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秘密》 序幕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恋弟情节。 恋弟情节不可耻,毕竟血浓于水,又是同一个娘亲所生,不疼爱他,岂能对得起姊姊这个称谓?况且,弟弟本就是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哪捨得他受到一丝伤害? 每当周遭朋友用着看异类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都会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怎样啦!恋弟情节不可耻! 姚廷映就是我的本命。 敢伤害他,我就跟他拚命! 「卓若南,可耻的是,他只是跟你相差一天的邻居。」这句话就像从天而降的冰水,瞬间浇熄我满腔的热情,泼得我一身狼狈。 她就是我的毒舌好姊妹蔡郁乔是也。 我悲催的看着低头滑手机的郁乔,她似乎嫌这刀不够扎实,终于放下手机抬头看我。看见她眼底散发的温柔光线,还有漂亮的唇瓣扬起的漂亮弧度,我的心整颗都凉了。 「你忘了吗?你们根本没血缘关係。」她虽然美的不可方物,但那张利嘴可是无法比喻的毒辣。 啊,好痛,这一刀的手劲下的真狠。 我抚着抽痛的心房,不甘示弱的回击,只是气势略显不足。「那又怎样,他可是把我当姊姊看待啊!我们的感情就跟亲人一样亲暱,你不会懂得。」 「哦,是吗?谁知道呢,不一定他对你别有居心呢,呵呵。」她抿唇,不置可否的耸肩。 虽然这种质疑的口吻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不可置信地瞠大眼,嘴巴的洋芋片差点喷出来。「别胡说八道!收起你那骯脏的想法。」抬手看着手錶,指针指向七,该去补习班接廷映下课了。 我拿起掛在椅背上的书包,将最后一片洋芋片塞进嘴巴,「我走啦,明天学校见。」 蔡郁乔摆摆手,起身替我打开大门。十月秋风吹来,我不禁拢紧薄外套。 唔,有点冷。 脑海浮现廷映微微一笑的面容,原本的凉意瞬间抽去,一阵暖意充斥全身。 我迈开迫不及待的步伐往平常的路线走去。 CH1-1 她的步伐轻盈,穿梭在人群中毫不怠慢。走在每天必走的熟悉道路,虽然离她家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每次都要走上起码二十分鐘,但她从未露出倦怠的神情,反而越发神采,她可是乐此不疲。 这是甜蜜的负荷,那位对她来说如同手足的人,姚廷映。 她并不是独生女,她有一位每天惹事的调皮弟弟还有一位正值叛逆期的国中妹妹,身为老大,她每天都有数不完的任务要照顾他们,但是花费在他们身上的用心在比较过姚廷映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她对姚廷映是十足的宠溺与呵护,深怕他受到一丝伤害,几乎是用生命在保护了。 因为,他比自己还重要。 上扬的嘴角在想起临走前蔡郁乔那略带酸意的质疑后马上垂落。郁乔从不隐藏对廷映的反感,身为大女人主义的郁乔最看不惯的就是懦弱又没男子气概的男人了,身为男人太没担当了,然而廷映就属这种类型,所以当然跟她不对盘囉。 她知道乔乔是为自己好,毕竟,自己也因为廷映的关係,吃了不少苦……似乎想起什么,原本朝气蓬勃的脸忽地染上沉鬱,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显得若有所思。 不过,她马上重拾笑容,哼着小调继续往前走。 补习班大楼外早就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们不分男女,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位倚在樑柱边,拥有倾世美貌的少年。他那双微垂的眼型显得楚楚可怜,剔透的白皙皮肤衬托出红唇的致命吸引,尤其是那天生的嘴角微勾,就像是在对谁微笑。要不是他现在正垂着眼滑手机,不然一不小心对上那双深邃双眼,不论是男是女都会无法控制的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就是卓若南口中的弟弟,姚廷映。 他看似平静的滑手机,但他一直用眼角馀光在注意手錶显示的时间。七点三十五分,眼底藏不住的焦急被浓密的睫毛掩住,显然她很少迟到,不然他不会那么焦躁不安。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点开脸书,指腹熟悉地点进她的主页,搜索她平日的贴文动态。 一则最新的发文是昨天晚上八点二十二分,是一张宣传单,标题是用毛笔写的。『踢馆!大亚空手搏击社准备尬翻你,看到战帖还不速速报名,看谁才是老大』 ,那字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一看就知道是卓若南写的。大亚是他们的高中学校名称,而空手搏击社……想到这他就犯头疼,这社团是若南创办的,她还是社长呢。 这傢伙又再乱来了。他不悦的皱眉,难道她会迟到是为了这个活动吗? 紧皱的眉头显露他的不悦。他还在胡思乱想,一抹细长的人影朝他的方向奔来。他顿时松开眉宇,正打算要推开人群,脑袋闪过某个念头,脚步往前,整个人往前栽去。 她远远就瞧见姚廷映被人群给包围,急得像热锅蚂蚁的卓若南几乎是狂奔过去,结果就目睹这惊悚的画面。 她来不及思考拳头就无意识地挥出去了──她惊叫一声将挡路的人全扫开来,双手大张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闻到了专属于他的淡淡清香,低头一看,正与他哀怨地双眸对望。「你让我等好久,你去哪了?」 「抱歉,今天跟乔乔聊晚了。」她接过他的书包,将它揹在身后,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用杀气腾腾的眼神扫视眾人一眼,他们纷纷识相的退出一条路让他们过。 开玩笑,又不是不要命了……在这里谁不知道这个护草使者是谁?他们可不想讨皮痛!今天多了二十五分鐘欣赏就该知足了,他们一点都不贪心,赶紧回家去吧。 姚廷映垂眸,看着交握的手,嘴角的凹痕加深,心中的鬱结奇妙的松开了。他主动用双手缠住她的胳臂,声音软软的,又细又柔,是那种会让人从脚底麻到头顶的酥软:「我肚子饿了。」 「好,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买。」 「我想想……」他拉长尾音,迟迟不说。 「吃山脚路那间你最喜欢吃的凉拌丝瓜跟酱油麵线好吗?嗯……今天没有公休,不过八点就关门了,我们走快一点说不定刚好抢在收店前……」 「我要吃你煮的番茄义大利麵。」他肯定的点点头,「好,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去生鲜超市买食材吧!」不等她回应,脚步调转往超市的方向前进。 「啊?」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脚倒是被动的跟着走,走了好几步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你、你认真的吗?」 「当然,我肚子饿扁了,走吧走吧。」说这话的同时,他们经过了连锁火锅店、麻辣鸭血店,麦当劳,甚至还经过热闹的夜市,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卓若南慌了,手心手背渗出汗,差点松开手。「你确定?你忘了我厨艺超差吗?我上次才把盐当成糖,害你拉了一週的肚子欸!」那时候廷映吵着说想吃焦糖布丁,无奈之下她只好照着网路食谱做,结果差点害他去洗胃。 想到那时他虚弱的样子就心疼起来,频频摆手要他打消主意。「我看还是算了,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臭豆腐的味道好香喔。」 「我就想吃你煮的,拜託啦。」他扁起嘴,果断的说。 廷映虽然平时很好沟通,但只要有了坚持就跟石头一样硬。深知他的个性,卓若南也只好叹气接受。 谁叫她有严重的恋弟情节呢? 简单买好食材后,回到他们居住的社区已经八点多了。先是经过五楼的公寓大楼,那是卓若南住的地方。刚好有住户要出门,他朝两人礼貌性的点头后拉开老旧的铁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们继续往前,那与老旧公寓形成强烈对比的豪华别墅映入眼帘。姚廷映拿出摇控器按了个键,电动大门缓缓打开,迎接主人回来。 割草机就放在大门入口处,修整好的草皮有种淡淡的青草香,小型游泳池旁放了许多凉椅与长桌,摆设颇有美国的风格。而他的爸爸妈妈也因为常在美国经商的缘故很少回家,所以基本上只有家务工陪伴他生活。 每次来他的家,卓若南总会感受到一股孤寂落寞的感觉。 一踏入玄关,电灯便自动亮起,水晶灯让她短暂的炫了眼。姚廷映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脱下鞋子,套上室内鞋就往餐堂走去。室内宽敞,所有家具都是拉长加大版的,所以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发现她的停顿,他纳闷的回头,发现卓若南仍站在玄关。 他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了?」 「没、没事。」她微笑回应,轻声说了句打扰了就走进来,虽然她几乎每天都会来他家,但总是不自在,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家的味道吧…… 「那事不宜迟,来煮吧。」他的笑太过纯粹,就像一张纯白的纸张,让人捨不得沾上一点脏污。 卓若南暗自握拳发誓,她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微笑,就算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CH1-2 「哇,好香喔。」她低头望着摆盘精緻的义大利麵,上头放了切丁的番茄还有煮烂的鸡肉,义大利麵还费心的捲成一个圆球,中间插着绿花椰菜,餐盘周围洒上磨碎的黑胡椒。 她嚥了嚥口水,原本空空的手突然多了长状触感,她的脑袋还来不及下指令手指就自动动作了。当她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空盘已经叠了五、六个。裤头紧绷的厉害,饱胀的感觉让她的头脑昏昏沉沉。 迷濛的双眼慢慢抬高,姚廷映双手托腮,笑咪咪的看着她。「吃饱了吗?还有剩喔。」他将面前的大锅子推向她,里头至少还有五分满的麵条。 她先是愣住才恍然大悟,糟糕,裤头的钮扣好紧。她将喉头衝上来的饱嗝硬是吞下去,口腔瀰漫着香浓的番茄味。 「那你呢?不是说好我煮吗?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一个坏习惯,吃饱脑袋就不好使,会当机。 闭上眼,试图挤出一些画面,无奈左思右想只有一片黑暗,她还差点睡着。 「因为太晚了啊,你也还没吃饭,不是吗?」 「那你呢,你不是也正在饿吗?」 「有啊,我有试吃看看好不好吃,光是试吃调味就吃饱啦。」他起身,自动自发的替她又添满盘子,卓若南睁大眼,频频摇头。 「真的吃不下了。」虽然很美味,但她的胃已经塞不下麵条了。一看到她摇头拒绝,他本是光彩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失望的放下筷子。 「不好吃吗?还是说你吃腻了?不然你应该还吃得下吧……」他会这样说是因为平常午餐都是姚廷映早起准备的,他总会将她的份量拉到三人份,常常卓若南都是吃撑的状态,只是她就怕提出来会看到他落寞的表情,所以都默默完食。 然而此刻,他落寞的表情就像在拧她的心,真捨不得! 她赶紧解释。「别这样想,是因为乔乔最近都在亏我胖了许多,再这样胖下去会没人要的,我担心啊,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再餵胖我了啦!」 要不是卓若南身高够高,运动量也够大,有天生优势可以这样吃,不然一般女生早就变成一颗球了。 可是最近她发现穿裤子时腰内肉有被挤出来的感觉,总是慢半拍的脑袋也发出警报声,告诉她:不能再胖下去了。 然而,听到她委婉的解释,姚廷映却惊讶得睁大眼,小鹿般的眼睛睁的圆圆的,不可置信,「你别听她乱说,你太瘦了。」 「哈哈,你看我的腰间肉。」她当场掀起上衣的衣角,露出一截肉。「这都是肉啊,都被你养出来的。」 姚廷映直勾勾的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掀起衣服,停顿半晌,像是没看到一样摇了摇头,默默将她的衣服盖好。 嘴角含笑。「你别听她乱说,胖胖的女孩才可爱,虽然你一点都不胖……不过我知道了,剩下的我再跟小美吃掉吧。」小美是他家的家务工,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八成跟男人约会去了。 说到小美,从卓若南一家人搬来这个社区就已经在他们家服务五年了。 她是刚升小学三年级认识姚廷映的,算下来他们两人也认识了七年之久,时间说长不长、短不短。 但那位家务工几乎是伴他长大,是一位三十五岁的随和女人。尚未结婚。她总说对少爷放不下心,因为嫁了人她势必就得辞去照顾他的工作,而且也不想被婚姻束缚住。 每次跟若南聊到这个话题,小美都无所谓的耸肩,如此说道。 她无法反驳小美的坚持,毕竟……自己不也一样吗? 凝视着他嘴角加深的微笑,认识他七年多,他很少露齿灿笑,最多就是唇角微勾的微笑。 然而,当年的他同样是九岁,却完全没有孩童的稚气,而是一脸冷漠,就连抿紧的唇线都透露着冰冷。 「小南,这是我刚刚烤好的苹果派,你拿去给隔壁家的住户吃吧。」妈妈对着正在专注看摔角比赛的卓若南说道。 因为爸爸工作的关係,他们一家人从乡下搬迁到大都市,从小看着同一座山长大的卓若南第一次看到高楼大厦和满街的住宅还兴奋的在车上大叫,认为电视才会出现的壮观场景竟然就真实呈现在面前,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的新居是老旧的公寓,一家五口挤在三房一厅的空间,厨房跟餐厅是一起的。年幼的弟、妹还是跟爸、妈睡,不过等他们长大了,应该会安排三子同睡吧。到时候就得分出活动空间给他们了。 初来此地,他们实在无法伸长手脚,感觉空间挤的好难受。 没有空地可以奔跑了,也没有溪流可以抓鱼了,空气再也不是清新的泥土味,常常会闻到隔壁邻居煮菜的油烟味,偶尔对面夫妻吵架的声音会穿透墙壁吵得无法入睡,不过电视倒是可以不用担心会没讯号,可以整天看她最爱的摔角,不怕会看到精彩处而因为各种原因而变成黑频。 总之,她还在适应新的环境。 前几天她帮妈妈陆续送出见面礼,公寓的住户都蛮亲切的,也回赠不少小礼物,他们对她的印象也不错。卓若南对自己的长辈缘还蛮有自信的,也能轻易跟同龄的小孩打成一片,靠的全是她真诚释出的善意,还有她身上散发的乡下味儿吧, 所以这个任务妈妈很放心的交代给她,不怕她会不小心搞砸了。 对于好客的大女儿,妈妈可是充满自信呢! 那栋住户住的似乎挺豪华,刚搬来的这几天也没有看过他们进出大门,所以迟迟找不到机会登门拜访。 刚好今天妈妈买菜回家就看到割草机在运作的声音,虽然隔了一片厚厚的墙仍听得很清楚,她当下决定要使出拿手绝活征服有钱人的胃,于是她跑去超商买了製作苹果派的材料,还特别选了高档的食材。 卓若南一听到妈妈的吩咐,马上从椅子上跳下来,没有任何马虎。动作轻巧的将苹果派装进特别购买的精美包装盒,说了声遵命就出门了。 苹果与蜂蜜的甜蜜味道衝上鼻尖,才刚吃饱的卓若南感觉肚子又饿了。她满心期待隔壁邻居收到这份心意满满的见面礼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站在比自己身高足足高了两倍的大门,嘴角大张差点闔不起来,「哇……好大的门喔,第一次看到耶。」按下门铃,或许是第一次要跟有钱人打招呼,她紧张的抓紧盒子,怕手汗会让它滑掉。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回应,她纳闷的又按了一次门铃,悦耳轻快的音乐播了一遍后又回归寂静。 她皱眉,退后数步仰头看着厚墙。「奇怪,没人在家吗?」她忍不住敲了敲金属大门,闭上眼,将所有的空气吸入肺中再奋力大喊:「请问有人在家吗?」 枝头的麻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拍翅膀,她拍了拍胀痛的胸口正准备第二次吶喊,忽然门口机亮了。机器里传来一道声音,声音细嫩,「是谁?」 卓若南原本准备好要再吶喊一回却突然被打断,咳得差点岔气,但又怕门口机暗下来,边咳边对着门口机说:「你、你好,我们家刚搬过来,想要跟你们打招呼!咳咳。」 「……」另一端沉默下来。 「咦?人呢?」 「我知道了,但我爸、妈不在,所以你请回吧。」他终于回应,但是却出乎她的意料,竟然被拒绝了!? 衝击之下,她听到门口机最后传来喀一声掛掉的声音。 「咦咦咦?」手上的盒子突然变得好沉重,这重量让她几乎要抓不住,索性放在阶梯的平台上,不敢置信的又按了几下门铃,但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第一次尝到闭门羹,她手足无措,「怎么办,我会不会被妈妈骂?」 她来回扫视苹果派跟紧闭的大门,她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决定丢下苹果派,决定明日再来一战。 「原来有钱人那么难相处。」她嘀嘀咕咕,跑回家跟妈妈说。 CH1-3 「这该怎么办呢,老公。」妈妈愁眉苦脸的托着下巴,转头朝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的爸爸说道。 虽然搬到大城市后经济比较不像以前那么宽裕了,但爸爸仍无法改掉年轻时养成的坏习惯。一天至少要抽上三根雪茄。 爸爸的年纪大妈妈八岁,原本经营的袜子工厂因为一些缘故收掉了,目前是透过朋友介绍在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妈妈则是在做家庭代工,毕竟弟弟妹妹还小,常常吵着喝奶,偶尔半夜还会听到弟弟哭闹的声音跟妈妈温柔地安抚声。 爸爸淡定的眼神从报纸转向她,悠悠吐出一口烟。「顺子,没关係吧?反正只是邻居又不是我们这栋的住户。」 「唉唷,说什么话?你就是这种死个性,不懂得做人。」妈妈是属于爱打交道的那派,爸爸显然并不是。卓若南嘴上吃着洋芋片,耳朵正在偷听。 那天将经过告诉妈妈后,原本愜意吃梅子的她差点将籽给吞下去,第一次被拒绝的打击让她决定要冰封那道拿手料理,不再製作了。对嗜吃如命的卓若南也是一场打击。 从那天后,妈妈陷入三十八年来第一次低潮,好几天煮的菜都难吃的难以下嚥。家里瀰漫一股低气压,首先被影响的就是卓若南,因为偶尔妈妈想到时都会把她抓来拷问一番。 于是她只好无奈的将事发经过重述一遍,每重讲一遍,心里的不甘心又上升了一点,她跟她妈妈一样无法忍受失败,于是她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特地走到那户豪宅,按下门铃等待有所回应。 当然囉,除了门铃的音乐之外,再也没听到其他声音。 就这样算了吧,当时九岁的卓若南不断劝退自己,但是或许是遗传到妈妈不服输的个性,她每天驻足在豪宅门外的时间都比昨天多一点点,她已经可以每天站在那吹三十分鐘的冷风也不嫌累了。 这个坚持持续了两周的时间,终于有一天那道金属大门在她面前缓缓开起。 她还记得那天特别冷,月亮又圆又大,是冬至。 因为等到累了,卓若南就这么倚着墙打瞌睡起来,由于每天都在锻鍊身体,已经适应冰冷的她感受到一阵温暖,怀里多了一件温暖的毛毯,她忽然被暖醒,惊诧的抬头,就看到一位笑容可掬的女人从大开大门探头出来。 「少爷吩咐我,请您进来。」 不知道是因为太冷的缘故,还是还没清醒,声音微微颤抖。「真、真的可以吗?」 女人朝里头看了眼,凝重的点了点头,转向卓若南时已换上灿烂的笑容。 「当然可以,请进吧。」 她终于成功拜访到这栋豪宅的主人,不,严格来说是小主人。 「我爸妈今天也同样不在,但我看你好像快死在我家门口了,我只好让你进来。」明明同样九岁,声音也稚嫩稚嫩的,竟然说出那么恐怖的话还那么淡定。 卓若南原本不敢抬起头,一听到那近乎嘲讽的话,忍不住好奇抬头,对上了那双冰冷没有情绪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赶紧将视线转向别处,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到精緻豪华的摆设后,惊吓转为惊叹。 「哇──你家真漂亮,好像城堡喔!」 「嘖,你看吧小美,就说了别让这乡巴佬进来。」那被称为少爷的男孩不悦的咂嘴,朝站在身旁的名叫小美的女人瞇起眼。小美笑着拍了拍他乌黑的头发,转身走进餐堂替他们准备茶点。 似乎没听到他不小的抱怨,卓若南仍旧沉浸在华丽的世界中,一声重咳将她的心神拉回,她茫然地将视线转回他身上。 他的睫毛很长,眼尾是垂下的,这让她联想到每天走路都会经过一家宠物店,玻璃窗内的那隻拉不拉多幼犬都会对她吐舌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喂,为什么你那么烦?我家门铃都快被你按坏了。」要不是她亲眼看到这句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不然绝对无法相信这位拥有无邪脸蛋的男孩会这般无礼的说话。 但她年纪太小了,并没有想太多,于是她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对不起,吵到你了……你爸爸妈妈呢?什么时候会回来?」 男孩定定看着眼前灿笑的女孩,冷若冰霜的说:「甘你屁事。」 卓若南睁大双眼,瞳孔也跟着不断放大,脸上写满了震惊。这句话对她来说就跟脏话一样严重,「你怎么可以乱讲话!你要跟我道歉!」 男孩撇撇嘴,将头转到另一边,倔强的仰起头,用眼角馀光观察那位气到浑身发抖的女孩。 见他毫无反应,卓若南直接绕过长桌,走向倚靠在椅背的男孩,口水狂喷:「我给你一个机会,赶快跟我道歉,不然我要生气了。」 她现在明明就在生气,瞧她胀红又鼓起的脸颊,他玩味的勾起一边嘴角。 嘲讽道:「我如果不要呢?你也不能怎么样啊。况且,吵到我的人是你,应该是你要跟我道歉吧?」 她的怒气瞬间消散,眼神游移,支支吾吾:「可、可是,你也不能那么没礼貌啊,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怎么都没看到他们……」 男孩原本上扬的嘴角瞬间凝滞,空气就像冻结一样,就连他吐出的气息都像块冰,冷颼颼的。「……他们……」他哑声,犹豫的吞了吞口水,这时卓若南的一声惊呼盖过他微弱的声音,他皱紧眉头,将视线转回无礼的她身上。 小美端着一盘糕点走向他们,还没放下就被卓若南快手一伸,被劫走了一块起司酥,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好吃、好吃。」 「呵呵,小妹妹小心点,别噎着了,这里有红茶配着喝吧。」 「谢谢阿姨,我快饿扁了。」她毫不客气的抓了东西就往嘴巴塞,就像隻小仓鼠,这般狼吞虎嚥让他看的目瞪口呆。 她也太会吃了吧──或许是这一幕让他断定卓若南有个无底洞的胃,瞧那盘满满的点心不一会儿的时间就被她扫空了,他连边都没沾到呢。 他原本压抑的心情在看到她肆无忌惮的样子后,竟奇妙的消去了大半,他主动拿起茶壶,替她斟满热红茶。 他故作疏冷的道:「你吃慢一点。」 「谢谢,啊!好烫。」她吐出舌头,整张脸纠结在一块,本能的又要再喝一口,被男孩抢先一步拿走茶杯。 「你白痴喔,这个时候不是要喝点冰开水吗?你都被烫到了。」 「哦,对喔。」她朝他露出不知所以的表情,男孩摇头叹气,边碎念边倒了一杯冰开水给她,她一饮而尽,朝他感激一笑。「谢谢你,我好多了。」 他的表情又恢復戒备,但语气比起稍早柔和了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做卓若南。」停顿片刻,她搔头笑了笑,大方解释名字源由。「我的名字很特别吧,因为我是老大所以要像哥哥一样照顾幼小的,妈妈说过打算生好多弟弟跟妹妹,至少要生十二个!虽然后来爸爸说年纪大了不想生了,不过我还是有一个弟弟妹妹喔。」 听着她没有逻辑的句子,男孩露出羡慕的表情,语气带着落寞的情感。「真好,我就没有兄弟姊妹。而且……我爸妈太忙了,所以平常只有小美陪我。」 卓若南恍然大悟的展开眉宇,主动握住他微微冰凉的手,「那么我就当你的姊姊啊,你叫什么名字?」 指尖感受到一股温暖包覆,他茫然的微张嘴,望着她巧笑倩兮的面容,感觉心跳得好快、好快。「我叫,姚廷映……」 然后,他露出了比微笑又再深一点的微笑。 CH1-4 「吶,我问你喔,你的社团经营得怎么样了?」 他们刚从放映室看完一部电影,是卓若南最喜欢的武打明星所演的最新电影,在电影院还没有下档,网路并没有完整影片,但姚廷映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他竟然有完整且清晰的影片档案,甚至还有电影里没有释出的ng片段。 卓若南伸了一个懒腰,将身体缩在沙发上,愜意的眨了眨眼,似乎还沉浸在电影情节当中,轻飘飘的回,「还不错啊,託乔乔的福,又招了两个新社员,是一年级的学妹,长得挺可爱的,我觉得她们应该只是来玩玩的吧,真怕待没几天就逃跑了。」说到这里,眉头已打了结。 「所以……你才会做出那张宣传单吗?跟别校做踢馆的活动。」 「也不是啦,就是切磋技艺,友谊赛啦!」 「可是,你应该知道吧,空手搏击社是男生为主的社团,从来没有一间学校的空手搏击社清一色都是女生社员喔!而、且,创、办、的、社长、还是你呢!」讲到最后一句,几乎是两秒一字的速度唸出。 「唉唷,真不好意思,不敢当啦。」她害羞地搔搔脸颊,姚廷映顿时黑了脸,他可不是在夸奖她啊!这个女人可以再笨一点没关係。 他深呼吸,重重吐气,笑得和蔼可亲。「你们这些女孩要怎么跟别校打搏击?他们可是男生呢!」 「问题就在没有学校回覆我下的战帖啊,我都请公关将资讯张贴在各大网站了,但还是乏人问津啊……唉,想到这个我头就痛。」 姚廷映无言以对,问题根本就不是那个啊! 「那你为什么不要改变招生门槛让男生也可以入社,这样的话我……」剩下的话他放在心中。『我就可以加入了。』 「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跟我创社的宗旨有衝突啊。」她挺起胸膛,高傲的仰起下巴,「社团座右铭就是女人当自强,男人靠边站。」 他真正无语了,然后赌气似的嘟起嘴,表情无辜可爱,语气带着哀求。「不要办啦,这样你会更忙就不能陪我了耶……」眨了眨眼,眼眶漫起水雾,看起来十足可怜。 卓若南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她抱歉的合掌后走出放映室接起电话。 「喂,是飘飘啊,怎么了吗?」 姚廷映百般无聊的也拿出手机滑,忽然听到她不小的惊呼,他转头望着她微微颤动的背影,他踱着步伐鬼鬼祟祟的走向最靠近她的墙边。 「你说什么?真的吗?太好了!我马上回去跟你讨论。」 掛掉电话后,卓若南笑着跟他道别,边跑边跳的离开他家。 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姚廷映双手抱胸,表情哪里还有一丝笑容。 「你运气真的很好,清国高中的空手搏击社社长最近才换了人呢。」说这句话的女孩就是社里的公关,李飘飘。穿着打扮就像男孩一样,俐落的短发、胸部平坦,看的出来是用束胸所呈现的效果。 「哦,怎么说?害我以为你很厉害呢,不然依之前那个死古板社长,鸟都不鸟我们。」名叫关颖的社员好奇地眨着刷得捲翘的睫毛,她的五官精緻立体,看起来像陶瓷娃娃一样脆弱易碎,是社团的吉祥物。 李飘飘帅气的梳开瀏海,拍拍自己的胸铺。「哼,最重要的当然是我一直积极努力在交涉啊!撇开我努力的过程不说,我听他们说因为社员受够他制式化的管教方式所以就联合起来弹劾他,嗯……是也蛮可怜的啦……」 「说重点好吗?」卓若南催促。 「咳,我原本以为这次又会被打枪了,有点不抱希望的打电话过去,结果没想到是我从没听过的声音来跟我接洽,于是呢,我马上告诉那个人我们最近打算举办的活动,没想到他很有兴趣呢!」 关颖睁着玻璃珠似的大眼睛,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吗?看来这个社长是个大好人啊,我早说了之前那个社长迟迟不跟我们合作是他们的损失啊,看吧,他们这次总算明白要好好把握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啊。」 卓若南的黑眸立刻浮现讚赏的光芒,「干得好啊,飘飘,待会晚餐我请客,看要吃什么──」 李飘飘话锋一转,打断她的后话。「但是──」尾音还刻意拉长。 就是这个但是,卓若南最讨厌的就是『但是』。 「他有一个条件……」 这次换焦急的关颖打断她,哼笑一声,露出手臂的肌肉:「什么条件?还要有什么条件?我都奉陪。」 「他说,若要他们参与我们办的活动,就要亲自去拜访,并跟他们来一场竞技赛。时间定在后天的社团时间,他会准时等待,逾时不候。」 「哼,这么跩,有什么了不起的。」关颖不悦的嘟起丰厚的双唇,「当然是跟他拚了啊!」她站起来,迷你裙因为她粗鲁的动作而掀上来,露出一截细嫩的大腿,差一点点就曝光了。 要不是这间社团教室只有女生,不然就被占便宜了。毕竟关颖在学校人气不小,有许多的爱慕者被堵在门外殷殷期盼着她社课结束呢。 他们都很纳闷一个大美女怎么会去参加这种男孩才会玩的社团呢?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打扮有如公主一样的女孩,皮囊底下是波涛汹涌的热血。 卓若南摩擦着下巴陷入沉思。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两人都意外的看着她。 她们原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就答应呢,没想到她竟认真的思考起来,急性子的关颖大力摇晃她的肩膀,要她赶快下决定。 「社长?你还在等什么呢?」 「哦,没有啦!我在想要派谁去比赛才好呢?我很犹豫啊。」 「当然是我啊!」她们俩不约而同的回答,然后互相瞪视,异口同声的说:「你乖乖的别搞砸就好,最佳人选非我莫属。」发现对方又说一样的话,赌气的双手环胸,别开头。 这两个社员都是女权主义者,所以才会僵持不下。 卓若南出声缓颊,「你们别吵了,我知道要派谁去比较妥当。」 两双乌亮乌亮的眼睛期盼的望着她,绽放着热情的光芒,渴望从她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然而,卓若南露齿灿笑,将手指转了方向,指向胸口的中心处。 「这还要争吗?当然是我啦,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CH2-1 清国高中是中部有名的私立学校,以商科为名,要考进去除了努力之外还需要更多的运气,除非是满分进榜,若家里不够有钱就不用妄想了。只要拿到这所学校的毕业证书就是人生的里程碑,对日后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许多大企业家想尽办法都要把自己子女塞进这所学校。 校园占地两百公顷,校风是走欧洲风格,一进校门会先看到壮观的大草皮,走道两旁种植满满的杜鹃花,深入校园后会看见巴洛克式的柱子围绕着圆顶建筑,彩色玻璃窗点缀之下,有种气派又优雅的氛围,彷彿置身在欧洲。 