躇了很久,最终的结论是蔷薇走到深夜的校园池塘边,望着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蛙声虫鸣最清晰,原来凉冰就是一个站立在水面上的人,她做到了人们做不到的事,不,是人们不敢做的事。但好笑的是,船跟飞机都是人发明出来的呀。如果原本就不被允许存在,又何必创造出会破坏规矩的人来。 在宿舍门禁午夜十二点以前躺回床上,蔷薇好似想通了,有点兴奋,当晚失眠,只得下床找出管理学教授留给课堂学生的电话号码,蔷薇加了那串号码到她的手机里,然后传讯息,用此生最大的勇气,传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报平安简讯。 『老师,我回到宿舍了。』 --- 无烟电烤盘上煎着一片片的肉,还没中午就开始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不太好,但对凉冰来说,人生苦短,过于忍耐只会失去光阴。烤盘放在客厅桌上,蔷薇穿着短袖上衣跟内裤,此时坐在地上双脚曲起,等凉冰来餵食,像极了海豹,可爱极了,加上刚做完激烈的情事,整个人的气息显得格外性感,让人忍不住想再咬她的唇,当凉冰拿着柳橙汁从厨房走出来。 「小孩子。」 肉香四溢,蔷薇用筷子挑开烤盘上的青椒,凉冰凝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也坐在地上了,身上是没有扣上釦子的衬衫与内裤,她帮蔷薇倒果汁,笑容是很了解-说肚子饿的是她,但真正肚子饿的是她。 「我在小伦跟他家人面前会吃。」 蔷薇含着筷子,上头有酱料,她舔舐双唇,表情是不悦。 「想像的到,好媳妇不可以挑食,才可以做未来小孩的榜样。」 把装满柳橙汁的玻璃杯递到蔷薇面前,蔷薇放下筷子,低头沉默,心想凉冰说这种话不是破坏气氛吗?为什么故意说?不,现在已没什么好忌讳的,她们都这样了。蔷薇慢慢的将柳橙汁一口一口喝下,虽然女性的喉结大部分都隐藏着,不仔细看看不到,但确实存在着。此刻,蔷薇全身上下都不安分,因为她的双眼没离开过凉冰敞开的胸口,实在比烤肉抢眼多了,很难不分心。 「生男孩好,男的才不辛苦。」 所以蔷薇故作镇定,接续凉冰的话题,却是喉咙乾涩,忍不住越喝越多,越喝越快。 「不,蔷薇,男人才痛苦。」 整瓶柳橙汁一口气喝光了,还有些从嘴角流下了,蔷薇愣住,凉冰微笑,中午的烈阳照射下来,真希望时间停止的念头好像从没断过,但也无用,如同不能使黄色的柳橙汁停在半空,每一滴都落在衣服上,没有例外。凉冰转头拿一旁的面纸盒给蔷薇,示意她擦嘴。凉冰这次不帮她擦,是怕太靠近会「节外生枝」,她对女体真没什么抵抗力,坏毛病。但基本上,她们从昨天跟对方通电话的那一刻开始,就全坏光了。 「他们有什么好痛的,生理期?生小孩?」蔷薇边整理自己边抱怨。 「蔷薇,『无后为大』真正指的并不是那个意思,要拿家里神祖牌位的不会是我们。」如此看来,女性也很自由,但这种自由的痛苦谁懂? 凉冰笑,但不是笑蔷薇单纯或是太傻,而是无奈,心想这姑娘过了六年,还再纠结这件事?到底要对祖先负责?对父母负责?对社会负责?说实在的,女权主义也不是要她们仇视男性,所以蔷薇才会选一个好男人结婚,对吧。那是她们之间永远不会变的差距,十岁。凉冰的脑袋已经晃过很多有趣的事情,这些年她观察到的,有趣到令她想哭的人们。 蔷薇哑口无言,她不喜欢凉冰说道理,会显得她在她面前赤裸的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但那时候她真的只想成为她一个人的小女孩,只是蔷薇最受不了自己-沟通不来。 「我吃饱了。」 这句是个暗示,凉冰明白自己今天休想出门,虽然也没事要出门,但她真的怕蔷薇会在这里坠入太深,爬不出来。加上凉冰了解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不敢太冒险,因为有很多事容易控制不住,负荷不来。 「还有什么其他想做的吗?」 这问句说的曖昧,凉冰一片肉都没吃,稍微把衬衫扣好,蔷薇这时双手膝盖撑地,爬到她眼前,就只差没说:「主人,宠我吗?疼我吗?你看看我,我那么可爱。」凉冰的眼睛不会客气,往蔷薇往下垂落的领口看进去,什么话都不用说了,可她其实想带她出门的,凉冰抚摸蔷薇的黑发。 「唔……出门吗?」 「不要。」 才刚扣好的釦子又被解开了,这次换蔷薇压上凉冰,难得的。 「可以对老师轻一点吗?你知道我不喜欢太痛。」 此话出口,蔷薇真想生气,差点脱口而出:「所以就不管我痛?」但最终没说,因为凉冰先捧着她的脸亲了。蔷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狠狠咬上凉冰的胸,长发落下,右手拂过凉冰的大腿,直抵她下身唯一的遮掩向下拉,凉冰轻笑一声,她们谁都听不见是哪一支手机在震动了。 第一天。入夜之前:我也想舔你 世界很奇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很奇妙。 那晚吃完烤肉之后,蔷薇每次去操场夜跑都会遇见凉冰。凉冰一如既往,就一个人在阶梯台上看书,蔷薇起初只有点头表示礼貌,凉冰微笑说你好,然后就各做各的事。直到有一天,她们忘了确切的日期,彼此开始有了谈话,从最简单的,老师你好吗?你跟班上同学处的来吗?到后来的,老师你在看什么书?除了跑步你还喜欢什么运动?莫名好奇对方的一切,想知道对方的所有,一得到新情报,心里的雀跃跟兴奋很明显,为什么会有如此感受,蔷薇说不明白,凉冰倒是很懂-新鲜,从未有过。 从普通师生变成互动良好的朋友,蔷薇对于这个变化不讨厌,甚至慢慢忘记了在凉冰研究室外的那一件事。一直到凉冰提议自己也想跟她一起慢跑运动,蔷薇看见凉冰流汗喘气的面容与身形,她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想往老师的上衣领口看进去,蔷薇对自己踩了煞车,青春期还没结束?蔷薇撇头,运动后的收操,她不愿帮凉冰拉筋,她不敢碰到她的身体,就在一旁口头指导她。凉冰观察入微,不,是从以前就总被那样的视线盯着,过去她会直接表达不开心,但后来也就习惯了,可不代表她无条件的接受,除非对方是女人,她可以暂时原谅,所以老神在在的不揭穿她。也多亏了操场的灯光不太亮,蔷薇的脸就算红,也可以推託是凉冰看错,或是运动完身体太热罢了,加上凉冰总是在那么黑的地方读书,大概也是近视吧。 『肚子饿吗?明天没课吧,老师请你吃宵夜。』 『吃宵夜对身体不好。』 蔷薇果然单纯,凉冰笑着,坐在楼梯平台上,头上还盖着蔷薇送她的运动毛巾,整个人很放松,蔷薇站在她面前擦脖子上的汗,她凝视她,好耀眼,在黑夜中更是闪亮,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凉冰不找出答案。 『不上课不打工的时候,你放假都在做什么?』 凉冰还是进攻了,这是私人的问题了,就不知道蔷薇如何接招。 『在图书馆念书,运动锻鍊身体。』 烂死了,好官腔的回答,但最可怕的是,这是事实,因为凉冰相信蔷薇真的会在图书馆念书,在泳池游泳或健身房做仰卧起坐之类的事。真是乖巧的令人害怕,执行力出奇的强,遵守规范的模范代表,确实很适合去读军校,蔷薇父亲把她训练的像个有固定模式的机器人,凉冰好想关掉蔷薇的开关,想让她知道,没有了开关,她的心脏依然在跳,活生生的跳动,就算活着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很痛,总是曾经活过。 凉冰拿下头上的毛巾,最后没说出口,两人照常分开,凉冰转身要去体育馆的停车场开车,心情有点鬱闷,但才刚走下第一个阶梯,就听身后的脚步声,凉冰心想:『不会吧,我才在想不该招惹你,你反倒捨不得我走了?』 『老师,食物通常要四个小时才能消化完全,这么晚吃东西,对身体是负担。』 蔷薇站在凉冰身后一公尺处,望着凉冰藏在黑暗的背影,如果这些话被旁人听见,大概会觉得蔷薇才是老师。但事实上,这种事情凉冰不会不知道,她原本没想要回头,可听蔷薇这么认真的关心,她又转身与她四目相交。凉冰的眼神像是伸手穿过那些防御壁垒,触摸到蔷薇的心,轻轻的、柔柔的,蔷薇不自觉吞了好几口口水,整颗心渐渐飘忽起来。一分鐘后,凉冰解读完毕,意思是约早一点的时间吃饭。 『只要没有青椒,你都可以?』 笑眼看她,蔷薇立刻感受到身上的汗又再度流了下来,凉冰对她眨了一眼。什么东西、什么人可以令她的心颤动的停不下来,还这么的媚,对,媚,蔷薇第一次对一个人使用媚这个字,大概也只能用来形容女人了,不,只有凉冰这个女人。但是,为什么你是女人呢? 蔷薇轻轻点头。 --- 「这样会不会痛?我很久没有……」 客厅桌上的电烤盘已经停止煎肉,被挑掉的青椒依然在,那是她们之间的默契与秘密。凉冰躺在地上,蔷薇撑在她身上,彼此都脱光了,坦诚相对已不再需要惊叹,但蔷薇不免紧张,因为她好久没有跟女人做爱,不,是她这一生碰过的女人也就凉冰一个而已,多死心眼,一眼就认定是开始与结束,唯一这词听来很美,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不会,啊……薇……」 凉冰摇头,笑着亲她,湿润的甬道接受蔷薇手指的突破与摩擦挑弄,她抱紧她,跟随身体的渴望摆动扭动,想要获得更多快感,蔷薇喜欢并欣赏她这时的表情,好像有点疼又很舒服的样子,到底是要再用力一点,还是放慢一些,拿捏对爱人的强度与速度,蔷薇在这六年都没有练习过,毕竟跟小伦在一起,这基本上不会是她要思考的问题。可是跟凉冰在一起就不一样,本来就不同的生理构造,不可能会相同。但换个角度,其实是蔷薇把自己放低了,或是从某方面来说,是她过于不认真,符合在社会所要求她要扮演的角色之下,她找了这一个藉口逃避自己,以至于跟凉冰相处的一千多天比起来,与小伦交往的情感是有明显且巨大差距的。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她最后竟选了后者?why? 「蔷薇……好了、好了……」凉冰满身大汗,再次躺下身去,微微颤抖。 「这么快?」 蔷薇惊讶,也有点不满,手指没有抽出来,还再凉冰的体内缓慢活动,同时正含着凉冰右边的乳头吸吮。 「呃……很爽,可以了,你不是很久没有用手了吗,小心手抽筋。」 凉冰轻轻摸蔷薇的头,她像极了刚出生的小动物,可惜她没奶给她喝。 「我平常有在自慰。」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凉冰预料,但也符合情理。 「每天?」 凉冰盯着蔷薇的每一个动作,右边吸完就换左边,左边稍微敏感一点,让她忍不住呻吟。 「想要的时候就来一下,没数过。」 蔷薇终于满意之后,伏在凉冰的胸上,湿黏的手才刚抽出,凉冰抓过她的手就是舔,舔这个动词真是令人慾火难耐,害她不管身上哪一处,都痒得要命。 「你有给你老公看过吗?你自慰的时候。」 「没有。」 蔷薇的回答很乾脆,上前又是一个亲吻。凉冰不相信,但蔷薇很肯定。 「同住一个屋簷下,睡在同一张床上,热恋的两人怎么可能不好奇?」 「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这是完美解答。好保守?凉冰笑了笑,现在还有情侣会在结婚之前都不同居的?绝对有。因为喜欢乱来,从不循规蹈矩的是我。 「那我猜,你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玩自己。」 凉冰逗蔷薇,蔷薇没有反驳,凉冰的目光有心疼,坐起身拥抱蔷薇,亲了亲她的脖子,不能弄出吻痕也是可惜,随后交换体位压上她。熟悉又陌生的做爱方式,蔷薇闭上眼睛,双手推着凉冰往下,嘴唇吻过嘴唇,啃咬下巴,舌尖经过喉咙到乳房,轻触肋骨到腰腹,从前都是红印肆虐,所以不敢穿太裸露的衣服,或是去玩水,但如今都无所谓了。 「呼……我有一次做了五次,一个下午。」 这个缠绵的吻停在大腿,凉冰苦笑,有惊吓的意味,然后故意咬住她的大腿侧边,蔷薇无法控制,反应很大。 「小色鬼,一会儿别太激动,我怕你胃痛。」 这话不是欺负人吗?蔷薇揪着凉冰的头发,躬身仰面朝天,胸口起伏很大,双脚欲夹紧,又被她硬生生掰开-痛快,既痛,又快乐。 「我……老师,我也想舔你。」 轻抚凉冰的脸,蔷薇说出了愿望,凉冰听到,但她的舌头没有停。虽然昨晚也做过,但总是不够,哪里不够?时间不够,因为不能回头。 「想要……嗯……凉冰……」 「69?」凉冰轻吻蔷薇的穴口说。 蔷薇羞红着脸点头。 第二天。上半夜:但就不是你啊 终于有了比较私人的约会,约会?不,不是约会,只是纯粹师生间的吃饭而已,蔷薇自我解释,但解释不了自己为何答应,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做出心里的答案。 当天,蔷薇犹豫纠结又兴奋雀跃,虽说是约了晚上六点的晚餐,但她从早上六点就开始坐立难安,开始选择困难症,从脸上的妆发到衣服鞋子的搭配,甚至还练习了要怎么说话,才不会显得自己在凉冰身边太幼稚。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比凉冰少了十年的岁月,与不曾有过的社会经验,让她这个年轻无知的女孩,不论用多少化妆品香水,都不会使她有太多成熟的韵味。满可惜的,蔷薇最后选择的衣服还是超龄了,但美丽不减,无论从哪角度看,蔷薇眼里都有无瑕的光芒,凉冰靠在敞篷车旁笑了笑。 蔷薇一见凉冰,心里尷尬的,也奇怪自己穿的很正式,但她就穿的很普通,这才发现凉冰是要带她去山上的户外烧烤店,心想这老师怎么就对烤肉如此执着呢?蔷薇在副驾驶座忧鬱了整趟路程。不过更诡异的是,秋末的晚风是冷,蔷薇在车上却越来越热,彼此的发与衣随风飘动,凉冰偶尔馀光看蔷薇,想跟她说说话,但蔷薇好像不愿面对自己,死也不开口聊天,紧张兮兮的模样面向车外。本来凉冰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可不知为何,这个瞬间,她觉得蔷薇过分可爱,明明以前遇过的纯情学生也不少,但此刻的气氛却不太一样?凉冰说不明白,后来也不想了,改播音乐化解沉默,只是她的习惯改不掉,忍不住往蔷薇的身下看,裙襬被风吹上来,路上的灯不亮,但三分之二的腿还是看得见,心情愉快起来。 『抱歉,没事先跟你说要来户外,要喷防蚊液吗?』 这个惊喜确实是哭笑不得,凉冰见蔷薇在户外烤肉店的椅上,不断用手驱赶腿上的蚊虫,很心疼。坦白说,凉冰原本是会更优雅的带蔷薇去高级餐厅,符合她现在穿的洋装的场合,然而却在开车去找蔷薇之前,脑袋临时起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也许想要蔷薇跟其他学生都不一样,蔷薇哪里不一样?年轻的肉体,眼神充满对世界的热情,纵使压抑,也遮掩不了那种气息,跟初生的婴儿一样,每一个凉冰接触过的学生几乎都是如此,包含蔷薇。何处不同?或许是蔷薇不怕她是她的老师教授,只是很害怕爱上她吧?凉冰看蔷薇接过她的防蚊液,在腿上、手上喷了喷,心里总是这样想。 青椒被打了个叉,在彼此眼里认定好了。烤肉其实吃起来都是大同小异,但这间店有点意思,店内的规矩之一,不准大家过于吵闹,或许是因为山下的夜景很安静,华丽的外表下,永远都潜藏着你无法预料的危险,静悄悄的潜入你的生活,跟爱情很相似。终于在吃东西的时候,两人谈话了,谈得很热络,凉冰先讚美蔷薇今天穿的很美,然而这些讚美在这个时刻说出来,蔷薇难为情,因为这暴露了她的用心与重视,凉冰喜欢她慎重的样子。蔷薇则是好奇凉冰老是吃这些食物,身材还是这么好,平常也在运动吧。凉冰微笑,运动是做多了,但不是蔷薇以为的那种。蔷薇跟着笑,傻笑,笑多了就靦腆起来,靦腆了就吃饱了,她没喝酒,却似跟酒醉了差不多。头昏了,蔷薇此时提议去一旁的栏杆边仔细看一下夜景,凉冰说好,放下烤肉,两人一开始没有太靠近,只是靠在栏杆上,恰巧这个观景区没有灯,从背影判断,很难猜测两人的身份跟关係,第一次有理由模糊这个界限,这次的安静不再怪异,是曖昧。连蔷薇都说服不了自己,她真心期待凉冰的下一步,不管那一步是什么,总是期盼她来。但万万没想到,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凉冰,她的大胆很疯狂,像被魔鬼驱使这么做的,蔷薇没有回头,没有给凉冰机会,是凉冰自己製造机会,不,是不给蔷薇说出半个字的时间,她伸手轻轻转过她的头,她给了她一个吻-初吻。 天时地利人和,被击溃几乎是理所当然,蔷薇吓坏了,全都坏了。蔷薇连推开凉冰的力气都没有,不,是她想都没想过,就睁着眼看凉冰,但也是瞎了,眼前一片黑,只感觉到唇上的温度。 --- 蔷薇还躺在客厅的地上,天色已经从白天又回到黑夜,秋天永远是黑暗多过光明。 「呃……薇……」 凉冰在蔷薇身上,两人呈现相反姿势,但亲吻的部位是同样的湿热黏滑。凉冰的两脚跪在蔷薇头的两旁,她抬头反手抓紧她的臀,张口就是吸跟含,凉冰的头也深埋在蔷薇的双腿间,双手放在她的双膝上,两乳与她的腹部摩擦,彼此的舌尖都已深入体内,果然是不会渴,互相舔弄着,谁不欢喜、谁不颤抖,舌头上的液体是你还是我,不,是我们,融合为一体了,我喜欢我在你的身体里,也爱你在我的身体里,我不需要多硬多粗多大,我需要的是你是你啊只是你啊。 「啊!凉冰……犯规……」 突然伸进手指,蔷薇吓了一跳,身体抖得更剧烈,脸部离开凉冰的阴部,后脑贴上地板,无法控制的仰头呻吟,未免也太喜欢被戳那里,蔷薇无法继续,只能掐紧凉冰的腿喘气。虽然对于跟女人做爱,她不再有未知的恐惧,但到现在,蔷薇依然承受不住凉冰的惊喜。惊喜是很好,不过太舒服也会令人崩溃,生理上会通知大脑,立即停止顶弄那些会令自己抓狂的地方,可心灵上会放纵所有,快感像碰不着地的脚,悬浮在你给的感情里,一切都太完美,万劫不復竟然可以这么愉悦,蔷薇在心里哭喊:「老师,谁不怕失去你,但是,凉冰,为什么我还是失去你了?」 很久很久之后,结束了蔷薇的心愿之一后,她们恢復为正常的躺姿,依旧在客厅的板板,客厅的灯没开,暗得只看得到对方的眼。衬衫盖在蔷薇身上,圆领上衣则是给了凉冰,至于两人的下身嘛,不用穿内裤了,反正又会湿的。 「不睡?不累吗?」 凉冰看蔷薇的眼睛还张的大大的,指尖缠绕她的黑发,蔷薇摇头,轻亲她的肩膀,有撒娇跟你刚才好棒的意思。画面全都是水,凉冰只想到水这个字,任何色情成分都没有的水,然后她们又接吻了好几次。 「你跟你老公没做过这个体位吗?」 后来因为客厅实在太暗了,凉冰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想藉着一点灯光,感觉地球还再运转,或说提醒她们不是在梦里,仍旧还再哭着痛着笑着爱着的生活着。 「有,但也没几次。」 凉冰仰躺,蔷薇侧身,她们没有拥抱对方,但有牵手。 「兴奋不起来吗?没有湿吗?」 「会,也会湿。」蔷薇实话实说,捏紧了凉冰的手。 「那还不满足什么呢?」 「但就不是你啊。」 凉冰转头与蔷薇对视,目光有笑,无奈又悲伤的笑,笑完又亲。轻抚蔷薇的脸,眼神有无限的温柔,她想不到这姑娘过了六年,性慾还是这么强,她是怕了蔷薇,因为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可能再也经不起蔷薇的折腾。 「男人的,不是更好吗?」 「但就不是你啊。」 凉冰之后说了很多事情很多问题,但不管她说什么问什么,蔷薇都回答这句话,直到睡着。其实凉冰是故意的,因为这句话的感情分量比我爱你还强,强过宇宙万物。凉冰这六年间,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反省、懊悔自己当时的负心跟退却,矛盾跟自以为,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意义了。 蔷薇今晚做了一个梦,恶梦。梦见凉冰的背影,她跑上前,想要跟凉冰一起往前,可是她跌倒了,然后她站起来,再跑,再倒,再起来,循环下去,没有尽头。直到有一个人伸手到她面前,蔷薇这时已经很累了,她知道这一隻手不是凉冰的手,她大哭,哭说:「老师,如果我爱不到你,如果我身边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也许我才应该要跟那个人在一起,这个分析是对的,从理性上从感性上,也许我……」话语未完,蔷薇惊醒,整个背部都是汗-冷汗,从客厅的地上弹起身,外头的天还是暗的,但凉冰不见了,白衬衫和短袖上衣都在她身上,然后蔷薇的眼泪就抢在所有的情绪之前落下。 「老师……凉冰,凉冰!」 「怎么了?蔷薇。」 第二天。中场:你的名字全都是水 那晚的初吻结束,隔天蔷薇就躲着凉冰,自以为的躲着。蔷薇请假管理学的课,凉冰的讯息也没回,就躺在宿舍的床上放空,室友问她生病了?蔷薇有气无力的说对,但是找不出病名的病,却很知道病因在哪。长到这个岁数,蔷薇不是没有幻想过初吻的画面,原以为会是电视剧那样浪漫的花海之吻,或羞怯的在电影院里偷亲,又或是依依不捨的在火车月台上深吻。不管怎么想像,都不曾想过会被强吻,不过也不算强吻,因为蔷薇接受了。星空下,美丽的夜景当前,她接受了一个女人的吻,一个女老师的吻,柔软甜蜜,柔软是真切的感受,甜蜜是内心的变化。蔷薇羞红着脸傻笑,拿棉被掩面,在床上翻来覆去,滚来滚去,都快发烧了,生理跟心理都是。 飞上云端的欢喜,同时也带来了慌乱的乌云。原来恋爱中人都是矛盾的,尤其是初恋。蔷薇明明很想再见到凉冰,此刻,却躲在宿舍不知所措,这是无解的行为。然后又想起凉冰之前在研究室的行为,蔷薇不禁皱眉,师生恋不可,同性恋更不可,但说实话,可不可,她突然都不在乎了,因为她最怕的是自作多情。多愁善感,多疑敏感,蔷薇这时反思跟凉冰的相处,老实说,她一点也不了解凉冰,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从学生的视角,凉冰是亲切有礼、学识丰富的大学教授,但是从她个人的视角,可以明显感觉到凉冰的多情,她的温柔不是专属于她的,是每一个她的学生的。现在开始要争夺主位?什么主位?蔷薇才刚心动,很快又心痛。瞬即消沉下去,蔷薇掀开棉被坐起身,要被父亲知道逃课,下场一定很惨。蔷薇下床,又准备进入正常人的生活,看着镜中的脸,她深呼吸,自我撕裂,跟凉冰初吻的这件事,就当是误入歧途,当是一场梦,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梦。 运动鞋踩过跑道,蔷薇不在黑暗中跑步了,而是在西下残阳。红红的天,蔷薇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喘着气,想要调节呼吸都办不到,更用力的奔向前,汗水流过每一吋肌肤毛孔,蔷薇很难受,吸不到空气很难过,却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突然,无任何预兆的,那个女人出现了,在她必须要经过的跑道上,阻挡所有可能逃离的机会,但她早在心里呼喊千万遍:「我想你。」蔷薇的双脚停了下来,心脏却不可能停止跳动,她想转身想逃,可是动不了,像被钉住了脚,当凉冰用她的黑色双眸凝视自己,慢慢走向前。 『不要过来!不要……』 我不是你的猎物,蔷薇心底咆哮,可是凉冰没有听见,不,是充耳不闻。蔷薇躲凉冰不过一天,却像藏了几十亿年,凉冰是很敏锐、敏感的女人,一点点小细节都会看在眼里,更何况蔷薇如此激烈的反应。相互凝望,短短十几秒,凉冰看见一个小女孩即将溺死在水里,纵使知道要向有阳光的地方游去,却始终在原地,听说那叫命运。但凉冰更喜欢另一种说法-命中注定。凉冰无谓禁忌,身为女人,却不断贪恋渴望着女人的身体,放纵性慾,然而这一刻,她想看看蔷薇,她想看看她的心里面。 『蔷薇,听同学说你生病,怎么还跑出来吹风,这可不行,老师会担心。』 深陷爱情的人都是智障,又想像力丰富的颠覆世界。这简单的关心问候,蔷薇的手抖得不行,凉冰距离她不到一公尺,但她的唇已经跟她的心完全贴紧。 『老师,我是来读书的。』蔷薇这句话基本上是表白了。 『正巧,我是来教书的。』 蔷薇握紧了运动裤。 『老师,你可以不教我,过完一年级,我们就不会有交集。』 此话出口,凉冰有点受伤,却心疼蔷薇更多。 『但是,蔷薇,我不想看你活得那么累。』 然后蔷薇就崩溃在凉冰的命中注定里。然而凉冰不知,不可违抗的宿命,才是蔷薇心中真正的想法。 那天黄昏,两人坐在楼梯平台上,蔷薇哭的又惨又可怜,止不住的发抖,凉冰静静的陪她。时间在走,人也会变,凉冰自然而然的搂过蔷薇在怀里,趁黑夜与白天交会,操场上的灯没开,隐匿在正常的角落与道德的边境,彼此轻轻的嘴唇相贴。 --- 「你去哪了?不准玩消失,这七天都不可以离开我。」 听蔷薇这质问的口气,凉冰愣住,没反驳一句。蔷薇立刻从地上起身,眼神里有惊魂未定、有怒不可遏、有悲痛欲绝和不顾一切,身上的衣服都不管,全裸走过去。凉冰也是全裸,刚才从浴室出来,她在放洗澡水。虽说有很大的机会,她们的身体会再湿、再脏,但黏黏的感觉总是不太舒服,清醒过后更是明显。 「我没有离开你,蔷薇,你别哭,乖。」凉冰先看了蔷薇颈部以下的地方,然后才看她的眼。 「骗子。」 蔷薇这句骗子有撒娇的感觉,凉冰不只嘴巴在笑,全身都在笑,轻抚蔷薇的脸,脸颊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熟悉的疼爱,错,是连哄带骗。蔷薇鼓着脸瞪凉冰,瞪到眼睛都红了,她是想生气,骨子里不愿屈服于天的蔷薇,父亲之外,就是凉冰。没得解释,回想那一千多天的日子,她总是接受老师的每一次安抚与道歉,不,是只要她出现,她的心就会乖乖躲在她身边。那是避风港,感情的,人生的,以为会永远安全,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世界没有永远的永远。不过这七天不算在内,这七天是两个人的世界,独立在这个宇宙之外的世界。 两人一起躺入浴缸,凉冰靠上浴缸的边缘,抱蔷薇在怀,水温刚好,水高至胸。现在很安全,蔷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手拨水面,蔷薇这时终于有时间好好看一下自己的身体,才第二晚就这么累,心想她也是年纪大了吗?蔷薇笑的甜,整个人放松在凉冰的胸上,很软,凉冰轻亲她的脸。 「你跟女友常常泡澡吧?」 此话出口,表示蔷薇又吃醋了,因为她忽然想起,床底下黑色垃圾袋里的某些泡澡精油,从薰衣草到玫瑰,花样也是够多的。 「还行。」 「还行是什么?到底是有做吧。」 蔷薇淘气,玩凉冰的手指,最后十指交扣。其实也不必问,因为她曾经也跟凉冰在这个浴缸里翻天覆地,毫无遮掩。 「你跟你老公呢?没在浴缸里做爱过?」 「没有,因为他家没浴缸,他不喜欢泡澡。只有一次出去玩,在饭店里,但因为姿势不顺,还是到床上去了。」 凉冰忍不住笑出声,这有点搞笑,姿势不顺算什么?蔷薇听出凉冰的取笑,用力掐她的大腿,凉冰这才不闹她。 「但总是浪漫吧,一起出游玩,是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这是个关键词,蔷薇看着水面上的倒影。 「是,是美好,因为他隔天就跟我求婚了。」 这话令凉冰震惊,为何自己的直觉总是这么准。 「小伦捧着一大束的蔷薇花,共五十七朵。」 「五十七?」 「吾爱吾妻啊,他很用心,亲手摺纸花,因为他怕真花会枯萎。」 发现凉冰也有不懂的事,蔷薇有点得意,但是又想,如果连老师都不知道,那她这个做学生的怎么办? 「可一旦碰水就会全毁。」 简直不敢相信,凉冰的话已经不是震惊,是震撼。老师啊,凉冰啊,你的名字全都是水。 「老师,你在……」你在吃醋吗? 话问不出口,蔷薇被凉冰扭过头吻下去,霸道的,不可被忽视的,蔷薇是真的受不了,要吧,就霸道七天吧,但是老师怎么可以「双重标准」呢。 「唔……薇,可以站起来吗?」 凉冰的手指已经滑过蔷薇的膝盖大腿,身前的花儿太软了,不过接个吻,就彻底沉溺于她了。 「嗯……在水……」 「你那里会痛,小傻瓜。」 这话听在蔷薇耳里是个讽刺,因为她早已痛死了。但一感受到凉冰的情意与温暖,她又什么都不在乎,只会听她的。 凉冰在蔷薇的额头上亲了亲,蔷薇缓慢的从水里站起身,藉着身后凉冰的助力,双脚还在水中,弯腰向前,手扶浴缸的边缘与墙面。这个姿势好,一前一后的,四条腿同样修长白皙,拼命颤抖的是谁?这一瞬间,蔷薇懂了那句千古不变的谚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是那时候她没想到凉冰也是,可以拯救她,亦可以摧毁她。 第二天。下半夜:身体太诚实 人是反骨的生物,当学校规定学生上学必须穿制服,白袜皮鞋,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学生,故意唱反调,要穿便服,五顏六色的袜子,纵使被师长训斥了好几遍,还是依然故我。 蔷薇不是那样的学生,从小她就是模范好学生,在父亲的威严之下,她遵守纪律,成绩优异,长相出眾,不乏他人的称讚与追求,甚至因为她父亲的关係,总是被人推崇。但是她很空虚,也很空洞。虽然时常锻鍊自己,让自己的体态保持完美,认真念书阅读,感觉上比同龄人还成熟懂事,可在某些孤独的片刻,蔷薇会突然感觉到灵魂的破碎与破洞,无法被填满,任何人事物都没办法。直到凉冰的那个吻,还有未来一千多天的日子里,与凉冰的每一次相拥。 蔷薇很意外自己很快就接受性倾向的问题。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的她,没想过会对女人有爱情,也因为从未想像过,那未知的恐惧绝对有,但也带来前所未有的吸引。只是一个简单抚摸脸颊的动作,饱含极其庞大的情感,到底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凉冰真的对她有如此多的感情?她们认识不到三个月,还是师生的关係,加上双方皆为同性,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会被眾人反对。但凉冰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就在校园里牵她的手,被树的阴影遮挡住的时候。 『老师,我们……在交往吗?』 这话问的纯情,快到达女宿门口,两人已经松手,蔷薇低头问凉冰。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某部分重叠了,好像今晚以后,谁都离不开谁了。 『你想跟我交往吗?』 出乎意料的答案,蔷薇害羞死了,不知所措,凉冰微笑,看蔷薇情竇初开的样子很可爱。凉冰忍不住想蹂躪,这个想法是变态,但蹂躪这一词,在热恋的情人心底是不一样的意义,那会是刻骨铭心直到死的爱,凉冰预言了自己。从蔷薇迷茫但又坚决的眼神里,她看到了无所畏惧,一旦真爱就是粉身碎骨。坦白说,凉冰最怕遇到这种女人,所以就躲着,可是看这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哭的找不到自己在哪里,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全部都完蛋了,心疼、情不自禁只是开始,沦陷、玉石俱焚是迟早的事。多可怕、多恐怖,好像末日惊悚电影,凉冰直觉判断,她应该要打住,无奈身体太诚实,她早已受不了蔷薇那纯真又会燃烧她的美丽。 『老师,我是你唯一的女朋友吗?』 凉冰先皱眉,然后苦笑。蔷薇果然聪明,这问句是没有拒绝的馀地,蔷薇已经认定了,而且还趁机表现她的醋意。是,小女生都喜欢吃醋,只是不知道蔷薇的火力有多猛,凉冰暗自猜测,可能会是她交往过的所有女性中最强的。 『现在是。』 凉冰这话这是真的。蔷薇试图保持冷静,但内心实是狂喜。 『明天呢?』 凉冰的眼睛里有笑意,这是令人惊讶的问法。 『也是。』 『那后天……』 『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都是。』 蔷薇的目光飘移,嘴角上扬。 『未来呢?』 然而,蔷薇贪心了,所以第一天就问到了凉冰的痛处,不,是她们两人的感情之间最致命的痛处。 『蔷薇,那是我无法保证的事。』 --- 修长的两指在蔷薇的腿间抽插,深入浅出,直抵阴道的敏感处,带着黏腻的液体与无法掩饰的摩擦声,一句句老师,一句句蔷薇,四条长腿在浴缸中不停移动、抖动,想要找出更好的位置,要用更疯狂的方式粉碎彼此,浴室充满淫靡之气,两个女人共同的回忆与纠缠不休的情慾,大胆又软弱,勇敢又退缩,坚持又放弃,相爱又相离。说不清道不明,蔷薇的双脚发抖不止,凉冰亲吻她的黑发与裸背,左手揉着她的乳房,指头捏着她的乳头,上下一同刺激,蔷薇是身体在震盪,凉冰是脑内在狂欢,会高潮的不是只有性器官,还有大脑与五感。 「啊……老师,轻……插、插我,对……」 话语矛盾,蔷薇都快看不懂自己,下意识夹紧体内的手指,全身都在颤抖,握紧凉冰在她双腿间的右手,好崩溃,脑内混乱嘶喊:「快停止,不要停止;不要再来了,再给我更多。」凉冰知道蔷薇的狂乱,又湿又爱哭的女人美到极点,凉冰推蔷薇上墙,怕蔷薇会从她的怀中滑下去,凉冰的右手用力往上提住她,蔷薇同时高一个分贝的尖叫,凉冰立即封住她的欢愉痛苦,夹杂爱恨与思念。 「唔……薇,小点声,我知道你喜欢,但是再这么叫下去,喉咙会坏掉。」 坏掉?我从遇见你之后,就压根没好过。蔷薇心里想,眼中全是水,泪水。 凉冰的唇在蔷薇的左耳边,她的左手覆上她的左手,柔软温热的胸部跟冰冷坚硬的磁砖墙面贴紧,被迫產出,或是自愿流出的绝望与妄想在倾泻,蔷薇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不能纵情大喊,她还来这里做什么?如果都走到今天这一步,此时此刻,丧失伦理界线的现在,她还不能坦白,那她为何还要答应另一个男人的求婚? 「呀……好爽,凉冰……」 压抑情绪是蔷薇的拿手好戏,但很显然的,她是在做困兽之斗,因为完全死在凉冰的手中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全身上下早被凉冰摸透,几乎要失去自我,蔷薇试着想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却不晓得自己究竟想讲什么。也许只是想说对不起我爱你,不,蔷薇那时候已经说到她都厌烦自己了,都要吐了,到底是眷恋凉冰的手?还是她的人?怀念她的柔情?还是怀念她的温柔? 「啊……凉冰,我会反抗啊……你别以为我不会。」 蔷薇狼狈的眼神像被人遗弃的小猫,也像被弓箭刺穿流血的母狮。凉冰其实还是怕她的,因为说不定那小猫就是她弃养的,那头母狮就是她射杀的。凉冰心里纠结,蔷薇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脸吻上去,这一刻,她看清楚了,然后收起可悲的怜悯,唾弃那些束缚她们的社会框架,这七天,她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假的东西。凉冰迎合蔷薇,百分之百心甘情愿,加快右手的速度跟力道,喘气是被愉悦而快乐,凉冰抱紧蔷薇,呼吸的很难受,她的眼眶泛泪被热气模糊,凉冰也不懂的,想到蔷薇已经找到对的人了,但是在她怀里,为什么蔷薇还是这般温暖?很温暖,足以烫伤她、烙印她的温暖。 「要死了,热死了,累死了。」 一个小时过去,两人结束在浴室里的精神肉体互相虐待,对,那是她们共有的心理变态,所以会互相伤害是正常表现,无所谓抱歉,也许。重新穿好睡袍回床上,这么体力透支的做爱很爽快,凉冰整理蔷薇的瀏海,看她满脸通红,就知道这次玩大了,差点要昏死在浴缸里,所幸凉冰把时间拿捏的刚好,这才能撑过那一千多天的时光? 「补充水分?」 把水拿进卧房,开水的温度适宜,凉冰先嚐过了。