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衝浪板》 第一章 夏天午后难得的晴天,估计不久之后就会降下雷阵雨。 此时此刻可以看到海边所有低矮民房与民宿的阳台都掛满了衣物,因为海风而激烈地晃动,平整的海岸线就像是万国博览会一般,掛满了各国五顏六色的旗帜。 港边堤防上有无数张折叠椅,彼此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放在一旁地上的携带冰箱边掛着高高的钓竿。钓客们有些正打着瞌睡有些看着书,而大多数都在滑手机,偶尔才会动动竿子,面对远方海平面上的小岛瞪着死鱼眼。 从堤防上往右看可以看见停泊不少船隻的渔港,往左则能看见供游客戏水的海滩以及衝浪店的无数张遮阳伞,游客远比遮阳伞来的少,只能看到零星人影在海上漂流,他们肚子底下撑着衝浪板,在海面上晒着久违的阳光等待绝好时机,浪很快就会来了。 应该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关係,游客稀少,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少部分是翘课的大学生,这里的夏天午后很少有出太阳的机会,这是个翘课的绝佳好时机。 所以舒苇今天也理所当然地翘课了。 这是他这个礼拜第四次翘课,说也好笑,一个礼拜上课的日子也才五天。 如果在课堂上看到那些大学生的互动会让他感到非常噁心,是那种把胃翻出来狠狠搅过一遍的那种噁心感,虚偽地让人想吐,吐了又想吃回去然后再吐一次。他自认为他来这所大学完全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说有办法让他远离这种生活,那绝对只有翘课这个选项。 从外地来念书的他,很自由。自由到被退学也可以无所谓的地步。 他拿着红框白底的衝浪板,翘课的他原本也打算在这宜人的天气去衝个浪,不过在他准备出门时发生了一件事情,一直都没响过的门铃如今铃铃作响。 「你确定?」 「确定。」 「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曾经向我告白吗?」 「那是高中的事情。」 「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啊。」 「那就来吧。」少女眼中飘过一丝犹豫,儘管语气坚定。 她是黄竹雅。舒苇的高中同学。 正如她所说的,舒苇曾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跟她告白过,不过被拒绝了。再那之后没多久她就交了一个男朋友。 舒苇已经忘了那个时候被拒绝的感受,隐隐约约记得好像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他对于这种事情看得很开,本来就是抱着会被拒绝的心情去告白的,所以没差。 竹雅是个跟舒苇完全相反的人,可以说是完全的人生胜利组,功课好有社团有男朋友长相没有说很漂亮但也有一定的水准,大学刚入学就成了人气相当高的学生,老师爱她、同学爱她、学长也爱她,但那也只是一开始。 没多久竹雅便沦为普通的女大学生,她太乖了。 她拒绝所有联谊与夜间活动,不如说她把精力都放在学校课业,课外活动鲜少参与,自然而然就疏远了与同学之间的距离,有一部份的原因是因为她有男朋友,她很爱他不想背叛他,虽然这种话现在在舒苇耳中根本是个屁。 黄昏过后果然还是下雨了,不过太阳已经撑了许久。舒苇撑着伞回到家中,那是一间独栋的矮房,租金不高却很适合一个人居住,只不过现在里面除了舒苇还有另一个女生。 他把便利商店的塑胶袋放在房间桌上,竹雅看着它。 「抱歉,有点久,走路去的话其实需要走挺远的。」 「其实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竹雅抿着嘴唇。 「是吗?」舒苇坐下,打开巧克力奶茶并把梅子绿茶递给竹雅。「你还好吧?」 竹雅点点头,接下舒苇递给她的梅子绿茶。 「你确定吗?因为你刚刚看起来很痛,完全就是在逞强。」 「并没有好吗?」 「是吗?好吧。」舒苇把长至腰际的马尾拨到另外一侧。「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交往了吗?」 竹雅默不出声,抠着梅子绿茶的包装纸,似乎就是在告诉对方她不想回答。 没想到舒苇却抓住竹雅抠着包装纸的手,她吓得抬起头与舒苇强硬的眼神交接,便又马上看像别处回避来自于舒苇的视线。 舒苇靠近,近到足以再次感受到竹雅仓促的呼吸,近到可以听到彼此心跳乱奏的节拍。 然后他终于被一把推开。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能对你……」竹雅吞了一口口水说:「我无法对你產生喜欢的感觉。」 舒苇往后躺在软垫上。 「真是过份呢……算了。」他不屑地说。 竹雅依然沉默。 舒苇闷哼了一口气。 「其实你真的可以不用太在意前男友的事情,男人嘛……分隔两地的情侣十个有十个都是这样的下场,更何况你们还是刚进入大学的新血,在开满野花的花原上谁都会忍不住都採几朵自己看上的漂亮花儿。」舒苇躺在软垫之中,看着竹雅的表情变化,「如果你还想跟我抱怨你前男友的话,我倒是可以听。」 「不是这样的,阿健他不是……这样。」竹雅皱紧眉头。 「不是这样?好吧,我是不懂他。那你又是怎样?」舒苇平淡地说着:「你现在跑来跟我上床不就是为了让你前男友好看吗?你等等就会去散播这个消息让你前男友知道,证明你也是可以找别的男人上床,我有猜错吗?」 「我不会做这种事情。」 「是吗?好吧。」舒苇停顿许久才说:「你真是个蠢女人,蠢到家的蠢女人,蠢到连我都想不到更适合形容你愚蠢的形容词。」 竹雅咬着下唇没有回应。 舒苇的房间就这样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舒苇都可以把巧克力奶茶喝到见底。 「不过我是会负起责任的,这样说也许有点马后炮,但我不是那种人。」 竹雅缓缓地点头,随口嗯了一声。 「雨真大呢。」 「对啊。」 「你骑车来吗?」 「对啊。」 「怎么知道我家的?」 「你同学。」 「是吗?好吧。」舒苇一贯的口头禪结束了这段话题。 海边的遮阳伞依旧存在,提防依旧存在,远方岛屿依旧存在,低矮民房与民宿也一同淋着每天都会降下的大雨。不在的是那些钓客与衝浪客,阳台上还留着零星忘了收进去的衣服,晒过又湿了。 这里很冷清,本来就是个乡下地方,这里只有夏天才会有些热闹,临海的城市总是如此。不晓得那些游客是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大雨,他们都在拼着自己的运气,跟天公伯赌博,然而没有赢过,大雨每天都会下。 舒苇一直在想,自己应该会在这里做个了断,对自己的人生、对这个世界、对未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一直想死。但没想到今天却有个蠢女人捣乱了他的行程表,闯入了他的生活。这让他不禁起了一个糟糕的念头。 也许……也许我还可以再试试看吗? 他的念头直到竹雅走出房门才停止,他在自家的屋簷下看着那个刚才与他缠绵的女人正可怜兮兮地淋着雨,并穿上透明的浅蓝雨衣,戴上蓝绿色的安全帽,跨上蓝黑色排气量一百一十立方公分的摩托车。 竹雅朝屋簷下的舒苇看去,后者举起手,表示道别。 「我想我还会再来。」竹雅的声音没有被雨声干扰,很清楚。 「是吗?好的。」舒苇回道。 机车的影子最后消失在沿海公路的尽头。 舒苇关上了大门,走回房间。 他看着刚刚两人在上面做爱的床垫,顺着地心引力倒上床垫,然后右手伸进自己的短裤中。 第二章 这所大学在沿海的山上,弯曲的山路是通往学校的唯一道路,交通事故发生率因为大学生的驾驶水平拉高了许多,不管是骑车还是开车肇事率都很高,当然并不是所有大学生都有交通工具,许多学生仍然以校内的交通车作为通勤的交通方式。 竹雅有机车但是今天却搭上了校车。 她跟随着校车晃动而一起摆动,她有幸在这个拥挤的校车之中坐上位置,不然她一定会很难受。因为从昨天到现在她仍然感觉有东西塞在她的下面,满满的。 那个时候很痛很痛,强劲的撕裂感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从跨下往上撕成两半,但回到宿舍之后却没有半点血跡,她原本以为会流出一大堆血,还在想藉口要如何填塞室友的质问,翘课去舒苇家还可以解释,她可以跟她的朋友说她心情不好,但是阴道流血的话还能有什么理由?她的月经也才刚走,再说那样的血跟月经也有差别。 还好没有流血。 这样做根本没有帮助,会选择舒苇的原因,也说不清楚,竹雅对舒苇没什么印象,只觉得他是个阴沉的人,还一脸宅样,他那诡异的长发更是让人感觉不舒服,但是做完爱之后竹雅意外地没有特别讨厌的感觉。 他是中文系的,其实竹雅上学期才知道原来他跟自己同校,在学校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过他的身影。透过以前的同学才知道他在中文系,而且很少来上课,又没有朋友。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她才会选择舒苇,他没有朋友可以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 竹雅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已经快要到山脚底下。想到自己要去她男朋友的城市她就不由得感到紧张……应该说是前男友才对,他们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分手了,他们大吵了一架,原因是她男朋友在暑假时参加了一个宿营,然后……对,他跟一个同队的女队员很好。 竹雅当然吃醋,她没想到那个跟自己在一起快两年的男生会跟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生如此的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男朋友抱怨她的点是──竹雅太保守了。 那时的她一脸震惊根本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他们有过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更加亲密的接触也有,就差没有做爱,这样算保守吗? 「要不然你就现在含住我的老二,我就可以相信你是认真的。」 这是阿健最后对竹雅说的话。 而竹雅除了以沉默地摇头回答她的男朋友之外,就只剩下哭泣。 「竹雅,晕车了?」她的好朋友兼好室友邦妮问。 邦妮不是她的绰号,她的本名就叫做徐邦妮,很可爱的名字跟她本人很搭,她有着俏丽的短发,矮小的身材,有点圆胖却不会过重,远处看起来就像一隻可爱的小熊,或者该说小兔子? 她就坐在竹雅旁边。 「还是在紧张?」 竹雅苦笑,她确实在紧张。 「别担心,我相信好好说的话阿健一定可以明白你的心意。我想他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罢了,见过他本人我也觉得他是个好人。」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我了。」 「不喜欢你怎么还会答应你的邀约?」 竹雅咬着嘴唇,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象。 她握着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与阿健宝贝的对话视窗,最下方竹雅的讯息被已读了,上面大致的内容就是竹雅约他出来吃饭见面,然后说着一些道歉的话,说那时候她不太冷静希望能好好地再谈一下。 阿健有答应她。但竹雅看不出来他是否真心愿意。 「我该和他说些什么?」竹雅问道。 「说什么?嗯,我觉得你把你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就好了吧……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你不该问我吧?我到现在都还没交过男朋友,可恶。」邦妮翻了一下白眼,像她这样可爱的女生都没交过男朋友真的是有点奇怪。 「不过啦,我是觉得……既然是宿营,男生女生发生一些肢体接触也是理所当然的,就跳跳舞玩玩游戏,同组组员感情可能就会比较好一些。你假日可以多多陪他,让他的心思不要飞太远就好。」邦妮举起手说着,「反正从这里到他的学校也才两个小时的车程而已,你假日过去找他时,还可以住在他的宿舍,不错吧?」 竹雅漫不经心地点头,想到当初得知他跟那个女生如此要好时自己都快窒息了,但是现在却要强迫接受这一点,实在是…… 下了校车,与邦妮道别之后,竹雅坐上了转运站的客运。 今天是礼拜五,回家的人潮壅挤得让竹雅很不舒服,她害怕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男性,深怕他们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他们恬不知耻的粗糙大手会伸进自己的短裤中,又或是扯开她身上小衬衫的扣子,然后粗暴地揉捏自己的胸部。当然这些事都没有发生,全都是竹雅自己的幻想。 客运的速度不快,行经沿海公路时可以看到衝浪客在海滩上来来往往的身影,就在即将经过舒苇住处时,竹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租屋,心跳莫名加快。不过她并没有看到舒苇的身影。 她有点厌恶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那场性爱根本没有爱情的成分在里面。就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就只是……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舒苇说得对,她就只是想证明自己也是可以做爱的,她也是正常的,根本不是什么保守的女孩,既然跟舒苇都能做爱的话,那跟阿健一定可以。 话说我居然真的跟不认识的男同学做爱了,我已经不是处女了。这样算是出轨吗?不对,我跟阿健早在上个礼拜就分手了,所以我现在是单身,单身的女孩要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跟自己根本不熟的男同学做爱也可以。 就在她从客运上惊醒时,她已经到了别的城市,一个不太陌生也不算太熟悉的城市。下车之后她发现阿健居然已经在转运站的出口等她,阿健坐在那台竹雅也乘坐过的机车上,手提着竹雅常戴的安全帽。 竹雅有点意外他会特地来载她,让她在前往餐厅的路上有点开心,甚至燃起一点信心。 阿健高高的,一百七十六公分,身材不算壮,应用经济系,是个热音社的贝斯手,将来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赚大钱的银行专员。外表长得不错,有着褐色的俐落短发,瀏海下方俊挺的鼻子撑起黑框眼镜,两隻夸张的外双眼睛藏在镜片底下, 两个人在吃饭时没有聊太多话,虽然竹雅试图提起一些有关復合的事,但每每话都到嘴边时,她总是会想起当时阿健说的话,还有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她顿时失去开口的勇气。 饭后阿健带着竹雅走在路上,这条路是竹雅熟悉的路,她知道阿健现在要前往的目的地是他住的地方,她曾经到阿健的租屋几次,就几次而已,但她记的很清楚。 「你传讯息说,你有话想跟我说。」 走在阿健旁边的竹雅点点头,两人的手分别在空中晃动着,并没有牵手,也没有人主动牵起对方的手。 「其实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竹雅抬头,用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看着他。 「我之前是有一点冲昏脑袋,我也不该对你说这么过份的话,那个时候我太衝动了,我应该好好跟你道歉。」 阿健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搂住竹雅的肩膀。 竹雅的心跳频率一瞬间加快不少,她害羞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也许盯着地上的柏油路会是比看着阿健的双眼还好的选择。不知道为什么,竹雅觉得那隻在她左肩上的手有点噁心,明明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真的……她似乎能感受到那隻手每一道指纹在她的毛细孔上探寻着,试图深入她的肌肤侵犯她。 她虽然排斥,但没有表现出来。 「你也知道的,我们交往了快两年,想必我当然是想让我们的关係进一步发展,我身边的朋友好多个都跟我吹嘘他们跟女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有多舒服之类的。」阿健的手紧紧抓住竹雅的肩膀,他说:「我有点心急,可能吓到你了。」 「嗯……」 竹雅深深吸气,半点话都说不出来。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又加剧了,肩膀上不安的手指好似已经伸进她的胃中,把胃搅得相当不舒服,这样的发展说不符合她的想像好像也不对,在混乱的脑袋更深处的地方,竹雅知道阿健变了,她只是怀抱着渺小的希望前来找他罢了。 竹雅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想要和阿健復合吗?虽然分手是阿健提的,但是现在他表现的好像根本不是他说出口的样子。这段路走得不算快,但其实竹雅希望可以再走久一点,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走到阿健的租屋前。竹雅停下脚步,阿健则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吗?」 「果然……还是不行。」竹雅忍耐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反而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阿健的脸比电影明星变换表情的速度还快,原本阳光又帅气的微笑已经从他脸上消失。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不然你是为了什么才来找我?你不是已经想清楚了吗?这一整个礼拜的时间应该够你好好地『想』清楚了吧?」 「不是的阿健,我真的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我真的我觉得你变了。你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不像以前的阿健,不像以前我喜欢的你。」 阿健抱着胸叹了一口气,又长又无奈的一口气,就怕没有给竹雅听见似的。 「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你还想过着以前高中的生活?我以为你终于想通了我才答应跟你见面,看来我错了。我是个正常的大学男生,上了大学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大学生活该怎么过,像你这样保守的女生根本没有办法生存在大学里面。」 竹雅沉默地听着,两隻不安的手紧紧抓着自己斜肩背包的背带。 「我都已经整理好房间,也请我的室友去别的地方借住一晚。」阿健两隻手从竹雅的肩膀慢慢游移到手肘,他配合着令人不悦地说话语气手摸得又仔细又缓慢。「你确定你要这样白费我的苦心?」 竹雅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阿健,死命地摇着头。 于是阿健放开手,轻推自己的眼镜说:「那你走吧。」 「什么?」竹雅其实听得很清楚,但还是想再次确认。 「你不要我讲得这么明白可以吗?至少我们曾经还是有一段感情,所以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现在给我离开这里,我等等还有事。」 竹雅佇在原地,眼角的泪水应该是在阿健说话的同时流出来的,她自己也没发现。 而阿健也没发现,对方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就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快速滑开解锁拨号,恢復原本的笑容转身进屋。 竹雅没有听到他在跟谁说话说了些什么,她回过神来已经搭上了回程的客运,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转运站的。她的脚又酸又痛,脸上的底妆也出现好几道明显的泪痕,整张脸糊糊的摸起来十分黏腻。她呼吸困难几乎喘不过气,脑袋一片空白。 她到底在做什么?就连她本人也没有办法回答。 她只知道她在沿海站下了车,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吹了好久的海风,听了好一阵子的海浪声。 最后她走到舒苇的租屋前,趴在平房的大门上,举起手用力敲了好几下。 她等了一段时间后,门终于开了。 第三章 舒苇从小冰箱拿出矿泉水放在桌上。 竹雅坐在小圆桌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完全没有整理,脸上的妆花比京剧脸谱还夸张,眼泪在她的脸上开出如地图上的河流一般的痕跡,河流源头的那双眼睛红肿的像两颗小番茄。舒苇转开保特瓶递给像是刚从疗养院跑出来的病人似的竹雅,不过对方并没有理会,所以舒苇就自己喝了起来。 她看着舒苇。 「嗯?」舒苇挑起眉毛回应她的视线,「你这是要我对你刚刚说的故事表示意见吗?」 竹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舒苇。 「我想你也不要活在过去了,男人……不,应该说人类就是这种东西,说变就变。」 「阿健之前不是这样的。」竹雅沙哑地说。 「不然呢?他是什么样的人?」 竹雅看向地面,两手交握着:「他很体贴很温柔也很可靠,他会照顾我也会替我想,还有就是……他很爱我。」 爱吗? 舒苇拨动因水珠而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一边想一边咒骂着该死的长头发。。 「昨天到现在我想了很久。」舒苇舔了舔嘴唇,看着竹雅,「你要利用我消遣你的心情也是可以,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喜欢上我的话倒也没关係,我可以听你继续抱怨你的前男友,你可以尽量说,毕竟我也没有朋友可以去聊你的事情。」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当作你用来发洩的工具,或是说娱乐用的玩具。」 「我不需要。」 舒苇看着竹雅好一阵子之后才说:「那要做吗?」 竹雅没有马上回应,但最后还是抬起头,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颓废的男生说: 「好。」 舒苇的手摸上竹雅的腰,顺势把身材本来就娇小的竹雅推倒在房间地毯上,他轻轻吐气,右手沿着腹部摸过敏感的肚脐来到短裤的边缘,而左手则是往背后伸去,将竹雅紧紧拥入他的怀中。竹雅闭上了眼睛,皱起眉头,呼吸开始加快。 她脑中浮现出阿健的脸,一如往常的短发加上黑框眼镜,而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有邋遢长发和无神双眼的舒苇。他的右手掀起竹雅的衣服,直接接触到肌肤,由下往上快速地摸上胸部。竹雅又闭上了眼睛。 这次看到的是阿健赤裸着上身,他在竹雅耳边喘着气,轻声喊着的却不是她的名字,竹雅立刻感到一阵噁心,她高举双手按住自己的嘴巴。回归现实,舒苇已经把她的衣服掀至颈部,右手放弃抚摸胸部转而往下方移动。 他的手伸进短裤之中,竹雅心跳一阵躁动,原本按住嘴巴的手立刻抓住舒苇的右手,后者立刻停止动作,双方看着彼此,女孩抿着嘴唇,男生则轻轻把手抽离。 「怎么了?」舒苇靠回地上的软垫之中问道。 「等一下……等我一下……等一下就好。」 舒瑋放松肩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势看着把衣服拉回原处的竹雅。 「是吗?好吧,你果然这么说了。」舒苇微笑着说:「我看不如就算了吧?你真的不该做这种事情,你是个好女孩,跟完全不熟的男人做爱这种事情,根本不该发生在你身上,看你这样我也很不捨,你不必强迫自己受这种罪。」 舒苇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说着:「如果不做的话我也没关係,我其实已经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刚刚那些也快忘了。之后再把所有发生的事情当成空气,不去理会就好。你可以交个正常的男朋友,装作自己还是处女,然后心甘情愿地做爱。你太单纯了,不需要勉强自己做这种事。」 竹雅抱着双膝,她看着一脸懒散的舒苇,心中起了莫名地不悦。因为他说得对,竹雅确实在利用他。不知道为什么竹雅不会排斥他触摸自己的身体,就在今天晚上不久之前阿健才对她做了同样的事情,就让她感到十分排斥,但是眼前的这个长发颓废的男生却不会。 现在她害怕的不是眼前的男生,而是她脑海中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这样说。」竹雅下定决心,靠近舒苇。「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这些事情不过也只是转换心情罢了,跟我单不单纯一点关係都没有。做就做啊!我到这里本来就是因为想要做才来的。不然你真的以为我是来跟你抱怨的吗?」 如果说,阿健现在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不知道他的对象会是谁,是那个宿营的女队员吗?还是那个经常出现在他聊天纪录中的那位?该不会是那个之前就跟他很好的那个女生朋友吧?这些想法在剧烈的撞击之下开始烟消云散。 竹雅这才白明原来性爱这么美好,最主要的不是感觉而是能忘却……她紧紧抓住舒苇的背,絮乱的呼吸完全没有办法配合舒苇的动作,一声一声忍不住发出的呻吟都在刺激着舒苇的力道,阴道传来空气挤压而发出的水声,还有大腿与大腿的碰撞声。 「今天好像比较湿......」舒苇轻喘着说。 竹雅抱着趴在她身上的男生,感受着他看似疲弱却精练的背部,每次的撞击都让她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回去。她终于发出声音说:「你不要……不要说出来好吗?」 儘管已经没有第一次时的疼痛但还是会传来一些不适的刺痛,她只能紧紧抱着舒苇也分散注意力,感受偶尔才传来的酥麻感觉。她开始想着眼前的这个男生平常都在做些什么事情?虽然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好回忆,但是她记忆中并没有在学校遇到舒苇过。 舒苇加快了腰部摆动的速度,表情开始纠结,喘气的频率也增加不少。竹雅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动作开始变慢直到停止。她这次没有再看到阿健的影子了。 蝉声突然变得很大声,海浪声也是,仔细听的话也可以听得到风声,那些声音全部夹杂在一起不协调地传入舒苇的房间,也许不是那些声音太大声,而是整个房间太过安静。我到底在干嘛?竹雅缩在椅垫上想着。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现在正在用电脑打字的男生,但是他们已经做过两次爱了。 做爱的时候可以忘记悲伤,可以忘记阿健,忘掉他做过的所有事情,好的事情坏的事情通通都可以忘掉。竹雅搞不清楚她现在对这个男生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她也不想思考这种事情,今天一整天下来已经很累了。 竹雅站了起来,往房间门的方向走去。舒苇察觉动静之后拔下头上的耳机,回头看着她。 「要回去了?」 竹雅点头。 「我送你回去吧?你不是骑车来的吧?」 竹雅考虑一下后说:「送我到市区就好,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怕我知道你住哪里?」 「不是,我就住在学校的宿舍,你知道的吧?」竹雅解释着,「我是怕被人看到。」 「是吗?好吧。」 然后两人离开了房间。 那是一台只有一百cc排气量的塑胶摩托车,引擎声大到一听就知道平时没有保养,坐垫也因为长期放在外面而破破烂烂的。这些都不是重点,有一个很糟糕的缺点就是它很小台,小到竹雅坐在后面必须紧靠舒苇,而他的长发不停拍打着竹雅的脸。 十分鐘的车程就让竹雅受不了了,她拍打舒苇的肩膀要她停在路边放她下车。从这里到宿舍虽然有点距离,但是还可以接受。而且这里不会撞见认识的人。 「那我走了。」竹雅脱下安全帽放到舒苇手中。 「等等。」 她疑惑地看着舒苇。 「我可以亲你吗?」 竹雅皱眉,她根本没有想到舒苇会这么说。 「……不可以。」 「是吗?好吧。」 舒苇叹了一口气,收好手中的安全帽,发动自己的机车。 竹雅站在原地看着那台吵杂的机车还有烦人的长发逐渐消失在远方的路灯中,然后转身往宿舍的方向回去。 我应该好好想个理由来打发邦妮。她想着。 第四章 一隻看起来像是青蛙又像乌龟的东西摇着手,旁边还写着大大的夸张英文字母no。 竹雅趴在大学最常见的塑胶桌子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手机萤幕上的贴图。差不多是两个月前,她跟舒苇交换了通讯软体的帐号,这两个月他们断断续续地传着讯息,竹雅是无聊或是想到阿健的时候才会主动传讯息给舒苇,而舒苇每次都很久才回。 这个贴图的上一句话是三个小时前,早八第一节下课时竹雅传的:「你都不来学校上课的喔?」讯息这么写着。 「干嘛不来上课?偶尔也想在学校看到你。」竹雅用单手打着讯息,然后传送。 上午的课就快要结束了,但是下午还有两堂三学分的课,竹雅一想到就浑身慵懒。一年级的课特别多。 这两个月去了舒苇家几次了?竹雅记不太清楚,大概三、四天会去一次,就连平常去社团的时间竹雅都牺牲掉了。为什么呢?做爱的时候她可以感到很放松,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这也许不是正常的舒压管道,但却很有效。 手机微微震动,舒苇这次回传得很快,让竹雅吓了一跳。 「想我了?」 竹雅看到讯息时,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想念的对象是你的下半身,对于你的上半身倒是没有半点想法。」 「老实说,你跟我印象中差好多,你是人格分裂吗?在我面前就是个淫荡的女人,嘴巴还很毒辣。还是你是故意这样对我的?」 「被一个颓废没朋友的噁心男子说成这样我真的好伤心,伤心到我好想把他的鸡鸡剪掉当成吊饰,除了可以别在包包上还能带回家抚慰自己的心情。」 