卓若南一路上不断地发出讚叹声,看到湖里畅游的天鹅,还停下脚步欣赏牠喝水的样子,完全没感受到头被巴了好几下。要不是底盘够稳,撑得住蔡郁乔的拳打脚踢,不然早就跌进湖里了。 「喂,不过是隻肉鹅在喝水,有什么好惊叹的啊。」 「这就是大自然的奥妙啊,况且最让我震惊的是校园里竟然有天鹅耶,先拍张照纪念再说。」 蔡郁乔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夺走她的手机,并双手环绕她的手臂连人带拉的往某栋建筑物走去,脚步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期间她们没有再停下来看校园地图或是问学生,也不给她任何停下来欣赏风景的藉口,而是畅通无阻的走向目的地。 莫非乔乔的脑袋是用地图做的?身为路痴的卓若南崇拜的望着她的侧影,还没开口,就看到门口站了个人,似乎等待已久,一看到她们就露出笑容走过来。 这个人的脸方方正正,眼睛略小,上嘴唇偏薄,看着她们的眼神有种藐视感。 他一开口就闻到满满的挖苦味:「时间算的真刚好,差十五秒就超过约定时间了。」 蔡郁乔面不改色朝好友使个眼色,后者羞愧地低下头。好险乔乔有坚持要陪同,要不然身为路痴的她肯定无法绕出有如迷宫构造的校园。 心里嘀嘀咕咕之后,抬起头时已经是充满自信的卓若南了。她沉着的应对着面色不善的男学生,想必这人就是空手搏击社的社员了。「但总算还是到了,所以你就是社长吗?」 「哈哈,社长怎么可能亲自来迎接你们呢?」男社员用轻佻的眼神看着她们,双手环胸不耐的转过身,推开厚重的大门,语带玄机,「进来吧,希望你们不要露出太吃惊的表情,呵。」 虽然卓若南努力克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但喉头深处仍发出低鸣。让人眼花撩乱的高级设备佈满大空间的社团教室,而且,这间教室足足是她们的十倍大…… 地板铺满高耐压地垫,沙包沉重的悬掛,随手一摸就知道里面扎实的很,哪像大亚是用最廉价的充气沙包,打起来就像打空气一样软绵绵的。 透明柜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加重器,有手腕、脚腕,就连护肘、护膝也是使用顶尖厂牌,听说一组就要五万多块呢! 他们学校小气的很,这些护具跟训练用具都必须自掏腰包去筹备购买,毕竟她们的社团已经苟延残喘了,而且这些训练用品都是消耗品,就算是购买最便宜的,累积花费下来也是一笔大数目,再加上要聘请专业教练,学校根本不会同意她们每个月的拨款申请。 说现实的,就是她们的社团就快要被淘汰了。 这也是卓若南最为烦恼的地方,每次社课结束,就害怕明天学校就会公佈废社资讯了。 所以她才会急于举办活动,希望能咸鱼翻身,就算没办法,也求一个曝光机会。 被拒绝了无数次,或许这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她怎么样都要把握住。 「听说,你们就快倒社了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是从她身后传来的。她迅速转身,就看到门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了一个男人,虽然隐藏在黑暗里,但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闪着精光,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或许他从她们一进门就一直站在那打量着,想到自己竟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卓若南懊恼不已。 都怪自己被那些设备给吸引住了。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原本远远的看大概比她再高一点吧?没想到他越走越近,卓若南的脖子就仰起了更多角度,压迫感也越来越沉重。 当他终于停下来,她发现脖子呈现一个僵硬的角度。 他高的就像巨人一样,她几乎要吃力的仰头,才稍微能看到他的鼻子。那个男人也不管她吃力的支撑脖子,甚至逼近一步,笑着低下头,戏謔地看着渺小的她。 卓若南怎么不会察觉到他无声的羞辱,她咬紧牙关,长脚一勾将椅子扫向自己,俐落的跳上去,这样他们就有平行的视线了,没有了高低之分。 他眼底闪过讚赏,朝身后一喊,那黑暗的空间忽然被打开,露出刺眼的白光,社员全都走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绕。 原来那里设计了一个房间,所以他是从那看不见的门走出来的吧。 不用细数也知道社员超过十个以上,甚至更多,她再度自卑了几秒鐘,因为自己的社员若加上新来的两个,才不过七个就已经快挤满教室了,没想到他们全部站出来空间还那么宽敞,她又嫉又妒啊。 「你们看看,她是有实力的啊。」他这么说,社员纷纷将目光锁住她,那些目光除了轻视,没有其他讚赏的眼神,就像芒刺那样扎人。 蔡郁乔忍不住想要讲话,手却被她拉住,她懊恼地闭上嘴,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就是个陪同者,没有说话的权利,于是她紧抿着唇,狠狠地瞪着他们。 卓若南虽然也是女权捍卫者,但她从来不把自己当女人看待,所以她几乎不痛不痒,如果她会在意,那就枉费她叫卓若南。 「是啊,所以你才会答应给我单挑的机会,不是吗?」她如此说道,不料那称为社长的男人露出低沉的笑容,他摆摆手,又耸耸肩。 「我只是想知道会发出那份猖狂战帖的人是何许人也?没想到你这么的娇小啊,不过气势倒是输人不输阵,挺狂的嘛。」 「想知道我狂不狂,就来单挑啊。」 「好,不过……」他笑痕加深,「你不打算问问我的名字吗?」 卓若南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没有擦任何化妆品的脸闪烁着自然的光彩,虽然称不上美丽,却莫名地让人无法从她脸上转移目光。 尤其是那双清澈,却又深沉的眼睛。 他竟一时间离不开她的双眼。 然后她的话验证了她就是个狂人,「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败将两个字。」 左晏扬嘴角的笑容瞬间被暴风扫去,脸部神经抽动着,脖颈的线条也因为咬牙而绷紧,他承认他被她的话给吓着了。 他察觉到身后的骚动,横出一手挡住后方的人,这次,他终于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女人。 她朝他勾了勾手。「最强的人当然要挑战最强的人,放马过来吧。」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放水。」他相信她一进来就已经看到琳瑯满目的奖盃,他的社团可不是吃素的,而他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当初就是他把前任社长打趴到无法起身,甚至留下了后遗症。 他看着她,已经可以幻想出她倒地不起的狼狈模样。 而当时的他浑然不知自己竟对一个女人认真起来。 CH2-2 「喂……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察觉到气氛转变,蔡郁乔不安的拉扯她的衣服想要打退堂鼓,但卓若南纹风不动,紧紧凝视前方。 她还想说什么,眼睛一闪,面前出现刚刚引导她们进来的社员。他看着她的眼神少了轻视但多了一种被激怒的情绪,或许是对于卓若南詆毁自己家社长而感到愤怒吧。 「不甘你的事,我们旁边请吧。」讲话很不客气,语毕,一道人墙将她与卓若南隔开。她咬唇不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表面上平静自然,但心里却折腾着,担忧好友安危。 卓若南被领到教室空旷处,周围除了墙面镜,没有任何障碍物,而社长也慢悠悠的走向她,朝她点了点头,并伸出手。 最后还是他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左晏扬,请多多指教。」 她没有迟疑,也伸手握紧他的手,这是必须要的礼仪。「我叫卓若南,请多多指教。」在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没有离开他分毫,所以也捕捉到他忽然化为攻击的手刀,千钧一发之际,她闪过他的攻击。 偷袭。真是小人。 卓若南的眼神骤冷,跳着退后,还来不及换气,他抬脚又是猛力一踢,她这次用双手护住左腹部,但仍结实的打在她的手腕上,一股痛麻窜上,她咬紧牙关忍下了。 「呵呵,反应倒是蛮灵敏的嘛,不过我看你也不过如此。」他收回腿,朝她步步逼近,那高大的身躯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淹没。 她喘着粗气,忍受巨大痛楚,她才不会就这么轻易就被击败了呢。她从国小二年级就开始接触搏击便深深爱上这个竞技,每天除了必要的课程之外几乎是捨弃娱乐在拼命锻鍊自己,八年来没有一天懈怠。 她绝对不允许他人来评判她! 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她松开紧握的拳头,抽离了痛觉,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卓若南慢慢走向他,不怒反笑,用指尖挑起他的衬衫领口,示意他低头。 左晏扬顺着她意低下头,不料她本该无力的手腕趁他低头之际,快速精准的朝上对准他的颈部往下重劈!他瞬间眼白上翻,痛得齜牙裂嘴。 在她弯下腰摀住痛处时,她的膝盖弯曲朝他的骨盆重重一踢,他顿时软脚跪在她面前,双手撑地努力不让自己跌得太难看。 「好样的。」他看着地垫,没有马上抬头,他可以想像社员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恐怕是忙着找掉下来的下巴吧。 头上响起她清爽的声音,就像凉爽的微风,「你最大的败笔就是轻敌。」 他待痛觉慢慢麻痺后,才从容不迫的扬起头,他征愣。他以为她此刻会是洋洋得意的表情,结果她的脸纠结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从她发红发肿的手腕可以知道她现在非常疼痛,恐怕骨头裂开了。 毕竟他没有在客气的。 卓若南扯开嘴角,知道他的猜测,不过她并没有将注意力留在自己受伤的地方,透过转移注意力分散疼痛的感觉。「但是我们算是扯平了,你耍阴,我耍诈,所以这场没有输赢之分。」 左晏扬撑起身体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他已经不痛了,毕竟她的力道跟杀伤力很有限,只有那瞬间的爆发力而已,且她只是个女人,身体康復的速度不比他,相信她那个伤够她几周的折腾了。 「真有意思,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卓什么?」 卓若南冷冷地瞪着他,唇线抿紧,然后缓缓地绽开一抹嘲讽的微笑。 「就像个男人的女子,卓若南。」说完,她拋这句话便踏步离去。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眾人。 那脚步踏的扎实,纤瘦的背影却莫名的霸气满分。 她忽然止步,转过身朝左晏扬翩然微笑,说:「说话要算话啊,我们的活动还是要进行的,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出小人招术,让人不齿。」 待她们走后,社员纷纷涌上左晏扬身边,无不替他打抱不平。 「那女人在狂妄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几两重?」 「别理她,就当来闹事的。」 「她不过是运气好,要不是社长让她,不然她早就被狠狠打趴了,哪轮的到她叫嚣呛秋?」 听着社员七嘴八舌,左晏扬仍然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离去的门口张望,然后才恋恋不捨的收回视线,他摀着胸口,他察觉到自己心脏无法克制的狂跳,这预兆代表着什么? 他不笨,也谈过几场恋爱,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情感正在涌现。 「挺有意思的,你要这样玩,那我就奉陪。」 离开清国高中,直到走了一大段路,沉默的蔡郁乔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背包,往医院的方向走去。那漂亮的脸蛋臭到极致,就连经过的路人都快步离开,不敢跟她充满杀气的眼睛对上。 「喂,我没事啦!已经傍晚了我要准备接廷映回去了。」 「说什么鬼话,你看你的手腕现在能看吗?肿得都变形了!」她的牙齿咬的嘎嘎作响,那眼神杀过去,卓若南马上闭嘴。 蔡郁乔的脾气本就火爆,但认识她四年多还没看她真正生气过,很明显的她此时此刻就在爆发的临界点,如果一不小心可能会引爆。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照办,千万不要在狮子嘴边拔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好歹让我知道现在几点了?」她没好气的说。 稍早掛在手腕上的手錶因为疼痛的缘故已经先摘除了,手机又放在背包里,光是手腕微微扭动就痛到不行,她只好求助好友告诉她时间。 她头也不回的说,「时间有那么重要吗?你都痛成那样了。」脚步跟语气一样急躁,无声的叹了气,看了看时间,补充道:「五点半。」 「什么?已经那么晚了?这样真的来得及吗?」脚步不自觉放慢,感受到背包又被拉扯,只见蔡郁乔转过头瞪着她。 「来不及也得去。」 「可是……」 「你自己想想,如果廷映看到你这副模样他会怎么想?」 这句话成功堵住她的嘴。 如果蔡郁乔生起气来会让她感到害怕,但若换作是姚廷映,恐怕就不只是简单的害怕两字可以当作形容了……想到这边,她不由的缩起肩膀,感受到一股寒意。 自从她答应要认他为弟之后,他们的友谊一夕间加温不少,他的个性也有了极大的转变。原本冷漠寡言的姚廷映不再露出冷淡的表情,而是懂得如何撒娇并讨她欢心,做个称职的可爱弟弟,再也看不到初次见面时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了。 他的脸本来就属于可爱单纯型,卖起萌来几乎让人融化,不禁让卓若南猜想他当初的冷漠是他的保护网,原本的他就是这么可爱,这新的见解让她对廷映的怜惜又更深了。 但是,他也不是没生气过,就是因为有在她面前生气的经验,所以她知道千千万万不要得罪这个弟弟,他可是招惹不得的,最后痛苦的绝对是自己。 他很明白卓若南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且他也运用得宜,所以每当他使出那招都让她招架不住,他虽然单纯,但也是有一点点小心机的。 她还记得那天是他十二岁生日,他的爸妈特地从美国飞回台湾要帮他庆生,但偏偏姚廷映就是不要,他拒绝他们坚持要跟卓若南过,因为自从认识她之后,每年的生日都是跟卓若南一起度过的。 当时廷映的爸爸无法谅解,因为他们两人特地飞回来,短暂住个两天又要赶回美国处理公事,却被儿子断然拒绝。就像一桶冰水浇熄他们的热情。 当时她也在场,她还想说服姚廷映听爸爸妈妈的话,结果她马上后悔自己这样做,因为他马上就扁起嘴,嚎啕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慌了,他从生日当天的晚上八点开始哭,哭到过了生日,还在哭。 那个夜晚真够折腾人的── 哭完之后,姚廷映足足七天都不跟卓若南说话,彷彿当她是空气一样。 这对于恋弟情结严重的患者是无法承受的巨大打击。 她心都快碎了。 这段十分鐘的路程她想着这段过往,到达医院。 看到排队等掛号的病患,她立刻决定要走最快的捷径。 她们走向急诊区,她吃力地拿出健保卡,说:「您好,我要掛急诊。」 CH2-3 远远地姚廷映就看到她的身影。他扬起笑容准备迎接她,才刚踏出的脚步迟疑的停顿,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跟在她身旁的人,不就是蔡郁乔吗? 他马上沉下脸,步伐也踩重了。 「小映,掰掰囉!」 「小映?小映?」 「怎么不理人呢?」 每次姚廷映离开前都不忘跟爱慕者挥挥手说再见,但今天他一反常态,毫无反应,脑海想着的都是眼前的画面──那双环绕若南胳臂的手。 一看到他从补习班门口走出来,卓若南就吃力地举起手挥了挥,这微小的动作瞬间让她爆冷汗。 「就说别勉强了吧。」 「谢谢你啦,不过,你不是本来晚餐跟人有约吗?这样临时取消真的没关係吗?」 无奈的睨着她,「还不都是你这个北七。」捏着她胳臂的手故意按压穴道当作惩罚,「你左手腕韧带部分撕裂,是中度扭伤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啦,我还曾因为训练不当,让它骨头位移过呢,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她说的倒是轻描淡写,蔡郁乔光听就觉得痛了。 「我看哪,等等你自己跟廷映交代,我可是不会救你的喔。」她边说,眼神边偷偷瞄向朝他们走过来的姚廷映,「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我刚刚忘记买耳塞了。」 「欸,别乱说,他不会发现的,你可不要出卖我喔。」她维持着亲人的笑容,但牙齿却咬得紧紧的,「我刚刚也忘记买耳塞了。」 她夸张的大力拍了下自己的眉心,闷声怒吼:「你这蠢蛋,我快被你害死了。刚刚还有经过药妆店的,你竟然忘了。」 卓若南正要反驳,一道甜腻的声音打断她们的窃窃私语。「聊什么呢你们,瞧你们那么开心。」他边说,边若无其事地挤开蔡郁乔,喧宾夺主的取代了她原本站的位置。 蔡郁乔马上松开手,退到旁边的位置,挤出笑容。「啊,是廷映啊,没有啦,聊我们刚刚去的地方啊。」话才刚说完,卓若南投射危险的目光,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关键字,「啊,该死。」 「哦,看来你们刚刚去了很好玩的地方耶,去了哪里?不是本来是你的社课时间吗?」他迫不及待地握住卓若南摆在身侧的手,还大力摆盪几下。她瞬间痛得拧眉,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望着他纯然的目光,罪恶感在心中扩大,最后她还是不打自招。「刚刚跟乔乔去清国高中了。」 「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你们慢慢聊蛤。」 「等等。」姚廷映笑呵呵地抓住她的衣角,蔡郁乔惊慌的垂眸,发现那隻看似柔弱无骨的手不过只是轻轻拉住,她试图要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她震惊的抬眸,与那双水晶般明亮而又纯洁的大眼睛对望。 「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餐吧,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吃汉堡吧!」 她明显坐立不安。 美式餐厅的砖瓦墙上掛满美国国旗与美国车牌,橘黄色的灯泡垂掛着,舞台中央一位驻唱歌手正弹着吉他唱乡村音乐。椅子坐满七、八成的客人,大多数是外国人。气氛温馨和谐,是个适合放松的据点。 她以为姚廷映会马上逼问,没想到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套餐。 「南,赶快吃啊,你不是最不喜欢吃冷掉的薯条吗?」他将挤满蜂蜜芥末酱的碟子推到她面前,那是卓若南最喜欢的吃法。说完,他又沉浸在晚餐里。 「哦,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当她叉起薯条正要往嘴边送时,他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了。 「为什么跑去清国呢?社课不要紧吗?」 他话刚说完,薯条就在面前拦腰折断,半尾直接倒插在芥末酱里。卓若南最不喜欢薯条沾太多酱,太甜了。 她盯着薯条,所以没有发现姚廷映正盯着她微微发抖的手腕。 原本伤口有包绷带,但她怕会被发现所以在途中已经拆掉了,但仍有浅浅的缠绕痕跡与药膏的薄荷香味。 「南?」他轻轻抚上她停顿的左手,却被她快速抽开了。 她将双手收在膝上,语带轻松:「唉唷,没有啦!就你知道的嘛,前几天你不是看到我脸书动态有贴宣传单,结果清国高中的空手搏击社答应参加活动,所以我跟乔乔是去谈相关事宜的。」 「是这样啊……」他的视线转向始终默默吃食的蔡郁乔身上。 她像被雷击中反应极大的弓起身,鼓着双颊含糊地说句听不懂的话,结果不小心噎着了,赶紧大口灌柳橙汁,表情十分痛苦。 「没事吧?你肚子饿成这样也不要吃太快啊,我帮你倒一杯水去。」他替她顺背,然后拿着玻璃杯走向自助吧台。 他一走,奇妙的气氛瞬间散开,原本咳嗽不停的蔡郁乔马上恢復正常。趁着他离座,探头在她耳边低语:「廷映很奇怪呢,我看他已经发现了,你最好小心一点。看是要如实坦承你手受伤了,还是要瞒到底,不过我强烈建议你还是过几天再说吧,他今天很不正常咧。」 「可是我不说的话良心不安啊,我从来没瞒过他的……」 蔡郁乔还想说什么,这时姚映廷拿着装满的水杯走回来,递给才刚开口的她。「哦……谢谢。」她眼神朝上默默打量他笑容满分的脸。今天的他感觉跟平常不太一样啊,但要说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错觉吧。 「所以你们谈得如何?还顺利吗?」他吃着焦糖布丁,似乎没打算要谈论其他话题。 卓若南终于吃下第一口薯条,口感冰软,非常难吃。「还不错啊,谈得十分顺利,新任社长人很好很愿意给我们机会,不然说真得如果他们再拒绝下去我看我的社团也撑不下去了。」她原本紧绷的身体在谈到自己经营的社团后逐渐放松,但提到不知日后的去向,她又露出担忧的神情。她真不想就这样结束。 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捏紧,一丝触电般的疼痛从腕处窜上,更坚定了她的信念。 她一直想要让自己的社团能咸鱼翻身,并发扬光大。 所以这个时候她怎么样都不能失去这难能的机会。 始终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姚廷映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后来他不再执着在那个话题,而是谈论着补习所遇到的趣事,逗得她们哈哈大笑,气氛也和乐许多。 「我说啊,那个物理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怎么会把你安排在他讲台的旁边,分明是想要你陪在身边啊,怪诡异的。」听完他的分享,蔡郁乔如此总结。 姚廷映皱起鼻头,耸肩。「应该不是吧,他说因为位置坐不下了,而且我也是抽籤抽到那个位置的啊……」 蔡郁乔毫不掩饰地露出『你是蠢蛋吗?』的表情。 「籤可以造假啊小弟弟。」 「可是座位就真的刚刚好了,我也没位置可坐啊。」 「你那间补习班是必须要坐固定位置吗?应该是先来后到吧,难道每次你都是最后一个到吗?四十五个人耶。」 「因为每次我都会遇到老师,他都会请我帮忙拿讲义……」他突然闭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哇,乔乔你好聪明喔!」 她傲慢的拨开瀏海。「这还要你来说吗?」她早知道姚廷映是少根筋的傻瓜呆,她刚刚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想法呢?看来是昨天没睡饱的缘故。 「这可不行啊!那个物理老师会不会造成你性命的危险啊?」卓若南怒斥,隔壁桌的一对外国情侣朝她投射出不解的视线,但她仍气呼呼的大声叫嚣,「我要投诉,小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男生还是女生?」 他双手捧颊,笑着说:「是男生,而且他已经有老婆了。」他不但不阻止她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还火上浇油。 卓若南气到直接拿起手机离开座位,恐怕是去找资料打投诉电话去了。 她一走,姚廷映原本带笑的面容瞬间沉淀下来,微垂的眼角打量着正在喝水的蔡郁乔。 「叫什么名字?」声音低沉,不似往常那般温柔轻音。 「什、什么?」她整个头都转向他,紧蹙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伤害她的人叫什么名字?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CH2-4 只要随便抓一位大亚高中的师生来问姚廷映是谁,他们都能瞬间露出瞭然的神情回答你的问题。 「他是我们大亚的校草。」 每次他一出现在校园总会掀起一阵疯狂追逐,要不是卓若南及时挡在他前头阻挡,他早就被爱慕者给挤扁了。 大亚高中是中市普通的公立学校,只要成绩有基本以上就能进来。门槛不高,学费也针对弱势族群有许多补助。学生几乎都是家境平平或是靠补助进来的。 所以只要是特别身份的人,总会是眾人的焦点。 开学典礼那天,一台高级轿车行驶在人群满佈的广场里,无不让眾人停下脚步,好奇的指指点点。 当司机恭敬的打开车门领他下车时,所有人几乎目不转睛的盯着下车的男孩,并且被他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庞所震慑。 这一幕深深印在现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他,戏剧性的出现在广场中央、第一天开学就穿着全新的制服、手上拿着市面上还没广泛贩售的智慧型手机,还有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有钱人的气质,简直就是从偶像剧走出来的『有钱少爷』。 不过,他们的幻想没有太久,从车门另一边自行下车的女孩快步走到男孩身边,很自然的横着手臂挡住想要靠近他的人。他们看起来不像有血缘关係的手足,光是气质就跟他差了一大截,撇开平庸的脸不说,粗俗的举止就跟野丫头没两样。 开学第一天大家就知道他们两人的名字,也知道他们俩的关係。 姚廷映与卓若南。 风度翩翩的少爷与死缠烂打的野丫头。 他一入学就编入资优班,必须要比其他班的学生早一堂上课,所以除了开学当天他们有一起上学,之后都是卓若南自己走路到校,姚廷映则是维持着让司机载到校。 他们没有同班,她之后也创立了空手搏击社,十分忙碌,而姚廷映则是每天都在跟课业奋战,放学也是给司机载到补习班继续用功。所以他们严格说来并没有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就连下课短暂的十分鐘也是在自己的班级活动,毕竟他们的教室位置分配的太遥远了,光是走过去就要花费五分鐘。 不过,吃饭倒是会一起,这时候卓若南会大喇喇地踏入资优班教室,直接搬张椅子,无视眾人的目光就坐在他旁边用餐起来。有时候甚至还会在那边午睡呢。 听说,午餐还是姚廷映亲手准备的。 他们的关係说起来挺特别,说是情侣关係也一点都不像,严格说来比较像姊姊保护弟弟那样,毕竟姚廷映谁不想要保护呢?他的特质就是那种会让人挑起保护慾的类型。 在他们升上二年级之后经歷过一次重新编班,为了与姚廷映的距离更靠近些,卓若南努力的克服了不擅长的数学,将成绩大大拉高,结果班级编排在他的隔壁,对卓若南来说是好事,但对姚廷映的爱慕者来说阻碍则是变得更大了。 没多久,大亚第一个后援会成立了,名字就叫:廷映后援会。自然而然身为最亲密接触的卓若南就是招黑的对象,只要抓到机会,后援会就会或大或小的伤害卓若南。 例如抽屉的书会突然不见这都是习以为常的,有时候还会在饮料里偷加泻药,让她跑厕所再趁她上厕所时从隔板外倒冰水,这些无聊幼稚的事情多少都存在在高中学校里,所谓霸凌就是这样。 她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產生,她自己解读成他们想要伤害姚廷映,但深知因为自己的关係所以无法伤害到他分毫,才会產生报復心态来去对待她。 她倒是没有在意太多,她要烦恼的事太多了,像是社团的走向啦,还有姚廷映的生命安全,哪轮到自己呢?只要不要太过份她都承受的起。 「若南,等等要不要一起去福利社买香蕉牛奶啊?」下课鐘一响,卓若南一如往常正要去找廷映,才刚起身,一位娇俏女同学拦住她,热情提出邀约。 这女孩叫做连悦华,长得娇小可爱却拥有一对傲人胸部,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娃娃音,是男生会招架不住的类型。是最近被分配同班的同学。 学期才刚开始,她就积极找她谈话,似乎很想要跟她当好朋友。卓若南也没有想太多,每次都答应她的邀请,自然而然她们便成为班级里最要好的朋友。 「唔,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我今天早上来上学前已经喝了一杯牛奶了,所以就不用了,但是还是谢谢啦!」她爽朗地笑着,拍了拍她窄小的肩膀,迫不及待的离开教室。 她并没有发现当她转身的瞬间,连悦华露出的嫌恶眼神。 可想而知她会去哪里?她也只有一个地方会去。 姚廷映正在读书,一听到熟悉的脚步马上扬起头,就看到卓若南的身影,他马上闔起书本,旁边的同学也很识相地离开座位。 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挪动椅子靠近他,朝他眨眨眼后神秘兮兮的从口袋拿出一个圆形物品。 「小映,我带了你最近很想玩的电子鸡喔。我跑遍了书局,终于在a市一间旧书店买到了,你赶快来看。」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他笑得从她手中接过,指尖快速滑过他的手心,他似乎马上就察觉到什么,随即皱眉,「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她纳闷的复诵,朝他展开手。「没事啊。」 他柔嫩的双手握住她刚刚伸出去的手,仔细查看她手心的纹路,摸到了一道长长的突起,像是刮痕一样从手心底部以弧形穿过感情线,顏色略白,有些粗糙。 她愣住,她记得那是这两天才刚癒合的伤口,结痂刚脱落不久。 一个礼拜前她跟连悦华走在走廊谈天时,突然一个破掉的水桶往她的方向丢过去,虽然她知道是针对她而来,但她出于保护身边的人,所以出手阻挡所留下的伤痕。当时她还怕会引起骚动,赶快躲在厕所将血冲乾净后没上任何药膏就用随身携带的绷带自行包扎的。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姚廷映她受过什么样的伤害,她总是隐藏的很好,为的是不想让他操烦,但今天还是不小心被他注意到了。 她还在想着该怎么解释,耳畔响起一声电子的鸡叫声,还有他因为兴奋而高昂的声音:「好怀念喔,是小鸡耶!你觉得我该帮它取什么名字好呢?」 她停顿片刻,然后松了口气似的笑了。 还好,他够迟钝才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就叫小三如何?」 他们相视而笑,这是属于他们的幽默。 正在偷听的人露出纳闷不解的表情,这是当然的,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认识的。 