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娇嗔(重生)》 媚骨娇嗔(重生) 第1节 《媚骨娇嗔(重生)》作者:宇宙第一红 文案 烟楣中了毒,只有太子能解。 可是她有未婚夫。 昏暗的马车内,烟楣靠在马车窗口与马车外的未婚夫说话,太子隐于车窗旁,望着烟楣的侧脸,把玩着烟楣足踝上的护腕。 “好楣儿。” “孤与他,你想要哪个呢?” 娇娇俏俏哭哭啼啼笨蛋记仇矫情小美人x不把人当人看的残暴狗太子(划重点) 女主十几万字后重生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宫斗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烟楣,季妄言 ┃ 配角:《将军的朱砂痣回来后》 ┃ 其它:《夫君的心上人回来后》 一句话简介:好楣儿,来与孤永不分离 立意:爱情之中要互相坦诚,互相尊重,不能仗势欺人 第1章 周行止并不喜欢她 大奉,顺德二十八年,七月夏。 马球场上,龙骧书院的学子们与国子监的学子们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马球赛,红蓝两方厮杀激烈,衣带飘飞马蹄重叠,马球杆相互碰撞时都摩擦出了火星。 烟楣与她姐姐坐在国子监的凉亭内,四周桌上摆着冰盆与糕点,周遭的女学子都在为国子监摇旗助威,烟楣便不敢为龙骧书院助威,只端着杯盏,在马球场上小心翼翼的在龙翔学子中找寻周行止。 她找寻时,也有不少姑娘在打量她。 “她便是烟楣?龙骧书院周才子的未婚妻。” “是呢,烟桃的亲妹妹,否则怎么进得来国子监的比赛场?” “生的真美。” 细碎的讨论声钻入耳朵,烟楣充耳不闻,只往下找周行止。 她已半个月没瞧见周行止了,心中甚是思念。 恰在此时,球场上不知是那个倒霉鬼的头被人一杆轮到,“砰”的一声响后直接栽倒下马,引来马球场凉亭处围观比赛的女学子们一阵尖叫。 “阿楣,周公子似是被人打下马了。” 凉亭前方栏杆处,烟楣听见她姐姐拧眉道:“头都被打破了。” 烟楣手中的茶便饮不下去了,急急地走到凉亭栏杆前极目远眺,她越瞧不见越着急,手中的手帕都被她拧的发皱了,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哭腔:“阿姐,我瞧不见。” 远处马球场人与人、马与马都挤在了一起,衣袖发鬓间,被打的那个早被重重人影压住了。 烟桃不动声色的扫了烟楣一眼。 今日为了见周行止,她这庶妹特意换了最好看的衣裳来,浅粉色的抹胸襦裙,外罩雪色纱织飞机袖长衫,穿着珍珠履,足腕上裹的是南方最时兴的珠光丝袜,美人牛乳般的肤色在阳光下闪着蜜色的泠光,发鬓挽成云鸢鬓,更添三分静美,一双杏核眼里含着泪,一眼能望酥男人的骨头。 美则美矣,但太过媚软娇嫩,并非是周行止所喜爱的。 周行止君子端方,浮白载笔,欣赏的女子自当也是清冷出尘的贵女,若非是被烟楣的母亲以恩情束缚,又怎会—— 烟桃正了正肩骨姿态,声线放得更轻,带着几分诱引般道:“阿姐瞧见了,是国子监的人打的,你瞧见最前面那个人了吗?他杆上尚有血迹呢。” 烟楣的目光果然跟过去,正瞧见一个男子打马带球而回。 他穿着国子监学子的学子骑马袍,露出来一张锋芒毕露的脸来,丹凤眼微微挑起,浓眉鼻挺,下颌线利落冷冽,生的是俊朗,但浑身透着一股不把人当人的桀骜,瞧人时都是由上至下睨着,脸上写满了张狂恣意,伤了人也不下马,反而嗤笑般提了提唇角。 其他龙骧书院的学子都从马上下来,急躁的往那被打倒在地的龙骧书院学子的方向跑过去,而那人却姿态闲适,单手控着马缰逆着奔跑而来的人群,挥起球杆,向龙骧书院的球门“砰”的一杆打了进去。 将人打下马后,不管伤患,竟还打球入门,何其嚣张! 烟楣急的直跺脚,伸手指着他:“阿姐,阿姐!那是谁?” 国子监只收家中嫡女,烟楣是庶女,未曾去读过,也不知那人是谁,只好揪着姐姐的袖口问。 “他是谁不重要。”烟桃只道:“重要的是,周公子恐怕伤得不轻,你且快去瞧一瞧吧。” 烟楣脸上的焦躁便僵硬了些,只垂下眼眸,声线难掩落寞:“周公子道,人言可畏,不允我去私下寻他。” “周公子都被伤了,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烟桃便关切道:“你是他未婚妻,他受了伤,自是最想见你的,别担心,我唤丫鬟带你去。” 说话间,烟桃便点来一个丫鬟,带着烟楣往凉亭外走。 烟楣一颗心一直挂在周行止的身上,三言两语便被姐姐说动了,跟着丫鬟便下了凉亭,去了马球场附近的客栈里。 因着今日国子监与龙骧书院比马球,所以整个马球场都被包下来了,马球场附近两家客栈,一家客栈给龙骧书院的学子休息,一家书院给国子监的学子休息,来往的学子都穿着学子骑马袍,烟楣一身精雕细琢的衣裙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行至龙骧书院客栈后门处,丫鬟便去与龙骧书院的人交涉,她在客栈门口等待,越等越不安,生怕周行止受伤,眼底里又晃上了泪。 客栈门口有种几颗松柏,松柏枝叶繁茂,又绿的厚重,将刺目的阳光都挡住,树下站了一个脆生生的小姑娘,削葱般的指尖抓着团扇,像是朵根茎嫩绿,花瓣粉娇的紫罗兰,在盛夏中娇娇俏俏的立着。 季妄言刚下场,打马走过时,便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 他生来瞧见得美人数不胜数,也不觉得烟楣如何出众,反倒有些厌烦她含着眼泪哭哭啼啼的模样,而当烟楣一眼瞧见了他,立刻叱道:“你,站住!” 季妄言骤然勒马,居高临下的睨她。 他未曾被人指过,竟有两分新奇。 他人高,马也大,往烟楣前面一站,几乎挡住了烟楣天地间的所有视线,眼前便只剩下这么个人了,先前离得远没瞧出来,现下离近了,她便能看到这人又高又壮,血气充盈,应当是个武者。 寻常人若是瞧见他腰间的佩玉,骑着的马,便能猜出他身份定然不简单,但烟楣猜不出来,她年岁轻,目光浅,还不会看人的配饰猜身份,只知道这人打伤了周行止,当场怒从心头起,指着他带血的马球杆,喊道:“你,你——蛮横无礼!你砸伤了我的未婚夫,为何不下来道歉!” 小姑娘凶人的时候眼眶里还带着泪呢,话讲到一半,自己先哽咽两句,一点气势也没有,活像是个小奶猫,张牙舞爪,但跳起来都抓不到他的靴子。 季妄言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了两眼,轻嗤了一声,道:“你未婚夫先违规绊我的马,你怎的不提?” “马场上自有规则,他违规,他自会受罚,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就凭我是规则。” 说话间,那人以那带血的马球杆向前一挑,直接将烟楣手中的团扇打落在地,放言道:“下次再指我,便要抽废你的手指了。” 团扇落地,烟楣惊了一瞬,再一抬头,那人已经骑马走了。 烟楣气得直跺脚,眼泪顺着眼睫便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恨恨的搅手帕。 这什么狗东西! 又过了片刻,她抹干眼泪时,便瞧见周行止拧着眉跟在姐姐的丫鬟身后,从龙骧书院所歇息的客栈里面走出来。 他行走自如,肩背挺直,眉目间凝着几分冷淡,在见到烟楣时,先是拧着眉环顾四周,继而走到烟楣身前,压低声音道:“烟三姑娘,为何来此寻我?” 他抬眸间,露出了一张霁月风光的面容,七月间燥热的阳光与呱噪的蝉鸣落到他身上,都成了一阵清风,他像是天山落下来的云鹤,不沾半点油脂气,说话时语气不燥不缓,端如松竹。 周行止没受伤呀! 烟楣欣喜的看着他,一张嘴便是一大串的话。 “我知晓今日你比赛,便求姐姐带我来的,我以为你打马球受伤了,就想来看看你,我——”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旁边有人路过,目光掠过烟楣,惊艳道:“周兄,这位是?” “家中妹妹。”周行止一开口,声线端正冷淡,隐隐还带着几分疏离。 烟楣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只是天真蠢笨、爱哭冲动了些,却并不是没长脑子,她能感受到,周行止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承认他的身份,也并不想让她出现在人前。 “烟三姑娘。”说话间,周行止垂眸看她,没什么波澜的道:“今日被打伤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的同伴,烟三姑娘不必再担心了,我尚有同伴要照顾,你先回,日后有机会,我再去寻你。” 烟楣粉嫩的唇瓣颤了颤,只挤出了一声:“好。” 她垂下眼睫时,周行止已经离开了。 烟楣望着他的背影,想,周公子大概...真的不喜欢她。 “三姑娘,我们回吧。”丫鬟低声与她道:“我们在这站久了,周公子不高兴的,奴婢听周公子与那些同窗交谈时,都不愿多谈论您。” 烟楣心中更酸,点头道:“回吧。” 她回了凉亭时,姐姐在与国子监的人讲话,没顾得上她,只让她自己坐着,她难受的想哭,心口沉甸甸的疼,待到后半场马球她也不想看了,一刻钟都熬不下去,只转而去求姐姐,让姐姐先遣马车送她回去。 “好。”烟桃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丫鬟,与那丫鬟别有深意的对了两眼后,又纵容的看着烟楣,一副百般疼爱她的模样,与她道:“好妹妹,你且先回去歇着,姐姐与同窗看完剩下两场马球,再回去寻你。” 烟楣点头。 她浑浑噩噩的乘着马车归了府。 蝉鸣呱噪,夏风滚热,烟楣从烟家的花园中走过出来,听见烟家的几个庶女坐在花阁里,聚在一起咬她的舌根,透过飘着纱绸的窗户,瞧见她来了,还特意拔高嗓门,说给她听。 “不就是攀上了个状元么?若非是她运气好,哪能轮到她?” “人家状元家里可不想要她,嫌她着呢。” “周状元本也不喜欢她,只为了还她的恩情才娶她,说不准日后要左一个纳妾,又一个侧室呢。” “就算跟大小姐去看了国子监比赛又怎么样?该轮不上她的,还是轮不上!” 若是平日里,烟楣听见这些话,会气愤的与她们互相瞪眼睛、吵架,或者挑一个好打的,撕烂她的嘴,但她今日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眼眶一红,继而垂着杏核眼,忍着委屈,缓缓地踏回了她的院门。 烟家姨娘多,子女多,院子便也多,很多姨娘都是两三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姨娘生了一个弟弟,才能独自拥有一个院子,名唤闻弦院。 她才回来,便瞧见自家姨娘满脸喜意的迎上来问她:“可瞧见周行止了?他马球打得如何?还有,今日晚间,咱们家要来贵客,你——” “姨娘。”烟楣崩了一路的眼泪顺着脸蛋便往下掉:“周行止不喜欢我,我不想嫁他了,你去与他娘说,我们退亲吧。” 周姨娘满脸笑意骤然僵住,继而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周行止可是圣上钦点的才子!他可入太子东宫为东宫属臣,日后前途无量,你与他退亲,你还能嫁比他更好的吗?若非是我借着同族的名义,又曾救过他母子的命,这般好姻缘能轮到你!” 周姨娘越说越来火,还抽出了鸡毛掸子:“我打死你算了。” “便是轮不到我,我才不想要!”烟楣又哭:“你打吧,打死我算了,今日我去寻周行止,他对外人都不肯认我的身份,只唤我为妹妹,他不喜我,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我也不要喜欢他了!” “哭哭哭!日日就只知道哭!你若能有你嫡姐半分,周行止不想认也得认你!” 闻弦院内争吵不断,烟楣到底还是拗不过自家姨娘,被姨娘抽了几下,便回了厢房自己哭去了,姨娘还站在厢房外喊:“你懂什么!你嫁过去了便知道了,这是门顶好的婚事,顶天好了!日后有你的福气享!” 烟楣一个人趴在金丝软床上哭。 媚骨娇嗔(重生) 第2节 周行止与她的姨娘是同族的亲戚,周行止父亲早亡,母亲病重,是周姨娘一直看在与他父母有旧的份上接济他,让他母亲治病,供周行止读书。 前些日子,圣上微服私访去了龙骧书院,与周行止对答后,对周行止的才学大赞,特点了他一介白衣,可不科考,直接入东宫为太子属臣,但周行止坚持要科考,说十年寒窗苦,要凭自己本事拿状元,说的圣上龙颜大悦,答应他,无论他能不能当状元,都允他进东宫。 此事一出,她娘便欣喜若狂的以昔日恩情,要挟周行止与她订婚,昔日恩情重如山,周行止不愿意也得认,否则就是无情不孝。 婚事父母做主,她不愿意也没法子,只是哭啼间伸手擦眼泪,发觉掌心不知何时落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应是那个骑马的人抽的,顿时更难过了,抱着枕头哭的越发大声,厢房外的小丫鬟都听的叹气。 她们家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哭了,像是雨后枝头上挂着的花儿,稍微碰一下,便要娇滴滴的落下来几滴露。 等她哭够了,长姐也回来了。 她的长姐,烟府嫡长女,烟桃,生来聪慧,自小便由父亲亲自教导——他们的父亲是当朝右相,父亲对一对嫡子嫡女都分外宠爱,亲手教导他们读书学习,还准备送他们入朝为官。 大奉前些年便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只不过,朝堂之上,女子总比男子难一些,但有烟右相为靠,烟桃难也不会难到哪里去的。 至于其他的庶子庶女,都筛选过一遍读书的资质,资质好的便培养些许,且看他们自己本事,资质一般便丢去自生自灭,女子拿来婚配,男子随意扔个官衔、丢去管一片地方,便算安置了。 烟楣实在是不聪明,那些书本怎么啃都啃不明白,她的资质都长在脸上了,便早早被送去习技艺,待价而沽。 因此,烟府的孩子们自小就都养成了势力攀比的性子,还有几分市侩,面上藏的好,一回了府内,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便不演了,互相踩低捧高,日日争执,吵急了跳起来抽两个耳光都是常事,越是位卑,越不把自己和对方当人看。 待到晚间,烟桃便来闻弦院寻了烟楣。 烟桃以往从不跟这些庶女玩儿,她只与国子监的那些嫡女嫡子们出去打马球,吃茶、参诗社,或者偶尔给一些聪慧的庶女们指派些活儿,让她们跑腿,但不知为何,近日突然常来寻烟楣玩儿,还待烟楣十分好,烟楣受宠若惊的接着。 周姨娘曾与她推测过,应是因为她与周行止结了亲,烟桃想拉拢周行止,才会与她交好。 姐姐来了,她难过也得起来招待,擦了擦哭红的眼眶,爬起身来便要给姐姐行礼。 烟桃只拉着她的手,道:“你我之间亲姐妹,讲究这些做什么?今日西江候世子与西江候郡主来京中了,我们约了今晚去夜游花河,我领你去见见人,西江候才从西蛮那边被调遣回来,西江候郡主没什么朋友,若能做她闺中密友,日后自有好处。” 烟楣自当知道结交贵女的好处,单说今日这马球赛,若不是她姐姐带她,她的身份便进不去。 可她又实在是脸皮薄,嘴笨,没有那个能捧着人、哄人开心的巧嘴和本事,偏偏还有点记仇,旁人待她不好,她会还手,还不了手就憋屈的好一段时间都忘不掉,所以不大爱往贵人边上凑,凑上去了,也不见得能惹人家喜欢。 但姐姐亲自来拉她,她也得承姐姐的情,便低头道:“多谢姐姐。” 姐姐对她太好了,她得知恩才行。 烟桃盯着烟楣低头时那艳丽的眉眼,轻轻地勾了勾唇。 好妹妹,真听话,也真笨啊。 今夜之后,烟楣便再也不可能嫁给周行止了。 第2章 被陷害失身 烟楣要被烟桃带着去见西江候世子与西江候郡主的事情,特意被烟桃压下来,未曾告知旁人,烟桃只与烟楣道:“院儿中这些姐姐妹妹们都妒你生的好看,忌你有那么一桩好婚事,若是再知道你识得了郡主,怕是要酸到一晚上都睡不着,虽是也不惧她们,但烦心的很,咱们有好际遇,便先瞒着她们,免得她们去主母那里添油加醋说我只偏心你,回头回了母亲院里,我个做姐姐的免不得被母亲责骂。” 关 注 公 举 号:屁 桃 基 地 烟楣一听,觉得颇有道理,便乖乖的随着烟桃从后门出去。 周姨娘平素对烟楣管教的颇为严厉,不允她出去乱玩,但若是跟烟桃出去,周姨娘便从不过问,还会给烟楣塞些银钱傍身。 烟楣随着烟桃出去,头一回坐上烟家的双头大马车——平日里,她与周姨娘出门,都只挤在一个小马车里,母女俩要缩着腿面对面挤着坐,但烟楣的双头大马车十分宽敞,上马车后,左右两侧都摆着蒲团,可跪坐,中间摆着一个茶案,上面放着时令瓜果与一些甜点碎嘴。 