蔷薇没动作,闭眼仰躺在床上,嘟嘴的表情有点俏皮,凉冰笑而不语,又喝了一口水,随后伏身在蔷薇的眼前,嘴对嘴餵水,咕咚咕咚,黑发落上白颈,喉咙在动,那是活着的证据之一,几秒鐘后,蔷薇哈的一声,舒畅。舔唇,睁眼看凉冰的眼睛有很多闪亮的星星,迅速抬头轻亲凉冰的唇,见她不怀好意的眼色,蔷薇不敢相信,还要?凉冰故意逗她的,她的手也痠了,亲吻蔷薇的鼻尖,她看蔷薇的眼睛有星河,当她们的额头相触。 「今晚真要乖乖睡觉了。」凉冰小心翼翼地捧着蔷薇的脸,像姊姊在哄妹妹。 「你不会走?不会趁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跑走?」蔷薇不安的说。 「走?走哪去?这七天我哪里都不会去,就在你身边。」 「真的?你发誓。」 「我发誓。」 第二天。清晨:切身的痛 初恋情怀,却在刚开始,蔷薇就遭遇到挫折。凉冰是不打算欺骗她,所以蔷薇问什么,她就如实回答,包括了她最介意的她的情史。那时蔷薇很怀疑,凉冰怎么就不怕她把她的事情洩漏出去,如果她说出去,她老师的生涯就结束了,可凉冰看似一点也不怕,为什么?是因为百分之百相信她?还是觉得她没那个胆?又或是因为她明白她爱她,所以不会用这种方式逼她走? 蔷薇想了一整晚,失眠,一直对凉冰那一句「无法保证的事」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是恋爱中人的通病,凉冰虽坦言对她的喜欢,却也同时篤定了无法给予两人安心、安全的未来。蔷薇当下是崩溃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可心态崩塌的很明显,她听到了撕裂声、破裂声。果然是个花心鬼,蔷薇最讨厌这种人,就算在凉冰之前,她没有谈过像样的恋爱,她也很肯定自己是绝不会接受多情,或说滥情的人当自己的情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但如今,面对凉冰,她竟是先退了一百步,也可能是一百万步,还能退到哪去?蔷薇不敢想,想不透。 侧身,蔷薇面向白色的墙面,手指对墙壁画着爱心,好不容易有勇气确定彼此的感情,却马上对凉冰的性格跟爱情观上演了不耐烦跟不敢置信。口是心非,蔷薇只回答凉冰淡淡的一个字:「嗯。」然后掉头就走,这行为看来多孩子气,蔷薇没想到她真正苦恼的会是这个问题,想装成熟装不了,想放弃也不可能了。彻夜都在想凉冰,趁自己还会思考,蔷薇想像起两人在一起的艰苦,多惨烈?可是又好在意。最终,蔷薇赢不过已经爆发开来的情感与情绪,因为凉冰,她控制不住,失控的感觉使她绝望,却又好痛快,令人上癮。蔷薇只能想着凉冰今晚有没有生气,脑袋装的都是她的脸、她的唇,她的怀抱跟她的声音,不知不觉,竟安稳睡去。 隔天,蔷薇惊慌的起床,倒不是上课要迟到,而是忘了昨夜跟凉冰说晚安。寻找手机,蔷薇发现凉冰只打过一通电话,只传了一封:「睡着了?晚安,祝好梦。」的简讯,这也太冷淡,她们交往第二天啊,蔷薇很失望,立刻打回去,等待接通的时间是以秒算年的。 『蔷薇?怎么了?这么早打给……』 『老师,你在做什么?』 听凉冰慵懒的语气,应该是刚睡醒,不,是被吵醒。不知为何,蔷薇突然想像力大爆发,幻想凉冰不高兴她昨晚扭头不理她的态度,然后去找别的女学生睡在一起,蔷薇的伤心来的很快,忌妒更快。 『蔷薇,我下午才有课,我还……』 『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对我。』 此话出口,凉冰对手机另一边女人的哭腔一头雾水,这些话、这种感觉,彷彿是她已经抓到她出轨?凉冰无奈,才第二天啊,小姑娘的疑心病居然这么重。 『乖,蔷薇,我现在一个人躺在床上,很开心你叫我起床,但你听话,先去上课吧,没事的。中午一起吃中餐?』 凉冰耐心安抚,这一招对蔷薇很有用,小孩子心性。浮躁的心得到安慰,蔷薇松一口气,她说好,说凉冰不可以骗她,凉冰答应她。掛断通话,放下手机,凉冰躲回被窝,她真是纯粹在睡觉,其实凉冰完全没有把蔷薇耍任性的行径放在心里,因为她对情人的包容是积年累月学下来的,也是不容置疑的。跟年纪小的女生在一起不是第一次,凉冰当然很了解她们的操作,只是不知道蔷薇会不会是一样的结果。倘若这次的结局也是相同,凉冰会很失望,因为莫名对蔷薇寄予了期待,她不想这么快失望,或许蔷薇就是这些年来终于可以压制她坏毛病的人?她对蔷薇有信心,也相信一般人所谓的真爱无敌。然而可惜的是,凉冰并不相信自己。 望着床尾的阳光,窗帘拉上一半,凉冰的目光穿过了玻璃窗,鸟儿飞过,蔚蓝天空。 --- 秋天的早晨来得慢,但两人今天睡得有点晚,所以凉冰醒来的时候,阳光早已透窗照进房,拉上一半的窗帘,床尾的阳光不是很亮。凉冰的视线没有在这间屋子之外的天空,因为她答应了她,她这七天的旧情人,不,是七天的爱人。好凄美,又好凄凉。 两人躺在双人床上,凉冰肯定蔷薇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睡过觉,看她睡脸,睡得很熟,毫无防备,谁不心疼?蔷薇躺在凉冰的臂弯里,没有抱紧凉冰,就闭上双眼,安静的吸气呼气,这是身为人最自然不过的反应。凉冰不得不承认,六年前,她最喜欢蔷薇睡觉的状态,因为不会有多馀的掌控,对,掌控。凉冰的手指穿梭在蔷薇的黑发里,柔顺又纠结,跟自己相同。拨开蔷薇侧脸上的发丝,亲吻她的脸,凉冰心底忽然闪过一丝痛,蔷薇还很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凉冰有时也不了解自己,爱情可以降落在任何时刻、任何地方、任何人,对于当初勾引蔷薇,凉冰是庆幸、后悔参半。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下注,也许蔷薇可以治好自己?不,说不定那时也只是心中的魔鬼在作祟,好奇想知道,如此守规矩的女孩,她的世界会如何分崩离析,痛苦不堪,她可以忍受她多久,遇上了她凉冰这样的人。 结局可想而知,但令人意外的是,中间的过程比她们想像的都还更纠缠。 「不离不弃,直至永远。」 这八个字不是凉冰说的,当她的唇离开她的唇,蔷薇说了,凉冰愣住几秒。蔷薇睁眼,双眼对视,彼此凝望,彷彿可以看到凉冰当年在床上对蔷薇说的。 「你不是说谎,你只是没有说实话。」 蔷薇继续说,说完就换她亲上去,从温和到激烈,吻到跨上凉冰的身体。凉冰没办法辩驳,唇舌被吸、被咬,这时想起来了,蔷薇跟其他小女生都不一样的地方,她总是在替她说话,找各种理由。不管颳风下雨,不管白天黑夜,不管街上巷口,不管春夏秋冬,只要她回头。但说实话,在很多人眼里看来,背叛就背叛,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啾……所以她有让你改邪归正了吗?」 改邪归正?这词有戳到凉冰的笑点,会哭的笑点。随后坐起身抱着蔷薇在大腿,看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才刚睡醒就要做爱?凉冰心想算了,年轻人嘛。蔷薇扯开凉冰的睡袍,睡袍从肩滑落,坦露一切也坦白所有,凉冰也顺势解开蔷薇,张开大腿。 「没有。」凉冰的手指在动,在最温暖会不停缩紧的地方动。 「你承诺我七天……你承诺她什么?」蔷薇颤抖发问。 凉冰微笑,此刻要纠正了,原来过去那一千多天的日子,她最爱她的状态,就是吃醋的时候。凉冰温柔抚摸蔷薇的脸,蔷薇立刻拥住凉冰,一阵狂亲。 「什么都没有。」 凉冰再说,蔷薇要哭了,可是现在身体很舒服,所以假装是舒服的哭了。 「誓词,那是我写的结婚誓词……」 才听到蔷薇说出第一个字,凉冰就要发火,但是很快给自己一个出口-我真的努力过。接吻到快不能呼吸,就算高潮来了也不放过。凉冰从以前就不喜欢生气,因为希望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蔷薇懂,这些年她才懂了那一点,所以她们两人到底谁更像孩子?谁最任性? 「唔……你老公?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小心他报警。」 多刺耳的震动声,手机响个不停。凉冰笑得幽默,压蔷薇在床,她们的头在床尾,脚在床头,凉冰伸手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接。」 蔷薇吓到了,被眼前之人的矛盾与认真吓得要死。冰冷的手机萤幕贴上热红的耳朵,接通键不敢按,这是切身的痛,蔷薇内心哀求:「老师,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凉冰的睫毛全都湿透。 第二天。白天:要就全部?要就全碎?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连吃个饭都要跑很远的餐厅,蔷薇不觉得麻烦,为见喜欢的人,就算跑到宇宙边缘都可以。凉冰去点餐,回餐桌时,发现桌上有钱。 『没关係,老师请你。』 凉冰坐上座位,知道蔷薇心里倔,不想每件事都依赖她,或说,希望她多依靠她一点。蔷薇不从,坚持要把钱交给凉冰,凉冰拿她没办法,暂且收着。要到很久以后,蔷薇才会知道,凉冰其实把她的那些钱都存着,一毛都没动。午餐的气氛说怪不怪,蔷薇紧张,毕竟是初恋,凉冰全看在眼里,这种画面她看多了,只是蔷薇除了羞怯,还带有一丝特殊的欣喜、佔有之情。凉冰微笑,两人对眼,蔷薇吓得又低下头,好像很怕看她的眼睛。 『蔷薇,你好可爱。』 第一个瞬间,蔷薇当然是非常开心的,嘴角想上扬,又不敢太张扬。可是下一个瞬间,蔷薇就想起了凉冰过去有着数不尽的可爱女学生,自己不知道是第几个,她说你好可爱的女学生了。悲喜交加,才交往第二天,蔷薇就快崩溃,精神分裂,不过她也暗自决定要习惯这种崩溃,为什么要习惯?显然这个问题也是悲哀,答案更可怜。 『真的吗?』 『真的假的都是你。』 蔷薇深吸一口气,凉冰每次的回答都令她难以招架。跟经验丰富的人交往就是这般毫无顾忌的甜蜜?疯狂?刺激?蔷薇没搞懂自己的感觉,但视线离不开凉冰,怎么结束午餐的,如何坐上车的,蔷薇都没记得,就深刻记得在车上跟凉冰牵手的脸红心跳。停在红绿灯前,蔷薇馀光看凉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凉冰无时无刻都在看自己?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她看她,她早已在看她了。蔷薇喜欢凉冰的那种眼神,像是情人间的心有灵犀,蔷薇抿唇,突如其来的兴奋让她手心出汗,出汗就想松手,因为怕凉冰觉得噁心,但凉冰根本不在乎,依然握紧她。彼此相牵,一路开往校区,车内的冷气一直是低温,蔷薇却热得出奇,凉冰懂她的身体反应,所以在放她下车前,轻吻她的额头。蔷薇要融化了,虽然比较想亲嘴,但额头更好了,那是蔷薇从未感受过的呵护宠溺。一吻成癮,蔷薇哪有地方逃,逃去哪里都有凉冰。 『晚餐也一起?』 凉冰还是使用了疑问句,那是尊重,也是逼迫,迫使蔷薇「被主动」的说出愿意与想要。蔷薇小心点头,右手不自觉抓紧了凉冰的手臂,慌乱的神情,不想下车的模样,凉冰真想直接带蔷薇回公寓。但是不行,蔷薇是一碰就会碎的那种女孩子,碎了她就还不起了。真奇怪,明明过去都昧着良心,怎么跟她就这么奇怪,凉冰的大拇指轻触蔷薇的唇,原来蔷薇很贪心吗?要就全部?要就全碎? 她们第一次在车上接吻了。在距离大学一公里外的马路上。 --- 「妈,没事。我知道,婚顾有规划好了,都交给小伦了,他喜欢,我也是。」 结果她们都猜错了。有点搞笑。 睡袍穿好,蔷薇匆忙的离开床,站在卧房的玻璃窗前,擦去刚才乱七八糟的泪,边跟她母亲通电话。凉冰还躺在床上,望着蔷薇被光晒得发亮的身形,连黑发都在发光,她心里大笑:「我到底在干吗?」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泡咖啡,回头见客厅桌上的手机,她也有手机,究竟是谁「双重标准」?凉冰打开手机,女友当然是关心极了,也忧心极了,讯息一堆,但始终没有冒然来找她,说一不说二,走西不向东,凉冰很纠结,情债筑高楼,她最终选择一条都不回,她现在是身不由己,混乱到极点,尤其又看见手机桌布拥吻的两人,凉冰又要笑自己,原来这六年,她都下意识的找寻类似于蔷薇的女人,只是没有太明显,但总有相似的地方。 「花心大萝卜。」 蔷薇从凉冰的身后环抱她的腰,身高差不多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直接咬住对方的耳朵。 「才说承诺我,马上就要背叛我,宇宙无敌超级大混蛋。」 此话虽重,但蔷薇抱紧凉冰,语气也不是很凶,比较像是发现爱人的秘密,心里很得意,淘气的笑容。凉冰苦笑,放下手机跟咖啡杯,抚摸她的头。 「蔷薇,请原谅我。」 「我才不要原谅你,你每次都这样说,最后还不是跑出去。」 蔷薇在她耳边说,手又覆上凉冰的胸,非常不安分,很躁动。凉冰心里其实有无数的脏话,但是不说,人家就只剩下母亲了,望女成凤。望女成凤?真他妈的,凤是公的。不演内心戏,凉冰承受不了这波挑逗,即便隔着睡袍,胸前的小点还是被捏着很爽快。蔷薇拨开凉冰的黑发,轻咬她的侧颈,舌尖舔过,颈部多敏感,是人都很喜欢,更何况是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所以很快的,蔷薇的攻势就让凉冰湿透了腿。 「呵……好想知道,好想看,你跟你老公做爱的样子。」 凉冰转身,彼此面对面,蔷薇吻她压她上墙,十指紧扣。 「唔……你也可以,老师,凭你要找一个男人为你赴汤蹈火,不是难事。」 说这些话也是疯了,凉冰握紧蔷薇的手。 「蔷薇,身体可以说谎,但是心没办法。所以你厉害了,至少比我厉害。」 这些话又要颠覆蔷薇,身体是最诚实的,心才会欺骗自己。这下亲不下去,额头抵上额头,蔷薇的大腿卡在凉冰的双腿间。 「我喜欢跟女人在一起,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情。」因为会变的是对象? 看凉冰的笑眼,蔷薇一点都没看懂,大腿狠狠顶上去,凉冰同时喘出了声,果然不能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干嘛惹她发火?下巴抵在蔷薇肩上,下身被摩擦的好舒服,软了软了,哪个地方不软。蔷薇试图扒开凉冰的睡袍,凉冰却揪紧蔷薇的背,扯着她,不让她好过。 「啊……薇,我想出去,我……」 然后凉冰仅用一句话就扯断蔷薇的理智线。这世界敢明目张胆的背弃,给她杜蔷薇的诺言的人,只有凉冰,就只有她了。最后七天还是依然故我,没人可以掌控,没有人。凉冰扭头瞇眼喘气,因为她见到蔷薇举起右手,那姿势那愤怒,在那一千多天的日子里没少过。但等了一分鐘,恍如隔世的一分鐘,这一巴掌没有落下,蔷薇拳头紧握,颤抖,感觉大腿上的那一片湿润。 「啾……你想去哪里?」 什么是以退为进?什么是你越控制越抓不住?凉冰惊吓万分,情慾渲染的此刻,如羽毛般的轻吻,却重重压在她们的胸口。蔷薇的脸埋进凉冰的肩窝,凉冰缓和呼吸,轻抚着蔷薇的黑发,是谁昇华了谁的温柔? 「发廊。」 第二天。入夜之前:即将毁灭且不可返回的道 诸多不安,有情人的一个吻就足够,蔷薇下车前懂了这个道理。蔷薇认定这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信赖。虽说两人才认识不过几个月,交往第二天,要说彼此的爱有多坚定,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很脆弱,没什么说服力,但蔷薇深信不疑。那天之后的日子,蔷薇感受到很多的甜蜜,终于知道凉冰可以让这么多女孩喜爱的原因,因为她真的是非常温柔的女人。身上永远都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味,也许只是喷了香水,但无所谓,总是蔷薇喜欢的。 其实蔷薇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从前是冷酷不爱说话的「冰山」美人,突然变得亲切又爱笑,是受爱笑的情人的影响?蔷薇不思考。 『蔷薇,你跟教授谈恋爱?』 某天课后,校园的树下,这一段恋情被蔷薇的同班好友-蕾娜一语道破。蔷薇身体一颤,很快冷静下来否认。蕾娜苦笑摇头,她是观察敏锐的人,也是直觉很准的女人,但她不是笑蔷薇太蠢,什么对象不选,偏偏选了女教授。而是笑她很有勇气,从来不谈恋爱,一谈就挑难度这么高的,要说她勇气可嘉?还是被爱情冲昏头,她已看不清现实?蕾娜忍不住想,若被蔷薇那固执严厉又父权主义至上的父亲知道还得了。蕾娜没拆穿蔷薇或斥责她,只是好心提醒她。 『蔷薇,第一次看你这么快乐,我真替你高兴。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不,错了,这话对你们不尊重,我纠正,我是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到时候后悔。』 蕾娜拍了拍蔷薇的肩,语重心长。这条路不好走,蔷薇深知,但是她已无法回头。当晚,蔷薇跟凉冰吃晚餐,在市中心的一间高级牛排馆,距离学校有点距离。两人一见面,凉冰就感觉蔷薇怪怪的,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但凉冰没有马上问,就等蔷薇自己说。彼此对视,凉冰依然是笑,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是笑得令人转不开眼睛。 『老师,你认为同性恋是对的吗?真的是可以的吗?』 凉冰没想到蔷薇这时候才问,她们都交往超过一个月了。 『如果我说不对,这是不可以的,那你要跟我分手吗?』 蔷薇也没想到凉冰会是这样的回答,眼泪立刻掉下来,那是对爱的迷惘跟可以预期的未来所流下的。凉冰心疼,在她过去所有交往的女学生里,有很多人也对这方面难过不已,但如此直白的问出口,蔷薇是第一个。 『没关係,想哭就哭,蔷薇,勇敢表达自己的情绪跟内心感受,这样的你很美,比我更美。』 凉冰意有所指,蔷薇当时没听出来,因为被凉冰表面的情话包裹了,也是因为她经验不足,当下自身的痛苦强过凉冰话语中的痛苦,理所当然被忽略了,只剩下很心动很心动。最后蔷薇自己擦泪,安慰的话不用说太多,一句话就够。等晚餐结束,两人走出餐厅,凉冰看了一下时间,该送蔷薇回宿舍,蔷薇忽然抬头望着繁华热闹的街市,几乎看不到星星,城市的败笔,不过对这时的蔷薇来说,看着凉冰的眼睛就可以弥补那样的美中不足。 『老师。』 『嗯?』 蔷薇在凉冰身后叫住她,转身之时,凉冰有股特别的兴奋之感,因为这阵喊叫有娇羞,她还轻轻拉住她的衣袖而非手,想要又不太敢,这氛围,凉冰再熟悉不过,却突然惧怕起来,怕什么?面对这种场面,她应该要害怕? 『你的手好冰,蔷薇,我们回去吧,我送你回……』 『老师。』 蔷薇又再叫了她一次,她反握紧她的手,在发抖。冬天的冷空气让彼此的呼吸具象化了,蔷薇的头已经低的在看自己的脚,试图用发丝掩盖她的面红耳赤,但遮不住那团团散发的热气,好可爱。说也奇怪,以凉冰从前的个性,这么久还没跟蔷薇发生成人之事,凉冰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一语双关,凉冰体内有火在燃烧,但眼神很柔和,也很压抑。 『老师,我早就回不去了,也不想去没有你在的地方。』 此话一出就是没有退路,蔷薇轻捏凉冰的手,又再她的手背上画圈,十足的诱惑,爱人的诱惑。凉冰彻底暴走,伸手勾过蔷薇的脖子,嘴唇是柔软又强烈的最佳代表,在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喧哗杂乱的人世间,这是她要拥有她的预警,她若想要,她会不顾世界反对。 --- 终于肯出两人的爱之小窝,趁白天即将逝去,夜晚准备到来的交会之际,在发廊,蔷薇的视线一秒都没离开过凉冰,整整三个小时的染发过程,蔷薇连上厕所都没有,就在凉冰身旁的位置盯着她,她不明白凉冰为何想染发,是给她的安慰之一?看黑发变红发,六年前也是疯了才敢那样做,如今换成凉冰,蔷薇笑的幸福,却是很悲哀的那种幸福。 「怎么样,适合我吗?」 「我比较合适。」 漫长的等待,焕然一新,不,是回到过去,自以为的可以回去。蔷薇凝视凉冰,好似角色互换了,但是彼此身上的气质无法交换,更甚,红发的凉冰更妖媚了,眉宇间是天生自带的邪气,危险美丽,魅惑四方,微微一笑逼死人,一出发廊,蔷薇就后悔,心想就不该让凉冰出门招蜂引蝶,她这七天都是属于她的,她不要让世人知道凉冰的美。蔷薇一把拉过凉冰到昏暗的巷口,「壁咚」后开始亲吻可想而知,蔷薇躲起来亲她是要独佔她,而非别人的异样眼光。不过蔷薇不喜欢染发剂的味道强过凉冰本身的体香,随后像狗一样,不停闻着凉冰的颈部,有点痒,惹得凉冰发笑,小姑娘上辈子是哈士奇?真像个傻瓜,两个人都是。凉冰拍了拍蔷薇的背,示意她这姿势、这画面不太雅观,回去再继续吧。 「凉冰,都什么年代了,你当年敢在大街上吻我,现在就不敢?」 蔷薇笑她,四目相交,凉冰也笑她,低头看她快扯开她的上衣,胸罩都要露出来,这已不是情不自禁的问题,是有妨害风化的疑虑。蔷薇惊觉,一切都太顺手,差一点要脱光凉冰,蔷薇抓了抓后脑,表情颇尷尬,然后帮凉冰把上衣重新穿好,凉冰上前双手捧着蔷薇,亲她的脸颊,轻声告诉她:「别着急,我答应过你了,这七天我哪里都不去,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我跟你,没有别人,没有禁忌。」然而这个誓约充满了矛盾与错误,但蔷薇竟然就这么乖的被成功安抚,不是出于脑筋不清,而是因为真的爱着凉冰,就算被这一段爱情伤害的体无完肤,她依然坚信不疑,这七天之内,凉冰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她对她的抚摸、她对她的感情,建筑在即将毁灭且不可返回的道路上,没有谁更痛苦,谁都一样辛苦。 「回家吗?」红发的凉冰说。 「做爱吗?」黑发的蔷薇说。 她们牵着对方的手回家做爱了。 第三天。上半夜:无法保证的事 深吻之后并没有想像中的,或是爱情电影中的火爆激情场面。 敞篷车开往哪里,蔷薇在副驾驶座不知道方向,但也明确知道目的地。侧着身,望向车窗外的街景,不敢看驾驶座的凉冰,蔷薇试图冷静,但根本做不到。一路上满脑子都想着方才凉冰恣意妄为的吻,大庭广眾的,蔷薇不知所措,可是又欣然接受。不是她不拒绝凉冰,是她没得逃,身体跟心灵都没办法。 手握方向盘,凉冰明白自己是掌握主导权的人,看似平静的微笑驾车,实是内心的慾望正汹涌澎湃的不断冲击她的理智。这小姑娘突破她原本的预想,以为她是保守胆怯的,原来就像皮球那般压抑过久,这反弹的力道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疯狂,如蚂蚁走过皮肤-痒,只是她不能真像对待蚂蚁那样无所谓的压死蔷薇,但她还是开到了公寓旁的停车场,带蔷薇上楼,蔷薇走得战战兢兢,凉冰给公寓保全一个眼神,保全什么都懂,拿了钱后也可以什么都不懂。下流吗?蔷薇是不会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凉冰,就算到一千多天以后她们彻底分手,蔷薇也不曾这么对她说过。 凉冰家的摆设是简约风,书香气息浓厚,符合她大学教授的身份,却又跟她本人真正的模样,不,是潜藏于阴暗面的她相差甚远。蔷薇其实有纠结,但那挣扎不过一分鐘,当凉冰笑着伸手邀请她进入,欢迎她的蒞临,两手触上的瞬间,她的脑袋就失去思考能力,唯一能判断对错的,不,这一切无关是非,就是喜欢有你在的地方,仅此而已,儘管那是人间炼狱,就算是焚烧过后的灰烬也可以温暖我的心。然而,很矛盾,凉冰关门上锁后,蔷薇第一次对至死不渝感到害怕,也不知这种恐惧从何而来,明明听来是最动人的情话,但她到底要从凉冰身上找到什么?得到什么呢? 『要喝热茶吗?蔷薇,你的手好冰。』 重复的一句话,这次的语调明显令蔷薇害羞起来,凉冰在屋内握她的手比在餐厅外时更紧,还亲了亲她的手指、手背,颤巍巍的嘴唇,但是也很坚决、很肯定。蔷薇突然无法面对,凉冰的笑意不改,随后帮她脱去厚重的外衣,蔷薇想说不也不行,因为她的动作太快-熟练?有点讽刺,但今夜最讽刺的,是会有此刻两人单独在凉冰公寓里的亲暱抚摸,就是她暗示她带她进到她的最终禁地。这个时刻,蔷薇是开心兴奋,压根没想过,凉冰的禁地远不止如此。 『好、好啊。』 蔷薇勉强回答,凉冰没有失望她的回答很普通,双手离开,将蔷薇的外套掛好,打开暖气,凉冰去厨房泡热茶,两人暂时有距离,蔷薇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选择在客厅来回踱步,凉冰见她走来走去的背影,慾火暂停片刻,因为她知道小姑娘还没准备好,但心中魔鬼引诱,那股衝动是不会让凉冰的理智停滞太久,一个多月不碰也是破她的纪录,忍耐的最高纪录。 『谢谢。』 当然,凉冰也发觉自己变得很奇怪,红酒不拿来用,反倒泡茶?蔷薇接过热茶在沙发上,捲曲身子又欣喜的笑脸,凉冰心中的疼惜跑了出来,坐在她身边抱头亲她的耳朵。呼吸近在咫尺,热茶在杯里晃动,涟漪震盪在蔷薇的心里,几秒后,她用力握住茶杯。 『老师,我们现在是要做爱了吗?』 --- 「呼……呵,我觉得我要死了。」 回到公寓,没人可以忍到床上,一开门就在桌上,东西纷纷掉落,但没人在乎,这七天内也不需要在乎除了你之外的其他。 「小傻瓜,这就要死了?」 从桌上来到地上,从衣衫不整到裸身相见,她们迫不及待要展现自己的毫无遮掩,同样自信又骄傲,在彼此的眼中好像认定了,只有对方才看得见自己最真实的美,不单单是肉体,还有不畏世俗眼光的感情,错,别人的眼光是个屁,到七天结束前都只有她们两人。不过有时就算脱光了也未必看得到一个人的全貌。 「蔷薇,哈、哈,这样很痒。」 凉冰仰躺喘气,入夜前染的红发披散在客厅地板,蔷薇在凉冰的身上,故意让嘴唇跟她的皮肤贴近,但又不真的触及。因为刚做完激烈的,全身敏感,还有些许汗液,蔷薇轻轻的呼吸与根根黑发扫过凉冰的脖子、锁骨、胸口,直到腹部腰际,此举引得她发笑,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肚子微微抽动,还有脚在乱动,凉冰伸手要阻止蔷薇别闹了,她忽然用力咬住她的腰。 「啊!」 立刻弹起身反压蔷薇,这姑娘真是够了。凉冰用略带不悦的眼神看着蔷薇,蔷薇试图用装可爱逃避被责骂的可能,还吐舌头,凉冰笑说:「你不知道现在吐舌头最不应该吗?」结果不到三秒,凉冰就选择原谅她了,两人继续爱抚拥吻,最甜蜜最柔软的那种。说来也是心疼?当年都是蔷薇在选择原谅她,她们纠缠不休,她说着死都不离开她,绝不搬离这间公寓。夜深人静时,凉冰看她的睡顏跟眼泪,会替蔷薇觉得累,但她那时候太执着了,讲都讲不听。说不定现在也是。 「啾……地板会不会太硬?回床上去吧。」 凉冰边亲边问,蔷薇好像没听到,都亲到股间了,蔷薇依然没回答她,就安静享受,抚摸凉冰的头发,显然还是很介意染发剂的味道。 「啊……早知道就我染了。」蔷薇答非所问,开啟别的话题。 「你是想给你老公婚前的惊喜吗?」 「我怎么就不记得我染的时候,呃……有这么浓的味道。」蔷薇还是没有回答凉冰的问题。 「因为是我在家帮你染的。」 此话一出,蔷薇瞬间回想起来,记忆力变差了啊,还是因为这几天做爱做昏头了? 「要进去吗?」 蔷薇的双腿在凉冰头的两侧,她也故意吐舌头给她欣赏,穴口与舌尖连接的银丝,她笑:「你看看,蔷薇,都是你的。」 「先不,很舒服了。」蔷薇心满意足的笑。 「那我的大姑娘,我们回床上了吗?这地板真不好睡,隔天要腰痠背痛的。」凉冰轻亲她的膝盖。 「抱抱。」 凉冰莞尔一笑,双方面对面,蔷薇环抱她的肩颈,她抱起她的大腿,腾空抱着彼此边亲边走到卧房。有情人在的夜晚就是浪漫,凉冰觉得很美好了,床果然是最适合用来疼爱跟被疼爱。只是凉冰依旧不明白蔷薇老是要破坏气氛的作为,如果可以一直待在美梦中,又何必时刻提醒自己是在作梦? 「老师。」蔷薇在凉冰的臂弯里。 「嗯?」凉冰已经闭上眼睛。 「你会结婚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比较自由。」 「那你会跟你现在的女朋友在一起一辈子吗?」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那是我无法保证的事。」 不知为何,这些答案应该令人忧心,蔷薇却感觉到安心,把凉冰搂得更紧,流泪沉入有她在的梦里。 第三天。中场:做爱完之后呢? 凉冰完全没想到这看似冷酷内敛,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会这么直接的问,直接到凉冰差点想在沙发上撕毁她,扒光她,像猎豹咬猎物上树头,慢慢品尝撕裂的快感,唯我一人所有。不管怎么想都痛快,如果会哭着哀求更好。但令人意外的是,凉冰脑内无尽幻想,而她最后竟只对蔷薇轻轻一笑,笑容有不怀好意、有不可思议,也有宠爱疼惜。 『蔷薇,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但凉冰对于性的张狂依旧是裸露的,关于「做」。蔷薇瞬间恍惚了,她没有任何想法,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女人跟女人要怎么做爱,然后也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下意识就认定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冬天寒冷的夜晚,跟情人共处一室,依偎在她的怀里,浓情密意化不开,恨不得被你狠狠的温暖全身,不过对于具体上温暖的方法,蔷薇没有查过资料,也没有看过相关影片,因为她觉得羞耻。 『我、我没有……』 害羞到结巴,呼吸都不能控制了。蔷薇的话不用说完,凉冰就知道她的解释,眼神在闪烁-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凉冰轻声说:「还是让老师来教你吧。」随后接过蔷薇喝了三口的热茶,凉冰全喝下了,淡褐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过,直抵下巴喉咙,蔷薇着魔似的盯着看,滚烫的水沾湿她的上衣领口,还有起伏的胸口。蔷薇的视线再也装不下别的事、别的人。 『老师,这茶很烫,你、你别喝得这么……』 比凉冰喝茶喝得还快的,是她对她的关心,因为她对她是真心,也是唯一。 凉冰笑得又媚又迷人,她其实也是真心的,对谁都是,跟她上床的,跟她调情的,她都爱,她从不敷衍,只是很可惜,知道她纵慾成性之后,没人会为她多说什么好话。舌尖舔唇,放下茶杯,见凉冰这嫵媚的模样,好像她刚才喝的不是茶水,而是烈酒。席捲全身,铺天盖地而来的慾望是什么?凉冰心想,如果蔷薇没看过天使,显然她现在已看见魔鬼了。世界是相对论,有恶有善,是非对错,有生有死,正义邪恶,快乐悲伤,为什么?为何神们都在劝人向善,却还要创造那些相反的一切,令人憎恨痛苦的?是故意整人?矛盾迷惘只是开始,毁灭崩坏是尽头,看不见,却始终存在的尽头。 『你怕我吗?』 凉冰没有醉,也不可能醉,她的酒量不差,她只是不想清醒,清醒就很痛。 『有一点。』 蔷薇很坦白,但没有拒绝凉冰抚摸她的脸,还有亲吻,温柔无比又破坏力极强的吻。 『是,你应该怕,可是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主动挑起我的……』 『因为我总觉得,老师……你在等我来,很希望我来,唔……』 凉冰有点惊讶,看来她是低估蔷薇,她是很敏感的女孩,或说直觉很准的女人。凉冰亲她压上沙发,蔷薇背靠沙发扶手,她不敢擅自碰凉冰的身体,但不是因为怕自己经验不够弄痛她,而是怕碰了之后两人都会碎,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她体会到粉身碎骨的时候,却是心甘情愿,听说这叫爱? 『做不到了?』 手欲伸进蔷薇的上衣里,她猛然握紧凉冰的手阻止她。这剧情,凉冰也遇过几次,有些女孩会来,是为测试自己的性倾向,或是只觉得有趣所以接近她,等到真的要发生关係又临阵退缩。凉冰不会笑这些女人的决定,因为人生本来就需要诸多尝试。 『老师,会痛吗?』 凉冰忍不住笑出声,黑发垄罩蔷薇的脸,她的表情是很认真的,像是要赴死的武士,所以凉冰也很认真回答她。 『每个人身体的情况都不一样,但有一个地方,她们都会痛。』 凉冰的食指触上蔷薇的左胸,蔷薇是聪明的学生。 『老师,你爱我吗?』 『爱。』凉冰不假思索的说,亲吻她的额头。 『做爱完之后呢?』 凝望彼此一分鐘,凉冰难以说谎,这也是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会再做一次。』 语毕,凉冰吻去蔷薇的泪,热泪,热得像刚才她喝的那杯茶,沸腾她万劫不復的灵魂。 『老师,别弄坏我……』因为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后面这句,蔷薇来不及说。 这是挣扎,不,是最深情的表白。凉冰没有答应蔷薇,因为她无法保证她做不到的事。就心疼,真的心疼,就算心疼,她也没办法呵护这样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因为她自己就脆弱的不堪一击,所以尽可能小心,尽可能像永远只会在她身边一样,抱她回房间。 --- 蔷薇在半夜被某种香味唤醒,擦掉不知何时跑出来的眼泪,她披着睡袍走到厨房,见到凉冰也穿着睡袍,站在炉台前,她上前环抱她的腰,下巴抵着凉冰的肩膀,她的黑发覆盖她的红发,虽然这味道还是不喜欢,但总是凉冰的一部份,久一点,她也就习惯了。蔷薇低头,两隻眼睛好奇,看锅里是什么? 「饺子。」 「对,只剩下饺子,要吃吗?」 凉冰回头,两人轻亲一下,她继续煮。 「我比较想吃……」 这是吃不消,蔷薇的手经过这些年,比她还不规矩了。蔷薇的两隻手从凉冰的腰一路攀上去,直到那高耸的、雄伟的,令人满意、令人目不转睛的部分。 「蔷薇,别闹了,等会儿再吃。」 听那句别闹了,蔷薇以为凉冰正经了,但说完下一句后,她又原形毕露。 「凭什么要我等,你以前都让我等,现在还要等?我偏不,我现在就要。」 蔷薇掐住凉冰的敏感点,捞饺子的动作不稳了。凉冰无奈,乖乖让蔷薇为所欲为。关掉瓦斯转身,蔷薇将凉冰放上流理台,两人身上虽有睡袍遮掩,但基本上跟没穿衣服差不多,凉冰笑,蔷薇也笑,又吸又咬,让她在她身上胡来,凉冰某方面也是宣洩,双手放上她的肩,闭眼享受她的抚慰,很成熟了,成熟女人的韵味,不过说实话,凉冰还是比较喜欢蔷薇过去的羞涩靦腆,只是她那时常常看着她哭,谁心软,放不开彼此,但到最后,也不得不逃离那样的囚禁。 「舒服吧。」 「当然,但是我真的很想吃饺子了。」 凉冰的指尖点了点蔷薇微微出汗的鼻尖。蔷薇本不愿放过她,但听自己的肚子叫,真是尷尬,凉冰笑她逞强,两人再吻过,她们才正常的开始吃饺子,酱油配生薑辣椒?听说爱吃辣的人都有点被虐倾向。蔷薇瞪凉冰,凉冰笑而不语,筷子夹过另一颗饺子,忽然感觉蔷薇又要说一些不合时宜,又完全不浪漫的话,所以她先开口。 「蔷薇,等等剪指甲吧。」 「有变长吗?」蔷薇看了看自己的两隻手,活动了几下。 「自由吗?」 这问题蔷薇没听懂。凉冰苦笑,向前又给她一个吻,蔷薇接受,但是很不开心,自觉被她耍,究竟在说什么?到底想说什么?凉冰这时拉过蔷薇的左手,嘴唇碰上无名指,抬眸看蔷薇的眼神很有自信,也很自卑。放下蔷薇的手,凉冰拿起盘子去厨房,蔷薇愣在原位,她好像看到自己,另一个自己。火红的长发已经不再是她,很多情绪在酝酿,她最终起身跟上去,餐盘放进水槽里,蔷薇又从身后抱住她,凉冰不意外,只是有点难过。这间公寓里,哪里都是你。 第三天。