「真是抱歉我错了,如果你心情真的不好可以随时来我这里,我可以提供你全方位的舒压按摩。」 竹雅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继续打着讯息。 「你在说什么啊?不过我是真的有点想看到你在学校出现……」 下课铃声响了,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竹雅锁上手机萤幕将它收回包包中,她懒洋洋地打了哈欠伸展身体,然后叫醒还趴在桌上熟睡的邦妮。 好像有人曾经对竹雅说过,要走出一段感情所花费的时间,需要两人交往时间的两倍,现在看来那肯定是个谎言,才一个多月的时间,竹雅发现自己已经变得不太在乎阿健的事情,这让她感觉那段两年的感情有点廉价,一切都是多亏了舒苇……也许吧。 竹雅没有办法解释她对舒苇的感情是什么,喜欢吗?好像也没有喜欢,爱吗?那更不可能。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不同,很自在很放松,在他的面前竹雅可以展现出最为真实的自己,可能跟做了爱有关係。 舒苇与眾不同,这么说是没有错的。他给竹雅的感觉跟其它男生相比非常不同,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但是竹雅没有办法形容,这让她待在舒苇身边的时候可以较为安心。如果硬是要挤出形容词去形容舒苇这个人的话,竹雅会说他很真实。 他们快速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加快脚步,十二点刚下课的尖峰时段,是学生争夺餐厅坐位的时间,由于学校是在山上的关係要去校外吃午餐成了非常麻烦的一件事情。下午还有课的学生基本上都会挤去学校的餐厅。 幸运的两人取得了难求的餐厅座位。 竹雅嘴中咀嚼着一成不变的味道,两眼则盯着手机萤幕的通讯软体。 舒苇已读了,却没有回覆她。 果然要舒苇来上课是一件难事。竹雅边想着边锁上手机萤幕。 竹雅完全不了解舒苇这个人,完完全全不了解,她在舒苇家的日子少说也超过半个月,跟他相处的每一天除了做爱以外两人很少有交流,就算是聊天也不会聊的很深入,应该说每次竹雅想要深入话题时,舒苇都会避而不谈。 「谁传讯息给你?」邦妮突然问。 竹雅吓了一跳,手上的汤匙悬在空中。 「阿健?」邦妮继续问。 竹雅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当然没有跟邦妮说舒苇的事情。 「不是他,他根本就不想理我。」 「我想也是,那个男生看起来就很差劲,我就跟你说过了吧?竹雅你不要再放心思在他身上了,你这个月都魂不守舍的。」 竹雅乾笑着说:「你最初不是这么说的吧?」 「有吗?总而言之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新的对象,你现在聊天的就是你的新对象吗?」 「不是,他只是高中的同学。至从高二分班之后就没有什么连系,最近才有些机会叙旧而已。」 「听你这样说,果然是男生没错吧?」邦妮挑起眉毛说。 竹雅涨红了脸,她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 「是怎么样的男生呀?」 对呀,舒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生呢?竹雅陷入思考之中。 短暂的沉默,竹雅才从思考中回神,她看着邦妮露出很有兴趣的眼神。 「你难得这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你挺中意他的?」 「没有,真的没有。」竹雅否认着,心里想着舒苇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连邦妮都不行。 邦妮皱了皱眉头,稍微退回自己的位置之中,「是这样吗?」 竹雅如捣蒜般点着头。 邦妮先是露出失望的表情,但马上又转了个话题:「那先不说那个好了。竹雅你这礼拜有要回家吗?」 「没有要回去,怎么了吗?」 「我想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你也知道我不会骑车,然后我想要去的地方搭车又有点不太方便……」 「嗯?」竹雅一听便勾出嘴角笑着反击说:「难道你的学长没有要载你?」 「喔!这可真的要好好抱怨一下了。」邦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跟这个没关係,我是想要你载我才找你的,加上你最近又怪怪的。」 「好吧,那你是想要去哪里?」 「你知道我的老家在这个县市吧?」 「你有说过你的爷爷家在这里。你是要去你爷爷那里吗?」 「对,我爷爷家就在隔壁城市的山上,他开了一家旧书店。然后我想要去找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念爷爷。其实啊,我来这里读书也半年多了都没有自己去找爷爷过,有点惭愧。」 「听起来不错,我最近都很空间,不如说分手之后就一直很间。」竹雅自嘲地说:「我载你去吧。」 「太好了!那你能不能──」 邦妮兴高采烈说着的同时,竹雅手中的手机震动了。竹雅斜着眼睛看着手机萤幕上的提示视窗,在她看到讯息的瞬间,竹雅拍了桌子一下然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话才说到一半的邦妮被竹雅吓得把话吞回肚子中。 「我到学校了,你在餐厅吗?」 竹雅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萤幕上的视窗。然后环顾整个餐厅,果然在门口处看到了一个显眼的身影,或许在他人眼中并不显眼,但是那个黑色的马尾就算带着口罩,竹雅还是可以很肯定地认出他就是舒苇。 竹雅焦躁地立刻回传讯息:「你先出去,我等等再去找你。」 「竹雅?你怎么了?」 「抱歉,我只是想到我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就……很激动。」 竹雅看着舒苇缓漫步出餐厅才松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回到邦妮身上,对方一脸疑惑。 「好吧,其实阿健刚刚传讯息给我,让我很惊讶。」竹雅说谎。 「是这样子吗?」 竹雅耸了耸肩。 接着又吃了几口饭,但是竹雅的心思却没有办法专注。 最后她背起背包准备离开餐厅。 「竹雅?你要干嘛?」 「抱歉邦妮,我先回去晾衣服。」竹雅一说完便大步走向出口。 「黄竹雅──」 邦妮的声音落在后方,竹雅没有听清楚她后面说了什么,她奔出学生餐厅,低头看着手机萤幕,心中有股奇妙的情绪上升,一种说不上雀跃但又有点心痒难耐的心情。 这个月竹雅花费了许多心思想要让舒苇来到学校上课,听说他在上个学期已经被二一了,这个学期如果再被二一的话会被退学。竹雅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替他担心,也许只是自私地不想他被退学,让舒苇可以多留在她身边也说不定。 不过竹雅并没有打算和舒苇交往,她只需要性爱,她很明白现在的她需要的是性爱对象,而不是交往对象。她不能跟舒苇交往,至少现在不能,她没有做足准备。她没有想过未来有可能会爱上舒苇,如果说她真的爱上他的话,那竹雅应该会选择离开他吧。 结果我也是这么自私吗?这跟阿健有什么差别?竹雅咬牙,甩开负面的想法,专注在手机上面。 「你在哪?」 「我在教学大楼的停车场。」 于是竹雅爬过很长一段楼梯气喘吁吁的来到停车场。她从很远就看到黑色的长马尾还有那台感觉快坏掉的摩托车,毫无疑问是舒苇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在餐厅?」竹雅喘着气问道。 舒苇转头,他带着口罩,口罩上方无神的眼睛正看着竹雅,「猜的,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吗?」 「那你干嘛过来找我?」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叫你来学校,但是没有叫你来找我。」 「那我上来就没有意义了。」 「你都难得来学校了,就不想去上个课吗?」 「不想。如果你叫我上来只是想对我说教的话,我真的会觉得很不开心。浪费这么多时间来这里。」 「你平常还能做什么?不就待在家里玩着你的电脑而已吗?我每次去找你都是这样。」 舒苇皱起眉头瞪着竹雅。 「我有说错吗?」儘管被舒苇瞪的很不自然,竹雅仍回嘴。 「我先走了。」 「等等。」竹雅急忙拉住舒苇的手,但好像突然想到这样不太好,随即又放开。「干嘛来了又要走?你不知道你会被退学吗?我真搞不懂你。」 「无所谓,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跟你争这些事情了,我要回家。」 「受不了……好,既然这样我也要去。我一直很想跟你聊聊,很想知道你在想什么,至少……至少我想多了解一点跟我做爱的对象。我现在跟你回家,相反的我想跟你聊一聊可以吗?」 舒苇看着竹雅一段时间才说:「好啊,这样可以。」 听到舒苇的回应后,竹雅这才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 「我自己有车。」竹雅头也没回地回答。 「是吗?好吧。」舒苇咕噥着,发动了机车。 中午阳光照的机车座垫发热,竹雅坐在座垫上又马上站了起来。她看着舒苇离开停车场之后才往不同的方向离开,她刻意绕过了餐厅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可能会被邦妮看到,或是其他人。 她跟其他女生一样,在意着人际关係,说实在的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她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而她也知道在大学之中薄弱的人际关係更容易因为渺小的谣言而破灭。 在舒苇面前则不需要摆任何架子,不用任何掩饰。她可以在舒苇面前很放松的做自己,这甚至是之前与阿健交往还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原因…… 机车扬长而去,离开了学校。 第五章 「结果还不是做了?」 炎热的下天午后,竹雅只穿着紫色的蕾丝内衣靠在舒苇家的软垫上。 「你自己也想做的吧?」舒苇赤裸上半身,坐在可以滑动的电脑椅,眼睛专注在萤幕上面。 竹雅自讨没趣地环视舒苇的房间,她来过不少次早就对舒苇房间的摆设很熟悉。这里与其说是学生宿舍不如说是家庭住宅,一个算大的客厅,简单设备的厨房,一间卧房还有独立卫浴,是那种年轻情侣会想合租的房子。 而舒苇的这间卧房虽然有个巨大的双人床铺,但是上面只铺满了他乱放的衣物,地板上有张小圆凳子,或是小圆桌子?竹雅虽然觉得那是凳子但是舒苇一直以来都把它拿来当桌子用。桌子上面摆了刚刚他吃完的便当盒。 地毯有一红一蓝两个软垫,很舒服的布料材质,加上懒骨头般的沉溺柔软,让竹雅每次躺在这上面都会很想睡觉,还记得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就是靠在这两个软垫上面。 「你还没说。」 「说什么?」舒苇头也没回。 「你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 竹雅想了一会,她想知道舒苇什么?过去的事情?他的生活方式?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学校?他的兴趣?他的家庭? 她看着舒苇房间一件很特别的东西,那是一组自行组装的木製书柜,可以说是最让竹雅感到好奇的摆设,从第一次到舒苇房间时她就对这有点好奇,书柜上面摆满了书,各式种类都有,但大部分是小说,奇幻及科幻的居多。 「你很爱看书?」最后竹雅问道。 舒苇终于回过头来,他摘下耳机看着竹雅。 「你就问这个?」 「你不想回答我?」 舒苇这才点了点头说:「喜欢。」 「我记得你是……中文系。所以你读中文系跟你的兴趣有关囉?」 「多少吧。」 竹雅哦了一声,然后站起来走到书架边,伸出手指头开始瀏览架子上的书本。书本差不多的老旧,而且全部都没有书衣,书本最原始的封面赤裸裸地暴露在外。 「你怎么都把书衣拆了?」 「我讨厌书衣,那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上面不仅只有广告和废话,而且还会遮住书原本的样子。」 「是这样子吗?」 竹雅随手抽出一本,胡乱翻动又摆放回去。 「你有没有推荐的书?我想看。」 「想看?」 「对啊,都这个时间了。没想到我们做了这么久,现在回去学校赶不上下午的课,我也还不想回去宿舍。而我觉得我硬是要跟你聊天你也不会理我,还不如我就看看你喜欢的书打发时间,顺便也能多了解你一点」 舒苇起身离开椅子,走到竹雅的身边。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纯白的书。 「这本。」 他把白书塞到竹雅手中。 竹雅翻转着书本,黑色的标题非常有设计感,《夏天、烟火、我的尸体。》竹雅在心中喃喃念着。 「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国中,然后就被这本书深深吸引了。总而言之我觉得自己很想成为里面的主角。」 「那年夏天,我九岁──然后我死了……」竹雅念着书本背后的简介,「主角死了?」 「所以我才说我想要变成主角。」 竹雅看了舒苇一眼,然后拾起自己的薄衬衫穿上,冷气的空调已经让她有点冷了。 「你想死?」 「我想死,不过我想如果我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话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这倒是真的。」竹雅坐回软垫上。 舒苇关掉电脑的萤幕,然后坐到竹雅旁边。 「我曾经想过,也有很多人说过,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舒苇摇头说:「这不是真的,虽然好像很有道理,但不是真的。我至今仍然无法摆脱我身上的诅咒。」 「诅咒?你这阴沉的宅男现在在说什么?是什么角色设定之类的吗?」 「你不是想要听我的事情吗?」 「抱歉……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我只是有点听不懂。」 「那你有没有想像过,自己陷入一个永远逃离不出的泥沼之中,不管怎么挣扎却没有用,只能缓慢接受自己不想承认的命运?」 竹雅想像了一下,然后迟疑地点点头。 「那傢伙至今仍每天每夜地纠缠着我,我想只有去死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什么傢伙?有谁在纠缠你吗?舒苇,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无所谓,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竹雅看着充满迷团的长发男孩,眼睛一贯地无神,看不出他的情绪。 「好吧,那你可以跟我说你电脑到底在打些什么吗?看不来也不像是在玩游戏,你是在打什么文章吧?」 竹雅每次想要偷看舒苇在电脑上打些什么的时候都会被他赶走,她只能隐约看到文书软体的介面,还有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文字。 「你可以不要偷看吗?那只不过是个无聊的东西罢了。」舒苇眼神飘到竹雅的胸部上面,「而且那不是你可以看的东西。」 「干嘛?所以这是你可以看的东西吗?」竹雅遮住自己的胸部说。「不是才刚做完吗?我还想休息一下。」 「不是,我是在想,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亲你?」 「不可以。」竹雅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想也是。」 竹雅把书放在小凳子上,双手抱膝说着:「你知道你再不去学校你就要被退学了吗?」 「我知道。」 「你说你知道?那你还不来上课,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根本没差。」 「真的吗?那你怎么还要来念大学?」 「我爸逼我的,我试过不少办法都失败了,现在只要我被退学,这种生活就可以结束了。」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也太突然了吧?他是程式工程师,几乎都是在海外的公司上班,我从高中开始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生活,钱他会匯过来。」 「妈妈呢?」 「离婚了。」 竹雅眨了几下眼睛,貌似有点后悔刚刚问了这个问题。 「对不起。」 舒苇沉默了一段时间才说:「别说家里的话题了,很讨厌。」 竹雅默默点头。 「又下雨了。」舒苇看向房间唯一的窗户。 然后他起身,又回到电脑前面,萤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竹雅则拿起舒苇推荐的书,慢慢沉浸到书中的世界,作者冷静细腻的描述,让整个日本乡村的细节歷歷在目。窗外的雨点声配合舒苇时快时慢的键盘声,谱成催眠的曲子。上了早八的竹雅本来就没有什么精神,到了午后睡意更是毫不留情地袭来,况且刚刚才激烈运动了一番。竹雅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 眼前的字开始摇晃,她恍惚地抬头看着舒苇仍精神亦亦地打着电脑,还是没有办法了解这个男孩,她这么想着。不如说愈聊天愈不能了解,舒苇生活在一个远离人类的地方,不是生理上的远离而是心里的远离。 这个已经和自己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生,却也是她最不了解的人,他就在这里,却遥不可及。 空调似乎愈来愈冷了,竹雅儘管闔上了眼皮但是身体仍不自觉的颤抖。她还没恢復清醒,冥冥之中熟悉的高中制服出现在她的眼前,阿健的脸离她很近很近,唇与唇接触,却没有真实的感觉。阿健露出了自然的微笑。 该死的,明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为什么…… 竹雅没有发现自己眼角的湿润,她双手蹭上自己的身体,整个人捲曲在软垫上面,对抗着寒意与高中的回忆。突然有股粗鲁的力道将她抱起,竹雅在昏睡中挣扎,但没过多久她就躺上柔软的床垫,轻薄的被子隔离了空调的气流。 她半睁开眼睛,阿健已经从梦乡中离开,取而代之的是舒苇模糊的背影,他从床边离开又坐回电脑椅上,然后竹雅又再次睡去。 第六章 愈往山区走空气慢慢变凉,竹雅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穿更多衣服,牛仔外套的单薄开始没有办法阻挡山中的凉气,她右手冰冷地含着油门,身体忍不住颤抖,让后座的邦妮有点担心。 这个周末,竹雅和邦妮约好了要一起去邦妮爷爷开的老旧书店。竹雅虽然没有在这个城市待很长的时间,但少说也有半年了,她知道这边的山区出產茶叶,可是却不是观光客喜好的地方,毕竟这里的海滩更加出名。丰富海產的海港,还有长白的海岸是个衝浪胜地。 舒苇好像有说过他也会衝浪,对,他家里有衝浪板。 沿路山路弯弯曲折,对于早就习惯上学山路的竹雅,这点山路还不算难骑,况且一进入山区之后一路上几乎看不见其他车子,所以竹雅还可以观赏沿路的茶园,在稍微染上金光的山雾中,茶园整齐有致的排开,就像是绿裙子上的蕾丝。 那一天,就是舒苇第一次提起他的事情的那天,竹雅看到了他眼中的悲伤,非常深层的悲伤,不是在讲述家中的事情的时候,而是在他讲那几句意义不明的话时,那时候的舒苇看起来特别悲伤。 「你有没有曾经陷入一个永远逃离不出的泥沼之中,不管怎么挣扎却没有用,只能缓慢接受自己不想承认的命运?」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竹雅事后再问他,舒苇也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 最后她睡在舒苇家,直到邦妮来电之后她才醒过来,而当她醒来时舒苇没有在房间里,矮凳上留着纸条,上面写着他有事要出门,如果竹雅醒来时他还没回来可以直接走没关係,门不用锁。 竹雅不想吐槽他为何家里没有人却不用锁门这件事,反正他就是个怪人,竹雅只想知道像他这样的怪人那时候究竟是去哪了。 竹雅又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这是她的缺点,一但想起事情来就很容易忽略周遭的事物,所以邦妮必须用力地拍打她的安全帽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喔!」竹雅身体缩了一下,很明显被邦妮吓到了。「你干嘛?」 「你在想什么啊?我叫你好几次你都不理我!」邦妮在风中大喊着:「我要跟你说我们快到了,要你注意一下。」 「这边的路需要很专心骑啦!」 「前面左边的小路进去就可以停车了,我们走路过去。」邦妮指着前方。 房子开始出现,然后愈来愈多,竹雅把机车随便停在路边之后两个人就下车步行。 山中的村子,老旧的建筑,大部分都是卖茶叶的茶庄。两个人走在上下起伏的路上,经过不少阶梯还有斜坡,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老人在茶园里工作,也有不少小孩子骑着脚踏车经过,竹雅很佩服他们可以在这充满斜坡的路上骑脚踏车。 「这里很美吧?」邦妮轻快地走在竹雅身边。 竹雅点头认同。 染上薄雾的村子,茶园中的洒水器喷洒着,让整个村子添上了神秘的色彩,往远处的山林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遥远模糊的蓝色边界,也许是不是海岸线而是天际线,那里也飘满了云雾,让这个村庄有种浮在空中的错觉。 「所以我才要你下车用走的,你应该要看看你现在的脸,一副就是不想走路的样子。」 「没有好吗?我只是有点久没运动了,而这里都是该死的斜坡!」 邦妮微微一笑,老实说她身材是有点微肉但是脸蛋却很标緻,如果瘦了一点会很可爱的那种。 「我之前大概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看看爷爷,那是还没来这个大学念书的时候的事情,爸爸会带我回来。」他们经过一个杂货店,邦妮看了一眼店铺继续说:「年纪小的时候更常回来,甚至有个暑假都住在这里。」 走着走着,邦妮带着竹雅继续往上走,途中经过了一所学校,竹雅忘了看那是国小还是国中,不过看那不大的校区应该是国小。 「爷爷会用他店里的故事书讲故事给我听,这是小时候我在爷爷家最期待的事情,听爷爷讲故事的话我的心情不管怎么糟都可以变好。」 「邦妮,所以你想来这里是因为你心情不好吗?」 邦妮点点头。 「不会吧?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学长?」 「很明显吗?」 「只是因为你之前都在跟我说他的事,所以我才……他怎么了?之前你们看起来挺好的。」 那个学长叫做张言序,同系的学长,是上个学期打系排的时候认识的,竹雅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很爱运动的男生,时常穿着轻便的背心还有松垮短裤,再加上五顏六色的运动鞋。他人很好,虽然没有很帅但也算长的不错。 亲切的个性加上开朗的笑容让他很没有距离感,不管男生女生都很乐意和他交朋友,和阿健有点相似,但是经过这次分手之后,竹雅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就看得出来。 而邦妮很喜欢他,虽然竹雅并没有很关注邦妮跟言序的关係,但是每天从邦妮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得出来她跟学长处得还不错,平常吃宵夜吃晚餐,下课也会走在一起,手机的通知也没有停过,感觉只要有一方告白的话就可以交往了。 「之前是很好,现在也没有说不好。但是一切都变了。」 「变了?他怎么了吗?」 「竹雅,我问你,你跟阿健还有在联络吗?」 竹雅皱眉,心想邦妮怎么突然问这个,但她仍回答:「没有。」 「这么说你现在正式单身囉?」 「什么正式不正式的……不过你要这么说也是没错。」 「真好……」邦妮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样就可以找新的对象了,你跟那个新对象处得如何?」 「就跟你说没有新对象了。」 至从那天舒苇来学校找她之后,邦妮就一直很想了解那个来找竹雅的人是谁,只不过竹雅始终都不回答,最详细的答案也不过是高中一年级的同学罢了。 「言序他并不喜欢我。」 「怎么会?」 竹雅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邦妮有和她分享聊天记录,在竹雅眼里那根本就是一对曖昧中准备迈入交往阶段的对话。 「是真的,其实我上个礼拜跟他告白了。」 竹雅愣了几秒才明白邦妮所说的告白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抱歉。」邦妮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因为我真的太难过了。」 这根本不需要竹雅开口询问,谁都知道告白的结果是如何,只是这个结果是竹雅从来没有料想到的,她是真心认为那两个人未来会是对相爱的情侣。 「不过到底为什么?他居然会拒绝你?」 邦妮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往前走。 越过国小的后门,走完一段大斜坡迎来的是空旷的大平台,在山壁旁边有走道,两人走上走道,稀薄雾气让空气湿凉,仔细闻着彷彿还能闻到茶叶的清香,毫无疑问是来自山壁下方的茶园,国小传来鐘声,今天是平日学生还在上课。 竹雅享受着这一切的美好,这里清间的环境让她很自在,几乎可以比拟在舒苇房间的自在,她心中感谢邦妮给她这个机会来到这里。 只是邦妮的心情并没有她来的好。竹雅鲜少看到邦妮露出这种表情,她一直是活泼又可爱的女生,总是把微笑掛在嘴边。也许就是这样的缘故,竹雅才不会注意到她面具下的心情,她难过至少也一个多礼拜了吧。竹雅现在才知道,原来就连邦妮这样的女生脸上也还是会戴着面具。 每个人都有面具,不管多么坚强的人都存在着,如果可以赤裸着与人交往,只能祈求对方的善意并不是来自于脸上穿戴的面具,否则少了面具保护的自己,会伤得很严重。竹雅的面具在舒苇面前摘下了,她豁出一切让自己赤裸,她不再是学校那个乖乖又认真的女生,儘管出了舒苇的房门之后又戴上了面具,但那短暂的歇息足以让她喘口气。 邦妮正慢慢褪去脸上的面具,一如往常喜感的笑容渐渐消失在竹雅面前。 爷爷的店在不远的边坡上,开在这里的书店离国小不远,自然会有小学生顾客,这不是文具店,是真真正正的书店,里面有专门卖给小朋友的参考书专区,也有图书,大眾小说更是不可或缺。除此之外有个更吸引人的地方。 邦妮与竹雅跨入店门,木头清香瀰漫整间书店,邦妮的爷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很惊讶看到邦妮,他满是皱纹的手拍着邦妮的背,很开心邦妮会来找他,邦妮则是抿着嘴唇,想要笑却又想哭的纠结表情。 竹雅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就让邦妮和她爷爷独处,她自己穿过林立的书柜,鼻子嗅闻着老旧木香,她往书店的后面走去。 这里就是更吸引人的地方,后方角落有个露天的平台,落地窗外摆了三张小桌子,坐在这可以看向满是云雾的绿山,更远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海上的几艘船影,蓝天与蓝海交织着山岳的深绿。 如果舒苇看到这里会不会开心?竹雅想着,他说他喜欢看书,这里的环境就连平常不怎么看书的竹雅也想坐在这,享受芬多精、茶香以及书本的共舞。 不过他应该不想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吧? 竹雅发现自己愈来愈常想到舒苇的事情,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于是她开始找寻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店里的书柜都很老旧,据说这间书店已经开了好几十年,从邦妮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开在这里了,拥有这个小镇第一间书店的殊荣。靠近露天平台的书柜很特别,这里的书没有很整齐地摆放,东倒西歪的,而且好几本书都已经发黄缺角,好像是个专门摆放旧书的地方。 竹雅翻了翻找不到她有兴趣的书本,所以又走回平台,坐了下来。 她看着风景发呆并不想要去拿手机,内心因为难得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而不想破坏气氛,她不该滑手机。 摸索自己的包包,发现舒苇的书还在包包中,于是她把它拿出来看。舒苇推荐的书,竹雅多少有点好奇,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故事?竹雅想要藉此了解舒苇,就算只有一点也没有关係。 看完第一个篇章之后,邦妮终于来找竹雅,而专注于书中故事的竹雅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露天平台上洒落了夕阳,雾气也不在白皙,倒是增添了像是蛋黄般的色彩。 邦妮从后面抱住竹雅,笑嘻嘻地说:「你居然在看书?难怪今天午后没有下雨。」 邦妮看起来好多了,面具好好地戴上了。 「被这里的气氛影响,情不自禁就看了。」竹雅伸伸懒腰,「这种感觉也是挺不错的。」 「你在看什么?」邦妮好奇地看着竹雅收回包包的小说。 「没什么。」竹雅推开她,如果给邦妮知道这是舒苇借她的肯定又会一阵折腾。 「你最近真的很神秘喔。」 「哪有。倒是你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邦妮点点头,夕阳照在她的微笑上面,让她婴儿肥的包子脸染上橙红色的红晕,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爷爷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样会说故事?」 「对啊!而且是很有意义的故事。」邦妮靠在露天平台的栏杆上面。 「是喔。」 「竹雅。」 「嗯?」 「我问了言序拒绝我的原因,虽然我很伤心但是我还是问了。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当然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朋友。」邦妮说:「他靠近我就是为了可以跟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拉进一点距离,我是他与他的心上人之间的桥梁,所有的对话所有的互动都不是真的,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与我的关係。」 