烟桃跪坐于首位,烟楣便跪坐在她左侧下首,马车行驶了两刻钟,便走到了护城河附近。 京中为内陆,本没有河,是先帝后命人挖的,此河通东津运河,绵延数百里,京中夜间繁华,河面上常有人放花灯许愿,久而久之,这护城河便被叫做“花河”,时常有人夜登花河赏玩。 烟桃以前没去过,因上一次商船游花河赏玩,要花一两银子,她娘一个月也只得五两银钱,还留着给弟弟买孤本与笔墨纸砚,她一个月只有些许铜板,自然掏不起这个钱,只远远看见过。 而今日,马车带着她们俩到了船岸处,她们下了马车,烟楣竟瞧见了一艘极大的二层铁木船,其上的灯火粼粼的照亮了半个河面,宛若一道残阳铺水中,船上的屋舍都像是个客栈那般大,很吃水,若非是大运河,都撑不起这么大的船。 烟楣惊的用团扇掩面,这么大的船,得多少银子呀? 烟桃眼角余光瞥见了她脸上的讶然,先是不屑的拧了拧眉,暗道了一声“没见识”,又赶忙散下脸上的表情,只道:“烟楣,西江候世子与郡主都是贵人,不可违背,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知道吗?” 烟楣最听话了,她点头,乖巧软糯的道:“好。” 船上的灯火随着船身晃荡、在她的脸上流动,宛若晚霞落云天,缤纷美艳。 她跟在烟桃身后,上了这艘插着西江候府家徽的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烟桃为她织下来的网。 西江候府的船很大,上了船后,由门外守着的丫鬟通报,领路,带着烟家姐妹入了船内的大厅。 船内的大厅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一脚踩上去,珍珠履都陷下去一半,船舱内更是金碧辉煌,珠帘都是用上好的南海粉珍珠所制,单是一串珠帘就要几十两,不愧是侯府。 船舱做成大堂模样,四周摆着几张矮桌,临河的那一面做成了倭式落地推拉木窗,只要一推开落地木窗,便能从内而外的俯瞰整条河,喧嚣吵闹与河上景色、夏日晚风一起扑进船舱里,虽置身于此河中,却能居高临下的将所有景色收于眼底,别有一番趣味。 烟楣进来时,瞧见这船舱里一共坐着两个人,一对男女坐在相邻的桌上,两人模样有些相似,瞧着应当是西江候世子与西江候郡主。 “烟桃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烟楣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她们二人行礼时,烟楣把脑袋垂的很低,西江候世子与西江候郡主一一还礼后,四人落座。 说话间,烟桃已经带着烟楣落座了,正坐在西江候世子与西江候郡主的对面,西江候世子生的矮胖,肤色粗糙,手上带着几个金戒指,像是个披金戴银的矮冬瓜。 西江候郡主号“长乐”,长乐郡主时年十六,与烟楣烟桃同岁,她也胖些,生的模样只算是珠圆玉润,腰身被丝绸勒出一条条鼓鼓的肉痕,性子也不算很好,瞧见烟楣长得好看,便不满的沉了脸,不与她说话,明晃晃的不待见。 烟楣便缩到一边去,不讲话了。 期间烟桃与西江候世子别有深意的对了一个目光,西江候世子给了她一个“看酒杯”的眼神,顺带略显贪婪的扫了一眼烟楣。 西江候世子在看到烟楣跪坐在桌后,安安静静饮茶的时候,眼底闪过几丝满意。 他早就听烟桃说过,她这个妹妹人间绝色,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那股娇滴滴的劲儿,简直痒到他心里去了。 而烟楣对西江候世子的垂涎与她姐姐的暗害毫无察觉,她捧着酒杯,自己一个人品酒喝。 她习惯这样安安静静找个角落喝东西,期间西江候世子亲手给她们姐妹倒了一些果酒,她也都随着姐姐一道喝了,说来奇怪,她是能饮些酒的,今日却只喝了一口,便发晕了。 但他们游花河才刚刚开始,她就推脱要去休息,也太失礼了。 就在烟楣咬牙硬撑的时候,一旁的西江候世子突然关切道:“烟三姑娘是醉酒了吗?不若去楼上歇息片刻,这船上备有客房。” 烟楣浑身都发软了,她怕失礼,便先看姐姐。 烟桃只和她笑,道:“你上去吧,我去与长乐郡主一道去下方放花灯,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放完花灯,再回来接你,带你回家。” 烟楣便放心了,与一位丫鬟上了二楼。 她随着丫鬟出了一楼船舱前厅,往二楼走时,是行走在船体外、栅栏内的,外面的人能瞧见她,她也能瞧见外面的景色。 恰好此船经过一处岸边,烟楣瞧见岸边有人骑马游街。 那马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四周都是拥挤的人群,骑在马上的人也不管,谁挤到他身前,他直接放马去踩,小摊贩挡在他身前,他抬手就是一鞭子,直接将摊都给掀了,引来四周一阵惊叫。 这跋扈的姿态和扬起的下颌线该死的眼熟! 烟楣踮着脚看了两眼,发现还真是当时那个在跑马场抽她团扇,打伤她手心的那个狗东西。 她的手心又疼起来了。 而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百尺,她在上,他在下,前面就是河道拐弯的地方,马上船一拐弯,岸上的人便看不见她了。 烟楣报复心起,直接从头顶拔下来了一个圆柄簪子,确定砸不死人,便瞄准了那人的脑袋砸下去。 戳痛他、报那一鞭之仇! 但是烟楣没想到,她这簪子丢下去,还没戳到人,骑在马上的人突然抬起头,两指一夹便将簪子捏在了指尖,目光如电直扫烟楣的脸。 烟楣都没来得及回过身藏起来,直接被他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当时河岸吵杂,人群喧闹,但那狗东西的眼神就像是刀锋一般,直戳到烟楣的心头上,其中明晃晃的杀意让烟楣心头抽了一下。 她脸上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的恶意与突然间窜起来的慌乱暴露了她的目的,那马上的学子盯着她看了三瞬,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戾的笑。 他冲烟楣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他没说话,但烟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抽废你的手。 烟楣打了个颤,赶忙跟在那毫无察觉的丫鬟身后走了,她不敢往下方去看,只想,她现在可是在西江候世子的船上,那学子纵然猖狂,也不敢...上西江候世子的船吧? —— 烟楣离开之后,烟桃便将一无所知,吵闹着要去放花灯许愿的长乐郡主给拉走了,只剩下西江候世子一个人坐在桌上,赏月赏河赏美人,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喝。 他得再等一等时辰,好酒要酵一下,才美味呢。 —— 烟楣与丫鬟上了船上二楼的厢房里后,见那学子没跟上来,心里便松了口气。 她便说,谁敢与西江候世子放肆?这船行驶与水中,他又上不来,京城这么大,这辈子估摸都碰不见第三回 了。 只是烟楣坐下休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觉得她自己的状态不对。 她浑身发燥,骨头发痒,一走起路来,两腿便颤颤的抖,一阵酥麻之意在身子里乱窜。 她年岁虽轻,但却是在烟府的后宅堆儿里养出来的,烟家姨娘多,姐姐妹妹们足有十几个,她自小便听过不少那些害人的腌臜手段,今日她与自家亲嫡姐一道出来,见嫡姐饮了酒,她才未曾多思索,跟着一道儿饮了,现下一想,她饮完酒后,西江候世子便叫她上来休息,她嫡姐又拉着长乐郡主离开,该不会是—— 不好的猜测在心中蔓延,恐慌直接顶到头皮上、麻了一片,她匆匆站起身来,想要走出船舱厢房的门,但是她走到厢房门口向外一推时,居然推不动!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完蛋了。 烟楣眼前一黑。 她再蠢也看出来了,这是她嫡姐给她下的套,她毫无防备的一脚踩进来了! 烟楣手脚发软,门出不去,她便往窗户的方向挪,这是一艘临河的船,她就算是跳下去,掉进河水里,死里走上一遭,也绝不能失了贞洁。 烟家昔年有一位庶女,便是与一个穷书生有了勾连,直接被打死了,对外称急病暴毙,烟家庶女多,若是留了一个女儿坏了名声,那满府的女儿名声都坏了,若是嫡女,有主母保着,还可能遮掩,若是庶女,死路一条。 烟楣正好走到窗口,手脚发软的去抠开窗栓,窗栓一开,河面上的风便吹动到她的身上,她双手都渗透出黏腻的冷汗,拖过来一个椅子,踩着往窗外翻。 但是窗户被她探身推开、她因失力而顺势趴在窗口的时候,正瞧见窗外有一抹红。 船舱的窗外有一寸来长的窗沿,用来悬挂船灯,而此时,在她的窗沿外面,站了一个身穿红色国子监书生骑马装的男子,肩背挺直,月光之下,上好的红色绸缎上流动着泠泠的水纹般的光泽,正是之前在岸上被她砸了的那个人。 那人见她开窗,便缓缓半蹲下身,右手握着一截鞭子,以鞭代手,将她的下颌挑起,薄唇一勾,饶有兴致的道:“你的手指,断几根好呢,嗯?” —— 月色下,季妄言望着船舱内探身而出的烟楣,心情颇为愉悦。 他此次出宫游玩,一直都没碰上什么有意思的,唯独快回宫了,才找到点趣味。 媚骨娇嗔(重生) 第3节 一个不知死活、挑衅他两次的人,这只漂亮的手,他是踩断,还是切断呢? 不管怎样,她的惨叫声都会很美味。 而就在季妄言想要欣赏她惊慌失措、跪地哀嚎的模样的时候,那女子竟然向下一低头,用她的脸颊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一蹭之下,竟还发出一声含着哭腔的嘤咛。 季妄言的脑子像是被人用刀背重弹了一瞬,“嗡”的一声震的他两耳发麻,一种奇异的冲动在他身体里蔓延,此女子竟敢以此下贱姿态碰他的手,该被他抽筋扒皮,惩戒至死,一声“来人”都梗到了喉咙,季妄言却吼不出来。 他的骨肉僵在的发痛,只定在原地,盯着烟楣看。 月色之下船窗之内,是含着泪的一张美人颜,眉目旖旎妖艳,如云的鬓发裹着清瘦的肩膀,粉嫩的唇瓣润着水光,失力一般的伏在窗沿、他的手臂上,抽抽噎噎的哭:“不要碰我,让我下去。” 春雨来潮,枝嫩花艳。 她哭一下,季妄言的骨肉就紧一分。 那种奇异的冲动越演越烈,想杀两个人泄愤,却又并不完全是想杀.人,血肉在渴望什么,却又落不到实处,唯独胸口涨着一种让人发疯的饥饿,让他迫切的想要吃点什么。 吃点什么。 “滚开。”趴在窗口的女人不知死活的伸手推他,季妄言听见她抽抽噎噎的哭着说:“我是烟家三姑娘,你若敢碰我,你会死的。” 哭的好委屈,眼泪在月色下如珍珠一般向下掉。 真有趣,死到临头还在威胁人。 她一哭,季妄言就感觉那泪珠掉到了他心头上,带来了一种奇怪的湿润感,他想听她再哭两声。 于是,他捏着烟楣的手,从窗口上踏入船舱,并将烟楣也拎进来了。 昏暗之中,季妄言半蹲下身,垂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烟楣,那一双眼灼灼的从她的眉眼刮到她的足尖,像是寻到了一件有意思的玩意儿,在琢磨着该怎么玩儿最痛快,最尽兴。 烟楣被他提着一只手,轻轻松松的从窗口被人拖到船舱厢房内,她跌坐在地,简直欲哭无泪,白日招惹的人跟晚间招惹的人一道来堵她,前有狼后有虎,一肚子的威胁的话还尚未说出口,便听见厢房外传来了西江候世子的声音。 “烟楣姑娘。”门外,西江候世子嘿嘿笑着,矮胖的黑影映在门板上,他道:“可是身子不舒服?本世子这儿有些解酒药,喂烟楣姑娘喝可好?” 烟楣瑟瑟发抖。 她只得昂着头,去小声求眼前的这个坏人。 “你能翻上来,那也一定能下去吧?我告诉你,门外这个可是西江候世子,世子!西江候!侯府!得罪了他,你我都会死的,他若知道你翻上他的船,他会把你打断腿丢出去的,你,你想办法把我带下去,我给你银子,我赔你一只手,你要折我的手也可以。” 烟楣压低声音,语无伦次的与她眼前这人说了半晌,却见这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她。 烟楣眼前都发晃了,她并着腿,咬着下唇道:“你到底听见没有?” “你被他下.药了。”终于,烟楣听见他开口了,声线低沉,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玩味,他道:“他想占你的身子,你不肯,是么?” 烟楣时不时还要关注门外的西江候世子,西江候世子没得到回应,已经在外面解开挂着的锁头,准备推门而入了。 美人牛乳一般白皙的肤色上闪着泠泠的光,咬着下唇,羞耻的点头,道:“是,你可以带我走了吧?他马上要进来了。” “放心。”季妄言的声音突然压得好轻,尾调微微上扬,带着几丝愉悦的意味。 烟楣心里一松,一句“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之前的打你的事儿都是我的错”已经到了喉咙,就听他道:“我不会让他发现我们的。” 说完,季妄言抬起手,直接抱起烟楣的腰,提着烟楣跳上了房梁。 烟楣大惊失色! 你在狗叫什么! 她被季妄言抱着跃到了船舱房梁中,船舱房梁上有视线死角,季妄言将她顶到死角里,两人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她听见西江候世子推开了门。 那木门发出轻微的“嘎吱”一声响,西江候世子嘿嘿笑着走进来,第一眼没瞧见烟楣的身影,西江候世子还笑了一声:“小美人儿,玩儿躲猫猫啊?本世子来陪你。” 房梁之上,烟楣咬着下唇,难耐的向后高高昂起脖颈。 季妄言饶有兴致的抱着她的腰,看她被药效折磨的面目潮红,却不敢出声的样子,便伸手去捏挑她的下颌。 烟楣果然无法自控的贴着他的手向他攀过来。 季妄言只觉得一阵酥麻从手骨直接蔓延到他胸膛内,他享受这种烟楣的欢愉痛苦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比单纯杀.人带来快感更多,更满。 强大雄性本能的独占欲瞬间高涨,他用力将烟楣挤压在他与柱子之间,贴在烟楣的耳边道:“别动,你也不想被他听见的,对吧?” 第3章 她需要买避孕药丸 烟楣要被他逼疯了。 他初初时只是捏她的脸,但很快就无师自通的捏她的其他地方,她的任何反应都让他觉得新奇又有趣,她最开始还试图拉开距离,反抗季妄言,但很快,她便沉在了药效里。 她像是被雨润湿的旷野,欲念如野草疯长,身体如水中浮萍,无法自控,只能在水面中翻涌沉沦,她的身体渐渐被水面淹没,她深陷泥泞中,迫切的想要求生。 她想要温暖坚硬的胸膛,能把她整个人紧紧环绕的臂膀,想要被撕扯侵占,各种让她都难以启齿的欲念在奔腾,她润湿的指尖将季妄言的袖口攥的发皱。 她想要,任何一点触碰都可以,就算是之前那般伤到掌心般的痛也可以,大概能解一解她骨头里的痒。 季妄言却停了。 他和烟楣拉开了距离,饶有兴致的看着烟楣失神。 他是个天生的恶者,喜欢将别人玩弄在指尖上,烟楣不想要,他要欺过来,烟楣想要,他反倒要拉开距离,撑着手臂,居高临下的欣赏。 月色之下,寂静的角落里,暧昧的空气在搅动,房梁上的猎人胜券在握,船舱内的猎人却一无所获。 西江候世子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个遍,都没找到那位娇滴滴的烟三姑娘,在找到被推开的窗户的时候,西江候世子遍布精.虫的脑子终于被冷风吹得冷静下来了。 西江候世子烦躁的一拳捶在了窗户上。 那烟家三姑娘该不会跳船了吧? 他低头往下看,只能看见一片暗沉沉的水面,护城河水深,足有十几米,他用的毒厉害,内力不够深厚的男子都压不住,更何况是个姑娘?她要是落水,十有八九要因为浑身酸软无力回岸而被淹死。 一个小庶女,死便死了,但是得罪了烟右相却十分麻烦,他父亲在西蛮镇守,没办法给他支持,他才回京城不过两日,便闯下此等祸事,难免被母亲斥责,也可能会挡住他大好官途。 他已弱冠,来京都便是想来寻个官职,日后方便做事,万一此事闹大,圣上给了他个不称心的官职,岂不是因小失大! 西江候世子再顾不上那点淫.欲了,他反身出船舱,召集船上四周的私兵,下河去捞人。 船上的私兵“噗通”“噗通”跳入河,溅起一朵朵水花,船舱的房梁之上,烟楣如同被剥了壳的荔枝,被季妄言肆意品尝。 他从没碰过女人,所以他有无限的好奇心与旺盛的探索欲,在这逼仄的房梁间,在这陌生的船舱,在这无人知晓的良夜里,他摁住羔羊的脖颈□□吞食,盘中餐,掌中物,无处可逃,唯有讨好他,方能得些宽待。 —— 夜很长。 