CH3-1 「今天也没办法接我吗?」 「是啊……真的很对不起,最近因为活动的缘故下课都要留下来训练。」电话那头传来她喘息的声音,除了她,他还听见四、五个女孩在交谈的声音。 「哦,是这样啊……」他沉默数秒,低头看着擦得光亮的皮鞋,「好吧,我知道了。」 「小美能陪你吗?」她的语气有些不放心。 他吸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开朗:「当然啊,你赶快去忙吧,那我就先回去囉!」 掛完电话,他走出补习班。爱慕者紧迫盯人的跟着他,似乎在试探卓若南会不会过来,结果跟了十来分鐘都没有她的身影。 一位男性爱慕者鼓起勇气上前主动跟他打招呼。 「那、那个,小映?」他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反应。 他困惑的想再次触碰他,结果前方的背影忽然驻足,那张被夕阳映照成金黄色的侧脸微微泛起红晕,让他如痴如醉一番。 那微晕的笑容勾勒着夕阳的馀韵,眼中却透露出冰冷的寒意。 然后他轻轻开口,语气既冷漠又疏离,「少烦我。」 爱慕者被他冷淡的反应吓得瑟缩倒退,直到他走远了,仍旧无法意识过来那个人就是自己从进补习班就开始暗恋的人。 那眼神、那语气,根本就不是眾人所熟知的他。 「我回来了。」他将书包丢在沙发上,坐在椅子扶手,看起来虚弱无力。 「少爷你回来啦。」小美从餐堂走出来,双手忙着擦拭围裙,看到他揉着眉心一脸焦躁的样子,她担忧的走上前,「怎么了?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小南呢?没跟着进来吗?我有煮她喜欢吃的料理呢。」 摊开的双手左右晃动了下,「她最近很忙啊。」 小美瞭然的点头,笑着调侃他,「所以少爷你寂寞啦?」 他抿紧唇,冷冷地瞪了笑嘻嘻的小美一眼,随即别开眼。 「皮在痒吗?」语气又冷又淡,要不是小美早就习以为常了,不然换作是他人早就被他的无礼给吓着了。 在别人的认知中,姚廷映是个彬彬有礼,相当好相处的人,而且笑起来很可爱, 殊不知这全是假象,真实的他几乎不苟言笑,是个很难侍候的人。 他在想,除了小美,应该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包容他的坏脾气了──所以他才会极力的掩饰,深怕他在乎的人会知道真相后,离他远去。 他垂下眼帘半晌,尔后焦躁的耙乱头发,起身来回踱步。小美的眼球紧跟着他晃来晃去的身影,难得能看到他这副模样,让人莫名发笑。 「你真是傻瓜,少爷你家就有很大的练习场可以供她练习啦。」她走向某间房间,房门才刚打开,灯就自动亮了。硕大的房间有各式各样可以锻鍊的器材,儼然是个设备齐全的健身房,那也是他最常待的地方。 自从在不意间知道她阳刚的嗜好后,某一天少爷突然从国外购买了这些器材,甚至失心疯的买了各国优秀的选手比赛的影片,彻夜研究他们独特的招数。并聘请国际级的专业教练来教导他各种技巧。 经过多年训练,他也考上了教练的执照。 这些事都是卓若南不知道的。 小美虽然常常戏謔自家少爷,但她的口风也紧的很,什么都没透漏。 「别闹了,我可不想要她讨厌我。」他关上门,走回客厅,斜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换了各种角度,身体都感到不畅,他索性坐起身。 小美收起笑容,定定看着陷入烦恼的姚廷映,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唯独怕的就是她会讨厌他,所以他才会极力的隐藏真实面。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呢?」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肩。 「因为她……」倒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满满的压力,吐的气却无法释放任何压力,胸口胀满着难受。「她喜欢那种……」 「哪种?」 「像小映一样需要被保护的弟弟。」 斗大的汗水不停滑落额间被微张的嘴角吸收殆尽。双脚快速往前伸直再猛地弯曲,直达腹部核心,绑在脚踝的沙包不断撞击小腿,周围皮肤很快地红了起来。 社员们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记数她做了几下重训。 空气感觉流动的速度变慢了,她们屏气凝神,眼里带着崇拜,不愧是社长,就算手腕受伤仍坚持锻鍊。那积极程度让她们自叹不如,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样,如此坚持。 「社长,你已经超过一百下了耶!」 「你好猛喔!好厉害!真不愧是我们当家的。」 卓若南坚持做到一百五十下才摊平身子,喘着气,将沉甸甸的沙包卸下。 她们都不知道卓若南偷偷将沙子的重量增加了三公斤,足足有五公斤重,一般人大概做不到五下就躺平了。 她大口喝着矿泉水,将手腕的束带拉紧,她今天想要尝试训练手部,毕竟她已经一个礼拜都没训练到手腕,就连沙包都不敢击,但是他们的活动日期剩下不到五天,她感觉还有好多训练课程没做。 想到左晏扬那瞧不起人的态度跟言语,她就一肚子气。 「什么不过如此,少瞧不起人了。」 「社长,你在说什么呢?」关颖露出关切的眼神。 「没事,你们赶快去练习吧,好不容易清国的人愿意跟我们切磋切磋,我们可别丢了面子,谁说只有男生可以搞这个?我们要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他们惹错人了。」 社员面面相覷,自从社长去一趟清国高中后,整个人的气势突然高涨好几倍,训练的等级也瞬间拉高许多,并且要她们每天下课都要留下来练习,拚命练习的结果导致每天睡起来腿跟手都在发抖,连筷子都握不好。 好险她们比赛的时间就快到了,再五天,恶梦就结束了。 卓若南深吸一口气,灵活的绕转手腕,基本拉筋之后她走向沙包。眼里望着沙包,脑海却窜出某人跋扈的嘴脸与耻笑。眼睛半瞇,忽地腾空跳起一记回旋踢,被踢重的沙包瞬间扁了一半,尚未恢復形状她又补了一脚,像是发洩般的狠踹。 撞见这幕,社员纷纷退离她身边。社长最近真的十分异常,脾气火爆的很,平常对社长没规矩惯了,但最近她们深怕会扫到颱风尾,乖巧的像小羊一样。 双手握拳,用食指的关节快速戳刺沙包,沙包瞬间破了一洞,沙子快速从破洞流出,弄得满地都是,沙马上堆积成一个小山丘。 卓若南收回攻击,漠然看着快速乾扁的沙包袋,她冷眼旁观着,当最后一颗沙流光,她才露出一抹胜利的灿容。 「这一仗势必是我赢。」 她踩着胜利的步伐离去,留下瞠目结舌的社员收拾残局。李飘飘瞪着价值三千元的破布跟沙子,气呼呼的拿出板子登记报废。 CH3-2 入秋的风带着沁凉的温度,搭配上黑色的夜,有种让人放松的感觉,彷彿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散去了。 卓若南穿着校服在路上慢跑,这几天结束锻鍊她都会以慢跑当作收尾。当跑到满身是汗才会回家。她习惯洗热到会烫人的热水澡疏通毛孔,最后,她通常会躺在床上回朔今日练习的成果,然后进入梦乡。 她是个无法分心的人,只要执着一件事就是全心全意的去做,这时候她常常会忽略到身边的人,但她拚了命的往前跑,无暇去顾及身后苦苦追着的人。 「你总是这样。」姚廷映说过好多遍,要她改掉这个坏习惯。她曾经试着改变,但是结果是两边都做不好,甚至必须要花更多的时间去修补。 深知她个性的廷映后来也由着她去了。 「总是要有一个人退一步的,不是吗?」他苦笑。似乎知道不管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舌,所以他乾脆闭嘴。 卓若南每次看到他这副惆悵的表情都会感到心酸,但是她无法放弃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更强。 『只要我是最强的,我就能好好的保护你了。』 当时,卓若南人在医院,无助的守护着轻闭双眼昏迷不醒的姚廷映,她默默定下这个梦想。 那时候她才小学五年级,当时,姚廷映正在跟死神搏斗。 她不敢松开手,因为她知道一放开,那冰冷无力的手就会永远垂落。 眼角感受到湿润感,抬手一抹发现自己默默流泪了,她不是在专注跑步吗?怎么突然想起那个画面呢?在短暂闭眼的瞬间,她忘记停止奔跑,结果就这么擦撞到经过的路人。 预期中的责骂没有发生,她抽离思绪,慢半拍的想到要赶快道歉才行。 「啊,十分抱歉……你有没有怎么样?」她赶紧道歉,抬头望向前方,脸上的歉意停留了一秒的时间。 一看到眼前笑脸盈盈的人,歉意瞬间消失殆尽,取代而之的是满腔怒火。 「怎么是你啊?」她脸上的不悦毫不掩饰,真是冤家路窄。 「呵,这句话应该是我要说才对吧。」他充满磁性的声音略带嘲讽,左晏扬将喝了几口的星巴克直接丢在公共垃圾桶里,这顺手的动作更加引发她的不满。 她微瞠双眸,「喂!你怎么可以浪费食物?」 「不想喝了啊。」他似乎觉得理所当然,若无其事的抽出湿纸巾擦拭指尖,「话说,你这种态度对一个救世主似乎不太应该吧?」 她愣了愣,忽然仰天大笑三声,眼中却毫无笑意。起风了,凌乱的发丝掩盖住面容,却无法遮掩她的愤怒与她不愿承认的默认。 她当然知道他是她们空手搏击社起死回生的希望。 只是她不想要跟这种傲慢的男人低头道谢。她纯粹不想向他做出低头的动作。 「我忘了问你。」深呼吸,平静下来的卓若南定定直视他,眼里认真执着。「如果我们大亚赢了……」 「虽然那个如果不会实现,但假设我们不小心看你们可怜放水让你们赢,我会跟学校提出申请,今年年底的全国大赛争取一队名额给你们。」 虽然他讲话的语气非常讨人厌,但是她仍旧对他提出的优渥代价心动了。这不就代表她们有浮出水面的希望了吗? 她的血液兴奋的搏动着,身体剧烈发抖,握拳的十指深深嵌入掌心。 「真的吗?」 左晏扬默默打量着眼前振奋的女孩,不禁莞尔,「那没什么好困难的啊,因为校长就是我爸嘛。」他高傲的仰起头,等待她向权力低头。 结果她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她快速平復心情,表情变回冷淡。「……你真可怜。」 全身血液瞬间凉透。「什、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嘴角神经狂抽,感觉有盆冰水从头倒下,身体止不住颤抖。 卓若南扬起睫毛,那双清澈却又深沉的双眼彷彿望进他内心深处,让他不堪的别过头,不想让她看出什么。他想要拂袖离开,但自尊心不准他这样做。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不再兜转那个话题。而是微微一笑:「你可要说到做到,我会尽全力的,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放水,我想要靠实力证明自己。」 语毕,她点头示意,跨步离开。 她直挺挺的背影透漏着自信和一种无法言语的动魄,当他察觉自己毫不自觉的举动时,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手里感觉到她因为训练而粗糙的指腹摩擦着他的手心,让他忍不住想要握得更紧些,但几乎是瞬间,触感又消失了。 时间短暂到他甚至以为那是真实的错觉。 「什么事?」她瞪着两人交握的手并快速抽开。 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觉在心中排盪,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口袋,耸肩说道:「你的手好点了没?」 卓若南皱眉,眼里射出狐疑的目光,「还行,谢谢关心。」 「哦哦,那没事了。」他说完就快步转身走离,懊恼的抓着头,不断将脑海的想法驱离,才走没几步就忍不住回头想看她还在不在。 结果一回头,他就后悔了。 她的背影成了一个快要看不见的黑点,好像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里。 他的眼球快速震颤,扫视着文字拼命将它咀嚼吸收,想要努力聚精会神,但深沉的疲惫让他不停按压人中。频频抬头望着无声的时鐘,或许太累了,耳边竟然传来时鐘的滴答声,数字在脑海盘旋让他头昏眼花的,索性闔上书本。 再五天是资优班大考,总是不容出差错的他每次都会拿到五个满分,但最近补习班模拟考他竟然有几题脑袋打结完全写不出来,连老师都对他的失常感到万分讶异,他们总以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难得倒他的。 他只是笑笑地说:「抱歉,我看错题目了。」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后遗症发作。只要他太疲倦就会產生幻觉跟幻听,这是小学五年级那时候的意外车祸所遗留下来的纪念品。不过,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了,最近几乎将这几年的份都连带返还了。 他为了排解孤单,唯一的方式就是不停歇的念书。他已经好几天没躺在床上了,他深怕只要放空脑袋就会被孤单淹没,那排山倒海的思念可能会让他灭顶。 「对了,既然如此我去找她不就好了?」拿起手机,萤幕跳出她温柔的笑顏, 紧绷的神经顿时间放松了,她是他的精神粮食。 原本下意识的按着她的号码,思索一阵,滑到另一个较为陌生的号码,靠近耳畔,响了没几下就通了,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有着困惑:「喂,怎么了?你没事怎么会打给我?」 「就是有事才会找你,郁乔。」他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柔和的月光。 「呃……你跟阿南吵架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们好的很,我打来只是想问你,她有在你那边吗?」他也不再掩饰,自从那天在美式餐厅之后,他早已对她卸下面具露出真面目。 他自然知道蔡郁乔不是笨蛋,她早就在怀疑他了,所以再隐瞒下去对他也没有益处,他也很有自信郁乔不会拆穿他的假面,因为……她害怕他。 「没有,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蔡郁乔似乎急于掛电话,他听见用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显示她的焦躁。 「那你觉得她会在哪里?」 「训练吧,她社团的活动再几天就要举办了,这段期间她很忙呢。」她不悦的嘖声,或许是没有与他面对面的缘故,语气有些衝,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她停顿,忽然道:「会不会在三角公园外围慢跑?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那边跑步,那边的车子比较少路线也不错,虽然有点晚了……」 「谢了。」不等她说完他就掛掉电话,捞了掛在椅子上的厚外套就往门口走去。走没几步又走回餐堂,将咖啡豆倒入咖啡机,俐落的打着奶泡,烘培的咖啡与牛奶的香气縈绕鼻尖,他的嘴角不自觉沾上一点甜。 他知道她会喜欢的。 CH3-3 如果他没有出门,就不会撞见这一幕。 他淡淡地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那短短的一秒鐘停留彷彿一世纪那么久。 他明知道她马上抽开手并转身离开,但那个画面仍然霸佔在脑海里不愿消散,快速侵蚀他疲惫不堪的精神。 才刚跨出的脚慢慢收回来,深深凝视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追过去,反而调转角度,往另一个人的方向走去。 「你、你好,不好意思……」 那人迟疑地转头,一看见他的容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终于看到你了。姚廷映嘴角的笑容扩大,脸上无邪,笑得靦腆,脸颊泛红。 左晏扬困惑的眨着眼睛,越是眨眼,眼前那拥有漂亮容顏的男孩彷彿朦胧化了,让他莫名的有种眼神错乱的疲乏感。「有什么事吗?」 他笑着看他微微摇晃的身子,冷空气渗入嘴角的微笑,带着寒冷的温度。 「我想要询问一下……最近的药局在哪里?」他往前一步,将两人距离拉近,刻意将自己的微弱的气息呼在他的脸上。 望着他迷濛的双眼,姚廷映心中冷哼,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弱点。 「哦,我想想。」他侧过身,朝某方指过去。「左转再走个五十公尺就到了。」 「谢谢你。」他点点头,擦过他的身体往前走去。 今天,他还不想对付他。 他还有事要做。 他将出门前随手一捞的厚外套穿起来,这原本是要给卓若南穿的,但现在它的用途改变了,就跟自己原本的计画一样。 空气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凉到刺骨的空调让他打了个喷嚏,眼前的白让他头晕目眩的摸着椅子边缘,以不平衡的姿势跌坐在软椅上。 医院播放的水晶音乐与病患小声的交谈声入了耳都变成扭曲尖锐的声音,让他的头痛更加剧烈,他不禁闭上眼,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 耳畔传来温和的声音,但他完全听不见,直到肩膀感受到两下轻拍,他才睁开眼睛。护理师微微的低下身,道:「2号诊疗室,刘医师。」 一进入诊疗室,身体异状神奇的消失了。诊疗室摆设许多盆栽,墙壁也漆成淡绿色,壁面掛着一张沐浴在阳光下的森林与波光粼粼的河流照片。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如此熟悉。 「好久不见,姚老弟。」身穿白袍的刘医师亲切地露出笑容,亲自起身将半开的诊疗室关上门,将外界完全隔绝开。那双略为粗糙的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领他入座。 他一坐下,刘医师不知道是刻意还是随意的坐在他身旁,视线望着前方的照片,以欣赏的口吻说道:「很漂亮吧,这张照片。」 「是不错。」他由心称讚。 「那当然,摄影师本人就是我呢!想当年为了捕捉这漂亮的影像,爬了三小时的山才到达这桃花仙境,我都差点高山症发作咧,差点回不了平地。」 姚廷映笑了笑,转头看着年过半百的刘医师,发现他的鱼尾纹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长出来。 「这我知道。每次你都会说一模一样的话,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刘医师沉默地望着他,忽然朗声大笑,他这笑牵动了脸上的所有皱纹,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姚老弟真的长大了啊,都不会找我这老人聊聊天了,害我好寂寞哪!算了算大概两年了吧。」 他不客气的睨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来了吗?」 「看来你真的忍到不能再忍了啊,姚老弟。」他收起笑容,起身回到自己专属的位置,拿出听诊器。闻言,姚廷映坐直身体,让冰冷的听诊器触碰胸膛。 「心跳有些不规律。」快速检查咽喉与耳朵,做了基本检查后,他皱眉。「低头让我看一下。」他翻开发丝,指腹轻轻按压那条缝合的纹路,摸到一块软软的突起。 「最近没有太操劳吧?」 姚廷映耸肩,嘴角牵动一抹不以为然的微笑。刘医师眉头皱的更紧了,眼神也流露出责备的情绪。 「你如果没有适当的休息,脑部的血块就会肿起来,压迫到神经,所以就会產生一系列不舒服的症状。这你很清楚不是吗?」 「我知道啊。」 「还嘻皮笑脸的,你再不休息就枉费我当年拚死拚活的救你了。」他叹气,将双手插在指缝中,轻轻摩擦。「虽然我把八成的血块取出,但头骨与脑膜中仍存有少量血块,是我没办法再动刀的地方。所以代表着它会伴你一辈子,如果你照顾的好就没有问题,但是它已经脆弱不堪了,如果一有闪失……」他抿了抿乾涩的唇瓣,就此打住。 他抬眼,与他的眼睛对望。 最先别开视线的是姚廷映,他的身体略缩,将外套整个包覆身体。 「我会开一些药给你,舒缓情绪用的,必要时安眠药可以吃,但不要过量。还有……」打键盘的手停在空中,停顿两秒后又开始打字,他将健保卡抽回,交给他。 这时姚廷映终于再次对上他的双眼,看见了他眼里的忠告。 「激烈运动不能再做了,别再不听话了。」 姚廷映将手上的保温瓶交给他,并抽走健保卡,笑着对他说:「这咖啡给你喝,刘叔叔。」 「映──小映──」一声又一声的叫唤穿透墙壁,将睡梦中的姚廷映给吵醒。他揉着惺忪睡眼,脚踩绒毛拖鞋走到窗边,一拉开窗帘,睡意瞬间抽离。 卓若南穿着她的社团衣服,额前系着一条紫色的长飘带,正随风飘逸。 她举起双手卖力的挥舞着,一看到他的身影,挥的更加用力了。 「赶快起床,我们一起去上学吧。」她似乎不怕吵醒邻居,音量完全没在控制的。这时天空仍垄罩一层朦胧的灰纱,幽微的光明渗入云层,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将她的身影给打亮了。 他不禁看得入迷,导致冷风袭来让措手不及的他打了一个大喷嚏。 今天,似乎她起的比他的闹鐘还早。他按掉闹鐘的开关,快速洗漱后随便从冰箱拿了剩下的吐司就开门了。 站在门前,第一次苦恼电动大门怎么开的那么慢? 等到煎熬的他直接从隙缝挤出去,结果不小心拌到脚,踉蹌摔进她的怀里。 卓若南吓得双手环抱住他纤弱的身体,惊呼:「好险你摔的角度刚好朝向我,不然你就毁容啦!」 「哈哈,是你接的快啦。」他捨不得离开她柔软的怀抱,但她很快地稳住他的臂膀,将他拉离怀里,他这才恋恋不捨的退后一步,眼神迷离的望着许久不见的她。似乎因为最近都没见面,看着她的脸,竟感觉到一丝陌生。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所以需要你的加油打气才行。」 望着她睽违已久的笑顏,他本来想要闹闹彆扭,气她这几天的忽略,但吐出来的话却是这句:「对不起,我这几天都没准备你的午餐。」 她微愣,不知为何,听完胸口却有股胀痛感,她原本高涨的热情灭了大半,涌现出的是无法收拾的歉疚。 于是她主动牵紧他冰凉的手,往学校的方向带。「你要不要先打给司机说你今天要自己出门?」 「不要紧,出门前我有留纸条给小美了。」他的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笑。 看着他的侧脸,卓若南第一次感受到不自在,手不禁松开了,结果姚廷映自顾自地走,将她拋在身后。或许这时的他也在思考事情,所以没有发现。 当他停步转身时,才发现彼此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两人都愣住,姚廷映比她先反应过来,然后他露出平时她最熟悉的面容,笑着朝她招手。「你在发什么呆?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CH3-4 替他的饮料戳进吸管,结果装满的饮料顿时溢出来,她下意识的吸了一大口,将喝过的饮料推到他面前,浑然不觉刚才她的嘴碰过了吸管。 姚廷映什么都没说,就着她喝过的吸管,将甜腻的奶茶喝进去,幸福的味道瀰漫在口腔,意犹未尽。 「我跟你说,今天就是我们要跟清国高中的人比赛的日子喔。」她指着额前写着必胜的文字,眼神充满斗志。「我等今天等好久了,终于到来了。」 他从她抬起的手肘看到没有上药的擦伤,眼底闪过心痛,几乎磨掉一层皮,可见她的锻鍊是多么激烈。眼神黯淡下来,或许身上还有其他没看到的伤口。 想到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就感到难过,于是他垂下眼紧盯着烤土司,刻意不去看,他怕自己隐藏不好情绪,所以索性逃避。 「啊!对了,今天也是你资优班大考的日子耶,真糟糕,怎么那么刚好……那你不就没办法参与到了。」她的声音掩盖不住苦恼。 卓若南低头苦笑,就算没有撞期,他也不会去的。 因为他知道这种竞技势必会受伤,他怕自己会一时衝动做出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才会从不参与她的锻鍊,就怕真实面会无法压抑的跑出来。 到时候所有一切就毁了。 「怎么会?」他刻意拉长尾音,故作惋惜,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握住她的双手快速摆盪,「我会心里为你加油的,一定要赢喔!」 「不好啦,你专心写考卷比较重要,不要分心了,悦华会陪我去的。」 「悦华是谁?」叉子尖端插进吐司,脑袋快速过滤所有人认识的人的名字,他知道她的交友,也认识几个她比较友好的朋友,但这个叫做悦华的人他是第一次听她提起。不过,这名字產生异样的情绪,好熟悉的感觉…… 她打断他的思考,欢快地说:「她叫连悦华,是我最近才交的好朋友喔,升上二年级的同班同学。」 「那郁乔呢?她不陪你吗?」 蔡郁乔是卓若南国中就认识的朋友,很刚好高中幸运的跟他们同校,再续同学的缘分,但最近升上二年级之后被拆班了。她的成绩一向不好,而卓若南拉高成绩后与他的班级相邻,郁乔则待在之前的班级,班级位置离的很远。 虽然他不喜欢蔡郁乔,但他知道她是真心对卓若南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认可可以伴在她身边的人。 「她今天刚好要留下来补考,所以没办法。」她也觉得很可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个重要的人都无法参与她的人生大事,是她唯一觉得遗憾的地方。 「不过她说她会尽快写完考卷赶过来的。」她说这话说得很不肯定,知道蔡郁乔有写考卷拖延症候群,每次都拖到铃声响才刚好写完。 从旁人看来蔡郁乔很认真在思考问题,而她的确也很认真的在写,但每次的成绩就是很糟糕,是个用功也没用的学生。 姚廷映是不指望她的,所以听到她那席话后快速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跟那位叫做悦华的人当朋友?我怎么都不知道?」 自己讲出这个人的名字,熟悉感又更深了,但或许是最近忙于准备大考,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名字那么敏感。 「因为是九月底才开始好起来的朋友,是很可爱的女孩喔,你会有机会认识她的,她就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好女孩,就像你一样。」 就像他一样。姚廷映咀嚼着这段话,眼球快速移动,听着她的描述,莫名感到一丝不安,但这一点不安马上被其他情绪给取代了。 口袋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他一接起来就听到小美刚睡醒的乾哑嗓音:「少爷,你把我的吐司拿走囉?那个不要吃了,那是昨天剩的想说可以当我的早餐,你可千万不要吃啊!把它丢掉吧。」 他快速看了眼被随便塞进书包里已然乾扁的吐司,那原本要当他的午餐的。 「知道了。」说完他掛掉电话,大口将被插的满身是洞的烤吐司吃下肚。 卓若南打包了两颗水煮蛋,她说是要比赛前吃的,他随口问了比赛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她说。「五点十分。」 刚好是他考试开始的十分鐘后。 她深呼吸,将手举直,往下延伸,试图透过拉筋来缓解紧张的情绪。社团教室布置成比赛的场地,中央搬了一张长桌,一位裁判正在低头看板子。旁边的椅子分别坐了三个清国的人,他们那自视甚高的姿态让她们反感,尤其是冷眼看她们拉筋却不为所动的滑着手机,一副天高地厚的样子。 这场比赛引起许多学生的关注,起码有二、三十人在场外围观,为了可以让更多观眾观看比赛,昨天放学她们空手搏击社就把柜子全部搬走了,目前挤一下还可以容纳更多。 卓若南藉由拉筋,偷偷观察清国那派出来比赛的三个选手。其中坐在中间的那位就是左晏扬,左侧看起来兇狠的是她曾经看过的人,当初就是他来接待她们的;另一位骨架明显小很多,但似乎刻意锻鍊肌肉来弥补先天的缺陷。她仔细凝视一番后扭头朝身后的李飘飘、关颖勾勾手,并凑向她们耳边。 「飘飘,那个臭面仔给你对付,你仔细看他的坐姿是不是歪一边,还有他滑手机的手是使用右手,代表他惯用右手,而你是左撇子……」 李飘飘英气的眉毛抬高,马上了解她想表达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也是你平常告诉我的,不能只练惯用手,所以我现在双手力道是很平衡的。」 卓若南弹指,骄傲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一点就通。」 「交给我吧。」 「那我呢?我呢?」关颖眨着假睫毛,那精緻描绘的眼妆下是一双认真的眼神,虽然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实际上可一点都不娇弱。 「就用你平常惯用的手法,先是让敌方轻视你,再忽然来个猝不及防攻破他的防守,我相信你很擅长。」 「那有什么问题?」红唇微嘟,諂媚的朝那位选手眨了眨眼,他马上红透了脸别开视线。 见两个徒弟都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却没那么的自信了……她迟迟不敢对上那双自始自终都盯着她看的眼睛。左晏扬彷彿要将她穿透,毫不顾忌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让她万分不自在。 裁判看了看墙上的时鐘,将掛在脖子上的哨子举到嘴边,吹了一声哨。 李飘飘站起来,英姿颯爽的走到场中央,与对方选手握一下手。卓若南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在裁判举起手的同时大喊:「加油啊,你行的!」 裁判手才刚落下李飘飘就快速出手了,她往敌队的脸一记侧击,他被打歪一边脸,气得胡乱往她右边攻击,李飘飘用右手回档,并在下一秒往他左腰攻击,他慢动作的想闪,却闪不过,他瞬间痛的倒在地上,抚着腰窝,裁判吹了一声长哨,结束这短短两分鐘的比赛。 原本寧静的场内顿时欢声雷动,她帅气的英姿瞬间捕获一堆迷妹,她们眼冒红心痴望着李飘飘,想必明天她的名字会造成全校轰动。 卓若南强势的瞪着左晏扬,原以为他会露出挫败的表情,因为第一场他的人惨输,但一对上他带着嘲讽的冷酷表情,嘴角的笑意僵硬了。 莫非──她惶恐的看着走上场的关颖,喉头衝出的『不』在哨音落下后消音了。 她慢慢睁大双眼,佈满震惊与惧怕。 莫非,他是故意要放水,才能让她感受到加倍的失败? 瞳孔放大,眼前的画面就像慢动作呈现。她看到关颖像破布一样被甩飞撞到镜面,蜘蛛网般的破镜纷纷掉落,发出破碎的声音。 她的脖子彷彿被人掐住无法呼吸,而那双无形的手就是他在操控的。 她看到那个选手将手臂拉到后方,饱满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冒起青筋,蓄力要往已经闭上眼睛的关颖击去。 咬紧牙关,奋不顾身的衝过去挡在关颖面前,她听见拳头擦破空气的声音、观眾倒抽口气的声音,还有,左晏扬的窃笑声。 她愤怒的直视着眼前的人,既不躲也不攻,因为她知道他会让他停下来,而他确实在快碰上她的脸时抽开手。 她迎向那人,视线却转向袖手旁观的左晏扬,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这场算我们输,下一场,我已经准备好了。」 