竹雅默默地听着,看见一滴泪光消失在山坡下。 「他有跟我说他喜欢的人是谁,老实说我没有很惊讶,我隐隐约约也有察觉到,但从他口中听到真相时仍然很难受。他拜託我不要因为他的拒绝而破坏了关係,很自私的人对吧?」邦妮的脚越过栏杆在空中摆盪。「可是我也很笨,我答应他会把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过,我这才发现自己把他看的太重了。」 竹雅说不出安慰的话,自己之前也因为阿健而搞得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她说不出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命中人仍在等着你的这些屁话,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这是一种内心最重要的一块被掏空的空虚感,而且能填上的只有那个人。 「不过,我很坚强的。看我这样可爱的女生,总有一天他肯定会发现我的好。」 「我也这么觉得,邦妮我支持你,在我眼中你们两个很配,该怎么说呢?你是兔子然后言序是熊,就跟小熊维尼一样。」 「不对吧?小熊维尼的兔子超讨厌维尼的。」邦妮笑着说:「我又不讨厌言序……应该吧。」 「我会帮你的。我不相信他没有对你动情。」 邦妮看着竹雅,一段时间之后才缓缓点头。 「嗯……」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 「是你杀死我的。」 男孩的脸扭曲着,脱落的眼珠落在眼框外头垂到嘴角边缘,右手断成四块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层层堆叠,左手则不知去向,粉色肠子落在地上,倒出大片的黑色血液,他用早就脱落的下巴逼近,断裂的舌头却说出清晰的话。 「你杀死了我,为什么你还可以好好活着?」 身体大幅震动,舒苇睁开眼睛,从椅子上弹起。 他盯着电脑萤幕上的输入符号缓慢闪烁着。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被惊醒了,照理说只要他好好地写小说就不会再梦到他才对。 舒苇用颤抖的手举起杯子,喝下一口可以让他稍微清醒的水之后,储存了文章的进度并关上电脑萤幕。 手机萤幕亮着刚刚传来的讯息。 「我可以去找你吗?」 是竹雅传来的。 舒苇没有马上解锁手机萤幕,他看了看房间中唯一的窗户,外面已经暗了下来。 他犹豫着,最后回传给竹雅。 「帮我买晚餐。」 第七章 舒苇房间的小窗在电脑桌的正上方,往外看出去就可以看到一片清澈的蓝,早上太阳从东方的海岸线升起,明亮的晨阳刚好可以为这个光线不足的房间提供一些照明,浪声从夜晚到早晨没有停歇过。 竹雅起得很早,她坐在电脑椅上,依赖着窗外的阳光提供光线好让她可以阅读。她刚好把第一个故事读完,暂时闔上书本。舒苇说过他想要成为故事中的主角,这意味着他想要和主角一样,消失然后被遗忘。 昨天跟邦妮去了她爷爷的书店,返家之后邦妮便搭车回家了,现在是假日,但是竹雅却没有要回去,少了邦妮宿舍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于是她就来找舒苇。他们两个一如往常地做爱,然后一如往常地在床上睡着。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竹雅有被滴答的键盘声音吵醒,她裹紧被子隐约注意到左侧闪着微微白光,竹雅望向光源的位置,舒苇正坐在电脑前面打着他的文章。她原本打算起床离开,但是不明的睡意再一次让她在床上失去意识。 而今早竹雅从床上醒来后,她望向睡在软垫中间的舒苇。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用电脑用到多晚?她看着舒苇熟睡的脸庞想着。 偷看一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当竹雅看着漆黑的电脑萤幕时,突然有这样的想法窜出。竹雅实在很在意他到底在写些什么,每次做完爱之后,又或是竹雅来找他之前,他都坐在电脑前面专注于他的文章。而竹雅永远都没办法看到内容一眼。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竹雅仍把手指伸向电脑萤幕的开关。电脑风扇正在运转着,电源的灯也亮着,这证明电脑是开着的。手指按下开关,黑色的萤幕马上亮起光芒,蓝色的画面出现。 竹雅失望地看着萤幕,电脑理所当然地被密码锁着。 可是密码是什么呢?我的生日?竹雅窃笑,然后输入自己的生日,但是却没有办法解锁。难道是他的生日吗?想到这里,竹雅脑筋马上空白,她并不知道舒苇的生日。 她又有了新的目标,下次要问出他的生日。 舒苇仍在熟睡,今天是星期日,外面开始有些吵闹的声响,假日的海滩热闹了起来。竹雅把萤幕关上起身伸展身体,照进小窗户的阳光渐渐刺眼,手机的时鐘显示了时间,已经十点了。 她小心翼翼跨过舒苇,轻声离开房门。她想要去买些东西回来,除了填饱自己之外也想顺便报答舒苇昨天让她睡在床上,而自己却睡在地上的绅士行为。 她骑车来到同一条路上不远的便利商店,虽然说这家便利商店走路也可以到,但是在这种天气下走路可是会夺走一位娇弱少女的命。 从便利商店走出来,脱离了冷气空调的凉爽,竹雅马上热得汗水淋漓。她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快步走向自己的机车,想要赶快回到舒苇的房间。 突然有一台载着好几张衝浪板的箱型车驶过去,这已经是今天看到的不知道第几台,听说这里一到假日就会出现这种景象,除了衝浪客之外还有不少前来戏水的游客,这个时候下水衝浪只会自讨苦吃。 她原以为那台厢型车停在路边也是要下车去便利商店得,但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马上让竹雅呆立在原地,惊讶到把安全帽落在地上也没发觉。一个褐色头发的女生从车子上被一脚踢了出来,她在地上踩了好几个小碎步之后才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在她稳住自己后马上转头大声咒骂,结果那台车马上踩了油门扬长而去 褐色头发的女生持续咒骂,她跑步追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弯腰屈膝大口喘气,想想也是,想要跑步追上一台车子根本不可能。 竹雅下意识认为不能插手管这件事情,但是有一部分的自己却认为需要帮助那个女生,所以她佇立在原地。 没想到因为这个短暂停止,让褐色头发的女生注意到她的存在。对方气冲冲地走向竹雅。 「车子借我!」她一边说一边跨上竹雅的机车,根本没有等竹雅回应。 「等等!怎么回事!」竹雅这才反应过来。 「好,你也一起上来,我们去追那些王八蛋。」那女生奇怪口音的中文说着。 然后她马上发动机车并把竹雅拉上后座,右手用力往下催动油门,机车引擎发出轰隆的咆啸声,宛如在回应那狂暴的陌生骑士。 竹雅在惊险的一瞬间戴好自己的安全帽,但那女生却放任自己的褐色长发在空中飘扬。 搞不清楚状况的竹雅只能抓紧自己机车的把手,只能看着那女生以非常危险的方式飆车,在海岸公路上奔驰,然后心中默默向她所有曾经听说过的神明祈祷。 海岸线的风景如快速的电影底片一般快速更换,竹雅光是在后座维持平衡就花了她不少力气,根本没有其他馀力去思考现在的状况。直到她终于想到要阻止那个女生时,已经可以看见刚才那辆厢型车了。她伸出了手搭上那女生的肩膀,试图说些什么,但机车又在一瞬间加速,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据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的。竹雅只能用力抓紧前方的肩膀。 「我要拦下它!」 「风太大了!」 「那就抱紧我!」 右手一扭,机车瞬间加速,虽然说竹雅的机车排气量不大,但是车体却非常轻,加上是升大学的时候买的,还是一台非常新的摩托车,所以强大的瞬间加速让他们转眼就超过那台载着衝浪板的箱型车。 机车像是跳芭蕾舞一般变换车道,在箱型车的前面紧急煞车。一声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响入天际,竹雅吓得睁不开眼,幸好箱型车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了。 那女生马上踢下侧柱,让机车停在马路中央,她甩头整理一下吹乱的长发然后走到箱型车前面,车上的驾驶也走了下来,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戴着墨镜理着平头,两隻手臂上的刺青毫无遮掩地从无袖背心下露了出来,看起来很吓人。 竹雅动也不敢动地坐在机车上,两隻脚像不是自己般地颤抖着,她只能看着那女生走向车子眼睛瞪视着驾驶,没有表现出丝毫害怕。 车上又下来了两个人,同样黝黑的皮肤,一个金色的短发,另一个则是梳着全部向后拨的油头,他们都戴着墨镜,手臂和小腿都有可怕的刺青。 「搞啥阿王八蛋,车骑成这样是有什么问题?」平头男咒骂好几句之后才认出那个女生。「居然是你!」 「居然敢把我丢下车,还真是大胆。」 「拜託,这是我的车,我要怎么做还需要你同意?」 「是你们当初答应我的,结果还没到目的地就赶我下车?」 「我不是说了?这是我的车,是你自己不配合我们。」 「真敢说,如果是其他女生的话你们的狼爪就要得逞了,还好是我坐上你那台赃车。」 「我们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小姐不要诬赖人。」 他看向自己的朋友,他们全都摇着头。 「狐群狗党……你们载我到这里来也算是有帮到我,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但是请你们把衝浪板还给我。」 「我知道那张板子很贵的,所以拿来支付车钱刚刚好。」 「还给我,那不是你们的东西。」那女生毫不示弱地说着。 「好可怕喔,这个臭婊子想要从我们这里抢走东西,真的好可怕喔,居然光天化日地在大马路上拦车打劫,天啊!这个世界怎么了?」 平头男用浮夸的语气说着,另外两个人一听也跟着捧腹大笑。 「那我不跟你们多说什么了。」女生直接略过平头男,然后走向箱型车。 平头男见状用力拍车子的引擎盖,虽然发出的巨响把竹雅吓得冷汗直流,但那个女生完全没有害怕。平头男边咂嘴边回头,他想要抓住那女生阻止她前进,但是当他伸出手要碰到对方看似柔弱的肩膀时,那女生纤细的手突然举起来,紧握住平头男的手腕。褐色长发随即在空中旋转,像太平洋上的热带旋风一般,她转了个圈把手肘扎扎实实地送到平头男的肚子上。 平头男蹲了下来,两隻凶狠刺青的手抱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就像刚被吊上岸的鱼一样痛苦。 那女生从平头男身边走过,却发现他的油头朋友也不是很聪明地挡在她眼前,她衝浪板已经近在眼前,所以她实在没有耐心再好好应付挡路的人,她轻松躲过往她伸来试图抱住她的手臂,并往对方脸上挥出强而有力的一拳。 那一拳力道极大,就连在车上的竹雅都听得到沉闷的打击声。 那女生推开倚靠在车子上的油头男,对方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倒在炙热的柏油路上,成功清出一条路的她,总算把车顶上一张青蓝色的衝浪板拿到手,她拿着板子看向车子另一侧最后一位金发男子。 「你也要来?」 他摇头,然后扶起正在哀号的两位朋友,三个人连忙爬上车子之后,便识相地绕过竹雅的机车离开了。 看到他们开远了之后,那女生才把沉重的衝浪板搬到路边,竹雅牵着机车跟了上去。 停在马路旁边,那女生呼出一大口气。 仔细看着她,竹雅才发现她很漂亮,精緻的五官就像洋娃娃一样,褐色的头发不像是用染的,自然地就像糖炒栗子的顏色,照着正午的阳光还能看到一点点红。小麦色的皮肤,在台湾更是少见,玲瓏有緻的身材靠在立着的衝浪板上,竹雅看着不禁弯下腰来,她的胸部相比之下小了太多。 「嘿,你!」 「咦?叫我吗?请问有什么事?」 「干嘛这么拘谨?我叫做白羽珊,谢谢你借我车。」 竹雅点点头,但心里正在想那口音究竟是哪一国人。 「天气真热,照着这样的太阳难免会头昏脑胀的,可是风却很好浪也很不错。你会来这个海边也是因为这美好的天气对吧?呃……请问你的名字是?」 「喔!抱歉,我叫竹雅,黄竹雅。」 「谢谢你竹雅,如果没有你的话就完蛋了,这个衝浪板可是我的宝贝,还好是抢回来了。」羽珊抚摸着她的衝浪板说:「我还以为他们是好心人,居然会主动想要载我搭便车。」 「是喔,那真是太好了……不过好可怕喔,我现在都还有点站不稳。」 「抱歉抱歉,吓到你了,这都是我的错。我跟人约好要来这里衝浪,搭车过来结果发现忘记带钱包了,真是太糊涂了。然后一个人在车站联络了我的朋友,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过来接我,这个时候刚刚那些人就出现了,他们看我带着衝浪板就过来搭訕我。」羽珊耸耸肩膀说:「他们说可以载我一程,所以我也没有想太多。」 「他们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样子啊……」 「不能靠外表分辨人的好坏!不是所有刺青理平头的男生都会在车上对我毛手毛脚的,至少我就有认识好几位平头男声,他们人都很好。」 「不是平头的问题吧?」 「反正他们在车上非礼我,而我当然不想让他们得逞就反击了,最后就被踢下车。」羽珊轻轻摸了竹雅的头说:「总之,真的很谢谢你竹雅。」 「不会啦,你太客气了,我只是被抓到车上,看了一齣很精采又逼真的动作片,而且还身歷其境。」 羽珊大笑几声说:「你还满有趣的竹雅,我很喜欢你。我看这样好了,给我你的手机号码跟id,改天有空约出来请你吃个饭,算是我对你的报恩,如何?」 竹雅没理由拒绝,她也不觉得羽珊是坏人,顶多算是怪了一点。而且她很漂亮,竹雅对于那种天生就长的很漂亮的女生都有一点仰慕,她会想要认识他们。所以竹雅也拿出手机,他们快速地交换了号码,也成功在通讯软体里加了对方朋友。 「那要我顺便载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吗?」 「不用啦不用,这里已经很近了,而且我朋友刚刚好像有打给我,我猜他们应该也在附近了。」 「那我就走囉?」 「好,下次见囉竹雅,虽然我不能保证下次还会不会打架,但我可以保证下次见面时我会请你好好吃一顿。」 竹雅乾笑几声后便骑上车往舒苇家的方向骑去,在呼啸的风中竹雅还有点惊神未定,她想赶快回去跟舒苇分享这件奇事,她不相信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舒苇还会不感兴趣,一想到等等可以跟舒苇聊天,竹雅心跳又莫名地加快。 竹雅再次把车停在舒苇家门前,取下车头下掛着的塑胶袋,这时候她才想到她买的食物都冷了,因为和冰凉的饮料放在一起,不过应该没什么差,舒苇不会在意这些。 打开大门,竹雅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锁,不如说这扇门好似从来没有锁过一般。就这样回到了舒苇的房间,沁凉的空调冷气迎面而来,化解了竹雅浑身的热气。 「我以为你走了。」舒苇已经坐在电脑前面。 「我东西都没拿。」 「想说你可能忘了,看你根本没有想要在这里过夜的意思,也许是醒来的时候太慌张忘记拿也说不定。」 「想太多了。」竹雅放下食物后坐在熟悉的软垫上,「我去帮你买了一些吃的,吃吗?」 「我吃。」 「我帮你买便利商店的便当喔,是你常吃的那个,应该没差吧?如果你敢挑剔的话就太对不起我的苦心了。」 「我说我会吃。」 舒苇从电脑上离开,一屁股坐在竹雅对面成对的软垫上。 「我在买便当的时候还发生了很酷很神奇的事。」 「哦?」 「不好奇吗?」 「说啊。」 竹雅花了不少时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其中包含不少她自己的詮释还有她的心境补充,舒苇从原本吃着饭不太在乎地听着,到最后慢慢全神贯注在竹雅身上,他专心的程度让竹雅感觉浑身不对劲。 舒苇没有这么专心听她说话过。 「你干嘛?」 「你再好好描述一次那个女生的样子。」 竹雅手指点着下巴想着,「褐色头发,比我高一点,很漂亮,小巧的鼻子还有大大的眼睛,喔对,胸部也很大。然后她好像不是台湾人……怎么?你有兴趣?」 舒苇没有回应,只是快速扒了好几口饭然后把便当放在桌上,就起身准备离开房间,把东西吞下后嘴里还喃喃说着:「终于回来了吗?」 「咦?你要去哪?」竹雅看着舒苇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连忙起身追上去。 「去衝浪。」 第八章 好烦躁。 竹雅至今仍然没有办法忘记舒苇当时的表情,他看起来是这么的认真,虽然脸上仍有忧鬱,但他的眼神还是明亮了起来,竹雅从没看过那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甚至他在摆动下体抽插自己时都没有摆出那样的表情。 竹雅顶着沉积许多天的黑眼圈,她已经连续失眠了一个多礼拜,至从上个礼拜从舒苇家回来之后,她像是着了魔一般的在乎,那个女生究竟是舒苇的谁?黑眼圈上方充满血丝的眼球看着手机萤幕。 竹雅盯着有着褐色头发与漂亮脸孔的女生头贴看了好一段时间,没错就是羽珊在通讯软体上面的资讯。竹雅好想发讯息给对方,但她犹豫许久还是关掉了程式。 今天又翘课了,毕竟一个礼拜的失眠让她精神相当不济,邦妮今天早上虽然有叫她起床,但是竹雅不仅起不来也没有心情去上课,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两个月前刚分手的那个时候,胸口闷痛又呼吸困难,如同沉溺在水中般难受。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样让人窒息…… 「是她吗?」舒苇指着他电脑萤幕上的桌布问竹雅。 竹雅看着舒苇桌布上与她合照的女生,那个穿着比基尼崭露窈窕身材并拦腰搂着舒苇的女生,就是白羽珊,他们一人拿着一张衝浪板背对大海拍下属于他们的照片,照片中的舒苇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竹雅隐约感受得出来照片中的舒苇有着她不认识的气质。 竹雅僵硬地点头,承认刚才就是遇到那张相片中的女生。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不停重击自己的胸口,眼角也慢慢泛热,喉咙乾涩身体动弹不得。 之后舒苇没有再说什么,他关了电脑拿了放在厨房的红白衝浪板,就从他家的后门直接前往海滩。竹雅也跟了上去,一同越过堤防来到沙滩上,舒苇脱下衣服并绑起长发,他慢慢走入海中趴上衝浪板。 竹雅在堤防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看着舒苇一次又一次滑过低浅的海浪,然后被海浪吞没,最后再次爬上衝浪板往远方海平线游去。她一直看着舒苇,直到他滑到更远的海上,身影消失在海平线为止。 竹雅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还在那个海滩上没有一起回来。 这一个礼拜竹雅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她想要好好整理自己混乱的心情,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羽珊的事呢?她反问自己好多次都没有得到答案,她只知道她很想做爱。她有好几次在梦中梦见自己正在和舒苇做爱,醒来时不仅得换一条内裤,还得承受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平息的亢奋心情。 而在她想去找舒苇时,总会想到电脑前的舒苇,并浮现出他看着电脑中羽珊照片的画面。 这让她觉得很烦躁。 「我记得我之前买的泳衣放在这里……」 翻箱倒柜,竹雅拿出一叠一叠折的整齐的衣服塔,翻找着她去年为了高中毕业旅行所买的泳衣,她没穿过多少次,当初她是认为这里靠近海边才把泳衣带来的,但是要在大庭广眾下露出肌肤这一点实在很难克服,所以她认为那些敢穿比基尼的女生很厉害。 为什么他们不会感到恐惧呢?他们难道不怕那些投射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吗? 终于找到埋藏在衣柜深处的泳衣,上面尽是衣服沉积堆叠的纤维味道,竹雅只好拿去稍微冲洗一下。 那是一件两件式的蓝色泳衣,泳裤松紧带边缘有小花般的蕾丝点缀,而泳裤长度跟平常常穿的牛仔短裤长度差不多,当初她跟高中同学去挑选泳衣时,就很喜欢这样的设计,让她不会感到不自在。不过不知道舒苇会不会喜欢这一件。羽珊的硕大胸部与比基尼又突然出现,竹雅赶紧甩头赶走。 她穿上泳衣,绷紧的感觉马上包裹全身,她摸了摸自己的胸部,b罩杯实在不太显眼,不过至少她身材纤细,这样比较下来还是有点视觉效果。然后她又穿上牛仔短裤,套上纯白色上衣把泳衣藏在里面。 今天是星期二,照理说海边不会有很多人,一定比假日还要少,这样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压力。这很矛盾,明明在别人面前裸露就会如此不舒服的竹雅,却可以享受与舒苇的性爱,原因竹雅也说不明白,唯一的理由就是,舒苇是特别的。 竹雅总算在舒苇家附近停好车,就停在一如往常的地方,需要走一段距离,这事她的习惯,她总是害怕自己的机车被哪个认识的人认出来。她打开了舒苇的家门,也还是老样子没有上锁。 「我来了喔。」 脱下白色的拖鞋,竹雅赤脚踩着白色的磁砖,沿着熟悉的走廊,到达令人紧张的房门前,竹雅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推开房门。 里面空无一人。 竹雅皱眉,然后看往厨房的方向,这条走廊的尽头直通厨房,舒苇的衝浪板仍好好地放在那儿,他没有去衝浪吗? 「你在干什么?」 竹雅吓得忍不住尖叫一声,她连忙回头看见舒苇正无神地望着她。 「我……」竹雅双手抱在胸前,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包包掉在地上,里面装了盥洗的衣服跟毛巾。 舒苇赤裸着身子,只穿着一条白色的衝浪短裤,精练的身体毫无遮掩暴露在竹雅面前。 明明看过不少次,但竹雅这次却害羞了。 「我现在没有空,也不想做爱,如果你是来找我做爱的话,真抱歉。」 「没关係,我也不是来做的。」竹雅看着他,双手慢慢拉起衣服,露出藏在底下的泳衣。 舒苇偷微微向后仰,挑起眉毛看着眼前的女孩。 「让我跟你一起衝浪。」 于是,竹雅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的衝浪体验。 衝浪板比竹雅想像中的还要重,就算是跟舒苇两人合力扛着双手仍然感到酸麻,明明看舒苇单手提都这么轻松。 一阵浪花打在刚落水又打算浮起来的竹雅脸上,她呛得手忙脚乱想要伸手抹去脸上的海水,却又得紧抓着板子,脚上的安全绳因为胡乱地踢水而紧紧缠绕上竹雅的小腿,直到舒苇在后面撑起竹雅的腰她才稳定下来。 这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每次好不容易等到可以提供足够动力的浪,竹雅不是站不起来就是摔进水中。 舒苇教了她很多,像是在板上面游动的方法,趴在板上的哪个位置比较省力,基本的挑浪还有站板的诀窍都没有缺漏,但是竹雅就是没有成功站起来过半次,这让她很懊恼,第一次有这种比不上舒苇的感觉。 当舒苇一派轻松地站在板上冲回沙滩再游回竹雅身边时,竹雅开始觉得不耐烦了。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在浪上面要多滑一点水,停留时间愈长板子就愈稳,愈稳就愈能站得起来──」 舒苇解释到一半时竹雅举起手打断他。 「干嘛?是你说要我教你的。」 「我问你,你跟羽珊到底是什么关係?」 竹雅鼓起勇气问出藏在心中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你忽然问这什么鬼问题?」 「回答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那天跟你说我遇到羽珊之后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冰冷的海水撑着两人在海面上载浮载沉,舒苇一手撑着衝浪板,另一隻手搂着竹雅的腰让她不会淹到水中。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但她不过就是教我衝浪的那个教练罢了,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在这里遇见了她,然后她就教我怎么衝浪。」 「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我看她连我的样子都不记得吧?我只是她眾多学生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不过在我眼中的她真的很漂亮,你也这么觉得吧?上个礼拜你也跟我说她很漂亮。可能跟她是混血儿这点有关係,爸爸是台湾人,妈妈是马来西亚人。她好像每年都会因为她爸爸工作的关係回来台湾,然后就在这里当教练打发时间。」 舒苇憋着笑,用带有笑意的眼神看着竹雅。 竹雅陷入短暂的混乱,等到好不容易才消化完舒苇说的话之后才抬起头看着他。发现舒苇的诡笑,竹雅皱起眉头甩开舒苇的手,把身体靠在衝浪板上。 「是吗?好吧。」她酸溜溜地说。 「别学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要认真和我说任何一件事情。」竹雅瞪了舒苇一眼,「你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认真,你不是这样的人,这点小事根本不会让你提起兴致。你是想要表现给羽珊看?看你这年来衝浪技术的进步?然后最后装作不经意的被她发现,让她夸奖了一番,最后两人又再度聊了起来,一起吃饭,外出,最后做爱吗?」 舒苇先是一愣,然后吃吃笑了几声。 「笑什么?我说的太正确了?」 「你这是什么?所以你这几天才不来找我吗?」 竹雅看着舒苇的笑容,他很少这么笑。 「吃醋啦?」 一瞬间,竹雅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衝上脑袋,让她头晕目眩。 「就凭你?像你这样全身邋遢脏兮兮,然后看到正妹就想去巴结的臭宅男,你觉得我会为了你吃醋?」 「你的气质跑掉囉,不再装淑女了吗?」 忽然浪拍打上舒苇的背,他吓的打直腰桿,但并不是因为那冰冷的浪花,这点小小的波浪还不足以让时常衝浪的舒苇惊讶,他更不会怕自己被浪捲进水底,可是他确实被吓到了。 竹雅在水底下的手隔着衝浪裤紧紧握住舒苇的阴茎,她又搓又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现在心里想的人是羽珊对吧?就算被我这样摸着,心里仍惦记着羽珊对吧?」 「你怎么了?你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了。」 竹雅没有回话,她红着脸继续抚摸着舒苇的阴茎,那条温热的棒状物隔着衝浪裤逐渐变大,手指如冷冰的冰柱勾着微温的轮廓,由底部熟练的往上滑到敏感处,舒苇不禁抖动了一下。 「你看,就连这种状态下你都能勃起吗?难不成想着羽珊就可以让你这么兴奋?就连不是本人的手也可以?」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直接说出来,你眼睛的黑眼圈简直深的离谱,就连我都没有这么严重。」 「不关你的事,你就专心想着你的梦中情人,然后靠我的手在这片大海上,在这个你遇见她的地方射出来。」竹雅忿忿说着,右手上下摆动。 激起了许多水花,浪就算打上竹雅的脸,她也无动于衷,一束一束漆黑发丝下的脸摆着恐怖的表情,舒苇升起怀念的感觉,好像曾经见过一次,那是竹雅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的表情。 「是吗?好吧。不过这样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舒苇索性伸出了手,直接摸向竹雅别有蕾丝的裤头边缘,一鼓作气把手塞进泳裤之中。 竹雅忍不住叫了一声,欺凌的叫声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她故作镇定地笑着,试图装作一切都很自然。随后她不甘示弱地扯下舒苇的衝浪裤,他露出惊讶表情,感觉到松紧带已经滑到膝盖的位置,虽然没有漂走但也摇摇欲坠。 竹雅的手技虽然粗糙,但是海中的海流强力地包裹住他的阴茎,加上竹雅柔软纤细的手指,外冷内热的感受分分秒秒不停刺激着敏感的细胞,舒苇甩甩头,甩开差点掌握住他的快感,随后他以手指探入。 肉壁马上取代海水淹没了他的中指,竹雅咬住下唇,面带难色,见此机会舒苇继续探入第二根手指,两根指头巧妙摸索着他想要寻找的地方,一阵一阵收缩的肉壁让手指有点难继续往前,不过他很快地找到那相比之下稍微粗糙的位置,舒苇狠狠地用力磨擦。 竹雅马上无力地靠在舒苇身上,那个点是竹雅的弱点,儘管不想承认,但是每当手指磨擦过去每一道微小的指纹都可以带来庞大的电流,然后流窜全身。她轻喘着气,不用想像就可以知道舒苇的表情。 得意的舒苇以耳语说道:「我是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不要搞得太显眼。你想在大家面前高潮吗?」 竹雅以上吊的瞳孔看着舒苇,刚刚暂时因为快感而停止的手继续动了起来,「你们男生都是一个样子。」 「看来你想继续下去,也好,没关係。反正我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要利用我消遣你的心情,把我当作发洩用的工具,不管如何我都可以。」 「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周围的人都在改变,至从我分手之后我更看得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人的表面与反面,我渐渐可以了解,原来我之前有多无知。」 舒苇的手指持续搅动,竹雅也因此红着脸不停喘息,但是她还是勉强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有和你说过我朋友的遭遇吗?她喜欢一个学长,学长也对她很好,眼看着两个人都要在一起交往了,殊不知那个学长对她好是别有用意的,他想利用她接近另外一个女生,那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竹雅轻轻摇动手指,边绕边转,上下搓揉,舒苇的阴茎颤抖的很厉害,他似乎比之前做爱的时候都还要兴奋,她感受着舒苇给她的刺激,然后再以相同的感受传达回去。一来一往,两人以喘息交流。 「说这些要干嘛?那些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舒苇回答。 「我是在想,你也是如此,你表面上正在做的事情背后一定有别的含意,不管是衝浪还是电脑的文章,更甚至是和我做爱,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舒苇的手指速度降低,竹雅也轻轻握在他的阴茎上,两隻眼睛看着他,他没有回避竹雅的视线,眼中尽是迷茫。 