下半夜:不如带张床去 其实没有痛。 生理上来说,完全不痛,因为凉冰泛红的脸、炙热的气息与不可回避的双眸掩盖了所有。终于知道那些女学生多喜欢跟凉冰处在一起,在床上处在一起,不,在性方面,多温柔可不是,温柔到你都忘了,建构在性之前最重要的,而且是绝对根基的是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凉冰是最佳代表,她也是。是勇敢还是愚蠢?取决于你还是我?不,什么也不是,就只是紧紧拥抱你,绷紧脚背,脚尖扯上被单,要抓紧的是你的肩膀、你的黑发,烫,令人更火热的,应该要推开,还是选择无条件的被你一层层解开。 『啾……不、不要……』 从接吻开始,双舌纠缠,烈火燃烧,窗外的景色是战火连天,什么砲火、什么爆炸,什么悽惨、什么绝望,什么黑暗都变成火红。这一幕,蔷薇从此记得,永生不忘。 多久才捨得放过,多久才需要睁开眼睛确认?是凉冰的唇往下亲上蔷薇的颈,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蔷薇突然撇头,微微喘气,房间的灯没关,照亮她的惊魂未定,却也有几分坚定,凉冰是看不明白,但笑容不改。 『不要这样看我。』 语气的柔软没有任何力量,却还要垂死挣扎,为什么?眼眶有湿润,全身剩内衣、内裤,原来只是最单纯的害羞。不管何时何地何人,第一次的亲密行为,第一次的坦诚相见总是兴奋无比又忧心忡忡。凉冰懂,她看过太多太多,手指脚趾加在一起都不够数的,所以她轻亲她的眼睛,安慰是惯性作法,但对蔷薇的柔情是真的,每一次都是真的,这么可爱的小情人,怎么不爱? 『不用觉得羞耻,蔷薇。是我,是我啊。』 最美丽的花,都是盛开的样子。四目相望,眼睛会颤抖,不要看穿我,但请看透我。沦陷在你给的火红黑夜里,逃不过自我囚禁的铁笼里,你的声音是唯一信仰,那不是魔音传脑,不是催眠诱骗,不过是一句我相信你。 『啊!老、老师……』 嘴唇一口亲上她不知何时已裸露的胸,最直接的,甚至都不问一下,关灯?不,凉冰不问,因为她不会再离开床了。除非她累了,或是她的蔷薇累了。压住蔷薇的手,舌尖舔过似要胀裂的肌肤,凉冰不急着要看她的全部绽放,等待所累积的慾望会使人更有快感,求而不得有意外的美。 凉冰是自己脱的衣服,因为她知道蔷薇不会有意识了,就沉在水里,但她不会让她溺死的,会在濒死之前捞她上岸,然后她又自己甘愿跳进水里,无限循环一次又一次。这是凉冰的经验,也是跟她在一起的女人必经的路,不能说她做完爱后就弃之不顾,只是她更诚实的面对自己,她是爱这个瞬间,爱这个画面,爱不会永远的永远。然而,在此刻,在凉冰认定自己的诚实没有漏洞,无坚不摧的时候,她的胸口忽然震动,是眼前这个姑娘的纯真恋慕,与她的无所畏惧在跟她缠斗。 凉冰的汗流过她最自傲的地方,她吞了一口口水,没有遮掩的两个人,她莫名想起了过去爱的美好发生时,很多女人都对她说生死与共,但发现了爱的承诺何其不堪脆弱之后,那些女人又都对她说你去死。彼此互相猜透,很多名为道德的罪名在爱上的时候就成立-虚偽。凉冰一直不说谎,嘴巴不说,身体也不说。就看你接不接受。虽然委曲求全的不少,哭哭啼啼下跪的也有,但最后都败在凉冰死活都不说真话,很矛盾,深埋于孤独的背后,凉冰发现了,蔷薇花的刺,比玫瑰花的要来的柔和许多。 --- 「想吃了?」 这是一语双关,是凉冰用来化解蔷薇这时间波涛汹涌的难过。蔷薇的脸埋进凉冰的背,沉默不语,就抱紧她,没有动手做些其他的动作。凉冰其实也是无奈,她了解蔷薇情感丰富,每次都要哄,哄好了还会不满意,所以什么时候你才会满意? 「你不吃的话,我留给……」 「不行!只有我、只有我,你这个坏蛋!」 蔷薇猛力转过凉冰,两人面对面,她捏她的脸,看看能不能让她说出点人话,有良心的话。蔷薇又气又羞,刚才差点要潸然落泪,凉冰故意提及她的糟糕之处、她的百般恶行、她的无情,不,凉冰从不无情待人,都是太多情才害人。 「但是你喜欢坏蛋,给你做七天的坏蛋。」 凉冰被捏着脸,还是笑,蔷薇气不过,更多的是伤心欲绝,是真要蹂躪凉冰的美貌,但也毁灭不了她的迷人与诱人,天使恶魔同体,这世界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是生来剋死我的吗?既然剋死我了,为何老天又让我得不到? 「唔……」 这就亲上去,深情的,两个人都是。 碗是不用洗了,大概这七天都不用,女友回来再慢慢洗吧。错,等七天过去,这些全部都会被你丢掉,对吧?很多东西你都记在心里,所以心疼你,记在脑中还可以希望哪天失忆,但在心里只能等到死的那一天,那一天是哪一天呢?后来的那些日子我好像最常对你说,算了吧,蔷薇,我不会变好的,你走吧,跟我在一起,你只会变得不像你,你会变成神经病,如果我是成魔了,那你是疯魔了。那些年我偶尔会怕你,说不定在我们上床的时候,你会拿把刀出来杀了我,不过我也不惊讶你会这么做,但是你没有,你竟然没有。也许你没有你想像中的爱我,也许你也只是执着于那个瞬间,那个画面,那个不会永远的永远。 「老师,凉冰,你答应我了。」 亲完之后,蔷薇先说。带刺的语气。 「我答应过你很多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不结婚,不跟谁在一起一辈子。」 凉冰先愣住,然后苦笑。这个约定讽刺又卑微,浪漫又痴情。 「蔷薇,我那不是答应你,我只是陈述我的事实。」 「事实会变。」 「事实不会,因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都不能回到过去,谁都没有那种能力,至少以目前的科技不行。」 凉冰说道理时是师长风范,反倒蔷薇变得叛逆,还大胆的玩起老师红色的发尾。 「既然是事实,那你就答应我啊。」 任性了任性了,凉冰浅笑,这是死局。 「那你要乖乖的去结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以后会变得很有钱,夫妻家庭和乐融融,以后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很孝顺,最后无病无痛的上天堂去。」 换蔷薇愣住了,然后故作坚强。你果然还是怕我逃婚?反悔那些可以预见的平安美好的未来,义无反顾的回来继续受苦? 「好,一言为定。」何等痛苦? 「乖。」何等心酸? 「但是,凉冰,我若比你先死,一定会在地狱等你,你个魔鬼……」 凉冰又笑,狠狠吻上去。 「蔷薇,你若真的去,不如带张床去,让我肆无忌惮的爱你。」 第三天。清晨:不能男女主角都自己演 这就是所谓的高潮?貌似。 当湿黏温热的体液落上指尖,蔷薇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喘气会抖,胸乳会抖,腰部会抖,大腿小腿脚趾都会,她明白了身为女人的快乐泉源在哪,也是身为一个人,感受到最强情意的方法。从两腿间流出的液体,蔷薇并没有觉得羞耻,因为眼角流出的泪,让她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回不去过往的世界,回不去没有不好,她懂,她了解,可不知为何,就是有点难过。其实蔷薇偷偷剪了指甲,虽然距离她主导的时间还很远,但她不想弄伤凉冰的任何一处。昏昏沉沉的意识,她最后记得的是凉冰轻轻拨开她的瀏海,温柔吻她的额头,嘴唇的热度,你说了我爱你我爱你,如梦似幻,不,不管真假,凉冰,我都信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结束,她就这样睡过去,是太紧张又太兴奋,才一次就受不了,感觉凉冰还没做够,她也还没真正抚摸她。老师就是老师,很有经验,然而,很有经验这件事突然让蔷薇醋劲大发,在梦里撕裂了与凉冰同床过的那些女人,一个都不放过。然后她才惊醒,自己的佔有慾竟然可以这么强。不安恐慌接着来,因为凉冰没有在床上,不在身边,蔷薇起身揪紧床单,左顾右盼,天还没亮,见凉冰在一旁的书桌上写东西,这么暗,你看得到吗?蔷薇问自己,讽刺了,因为我看见你了啊。写什么?备课的资料吗?写情书给别的女生吗?忌妒心起,蔷薇的想法是符合人性,只是情绪略显强烈。但还没问出口,凉冰放下笔转身看她,笑容不改,全身上下就披着一件长袖衬衫,蔷薇的第一个念头是,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会着凉。再来的念头就是,你也太他妈的性感。脸红是人之常情,虽然刚才已全都坦白,但蔷薇现在还不太习惯看裸体的她,就这么走到眼前吻她。 『啾,多穿衣服,老师,冬天。』 害羞的接吻后,是掩饰内心慌乱、期待愉悦的关心。 『冬天有你我不怕。蔷薇……你全身有哪里不舒服吗?』 凉冰轻抚她的头,虽说问全身,但凉冰的视线是盯着她的下身,棉被盖住的地方。蔷薇稍微回神,接受凉冰的柔情蜜意让她飘飘欲仙,但某些色情之事还是难以啟齿,蔷薇感觉身体,是没有不舒服,或许是太舒服才奇怪自己原来是这么飢渴的女人? 『那、那里被撑开了。』 此话出口后,蔷薇立刻将头埋进被子里。说实话,凉冰跟很多女学生都是第一次,她们的感受与说法都大同小异。凉冰懂蔷薇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对她说出来的话感到很有意思。凉冰笑得很开心,亲吻蔷薇的发丝。 『蔷薇,老师问你,你想要再被撑开吗?』 『啊?』 抬头与凉冰对视,双颊緋红,为人师表,你怎么可以这样问。蔷薇不知所措,因为这话问得太直接,基于矜持这个美德,她应该要回答不要。但若基于对凉冰疯狂的爱,她是连话都不用说了,立即亲上去再来一次。天人交战,望眼欲穿,眼中尽是彼此,期盼从对方的眼神里发现她要诉说的情话?一句又一句的我爱你?不是。是我什么都不要,就求你不要离开我。蔷薇最终是青涩的、浮躁的、单纯浪漫的青年女子,一旦踏进感情的漩涡是谁都救不了的,只有成为浮尸吧。凉冰不以打捞这样的女子为乐,更不会为荣。只是无奈宿命带她走到这一步,随心所欲到极点,就是凉冰对这个世界的报復、反抗,在这个虚假又谎言充斥的时代,你能多诚实? 『老师,我想要你,不只一次。』 但总会有人打破你的规则,就算你没有规则。 凉冰对蔷薇笑了笑,书桌上的信微微飘动。嘴唇相贴,无需言语,如你所愿,不只一次。 --- 第三日的黎明升起,蔷薇不想数,但人很矛盾,不,是犯贱-越想忘的事,就越记得深刻。 她们依然是赤身裸体过完夜晚,凉冰还是仰躺的睡着,蔷薇也依旧是侧身拥抱她。她不会也不要错过这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鐘,六十万四千八百秒。为自己设下了倒数计时的炸弹,会炸到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因为每一秒都离你更远。蔷薇不想把自己当成悲剧女主角,可是心不听话,小心的摸凉冰的脸,想起她们第一次做爱的那一夜以后,她为什么会如此大胆的,不顾会被父亲责骂的风险把头发染成红色,为纪念破处?为踏上不可逆的人生?为可以为爱人赴死的狂热炙爱?错,全错。蔷薇其实就只是为了那个瞬间,那个画面,但不是为了无法永远的永远-剎那即永恆。蔷薇比较喜欢这个概念,所以与凉冰分手后的每一天她都还活得下去。 回头想想这些年,哪有可悲,遇见小伦很幸运,她从不觉得小伦不好,小伦非常好,适合当男朋友当老公当老伴到躺进坟墓。拥有爱情里最重要的那一点-忠诚,只忠于一人。如果忠诚是爱情里唯一的判断准则,凉冰是打叉了,本来蔷薇当时也明白的,也不想干涉凉冰太多,但是她后来发现那股威力无法控制,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爱人跟别人在一起,光是笑着聊天就足够让她发火,更何况牵手拥抱接吻做爱说我爱你。但爱没有那么简单,要这么容易,她早就忘了她,又哪来这七天的纠缠。 「老师,凉冰,我饿了。」蔷薇在凉冰的耳边轻声说。 「吃我,你最喜欢的。」 果然是装睡,蔷薇懂她的把戏,六年过去怎么还没换别招。 「啊……」 凉冰发出惨呼,蔷薇咬了她藏在红发里的耳朵,真咬,一定疼。有多疼,就有多爱。蔷薇跨坐上去,凉冰试图装死,蔷薇不依,就在她的腹部上摇晃起来。 「别,薇,昨晚的饺子要吐出来了。」 凉冰求饶,还没完全清醒,眼睛也是半睁开,肚子被蔷薇的腿间磨蹭得更加头昏。蔷薇随后弯下身,两人的胸口贴紧,她没有亲她,是咬住她的鼻子。 「好吃?」 「不好,是你的都不好。」 「那还吃得津津有味?」凉冰挑眉。 「你、你让我吃的。」 喘息开始不平静,因为有双不安分的手照她的希望从大腿摸上去。 「你可以不听我的话。」 「但是你在这里。」 我们都在玩弄自己。 凉冰愣着,就看蔷薇把她的手放在她的左胸口。 「这七天都在这里。」 但蔷薇不能男女主角都自己演,演好结局。可是人们对于「好」的定义太残酷,因为「好」跟「好」,原来并不好。 「好,蔷薇,只要你不再哭,我这七天都在这里。」 总是乖孩子,乖学生,只当你的乖孩子,乖学生,蔷薇让那一滴眼泪随心流去。 第三天。白天:茫茫沧海 幸福是你在我眼前。 蔷薇从情慾浪海漂浮上岸,睁眼就见房内的昏暗,因为阳光都被窗帘遮起,只有床尾可感觉冬天那一丝冷冽夹杂罕见的温煦。原来昨晚根本看不到窗外的景色,那战火连天的,燃烧黑暗的火焰在何处?蔷薇是不冷,但还是把脚缩回被单里,双眼有难以名状的坚定,她直盯前方,这是她跟她的挚爱一起的温暖被窝,对,经过昨夜的亲密相拥以后,蔷薇的世界对凉冰的称呼就是挚爱。虽然有人会笑,才几个月就认定是此生挚爱,太浮夸,但对某些人来说是一辈子不动摇,只是不知道一辈子的定义是从哪天到哪天。 凉冰还在睡,呼吸很平稳,感觉上只是过了一个很平常的夜晚,蔷薇是失望的,她以为凉冰会跟她一样兴奋开心,无话不谈一整晚,就算是胡说八道,说着毫无意义的内容也无所谓。老师毕竟是老师,很稳重,不会大惊小怪,蔷薇最后自我安慰,反正从今以后就是我们,也只有我们。继续看凉冰的睡顏,蔷薇心里这时才冒出很多不可思议、不敢置信,躲进凉冰的怀里拥紧她,她们的身材差不多,大概只差在胸口,虽然自己的也不差,也很软,但总觉得凉冰的更好,具体好在哪?因为是你凉冰吧。 『还想要?』 这句话有笑意,对小情人的调情。凉冰还是闭眼,但她知道她会脸红的。这一刻,蔷薇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很不纯洁,很多地方都会莫名湿润,只要见到凉冰,只要想起她,身体就会有很剧烈的反应。微微喘气,凉冰感受的到,就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她的情人都会拿出真心,所以理所当然也会要求她拿出真心。凉冰问心无愧,大家一开始你情我愿,但最后分开时却都很惨烈,鲜少的理性,甜蜜荡然无存,多可惜,我的小姑娘,你也会是这样的吗? 『抱紧我就好,老师,一直抱着我就好。』 不出所料的话语,承诺马上就来,还有责任。凉冰慢慢睁眼,伸手轻抚蔷薇的头发,鼻尖触上她,还有昨晚缠绵的气息,隐忍的狂放,多矛盾,压抑而放荡,多奇特。 『蔷薇,你的一直是多久?』凉冰笑问,语气像是玩笑,但蔷薇的思考很认真,认真到凉冰会怕。 『瞬间。』 不过这答案是凉冰从未想过的,也没有谁对她如此说过。凉冰挑眉看蔷薇,眉宇间的从容与挑逗都是来啊,告诉我,你原来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双目对视,蔷薇先是抿唇,整颗心都为凉冰上下左右前后的狂跳、乱窜,带点羞怯的脸色,最终是敌不过想佔有你的衝动,凉冰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虽然蔷薇是主动亲上来,但她依旧落下风,孩子般的纯真,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谁都拦不住。从这方面看,她们是同路人,只可惜,凉冰心中有魔鬼,不,是她本人就是魔王,随心所欲想飞就飞,不为谁慢下来,不会谁停下来。但捫心自问,内心深处,凉冰每一次都想过拿真心出来,却总有一道过不去的墙先来,弔诡的抗拒其实是在保护自己不被伤害?抑或是自己早已迷失在茫茫沧海? 这个吻后来是激烈了。凉冰压上蔷薇,脑中在想,她到今天还是不喜欢太亮的地方,她没有跟蔷薇说原因,因为她自己也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但也没关係,蔷薇,你要我疼你,我就疼你,但我怎么可能不会让你疼?凉冰的左手压住蔷薇的右手,蔷薇享受她的唇,凉冰对女人不用蛮力,蛮力没有用,世上比蛮力更令人痛而碎的方法太多,包括已不在桌上的那封信。 --- 现在的时代,就算不出门,只要有网路,谁都可以知道天下大事。 太久的身体纠缠需要喘息,小学老师教了,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暂时停下慾火战事,凉冰穿睡袍内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一手冰淇淋一手握汤匙,今天的气温稍热了点,午后很悠间,蔷薇不在身边,她是从不担心蔷薇不在,因为她很自信她会等她回来。多感人,天荒地老的等待,凉冰的心态是不可取,虽对蔷薇总说了别等待,但又高兴她蹲在街上,或蹲在家门口等她玩累、玩好了回来。 「嗯,婚礼的彩排跟流程,好,小伦,你别太累,小心安全。」 蔷薇今天又犯规了,说好只有两人世界,凉冰耸肩吃冰,谁都在说谎,没有谁一片纯白,本来在这七天发生之前,蔷薇在她看来是一片纯白。如今,更是惨白的彻底,好荒诞,但是谁都无法坦然放下。凉冰在客厅都可以听到蔷薇在厨房讲电话的声音,有意还是无心,或许两者皆是。 「说完了?」 「对,你吃醋?」 将手机丢到某处黑暗的角落,蔷薇回到客厅沙发,靠在凉冰身上。凉冰顺势餵她吃一口冰,蔷薇没有一点犹豫,一口吞下。 「嘶……好冰。」 敏感性牙齿,蔷薇的脸皱成一团,心想凉冰是怎么面不改色吃下去的? 「吃。」凉冰微笑,蔷薇看懂她的报復,老师,你好幼稚。 「你活该,终于知道我那时候多生气,恨不得把她们全撕烂。」蔷薇抱怨,但对凉冰的态度依旧是「黏」,张口就要凉冰餵食,才不管牙齿受不受的了。 「但是你没有,你心地善良。」 「最该揍的是你啊。」 彼此四眼相望,情不自禁会化作随时随地的亲吻。 「啾,我承认我是最该被打的那个人。」 「知道就好,还不哄哄我。」 「我的好姑娘,你要我怎么哄你?」 「说你爱我。」 冰吃完,蔷薇改成躺姿,头枕在凉冰的腿上,凉冰低头看她,眼神是最想要的温柔。 「蔷薇,你变坏了,变贪心了,你刚才讲电话的时候,我就不信你老公没有对你……」 「嘿!你最没资格说啊,你才是全世界最贪心的……」 凉冰忽然伸手盖住蔷薇的眼睛,俯下身吻她,蔷薇惊讶。 「爱不用说太多,用做的就好。」 这是双关,凉冰笑得太诱惑,蔷薇不服气,你就爱开这种黄色笑话,害得我都被你搞成这种好色女人。 「看、看电视啦。」 决定逃避一下,蔷薇鼓起脸颊,侧身面对电视机。 「你确定?」 凉冰是有阴谋的,等蔷薇看清楚电视在演的电影,剧中的男女情事,肉体交缠,她还不立刻吓得坐起身,大白天就看这种成人爱情电影?还用环绕音响,你绝对是故意的。 「电视自动拨放,不是我的错。」 凉冰装无辜,蔷薇此时的害羞是满奇怪的。明明她跟凉冰这些天做的比这电影上演的还色情数百倍,互相跨越道德底线,挑战社会禁忌的作为,人家男女主角是深情相守到永远,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发生,她们是连光明正大在街上接吻,跟其他人坦承是对方的恋人都有问题,不公平唄。 「亲爱的,宝贝,还看电视吗?」 凉冰的勾引是现实,手指来到蔷薇的腹部也是现实,但一切都不是现实。 「电视哪有你好看。」蔷薇小声地说。 「蔷薇,你真的好可爱。」凉冰笑说,将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 第三天。入夜之前:我们在一起明明那么好 进入全新的世界后,蔷薇感受到了热恋期的威力。什么叫做无时无刻,她以前以为这是爱情故事、爱情电影的夸大用词,但她忘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大部分的故事都是从现实生活取材的。虽然躲躲藏藏让蔷薇有点难受,但也因为要掩人耳目,反倒多了几分刺激。从一星期去凉冰家过夜一次,到后来直接住进去,蔷薇想了各种理由搪塞室友、朋友,还有对如天一般的父亲撒谎,然后和凉冰尽情享受活着的美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成癮了,不过不是对性,是对爱。 极致的快乐有时也让蔷薇害怕,与挚爱嚐过最甜美的部分,她早已忘了过往极度压抑的苦涩,同时恐惧未来的不确定性。因为凉冰不承诺,相信及时行乐,本来人生苦短,这种想法本身没错,蔷薇偶尔会进入凉冰的规则里,认同她遵从一辈子的理念,不用思考太多,要爱就爱现在即可。可是夜深人静时,蔷薇凝视凉冰的脸,紧紧抱着她,她的力道很大,那是不容置疑的拥有。古人云中庸,这是对的,适可而止,但蔷薇不过二十几岁的姑娘,不能说她的定力不够,而是凉冰让她失控了,会对爱人贪心是人之常情,很多人都会走上这一步,但很显然的,凉冰不走这个套路,纵使她爱蔷薇给她的爱,也珍惜。然而,凉冰注定是不能听话的只待在家,对一个人永远忠诚,因为她臣服于自己的心魔太久了,只能趁蔷薇睡着时,偷偷说句对不起。 『想换新发型?』 那天蔷薇坐在沙发上看美发杂志,凉冰站在沙发后。 『想染头发。』 凉冰随后坐上沙发,右手指捲起蔷薇的发尾亲了亲,蔷薇直盯凉冰的一举一动,心跳得兴奋,从那晚之后,她看她的眼睛都是热情深情,慾望无尽。 『黑色不好?』 『不是,黑色很好,老师你这样很美。』听蔷薇毫不修饰的讚美,她当然是给她一个亲吻。 『但、但我想染红色,黑色跟红色很配。』蔷薇莫名害羞。 『为什么?』凉冰想知道为何是红色。 『因为它们交融在一起,分不开,很强烈的,在黑夜里燃烧,被黑暗保护,多高温、多烫人,黑都不离不弃,任火光肆意妄为,然后一起消失殆尽。』 蔷薇很认真的讲了一长串,好像在朗诵一首她写的诗,因为凉冰听不懂。但也算了,你想要就去吧,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一天午后,凉冰本带蔷薇要去发廊,结果没去成,因为遇到了一个凉冰很久很久很久没见到的女人,像凉冰大蔷薇十岁,这女人也大她十岁。蔷薇见这人,很漂亮,感觉一股书香气息,有着一头银色长发,不知是染的?有点不像。此人身后还站了一群穿高中制服的学生,凉冰跟她对视,蔷薇融入不了这个气氛,前女友?可是不对,凉冰不是都跟女学生交往吗? 两人普通的问候,蔷薇听凉冰叫她鹤熙,蔷薇是很爱吃醋的,但对鹤熙,她竟然没有那种要忌妒的心情,看这氛围也不像是两人曾经在一起过的尷尬。 『这位是你的……』 『学生。』凉冰笑着说。 鹤熙问起蔷薇,凉冰的答案,蔷薇不喜欢,但是无可奈何。鹤熙也是笑,是完全明白的笑容,还有一种可惜。与鹤熙分别后,蔷薇看凉冰站在街上发愣,好像想起什么事,表情忧愁。蔷薇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要开口,却被凉冰拉着回车上,开往没有人烟的地方,离海边有点近的林子小道,可以看见波浪被阳光照亮,叫再大声都没关係,然后她们就在后座拥抱对方,很突然的。蔷薇并不开心,可是她绝不会拒绝她,因为凉冰的手太坏了,嘴唇也是。从白天到黄昏,夕阳照得她们的身体像燃烧的火焰,在后座,凉冰的侧脸躺上蔷薇赤裸的胸口,起伏的颤抖是高潮后的馀韵,这一刻,谁都难过了,因为她听见了蔷薇的哭声。 『前、前女友?』蔷薇用手臂掩住双眼。 『不,蔷薇,如果是前女友,我不会隐瞒你。』凉冰的语调很平静,她实话实说。 『那、那为什么要这样?』 『她是我姊姊的朋友。』 --- 「啊……老师,凉冰……慢、慢点……」 「蔷薇,你要好好看电视,现在正精彩。」凉冰微笑,眼睛看向萤幕,但右手指在蔷薇的体内拼命活动。 两人从沙发坐到地上,凉冰的衣服仍旧整齐的穿在身上,蔷薇则是光裸着,内裤被丢到一旁,此时,电视里的成人片如凉冰所说,正演到重点戏。其实很多人看这种片子,都不在乎剧情,只在乎那些重复的动作,疯狂的交合,淫乱的词语,不顾伦理或不顾场合,蔷薇的双手抓着凉冰的右手腕,靠上她的肩发抖,喘息是欢喜跟痛苦,好像在跟影片里的女演员比大声,呻吟断断续续,一口咬上凉冰的右肩,侧身环抱她,蔷薇根本不想看,而且以她现在的状态也看不了,太舒服了,松口后猛力亲上她,眼神涣散了,凉冰回应她的吻,但眼睛还看着电视。 「呼……不、不要看那个了,老师,看我、看我……」 蔷薇将凉冰的脸转向她,挡住她的视线,凉冰歪头装无辜,手却更用力、更快速的顶上她最柔软的位置,惯性缩紧阴道,蔷薇整个人不行了,瘫软在凉冰的怀里,像急需抚慰的小猫,轻舔凉冰的喉咙锁骨,意思是别这样,我会死掉的,会回不去的,换了谁谁都受不了你的,整个套房环绕太多的「呀美跌」,但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人真的很奇怪,但再奇怪都比不上你。发现蔷薇哭了,凉冰用左手揉揉她的背,加油振作点。 「蔷薇,那男的好像射了。」 凉冰忽然在蔷薇耳边说,轻笑,这是对蔷薇最讽刺、最致命的打击。眼泪怎么止住?狠狠咬住凉冰的侧颈,以为是吸血鬼,从嘴角冒出的不是凉冰的血,是她们的。疼了?当然疼,都流血了,但凉冰没有生气,只是七天后,又要跟女友解释这个伤口。凉冰依然温柔抚摸蔷薇的背,哄小孩,曾经是她的小女孩。 「到了?」 凉冰的手指慢慢离开蔷薇,湿黏无比,但这次带点血丝,真糟,摩擦同一个点太多次了。 「老、老师,让我……继续被你折磨……」 完全没想到蔷薇放开她后的第一句话会说这个,鼻尖上都是泪,还触上我的鼻尖。你是被虐狂吗?好好的一个女生,怎么就甘愿被一段感情搞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多难看,蔷薇,我不会让你变成下一个我,我不会再折磨你了。可惜凉冰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使用全身的力气忍住了。 「我们说好,不准再哭。薇,你是来找我翻云覆雨七天,不是来这里发疯崩溃,你要搞清楚……」 「我、我,你、你不可以……」 「嘘,乖,蔷薇,你太累了,睡一下吧。」 是真的脑筋不正常了,蔷薇欲反驳凉冰,但是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自己要争辩什么。凉冰知道蔷薇开始混乱,她是包容无限,却发觉自己的冷静真令人心痛。 「不、不,你每次、每次……」 「嘘,乖,啾,你真的累了,休息吧,休息了。」 边亲边安抚,蔷薇所有的火焰都熄灭了,凉冰是风也是水,恨意比天高,却始终期盼她对自己的好。 「老师,凉冰,我、我们在一起明明那么好,我们明明……」 「好,嘘,乖乖的,我的蔷薇,睡吧、睡吧。」 原来你从没折磨过我,都是我在折磨我自己。 第四天。上半夜:定义 鹤熙到底是谁?那晚在海边相拥后,凉冰向蔷薇的解释是,她是她姊姊的朋友,跟她姊姊都是高中老师,一个是音乐老师,一个是美术老师。然后没了。蔷薇不想强迫凉冰说,其实本来会,但总觉得凉冰的眼神很可怕,极度不想谈这件事,所以作罢。但对爱人过去的好奇,依然存在于蔷薇的心里,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恐惧,甚至数度想偷看凉冰的手机跟电脑,可要实际行动的时候又阻止自己,告诉自己,信任是爱情的基础,但是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你真的有说实话吗? 某天晚上,凉冰回来晚了,蔷薇基本上是崩溃的,一个人在公寓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已,打了很多通电话、简讯给凉冰,凉冰说自己跟其他教授在聚餐,晚点回去,还会带些小点心给她。蔷薇看到凉冰的回覆后,虽安心了不少,可看着墙上时鐘的分针秒针一分一秒的转动,从晚上七点等到八点,再到九点,最后十点才见到凉冰进家门,蔷薇气死了,这段时间还数过自己一共打了五十三通的电话,凉冰都没接。此时听钥匙转动门,门被打开,蔷薇是充满怒气的脚步上前,凉冰听见,也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对此,她感到有些无奈,仍旧微笑,蔷薇第一句话要大声咆哮你去哪里?但被凉冰的宵夜堵住了嘴。 『去买你喜欢吃的烤串,没青椒的。』 所有火气都消了,她知道,凉冰是风也是水。呼吸变为正常,蔷薇伸手接过凉冰的食物,凉冰笑着吻她。 『对不起,回来晚了,那些教授很烦人。』 亲暱的接触让蔷薇变回乖巧的孩子。 『看见你回家我才心安。』 事实上蔷薇要的真的不多,就是凉冰在身边。只是佔有慾越发强烈,连蔷薇自己都怕了自己。但凉冰的手指依然温柔,拂过她为她染的红发,怕烤肉的酱沾上,静静的看她吃,吃完又是亲,亲完是洗澡,凉冰稍早在电话里让蔷薇先洗了,所以凉冰此时自己在洗,手机放在客厅桌上,蔷薇全身捲曲,抱着双膝在沙发上,双眼凝视那隻黑色手机,没人知道她的天人交战,该与不该,才刚伸出右手就对自己说了不该。垂头收回手,蔷薇躺上沙发,抱着抱枕,望着天花板,发呆,她是不用自寻烦恼,怀疑是庸人自扰,虽然凉冰以前多情了点,但不代表这一次跟自己在一起会旧习难改。 闭上眼,听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她还在,她不会走,交往到现在,蔷薇试图从各方面去经营她们的感情,还上网看了很多人的经验,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那种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可是说的容易做的难,一见凉冰她就受不了,什么自我都没了,坦白说她不懂所谓的「没了」,但没了就是没了。不知不觉,蔷薇睡着了,但睡得不安稳,因为她做了一个梦,噩梦,整个梦境都是她父亲的脸,愤怒斥喝的脸,发现这一切的谎言,发现所有的纪律规范早就一一崩解,蔷薇不敢知道后果,接着她就被吓醒了。再次睁眼,窗外的夜色依旧,但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身上多了一件毛毯,蔷薇很快起身去找凉冰,公寓的每一处都找遍,就是不见凉冰的人,客厅桌上还有凉冰的手机,蔷薇一刻都不能忍,立刻衝出门,鞋子都没穿,赤脚踩在街上,犹如踏上岩浆,多痛都无所谓,只愿整个人都熔化在走向你的道路。 『你去哪里!』 终于在一盏已经坏掉的,闪烁不停的街灯下找到凉冰,数不尽的飞蛾在灯光下,那瞬间,蔷薇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不管是明还是暗,凉冰都是孤单一人。 『散散步,呼吸一下空气。蔷薇,你怎么了?还没穿鞋……』 『在我身边就不能呼吸了吗?』 凉冰不太明白蔷薇此刻的情绪失控,所以皱眉,笑容有歉意。 『可以呼吸,蔷薇,我从来都……』 『那、那你不要乱跑啊……』 凉冰的眼神有心疼,蔷薇慢慢走向她。 『蔷薇,我可以知道你所谓的乱跑的定义吗?』 蔷薇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听到凉冰叹气,她的眼泪自顾自的流,每一滴都碎在她满是伤的脚上,因为凉冰早已知道她的定义。 『我刚刚跟别人在一起。』 --- 电影总会演完,起承转后,终会合。凉冰关掉电视,洗手,用湿毛巾小心翼翼的擦乾净蔷薇的身体,双腿间的少许血跡也抹去,把她轻轻放回床上,太累了,对爱上癮太累了,凉冰知道蔷薇从未改变,这种执着很可怕,在她的人生中算是史无前例了,强迫症到极点。但蔷薇还是没办法赢她的,因为她是真的爱,是真的爱就捨不得让爱人输。手指拨过蔷薇的黑色发丝,平缓的呼吸多可爱,安静的夜晚多轻松,只是可惜了,即使闭上双眼也无法控制泪水流过鼻樑,流到另一隻眼睛直到枕头,嘴唇吻过蔷薇的泪,那不是要阻止蔷薇的难过,或是安慰自己不能掌握命运,凉冰只是想感觉那一份烫与热,身为一个活人,人永远都是人,一个人。 为蔷薇盖好棉被,凉冰记得那一千多天的日子里,她想要且必须离开公寓的时候,一定会为蔷薇这么做,好像这件事是她这一生唯一能为她做的,最符合蔷薇爱情里的一件事。每次她出门,蔷薇都是睡了但也是醒的,彼此心知肚明,她默默接受了,而从蔷薇接受的那一天开始,凉冰自觉自己已经没救了。最痛的承诺是告诉我,你今晚跟谁在一起,是让我继续住在你家里,而非我们的家。凉冰回到自己的书桌旁,坐上椅子,窗外的月亮高掛,凉冰没开灯,就静静的望着床上的蔷薇,纠缠与固执的终点皆是无尽的黑暗跟绝望,蔷薇能坚持一千多天已是了不起,但感情是不论伟大成败,只论心甘情愿,可到头来只剩自我满足跟自我虐待?凉冰始终没看清,不只是她对爱的定义太模糊了,更是因为她当时看轻蔷薇的坚持与忍耐。如今,她还是看轻她了,结婚前夕竟跑来跟前女友乱来,这样出轨不是蔷薇的本心,她有真正应该要在乎的人事物,但应不应该跟伦理道德似乎没有直接关联,是后来的社会规范让这两者牵连在一起,凉冰苦笑,她也没办法替蔷薇决定,对跟错的界线,有些事情就一辈子烂在心里,包括这七天。 回头看书桌,凉冰把最下层的抽屉打开,最底层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相框,相框里有一张泛黄的相片,全家福的照片,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朦胧而遥不可及的一家人。然后凉冰就开始写信,在黑暗的视线下写信。 「老师,你还写信给她吗?」 第四天。中场:下面会痛吗? 蔷薇坐上地板,背靠着墙,看着面前滚筒洗衣机里的衣服,不断旋转、扭曲着,她看似发呆什么都没想,实是想不透,分崩离析了。那晚街灯下的飞蛾是她,灯闪烁、灯坏了,飞蛾却还是坚持着,直到阳光来了,然而蔷薇不知道自己的黎明晨光在哪,不,是她和凉冰之间的感情的光明在哪。蔷薇不知所措,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凉冰的坦承,她才不过二十几岁,这样的局面对她来说太难了。 仰头后脑靠上磁砖墙面,努力呼吸,蔷薇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不用想就会无声溃堤的眼泪。蔷薇以为自己已有了万全准备,要迎接凉冰的各种欺骗,却没想到凉冰会是这样的,她的背叛是赤裸裸的,毫不遮掩,你问她就说的。看过多少个爱情故事是因为被对方隐瞒,真相揭穿后多心碎,但今天,凉冰的诚实反倒更刺伤她。你真的在乎我吗?那晚蔷薇真想问,歇斯底里的问,但看凉冰充满歉意略带忧鬱的眼睛,她问不出口。凝视凉冰在街灯下忽暗忽亮的脸,她拼命忍住泪水,迈步向前,每一步都天崩地裂,最终她顽强的牵起凉冰的手说:『我们回家,老师,我们回家吧,没有你,我很害怕。』 凉冰出乎蔷薇预料的回给她一眼一道泪的表情,剎那,蔷薇被震撼,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衝击胸口,好似看见什么灵魂在发狂,衝不破这世界的隐形牢笼,住在孤独里的可怜灵魂。凉冰当街吻她,炙热的喘息从唇蔓延,慾望的气息在纠缠黑夜,她们是不被允许的结合,蔷薇亲得多激动、多心痛,甩不开、躲不掉的,只要开始拥抱对方,只要你的手触上我的身体,烈火纹身的情感,深深刻在每一个你说爱我的夜晚,我什么都可以遗忘,你是真的也是假的,你是错的也是对的,你是天使也是恶魔,你给我希望也让我绝望,你是每次轮回的开端也是最后的终点站。 