CH4-1 「各位同学,考试时间四十五分鐘,听到铃声请停止作答。现在可以开始写了,记得要先写上座号姓名。」老师一声令下,齐刷刷翻阅纸张的声音整洁有力,学生埋头苦写。或许是因为大考的缘故,题目数量变多,内容也比平常再艰深一点,有些人写到第三题,握笔的手就停下来了。 大多数的人会把不会的圈起来,跳过先写其他题目再回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写得速度也会下降许多,最后则会陷入深思,这是所有学生都会碰到的瓶颈。 但所有并不包括姚廷映,尤其是今天爆发力过剩的他从考试开始那隻笔就动个不停,几乎是以批阅考卷的速度在写,不到十分鐘他就从容地将文具放回笔袋里,准备交卷,他隔壁的同学连第一面都还没写完呢。 老师皱眉走向收拾书包的姚廷映,以质疑的眼神望着桌上的纸张。 「姚同学,学校规定三十分鐘后才能交卷,你还有二十分鐘可以慢慢检查。」他抬起手錶,现在才五点十分,之前从没发生那么快就交卷的纪录。 姚廷映的手没有停下,头也不抬的说:「不用检查了。」 老师不悦的抿唇。他早就看姚廷映不爽,成绩好的没话说,又是班上公认的模范生,上课基本上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极度不尊重他,但平常又逮不到机会教训,现在总算抓到小辫子了。 这次非得挫一挫他的锐气不可。 「说得那么有自信,这次的题目有些可是进阶高三下学期的程度呢,就算你再有把握,也不可能以这个速度达到全对的标准……有些陷阱题出的很细,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边说边用指尖挑起纸张,随意一瞥,顿时面无血色。 姚廷映将书包揹在肩上,拉开椅子,离去前看了眼呆若木鸡的老师,朝他展露甜甜微笑,语调上扬:「我先走了,老师。」 快步穿越长廊,他只有看到少数几个学生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他们几乎都走光了,或是正在进行社课活动,校园冷清许多。 但今天的气氛跟平常很不一样,他感觉b栋社团教室那里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他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这种想法產生,不过他还是加快步伐,他想赶快证明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这时,一阵汽水糖的味道从卓若南的社团教室飘出来,他差点撞到那位女孩。仓促的说声对不起之后正要进去,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 他无意识的想要甩开,但想到这种举动不符合现在他所扮演的角色,于是他停下来故作茫然地望着她。 「你是小映对不对?终于看到你了!」娇小女孩开心的两手握拳以夹住胸部的姿势雀跃跳动,胸部因为动作而大力晃动,她表情一僵,似乎瞬间意识到什么,羞怯的摀住胸前,红着脸,「对不起……」 他不发一语的盯着她看,他的沉默让她不自在的扭着手指,然后鼓起勇气的开口:「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你的书桌抽屉会收到一些礼物卡片,那是我们后援会精心准备的,一直想要亲自送给你,但是又不敢,所以才……」 他的眼神闪过不耐,那堆垃圾堵在抽屉让他很不爽,又不能明目张胆的丢在学校子母车,只好带回去丢弃,实在麻烦的很。 看来他找到罪魁祸首了。 不对,什么时候他有后援会了?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不过,他的心思本来就不会放在不重要的人事物身上,会意外也是正常的。光是卓若南跟读书就把他的心全部佔满了。 但他还是挤出他自认最无害的笑容。「谢谢你。」 「对了,我叫连悦华。」她看他准备要走,焦急的自我介绍。 连悦华、悦华……是卓若南口中的新朋友。 他终于正色看她,那是一双会摄人心魂的眼眸,或许对大多数的男人使出这招都有用,但他一眼就看出那双眼里充满强烈的算计。 就像自己一样,包装出来的假面。 看来这个女人不能待在卓若南身边,他马上意会过来她接近若南的目的,但目前他首要之务不是处理这个女人,而是里面的状况,他耽搁太久了。 「谢谢你,但我现在有点事没办法多聊了。」 「你是要看若南的比赛吗?我也是,我特地社课请假要来帮她加油的。」 他漫不经心的虚应,一靠近教室门口就看到群眾堵住入口,碍于身旁有个人一直在注视自己,不然他早就把他们拨开了。他有些气恼,无奈的出声:「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 本来还不情愿的人一发现说话的人是姚廷映之后,大家发出惊叹声纷纷让出一条通道让他过。他刻意忽视身后那不断挤在他背上的柔软,对她的厌恶与不悦更上一层,他忍不住用力推开最后一位挡路的人。 他当场目睹卓若南重摔在地,红色头套掉出来,落在脚边。她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他整颗心就像掉入冰窖,感到浑身发冷。 她愤怒的吶喊一声,气势逼人,就像绝望的狮子那般嘶吼,带着挫败与无力。她举起手要往他的胸膛攻击,结果被他快速攫住,毫不费力的转换姿势从防备变为攻击,强势的压住她的双臂往后扳,她试图要挣扎,整张脸扭曲变形,用被箝制住的双手拼命往上顶,剧烈疼痛让她的眼眶发红。 气氛凝滞,观眾双手做祈祷状,不停替她加油。 虽然第一次认识这个社团,当初也是因为好奇而来观赛,但从一开始的比赛看到现在,尤其是这个社长奋不顾身的跳出来抵挡伤害,这个举动让群眾感动莫名,也对这位来自清国的三位选手感到不齿。 李飘飘想要衝进来,却被裁派挡住,他冷漠的道:「选手们在比赛,请勿干涉。」 她不忍心再看卓若南煎熬,但她的社长却迟迟不肯投降。比赛到现在已经十五分鐘了,他们看得心急如焚,却又无力帮忙。 「可是她很痛啊!」 裁判缓缓地摇摇头,「男选手没有犯规,女选手也没有举手投降。」 站在场外一段距离的姚廷映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感受到下唇的疼痛,抬手一抹,从手背看到血痕,原来自己咬破了唇。 左晏扬的确没犯规,但他却用激烈的手段在对付她。 他无法想像他不在的前几分鐘她是怎样被对待的……想到这边,一股前所未有的椎心刺痛自心口蔓延开来,他无法坐视不管。 「这是场比赛,你不能干涉。」一道同样夹带愤怒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他转头一看,就看到蔡郁乔紧绷的侧脸。 原来她也来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前五分鐘?还是一直都在? 「我没办法。」 「你又能怎么办呢?你看她的社员都想阻止了,但是除非是阿南放弃,不然这场比赛是不会结束的……你没看到那个人是故意拖延比赛吗?不想要就这样了结她。」蔡郁乔冷冷地瞪着左晏扬,他的奥步她见识过了。她唾弃这种人,所以今天她也是草草写完考卷就赶过来,刚好赶上她上场。 一开始他会答应这场友谊赛就是要玩弄单纯想好好经营社团的卓若南,只为了满足他的邪恶心态。 她发现身旁的姚廷映没有回应,疑惑的看向他,结果震惊的瞠大眼。 一连串泪水从他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混合渗血的唇,从他脖颈流下。明明已经深秋,但他的白衬衫沾黏身体,是冷汗让他剧烈颤抖,抑或是痛苦的压抑住情绪?她分不清楚。不过,却也清楚看出他再也无法隐瞒的情意。 在短暂的怔忪中,她来不及阻止他衝出去的背影。 CH4-2 「你真是爱哭包。」每次他一哭,卓若南就会取笑他。 他的哭是会哇哇大哭引人侧目的那种。他不怕被别人嫌吵,毕竟眼泪是很好用的东西,只要哭,所有人都会举白旗投降,他可以哭一整夜都不怕眼泪流乾。 因为……眼泪是真,情绪是假,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发挥。 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到心坎里,流下无能的泪水。 这一刻就算会被拆穿他也无所谓了。他推开裁判,这时候的卓若南正想办法站起来,踉蹌好几次才终于站稳。然而,她才刚站定,一阵短促的风声伴随着一道黑影朝她的颈侧攻击,她惊得退后,背部抵住镜面,她无路可退了。 她的脸庞感受到一阵疾风呼向她,她闭上眼,紧绷身子准备好承受那份痛楚,然而,想像中的痛苦没有袭来,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与温暖温柔的包覆住她,她慢慢睁开双眼,瞳孔急速收缩,紧张的氛围在他的出线后瞬间消散了,她喃喃低语:「小映,你怎么来了?你、你不是在考试吗……」 姚廷映一手护着她的身驱,另一隻手则是轻轻握住左晏扬的手腕。 他俏皮的眨眨眼,露出靦腆的笑容。「你想要我给你加油打气不是吗?」 或许是太过讶异,她心神恍惚的看着他,「可是,你也不能跑上来啊,我们正在比赛呢。」 左晏扬的脸涨得通红,眼珠瞪得溜圆,嘴巴因为不可置信而大张。试图挣脱,但那隻柔若无骨的手看似轻握,五指收缩的死紧,他完全拔不开。 冷汗滑落颊边,他几乎耗尽全力在挣脱,忽然下一秒姚廷映松开手,他整个人倒退数步跌倒在地。外人看起来就像他一时没站稳跌倒,但只有左晏扬心里知道,是他,使力推开他的。动作如此轻盈,没有人会发现那力道是多么猛烈。 「嗶嗶,我宣判这场比赛是清国高中获胜。」教练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这才拍了拍身上灰尘,不慌不忙地起身。 那个人的侧脸看着卓若南的表情是多么温柔,转向自己时,那脸上的温柔没有消去分毫,仍然是那副无害中略带羞怯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就像镀了一层冰直直望着自己。不等他深究,那双眸子就转回她身上。 姚廷映对于裁判的宣判置若罔闻,抱着卓若南,有些气恼的嘟嘴,「你好多地方都受伤了,真是的。」 「我没事啦。」她一笑就牵扯到嘴角的伤痕,「啊,好痛。」 「你看看你,还说没事,只会逞能。」用指腹轻轻触碰她的伤口,深怕弄痛她一样,那样的温柔。他总是用这种温柔又无奈的表情看着她。 忽然发现一直被他抱在怀里,卓若南不自觉脸红了。 「让你看我出糗了,真是糟糕……」 「你真的不用那么努力的。」泛红的眼迷离,有些哽咽,「你知道吗?」 发现他刚刚已经哭过了,卓若南自责的捧起他的双颊,她完全没有发现周围都是人,她坚定地看着他,「因为我要很强很强才能保护你。」 他征愣,一阵阵热气涌上眼眶,眼泪渐渐地在眼眶凝聚、滑下。 从没看他这样无声的哭,她吓到了,慌张的用破皮的手擦掉泪痕,却染上了自己的血,越擦越脏,看她慌乱的样子,他忍不住破涕而笑。 「真是爱哭包,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收敛微笑,眼珠转动,在心里答:哭你傻。 她们社团输了。 关颖气急败坏的猛捶桌子,好几天过去,她的后脑勺还在痛。其他社员也一脸愤恨不平的嚷嚷:「没想到清国的人那么卑鄙,搞那小人的动作!他们赢的不光荣!唾弃!」 「是啊是啊,飘飘学姊,赶快把他们列为黑名单,以后换他们想跟我们合作……哼,没门!」 「就算只是友谊赛也不是这样搞的嘛。」 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那场不公的比赛,卓若南淡定的用绷带缠绕受伤的手腕。托他的服,她的手腕伤势恶化了,不用绷带包紧就会抽痛。由于全身都在痛,最爱的热水澡都不能泡了,也必须中断持续中的锻鍊。 输了比赛又掛彩,这些损失对她来说是很巨大的,但是,她并没有一点的不爽,反观,她开心极了。 她笑着翻开社团申请书,空格被填的满满的,一夕间空手搏击社的名声在大亚传开,许多人是看了那场比赛后决定要加入她们的社团,其中还有几个有着空手道、跆拳道、基本防卫术的背景,学校也颁发了一个奖给她们。 永不气馁奖。还是校长亲自颁发的呢。 看着社团唯一的奖状,她乐呵呵的将它裱框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还不错啊,这场比赛所带来的利益可多了,拨款变多了,社员变多了,讨论度也是,穿梭在校园里都能听到学生在分享那场比赛。 她真是笑到合不拢嘴。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她一接起来就听到某人甜腻的声音:「社团活动差不多结束了吧?我这边也提早下课了喔,赶快来找我吧。」 姚廷映变得更黏人了。 她什么缺点没有,最大罩门就是姚廷映放大绝撒娇,她完全招架不住。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那你别乱跑,我这就去找你。」 她一掛上电话就发现原本愉悦谈天的社员全都将视线转向她,十几双眼睛同时无语地看着自己,怪诡异的。 「干、干嘛?」 「社长好幸福喔。」关颖双手托腮,睁着大眼,甜滋滋的笑。 「哪里幸福?」收拾的手没有停顿,随口应道。这时包包里的护腕在她塞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她弯腰去捡。 「跟男朋友啊,好甜蜜喔。」她曖昧的眨眨眼,意有所指。 一股热气窜上脸颊,手一松,护腕又掉下去了。「噗──什么男朋友?是我弟啦!」 李飘飘狐疑的抬眉,凑近她潮红的脸。「不是那个英雄救美的姚廷映吗?」 什么跟什么嘛,情况根本就不是那样。她自认了解姚廷映的性格,他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常常都是与受伤惊险的擦身而过。要不是当时左晏扬有即时收手,不然若姚廷映被打受伤了,她绝对跟他没完。 「不聊了,我要走了。你们也赶快回家吧。」无视身后的窃窃私语,她正经八百的挥了挥手,第一次觉得社团教室让她浑身不自在。 走出教室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护腕忘记捡起来了。 「算了,反正我也很少用到它。」她迈开双脚正要离开长廊,一抹娇小的倩影从阴影跳出来,吓了她一跳。 「哇!悦华,是你啊。」她拍着胸,安抚狂跳的心脏,「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悦华将手上提着的小盒子举起来,笑得无比可爱。 「今天烹飪社做了泡芙喔,要给你吃的。」说完,她兴奋的打开盒子,一颗颗饱满的泡芙映入眼帘,让人食指大动。 「看起来好好吃喔。」她舔唇,手指才刚碰上,电话又响了。她胡乱将手擦在衣襬上,不用看号码就知道是姚廷映在催人了。 「不好意思喔悦华,下次再吃你做的泡芙吧,我有事要先走了。」 「啊,等等。」她急得拉住准备要离开的卓若南。 「怎么了吗?」 「这些都给你带回去吃吧,毕竟是做给你吃的嘛。」她不等她的回应就将盒子塞到她手上,然后笑着挥了挥手就跑掉了。 跑了没几步,她忽然回头,发丝轻甩颊面,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一定要吃喔,是做给你吃的。」 「哦!好的,谢谢你囉。」她晃了晃盒子,连悦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跑离她的视线。 真是可爱的女孩,卓若南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连悦华是她短短这两个月才开始友好的同学,她的外表跟个性一样少根筋,常常忘东忘西。刚好卓若南被分配坐她隔壁,连悦华常常跟她借东西,次数多了聊天的机会也多了,她们就这么成为好朋友。 今天可以跟姚廷映分享了。提着沉甸甸的盒子,她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CH4-3 奇怪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平常没什么人找她,都是她去找人,有时候还不给见呢,闭门羹常常都在吃。偏偏今天一堆人找她。 「你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喔。」她双手插腰,不客气的对前方笑咪咪的闺密说道。对于蔡郁乔,她都是直截了当没在绕圈子的。 她才刚踏出校门就看到蔡郁乔倚在门口滑手机,一副等她很久的样子。 「吼,你很久欸。我站在这里不知道餵饱几隻蚊子了。」她抓了抓白皙的脚踝,上头有几颗红点点,都被她抓破皮了。 「不是啊,我跟你没有约吧?」 听见她的质疑,蔡郁乔若无其事的耸肩,一脸无辜。「怎么,不能见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饭啊,最近我期待已久的小丑终于上档了,不然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歪头看着兴高采烈的蔡郁乔,发现她的沉默,那喋喋不休的嘴巴总算闭上。 「干嘛?」 「你不是知道这个时间我都很忙吗?」她将手錶的镜面朝向她,后者看见了,无所谓的耸耸眉毛,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要接廷映下课啊,你明知故问。」 「我就是知道所以才约你啊。」她理直气壮地回。 她紧皱的眉宇一下子松开了。「蛤?为什么?」 蔡郁乔不喜欢姚廷映这她早就知道了,但是依她的个性讨厌归讨厌,但也不是那种会干涉交友的人,所以这次拦截之举让卓若南很意外。 「不然这样好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我家吃饭啊,如何?」她笑得和蔼可亲,这一笑牵动每一个神经细胞,寒毛直竖。 「……」 「不要吗?再不然就一起看小丑,或者租一个片子回家看,如何?」 「……」 「别只顾着发呆啊,还不赶快打给廷映问看看他的意愿?」 最近她身边的人都变得有点怪怪的,但要说哪里奇怪,她实在也说不出来。 还是……问题是出在自己? 吃着爆米花,来回望着至亲好友,这和悦的气氛诡异的让她匪夷所思。 他们三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她们稍早租的片子。结果一向爱看恐怖片的蔡郁乔今天反常的租了动画卡通,功夫熊猫2,是个平常在电影台都会拨放的动画片。然而,他们现在竟津津有味的看熊猫与孔雀在打架。 平时一有机会就找廷映斗嘴的郁乔此时伸出手,横在卓若南面前,「廷映,你的爆米花是焦糖口味的吧?我可以吃看看吗?」 「可以啊。我这里有香檳汽水,你要不要喝?」又一双手从卓若南另一边伸过去,彷彿无视夹在中间的她。电影已经拨放了一半,他们根本没跟她说上半句话,两人反倒热络的很,似乎把一辈子的话都趁现在聊光了。 这种诡异气氛她能认真把动画片看完才有鬼咧。 听着他们热切地讨论剧情,她完全插不上话,最后她放弃了,开始半赌气似的狂吃爆米花,结果到结局了她还是对这部动画片没概念。 姚廷映满足的瞇起眼,终于转向她。「很好看吧,南。」 「是是是,这里还有免费的环绕音效,真讚。」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敷衍的说。 「怎么这样讲,你坐在中间耶,是视野最好的地方。」蔡郁乔什么不会,火上浇油最会。 「早知道我就去慢跑了。」 蔡郁乔听见她的嘀咕,用肘推了推她的身体,笑的殷勤。「唉唷,怎么啦?不然再看一遍啊,我们陪你。」她这个人就是狗嘴不吐象牙,每次都被她气死。 看见姚廷映嘴角掛着的微笑,让她莫名生气,导致连话都酸溜溜的,「不用了,已经九点了,我要回去了。」 奇怪了,他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要好,自己竟浑然不知?她从来没对姚廷映发脾气,但现在她直接起身转身就要走,屁股才刚离开椅子就马上打消这可怕的念头,回头牵起姚廷映的手。 都是社员没事干嘛提到什么男朋友的,打乱她的思绪。 「对了,你冰在冰箱的东西要记得带走欸。」 「对吼,差点忘了。」想到连悦华亲手做给她的泡芙,坏心情顿时被打散了。兴冲冲的打开盒子,「要不要吃?」 一向爱吃甜食的姚廷映很快的捏起一颗泡芙,才要塞进嘴里,忽然想到什么,随口询问:「这谁给你的?」 卓若南边咀嚼边含糊的回应:「唔,好吃好吃。就是那个啊,连悦华。」她将嘴角的奶油馅抹进嘴里,吃得快活。 不料,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她贪嘴的又想再拿,指尖刚触碰到就被一掌拍掉了。咚咚咚,泡芙滚落在地。 手还维持着抓的姿势,她诧异地瞪着地上的残骸,视线慢慢转移到看起来很激动的蔡郁乔,她有点懵了。「欸……你、你在干嘛?」 她焦急地握住她的肩膀前后大力摇晃。「赶快吐出来,白痴喔,你吞下去了吗?」 「蛤?我吞下去了啊。」看见蔡郁乔流下焦急的泪水,她困惑不解的望向严肃沉默的姚廷映,怎么连他都露出这种表情?怪恐怖的。 她对吃的没有任何过敏啊,而且这是新鲜做的,她可以保证没有过期,因为当时她碰到盒身还能感受到刚出炉的温度。 背部忽然感受到用力拍击,她差点咬到自己吐出来的舌头,她边闪边喊:「喂!你要把我打死啊?」 眼看她不会吐出刚才吃的东西,蔡郁乔挫败的抚额,方才对姚廷映的温文言语全部破灭。她指着他的鼻头破口大骂:「这是你顾的,我最近没什么机会顾到她,所以她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你的问题。」 忽然被骂的姚廷映睁着无辜的眼,小鹿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苦丧着脸说:「你怎么那么兇,吓死我了。」 蔡郁乔一愣,无可奈何的叹息,以哀悼的神情望向仍然懵逼的卓若南。「你自己好自为之,看是会拉肚子还是食物中毒,我建议你去洗个胃比较好。」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啦……」 「我误会?哼,要怪就怪你自己笨,只会看错人,被骗还不自知。」她意有所指地望向姚廷映,见他没有反应,只好将目光转回卓若南,又叹一口气。 开口还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凝视好友与好友所谓的弟弟。 这两人都有对彼此说不出口的秘密,她这个外人虽然一眼就看出,但也没资格说什么,就算看得焦急,但毕竟没法点破,只好等他们其中一人想通坦白了。 眼神转为怜惜,她轻柔的抚过卓若南的背。 「抱歉,拍太大力了,很痛吧。」 「没事啦,你吃错什么药了?」 蔡郁乔笑而不语,只是摇摇头。 她知道很难的,毕竟他们把彼此看的太重要,所以更难啟口。 「时间晚了吧,你要不要先回家?」 卓若南一愣,望向发话人,惊讶到声音都扭曲了。「小映?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他摇摇头,坚定的说:「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不一起走?」她没发现自己的口气带着质疑,她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第一次发现男生俊美女生俏丽,毫无违和感。 「唉唷,别问那么多嘛,我会自己小心的,你赶快回家吧!路上小心。」姚廷映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将她推向门口的位置,无视她带着错愕的眼神。 「好,那我先走了,你到家要马上打给我。」她也赌气的打开门,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CH4-4 砰。门被大力甩上,姚廷映辛苦建立的笑容瞬间垮掉,他面无表情地转身面向蔡郁乔。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向自己扑来,她想要逃走,但这是她家,她要逃到哪里去呢?于是她挺起肩膀,趁他还没开口先来一记下马威。 「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往前一步,错开她紧绷的身子往沙发的位置坐下去,面带倦容,好像刚刚的快乐都是强装的。他将瀏海梳向后,抬头看着佇立不动的她。 「我觉得你也坐下比较好。」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囉。」她战战兢兢的坐下,手还规矩的摆在膝上,方才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我稍微知道一点连悦华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更多。」他看似随口询问,但手指底下的双眼定定凝视她,所以并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慌。 她迟疑片刻,随即点点头,扯出无奈地苦笑,「每次都要从我这边套话,烦不烦哪。」 「没办法啊,谁叫你是她的闺密。」喉头忽然哽住,他将酸涩嚥下,「秘密的话……她比较会跟你说吧。」卸下可爱男孩的包装,双眉微蹙表情凝重的他就像很多忧愁的男人,将所有忧愁凝在眉间。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表情,但每次一见到他的真面目仍会胆战心惊,他让人感到恐惧,尤其是不笑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时候。 深呼吸,迎视他的目光。她不想那么快低头,毕竟她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要不是卓若南的关係,她压根不想跟他有交集。 「不如你先说说看你所知道的吧?这样我再补充会比较快。」 姚廷映面不改色,但眉梢微微动了一下,他看见她眼底的坚持,叹了气将视线别开。「我是前几天才知道连悦华这个人,也就是南社团活动前一天,隔天我就遇到连悦华了。」 「在哪里遇到的?」 「社团教室门口,我还没进去,她就忽然出现了,跟我说了一些话。」他若有所思的抚摸光滑的下巴,想着当时的画面,不解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哈,我就知道。」 「什么意思?」 「她是故意要堵你的,你没发觉吗?」她这番话带着嘲讽,似乎在笑他竟然没发现这么明显的动机。 「为什么?我听南说,这个连悦华会去看她比赛啊。」 「当然啊,但她主要是看你啊。」 他的肌肉,猛地绷紧,浑身血液彷彿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对这个名字那么熟悉,他们四目相接,从彼此眼里看到答案。 「她是你的疯狂爱慕者啊。」 她将湿润的发丝梳开,望着镜子里头发滴水的女孩,抿抿唇做出微笑的表情,镜子也仿效她的动作,嘴角快速的垂下来,它也一分不差的照做,最后她用溼答答的手将镜面抹湿,别开头。 拿起吹风机,在噪音底下思考盘据脑海的疑惑。「奇怪了,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打给我?」 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或许是他们第一次独处的关係,还是因为是姚廷映主动把她支开的缘故?越想越烦,索性关掉吹风机,躺平床上。 滑开手机,指腹毫无意识的点开姚廷映的line讯息,五分鐘前她才传一封讯息,但并没有被已读。平时她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所以她现在那么焦躁不安实在很不像自己。 「啊,好烦喔,打过去不就好了。」说时迟那时快电话响了,她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按下通话键。「喂?喂?」 「社长……不好了……」电话那头传来关颖微弱的声音。 「怎么回事?」 「飘飘收到一封简讯,说是清国那边的人传的讯息,内容提到了上次比赛的事情。」 想到左晏扬那副嘴脸,她就有气。「比赛不是他们赢吗?他们想做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这短暂的沉静让她的不安徒增,她催促。「快说啊!」 「我觉得我们见面谈比较好,现在我在飘飘家了。」 掛上电话,她没有将未乾的头发继续吹乾,而是随意用个发圈束紧就出门了。经过姚廷映住的别墅,里面一片黑暗,看来小美今晚也不在。 摇摇头,将思绪拋开,绷着脸将步伐加快。 按李飘飘家的电铃,结果开门的是一脸严肃的关颖,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拉进去,室内漆黑寂静,一向不信鬼神的她竟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你们在省电喔,干嘛不开灯?」她摸黑往前走,看到一团坐着的轮廓,她想要找到电源开关,结果那团不动的轮廓忽然点亮一根蜡烛,顿时晕红的光线打亮李飘飘神祕诡譎的脸,她阴测测的对着发愣的卓若南笑。 「靠,有病喔!」她现在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气恼的推了她一把,抚着胸口。「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害我头发都来不及吹乾就过来了,结果原来是你们在製造惊吓给我啊?」 「是真的有事啦……」关颖刻意压低的娃娃音从身侧传来。由于蜡烛的光线十分微小只能勉强照亮拿蜡烛的人,所以卓若南跟关颖的脸都是暗的。 卓若南惊魂未定又被吓,身体往后靠去,「别闹了!无聊喔!」 「不是故意的啦,是真的没电了。」她又点亮两根蜡烛,将蜡烛分别拿给她们,看起来很像奇怪的仪式正在进行中。卓若南挑眉,半信半疑的接过。 将头转向关颖,「你在电话里很焦急的样子,是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在讲的?」 关颖重咳几声,将游移的视线转向李飘飘,后者随即意会过来,赶紧从口袋拿出手机,将内容展示给卓若南看。 「喏,你自己看吧。」 她快速略过一遍,不可置信的睁着大眼看着她们,李飘飘的表情难掩兴奋,而关颖则是紧握拳头,两个人的状态都十分亢奋,于是她深吸气取走手机,专注的看着内容,将一字一字吸收进去。 「因为只有你的联络方式,所以我希望你能将这段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若南听,千万拜託了。前阵子的友谊赛,我们清国虽然赢了比赛,但却输了光荣,在此我严惩我的社员,也惩罚我自己,对于伤害你们的事情我们感到万分抱歉,因为这次事件我们也无心训练,整团都处于低迷状态中,所以现在传这封信是希望你们能给我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并且我会照着当初跟若南谈的,答应让你们参与年底的全国比赛作为原谅我们的条件,请务必将此讯息传达给贵社长知道,拜託了。」 CH5-1 「你觉得怎么样?」 当她一放下手机,李飘飘就凑上来,那双眼睛闪亮动人,带着澎湃与热血等待她的回应。 卓若南暗自扭动手腕,酸涩感涌现,她面不改色的将手包覆住整个手腕,这后遗症伤她很深啊,恐怕需要一点外力帮助加速復原了。 