半个时辰后,烟桃带着放了很多河灯许愿的长乐郡主回到船舱上,她们二人远远便瞧见西江候世子在岸边抱胸站着,而在河面上全都飘着西江候府的私兵,不断有私兵上浮、下潜,像是在搜寻什么的模样。 隔着老远,西江候世子冷冷的扫了一眼烟桃。 烟桃看着西江候世子脸上不满的表情,心中便是一紧。 再一看这满江漂浮着的人,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思索间,已与长乐郡主一起走到了船边,长乐郡主脑子不大好用,比烟楣还蠢些,直愣愣的问:“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哥哥有个玉扳指掉河里了。”西江候世子道:“让他们找找,你先回去歇着。” 长乐郡主未曾多想,应了一声便回二楼船舱去了,她去放了一会儿花灯,委实累坏了,腰间的肉都被绸缎勒的发疼,迫切的想解下来,倒在床上歇一会儿。 她回至二楼时,隐约听见里面有猫儿一般啜泣的动静,但眼眸一扫,又没瞧见什么人影,便只当自己听错了,继续往里面走,挑了间船舱便休息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经过的那间船舱的房梁上,烟楣的泪将季妄言的胸膛都打湿了。 “好了。”季妄言觉得他从未这样餍足过,连语气都放软了三分,他抚着烟楣那头柔顺如绸缎般、在月色下泛着泠光的头发,竟带着几分诱哄般的意味,道:“不是很喜欢么,还哭什么?” 烟楣说不出话,她一直在发抖。 自她有了理智之后,她就一直在颤,满脑子都是她完了,她失贞了,被烟家人知道她就死定了。 而夺了她贞洁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靠着身后的房梁柱子,把玩着她的发丝,与她道:“你怕被人知道么?放心,下面的西江候世子比你更害怕,你一会儿只管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便可。” “你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管他们如何试探,你只说自己睡着了,他们就会比你更摸不准,甚至还会替你把你的谎给全了,因为,他们会比你还怕事情暴露。” “烟三姑娘,听懂了吗?” 头顶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落下,在与她说话时,还替她归拢好了衣裳与发鬓,他的手在摩擦过她的手指的时候顿了一下,继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只轻轻地捏了捏,然后便松开了。 烟楣奇迹一般的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已经满意了,便宽宏大量的放过了她的手。 —— 船舱外,西江候世子与烟桃陷入了一场短暂的小争吵中。 “是你说她性子柔顺,很好摆弄的。”西江候世子语气难掩暴躁:“现在该如何收场?” 烟桃冷笑一声,清雅的脸上满是嘲弄:“世子殿下,一个中了毒的小小女子你都搞不定,现在要来问罪我吗?我已将所有都为你打点好了,就差替你把人扒光了,你还想我如何?” 西江候世子与烟桃两人早就是旧识,两人对彼此的德行都十分了解,西江候世子贪财好色,爱欺压贱民,烟桃心思深下手狠,爱算计人,他们二人平时都不爱碰见,遇到事了便来互相许诺好处、搭彼此一把,今日烟楣之事,也是烟桃一手促成的。 烟桃虽是国子监的学子,但是她早些年去龙骧书院参加诗社比赛的时候,便对周行止一见钟情,她远比烟楣更早认识周行止,但偏偏,周行止这样风骨料峭,浮白载笔的一个人,却因为那点恩情而被烟楣赖上,实属暴殄天物。 烟桃深知周行止的才华不会止步于东宫属臣,周行止之才学,只要假以时日,便会飞黄腾达。 她要将周行止收于裙下,所以才会对烟楣百般设计,先是带烟楣去马球场,让烟楣故意出现在人前,引起周行止的反感——周行止克己复礼,最厌的便是女子没有分寸的纠缠与失礼的举动,烟楣于众目睽睽之下唤他出去,他必定会心生不满,后又带烟楣出行,毁烟楣清白,到时只需要她稍微运作一下,烟楣便会堕入深渊,永世不可翻身,周行止自然会是她的。 可是她没想到,事情居然卡在了最顺利的一环上。 西江候世子当真是个废物东西,烂泥糊不上墙,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烟桃嫌恶的扫了西江候世子一眼,道:“既然如此,便叫她死在河底吧,反正被带回去了,她的姿态也会暴露你我下药之事,死了也算干净。” 虽说麻烦了些,但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西江候世子拧眉道:“好歹毒的心,那可是你妹妹。” 烟桃嗤笑,没回话,只在心里骂了一句:假仁假义什么? 两人说话间,船已靠岸,烟府的大管家与烟夫人的贴身嬷嬷便站在岸边上等烟桃与烟楣,因着她们两个玩儿的时间太晚了,所以烟夫人派人来接了。 见到他们两人,烟府大管家与烟夫人的贴身嬷嬷便行礼道:“见过大姑娘,见过西江候世子。” 烟桃和西江候世子对视了一眼,烟桃从脸上挤出了一丝慌乱,西江候世子则准备开口讲话,而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从二人身后响起,烟桃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娇软声音:“姐姐。” 烟桃头皮炸起,猛地回过头来,便看见烟楣穿着那身浅粉色的抹胸襦裙,雪色纱织飞机袖长衫懒懒的裹在肩膀上,珍珠履和珠光丝袜在月色下晕着浅浅的泠光,正站在船舱二楼的台阶上,如往常一般乖巧的望着她,一脸歉意的道:“是烟楣憩了太长时间,叫姐姐久等了。” 烟桃的脸上发僵,这比她原先预想过的所有结果都要坏,他们使尽了各种手段,凶相毕露,烟楣却一点都没伤到,还娇娇俏俏的站在这里。 媚骨娇嗔(重生) 第4节 她挤不出一丝笑来,只拧着脖子去看一旁的西江候世子,用眼神询问西江候世子,为什么这个本该在河里变成一具沉尸的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和她讲话? 西江候世子比她还震惊! 他当时可是搜过整间屋子的,确定没看见烟楣,才以为烟楣跳河了,谁料这人居然没跳!且看起来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还一直藏在他船上,藏到烟府的大管家过来才下船! 这人他妈的藏哪儿了啊? 而这时,站在岸上的嬷嬷开口催促道:“大小姐,三小姐,该回了,夫人已等你们很久了。” 烟桃堪堪回过神来,脸上便荡起了一丝笑意,眉眼弯弯的与烟楣道:“没事,姐姐也刚放花灯回来,走吧,早些回府,否则母亲该生气了。” 烟楣便从台阶上下来,一脸乖巧的站在烟桃身后,她们二人与西江候世子行礼,三人互相拜别,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只是心中心思各异,都在敲着一把算盘。 回府的路上,她们姐妹二人随着嬷嬷一起乘坐马车,因着有嬷嬷在,烟桃就算有千般心思也得藏着,不敢多问,烟楣也是心乱如麻,她从头至尾一直在强装镇定,现在手心都是冷汗,心口都发紧。 倒是一旁的嬷嬷,盯着烟桃看了几瞬,问道:“三姑娘身上为何有些浮土?” 烟楣还尚未说话,一旁的烟桃赶忙道:“是与西江候郡主一起放花灯的时候蹭的,我们乘坐的船有些摇晃,是我思虑不周,嬷嬷莫要怪罪。” 烟楣垂着眸,没有讲话,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了那人说的话。 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只是觉得,那人居然还说的这么准。 烟桃比她还害怕今晚的事情暴露,在她被人怀疑的时候,还会主动为她圆谎,因为在烟桃眼中,她是受害者,烟桃是加害人,如果这件事暴露,烟桃会被罚,她只会得到烟家的安慰。 她甚至可以借此来威逼烟桃——这是那人教她的原话,她要学会利用这些事情来反击。 只是她不敢,因为她也有秘密,烟桃和西江候世子没有夺走她的贞洁,但她的贞洁现在也不在了,她心里虚,就算手握筹码,也不敢登台对赌。 所以她只是抬眸,强作镇定的与烟桃对了一眼视线,然后二人同时挪开目光,没有再看向对方。 直到她们回到烟家,都没有再看向彼此一眼。 她们二人回了烟府后,先去了烟夫人的院子里请罪,烟夫人让她们在外面跪了一刻钟,又罚她们二人各抄一遍金刚经,三日后交上来,便让她们都回去休息了。 烟桃就住在烟夫人的主院里,她不必走,只有烟楣要回到闻弦院去。 当烟楣离开的时候,烟桃就站在回廊下,远远地眺望着烟楣的背影,看着她走过繁花绿木,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 直到烟楣都不见了,烟桃才面无表情的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回廊内的壁灯灯芯“噼啪”的炸了一瞬,她脚尖上的绣花履也被明暗映的晃了一瞬,烟桃想,她陷害的事情做的这么明显,烟楣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是烟楣却隐而不发。 这比烟楣跳出来揭穿、指责她更让她担忧,若是烟楣跳出来大喊大叫,她自然有一百种法子把自己洗脱,但烟楣什么都不干,反而让她惴惴不安。 咬人的狗都不叫的——她这个三妹,什么时候竟有这般城府了? —— 烟楣随着丫鬟回到闻弦院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头顶只剩下了璀璨的星光与明亮的月光,花园中的姐妹们也都不见了,她被烟夫人的丫鬟送回到闻弦院中,周姨娘也睡了,只有她的贴身丫鬟还在等着她回来、伺候她沐浴休息。 她们都以为这是寻常的一日,寻常的出游,没人会怀疑烟桃谋害烟楣,就连周姨娘都睡得踏踏实实,半点不担忧。 烟楣沐浴的时候,头一次没用丫鬟伺候,将人都赶出去,自己进了浴桶。 浴桶里热水荡漾,她坐在桶内的浴凳上,垂眸看着她身上的痕迹。 深深浅浅的咬痕与吻痕遍布在白皙的肌肤上,就连足腕都被捏出了一圈青紫色的、清晰可见的手印。 之前在船舱上,她失魂落魄,出了船舱后又要与烟桃、西江候世子纠缠,又怕又慌,半点怯不敢露出来,一路上都如同绷紧的琴弦一般,直到此刻,她一个人坐在浴桶内,面对着自己身上青紫的痕迹,眼一红,眼泪便像是夜半急雨,噼里啪啦的往浴桶里掉。 有今时今日这个下场,她不怨那个人,虽然那个人看起来就很坏,又对她那般,但也间接救了她的命,而且她当时也确实想砸人家脑袋来着,算来算去,顶多算他们互相招惹,她恨不到那个人的头上,她只恨烟桃与西江候世子。 她的嫡姐,不知为何要把她往死路上推。 烟楣坐在浴桶里,等水都变凉了,才用浴桶里的水洗了一把脸,吸着鼻子站起来擦拭身子与头发,拖着发软的腿爬起来,把她的亵裤与肚兜洗了,洗干净后,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放空她自己。 她惶惶不可入睡,一直盯着天青色的床帐看,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怎么办。 这件事是肯定要瞒下来的,她与那狗东西素不相识,以后根本都见不了面,也不担心他暴露出去,那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问题,便是退婚。 她已败了身子,自然不能再嫁人,但她败了身子的事不能被人知晓,她又该如何退婚呢?她家这边是绝不可能让她退的,那就只能让周行止主动退婚了。 可偏偏,周行止还是被她母亲以恩情胁迫的,周行止若是不娶她,便会败坏名声,周行止怕也不会主动退婚。 烟楣越想越心慌,想到后半夜,才昏昏的睡了过去。 她这一夜,梦里都是摇晃的房梁,抓皱的衣裳,掐着她足腕的宽大手掌,落在她耳侧餍足的轻笑,以及昏暗之中,那双居高临下,含着深深恶意与作弄意味的眼眸。 第二日清晨,她是听见外间的丫鬟敲门声才醒来的,她醒来时,身子莫名的发沉,像是灌满了水的水囊,摇晃时都能发出空洞的回响,隐隐有想要被灌满的欲念,骨头发软,在塌上缓了片刻,才起身,先穿上白色雪绸中衣,免得身上的痕迹被发现,再唤丫鬟进来为她梳妆。 她们做姑娘的,晨起时都要去给主母请安,每每都是十几个女子坐在一起,互相评头论足谈论近日的新鲜事,她万不能叫人瞧出错漏来。 她今日,还得去买避孕的药丸。 第4章 烟楣如此喜他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今日烟楣选了一套素烟色对交领锦缎绸衣,只簪了一个银簪,穿的也是普通宽松的雪绸罗袜,而不是时兴的珍珠丝袜,力求不引人注目。 幸而昨日,那狗东西没在她脖颈上留下痕迹。 她穿戴整齐后,便随着丫鬟去了烟夫人的紫霞苑中给烟夫人请安,她来的晚些,十二个女儿都到齐了,姹紫嫣红,都是一片好颜色,小的七八岁,最大的则是烟桃,一群姑娘按岁数派好,烟楣才刚站定,便听见有人酸道:“才出去两趟,便不知道自己行第几了,来的比大姐都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嫡呢。” 说的就是最后来的烟楣。 烟楣平日里也是个记仇小气的姑娘,但今日实在没力气吵架,便安静站着。 烟桃冷眼回身,用目光压着下方的庶女们,在大家都安静之后,转而收回视线,然后漫不经心的瞧了她一眼。 烟楣安静地立于人群中,她今日只穿了一身素色,裹着清瘦的身影,墨色的发丝垂在白嫩的脸蛋旁,身上都挑不出艳丽的颜色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她晃眼,仔细一看,是她平日里一直缩着的花瓣舒展开来了,像是一朵被雨水浇灌过的紫罗兰,娇嫩欲滴,透着一种别样的媚气,眉眼绽出了些许夺魄的光彩。 烟桃只扫了一眼,前头烟夫人的嬷嬷便请她们进去,一行十二个姑娘便进了烟夫人的前厅内。 烟夫人端坐在前厅的金丝缠木镶碧椅上,身穿一身正红色的对襟交领霞披衫,发鬓挽成九霄落云鬓,模样略显平庸,神色严厉,垂眸看着下首的姑娘们。 烟楣的眼眸紧盯着脚下,进屋后行了五步,站定,俯身行礼,一叠声的“见过母亲”娇滴滴的响彻整个前厅。 烟家孩子多,烟夫人也只是每日扫她们一眼,从不亲手管教她们这些庶女,平日里也从不与她们说话,只喊一声“起来”,瞧瞧她们,不怎么在意的问上两句,便让她们回了。 但今日,烟楣却感觉坐在上首的烟夫人一直在瞧她,她提心吊胆的掐着自己的掌心,终于听见烟夫人道:“烟楣,今晨西江候府给我递了消息,说是长乐郡主分外喜欢你,特意点了你明日去做她的伴读,与她一道去国子监,既然如此,今天晚上,你便与你大姐一道儿进国子监去读书吧。” 国子监三个字一出来,烟楣便觉得她快被诸位姐妹们的眼给剐了。 国子监是京城中最好的求学圣地,能进国子监的,基本都能稳入朝堂,授课的都是大儒,那是只有官家嫡子嫡女才能去读的地方,庶子庶女不管文采多好,一概不收,但是郡主和帝姬都可以点伴读,伴读便不在乎是嫡庶了,只要是被皇室女点的,都可以直接入,入了国子监后,一个月只准在月初时回家三日休息,剩下时日都要在国子监内读书。 国子监自然是个好地方,可是,点她的人是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为何要点她?难不成是之前西江候世子一次不成,还想来第二次吗? 烟楣浑身发冷,她害怕,但是却又不可能拒绝,她还得喜出望外的接下,才符合她的身份和现下的境遇。 “女儿知晓。”烟楣低头行礼,手臂荡起一道优雅的弧度,进退有度,虽说算不上聪明,但也看得过去,烟夫人扫了她一眼,在她的装扮上停了一瞬,道:“去开库房,挑些好东西。” 如此素容,倒是耽误了这上好的颜色。 烟楣只点头,道:“女儿谢过母亲。” 烟夫人几句话后便乏了,只摆了摆手,一群姑娘便鱼贯而出,才一出府门,烟楣果然便听见几个姑娘阴阳怪气的讲她。 “有了门好亲事就是不同,都能进国子监了。” “也不知道怎么攀上的长乐郡主。” “一个小庶女,还真想爬上天了。” 烟楣捏紧了手里的荷包。 她今天要去买避子丸吃,若是与这帮人争执,耽误了大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这时,烟桃从一旁走来,含笑与烟楣道:“三妹,我带你去库房,挑点适合你的吧。” 