「赎罪……」他沙哑地说。 「什么?」 「我并不是那个可以轻松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但是也不能轻易死去,这很痛苦,活着是苦死也是苦,我清醒的时候会不停回忆起自己的罪过,睡着时的梦境更是不让我逃避。」 「以前发生的事情吗──啊……哈……」竹雅问到一半又因为突如其来的突刺让她松口轻叫。 「不是说要让我射出来吗?我看你会先撑不住吧?」 「又要……啊……逃避我的问题……啊……你先不要用啦……」 舒苇微笑,左手扶着竹雅,右手则是用力进攻,感受着她体内的变化,他是知道的,这腰部的颤抖,肉壁一张一缩含着自己的手指,还有脸上发红的表情,嘴里吐出微温的气息,他知道竹雅要高潮了。 果不其然,竹雅无力地靠了上去,舒苇轻轻用手抱着她,她全身正在不受控制的抖动。这个光景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以一个女生来说,竹雅算是十分容易到达高潮的那一个类型,舒苇之前也没有做爱的经验,以他这样虽然不差但又不是绝好的技巧,能让竹雅高潮也算是种成就感。 更何况现在是在海上,在波浪之中。 舒苇等待她的快感消失,准备进行第二次的进攻,毕竟这个主意是她提起的,舒苇到现在都还没有射出来。 「你真是的……」 「怎么了?这可是你先发起的。」 竹雅摇摇头说:「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总是在关键时刻就转移话题。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这么在乎我?」 「少臭美了,稍微关心一下你就翘起尾巴来了。」 「要不然呢?」 竹雅的手还握着舒苇的阴茎,并轻轻地上下抚摸着。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在高中的时候还不是这副样子,还记得你跟我告白的时候?你的样子还挺正常的,应该吧。」 「你不了解我,那个时候早就已经……」 「你不跟我说我要如何了解?」 竹雅渴望的双眼望着舒苇,她继续抚摸着坚挺的阴茎,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腰际。 舒苇的长发贴在他的后背,此时此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海水在他后背蒸发的瞬间,那一刻好长好久,有人说当一个人在面临最艰难的抉择时时间感会大幅降低,每一分每一秒都跟不上脑中细胞的运算速度。 到底要不要跟她说?舒苇过去发生的事情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那是潜藏在他心中的悲惨回忆,而他已经跟这个回忆奋战了六年之久。 这样的感觉好怪…… 舒苇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还留有高潮后的红晕。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正当舒苇准备开口的那一剎那,远方一个不受控制的衝浪板袭来,他还看不清楚那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照理说衝浪的时候一定要挑选一个前面方向没有人的位置,那个人应该是新手,舒苇没时间在乎那点小事,他几乎同时反应,把竹雅抱在怀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让自己的背部承受了衝浪板的衝击。 儘管翻天覆地,舒苇还能即时想到自己的裤子没有穿上,幸好勾在脚边没有被冲走,他在海中快速地穿上,然后把在海中挣扎的竹雅抱在海面上。 他立刻注视那个该死的衝浪客,对方也很年轻,应该也是大学生,他先是摆出惊讶的表情,不知道在惊讶什么,然后就是不停点头道歉,很快地拿着自己的衝浪板游开了。 竹雅一脸震惊,很明显还搞不清楚状况。 「那个混帐撞了过来。」 竹雅看着逐渐游远的人,看着心里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应该是错觉,毕竟现在许多大学男生都留着大同小异的发型。 「谢谢你,你的背……」 「没事,习惯了。要担心的是我的裤子,幸好我即时穿上了。」 「真是可惜没有曝光。」竹雅笑了一下。 「算了,我们走吧。」 「嗯?去哪?」 「回家,你已经高潮了,但是别忘了我还没。还记得有人当初放下什么狠话吗?说什么想着我的梦中情人,然后靠着谁的手在这里射出来的?最后那个人还比我先高潮了?」 竹雅红着脸嘟囔:「真的很爱计较,走就是了。」 沙滩上留下成对的脚印,步伐略小看得出来步行者的慵懒,两人穿过无数阳伞,在烫脚的沙滩上留下湿润印记,竹雅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应该是没有,不过心里却舒畅了不少。 走到堤防的楼梯前时,竹雅拉住舒苇的手。 「我还有一件事。」 「你今天真的很烦,有很多事。」 「嫌我烦我等一下可以直接回去没关係。」 「……好啦,怎样?」 「跟我拍照。」竹雅小小声地说。 「什么?我不要。」 「一张而已会死喔?」 「哪有这么容易死?」 「那就来拍啊!」 最后他们在堤防边拍了一张照片,竹雅拿着自拍棒高高举起手机,拍下了她与舒苇的第一张相片,虽然相片中的舒苇根本没有看着镜头,而竹雅也是一头乱发,但竹雅挽着舒苇的手没有被甩开。 回到屋子后,他们做了很多很多次,舒苇比平常还要积极许多,甚至在竹雅还在清洗身上的沙子与盐巴时,就贸然进去在浴室做了起来,他们一边淋着冰冷的水一边感受彼此最直接的温度,两人看似缠绵却保持着不明的距离。 她当初来找舒苇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如舒苇所说,她在吃羽珊的醋吗? 彼此肉体不停碰撞,竹雅渐渐跳脱思考,也许这么说会更加适合,她到了更上一层楼的境界,思绪不停变换,她想了不少人生的事情,最后迎来的是一片的空白,她甚至不晓得这么做的意义为何。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在想如果我继续下去你一定会觉得我很烦。」舒苇摆动着腰部,跨下的水声愈发激烈。 竹雅抿着嘴唇,享受着全身的电流与每一次突刺。 「什么……」 「我们真的不能交往吗?」 强大的电流流遍全身,竹雅抬起下巴大声呻吟着。她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解答。 她很懦弱。 「保持现状不好吗?」 沉默的碰撞声持续了不少时间,竹雅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舒苇没有接话。 「是吗?好吧。说得也是。」 至此之后只剩下肉体上的交流,竹雅数都数不清自己高潮了几次,身边好几个打结的保险套也是舒苇射精的证明。 午后的昏阳是在不久之后才照进来的,竹雅用刚清醒的模糊视线把内衣穿上。 看来就连舒苇也没办法支撑衝浪与做爱带来的疲倦感,他们两个在床上做完最后一次后就顺其自然的睡着了,而先醒过来的是竹雅,舒苇仍在床上沉睡着。 她靠上电脑椅,电脑还在嗡嗡作响,电源是啟动的。 他不知道有没有锁起来。竹雅动了动滑鼠。 蓝色的锁定画面映入眼帘,电脑果然还是锁起来了。 她失望地再次躺入电脑椅中。 望向成山的书整齐地放在书架上,竹雅想起了舒苇借给她的小说,其实她在不久之前一直翘课的那个礼拜就把书都看完了,对于书中的两个故事都没有特别的想法,她不知道为什么舒苇会这么喜欢这个小说。 书中的故事,挺悲伤的。但是又感觉不够深刻。 还记得之前刚拿到书的隔天,舒苇跟她提到这本有着纯白书衣的小说并不是这本书的初版,早在他国中的时候就看过这本小说,那是在某个社区的图书馆中,竹雅也知道那个图书馆,毕竟他们是同乡的人。 据舒苇的描述,那是一本全黑的书衣然后封面上只添了几笔像是烟火的色彩,跟舒苇的这本完全不一样。 他说虽然他很想要这本书的初版,但是寻求各种门路都买不到,所以只好买最近几年出的再版。竹雅也忘了当时为什么舒苇会跟她说这件事,一般来说他是不会提他想要什么的。难道说我在他内心的地位提高了吗?竹雅胡乱想着。想到这里时她脑海中又出现羽珊那对大胸部…… 对了!竹雅灵光一闪往电脑中输入了一串数字。 然后,解锁了。 竹雅倒吸一口气,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她刚刚输入的是羽珊的手机号码。 但是现在她却好后悔自己要做出这样的尝试,原本抱持着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心情输入了羽珊的手机号码,没想到却对了。让她再一次看到舒苇的桌布,羽珊的甜美笑容与丰满胸部就在眼前。 一鼓无名火燃起,她拿起包包掏出里面的手机充电线,气愤地把手机接上舒苇的电脑,她把舒苇的桌布换成刚刚他们一起拍的自拍照。 竹雅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气愤,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待在舒苇的房间。离开前她瞪着仍熟睡的舒苇心中暗暗咒骂着:混蛋东西,还说她只是个衝浪教练。 外面突然飘下午后雨又更让竹雅心情更糟,她跑向自己的机车旁,痛恨自己把机车停的这么远,老实说在这里要撞见认识的人也事件不容易的事情,她正想着搞不好下次来这里不用停到这么远的时候。 「竹雅?」她的身后传来男生的声音。 舒苇追了上来吗?他发现电脑的异常了吗?难道他要对自己解释什么了吗?希望他这次可以说实话。 竹雅皱起眉头转身。 很意外地不是舒苇。 「学长?」 竹雅瞪大了眼看着言序学长撑着雨伞站在她的身后。 第九章 「你在这里做什么?」 雨伞盖过了竹雅的头顶,为她遮蔽了来自上方的雨水。 「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言序微微一笑,语气温柔,「今天天气很好,就有人提议要来海边试试看衝浪,你也知道的就是他们几个。没想到还挺难的。」 他们几个是学长的同学,竹雅猛然想了起来,那个撞到他们的人正是学长的朋友,难怪觉得很面熟。 等等,这不就代表了她被看到和舒苇在一起了吗?竹雅想到这时脸色马上变得苍白。 「怎么了吗?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事没事。」 「是因为下雨吗?这真的很让人扫兴,明明中午的时候天气还这么好,没想到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对呀。」竹雅乾笑几声。 他还要说这些屁话多久?他到底要干嘛? 「你回去没问题吧?我记得你是住在宿舍没错吧?那里有一小段山路,然后雨又下的这么大。」 这种虚偽的关心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真是该死,又遇到了这样的人,用表面的虚偽隐藏自己的目的。 「没问题啦,这边这么常下雨,习惯了。」假笑然后回答。 「我是想说等雨小了一点再回去,这样也比较安全。」 「所以呢?你想干嘛?」 「你没事吧?表情不用这么可怕,我没有要吃掉你的意思。」言序轻轻拍着竹雅的肩膀。 虽然讨厌他的碰触,但是竹雅没有特别表现出来,她仍需要保持一点偽装。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却还这样到处勾搭,真不愧是大学男生。竹雅带着满满偏见气愤地想着。 「你知道这附近有个咖啡厅吗?可以把整片海湾纳入眼底,算是满有名的地方,我在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个饮料然后等雨变小。」 竹雅摇摇头,「学长抱歉,我现在很累了。」 「好吧,没关係。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玩水吗?怎么没有看到邦妮?」 「没啦,我一个人而已,就无聊来海边走走。」 他在装傻吗? 竹雅现在已经很确定刚刚撞上他们的人是言序认识的人,绝对是,而且他一定会跟言序说他看到竹雅与舒苇他们两个。 「无聊可以和我说一声啊,我挺间的。」 「就偶尔也想一个人走走呀。」 「一个人吗……」言序瞇起眼。 感觉不太妙。竹雅想要赶快离开。 「学长,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囉?」 言序睁大了眼睛,搔了搔左边整个剃短的头发。 「好,那你骑车小心一点喔。」 「嗯,拜拜。」竹雅打开车箱取出雨衣,随便套上之后就跨坐上自己的机车,整个过程言序都看似绅士地帮她撑伞。 他始终没有提到关于舒苇的事情,这反而让竹雅很担心,她不希望他去大做文章,这样子会让她在学校里的生活变的很难过,一想到自己与舒苇之间的关係曝光竹雅不免全身发寒,根本不敢去想像后果。 「竹雅。」 「还有什么事吗?」 「你毕业舞会有伴了吗?」 这才想起来,每当夏天的结尾迎来的是学生的离别,毕业在即,虽然竹雅一点都没有特别的感受,想到去年毕业的时候大家哭得死去活来,但是过不久结交新的朋友之后彷彿之前的关係都无所谓了。 大学毕业肯定更加凄惨,也许连哭的感觉都没有,竹雅没有认识太多学长姐,主要还是因为阿健的关係,但是也有少部分的她认为去认识新的人很麻烦,尤其是比自己年纪要大的人。 不过这些都与毕业舞会没有关係,舞会全年级的人都可以去,至少公告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言序是第一个邀请竹雅的男生,所以竹雅当然是没有伴的。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竹雅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伴。 「是吗?太好了。」言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起来很假,「这么说那个男的还没有邀请你去舞会囉?」 竹雅瞪大了眼睛,心跳频率急速上升。他果然看到了。 「你在说什么啊?」她勉强牵起嘴角回答。 「今天衝浪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应该说我朋友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和你一起泡在水中的男生,应该,不是你新的男朋友吧?」 他指的是舒苇。绝对是舒苇。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是喔,我朋友说你们泡在海里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所以不是吗……好吧……对了,你真的不要去咖啡厅吗?」 竹雅点头。 「太可惜了……好,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小心点。另外我想要找你当我毕业舞会的舞伴,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言序说完便离开了。 竹雅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当时她到底摆出了什么表情,她脑筋一片空白,除了她与舒苇在一起的时候被看见之外,还有更加苦恼的事情。她回想邦妮当时和她说话的神情,她应该要在那个时候就发现她的不自然才对,言序喜欢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然而她却不经思考的说出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慰话,什么「我会帮你的,我不相信他没有对你动情。」之类的。居然还说要帮她,以一个情敌的身份说出这种话,现在想想邦妮那个时候一定很难面对她。很难想像当她跟言序告白时被告知他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时的心情,一定是所有拒绝方式中最为痛苦的吧? 但是邦妮还是跟竹雅说了,竹雅一想到这眼眶就泛起泪水,她有一个很信任她的好朋友。 * 「那天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芋圆冰的冰沙已经全部融成糖水,竹雅的汤匙还是不停地搅拌。 她毫无保留地跟邦妮说出上礼拜发生的事情,她认为自己不该对她隐藏任何事情。 嘈杂的喧闹声环绕不起眼的两人,他们窝在这间芋圆冰店的角落看着远方蓝海中的小岛,邦妮嘴里咀嚼着一颗紫色的芋圆,脸颊微微鼓起,她看着脸色凝重的竹雅。 「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竹雅点点头,眼睛盯着碗中各种顏色的芋圆。 「谢谢你跟我说。」 竹雅抬起头,看着邦妮的笑容。 「就这样?」 邦妮伸出手把竹雅手中的芋圆舀走好几个然后一口塞到嘴里,随后口齿不清地说着:「不然呢?你想要我怎么回应你?」 「例如……就……其实我也不知道,感觉你会很不开心。」 邦妮笑了一声,「我从告白的那天就知道了,如果真要发脾气早就发完了。」 「也是啦……」竹雅边说边趴上木桌上,呼出一大口气,「终于松了一口气,当他说要找我当舞伴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也许……可以答应他?」 「哈?别开玩笑了。」 邦妮笑了笑又舀走了一个芋圆,竹雅这才发现她早就把她自己的份吃完了。 「不过你怎么会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邦妮说:「别看他这样,其实他也满体贴的,我对他的笑容很没有抵抗力。」 「是这样吗?」 竹雅的芋圆冰有一半都是邦妮吃掉的,他们之后慢慢走下陡峻的阶梯,回到热闹的老街,街旁原本还没有点亮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古色古香的街道被假日的人群填满。略有坑洞的红砖沾染上清淡的檀香,骑楼下有许多特色的摊贩,卖的是古早味的点心小吃,排列在后的是台湾传统民俗的店。 至从上个礼拜言序邀约竹雅之后,她一直想找机会跟邦妮好好谈这件事情,但是身为系上排球队的球队经理,邦妮最近因为将至的比赛而无法空间下来,虽然时常会在学校见面,但是竹雅不愿意在学校说这件事,她认为私下讲会比较安心,而且两个人也比较放得开。 终于趁着这个假日球队放假之时,邦妮约了竹雅来到相隔一个城市远的这里,由一间庙为中心而扩展出去的商圈,充满了台湾传统的氛围。 竹雅举起一隻捏麵人,是一隻小熊,圆圆胖胖的,做的相当精细。 「这好像你。」竹雅对着邦妮说的同时还偷偷笑出声。 邦妮翻了一个白眼,「一点也不。我也找一个像你的。」 然后她拿起一隻捏的有点短小的长颈鹿,细长的脖子黏在臃肿的臀部上面。 「这才跟你一模一样,高归高,但是屁股就是瘦不下来。」 竹雅气红着脸在商圈中追赶着邦妮,两个人在红灯笼下嬉笑着。 麵茶的香味吸引两个嘴馋的人靠了过去,刚才的芋圆冰韵味犹存,嘴中甜味还未散去,但是麵茶浓郁的味道马上勾引出食欲, 邦妮马上点了一杯,还顺便买了隔壁卖的花生捲冰淇淋。 竹雅拿出手机,看了看漆黑的萤幕。 没有通知没有讯息。 她想要和舒苇商量被言序看到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和邦妮说这件事情,但是舒苇从那一天起就没有回过她的讯息了。 到底为什么? 虽然舒苇并不会很快回覆讯息,但是一定会在一天内回覆竹雅。就算内容简单也从来没有断过,所以现在竹雅很焦虑,舒苇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他是因为她把他的桌布换掉而生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至于整个礼拜都不回讯息吧? 或是他在逃避。竹雅在讯息中提到言序撞见他们两个在海中,她询问他的意见,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竹雅是希望可以把这个误会解开,不然事情传出去的话,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不过舒苇连已读都没有。 所以竹雅决定要亲自去找他说个清楚,如果他再不回讯息的话。 其实早就该去找他了,只不过竹雅把邦妮放在第一顺位。 「在想什么?」邦妮把花生捲冰淇淋递给竹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灯笼的灯火从原本的橙橘色转为鲜红色,轻微的风吹动着让摇曳的光照出飘摇不定的影子,摊贩的招牌也开始亮了起来。 游客没有变少反而变的更多,看来这里的晚上才刚要开始热闹,看到这样美丽的灯笼街道也不难想像原因,晚上确实比白天漂亮许多。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来这里?你不是说有个一定要做的事情?」 当邦妮说她有空可以陪竹雅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去某个餐厅或下午茶店,吃吃东西聊个天,在不然就是到附近的商街、夜市,一边逛街一边聊事情,没想到她却提议要去隔了一个城市的地方,说是有事情只有这里才能办的到。 「你知道这间庙很灵吗?听说无论是工作、课业还是爱情,只要烧个好香虔诚拜拜就会非常顺遂。」 「我没有这么迷信啦,不太相信拜个神求个佛就能完成愿望,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大家都来拜不就好了……你该不会专程来这里拜拜的吧?」 「是的,我就是迷信的小迷妹。」 于是她们买了一整套的祭拜组合,线香金纸还有各种零食供品。 邦妮闭着眼睛,拿着刚点燃的线香用力地朝庙里的主神拜着,竹雅则在一旁看着她,虽然自己也拿着线香但是却不知道要求神明什么,求神明保佑她和舒苇的关係可以不要曝光?还是要求今年课程可以顺利全过,不,这倒是可以不用,竹雅的功课很好。课业没问题,也还没有工作,只剩下爱情…… 爱情吗? 现在的人难道只会祈求这些事情吗?竹雅不禁想到向神明祈求只是想要找个方法安慰不全的自己,人在失去所有慰藉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祈求上天,不管是谁都可以。是人总是需要能依靠的对象,这样才能心安。 竹雅现在的依靠,是谁?舒苇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他已经成为我现在的依靠了吗? 既然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不如就帮邦妮祈求吧。 竹雅决定好之后也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祈求的内容。 希望邦妮可以顺利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当张开眼睛之时,看到邦妮已经绕过燃烧的线香然后从烟雾中归来,双手紧紧握着红色的筊杯,嘴里喃喃默念心中的愿望之后拋了出去。 清脆的落地声,一瞬间几乎盖过了周围吵闹的喧哗,过不久等到人声再次掩盖四周时,两个女孩紧盯着地上的结果。 两个凸面在上,是怒杯。 邦妮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甘心地她又一次绕过烟雾,重新说明自己的愿望,但又掷出了一个怒杯。 竹雅看着邦妮缓慢地蹲下,貌似很不能接受连续掷出两个怒杯,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邦妮注意到了竹雅的视线便朝她笑了笑,又再一次虔诚地祈求,准备掷出最后一次。 仍然是怒杯。 「不能实现吗……」邦妮说着,把筊杯塞进竹雅怀中。 「干嘛给我?」 「你不是也有许愿吗?掷掷看呀。」 「我的就……」竹雅原本想说就算了,但是一想到愿望是帮邦妮许的就把话吞了回去。 于是竹雅举起筊杯,再次默念愿望。她是真心希望邦妮可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虽然她没有办法相信言序是个好人,应该说她现在对人都有不信任的感觉,没有人可以赤裸地与人相处,没有人是真实的,只有他除外…… 儘管如此,她仍不愿看到自己的朋友如此受伤,而造成她受伤的间接原因,就是自己。 竹雅扔出筊杯,在空中缓慢地落下。 「圣杯!」邦妮喊道。 「真的耶!」 「哇!你许了什么愿?」 「我……呃……」竹雅在犹豫该不该跟邦妮说,她向神明许愿,希望邦妮可以和言序在一起。 「是说不出口的愿望吗?少来了。」 「那你又许了什么愿?」 「我吗?」邦妮摇摇头,「真是抱歉,我这个实现不了的愿望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那我的也不能说。」 「都可以实现了就分享来听听啊,小气鬼。」 「这不一定吧。」 「要相信神明,祂才会保佑你。」 「那可要好好拜託祂了。」竹雅拾起地上的筊杯再次双手合十。 「另外,如果分享给朋友知道的话,那那个愿望肯定可以实现。」 「这种事情就真的没有了吧?」竹雅大笑。 直到最后,竹雅还是不知道邦妮许的愿望是什么,不过看她的神情非常失望,回程的路上她叹了不少气,想想也是可以理解,跑了这趟远门,就只为了许个愿望,但是神明却没有给她希望,这想必是非常让人漏气的。 她一直都很坚强,坚强过了头,竹雅羡慕她,羡慕她的坚强。同时她也很同情她,同情她的坚强。 回程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她们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邦妮为了球队的事忙的几乎喘不过气,竹雅反倒是很悠间,她当然有想过要去帮邦妮的忙,但是却觉得看到言序会很尷尬所以就作罢。 「所以你真的不要和言序去舞会?」 邦妮隔着风问。 还是竹雅载着她,来回总共两小时。 「当然呀,我又不喜欢他。」 「是吗?这样他会很伤心的。」 邦妮抱着竹雅,在风中沉默。 之后的啜泣声随着发抖的身体一点一点传到竹雅身上。 第十章 你所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今天太阳十分毒辣,明明这几天午后还会下些消暑的午后阵雨,但是今天中午下课之后却还是大太阳,竹雅热得很恼火,原因不只热。她站着手机拿在面前,刚刚打给了舒苇但是理所当然地被无视了。连电话都无视了通讯软体的讯息更不用说。 她轻叹一口气,虽然毫无意义但她还是打开line传了讯息给舒苇。 「我等等要过去,你应该在家吧?要吃东西吗?」 离开舒苇的对话框,言序带着墨镜赤裸上身与衝浪板合照的大头贴就在第二顺位,那很明显是上次去衝浪的时候照的,头像旁边亮着红色的数字。上面询问竹雅关于毕业舞会的事情还没有读过。 竹雅手指游移在手机的电源键上面,最后终于打开了对话框,原本打算直接拒绝他,但是却看到了不少聊天记录。她根本没有印象她有跟言序聊过这么多,虽然都是一大堆无关紧要的琐事,而且言序在对话中的邀约基本上都被打枪了。 没有办法,一想到邦妮在她背上流下的眼泪,竹雅就一阵心疼,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直接无视这个未读的讯息,想到这竹雅又叹气了,她还是不能搞砸人际关係,虚偽的人际关係。 竹雅想了成俗滥套的藉口,委婉地把拒绝的讯息传了出去。 正当竹雅要把手机收起来准备上路的时候,手机马上就有讯息的通知声,她急忙又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之后大为失望,传来讯息的是言序,他几乎马上就回传了,他只回了没关係加上一张贴图。 不是舒苇传来的。 竹雅收起手机,发动机车。 她从没想过这段关係会发生到如此的地步,原先只是自己自暴自弃地寻求慰藉,却没想到因此陷入其中。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终止这段关係,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她也有想过这种关係到底算什么?难听一点就是个砲友,没错无法反驳。 随便到了一家便当店,竹雅凭着脑中的印象帮舒苇买了他喜欢的口味,肉汁淋了上去,他喜欢这种味道,应该吧。他们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可以说他们除了做爱之外就没有其他外出的活动,果然这就是砲友吧?竹雅想到这又叹气了。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竹雅提着便当骑上机车。她自从上个礼拜就感觉很不对劲,心中的鬱闷一直没有办法消除,不是吃醋绝对不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种感觉跟上次因为羽珊而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同。 也许是心中有什么渴望改变的慾望,改变现状的慾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达舒苇家后,竹雅还是把机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因为习惯的关係。她转开舒苇家的门,一样没有锁。她没想到舒苇家中也一样闷热,这代表舒苇现在不在家。她拉了拉衣服的领口,散去一些热气与汗水。 原先以为打开舒苇房间就可以看到舒苇背对着自己坐在电脑前面,而且还有空调的冷风为她吹去一身热气,就如同往常一般。不过这次却没有,竹雅皱着眉头,更加烦躁了。 走过厨房穿过后门,途中瞄了一眼放衝浪板的角落,是空的。这就有点头绪了。所以竹雅信步走出后门,迎向凉爽的海风。穿着白色凉鞋踩上沙滩,就算穿着鞋子烫脚的沙子还是可以鑽进脚底板,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今天的风还是一样大,可是竹雅没有回避强劲的海风,任由它吹乱自己乌黑的长发,因为她必须寻找舒苇的身影。 不知何时开始,这片海洋让她感觉一点也不陌生。不陌生不代表熟悉,这片海洋始终是神祕又宽阔的存在。 就像舒苇一样。 想到这边,竹雅不禁又想起一直以来困扰她的疑惑。舒苇虽然相处起来很真实,但他心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最后她在迎风处找到了舒苇,他的长发真的很好认,没有几个男生会留这样长的头发。 没等到竹雅走近,舒苇就已经注意到她,随后放下手上的衝浪板,解开脚上的脚绳,顶着一头湿发看着竹雅,仍旧无神。 这附近人烟较为稀少,大部分的人都在远处的海中浮浮沉沉,一抹阴影正好从天上经过恰好盖过他们俩,舒苇的脸显得更加阴暗,这不是竹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只不过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竹雅带他到接近堤岸的地方,一来这里有大片的树丛可以提供阴影遮蔽赤辣的阳光,二来她不希望又刚好被认识的人看到。