见她迟迟不说,被逼急的两人推了推她不动的肩膀,急道:「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她耸耸肩,看似无趣的抬起眸,声音平板。「我不想。」 「蛤?为什么?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欸。」 「你们这些傻子,如果我们答应了,岂不是包庇他们不齿的行为了吗?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杜绝跟这种人往来,将他们列为黑名单打死不理。」她的语气跟表情一样冷若冰霜。将手机丢还给李飘飘,看见两人无法掩饰的落寞,她选择忽视。 哼,她从来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尤其又是那种搞小动作的恶势力,她一向不齿。 傲然的挺起胸膛,对着低头看手机的李飘飘说:「去跟他说,我不要。」这句话讲完就觉得通体舒畅,一种爽快的感觉遍佈全身。 「可是……」李飘飘欲言又止,看着萤幕的视线不断游移。 「怎么了吗?」她马上发觉不对劲,将身子凑向她,发现那段话的下面多了一行文字,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回绝,所以左晏扬又传了一句她绝对得答应不可的话。 「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只好把那个叫做姚廷映的男人的秘密说出来了,相信连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喔,所以我期待你主动找我联系。」关颖轻声念着上头的文字,尽可能平顺而不带情绪的唸出,然而,两人都发现卓若南僵硬的身子。 一提到那关键人物的名字,社长就会完全变了个人,如果说她平常是隻猫咪,那此时此刻就化身为狮子,随时张牙舞爪攻击可能会带来危险的人。 「我要回绝了喔……」李飘飘说到一半,手指尚未触碰萤幕就被她夺走了。 卓若南垂目,将兇光掩饰在睫毛底下,但那双剧烈发抖的手洩漏她的极度不悦。她快速在萤幕按了几个键后又将手机丢还给她,这次李飘飘没有接到,手机擦过她的手,直接摔在地上。 「啊啊啊我新买的苹果。」她心疼的检视外壳,好险只有角角擦伤,她也不敢对卓若南发脾气,因为现在社长看起来恐怖极了。 「你不用回了,我直接将我的手机号码传给他了,有种他就亲自来找我。」卓若南咬牙切齿的道,这时自己的手机响了,她口气不善:「喂?」 电话那头显然被她的语气吓到了,一时间没有马上回应,卓若南才想掛电话,赫然发现来电者是姚廷映。 她急得将语气转换,柔声说:「是小映啊,你回来囉?」 「南,你还好吗?还是我吵到你了?」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没什么精神。 「我没事啊,现在飘飘的家,还有关颖,我们三个在聊天呢。」 「是喔……我想跟你说我回来了,然后我有点累,要先睡了喔。」 姚廷映一改平时撒娇的语气,尽显疲惫。每次他们电话聊天都是一个小时以上的,为此他们国中时期还一起办了网内电话免费的优惠费率,但随着网路逐渐发达,他们讲电话的机会可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都用简讯在回覆。 但是偶尔他们还是会聊到天南地北忘了时间。 「喔、喔……那你赶快休息吧。」空虚装进心里然后静静融化慢慢扩散,无法言喻的惆悵在掛完电话后还无法立即抽回,她茫然地看着已经掛掉的电话。 抬眸,就看到两双看戏的眼睛。 「干嘛?」她下意识的缩了下巴,一脸难掩慌张的样子。 「是你的廷映弟弟打来的吗?他……」关颖曖昧的眨眨眼,还想问更多,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会扰人心乱的话,就被匆忙起身的卓若南硬生打断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左晏扬?」李飘飘拦住她,比起关颖只想八卦她跟弟弟的关係,身为社团公关她更想知道卓若南是怎么回復他的回信,然后她打算怎么做。 卓若南挺直略带酸涩的腰桿,这时蜡烛终于烧到了底部,啪一声熄灭了,她的脸顿时被黑暗垄罩,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但她的回应不仅是坚定,更包含着绝对不容反驳的意味。 「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卓若南,会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宽敞的空间瀰漫香浓的咖啡香,灰黑色调的装潢让气氛感到有些严谨,这家咖啡馆很安静,客人大多数是一个人,享受恬静的生活。 耳边环绕古典钢琴声还有隔壁桌客人敲打键盘的趴搭声,卓若南啜了一口摩卡咖啡,微带苦味的咖啡滑入食道,她终于张开眼,看着面前正在搅拌咖啡的左晏扬。今天早上她答应赴约,并约了这间离她家有一段距离的咖啡店,只为了不想让他打扰她的生活圈。 「说吧,你威胁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话先说在前头,要不是因为小映,我才不会理你。」她直接表明对他的反感,光眼神就带着冷漠。 他似乎丝毫没被她的冷嘲热讽影响到,而是双手环臂,背靠椅垫。「我很意外你马上留下你的联络方式。看来你们社团的人很有效率嘛。」 卓若南凌厉的目光射向他,「不要转移焦点,我时间宝贵。」 他低下头又开始搅拌咖啡,几乎要磨光她不多的耐性。她快手一伸,抽走他的搅拌棒,一股淡淡的发香窜入他的鼻腔,他茫然的抬头就撞见那双深邃幽黯的眼睛,他的心脏猛然一缩。 「说话啊,你不会讲话啊?」她恼怒的丢开搅拌棒,口气不善。「还是你是来整我的?既然这样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正要起身走人,左晏扬脸上的怡然瞬间消失,结果手一拨不小心就把杯子弄倒了。液体瞬间扩散,衬衫也沾染了咖啡渍,他狼狈的擦拭桌面。 「啊,真的十分抱歉……」 「嘖,真是麻烦啊。」卓若南皱眉,抽出面纸协助清理。 服务生听到骚动声也赶忙拿抹布过来,还没真正靠近他们那一桌就被左晏扬用眼神示意打发掉了。丝毫未觉的卓若南还在忙碌清洁,都没发现那是他故意造成的。 「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跟你道歉的。」 冷不防听到他严谨的道歉,擦拭的动作停顿下来,她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就看见他不太自然的微笑,那眼神盈满的是歉意。视线往下,落在她的手腕处。 将准备好的药膏拿出来,递给她。「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厌我,所以我不得已只好使出这种奥步来吸引你的注意力,并且骗你出来。」 卓若南放下面纸,不发一语的看着朝她伸出的双手。最终她没有拿走,而是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包包,转身走人。 「卓、卓若南!」 她停下来,慢慢转向他,平静的几乎没有表情。 「你还想说什么吗?」 「关于姚廷映,他是个狠脚色,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她的双目大睁,无法置信地摇摇头,冷静的表情瞬间被打破,她衝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再乱讲话,小心我就让你哭着找爸爸。」 左晏扬明明可以轻易地拉开她的箝制,但他只是深深凝视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感受着自己乱了拍的心跳声,还有她不断喷在脸上的鼻息。 「你再拉下去恐怕手腕的伤又要痛了。」 卓若南松手前先狠狠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回椅上,愤怒仍旧。「你最好讲话小心一点,活到现在真是万幸。」 他抚平衬衫的皱纹,灿笑。「真是谢谢你的关心。」 卓若南白了他一眼,不打算再浪费口水,离走前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试图将不快吞回腹中。 这次左晏扬没有拦下她,而是看着她因为生气而颤抖的背影。 嘴角掛的笑,逐渐深沉。 他活到现在还没有想要的东西没到手的,这一块甜中带酸的糖果,他势必会吃到的,或许会辛苦一点,但没有不可能。 手伸出来,对准她即将离去的背影,用力捏紧。 CH5-2 「他说我是狠脚色?那你是怎么回应的呢?」姚廷映忙碌的舔着霜淇淋,无辜的大眼滴溜溜的眨,眼睛始终盯着快要融化的牛奶霜淇淋。 看着他幸福的吃样,嘴角还沾了些许的鲜奶油,怎么样都不像左晏扬口中说的那种人,卓若南愣了愣,摇头失笑,不知道是笑左晏扬说的话,还是笑自己竟然会有那种疑虑。 「没事啦,他应该只是开玩笑的。」 起身想要从桌边拿出纸巾替他擦拭嘴角,结果原本专心在吃冰淇淋的姚廷映突然伸手将仅剩的卫生纸都抽光,将桌面仔仔细细擦拭乾净。卓若南不解的看着他突然执着的举动,忽然之间愣住了。 姚廷映满意的看着擦拭乾净的桌面,这才若无其事的用那黏腻的嘴巴说话:「冰淇淋超好吃的,你应该也点一支的。」 「瞧你吃成这样,肯定好吃。」卓若南宠溺一笑,用指腹当作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鲜奶油,下意识的舔指,「唔,有点甜。」 在说这话的同时,他忽然抬眸,两人的视线交会。这一秒时间定格,她不由自主的坠入那双深邃的的眼。少了平时的灵动,多了一种她从未看过的情绪,让她莫名感到压迫。她别过头,手压住胸口的位置。 第一次发觉这个空间好狭小,小到空气稀薄,让她呼吸不过来。 『他可是弟弟喔,卓若南,你在想什么啊?』她抱着头不断在心中哀号,这奇妙的感觉让她害怕,她想要逃走,可是没理由啊,姚廷映只是姚廷映,他还是他,他完全没有改变,一丁点都没有。 头壳坏去的是她自己。 「呼,好多了。」她张开眼,总算能正眼看着歪头露出担心的表情的姚廷映,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她出汗的手背,拍了拍。 「你还好吗?」 「我、我很好啊。」她抽出自己的手,发觉被触碰过的地方发麻了。 姚廷映看了眼她不断揉捏的手,笑容没变,担忧也没变,依然是她认识的他。「我指的是你吃了连悦华做的泡芙,肚子没问题吗?」 卓若南被他转变的问题节奏乱了拍,迟疑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乾笑几声,大动作的拍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哈哈大笑。「没问题啊,好得很!」 「那就好。」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脸色也放松许多。 「嗯。」她仓促回了一个嗯就开始大口啜饮玫瑰花茶,眼球飘移不定,显得有些不自在。 难得的放假日,他们却沉默的坐了一个下午,而且最先起身的是姚廷映,他那唯美的脸露出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悲伤,就连语气都不像往常那样活泼,反而带了一点低落。「我先走了,待会还要跟老师讨论课业的事呢。」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说完她拿起包包,却被他微笑制止了。 他顺手将桌上的帐单夹在腋下,「没问题的,你再坐一下吧。」他的微笑有了深度,或许是一站一坐的关係,他的声线变得低沉,让她不禁怔忡。 「而且,我觉得我先离开对你比较好。」 姚廷映顶着一张冰块脸走在街上,用冷眼逼退几个想搭訕的人,若还有人白目想贸然靠近他,他就直接一脚将他们踢开,那火爆的态度省去他不少麻烦。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嘴里就像含了一颗炸弹,随时能引爆。 「好一个左晏扬,你真的是不要命了,现在不把你弄死更待何时?」 这次走的路线跟平常完全是反方向,但他的步伐熟悉的就像每天在走一样,就连岔路跟转弯处他都没有停下,显然很熟悉这个路线。 他走到一栋连锁健身中心,从透明玻璃窗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犀利的目光锁定正在举重的人,上扬的唇线透漏冰冷的弧度。他知道左晏扬每天都会到这边锻鍊身体,今天也没有例外。 「哼,真是不费吹风之力。」 推开玻璃门,柜檯服务生马上笑脸盈盈的迎接他。「您好,请问是会员吗?」 姚廷映眨眨眼,眼里哪里还有凌厉之色。他睁着大眼,困惑的道:「不是耶,只有会员才能使用这边的器材吗?」 服务生被他呆萌的表情给融化了,音量不觉放轻,语气温和许多:「公司是这样规定的,不过如果您立即申办会员,那……」他不慌不忙的拿出表格要让姚廷映填写,但眼前的男孩始终没有接过,他不禁產生疑虑。 姚廷映本来就不打算留下自己的资料,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没好处,于是他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来找朋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请进。」服务生不疑有他,退后一步,让出一条路给他。 也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恐怕连最轻的铁片也拿不起来吧? 由于他太专注在想这个问题,所以错过了姚廷映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火光,他大步走进锻鍊区,许多锻鍊中的肌肉猛男无不被突兀出现在这里的他给吸引住,纷纷放下器材,毫不客气的打量他,甚至有几个还对他吹口哨,他一概置之不理。 直到走到尽头,背对着他的左晏杨也没有反应到他的出现。当他终于察觉时,已经是十分鐘之后的事情。 他放下哑铃,转身正要从椅背抽出毛巾擦拭汗水,就看到他不发一语的坐在上头,笑咪咪的环臂看他。 「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那个谁吗?」或许是太过惊吓,手指着他的鼻头,一时间竟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是姚廷映。」 「啊,对啦,你来这边有什么目的吗?」他擦着汗的动作让肌理分明的肌肉显现,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他主动走向前,身体微倾,近距离看着依然保持微笑的姚廷映。 见他没反应,左晏扬也不急,决定无视他继续锻鍊,擦过他的身子走向置物柜开始喝起水来。 姚廷映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汗流浹背的左晏扬,视线悠然转下,望着缠绕白布的手腕,精光闪现,他起身步步逼近背对的他。 「你知道该死两个字怎么写吗?」 仰头喝水的姿势一顿,他马上嗅到危险的味道,还没转身,一股压力从背部压上来,他的头瞬间撞到铁柜,整张脸因为压迫而扭曲变形。 他,完全动弹不得。 他感受到一隻手重压背后,另一隻手则是轻轻按住他的手腕处,而那个人的双脚则是踩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他以为可以轻易挣脱,但不论怎么施力,身体就像黏了强力胶无法与铁柜分离。 「你、你是谁?」他想努力不让声音发抖,但事与愿违。 耳边响起他如鬼魅般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气息让人瑟瑟发抖。「就是你口中的……狠、脚、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想干嘛?」他试图挣扎,但那力道太过强劲,青筋从额际浮出,他几乎快把一口牙给咬断仍无法移动分毫。 恐惧慢慢蔓延全身,他等不到姚廷映说话,焦急的说:「你放过我,我不会再打扰她了……」 「哼,如果我信你这卑鄙小人,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但你现在的举止不也挺糟糕的吗?」忍着疼痛,他尽可能平静的说出这段话。话讲完不久,那股压迫感神奇的消失了,他快速转过身想要挥拳攻击,才刚出拳,双手就被擒住,他大惊。 眼前那拥有绝美容顏的男孩眼神带着冰冷,嘴角掛着微笑,只用一隻手就轻易的抓住他的双手,然而更让人生气的是,他另一隻空着的手还插在口袋里。 「你到底想干嘛?」 姚廷映的眉毛扬起,手指慢慢收缩,指缝深深掐入他的肉,捏着他的筋,左晏扬忍不住痛,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很简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语毕,快速一个扭转,他的手腕被翻转一圈,呈现诡异的弧度。 他来不及尖叫就昏了过去,姚廷映冷眼旁观昏厥的他。上前,脚尖踩住他的手,微微使力,直到手臂变成紫色他才抽回脚,表情自始自终都带着冷酷与无情。 直到离开这家健身中心都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但他心里明白,过了明天所有一切都会有所转变,或许他会承受到一直不想承受的事情。 包括真相。 CH5-3 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叹气。 「一切都是衝动坏了事啊!」盖住眼睛的手微微颤抖,「──但是为了你,这口气我无论无何都嚥不下。」 回到家,疲倦感涌现,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显得筋疲力竭。额头感受到温柔冰凉的抚触,抬眼就看到小美关切的表情。 「少爷,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轻声说了声谢谢后递过她送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刚刚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小美眉间的皱摺加深。「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小南吵架了吗?」 「如果吵架还好一点……」他苦笑。 「看起来比这还更严重呢。」 「岂止严重,根本是糟透了我。」 或许是很难得看到姚廷映这样挖苦自己,小美惊讶的挑眉,认真的打量他,「你是少爷吗?我感觉眼前的人是个有很多困扰的小男孩啊,会为了心仪的对象去烦恼那些有的没的,这就是青春啊青春。」她抿嘴呵呵的笑。 姚廷映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忽然间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苦涩的味道。 「我没有一天是不苦恼的啊,我很怕一夕之间那美好的世界就瓦解了。」 小美收起笑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担心而已,因为我一不注意就露出真面目了。」虽然言语中带着懊恼,但他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懊悔。想到那个男人此刻正承受的痛苦,他没有任何歉疚,唯一的遗憾是应该多补上一脚的。 她一听了然于心,她几乎是看着姚廷映长大,他的变化她最清楚,包括那极力隐藏的性格。于是她怜悯的望着踌躇的他,慈爱的抱了他一下。 他马上发现她的举动,才要抗拒,小美不等他的反应就拉过他给予大大拥抱。 「别害臊了,我的男孩,好歹我也是手把手把你养大的。」 「这样很奇怪啊。」他咕噥。 小美不悦的推开他,用揶揄的眼神看他。「跟小南抱抱就没关係,跟我就意见一堆,真是反了反了。」虽然语气是抱怨,但表情是慈祥的,她早就把他当作亲生儿子在看待了。 现在的姚廷映就像所有的青少年一样,为情所困。 说到卓若南,轻松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垮下来。瀏海遮住他的脸,无法辨别此刻的表情。但小美知道只要提及小南,少爷就会变成手足无措的小孩。 「好了,你可以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坐直身体,表示准备好要做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乱的瀏海拨开。「你知道的,我唯一怕的就是她会对我改观。」 「改观什么啊,真傻,这样刻意改变是很辛苦的事情。而且还不能做自己,这样哪有什么意义呢?」 听见她的忠告,脸庞佈满了哀戚的神情,却故作无所谓般的耸肩,似乎每天都在说服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 「我了解南,她是个喜欢保护人的傻女孩。这对她来说是种使命感,也是她觉得必须要做的事。她好胜心强大,而且正义感十足,她需要的就是一个懦弱无能可以展现她的保护慾的弟弟。」 望着他带着忧鬱的眼睛,小美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又闔、闔了又张,最后化为一丝叹息。 姚廷映听见了,却装作没听到。他起身,自己从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热气熏着他的眼,让他的眼睛快速眨动几下,将眼眶的水雾眨掉。 将热茶以毫不怠慢的速度一口喝下,灼烧的烫感在喉咙燃烧,就像在折磨自己一样。他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白烟在他面前飘散,但眼神聚积的悲伤化不开。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小南呢?你明明知道……」 他打断她,语气平静。「我知道,我知道不可能,但我却还是执迷不悟,你是想这样说的对吧?」 「你知道固然好,但你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鼓胀的疼痛,摇摇头背向她,将身子转到窗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皎洁的月光、灰灰的云层、晕黄的路灯,还有卓若南每天都在走的那条马路──想起当年那位端着苹果派拼命按电铃的女孩,嘴角的笑容终于不再冰冷。 指尖滑过冰冷的玻璃窗,画了一个圈。 「小美,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会为了爱奋不顾身的那种,这是不分年龄的体悟,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 「什么意思呢?」 他将手收回,悠悠地插在口袋里,嘴巴的热气让玻璃出现薄薄的白色,映出了他微笑却又淡然的脸。 「奋不顾身的爱,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小美上前,还想说什么,口袋的手机忽然感受到震动。她迟疑了一下拿起来,一看到来电显示是越洋的号码,她马上想到是远在美国的老爷夫人打来了。 她迅速接起,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姚廷映的背影。她安静的凝听,偶尔发出细微的应声,前方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小美垂下眼帘,脚步放轻的走到角落去,面色逐渐凝重。 「好、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 卓若南不知道经过这一夜,原本的世界都变了调。 她站在被泼了漆的桌边,上头用红色的字写上『臭婊子』。她咬着下唇,环顾四周,发现同学仍在谈天说地,气氛丝毫未变。就算他们都明确的看到她的位子被人设计了却佯装不知,真是让人心寒。 她默默地拿出湿纸巾将桌子擦拭乾净,好险,只是水彩,用力涂抹几下还是会擦掉的,只是那用签字笔写的不堪字眼,却怎样也擦不掉,反而更加清晰。 究竟是谁那么无聊?她卓若南做人光明磊落的,在学校也没有得罪过谁,为什么要受到这般对待?本来一点小小恶作剧她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就这样算了,但是这一次……也太过了吧?! 她闭起眼,感受到眼皮在跳动。她本来就不属于弱者,单纯不想惹事而已,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身为姚廷映的姐姐,每天要赶走围在他身边的苍蝇,没有一点底子功夫不就瞬间被爱慕者打趴了吗? 想到威胁者可能会危害到姚廷映的生命,她本来还算淡定的表情瞬间变色,原本还在打结的思绪一下子都解开了。 看起来她被盯上的原因很简单── 「吼!卓若南你这个白痴。」重拍额头,对于自己后知后觉感到恼怒。 被她的声音给吸引过来的是连悦华。她从她的位置往她的方向走过去,近看大吃一惊,声线拔高:「天啊!你的桌子怎么被画成那样?到底是谁做的!」 CH5-4 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知道。」 连悦华简直气坏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那双画了眼线的勾人眼睛佈满了震惊与不悦。「告诉我是谁对你不满的?我去找他算帐!」她刻意将音量放大,让整个教室的人都能听见她说的话。 原本热闹的气氛被她这么一骂,瞬间凝滞,温度降到冰点。所有人一致将视线转向她们,但每个眼神所代表的情绪都不一样;有看戏的、有无视的、有同情的,还有一些无法分辨的,卓若南一眼扫过就理解。于是她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转回仍旧生气的连悦华身上。 「因为那无聊的忌妒心作祟啊。」 她停顿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忌妒什么?」 「很简单,忌妒我跟小映的关係,忌妒她们没办法靠近小映,毕竟都被我挡掉了,所以才会心生怨恨。」 「是、是吗?」她嚥着口水,眼神飘移,有些六神无主。 「嗯。就是这样的。」她边用手指甲抠着字,但什么东西都没抠掉,反而因为用力过度而使指甲外翻,她忍不住皱起眉。 「是谁?是谁么无聊?」 卓若南淡淡地看着桌上的字,忽然抬头看向她。「这个字跡很可爱,很像一位很可爱的女孩所写的,而且她的字跡很好认,有点圆圆胖胖的,但最后一撇总是会微微勾起。」 经她一说,连悦华的背脊一阵发凉,就像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样,讲话开始吞吞吐吐。「我、我、我还蛮常看到这种字啊,很平常啊。」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我好像大致上知道这个人会靠近我的动机,很简单的。」不太细的眉毛上扬,嘴角勾勒出玩味笑容。「那就是想要透过我的缘故认识小映,先让我放下心防再一网打尽,这种事我见多了。」 连悦华抿唇不语,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但无奈身体却不自觉发抖,与刚才因为气愤而发抖的反应截然不同,就像是泡在冰水那样瑟瑟颤抖。 「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想笑,但笑得不太自然。 卓若南俯身凝视她,正要说什么,连悦华的手机萤幕亮了,萤幕闪过白光,一眼瞬间浮现的是姚廷映的侧脸,且那个场景很像是从远处拉近偷拍的。连悦华马上察觉不对劲,很快地按掉萤幕键,但她也知道是藏不住了。 毕竟卓若南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所以她挺起胸膛,决定装傻到底。「如、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会协助你的。」 她慢慢的咧开嘴,露出一抹深深的微笑。「嗯,谢谢你囉。」 「不会。」 卓若南将书包揹起来,她才刚进教室而已,上课鐘还没响,但她显然要走了。连悦华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她,闻言,她转了过来,身体一顿。 「你不上课吗?」 她的笑容丝毫没变,而且因为她大方的举止而引人侧目,导致注视她们的目光不减,反而更加炽热,卓若南的侧脸有种俐落的立体感,她不是美丽的类型,但却有种女子汉的气场散发在她身上。 「我还有正事要办。」她朝班长点了点头,这个班长是最近刚进空手搏击社的社员,对她很是敬仰,后者也点了点头,代表允许。 卓若南离去前忽然回头,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连悦华。 「对了,你那时候做的泡芙真的很好吃,我想你是很用心地要做给谁吃的吧。」 说完,她不等她回应的时间就离开了。 「你知道廷映又被一堆女生给纠缠一起了吗?你赶快去救他。」 「他这次又被老师留到很晚了,你赶快去带他回家。」 「廷映好像被告白了,我把地点传给你,你赶快过来吧。」 每次接到诸如此类的电话,不管她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事,又或是正在忙碌于训练的事情,她都会立刻拋下正事前去营救他,就算她知道根本就不需要,她的行动力远比思考能力还要来的快,往往都是她小题大作了。 姚廷映的身边总会配着她的眼线,同学也好,学长姐也好,甚至是老师,卓若南都会先打好关係,至少一定会有人可以立即告诉她他的行踪,几乎到了滴水不露。 她的手机从不关机,这样才能在危机时刻第一时间接起来。 会有这种行径是从国中开始的,她祕密进行了好几年,当事人是不知道的,只是有时候会有点纳闷为什么她会在刚巧出现在现场,但询问过后当然还是无法得知真相。毕竟在卓若南眼里,姚廷映就是个单纯如白纸的傻弟弟,不会追究太多。 她会做这些事都是保护他,毕竟,她曾经差一点点就要失去他。 卓若南揹着书包大喇喇地在校园游走,她现在是无心上课了,她每次烦躁的时候都会想要睡到不省人事。但在离开学校前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她脚步调转,往姚廷映的教室走去,她忽然好想见到他……看他上课也好,看他考试也好,就是想见他。 当他驻足在教室前时,正巧上课鐘响了。 她看到了一对正在谈论公克的男女对她擦身而过,由于他们太专注在谈论,所以忽略到站在原地的卓若南。 她慢慢睁大双眼。 她马上发现其中一个男生就是姚廷映,然而让她震惊到无法动弹的,是他嘴角上扬的灿笑。 胸口的闷痛瞬间席捲而来。 CH6-1 她快步走离现场,几乎是仓皇逃出。当她冷静下来时,人已经跑到了她平时常去的公园。