烟楣垂下眼睫,只道:“多谢姐姐。” 姐妹两人暗潮涌动,面上却都瞧不出错漏来,烟桃走到前面引着烟楣,语气熟稔、状似好奇的问道:“烟楣,昨日你从头睡到了尾,都没与长乐郡主说两句话,为何长乐郡主要点你做伴读呢?” —— “你问我为什么点她呀?”西江侯府内花园中,辰时,明媚的阳光将花园树木照的枝叶嫩绿,长乐郡主坐在石凳上,胖胖的脸蛋上有一个小酒窝,一边吃荔枝,一边语气随意的说道:“我刚来京都,也不认识旁的人,那烟楣瞧着闷里闷气的,应当比较听话,点就点了呗。” 长乐郡主自有一番小心思,她不点烟楣,难不成还要点嫡女吗?她这身份虽说尊贵,但是国子监里那群人谁不尊贵?没人买她的面子,她不若点个老实巴交,听话的、要仰仗她的庶女,处处捧着她才好。 那烟楣就很合适,虽说长得太好,叫她不喜欢,但昨日烟楣往座位上一坐,半响都不说话,一看就是个听话的老实人,而且,能使唤、欺负这么好看的人,她也觉得舒坦。 坐在石凳那边的西江侯世子舔了舔唇瓣。 昨日那些腌臜事,他这个妹妹一概不知,他只得提醒道:“那烟家三姑娘瞧着不像是普通人。” 长乐郡主不耐烦的道:“知道了,哥,你别管我。” 西江侯世子便不说话了,反倒是长乐郡主又道:“时别多年,不知道太子哥哥还记不记得我,我听闻,圣上特意点太子殿下也去国子监读书了呢,我们两人应当能碰上吧?” 西江侯世子想起来那残暴恣意的太子殿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有她妹妹这蠢货才会期盼跟那太子一起上课。 他又想到了昨夜那娇滴滴的,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的小美人儿,真让他抓心挠肝的想啊。 “明日哥哥送你去国子监。”西江侯世子当机立断道。 烟楣根本不知道,她还还尚未到国子监,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她现在还在花园中跟烟桃打话腔。 “回姐姐的话,烟楣也不清楚。”她垂着眸,跟在烟桃身后,一如既往地乖巧:“兴许是长乐郡主瞧着我顺眼吧。” 烟桃暗暗咬唇。 烟楣越是自若,她越是慌乱,总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掌控,而烟楣面上镇定,心里比她还乱,两人都堆着满肚子心思,待到了仓库,烟楣随意挑了几只簪子,便随着烟桃回了。 她以“疲累”为由,与烟桃告别,回了后宅,进闻弦院休息,但实则是掐着时间,以“出去见周行止”为理由,糊弄周姨娘,从烟府的后门溜出去了。 周姨娘巴不得她多跟周行止相处一段时间,一路推着她出去,叮嘱她:“万要与周行止多说些话。” 除此以外,周姨娘还塞了个食盒给她,道:“且记得去给周伯母送去。” 周伯母,便是周行止的母亲,周姨娘的远方妹妹,周行止母亲卧床,重病缠身,也起不得身做东西吃,周姨娘以前便让丫鬟去送些吃食,在两人订婚后,她便让烟楣去送,想让烟楣与周伯母多说两句话,叫周伯母认下她这个儿媳。 烟楣自然知道周姨娘的用心良苦,她心里发酸,眼眸里就又带了泪,周姨娘只以为她是还想跟周行止断婚,顿时勃然大怒,转身就去找鸡毛掸子,烟楣转身提着裙摆就跑,片刻没敢耽搁。 她出了烟府后,坐上自家的马车,先去了周行止家。 烟家地处內京麒麟街,这一条街上都是官宦人家,而周行止的家却在外京一条名叫甜水巷的小巷子里,马车要慢悠悠晃上一个时辰才到。 甜水巷中都是些贫苦人家,一条小巷子里能挤下几十户人家,家家都是只有两间房,挤挤挨挨的拼在一起,茅房都只有几家共用一处,巷子太小,马车不能回转,只能走进去,夏日不落雨还好,脚下是干巴巴的泥土,一落了雨,便是泥汤,若是走过去,会将履面都浸湿、弄脏。 媚骨娇嗔(重生) 第5节 烟楣一路走到最里面那间院子,伸手推开破旧的木门,只听“嘎吱”一声响,院内屋中便传来一阵夹杂着咳嗽的声音:“可是阿楣来了?” 烟楣一路小跑进去,便瞧见了周伯母。 周伯母时年不过近不惑年纪,却两鬓斑白,形容枯朽,瞧见烟楣时,浑浊的眼眸里迸出一丝光,颤巍巍的道:“阿楣,辛苦你了。” 烟楣陪周伯母说了一会儿话,估摸着快到周行止下学的时候了,便匆匆告别。 她不想碰上周行止。 她从小巷中离开时,却没发现,小巷的柳树后头有一角蓝色衣绸。 待到烟楣的身影都瞧不见了,周行止才从树后出来。 他身上穿着龙骧书院的正蓝色书生袍,衣袍面料上乘,质地厚重,他从小巷里一路走回家,他到家里时,就看见母亲在用膳。 母亲很老了,也生了很多病,大夫说没多久活头了,母亲见了他,便与他说:“烟楣是个好姑娘,你要待她好些。” 周行止不说话,只沉默的替母亲顺着背。 他知道烟楣为何日日来送膳食给母亲,因为他不喜欢烟楣,所以烟楣想要从他母亲这里下手。 但他并不喜烟楣的性子,太过单纯娇气,只能被摆在院内观赏,一点风雨都受不得。 罢了。 看在她如此喜欢他的份上,他且全了她的心意,娶了便是。 —— 烟楣从小巷出来后,让马车停在了商贸街,让车夫在外头等,因她是来送膳食的,所以没带丫鬟,只她一个人四处走,她假意在四周逛了逛,然后便去了一家药娘店内,说明来意,买了一颗避子丹,塞进嘴里,连水都没喝,硬吞下去,才安了心。 她年岁轻,但也知这男女之事,女子是吃亏的,若是珠胎暗结,死的是她,那狗东西是一点事儿都沾不上的。 她从商贸街出来,买了一身布料来掩人耳目,便坐马车回了烟家。 她回烟家后,免不了又受了一顿冷嘲热讽,她吃了避子丹,心里安稳了许多,不像是之前那般惶惶小心,她只站在花阁前,扫了那群人一眼,道:“若我日后能为女官,诸位姐姐们可记得今日说了什么。” 旁的庶女想反驳一句“你也考的上”,但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回去了。 进了国子监,若是有人肯为她运作一番,说不准真能当个官。 瞧见那一张张憋得涨紫发红的脸,烟楣心里痛快了点,她熟知这群人欺软怕硬的性子,也不与她们多讲话,只带着她的布回了闻弦院。 她回了闻弦院,正碰上新欢鼓舞的周姨娘,周姨娘拉着她的手问她:“你要进国子监读书,早间走时怎的没跟姨娘讲!” 烟楣还没说话,周姨娘便又要去看她买回来的布,说要为她裁衣。 烟楣一想到国子监,便觉得头疼,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长乐与西江候世子,她连怎么跟周行止退婚都解决不了,现下又来了个国子监,她心口都跟着发堵,满满都是对未知的惶恐。 当天晚上,烟桃来亲自跑到闻弦院前来接她。 自从发觉她这三妹不一般之后,烟桃便总往她面前凑,似乎想透过她那张艳丽的脸,窥探到烟楣的心思似的。 她这一去国子监,便要住上一个月,才能在下个月月初时回来三日,周姨娘头一回与烟楣分开这么久,一路抹着眼泪送到了后门处。 烟楣提心吊胆,哭都哭不出来,强颜欢笑的与周姨娘说了两句话后,便随着烟桃上了烟家的马车。 国子监学堂建在外京尚学街,地处偏远,尚学街上一共有两个学堂,一个是由名门贵族之后就读的国子监,一个是由平民学子就读的龙骧书院,两院各占一条街的左右两侧,对面而立,每三年都会斗一次法,赢家便会得一块名为“大奉第一学堂”的牌匾。 这牌匾每三年,就在国子监与龙骧书院之间辗转一回。 国子监与龙骧书院每年都稳定能毕业多名优秀学子,因为两所学院是面对面的,故而常年互相拉院比赛,甚至还发生过强抢学生事件,两拨人仇怨根深蒂固,能从大奉建国时期讲起,一直讲到上个月,大小摩擦数不胜数。 国子监占地广,学生却少,不过一百多人而已,分三个堂,君子六艺、治国安邦,什么都要学,烟楣还曾听说过,国子监的大儒还会带他们下田种地,教他们如何侍弄庄稼。 上了马车之后,烟桃与烟楣对面而坐,马车还是之前那个马车,四周没有旁人,烟桃抬眼望了烟楣两眼,终于与烟楣开口,她一脸愧疚道:“烟楣,那日之事,是姐姐对不住你,姐姐被西江候世子骗了,他竟对你起了歹心,幸而你聪慧,否则,姐姐要终身抱憾了。” 她主动示弱挑明,也只是因为吃不准烟楣底细,且烟楣马上要进国子监了,这国子监内派系分明,保不齐什么时候因为得罪了什么人就被别人捅一刀,烟楣是烟家人,若是偷偷与旁人联合一起害她,亦或者出卖她,她防范不过来,故而才会先主动与烟楣和好。 若是没有“烟楣被选进国子监”这回事,烟桃才不会主动和她示弱,一个没有任何根系的庶女,就算被她坑过一手又如何?没有证据的事,说出去对她影响也不大,不配她如此伏低。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烟楣比之前更“厉害”了,她才不敢继续装不知道。 烟楣坐在烟桃对面,听了她这话,半晌才道:“阿楣自然相信姐姐。” 烟楣心底里是不信的,她只是单纯,又不是傻,这么明显一个局,肯定有烟桃的手笔,只是她脑子笨,手里也没有银钱,在烟家地位也低,斗不过烟桃,所以一直没提,现在烟桃一提,她便顺杆向上爬,道:“姐姐,西江候世子如此欺我们姐妹,我们该如何回报他呢?” 烟桃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面上却关切道:“阿楣打算如何做?” “阿楣不知。”烟楣只睁着无辜的眼看着烟桃,道:“自是要听姐姐的。” 烟桃只想挑拨烟楣跟西江候世子打起来,但烟楣不接招,她就只能扯出一抹笑,道:“姐姐定不会让你白受这个委屈的,你且等着,姐姐一定会为你出头,给你补偿的。” 烟楣便点头应下。 说话间,烟家的马车先到了西江候府前——因为烟楣是被长乐郡主点进去的陪读,故而她得跟长乐郡主一道进去,烟桃也顺势一起来了。 长乐郡主的马车也早就到了,还有西江候世子,骑在马上等在一旁,烟楣爬上长乐郡主的马车的时候,西江候世子一直在一旁盯着烟楣看。 烟楣只当看不见。 烟桃倒是透过车窗看见了,暗骂了一句“精.虫上脑”,转而关上车窗,也没去长乐郡主的马车上。 烟楣到了长乐郡主的马车上时,便瞧见长乐郡主在看一个画像,见她来了,还笑眯眯的招呼她道:“你看看这个,好不好看?” 看起来长乐很高兴的样子。 烟楣探头望了一眼,是一个男子,瞧着岁数不大,眉眼俊俏,但不知道为何有两分眼熟,她便道:“好看。” 长乐郡主便高兴了,把画像摁在胸前,道:“这是我的太子哥哥,他也在国子监读书,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烟楣便懂了,长乐郡主喜欢这个人,还马上要瞧见他了,怪不得这么高兴。 她想了想,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与郡主很是般配。” 长乐越发高兴,还随手赏了烟楣一根玉簪子。 烟楣当场便戴上了——她是长乐的伴读,到了国子监,也要处处靠长乐照拂,自然要哄长乐高兴。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行驶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门口停了各种各样的马车,一眼望去,全是各色家徽,下来的学子彼此间都是相熟的,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裹——在国子监生活的这一个月内,他们没有奴仆,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人群中只有烟楣与长乐是新来的,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烟桃有意卖长乐好处,便领着她们俩往国子监内走,与她们介绍国子监内部的陈设。 西江候进不去,只能在外面送她们,目光还不断地看向烟楣。 烟楣忍着恶心,当自己没看到。 国子监内部分两个院,为东院西院,东院用来教学,西院用来住人,西院又分“百花院”和“千松院”,百花院住的是姑娘们,千松院住的是男子们。 国子监院子多,人却少,按理来讲每个人都可以得一间院子,由着自己喜好随意装扮,但伴读没有,故而烟楣得跟着长乐住在一个院子里。 烟楣心里暗叹,幸而她方才簪子戴的快,她在国子监都不能算是一名“学员”,只能算“学员”的随身物品,若是长乐不喜她,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她得多哄哄这位郡主才行,烟楣在心底里牢记了一句话。 “国子监内是没有奴仆的,吃有膳堂,也可以出去吃,住有院子,但是要自己动手打扫。”烟桃道:“日后你们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来找我,我——” 烟桃领着她们去长乐分到的院子、与她们介绍国子监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重重的踩踏在寂静的西院街道内。 烟桃与长乐两人齐齐抬眸看过去。 烟桃脸上闪过几分忌惮,随即赶紧扬起笑脸,烟楣正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长乐则新欢鼓舞的抬起手,高喊道:“太子哥哥!” 马上的季妄言垂眸扫了发声的方向一眼,仅一眼,他的目光便紧紧钉在了烟楣的身上。 憋闷的船舱,柔嫩的花瓣,细小的哭声,潮湿的手指,一声又一声的娇啼仿佛响彻在耳畔。 船舱一别,距今只有一日而已,他却好像过了漫长的一年,瞧什么都觉得没意思,骨头缝儿里像是有虫在爬,他脑海中时不时的就会浮现出烟楣的脸来,他本打算今夜翻出国子监去找,却没曾想到,烟楣竟然送到国子监里来了。 之前没瞧见时,他就觉得下腹饥饿,想要吃点什么东西,现在一瞧见烟楣那张脸来,那深藏在骨头里的欲便直顶头颅,让他胸口发紧。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却骤然亮起摄人的泠光,贪婪的绕着烟楣搜刮,而烟楣此时刚刚被长乐摇着手臂,回过了神。 长乐郡主兴奋地在和她喊:“看到了吗?那是太子哥哥,我的太子哥哥!” 烟楣抬眸慢了两分,根本没看见人家的脸,且转瞬间,这人已经跑远了,她来不及多思考,刚才记住的那一句“她要多哄哄郡主”瞬间窜上脑海,于是烟楣掷地有声道:“他跟你很般配!” 季妄言的马已经跑远了,他没再看那三个人,但是却听见了烟楣的话,他捏着马缰的手骤然一紧,一股让他浑身发燥的感觉在胸口蔓延。 他手骨发痒,想捏点什么东西,想把人捏哭,在他怀里求饶。 他盯着手里的马缰,冷冷的低笑了一声。 皮紧了,都敢编排他了。 欠抽。 季妄言纵马回西院千松院后,一路踏入了他的别院,翻身下马。 他的别院早已被打扫干净,他的伴读站在门前,接过他的马缰,道:“殿下。” 季妄言“嗯”了一声。 伴读便跟在他身后道:“夫子有命,不准我再为您代笔了,今日的课业——” 季妄言随手甩了一鞭子,“啪”的一下抽在那伴读脸上,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狰狞血痕。 季妄言连头都没回,一个眼神都没有,但伴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代笔都写不了,我要你何用? 伴读沉默的垂下头,唯有一张脸,在季妄言看不到的地方狰狞扭曲,眼底里满是不甘。 —— 是夜,国子监内。 烟楣到国子监的第一个晚上,找到了如何让周行止退亲的方法。 第5章 让周行止退婚的办法 傍晚,烟楣在帮长乐铺床。 烟楣虽是烟家的姑娘,但也并非是娇生惯养长大,铺床烧水这种小事还做得来,长乐是个郡主,自是什么都不做的,但看着烟楣给她铺床、收拾行李,长乐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又赏了烟楣一支蓝田玉的手镯。 烟楣接下后,去国子监的事务所领了二人的学子服,又去膳堂提了饭菜回来用,当晚,她们二人对面而坐,长乐与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长乐也是第一次离家来读书,也是第一次有伴读,她虽说有些善妒、瞧不上烟楣,但是若是烟楣一直顺着她,她也愿意与烟楣说话。 “我来国子监,只是因为太子哥哥,这儿教的东西我都不感兴趣。” 媚骨娇嗔(重生) 第6节 “若是在国子监考上女官,以后就不能嫁人啦!” 烟楣本来一直低头吃菜,闻言才骤然抬头,问道:“为什么考上女官就不得嫁人呢?” 长乐吃了一口菜,把嘴巴塞的鼓鼓的,道:“这是新出的政策,近日女官越来越多,若是同朝为官,便不可婚嫁,怕夫妻俩掺和进同一件事,互相包庇,女官婚嫁,只能找白身,男官婚嫁,也不得找女官。” 据说是因为前段时间出了一个贪污案,朝中一对夫妻互相包庇,险些真混过去了,才新出的政策。 