舒苇表现得很不在乎,似乎竹雅想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干嘛都不回我?」竹雅率先发问。 舒苇赤裸上身,蹲在阴影之中,搀扶着他的衝浪板。 「回你?」 「讯息啊,你在装傻?」 「喔,没什么,如你所见我没有什么时间去回覆你。我很忙。」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就一直衝浪?」 「差不多吧。」 「所以你见到羽珊了吗?」 「没有啊。」 「是喔,那你都没去学校吗?」 「你来这里就为了说废话吗?」 「我不是──」竹雅才刚想要反驳,就马上收回,因为正如舒苇所说,她现在只敢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没有重要的事的话可以离开吗?」舒苇头也没抬地说着。 竹雅感到些微地心痛,只是些微的。 「干嘛这么冷淡?你在生气吗?」 「没有啊。」 竹雅也蹲了下来,凑近舒苇远离的身躯, 「你知道毕业舞会吗?」 舒苇斜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现在算起来,就是两个月后,毕业典礼的前一个礼拜。听说全校的人都可以参加。」竹雅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啊,我在想──」 「我说过了,你不要再废话,到底要说什么快点说。」 竹雅呆愣了一阵,很明显被吓到了。舒苇就算平常再怎么冷淡也不至于如此。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我要问的事情我都传给你了,讯息你是真的都没有看吗?」 舒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竹雅,迫于压力之下,竹雅只好坦白。 「我们被我一个学长看到了,他问我们是不是在交往。」 「所以呢?你怎么回答?」 「我当然说没有呀。」竹雅看着他,期待着一丝反应。 「是吗?这样就好了啊,反正我们也没有在一起。所以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当然有,你难道不怕他去乱说吗?」 「没有什么关係吧?听你的描述那个学长好像很喜欢你,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心他会去中伤你什么?也许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一个真的爱你的人交往也说不定,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在担心什么?」 竹雅按耐着自己心中的酸意,深吸几口气不让眼泪掉落。 「我不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他会把我们的事情乱说出去。你会这样说果然还是有看过我传的讯息了吧?」 「我是认为就算他说出去也没差,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再怎么捏造也不过如此。」 「你没差,可是我有差啊!」竹雅提高音量,看不惯舒苇从刚刚到现在一切不在乎的态度。「你就不能在乎一点吗?这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要不然呢?你难道也要把我算进去你那诡异的人际关係中吗?别忘了这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当初来找我建立这种无聊男女关係的人,也是你。」 竹雅看着站了起来的舒苇,不自觉地嚥下一口口水,「你怎么了?为什么讲话变得这么刻薄……」 「没有啊。」 「明明就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竹雅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两个对望,等待对方的回应,最后舒苇耸了耸肩膀。 「我问你,我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你说什么?」 但是舒苇没有详加说明,反而逼近竹雅,他看着她,在咫尺间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 「我到底要怎么解除我身上的诅咒?要怎么样才能摆脱他让我可以好好生活?」 雷声响起,午后的雷声响彻云霄,在此之前的电光闪破整个天空,阴灰垄罩上来,让舒苇原本就很阴沉的脸又蒙上阴影。 「你如果坚持要干预我的事情的话,就帮助我,像羽珊那样。」 竹雅摇着头,压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她搞不懂,完完全全搞不懂,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她有资格可以了解眼前的男生,但是如今却发现那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根本从来没有打算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他只是个最亲密的陌生人罢了。 肉体的交流不为别人全都只为了自己。彼此都是。 「你哭屁啊?」舒苇淡淡地说着。 竹雅试着忍住眼泪,让乾涩的喉咙挤出一点声音:「我不懂......」 「你除了说不懂之外还会说什么?」 「你就不能让我好懂一点吗?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了解你,而且我也很想了解你,但是真的好难。」 「这样啊……」舒苇很缓慢地说着:「好吧,那我就说得好懂一点。」 第二声雷声响起,电光之间雨水骤降,几乎是以倾盆之势落下,沙滩上的游客开始撤离海边,海浪声音被轰隆的雨声淹没,方才炙热的阳光也被阴霾遮蔽。 大点大点的雨水打在两个人身上,舒苇紧抓着竹雅衬衫的衣领,他在散乱发丝之中露出吓人的眼神,巨大的力道将原本就不重的竹雅提起,他扯着衣领将竹雅拉近自己,两人的距离瞬间缩小,竹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很明显反应不过来。 「你都看过了吧?你把我的电脑打开了吧?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擅自偷窥别人隐私的行为,能以这种方式取得别人的秘密会很有成就感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做这种事情的后果会如何?」 竹雅流下两行泪水,喉龙因为舒苇的压迫而呼吸困难。 「你看过那篇文章了?照片也看过了吧?」 竹雅勉强摇头,她发现自己有点站不住,脚软了。 「我只有换桌布而已,其他的都没有看──」 「别误会,那篇文章只是我无聊没事做才写的,没有其它特别的意义,至于那些照片我也只是忘记删了而已,等到我终于想起来要把他们删掉的时候又觉得可惜,那些都是假的,化妆舞会之类的。」 「我没看,我真的没有看……」 「所以呢?看过之后你觉得自己帮得上忙吗?我最看不起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们真的认为可以真正了解一个人?了解我?在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情况下把你们的想法强加于人身上,你不知道这会让人多困扰吗?如果不了解就不要胡乱猜想,也不要擅自妄为。」 竹雅最后跪在沙地上,因为雨水湿润而成了泥滩,舒苇也没有施力提起她,但是他仍抓着她的衣领。 「既然你都想这么多了难道就不会想到你这样会让人受到伤害吗?或许你现在看不出来,但是你又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受到打击?我不是在说你看我电脑的事情,而是猜测别人内心这种自以为是的事情。」 泪水混在雨水之中,竹雅眨不了眼睛,儘管她恐惧着舒苇的双眼。 「像你这种人以为可以进入别人的心中随意践踏,等到全部都踩的乱糟糟地再离开,然后一切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你也许满足了自己,但又有想过那个被你践踏内心的人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舒苇放开手,让竹雅跪在泥地上。 「不要为了尝试满足自己而进入别人的内心,好吗?」 莫名的恐惧感催生,竹雅的胸前被一阵压迫感袭来,她仓促的呼吸提醒自己这是真实而不是梦境,看着舒苇逐渐远去的背影,心脏悸痛着。眼眶湿了却不是因为雨水,脸上停留沙粒的触感,也许是自己下意识抹去泪水时沾上的。 重蹈覆辙?她混乱地想着,即将失去最后的依靠让她焦急,她这才发现舒苇在她心中佔了不少份量,但是都太晚了,她搞砸了,她根本没有试图去了解那个男生,她只在乎自己的心情,从头开始就是如此,第一次的做爱到最近的一次,她都是为了自己。 「别走!」竹雅哭喊。「你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说会负责任的吗?」 声带鼓动着试图挽回的心情。 舒苇是停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带动长及腰部的黑发。 「你说这话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轻声说着,对泥地上狼狈的竹雅毫无怜悯的表情。「我只是腻了而已,不再需要你的存在,做爱什么的已经没有效了。你就给我滚吧。」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随便翻动你的东西,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而已,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改进,拜託你,我需要这段关係。」 「谁管你要做什么事情?但是现在不要让我看到你,给我滚,离开。」 竹雅大吼一声,抓起一把泥巴扔到舒苇身上。他完全没有躲避,任由泥巴留在身上。 他斜着眼看了竹雅最后一眼,便转身离去。 竹雅抱着头,把脸埋入大腿之中,心痛的过火,她没听到舒苇最后离去的脚步声,只有心碎的声音大的离谱,甚至盖过大雨的声音,让整个世界寧静。她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想过这么多的可能,但是从来没有料到最后结果会是如此。 为什么会这么辛苦?现在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我怎么做? 竹雅在心中吶喊,无助地想找属于她的依靠,但是一想到她已经失去依靠时,心塞的感觉又再度涌上,巨吨的悲伤压垮她的泪腺,泪水甚至强过雨势,跟阿健分手的时候甚至没有这个时候难过,那次是不甘心,而这次是失去所有。 那天的雨从午后开始下了一整夜。 *** 「你真是个人渣。」 「你只会伤害他人。」 「别忘了你杀了我。」 「是你,杀了我。」 舒苇缓慢睁开眼睛。 他起先是感到疲惫,然后是习以为常地烦闷,房间小窗外面夕阳光照了进来,根本睡不到三个小时吧?他这样想。每次当他睡着之后他就会梦里找他,其实就连醒着的时候也会不时出现。 他只好顶着发胀的头脑下了床,离开温暖的被窝,投身到冷气的空调气流底下,他拿起桌上放了许久的矿泉水,然后一口把它饮乾。随后眼神涣散地打开了尚未关机的电脑萤幕。一进入电脑桌布他马上后悔了,竹雅甜美的自拍照片还没有换下来。 「你杀了我,还好意思活着?」 舒苇手持滑鼠,轻点右键,他看着桌布上他与竹雅的合照,指标停留在更换桌布的选项上面。 他绝对不是犹豫,他也没有任何留念,反正他就是个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不过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迟疑换下竹雅的照片。 他眼一横,随便把桌布换成内建的风景照片,尝试不理会脑中的声音,他望向桌面角落的文件──《第一百个机器人》,他打了开来看着总共五十多万字的小说,最后尾端照理说已经结局了,按照最上方的大纲整篇故事无法再发展下去。但是舒苇还是没有打上完结。 他不知道该怎么延长这篇故事,不过就算可以延长也没有意义,就算继续写这个故事他还是会出现,至从他和竹雅有了一点关係之后就开始加剧了,而在小说完结之后更是毫无办法可以减轻他的痛苦,恼人的耳语与幻觉持续出现。 「明明已经写完了,你就放过我吧……」舒苇指甲陷入自己的头皮之中,「再这样下去我会活不下去,真的会去死的。」 他想要去衝浪,那是继写小说之后另外一个可以减轻他负担的事情,这就要多亏了当初可以遇到羽珊,要不然也许他已经死了。 于是他换好衣服,穿戴好衝浪用的防磨衣便走向后门,他打开冰箱拿了里面冰好的巧克力大口吃下补充血糖以至于自己不会晕眩,他想等衝完浪之后才去买晚餐,时间应该差不多。 他望向飘在海面上的夕阳,吞了一口口水好压抑心中无比的罪恶感,他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礼拜之前他对竹雅做的事情,虽然很过份但是这都是为了她好,他爱她所以竹雅必须离开。 「我真的不该活着。」这是舒苇对海唯一的感想。 海浪来的时候舒苇趴在衝浪板上面,双手使劲向前滑动但一点前进的感觉都没有,整个人连带板子被海浪无形的吸引力往后拉扯,他感受这鼓拉力希望与其合一,板子的浮力让他可以凌驾在海浪上方。 他站了起来,双眼看着前方无人的沙滩,几近漆黑,然后男孩的脸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微笑着,带血的嘴角喃喃念着。 「是你杀了我,都是你的错。」 激起一大片水花,舒苇沉入海中,他拉着脚上的脚绳找到板子好让他可以浮到海面上,视线看向海平面摇晃的馀暉,残留的夕阳马上就要消失。 一点用都没有。 和竹雅做爱根本一点都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是可以让如废物一般的舒苇感觉自己还有点活着的样子。但就是这种活着的感觉害了舒苇。 他不想让他活着,所以才会让舒苇对活着这件事情感到绝望,这是他带给舒苇的诅咒,曾经最好的朋友带给他的诅咒。舒苇单纯地认为只要完成他们约定的事情就可以满足他的慾望,没想到事与愿违,还是失败了,他无计可施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死。 「你想死就去死,但至少先活过再说。」羽珊说这句话的时候舒苇正在提防边缘,只不过这点程度并不足以动摇舒苇,他仍然想死,那时候大学才刚开学,一个人来到异地,虽然没有什么差异,但是那个人来的更加频繁。 「好吧,你如果真的想死在海浪中的话,那就来衝浪吧,同样是被浪捲走,这种方法总比跳海来的帅吧?」 于是舒苇以去死为前提开始衝浪了。 他手持衝浪板看向更远的海面,白天还是绿色的小岛已经黑了一半,他决定这次要到更远更深的地方,那里的浪更大更危险。 才刚放下板子,身后就传来巨大的声响,兇狠的男人声音从沙滩方向传了过来。 舒苇回过头去,他不认识那个人,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会在这里。 「喂!你!」他大吼着。 舒苇看向四周,只有他一个人。 「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过来一下吗?」他朝舒苇招手。 舒苇不想理他,于是走向海中。 「是竹雅的事情!」 海中的舒苇止步了,他再次回身,他没得选择,这是他造的孽,所以只好离开海中走向沙滩,走向那个看起来有点壮硕又黝黑的男生。 而他就是言序。 第十一章 「你说什么?」 舒苇感受到来自脚踝的冰冷,一波一波的浪花打在脚踝上,还有脚底板的温暖来自沙子的深处,他之所以可以这样仔细感受只代表他不在乎眼前的人说的话,他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回避不及。 那个男的好像是竹雅的学长,舒苇想起来之前竹雅曾经提到过他,他就是那个询问竹雅他们之间的关係的那个学长,看他这样气愤的样子,舒苇就觉得好笑,这种事情居然也可以让人失去理智。 「我说你可以离竹雅远一点吗?老实说我觉得她最近有些低落的样子,我就猜是不是你的问题。」 「你懂我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 「但是你跟竹雅认识,而且关係匪浅。」 「这倒是真的,不过我可没有强迫她。」 言序皱眉表情凝重,看起来非常想要直接衝上去打舒苇一顿,要理解他的心情也不是很难,所以舒苇故意刺激他,这样舒苇感到很愉快,他正好需要可以发洩的机会。 「如果她今天很开心快乐的话我也不会来找碴,但是并非如此,竹雅她很难过。」言序耐下愤怒说:「我从她朋友那边听到后,就觉得需要来找你谈谈。」 「谈什么?我们两个都不认识,你又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亏你还有勇气过来。」 「我只知道竹雅很难过,这就是原因。」 舒苇翻了一个白眼,真心觉得他是个白痴。 「你们在交往吧?」他直视舒苇的双眼。 「喔,你不是很了解她吗?怎么会连这种问题都要问我?还是说你想要贯彻你的猜测?」 「我其实不相信竹雅说的,她一定在隐瞒我。」 「相信她啊!既然你喜欢她的话,就相信她啊!你还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呢。」 「你到底对竹雅做了什么?」他逼近舒苇,「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女生,虽然那个时候她不是单身,但脸上都掛着很美的表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鬱鬱寡欢。」 「对竹雅做了什么?」舒苇笑了几声,听也知道是故意挤出来的,「你现在是想要当个王子拯救你心中的公主吗?别笑死我了,你到这边来是故意想要逗我笑的吗?真是遗憾我的心情还没有差到需要你这个小丑来表演。」 言序忍耐着心中的愤怒,一直忍耐着。 舒苇察觉到了,看着他紧握的双拳继续说:「不过你到底是喜欢那个表里不一的女生哪一点?她这样摆着虚偽的笑脸就可以吸引到许多人,殊不知她背后却做了什么事情,你们还可以傻傻地相信,我真的搞不懂到底是谁笨谁聪明了。」 「你不需要这样说话,我不是来吵架的,我只是想要来问竹雅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你跟她确实没有什么关係,竹雅才不会喜欢跟你这种人走在一起,像你这种愤世嫉俗的系上边缘人,才不会取得她的芳心。」言序举起手指,直指着舒苇。 舒苇咧嘴微笑,「我才是一点也搞不懂你们这些不真实的人是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到底要多么厚顏无耻才能毫不知觉,你现在来问我这些,说穿了不就是想要干那白痴女的身体吗?不要自己做不到就来我这里迁怒好吗?」 「你怎么说都无所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说一点,我知道你在学校都没有什么朋友,不用惊讶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不是要歧视,但是你们这种人我看多了。会有这种挑衅的举动多半只是想要吸引一些注意力,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根本没有人会想搭理你。」言序终于露出凶狠的表情说:「你自己也明白,像你这种寄生在班级上面永远躲在角落、又或是根本不参与班级上的事物的人,死到临头也没有人会理你,因为你根本没有可以依靠的朋友存在,又丑又骯脏又邋遢个性还这么糟糕,最后也只能怨恨自己。」 「你现在也是在挑衅我,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就离竹雅远一点。」 「还在装模作样。」舒苇冷冷地说着,「明明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最喜欢穿的内衣顏色是什么,你知道吗?还有被触及敏感位置的表情,你看过吗?就像这样伸进去……然后在这个位置往上压……她就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你知道吗?」 浪声突然变得很大声,明明海风一直是很平和的状态,逐渐晚上的风从海岸的方向吹来,让海浪逐渐变小,平日的海滩原本还有一些零星的衝浪客,也会在这个时候收拾返家,少了人声的海滩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所以刚刚言序把舒苇推入海中的声音大的非常明显,浪花以不自然的方式晕开在两人身边,残留的微小波浪轻轻打上舒苇的腰部还有言序的小腿。 舒苇脑中的声音迅速响起,提醒这充满既视感的画面,他的确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国中的时候,现在重新体验的感觉仍然很不好,他很想克服,但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他时常在脑中想像当时如果有挺身而出的话,结果会是如何?不过说穿了只是妄想,解决不了问题。 「是你杀了我。」 声音一成不变,这让舒苇就算过了五年还是可以很清楚想起他当时的惨叫声,还有他的呼救声。 一个拳头打醒了舒苇,让他从幻听中清醒过来。 舒苇的视线摇晃剧烈,他原本以为会更快倒下,但他早就已经半个身体在海中,掉下的速度变得很慢,慢到他可以好好品尝拳头带来的真实疼痛。 才刚倒下他马上用更快的速度爬了起来,苦咸的海水让他呛了一大口。 言序跟了上来,跨坐在舒苇的身上,他举起拳头又朝舒苇的脸打了上去,没有丝毫的怜悯。 「你还说你没对她做什么!」他紧抓住舒苇的肩膀靠近锁骨的位置。 「我是没做什么啊。」舒苇忍着脸上的疼痛,「一切都是她起头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亏你还能这么喜欢她,还真是晴天霹靂啊。」 言序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如果不是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的关係,不然一定可以看的更加清楚,那纠结的程度堪比一糰麵条。 「怎么说不出话了?你不是认为自己很了解那个白痴吗?还是要我跟你补充一下你不知道的事情?」舒苇毫无畏惧地看着言序,「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基本上稍微想想就能知道,那傢伙敏感的不得了,稍微摆弄几下就会湿的一大片。这个时候如果不手软继续弄的话,她就会趴在你的腰上求着要你插进去。」 伴随着舒苇的邪笑,言序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肩上的力道透过指尖传到锁骨上,愤怒虽然没有明说但表露无遗。 「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觉得你跟她很配哦,毕竟你这点小事情都控制不住更何况是你的老二,随时都能滑进那白痴的身体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舒苇还想说下去,但是被言序一把按入水中,苦涩的海水一瞬间涌入他的口中,除此之外气管也倒流了不少,让他头痛得不得了,想要离开水中却被言序巨大的力量压制住。 又一波海浪拍了过来,舒苇感受到波浪从他额上越过,身上的重心也随之摇摆,在海中的经验还是舒苇比较老道,就算身处不利的位置也还是可以保持冷静,现在正是反击的大好机会,舒苇可以靠着海浪扭转情势,但是一想到这他的声音又来了。 「你不敢反抗,我的死就是因为你的懦弱。」 海浪过去,水面再度沉静,舒苇感受到身上的重心又恢復了,这下子要挣脱肯定又要费好一大把劲才能甩开言序的压制,他好不容易才在海面上露出脸,贪婪的呼吸着赖以维生的空气,却马上被打了一拳。 舒苇感受到无比痛楚,身体瘫软,言序一把掐住舒苇的脸颊狠狠地把他塞入海中,海水再一次淹没了舒苇的五官,鼻孔冒出剧烈的气泡然后慢慢变少。舒苇还在挣扎,指甲撩破了言序手臂的皮肤,他因痛稍微松开手,舒苇马上探出头喘气。 言序吼了一声,又举起拳头往舒苇狼狈的脸上打去,骨头的碰撞声响彻海岸,温热的鼻血喷了出来,言序却完全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他一拳又一拳地打了上去,舒苇感觉到自己口中的咸味愈来愈重,却不是来自大海的味道,是自己的血。 然后又被按入海中,看来他确实想杀了自己。舒苇感受着缺氧的晕眩同时想着。 这就是报应吗?终于还是轮到我了,过了六年的时间终于轮到我了吗? 「你去死吧!」 「死吧!」 最后在糢糊水花中,舒苇睁开眼睛,他没有看到月光或星光,海上更是漆黑一片,他以为他可以看到所谓死前的美景或是人生的跑马灯,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只看到一片黑暗,还有在那黑暗之中唯一醒目的东西,那是竹雅跨坐在他身上露出高潮的表情,满意的笑容。 真是过份呢,舒苇埋怨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逃避的念头,说到底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命运,嘴上说着要去死要去死,结果真的要死的时候还是害怕了。 安静了一段时间,舒苇不知道多久,不停的缺氧让他难以思考,竹雅的脸已经消失了,他隐隐约约看到红与蓝的灯光闪烁,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他才好不容易感受到身上的压力消失,却没有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 结果又没有死成。 他在海上漂浮,脑中的声音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 一条红线从邦妮的手中垂了出来,她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那上面,她只能紧握着平安符来回渡步。她很担心。 海边的派出所很安静,少许键盘声提醒着笔录正在进行,邦妮站在大门外面可以直接眺望到幽暗的大海,路灯是唯一的光线,月亮没有出来,虫群被灯光吸引一群一群围绕着唯一的光线,只有少许飞蛾注意到了邦妮手中的灯光,前来骚扰鬱闷的她。 邦妮在萤幕上输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可能会有事情发生,身边的人都不对劲,流言蜚语传遍系上,大家谈论着竹雅,言序当然也听到了,反倒是竹雅本人还没有察觉,她沉溺在自己的忧鬱之中,忽略了邦妮所有的关心。 「我找到他了。」 邦妮传讯息向竹雅报告。 「跟你说的一样,果然在这里。」 看到对话的歷史记录邦妮就一阵心酸,她不知道竹雅为何要对她隐瞒事情,每每当她想要询问、关心竹雅的时候,她都只是一昧的回避,嘴上掛着自己没事没事,但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如同几个月前刚分手时一样。 大家都在传说她刚分手就找了一个新的男朋友,也有人说她因为分手太过伤心而找了一个砲友,不管是哪个的背后意义都在说竹雅乖巧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而言序学长高调追求竹雅也让这件事情被加油添醋,竹雅被说得很难听,她被说成到处勾搭男人的贱女人。 邦妮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朝夕相处之下,她知道竹雅是个好女孩。 「最近有些流言你有听到吗?」邦妮看着两天前传的讯息。 「嗯?」 「没事啦,只是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吗?」 她一定是在装傻,绝对是在装傻,她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现在才可以找到言序,虽然很心痛,但是邦妮试着不去在意,竹雅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才会隐瞒。 今天原本是球队重要的练习,身为队长的言序却翘掉了练习,让整个球队乱成一团,原本安排了跟别系的友谊赛也因为这样而打不起来,邦妮在到达球场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件事情,她试着联络言序但却始终没有办法找到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两个礼拜后就是全国赛的第一场比赛,那是言序带领球队这么久唯一的目标,这是他大四最后一场比赛,这对他来说是无比的重要。邦妮也知道,她也很想帮助他达成他的梦想,全国赛的第一名。 也许是因为听到关于竹雅的流言,言序那样的男生必定会想要帮竹雅出一口气,他一直是如此,邦妮非常明白,她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在刚刚密了竹雅,她认为事到如今只有竹雅知道言序会去哪里。 竹雅说他可能会去海边,不知道是根据什么,总之邦妮搭着同系学姊的车来到了海边,最后真的在竹雅说的地方看到了言序的机车。 邦妮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她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她会跟竹雅分享一切,就算可能会让自己受伤也还是愿意与她分享,共同承担。她根本可以撒手不管,言序根本不在乎她,竹雅也是,既然她不愿意说,邦妮也可以当作自己不知道。 只不过她做不到,看到竹雅伤心的样子,不管原因为何她都会担心自己的朋友,言序也是,当他追不到竹雅的时候,那个难过的神情明明不是为了自己,邦妮仍会为她感到揪心,她迟早有一天会因此而伤痕累累,她自己也很清楚这点。 他们都是她爱的人。 越过了言序机车所在的堤防,邦妮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多么希望天色就这么继续黑下去,然后把所有眼前发生的事情遮蔽掩盖。同行的学姊也惊讶地问她那个正在打人的人是言序吗? 毫无疑问,那个挥舞拳头不停殴打海中的人的男生正是言序,邦妮绝不会看错,虽然她很希望自己是看错的。 