她突然停下来,摸着冷风刮过的脸,此时正隐隐作痛,想必红了吧。 「卓若南,你到底在干嘛啊?真不像你。」她懊恼的搔乱头发,手停顿在眼睛的上方,发现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几乎到了灼烧的地步。 在狂奔过后,腿感到一阵麻木,或许是跑得太用力的缘故,她半跌在长椅上,揉着酸涩的小腿。闭上眼,脑海就浮现姚廷映的笑容,那咧嘴的灿笑是她不曾看过的……思及此,眉间皱褶加深,她太注意在他身上,反而忘记要看他身旁的女伴是谁?想要细想,但只有一片模糊的五官交融在一起,她索性整个人躺平在长椅上,仰望蓝天。 「为什么你要笑成那样呢?好想知道呢。」 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倦意逐渐覆盖她的眼,她挣扎了好一会仍不敌睡魔攻势,她的呼吸逐渐深沉,眼皮慢慢盖上。 当她醒来时,面前出现一位她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猛然坐起,强硬的将视线转向别处,明白表示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而他早已料到,表情一片淡然,笑得一派轻松。 「看不出来呢,你竟然会翘课。」 「乾你屁事。」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双手缠绕着纱布,她困惑的多看了几眼才又别开视线。 左晏扬发现了她的疑惑,一抹恨意染上眉梢,让俐落的粗眉更显凌厉,但他掩饰得很好,并没有让她察觉到,也或许是她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才会完全没有反应──他虽然明白,心里头仍不是滋味。 「当然乾我的事了,看你睡的那么甜,我都捨不得吵醒你呢。」他握住她的一搓秀发凑近鼻尖闻了闻,卓若南皱眉闪避他的动作,一脸嫌恶。 「为什么我总是会遇到你啊,真的很衰呢!」 「怎么这样说,真是伤我的心呢……」他故作悲伤,但嘴角掛着笑,十分欠揍的样子。「好歹我也是有话要跟你说的。」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她起身,抓了书包正打算要走,但左晏扬下一句话成功让她回头。 他收起笑容,正经地看着她,「快要年底了,我想要邀请你们大亚参加全国空手搏击的比赛。」他停顿,眼神仍旧锐利,似乎所言不假。「我是真心在邀请你们的,毕竟,我看得出来你们实力坚强……」 「哼,是你们太卑鄙了。」她插嘴。 他被她直接的反应吓了一跳,忽然笑了,整个脸的线条柔和许多。「兵不厌诈啊,看来你还太嫩了。这就是社会,这就是战场。」 卓若南再次冷哼,表示不屑。「我就不会这样做,就算赢了我也不会觉得光彩。」 听闻,左晏扬的笑容终于停歇,垂下眼。「你说的没错。」 他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想扭动手腕,一股尖刺般的疼痛让他顿时打消念头,那痛足足让他痛了两週,第一天几乎是肿起来的状态,现在想起来,还是感到很恐惧,对于那个男人,他还是会惧怕,毕竟他可以感受的出来对姚廷映来说已经是很慈悲的处罚方式了。 他以为手会残废呢。 「你有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正在守护着你。」 她整个人完全转向他,瞇起双眼,以质疑的口吻说道:「你在说谁?我完全不懂。你在整我吗先生?」 「你也看到我的手现在的状态了。」 「然后呢?」 他仔仔细细的将她的脸看过一遍,然后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话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含意很深,足以让她的困惑加剧。「这就是他的杰作。」 她有些恼怒,音量加大:「你可不可以别拐着弯说话?是不是男人!?」 「我喜欢你。」 纠结的脸顿时展开,她瞪大双眼,对他突然的告白感到措手不及。「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左晏扬走向杵在原地的卓若南,身高的优势瞬间将她的气势给压下来,他满意地看着她震惊的表情,一股恶趣味涌上脑海,不断衝击他的理智线。 他没有想到靠近她竟会如此怦然心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小心就把心意给脱口而出,然而,看见她讶异的脸庞,他并不后悔突然的告白。 他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被那个人给挡下来。 他缓缓地低下头,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鼻尖几乎快要碰触到她,而她的胸口剧烈收缩,鼻息听得好清楚。 能扰乱她的思绪,让他的坏心情瞬间都散开了。她,就是他要的人。 「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很恐怖,心怀不轨,你自己身陷在其中需要注意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她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卓若南狐疑的抬高一边眉毛。「什么?」 「呵呵……」他摇头低笑,抬头时,那炯神的目光彷彿要把她给穿透。「看来你什么都不懂,能活到现在真是万幸。」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爆发情绪,咬牙切齿。 他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这些动作都是情不自禁。他第一次这么渴望这个女人,却又恨她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的手才会痛到不能自己。 这次卓若南闪过了,眼里的戒备又加深了些,却涌上了恐惧,就好像她不希望他再说下去。 这讯息明确的传达给他:请你点到为止。 现在,他完完全全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觉得他再多说一句,恐怕都会伤害到她。 就算……连她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 她倒退数步,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然后,她忽然缓和下来,表情一下子恢復平静,抿直的唇微微笑了。 「好啊,我要参加。」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答覆给弄懵了,脑筋空白。「参加什么?」 她站在阳光下,阴影将她的线条拉的好长,她的身型在女性的比例来说算是修长的,所以当她无所畏惧的看着他时,他就像触电一样,不由得被这股魅力给吸引。 「我们大亚决定要参加年底的空手搏击比赛。走着瞧吧,这次我会把胜利连同上次给要回来。」她的目光如炬,闪着动人光芒。 为了她想保护的人,她从来不会服输,就连低头都不会,她总是如此强悍。 强到完全不给自己喘息的空间。 CH6-2 小美在房间来回踱步,咬着指甲,显得焦虑。「唉,夫人真的是要让我难做人啊……」掀开窗帘,柔和的月光从窗户穿透进来,洒落在地。 自从接到远从美国过来的电话通知,又过了五天,她始终不敢面对姚廷映的眼睛,因为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告诉他那个消息。 虽然已经迫在眉睫。 「唉,为什么要为难我呢!」揉着紧皱的眉心,感觉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好几条。 握紧的手机都是她的手汗,显出她的紧张。 听着客厅电视的声音,今天卓若南来到他家作客,他们正在看电影,她都能听到他们两人的笑闹声,很欢乐的样子。 说到小映,她最近也是很忙,据说是在准备年底的全国比赛,然后少爷也因为要考虑到升学的方向而努力在课业中,他们相处的时间减少许多,不过仍然会维持一週到少爷家看电影的习惯。 「弄个爆米花他们吃好了。」小美走出房间,不忘往客厅的方向看一眼,看他们很温馨的凑在一起看电影,这画面总让她感到安心,因为少爷的此时的是心情愉悦的,只要少爷开心,她也开心。她知道少爷的开心泉源就是卓若南。 她想起夫人在电话中的忠告,好不容易提起的好心情顿时被打散。 苦恼再次佔据思绪,导致爆米花都炸开了还迟迟不关火,任它烧焦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啊,爆米花……我怎么会出这种致命差错?唉!」 将烧焦的失败品倒进垃圾桶,她偷偷望着笑着的姚廷映,心酸从鼻腔窜出,想到之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就感到鼻酸。 「我真不想这样……」 除了小美心神不寧,卓若南也是有很多的烦恼想说却说不出口。 在看到他跟陌生的女同学走在一起,每天的每天她都好想要问他:为什么那个时候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提──还是刻意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每回想起那个画面,她的心情怎么样都好不起来,就像是一片乌云罩着头顶,无法消散。 看着萤幕的演员做出滑稽的动作,她的笑却沉淀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头转向看得认真的姚廷映。他的侧脸实在是精緻,那坚挺的鼻梁与长长的睫毛,总是微扬的嘴角,她莫名的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再多一点……怎样都无法别开视线。她,竟然觉得这一刻的他是帅气的。 就像是那天在比赛的时候他忽然出现,然后做出让她措手不及的举动,那根本就不是她所认识的他,那个力道、那个眼神,那认真的神情──还有将她禁錮在怀中,嗅到他微喘的气味,带着薄薄的汗,并不是平时那般清爽。 带着……危险的味道,男人的味道。 她的视线逐渐迷濛,他的脸变得好模糊,好像下一秒就会跟空气融合,她突然產生害怕的感觉,当她回过神时,姚廷映的整张脸都朝向她,那靠近到几乎要触碰在一起的嘴唇微张,他清澈的眼睛眨啊眨,纯真的看着她。 就是这个表情,让她羞愧不已。 他可是弟弟啊。 「南,你不想看电影了吗?」他后退,拉开彼此距离。他的身影又恢復清晰,原来是刚才他们的距离太过接近了。 她终于可以呼吸,她大口大口喘气,感觉胸口胀痛不已,以几乎要失速的速度跳动着,她压住左胸,想要极力掩饰自己一连串的不对劲。 「没有啦,只是、只是觉得时间晚了,我该回去了。」 「可是电影还没看完呢,而且现在才八点半而已。」 「我觉得太晚了!」她站起身,音量因为紧张而放大,口气十分烦躁。姚廷映睁着大眼,肩膀瑟缩,明显被她的口气吓到。 卓若南发现了,愧疚的垂眉,捧起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发现体温异常冰冷,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吓着了,她难受的吞嚥卡在喉头的口水。 「对不起……吓到你了。」 姚廷映缓和下来,温柔地看着她,双手反握她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想说?」 卓若南征愣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不,是姚廷映用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使力让她抬头的。她在讶异中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几乎是被动的仰起,与他对视。 在看到他认真的眼睛后,她的口腔开始乾燥,她不断吞嚥口水却仍感到口渴。查觉到她的动机,姚廷映将水杯递给她,她乾渴的接过,仰头狂饮。 她到底在干嘛,真是乱了,一切都乱了,是不是她搞砸了什么? 不然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出现? 「我……」放下杯子,犹疑的目光迟迟不敢看着他,但眼角馀光看见姚廷映始终都盯着她的脸看,好像要把她脸上的情绪给看透,于是倔强的她终于转向他。 与她的目光一对上,姚廷映露出安心的笑容,眼睛闪烁着水光,嘟起嘴。 「我以为我被你讨厌了。」 「才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疼你都来不及了。」明明之前常常将这种话掛嘴边,今天一讲出口,她的脸就红了。 「那……」姚廷映原本还带着纯真的情绪瞬间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再也无法掩饰的神色,彷彿他再也不想再掩饰了,但这种表情只出现一秒,然后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平时的他,孩子般童真的他。 他噘起嘴巴的样子十足讨喜,微皱的眉毛就像在发脾气的小孩。 「那你为什么最近都不太想理我,看电影也不专心。」 「我、我社团的事情在忙啊。」 「我可以理解,可是你连你最爱的电影都能分心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你可以告诉我吗?」他咬着这个话题穷追不捨,让她杂乱的思绪就要爆炸。 她捧着头,闭着的眼剧烈颤抖,她终于忍不住而脱口而出。 「因为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那天你为什么会对那个女生笑得那么开心啊!我就不开心为什么你对我就没有那样,我好想知道为什么!」 她吼完,马上就后悔了。 可是,覆水难收,在瞬间的后悔过后是一种解脱的感觉。她等了好几秒鐘迟迟等不到他的回覆,气氛压抑的恐怖,她忍不住张开眼,用一隻眼睛看着他。 他偏着头,似乎在思考当天的情形,视线在空中飘盪,几乎将家具的每个摆设都看过一遍才落回她身上,仍带着茫然。 「那一天?我真没印象了?那个女生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当然是不记得了才问你啊!怪了,你怎么会反问我呢?」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多么咄咄逼人,且口气还带着酸梅的气味,卡在喉咙难受的很。 她几乎是第一次对姚廷映用这种口气说话,但是此时的她沉溺在当下的气愤中,浑然未觉。 就连他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她都没有看出来。 CH6-3 他靠向她,亲暱的用双臂环住她的手,以过度开朗的声音说:「我想起来是谁了。」他发现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身体突然很紧绷,这个新发现让他感到新奇,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就像在空中飞翔,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马上回应,「是谁?」 他歪着头,故作思考,然后展开笑容,带着俏皮的感觉眨了眨眼。「那是我的学姊。」 「一个学姊可以让你笑的那么开心?」她又不自觉激动起来,看到姚廷映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她顿时张大了嘴,坐回位置上,暗自懊恼为什么要那么激动? 但是现在的她脑袋实在太过混乱,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在讨论课业的事情,可能刚好聊到什么所以才会这样笑吧……」 「是、是吗?」她摀嘴乾咳,不是很满意他的答案。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啊!她洩气的垂下肩膀,赌气似的别过头。 姚廷映发现了她的异状,原本还以为这是平时的她,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卓若南,竟发现她的双颊有两圈红晕,这都是他不曾看过的。 他慢半拍的恍然,这,不是平常的她。 身体忽然感到发烫,就像她的身体有保护罩一样,他几乎是弹离她身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洁白的磁砖,什么话都没说,身体也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动也不动。 卓若南被他的反应给吓坏了,她匆忙扶着他僵硬的胳臂,「你还好吗?」试图用力,但完全拉不动他,他就像石像一样沉重。 「喂……你别吓我啊,小映,你哪里不舒服了?」她又想触碰他,但指尖才刚触及,姚廷映大动作的躲开,并且露出慌张的表情避开她的目光。 他搔着头发,眼睛游移不定,支支吾吾:「我去厕所一趟。」说完他几乎是用逃窜的离开他身边。 他才刚离开,卓若南整个人瘫在沙发里,深深呼吸,彷彿压抑好久。 「天啊,我的心脏──怎么跳成那样?」 望着镜中那滴着水的自己,姚廷映为了要冷静下来,特地用冷水泼脸,那冰冷的温度让他混沌的思绪顿时清醒,头发湿了,漂亮的脸蛋带着狼狈,眼神慌乱的不像他自己,他总是理智过人,他从来没有刚刚那样有股克制不住的衝动。 ──吻她。 这个想法佔据脑海,让他理智几乎就要断掉。他用力拍击大理石洗手台,感受到手心泛起的麻意,他紧紧握住边缘。 「太可爱了……我承受不住。」发丝的水珠因为重力而滑落,几乎弄湿了他的白衬衫,肌肉线条隐隐约约的浮现,如果现在卓若南看到这幕,绝对不会将他跟她所熟知的他做成联想,这个人不只是个男孩了,已经是个为情所扰的男人了。 当他回来的时候,客厅早已没了她的气息,只剩下电影独自在拨放,但观眾早已散场。他难掩失落的坐回沙发,下意识地用手抚过她曾经坐过的,一片冰凉,让他原本的衝动与温暖一下子都冷却、寒冷。 「我想也是……」惆悵的垂下眼,嘴角掛着苦涩的笑容。「我想也是,都是我想多了,真是个大白痴。」 「少爷?」小美端着水果走来,纳闷地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小南呢?我刚刚在切水果的时候还有跟她说到话呢,现在怎么走人啦?」 「逃走了。」 「逃走了?为什么要逃?」 姚廷映的眼睛转动两圈之后慢慢朝上,那认真执着的眼神着实震慑,那难以掩饰的情感在眼底流转,就算再愚笨的人都能轻易地发现他那展露无遗的心意。 所以──她不想去面对,就算她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她不想要把这层关係给打破,她想要维持那家家酒的关係。 姚廷映哀伤的叹了口气,不愿意回答这让人难堪的问题。话锋一转,眼睛望向她,「小美,那天,我听到了你跟我妈的电话了。」 小美整个人因为他这句话而僵硬,水果盘差点从手中滑落。她紧张的左顾右盼,她知道这一刻是躲不了的,她已经拖延了好几天,现在终要面对。 「唉,什么事都瞒不过少爷呢。」她低下头,愧疚着。 「我只是在等,在等你主动跟我说。」 「少爷,其实不用我说,你大概也知道夫人要说的是什么吧?毕竟,你也拖了好几年了。」她话中有话,在说的时候她的表情带着不捨与眷恋,她不由自主地上前抚摸他因为失落而憔悴的脸庞,还有他始终都知道,却寧愿装傻的度日。 但是他跟她都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他个人意愿去决定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心深深的痛着,他别过脸,眼眶红红的,咬着唇的牙齿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下唇。 最后他松口,血从伤口流出,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夹带麻木的痛感。 「那你的决定呢?」 姚廷映闭上的眼微微颤抖,或许是压抑着不想要抒发,所以他的表情痛苦而扭曲,他不想要去面对,但是,命运总是捉弄人,逼着他不得不。 他终究隐忍不住,眼泪如泉涌般流出,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滑落在地,几乎是抱头痛哭,整个身子都因为哭而大力颤动。 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谁能明白? 「我……还有说不的权利吗……」 「夫人说,公司的事情老爷已经压不住了,我们已经濒临破產,现在你必须要即刻飞去美国,承接事业,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埋首的他忽然抬头,一双血红眼凝视她,他既愤怒又无助。家人之间的唯一牵绊就只有钱,他什么时候从家人身上得到温暖? 一年见不到两次面,每次他们回来就是爸爸的公司出问题了,如果他们经营的很顺利,哪有心顾虑到他呢? 很可悲的,真的很可悲的。 他会死守在台湾只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卓若南。 唯有她能带给他希望与快乐,一种被在乎的感觉。 如今……他们的相处还剩下几天呢? 「我不想要离开你,真的不想。」这次他拋开所有包袱,不在乎最脆弱的一面被看到,因为他的脑海只剩下悲伤,縈绕不散。 他曾经离死神擦肩而过。 他的脑海总是佔据绝望与黑暗。当时正在过班马路,忽然涌上一抹悲伤,于是他看着行人过路交通灯,望着那小绿人缓慢的行走着,于是他的步伐放慢,慢到几乎没在动。在闪红灯的时候,他驻足在马路中央,被迎面而来的汽车给撞上。 昏迷了十天,他以为他死了,结果一睁开眼就看到卓若南紧紧握着他的手熟睡在床边,她的眼眶有着睡眠不足与哭肿的痕跡,在那一刻开始,他决定要好好活着。 他的世界从此只为她打转。只为她而活。 CH6-4 「我说啊,你最近好像挺间的嘛。」蔡郁乔咬着吸管,喝着卓若南买的饮料。今天一放学就接到她的电话说要来她家打电动,结果电动没打到,倒是听到她数不清的叹气。看来她这个好友出了什么问题了,不然怎么不去找姚廷映或者去锻鍊也好,偏偏要做个口香糖一样黏着人家。 卓若南又叹了一口气,盘着的腿不停抖动。 「你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是好事你肯定不会是这种表情啊,你可是有严重的恋弟情节欸。」 「真的是弟弟吗……」她几近无声的低喃,还是被好友给听见。蔡郁乔的媚眼快速眨动几下,表示震惊,涂着漂亮指甲油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嘖嘖嘖,怪哉怪哉,这话竟然从你口中吐出来,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想法呢!」 她疲倦的抬头,很明显就是昨天没睡好。「什么想法?」 「就是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是姊弟关係啊,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将咬烂的吸管含在口中让饮料流动的空间减少,这是她的坏习惯。 「什么意思……我是很认真的在照顾他的,我将他当作是弟弟看待,尽我所有一切去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怎么可以说这是一厢情愿呢?」说到激动处,她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急躁,甚至抬高声音在诉说。 然而,蔡郁乔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注视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万分不自在。 她瞬间冷却情绪,尷尬的搔了搔脸颊。「对不起啦,我不是……」 「但是你知道吗?」她直接打断她的话语,犀利的眼睛直视她,「他有说过要你照顾他吗?他有说过把你当姊姊来看待了吗?」 她的脸顿时血色全失,苍白的脸带着震惊,彷彿身体的血液都停止流动。 「你……」她才说一个字就打住了,因为她马上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蔡郁乔松开咬烂的吸管,抽出一张卫生纸递给她,她木然的接过,下意识地擦拭脸颊的湿润。 她温柔的手轻轻握住卓若南微微颤抖的肩膀。「别哭了。」 「我才没有哭。」胸口好闷好胀,想大口呼吸却吸不到任何空气。 「是是是,我知道了,但是你其实也知道的吧……你是同情他才会对他好的。」 「才不是!」她马上反驳,整张脸因为气极而胀红。「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那不然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你对他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 「我……」她停顿,陷入深思,脑海一片空白。眼前却慢慢浮现他的笑容,那纯粹而天然,让她的胸口空虚瞬间都被填满了。 「是因为我想要看到他的笑容。」 蔡郁乔嗤之以鼻,嘲讽一笑。「如果都是假的呢?你可以承受吗?」 她停下搔鼻子的动作,刻意冷淡地看着好友,皱起鼻头,感觉眼睛涩涩的,她忍不住揉起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呵呵。」她轻笑,「或许生病了吧。」 「就说了嘛,叫你别一直喝冰的了……」 「不,我说的是你──你病的不轻。」她的眼神看似迷濛,但眼底一片清明,就像一池清澈的湖水,将最深最深的地方给看个透彻。 卓若南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别胡说八道了。」下意识的别开眼,音调生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卓若南。」 「干嘛?」她仍旧不愿意看她,脖子线条很僵硬。 「看着我。」 她不甘不愿的转向蔡郁乔,却被她认真的眼神给吓到。总是挖苦她的好友从来没有露出这种表情,让她的心怦怦直跳,不安的感觉胀满整个胸腔。 她忽然明白她下一句话可能会说什么。 她不想听。 「我、我觉得我该走了。」 蔡郁乔拉住她的胳臂,阻止她逃避这个问题。执着唇抿的好紧,然后她缓慢地将气叹出来,神色缓和,带着无法分辨的怜悯情绪望着慌张不已的卓若南。 「你其实一直都喜欢着他,只是你不想面对而已。」 卓若南还想挣扎,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原本紧绷僵硬的肩膀一下子全都放松了,无力的展眉,摊开双手。 「……你早就发现了。」 「拜託,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纯友谊,更何况是你所想的那种关係,你不觉得很曖昧不明吗?我原本也觉得你可能单纯的只是想要照顾他,但是认识你那么久了,你根本就是用爱情的方式去爱着他,太明显了。」边说,边摇头。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傻笑应对。「我以为你不会观察这么入微呢。」 她嗤之以鼻,漂亮的脸蛋歪了一边。「哼,我只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小白痴。」 「我不这么认为……」卓若南垂下的眼眨动两下,声音微弱,「我只是以为这样可以陪伴他好久好久以后。」 额头突然被用力推开,卓若南震惊的摀住眉心,诧异地看着蔡郁乔,只见她用鄙视的眼神凝视她。 「你笨哪。你以为这种歪七扭八的关係可以持续多久?你们不跨出那一步,就永远只能这样了,难道你甘愿吗?」 扯开嘴角,视线再度转开,轻声唸着:「什么甘愿不甘愿的,我实在不懂,这样不好吗?」 一双温暖的手揽住她的腰,源源不绝的温度让本是冰凉的身体涌上一股暖流。蔡郁乔就算嘴巴再坏,但她绝对是支持自己的,就算她早就看不过去,仍然默默支持,这就是她身为好友的表示,无条件的支持与陪伴。 思及此,卓若南红了眼眶,将内心深处的顾虑都吐露出来。 「我好怕失去他,我好怕我一说出我的想法,他就会离开了。」 蔡郁乔看着低头啜泣的她,第一次,总是太过坚强到不示弱的卓若南放下了面子、卸下强装的坚强,将内心深处摊在阳光下。 蔡郁乔抱住她,静静地陪伴她释放情绪,拍抚背部的手,多了温柔的力道。 「你们都欠缺一个跨出去的勇气。」 最后,在卓若南意识逐渐昏沉之前,她如此说道。 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 卓若南迷迷糊糊的在蔡郁乔怀中睡着了。在思绪断掉以前,她不断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脑海闪过好多好多画面,都是跟他的美好回忆,一幕幕映在眼前。 片段的回忆倏然消失,漆黑的画面忽然闪过红光。男孩喷飞在地,马路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而他倒在血泊中,彷彿死去。 她总是在他还没受伤以前妥善的保护他,但是在某一天,在她一如往常的要去姚廷映家玩时,她亲眼目睹那场意外,不,那并不是意外。 是他自杀的瞬间。 原来她是在那一刻爱上他的啊……卓若南紧闭的眼皮剧烈颤抖,不安的手紧紧抓住某个东西,不愿放手,就像是她从来都不想放开姚廷映的手一样。 感受到她在作梦,从她脸色苍白额间渗汗的模样可以看出来。蔡郁乔轻轻抚开她的发丝,不厌其烦的推开她紧皱的眉心。 她叹气,伸手拿出手机,滑开解锁,指腹摸到姚廷映的通讯录,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按下拨出键。 电话响了两下就接通了,但是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冷漠到让人讨厌。 「什么事?」语气除了冷还是冷,夹带着一丝不耐。 他从来不觉得他们之间有私交。彼此讨厌对方,唯一的交集只有卓若南。才刚闪过这个想法,语气瞬间转变,着急的催促:「难道是南出了什么问题了?」 蔡郁乔撇撇嘴,「你未免反应太慢了吧?我打给你还会有什么事呢?难道我会问你晚餐吃饱了没?笑话,我才不想理你呢。要不是卓若南哭着睡着了,又觉得她好像需要你,不然我根本不会打这通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一股压抑的气氛彷彿从话筒传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的像另外一个男人,但刻意冷静。「……她哭了?」 「是啊,她哭了,好像做了恶梦了。」 「……」 她马上察觉不对劲,狐疑的开口:「你不过来接她吗?」 