烟楣听的两眼冒光。 她不能退婚,周行止不能退婚,那她考上个官,两人都不能结亲,这不就能理所应当的退婚了吗? 虽说周行止这门婚事很好,但她若是能考上官,自然是先紧着她的官来,自己当官,肯定比夫郎当官要好的。 她脑海内立刻盘算起来了。 长乐倒是没想太多,只一心惦记着她的太子殿下,用过膳后便去休息了,烟楣将吃剩的膳食与碗碟收拾了,送回到膳堂内,然后回了她自己的厢房内休息。 她的厢房不大,与她在家中的闺房差不多,入门后先是外间,再入内间,内间内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窗口有一矮榻,还有一个柜子,放她的衣裳,被褥都是新的,面料很好,躺着很舒坦,只是要沐浴还得自己烧水,国子监还给发一种香,专门用来驱蚊虫的。 烟楣便只烧了一小盆的水,用来简单擦拭身上,然后便倒在了床榻上。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法,虽然有点难,但是她会努力的。 她一定要考上女官! 烟楣躺在床榻间,半睡半醒的想着考女官的事儿,正是困顿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子一阵发软,发热,如同被当成茶叶煮沸了的紫罗兰花,花瓣吸了饱饱的水,让人想捏一捏那柔软的花瓣,捏碎它,捏出花汁,搅动它,让花瓣与茶水翻腾入口,尽情品尝。 烟楣难耐的在床榻间翻了个身,手指抓着锦缎,发出细小的媚音。 她这是...怎么了? 彼时正是子时夜半,檐上霜窗边月,蝉鸣虫蛙不绝于耳,烟楣没发现,一个挺拔修长的人影正懒散的靠坐在他们院内的梨树上,目光肆意的透过木窗望着她。 季妄言在看她。 他发觉了烟楣的身体异处。 但是他并没有,大概是他体质问题。 他内力深厚非常人能比,自十岁成年到十八岁这几年,每年都由高人灌顶,且日日用昂贵的药浴泡身、养体,大部分毒药都免疫,同样的药用在他身上,效果都要打折扣。 但看烟楣此刻的状况,许是当日西江候世子下的药有些特殊。 季妄言确定了这一点后,反倒不急着去找烟楣了。 他压得住,烟楣却不一定压得住,他光听着这个动静,都能猜测到烟楣此刻有多难熬。 季妄言抬了抬手,在昏暗处便奔过来了一个暗卫,跪在他脚边,听他吩咐。 他随意和对方点了个手势,道:“查。” 暗卫点头,无声的退下。 烟楣在床榻间从亥时一直翻到第二日卯时,一整夜,她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卯时起身时,她两条腿软的像是面团捏的一般,起身时人都打颤,她往梳妆台前一坐,就觉得一股酥麻之意直顶后腰,让她坐都坐不直。 梳妆镜里的女子一张芙蓉面潮红水润,媚态尽显。 烟楣强撑着给自己挽了一个学子鬓,用昨日长乐郡主赏给她的玉簪子挽住,又换上红色国子监学子袍,腰间挂上玉带钩,手里拿上笔墨纸砚,最后对着镜子瞧她自己。 没什么问题了。 烟楣深吸一口气,往门外走。 她的身子有异,她清楚,但是今日是她第一次去国子监读书,她必须坚持住。 烟楣出门的时候,饮了一杯凉茶,感觉好些了。 她走出厢房,便瞧见长乐郡主也出来了,她穿着那身学子袍,因有些胖,腰间的肉肥嘟嘟的勒出了两个沟来,脸上也抹了很重的妆容,但瞧着有些用力过猛,她见了烟楣,就抬下颌道:“你瞧我,这个好看吗?” 烟楣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道:“好看的,但是妆容重了些,之前我姐姐说,国子监不允上妆,怕夫子会不高兴,郡主初来乍到,低调些好,不若擦了?” 长乐郡主才不呢,她摸了摸脸,道:“我不,我得去找太子哥哥,走!” 烟楣只好随着她走。 百花院的院子以花名细分,她们俩的院子里种的是梨花树,便叫梨花园,二人从梨花园出来,赶到了国子监的东院,路上还碰上了烟桃,烟桃带着她们去了东院授课的学堂里。 学堂很大,共三十多张桌子,每个桌子后面都摆着蒲团,学子要跪坐于蒲团上,因着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所以在学堂中间摆了一个很大的屏风,左右阻遮,左男右女。 烟楣、长乐便随着烟桃去坐了右侧,靠窗户的书案后。 她们今日来得早些,学堂里都没什么人,而后又逐渐来了几个姑娘,烟桃便引着她们二人和这些姑娘们挨个儿见面行礼,烟楣虽然愚笨,但也能发现这些姑娘们分为几波,有的与烟桃熟络些,有的与烟桃不远不近,有的与烟桃互相甩冷脸。 而烟楣与长乐从进来时便是与烟桃一起的,便也被打上了烟桃的烙印,不管她们俩愿不愿意,现在在这学堂里,她们俩已经是烟桃的人了。 长乐郡主连这个都没意识到,她只抻着脖子往另一侧的屏风后面看。 她的太子哥哥什么时候来? 烟桃还带过来了几个姑娘,与长乐和烟楣坐在一起,一群女孩坐在长乐的桌子旁边聊天,言语间对长乐有几分试探恭维,长乐全然没察觉到,只探头往外看。 烟楣垂着眸,安静的听她们谈论。 她们讲的是国子监今日下午要与龙骧书院的人举办诗词大赛的事,言辞间还有人提到了周行止,并且悄悄地看了一眼烟楣。 她们都知道,烟桃有个妹妹叫烟楣,是对面龙骧书院大才子的未婚妻。 烟桃嘴角微抿,没说话。 烟楣听到“周行止”这三个字,也端坐着,没讲话。 长乐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问她们:“太子哥哥什么时候来?” 提到太子,围坐在四周的姑娘们脸上都有些许僵硬,动作也有几分停滞。 长乐还看不出来,只催促着问:“太子哥哥呢?” 烟楣在一旁看的直在心里叹气。 好消息:跟了个蠢主子。 坏消息:跟了个蠢主子。 “太子殿下不一定会来。”烟桃语气委婉地道:“太子殿下比较忙,且,殿下脾气不大好,不喜人纠缠打扰。” 以往学堂里也有女子想要趁着读书时,与那位太子殿下搭话,做着变成太子妃的美梦,但奈何那位太子桀黠擅恣,跋扈不驯,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平等的不将每一个人当人看,她们百般讨好,也得不来一个笑脸,若是弄巧成拙,还能被一鞭子抽在脸上,不管是男是女,太子都一般抽。 故而堂内的学子都躲着他。 长乐却不在意,太子哥哥才不会抽她呢,他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儿的。 而在此时,长乐千盼万盼的太子殿下终于从门外走进来了。 和长乐郡主记忆中的一样,她的太子哥哥身长如玉,身穿浮光锦红色对襟交叉领学子服,腰系玉带钩自门外走来,那张脸眉目锋锐,鼻挺唇薄,眼角眉梢一勾,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残暴戾气,分明穿着学子服,但他往这里一站,一股上位者的气息便压的整个学堂的学子不敢讲话。 长乐最爱她太子哥哥这幅见神杀神遇鬼杀鬼,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她的眼睛都黏在门口了,赶忙快速起身,提着裙摆,喊着“太子哥哥”,快步走了过去。 周遭的学子们都偏过了头,不忍去看长乐触霉头。 烟楣咬着牙站起身来,跟在长乐郡主身旁——别人不跟长乐一起没关系,她得跟着,长乐犯蠢,她得替长乐挨打。 烟楣从这群姑娘们的言行中已经猜测到了,这位太子殿下并不是好相处的人,所以一直谨慎小心,垂着头跟在长乐郡主身后,只敢看他们的鞋履。 她看见长乐穿着青墨色鞋履,脚踩珠光丝袜,而长乐对面的男子穿的不是普通的锦缎靴子,而是镶嵌了精铁的武靴,瞧着莫名有些眼熟。 烟楣盯着那靴子,缓缓的向上看。 他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腰背挺直,是那种精壮劲瘦的体格,再往上,是一张俊美的脸,和一张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的眼。 烟楣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里轰鸣了一声。 船舱内那些不堪的过往都重新窜上她的脑海,她的身体骤然紧绷,如同被拉满的弓弦,她仿佛能够回想起这人喷在她脖颈后的热气。 现在在她的足腕上,还有他留下的手印。 那些事情越想越浑身酥麻,烟楣呆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幸而此时没人看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长乐郡主与太子殿下给吸走了。 长乐郡主挡在太子殿下面前,无关紧要的话扯了一大堆,太子殿下竟然没翻脸! 学堂内的学子们一时间诧异万分,但都不敢抬头看,以前太子殿下就因为有人盯着他看了太久,抬鞭子直抽人眼。 “长乐好久没见到太子哥哥了,以前我给太子哥哥的书信,太子哥哥怎么都不回我呢?长乐听说——” 长乐脑子蠢,不会看人眼色,一直在自说自话,说着说着,还娇羞的低下头。 所以,他们都没有看到季妄言看向烟楣的眼神。 那双丹凤眼中汹涌着独占欲和要将人撕碎吞下的贪念,晦暗的映在他的眼底,他从烟楣的发顶扫视到脚踝,像是恶狼在打量她的猎物,在掂量她那块肉更好吃一般。 烟楣人白,像是羊脂玉一般,脸上未施粉黛,但那脆生生的颈子却被身上的红色学子袍衬的越发显眼,她那张脸初看时觉得娇气,动不动就掉眼泪,但是仔细瞧一瞧,却又觉得从鼻梁到嘴唇,甚至连每一根眼睫都恰到好处,像是完美的藏品,该被他放于高阁,夜夜赏玩。 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烟楣的变化,如同一只颤巍巍的紫罗兰,正在被药物催发着绽放。 他的暗卫经过调查后,回来与他禀告过,当日西江候世子给烟楣用的药并非凡品,而是一种名为“媚骨香药”的春毒,中此毒者,第一次与人交合后,二人都会对异性产生欲念,需日日相处,用以消解,时长多则半年,少则两三个月,视个人意志力和身体状况而定。 西江候世子之前在西部边境的时候,就用这种药祸害了不少良家,甚至还有些贵女,只是在西部边境,那里几乎都是西江候的天下,也没人能管得了,西江候世子到了京城后,也是一样的作风,只是恰好在烟楣的身上翻船了,被季妄言窃走了猎物而已。 烟楣的个人意志力不怎么样,身体状况更不怎么样,羸弱到不堪一击,季妄言往这里一站,在烟楣眼中就是个人形解药,她会因为药效而迫不及待的想攀上他。 他抗药性强,并不会被影响,与平常无异。 至于烟楣,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她只知道她这幅样子不能被人看到,所以她极力的忍耐,躲避,不敢多看季妄言一眼。 季妄言觉得她此刻的模样更有趣了。 像是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咪,绒毛未褪,饿得不像话,想要来乞食,却又不敢,只能颤巍巍的夹着尾巴,可怜的喵喵叫。 但她忍不了多久的。 药效逼上来,人都会被逼疯。 知道她急,季妄言反倒不急了。 他就像是个看着猎物在陷阱边缘徘徊的猎人,好整以暇的握紧了他的缰绳,等着猎物一头撞上来,向他哭求,向他厮磨。 于是,季妄言难得的给了一旁的长乐郡主一个好脸色,他道:“孤没时间写信。” 恰好,此刻学堂窗外敲响了上课的钟声,夫子也握着一本书从门外走来,下方的学子们也该回座位了。 回过神来的烟楣咬着下唇,拽着前方的长乐郡主的袖子往回走,长乐郡主纵然不舍,也得跟着往回走。 只是她们转身的时候,那位太子殿下居然突然向前一跨步,肩膀无意间碰触到烟楣的后背,坚硬的手肘顶着烟楣的腰擦过,走向了他的座位,这一擦一碰,烟楣半个身子都软了,差点当场嘤出声来。 她一路虚浮,竟是软着腿拖着自己回座位的。 媚骨娇嗔(重生) 第7节 她跪坐回座位后,浑身的骨头里都像是有虫子在爬,案上摆放的九章算术她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夫子的教导的话在讲台上响起,响彻整个学堂,她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季妄言身上的气息。 欲念在叫嚣,人如同被烈阳暴晒三个月的土地,皲裂出细小的痕缝,身体却软如烂泥,能肆意被揉捏摆放成各种形状。 第6章 抓到一个肥美的猎物 大奉七月盛夏,蝉鸣鸟叫。 国子监的学堂窗外有一片雾松林,树叶都是一簇簇的针状,浓墨一般的绿,郁郁葱葱的几乎能盖住天日,些许细碎的阳光从缝隙中落下,亮成浮金掠影于地面上,清晨若是起了雾,还会挂上几滴水珠,窗外浓翠滴露鸟雀穿行,窗内夫子正在讲九章算术,明媚的阳光与郎朗的教书声传遍整个学堂,幽静中别有一番诗意。 烟楣端坐在案后,用仅剩的脑子在思考。 船舱那夜的人是太子。 太子! 怪不得那日在马场如此嚣张。 她日后要与那人面对面吗? 既然是太子,倒是不用担心此事被泄露了,对于太子来说,和她扯上关系没什么好处,虽然她失了处子之身,但按世俗的眼光看,太子肯定不想闹大。 但是,她这身子是定是出了问题了,还与那太子有关,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贴到他的身上嗅他的味道。 不行,她不行,那是太子,会死的。 可她好想要,想到要发疯。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烟楣呆呆地望着案上的九章算术,一望就是一堂课。 一堂课为一个时辰,满屋子的学子的腿都跪麻了,夫子布置完课业后离开,一群学子都东倒西歪、扶桌艰难起身。 “第二节 课是骑射课。”烟桃一边费力爬起来,一边道:“我们不能迟到,教骑射的夫子脾气很不好,若是迟了,是会被罚抱缸的。” 烟楣药效已起,浑身酥软,腿也麻,根本起不来身。 烟桃起身去扶长乐,长乐则看了一眼烟楣。 烟楣便适时的道:“二位姐姐先去吧,我身子弱,自要多缓一会儿,不必等我。” 她自然不会为难长乐等她,她可没有这个身价,若是连累了长乐受罚,让长乐对她生出不满,她的日子就难过了,还不如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长乐便没有任何负担的随着烟桃走了。 烟楣一个人继续在原处缓着,很快,学堂内所有人都走了,有几位是龇牙咧嘴扶墙走的,看来那位教骑射的夫子真的很严格。 就连太子殿下也走了。 烟楣心中野欲疯长,她颤抖着双腿爬到了季望楼所在的课桌,恰好看见季望楼的书案桌上放着一个护腕。 她颤抖着手,将那护腕捡起来。 精铁护腕,冰凉,坚硬,握在手里很重,比她的大臂都粗一圈,她嗅到了上面有那天在船舱的味道。 她难以自禁的将这护腕贴到了她的下颌上,模仿那一晚,他掐她下颌时的动作。 —— 季妄言折返回学堂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穿着一身红色学子服、眉目艳丽旖旎、唇瓣红润水嫩的姑娘伏跪在他的案前,将他的精铁护腕放置在脸庞上,用纤细的粉嫩手指捧着、摁在自己的脸上,她肤色嫩,摁一下,便出一道红痕。 季妄言露出了一个混着戏谑、快慰的笑容。 抓到了。 他行走间悄无声息,烟楣也毫无察觉,她只迫切的用精铁护腕绕着她的脸来摁,不得其法的用痛楚来压身上的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掐弄夏日中被蚊子咬出来的红包一样,疼,但是止痒,还隐隐透着一种舒适。 她越来越用力。 正在她头脑昏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过来,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护腕。 护腕被拿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护腕向前一探身,死活不肯松手似的,她本就腿软,这一倾压过去,整个人都跟着压过去了,脸就贴上了一只手。 手背宽厚,骨骼健硕,青筋鼓起,带着男子独有的血热气,烫的她的脚趾都跟着蜷缩起来,仿佛动动手指就能盖住她的整个下颌,捏断她脆弱的脖颈一般。 她真像是个被鱼馋坏了的小猫儿一般,呜咽着蹭过来。 滚烫的手,比冰凉护腕更好。 而就在她情意昏昏间,突然听见一声笑,带着三分嘲弄玩味,从她头顶响起。 “一日不见,烟姑娘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那只手没有碰触她,甚至还从她的脸上抽离,不愿碰触她一般,带着几分讥诮的低沉声线也自头顶响起,他道:“难不成尝过男人味道之后,便离不开了吗?” 