然后四十五分鐘的洗衣过程结束,蔷薇唯一可以宣洩自我的时间也结束。从洗衣机拿出她们的衣服放进洗衣篮,蔷薇拿洗衣篮走到阳台晒衣服,冬天的太阳很珍贵,晒过全身有感动人心的温暖,但蔷薇知道,太阳已经无法照亮她心底的某些黑暗。突然,蔷薇停下动作,对手中一件凉冰的上衣凝望,她没有哭,但是心在哭泣,好似失去氧气,接近窒息,但也不会死去,卡在中间的状态原来是所谓的生不如死。蔷薇体会到了,最切身的,来自她最爱的。这是爱?蔷薇不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太痛苦了,寧可困在与凉冰的错觉里、幻觉里。为什么?她讽刺自己,幻觉跟错觉。 『呃……老师。』 是思绪太混乱,还是装聋作哑,才没察觉到凉冰已经下课进家门,连脚步声都没听见。凉冰从身后温柔抱她,说辛苦了,真心的、深情的,此举粉碎了蔷薇的防备,却也加深了她的不安,不明白越来越恐惧的孤寂,但还是吻她、紧紧抱住她,因为蔷薇知道失去凉冰就是落入深渊。然而,可悲的是,她早已活在万丈深渊。 『出去吃饭?』 晒完衣服是中午,凉冰问,搂着蔷薇在客厅的沙发上,蔷薇说好,但还躺在她的怀里不愿走。 『怎么了?』凉冰捏捏她的脸。 蔷薇一直想生气,你还问我怎么了?可是又没理由生气,所以拿出她的强项,被她父亲多年训练出来的,也在她们的爱里重蹈覆辙了-压抑。所以她们出门去吃午餐,跟平常一样,但当蔷薇从车窗望出去,看见那天那间发廊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压垮了。凉冰诚实到极点,蔷薇懂了,跟谁出去,几点回家,蔷薇发现自己的可怕之处,不可以这么做却不能控制,就像凉冰明白不能晚上出门,依然无法自制。蔷薇后来安慰自己,很高兴她的凉冰不会隐瞒,就算这种开心是拿刀在割自己,但唯独一件事,蔷薇是怀疑的,始终不信。 『老师,鹤熙是谁?』蔷薇看车窗外的景色在后退。 『蔷薇,你怎么还再问这件事,我说过很多次了,她是我姊姊的朋友。』凉冰手握方向盘,口气很无奈。 『你姊姊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老师,你真的有姊姊吗?你有其他家人吗?』 凉冰苦笑,刚好停在十字路口的交通号志前,蔷薇转头看凉冰。 『对,你说得对,蔷薇,我没有姊姊,也没有家人。』 语毕,凉冰突然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走到前面那台车前,叫司机下车。 『你他妈是不会开车吗!停上斑马线,你眼睛是瞎了吗?不会开车就不要出来害人!』 蔷薇全程盯着凉冰,但是从未见过的凉冰。 --- 「偶尔。」 凉冰轻笑,笔放下,其实信纸上根本没写字。 「你好了吗?」 蔷薇张开眼,望着窗外的黑色,却再也见不到红色,从凉冰真正意义上的,明目张胆的跟她交往,又跟别的女人上床之后。回想过去,蔷薇还是没想透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千多天,是凉冰的优点之一?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捉姦在床的场面,凉冰向来俐落,甚至可以说优雅。蔷薇只能从凉冰的证词,还有她身上的证据去判断,虽然在那时候,她早就失去判断能力,但是蔷薇从没留过那么长的指甲去抓伤她的胸,也不会忘记自己吻过凉冰身体的哪一处,蔷薇是很聪明的学生,记忆力很好,哪个地方是她造成的,她记得一清二楚,她的强迫症从某个角度看也是被凉冰逼出来的。 「蔷薇,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再变好了。」凉冰还坐在椅上,看着床上的蔷薇。 「这些年,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蔷薇揪紧床单,原来到今天,她对她的关心仍旧是没有极限,纵使被狠狠伤过,从情人变成陌生人,她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没有变。 「看了也没用。」凉冰为自己叹气,同时感叹蔷薇。 接着是沉默,无能为力的沉默。曾经交集的人生,最终要变回平行线。凉冰从椅上起身,走到床边,坐上床沿,轻抚蔷薇的脸颊与黑发。 「下面会痛吗?刚才有流血,还是我去……」 蔷薇摇头。 「从过去到现在,会痛的都是心。」 听蔷薇哽咽说话,凉冰面对她们为何会变成这样,其实也很伤心。但她很少哭,因为罪人的眼泪是得不到怜悯,也不配,简直是奢望,我就是那个罪人。 「对不起。」 这句话也是说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无法挽回什么,只有越来越恶劣。 「可以播一首曲子给我听吗?」蔷薇忽然问,凉冰虽有疑惑,但还是问她想听什么。 「萧邦的离别曲。」 「蔷薇,你别这样,我会哭的。」好像有求饶之意。可是我当年求你的时候,你还是选择伤害了我! 「你不会哭的,老师,我不会让你哭的,你也不会因为我哭的,凉冰,你不会……」 蔷薇坐起身,轻轻吻她,她也轻轻吻了她。离别曲早在她们分手的那一天以后,每分每秒都在彼此的心中无限回盪。 第四天。下半夜:既痛苦又缠绵 过年,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充满喜气跟一家人团员的日子。 蔷薇在回家前必须去买黑色染发剂,她不能顶着那头离经叛道的红发回去,她不想也不敢看父亲大发雷霆,但其实那只是个假设性结局,近乎百分之百的结局。凉冰的动作依然温柔,帮蔷薇染回黑发,微笑的幅度还是她喜欢的,却也是她始终猜不透的。对于凉冰那天在车上的回答,与她之后的行为,蔷薇心知肚明,你果然还是骗了我?我以为你的坦承是唯一可以让我浮上岸的,显然蔷薇是深陷海底,连挣扎都不必了,既然溺不死,那也还好,还可以活着。 『路上小心安全。』 凉冰开车载蔷薇到火车站,人山人海、喧哗吵闹的火车站,蔷薇只看得见凉冰,只听得到她的叮嘱。上火车前,凉冰帮她围好围巾,不顾其他人的眼光,但也许外人只把她们当成是感情好的朋友?师生?或姊妹?不管他妈的全世界怎么看,蔷薇觉得很动人,因为凉冰给她的东西永远是温暖的,就算是很残忍的温暖,总是热的。 『老师,你这些天会在家吗?』 蔷薇低头看火车站的灰黑地板,很多人踩过,她极度不安,尽全力将这种恐慌简化成这一句简单的话。凉冰心疼蔷薇的纠结跟忍耐,但她也没办法说谎。 『不会一直在家,但我会每天想你,蔷薇,你知道我会。』 凉冰伸手轻抚她的脸,要蔷薇跟自己对视,四目相交,要她相信她。然而,蔷薇的眼睛却在颤抖,凉冰忍不住皱眉,这些年看过太多太多这种眼神,却无法说服自己收手吧,还要让多少无辜的女人女生女孩跟自己一样悲伤悲惨悲哀,何时才要住手?我不知道。 此时,凉冰抬头望了火车站的时刻表,蔷薇要坐的那班车延误了四十分鐘,是意外也不意外。蔷薇那口气才刚吸上来,凉冰忽然反手抓起她的左手,带她去火车站的女厕。怎么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就是凉冰发作的时候,这种时候,就是老天来了、神仙来了也挡不住,万恶的根源就是从我来的。两人进了同间厕所,行李箱放一旁,凉冰贴上来就是一个深吻,既痛苦又缠绵,蔷薇忍不了眼泪,凉冰压蔷薇的手在墙,十指紧扣,蔷薇喘不过气,却不愿离开她的唇。凉冰不能扯下她的围巾跟衣领,因为蔷薇要回家,蔷薇懂,所以换她来。动作上真是用「撕开」这个动词,蔷薇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也像狂风像急雨,像大浪像烈火,要席捲凉冰的情感五感,冲毁她向外一切的桥樑牵连,外套衬衫都遮掩不了,蔷薇狠狠咬上她的白颈肩膀锁骨,甚至胸乳。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在家,老师,你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一人?到底还差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蔷薇内心嘶吼,崩溃尖叫,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凉冰抚摸身下蔷薇的头,湿黏的气息出现,厕所的空间不大,姿势受限,呻吟也是,还得小心有人偷看她们的天理不容,或是怀疑她们有病。凉冰咬唇,闭眼仰头,双手抵着蔷薇的黑发,双腿在抖,蔷薇将凉冰的内裤往下拉更多,脸埋得更深入,看着凉冰舒服享受的模样,蔷薇很满足,只是眼泪不太听话,那是不能解释的矛盾,越亲密越心痛,你让多少人为你,你又为多少人如此,为什么不能只是我?无解了,蔷薇吞下太多,透明液体流过她吞嚥时上下动的喉咙,总要结束的,总会结束的。蔷薇起身,四十分鐘太短,两人满脸通红全身汗,冬天的寒冷在这一刻全退却,却是更椎心刺骨,蔷薇抱紧凉冰痛哭流涕,凉冰无声落泪,因为蔷薇太爱她了,她太爱她了,怎么办? 凉冰的脑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她过滤不来,因为曾经真实发生过。最终是停在鹤熙发现她开始毫无意义的纵情的时候,会玩弄别人的感情的时候,糟蹋一个又一个女人的真心的时候,她生气骂她打她的画面,替她姊姊。 『凯莎就是这样教你的?』这一句话震碎凉冰。 不,我姊姊从来都没有教我怎么样去爱一个女人。 火车站的广播通报那辆火车即将在十分鐘后进站。 --- 有别于前几日的激烈,或说因为怕蔷薇「内部」会再流血,她们这次的爱抚很慢很慢,大多都专注在亲吻。黑夜是她们的爱情里最自然最完美的遮掩,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视觉在这时只是辅助,两人最多是靠感觉,心意相通的霎那便是永恆,即使这心意相通的部分是伤害与疼痛居多,但总是两人共有的,没有第三人,反而格外浪漫了。 房间已经有离别曲,还是这一首,还是钢琴声重复循环,忽轻忽重,忽缓忽急,这不是专业的演奏版,是偷偷录下的,蔷薇莫名安心不少,其实也是某种安慰,似乎看透了什么,她突然很自信凉冰是爱她的,不管是六年前的那一千多天,还是现在的七天,即使她们对爱的定义还是有差距,但她对她的柔情跟宠溺,在她们确实相爱时,永不缺席,也无法遗忘。真是令人又爱又恨,蔷薇在凉冰的身上,换她假装成她,嘴唇吻过凉冰的额头,凉冰微笑,指尖仔细的摸过蔷薇的每一处,蔷薇咬住凉冰的手,意思是不准乱来,这是我的主场了。 「不会插进去的,捨不得看你受伤。」 语毕,凉冰要给她一点甜头,立即向前吸住蔷薇的乳头,蔷薇轻喊一声,快感来的太快,谁让她的弱点她太清楚,不公平,但爱情哪有公平,不,是世界根本不公平。凉冰吸吮着蔷薇的两个小硬点,左手抱她,右手指摸到了双臀之间的乾涩之地,蔷薇立刻缩紧。 「你、你还说你捨不得我受伤,不准用后面。」蔷薇抗议,说多少次了,那地方很脏。 「但前面我不能用。」凉冰坏笑,指尖在后穴绕圈。 蔷薇咬她的头,凉冰「哎」了一声,随后对视,彼此的眼睛都瞇成一条线,鼻尖碰鼻尖,乳尖碰乳尖,有互相抱怨的甜蜜,但湿热的吐息很快又升温了对方的体温,蔷薇禁不住心底的渴望,蹭了蹭胸前,舒爽同时,接吻也是,也变相阻止凉冰的坏事。 「摩擦比较爽。」 这是蔷薇提议的,说完脸红,但她分开凉冰的腿毫不迟疑,凉冰先挑眉然后苦笑,虽然不能用后面很可惜,但她没有拒绝蔷薇,很听话的配合她要的姿势,移动位置,让两人的阴部可以密合贴紧,微微肿大的阴蒂带点湿润,无比兴奋,抬起凉冰的腿,舌尖舔过她的脚趾脚踝,一同扭动腰,蔷薇这时的神态有凉冰的邪魅了,学得挺像的,凉冰笑着喘气,刺激了,她们都很喜欢的刺激,酥酥麻麻的,欲罢不能的,如雷电不断窜入体内,名为你的雷电。 「呵……老师,我做的好吗?」 「啾,好、好啊,怎么会不好……」 凉冰亲蔷薇的手背,迷失在情慾里的姿态有狂乱的美、撩人的媚,蔷薇真的受不了,是幸福也是煎熬,生理跟心理都是,蔷薇更努力了,好像没有什么比跟凉冰一起高潮更重要更想要的事。直到她们又一次的慾望狂潮宣洩光了,蔷薇在凉冰的耳边轻声说,她为她最后唯一能做的事。 「凉冰,我们出门去吧。」 第四天。清晨:为什么有人想要情杀 凉冰听到钢琴声,躡手躡脚的下楼去琴房,躲在琴房外,两隻耳朵认真听,两隻圆滚滚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天真无邪纯洁无瑕,小心的打开家里琴房的门,小小的门缝,视线朝里望,此时在弹钢琴的是她的姊姊-凯莎。凯莎有着一头遗传自她母亲的金发,与一双来自她父亲基因的琥珀色眼珠,白色的平台式钢琴,专注的神态让凉冰印象深刻,每天都深刻。那年她八岁,她十八岁。 『凉冰,你还不睡觉?』 凉冰吓一跳,凯莎停下动作,早已发现这个小傢伙在偷看,转头看她,凉冰惊慌,不敢点头。凯莎微笑,对她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她过来。凉冰立刻打开门,小孩子是直觉反应,虽然有稍微停顿,但最后还是勇敢走向凯莎。 『姊姊教你。』 这是凯莎的个性,不问凉冰喜不喜欢钢琴,就直接给予她认为是好的、对的东西给她的妹妹。凉冰当然是喜欢的,当凯莎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一种霸气的呵护,不容抵抗的温柔,凯莎的金色长发落在凉冰小小的肩上,她的手只有她的一半大,用小指头一个琴键一个琴键的弹,手被包裹在姊姊的掌心里好柔软,有温暖。凉冰不能说明那种情感,就笑着面对凯莎,其实以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来说,凯莎就是姊姊,没有别的,如果父母是天,凯莎就是地,最靠近自己、最希望能永远在一起的那个地。只是凉冰没想到,姊姊第一次教会她弹的这首离别曲,竟是她们姊妹俩人生的预言与终曲。 --- 蔷薇最终要回家过年,与家人团圆。凉冰是真的难过,两人分别后,她彻底失控,在火车站没人的角落哭得伤心欲绝,因为蔷薇得走,就算拿出最伤人的方式,蔷薇快被逼疯,她还是不得已要低头回去,所谓的不顾一切、所谓的无条件牺牲太难。虽然分开前的亲密有安抚之意,但始终无法解决凉冰心中最深层的寂寞与恐惧。凉冰痛恨离别,因为无能为力,最痛苦的不是现实,是无法改变现实。心底明白根本没有永远这种东西,却是可笑的每天期待。所以从离开火车站之后,凉冰又是惯性的暂时性失忆,做了什么事都没记得。直到冬日的清晨再来,才发现自己好像送了压岁钱给别的女人,看床头柜的红包纸,到底是给了对方多少,钱财?身体?那颗心?完全没印象。只见从身后环抱自己的手,身后赤裸的触碰,平缓的喘息在颈后。有人在身边,凉冰觉得好多了,不管是谁,却管不住想哭的衝动。 『你是谁?』 『你好坏啊,做完不认帐了?没关係,让我帮你想起我是谁。』 『呵……我是谁?』 『你说你是凉冰,啊……你还好吗?』 『不、不会再……呃……不会再变好。』 『你说什么?』 『不要碰我。』 『咦?』 『你他妈不要碰我!』 面对凉冰突然的转变,对方惊吓,所有的抚摸拥抱都停止。凉冰的那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时间静止了很久,对方不知所措,尤其凉冰后来哭得夸张,是谁见了都会不捨的那种夸张,对方温柔抱凉冰在怀里安慰,让她躺上胸口,轻抚她的黑发背脊。 『对女朋友的罪恶感?』对方捏捏她的耳朵,凉冰没说话。 『我以为你是那种瀟洒不羈的女人,但现在看来,你不是瀟洒,是傻。』 『你的话太多了。』凉冰慢慢起身,语气又变为另一种狠戾,防卫心很强的那种。 『但你一句实话都没说。』 『有,我说了一项事实,我有女朋友,还是我的学生,第……n个了,数不清了。』 对方以为凉冰要走了,却又吻上来。太混乱了,乱七八糟的人,看不透猜不透的人,令人怨恨又令人心疼的人。 『手机,你的手机在响。』对方提醒凉冰,欲阻止双方不明所以的继续。 『帮我开扩音。』 『什么?你疯了吗?』 凉冰忽然没了耐心,她看阳光刚露脸,就知道这世界会一大早来查勤她的只有杜蔷薇,这个女人才疯了,拜託你不要再这样爱我,为什么你听不懂?在坚持什么?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会,我也满足你的怀疑,我清楚你会多心碎,但你还看不懂?几秒后接通了电话,凉冰的第一声喘息就让蔷薇情绪崩溃,那不是幻想,蔷薇在家里的客厅,握紧了电话,承受非人可以承受,多亏了她父亲,双眼望着她父亲看早报的背影,蔷薇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却只能压低声音问凉冰你在哪里?问你跟谁在一起?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不知道,这回答最令人想死,这一瞬间,蔷薇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有人想要情杀。 『你是老师啊!』 『你老师他妈的跟一个有夫之妇在宾馆里啊!』 --- 天地还没有完全甦醒,离开了那栋她们的二人公寓,蔷薇捨不得,原本是真想七天都跟凉冰沉溺在那里,相互拥抱,无须遮掩,完全坦承,直到她定义的一辈子结束。可她后来仔细想了,什么是结束?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但也很复杂。 车窗外的景色有一层薄雾,神秘,暗藏着危险,却还是让人想一探究竟,蔷薇轻笑,很像她深爱的凉冰。蔷薇醒了,这次换她在驾驶座开着凉冰的车,偶尔转头看副驾驶座的凉冰,放低了座椅,安稳的睡着。这一段路上,她想起了很多回忆,虽然她们这段感情的关键字几乎跟哭、痛、恨这些词离不太开,但蔷薇没有后悔,只是遗憾。原来不只是她不够成熟,凉冰也很幼稚,而且是超乎她想像的幼稚,不过凉冰的想法其实自始自终都没有变。可惜蔷薇当年把自己的伤无限放大,所以看不见凉冰为什么这么做的背后,任性顽固的,谁都不肯退,彷彿谁先低头就会天崩地裂。然而她们都不曾想过,说不定毁灭之后,全新的宇宙更加美丽、辽阔、灿烂。 「到底要去哪?」凉冰被颠簸的路程震醒,慵懒的语调是这几日缠绵的劳累,年纪真的大了。 「世界的尽头。」 凉冰先惊讶,然后被肚子咕嚕嚕的叫声引得发笑。蔷薇也笑出了声,随后打方向灯停在街上,一间刚开的早餐店门前。 「在去世界的尽头前,先吃东西吧。」蔷薇说,彼此对眼。 凉冰同意,但在下车前的眼神又变得坏心,蔷薇表示受不了,却又打从心里喜欢她的坏。凉冰挥手让她靠过来,蔷薇听话,伸长脖子过去,她是故意落入凉冰的圈套,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俘虏。 「在去世界的尽头前,要先来个早安吻,吻醒睡美人。」 第四天。白天: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从小,凉冰亲眼见着什么是完美主义的最佳代表,什么是不管做任何事都不会失败,接近神一般的不可撼动与无法抗拒的魅力,如果这世界真有这种人,凉冰一定会说是她的姊姊凯莎,也只会有她的姊姊凯莎。父母引以为傲的女儿,师长讚誉有加的学生,身旁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凉冰绝对崇拜凯莎,近乎会哭的那种崇拜。但凉冰会哭不是因为忌妒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她姊姊,她是感动,有这样一个完人当她的姊姊,何其幸运。 因为仰慕,加上天赋,凉冰后来尽全力展现自己的能力,没有任何保留,期待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跟姊姊一样厉害的女人。如此天真的想法,直到再长大一点,凉冰对凯莎有了全新的感觉。那天晚上,凉冰半夜上厕所,见到凯莎一个人在客厅里包扎自己的脚踝,好像扭到了,凉冰很意外,因为想起今天在大学的运动会上看凯莎参加田径一百公尺决赛、八百公尺决赛、三千公尺障碍男女混合赛,完全看不出她有受伤的样子,风光的拿了冠军,却没想到凯莎的脚踝这么肿,日光灯下,姊妹对望,凉冰第一次看到凯莎美丽的琥珀色眼眸闪着泪,显然是真的很痛,为什么不说? 『没事,没什么好哭的,凉冰,哭解决不了问题。』 凉冰立刻上前关心,急得眼泪都流出来,凯莎无奈,明明痛的是我,小姑娘却哭得这么伤心,我不过是扭到脚。凯莎伸手擦去她妹妹的泪,顺势拨好她的瀏海,凉冰的心有莫名的震盪,但被忽略,只知道听姊姊的话,说不哭就不哭,可情绪止不住,毕竟那时候她才十岁。凉冰一辈子都记得凯莎今晚说的话,所以未来很少哭,然而也因此错过了很多情感的宣洩。凯莎没有教过凉冰,偶尔的释放可以平衡自己,不过那是因为凯莎的个性太好强,所有的脆弱都不会轻易让人看见,会这样教妹妹很正常,凉冰也学着,当成人生的信条。 『凉冰,帮我把医药箱放回去架上。』 凉冰动作很快,就算要垫脚尖才能把医药箱放好,她也要独自做好姊姊交代给她的事。凯莎看凉冰垫脚的背影,觉得有妹妹真可爱。 『凉冰,扶我一下。』 凉冰小心搀扶,战战竞竞,不要凯莎痛,凯莎微笑,最后给她往常的摸头,那是称讚。凉冰喜欢她姊姊的称讚,会开心好久好久。 --- 今年过年,蔷薇过得无比悽惨,此生以来最难堪的新年-她跟凉冰吵架了,早该吵了,她早就无法忍受,可又放弃不了。白天,蔷薇跟着父亲母亲与亲戚朋友吃饭玩牌发红包,跟大家聊天欢闹。但到晚上,蔷薇发疯的打电话给凉冰,泪腺想溃堤却不能,眼睛会太肿不行,凉冰是够无情,够随心所欲,不接电话就是不接,每一次语音信箱都在割蔷薇的肉,她无法想像凉冰那句话的画面,心中有无限的脏话要出口,到头来发现说这些他妈一点用都没有,只有亲自到现场把她抓回自己身边,心脏才不会痛。但讽刺的是,蔷薇现在只要见到凉冰就会想拿刀刺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一个人为你生不如死,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对我? 一手摀住嘴,蔷薇躺在床上,一手用力揪紧胸口,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也不会有一点光明。紧闭双眼,在拼命压抑眼泪不要流出,咬牙切齿,差点要变成咬舌自尽,但死之前也要再见凉冰一面,不管多狼狈多愤怒多悲哀,蔷薇终于在想,她不单是对爱情上癮,对凉冰上癮,更是对这份变态的痛上癮。直到对这份痛,感到极限的疲惫,昏厥变成了蔷薇唯一的、暂时的解脱。然后清醒时又是一个死循环,隔日天明的晨光是新一轮的折磨。蔷薇望着房间白色的、模糊的墙面很久,忽然想起地球是圆的,一个圆是圆满,圆满是最美好的事,但也是终生逃不开、停不了的。 『早安,父亲。』 『早安,蔷薇。』 一个圆又重新开始,规律的生活,无一例外,就算是一年一次的过年,喜气充满的时节,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蔷薇穿运动服要去晨跑,父亲点头,意思是准许。虽然多看了一眼蔷薇不太精神的脸,但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独自外出晨跑是在呼吸自由的空气?不,才不,跟在蔷薇后头的轿车才是现实。到这时,蔷薇才极度害怕起来,父亲发现她跟凉冰在交往?却没有发怒?脑袋混乱,虽然她恨极了凉冰,但在这种关头,她一定会选择护着她,没有二话,蔷薇会保护她得来不易的感情,即便那已是千疮百孔的感情。 每跑出一步,每喘一口气,每流一滴汗,蔷薇都试图分散自己的崩溃,心里不断想着过年结束,坐最早的火车去见凉冰,思念快逼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时间的转移,不晓得冷暖的区别,有多极端就多极端。突然,非常突然的,蔷薇的大脑停止运转,她看见了所谓的光驱赶黑夜的样子,不会温暖不会热,却像烙铁,狠狠烫在自己的心上。因为那辆再熟悉不过的敞篷车竟然停在了路边,而她的凉冰好端端的站在车旁,若无其事,眼睛是笑,笑着看她,蔷薇的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不问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就只想求她,拜託她说一句对不起,蔷薇,我很想你,我们回家吧。 --- 吻醒睡美人后是异常甜蜜的早餐时光,两人不是对坐,是坐在彼此身边,最靠近彼此的地方。蔷薇感觉到凉冰的活力,不同于在公寓时那种暗涌的、私密的活力,这是展动翅膀的、抬头挺胸的活力,所以蔷薇难过,凉冰终究是喜欢在外面,也属于外面的世界。只是她不懂,遇见凉冰,疯魔的爱着凉冰,这一切究竟是老天惩罚她,还是老天给了她一个美梦,好让她被囚禁的、被禁錮的生命多了无法抹灭的光彩灿烂,即使短暂,总是曾经有过;虽然遗憾,总是最刻骨铭心。可惜人不能太贪心,不然会一无所有。 看今天的太阳,秋天了居然还这么热,柏油路都燃烧了,才不过几点鐘而已,蔷薇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随后要告诉凉冰,但才一转头就被她吻上-甜的,巧克力。愣着,傻了,害羞了,明明彻夜都做着见不得人的事,理不直还气壮的要逼凉冰再一起走向更不可翻身的地狱,但此刻却娇羞的像初恋情怀的少女,可是老师,你就是我的初恋不会变,不会变啊。五秒,蔷薇的眼睛还睁开着,凝视凉冰亲吻她的脸,为什么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因为相信你,因为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我而去。再五秒,蔷薇让那滴迟来的眼泪落下去,缓慢闔上双眼,这里离现实太远,所以拜託,让我再依恋你最后这一次。 阳光照上两人餐桌底下的脚,在这个世界站稳了那么一点点,听店内的一则新闻报导,好像是很重要的事,但对现在的两人而言,时间已经静止。 『今年的lgbt游行,将在市政府广场前举行。上个月十号,同性伴侣合法草案已送至立法院,准备……』 第四天。入夜之前:逃走 『凯莎,那是你妹妹吗?』 那是凉冰第一次见到鹤熙,鹤熙说的第一句话,凉冰当时有当头棒喝的感觉,或说惊讶有人的感觉可以如此敏锐。鹤熙是凯莎在师范学院的好友,罕见的天生银发,不输凯莎的美丽容貌与姣好身材,气质出眾也学业优秀,虽然两人的专科不同,但彼此个性互补,是感情很好的挚友,两人会认识,是因为喜欢同一幅画-最后的审判。 说实话,凉冰没有讨厌鹤熙,只是她总对鹤熙的那个问句很纠结,所以打从心底不喜欢她。很多人说水火不容,但凉冰后来常看她姊姊跟鹤熙在一起的背影,突然对水火的矛盾与相斥有了全新的詮释,虽然这个詮释凉冰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当凉冰从小学毕业,凯莎跟鹤熙也从师范学校毕业,同是以最高分的成绩毕业。不负眾望,凯莎是那一年的毕业生致词代表,还上台在全校面前演奏钢琴。凉冰也跟父母在现场,基本上,她是不会错过她姊姊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从头到尾仔细聆听。毕业典礼结束后,凉冰兴高采烈的捧着花给凯莎,凯莎微笑回应她,捏她的脸颊,说她以后要比自己更努力,凉冰大力点头说好。 那年夏天,一家人去露营,凯莎也邀请鹤熙一起去。到那一刻,凉冰承认了所谓的侵略,原来只有一家人的地被外人入侵,尤其还靠她姊姊很近很近。但出于凯莎教她的礼貌,凉冰什么负面情绪都不能表现,就跟着大家说说笑笑,直到深夜来临,营火升起,世界安静,两个帐篷,凉冰跟父母一起,凯莎跟鹤熙一起。对于这个安排,凉冰极度不满,但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苦笑作结。 深夜,营火熄灭,只剩湖边的蛙鸣虫声,从帐篷顶看出去,满天星斗,凉冰读过很多天文学的书,但书上的星星画得再美,都比不上此刻亲眼见到的星河灿烂。原本看到这种景象,凉冰会很开心,然而,今晚她却很忧鬱,也许是青春期作怪,她想很多,也是想太多,难以入睡,就想着要姊姊在旁边,所以偷偷溜出帐篷,要去凯莎那里。却没想她一拉开帐棚,就见到凯莎跟鹤熙在湖边坐着,面向湖畔,周围有萤火虫,两人隔着一公尺的距离,湖面映照天上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凉冰躡手躡脚的过去,躲在树后。 是很诡异,两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凉冰却感觉她们已经说了很多话,是不可以让别人听见的那种。凉冰这一晚终于知道忌妒的具体感受,鹤熙稍微坐过去,凯莎没有退,鹤熙的双手夹在双膝里,凯莎的手是自然的放在大腿旁,她们依然没有说任何话,但气氛已经明显不一样,是凉冰会抓狂的那种不一样了。 --- 过新年,大学教授拜访自己,这不是怪事,只是蔷薇看不懂,始终看不懂凉冰怎么可以在毫不犹豫的伤害她之后,又厚着脸皮笑着对自己,笑着进她家,笑着对她父母说恭喜。恭喜什么?恭喜我这些天的崩溃跟眼泪是白忙一场?恭喜那些都是你在骗我,跟我开的玩笑?又或是我在作梦?蔷薇搞不懂,却要跟凉冰一起微笑,耻笑?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下午待到晚上,母亲随口留凉冰下来吃晚饭,父亲居然同意,天要塌下来了,压抑到极限,蔷薇直接从晚饭桌上,随便找个藉口离席,父亲不悦,要她乖乖坐好,蔷薇没得反驳,再坐回原位,但是连一眼都不敢看凉冰。 难过的要命的晚餐结束,蔷薇不多留在客厅听他们聊天,凉冰根本是在和她父亲胡扯一通,你是这样的交际花?你若不当教授老师,是可以去电话客服当专线人员,我一定打爆你的电话。 『乱七八糟。』 突然,蔷薇还没打开自己的房门,听父亲极其严肃的口气,她停下动作,背对客厅,随后听明白父亲是对电视报导的新闻责备,蔷薇握门把的手逐渐用力。 『男男女女成婚,成何体统。』这话的力道就重了。 『是不成体统,将军,息怒。现在年轻人就喜欢标新立异,都没有认真思考后果。』 本来这些话,蔷薇过去听多了,不在意,不论谁来说,蔷薇都无所谓。但今天,此时此刻,是从她深爱的凉冰的口中说出,这意义非同小可,谁不心痛,谁不心疼,无论是不是真心话,全都代表了屈服,不得不,不然连生存都不行,没有容生之地,好像站在哪里都是人人喊打。蔷薇再也听不下去,又是关门反锁的一夜,最好痛哭流涕没人理,最好血流成河没人管。直到房内的虚假寂静被打破,手机在震动,震动了好久没停过,蔷薇从黑暗中清醒,痛不欲生,然后这个让她伤口更加恶化的女人,又在这个不对的时间点来纠缠她,不应该接电话,心里又极度渴望,老师,告诉我,你跟我父亲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蔷薇。』 好,可以了,可以掛断电话了,喊我的名字就够了,蔷薇是自知她一旦开口,就要对凉冰咆哮发火,但她不能在她的家,在她父亲的眼皮底下,肆意宣洩对一个女人的情感。 『蔷薇,我想跟你睡在一起,想抱抱你,我可以过去你房间吗?还是你来客房……』 『你他妈是疯了吗!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你才高兴!』忍无可忍,蔷薇气得全身发抖,在床上。 沉默好长一段时间,凉冰其实吓到了,但不改态度,因为她早就疯了,所以要逼得每个爱她的人,她也想爱的人一起发疯。 『我想要你跟我回家。』 可悲又无奈,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凉冰太了解蔷薇,不,是她太懂如何观察一个人的需要,显然这就是蔷薇对她的唯一所求,同时也是她对她的。半夜,蔷薇就带着凉冰从家后门逃走,用逃走这个词很奇怪,却是最贴切的形容。 --- 开了一路的车,打闹玩笑吃喝一整天,凉冰没猜到蔷薇的目的地,因为这个海边充满太多怀旧的气息。敞篷车照旧停在海岸边的林子里,她们没带泳衣,也不需要。夕阳黄昏,沙滩上有两双脚印,烧红的大海是难以忘怀的美,但对这时在海岸的岩洞里,没穿衣服拥吻的凉冰跟蔷薇而言,那些可以被忽略,那些从来都不是会被永久纪念在她们的生命里。 岩洞的回音让每一次亲吻喘息都更热情,可惜她们不能待太久,涨潮。衣服在一旁的岩石上,早湿透了,唇舌从对方的身上离开,抚摸对方的手有眷恋不捨,但这份眷恋,最终只能如眼前这艳红残阳,学着习惯稍纵即逝。 「这附近的那间,我们以前常去的旅店还开着吧?」 穿回湿透的衣服,蔷薇这是普通的问句,如今有意犹未尽,凉冰笑眼看她,坏心的盯着她湿透的上衣透出的内衣,蔷薇跟着低头看自己的胸。 「回、回旅店再看。」 「要是倒闭了呢?」凉冰伸手拨过蔷薇的黑色瀏海,让橘红的阳光可以照清楚她的脸。 「就、就回车上干啦!」 「是吗?真希望那间旅社已经关门大吉了。」 第五天。上半夜:不是为了做爱 青春期,凉冰过的可抑鬱了。 期末考试的榜单出炉,凉冰站在榜单前看,从早到晚,从还没上课到放学了,凉冰还在看,是使劲地看,用力地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看不到她想要的解答。其实凉冰的学业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各方面都不差,几乎是凯莎的翻版,只是她有点怪,不喜欢接触人群,不社交,其他同学对她的看法,只觉得凉冰眼里就只有念书考试。父母以为凉冰是因为有凯莎在前头太完美,所以给自己的压力太大,都不常出去玩,也没见什么朋友来找她,所以很担心。但凉冰每次都笑着说没事,总说,与其花时间去做些休间娱乐,不如认真读书,读书是学生的本分,对此,父母无话可说。 事实上,凉冰的烦恼说简单也不简单,却不是一般青春期广义上的,从小孩转为大人的心理变化,或是第二性徵出现的羞怯与害怕。凉冰如果有不读书的时候,就会去她姊姊的房间,坐在凯莎的床上,发呆的望着窗户,似乎想了很多事,却也像没在思考,就看阳光洒下来,用皮肤感受太阳的温暖,胸口却冷的像冰。凯莎当上高中老师之后就搬出去了,基本上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回来,但她的房间终年整齐乾净,不是父母整理打扫的,全是凉冰。 『想姊姊?』 妈妈知道凉冰从小就非常崇拜凯莎,知道她们姊妹感情好,凯莎走之后,见凉冰这样,也是心疼。妈妈跟着进凯莎的房间,坐上床,凉冰转头看妈妈,无预警的流下两道泪,妈妈惊讶,很快拥抱凉冰安慰,到底是感性的孩子。凉冰倒在妈妈的怀里,最想说的秘密都哽在喉咙,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自我催眠是她想太多,却说服不了自己对她姊姊与日俱增的思念。 有时候凉冰在半夜惊醒,以为听到钢琴声,纵使恐惧,她也控制不住身体,一定要去琴房看,要亲眼见到琴房空无一人,她才要自我虐待的接受这份失望。也在那时候,凉冰懂了一是比零还更可怕的数字,但老天却让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凉冰始终不知道正确答案。 --- 从逃走到逃亡,这个词的改变,幅度是大了,至少内心是。妈妈很担心,一大早就给蔷薇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先说,就大半夜的赶着走。