派出所离这里很近,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来了。 邦妮简单的跟竹雅说明了言序的情况,还有她看到的所有事情。言序的状况很不好,他被带上警车时眼神十分空洞,邦妮想都没想过那个阳光男孩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吗?找到就好了。」 竹雅回传了,但是内容十分冷淡,邦妮看了十分心酸。 学姊已经先回去了,她必须去处理球队的事情,还要把整件事情陈述上去,言序应该也不可能再待在球队中了,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让整个球队不能出去打比赛。 邦妮叹着气正想要回传给竹雅时,安静的门口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邦妮握紧手机急忙回头望去,只见到那个被言序打的鼻青脸肿的人步出派出所,他看了邦妮一眼便离开了派出所。 他又跟竹雅有什么关係?邦妮想着,该不会就是流言中竹雅的男朋友?也许不是男朋友但一定跟竹雅有关係,这点八九不离十。 他出来就代表笔录告了一个段落,邦妮作为报案人笔录的部分倒是很快就结束了,言序比较久,直到现在才看到言序的身影,他的身影看起来不再高大反而有点渺小,他缩着身子不自信的走出门口。 他看到邦妮,没有说什么,就走到她的身边。 「真不好意思竹雅不会来喔。」邦妮俏皮地说,试图微笑。 言序点点头,嘴角轻轻牵动,他想要笑,却办不到。 「你来找我干什么?身为球队经理不是应该要参加练习的吗?」 「那你这个队长在这边不也满讽刺的吗?」 「我不会是队长了。」 「你自己也知道事情很严重了喔,学长。」邦妮说着,学长两个字加重语气。 「怎么?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笑我吗?」 「也不是,你知道你没去练习我们今天就擅自放假了吗?所以晓青学姊就载我来海边要看夜景,谁知道在这里看到了你的机车。」 「然后就顺便报了警吗?还真凑巧。」 「我也不喜欢报警的好吗?那是我第一次打110耶,你知道我很紧张吗?连话都说不好。」 言序笑了笑说:「不过谢谢你报了警。」 邦妮看着她喜欢的学长,他的笑容还没恢復平常的样子。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人阻止我,我可能就把他杀了。」 言序看着自己的手,从上面的乌青还有挫伤可以知道他打的有多么用力。 「白痴吗?怎么可能?」邦妮拍了他一下,「你想太多了,你没有这么暴力啦。」 「我原先也以为是这样,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言序抱着自己的头,「我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我只要继续把他掐住压在水中,他就会死,他就会消失,他就会失去他得到的所有东西,除了生命更重要的是他拥有竹雅的心,我不甘愿如此。」 邦妮看着他慢慢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头,后悔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可能会因为杀人未遂而坐牢,但是那个人却说他是被衝浪板撞到才会受伤,而我则被说成要去救他。这样的谎言就被警察写进笔录之中,之后就和解了。」言序继续说,「他刚刚走之前,那个表情、那种可怜的语气,我一想到就反胃想吐。」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应该就死在海中了,希望你之后也可以用这样大爱的精神去爱每一个人,然后珍惜自己所爱的人。」 舒苇离去前这样对言序说,脸上的肿胀瘀血的伤跟随他的笑容一起扭曲变形,成了恐怖的表情。 「手伸出来。」 言序抬起头,看着刚刚说话的邦妮。 「什么?」 「伸出来就对了。」 言序照做,伸出了乌青的手。 邦妮把刚刚握在手中的平安符放在他的手里。 「这是……」 「这是我特别去求的,我有跟你说过吧?那间很灵的庙,就是那一次去求的,我一直想要再比赛前送给你可是都找不到机会。」 「可是比赛已经──」 「那种事情就别管了,祈祷我们这些学弟妹可以拿到好成绩吧。」邦妮微笑,「而且你不是说你要考研究所吗?这会保佑你可以顺利考上。」 言序看着手中的平安符,脸色复杂。 「也顺便保佑一切都好起来吧。」 邦妮其实很想哭,但是她还是笑着,她不知道她还能为她喜欢的人做些什么。 「嗯……」 言序握紧了平安符。 第十二章 刚看完邦妮讯息的竹雅躺在床上,她盯着手机萤幕。 听她说言序在海边跟人打架,所以他们在警察局作笔录。 那个人是舒苇,竹雅知道。最近她跟舒苇的关係被宣扬的很过火,言序之前就问了她一堆关于舒苇的事情,显然竹雅没有回答他,所以他就自己去找舒苇了。只不过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 不过关她什么事?她试图让自己忘却愧疚的感觉。舒苇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自作自受。 竹雅抱着枕头,眼角的泪水在流下来之前就被擦去。 我应该要做些什么,竹雅根本没有想过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遭遇这样的心情两次,空洞又无助。 她翻着通讯软体中的连络资讯,她不知道她现在打的主意是不是正确的,就算不是正确的她仍需要一些方法紓解她的心情。 居然又回到了当时的状况,竹雅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搞不懂。 「你最近还好吗?我可以跟你聊聊吗?最近发生太多不开心的事情,想找人聊一聊。如果没空的话也没关係,不用理我也可以。」 关掉了阿健的对话窗,竹雅锁上手机萤幕,房间再次漆黑。她闭上眼出现一片白光,是刚刚盯着手机萤幕的后果,这次没有任何人出现,不管是舒苇还是阿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邦妮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竹雅想着。 *** 距离这个学期结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刚考完期中考没多久,学生们趁着连假的时间一团一团结伴出去,马路上车潮如洪,这个地方是个热门的观光景点,一到连续假期路上就散发出柏油与橡胶被太阳晒出的臭味,人们撑着伞走在名產店间的小路,从不远处的山崖看下去就好像朵朵鲜花。 竹雅穿着轻薄的外套避免晒伤,很快地骑过这个可以同时望见远方海岸线以及脚下城镇的大弯道,据说这里的夜景很美丽,可以同时欣赏到城镇的灯光还有海上的星光,也是不少曖昧中的男女告白的圣地。 不过那些机会她没有嚐过,就连邦妮在开学不久的时候都在这里约会过,言序当初带着学弟妹一起在这个大弯道上面放烟火,也许很危险但仍好玩的欲罢不能,似乎排球队上有两对情侣就是在这个机会下產生的,也许邦妮也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言序,至于竹雅呢?那个时候她还跟阿健在一起所以自然没有跟到。 竹雅过了弯,在下坡路段还是抓紧油门。她没有空间的时间去想这些,她快迟到了。 她发现最近只要一停止做事情就会胡思乱想,她知道自己有这个坏毛病,她想的很多,心思很復杂,同时也不太能处理自己的心情,所以她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太多的烦恼中,能减少一个是一个。 她试着忘却舒苇的事情,正如当初试着忘掉阿健时一样。 重蹈覆辙似乎是她的拿手项目,她也不想如此,只不过她需要可以让自己依靠的人,寂寞比想像中难耐,她现在希望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方才在学校处理一些事情耽误了她的时间,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学校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公佈了,但当时的她根本完全没有在关心这些事情,等到今天她才刚好发现海外留学交换生的活动已经可以开始报名了。这是她进这个学校的目标之一,她不清楚未来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国外留学是她的憧憬。 于是利用最快的动作,竹雅好不容易拿到了面试的资格,时间恰好是毕业舞会的后一个礼拜,学校利用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选出交换生然后暑假过后就飞往美国。竹雅虽然成绩不错,但是能拿到面试资格的学生大多成绩都很好,所以竹雅必须要好好准备。 她必须让自己的感情问题告一个段落才行。 心酸催动着引擎,竹雅为了弥补刚刚去报名用掉的时间,她没有搭校车,一回到宿舍就骑上摩托车往转运站的方向全速飆去。 她停好摩托车,跑步离开拥挤的停车场,她与时间赛跑着。 结果她要搭的那一班车就在她的眼前离开。 竹雅懊恼地看着车次表,下一班是一个小时之后,她叹着气为交通不便感到哀怨。不过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打开手机,输入着讯息。 「阿健,对不起我可能会晚点到,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你们可以先去不用等我没关係。」 她手指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试图减缓自己紧张的情绪。 几天前传的讯息阿健很快就回覆了,他约了竹雅到他学校附近的酒吧,那边刚好有举办联谊活动。 竹雅没有犹豫很久就答应了他,她甚至没有跟邦妮商量过,对于这点竹雅也很愧疚,不过她认为邦妮会担心过度,况且那些关于她的流言都是真的,至少大致上是真的。 她收起手机,想要找些其他的事情打发这一个小时。 她环视整个转运站,这里是新搭建的没有什么商店,只有角落的一家便利商店显得很寒酸。 咦? 她看到便利商店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绑着褐色的马尾,色彩繽纷的背心夺人目光,长长的衣襬盖住短裤让人有种穿着裙子的错觉,健康的麦色肌肤并没有相形失色,均匀的透露出阳光的气味,给人明朗的感觉。 羽珊。竹雅的心怦然一跳,她没想到会再次见面,虽然之前答应过要和她吃个饭,但是在那之后就没有在联络过,羽珊没有主动找她所以竹雅想想也就算了,况且之前竹雅还对她抱有一点,该怎么说呢?忌妒的感觉。 她知道不少舒苇的事情,绝对比竹雅知道的多,这是女人的直觉。但是竹雅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去了解,那些她不曾想去了解的事情。 犹豫的同时,竹雅听到自动门打开的声音,她以为羽珊要走出来了,没想到却发现是自己身在店中。 她果然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那个……羽珊?」竹雅觉得自己很彆扭。 羽珊甩动马尾马上回过头来,她美丽的五官面向竹雅,两颗水亮的大眼睛眨了两下。 「竹雅!」羽珊上前拥抱竹雅,后者露出惊讶的表情,「好久不见,在那之后我太忙了没时间约你真抱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错过了一班车。」 「真的?我倒是刚回来这里。」羽珊松开了竹雅对她说,「那下一班车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之后。」 羽珊透过便利商店透明的玻璃看向车次表,「你要回家吗?这样的话不就不能约你了?」 「约我?」 「原本想说今天这么碰巧遇到了,那就来履行之前的约定。我不是跟你说好要请你吃个饭吗?不能完成约定的话我会浑身不自在。」 「你不说我都忘了,不用请也没关係啦!」 「不可以,我一向说到做到。不然等你回来再跟我说,我一定会拨出时间跟你出去的。」 竹雅考虑着,她虽然跟阿健有约,但是听说活动会持续一整个晚上,如果晚一点去也没有关係吧?再说她真的很想要了解有关舒苇的事情,儘管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我下个月就要离开台湾了,我希望在那之前可以好好奖赏你。」 「下个月?这么快喔?还有奖赏是什么意思?」 羽珊皱着眉想了想,「这边不能用奖赏吗?还是说奖励?」 竹雅笑了笑,想起来她不是台湾人。「都有点怪,应该用补偿吧。」 「嗯?是吗?」 「不然等等我跟你去吃个东西吧?我可以晚一点再走。」 羽珊眼睛一亮,「太好了,那我知道一家最近开的咖啡店,上次来台湾的时候还没有开,不然我们就去那吧?」 竹雅微笑,离开转运站前拿出手机再次跟阿健报备。 竹雅载着羽珊离开了停车场,她不必为了这短暂的停留付任何钱,除此之外她也庆幸着她的车厢有邦妮的安全帽。 照着羽珊的指引,竹雅一路往海边的方向骑去,这是往舒苇住处的路,竹雅很熟悉,这条路有着满满的情感,大多是悲伤的,她才发现她只是为了解决自己悲伤的心情才去找舒苇发洩的,确实是如此。她想试着不去在意,但是当经过舒苇住的地方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 一如往常没有变化,也许她现在去转动那扇门的门把也可以照往常那样经松打开,然后舒苇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他会摆出厌恶的表情,滔滔大骂。 竹雅把视线移开,加速离去。 他们骑上大路边的一条小山路,弯弯曲曲地上的柏油还凹凸不整,竹雅怀疑这上面真的有咖啡馆?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就突然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在这里遇上言序,他好像有说过有一家咖啡馆可以眺望海景,或许真有其事。 车子其实满多的,应该是因为连假的关係,不少游客开着车子走上这条狭窄又蜿蜒的山路,竹雅骑的战战兢兢,深怕一不小心就犁田摔到一旁高耸的山壁下。还有一点让她很困扰,羽珊的身材很好,所以每次稍有颠簸时,她的胸部就会顶到竹雅的背上,这让竹雅哭笑不得,相当羡慕。 山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素白的风车,蓝色的扇叶跟随微风轻轻转动,不少人群聚集在底下拍照,竹雅掠过风车,照着路旁的路标指引着前往停车场。终于看到咖啡馆的真面目,偌大的石製建筑,加上刻意仿古的泛黄,让人有种中世纪城堡的错觉,只不过游客太多有点煞风景。 靠海的位置都有人坐去了,扫兴的两人没有办法只好坐在中央区块,羽珊点了一些小点心,蛋糕、饼乾、松饼,也帮竹雅点了一杯冰柚绿茶,她自己则点了冰拿铁。 「人也太多了吧……」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撇除人多之外,其实还满漂亮的。」 竹雅看着特别装潢过的室内佈置,巨大的水晶吊灯没有亮光却还是反射来自外面的阳光而晶莹剔透。 「那个……羽珊,我好像还没正式跟你介绍我自己,我叫黄竹雅,在这附近的大学上课,还是个大学一年级生。我记得你是从国外来的吧?你喜欢台湾的哪里?」 「我很喜欢台湾的海,尤其是看向太平洋,越过那点绿色的小岛,远方的那种深蓝我很喜欢,感觉很自由。」羽珊自顾自地说着,「啊,抱歉,我这才想起来我好像没有自我介绍。」 「没关係。」 「我家乡在马来西亚,但爸爸是台湾人所以有时候因为工作的关係会来台湾,因为在马来西亚的家那边也是靠海,然后你也知道的,我喜欢衝浪,自然到这里也玩的很开心。」 竹雅点点头。 「在这里也交了不少一起衝浪的好朋友,总而言之来台湾的这段夏日我很享受,是可以很好放松的假期。」 跟舒苇说的一样,没有出入。 「我听过关于你的事情。」 羽珊眨了眨眼,露出惊讶的表情说:「竹雅你听过?怎么会?」 「我有个朋友,他认识你,他跟我聊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谁呀?」 「他的名字叫……叫做舒苇。」竹雅小声地回答,好似提到他的名字就很痛苦一般。 羽珊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是那个长头发的男生吗?我知道,去年来这里的时候遇到的。他过的还好吧?」 竹雅咬着铁汤匙没有回应。 「这样啊……」 竹雅的反应明显就是状况不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过的是好还是不好,应该说我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虽然曾经很要好但都只是假象,只是我自以为是。」竹雅放下汤匙:「我很想知道他的过去,可是没有机会了。」 「我懂你的感受,因为他是很特别的一个男生。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海边,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竹雅摇摇头。 「他正准备从堤防边跳下海,那可是有三层楼高的提防喔。」 「他想死。他很常这么说,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相处的愈久愈能明白那不是玩笑话。」 「这只是因为他没有找到他活着的依靠,你知道我当初花了多少力气才把他从堤防上面劝下来的吗?」 「应该很难吧?他其实挺固执的。」 「是啊,我之后就敎他衝浪,想说我也只会这么一样事情,而他好像也接受了。」 「他是因为你才衝浪的吧?」 「什么意思?」 「他很在乎你,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跟他说了你的事情,然后他就开始每天去衝浪了。」 羽珊玩弄着盘子里的松饼,就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她开口:「他很努力完成我们当初的约定呢。」 「约定?」 「我去年离开前特别去找他,我其实很担心他又会想不开,但是他怎么都不肯跟我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不是只有不跟你说,连我也不知道他过去的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也许是想要靠着自己克服问题,不然就是其它人帮不上忙。」 竹雅仔细听着。 「所以我跟他约定好如果他真的想不开的话就去衝浪,如果是衝浪被海浪捲走的话也比跳海还要来的帅气,我跟他说假如真的要看到他的尸体,那他的脚上一定要绑着脚绳。」 「他不是为了你才去衝浪的……」竹雅有点哽咽。 「他是为了死给我看才去衝浪的吧?」羽珊淡淡地说:「我以为时间过的够久,他就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结果还是没有。我也很想帮助他,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为他做什么事情了。」 事情不如竹雅所想,她原先认为羽珊跟舒苇有特别的关係,没想到羽珊也不了解,只不过羽珊就算不了解他还是想办法帮助他,相比之下竹雅自私了太多。 他们吃完之后走上咖啡馆的顶楼,太阳把白色的石板晒到冒出了白烟,这里的人也不少,大多都待在半身高的石墙边眺望远方的蓝海以及周围的港口船隻,可以把整个海岸尽收眼底,多少弥补刚刚没有坐在靠海座位的两人。 他们面向着海而太阳落在后山头,时间过的很快,竹雅跟羽珊聊了许多,原本就觉得羽珊是个很有吸引力的人,现在又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羽珊真的是个完美的女生,开朗又成熟还很漂亮。 原来她是教练的事情是真的,她还拿出从衝浪协会那考取的证照跟竹雅炫耀,总而言之看起来很厉害。她在舒苇家附近的衝浪店打工,里面都是她认识的朋友,可以一边衝浪一边赚钱对她来说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你知道舒苇他把你跟他的合照设成电脑的桌布吗?」 「不会吧!怎么可能!」 「他是真的很重视你,重视你对他做的所有事情。」 「竹雅,你很在意他对不对?喜欢他吗?」 竹雅浅浅笑了一下,她喜欢他。她第一次没有否定这个问句。 「但我伤害了他,我没办法待在他的身边。」 「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坚强,他那无所谓的态度都是装出来的。至少在去年的那两个月的相处时间里我是这么觉得的。我没有为他做什么事情,说真的我跟他一点都不熟,跟你比较起来你还比我更了解他的样子。」 「我可以叫你羽珊姐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羽珊轻笑几声问。 「我觉得你好不真实。」 「是说我很假吗?」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你好梦幻,个性好身材好又很漂亮,也很成熟,重点是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我很羡慕你,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常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是自己也回答不出来答案。」 「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好,这都是表面而已。」羽珊眼神一瞬间黯淡下来,随后细语说道:「我才羡慕你呢……」 「你刚刚说什么?」 「会迷惘是正常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舒苇吗?我们是同一个高中,但是那时候没有很熟,现在才比较熟吧。」 「这样啊。」羽珊看着远方的大海,「啊,好想去衝浪喔。」 「你真的很喜欢衝浪耶。」 「不如我也教你怎么衝吧?免费的喔。」羽珊灿烂地笑着说。 「……我还是算了吧。」 第十三章 当竹雅下了车时已经八点了。 她告别了羽珊之后就搭上客运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这里,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就觉得有点不太一样,以前也要搭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到吗?没想到她以前可以这样每个礼拜勤劳的搭车去找阿健。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在紧张的关係,所以一分一秒都过的很漫长。 她坐计程车过去的,靠着阿健给她的地址很顺利地就抵达了目的地。 在巷子中,转角的砖造建筑格格不入,红色的砖头配上木製的屋簷,砖墙上可以看到刻意用的破旧的宣传海报,还是旗子的形状,跟想像中的酒旗没有出入。这家店貌似以復古当作卖点,打着可以让人错身在古代中国酒楼的广告宣传。 她打给阿健。 「我到了。」 「是吗?我下去带你上来。」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看到阿健从店门口走出来。他有些改变,原本褐色的俐落短发染成了很深的黑色,身形也貌似精瘦了许多,说实在话几个月的时间也没有办法改变太多,只是阿健看起来有在改变。 他靠了过来。竹雅紧张地缩了一下身子。 「走吧,有什么不开心的通通拋在脑后,上面热闹的很。」 他没有多说什么,竹雅也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她开始有点后悔。 进了门,灯光转为昏暗的红光,看不太清楚店里的装潢,背景音乐放着很合气氛的国乐,说真的有穿越时空的错觉。经过一些亲切招呼的店员,阿健一边领着路一边回应他们。 「这家店是我学长开的,今天特别让我们包场,所以里面大部分都是我认识的人,当然也有一些是朋友那边介绍过来的,大家都很亲切很好做朋友,你别这么紧张。」 「有很多人吗?」 「当然,联谊不多一点人哪好玩?」 顶上的红灯笼围绕着浓郁烟雾,竹雅觉得难以呼吸,但是阿健却很自然的带着她到一桌长形的木桌,周围的沙发以ㄇ字型环绕,上面的几个人让出了位置给阿健,还有竹雅。 「就是她?」说话的人拿着发黑的菸头,另一手握着酒杯。 「别欺负她,她还没习惯。」 坐在这反而听不太到店家的音乐,每一桌的音量都大的不行,有男有女人数差不多平均,女生要少一点。酒的气味还有燃烧塑胶的味道通通融合一起,以每一桌为中心散发到店中每个角落。 「竹雅,他就是这家店的店长,也是我的学长,叫他黑头就可以了。」 他带着无框眼镜,斯文地朝竹雅微笑,儘管跟手上的菸还有酒杯不搭。 竹雅朝他点头。 「酒随便喝,听阿健说你心情不好,那更要喝。」 服务生又端上一盘五顏六色的酒来,其中一杯透明带点嫣红杯口上面涂满白色盐粒,它被摆放在竹雅面前。 「那杯叫做西施蹙眉,就适合你这样忧鬱的美人。」黑头解释。 「谢谢……」竹雅轻握上玻璃杯,酒是温的。 之后竹雅被晾在一边。 阿健找了更多女生过来,竹雅缩在最角落的地方,除了偶尔的肢体碰撞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交流,她似有似无地听着他们尖锐嘈杂的对话,一边陷入无尽的思考之中。 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这些。 这边不安静,不像那个房间。 她回想当初第一次到那个房间时,她还记得那个当初向她告白的男孩,他沧桑的脸加上在男生中很难看见的马尾,给人一股难以接近的成熟感,她知道他,高中二年级分班之后就不在同一个班级上,但是她还是记得他。 直到失恋为止竹雅不曾回想起这个自己曾经拒绝过的男生,只有在自己失去爱情之后才会去思考自己残留什么,那个马尾男生的面孔在当下很不可思议地浮现出来,竹雅分手的那一刻她想起来了,还有一个曾经喜欢过她的男生存在。 他还喜欢她,她却利用了他,她想要忘却自己的伤痛,用的是更大的刺激。 竹雅第一次跟他抱怨,是在她失去处女之身的那天,她只想证明自己,就算没有阿建也无所谓,她痛恨那时阿健移情别恋还渴求她身体的样貌,但是她无处发洩,所以才找上了舒苇。 他的安静以及稀薄的存在感带给她不少安全感,他那看似看破红尘的老气横秋,起初还不习惯,没想到最后竹雅会喜欢上他这样与她一起批评阿健的过程,虽然他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讥讽竹雅。 她真的只是需要能够发洩自己满足自己的机会,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是现在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竹雅捫心自问,她好空洞。 当她看到阿健传讯息说可以一起谈心的时候,那莫名的动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真是失败的决定。她现在无比后悔那天晚上传讯息给阿健。 阿健根本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果然我还是一无所有吗? 这酒喝起来有点酸酸的,温热的中带了一点奶味,加在杯口边缘的盐巴混在酒中成了一种很诡异的味道,竹雅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半杯。 周围吵闹的声音开始模糊,竹雅摇晃的视线看到一群一群人开始亲热起来,他们玩着游戏边脱衣服边打闹,她感到一阵反胃。 她起身勉强走到厕所,没有人注意到她,应该。 她抱着坐式马桶呕吐着,用挖空胃底的力量吐了出来。 嘴中还留有胃酸的腥味,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无奈地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洗掉。她的意识很不清楚,昏昏沉沉的。 「不舒服吗?」阿健出现在她的身后。 明明刚刚才看到他去别桌找其他女生。 「有一点……话说这里是女厕。」 「没差吧?我看到你走了进来想来关心一下,不怎么会喝吗?」 「你平常的娱乐就像这样吗?」 「哎呀,你别一副想要说教的模样,上了大学之后大家都是这样的。」阿健说着,手中捏着皱巴巴的香菸。 「那是什么?」 「想抽吗?也许能让你更加进入状况,而且还可以忘掉你在烦恼的事情。」 竹雅摇了摇头。 阿健靠得很近,他举起手摸上竹雅的脸颊,竹雅吓的往后退,却撞上了墙。 「我以为你来是为了寻找快乐,你该不会打算空手而归吧?像以前一样。」 竹雅想要挣脱却没有力气,身体涌上不知名的无力感。 「及时行乐,你不觉得是件好事情吗?我们还年轻,正因为还年轻才能做更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现在不做更待何时?」阿健的手往下摸,抓上了竹雅的胸部,「一个人的生活,你过的不好对吧?你根本就太过压抑了。」 竹雅呻吟了一声,推开阿健的手:「不要……」 「你难道不是期待着发生一些可以改变你生活的事才来的吗?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不然当初你根本不会再跟我联络。」 阿健用力地抓住她的手,把菸叼在嘴上吸出一口火花,空出另一隻手伸进竹雅的衣服中。 那是十分粗暴地触摸,他拦腰把竹雅拉离墙壁,手在衣服内胡乱摸索,指尖的力道不受内衣的阻拦毫无阻碍地传到竹雅身上,他一边搓揉着一边靠近她的脸,塑胶味的烟吐了她满脸。竹雅面露狰狞,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他。 乳房传来疼痛,他捏的很大力,阿健把菸吐在竹雅背后的洗手台中,伸出舌头舔上竹雅的嘴唇,舌尖在紧闭的双唇上试图突破,却被坚硬的牙齿阻挡在外。 「不要……」竹雅微弱地反抗着。 阿健没有理会,他曾经亲吻过竹雅无数次,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抗过,这让他有些恼火,不过无所谓,毕竟再过不久竹雅就会安份下来,他有这个自信。他的手转而往下方游移,用力扯开竹雅的裤子钮扣。 竹雅瞪着他但是身体的无力感愈来愈严重。阿健的手穿过内裤的松紧带往竹雅最私密的地方探去,并把手指放入。 「呜……」竹雅想要尖叫,但是嘴唇紧闭着以防止唇上的舌尖趁机放入口中。 那不是熟悉的手,感觉好不舒服,他是前男友,曾经最亲近的人,但是好不舒服,竹雅混乱地想着,他好可怕,他为什么这么粗鲁?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以前到底有没有爱我?他说过的话有哪些是真的?他的那些要求,是为了什么目的? 舒苇……帮我…… 竹雅泪流不止,当泪水留过她的嘴唇时,她张口咬住阿健的舌头,咸味立刻满溢出来。 