烟楣听到这话如遭雷劈,白嫩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惊慌的抬头,正对上季妄言那张居高临下、傲然轻物的脸。 烟楣宛若偷东西被人抓住了的贼一般,立于原地动弹不得,手足无措,脸颊涨红,一想到她方才那般姿态被人瞧见了,她就觉得两眼发黑,羞愤欲死。 她亦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半天都辩解不出一句话来,只狼狈的跪坐在木板地面上,垂着头不敢言语。 眼泪都在她眼眶里打转了。 季妄言则直接一步跨到她面前,坐到了她面前的书桌上,膝盖与烟楣的锁骨平行,烟楣狼狈的想爬起来,但被他的铁靴踩到了脚踝上。 烟楣足下穿的是浅口玉色鞋履,他只用靴尖轻轻一碾,便直接将鞋履踩下来了,露出烟楣的足袜,他带着些惩罚意味,用铁靴踩在烟楣的足上。 那只玉足不过六寸六,雪绸做的足袜在阳光中泛着浅浅金色的泠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玉色足尖轮廓,烟楣惊恐的想躲,他便加了一分力气,坚硬的武靴踩的烟楣足尖生痛。 她本就羞臊的不敢抬头,一疼,眼泪就顺着眼眶往下掉,珍珠一般啪啪打在木板上。 季妄言饶有兴致的看,也不收力,只问道:“哭一哭,便想糊弄过去了吗?孤且问你,方才为何要偷孤的护腕?” 学堂之内,二人一跪坐于地面,一高坐于案上,季妄言以审讯的姿态,胜券在握的逼问她。 烟楣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她好钻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但没有这条地缝,太子殿下见她不答话,还渐渐加力踩她,她只得道:“我,我没偷,我就是想看看。” 她不敢说自己是想嗅那股味道,也不敢说那护腕贴在脸上,会让她觉得好受,那些话太不知廉耻,她羞于言明。 可季妄言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她便听到季妄言端坐在书案上,单手撑在膝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敲着案面,道:“可孤分明瞧见,你将孤的护腕贴在脸上亵玩,烟三姑娘,冒犯太子,你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并不冷冽,甚至尾音还调笑般上扬,但眼角眉梢却暗藏着几分狠劲儿,像是随时都能如在马场上时,抬手抽烟楣一马球杆、要废她一只手似的。 烟楣又怕又臊,只垂泪道:“烟楣退离国子监,不再出现在太子面前,惹太子厌恶。” 季妄言原本逗弄她逗弄的好好的,听了这句话,刚才那点勃勃的兴致就都没了,胸口莫名的堵得慌,一阵烦躁直顶上胸口。 不该是这样的,季妄言想,她该扑上来抱他,该求着他来给,而不是说要走。 她凭什么走?碰了他的东西,就得把命偿给他。 他坚硬沉重的武靴向下一压,直压的烟楣哽咽痛叫。 “走?”他面上骤然冷下来,怒极反笑道:“偷了本太子的东西就想走?烟三姑娘好大的胆子!” 烟楣痛的匍匐在地上,太痛了,她顾不得什么尊卑贵贱,只伸出手,求饶一般去抓他的衣服下摆,纤细粉嫩的手指像是猫爪子一样无力的抓挠他的下摆,让季妄言消了些火气。 他轻抬起武靴,垂眸看着匍匐在他膝前的烟楣,道:“孤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怎么偿还孤。” 烟楣学聪明了,这位太子喜怒无常,她只抬起头来,道:“烟楣都听太子殿下的吩咐。” 当时学堂内空无一人,寂静的只有窗外的鸟叫虫鸣,烟楣身后便是屏风,有些许阳光的暗影透过屏风的缝隙投在她身上,她满脸都是泪,纤细单薄的肩都在颤。 季妄言有点后悔了。 他知道这姑娘身板有多薄,站直了也才到他的肩膀,轻的他一只手就能轮起来甩,比刚出生的小豹子都弱,被他踩上一脚,要哭上半天。 他不喜欢看她哭,不,他喜欢看她哭,但不是这种哭法,他喜欢看她在船舱里那样哭,她在船舱里哭的时候,把他看的头皮发麻,浑身滚热,而现在这种哭法,只看的他心生烦躁,他不喜欢这种哭。 “还算凑合。”季妄言其实对她的回答还不算满意,但他不松口,烟楣就一直哭,他不想看烟楣哭,只能勉强一下自己,他道:“你听话些,孤自会给你奖励的。” 他本是坐在书桌上的,现下一伸手,拖着烟楣的脚踝将烟楣拖过去,直接拎起来抱在怀里,烟楣的惊叫响彻他的耳旁,他见烟楣叫个没完,就道:“小些声音,会引来夫子。” 烟楣浑身发抖,她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孤说了。”季妄言一脸理所当然的道:“给你奖励,你方才那般亵玩孤的护腕,不就是想要孤吗?孤给你便是。”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攻略城池一口吃下”的意味,嘴上说是“你想要孤”,实际上却比她凶猛百倍。 烟楣被他说的浑身打颤,她下意识地推拒季妄言的胸膛,季妄言动作一顿,那双丹凤眼危险的眯起来,转而看她,问:“你不想要孤吗?” 烟楣的两只手摁住她自己的下半张脸,她怕自己喊出来。 她真切的意识到了此刻抱着她坐在学堂案桌上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分明是没道理,不能做的事,但他说的理所应当,简直百无禁忌嚣张肆意,尤其爱作践人取乐。 危险,可她偏偏想要。 她真的受不住了。 她颤抖着不再反抗,可季妄言却因为她刚才的动作而心生恼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黑漆漆的眼定定的望着她,又问了一遍:“你不想要孤吗?” 季妄言想,她要是再敢说什么离开国子监,他就把她的腿踩断。 他幽冷至极的眼神,让烟楣后脊突生一阵颤栗,弱小动物在遇到食肉动物时的求生本能让她闭嘴。 烟楣眼泪顺着脸蛋往下滚,被他逼迫也好,被药效逼疯也好,总之是熬不住了,她用两只手捂着脸,哭着说:“想。” 季妄言顿时神清气爽,满意的勾起唇角,伸出两指,捏着烟楣的学子服,道:“今日只给你一些,日后看你的表现。” 第7章 太子碰见周行止 季妄言觉得,他抱着的应当是这世间最娇嫩的紫罗兰,枝叶嫩绿,花瓣柔软,稍微掐弄一下,便会流出香甜的花枝汁液来。 烟楣果然又开始哭了。 这一回季妄言很喜欢。 青天白日里,美人在学堂内啜泣,这空荡的学堂都被她的哭声填满了。 他饶有兴致的观赏了许久后,才放开她。 季妄言早也有了欲念,但季妄言并不想解决,或者说,他不想主动赏给烟楣。 因为他知道,这毒性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内会越来越猛烈,然后逐渐消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要不了几日,单纯的小甜头就满足不了烟楣了,烟楣会比今日更加渴求,今日的烟楣尚且存有理智,但几日之后的烟楣,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抓着他的衣袍哭求、往他身上爬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8节 季妄言格外期待。 他像是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等着他的猎物长成足够肥美的姿态,再细细品玩,一口吞下。 那一定很美味。 在此之前,他可以等。 所以季妄言抽回手、利落起身,将烟楣放置到书案上,他自己则站在一旁,甚至还因为心情颇好,而帮烟楣整理了学子服。 烟楣坐下的时候,案上的精铁护腕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啪嗒”一声脆响。 季妄言动作一顿,垂眸去看那护腕。 他的护腕都是一样的款式,早都看腻歪了,平时绑在他手腕上时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这东西曾经被摁在过烟楣的脸上,他就觉得这东西有点趣处,他的眼眸在烟楣的身上搜刮来了两回,突然间抬起了烟楣的足踝。 烟楣惊了一瞬,就看见季妄言将那护腕“咔嚓”一声,拴在了她纤细的右脚踝上。 犹如给猫宠拴上主人的链条一般,季妄言胸口处突然升腾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生来就是什么都有,但是只有烟楣,是他自己得到的,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烟楣还不是个物件,是个活生生的人,坐在这里会哭会闹,会匆匆把脚踝收起来,会用学子袍盖住足腕,会害怕,想瞪他,却又不敢,眼眸里又晃着泪,要哭的样子。 季妄言又不高兴了。 他喜欢烟楣之前在树底下叫住他,冲他掷地有声的喊,叫他道歉,从船上扔簪子砸他的样子,而不是现在,缩着肩膀不和他讲话。 不可爱。 就算哭,也该是扑到他怀里哭才对。 但烟楣是他的人了,他的人,应当被他优待,所以季妄言没有再凶她,而是伸手将她乱掉的发鬓整理好,与她道:“听话,不要惹孤生气,你想要孤,孤可以赏你。” 烟楣心里只剩惊惧,含泪点头。 而这时,季妄言突然抬眸看了一眼门外,然后道:“有人来了。” 烟楣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季妄言便已经退后,从学堂的窗户翻出去了,烟楣回过头时,只瞧见了一个身影——季妄言不能让这群夫子们看见他与烟楣在一起,否则这些夫子们会去向校长告状,校长是当朝左相,左相还会去找顺德帝告状。 他来国子监时,顺德帝对他三令五申,不准闯祸,否则要禁足他。 他不能被禁足,他还没玩儿够呢。 —— 而烟楣在季妄言走了之后大松了一口气,她的身子经过那一阵采撷,已不再发软了,变的与平常无异,但这恰恰证明了一个不好的事情。 她的身子,离不开太子殿下。 烟楣坐在案上,看着自己足腕上的精铁护腕,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匆匆解开罗袜,将护腕贴在肉上,再重新系上罗袜,挡住护腕,然后用袍子遮住,再小心的站起身来。 这样便看不出来她足腕上栓了东西——她不知太子殿下为何给她栓个这个,当时没反应过来,自然也不敢问,不敢拒绝。 她起身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武夫劲袍的女夫子,神色严厉的盯着她看,道:“你就是烟楣?” 烟楣匆匆行了一个女子侧身礼,道:“回夫子的话,学生正是烟楣。” “在学堂内、与夫子行礼,要行学子礼。”女夫子拧着眉,道:“我是教骑射的刘夫子,你,与我一道去上课,我的课堂,不允任何人请假。” 烟楣想,竟然找到学堂来了,果然严厉。 “是,弟子知错,绝不敢再犯。”烟楣抬手,两手立于身前交叠,行了一个躬身学子礼。 她的身子尚有余韵未褪,行走间步伐虚浮,额上浸着汗,女夫子习武,耳聪目明,甚至能听到烟楣急促的心跳声,瞧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当真是身子有异,而不是故意躲懒,神情便缓和了几分,走在前头为她引路。 烟楣跟着女夫子出了学堂,行了一炷香,到了东院的马球场上。 国子监内有专门的马球场,闲暇时可以用来打马球,也可以用来练控马与骑射,烟楣到的时候,就瞧见方才的同窗都已经背着弓箭骑上了马,烟桃正与长乐在马上并肩而行。 烟桃是嫡女,打小就在烟家乡下庄子里养过自己的马,马术很不错,长乐是郡主,君子六艺自然也都习过,一般情况下,来这里的都是家中嫡女,就算官职大小各不同,但君子六艺却都会有些涉猎,唯独烟楣没学过。 烟楣以往被养在烟家,只习过歌舞唱曲,背过些诗词,未曾上过马,弓也拉不开,更没习过什么治国策略、九章算术,她长得好,但没脑子,所以烟家是把她当成妾室养的,若是没有周行止这一遭,她本该被送到侯府为侧妃,或者上嫁、进宫选妃之类的。 女夫子见她娇滴滴的样子,也不难为她,只让她抱着一口小青花瓷缸,在树下扎马步。 原来这就是“抱缸”。 烟楣抱缸扎马,做的歪歪扭扭的,不到片刻功夫便蹲不住了,幸而女夫子没有苛待她,见她浑身都是薄汗,也就没再让她受罚,而是带着她去选马。 国子监的马有专人喂养,国子监的学生们学马术和骑射,都可自己选马。 旁的学生们在家也有自己的马,但烟楣却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马,她也不会看,就听从女夫子的建议,选了一匹最温顺的白马。 她给这匹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茉莉。 白茉莉。 选马之后不能立刻上马,而是先喂养,喂胡萝卜、豌豆,黄豆、青玉米都可,烟楣牵着马走、给马喂食的时候,还听见不远处一片喧哗,她远远抬脚看过去,就瞧见了刚才还在学堂内欺负她的季妄言骑在马上弛聘,他手中根本就没持弓,只拿了三支箭,靠臂力一甩,三支箭在半空中“嗡”的划过,咻咻咻的没入了三个靶心中。 竟这般厉害。 烟楣不敢多看,她垂下眸,一边喂马儿吃胡萝卜,一边想,季妄言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来想去,觉得,季妄言大概是把她当个趣儿逗吧,想起来了玩儿一下,想不起来就丢到脑后的那种。 而恰在此时,一旁的长乐郡主一脸欢喜的骑着马跑过来,在马上与烟楣道:“烟楣,太子哥哥邀约我去外面的小吃街用膳,我们都带各自伴读,你也一起来吧。” 跟、跟他一道吃? 烟楣只觉得右足踝沉甸甸的,她抬眸看向季妄言,正看见季妄言远远地望了她一眼。 目光冷淡平缓,但一眼就仿佛咬中了烟楣的死穴。 烟楣仿佛又回到了学堂内,被他摁在怀里,听他面无表情的问:“你不想要孤吗?” 烟楣只敢低头称“是”。 待到他们上完骑射课,便到了午时,一群学子下了学便三三两两结伴去用膳,在国子监的膳堂用膳、在街外的小吃摊用膳都可以,国子监只要求学子住在这里,并不限制中午出去用膳。 从国子监出去的时候,季妄言与长乐并肩而行,烟楣和季妄言的伴读走在身后,烟楣看到季妄言的伴读时吓了一跳,那伴读的脸上有一条很深的鞭伤,虽然上了药,但伤口边缘的肉芽狰狞的暴露在烟楣的眼下时,还是将烟楣看的脸色发白。 她惊惧的瞥了一眼季妄言的后背。 这,这是季妄言抽的吗? 而那伴读则是对她腼腆的笑了一下,小声道:“姑娘好,小生名唤白月明。” 这一笑,脸上的伤疤倒不显得吓人了。 “公子好。”烟楣也压低声音,道:“我叫烟楣。” 烟楣与白月明讲了几句话,只在心里道,这位白公子瞧着当真是好脾气的人。 只是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白月明的目光在她身上隐晦的搜刮了一通。 一行四人两前两后的出了国子监,他们刚踏出国子监,还没行到用膳的晚春楼,烟楣突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声线自身后响起。 “烟楣?” 烟楣一回头,发现是周行止。 “你为何在这里?”周行止拧眉看着她身上的红色学子服。 烟楣一见他,浑身的皮都紧了。 不是因为周行止,而是因为季妄言。 她感觉到脚腕上季妄言为她套上的护腕在发烫。 而一旁的长乐则在看到周行止那张霁月风光,日角珠庭的脸的瞬间,想起了那些同窗们说,烟楣有个才子未婚夫、在龙骧书院读书、生的分外好看的事儿,再一看周行止身上的蓝色龙骧书院学子袍,顿时笑道:“你就是周行止,烟楣的未婚夫吧?” 烟楣骤然感受到了季妄言的视线。 如同被踩了地盘的雄狮般,目光冰冷危险,落在她背上,像是要嚼碎她的骨头一般。 第8章 烟三姑娘好脏的心啊 于长长的街道中,周行止手持一卷书,站在烟楣的对面,拧着眉打量烟楣。 在他印象中,烟楣一直是个娇娇弱弱的世家女子,被烟府养出了一身脂粉气,学了一身宅斗的本事,脑子不聪明,偏偏心眼脾气还有一些,每日只知道和一群女子拈酸吃醋,把自己打扮的珠光宝气,与姐姐妹妹们吵架斗嘴,非是贤惠持家的模样,他分外不喜。 