蔷薇一开始没想接电话,后来是不忍心,所以回答,因为要考研究所,有些资料想跟教授先讨论。这话说得非常心虚,妈妈也不是笨蛋,一听就知道是谎言。 『告诉妈妈实话,蔷薇,可以吗?』 蔷薇很煎熬,握手机的手在抖,用模糊的视线看周围的一切,她在哪?都忘了这间旅馆叫什么名字。她在做什么?一丝不掛的坐在床沿,身后有一个同样裸身的女人,对,女的,是她大学的教授,还背叛过她无数次,但她却怎么样都离不开的人。 『我、我跟老师在一起,很安全,妈,没、没事的。』蔷薇尽量用自然的语调说话。 『蔷薇,你跟凉教授,真的没事吗?』 妈妈一语拆穿所有,蔷薇彻底崩溃,泣不成声。凉冰被女友的哭声给唤醒,望着蔷薇在床边对手机哭的背影,凉冰猜都不猜,就知道这场戏也差不多要结局,而结局早已定了。凉冰坐起身,从身后环抱蔷薇的肩膀,温柔亲她的左耳、脸颊,蔷薇应该要挣扎,却挣脱不了。在蔷薇原来的世界里,左右很平衡,可现在她只能择一。基本上,蔷薇根本不可能选,寧可去死,所以凉冰帮她决定了,按照她的随心所欲,接近为所欲为,拿过蔷薇的手机,对手机另一头的人很有礼貌的说:「对不起,杜妈妈,蔷薇有点忙,一会儿再跟你说话。」然后关机。蔷薇勃然大怒,抢不回手机,差点要出手打她,凉冰早预料她会发脾气,因为她就是故意要惹她发火。蔷薇怒不可遏的压凉冰在床,手机早不管了,掉地上、掉床底,双手掐在凉冰的脖子上,蔷薇每一根手指的力道都很大,都是竭尽全力的,她的每一滴泪也都狠狠碎在她的脸上,收不回来的,凉冰心痛死了,却还是摆出无所谓的表情,让人看不懂的笑脸。原来蔷薇想杀她的力气没有出来,因为她的双手根本没有碰到凉冰。蔷薇完完全全的精神崩坏了,真的搞不明白,她们在干吗?不,是她到底在干吗? 『蔷薇,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句话蔷薇听过无数遍了,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如果可以分手,她们早就分开了,一千多天的日子,蔷薇在心底也是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后一次,再发生一次,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但是不可能,蔷薇怎么可能办得到?或说,为什么办不到?捫心自问,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唔……啊……』 蔷薇最终还是败阵下来,吻了上去,纵使泪流满面。凉冰讶异高兴又不捨气愤,她原来是感情丰富的,她也是真心爱这个世界,会珍惜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从来都不是只有微笑这一种模样,她也是有很多话想对蔷薇说,但每次见她被她伤害后,还在家中痴痴的等她,那一瞬间,凉冰就觉得自己高攀了。 我在醉生梦死,永远都好不了,你等我做什么?你不要这样,蔷薇,我还不起啊。 --- 六年过去,那间旅店没有收掉,还经营着。 一间套房的浴室有水声,莲蓬头流下热水,热气团团,瀰漫整间浴室,凉冰全身赤裸的站在热水下,低头望着左手,盯着手掌上淡红的水从手上流过。沉思好几分鐘,蔷薇开门进来,从她身后抱住她,先「啾」了一下她的后颈,再问她在看什么。 「自己染发就是这样,容易掉色。」 「那是因为你的头发太黑了。」蔷薇的语气是调皮的。 彼此相视微笑,随后又亲了几下才开始洗澡,但也不只是洗澡。所谓的洗澡不过是掩饰,两人从淋浴到泡澡,她们爱抚亲吻的时间长多了。这间旅社有一点不好,就是浴缸太小,六年前蔷薇就写过意见书,建议他们改进,显然六年过去,他们没有听进去,或是经费不足。所以,最后的结果依然是她跟凉冰的大长腿又得在这小浴缸里打架,蔷薇跨坐在凉冰的大腿上与她面对面,热水淹及胸,蔷薇将双手放上凉冰的肩,凉冰抱着她的腰,彼此深情对视,脸上的情绪跟水面一样平静,状态看似轻松,两人的内心却如狂潮巨浪,当凉冰抚摸蔷薇的脸,轻轻拨开她黏贴在侧脸上的黑发,很仔细的看她,好像要看出什么,由于眼睛过于专注,蔷薇从凉冰的黑眸中看见自己害羞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惭愧。 「凉冰,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犯贱。 「不会。」 「我、我什么话都还没说,你又知道了?」 对于凉冰太快的回应,蔷薇假装生气,实是开心。 「傻瓜,我是老师,我什么都知道,至少比你知道的多。蔷薇,我虽然没见过你老公,也不认识,但我有预感,他一定对你很好,大概是这个世界对你最好的人。」 凉冰说这话不单是提醒她,她们的承诺是接近永恆的七天,但终究只有七天。这些话同时也是凉冰刺激自己,她是活该,这些年浑浑噩噩,逼走每一个爱她的人,好像此生唯一想做的,就是成为每一个人心中的那一个负心人,永远都好不了的那种贱人。蔷薇又一次气疯了,本来要说,我这一生再也没有遇过像你对我这般坏的人,但我却没有一秒忘记过你,没有一秒不想念你的怀抱。可惜,蔷薇一句话都不敢说,心痛得厉害,用颤抖的身体拥抱凉冰,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让泪液假装成普通的热水,静静流过凉冰的皮肤,凉冰深知这两种热的不同之处,天差地远,如今也只能拍拍揉揉她的背,安慰她曾经的女孩。 「老师,我想做爱了。」 「当然,我们哪一次来这间旅店,不是为了做爱。」 第五天。中场:你答应过我,你记得吗? 凉冰聪明过人,如果有去给人检测,有可能她的智商是比凯莎还高的,但是人无完人,每个人总有缺点。如果说凯莎的缺点是太逞能又骄傲,不容别人反驳自己;那凉冰就是过于纠结,莫名其妙矛盾,不对任何人说真心话,即使是她深爱的家人,包含凯莎。因为相当讽刺的,凯莎正是让凉冰的青春过得何其痛苦的根源。凉冰原来是不愿面对,但越长大,看越多书,凉冰过去习以为常的认知在一步步崩解,分崩离析,每活一天就毁坏的越彻底。 凉冰以前明明是很期待凯莎回家,却在不知不觉中,她非常讨厌凯莎回家了。不单是因为鹤熙时常跟着来,也是因为她开始不敢看凯莎的脸,莫名的恐惧会逼她喘不过气,却只能虚偽的笑,一直笑。因为不能跟任何人谈论她心底那无法弥补的破洞,所以无以名状的苦痛是以每分每秒的速度变本加厉蹂躪她,她只能透过不断的读书发洩所有情绪,打破学校的纪录,完成别人做不到的事,达到最优秀的成绩,以为能藉此分心,但是完全没用,只有越来越伤心。 直到有一次一家人出游,到一间很大的庙参观,凯莎跟鹤熙也在。香火鼎盛,人潮很多,凉冰那时候已经是很成熟的身体,但心理状态始终不稳,并且没有任何人发现,唯独那间庙的师父,觉得凉冰的气息很怪异,异于常人,是极度需要休息的,或说放过自己。 『小姑娘,一个人?』 凉冰本来没有想理他,但鹤熙、凯莎这时过来,她不能做出不礼貌的事,所以微笑面对师父。 『没有,我跟家人朋友一起来,父母姊姊……』 『家人?』师父是疑惑的脸,也是一脸看透的神情与同情。 凉冰瞪他,也像在跟他求助,眼眶泛泪,又马上甩开眼泪。其实是无奈,一个人的命运是谁都无法插手的,唯有放下才能解开执着。可惜,凉冰当年太年轻,不会懂,或说不会懂就是她们命运的一部份。 『师父,可以求个籤吗?』鹤熙接着问,因为感觉到凯莎跟凉冰的气氛很奇怪,所以转移话题,师父点头,三人随后都求了。 『我以后好像会结婚。』 籤的结果,鹤熙喜欢,凯莎的籤诗则是非常符合她期待的一生受人爱戴,但好像有劫数,只是不知是何种劫数。她们本要问凉冰,凉冰却将籤纸撕掉,揉成一团放进口袋。 『我要相信自己,姊姊,你教我的。』 姊妹对视,现在凉冰看凯莎的视线不再需要抬头,可姊妹的感情却似疏远了好多。凉冰尽量说得平静,然而凯莎好似看到她在发抖,不太理解,但不会动摇她教过妹妹的东西。 『对,相信自己。』 那趟出游结束后,凉冰偷偷跑去看了精神科医生。 --- 蔷薇到底是感谢母亲,有母亲帮她圆谎,父亲那头勉强蒙混过关。但她从母亲的语气听出她的难过,非常难过,还有不敢置信,当然不能相信,这种奇怪又噁心的事,怎么会降临到她的女儿身上,母亲算是说得委婉,不忍伤害她女儿的心,只是要她想清楚,希望她跟凉冰结束这段关係,但电视新闻上的反对方就不是这么客气了,每一个都好像她父亲,有多痛,蔷薇几乎要活不下去。 暂时回到平常的生活后,凉冰在家时常见蔷薇在阳台垂头丧气,染回的红发每晚都要被黑夜吞噬,有点残忍,感觉她的气息,丝毫没有大学四年级的那种慵懒怠惰,或惧怕紧张要改变身份,或雀跃兴奋即将迎接新人生。凉冰懂蔷薇的煎熬,可能比她还懂,因为她曾经深刻体会过,很痛我知道,放弃吧,蔷薇,回家吧。凉冰从身后抱她,像往常一样的笑,但她的心很痛,却是一句话都没说,有晒在阳台的衣服遮挡,她们的拥吻可以隐藏。 『唔……怎么了?不要?』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对,凉冰就是敢这样若无其事的问,不然她也早就活不下去了。接吻没有持续太久,蔷薇没有吻得很认真,因为根本没心情,她现在是最黑暗最昏乱的时期,其实她没有不爱,爱从来没变,只是被时间跟疼痛消磨的太细了,你以为消失了,但是没有,从来没有消失。面对蔷薇的冷淡,凉冰的心灰意冷是铺天盖地的,而且是彻骨的寒冷,因为她此生最怕的东西只有一个-孤独。你会走的,就快了,没有人受得了我。 『蔷薇,我今天晚上晚点回来。』 此话一出,对这时的蔷薇来说,是异常严重的打击,接近摧毁自尊,虽然从跟凉冰这样病态的相爱又互相伤害开始,她压根就没有自尊可言。蔷薇睁大眼睛看她,气到无言以对,这些年从来没看懂的情人,现在,在我最需要你的支持跟感情的时候,你还要捅我一刀。双眼对视,凉冰看出蔷薇的怒火悲伤求饶,好可怜啊,我的爱人,凉冰惯性用笑容化解,但这次蔷薇要到极限,同时也是爱到深处的可贵-包容,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出去,你才要发疯。 『我等你回家。』 蔷薇太伟大了,她们的感情走到今天,每一分爱都已经模糊到只剩下执着,她还是说得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了,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在害怕失去什么。凉冰差点要落泪,悔恨的泪,其实这些年,她最想听的不是蔷薇这句万年如一日的深情守候,而是一句句最简单最自私的挽留-凉冰,今晚陪我好吗?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记得吗? --- 「啾……凉冰,嗯……」 手拨水面起身,两人离开浴缸,彼此十指紧扣,蔷薇的手背贴上磁砖墙面,背脊是冰冷的,但胸口是炽热的。这些天跟凉冰亲吻的次数,应该已经超过跟小伦在一起的这两、三年,不是没有慾望,只是小伦真的太好了,从来没遇过对自己这么好的人,没办法解释,这种对比很诡异,不只是性别上,或个性差异,价值观不同,人生经歷,要永恆或要瞬间。不过吻到后来才发现,爱不能比较,只有选择要或不要。 蔷薇从小被父亲教导要果断,不论在任何时刻,多馀的犹豫只会被社会淘汰,被其他人击倒。但遇上凉冰之后,蔷薇亲身感受了何谓毫无选择,能让她不顾形象的欢笑,痛彻心扉的大哭,甜蜜时可以卑微如尘埃,怨恨时就想亲手杀死对方。太多情绪在旋转,太多片段在脑海盘旋,蔷薇小心翼翼,也是极其用力的捧着凉冰的脸,手指穿梭在凉冰开始退色的红发里,凉冰的右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大腿,顺着她的轮廓,好像在找熟悉的路,但也不再熟悉了。 「呀!」 亲到一半,蔷薇突然尖叫,在浴室做爱有个坏处,就是容易滑倒,幸好凉冰及时抱她,腾空,让她的重量完全压到她身上,听说这叫责任。事实上,凉冰是有绝对的能力,却自甘堕落,放弃了成为那个好情人的身份。蔷薇是属于越爱越坚定的那种人,跟大部分人一样,但凉冰却越爱越不确定,看来是不甘寂寞,但又从未让任何人走进她的心,不,有,只是蔷薇不知道而已。可当时要让一个才二十二岁,第一次谈恋爱就如此惨烈,状态接近精神分裂,几乎每天都在失眠,有家归不得的女人女生女孩,她哪还有心力去关心、去探究她爱的人为什么天天背叛她折磨她,错,用天天太过分了,但那时的蔷薇对时间已经失去感觉,而从她的视线看出去的世界,是天崩地裂,天是父母,地是凉冰。 「老师……呼……进来,快点。」 「不,蔷薇,我怕你又流血。」 「呵、呵……老师,怕?你有害怕的东西吗?凉冰,你有吗?」蔷薇边笑边吻她的额头鼻尖。 「有。」 「再也没有女人跟你翻云覆雨?」蔷薇咬她的脸。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 第五天。下半夜:是你吗? 天底下没有永远不被揭穿的谎言。 凉冰偷偷去看精神科医生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而且是被她最讨厌的那个女人知道。 『凉冰?你生病了?』 想都没想过,世界真的小,竟然会在医院门口见到鹤熙。鹤熙是诧异的脸,因为凯莎从未跟她提及她妹妹生病,随后瞥了一眼凉冰的药单,精神科?突然自以为的理解了,难怪凯莎不说,精神异常的话确实不太好说。 『没、没有,我来这里做义工。』 结果凉冰开口说了此生第一个谎。 凯莎教凉冰诚实是美德,但等她懂了很多不可以搬上檯面的事之后,她惊觉自己每天都在隐瞒,或说自我欺骗、自我催眠。可是没人可以为一个高中女生解释,为何在睡梦中、诊疗中,或在无意识中,她都会看到她姊姊弹钢琴的样子,听到那琴声与她姊姊的声音,甚至闭上眼睛,凉冰还能感觉到凯莎的气息在耳边,非常恐怖又很开心。对此,凉冰要发疯。医生后来替凉冰解惑,那些是幻觉跟幻听,药物可以控制,不用担心,他妈的狗屁控制,凉冰出诊疗间后心里不停骂脏话,生什么鬼病?凉冰望着医院外的广告墙,里面演得是一对男女,他们是情侣,后来变成夫妻,他们共同经歷生老病死,结婚承诺,深情守候,不离不弃。凉冰心底深处有一个最简单的羡慕,她很聪明,智商超过一般的高中生,可不代表她能够理解世上所有的事。其实凉冰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开导她的人,然而,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从缺,父母不行,师长也不行,姊姊……更不行。所以她沉浸在这样的悲伤里,百转千回,但好笑的是,到头来她都回到原点。凉冰擅长分析,当然也分析自己,只是她不敢也不能面对那个答案,也因为走不出这个死循环,才会被鹤熙撞见。 『鹤熙姊姊,你呢?怎么会在这?』 『我爸爸是医生,我来看他。』 普通的问候,凉冰明显看来很虚弱,不,脆弱,她很快要走,像是要逃避什么。鹤熙一向是感觉敏锐,或说直觉很准,但到底善良,没有拆穿凉冰的谎,只是很忧心某件事,当凉冰跟她擦肩而过,她是替凯莎担心她。 『凉冰,我前几天晚上在女同志酒吧的门口看到你,是你吗?』 --- 凉冰跟蔷薇终究还是走上了貌合神离的这一步。只是蔷薇的貌合神离是空前绝后的压抑,她都佩服自己了,而凉冰是放纵到极限的随心所欲,几乎是为所欲为了。两人却不知,她们是同时矛盾,纠结又心痛,我最亲密的情人啊,我最深爱的女人啊,你怎么就捨得伤我的心,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意。各自演独角戏,各自躲起来舔伤口,却也互相囚禁。其实她们若给这段感情的磨合换个说法,她们不是假装演戏,不过是误会,也许还不会这么悲哀难过。可惜,她们放大了自身的痛太多,到后来都忘了自己有痛觉。 望着餐桌上的晚餐,蔷薇没吃,准备得很丰盛,可是都没吃。只要凉冰没回家,她就不会吃,但还是准备着,接近无意识的作为,蔷薇基本上已是执念的化身,某方面也可以说她是为爱成魔,然而,这种改变、这种牺牲并非好事。坦白说,以蔷薇的智商,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懂了没用,因为蔷薇越展示她的包容溺爱,凉冰越是变本加厉,蔷薇处在麻木状态,好像每天都在期待凉冰的那一点施捨,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向你乞讨所谓你对我的爱。进入哲学自问自答时间,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如果是,那我们乾脆去自杀好了。 她们交往的这一千多天,蔷薇从没有自杀过,凉冰当然也没有。 蔷薇只是一个人把冷掉的饭菜默默吞下肚,如果真的吃不下,最后就拿去倒掉,真浪费,好奢侈,能跟你一整晚在一起,开心度过夜晚都变成一件相当奢侈的事?真的很可笑,蔷薇后来蹲在厨房的冰箱旁,无声哭泣,明明家里只有她,她却不敢大哭,好可怜。凉冰看着,当她回来,蔷薇没发现,凝视她颤抖的肩,深红色的长发,她对她有很多话想说,譬如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心甘情愿被我搞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蔷薇,你应该要走了,没有未来的,我不会再好起来的。可真的开口时,却完全不是这些话。 『情人节快乐,我的蔷薇。』 鼻水泪水从蔷薇的脸上不断流下,凉冰不忍心,她敢打赌,没人亲眼看见女朋友这样,还可以无动于衷的。凉冰上前抱住缩成一团的蔷薇,此生最温柔的吻。蔷薇震惊,这是不敢想的画面,要感激,感激你想起我还在这里?其实更多的是生气,但她不会对她生气,因为她太害怕失去她,怕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所以凉冰犯任何错,蔷薇都可以原谅,她都可以忍受,但这一刻她崩溃了,泪如雨下,凉冰安慰她,她太了解她了,轻拍轻柔她的肩膀背脊,蔷薇在凉冰的怀中嚎啕大哭,情绪释放,她像是抓紧救命稻草的抓住凉冰,凉冰双膝跪地,更多的话堵在胸口,例如很抱歉我挥霍你的感情,可是你太好了,好到我无地自容,好到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所能用的、所能想到的要你离开我的方法都做了,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蔷薇,离开就是解脱,真的不会再好了。可声音始终发不出来,凉冰潸然落泪。 --- 孤独恐惧症,真是个劈腿的好理由,却是凉冰这乱七八糟、醉生梦死的一生最大的真相,不好笑不搞笑不开玩笑的真相。要到好久以后,蔷薇是真正意义上的冷静、真正意义上的理智、真正意义上的思考的时候,她才终于懂得去探究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我们每天在一起,你却离我好远,你袒露的真心,还有一部分是锁着的,在角落,但是无法被忽略,永远不可抹去的部分,那里锁着一个迷失方向的你,是吗?凉冰,你在那里吗?我相信是。 「啊……凉冰……」 从浴室出来,蔷薇坐在套房的单人沙发,她跟凉冰仍旧是一丝不掛,仰头,双腿分开,被抬得高高的,每次喘气呻吟传达的都是只有跟凉冰做爱才有的销魂与欲罢不能,全身都在抖,下半身尤其厉害。 「呃……老师,你、你有数过你到现在,跟多少人上床过吗?」 趁着快感之间的间隔,蔷薇低头看埋在她两腿间的凉冰,双膝跪地,有俯首称臣之意,蔷薇明白自己从来都是处在下风的那个,当年却没想过凉冰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手轻轻摸着凉冰退色的红发,在昏暗的室内,依然鲜红如血,蔷薇记忆中的自己。 「没数过,蔷薇,数这种事,没什么意义。」 舌尖跟股间牵连出透明的黏液,凉冰盯着蔷薇最私密、最炙热的部位,这些天看多了,最终也要成为别人的。吞口水下去,什么都吞下去,还是不太够,本来要再继续,嘴唇才刚碰上又湿又硬的小肉豆,蔷薇就推着她的头阻止她。 「你有背叛过你现在交往的女朋友吗?」蔷薇的这个问题是多馀了,凉冰微笑。 「蔷薇,我现在不就是了吗?你还背叛你老公啊?」 此话一出,蔷薇撇过头,整个人承受巨大的煎熬,她为什么在结婚之前回来找她?为什么不惜冒着名声毁坏的风险也要做? 「不过没关係,人无完人,熟能无过。只要剩下这不到三天的时间过完,蔷薇,你就自由了。」 自由?凉冰还是笑,抓紧蔷薇的大腿,蔷薇再次与她对视,眼眶泛泪是吗?世人皆有罪,那我们就不必放过死之前的机会。是不该再放手指进入的,是蔷薇坚持,但她不是情慾过剩,当她抱紧凉冰,让高潮颠覆过去所有的爱恨,也许在某个瞬间,我可以看见你很痛苦,我可以看见你的泪,凉冰,你一定很累吧?我相信是。 第五天。清晨:确实存在过 有没有病?这是个问号。 为什么不可以?这是个问题。 每日每夜都困扰凉冰的问题,不管闭上眼睛,张开眼睛,凉冰的心中脑袋都装着问号。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放在相框里,相框在床头柜立着,终年都在,位置不曾变过,凉冰每天都会擦乾净,却越来越看不清。凉冰曾想过自己是不是近视,但去看了眼科又没有。精神科医生给的药都吃了,凉冰却越来越焦躁,最后不得已转介去求助心理医生。结果,心理医生竟然告诉她,她没有问题,只是……跟别人不一样,这样是对的吗?凉冰很激动,抢着问,但其实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心理医生那瞬间的表情,凉冰深深记得,同情她替她难过,可怜一个孩子,要压抑多久才会问得这般声泪俱下。 『这没有对错,你不要想太多,跟家人多……』 『不!不要告诉他们,我、我求你。』 要不是心理医生阻止,凉冰要下跪了。 那晚,凉冰完全不能读书,就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要睡也睡不成,因为没办法闭上眼睛,因为怕一闭上眼睛全都是凯莎。前些日子,才一起过完她姊姊的二十七岁生日,难得回家,凉冰必须面对她。凯莎看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鹤熙也还是随时在她身旁,当时的凉冰已经管不了对鹤熙的忌妒,因为她连自己都搞不懂。当晚,凯莎跟鹤熙一起住下了。夜深,凯莎突然敲凉冰的房门,照时间算,凉冰刚洗完澡在念书,她很惊讶,开门让凯莎进来,紧张万分,差点把手中的原子笔折断。凯莎坐在她床上,眼神有欣慰,她知道凉冰在各方面都是最好的,不会输自己,凉冰试图闪躲凯莎的目光,可是又不能太刻意,会显得奇怪,尽量让自己自然,然而就是这种拉扯,反而让凯莎找出一丝怪异,姊姊就是姊姊。 『凉冰,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念书压力太大了吗?有没有好好睡觉?』 『我……』 『照顾好自己,凉冰,爸妈年纪也不小了,有空就多跟他们培养感情。你知道爸妈对你视如己出,对你的爱从来都没有比对我……』 『我知道。』姊妹俩四目相交了,同样皱眉,但皱眉的心情是截然不同。 凯莎今晚会进来跟凉冰聊天,很大的原因是出自父母的担心,凉冰从凯莎离开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虽然看似安静优秀,但据学校老师同学的观察,凉冰都是闷闷不乐的。凯莎叹一口气起身,紧紧握住凉冰的肩,笑容上没有特别的情绪,就跟小时候姊姊抱她在大腿上,教她弹钢琴,没有变化。 『凉冰,别让他们失望了。』 凯莎走出凉冰的房间,碰!什么希望都成绝望了,凉冰彻彻底底的崩溃了。因为隔天晚上,她居然坐在她姊姊的钢琴椅上,靠着钢琴,全身发抖,边哭边自慰。 『不是,鹤熙姊姊,你看错人了。』 --- 当然是做爱了,如今能够抚慰她们的爱情的,好像只剩下做爱了。 在厨房相拥哭过之后,不,到了卧房也是边做边流泪,凉冰真的不忍,跟蔷薇说了很多次算了吧,但蔷薇不停说还要,今天是情人节。他妈的情人节。这是心甘情愿被对方刺伤,也是不甘只有我受伤的悲哀。凉冰最后听她的,手指没拔出来,床有多湿就不说了,肩颈被咬了多少伤口,都流血了,有何不可?流血代表活着。 『啾……喜欢……哦……凉冰……老师……』 蔷薇边喘气边舔着凉冰的血,凉冰很兴奋,但她不是有虐待人的倾向,被虐待也没有,只是纯粹喜欢蔷薇这样的挑逗跟调情,再怎么说,她们都交往了这么久、这么久了,从大学一年级到四年级,但真正教过蔷薇的日子,也不过一个学期而已。 『好了,蔷薇,真的,可以了,你会上癮的。』 凉冰说得是痛心疾首,但蔷薇根本感觉不到,她早就舒服到没有思考能力,腿还张开着。 『老师,上癮的人好像是你……嗯……她们是这样摸你的吗?』蔷薇边吻边往凉冰的下身摸,多难过的问。 『我不记得了。』凉冰左手抓紧床单。 『骗子,呼……你到底会记得什么?啊!老师……不要、不要弄那里,呃……慢点……』 凉冰用行动证明她记得什么,蔷薇感受穴内的软肉被摩擦得爽快,不见得要到最深处才能让人发疯,蔷薇的敏感点倒是很浅,只要力道适中即可,不要太慢,也不用太快,凉冰轻吻她的额头,很规律的,与蔷薇扭动的身体相互配合着,她很冷静应对这场性事,而蔷薇是百分之九十的力气都用来高潮跟呻吟,另外的百分之十,是让不能控制的泪水用力落入纯白色的枕单、被单。 哗啦啦的水声,凉冰一个人在浴室洗手。从镜中看自己,多丑陋的一个人啊,可悲的,可悲没关係,凉冰习惯了。但她不能让蔷薇习惯那种可悲,不要她走上跟自己相同的毁灭之路,她是对爱无能,几年前她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全新的病名。但很致命的,她发现她对蔷薇早已不再是过往对其他女人那样单纯的同情。可惜,这个事实来的太慢了,蔷薇已经遍体麟伤,体无完肤了。 隐约听见外头的鸟鸣,凉冰全裸靠坐在浴室的墙边,又是一天早晨。凉冰先是面无表情,随后眼泪涌现,无声滑落,阳光此时从浴室的小方窗照射进来,慢慢照亮她面容扭曲,凉冰双手握拳,捲曲身体,脸靠双拳,压抑哭声。 --- 再一次清晨,这次先醒的是蔷薇。趴在床上,凉冰的身边,她们盖着同一条棉被。 蔷薇什么都没做,就一直盯着凉冰的睡脸微笑,口中哼着某首歌,双脚还欢快的踢着,从旋律上判断,应该是一首愉快的歌,但哼歌的人心里实是参杂不少悲愁。 「想亲我就快点。」 蔷薇始终猜不透凉冰,连她假睡这种小事,过了六年,还是同样被骗。 「啊!疼、疼……蔷薇,我说亲,不是咬。」 蔷薇受不了凉冰的调侃,就压上她咬她的头,真咬。蔷薇鼓着脸,表示你活该,彼此互看,怪曖昧的,像以前,也不像以前。现在的气氛没有昨夜的悲痛,但不代表没有,只是想暂时回味一下,曾经确实存在过,在她们两人之间的快乐与甜蜜。 「快起床了,赶路啊。」话是这么说,蔷薇却赖在凉冰柔软的胸前,整张脸几乎要埋进去了。 「再让我休息一下吧,昨天很累,蔷薇,你还年轻,但我已经老了。」 凉冰用手指捲起蔷薇的黑色发尾,蔷薇调皮,咬住她的手指。 「嘿!你咬坏了就没有了。」 凉冰跟着逗她,却没想到蔷薇会忽然舔起她的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吸吮的模样是色情到极点。舌头的湿黏触感是撩拨情慾的最佳利器,凉冰要发作了。 「唉……蔷薇,我们还赶不赶路?」 凉冰宠溺的摸蔷薇的头,她还没猜到她要带她去的目的地。蔷薇学了凉冰那一脸的不怀好意,亲密之前的暗示与讯号,只属于两人的默契。 「昨天是我爽,老师,现在该你了。」 第五天。白天:只记得一个 幻想过姊姊之后,亲自抚摸过自己之后,凉冰觉得无耻到极点,内心承受前所未有的谴责,堪称「天谴」了。但凉冰的脑袋也从此就没办法忘记那种感觉,加上年轻的肉体是无尽的慾望在燃烧,根本不能控制,也没人教她应该要控制。 白天继续假装是正常的学生、正常的女儿、正常的女生。但夜晚来临,寂寞压境,凉冰就精神分裂了,也精神崩溃了。耻辱跟快感如昼夜交替,不停的轮回转换,凉冰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清醒,但又不知道清醒的定义为何,如同无声吶喊,着魔的,几乎要逼疯自己。 这种每呼吸一次就窒息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凉冰没算过,算了也没意义。直到某一天放学,凯莎出现了,竟然一个人出现在校门口站着,双手交叉抱胸,凉冰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红,把凯莎的金发都染红了,凉冰深吸好几口气,要保持镇定,因为她吓死了,基本上是要流泪了,以为是幻觉,凯莎不可能出现的,不可能现在会接自己放学。不可能变为可能,是见到经过的学生都投以惊叹又带点钦慕的目光看凯莎,凉冰才确定了那一定是凯莎,只有她姊姊有这种能耐,全世界的人,不,全宇宙的人都不可能忽略她,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爱她。 『凉冰,今天我休息,所以回家看你跟爸妈,上车吧。』 凯莎解释,凉冰尽量平心静气,点头上车,坐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整趟路却是很不安。凉冰偶尔用馀光看凯莎的脸,忽然觉得她姊姊是不是变瘦了?又不敢开口问。 『考试准备的如何?大学志愿跟爸妈、老师谈过了吗?』 凯莎先问了,她向来是主动的人,也很关心身边的人。凉冰这时才想起自己已是大学准考生,赶紧回话,目标当然是最顶尖的大学,很有信心。 『很好,就是要这种态度,这样才是我妹妹。』 有凯莎的鼓励跟称讚,凉冰的开心是无庸置疑的,可如今的她已无法单纯的感谢与崇拜姊姊,因为她对凯莎的感情早就產生变化,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因为她想要找人求救,也许最不该找凯莎,可是她已经快要不行了。 『姊姊,我好像、好像……』 『好像?』 红灯,正巧停在一处十字路口前,凉冰跟凯莎面对面,四眼相望,时间、空间都冻结了,凉冰全身都在发抖,说不出口。 『凉冰,你怪怪的。』 凯莎见凉冰欲言又止,心中怀疑,九十秒过去,绿灯了。凉冰很快转回头说没事,随便找理由说肚子饿,凯莎没接下去说,她们没得选,因为时间不会为谁停留,凯莎继续开车。十几分鐘后到家,车停在家外面的停车格,凉冰拿着书包先下车,想逃离,却没想到凯莎没熄火就跟着下车,站在凉冰身后。 『凉冰。』 她叫住她,她一向都听她的话,很听话,但此时此刻,她会这么听话,不再是因为她从小照顾她,她是她没有血缘关係的妹妹,而是因为她爱她,从小就爱她。凉冰颤抖着抱紧书包,这一刻,怎么敢回头看凯莎。 『鹤熙跟我说你是同性恋?你是吗?』 --- 以蔷薇的成绩,毕业绝对没问题,以蔷薇的能力,很有机会进到大公司,或者继续念研究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凉冰是真心为她着想,给她很多过来人的经验让她当参考,不过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她,然而凉冰没想到蔷薇彻底疯了,她很心痛。 『老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想要。』 这其实是很深情的一句话,听在情人耳里。凉冰应该要高兴蔷薇的一无反顾,但她却是自责到无以復加,难过到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凉冰深深看着蔷薇的眼睛,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但你跟我在一起,然后呢?凉冰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可怕了,她也好怕蔷薇会做跟自己一样恐怖的事,拜託不要,我拜託你不要这样。 『蔷薇,你要的不是我。』 这句话说得残忍,蔷薇瞪她,最高程度的怨恨,真的要杀人了,凉冰没有闪躲,这些日子她看她的眼神都像仇人,对,蔷薇,这种感觉就对了,你已经不再爱我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我们走不下去了,你根本受不了,我不会再变好了,蔷薇,你不要再坚持下去了。 『蔷薇,我不会再……』 『我会去考研究所的,老师,你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坦白说,凉冰是真的想发火,因为胸口真的好痛,很久没被人引起这么强烈的情绪,却不忍也是没资格对蔷薇生气。沉默几分鐘,蔷薇说了要洗碗就走到厨房,凉冰没拦她,就盯着她的背影,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不累不吭声,你怎么活过来的,我的蔷薇,你是怎么活过如此孤单又痛苦的夜晚呢?不知不觉就来到她身边,伸手关掉洗手台的水龙头,蔷薇惊讶,再看凉冰一眼,又看了墙上的时鐘跟外头的黑夜。 『你、你不用出门吗?』蔷薇想假装自然,但还是问得小心。 凉冰苦笑摇头,轻握蔷薇的手,面对此举,蔷薇不敢期待凉冰会说出她这些年最想听的话,或是从今天开始决心改过,不再外面流连。但事实上,蔷薇是时时刻刻都在期盼凉冰的改变,我最亲密的爱人啊,可以请你给我一点希望吗?可以请你求求我,不要放弃你吗? 『蔷薇,我有礼物要送你。』 --- 早晨的性爱不如夜晚激烈,但是比夜晚温暖,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喜欢在隔天是休假日的时候跟爱人做爱。晚上是舒服的忘了对方,白天就能看清楚自己爱的人是谁,爱自己的人是谁,凉冰懂这件事的甜蜜,也教蔷薇。老实说,真的不需要过多的技巧,当两人彼此相爱,相拥的恩爱感与幸福感是绝对超越身体上的快感。 「老师,爽吗?」蔷薇手口并用。 「嗯……很爽……」 「骗人。」蔷薇舔唇。 「呃……我的身体从来不骗人。」凉冰的腿跨在蔷薇的肩上、背上。 「但你的那张嘴是谎言一堆。」蔷薇抱怨,偷捏凉冰的大腿。 「啊……薇啊,你、你敢说你这辈子都没说过谎吗?」 此话一出,蔷薇慢慢停止爱抚,边亲边爬回凉冰眼前,凉冰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她知道她会做不下去,凉冰就要她们不要再做下去,怕会妄想回到过去,但是谁都回不去。越接近结局,凉冰就越害怕,越怕就越表现的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矛盾的匪夷所思,是最诡异的残忍,也是最脆弱的人,脆弱到一碰就碎的女人。 「有,很多,但是大部分都忘记了,只记得一个。」 蔷薇很认真的看着凉冰,凉冰是瞇眼,把蔷薇看得模糊,晨光照亮蔷薇的全部,太亮了,你们每一个都是。凉冰不敢问是哪一个,因为不管哪一个,她都有预感听完后会哭死。 「在医院那时候,我说,你去找别的女人打炮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第五天。入夜之前:想要的东西 凯莎教凉冰不可以说谎,看着完美优秀漂亮的姊姊,她要学习她的每一个优点。凯莎是凉冰这辈子最不想说谎的人,连好心收养她的养父母,对他们,她都没有对凯莎的那种崇拜仰慕与乖顺听从。凉冰是到了很久以后的现在,才懂对养父母的爱跟对凯莎的完全不同,不是在同一个宇宙的感情,而讽刺的是,她跟凯莎也不在同一个宇宙。 『为什么不说话?