「……」仍然没有回应。蔡郁乔纳闷的离开话筒看了眼萤幕。不对啊,他还在线上,但是没有声音,就连呼吸声都被细微的沙沙声给盖过。 她翻白眼,「哈囉,你还在吗?」 语气更加淡漠,「嗯,我在。」 「靠,干嘛不回?我以为你掛电话了,真是奇怪,你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耶,你不过来接她吗?」 「……不了,就让她待在你这吧。」 蔡郁乔终于感受到他的异样,虽然平时很讨厌他,只要卓若南提起姚廷映她总是会不讳的露出厌恶之情。 她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讨厌,这部分卓若南是知道的,但是讨厌归讨厌,她还是支持自己的好友所选的任何决定。 她以为他们的关係会因为今晚而有所进展,结果── 这个男人,却将机会一把推开了。 CH7-1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深爱着她口中所谓的弟弟,突然恍然自己对他的企图与占有心是多么沉重,突然明白自己应该要跨出那一步,她也开始有勇气要往前,结果──他却退后到她再也碰不到的位置。 就在她偷偷从他家溜走,那夜过后,他们俩的世界彻底崩解。 ──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唇一张一闔,仿佛失魂似的好半天都说不出任何话语。 正在与她对谈的老师面孔逐渐模糊,世界变成灰黑色调,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最后,她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两个字,「休学?」 她多么希望得到的答案否定的,结果却让她的心一沉。 「你不知道吗?」 「我完全不知道??」她的声音好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嗯,是这样啊?我还想说你们感情那么好,你应该会知道才特地找你过来,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了,还让你白跑一趟。」跟她说话的老师正是姚廷映的班导师,一知道连卓若南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显得有些沮丧。 卓若南仍站在原地,她的思绪太乱了,一时间吸收不了这个讯息,就像当机了,她整个人呆若木鸡。 「怎么了?」老师正要低头继续批改考卷,发现她没有动作,纳闷的仰起头,「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上课了。」 她垂下眼,将所有愁绪隐藏起来,声音带着疲惫:「老师??那我可以问你吗?」 「你说吧。」 搅动手指,不安的眼睛不停转动,喉咙吞嚥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跟老师说的?」 老师将笔抵在下巴,偏头思索。「并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而是他的家人打电话过来告知这个消息的。」 「??什么?」 老师的眉头一锁,「并不是他个人意愿,因为我请他过来谈话,他的反应很淡定,只说一句话,表示他对家人的回应。」 她深呼吸,胸口的沉重感逐渐加深,「他说什么?」 「他说,就照他们的意愿走吧,他会休学回美国──对了,他这几天会请人来做退学的相关手续……」 脑袋就像被人开了一枪,耳膜胀痛,导致老师剩下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到。她的灵魂就像被抽走了,整个被掏空,只剩躯壳。 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失去他的一天。 社团教室从早上到傍晚一直都能听到近乎嘶吼的喝哈声,经过的人无不被声音所惊扰,好奇观看,就能发现一位少女满身是汗不断槌击沉甸甸的沙包。而,沙包被汗水弄得更加沉重,每一下的打击都让它的凹槽更深,若仔细看,会发现上头隐有血跡,那位绑着马尾的女孩则是绷起全身的肌肉,尤其是手臂,她每一下的攻击,都让她咬唇闷哼,就像是将全身的力气都发洩在那一拳上面。 身旁的社员被她的举动给吓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关颖,你是第一个来开社团教室门的人,你赶快告诉我社长怎么了?」李飘飘原本今天是请假的状态的,但一接到关颖的电话,她马上从出游的地方赶回来,一到教室就看到社员们露出不知所云的表情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关颖是什么个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就连真正发生急事她都是最淡定的那个,当语气稍微有点急切就知道出事了,尤其电话那端的她是多么无措。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开门,谁知道社长也有钥匙,我一到现场就看到她在锻鍊了,我还想说她可能是在准备比赛,但我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我,就这样持续到现在。」 李飘飘英挺的眉毛耸起,她是个成熟内敛的女孩,她也是创设的元老之一,她与卓若南有别人所没有的革命情感,所以她不像其他人,只敢远远的看不敢贸然上前。 她拍了拍关颖微微颤抖的肩膀,略过她走向卓若南。一靠近她就闻到淡淡的铁锈味,她的眉心皱的更紧了。 深呼吸,再搓了搓出汗的手,她望着那孤傲的背影,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后用力抱住她的肩膀,使力将她往后拉。 怀里的女孩像颗石头一样硬,她以为会被攻击,结果意外的是,卓若南一离开沙包,整个人就像没上发条的玩偶,双臂垂落在身侧,手背的关节佈满血丝,动也不动。 「你在干嘛啦,是要搞死自己是不是?」李飘飘一向有话直说,豪不讳言的骂她,将背对的她转向自己,一看到卓若南的脸,愤怒瞬间消失,那是多么无神的双眼,让人胆战心惊。 卓若南是个坚强到无坚不摧的女孩,还有点爱面子,但这次完全是没有保留的露出最脆弱的表情,彷彿什么都无所谓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扶着她走到椅子边,还必须以半强迫的方式让她坐下。她蹲下来,捧着卓若南惨白的脸颊,低语:「你怎么了?」 在看到李飘飘担忧的表情,本来无神的双眼慢慢恢復清澈。她摇摇头,扯开笑容,恢復成大家认识的她。「没事啊。」她环顾四周,发现本就不大的社团教室此时因为全部的社员都集合在一块而感到拥挤,所有人的表情都跟李飘飘一样,很是担心。 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太过专注,又或是完全放空的状态,所以她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彷彿与世隔绝了……但看她们的表情,恐怕已经待了一阵子了吧? 她终于感受到手臂的痠痛与关节的刺痛。微微低头,就看到浮起的青筋已经呈现紫红色,手指头无法完全握实,疼痛让还在昏沉的思绪注入清醒。 她缓缓回头,看见那带血的沙包。 「真的没事吗?」耳边响起另一道声音,那声音柔柔嫩嫩的,是关颖的关切。她一开口,其他社员也纷纷开口,此起彼落的关心没有停歇,她一概点点头,疲惫的回应。 「我没事,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说完,她将双臂向后伸展,将僵硬的感觉甩掉之后,走回沙包,继续旁若无人的锻鍊。 唯有锻鍊,才能让她的焦虑暂时排除,不然她真的快被逼疯了,她有好多话想要问姚廷映,可是……她却逃避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会从他口中听到她不想听的话。 ──但是她更害怕自己会做出衝动的事情,一旦将苦苦压抑的情感释放,她怕会覆水难收,这个关係,将会崩毁。 CH7-2 姚廷映要休学的消息就像病毒扩散一样,很快的传遍整间学校。校园顿时被一股低气压垄罩,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团化不开的乌云,大家都愁云惨雾的。期末的成绩就像被人用力扯下来,平均值全都掉下来,到达前所未有的低点。 连悦华一开始还会频频追问卓若南,但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个所以然之后,她也懒的在掩饰自己对她的不屑,开始口出恶言,甚至坦承会接近她的目的就是因为姚廷映的关係,会有一系列的霸凌事件也是她操控的。 她看书的动作没有停顿,而是慢条斯理的翻了下一页。「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卓若南并没有露出震惊的反应,而是淡然到让人恐惧,就连语气都没有变化。 「你怎么会都知道?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连悦华有点腿软,不知道是因为她说的话,还是她的表情。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她背脊发凉,既然她一直都知道,那为什么不阻止?不反抗?而是默默的承受? 卓若南似乎听到她的心声。她悠悠抬头,那清明又深邃的双瞳静静注视她,那眼神所透露的讯息很明确,没有任何的责怪或是赠恨,而是一片淡然。 「因为我也一样,我跟你是一样的人,只是我掩饰的更好。」她冷笑。 被她这么一说,连悦华无地自容的退了一步,漂亮的脸佈满惊骇。「你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还让我接近你,让我对你做出那么恶劣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她的瞳孔微微瑟缩,终于露出一丝淡然以外的思绪。望着连悦华快要掉泪的眼睛,她洒脱的微笑以对,「要论谁比较恶劣,我比你更胜一筹。」 「你是什么意思?」 嘴角的笑容转为苦涩,垂下眼,一滴水渍落在书面,将墨晕开。「因为我用我的方法将他绑在身边,终于,他受不了了,想要逃走了,逃到我再也掌控不了的地方,这样的我很恶劣吧?」 说着说着,她不由的擦拭眼眶。指腹感受到眼角湿润,她不敢抬头,她不想要把这一面给别人看到,谁都不想。 真的这样就好吗? 他就快要离开了喔…… 就这样了吗? 不会留有遗憾吗? 最后这句话盘踞在脑海,怎么样都无法消去。 做点什么好吗,卓若南,至少不要等到失去才去后悔── 卓妈妈正在厨房洗碗,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注视自己,她不解的回头就看到卓若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将湿润的双手往围裙抹,解下它批在掛鉤上。 「怎么啦,这样看你妈。」她长长的睫毛曖昧的眨了几下,露出迷人的微笑,眼角出现慈祥的细纹,「我知道我很美,呵呵。」 「妈。」她没有跟着笑,沉静的唤着她。 卓妈妈感受到了,于是她收起笑容,换上严肃的面孔,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用手将她的瀏海拨至耳后。「怎么了,我的乖女儿。」 「我们一起做苹果派好吗?你可以教教我吗?」 她微微睁大眼,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点点头,再次将围裙掛在身上,起身洗手。「那有什么问题,刚好,昨天买了苹果,还是美国进口的喔!又大又甜呢。」 端着热腾腾的苹果派,一向手艺不精的她不小心在削皮的时候削到手,初步包扎后,她将它小心翼翼的装在盒子里,想着待会要送去给她,心不自觉跳快了。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在卓若南穿鞋的时候,卓妈妈忽然这样问。 她将手上的盒子举起来摇了摇,「我比较担心这个东西能不能吃?」 卓妈妈骄傲的仰起头,精緻的五官充满自信的舒展开来。「大师出马,还需要担心什么?收起你无谓的担心,就做你想做的事吧。」她槌了槌自己的胸口,再将食指指向门口的她,给予最大的支持。 听着妈妈的话,莫名的,鼻子痠涩,眼眶红了。 「我会的,谢谢妈妈。」 一踏出门口就刮起冷风,那强劲的风让没有防备的她退后数步,但她拉紧外套,抱紧温暖的盒子,逆着风,坚定的往前走。 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进去了,站在门口的她有些忐忑,手指在刚碰触到门铃后,就像触电一样收回,这样反覆好几此仍无法鼓起勇气按下。 夜越来越深,黑色垄罩大地,空气又降了好几度,盒子所传来的温度逐渐冷却,她伸出去的食指已经冷到僵硬了,关节阵阵抽痛,她哈着气搓揉。 由于她最近太过频繁的操练,两手的关节只要碰到水就会疼痛,更何况是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对她来说非常痛苦。但她唯一能排解思念的方式只有不断的锻鍊,这样至少回到家就能带着疲惫入睡,没有多馀的心力去烦恼他的事情。 徘徊了近半个鐘头,她挫败的叹气,对自己的懦弱感到不满。 「还是回去吧,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面对他就像个傻子一样。」才刚将伸出的手指抽回,忽然一阵暖风袭来,一股温暖的气息轻轻环绕住她冰冷的身子。一隻肌肉线条完美的手臂从旁穿过她,盖住她的手背。 温暖与柔软从肌肤穿透,五指收缩,轻易的就包覆住她小小的手。温暖让她本来还在颤抖的身子平復下来,但是她知道,她的心跳是越来越快了。 她带着诧异的回头,发丝轻甩空中,从缝隙中窥视到他眼底的挣扎,她还来不及细想,那隻手就放下了,温暖随即抽离。 她迷濛的双眼轻眨,一时间回不了神,直到冰冷再次袭来,她才忽然清醒过来。 姚廷映手插口袋,身穿黑色大衣的他向后退了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让她有种疏离陌生的感觉。他总是笑着对她,但此时此刻,他的脸没有任何笑容。 她手上的苹果派忽然变得好沉重,重到她无力举起来递给他。 「那么冷了,为什么不回家呢?」就连声音都跟空气一样,带着冷度。 她望着他,「小映……」忽然发觉姚廷映的身型很高,多了她将近一颗头,不苟言笑的他是如此的难以亲近。这不是她熟悉的姚廷映。 「呵呵,不知所措吧,南。」他低沉的声线十足的男人,一听就知道平常都是刻意转变声线,变成柔软的高音调。 卓若南被他的气势所压迫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然而,姚廷映没有因为她的反应给影响到,似乎早就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唇线抿直,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悲伤仍无法掩饰。 「你忘记了吗?这,就是最一开始你认识的我啊。」他低笑,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神情莫测。 她错愕的仰起头,对上那张俯视着她的俊美脸庞,她的瞳孔放大,震惊而哀愴的泪水再也掩不住。 「没事的,南。」浓密的睫毛掩去他激动的情绪,双手捧住她的脸,心疼的擦拭那不停滑下的泪水。 他从来没有怪过她,是他自己要隐藏的啊,他多么害怕露出真实的一面后,她就会离他而去。 CH7-3 卓若南仍然低头啜泣,声音断断续续,「我、我真的好笨……我怎么会忘记了呢……我觉得好丢脸。」抬手抹掉泪珠,却怎么擦都擦不完。现在的她就是个害怕受伤的小女孩,不是平常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空手搏击社社长。 发觉到她的身子因为寒冷而颤抖,姚廷映皱眉,抱着她的肩膀开了门领她入内。一进到房子,空虚感让她顿时站在原地,震惊的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一箱一箱的纸箱堆在旁边,唯一没有打包的家具只剩掛在天花板的吊灯,还有一座单人沙发。 他带领她坐在那张沙发上,跪下来替她脱去鞋子,开始按摩她的脚掌。将她久站的疲惫都推开了。那轻柔带点酥麻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要抽脚,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那毫不掩饰的威严与警告意味浓厚,卓若南心底一惊,乖乖的伸直腿让他按压。 抬眼偷偷看着他,那俐落的侧脸与求婚跪姿让她无法抑制的心动着。原来,卸去甜美面具的姚廷映是这么的霸道迷人。 是该说点什么吧?气氛尷尬的恐怖,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在今天以前他们就算不说话待在同一个空间也没有什么不妥,但在知道真实的他之后,感觉一切习惯都得重新养成。不自在感让她浑身像被虫子爬过,痒到不行。 她咬住下唇,好不容易开口,「那个……」发现自己的声音真不像自己。她羞赧的抓着脸,试图保持平日的她,但当姚廷映抬起头,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了,眼前的人,不是那位总是笑着向她撒娇的弟弟,小映,而是一位拥有绝美容顏又不苟言笑的男人,姚廷映。 也是让她怦然心动的人。 原来,她也有小女人的一面,就这样展示在她面前,就算想要有所保留,一旦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就无所遁形。 「我知道你今天是有目的的过来,说吧,你想要表达什么?」他很是自然的替她换脚,熟练的按压着。他不经意的抬眸与她对看,她就慌张的别开眼,脸已然红透。 「啊,对,我今天是要给你这个。」将始终抱在怀里的盒子塞向他,盒身已经没有温度了,但此时的她太过紧张,觉得必须要有个能转移注意的东西才行。而,这招的确奏效。姚廷映放下她的脚,她松了口气将双脚盘起来,不让他再有触碰的机会。 虽然,他一放开她就莫名的感到失落。 「这是什么?」他一打开就望着里面的东西,盯着内容物,久久没有言语。 由于他低着头,她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苹果派,我跟我妈一起做的……」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到,后面几个字甚至含糊带过。 她的厨艺一向没有天分,国中的时候曾一时兴起煮起了玉米浓汤,结果差点把锅子给煮到烧焦,焦黑的玉米颗粒还黏在锅底,怎样都刷不掉。 他没有立即给予回应,这让她焦躁不已。她当初的想法很单纯很简单,只是想要重回刚认识他的时候,那种初识的感觉,但他只是盯着它看,没有其他的动作,这让她的不安以水打翻的速度快速扩散着。 「不喜欢吗?」 「不。」他终于打破沉默,但声音不像刚才那样镇定。他撕下一部分的苹果派,塞入嘴里,慢慢的咀嚼。停顿好一会,又抓了一些往嘴里带,直到盒子空了,他才意有未尽的吮指回味,嘴,扬起了笑,是会让她心动的那种笑容。 他望向她,「谢谢你,真的很好吃。」 「不客气,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她话说完,本来还有一点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古怪,姚廷映沉下脸,嘴角的弧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再度落下,彷彿刚才的欢乐不曾有过。 他掀唇,苦涩的笑着。「……这样的我,你不会讨厌吗?」 「为什么要讨厌?」她不明白。 「我以为,你想要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看着他懊恼的皱眉,将梳理整齐的头发给搔乱,她忽然觉得此时的他可爱到不行,她不由自主的伸手,以手代梳,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丝里,将打结的发尾梳开。 她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短到吐出来的气息融为一起;短到他只要一个抬头,嘴巴就能触碰到她的脸。 但是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只有这一刻他可以贪婪的望着她,将她的味道、碰触还有情绪都锁在心里,至少在他离开之后还能回忆。 突然的粗糙触感让他察觉到不对劲,他抓住她的手腕,赫然发现指洁的关节处红肿不堪,甚至有些已经脱皮,裂开了。 他不捨的举起她的手,将它放在唇边,印下一吻。「小映,你这样让我很心疼,你知道吗?」忧愁鬱结,想到之后再也无法待在她身边,喉咙就像卡了一颗酸梅,既嚥不下也吐不出。 他们不明白,现在的关係究竟是什么?无法再以姐弟相称,也不单纯只是青梅竹马,那究竟会是什么──是爱情吗?可是他们还没有坦白的勇气,就算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卓若南捨不得抽开手,也不说话,只是僵着身子,思绪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就像当机的电脑完全跑不动。 看她紧闭的双眼,眼角那细微的纹路让他忍不住想要抚摸,伸出的指尖最终在即将碰触之际颤抖的放下,手也随之放开。环顾冷清的四周,故作轻松的说:「我的家人这几年没有放弃要说服我去美国帮助他们的事业。」 「什么?」她张开眼,就看到盘腿坐在地上的他。她刚刚太过紧张了,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话,因为脑袋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一双手轻轻盖住她的耳朵,卓若南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所措的想要移开他的手,但一看到他泉水般纯净的眼睛里,那含着柔和光亮,还有隐藏在深处那流转的情绪,好似有话要说,却必须透过这个方式才说得出口,她不明白,却也不再纠结。 她主动抬手,将他略微冰冷的双手覆盖住,深深地凝视着他,就算听不到他说什么话,但是她愿意照着他想要的方式去做。 他既然不想让她听,那她就用看的,将现在的他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姚廷映的手颤抖得好厉害,下唇咬得死紧,他努力不让悲伤浮现,于是他扯开唇瓣,露出她从未看过的,那美好到毫无缺点的灿笑。 「我喜欢你,我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就在你没有放弃我的那一刻我爱上了你……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在溃堤的前一秒用力深呼吸,聚集在眼眶的泪水最终承受不住重量坠落,下唇因为用力而裂开,口腔嚐到一丝腥甜。「请你多多保重。」 卓若南在完全听不到的情况下只好用读唇的方式去判断他在说什么,但却被他忽然落泪的举动给吓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哭泣,只觉得胸口好疼,就像被一颗大石头重重的压住,怎么样也搬不开。 她也哭了,她为何而哭?或许,是看见他的眼泪吧。 她总觉得她认识的姚廷映是爱哭鬼,但他会哭只是想要博取她的关注与同情,而且他会是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压抑着哭泣。 CH7-4 她想要帮他擦掉眼泪,却被姚廷映摇头拒绝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假面小映,真正的他不是个示弱的人,他有他的坚持,他不要同情,那是弱者的行为。 吸了吸鼻子,他用衣领擦掉泪痕,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闪闪动人,让她不禁被这双美丽的眼睛所吸引,她,还没有下一个动作,脸颊拂过软嫩的触感,她下意识的摸着左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若无其事的耸肩,笑的狡诈,然后微笑加深,带着无法察觉的惆悵,勾起唇角,坚定的说:「比赛要加油喔,我相信你一定会全力以赴,我也会支持你的。」 「好,我会的。」她双手握拳,重重点头。 拳头关节因为握紧而抽痛,唤醒了她的坚持,对啊,那是她的梦想。 然后,姚廷映将她拉进怀中,用几乎要揉碎她的力道紧紧抱住她。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发现为什么他的身体在发抖,她当时单纯的以为他只是因为怕冷的缘故。是的,她不会知道实情,因为隔天,他离开了。 坐着清晨的飞机,飞往美国,不告而别。 知道消息后,哭得最惨的是蔡郁乔,而当她知道时已经是他离开的两个礼拜后,卓若南比赛前一个礼拜的放学后。 她忽然迸出这句话。「乔,我跟你说,他去美国了。」 「谁?」她才刚询问,脑海马上窜入某人讨人厌的嘴脸,她不可置信的快速眨眼,在得到卓若南的确认后,她又哭又闹的,差点要把邻居给吵起来。 「你是白痴吗?根本是猪脑袋啊。」她边啃着洋芋片边用手帕拭泪,还不忘空出一隻手,大拇指与中指收缩,用力弹卓若南的额头。 「干嘛啊乔乔,很痛呢。」她挤出泪花,埋怨的说。 「你为什么可以那么淡定啊?」她气急败坏,差点把手上的洋芋片给砸了。「而且你为什么拖那么久才跟我说?是不是姊妹?」 她本来想趁机数落她,但在看到她眼眶底下的疲惫与变成红色的眼白之后,她瞬间打消念头。放下洋芋片,走向看似无所谓的她面前,将她轻拥怀中。 「你这个傻瓜……」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感受到微微的抖动,肩膀马上就湿了一片。她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不自觉多了鼻音的震动。 「你肯定非常的痛苦吧,因为他的离开。」 卓若南想要装作若无其事,但在听到好友这句话后,眉毛快速抽痛,眼睛的疼痛感再度浮现,她没有一天是在夜深人静下还能安稳的睡着,通常都是泪水伴她入睡,再从恶梦中惊醒。 失去他的这两週来,她过得好痛苦,却又不能展现出来,只好将情绪发洩在锻鍊里,一开始社员也是被她疯狂的举动给吓到,但一天一天过去,他们也逐渐习惯了,只是沙包汰换的速度是用飆的,不免俗被身为掌管财务的关颖给碎念。 终于在今天,她足足忍受了两週之久,她再也忍不住情绪溃堤。她瘫软在好友怀中,哭的声嘶力竭。 「乔乔──呜,我该怎么办?没有他了,我该怎么办?」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在他离开之后。 那时,他给她拥抱之后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她回家。在那个时候她感觉姚廷映有些奇怪,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那天夜晚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乾脆不睡了,一起身拉开窗帘,就看到对面的别墅的灯是亮着。 或许他跟她一样,那一也夜无法好好入睡。 他的烦恼是什么呢?她想要问,也决定隔天要去问他,结果……她几乎要按烂姚廷映家的门铃,却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就连小美也离开了。 ──其实,她多多少少也猜测到他即将离去,只是她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去面对,她总以为反正还有一天,他还要再一天才要离开,谁知道,这一天会来的那么突然,让她如此的措手不及。 她打电话到姚廷映的手机号码、传了line的讯息,多么想要他能够回她:『哈哈!这是开玩笑的,别生气嘛,我就在这里。』 这两週她几乎快要把下嘴唇给咬烂,只要思念忽然涌现,她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克制自己,唯有让嘴唇流血才能稍稍舒缓她的痛苦,她不得不说,她生病了。 在他离开她之后,她彻彻底底的生病了。她无法正常吃喝,常常吃到一半就哭了起来,就连卓爸卓妈都束手无策。 在她终于能面对他离开的事实,已经过了两週的时间,她主动找上蔡郁乔。 蔡郁乔的嗜好就是看恐怖片,尤其是放学后的间暇时间就是她最期待的私人空间,而卓若南则是忙碌在社课上,她想要藉由忙来让自己不要那么伤心,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少了姚廷映的她,就不再是那神清气爽的卓若南了。 她变得鬱鬱寡欢,话也少了许多,只有在锻鍊的时候才能显露出她对搏击的热情,似乎她唯一的排解只剩下它,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已经离开了,对她来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真的很痛,你知道吗?但是我始终开不了口。」 「你这个傻瓜,我早就说过了,你的任何想法我都会全力支持你。而且已经过了一阵子了,你不应该一个人面对。」蔡郁乔难得没有酸言酸语,这段时间她收起那犀利的回话方式。她知道,这个时刻的卓若南是最脆弱的,经不起一丝碰撞,都会让她粉身碎骨。 「而且……」她心疼的搓揉她的下眼瞼,「你该睡觉了,不睡会坏掉的。」 这是必须要一大段的时间去疗伤的。而身为她的好闺密,她没办法放任她一个人,她有义务跟使命去陪伴她,所以她坚持着要陪她放学、坚持着她到家要第一个告知她的安全,还有出远门的时候都要找她陪同,她的陪伴没有少,只有更多。 卓若南抬起那泪眼汪汪的眼,因为每天都在哭也睡眠不足,眼睛总是像小白兔一样红通通,就算吃了药、点了眼药水也无法痊癒。 「我很想,但我就是做不到,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他的脸,我哪有办法……」 「小南,你可以告诉我最后的最后你有没有把你的心情说出口?」 她被她突然的问话给弄懵了,过了好几秒后才带着绝望的摇摇头。 「我没有,我完全不知道那个拥抱是在道别……」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蔡郁乔捧起她的脸,像是安慰,又像是欺负般的揉捏。 「既然没有说,那你就放心吧,如果他让你说了你才该哭。」 她眨着红红的眼睛,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涵义。然而,蔡郁乔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耐心的安慰她。 