但今日,烟楣面上未施粉黛,穿着一身规整的国子监学子服从他身边走过时,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花枝招展,整个人内敛温润了些,瞧着像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一般。 随之而来的就是诧异,烟楣一个庶女,为何穿着国子监的学子服出现在此处,还与两位男子走在一起? 烟楣好歹与他有婚约,为何不知避讳? 故而周行止叫停了烟楣。 当长乐郡主点破周行止与烟楣的关系的时候,周行止并没有臆想之中的厌烦,反而心中有些微妙的舒缓,原本紧蹙的眉头都渐渐放开了。 烟楣身边的人都能识得他,想来是烟楣没少提他吧? 周行止的目光落到烟楣身上,刚要开口讲话,就听到烟楣突然摇头,语气有些激烈的道;“不,不是未婚夫,这位是我的、我家中哥哥。” 周行止心口微堵,拧眉扫了一眼烟楣,忽而又记起,他上次在马球场时与烟楣说过,不要在外面太过亲近。 想来,烟楣是怕他生气,所以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和他撇清关系。 周行止拧眉,刚要说话,就听烟楣道:“二哥哥,待回了家中,我再与你细说。” 说完,烟楣便转过身与长乐道:“郡主,我们走吧,别耽误了用膳的时辰。” 她说话时,都不敢看一旁的季妄言的脸。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季妄言竟一言未发,随着他们就走了。 唯独白月明谨慎的望了一眼季妄言。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位殿下的残暴了。 季妄言平日里从不掩盖自己的情绪,面色算不上淡然,只是没什么表情,偶尔讥诮或不屑,隐隐带着一种“万物无趣”的懒怠与“你算什么东西”的桀骜,但若是当真蕴了怒,反而变的不悲不喜,一点情绪都瞧不出来,那股上位者的气息便越发浓郁,让人心惊胆寒。 白月明隐约猜到了季妄言为什么不高兴——这位太子殿下看烟楣的目光,像是看着他的所有物。 他也不一定喜欢,只是想要,他想要的东西,就轮不到旁的人来碰。 思索间,白月明垂下了头。 他们已经到了晚春楼里。 晚春楼是陈皇后特意为季妄言开的酒楼,由陈皇后的娘家人管着,里面上的菜都是御厨做的,生怕季妄言在外面吃不习惯。 平日里季妄言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用膳,今日带了三个人进来,也没人能跟他一个桌子用膳,长乐郡主、白月明、烟楣都被送到了隔壁的屋子里去用膳。 媚骨娇嗔(重生) 第9节 烟楣和白月明就算了,都是伴读,天生矮人一等,主子怎么安排,他们怎么是就是了,但长乐好歹是郡主,还是他表妹,他把长乐丢给两个伴读一起吃,如此下长乐的面子,长乐竟也不觉得生气,美滋滋的往桌子上一坐,只顾着捧着脸道:“太子哥哥几年不见,又英俊了些。” 烟楣扶额。 白月明则试探性的道:“长乐郡主莫要生气,太子并不是瞧不上您,他只是不喜与旁人一道用膳。” 烟楣扶额的手一顿,瞥了一眼白月明。 是她的错觉吗?这话瞧着像是宽慰人,但听起来有点刺耳。 她自从在船舱上被害过一次之后,瞧人都总往坏里猜。 “我知道啊。”长乐诧异的看了白月明一眼,道:“太子哥哥小时候也从不与人一道用膳的,他都不肯跟皇后皇上一桌子吃呢。” 白月明哑口无言——您是真一点都不生气啊。 他们说话间,厢房外送来了三瓶酒水,晚春楼里的婢女道:“两位姑娘、公子,此为太子赏赐的《秋月夜》,还请三位品尝。” 秋月夜,取自春江花朝秋月夜,大奉名酒,寸两寸金,据说最初的秋月夜是皇后亲手酿的,后来传入民间,也价格昂贵。 太子还给他们送酒喝了! 长乐美滋滋的开了酒坛喝。 太子赏酒,自然是都要喝的,他们三人都取了杯来接,他们喝光一杯,旁边的侍女便给他们倒上一杯,全都喝光了之后,侍女才离开。 这酒不醉人,只是果酒,三人饮过之后,又用了膳,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才被婢女告知,太子已经走了,他们三人要自己回去。 长乐遗憾的垂下了头,烟楣在一旁哄她。 一旁的白月明便催促他们二人,道:“我们用过午膳早些回去,午后有诗词比赛,小生带二位姑娘去瞧瞧看。” “诗词比赛?”长乐道:“什么新鲜事物?” “就是与隔壁龙骧书院的比赛。”白月明道:“国子监上午授课,下午可自由活动,但晚间酉时要回来,便时常与隔壁的龙骧书院的诗社斗诗,亦或者与龙骧书院的马球社打马球,今日下午,是斗诗的日子。” 长乐果真起了兴致。 白月明便带她们二人回了国子监,去了东院一处书斋里。 书斋很大,分一二楼,一楼最中间有个圆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墨宝,诗画,对联,下方有很多桌椅,喜欢与人对诗、斗诗的可以在一楼落座,二楼是雅间包厢,喜好清静些、品茶听曲的,可以在二楼雅间落座。 这国子监虽说是个求学的地方,但也处处讲究,风雅趣游一个不少。 长乐进了书斋里,便被迷晕了眼,她是在西蛮边境处长大的,虽然贵为郡主,但大奉西边风沙辽阔,地广人稀,那边没这么多好东西,她离了京城多年再回来,只觉得处处好看。 白月明便跟着她走。 烟楣本该也跟着她走的,但烟楣自打进了书斋里,便觉得浑身骨头发软,血肉发烫,这种感觉和她今天在学堂的感觉一样,但却又强烈多倍。 她的腰都麻了一片。 “郡主。”烟楣怕出丑,赶忙道:“我,有些疲累,想去休息。” 长乐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面色通红,额上有汗。 烟楣身子骨确实不太好,她记得的,第一次见面,只吃了两杯酒,烟楣就要晕的去船舱二楼休息,这回在晚春楼喝了一小坛,要休息也正常。 “你去二楼雅间坐一会儿吧。”长乐道:“等我玩完了上去找你。” “好。”烟楣也早有此意,她转身,向二楼走去。 不过十几阶木阶,走的她两股颤颤,当她走到二楼,刚想进包厢的时候,就看见在二楼的台阶处,一道身影倚在她必经之处的栅栏上,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看着楼下的斗诗。 他只是撑着栅栏、居高临下的看一楼斗诗的场景而已,甚至一个眼角都没分给烟楣,但周身的气势却在那一瞬间将她笼罩了。 他在这里堵着她。 烟楣后背一紧,纤细的手指都渗出冷汗来,她之前被踩过的脚踝又一次灼痛起来,不由自主的道了一声:“太子殿下,您,您找我?” 季妄言依旧维持这原先的动作,等过了几息后,才突然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他依旧没看她,锋锐的丹凤眼向下垂着,左侧浓眉一挑,语气漫不经心:“也配让孤来找?” 如果白月明在这里,一定会看出季妄言眼底里压抑的暴怒。 他因烟楣有未婚夫而生气,却并不肯承认,也因烟楣的胆怯而恼怒,但依旧不肯承认,烟楣退一步,他便表现的比烟楣更绝情。 如果烟楣聪明一点,大胆一点,能主动钻进他怀里撒娇,他兴许会待烟楣好一点。 但烟楣不懂季妄言想要什么。 她在听到季妄言的话时候,脸色骤然一白。 这样直白的羞辱,她是头一次遇到。 她没想到季妄言翻脸这么快,分明之前还抱着她,说只要她听话,他都会给,可一扭头又如此待她,但她转瞬一想,若是能借此机会摆脱季妄言也好,这人反复无常,太过危险,若是日后季妄言都嫌恶她,她反倒安全。 但是...她的毒怎么办? 烟楣不知道,她也不敢去看季妄言了,她本该离开二楼,去一楼,躲开季妄言的,但是她真的没力气了,她再走下去,一定会在大庭广众下出丑的,所以她咬着下唇,一步一步,从季妄言的身后挪过去,走到了一个雅间之前,推开了——推不动。 雅间的门是锁着的。 她推不开。 烟楣狼狈的顺着下一道门推,还是推不开。 第三道,第四道—— 走到第五道的时候,她靠着门跌坐下。 身体犹如茶水中沉浮的茶花,沉甸甸的吸饱了水,被泡的浑身发软,她甚至都坐不住,狼狈的趴在了地上,揪着学子服在难耐的翻滚。 让她觉得更羞耻的是,从头至尾,季妄言都站在栏杆旁边看着下方的人群,她趴在地上闷哼,他听见了,却从未回过头。 烟楣如同坠入波涛海浪中,她正是难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线。 “这位学子,请问,您看见烟楣了吗?”周行止的声音,自一楼台阶处传来。 是周行止!他在跟谁说话? “烟楣啊。”是白月明的声音,他笑着道:“在二楼呢,你上去找吧。” 周行止! 烟楣惊恐地抬头,她几乎都听到了周行止的脚步声! 如果被周行止看到了她这个样子,她之前的事就都盖不住了。 而她现在趴在地上起不来,唯一知道她情况的人,还刻意的背对着她在看下方的人群。 “殿下!”烟楣情急之下,求助道:“你带我进厢房,好不好?” 背对着她的季妄言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他道:“好啊,烟三姑娘。” 说完,他转过身,直接将地上的烟楣提起来,走到第七间厢房前,推门而入。 走上来的周行止只看见了半片红绸消失在了门后,然后门板“啪嗒”一声响,关上了。 长廊空无一人。 隔着一栋墙,外面在吟诗作对,里面在白日惩戒。 “不要。”烟楣在哭:“殿下,你放开我。” “什么不要?”季妄言冷眼看她:“是烟姑娘方才过来求孤的,现在又不肯要了,当孤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倌吗?” 烟楣脸上的泪珠像是南海小珍珠,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润湿了季妄言胸前的衣襟,她颤着音道:“周行止要过来了,他来找我了,殿下,你放开我。” “不想被他看见,是还想嫁给他吗?”季妄言用力掐着她的下颌,眼角眉梢浸着几分狠意,道:“残花败柳之体,也还想再嫁人?烟三姑娘好脏的心啊。” 第9章 白月明暗害 “我,我没有想嫁人。”烟楣感受着他那两根铁指,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掉:“我败了身子,会与他解除婚约,只是现下还未曾找到好法子,我,我不能被他看到这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烟楣讲会退婚的时候,季妄言身上那喷发着怒火的活火山骤然便死了,他周身的戾气都散了两分,气势犹在,眼神却缓和下来了,他盯着烟楣那张哭的不能自抑的脸瞧了片刻,没有再说那些话,而是道:“你是中毒了。” 烟楣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季妄言火气下去了,待她便温和了些,他将她抱起来,让她躺靠在他的身上,道:“西江候世子给你下的药叫媚骨香药,有一定的成瘾性,最短两个月内,你需要孤。” 原来如此。 烟楣更恨了西江候世子和烟桃两分。 说话间,季妄言垂眸看她的脸,眉头微挑,尾音向上扬着,问她:“你能感受得到,对吧?你一日都离不开孤。” 其实今日烟楣的身子不该这么严重,只是季妄言记恨她有未婚夫却从未与他交代过,便逼她喝了酒,逼她失态,逼她来求他——媚骨香药,遇酒则烈,烟楣是被那一坛酒逼的起了药性,才会如此。 他一边说,一边替烟楣解毒,烟楣在他怀中咬着自己的手指哭。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敲门,周行止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他道:“烟楣,你在里面吗?” 季妄言靠着门板而坐,骤然抬起下颌,一句“滚”已经到了唇边,烟楣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唇。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季妄言,像是只满身绒毛的小奶猫,那双杏核眼纯善柔软,让季妄言胸口处升腾的戾气又渐渐压下去了。 外面的周行止没等到回应,离开了。 烟楣心知她冒犯了,怯怯的收回了手,但季妄言却没翻脸,只是贴着她的耳,道:“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三天内解决他,否则,就别怪孤了。” 烟楣泪眼朦胧的点头。 她隐约间也感受到了季妄言翻脸的原因——季妄言大概将她视作禁.脔,他喜不喜欢,都轮不到别人来碰。 他喜怒无常,但她毫无办法,他高高在上,她却只是枝头繁花,任由采摘。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长乐的声音:“烟楣,你在吗?” 烟楣惊慌的看向季妄言。 季妄言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脸,向她挑了挑眉。 烟楣看着他那居高临下、等待别人来取悦他的眼神,骤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聪明起来了,她咬着下唇,拿出以前周姨娘教她的姿态,娇娇媚媚的柔声道:“太、太子,求求您先避一下吧。” 季妄言满意的点头,起身,将她的衣裙整理好,然后从二楼窗户翻出去了。 烟楣匆忙起身开门,道:“让郡主久等,烟楣方才睡过去了。” “没事。”长乐一挥手,道:“走吧。” 她们二人便回到了梨花园内。 媚骨娇嗔(重生) 第10节 今日两人都够疲累了,都想沐浴,烟楣本来打算去烧水的,但是她才刚准备烧水,白月明便提着两桶热水来了,他与长乐和烟楣道:“是太子让我抬来的。” 说话间,白月明望了一眼烟楣。 烟楣心头一突,转而去看长乐,幸而长乐没发觉。 他也不说给谁的,长乐自然以为是给她的,一张俏脸顿时烧的粉红,白月明走了之后,长乐与烟楣道:“分你一桶。” 烟楣俯身谢过。 二人沐浴之后,便都早早歇息了,长乐是睡着了,但烟楣睡不着。 她的身子不想要了,但心很慌乱,她仿佛一头撞在蛛网上的蚊虫,无处可逃,随时都能被吞掉。 她在夜色中起身,随意裹上学子袍,在国子监中游荡。 国子监的晚间是没有人的,她便借着月色照明,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到了马球场的马厩附近。 她想和她的小马白茉莉说两句话——这整个京城里,只有那匹马,能听她说两句话了。 但当她走到马厩旁边的时候,却听见马厩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马儿嘶鸣声,烟楣诧异的往马厩里望去。 借着清澈明亮的月光,她看见了白月明,白月明摁住了一头很高的黑色大马,将某种食物强迫的塞到那大马的嘴里,大马扭着头躲了两下,喷着响鼻,吃掉了。 白月明松开马,带着鞭伤的脸洋溢着畅快的扭曲笑容,他一转过身,正和措手不及的烟楣对上脸。 白月明脸上的笑容一僵,那疤痕与眼底里的狰狞混在一起,夜色中颇为骇人。 烟楣在原地愣了三秒,转身就跑。 她认得那匹马,那是季妄言的马,白月明深更半夜给季妄言的马强行喂了东西!被她撞破了! 怎么看都是阴谋的味道。 但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白月明呢?她不过跑了几息,便觉得手腕一痛,她惊叫着一回头,便看到白月明抓着她的手腕,双目猩红的看着她。 那一瞬间,烟楣以为他要灭口。 但白月明并没有。 “你也想他死,对吧?”白月明抓握着她的手,语气急促,双目猩红的看着她,说道:“你有未婚夫,但他非要逼迫你,他故意逼你喝酒,你体内的毒也是他下的对吧?我今日见你的模样,就知你是中了药,他生性就如此,我跟着他,见到了太多恶事,今日他辱你的时候,他还逼我在楼下守着,配合他,他就爱这般辱人,横行霸道,他从不将人当人看的!” “凭什么?就凭他是太子吗?烟三姑娘,你不想堂堂正正做个人吗?只要他死了,这件事就没人会知道。” 烟楣被他这一番胆大的话惊的魂飞魄散,她被震慑到不敢动,只僵着身子,看着白月明的脸。 “烟三姑娘,你看我,你看看我!”白月明指着自己的脸,情绪激动、语无伦次的说道:“我和他在一起,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生性残暴,稍有不满就对我连打带骂,我也只是想找条活路,今夜之事,你不要与任何人说,明日他死了,你我之间就都会自由了!” 说到最后,白月明那双眼眸中迸发出哀求的光,定定的望着烟楣,道:“不要揭穿我,忘记今日,好不好,烟三姑娘?” 烟楣脸色发白。 