凉冰。』 凉冰的睫毛都湿透,她还是一个字都不敢回答。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是对一个从小狂热恋慕的人的绝望,其实从在凯莎的钢琴前自娱,疯狂思念凯莎的一切,凉冰几乎等于是承认她爱上了自己的姊姊,那一刻,那种落入深渊的自我谴责狠狠击溃凉冰,因为她很单纯,想要的东西非常简单,可是这个世界,包含姊姊在内的这个世界,都告诉她那是不可以要的东西,一旦坦然接受,无疑是对他们的污辱。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答案是凉冰想到最好的了。念书以来,每一次考试、每一张考卷上的题目,没有一个答案是凉冰不知道的。但今天,凉冰想哭得泣不成声是不敢,凯莎就是她人生的第一次,脑筋一片空白,迷惘又迷茫,宛如汪洋大海中,即将沉没的孤独的人。 『姊姊,我、我真的不知道。』 『凉冰,你想太多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正常的人,别让我们担心。』 凉冰没想到凯莎的反应会如此温柔,竟没有斥喝她脑袋有问题,也没有像新闻上的反对方说她噁心变态,凯莎上前拥抱她害怕发抖的妹妹,轻抚她的黑发。但是,面对凯莎此时的行为,凉冰更想哭了,因为那是变相摧毁了凉冰最后的一丝希望,还是从她最爱的人的口中说出的。凉冰无所适从,最终只能藉由亲情的幌子,用力拥抱凯莎,书包掉落在地,眼泪不停落在凯莎的肩上,凉冰那时候明白了,所有常理上的理性知识,在不能明说的溃堤的感情面前都是垃圾。然而,这么多年才得以偷偷宣洩的情感,凉冰被凯莎几下不寻常的咳嗽声给阻止。姊妹放开对方。 『姊姊,你怎么了?感冒?』 『我们先进屋吧。』 今天的夕阳还没完,过了这些年,凉冰久违的再次正眼望着凯莎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珠没变,依然美丽无暇,但此刻被烈火的残阳染红,好不安,凉冰忽然发现,她姊姊身上,好像有很多的自信跟霸气都不见了,多的是不同以往的包容跟原谅。原谅什么?凉冰不理解,直到晚餐时分,望着眼前的父母跟姊姊,一家四口团聚,凉冰才知道自己蠢得无可救药,在这几年自我纠结与毫无意义的自怨自艾后,到今天晚上,她才被告知了比死亡更黑暗、更痛苦,无法挽回的事实。 『癌症。』 --- 两人从公寓下楼,凉冰一手遮着蔷薇的眼睛,一手牵她的手,一路小心翼翼的带领她走出每一步。事实上,蔷薇不在乎凉冰要送她什么礼物,因为她真正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凉冰。想成为凉冰眼中的唯一,获得凉冰所有的关注,唯她独佔的宠爱、疼爱、爱-每天每夜,无时无刻陪在我身边,不要走。短短十分鐘,蔷薇好久没有感受到那些是否不復存在的依赖与甜蜜,她甚至希望这路程就是一辈子,她心甘情愿走一辈子,走到腿断掉都是幸福。无奈没有一段路是通往永远,她们总要来到公寓旁的街上,到达定位,凉冰原本要移开掩住蔷薇双眼的手,蔷薇却死命抓紧她的手,颤抖。她不是不想看凉冰给她的惊喜,而是不愿结束。气氛变得怪异,春末晚风本不冷,但在这一刻,两人一同感觉到了寒冷,痛彻心扉又心疼不捨的冷冽。面对这个场面,凉冰想不到应该要说的话,能够做的,就是跟她的蔷薇僵持下去,或许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揭开分离的序幕。 『它也是个美人,跟你很配,我前几天经过一间车行,一见它就想起你,所以当场买了。』 凉冰在蔷薇的耳边轻声说,缓慢抽离右手,这是一个安慰,也是决心扛下所有的罪,温柔与残酷并存-一辆红黑色的重型机车,车身还刻有rose的字样。蔷薇的表情先是惊讶,凉冰喜欢她这瞬间的模样,显露真正情绪的她,可惜只有瞬间而已。凉冰随后将车钥匙交给蔷薇。 『老师,我不会骑重机。』然后蔷薇是双眼无神的看凉冰,或说向她求饶。 『别担心,我会教你。蔷薇,你骑车一定很帅气,更有魅力,想骑去哪就骑去哪,没人管得了你,就算你父亲……』 『我只想坐老师你的车上课。』 蔷薇的语调很平淡,但拒绝凉冰心意的眼神是极其悲痛,或说悲哀。因为她明白,她想让她有能力离开她。但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我用你给我的东西,我有可能忘记你?这逻辑不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他妈的不知道。 『乖,蔷薇,听老师的话,趁年轻多学一点东西总是好。而且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你说你会听我的话,对吗?』 手指轻触蔷薇的面颊,凉冰捧着她的脸亲,路灯照着这份赤裸不堪的心痛。藉着吻,凉冰可能想说,蔷薇,不是只有你心痛。可蔷薇有更多话想对她说,凉冰,但我看不到你的心痛在哪里?你要去哪里?又要我去哪里? --- 到底要去哪? 听完蔷薇此生最深情的谎言之后,凉冰其实猜到了目的地。很想生气的,但凉冰在副驾驶座表现的平静。 「你以为我没见过鹤熙?」 但很快的,这句话就让凉冰再也无法假装自然的面对她。因为她懂了蔷薇与自己约定这七天的真正目的,婚前的放纵做爱与回顾两人的过往只是假象,苦笑望着前方,她太小看蔷薇,当年深陷感情地狱,对,深陷如此病态的爱情地狱里,蔷薇是没有智商的,盲目的把凉冰当作唯一的信仰与光。如今,理智重归的蔷薇,她会分析事情的盲点,找出问题的癥结点,并且是接近无所不用其极的积极态度,去解决处理每一件事。她的强迫症、她的顽强意志、她的执行力强,大部分归功于她的将军父亲,用最严酷、最不容撼动的礼教纪律教导她、养育她,才有现在的她。这六年与凉冰分开的活着,蔷薇觉得最难堪、最想死的,莫过于接受事实,这是看清现实的第一步,第一步最难-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需要想起你。本来蔷薇还想加上,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爱。不过蔷薇后来没有如此认定,幸好没有。即便在忠诚面前,凉冰罪无可赦,蔷薇依然坚信她是情有可原,幸好我相信了。 「掉头。」 见到熟悉的街道,凉冰不多说一句废话,整个人都不对,好像随时要爆炸。因为蔷薇不只是开往所谓「回家」的路,更是走进她心底深处。 「你相不相信我会跳车。」 凉冰这时的呼吸都会惹人落泪,蔷薇看她一眼,忍住眼泪,踩油门,加速闯过闪黄灯的十字路口,这一次她决定要彻底击碎凉冰的心墙,但不是为了再想拥有你的人你的爱你的灵魂你的生命,而是我没办法看着你继续这样下去! 「杜蔷薇!」 第六天。上半夜:眼泪从此就没有停过 鹤熙的父亲真的是医生,所以她那时候在医院门口见到凉冰,不是谎言,只是没有说出真相。鹤熙跟凉冰很像,这一生几乎没说过谎,唯一说过的一次,内容也跟凉冰的很类似。当凯莎第一次发现她身上的癌细胞,那是两年前,她坐在医院走廊的椅上,鹤熙站着低头看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角度看她,沉默很久,多少人从她们的身边经过,突然,凯莎对她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然后,她对她说,我永远都会是你最好的朋友,不会变。 凯莎跟鹤熙都是聪明的女人,感觉很敏锐的女人,都是学艺术的人,感受力极强的人。本来凯莎觉得有妹妹以后,她可以有自私的时候,但没想到,人生的意外不可控,也有可能是这样侥倖的心态,自己才会得到上天的惩罚。可是神啊,惩罚我没关係,可不可以不要伤害我爱的每一个人。凯莎诚心祈祷,没有人看见的祈祷。 有鹤熙这样尽心尽力的好朋友,凯莎的病情很快得到控制,没有影响生活,没有影响工作,没有影响任何情感,不过就是常去医院检查罢了。可能的,可以的。鹤熙这两年作画最多的是凯莎的模样,不管开心生气、忧鬱伤心、吃饭睡觉、弹琴吃药……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画下去,但想不到世界无情,说復发就復发,说恶化就恶化,会不会太任性,会不会太过分啊。 『转移就是第三期了。』 那天下午,凯莎在美术教室,站姿望着鹤熙坐在椅上画画的背影。根本不需要凯莎提醒,鹤熙甚至比她还清楚,有一个医生爸爸的优点,也成为了最痛的根源。鹤熙随后放下水彩笔,转身勇敢面对,除了勇敢面对,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你手上拿什么?』鹤熙却问了毫不相干的事情。 『乐谱,我要重整学校的乐队……』 鹤熙立刻抢过凯莎手上的乐谱,撕得稀烂,碎纸撒在她们面前,彼此之间,缓慢飘落。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不要再管了!』鹤熙生平第一次对人大吼。 凯莎也是难得被人骂、被人吼,她居然没发脾气,只是眼眶泛泪,欲言又止,微笑的嘴唇剧烈颤抖,但最终还是要说。 『鹤熙,先、先帮我剃头吧,再、再陪我去挑假发。』 鹤熙的眼泪从此就没有停过了。 凉冰的眼泪也从此没有停过了。 一家四口在餐桌前,父母见凉冰不说话也不吃饭,就让泪滴拼命碎在晚饭里,多不捨、多心疼,他们的两个孩子啊。凯莎坐在凉冰的对面,凉冰是吓坏了,完全不能相信,一定是我在作梦,青春期的少女总是爱作梦。姊妹四眼相望,凯莎不逃避,这一眼,她就知道了凉冰的心事,因为跟鹤熙的一模一样。凯莎是很惊讶,但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举起筷子了。 『妹,吃饭吧。』 --- 拿到那台红黑色的重型机车的隔天,一整天的时间,凉冰就陪着蔷薇练车,在一处空旷的废弃的没有其他人的停车场。蔷薇学得很快,很有天分,但其实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凉冰在她的视线里,对她笑,耐心教她,告诉她注意事项,并且在她身后温柔拥抱她。蔷薇偶尔转头,闻到那股依然是属于她的香味,凉冰的黑发根根落在她的红发上。没有为什么,很多感觉与接触都被放大了,蔷薇忽然想起最初最早的那时候,却在询问自己爱上这个女人的时刻与理由,竟然不可考了。 傍晚,练习够了,重机熄火了,在她们的身后,两人并肩坐在石头阶梯上,一同面向即将落下的夕阳,身旁有几棵树木,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那一刻,蔷薇想念好久好久了。终于是忍不住胸口的激动,说不明道不清的,她转头看凉冰,凉冰的脸是红的,黑发是红的,身体是红的,什么都是红的,她记得凉冰的一切,每一个样子,高兴大笑,难过纠结,教书开车,转身出门……蔷薇不自知,因为她眼中只有凉冰,却忘了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有人说谈感情是互相,其实凉冰也深深记得蔷薇的每一个重要的变化,因她而起的变化,担心害怕,无奈接受,极尽包容,自我折磨……凉冰后来也转头看她,四眼交会,多久没有好好看看她的姑娘,都被她搞成这么可怜,好似牵一发动全身,她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蔷薇每天紧张兮兮,胆战心惊。 『唔……』 她吻了她,最普通最平常的那种,却让蔷薇痛到心坎里,好像不能呼吸,很快闭上眼睛,但嘴唇抖的没办法正常回应这次的亲吻。 『蔷薇,没关係。』 平平淡淡的结束这个吻,凉冰抚摸蔷薇的脸,希望她不要逞强,也不要勉强。眼神代表了所有,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份,只给蔷薇的,只是她不知道。 『蔷薇,我能教你的都教你了,我觉得我们……』 蔷薇才不会听,即使眼前是末路,她也会奋不顾身的如同此刻抱紧凉冰。凉冰后来是叹息比较多,轻抚她的背。一段感情最怕碰到的两件事-固执、纠缠,正巧蔷薇两个都有,还亲身演绎了最高境界,凉冰看傻了眼,另一方面也是心痛,却无能为力。 『蔷薇,我不会再好了。』 『那、那就不要好,不会好就不要好。』 蔷薇是铁了心了绝不走,凉冰感觉被勒紧喉咙,同一句是不同时空,她们各自解读,但是同样苦痛。 『蔷薇,你是一个人,你、你是一个人啊。』 --- 紧急煞车的尖锐声在两人听来是刺穿心脏。 车子轮胎锁死的情况可想而知。街上的人还以为发生车祸,纷纷出来察看。基本上,凉冰的车没事,她们也没事,就是停在路中央,谁都没动,在驾驶座的姿势像要打架,大口喘气,一股炙热流窜全身,什么都停止了。直到几分鐘后,被后方的车按了喇叭,两人才回到现实,凉冰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跑走了。蔷薇大惊,丢下车子,跟着下车衝上去,后方驾驶打开车窗,大喊大骂两人快把车开走!你们有病啊! 「对!我他妈就是有病!全都去死啦!」蔷薇回头咆啸,这话是从她口中说的,但她心里明白,这是替凉冰说的。 黑幕降临,蔷薇走在漆黑狭小的巷弄,非常复杂的,蔷薇混乱了,她并不熟悉这一区,会迷路是当然。蔷薇左顾右盼,喊着凉冰的名字,说着我们回家吧,像妈妈在叫贪玩的女儿,夜深了,回家吃饭吧。莫名回想前阵子去找鹤熙的事,刚好遇上她十岁的女儿钢琴发表会的日子,很可爱,金色头发,穿着白色洋装像个小天使,鹤熙并不惊讶蔷薇会来找自己,她一见蔷薇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事,只是笑容略显遗憾。 「凉冰好似融进黑夜里,再也不曾离开。」 那是当年,鹤熙在凉冰离家出走,消失在她们面前,鹤熙最后看到的。但是今晚,蔷薇静下心想,凉冰不是走入深渊,万劫不復。只是迷路,没有长大成人而已,就像她六年前只想永远当她的学生而已。可是没有永远。所以我的永远,来自爱上你的瞬间。 「老师,凉冰……」 「跌倒了,很痛。」 结果再一个转角,凉冰原来没跑多远,坐在地上,膝盖流血。 第六天。中场:你还想要我怎样! 因为凯莎淡然面对自己的生死,逼得凉冰强迫自己也得如此。但事实上,要一个十八岁的女生去冷静接受爱人即将死去的事实,那是不可能的事。所有偽装出来的坚强都是利刃,每一把都锋利无比,刺伤胸口的痛,比过往的都还椎心刺骨千百万倍。凉冰那天放学经过一间庙宇,她一步都不敢踏进去,她想自己一定是被神明惩罚,是这个世间最大的侮辱。可又想乞求上天给她姊姊一个机会,她姊姊那么好,她愿意倾尽所有,甚至是她的生命。反正她的命本就卑贱,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此刻也是走上罪的悬崖边,毫无羞耻心,不断对姊姊有邪念,原来她早就纵身一跳,落入无法回头的,黑暗无光的深渊。 理性判断,凉冰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刻很重要,要鼓励凯莎与父母,但现实的情况是,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哪还有心力去管别人。见凯莎每天坚持去上课,凉冰真的不忍,那种情绪叫心疼,后来频繁来往学校跟医院,有时父母会跟凯莎去,有时是鹤熙陪她去。凉冰只去过一次,然后就再也不想去。她深深记得医院地下室放射诊疗窗口前,坐在椅上的病人不少,从年轻到年老,谁都逃不过的死局。但凉冰怎么也想不透,她姊姊明明跟这些人不一样,差多了,却也在这里等待医生的呼唤?命运的催促?死亡的鐘声?那里的地板墙壁都是白的,纯白的,毫无杂质的,但是最无情的,凉冰冷得发抖,夏天啊,但早已分不出是空气还是冷气,冻得她全身发痛。 『凉冰,可以扶我一下吗?』 凯莎那时候叫住她,号码轮到她了。凉冰听话,就算视线逐渐模糊,她还是伸手扶凯莎起身。凉冰第一次深刻的从凯莎的颈部往下看,但不是看她病人服里的裸身,而是仔细盯着凯莎胸口上那一个人工血管。为什么?什么时候她姊姊变成这般瘦弱,需要她搀扶。等待凯莎的疗程结束,凉冰在外头是受不了,跑到隔壁女厕里摀嘴崩溃,被掩住哭声的求助,究竟有什么用。多少人告诉她,她姊姊会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你要有信心,怀抱希望。从邻居亲戚、同学师长,还有爸妈,乃至鹤熙,所有人,他妈的全是骗子!拳头重重捶在厕所隔间的门上,那一击粉碎过去所有的认知,凉冰颤抖的重拾已经崩塌的自己,碎得连渣都没有。凉冰面无表情拿起面纸擤鼻涕,走到洗手台洗脸,假装没事继续过生活,但心里发誓再也不要来这该死的地方。 可惜,过不了几个月,这个誓言不得不打破-凯莎在音乐教室昏倒,在眾多学生眼前。后来医生宣判,不,审判,癌细胞已扩散到脑部,凯莎无法再继续上课教书,必须立刻住院接受治疗。 --- 这学期即将结束,蔷薇的大学生涯终于来到终章,却没想到这也是她跟凉冰宿命的终曲。蔷薇准备研究所的资料跟面试是藉口,或许是想藉着转换心情,这时跟凉冰在一起让她神经紧绷,无法言明,但也或许只是她不愿再听到凉冰说任何一句要分开的话,最终只能到图书馆逃避。 蔷薇在图书馆一楼靠窗的位置,被阳光晒得热,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那天正巧是高中生来大学面试的日子,外宾很多,一个个比蔷薇还年轻的青春肉体在校园内四处张望,一双双好奇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睛闪闪发亮,最纯真的。蔷薇曾经是,但没想过四年过得如此快,更没料到自己会因为一段感情而变成如今的模样。什么模样?她都不敢看镜中的自己,哪会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盖上桌上的笔记型电脑,蔷薇在椅上闭眼沉思,时间从来不等人,过去就过去,从上午待到中午,蔷薇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每回想一次与凉冰开心的笑,她就在自我虐待,有时怨恨自己、责怪自己,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之间是哪里有问题?蔷薇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天都没明白过,无尽的轮回在侵蚀所有,直到收到凉冰问她中午想吃什么的手机简讯,蔷薇的心跳好像才恢復了那么一点,犹如一根刺狠狠的扎在心上,逼她的心脏跳动,但也从未清醒。 『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蔷薇的回答从未改变,就这么传出去。凉冰不到几秒就回復,是出乎意料的答案,她说她好久没有亲自做饭给她,所以会买些麵条,在家做义大利麵给她吃。蔷薇不敢眨眼,看着手机萤幕上的那串文字很久,心中的波澜很大,几乎要痛哭流涕,是尽全力忍住,蔷薇收起笔电,带上背包,没有一秒犹豫,但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那种最初的心动,或是想马上去见爱人的雀跃。只是隐藏太多心事,太多的内心话没有说出口,她太想抓住对凉冰的那一丝期待与希望,你会变,你会改,我相信你会,就算不知道期限。然而,蔷薇走出图书馆没多久,重机钥匙才刚从口袋拿出,所谓的天堂就瞬间幻灭。 凉冰化成灰,蔷薇都认得。她当然知道她爱人的背影,因为她每晚出门,她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去,她的需要也变成她的,即使她多么不想要。凉冰当时背对蔷薇,她们距离几十公尺,蔷薇不会知道凉冰的表情,但她知道她面前的那个女生,脸蛋清秀,很有气质,手拿小提琴,音乐系的,她笑得很开心,不论笑什么,蔷薇是再也笑不出了。 啪- 几秒鐘后的骚动引起凉冰的注意,她转身时已经什么人都没见到了,只剩下地上摔成两半的笔电。凉冰的恍然大悟其实没有太慢,但蔷薇骑车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没注意交通号志,她的世界早已没有停看听,等到眼睛真的可以看清楚的时候,一切都化为黑暗了。 十字路口,一声巨响,蔷薇连人带车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那台红黑色的重型机车被大卡车撞得稀烂,鲜血从蔷薇的嘴角流过。 --- 「谢谢,医生。」 幸好附近还有一间小诊所,蔷薇感谢医生,凉冰倒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但不是因为膝盖受伤疼,而是她想发火,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梦魘,应该超过二十年了,却记忆犹新,勒喉般的令她想死。坦白说,方才蔷薇也是跟凉冰拉扯好一会儿,才让她进诊所看医生。随后拿药单要去隔壁药房拿外伤药,蔷薇也拽着她,凉冰很不高兴,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自顾自的要往回走,蔷薇受不了她的挣扎,不,不够勇敢。 「凉冰!现在谁才是胆小鬼!」 激将法对凉冰没用,她压根不想听,蔷薇抓着她的手臂,誓死都不会放开似的,两人在诊所外又开始吵起来。 「蔷薇,放开我。」凉冰语调冷酷。 「不要。凉冰,都多少年了,你还想要继续下去多久。」 「这跟你有关係吗?」 显然凉冰惹火蔷薇的功力没退步,水火交锋,宛如惊滔骇浪,烈火压境,是毁天灭地,毁两个女人的天,两个女人的地。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凉冰。」 「说什么?我要走了。」 「老师,你答应我的,我们这七天还没完。」 「我现在就要结束它!」 「凉冰!」 蔷薇这一吼震出了彼此的眼泪,诊所的护士惊觉怪异,这时也出来关切。其实泪滴还没掉,就在眼眶欲言又止,但此刻已经没办法再演欲言又止,因为她们只有七天。 「蔷薇,很好笑,我都不知道你来找我干吗?脑袋浸水?想给你老公戴绿帽?不,我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在你眼里,也不会算在戴绿帽的范围,手洗一洗就没事了,算什么出轨背叛……」 「你才是最先背叛的那个人!」 蔷薇忍无可忍,凉冰上次看见蔷薇这种表情,是在医院的时候,她刚手术完,被大卡车拦腰撞上,当时车速有多快,撞击力道多强,没人敢想,但蔷薇奇蹟的活下来了。 「你才是背叛者。凉冰,这些年,你一句实话都没有,你的人生充满谎言,自私透顶,你勾引我们这些人来陪你,然后又满身刺的逼我们走,你很可怜你知道吗?世上没有人会了解你,你永远都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到死都是!」 原来蔷薇也懂撕裂凉冰的方法,到此,凉冰是没什么好说的,这时不气了,也没什么好哭的,早就放弃了,苦笑。 「既然如此,杜蔷薇,你可以走了,回去找你的男人吧。」 见凉冰转身要走,有心如死灰,但蔷薇不可能说放手就放手。终于,凉冰也到极限,最痛恨的是纠缠,最痛苦的却是不会再纠缠。 「我说你可以滚了!回去找你的男人!我不用你同情我!杜蔷薇,你都要成人老婆了,你还想要我怎样!给你结婚祝福?婚姻建议?杜蔷薇,你找错人了,我他妈从来就没被男人干过!」 第六天。下半夜:我那时候 跟上天抢人的挣扎原来如此可笑。凉冰见识到了,当她看凯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吊点滴,睡得很安详,凉冰却看到了千疮百孔。究竟是打针吃药才让凯莎可以安稳入睡,还是因为感觉到时日不多,所以越睡越多。凉冰一人站在闭眼的凯莎面前,父母不在,鹤熙也不在,更没有多馀的人来打扰。刚下课总是黄昏,她穿着制服揹书包,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凯莎,好像想用意念唤醒她,但也不愿她在这里清醒,她姊姊不是会躺在这里听天由命的人。 一步向前,走向凯莎一步所用的勇气是外人难以想像,窗外模糊的残阳引人胸口发痛,凉冰没有说话,捏紧书包背带,凝望凯莎被夕阳染红的瘦弱身形,凉冰还没崩溃,也许是她不断在心里说这不是她姊姊,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是她姊姊,她爱的人,为什么她爱的人会变成这样?凉冰想不明白,难道就是这份畸形的爱害她的?对一个女人的慾望?破坏伦理道德?凉冰眼眶泛泪,原来最痛的刑罚不是自己受到多大的苦难,而是那些罪过降临到她最在乎的人身上。 对不起……凉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是不停默念,越靠近凯莎就说越多,直到她弯腰,她们的脸距离不到几公分,凯莎却醒了。什么时候不睁开眼,偏偏这时候跟她四目交会,琥珀色的眼珠映着火红,她其实也在抗争自己的命运,是诸多无奈,命运无情,风往哪吹,她们就往哪倒。所以她对她妹妹此刻的举动是沉默,几秒后,凉冰转身要逃,凯莎叫住她。 『凉冰,你可以正常一点吗?』 此话一出,凉冰终于不能停住眼泪,分崩离析了,粉身碎骨了,仅一句话。可惜,凉冰这时太年轻,她所听到的只是表面令自己心碎的否定,还是从心爱的人口中。殊不知,凯莎的表情也很难过,她知道她这么说,她一定会恨死她,就像鹤熙恨自己一样,可是凯莎认定这条路太艰苦了,你们不要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折磨比死还可怜,不要走。 凉冰仰头,想让眼泪流快一点,赶快流完就结束了,但现实是,只要她还活着,她永远都不可能不为凯莎哭。然后该死的,一秒不差的,鹤熙也是刚下课,开门见了这场景,凉冰泪流满面,凯莎也是。一见鹤熙,凉冰大吼,猛力推门,狂奔出医院。 『鹤熙、鹤熙,拜託你跟着她,不、不要让她做出什么蠢事。』 凯莎不能太激动,鹤熙上前扶住她,听她虚弱的声调,她握住她的手,实是没什么力气,鹤熙万分心疼,她太了解凯莎了,立刻答应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 真的遍体鳞伤了,体无完肤了。 凉冰不是第一个到车祸现场的,即便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十字路口;凉冰也不是第一个被通知去医院的,即便她担心得要命,双手发抖。更可悲,她是深夜时分,偷偷溜进医院,还要跟护士套关係眉来眼去,那是一种出卖,凉冰无所谓,反正十几年来也是这样出卖自己。因为凉冰没办法在白天的时候,跟其他师长学生,用最可笑的身份去探望蔷薇。所有的事,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经过多少小时的手术才捡回性命,昏迷不醒一天一夜,蔷薇的妈妈哭得伤心欲绝,杜卡奥怒火滔天,要人调查清楚蔷薇这四年来都在做什么,这一台重型机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就没有住在宿舍又是谁隐瞒了?杜卡奥的怒气最后转移到他妻子身上,出这么大的事,居然隻字未提,好大的胆子,他差点要在医院发火,是被医生阻拦。 身为将军的女儿,绝对是随时有护卫在病房外守着,凉冰很有耐心,就趁他们交班,去外头抽菸时悄悄溜进去,有点好笑,见女朋友要用这种方式,防贼似的。凉冰苦笑,她还笑得出,也只能笑,不然会哭死在厕所。这间病房多豪华就不用说了,蔷薇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只剩下呼吸,她妈妈躺在另一张床上是累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祈祷她唯一的女儿醒过来,凉冰在昏暗的灯光下只看了蔷薇的妈妈一眼就不敢看了,胸口的剧痛犹如巨石压过。转头盯着满身伤的蔷薇,眼泪是一滴也流不出来,她没资格啊。回想过去,不管自己多晚回公寓,蔷薇的眼睛都是睁开的,就等她,她的执着堪称她此生见过之最,也许就是如此,凉冰拿她的风衣盖上蔷薇,也许就是如此,那一晚以后。凉冰一语不发,弯腰,两人近在呎尺,但凉冰永远也不会知道蔷薇那时嘴唇的温度。 『凉教授。』 凉冰这次没有逃,也逃不了。所以她慢慢走,用黑发掩盖侧脸。蔷薇的妈妈对凉冰的感受太复杂,以至于太多话说不出口,就望着凉冰走。天意,蔷薇隔天早上就醒了,蔷薇第一眼看到妈妈哭得不成人形,她只剩无尽的对不起。 阳光透窗照进病房,医生来检查,并且也通知杜卡奥。妈妈在检查的过程中数度问她发生什么事,蔷薇坚持不说,直到凉冰突然出现,好端端的站在房门口,笑容依旧,从容的神态。蔷薇试图保持冷静,但无法不瞪她,在即将爆发的火山面前,凉冰走上前,好似无畏生死了,但其实凉冰怕得要死。 『你去哪里了?』 沉默许久,蔷薇才开口。 『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然后凉冰的风衣就落在地上了,蔷薇无视妈妈在场、医护人员在场,不管身上的伤势,点滴还插在血管里,那一个巴掌是忍了凉冰多少日子,一个还不够,第二个、第三个是她痛得站不稳要跌倒,妈妈抱紧她,安抚她。蔷薇彻底失控,在病房歇斯底里,多少难听的话都说出口,凉冰被蔷薇打一个耳光就退一步,她是不忍,真的捨不得看,发红双眼声泪俱下,凉冰想说对不起,但没有机会,外头的随扈拉她出去。蔷薇哭得相当凄厉,尖叫,就算有门阻隔也挡不住她对一个人的绝望,谁来给她一把刀,我他妈现在杀了你……每一滴泪都碎在凉冰的风衣上。 --- 「被男人干到了?爽吗?」 碰! 「你他妈的闭嘴啊!」 蔷薇怒不可遏,她不会随时带刀,是双手掐住凉冰的脖子压她到一旁的电线桿上。 诊所的护士见状,快步上前劝阻,蔷薇还想用力,但现实的情况是,她做不到-我告诉我自己我要往前走,所以我用尽全力往前走,可是我知道你在身后孤单一个人,我还是想回头,我还是想回头看看你啊。 「咳、咳,蔷薇……你、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你看清现实吧……你是被我骗,你只是……」 「凉冰!打开你的耳朵听清楚,我告诉你,我杜蔷薇从来就不是同性恋!我他妈从来都不是!我那时候只是很爱你而已,我那时候只是很爱你而已!」 这一吼真的累了,十年来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吼声,这一刻的渲洩是终结,四目相交,眼中的恨意有多深,连毫无关係的旁人都感觉得出,何况是当事者的凉冰。不过凉冰这时感受更深刻的,是蔷薇的双手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用力。眼泪是想都不用想,凉冰的手抓着蔷薇的手,那不是抵抗,是我太了解你了,但是不要,蔷薇,太迟了,你爱我这种人做什么? 蔷薇睁大眼睛,眾目睽睽之下,松开掐紧凉冰的手,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谁都不会想到,凉冰竟然舔起她的手指,又吸又含又咬,毫无羞耻心,模样是极其色情魅惑妖嬈,见了谁就勾引谁,你说的,我是。只要是你说的,我承认,只要是你。一旁的护士看得目瞪口呆,蔷薇真的受够了,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 心痛到极点,当她们不知何时,不知身处何地,赤裸相拥时。 第六天。清晨: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被这一生最在乎的人、视她为天地的人狠狠否定是什么心情,凉冰再也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天崩地裂,她不够坚强,她当然不够。现在也没人修补得了她胸口那道伤,不,是整颗心都已碎成再也无法修復的样子。悲愤交加,从小被遗弃,凉冰从不问原因,反正也没有答案,但是夜深人静时,她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这个宇宙她是多馀的那一个?不然怎么忍心丢下亲生骨肉,不管不问。加上同性恋,此刻,她彻底变成了,她自己也认定了,她是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不可被容忍的存在。 泪痕清晰可见,凉冰站在幽暗的巷子前,面对眼前的酒吧,全身发抖,凉冰曾经试图找出自己的容身之处,可是踏出一步就想到凯莎的脸,她害怕、她作噁想吐,所以她那时后退,走的越远越好,她不是那种人,也不想成为那种人。如今,她懂了凯莎就是她这一生痛苦的根源,连上天都要夺走她了,因为她的邪念、她的淫慾。凉冰悲痛欲绝,是强忍住眼泪,握紧书包,走进那间酒吧。 不能说鹤熙开车的速度太慢,是凉冰的爱从来没有比她少,所以坠入深渊的意念太强。手握方向盘,从车窗望出去,四处找寻,黑夜降下来,鹤熙还再喊凉冰回去。其实鹤熙也曾想过当个普通的人,可是凯莎弹琴的模样太优雅,做任何事都自信满满,她深深爱慕她的所有,不过凯莎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展现完美之下的脆弱是她需要她,她不能把她神化,后来觉得当人的日子也很幸福,因为跟凯莎站在同一片土地上。直到癌症这个致命的噩耗,打破她们的平衡,她知道了凯莎的心意,然而可悲的是,她也不会给她承诺了-说到就要做到。 鹤熙此时的状态跟凉冰是无异的,即将失去爱人的痛难掩,比较不同的是,她了解凯莎,看穿她的心思,懂她的不捨与歉疚。可惜,当鹤熙终于换位思考,极端之下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她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眼见到凉冰走进酒吧,她太心急,转弯没控制好,车子暴衝往前撞上停在一旁的轿车,那一声巨响,将每一个人都击碎了。 黎明总会来,当凯莎从睡梦中清醒,晨光打上她的脸,她有点想笑,觉得自己已经搞不清哪边才是梦。转身,见妈妈在一旁的床上睡,凯莎是想趁自己还有力气,拖着沉重的身体,几乎不能控制的身体,咬牙硬撑上前帮妈妈盖被子。凯莎喘口气,再回头时,见鹤熙狼狈的打开病房门,泪珠被阳光照亮,晶莹闪烁的是一句句颤抖的对不起-我答应你,却没做到。凯莎大惊,她现在的身体已是惊讶不了,但满脸写着关心。 『对、对不起,我发生车祸,警察怀疑我,我在警局被拘留一整晚,对不起,凯莎,对、对不起,我没找到……』 凯莎没力气走到她身前,所以挥手打岔鹤熙的眼泪,让她过来她身边,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来,鹤熙很听话,因为她知道自己能再听她的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凯莎轻笑,伸手拿床头柜的面纸,擦了鹤熙嘴唇上的伤口渗出的血,猜测是车祸时被玻璃割伤的。看凯莎如此举动,两人默不作声,很多话都不必说,但心底的难过无所遁形,尤其后来见着凉冰突然现身在门边,鹤熙跟凯莎倒抽一口气,凉冰依然穿着昨天学校的白色制服书包,全身也是「伤」,不过跟鹤熙的截然不同,鹤熙勃然大怒,不单是生气凉冰,更是对自己。 