阿健大骂一声,整个人退了开来。 竹雅跌坐在地,衣衫不整。 「你这贱女人!你真是有够贱,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你既然没有这个意愿就不要再跟我有任何关係,我要的是你的身体,你的心情怎么样了说实在根本无所谓,如果你今天真的只是想要来抱怨,像个小女孩那样,那真的是来错了。」阿健大吼:「之前交往了这么久你有哪一次考虑过我?我在你身边根本可有可无,只是你用来排遣寂寞的工具而已,其他女生呢?多好,我的要求她们都能做到。」 竹雅无话可说,她边喘气边扶着墙站了起来,膝盖还在颤抖着。 黑头闻声来到厕所门前,他看着阿健,眼镜镜片后方闪烁出奇怪的视线。 「抱歉,我想先走了。」竹雅摇摇晃晃地穿过两人。 黑头想要拦住竹雅,但是阿健阻止了他。 「让她走,扫兴的贱货。话说你的那个药还真是没效,你看她还活蹦乱跳的。」 「这就怪了,还是说她喝的不多才会这样?」 「算了,我们继续去找──」 背后的声音远去,竹雅流着泪独自一人走下楼梯,古箏的旋律变成蚊声,她感到无比的疲倦。 半夜了,街道上只剩下路灯的光芒。 竹雅一路扶着墙壁试图保持意识清醒,她总算看到一家便利商店。 店员看到如此狼狈的竹雅也没有感到惊讶,似乎很习惯有这类的事情发生。 「像你这种人以为可以进入别人的心中随意践踏,等到全部都踩的乱糟糟的再离开,然后一切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你也许满足了自己,但又有想过那个被你践踏内心的人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舒苇曾经说过的话难道都是正确的吗?竹雅真的就如他所说的这样吗? 原来以前的交往对阿健来说都是痛苦。 竹雅趴在用餐区的桌子上,眼皮就快要闔上。她盯着玻璃窗外的街道,寂静无比,正好搭配她的寂寞,还有那些默默流下的泪水。 她把脸埋入自己的手臂中,细数流下的泪珠有多少,直到意识终于消失。 第十四章 他又拿着他们一同创作的小说过来了,他势必要和他分享昨晚的灵感,可能是创造了新的角色,也可能是想到了他自认为惊为天人的剧情。不管哪个都很好,舒苇很乐于和他分享。因为他也准备了同样的东西与他交流,最后他们会一同绞尽脑汁把他们两个想好的剧情塞入小说之中。 他叫古天翔,舒苇总是叫他阿天,他是个武侠的热爱者,他最常对舒苇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觉得你留长头发一定很帅,然后会说出他最近看的武侠小说里的主角,用他难懂的词汇讚扬他好一阵子。 只不过这次他带来的小说不是武侠类型的,书名叫《夏天,烟火,我的尸体》,舒苇拿着破旧的小说读着书背的简介,他对于这种剧情的书很有兴趣,让他很想直接开始就地翻阅。但是阿天的诡笑没有让他这么做,他忍住了,询问这本书的用意。 「我送你的,我偶然在旧书区看到,书名很特别,稍微研究了一下我觉得你会喜欢。」 「为什么?」 「感谢你一直以来当我唯一的朋友。」 他的声音渐渐模糊,直到消散。 舒苇才慢慢睁开眼睛,他不打算让自己继续待在梦中,虽然这次的梦是较为温和的一次,没有血没有怨念,只有他自己心中满满的罪恶感,就算如此舒苇还是觉得难耐,他无法继续保持睡眠。 还有其他原因让他清醒,他有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他家里没有门铃,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敲门声,他通常不会有访客。只有几个月前的一次。 他开了门,竹雅缩着肩膀站在门外,就像好几个月前那样。 「滚。」 竹雅没说话,她接受了冷淡的视线。 舒苇哼了一声,反手把门甩上。 他背对着门大吸一口气,听着门外没有规律的啜泣声,他痛恨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门又再一次打开,舒苇瞪着竹雅说:「你到底想怎样?」 「我差点被强姦了,被阿健。」 舒苇一阵沉默。 「他们每个人都玩的很厉害,吸着很奇怪味道的香烟,我觉得很不舒服,头很晕,就在厕所洗脸提起精神的时候阿健就来了,他开始脱我衣服抓我的胸部侵入我的下面,我觉得很噁心,很不能接受,最后才知道我被他们下药了。只不过我好像喝得很少所以药效没有很强,勉强离开了。」 「所以呢?你特地过来想要跟我报告这种事情是为了什么?」 「我如果当时没有离开,又或是喝多了,我想后果可能会更惨。」 「喔,所以你又想要我安慰你了?还是你想要炫耀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吧……」 「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像是那个叫做什么邦妮的,还是说她其实不算你的朋友?」 「她会太过担心,我其实不太希望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这样算朋友吗?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我肯定不是你的朋友吧?」 竹雅上前抱住舒苇,右手摸上舒苇的裤子。 他们穿过走廊,两人相拥着跌进熟悉的软垫之中,竹雅坐在舒苇的身上,她盯着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进来了。」 「可怜你没有朋友,可怜我自己的怜悯之心,告诉你一个可以更简单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去死,你大可以去死然后不用再抱怨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才去死啦。」竹雅趴在舒苇身上,右手拨弄着舒苇正在变硬的阴茎。 「哼,我正在努力好吗?」 「又再说这些话,你有没有病啊?」 「有,病的不轻,你不也知道?我曾经说过。」 竹雅手指在温热的阴茎上来回摩擦,突出的血管传来轻微震动,她一直渴望着抚摸这样的震动,她轻喘着兴奋的气息,她知道自己压抑了许久,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卑鄙,甚至不抱着可以见到他的希望,这是自从那一天之后她第一次来找他。 「我想要。」竹雅轻声说道。 舒苇动手褪去竹雅的上衣,她黑色的背心就穿在里面,紧身的设计让身体曲线完整呈现,舒苇感受到自己的下体一阵紧绷,他血管中的血液快速流通、聚积,心跳催促着一切的发生,他爱的人就在眼前,又回到眼前。背心紧接着也被褪去。 竹雅对于刚刚说出的话有点害羞,燥热的心情让她的胸口发烫,也许不只如此,还有舒苇指纹传来的馀温,如同馀火般烧着她的肌肤,每一吋都细腻的烧着,从胸部滑上脖子绕过嘴唇滑去耳后,另一隻手搔着背窝往臀部轻捏最后深入阴部。 舒苇听到水声,他知道对方很进入状况,肉壁一边颤抖一边紧缩牢牢抓紧他的手指不放,就算里面湿潮接连不断仍难以动作。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在乎,他也忍下心来把她赶走,但是她却回来了,他同时感到喜悦与无奈,她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的结果的。两个礼拜前的事,那场雨那个场景那些对话,彷彿都不重要了。这个女生她又来了。 竹雅控制不住自己,她那天在便利商店迎接曙光时,她被剧烈的头痛以及浓重的悲伤压的喘不过气,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前往舒苇的住处,那是她唯一可以去的地方。虽然她有试着忍住不让这样的想法窜生,却无法自拔,她有想像过舒苇的反应,一定很难以接受吧。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想要弥补,试着弥补。舒苇的阴茎坚挺地进到了她的体内。 温暖抵过空调的气流,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舒苇的体温与她的温度融为一体,加倍的心跳加倍的灼热。舒苇他没想过竹雅会回来找他,因为没有先例,曾经被他如此对待的人都远去了,就连羽珊也不例外,只有竹雅再次回来了。他不清楚他在竹雅的心中是否真的佔有一些位置,这些想法把脑中的声音赶走了,把阿天的怨念赶走了。 竹雅摇着自己的腰部,用自己的节奏让体内的阴茎动着,她试着控制每一次的突刺,试着让电流能细水长流的在身体内流动,她扶着舒苇结实的胸膛,看着他始终无神的双眼,她没想过她会爱上这样的双眼,他看似毫不在乎的态度却让她如此心暖,他总在她最为需要陪伴的时候存在,他没有任何条件,也没有任何要求,他就是存在着。 看着竹雅陶醉的表情,舒苇抓住她纤细白净的腰,光滑的肌肤让他更想抚摸,手掌滑了上去他伸直手肘视线与竹雅重叠,手抓在胸部上面贪婪地揉捏着,每一次的搓揉加上阴茎的突刺都能让她產生表情变化,她脸红的很可爱,长发终于垂了下来,搔弄着舒苇的脸还有脖子。他快射精了。 竹雅快高潮了,她一直处在高潮来临的边缘,因为是她在控制这场性爱的节奏,所以她想让自己多多享受这个高潮来临边缘的感觉,骨盆边紧缩着,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幅抖动。这些感觉可以让她忘却许多她想遗忘的事物,也许可以称之为逃避,但是竹雅不以为然,她只在乎当下的感受。她即将高潮。 舒苇再次感到寂静,没有耳语没有幻觉,眼前只有一大片的书籍整齐排列在书柜上,视线尽头的位置是那本书原来摆放的地方,那边空了,他现在才想起来他把那本书借给了竹雅,不过没有关係,说到底那不过也只是个替代品罢了。他手摆在竹雅的背上,对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跨下湿成一片。 竹雅失去几乎全身的力量,她累倒在舒苇的身上,为什么是这个人?这个问题在不久前还无法回答,现在勉强有了答案,她跟他很合的来,她喜欢他的理由综合起来只有一个,因为他是舒苇,她跟其他男生不一样,她在高中的时候还没有察觉,但是现在她确实知道了,舒苇独一无二,她需要他,不管如何她都需要他。 舒苇抽出稍微软洩的阴茎,拨开满是黏液的保险套,熟练地打了结。竹雅终于从他胸口上坐正身子,她头发凌乱眼神却很有精神地勾勒着无比的诱惑,这个女生到底在想些什么?舒苇认为之前的猜测都是正确,但是现在却不能篤定了,他的存在本是可以轻易拋弃的,她不该在这,尤其是他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他的爱真的能有结果了吗?他已经有资格去爱人了吗?阿天允许他去爱人了吗? 馀韵犹存,竹雅仍不满足,她退后埋头在舒苇的跨下用嘴唇玩弄他刚射完的阴茎,舔舐充满保险套气味还有苦涩精液味道的海绵体前端,舌尖在尿道口附近周旋调皮的唇含了上去,她反覆吸吮,直到再次感受到坚硬。 「再来……」竹雅抬起下巴,嘴边带着唾液。 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相拥一次又一次的结合,从天明到夜宵。 床上躺着两个人,女生躺在床的内侧,盖着轻薄的被子,里面一丝不掛,男生靠近外侧,他背靠向女方眼神注视着书柜。 他们没有接触了。 「你还喜欢我吗?」竹雅问。 「你这样问会不会太自私了?」 「说得也是,那我可以问你当初喜欢上我的原因吗?」 舒苇想了一会,才回答:「因为你跟我很像。那时候在同个班级里,只有你看起来很边缘,明明想要跟其他人混熟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那时候……」竹雅想要反驳,但是一想到当时的状况又不禁住口,「确实是这样。可是我有改变,我有试着改变我自己,就在你跟我告白之后。」 「我也尝试过,但是我知道那并不适合我,这么做只不过是在徒增我们这些不擅处理人际关係的人罢了,不过你倒是改变了不少。」 「不,我没有改变,我还是会害怕被讨厌,这种漂浮不动的关係让我很不安,彷彿周围的人随时就会远去,他们的存在到底是真是假,我时常想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竹雅看着舒苇的背,对着他说:「只有和你的这种关係可以让我心安。」 「砲友有什么好安心的?你这样的女生随便把腿张开就会有一堆人想要应徵吧?」 「不是指做爱这件事好吗?虽然也有一点关係但是最大的原因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我一直都觉得你很真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可是你很真实,虽然你总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厌烦,不过你没有掩饰你心中的感受,你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换做是我的话,我没有办法不迎合别人,做那些虚偽的事情只为了根本可有可无的表面形象。但是你不一样,所以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我可以做回自己。」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真实的?」 「我是不了解,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心中想要的是什么。」竹雅说,「我之前一直都错了,以为交个男朋友当个乖学生就可以摆脱僵局,但是那些让我很空虚,愈来愈寂寞。」 「说到底这都是人的本性,所有的关係与互动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那些嘴巴上说漂亮话的人,伸诉着看似大爱的正义,谁知道他们背后想要的是什么?能赤裸裸阐述直白的人不存在。就像你说的一样,你是个只考虑自己感受的人,你能发现这点很不错了。」 「你也是好吗?自私的不只是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说要自杀也是为了自己吧?」 「没错,我很自私。我的自私害了我,害了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 舒苇安静下来,竹雅等待着他。 「他是我国中的朋友,我跟他在学校都是被霸凌的人,所以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然后有一次我们在学校附近被人欺负了,虽然在那个时候被欺负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那一次他们抢了我朋友很重要的东西,然后他们追逐,戏弄着他,最后在马路上出了车祸,他就死了。」 竹雅心跳急速上升,听着舒苇的过去。 「结果你知道我怎么做吗?我们学校在很偏僻的地方,说名字你应该知道,你也是住在那个县市中的。那天下着雨,光线阴暗,驾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没有监视器,驾驶也没有行车纪录器,只有我还有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他们威胁我,要我包庇他们,我为了我之后可以好过一些,就帮助他们脱罪了。我说我的朋友是自己跑到马路上的,跟他们一点关係都没有。」 舒苇身体微微颤抖,但是声音始终平稳。 「我大可以说出一切的真相,他们可以为此受到惩罚,而不是摆脱一切的罪过,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为了自己,为了不被欺负,自私地隐瞒了一切。我的朋友死了,我却还是想着自己。」 竹雅看着舒苇握紧的拳头,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却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我想我之所以要和你告白,不只因为我们有相似的地方,另一个原因是我想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你不觉得女生很好吗?处理这种问题如此容易,装装可爱装装傻,把自己用的漂漂亮亮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这就是你想要去死的原因吗?因为罪恶感?」 「很难受,他无时无刻都会在我身边,用他的怨念与恨意在我梦中在我脑海耳语,我知道这都不是真的,他已经死了,但是那些非常真实。我想过不少方法,试过做过,都失败了。只剩下去死这一个方法还没试过。」 「他现在还在吗?」 舒苇过了几秒才说:「还在。」 「我不会阻止你去自杀的,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想法……」 竹雅鼓起勇气,伸出手握住舒苇紧绷的拳头,那一个瞬间舒苇整个人僵硬了起来。 「可是你还是不要死掉比较好。」 她听着舒苇缓慢的呼吸声,直到他的拳头松开,然后他们十指交握。 「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吗?」 「都几点了才问这个?」 「我只是在想,也许我们还可以再继续做个几次。」舒苇转身面向竹雅。 「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 他们再次相拥,没有松开紧握的双手,彼此渴求着对方的体温,尤其是竹雅,她赤裸的身体紧贴着舒苇,浑身发烫。 「我还没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竹雅在舒苇耳边轻声问道。 「问这个要干嘛?」 「生日对女生来说很重要。」 「对你也是吗?」 「可以这么说。」 舒苇的另一隻手再次伸向竹雅的私密处,触摸的同时竹雅颤抖了一下。 「七月九号。」 「你的生日?」 「不然呢?」 「那时候已经放假了。」 「所以你问这个到底要干嘛?」 「没什么,就想知道而已。」说这句话的同时,竹雅抚摸着舒苇的阴茎,然后把它放入自己的体内。 他们继续做爱。 只不过这次他们感觉比以前还要更亲密了许多,彼此都更能感受的到来自对方的律动,他们除了身体上的结合,心灵貌似也有了一点交流,可能还不到了解的地步,但是远比以前更加贴近。竹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她的细胞随之起舞,毫无抗拒地接受来自舒苇的一切。 他们继续做爱。 直到两人的意识开始模糊,两双眼睛在对方的注视下闔上眼皮,海浪声渐渐盖过彼此的心跳,听着听着沉睡了,竹雅躺在舒苇的怀中,舒苇的臂弯靠拢了竹雅娇小的身躯,单人床狭小却无所谓,缩小的距离正是他们所奢望的。 直到天明。 第十五章 图书馆採光一直都很好,学校本身就在山上,图书馆就建在面向太平洋的方向,无数的落地窗几乎让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照亮整间图书馆,让馆内可以一整天不开灯也不会有人抱怨,除了一些照不到太多阳光的角落,那些地方才会亮着不搭的白炽灯光。 竹雅就坐在这,她觉得一直被太阳照是很不舒服的事情,除此之外这里也不会有很多人,这样才可以安安静静的做她自己的事情,桌上散乱着各式各样英文的书籍,这一个月她都在忙这些,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如同她的心灵,很平静。 她不再烦躁,所以她认真准备面试。这个月她去找舒苇的次数减少许多,一来是她必须准备面试二来是两个礼拜前舒苇传了讯息给她,他说他家里有事必须回家一趟,说他的爸爸从国外回来了。这是件好事情,竹雅很为他感到开心,自从那晚之后,舒苇改变了,变得不再这么遥远。 她揉揉发痠的双眼,仰起下巴放松眼睛,一整个早上都在这里。今天是假日竹雅原本想待在宿舍里,可是邦妮拜託竹雅陪她来学校处理事情,竹雅不好意思拒绝她就跟着她到学校来了,不过也好,竹雅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实践她的计划。 她起来走了一圈,就算是学校中的图书馆也找不到那么旧的书。她早就找过了,不过还好没有找到,如果真的找到却又没有办法带回去只会让她更懊恼。 看到公告栏上面掛满了海报,其中最显眼的是毕业舞会的海报,不知不觉下个礼拜就是毕业舞会了,而毕业典礼就在毕业舞会的隔天,这代表这个学期也要结束了。邦妮就是在忙这个,她参加了毕业舞会的筹备活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跟言序的关係一下子又亲密了不少,可能是因为那天打架过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吧?竹雅坐回位置上想着,言序在那之后退出了系上的排球队,不过他仍继续指导球队,他们也没有很在意言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乐意让他指导。 她翻开书随便翻了几页,看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让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往下看,她心中的计划不停扰乱她,这是她头一次为了这种事情烦恼,没想到会这么扣人心弦,所以她只好把包包中早就准备好的信纸拿出来,再次读了一遍…… 我知道我做这种事情很奇怪,可是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用写信的方式会比较恰当,我自己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这么做的,就这一次,拜託你看到之后不要嘲笑我好不好? 我们相处了一学期的时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多半都不严重,但都是由我引起的,我很谢谢你陪我渡过了这些事情的过程,就算你一再否认你没有做些什么,都没有关係,我还是想要跟你道谢。 许多人说只要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看清一个人,这个理论似乎没有办法套用在你的身上,不过我相信只要花更多的时间我也可以理解你,我愿意如此。我想要了解你,我愿意痛改前非,虽然你说我们两个都很自私,都只会为了自己着想,但是这一次我想要帮助你。可能没有办法解决,因为我很笨拙,连自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儘管如此我还是想要帮助你。 就像你在我发生问题有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一样,我也想要陪在你的身边,可是如果我们继续这样的关係的话,彼此若即若离只会愈走愈远,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可能会有所戒备,你总是不相信人与人的互动,只是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了你的故事之后,我感同身受。虽然我没有资格与你比较,但是我也发生了一些人际关係上的困难,就跟你的观察差不多,我是个虚偽的女生,我承认。 竹雅悬笔在空中,轻轻旋转着笔尖。她想了许多天才打算写这一封信,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写好,这种事情比想像中的难,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想要跟人告白。她发现自己愈是想要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就愈彆扭,反而让自己更加做作。 那些可以轻松告白的人还真厉害。竹雅由衷地想着,就跟阿健当年跟她告白一样,真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才可以从嘴巴中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他难道不会去想告白如果失败该如何是好吗?他不担心告白之后反而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也许比起这样胶着的模糊,告白似乎可以解除不少问题,成了就成不成就不成,是一是二很明瞭,不会这样曖昧不清。 竹雅想着舒苇的生日,她打算在学期结束前跟他告白。 这样之后的面试才可以轻松一点。 竹雅灵光一现,突然想到可以解决烦恼的办法。 她开始收拾东西,拿出手机传送讯息给邦妮跟她报备之后就匆匆离开学校。 竹雅跟从不久前的记忆来到邦妮爷爷所住的地方,没有人帮她指路所以竹雅花了较长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她把机车停在上次的位置,走进满是山雾的小村落中。 穿过老旧的商店街,闻着茶香嗅着雾气,再度经过小小的学校。 「哦,你是小邦妮的那个朋友?」 竹雅才刚踏入店中邦妮的爷爷就朝她喊道。看来他今天没有很忙,不像上次来的时候在柜檯后面整理书籍。 「嗨,爷爷。不过今天只有我一个人,邦妮她没有来。」 「这样啊,没关係你自己好好逛。」爷爷微笑。 竹雅也对爷爷报以微笑。 然后她走去上次的旧书柜那,埋头书堆之中。 她专注地寻找,每一本都拿起来翻阅,这是她的习惯,就算不是她想要寻找的书她还是会拿起来翻个一两页,这是她装乖学生的一步,有点难以戒除,其实也不算是坏习惯,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这种习惯会让她浪费不少时间。 每一本书都黄的很明显,书页粗糙难翻,纸张的纤维磨擦出岁月的声音,竹雅有系统的把每一本黑书衣的书都拿起来过目。每个书柜找完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最后她终于在倒数第二的旧书柜中找到了那本书,初版的《夏天,烟火,我的尸体》,黑色封面有着细条的烟火,跟舒苇形容的一样。 她很快跟爷爷结了帐,很高兴终于找到了这本书。趁着这个心情,她来到上次看书的露天平台,依然可以看到满山满谷的雾气。她面对雾气坐了下来,拿出包包里的信纸继续往下写。 但是我在你面前都是真实的,我没有办法在你眼中隐瞒任何事情,因为我的心不允许我这么做,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如此,那些都是我真实的表现,不管是对于阿健或是羽珊,一个是不甘心一个是忌妒,两者都是我不曾隐瞒的心情。 也许我不该这样为我自己辩驳,我相信你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很懂得分析别人的想法,我认为我已经被你看透了,不过正因为被你看透的关係,我才能维持真实的样貌在你面前的吧?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确实如此。 这本书送给你,我在想礼物的时候第一个直觉就想到这本书,你曾经说过你很想要这本书,我不知道原因,不过如果你想要跟我分享的话我很愿意听,希望你会喜欢。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我愿意与你分享我的故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最后我必须再度感谢你。 竹雅停笔,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没有办法把喜欢你写进这封信里,这就变成了道谢的信,感觉差了许多,不过这样他应该也多多少少可以感受的到她的心意吧?竹雅消极地想着。 听到声音,竹雅抬头看着邦妮的爷爷端着一壶茶走过来,浓浓的香气让人精神振奋。 「信纸?真稀奇,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写信了。」 竹雅微微倾身,从爷爷手中接过茶壶,爷爷这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其实不稀奇啦爷爷,我们生日的时候都会互相送信的。」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那根本就不是信,那只不过是贴贴照片的卡片罢了,信是像你这样,写满了文字。」 竹雅乾笑几声,内心其实有点认同。 「通常写信的人都有很多话要说,才会选择写信,那怕一张两张三张,信纸上满满地抒发自己的情绪,希望可以随着信封传到思念之人的手中。信是永恆地记载了写信者当时的心情,所以信是有生命的。」 「爷爷果然很会说故事呢。」 爷爷正在倒着茶水,沥乾茶叶渣,没有抬头便问:「果然?」 「邦妮说的。」 「我可爱的孙女最喜欢听故事了,做爷爷的当然要好好磨练自己的口才。」 竹雅接过茶杯,茶水意外地不烫,淡淡地微温从茶杯传到手掌心中,很香。真不愧是生活在茶园中,连泡出来的茶都与眾不同。 「这种茶叶适合用温水泡还可以冰着,不过我是不喜欢喝冰的东西,所以没有冰起来。」 竹雅小啜一口,苦口。但是在喉咙中化出淡甜。 「这很好喝!」竹雅惊叹地说。 「喜欢的话可以常常过来,顺便带着我那可爱的孙女一起,她愈来愈少过来看我了。」 「不会啦,只是她最近比较忙。」 「喔,我知道,她是在准备那什么舞会来着。说到这里,那小姐你怎么有这个间情逸致来这里写信呢?」 「我没有参加……」 「抱歉,我以为那是每个人都会参加的,因为邦妮没跟我说太多,所以我不太清楚。」 「不过,我是想要参加的。」 「那怎么说你没有参加呢?」 「我的舞伴,还没有决定。」 爷爷牵起满是皱纹的微笑,「心目中的舞伴是这封信的收信者吗?」 竹雅默认。 「那这封信可要好好写了,一定要把自己真实的话写进这封信里,这会是一封重要的信。以前我们在写信的时候总是要琢磨许久,想把自己最好的近况分享给对方,每次写信的时候都会做这件事,只不过不见得都好。」 「为什么呢?」竹雅疑惑地问。 「那我说个故事吧?那是发生在一对远距离恋爱的情侣身上的故事,他们是青梅竹马,但是有一天女孩搬走了,那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所以他们维持着互相写信的关係,每一封每一封信都写着自己发生在身上的美好,像是在学校很受欢迎朋友很多分享课后活动之类的。但是殊不知那些都是骗人的,两个人在学校的日子都过的很平凡,甚至不好。」 「女孩搬走之后家里就离婚了,单亲的母亲负担不起学费让女孩半工半读,男孩在学校跟别人起了衝突被勒令休学,他们都编造了虚偽的美好生活只为了给对方知道,自己过的不错。虽然都是假的,那些信中写的都是他们心目中的生活。」 「最后终于相遇,男孩坦承一切都是骗人的,他说信里面写的通通都是骗人的,那些只不过是想要让女孩安心才编造出来的故事,女孩也同样说出自己的虚假,他们在学校的日子都过的不好,那些维持几年的信都是假的。」 竹雅专心的听着,爷爷苍老的声音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很有吸引力。 