「我、我不懂。」她吸着鼻子,睁着红通通的眼。自从他离开之后,总是以女强人自称的卓若南一夕间崩毁,变成爱哭的女孩。 蔡郁乔叹了一口气,但并没有任何无奈,而是摸了摸她的头,她可以理解,也能谅解。「会没事的,真的会没事的。」 「真的会没事吗?」她没有自信。 然而,好友只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坚定的点头。 「会没事的,你一定要去相信这句话。」 CH8-1 车子一驶下高速公路,高耸的大楼以一排一排连结的方式映入在眼帘,汽车与机车几乎要瘫痪交通,公车的闪烁灯始终亮着,却没办法切入道路,刚好来台北的时间正值下班时段,车潮拥挤,但车上的人不但没有表现出不耐,反而兴致盎然地凑近窗边观赏这奇观。 「社长你看,我就在想我们那边车子那么少,原来都跑来台北了啊?」关颖今天盛装打扮,穿着与妆容就像是要参加晚会那样浮夸,假睫毛像两片扇子搧阿搧,好奇到都快把脸贴在玻璃上了。 「乡巴佬,这哪有什么,挤死人了。」相较之下,李飘飘的反应就淡定多了。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快点到达下塌的饭店。她将身体的关节都扭过一遍,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让她的骨头都要散了。 被李飘飘泼了一盆冷水让她的兴致瞬间冷却,红唇嘟的高高的,「我哪像你啊,女朋友就在台北,你常常会来找她早就习惯了,但我很难得上来一次,当然会很兴奋啊!你不懂啦。」 「好啦好啦,但是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玩的,你知道吧。」李飘飘敷衍似的拍了下她的头当作安抚。眼角馀光看向始终望着窗外不发一语的卓若南,她们之间的打打骂骂彷彿与她没有关联,整个人垄罩在愁思里。就算其他社员也在谈笑风生她也置若罔闻,活在属于她自己的小世界里。 关颖察觉到她的目光往卓若南的位置飘过去,好心情彻底被抹掉,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与不捨。这个社长这一个礼拜以来都拼命在锻鍊,手指都变形了,傍晚下课也是抓着社员去跑操场,不跑个十圈不放人,儼然成为魔鬼教练。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她只是用那双猜不透的眼神望着她们,淡淡地说:「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目标了。」 然后待她们离去后,她会在独自跑十圈以上的操场。这是李飘飘后来告诉她们的。当她们练习到疲倦的时候她都会举社长的例子去督促她们应该更加努力,在社长没有喊累以前,她们不该轻易去放弃。 好不容易堵塞的情况好转,游览车开进饭店的圆环,这时天已经黑了大半,甚至开始飘起雨来,让冰冷的天气增添潮湿的味道。 眾人一起在餐厅吃饱喝足后,卓若南突然叫住社员,请她们十分鐘后到她的房间集合。 她们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因为这次的比赛也有一位体育老师陪同,虽然没有相关的经验,但是足以带领她们,事先也说好了比赛的注意事项,但社长却特地在老师去房间休息之后召集她们,看她严肃的表情,无不让心忐忑起来。 「欸,你去敲门。」李飘飘推了下新进社员,头快速往紧闭的门板动一下,英气的眉毛挑高,指示她去当替死鬼。 这个新来的社员并没有参与比赛,只是协助而已。她平时就很少跟社长有近距离的接触,一被李飘飘点名,她的身体瞬间爆汗,迟迟不肯往前走。 「哎呀,你可知道我们社团虽然主打女兵,但个性可不娘们,要有骨气啊!别拖拖拉拉的,赶快去吧。」从穿着可爱澎澎裙的关颖口中说出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她硬是拉起她的手就往前带。 社员被拉到门前,提心吊胆的转头看向她们,犹豫不决的手终于举起来,以近乎无声的力道敲门。 就像等待已久,才刚敲完门就打开了。 卓若南穿着轻便的运动服,脖子掛了一条毛巾,好像沐浴过后,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她走出来,一扫前几天的阴鬱,以自在的口吻说道:「别在外面嘀嘀咕咕的,我都听见了,赶快进来吧。」说完她将门大开,率先进去。 李飘飘扯开一边嘴角,指示身后的人,「是啊,在磨蹭些什么?社长都发话了,别杵在那啊。」她不知道自己的额头都因为紧张而渗汗了,急忙催促。 她们越想保持冷静,脸上的表情就反映出明显的僵硬。卓若南直接坐在床边,笑看前方一排有如在集合的女兵。 「别闹了,都坐下吧。」她起身,找一个空位就地而坐。 「是的,社长。」关颖俏皮的吐舌,试图化解紧张的气氛,而且也顺利做到了。社员纷纷露出微笑,稍微放松顏面神经也跟着盘腿坐下。 卓若南一一望过去,将十来个社员的脸都仔细的看过一遍。手缓缓握住离她最近的社员,社员被她的举动给吓到,急忙抽回手,却又被她紧紧握住。这次完全抽不开,毕竟卓若南的手力道无比,那握紧的力度既不痛也无法抽回。 她低头,迷离的眼睛闪烁水光,「我要谢谢你们,这阵子真的辛苦你们了。相信你们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是个严格的社长,你们的不离不弃都让我十分的感动跟感激,谢谢你们。」 所有人都被她的深情告白给震撼,尤其是在眼眶打转的泪光,都让她们的心脏狠狠瑟缩。 「别、别这么说……」 「不。」她轻声地说。笑容扩散,从后背包拿出一个袋子,将里头的东西以温柔的动作拿出来,七彩顏色的细绳让她们的眼睛一亮,是幸运绳。 数目估计有十几条之多,看到这里,大家的想法几乎一致,有人甚至开始低头啜泣,尤其是关颖,她完全不顾眼妆可能会花掉,她直接哇哇大哭,流下黑色的眼泪。 卓若南低下头,亲自将幸运绳系在她们手腕上,粗糙的指腹滑过她们的肌肤都引起一阵麻麻的感觉,她们屏气凝神,盯着她认真地替她们系上死结,防止它掉落。最后,在系上李飘飘的手上后,李飘飘隐忍的情绪最后还是宣告失败。 「若南,谢谢你,谢谢你的用意。」她如此说道,略为黝黑的手覆盖在卓若南的手上,语带哽咽。 卓若南听见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而是慢慢地打上结。 她抬头,望向大家,「听好了,明天的比赛我不要你们尽力,如果觉得快要出事了,要赶快投降,知道吗?」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给震住,惊诧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们以为她会说:明天请全力以赴,或者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结果出乎意料的竟然是这句不要太努力,完全是没有预想到的话。 「社长,我不懂。」被她握着的社员声音发颤,看了眼社长亲自系上的幸运绳,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导致结结巴巴的。「那、那个老师前、前几天开会的时候……有、有说,希望我们要加油,为、为校争光。」 卓若南和蔼地笑了笑,这抹笑既不阳光,也无法抚慰人心,甚至还带上一点疲惫,却莫名的让她们摇摆不定的心安定下来。 「我要你们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完成这次的比赛。我不要你们受伤,就算比赛输了也没有关係,我们胜不骄、败不馁,记住了。」 「是的,社长。」 她欣慰地笑了,眼里有着决绝。她知道这次的比赛不是平常那样的和平,尤其在经歷过与他们的竞赛后更能体会到,她不要自己的社员受伤,胜负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似乎看出她眼里的情绪,李飘飘走上前,静静凝视她,眉头轻皱。伸出手握住她的,似乎数量买得刚刚好,卓若南的手上并没有系到幸运绳。 李飘飘凑向她的耳边,用只有她才听得到的音量说出自己的顾虑。「若南,你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绝对会要你好看的,听到没有?」 卓若南愣住,笑着抱住死党,「想那么多干嘛?」 「我担心你嘛,因为……最近的你真的很让人担心。」 发现到那双环绕的手缩紧了些,甚至有些颤抖。 最后,她仍然没有回应她的警告。 CH8-2 广场内热闹奔腾,多所学校齐聚一堂,热闹又紧张的气氛凝聚在体育馆,各种加油声此起彼落,一间比一间还要大声,都快要震破耳聋了,为的是要替自己的学校鼓舞士气,壮大声势或许还能影响到比赛的进行呢。 卓若南他们一大早就来到现场观赛。虽然她们比赛的场次是安排在下午,但仍旧一大清早在基本的锻鍊过后就过来会场,一进来就被壮观的场面给震撼了。 「社长社长,你看那个比赛的擂台好大喔,好想要赶快进去体验。」关颖眼睛发亮,摩拳擦掌。 「你看那个软垫,好像很厉害耶……」 「我恨不得把对手打趴在地了。」 「摔在软垫上肯定很痛吧,那厚实的感觉,哇,身体都痛了。」 听着社员热烈的讨论,卓若南只是用淡然的目光看视一切,在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大门而入,她才有所反应,但并不急着动作。 最先有反应的是关颖,她本来还泛着光彩的眼睛瞬间黯淡,闪过鄙夷之色,用鼻子哼气,努唇。「那堆傢伙来了,想到他们也是下午场的就觉得很衰。」 她一说话,所有社员都转头往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各种嘘声反映出对他们的反感。李飘飘轻拉卓若南的衣襬,「我们走吧,刚刚已经看了几场比赛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饭店休息,下午再过来。」 「嗯,也好。」她随口应着,眼神没有从左晏扬身上移开。他似乎也感受到被注意的目光,不经意地抬头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对上她。 他微微诧异,但很快就恢復淡定的神情,伸出手朝她的方向挥了挥,卓若南慢慢举起手,朝他身后的角落指过去,左晏扬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勾起一边唇点了个头后就领社员往观眾席走去。 「你们先走吧,我晚点再跟上你们。」 「可是……」关颖还想说些什么,但李飘飘拉住她的胳臂,制止她再说下去。 「那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知道吗?」 「嗯。」卓若南虚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逕自往前走去,拋下社员。社员虽然很是担忧她的状况,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毕竟,她们所认识的社长总是这样,好相处的时候很好相处,但脾气一来十个人也挡不住。 她们只好提着心脏先行离开,祈祷不要有坏事发生。撇开她们的卓若南心无旁騖的走向约定的角落,没多久一抹高大的身影走过来,人还没到声就到了。 「我很期待今天下午的比赛呢,我们肯定会赢的……而你也不要让人失望呢,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左晏扬倚在墙边,慵懒地说着自信满满的狂言。如果他们第一场比赛顺利晋级,而大亚的人也是的话,第二场他们就会对上了。深知这个比赛排序,让他的心整个沸腾。 他多么期待在跟她一起比赛,这难能的机会,他很想好好把握。他上前更靠近她,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孩本来还算丰腴的脸蛋消瘦一圈,眼眶下有着过度疲惫而浮现的黑眼圈,泛血丝的眼睛就像久未闔眼,眉心有着许多皱褶,让他莫名的想要拂过她的忧愁,但是手才刚要抬起,卓若南似乎早猜到他的心思,退后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左晏扬征愣,尷尬的手就这样举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处摆,只好搔头掩饰尷尬,「那、那,加油。」 「你们也是。」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等。」他叫住她,脚不自觉的跟上去,「我有话想说。」 她扭过头,润丝精的味道舒服的好闻,有种迷离的美。他差点又要失神,看到她抬高一边眉毛,他赶紧说出自己的顾虑。「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糟。」 她整个人停住不动,静静直视他。人群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她的肩膀与身体不断被碰撞却无动于衷,她甚至差点被人撞到踉蹌,却仍旧稳住身子,这逞强的样子让他无名火窜上,这样的她憔悴的不像是他所认识的人。 她的状况很不好,超级超级不好。 而且他似乎可以明白她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等她回应,他擅自猜测,「是因为姚廷映吗?」他从她眼里闪烁的幽光就能看出答案,压抑住心里的不悦,摆出嘲讽的表情,「那个假面人有什么好的,你看不出来他在玩弄你吗?」 她敛下眼,语气淡定。「你不懂得,我跟他之间,你只是外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批判别人?」 左晏扬被这席话给刺激到,不自觉激动起来,讲话更是带刺,不留情面的狠戳,「所以他离开了,不是吗?他逃跑了,他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 啪。他的脸歪了一边,痛痛麻麻的感觉印在上头,而卓若南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盈满愤怒,声音支离破碎。「我肯定会场上将你打垮,相信我,我一定会。」 说完,她用力擦掉眼角的晶莹,最后一刻她提起了专属于她的倔强,踩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开,这次她有了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决心。 她不要别人去指责她最爱的男人,就算连她也知道,他已经离开。 大亚很顺利的晋级,几乎是零失误的压倒性胜利,当裁判吹起哨音宣布比赛结果时,她们的脸上没有显露太多情绪,而是很有自信的仰起头,勾起唇,骄傲地接受大家的掌声。 她们都知道,真正的比赛就在第二场。 下了擂台,姚廷映走到场外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了。 「喂?阿南?还顺利吧。」电话那端的声音温和如水,滑过喉咙都能感受到舒适的触感,而这个人正是她最知心的好友,蔡郁乔。 一听到那熟悉的慵懒声音,卓若南略为紧绷的情绪终于找到可以放松的寄託,扬唇,略为疲倦的扯开笑容。「有你真好。」 「……那当然,我可是最支持你的喔,要不是这两天我老爸从日本回来,不然我早就去陪你了。」 「嗯,没关係的。」她将手握拳在放松,重复动作着。她听到餐桌椅在移动的声音与几个人的交谈声,可以猜测她正在跟家人在餐厅吃饭,「好啦,我先掛电话了,你赶快去陪家人吧。」 「没问题吧?」她担忧地说。 望着残破不堪的手,奇怪的是,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反而可以隐约看见血管底下流动的血液。 「当然,我可是卓若南,这场比赛对我多么的重要,我必须要成功。」 「因为那是你们的约定嘛,对吧?」蔡郁乔故意说的轻松,甚至带着调侃,但是她很紧张很焦虑。 她是了解卓若南的,此刻的她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支撑的理由,不然她早就垮下来了。 对她来说,姚廷映是很重要的存在,这个支柱不在了,她几乎可以说是倒了,只是她一直苦撑,如果没有这场比赛她可能……脑海想到最糟的后果,不敢再想。 「加油喔,我的心与你同在。」 「谢谢。」 在掛掉电话前一刻,蔡郁乔急忙叫住她,语气忧心忡忡。「欸,阿南。你要相信我对你说的,你一定要相信,好吗?」她的语气带着恳求。 CH8-3 卓若南闷声应答,闭上双眼,匆促地掛上电话。 「社长,差不多该轮到我们上场了。」关颖焦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卓若南擦掉眼泪,挺直身子往擂台走去。望见站在对面的左晏扬,她心底发誓,这场战她非赢不可。 这样才对得起她与他。 第一场,关颖对上之前比赛过的选手,差一点就输了,在比赛结束前几秒大逆转将对手踢倒在地,率先得下一分。但是李飘飘一上场就不小心扭伤脚踝,虽然硬撑上阵,仍然输的一蹋糊涂,其他社员也是发生各种状况,好不容易将比赛打成平手,但大家都明白,这场战役她们赢的机率不高,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社长的状况不好,但是事先大家已经商讨过了,无论是赢是输都不会太在意。 「社长,加油喔。」 「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在卓若南踏上擂台前,身旁的社员自动围成一个圈将她圈在圆里,手牵着手就像是要给予力量一般,就连受伤的李飘飘也艰难地走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坚定的眼睛就像要看穿她的想法。「以不要受伤为前提,拜託你了。」 歛下眼沉思片刻后她点点头,但也无法做出肯定的回答,因为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站在擂台中央的男人,左晏扬。她的眼神瞬间冷冽,周身气息也变得寒冷。 这个男人曾经威胁过姚廷映的生命安全……怎么样她都要赢过他,才能证明自己是有足够实力去保护她所在乎的人。 裁判站在两人中间,咬着哨子,说:「请双方先握手。」 左晏扬露出示好的微笑,朝她伸出手,卓若南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等到裁判用催促的口吻再说一遍她才握住,在他来不及收紧她就放手了。 在哨音响起后,卓若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他身后,脚往上勾攻击他的腿窝处,在他稍微弯腰时以肘击向他的背部。动作一气呵成,左晏扬痛得闷哼出声,站都站不稳。大亚空手搏击社的人欢声雷动,气氛顿时间变得鼓譟不已。 卓若南等着他站好才要继续攻击,但左晏扬却始终维持着弯腰低头的动作,就好像定格了一样,让人摸不着头绪。就连她都困惑的走向前,停在离他两步距离的地方戒备的看着他。 她知道他可能随时会出击,或是趁其不备,这是他最擅长的伎俩,她已经被骗过一回,她不是傻子,不可能会再上当。「我知道你没事,别装了。」 闻言,那抹低垂的身子剧烈抖动,咯格的笑着,那笑有多猖狂就有多猖狂,他慢慢直起腰桿,神色淡定,完全没有一点痛苦的痕跡残留在脸上。 「就这一点能耐吗?我以为,这几个礼拜以来会有那么点长进呢。」说完,他衝刺到她的面前,举起手,往她的顏面擦过去。卓若南惊讶地瞪大眼,惊险的闪过他的攻击,一缕发丝被他的手刀削过,落在地上。 她快速移步到安全的距离,双手挡在胸前,喘着气不敢大意。 「认输吧。」左晏扬慢条斯理的梳理头发,踩着压迫人的气势朝微蹲的她走去, 伸手将她系起来的发带拆下,云瀑般的黑发流泻,披散在她的肩头。 「再来啊,该不会被吓到了吧?」他俯身,抓住她的发尾,就要亲吻。 说时迟那时快,卓若南忽然一个甩头的动作,发丝扫过他的肌肤,他起了鸡皮疙瘩,她趁机蹲下来做出扫堂腿将他绊倒,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大腿根部,力道之大,他整个人反弹仰躺在地,他惊恐地想要爬起身,卓若南的身子压上来,用手臂的力量横在他的脖颈上,另一隻手则是压住他的额头,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也不想让他起身。 他感受她全身肌肉因为紧绷而颤抖,他双臂抓住横在身前的手,才要施力,紧闭的双眼张开,忽然停止挣扎,愣愣地看着她。 卓若南的脸与他的距离靠的极近,近到每个毛细孔都能感受到她喷洒的鼻息,她的眼神不再淡定,而是极其混乱,狠狠地咬住下唇的关係,他看见牙齿的痕跡,可见得她是多么地用力不想要他挣脱。 他的脑海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倒数的声音,最后,哨音在头顶响起,一阵死寂过后,如雷的欢呼与掌声在周围躁动。 他输了这场比赛,时间才进行不到五分鐘,他输了。 ──但真正让他放弃的是她的眼泪。 一股拉力将两人分开,左晏扬仍旧沉溺在刚才的情绪上,她的脸因为聚光灯映照的关係变成阴影,他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了,这比他输了这场比赛还失望,就算他知道她不是为自己而哭,他还是为此激动,为此难过。 裁判举起卓若南的右手宣判胜利。她麻木的站着,听着陌生的掌声,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获胜而激昂,只觉得脸颊热热烫烫的。 茫然的张着眼,面前的景色就像覆盖了一层薄纱,所有面孔都糊成一块,让她脑袋有些昏沉。要不是现在裁判拉着她的手,她可能会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她不相信她就这样轻易的赢了。在看到社团的社员抱在一起感动落泪之后,卓若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事实。 她将视线慢慢转向斜躺在地的左晏扬身上,他看起来并没有很痛苦,甚至嘴角是掛着微笑的,那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心惊肉跳,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指腹摸到湿滑的触感,她最后还是一时忍不住就将心理的思念流露出来了…… 她滑开裁判的手,倾身向前,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将左晏扬拉起来。他没有耗费她太多力气就站起来了,表情五味杂陈,眼眶不知何故红了。 他想要笑得坦荡荡,但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么喜欢他。」 CH8-4 她微笑以对,笑容带着苦涩的味道。「喜欢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猛然靠近她,意料不到他会有这个举动。她吓的倒退一步,腰忽然被人拖住往前拉,她下意识想推开他,但他一隻手却轻易的抓住她的双手。 她震惊的瞠大眼,「你在干嘛?快放开我!」 他凑向她,眼睛却是望向别处,呵气呢喃,「我只是想要做一个无聊的测试。」语毕,五指收缩,当着眾人的面就要将她搂进怀里。 手才刚要动作,一抹黑影快速掠过眼前,飞跃擂台外的防线,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天而降,用力拉开左晏扬的手并往后扳,清脆的骨头翻摺的声音让眾人都感到巨大疼痛,左晏扬瞬间跪倒在地,左手呈现不自然的曲线歪折在身后,他没有发出任何哀鸣,而是静静凝视着擅闯擂台的男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很淡定,也很肯定。 她被这突然来临的事震动了,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全身麻木,瞬间失去操控自己的能力,只能瘫软在那人的怀中,不可置信的仰望着他不苟言笑的侧脸。 那个人已经烙印在她的心里,忽然之间出现在眼前,却让她感到不真实。 环抱她的力气是真的,他肌肤的抚触是真的,他的气味是真的,他,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 真的……是他吗…… 她的眼眶灼热,视线模糊。许久,她凝聚在眼眶的泪液终于慢慢滑落。 她哑着声,想要确认什么,双手像溺水的孩子抓紧他的手臂,「映、小映,真的是你吗?」 姚廷映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漠着脸走向倒地的左晏扬,微扬的唇形此刻是紧抿的,他半瞇着眼,警告意味浓厚:「我说了,你休想碰她一根寒毛,就算会让我付出代价我也无所谓,你听好了,她,是我的女人。」 他说完,霸道的勾住卓若南的下巴,无视眾人的眼睛,将自己狂热的唇压住她的,就像飢渴狼人辗转舔吻,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发丝中,将她的唇压的更紧。 这一刻,他不想再躲在阴影处装作什么都不懂的男孩。他有强烈的渴望要让全世界知道,她,卓若南并不是什么姊姊,而是她最想守护的女人。 就算这个祕密已经谨守了好几年,但如今他不再苦苦隐忍了,再也不要了。这几个礼拜以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她,他是如此的渴望她,终于赶上在她比赛当天回来的飞机,结果就目睹那个男人对她的举动,瞬间理智断裂,当他回神时自己已经将左晏扬压倒在地了。 混乱的思绪让她没有力气推开他,但心里是渴望他的碰触的,因为……她真的好想好想他,想到心都痛了。 迷濛的双眼缓缓闔上,狂热的悸动从脚底窜上来,朝全身扩散。她生涩的回应他,就在上百人的广场内,他们爱的你儂我儂。 这一次,他们不再在意眾人的眼光,将彼此的爱意都透过那个吻表达出来。 最后,大亚空手搏击社带回第一座奖座回来,但隔天的校刊重点却摆放在另一件大事上── 最让大亚震惊的不只是姚廷映復学,而是揭穿他的假面,几乎每天都会在校园听见有人在谈论他,尤其是女性。 「哇,也太帅了吧。」 「我快要昏倒了。」 「真的好幸福,我也好想要有这种待遇喔。」 女孩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手上拿着校刊,上头还有不知名人士用手机捕捉姚廷映俊俏的侧脸,那深情凝视着怀中女孩的照片,刚好卓若南的脸被阴影盖住,所以大家的焦点都在他身上,不过,就算没有被遮住也无所谓,因为她们的眼中只有他。 原来那软弱的个性是他的假面,真实的他其实是个狂妄不羈的男人,这点就足以让一票女孩落了心,盲目的追随他。粉丝后援会就像雨后春笋不停冒出来,她们的手段比之前更加兇残了,但还没动到卓若南一根寒毛,就被姚廷映强势的摧毁了,若是要说他用什么方法,很简单,在她们还没达成计画要如何做,他就已经料到并用更无情更冷血的手段打发掉。 而且,卓若南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向不是弱者,只是她从不计较罢了。 但最近她的心态也转变了,她懂得反击,甚至是适时的反捉弄回去。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受伤了,恐怕那个男人的火山会整个爆发吧。 卓若南刚结束社课就看到姚廷映倚在门边等候着她,她仍旧不太习惯,因为每次都是她去补习班接他回来,她从来没想过会有反过来的这天,而且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了,每次的每次都让她悸动不已。 他总喜欢环着臂,用炽热的眼神看着在里面训练的她,既不打扰,也不隐藏自己的目光。当她不小心受伤了,就会感受到一股针刺般的目光从身后刺过来,当天她就会被他霸道的吻个十来分鐘当作惩罚。 「谁叫你那么不小心,总是要让我担心。」姚廷映低下头,握住她略微红肿的双手,在看到结痂的伤疤后,不捨的瞇起眼,一亲再亲。 事后他知道那些疤都是在他离开之后她拼命锻鍊而造成的,每回看到都让他的心再度揪成一团。 「怎么办,没想到真正的你更讨人喜欢呢。」她的话打断他的愁绪。他抬首,深邃的黑眸直望进她的眼底,她一直都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就像他看着他一样,只是……那时候的他们没有勇气坦承自己心中的秘密。 他亲啄她微嘟的双唇。在她坦然面对之后,她也露出了隐藏在心里那小女人的一面,让他欲罢不能的爱着,他就像是嚐到了最美的甜果,想要一再索求。 「你不也一样吗?」 你不也默默地守护着那个秘密吗?而且,还藏的很好呢。他在心里笑着补充。 他用脖子磨蹭她的脖颈,从她身上吸取让他安心的味道。 有的时候他是霸道的,但偶尔他会露出他最擅长的假面,弄得她浑身不对劲,常常被他的情绪搞混了,更多时候是被他的举动给弄得意乱情迷。 卓若南隐忍着情绪不想要在他面前示弱,但一望进他那青潭般清澈的双眼,她顿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想别开眼,不想与他对视。 他,轻柔的托住她的脸颊,那让她心动不已的俊脸就在眼前,他虽然离开过,但那撕裂般的痛楚清晰恐怖,她还是害怕了。 眼眶凝聚她不想承认的懦弱,她咬着唇,颤抖的说:「你还会离开我吗?」 手感受到温暖注入体内,卓若南茫然地抬起头,湿润的睫毛轻眨,感受到手背的摩擦。虽然天气是冷的,他给的温度却是烫的,如果一不小心可能会灼伤的地步。 「你总是对我不离不弃,就算我每次都强硬地拒绝了你,你仍旧不愿放弃,就算你知道最后会失败,你还是愿意这样做,这是为什么?」 她歪头,没有犹豫太久。「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奇怪的人啊。」 「什么意思?」他低头亲吻手背的动作停滞,纳闷地看着她。 她清丽的脸庞皱起,思考了更长的时间,「该怎么说呢,觉得你明明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是一道墙堵在我的面前,看了很不爽耶。我就会想尽办法打破啊,不然,我会被我妈骂欸……」 他惊讶的展眉,不可置信的低嚷:「所以是因为你妈的缘故啊?」他赌气似的放开她的手,双手环臂,看起来颇为可爱。这难得撒娇的举动逗笑了卓若南。 她笑着倾身,将他鼻息间的空气夺走,那专注而深情的眼神让他的心漏了一拍,他啊了一声,随即瞭然。 他倾身向前,攫住她的双手,狠狠地索求她口中的芬芳。 「好啊,敢逗弄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在她迷乱之际,他紧紧抱住她,不让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他,慢慢地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不知不觉被泪水沾湿了。 「谢谢你,用你的方式爱着我。」 ──谢谢你,愿意踏出那一步,关于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