『凉冰,你……』 第一句话出口,凯莎就觉得自己要吐血,睡在一旁的妈妈刚要醒,鹤熙警觉,立刻起身拉走凉冰。在距离凯莎病房遥远的走廊上,医护人员、病人、病人家属都目睹两人的争吵拉扯,却没人能看明白那些纠葛。 『你疯了吗!你不看看你姊姊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姊姊才不是那个样子!』 『凉冰,你要面对现实,我知道很痛苦……』 『去你妈的!什么是现实,你跟我姊姊有什么关係,鹤熙,你才要面对现实!』 --- 如梦初醒,痛醒。 蔷薇这些年被自己的固执折腾得不成人形,视线过了一夜依旧模糊,她是盖着棉被,蔷薇紧抓被单,忽然想起过往孤独一人在公寓等凉冰回家的悲哀,却从没想过凉冰在遇她之前的寂寞是比雪寒。有家归不得是为什么?原来是做不到那个人所希望的事,所以信在还没下笔之前就断了,写什么都只剩无尽的懺悔跟亏欠。蔷薇这次都不转身了,不必确认,因为凉冰一定不在。 起身下床,身上还残有凉冰的香味体温,指尖拂过肌肤的触感,在耳边喘息的炙热,蔷薇想找她,苦笑,想找她都快变成一种本能。从前以为离开凉冰,她会死掉,但事实证明她没有。死的是过去的蔷薇,过去百般纵容,毫无底线原则的蔷薇。但是就不爱了吗?一个花心成性,不顾廉耻的女人,就不懂爱了吗?蔷薇过了六年,还是没那么有智慧,她判断不出,所以结婚前要想个明白,却在这些天跟凉冰慾火爆发后,彼此纠结成一团又一团。无奈,床头柜的手机震动打断她,蔷薇还是带着手机,因为有人会牵掛,因为此刻的她再也不是过去的她。 「妈,怎么了?」 『蔷薇,我明天让小伦去接你吧,你什么时候结束?』 我明天什么时候结束?这才是现实。蔷薇回答不出这场戏的终结,愧疚很深,对谁都是,却跟自己说问心无愧。 「还不确定,妈,我晚一点再跟你说。」蔷薇语调如常。 『好,注意安全。对了,你那些朋友会来参加婚礼吧,朋友致词的时候,要不要……』 「不了,妈,就是因为她不会去,所以我才来跟她叙旧的。」 蔷薇越说越难受,后来跟妈妈想再睡一会儿,母女的对话才结束。握紧手机,蔷薇在床边低头沉思,但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很蠢。望着秋阳照亮不会永恆的世界,如果我成为不了你的太阳,至少我不能让你留在不见天日的阴影之下。蔷薇穿好衣服,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蔷薇走到旅店的柜檯,询问柜檯人员有没有看见凉冰,柜台人员思考了一下说没有,蔷薇希望可以看监视器,对方不肯,蔷薇想了几秒鐘,从钱包里拿出钞票,互望微笑,柜檯人员一句不说,收下钱便转身带蔷薇去调阅监视器。 第六天。白天:做错的事情太多 凉冰被随扈拖出蔷薇病房的时候,正巧杜卡奥来了,她与他只对视了一眼,凉冰又见到了万年不变的律法在那里佇立,不可能被动摇。凉冰是笑,笑是最可悲的防卫,也是她身为人唯一可以对抗世界的方式。杜卡奥一语不发,彷彿没见到凉冰这个人,当她是空气,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进入病房,关门,力道正常,声响普通,但这道门阻隔的不只是凉冰跟蔷薇,更是再次证实了她的爱情跟人生是不容存在,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世界也没有对她比较好一点,所以自甘堕落成为了她可能被人懂的方法。原来最令人心寒的不是被狠狠反对欺压,而是被彻底漠视忽略。 最后被赶出医院是必然的结果,凉冰不敢想以后可以再见蔷薇,是妄想,分手都不用说了,凉冰还想哭,却不知道眼泪该怎么流比较合理。然而这一切还没完,阳光之下是赤裸裸地被人暴力相待,凉冰都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如何昏天地暗,狼狈躺在巷子里的垃圾堆,是奄奄一息,也不管这是不是倚强欺弱,还是就只是他们看不惯她这种噁心变态,然后看我苟延残喘,为何不一枪毙了我?凉冰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她到今天才真正体会了-这个世界残酷到令人难以想像,因为憎恨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原因。出生即是各种枷锁,枷锁綑绑的是每一个人,但凉冰想吶喊,为什么她的枷锁比别人都还锋利、牢固。呸-吐出那一口血是看不清前方,纤细的手指紧握,是拳头,凉冰已经到极限,忍无可忍,拚死抵抗,直到黑夜压过城市,她才知道,我哪里活过? 碰!碰!碰! 『出来!姊姊!你他妈的出来啊!』 走入多深的黑暗,凉冰才走到眼前一栋华丽的花园别墅,她用力踹着铁门怒吼,像隻刚被放出铁笼的发狂野兽。此举很快就惊动了别墅里的人们,家僕见状急忙上前要阻止凉冰,但此时从屋里跑出来一个脸色慌张的女人-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夫人。』家僕恭敬的对女人说。 『你们下去吧,她是我朋友。』将家僕打发走,女人打开铁门,不敢置信的看着凉冰。 『凉冰,你疯了吗?幸好我老公今晚出差不在,我们当初说好了,你不可以突然来找我。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女人压低声音,见凉冰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满脸瘀青,浑身是伤,还有点点血跡,对方不解皱眉,凉冰轻笑一声,二话不说亲上去。这是震惊,还好门口的灯不亮,没有其他人见到,女人惊慌要推开凉冰,扯着她身上那件已被撕裂的衣服,推不开,凉冰的拥抱是狂风暴雨后的残破躯壳,血腥味是一辈子都散不去的痛,每一次故意加重的错,自我厌恶、自我惩罚的诅咒。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你老公结婚?』 又是再熟悉不过的旅馆,硬是做完了爱?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凉冰的怨气很重,坐在床沿,丝毫没有欢愉后的满足与慵懒。女人将浴袍披在凉冰身上,怕她着凉,随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帮她的脸上药包扎,只见凉冰的眼神兇狠,是最恐怖的那种,忍了多久? 『你呢?为什么要来找我?又为什么要勾引那个姑娘?』女人反问,凉冰瞪她。 『因为我看你们不爽,假装什么?全都是虚偽的骗子。』 『但我们不比你厉害,凉冰,你这一生全都是谎言,满身刺的,不甘一个人承受寂寞苦痛,所以找人陪你下地狱,等到她们受不了,你再来怨她们都不了解你。但我必须说,凉冰,如果可以幸福,没有人会想跟爱人共赴地狱,因为若是真的爱,就不会捨得看爱人伤心难过,煎熬难受。』 女人不闪躲凉冰的视线,四眼相看,凉冰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排山倒海的怒气消失无踪,那些都是用来唬人的,眼眶泛泪、嘴角抽动才是真的。 『我、我的胸口很痛。』沉默很久很久,凉冰慢慢的说。 『那是因为你很爱那个姑娘。』 『但、但是我搞砸了。』凉冰低头颤抖,泪水流过鼻樑,匯聚到鼻尖,从鼻尖止不住的落地。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好好爱你自己。』 一语道破,最终还是崩溃了,女人拥抱凉冰入怀,她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会流血,是,你做错的事情太多,但是啊,你比姊姊勇敢的多。 --- 旅店顶楼,栏杆的存在是怕有人会坠落,凉冰很想笑,一般的正常人才不会到这里来玩耍,设什么障碍,根本不可能阻挡一个想要一了百了的人。凉冰倚靠栏杆,无神望向底下的人来人往,顶楼的风很强,退色的红发因风飞舞,正中的太阳本该炙热,但今天阴鬱了,层层云朵厚重,是不管如何伸手拨开都见不到光。 「你有病吗?」 凉冰知道蔷薇会来,没有惊讶的脸,好似对自己的悲剧麻木了。 「阴天才是最容易晒黑、晒伤的。」蔷薇开伞给凉冰遮阳,自己留在伞外。 「回家吧,杜小姐,我们早就形同陌路。」凉冰依然不看她。 「你答应我这七天,还敢说我们是形同陌路。」蔷薇握紧伞。 「我敢,我甚至敢说我不认识你,反正有漂亮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我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她是谁?有什么目的?全都是逢场作戏。」 「凉冰,我曾经以为我很爱你,爱到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就像你以为你很爱你姊姊,爱到没有她你也不想活了。但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因为我们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争吵,恨透对方的无情与伤害,带给自己的悲痛与折磨。」 两人鸡同鸭讲,凉冰本来不想理她,但一提到姊姊,她整个人都不好,多想咬断蔷薇的喉咙,他妈的不准再说。 「鹤熙说你没有出现,那七天都没有出现,到你姊姊下葬都……」 凉冰猛然转身,掐住蔷薇的喉咙,是真的有力道的,蔷薇忍住眼泪,谁在谁心中的地位是比较高,此刻无须再说。蔷薇拿不住伞,伞随之落地,那一刻,彼此看对方的情绪是不同,但同样渴望时间重来的愿望是从未变过。 「你、你真的以为你很爱她吗?凉冰,倘若真的爱,绝不会对她不管不问,你姊姊对你有多好,你都忘了吗?她受苦的时候你不在,你凭什么说爱?你捫心自问,真的有爱到不怕死?假若真的不怕死,你怎么不现在就跳下去!」 蔷薇的眼神是毅然决然的赴死,语毕,她反抓凉冰的手腕,是真的要带凉冰跨过栏杆,凉冰大惊,这个瞬间的震盪是同步,支离破碎的心居然还懂得痛,蔷薇的坚决是发疯,凉冰,踏出去你就自由了,什么都没有,全都会结束。蔷薇的眼眶从未这般血红-我受苦的时候,你在哪?但心底又有难以说明的释然-我永远都没办法带你所爱来到你面前,但我可以陪你去见她,如果那是我…… 「我以为你会死掉!蔷薇,我、我以为你会死掉……我、我以为你会……」 那不是与死神拔河,不是跟上天抢人,只是终于说了实话而已。凉冰用此生最大的力气,她曾经也想对凯莎,可是无能为力,直到今天才勇敢伸手拉蔷薇远离栏杆边,紧紧拥抱她在怀中。云朵其实只是移动太慢了,但确实在移动,正中的阳光奋力穿透云层,没有戏剧化的照亮相拥的两人,不过蔷薇等了凉冰十年,总算等来了她最真实的伤痛,那一句句比我爱你还动人的实话,蔷薇心满意足了,即使泪流满面,即使你真正爱的人不是我。 第六天。入夜之前: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到了末期,身体只会每况愈下,医生家人不忍说,凯莎心知肚明,怕是怕了,就强忍着对世间的眷恋,只要她能清醒的时刻,因为癌细胞扩散影响到脑部,如今凯莎每天呈现半梦半醒的状态。后来当她知道凉冰逃家逃课,她的病情加速恶化,父母加倍难受,伤心欲绝。鹤熙一直在找凉冰,可是没有任何结果,鹤熙觉得自己很没用,无力感加重,怨天怨地快要发疯。直到某天经过一间教堂时,要不要相信神蹟,鹤熙没得选,所以进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里面,鹤熙的眼神有哀求、有痛恨,看着教堂的彩色玻璃窗,被阳光照得晶莹绚烂,鹤熙一句话都不说,就盯着十字架,忽然想起她们喜欢的那幅画-最后的审判,然后她的眼泪就掉下来,因为她竟然看见凯莎在一旁的钢琴椅上弹琴,鹤熙吓得哪敢再待下去,立刻衝回医院。 『鹤熙。』 『阿姨、叔叔。』 猛力打开病房门,鹤熙的泪还没流完,惊恐的脸是不用明说的害怕,幸好凯莎还躺在床上,努力呼吸,然而空气中瀰漫的血腥味尚未散去。 『凯莎大量吐血,医生刚才止住了,她现在睡着了。』妈妈说的冷静,但是鹤熙才不相信他们有多冷静。 结局开始倒数,鹤熙从这一秒开始寸步不离医院,一有时间就打电话给凉冰,留了几百通留言给她,依然没有回应。之后换爸爸到处去找,仍然没有寻到,那晚爸爸跟人发生车过纠纷,幸好没有受伤,只是妈妈担心又忧心凯莎,鹤熙说没关係,她会照顾好凯莎,让她放心去陪爸爸。其实这一阵子,爸爸妈妈也在承受很大的精神煎熬,鹤熙是希望他们能藉此释放这段时间内心的苦痛。 今晚,难得只有鹤熙跟凯莎在病房,鹤熙侧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望着凯莎熟睡的脸,她画了上百张她的画像,但到今天,她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光靠那些回忆跟画像支撑往后没有凯莎的日子。本来又要哭了,凯莎意外的先睁眼。 『不睡吗?大半夜的。』 『我睡得还不够多吗?』 凯莎的声音虚弱无比,鹤熙看她醒着不敢哭了。随后凯莎用手指轻拍床边,示意鹤熙过来她身边,因为她有点看不到她的脸。鹤熙听话,挪动凯莎的身体很小心,总算又有机会睡在一起,不能拿来哭哭啼啼。 『我好想吃鸡排。』这话是出乎意料,鹤熙惊讶,但没有打断她。 『也想喝饮料。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也没喝过多少饮料。以前看别人吃都是津津有味又满足的样子,可是那些食物明明不健康,只会增加身体的负担。但现在,好后悔没有去吃。』 『你从以前对自己的要求就很高,有时候想劝你放松一下,你又很坚持自己的原则,真是傻瓜。』 没想过即将迈入死亡,她们的谈话居然是这种无聊的琐事,但是很开心,因为你在,日常的生活都变得美丽珍贵。不知为何的相视而笑,她们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却像紧紧拥抱对方。 『鹤熙,不要急。』凯莎突然说。 『什么?』鹤熙听不懂。 『我帮你找。』 『找什么?凉冰?』鹤熙皱眉。 『找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给你。』 此话一出是彻底心碎,鹤熙尽量让嘴唇不抖的过分,但声调哽咽没法控制。 『凯莎,你、你知道我……我、我不可能跟……』 『我知道啊……但是没办法,因为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已经是我了。』 原来鹤熙想错了,大错特错,终于在凯莎面前崩溃大哭,泣不成声,一整晚停不下来的情感爆发,眼泪湿透了枕头床单,凯莎多心疼,却无力再为她擦眼泪,就默默的一同流泪陪她。 隔日清晨,鹤熙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上打了最后一通电话给凉冰,声嘶力竭。 『凉冰!不、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妈的立刻给我回来!』 --- 黄昏下的墓园染过鲜红,蔷薇的长发是黑色的,站在凯莎的墓碑前,蹲下身放好要给她的花,随后很恭敬的祭拜下跪行礼,好像晚了二十年的抱歉,可惜她不是她妹妹。蔷薇再次起身鞠躬后,转身看远处的墓园大门,没见到人,因为凉冰躲在一棵大树的后头。蔷薇叹气,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要怪她们当时都太年轻吗?蔷薇回头看墓碑,凯莎过世的时候二十八岁,天妒英才,凉冰当时也才十八岁吧。苦笑,偏偏那么巧,她遇见凉冰的时候,她十八岁,她二十八岁。是命中注定的轮回?还是不可避免的宿命?蔷薇抓了抓头,不必思考,因为永远都不会有正确解答的。 「我没有手帕纸巾,拿我的外套吧。」 蔷薇来到树后,语气调侃是想让凉冰的心情缓和些。其实凉冰能够来到这里已经不易,确实不用强逼她。凉冰摇头拒绝蔷薇的外套,自己用手袖擦眼泪抹鼻涕。 「你姊姊……长的很漂亮。」蔷薇收回外套。 「不只漂亮,还很优秀,我再也没见过比她更优秀的人。」 看似毫不留恋的离开墓园,蔷薇跟她并肩而走,她有回头多看几眼,原本是不想刺激凉冰,但此刻的她也是在末日边缘,已经没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不敢说的。 「所以你姊姊当年真的没有跟鹤熙交往吗?」 「我不知道。」凉冰是真的不知道,凯莎的态度至始至终都让人看不懂。 「你不是见过鹤熙吗?那时怎么没问她。」 「我是见过,她说她们只是好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感情从来都不简单。」凉冰说的轻松,蔷薇直觉她还在忍耐,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变。 「不过她后来也嫁人了,老公是个机长,看来很不错,金发碧眼的帅哥,各方面都很好,他们的女儿也乖巧可爱。」 好,很好啊。原本凯莎那一段就让凉冰很想死,此时又听蔷薇说这些话,凉冰受够了。 「其实我跟鹤熙有上过床。」来到一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两人停下,凉冰盯着号志灯,表情平静的说。 「我知道,她有跟我说。」结果是凉冰惊讶了。 「她告诉我,那是你姊姊的后事全都结束了。她某天莫名其妙的找到你,她发现你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不珍惜自己,她很生气,因为再怎么说,她也是看你长大的,算是你的半个姊……」 「蔷薇,我不是『恋姊情节』,我是看她忍很久,可怜一下。」 「是吗?是可怜她,还是可怜你自己?」 蔷薇的话很锐利,字字句句都直刺凉冰的心。 「你们是做的疯狂没错,她承认她那时候也需要发洩。但她更记得,你事后在淋浴间坐倒靠上磁砖墙,右手掩面嚎啕大哭,像个小孩……」 「你可以闭嘴了。」凉冰的嘴唇在笑,但是狠狠的瞪她。 「我恐怕是没办法,因为过了今晚,我就不会再说了。」 空气瞬间冻结,红灯变为绿灯,两人没走上斑马线,四目相望,好似要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什么依恋挽留?或是到此为止,应该放手,互相放过? 「蔷薇,你以前没那么囉嗦。」 「那是因为以前,不管你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全盘接受。我把你视为我的天地,你是我的唯一光火,我期待你带我逃离喘不过气的人生,就算遍体鳞伤也相信你说的爱我。即使每一次知道你要外出寻欢,被火纹身的痛楚每分每秒撕裂我,但全无所谓,我都当那是我对你的包容,我们相爱的证据,有多恨就有多爱。」蔷薇每眨一眼,睫毛都湿透。 「是什么改变了你?」 「因为你无时无刻都在骗我,总在我需要你的时候让我的心更痛。我、我早就知道我们不适合,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可是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感受,你有我梦寐以求的自由,但后来我才发现,你把你自己囚禁好久好久,要我丢下这样的你让你自生自灭,这太困难了,因为你也是一个人啊……」 这是蔷薇的真情告白,坦白说,凉冰很感动,伸手轻抚她的脸。 「蔷薇,你长大了。」 凉冰仔细抚摸蔷薇的脸,她的蔷薇长大了,蔷薇闭眼感受,泪珠慢慢滑落,一滴滴落在第七天的黑夜下。 第。中场:我想到你 六年了,蔷薇听到凉冰在高潮的时候说对不起,突然想到一句成语-死而无憾。虽然这么说很自私、很过分,但蔷薇决定不骗自己,因为跟小伦结婚也算是一种死。不过蔷薇不畏惧,反正每个人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不后悔就好,不后悔就好…… 「舒服吗?」蔷薇是发自内心的问,抱紧凉冰的身体,很多眼泪都落在她退色的红发里。 「舒、舒服。」 难得说实话,蔷薇轻笑,抚摸凉冰的背,大腿很湿,都是你给我的,你因为我快乐而流出的,我知道你的身体喜欢,并且需要。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感受汹涌情潮的馀韵,不只满足凉冰,蔷薇也在记住此刻,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房内的电视还在播放,是国外的音乐台,不知是哪个地方在现场演奏钢琴,曲子优美悦耳,演奏者完全融入其中,进入无我的境界。琴声旋律在房内回盪,蔷薇不认得弹琴的人,凉冰是不想认识,无论世上有多少厉害的钢琴家,她这辈子心中认定最好的钢琴家只有她姊姊,再无他人。 「老师,告诉我,你怎么爱上你姊姊的?」 很久很久之后,赤裸相拥的温度代表捨不得,但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永远都无法融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与对方同生共死。凉冰第一次拋下悔恨跟眷恋,从蔷薇身上翻过,蔷薇转头看她,彼此的肩膀还碰在一起。 「蔷薇,你还真是问倒我了。我不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发疯了。」 蔷薇仔细听,眼神专注,凉冰感觉她的疯狂,她好似变成她了,但这次凉冰不能放任蔷薇,她不能变成下一个她。凉冰转身侧躺与她面对面,伸手轻抚蔷薇的脸,其实凉冰从前都不太敢跟蔷薇四目相交太久,怕她会看透她,毕竟蔷薇在遇自己之前是多么优秀聪明善良重感情的女孩,如今依然是这样的女人。 凉冰在昏暗灯光下的笑容令人难以猜透,蔷薇受够了猜测凉冰的想法,今晚她只想接受她的温柔,指尖摸过的每一处都点燃火,为什么只有你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这般痛,蔷薇不再忍眼泪,第七夜,我不要在梦里梦到你,我要看见活生生的你在我面前,这是你对我的承诺。然后她们又接吻了,轻轻的,但情感是一场无法被浇熄的大火,也如大卡车辗压过这颗心,要碎就碎的彻底。然而奇怪的是,这一吻比前六天的亲密更加温暖。额头触上额头,有相互疼惜之感,其实早已超越爱情了,不是吗?看蔷薇闪着泪光的眼睛,凉冰忽然想与蔷薇交换身份,她早就明白了蔷薇的心,没有你父亲在,你也没有你的自由,歉疚?弥补?委曲求全?不,都不是,是你选择了你人生中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人。自己曾经的荒诞任性让她伤透心,现在只剩这一件事可以让她安心、开心,因为她只有你了。你这一生,唯一一个做到对你不离不弃的人,你为成全她的心愿,你可以不顾一切,你真是懂事的女儿。 「蔷薇,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爱上你老公的?」 手指慢慢穿梭在蔷薇的黑发里,凉冰会反问她,不是要讽刺她,也没有太多忌妒,是替蔷薇高兴。被我这种人渣摧残过折磨过,你还是很勇敢的走下去,我确实不如你。殊不知,蔷薇对生命的叛逆在离开凉冰之后荡然无存,好还是不好,蔷薇不去判断。 「我不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我感情的去向大部分都流向他。」大部分。 「他一定很爱你。」 「胡说,你根本没见过他,也没看过我们的相处,一点依据都没有。老师,你太快下结论了。」 听蔷薇不满的口气,凉冰苦笑。 「蔷薇,我不用认识他,我认识你就可以知道了。对一个受过伤的人来说,要再敞开心房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的陪伴与耐心可想而知。而且各方面条件要符合你爸的标准,显然他是不差,你妈妈同样欣赏他,不然也不会一直打电话来提醒你,要你别玩疯了,别什么事都让你老公来。」 分析的不无道理,蔷薇无话可说,见凉冰用大拇指抹去她睫毛的湿润,回过头想,蔷薇是被凉冰在感情上的恶劣蒙蔽,都快忘记凉冰是高智商,能力出眾,十八岁离家出走,在外自力更生,在没有任何背景关係的身份下,如此年轻就当上大学教授,真的是天才。我的眼光很不错,蔷薇莫名得意-被一个顶尖人才铭记于心。 「凉冰,我有跟他说过你的事。」 最后的最后,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凉冰面无表情,心里是好奇。 「你跟他说我什么?」 「我没有提你的名字,也没说你是我的大学教授。我只告诉他,我爱过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不知好歹,我对她百依百顺,对她那么好,却换来她永无止尽的伤害,一千多天之后,我再也无法容忍被她背叛,没办法继续独守空闺,像个笨蛋。」 原本一起回忆那一千多天的痛,两人的气氛是难堪与悲伤,但那句独守空闺跟笨蛋出口,不知为何,两人同时笑出声。 「那他回你什么?」 「我不会那样对你。」 「只说这句?」 「对,然后我们就交往了。当时医院对我爸发出病危通知,小伦得知这事,立刻衝出部队,连夜赶来陪我跟我妈,但后来因为擅离职守而被惩处。」蔷薇说得详细,但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本来很讨厌因为私事而影响公事的人,但那一个瞬间……老师,我想到你,我在想为什么对我做这件事的人不是你。」 躲在棉被下的手握紧对方,胸口好似再被撕裂,但绷紧的神经很快又放松下来。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就没有了。反正想了也没有用,索性不想。」 凉冰不说话,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能回头。此时蔷薇还没放手,凉冰有点担心,不,是这七天其实都偷偷忧心着。 「你跟你的金发姑娘又是怎么交往的呢?」 转换心情最快的方法就是转换话题,凉冰不愿蔷薇勉强自己提这些事,可是阻止不了。 「该不会又是老套的在夜晚的操场勾引人家吧?」 「是她追求我的。」 蔷薇一脸诧异,整张脸都快贴上凉冰的脸。 「我们会认识是因为车祸,我的敞篷车跟她的小机车在路边擦撞。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故意的,埋伏等了我很多天。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在大学的新生始业典礼上看到我站在一旁慵懒的打呵欠,她觉得我很美,跟其他师长都不一样。」 「她以为她在演连续剧吗?」蔷薇靠上凉冰的肩环抱她,不太高兴的说。 「可能吧,她说她生来就是来保护女人爱女生的。」凉冰也抱她,相互依偎。 「怎么说?」蔷薇不懂。 「在遇我之前,她曾经也跟男生交往,为了测试自己的性向,她跟前男友做了情侣都应该会做的每一件事,也做爱过。但她发现,跟前男友完全没感觉,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性冷感,结果跟我做了一遍之后……她觉得自己不是性冷感。」 到此,蔷薇嘟嘴转过凉冰的脸,这醋意浓厚的样子是可爱。 「跟她比较爽,还是我?」 凉冰憋笑,这成人片才会出现的问题,竟然有天会落到自己头上,凉冰亲吻蔷薇的鼻尖。 「蔷薇,这七天还没过完。」这是最好的回答,也是最差劲的。 「早知道就不染红发,要染金发才对。」 蔷薇无奈抱怨,有点生气,跨上凉冰。凉冰轻笑摇头,试图安抚。 「别……唔……」 很熟悉的姿势,凉冰的反抗已无意义了。 「老师,我很湿吗?」 蔷薇拿过凉冰的手到她的双腿间。 第。下半夜:请你告诉我 命运的最后一晚,住的旅馆竟简陋的很,因为两人身上都没什么钱,车子大概也被拖吊走了,我们到底在干吗?凉冰跟蔷薇同时在内心发问,期待对方解答,但也不愿对方说出答案,答案在最痛苦的黎明升起,除了尽情呻吟,请你别说话。 双手撑在凉冰身体的两旁,蔷薇看着凉冰吸吮自己的乳头,右边先舔,因为不太敏感,反应不大,再来是左边,蔷薇的声调很快就软了,手臂肩膀在发抖,因为两腿间还有凉冰的手指在逗弄,此举是回答了蔷薇的问题。中指、无名指,每个指节都湿透,今晚没有过于激烈的抽插,是异常温柔的摩擦,但不管什么姿势,什么方式,什么部位,什么位置,都显示凉冰的熟练,蔷薇没数过吗?在她身后,即使没亲眼见过,带人回家过,被骚扰过,她也深深感觉到凉冰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击溃彼此之间的信赖。蔷薇其实也是心高气傲才没有跪地求她,而对凉冰的爱情,不,是执念,最终输给至亲的眼泪,为自己而活的那几年的代价是无尽的悲,但蔷薇也看清了有些东西勉强不来,有些事情命中注定,而有些人只能擦肩而过?或是一起成长?遍体鳞伤才会长大。蔷薇原来一直都高估了凉冰,以为喊老师就比较伟大,就可以为她解惑。后来才明白随心所欲背后的牺牲太大,控制不了就是这样的下场。毫无道德底线,没有原则,眼中只有你,容不下一粒沙,连自己都忘记的下场? 「啊!凉冰……」 手终于支撑不住,因为她进入她。蔷薇倒在凉冰柔软温暖的怀里,死命抓紧她,某些崩溃点只会存在于你手里,蔷薇道不明的不只是快感不断从下体散发,还有死之前的垂死挣扎。凉冰被蔷薇抓得生疼,但不吭一声,手指在阴道内抽动而挤出的水声很平常,听蔷薇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呼喊是救命吗?可惜我不再是你的浮木,不,我从来都不是,我会的是拉你入水底,推你到永无翻身的深渊,像我一样,不要像我一样。堕落是逃避现实的藉口,放纵是不够成熟的推託,但无论被世界如何唾弃丢下,我都不要你来无条件的跟我一起承受。 「呃!凉冰……」 恢復正常体位,两人的头在床尾,蔷薇边喘边笑,以前她们在公寓做爱每次都是从床头做到床尾,这般激情又纯情,激情是你,纯情是我,但到今晚蔷薇才看明白,激情是我,纯情才是你。为了方便手指活动,抖动的双脚越张越开,凉冰懂蔷薇的暗示,双唇紧贴,她体内的高潮点,每一次深入都是燃烧的火焰,慾望的大火,燎原,我太熟悉你了,我的蔷薇,即使分开六年,我依然深知你的每一次颤抖。内外一起安抚后,听蔷薇在耳边说的淫乱话语,好像从成人片学来的,边亲边咬耳朵,乱舔一通,误打误撞让我兴奋、让我发疯,好像回到最初交往的时候,真是折磨人又惹人疼的小女孩,我该如何想像另一个男人对你的爱? 「哦!凉冰……」 翻过蔷薇背对自己,蔷薇趴姿在床,双手捏紧床单,黑发自然垂落,凌乱带点湿润,凉冰贴上她,喘息在耳后,红发盖上她,凉冰用蔷薇的臀部大腿磨蹭着流水氾滥的两腿间,亲吻蔷薇潮红的脸,时而闭眼时而睁眼,跟着凉冰的动作晃动,湿而烫的舌尖舔过背脊后颈,蔷薇一阵哆嗦,再也受不了身体的缠绵,稍微拱起背,左手勉强窜到下身,自己按摩起胀大的阴蒂。 「蔷薇,对不起……」 双方交缠了几分鐘,蔷薇本以为是自己听错,情慾高涨的时刻,舒服的感觉太多,精神恍惚,但再过了几分鐘,凉冰居然还再说对不起,蔷薇觉得她不太对劲,可是手停不下来,凉冰在背上环抱她的肩,固定好蔷薇不乱动,不可以逃脱,下身越动越快,蔷薇因此忽略了凉冰的泪全都流向自己看不到的黑发里。 「对不起,我、我没有……」 「没、没有什么?」 蔷薇不解,回头问她,但一回头就被吻住,吻完之后是发颤的呼吸,在害怕什么? 「我不想说。」 额头抵上蔷薇的后脑,蔷薇从来不知道凉冰这么会哭,感受上是极其心疼的,但她也很生气,都到今天晚上这一步了,你仍旧死性不改-谎话连篇。冒险背叛丈夫的路不是每个女人都敢走,因为错的明显又离谱,有人会说为了一时之快,一时贪念,这么做多不值得,会毁掉长久经营的感情与未来,怎么想都太愚蠢。但对蔷薇来说,这七天的承诺赌注,赌的不是凉冰对自己的爱,而是再也不能见你,连一点思念都不能有的人生。我不是你的第一个,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但总是特别的吧,会记在心上的,是吧? 「嗯!凉冰……」 此声呼唤是到了性爱的高峰,枕头与棉被皆湿,蔷薇拿很多力气来分心,不然眼前的世界只剩铺天盖地的绝望,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终究有一丝期盼今晚凉冰会有所改变,也许会有死之前的良心发现,甚至性情大变,但是凉冰没有。整个人瘫软在床,妄想,左手抽了出来,凉冰也是放开她,放过彼此,但两隻左手相贴,蔷薇还替自己悲哀,果然是七天的梦,殊不知凉冰在她侧颈的唇齿都停住,好似比欲言又止来的更加心痛,犹豫什么? 「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在你身上任何一处,做出佔有。 「不、不能做什么?」 蔷薇仍在慾海里浮沉,难以思考。 「你要结婚了,对方还是个男的。」 蔷薇苦笑,又是同样的话,蔷薇不理解她的用意,心中那口气吐不出,满腔的怒火与满溢的情感不上不下最难受,这次蔷薇不想再重来,不想再被凉冰轻而易举的掌握在手中。 「我比你清楚。」 既然心意已决,为何来撩拨我七天? 「你会幸福的。」 多希望这是个弥天大谎,却是我对你说出最不伤你的话。 「不用你来告诉我。」 蔷薇惯性逞强不是一天、两天了,转身面对凉冰,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眼睛哭肿就不好了,但是很多情绪都不可控,因为有很多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是想告诉我,你后悔了?你是想告诉我,你变好了?你是想告诉我,我选哪个女人都好,为何偏偏要选一个男人?你是想告诉我,你多希望你是男人,也许可以光明正大?你是想告诉我,你很难过我要结婚,还故意跑来勾引你,只是想要你的肉体?你是想告诉我,别为了圆满而委曲求全,别为了其他人的感受委屈自己?你是想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相拥哭泣,蔷薇最终没能问出口,因为凉冰好像把这一生的泪水哭尽,感叹时间不停,黎明升起,没能等到凉冰开口,就看凉冰熟睡的脸被阳光照亮,静静躺在她身旁,蔷薇无语。 第。清晨:我的婚礼 「嗯,下午的火车,好,我也……」 凉冰最先醒的不是视力,是听力。最先热起来的,不是胸口,是眼睛。 旅馆的床上只有凉冰,沉思几秒鐘,她转头,熟悉的人声背对她,蔷薇站在房内的唯一小方窗下,被晨光照亮的黑发,对手机说话的语气很温柔,那一刻,她好像见到了蔷薇的未来,然后她的眼泪又来,却好死不死,蔷薇转身回头,四眼相对的瞬间,凉冰惊吓不已,很快撇头,不想面对蔷薇,不,是不敢,深怕在我愿意之前的某一个对眼,她就看透自己,反悔?不会。 「我爱你。」 蔷薇掛断通话,双眼都看着凉冰。凉冰不说话,用红发掩盖侧脸,双方沉默,许久之后,蔷薇重新坐上床,手机放一旁,床铺凹陷,蔷薇的欲言又止,凉冰没看见,也不想看。蔷薇本来握紧的手松开,叹气是终于放下某些执着,却第一次觉得阳光的温暖让人痛的无法呼吸。其实蔷薇想问凉冰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餐,后来是问不出口,搞得像行刑枪决前的最后一餐,她不要。 「你昨天睡得很熟。」