「不过之后他们的关係更好了,他们更爱彼此。」 「咦?因为他们互相坦白了吗?」 「他们接受了彼此的真实,之后写信更不需要做假,巨大的罪恶感从两人之间消失,他们的相处更加自然了。所以你写信的时候一定要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写进去,不只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 喝完了茶,爷爷收拾茶具离开,山雾跟上一回一样已经染上黄昏。 竹雅的眼角有点温热,她想了许久,考虑许多,她知道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是她有勇气吗? 她拿出修正液,涂改了信纸的最后一句。 最后我想要跟你说,我喜欢你,我很喜欢待在你身边的感觉,喜欢和你做爱的感觉,喜欢你无神地眼睛,喜欢你毫无忌讳地批评,喜欢你的真实,喜欢你这个人。 她把信纸摺好,不愿再多看它一眼,把书跟信封跟随着心跳好好地放在袋子中,她精心地包装起来,将完成品抱在胸前,心跳不断。 不知道他收到会有什么样的表情,竹雅不安地想着。 肯定是一脸厌恶吧? 她浅浅地微笑,朝着夕阳,朝着远方。 第十六章 今天没有下雨。 舒苇肩上的包包有一些沉甸,他深知这份重量的意义。 他拿起手机,看着锁定画面的蓝光之中,那简单的通知讯息,「很久没见了,你舞会会来吗?」他手指稍微停留,最后选择直接解锁萤幕而不是去读竹雅的讯息,忍下心中的酸意,忍下难得一见的感情。 他慢步走过深黑的街道,几盏黄路灯嘲笑他的落寞,偶尔还是可以看见其他人,他们漆黑身影被照出扭曲的影子,或坐或躺的在路边休息,不只是舒苇的脸上是亮的,仍醒着的人脸上也是照着手机的光线,唯一明亮的就是脸孔。 呼吸声,还不晓得听不听得到。 舒苇左手按住胸口,仔细聆听。阿天他不在了。自从他做出决定之后,阿天就不在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懦弱,如果可以提早做出决定的话,似乎可以少掉许多不必要有的痛苦。不过这都是多亏了竹雅给他的勇气。 舒苇戴上外套的帽子,在这样夏天的夜晚,密闭的穿着似乎有些显眼,不过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注意到舒苇的存在,他一直是这么不起眼。 他很少出门,这是他久违的一次出远门,而且还不是回去自己的家乡,虽说他回去家乡也没有什么意义,家中肯定没有人,他的爸爸不久前才有回来过一次,他并没有跟竹雅说谎,只是他消失的原因并不是去找他父亲,而是在躲他。 手机由上往下滑,滑开未读的通知。舒苇抬头找到自己的目的地之后就坐在人行道上,他看着讯息,眼皮没有一丝跳动,他知道自己早已下定决心。即使很难即使已经有些动摇,他还是告诉自己,不允许打破下定的决心,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时间流动,寧静的让人窒息,舒苇看着脸书上面的动态,他知道他还必须再等一段时间。手掌冰冷地流出大量汗水,可悲的寧静让他浑身不自在,阿天的存在一直都是十足的重量。 当第四次他闭上眼睛时,深夜的喧闹声将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竹雅的前男友跟着一群人走了出来,跟他在脸书上发文的人数差不多,不如说根本无误。舒苇蜷曲着身体,看着他们终于一个接着一个分开。 阿健带着一个女生,身穿露肩的平口上衣,衣摆落在肚脐上方,下半身穿着极短的黑色窄裙,微微露出圆满的臀部,他们脚步微晃地并肩走着,舒苇终于起身,发麻的双腿提振了精神,他揹起唯一的包袱,跟着他眼中的目标。 他一直观察着,许久了,阿健出入的场所唯一只有这里人烟较为稀少,稍微郊区的这里虽然在山中却因为晚上有美丽的城市夜景所以吸引到不少来此赏夜喝酒的客人,多亏了他一直勤奋地发着动态,舒苇才有了这次的机会。 街道的一面是山坡,舒苇踩着轻缓的坡度,在跟随他们往上走的路上,右侧终于出现了城市的光芒,比想像中的还要黯淡许多。舒苇没有离他们太近,虽然他不觉得他有被发现的危险,那两个人已经醉的搞不清楚状况了,不过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上坡即将到达尽头,他们消失在前面转角,舒苇记得那边转进去是个停车场,他加紧脚步,他必须在他们离开以前追上他们。 于是他快步走到转角,正准备转进去的时候,他被极大的力道抓住脖子,舒苇眼前顿时一黑,背部撞上墙壁,直到剧烈酒气把他的视线带了回来之后,他才发现阿健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自己。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要找碴的话找错人了。」阿健语带愤怒的警告着。 他的女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着舒苇,好像舒苇让她浪费了不少时间的样子。 「不准再跟过来了。」阿健用力推开舒苇,继续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舒苇悄悄握住他放在包包中的东西,握柄的部分与他体内沸腾的鲜血相比之下无比冰冷,那一股寒气毫无保留马上抽了出来。 他跑了过去,举起榔头。 然后他用力往阿健头上砸了上去。 传来一阵划破寧静的尖叫声,来自于阿健的女伴。 阿健抓住舒苇握着榔头的手,满脸通红,他提早转身才得以抵挡住舒苇的攻击。 「你搞什么!神经病啊?」阿健怒吼。 「谁知道呢?也许当你陷入生命危险的时候就会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舒苇长发飘逸在空中,眼神中充满杀意。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重要。」 「你还呆在那边干嘛?快报警啊!」阿健扯开喉咙呼喊。 舒苇马上用空出的手打了他一拳,极大的力道让他松开抓住榔头的手,舒苇在那个一瞬间马上往他头上槌去。 沉闷的撞击声让刚才的喧闹安静下来。 舒苇看着阿健倒在地上,然后缓缓开口。 「这是一些私人恩怨,如果你不想牵扯进来的话就离开这里。」 她连点了好几次头,看着榔头上面滴落好几滴鲜红的血,她踩着非常不稳的脚步,往原本前来的方向走去,走过舒苇身边时头也不敢抬,看着地板不让自己踩空脚步。 直到女人离开,舒苇才蹲下来,看着毫无动静的阿健,他喘着气,舔了舔嘴唇,手指感到莫名的麻木,无法控制他们的颤抖。阿健的头发湿了一块,血流的很慢。 舒苇想稍微松开紧握榔头的手,却发现拳头紧握着无法放松,他只好走回刚刚把包包落下的地方,想要把榔头收回包包里。 我办到了。 舒苇想着,倒吸一口气。 我这样算是挺身而出了吗? 舒苇询问着。 他还是没有松开榔头,他紧握着,另一隻手臂环抱着他的布包,冒着冷汗的他想要拿出手机看看,无论什么都好。时间是三点五十二,他依然没有点开竹雅的讯息,儘管他现在极度需要她。 我是不是终于鼓起勇气了? 舒苇低下头。 是不是稍微没有这么自私了一点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舒苇猛然抬起了头,他立刻看向阿健倒地的位置,只留下些许血跡,阿健本人却早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在远处奔跑着,一隻手按着头部,速度不快,因为他每跑一段路就要重新校正他前行的方向。 舒苇再度起身,手持榔头追了上去。 阿健恐惧地回头,「等等,等一下。」 舒苇持续接近,完全不理会阿健说的话。 「有话好说,我跟你道歉,我可能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到底在对谁道歉?」舒苇轻哼一声。 「我想我们可能有一些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犯错的当下都毫无自觉,直到临死关头才会想办法让自己脱罪,然后把别人的恩赐与自己的罪过都忘的一乾二净。」 舒苇一脚把阿健踢倒在地,阿健闷哼了一声,脸上被恐惧覆盖。 「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我说了,你到底在对谁道歉?」舒苇跨坐在阿健的身上,空出的手狠狠抓起阿健的衣领,他冰冷地看着他:「你永远不会想起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你都不会想起来你到底伤害了谁。」 「我知道我做错了,抱歉真的很抱歉,你冷静一点,我们可以解决问题。」 舒苇用力挥下榔头,清脆的声音加剧了阿健的哀号,他用力挣扎,但是舒苇的体格精壮地闻风不动,阿健的衣领已经扭曲充满皱褶,每次的哀号都伴随着衣服纤维撕裂的声音,他的脸已满是鲜血。 「对不起……」阿健轻声说着,挣扎的力道也变小不少。 舒苇扶正阿健的脸,在满脸鲜红之中抓准眉心的位置,榔头用力敲了下去。 阿天突然浮现在舒苇的脑海之中,舒苇短暂停止动作。他再次听到阿天的声音,是从他打算来找阿健报復之后的第一次,阿天拖着残破的身体来到舒苇耳边,他朝舒苇喃喃说了一些。 泪水滴落在血滩之中,舒苇双手疲软地垂了下来。 「永别了。」他对着天空说道。 最后再次挥下榔头,阿健仅存些微的呼吸,在这最后的道别之中,消失了。 * 他在血腥味中醒来,舒苇拿了阿健的钥匙开走了他的车子,一路往山中开去,阿健的尸体在后座不受控制的翻滚,弄的整部车子都是腥臭的血味。 他把车子开进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的铁皮车库中,车库顶端破了不少洞,各式各样的植物窜生着,让整个车库闷热潮湿,舒苇大汗淋漓的走出车子,他已经换好了先前准备的衣服,他把所有用过的东西都丢进车中,包括尸体。 他迎向早晨,脸上憔悴,他没有在在意自己身上还有没有特别明显的血跡,那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踩着曙光走出车库,他这才好好看清楚他昨天晚上开来的地方到底是哪里,黄土的广场上还有不少像这样的车库,在隔壁有个水泥建筑,看似某个废弃的公寓。 他感觉相当安静。 非常安静。 幻觉。幻听。通通都没了。 他随手绑起飘逸地长发,面朝着朝阳。 「我终于办到了。」 舒苇走到黄土停车场的出口,走到柏油路边,靠着护栏。 「我终于做到了……」 哽咽声从舒苇喉咙中不争气地传了出来。 他哭了出来。 「终于……」 沿着回去的路,他还记得怎么走。脚不累,但是眼睛却哭酸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 没有人看到他哭泣的脸,就连阿天也没有看见。 第十七章 熙来襄往,大学生们卯起了劲盛装打扮,穿起了一年可能只会穿一次的昂贵礼装,大部分可能是前几天假日才去採买的,男生一股脑地把头发往脑后梳理,喷了点古怪的香水,西装笔挺,脚踩着花了不少时间擦亮的皮鞋,有些人脸上甚至画了一点淡妆。 女生们露出平时都不太会暴露的胸口,大红大紫的裙装佔了多数,少数则是看起来较为庄严的黑白配色,头发上面可以看到不少功夫,染或烫已经是基本,发型的变化如同花园般的千变万化,发上的金粉有些多馀,被七彩的灯光照的相形失色,各式各样的磐发搭配耳环与首饰,无一不浮夸。 竹雅一直认为自己很彆扭,她再一次检查自己的裙子后面,她认为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大腿有点太粗了,可能是因为红色裙子的关係,她始终觉得红色的裙子会放大她的臀部。她来回走了几步,试图找到一个姿势是最美丽的。除此之外,她时不时会看向舞会的入口。 舒苇没有回她讯息了。 她带着期待与无奈的眼神望着入口,手里紧紧捏着纸袋,她还是抱持着期待,期待他的出现。除此之外,邦妮迟到了,很久。她肯定又无法决定她要穿什么了,竹雅才刚这么想马上又否定,不对,竹雅出门前才刚帮她决定要穿什么洋装才对,那她到底在犹豫不决什么呢?明明今天特别重要。 竹雅又拿出手机,刚刚又有了手机震动的错觉,这里的音乐实在太大声,如果没有设成震动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听到通知,可惜的是手机没有半点讯息,别说是舒苇了就连邦妮也还没有回覆竹雅。 无奈地哼了一口气,竹雅把手机拿在手上,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所有人不外乎都跟着舞伴随音乐的节奏起舞,舞台上的表演没有停歇过,大部分的社团都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做出一次难忘的表演,因为是最后一次了。 她默默在心中练习一次,心跳又开始加速,她只要想到这件事情都会如此,这可是她一生当中第一次准备要跟人告白,她一定要告白,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她不停鼓励自己,就算舒苇没有来,她也要找到他。 她不能再处于这种莫名的关係之中了,就算可能从此失去这段关係,她也必须把话说清楚,她喜欢舒苇这件事情。这是她学到的教训,谎言维持的关係或许看似美好,却没有直白的轻松自在。 她与阿健的那段关係根本就是在欺骗自己,表面上的幸福只会带来更多反馈的寂寞。所以这次她不想再装模作样了,她必须跨出属于她的一大步。 就在她沉思的短暂时间中,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吓了她一大跳,她把手机拿在手上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错觉,正当她想要马上举起手机时,远方匆忙的声音叫了她。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邦妮朝她跑了过来。 「竹雅,抱歉,我在化妆还有烦恼鞋子与饰品花了太多时间了。」她双手合十,低头说着。 竹雅把手机放进包包中。 「天啊,你居然比我还要有选择障碍。」 「对不起啦,我已经尽量很快了。」 「舞会都要结束了。」 「还没吧?」 「还好你头发很早就先用好了。」竹雅摆摆手,「不然你就只能在房间跳舞了吧?」 「至少在房间你会陪我跳对吧?」 「谁知道呢?」竹雅笑了笑,「况且你才不想跟我跳吧?」 邦妮红了脸。「好啦,确实。不过他去哪了?我来这里传了不少讯息给他都不回。」 竹雅耸耸肩膀,「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看到他。搞不好他不喜欢你这身淡黄色的裙子,远看就像一颗圆润的鸡蛋。」 「才不会!」 竹雅抓住邦妮的手,她感受到剧烈地颤抖,竹雅朝她眨了眨眼睛,「你真的很紧张?抖成这副模样。」 「不然呢?」邦妮缩了缩身子。「这已经是最后了。」 「最后?」 「这可是最后跟他相处的日子了!难得他找我当舞伴,可是居然过没几天就是他的毕业典礼,我只能在今天好好当他的伴,过了今天,毕业之后,他就离开了。」 竹雅感受到邦妮稍稍握紧了手。 「所以这些颤抖,应该不是因为紧张……说紧张也是有啦,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那就赶快去找他吧。」 说完,竹雅就这么拉着邦妮的手往门口走去。 「怎么了?要去哪里?」邦妮虽然惊讶但还是跟着竹雅的脚步。 竹雅头也不回地回答:「去你专属的舞会。」 他们走出体育馆,竹雅边带着邦妮走边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很好认,不管是他的背影、头发、走路的样子、身高都很好认,只不过竹雅又失望了。 骑上了摩托车,坐在后座的邦妮除了抱怨她穿裙子还要坐后座之外,她还没搞清楚竹雅到底要干什么。他们就这样往学校外面骑了出去。 「到底要去哪里啊?」邦妮一手按着裙子一手扶着竹雅。 「不是说了?去你专属的舞会。」 「我们已经要骑出学校大门了喔。」 「是这个方向没错。」 「别骗人了,你们在计画什么?」 「邦妮,我有骗过你吗?」 「嗯……有。」 「有?」竹雅惊讶地反问。 「还记得之前你在外面过夜回来宿舍的时候吗?你的衣服都是酒的味道,我问你怎么了,你却回答我没什么事。」 沉默一段时间,竹雅才在风中说出:「那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竹雅,我之前听到不少关于你的流言,但是那些应该都不是真的的吧?」 竹雅没有回应。 「我始终相信你,你会一直是个好女孩的对吧?」 「对不起,邦妮。」 「嗯?」 「他是我爱的人。真正爱的人。」 竹雅的声音一定如她心中的波动般不稳,她这样想,但是事实上,她在说那句话时的坚定毫无保留的传给了邦妮。 邦妮抱住了竹雅。 「我相信你。」 邦妮说着,摩托车弯过了山路,没有什么光线照耀的弯道,危险是一定有的,只不过这条必经之路竹雅已经熟透,而且她更知道这条弯道过去会有什么,她早在之前就已经闪了远光灯。 天空一瞬间闪耀光芒,五顏六色的火花奔放出来。 就在眼前,竹雅载着邦妮往覆盖夜空的烟火驶去,邦妮目瞪口呆,突然地惊喜衝击了她甚至让她掉下了眼泪,一朵一朵的烟火绽放,蓝红黄绿层层交叠,耳边环绕的风声中带火药的声音与气味。 远处那个可以享尽夜景的大弯道,白炽的仙女棒排列出爱心的形状欢迎他们的来到。 「竹雅,呜……这是干嘛啦……」邦妮哭着脸。 「我不是说了不会骗你了。还有我想你跟他的相处时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今天不是你最后的舞会。」 「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准备了?」 「什么时候?这你要去问言序了,毕竟都是他在准备,我只是帮了一些小忙而已。」 「好过分喔你,你果然还是骗我。」 「这不骗你不行吧?」 「好吧……原谅你……」 竹雅看着绽放的烟火,持续到了现在才慢慢结束,看来言序他花了不少钱在这上面,她觉得很感动,就算这些烟火不是为了她而绽放,她想微笑,为了她的挚友微笑,却没有办法。 放了邦妮下车,言序拿着一支仙女棒在弯道处等着他,旁边都是前来帮忙的球队队友,言序站在眾人围绕出的爱心中间伸出了手,温柔地看着邦妮。 邦妮走上前,牵起了言序的手,两人面对面亲暱地微笑。 接着欢声雷动之下,言序轻轻把邦妮拥入怀中,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在火花地闪烁中,邦妮的眼泪也化作火花,落地。 竹雅坐在摩托车上,手翻动包包,摸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手提袋,她心中揪了一下,最后她拿出手机,想看看刚刚在体育馆中的讯息通知,虽然应该是言序传的,毕竟他们迟了不少时间。 但不是。 跳出来的通知下面的名字是舒苇。 竹雅瞪大了眼睛,点了开来。 「抱歉。」 除此之外,没了。 竹雅咬了咬牙,马上催动油门,不顾所有人的惊讶,还有邦妮的叫唤,她往山下骑去。 穿过无数路灯形成的影子,在夜风之中,感受到了夏夜的凉意,她想起了那本小说中的内容,也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在稍微可以喘口气的夜晚,兄妹抬着的尸体,那个尸体完全没有反抗,她不能反抗,尸体就是尸体。 「你有没有曾经陷入一个永远逃离不出的泥沼之中,不管怎么挣扎却没有用,只能缓慢接受自己不想承认的命运?」 闯过了一个红灯,反正这个红灯在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什么车子,田地间蛙叫虫鸣,呼啸而过。竹雅抽出手来,对着手机喊出了拨给舒苇的命令。 尸体不能做出任何事情,她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她的爱人不相信她,她死了。 「我想死,不过我想如果我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话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竹雅气愤地收起手机,电话那头冰冷的女声诉尽了通话的结束,她也只能继续往海边骑去,背包中的手提袋摇晃着明显的重量,或左或右的改变重心,也许只是竹雅太过在意。 然而尸体仍是祝福着、期望着。她看着自己的爱人,默默无声。 「我并不是那个可以轻松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但是也不能轻易死去,这很痛苦,活着是苦死也是苦,我醒着会不停回忆起自己的罪过,睡着时的梦境更是不让我逃避。」 拜託不要自己离开,竹雅心中嘶吼着,眼角的泪被强风吹走,她的心跳极度大力地敲击,远比之前准备礼物时的任何一次还要大力。她终于骑到了滨海公路,舒苇的家就在眼前,她快速停好机车,奔向门口。 尸体希望她的爱人可以忘掉自己拋下自己,她不希望自己变成他的累赘,她只希望他可以幸福。 「很难受,他无时无刻都会在我身边,用他的怨念与恨意在我梦中在我脑海耳语,我知道这都不是真的,他已经死了,但是那些非常真实。我想过不少方法,试过做过,都失败了。只剩下去死这一个方法还没试过。」 竹雅推开大门,那扇门始终都没有上锁,她扯开喉咙大喊了舒苇的名字,一边走到了他的房间,但是眼前的景象让竹雅腿软的跪在地上,她看着地板喘着气,双手握紧了拳头。 「你每一次都这样……」竹雅哽咽地吐出片语。 她流着泪瞪着原本是电脑桌的方向,如今整台电脑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任何跡象。 「每一次……都自私无比。」 她深吸一口气,擦拭脸上的泪水,再一次迈开早已不稳的步伐。穿过了厨房,她知道这里有后门可以通往海滩,她还看到了舒苇的衝浪板,然后心中稍微安心,就算只有这样也足够让她继续找寻。 本来应该要用来跳舞的鞋子,如今踩在沙滩上,竹雅踩过碎石,然后让碎石绊倒自己,她的鞋底完全没有办法阻挡尖锐的稜角,她重重摔在沙滩上,鲜红的裙装早就失去了魅力,竹雅咬紧下唇,脱下不适合的鞋子,露出了因为踩到尖石而流血的脚。 当她踩上沙子上时,传来了椎心的刺痛,但是她继续沿着沙滩前进,注意着可能会是舒苇的背影,她多么希望在海风中可以望看那翩长的发丝。紧握着自己的包包,里面装着重要的礼物。 一手提着鞋子另一隻手扶着摇晃的包包,沙滩上留下了沾有血液的沙子,她几乎跑过整片沙滩,海风把她精心打扮的发型吹得一蹋糊涂,她放弃扶着背包的手,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头发稍微用手拨整齐,但是马上又被吹乱。 她看向不远处的堤防,曾经听羽珊提过那个堤防,就是舒苇当初想要跳海的堤防。 赤着脚踩上粗糙的堤防,小灯塔在尾端闪着刺眼的光束,竹雅披头散发地慢步前行,每走一步就掉下两滴眼泪,真相很明显的,灯塔下的明亮没有留下任何属于影子的空隙,空无一人的欢迎竹雅来到。 竹雅扶着灯塔的墙壁,她看向深远的黑海,波浪声接连不断。 「舒──苇!」 她溃堤的眼泪成为波浪的一部份。 朝着大浪呼喊着他的名字,手中的鞋子因为双手地颤抖而落下了海。 狼狈地蹲了下来,她抱着拳头弯着腰双臂交叉于全身上下最痛的胸前,她大哭着。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的难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哭声几乎要盖过了海浪。 持续的时间,足够让她可以不再感受到脚底的痛处,血液混杂着沙粒凝结成块。 终于只剩下了浪声。 最后竹雅拿出珍贵的手提袋,装着她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的书。她举起手,用力把整个手提袋甩入海中。 *** 「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到我。」 羽珊对着舒苇说道。 她看着他的脸,已经有所改变。 「可惜的永远是事实。」舒苇站在衝浪店的外头,看着羽珊整理着商品。 「你还记得这里。」 「我的板子不就是在这里买的吗?」 羽珊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膀。 「你成功了吗?」 舒苇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那个女孩,很厉害呢,办到了我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我不曾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我不晓得这叫做失去还是得到,不过我想事到如今这点小事也不重要了。」 羽珊放下工作,走到舒苇的面前。 「总而言之,你看起来已经比当初拒绝我的时候还要好了。」 舒苇微笑,「是吗?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子吗?」 羽珊伸出手,撩起舒苇的头发,抚摸他的脸颊,鲜红的唇吻上乾裂的唇。 持续几分鐘的热吻,羽珊牵着口水的丝线深情地望着舒苇。 「不,也许是我看错了。」 第十八章 这个时间学校的人少了一大半,该毕业的毕业了,学期结束回家的回家了,剩下一些人就是有一些事务还有社团的活动才待在学校的。 教室的门开啟,从门缝中可以看到竹雅深深地鞠躬,抱着一叠文件,在她面前的老师慈祥地笑着,她对竹雅交代了几句话就让竹雅离开了。 关上门,竹雅捏着手中的文件,脸上看起来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困扰的表情,她将头发拨到耳后靠在墙上,美国学校的资料意外地让她觉得沉重,新的开始,让她开始想逃避了。 楼梯间的脚步声惊动了竹雅,她赶紧站直身体,看向声音的方向,言序从楼梯那走了过来,他用疑惑的表情看着竹雅。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关心道。 「啊,抱歉我是不是太久了?连你都跑上来了。」 言序笑了笑,「邦妮叫我上来找你。」 「她干嘛不自己来。」 「她说她不想走楼梯囉。」 「很像是她会说的话。」 「所以?都好了吗?」 「应该吧,好了。」竹雅晃了晃手中的文件,「都在这了。」 「这样接下来两年都看不到你了。」 「你在庆幸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庆幸吗?」两人走下楼梯,一边说:「不如说会寂寞吧。」 「你在开玩笑吗?邦妮在有什么好寂寞的。」 「正是因为邦妮的关係,想到我到时候毕业了,你也去美国留学,她在学校里最亲密的人都走了的话,该有多寂寞?」 「所以你要好好陪她。」竹雅指着他,「一定要好好陪她,不要像──」 看着一时住嘴的竹雅,言序皱起眉头,「像?」 「她是个好女孩,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 言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后他说:「我知道。」 「走吧。」 「竹雅。」 竹雅回头。看着他。 「你……」 「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说你什么时候要出发?」 「美国吗?」竹雅叹了一口气,「我明明之前才讲过的。下个月喔。」 「我是想要帮你办个送别会之类的。」 「今天不算吗?」 「不算吧?要更隆重一点。」 「更隆重?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可不希望到时候我看到一大堆浪费钱的烟火。」 言序笑了几声,「拜託,那些可不是浪费钱,那些烟火可是给了我无比的幸福。」 「好好好,到时候随便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毕竟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别讲的这么凄凉吧?」 竹雅耸耸肩,没有回应,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吶,竹雅。」言序又叫了她的名字。 「又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 竹雅停了下来,脚踩在高低的阶梯上,一上一下,她仰着脖子看着还在比较高处的言序,他的表情认真,竹雅也许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我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竹雅抢先回答。 言序眨了眨眼睛,半张着嘴。他没有问出问题。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很清楚哪些事是力所不及的。所以不要花心思在担心我身上,我不是刚才才说过了吗?好好珍惜你该珍惜的人,别太贪心。」 「可是──」 「我很好。」 言序面露苦恼,但还是点点头。 而且他没有注意到竹雅的表情变化,那一瞬间,就在竹雅说出她很好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有很大的不同,那个短发的男生,有着和舒苇一样精实的身形,还有那个独特的无神双眼,她跟他对上了眼,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她知道她不会认错人。 那个男生走过转角,那个走廊是学校处室所在。 言序终于注意到竹雅的异常。「看到什么了吗?」 竹雅深呼吸几次,然后装出很慌张的样子,虽然不用装就已经很慌张了。 「我突然想到我少了一些程序要用,糟糕了。」 「咦?怎么办?」 「我先去处理,我看这样好了,你们先去吧,我用好了再过去跟你们会合。」 「还是我跟你去用?」 「不用,我觉得这个要用很久,餐厅也订好了不是吗?你先跟邦妮去吧,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觉得我会错过这一餐。」 言序犹豫不决,他看着竹雅坚定的眼神,然后他知道事情的不单纯,他必须让她去。 「好吧,我去跟邦妮说,到时候再联络。」 竹雅告别了言序,快步朝刚刚舒苇消失的转角走去。 紧抱着刚刚拿到的文件,她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再处里的文件,任谁都可以轻易识破她的藉口。只不过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追上去,而且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还偏偏是在这一天。 竹雅没有想太多,她还是追了上去,本能驱使她追了上去,她心中的遗憾让她追了上去。 她看到那个短发的男生就在学务处的门前,两人四目相接。 虽然把头发剪短了,但是那个人绝对是他没有错,他背着大大的背包,似乎正准备进去学务处中,他清爽的发型被走廊中徐徐微风轻轻吹拂着,额头上盖着短而整齐的瀏海,唯一不曾改变的眼神,在看到竹雅的瞬间,柔和了下来。 「舒苇……」竹雅让心跳鼓动声带,喊出她渴望许久才有机会喊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