所以我不想吵醒你,即使我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看你睡时的泪,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做爱做累了,自然就睡得熟。」 凉冰这时回头,恢復最初不在乎的笑容,给蔷薇一种感觉,好像这七天总算结束,刑期终结,我出狱,你也不用再来狱中探望我,不要浪费时间,不值得。但值不值得,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可以替另一个人决定的。 「叫车回去吧,你的东西都在公寓里。」凉冰接着说,坐起身,棉被从她的肩上滑落,赤裸的身体依旧,只是疲惫。 「全扔掉。」 再次对视,眼神很坚决,凉冰没想到蔷薇会这样说,但也猜得到。她是她即将丢弃的东西,这七天,坦白说,也是她要回当年损失的成本,可惜我能还得太少,如果可以,就让我发明回到过去的方法,改变时间、改变空间……终究是痴人说梦。就像一个做错事的人,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让其他人相信,她真的变好了? 「也好,我……」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蔷薇这句话说的突兀,凉冰穿衣服的手停下。 「我梦到你第一次带我去百货公司买衣服的时候。」 那应该不是梦,你根本没睡觉,你只是想起当年的事,凉冰在心里拆穿蔷薇的话。 「店员以为我们是姊妹,你笑,没有反驳,我也跟着笑,当时觉得我们被误会很搞笑,但现在想来是悲哀到极点。」 蔷薇继续说,换凉冰背对她,穿戴整齐的仔细听。 「店员没有怀疑,还给我们方便,让我们在同一间更衣室里试衣服,姊妹感情好,看见对方的身体也没什么,反正是姊妹嘛。店员太天真,但也不能怪她,要换作我,我也不会想到这两个女人竟会在更衣室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一开始拒绝你,你说要听姊姊的话,角色扮演,我很兴奋,所以我听话,你一手摀住我的嘴,一手伸到我的内裤里,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我那时在想,我们两个都是女人真好。」 蔷薇依然坐在床上,凉冰已经到浴室洗脸。蔷薇静静听开水声、脚步声,直到凉冰把她的上衣递给她。 「蔷薇,回家吧。」 凉冰不回应蔷薇的梦,但说实话,她记得,因为她记得每一个离开她的人,她的记忆力很好,她从小就是天才,二十几岁就当上大学教授不容易。不过大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记忆,是思考。显然很多事情,她们都没有思考过,因为有太多事情都是在思考之前就发生了。就像很多人说,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因为你不知道,爱情跟意外哪个先到,原来一起到了。 「老师,七天还没到,别那么急,你的女朋友不会跑掉,她会乖乖被你骗,一直到变成下一个我。」 「不会再有下一个你。」 「干嘛!你要跟她结婚啊,永远在一起啊,你忘了你答应我……」 「我就是个骗子,蔷薇,你要用这短短的七天来改变我,没可能的事……」 「那六年呢!」 蔷薇猛力甩开凉冰手上的衣服,站起身大吼,从凉冰身上的外套口袋强行拿出她的手机。凉冰不懂,紧皱的眉头与蔷薇的纠结在不同的地方,但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 「你以为我不知道?凉教授。」 蔷薇慢慢解锁凉冰的手机屏幕,那一通今天清晨的来电。 --- 秋日的晨光唤醒天地,整座城也跟着甦醒。看似平淡的一天,小伦照例穿着连帽外衣,运动长裤、运动鞋,慢跑在这座他与他的未婚妻相遇相识相恋,到修成正果的美丽城市。跑过河川旁的街道,他的心情是无比雀跃,婚礼在明天,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就等他今天去接她。片片变黄的树叶飘落,这是一个感伤的季节,婚礼的日子不是小伦定的,他们没有忌讳,他的未婚妻就想选在秋天,他没有多问,也许是因为跟她的生日很接近,结婚纪念日跟生日可以一起过。 跑过商店街,在小伦的人生计划中,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刚好在三十岁结婚,娶一个跟自己兴趣相同,年纪相仿,漂亮能力强,聪明有想法,遇上任何困难,总是勇敢面对,偶尔害羞又努力假装没事,意外的可爱之处,深深吸引小伦。如今回想跟未婚妻的过往,那些点点滴滴甜蜜无比,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早已在心中发誓要永远爱护她。 最后跑到拳馆,小伦的爱好之一-综合格斗,放假时总会来练,锻鍊身体,强健体魄。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小伦就拿过综合格斗冠军。很多教练都找过他,但他都拒绝,军人是他此生志向,因为爷爷、爸爸、叔叔都是军人,他从小对他们穿军服很嚮往,看他们保家卫国,他也立志要成为这样的男人-正直、善良、忠诚、无畏。 「小伦,今晚没有告别单身派对吗?」 练完拳,满身汗,小伦与友人坐在一旁。基本上,全拳馆的人都知道他要结婚,纷纷祝福,也不忘调侃他。 「不,我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我也不需要那种派对。」小伦很自信,也很肯定。 「你一定会被你老婆管得死死的。」 「正好,我这辈子也只会给她一个人管。」 语毕,小伦走出拳馆回家,友人在他身后摇头叹气,随后大喊「长官,慢走」,到底是羡慕。 到家,小伦家的浴室没有浴缸,他喜欢淋浴,热水流过全身,把鬍子也刮乾净,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满意。边擦乾头发边走回客厅,望见桌上的相框,右手拿起,相片是小伦与未婚妻的合照,忍不住心中喜悦,微笑灿烂,他拿起手机拨号,几秒鐘后,电话接通。 「凉教授,我的婚礼,你确定真的不来吗?」 第。白天:一个做错事的人 一个做错事的人,要花多长时间,别人才会相信,你是真的变好了?七天?六年?是你放下执念的那一瞬间。如果要问,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从你开始懂得自我反省的时候,懂得终于不再醉生梦死、自甘堕落的时候,再也不牵连无辜的人下地狱的时候,是非对错于你而言才有意义。 在医院,那三个巴掌下去,蔷薇跟凉冰都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就万劫不復了。没有切身感受到对方的痛,不要轻易要求对方原谅,那是不可能的事。凉冰明白,意外再见的这七天,她不曾求过蔷薇原谅,也不提她对她造成的伤口,不是不在乎、不是没感觉,不是只要身体纠缠,没有不要情感枷锁,只是放过,你为我流的眼泪太多,我的予取予求来自对你的挥霍,最后你受够,我接受。却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你还是回来找我,欢愉的片刻,伤痕会復发,我知道你仍然被我折磨。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我真的六年来都对你不闻不问,怎么会一接电话就知道是你呢? --- 两人命运终结的那一天,被分手被咒骂被赏耳光还不够,凉冰知道不够,永远都不够,眼泪狂涌,但没想过上天的惩罚竟是这么无情-因为她对那些被她伤害过的女人也是狠心。出医院不知多久,莫名被人拖进暗巷揍,几个大男人对上一个情绪崩溃的女人,不用猜就知道结果,除非这个女人是神或是恶魔?可怜自我调侃为魔鬼的凉冰,在感情里傲视那些深爱她,不能失去她的女人们,还有她对这世界的随心所欲反抗叛逆,在面对最现实的情况下,她无力抵抗,所有的自负傲气都是虚构,所有的快乐放纵都是空虚。此时此刻,被摔进垃圾堆,衣衫被撕破,狼狈趴在水沟边才最真实,等左眼的视线几乎看不见,满口的血腥吞不下去,生理上的痛掩盖过心理的煎熬之后,凉冰感觉到令她作噁的触摸,男人用力扯她的头发,狰狞的样子不见凉冰平时的自信美丽,疼痛的知觉虽然强烈,但凉冰是聪明的女人,她的理智她的逻辑思考会告诉她,这些人是谁,这些人想对她做什么,听皮带松开的声音,凉冰笑的自然,好像不挣扎,对方卸下防备,凉冰一脚踹向面前男人的下体,男人痛得大叫倒地,随后甩开抓住手臂的两双手,凉冰的指甲一向短,却在今天抓伤抓破两个男人的脸,力道何其大,怨恨和其深,无奈先天差距,几分鐘的对抗,最终还是被压制在地。神仙来也救不了?凉冰没有求天跪地,只是觉得好累,好似真的在坠落。 『住手!』 然而事与愿违,此人声音宏亮,一身正气,毫无条件的接住凉冰不往下掉,凉冰的下巴抵上水泥地,黑长发凌乱,口水血水混在一起,这时刻能呼吸是奢侈的痛,全身发抖,面部扭曲,凉冰不甘心,很心痛。 『臭小子,少管间事,闪一边去!』 『你们三个男人当街打一个女人,要不要脸!』 看不清任何事物,凉冰的听觉被放大,她知道眼前的全都是男人,两方很快打了起来,凉冰想笑,简直可笑,这世界到底在搞什么,但这场架听来却是一面倒的胜利,凉冰吞口水,身体没有一处不难受,她不想知道救命恩人是谁,她没要任何人来救,用仅存的力气扶墙起身。 『小姐,你还好吗?我已经叫警察了,要帮你叫救护车……』 『滚开!』 凉冰满身防卫,猛力甩开对方的关心,其实破绽百出,走路都不稳,心里害怕得要死,是坚决不说感谢,感谢祢让我来到这世间,然后被祢玩弄成这副德性?喘气,这时面对面,凉冰总算见到对方的面容,一名年轻的男子,看来呆头呆脑,但眼神很真诚,如火如阳光,温暖不畏惧,凉冰控制不住泪水,她曾经也有过这种单纯,但究竟是谁带走了她的天真……她自己。 『不然,你想去哪,我带你去,还是送你回家。』 回家?受伤了就想回家。这个霎那,是凉冰离家十几年来第一次承认了,她想家。 见凉冰忽然哭的凄惨,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哭尽,男子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安抚。哭声,不,哭号回盪整条巷弄,男子不语,被感染几分悲伤的气息,表情也很难过,几分鐘过去,不料凉冰前面哭的悲惨,后面又疯狂大笑,染血的手指突然揪起男子的衣领。 『你……叫、叫什么名字?』 『葛小伦。』 --- 葛小伦三个字没有出现在凉冰的手机萤幕上,是在那张白色金边的喜帖上,凉冰早看过了,她甚至给过男方建议,红色虽然经典喜气,但白色更有质感且优雅。蔷薇没有给过凉冰喜帖,虽然七天前跟凉冰通电话时,她紧握在手中,可那张喜帖到了今天-婚礼的前一天,仍旧藏在她的行李箱里,远在她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公寓里,她们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那里。 「差一点啊,凉冰,老天有眼,真是太可惜了,老师,就差那么一点,你又要骗过我了。」 蔷薇不想用如此难看的神情、咬牙切齿的语调拆穿凉冰的谎言,可身体根本不听她的,这段爱情的人证物证俱在,两个女人对质,凉冰一语不发,但胸口不断震盪,看蔷薇握紧她的手机,心像被她揪紧,那通早晨的电话是命中註定,彼此相望,可是要蔷薇怎么承受?凝视凉冰面带歉疚的笑脸,蔷薇不知自己是气到快昏过去,还是无法接受原来你从未离去,凉冰,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坏,那时候,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后一次,但每次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无论虚情还是假意,只要听到你说你爱我,哪怕只有一秒,我就可以原谅你,我就可以忘记,每一件你让我流泪的事情…… 沉默太久,无声落泪太久,太阳缓慢移动,凉冰从未这般热血沸腾,自从姊姊之后。凉冰皱紧眉头,如今憔悴的模样重叠了医院的你,凉冰不得不伸手,是她带蔷薇来,她也要亲手送她走。蔷薇失去行动能力,凉冰没有擦去她脸上的泪,是握上蔷薇拿着手机的手,轻轻的,盖住手机萤幕,深怕这朵蔷薇随时会碎。深呼吸也是怕自己一用力会把她捏碎。面对眼前赤身裸体的女人,凉冰哪敢说是爱人,没有人会将心爱的人蹂躪成这副德性。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凉冰还是没说自己懂了何谓爱,她是她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她想为她做最后一件事。至少,蔷薇,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蔷薇,穿衣服回家吧……」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穿衣服回家!」 蔷薇用尽一生的力气咆哮,反手抓住凉冰的手,手机重重落地。然后蔷薇再问一次,整个人贴上去,哭求。 「老师,你那时候为什么……」 蔷薇问不出口,双手抓着凉冰的脸,泪珠一滴滴往下坠,她这一辈子好像就在等今天,等凉冰终于对自己好一点的今天,但她却笑不出来,没办法高兴,只剩下无尽的懺悔懊悔,一切都好累,她们都不能回头。 「对不起、对不起,凉冰,我爸爸他……我、我不知道他对你……」 回想两人命运终结的那一天,蔷薇只听过,小伦曾在街上救了他的朋友。凉冰抱紧痛哭失声的蔷薇,温柔安抚,说没事了都过去了,却没发现自己声泪俱下,原来是对自己说。 第。入夜之前:我会想你的 那夜,凉冰站在小伦家楼下,眼睁睁看着蔷薇走进去,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终于知道了蔷薇当年在家一个人等她回家的心情,愤怒、忌妒、悲伤、后悔,无能为力?心甘情愿?多少情绪在胸口乱窜,凉冰多想破门把蔷薇从小伦家带走,但她没有。凉冰就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小伦家的门,窗外的灯……变暗,彻夜,蔷薇没有出来,凉冰也几乎没有动,路人经过,以为她是疯子,她确实是。痛苦是最简单的形容,也是最贴切的,凉冰第一次发现自己过去是混蛋到极点,如今,多想重来再去争取,她也没有资格。活该,罪有应得。 「姊妹俩都一个样。」 蔷薇在这七天之前去找过鹤熙,鹤熙依旧心地善良、温柔亲切,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坦白,如何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长大成令所有人都心碎的可怜女人,最后还说了这一句-姊妹俩都一个样。其实这一句蔷薇没听懂,以为鹤熙是在感慨无法回到过去,思念凯莎,无奈世界要她们屈服,她们只能接受现实。是到今天早晨,蔷薇看见凉冰手机萤幕显示的那串电话号码,她不敢置信的接起手机,听到熟悉的、低沉的男人的声音,那句凉教授出口,再听到婚礼,蔷薇直接掛断通话,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表达她的内心感受-老师,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凉冰,你为什么要这样啊……蔷薇没有问出口,因为当她张口的时候,凉冰紧紧拥抱她,什么话都不要说,也无须再说。两千多天的等待不是袖手旁观,是希望你走出那一千多天的綑绑。 两人离开旅馆时,全身整整齐齐,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哭大闹,就跟普通人没有两样,她们本来就跟平常人一样。凉冰的车子早就不在原地,八成是被拖吊了,全宇宙不会因为一个人、一件事、一颗小星球而停摆,时间依然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计程车上,目的地是不用明说的默契,凉冰看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往后,蔷薇靠过去,躺在她的怀里,凉冰环抱她,沉默。其实凉冰跟蔷薇不是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了,她们都是感觉敏锐的人,知道计程车司机从照后镜看她们举止亲密,表情不好,皱眉摇头,甚至猜得到他心里的看法,两个女人干嘛想不开?但也说不定是凉冰跟蔷薇都把这世界看的太坏了,因为计程车司机一句话都没有,安全的把她们载到大学门口。下车时双手紧握,两人望着那台计程车驶离,直到车尾灯都看不到了,她们才转身走进大学里。好像毕业巡礼,要跟这间学校说再见,但她们都没有哭。里头的大学生见凉冰跟蔷薇都没有过多注意,或用异样的目光,男的女的都没有,所以她们微笑,一直走一直走,走过停车场走过研究室走过图书馆,走到操场。操场上有许多人在运动,很正常、很有活力的在生活着。凉冰眼神示意,牵着蔷薇到操场旁的台阶上,两人并肩而坐,松手。 「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让父母伤心,让姊姊失望。纵慾过度,滥情不知羞耻,违背职业道德,自毁前程。」 不知过了多久,凉冰先说了,凝望远方的天空,从蓝变红。蔷薇转头,她的眼中只有凉冰,她曾经以为她这一生都只会有凉冰,但也只是曾经以为。蔷薇没有点头肯定她的话,也没有嘲笑、没有安慰她,说她不是这样的人的老话。也许是彻彻底底的哭过,像大雨过后更清晰明亮的天空,蔷薇是最了解自己的,她深深明白凉冰这些话的背后,是她爱上她的原因-独立坚强,聪明能干,迷人美丽,无畏勇敢。 「你跟凯莎好像,真不愧是姊妹。」蔷薇的回应出乎意料,凉冰回头看她。 「蔷薇,你又没见过我姊姊。」 「不就是金色头发,比你再高一点,年纪比你再大一点的你而已。」 蔷薇说得很自信,不过她没有要讽刺凉冰比不上凯莎,相反,蔷薇懂了并且认同她爱她的方式,即使这个做法让她很火大,但她已真切的感受到了凉冰对她的爱确实存在过。事实上,凉冰并不知道凯莎过世的前一晚,她对鹤熙一生一世的承诺,然而凉冰却做出跟她姊姊一模一样的事。四目相交,凉冰伸手,再次搂紧蔷薇,夕阳很美,将彼此都染红,但凉冰不会再将之看成那是因对方受伤而流血的样子,是活着血液沸腾的样子,就算不是因为对方。 「对不起,凉冰,我父亲对你做的事,找人打你,又把你从学校赶出去。」 额头抵上额头,凉冰揉了揉蔷薇的肩,不说没关係。 「蔷薇,人家说好人不长命,显然你的前女友我不是好人。而且运气很不错,正巧给我遇上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来救我,还介绍我去别的学校工作。」 凉冰笑着说,蔷薇也笑,笑中带泪。 「蔷薇,我欠你母亲一个道歉。」 言外之意就是,我把她辛苦养大的女儿欺负成这样,多心疼多心痛,凉冰知道她不只欠蔷薇的母亲,也欠过去那些真心对她的女人。蔷薇听着,低头不语。老师就是老师,年龄的最大差距不是智慧,是经验。 「但我想你是真的爱小伦,不是亏欠你母亲对你的期待,更不是要给这个社会一个交代。蔷薇,我太了解你了,亏欠会让你勉强自己,但无法让你答应他的求婚。」 蔷薇无话可说,爱情跟亲情不能比,立足点不同,我明白,但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呢?凉冰亲她的额头,蔷薇吻她的唇。 「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 然后她们接吻。 「老师,不要再辜负你的女朋友了,不要再让父母担心了。」 「蔷薇,你也不要再辜负你的未婚夫,不要再让妈妈担心,我就不会。」 她们笑着亲,哭着亲,亲吻好久好久,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阻止得了。 回想命运开始交集纠缠的那一天,从黑夜中看见的那一朵蔷薇,命中注定永不遗忘。 --- 新郎哭得比新娘惨,当他看见他的爱穿婚纱走进教堂,牵新娘入结婚典礼会场的是母亲,父亲不在,但新娘留了一个位置给他,他的军帽,不管如何他都是她的爸爸。 本来新娘要回头,后来没有,是帮新郎擦眼泪,都还没说我愿意,说完之后两人一起向前看。一份礼金摆在宾客名册旁,短短写着,新婚快乐。 --- 春暖花开,年近七十的老人在花园修剪枝叶,他的老伴在屋里泡茶,每日都将房子打理得很乾净,退休生活很愜意。有时候感慨岁月匆匆,虽说无力改变太消极,但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见过的事情太多,情绪情感没有大起大落了,直到今天。 夕阳落尽前,老人手上的剪刀落地,看着一台敞篷车驶来前院,驾驶座开门下车的黑发女人是他们夫妻俩等了二十年的。老妇人随后走了出来,三人对视,震惊,不敢相信,千言万语让眼泪不止,最后从副驾驶座下车的是一个金发女人。 后记 数年后。 阳光灿烂的午后,黑长发披肩,米色风衣,黑旗袍,黑色高跟长靴,凉冰左手拿咖啡,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站在交通号志前的人行道上,等红灯变绿灯,要走斑马线去对面,她规规矩矩的跟一旁的普通人没有两样。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凉冰拿出手机,解开手机的屏幕密码,四位码,很多人喜欢将自己的生日设为密码,但也有更多人喜欢将喜欢的人的生日设为密码。 『亲爱的,剧组提前结束楼顶的拍摄了,你可以来接我吗?』 「当然,我早在路上了,等我。」 凉冰低头,单手打字,讯息发送,对方一秒就回了一句好,我等你,路上小心,还加上爱心的贴图。凉冰抬头,望着对面高楼大厦的广告刊版,微笑,喝了一口咖啡。 「宝贝,乖喔,不哭,我们很快就回家囉。」 凉冰原本要看距离绿灯还有多久,是被身后婴儿的哭声跟一个女人的声音吸引,她的脑袋瞬间当机,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凉冰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她绝不会认错她生命中的任何一个人。 「老师?」 显然这个女人也不曾忘记她生命中的每一个人。 「蔷薇啊,好久不见。」 凉冰转头,那一头红色长发,蔷薇依然是她记忆中的红,整个人也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她胸前多了一个小婴儿。 「是,真的好久没见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情截然不同,但也相同。 「这是你的?」 凉冰盯着她怀中的小淘气,泪眼汪汪惹人怜。 「女儿。」 「多大了?」 「五个月。」 「恭喜你,也辛苦你了,当妈妈很辛苦吧。」 「还在学习,终于知道我妈以前的辛苦。」 两人寒暄,凉冰轻轻捏了捏小宝宝的脸,她们真的就像许久未见的师生。 「老师,你最近还好吗?你……」 凉冰没有回答她,也不需要,因为蔷薇的视力很好,她已看见了凉冰拿咖啡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在阳光下闪耀。蔷薇本来微笑的幅度颇大,几秒后再次跟凉冰四眼相望,她的笑容变为轻笑。 「什么时候的事?」 「五个月前。」 蔷薇明白的点头,时机真是巧。 「恭喜你,那她是?」 凉冰仍旧没开口,朝前方看,蔷薇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瞪大了眼睛,前方那巨大的广告刊版,上面的人物是前些日子夺得影后的当红女影星,一头金色长发,五官深邃,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穿夏季洋装,在海边沙滩上回眸一笑。 「走吧,绿灯了。」 有凉冰的提醒,蔷薇才发现她们可以向前走了。并肩走在斑马线上,胸前的女儿不哭了,两人一语不发,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时间,好像走了一辈子才到另一条路上。 「我要走这边。」 蔷薇先说了,跟凉冰反方向。凉冰没说再见,只有点头,然后转身走。蔷薇凝视凉冰的背影,淡然一笑,带着女儿往另一处走。 【全篇完】 番外。凉教授 那晚,女人第一次去了男友家过夜,男友一直待她很好,在她看来,男友是这世上少有的老实靦腆的男人。好像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若全裸在男友面前,他都不会心动,不会想入非非,不会随便看,更不会随便碰。男友可不是同性恋,女人很清楚看见男友对她的反应,如果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只对她。好一个忠诚专一的男人,女人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初夜与男友是正确的选择。但事实上,女人早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不是第一次,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凌晨三点,女人被恶梦惊醒,醒来看见身边的男友还熟睡着。女人缓了缓神,回想梦的画面,她知道她在做爱,但对象是谁她不记得了,却深深明白那感觉跟男友是非常的不同。女人慢慢起身下床,小心翼翼,怕吵醒男友。女人走去浴室,会淋浴倒也不是因为满身汗,全身黏黏的不舒服,而是想冲去一些东西,是什么东西,女人不知道。洗着洗着,女人就坐在地上了,头上的热水继续淋着她,她背靠磁砖墙,右手掌遮眼,肩膀抖动,她尽量哭得小声,哭了多久,很久。 女人走出浴室时,男友还在床上睡,她想透透气,可能热水洗太久,脑袋不清了。走到阳台,外头的天已经微亮了,女人靠上栏杆深吸几口气,往楼下看,街上有一个电话亭,围了封锁线,近日要拆掉了,这点可以想到,这个年代用公共电话的人太少了。感叹时间过得快,女人想到这些年她很自由,但这一场得来不易的自由,她其实没有很想要。可最终她也只能回头,走回男友家。 女人没看见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女人彻夜站在楼下的电话亭旁看着,这个女人很奇怪,好像木头都不会动。直到黑暗被光明驱散,这个女人才默默离开,手背不断擦去脸颊上的泪离开,她们之间仅差了一个开门的瞬间。 --- 「凉教授。」 小伦那天放假,去凉冰在郊区开的花店,凉冰一向很随兴,坐在收银檯看书。 「看你的样子,心花怒放,满面春风,到底是跟女友发生了好事。」 凉冰看小伦那张笑得合不拢嘴的脸就知道,这小男孩的心事很好猜。小伦点头,说了很多最近跟女友相处如何好,生活上的趣闻趣事,格斗比赛赢了,还有升官的事,跟决定向女友求婚的事。提到求婚,凉冰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放下书。 「你觉得她会答应你吗?」 「她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我心里知道是她了,就是她了。」 小伦很肯定,凉冰见他挑花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阵酸楚凄凉。 「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这一次放长假,我们约了出游。」小伦笑道。 「小伦,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准备九十九朵玫瑰花向她求婚吧?」 「不可以吗?」 小伦歪头,凉冰苦笑,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了。太天真单纯的小男孩,让姊姊来告诉你。 「五十七朵就够了。」凉冰起身走过去。 「为什么是五十七朵?」 「唯爱吾妻。」 小伦恍然大悟,凉冰微笑,将他手中的玫瑰花放下。 「而且不要用玫瑰。」 「这又是为何?」 「小伦,我记得你未来的老婆叫……」 「蔷薇!」 番外。如果梦(上) 蔷薇比谁都了解凉冰,当她下了课,回到她们的公寓,蔷薇知道凉冰大学教课的课表,她将整个学期的课表列印下来,贴在家里的墙上,也储存在手机、电脑和随身碟里,她不会忘记,时时刻刻都要知道凉冰的去处。 晚上六点,大学的课上完了,晚上七点总该回来了吧,但是到了八点,始终不见凉冰的人,蔷薇正在洗衣服,翻出凉冰外套口袋里的小纸条,看纸上的内容跟电话号码,蔷薇撕烂纸条,穿上外衣,她要出去「抓人」了。 蔷薇沿路找凉冰,在最多夜店、酒吧的那一条街,她一间一间的找,这些店的老闆几乎都认识蔷薇,蔷薇与凉冰的狗血大戏,三天两头要上演。很多人都劝蔷薇放弃,早点分手,但是她不听,也不知道是中了凉冰的什么邪,固执得很。而凉冰也跟蔷薇一样,无法被关在家,一定要出门,谁都不肯让步,她们诡异、病态的相爱又互相伤害着。 最后,蔷薇在一间名为「windowpain」的女同志酒吧找到凉冰,她当时正在跟其他女人喝酒,蔷薇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拿过酒杯往那个女人的头上淋。女子大叫,全场惊呼,蔷薇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转头对凉冰说回家。 「蔷薇,你别老是这么衝动。」凉冰无奈苦笑,给那位小姐面纸擦脸,对方不接受,甩开她的手,气愤离开。 「跟我回去。」 蔷薇完全不理其他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凉冰,凉冰最重要,也是她唯一在乎的人。凉冰虽然还是笑,但是并不开心。 「蔷薇,我会回家,但是晚一点,请相信我,好吗?」 坦白说,凉冰的话根本不可信,蔷薇比谁都清楚,她不想说废话,钞票丢桌上,拉起凉冰的手就要走出酒吧,凉冰作出一点小抗议,但蔷薇不听,这时方才的那位小姐又走过来,拉住凉冰的另一隻手,蔷薇回头瞪她。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没听到凉冰说不要吗?」 这种时候挑战蔷薇就是一个错误,凉冰一眼就看穿小女友的怒气,但来不及阻止,蔷薇就动手了,两个女人打起来,此场骚动引出店长,只差没报警,最终结束这一场闹剧,店长手指着凉冰的脸,严肃的说:「凉冰,以后不准你出现在我的店里,今天放你进来是我的不对。」对此,凉冰只能笑,她不无辜,也很无辜。 蔷薇到底是赢了?因为凉冰又有一个地方不能去了。蔷薇依旧很坚持要凉冰回家,凉冰没有正面回应蔷薇的要求,就是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蔷薇不能忍受凉冰的无视,挡住她的去路,彼此面对面,身高、身材近乎相同的两人,相互凝视,目光纠结,沉默许久,凉冰先开口,但她才温柔讲出蔷薇的名字,蔷薇就吻了她,哭着吻她,蔷薇的名字就像是某种密语、某种咒语,只属于她们这段感情,一种非爱不可的指令。在大街上激情拥吻的师生,无视旁人,后来做爱可想而知,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凉冰没有报备就出门,蔷薇发疯到处找凉冰,好不容易找到凉冰,两人吵架,吵一吵又莫名其妙做爱,事情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做完爱后,凉冰又想出门了。 凉冰在浴室淋浴,双脚下的流水是血水,蔷薇光裸着走进浴室,从她身后拥抱她。 「我生理期,你别碰到我的血,很脏。」 「不,不脏,我一点也不介意。」 蔷薇的疯言疯语,凉冰自知无法超越。大概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在一起。凉冰冲完澡躺上床,头却在床尾,脚在床头,蔷薇站在床边弯下身,从凉冰的额头开始吻她,一路吻下去,尚未乾的头发也跟着亲吻的路径滴水,相反的姿势吸吮上对方挺立起来的乳尖,慾望、兴奋如烈火,在双方的心中熊熊燃烧,凉冰的手抚摸蔷薇的腿间,此时手指上的湿润不是一般的水,如果蔷薇发抖呻吟,凉冰会继续,但就算蔷薇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到后来她也会要凉冰进来,或坐上她的脸。 早晨,外面的世界会召唤凉冰醒来,不过今天她是被蔷薇弹吉他的声响吵醒。蔷薇弹得异常激动,凉冰不会生气蔷薇吵醒她,基本上,交往的这些年,她没有对蔷薇生气过,顶多就是不开心。因为凉冰知道错的是她,从来都是她的错。凉冰走到客厅,蹲下身,轻抚蔷薇的脸,蔷薇的手总算停了下来,但主因不是凉冰安慰了她,而是弦已经被她弹断了,她满手鲜血。蔷薇转头看凉冰,双目对视,情绪之复杂,无解。 「你穿这么漂亮,要去哪?」 凉冰无语,她是刚起床,只穿着内衣裤而已。 「你爱我吗?」 「爱,非常爱。」凉冰回答得非常快,没有一秒犹豫。 「你今天晚上会去『姐姐』家吗?」 蔷薇调查过凉冰,凉冰有很多姐姐,没有血缘关係,有老公小孩,会跟她上床的那种姐姐。凉冰先不说话,抽了几张面纸,握住蔷薇流血的右手止血。 「我会晚一点回家,蔷薇,你早点睡吧,你明天早上八点有课。」 如果每一段感情都有一句绝对不能说的话,蔷薇心想,凉冰已经说了,而且是每天都在说。 「凉冰,我发誓,有一天,我会把我们两个绑在床上,然后点一把火,把我们两人烧死,烧掉这该死的房子。」 「我相信你会。」 每日朝阳都会照亮屋里整柜子的红酒,蔷薇辛苦打工赚来的钱都拿去买最贵、最高级、最好喝的红酒,因为凉冰喜欢喝酒,喜欢红酒,但那些酒整整齐齐的放在家里,一瓶都没开过。蔷薇以为做尽一切凉冰想要的,凉冰会因此待在家里,她的思路照理说是对的,可在她认知里的「对」,在凉冰这个女人身上全都不对了,蔷薇彻底崩溃,站起身拿吉他砸碎了整柜的酒,红酒红,她的头发也是酒红,悲伤的是,在凉冰这一片黑色禁地,全都没了顏色。 --- 蔷薇半夜惊醒,孩子的哭声忽然变得像火焰燃烧的劈啪声,任眼泪流下去,生完小孩后,她时常会做这个梦。蔷薇赶紧抹掉泪水起身,走到婴儿房,发现老公正抱着孩子轻声哄。 「老婆,你多睡点吧,我来就好。」 老公心疼她,当然捨不得这些日子看她累,蔷薇突然很想哭,但是忍着。 隔天,老公去上班,蔷薇当家庭主妇的日子就跟女儿一起天天度过。午后,蔷薇把五个月大的女儿揹在胸前,她要去买菜,准备晚餐。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是幻觉,又来一场梦?蔷薇远远就看见梦中的黑发女人,一个人站着,手拿咖啡,等红绿灯。如果你可以在茫茫人海中,立刻发现这个人的存在?也许你曾经真的深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