她不敢言语,她害怕白月明直接掐死她,残害皇族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连太子都敢暗害,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而恰好这时,国子监有巡夜的打更人走过,白月明一时失察,烟楣挣脱开他的手,跑了。 白月明没敢追,怕烟楣喊出来引来人,所以只是停在原地,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烟楣看。 烟楣像是一阵风一样跑回了梨花园,一路上片刻不敢停留,回到她的厢房时,她双腿发软的坐回到榻上——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可以跑这么快。 她惊魂未定的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的帷帐,想,这件事,她要不要告知季妄言呢? 谋害太子,若是掺和上了,她真的会死的,若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烟楣翻了个身,把娇美的脸蛋埋在柔软的锦缎里,烦躁的抠被子上的绣花。 彼时正是七月子时夜半,明月高悬夜空,树叶迎风舒展,飞鸟从天空窥下,将整个国子监瞧成了一幅画。 画中人千姿百态,有人满腹筹算,有人夜寄相思,有人辗转反侧,有人安然入睡。 他们以贪欲为墨水,情绪为颜料,手足为笔杆,局势为宣纸,一字一划,受人操控或自己下笔,又与他人的笔墨碰撞,走出无人能预知的未来,绘出花团锦绣又暗藏杀机的画卷。 第10章 厮杀 次日,清晨。 学堂今日习的是七律诗词。 教导他们国学的是一位儒雅的夫子,据说曾在东宫为太子启蒙,讲起诗词来神色严肃:“七律,便是七言律诗,讲究的便是格律严密,共由八句组成,每句有七字,两句为一联。” “七律共四联,依次分为首、颔、颈和尾,颌联与颈联这两联要对仗,七律,是科考时必考的一种诗词,诸位,今日以“战事”为题,写出一首七律来,便算过关。” 夫子与台下的诸位学子们道。 夫子布下堂业后,便坐在台上看书,剩下的学子们抓耳挠腮的想。 烟楣通些诗词,但并不擅长,便握着笔杆发呆,偶尔看向屏风——屏风是由驱虫静心的易水木所制作,此木为浅棕色,屏风厚重,上镂空刻画了一只只花鸟鱼虫,用以透光,烟楣透过一个雕刻着牡丹花的窟窿去看男学子那边,正看见季妄言的半张侧脸。 季妄言的脸生的俊美,却不秀气,他周身带着一种杂揉着野性与凶残的强大气场,浓眉高鼻,五官凌厉,唇瓣薄长,下颌是利落的一条线,斑驳碎金的阳光透过屏风雕刻的空落处投到他的眉眼上,为他的眼睫镀了一层浮金,他像是一只爪牙已成的猛禽,手臂上每一条绷起的肌肉上都带着勃勃的野望与刺人的侵略性。 是耀眼的,但耀眼的不敢让人多看,像是那锋锐的刀,多看一眼,都会被刀气所伤。 烟楣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落向了季妄言身后的白月明。 白月明假意作诗,却一直在盯着烟楣,烟楣一看他,他便立刻看过去,烟楣则迅速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里空无一字的云烟纸发呆。 她想不出诗词,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件事。 她昨夜想了一夜。 按着季妄言的性子,肯定会将她视若玩物,随意索取,她这一生都很难逃开,有可能至死,都要被季妄言捏着,她右踝上的护腕如同一个沉甸甸的链子,拴着她,让她无法逃离。 如果季妄言出事,她是不是就能得到自由了呢? 她身上的毒,若是找其他人解也应当可以,实在不行,她去公子苑找个小倌,应当也—— “下堂。”此时,夫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烟楣惊的抬起头来。 一个时辰,她竟一个字没写!这一个时辰她都在干什么啊! 无奈,她只能交了白卷上去,后又与长乐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又跪了一个时辰,腿麻到走路都费力。 “今日还是李夫子的骑射课。”长乐也腿麻的慌,有气无力的道:“不过今天要打对抗赛呢,太子哥哥一定能赢的。” 烟楣下意识的看向学堂内太子的座位——空荡荡的。 “什么对抗赛?”烟楣与她一道走,一边走一边问。 “是李夫子时常举办的一种比赛。”长乐道:“学堂的学子分成四批人骑马对战,男子与男子对打,女子与女子对打,可自选武器。” 这个岁数的少年郎们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真打起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烟楣心头骤然紧起来了。 烟楣与长乐到跑马场时,就看到两边人都已经摆开阵仗了,每个学子手中都拿着棍棒,骑在马上,神色兴奋。 而此时,季妄言正从马厩里将他的马领出来。 他的马是从北方带回来的神驹,比寻常的马明显高壮很多,马蹄强劲,只是看上去格外暴躁,还甩蹄子。 季妄言一无所知的翻身上马,他落于马身时,那马还嘶鸣着人立而起,引来四周一些人惊叫不已,季妄言垂下眉眼,用周身内劲将马强压下去。 旁人便都收回了视线——季妄言的马烈,他们都知道,所以也并不在意,但是只有烟楣知道,那不是马烈,是那马被下了药! 她看着季妄言上了马,又看着白月明上了马,而此时,李夫子正叫所有男学子过去准备开始对抗赛。 所谓对抗赛,便是左右两拨人相对冲锋,以武器将对方打下马,直到一方所有人都被掀下马后,对抗赛结束,马上者胜。 因是学堂内比测,故而不允拿开刃的武器,所有人选的都是统一的木制棍棒。 其余人来得早,都已准备好了,只有季妄言降服烈马费了点功夫,他最后一个勒马而去。 烟楣看到他勒马的时候,心头突然顶起一股悔恨来。 她想起了那一夜船舱上的事情。 那一夜,季妄言与她解毒,为她善后,告诉她该怎么对付她的嫡姐和西江候世子,季妄言有千般不好,但他是真的救过她,她就不该视而不见,这个恩,她要还的。 对,她不该视而不见。 白月明是不对的,他讨厌太子,他可以不给太子做伴读,但他不该下毒。 烟楣突然甩开身边的长乐,奔向骑马入场的季妄言。 当时正是夏季,风热日灼,季妄言忍着烦躁控马,这畜生今日格外不听话,他的手狠掐着横骨,强行控着这马去场上,而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道身影跑过来。 那人白的像玉,日头一晒,便泛起莹润的光,跑起来时衣袖翻飞,一双杏眼像是小鹿般澄澈,远远奔到他面前来,急的脸都涨红,跺着脚与他说:“殿下,这马,这马被人下了药了,昨日晚间我亲眼瞧见了,你下来,不要骑了。” 季妄言立于马上,攥着马缰,听见她带着点哭腔的声音时,只觉得胸口的戾气散了几分,他望着烟楣那张娇嫩可爱的脸,竟向她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带着些满意的笑,那一贯锋锐的眉眼都跟着缓下来了两分。 真是只小蠢猫。 烟楣以为他不信,又想说话,却听见季妄言语气平缓道:“让开,孤一会儿回来赏你。” 烟楣怔愣的看着他,太子竟然不问她一句,并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在意。 说话间,季妄言用他手中木棒以巧劲推着烟楣的肩膀,将烟楣推开了。 烟楣被他推的踉跄了两步,再站稳抬头时,季妄言已经纵马奔向跑马场了,烟楣的目光随着他看过去,就看见了白月明坐在马上,正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看。 烟楣打了个颤,立刻跑回到了长乐身边。 长乐原本肉肉的、带着笑的脸沉下来,斜着眼睨她,问她:“你去找太子哥哥说什么了?” 她刚才一个晃神,就看见烟楣跑过去跟她太子哥哥说话了,太子哥哥竟然还对烟楣笑了! 虽然那笑容转瞬即逝,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烟楣一瞧见长乐这姿态,就知道长乐是醋起来了,长乐这脑子里只有她的太子哥哥,若是不解释清楚,必定是要翻脸的,而且此时既然已经漏出来了,那就多拉两个人下水,知道的人越多,她才越安全。 于是烟楣低声和她讲了一遍昨晚的事情,听的长乐顿时变了脸。 她们说话的时候,太子已经上了跑马场,且夫子正在宣布:“对抗赛开始!” 长乐与她都转而看向跑马场。 两方人马已对面而立,彼此距离大概有百丈左右,随着李夫子一声令下,两拨人冲杀而上,马匹与马匹凶狠的撞向彼此,厮杀怒吼之音骤然入耳! 太子的马跑的最快,犹如一道黑风,不受控的颠起马背,嘶鸣着直扑对方! 这是烟楣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说是学子间对抗赛,并非是真正战场,但还是让她后背发麻。 长乐更是尖叫了一声“太子哥哥”,然后直接晕了过去! 媚骨娇嗔(重生) 第11节 烟楣匆匆扶住长乐。 就在她扶长乐的时候,周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烟楣又赶忙抬头去看,正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绞杀季妄言,想将季妄言掀下马。 第11章 好狸奴 一见此景,四周的姑娘们都惊叫起来。 “怎么刚开局就开始围猎了?” “太危险了!” “天啊,太子要受伤了!” 围猎,便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打,每次对抗赛进行到最后的时候,都是一方剩下的人多,一方剩下的人少,多的那一方就会对少的那一方进行围猎绞杀,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少的那一方就会投降,因为若是寻常对战赛冲撞,顶多摔下马,及时避开的话,养个一两日就好了,但若是被围猎绞杀,运气不好,是会摔断手臂、腿脚的,不过是学子对抗,又不是真的上阵杀敌,不需要如此。 可是,今日却是一上场,足有四个学子围着太子下手! 烟楣被长乐的身体给压得坐在地上,僵立的看着那一幕。 季妄言在马背上腾空跃起,抬手挥棍,内劲游走间,直接将与他对战的人掀翻下去,神驹凶猛依誮,却并不失控,一个转身,便牢牢地接住了从半空中落下的季妄言。 此景何其惊险,却不过几刹那间。 烟楣看他的时候,季妄言刚刚坐好,他单手握着马缰,四周是倒了一片的人,他高坐于神驹之上,回过头来,抬着下颌,漫不经心的远远地望了烟楣一眼。 他没说话,甚至都没什么表情,但烟楣就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一群蠢货,怎么能动得了孤呢? 他知道的。 烟楣的头皮都跟着骤然麻起来了。 他最开始就是知道的! 季妄言只望了她一眼,便转而去看李夫子了。 李夫子在众人围剿的时候就被惊的魂飞魄散了,赶忙过来厉声呵斥:“都住手!” 但她的声音喊下来的时候,季妄言已经将人都踹下去了。 四周其他在对战的学子们都住手,看向季妄言。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整个跑马场都静下来了。 地上躺着的人都在哀嚎,他们已经失去了爬起来的能力,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气若游丝,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需要住手的,只有季妄言一个。 至于季妄言,他懒懒的一提马缰,道:“夫子不必担忧,不过是一场小对抗赛罢了,寻御医来为他们诊治便是。” 说话间,季妄言甩动马缰,神驹打了个响鼻,向前而行。 马蹄悠哉的踏过地上躺着的所有人,季妄言如此随意,李夫子却不行,她虽然不是入朝为官的人,却也知晓这官场之争随处可见,故而她的脸色十分冷冽,目光严肃地扫过地上的所有人,最后深吸一口气,道:“来人,把他们先送到医馆去。” 而在这时,一旁的烟楣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白月明——白月明立在马上,一张脸白的像是纸一样,满目惊恐。 “敢问,可是烟楣姑娘。”一道声音自烟楣身后响起,烟楣惊的回过头,发觉是一个身穿宫袍的宫女,立在她身后,态度格外尊敬。 这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总之烟楣是没听见动静。 烟楣惊的只点头:“是,是我。” “太子命奴婢带长乐郡主与您去一趟紫松园,为长乐郡主诊治。”宫女道。 四周的姑娘们都不敢说话,只一双双眼看着彼此,用目光推测,交流。 烟楣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站起身,道:“是。” 宫女抬手,轻而易举的将昏倒的长乐从烟楣身上抱起来,然后领着烟楣走。 烟楣跟着宫女离开的时候,国子监学堂内的女学子和男学子都在打量她,烟楣透过他们的眼,都能够猜到他们的疑虑。 他们在想,刚才那些人围猎太子是不是意外? 烟楣和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为何要带烟楣和昏迷的长乐回紫松园? 一个个念头在他们的眼眸中闪烁,但没人问出来,烟楣垂眸跟着那宫女先进了千松院,千松院是男子居住的地方,而紫松院,是千松院中最偏僻的一个园。 紫松院,就是太子住的地方,规格与梨花园是一样的,她们到了紫松院之后,宫女带着昏迷的长乐进了偏房,并对烟楣说道:“烟楣姑娘请入后院,太子殿下在后院紫松林旁等您。” 烟楣人在屋檐下,只能听安排,她手心都是冷汗,走进了后院。 她到后院的时候,果真看见一片紫松林,紫松林前方摆着一个贵妃榻的靠椅,刚才还在跑马场肆意奔驰的太子此时懒洋洋的歪在塌上,一张锋锐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怠,百无聊赖的靠着,见她来了,才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烟楣白着脸走过去。 她到现在还觉得心口发紧,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而她走的又太慢,季妄言等得不耐烦,直接从腰间抽出骨鞭,向前一卷,就在烟楣骤然瞪大眼的瞬间,将烟楣卷到了贵妃榻上,烟楣直接跌坐了他的怀里。 软香温玉抱了个满怀,太子的心情显然更好了些,他拍着烟楣的后背,亲昵的捏了捏烟楣冰凉的脸蛋,问她:“好狸奴,小猫猫,真听话,今日想要什么奖励,嗯?” 烟楣对上他的脸,只觉得被他箍着的腰一点一点的麻起来了。 因为她主动告知他马被下毒了,所以此刻他对她如此温柔,但如果她没有告知呢? 她不敢面对此刻季妄言的脸,只顾左右而言他,语句混乱的道:“今天,你,你知道为什么还要上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白月明,他,他怎么处置?他为什么给你下药?” 季妄言此刻对她格外好,烟楣在马场上主动告知他马匹有毒,显然是已经爱上了他,女人便是如此,爱一个男人,便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一切事,一想到烟楣爱他,季妄言便对她多了几分纵容,甚至还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别怕,然后道:“孤上马,自是因为孤不怕,孤一身功夫,若是连几个蠢货都打不过,还做什么太子?至于知道——孤自是早便知道了,白月明早先来孤身边,便是不安好心。” 否则,季妄言不会如此看不顺眼就给他一鞭子,他对自己人一向会宽纵两分。 “至于白月明怎么处置——”季妄言低笑了一声,转而冲旁边道:“把人拉出来。” 烟楣此时与季妄言一道坐靠在贵妃榻上,整个人都被季妄言抱着,一看到他与旁人说话,惊的想要坐直——她方才没瞧见人! “是孤的暗卫。”季妄言抱紧她的腰,牢牢地将她摁住,不让她动,见她神情,便挑眉低声道:“当日在船舱,他可就在外面,现在害羞晚了些。” 烟楣的脸、耳朵、脖子全都涨红了,眼里都因为羞愤而泛起了水光,但又不敢骂人,只能委委屈屈的把脑袋缩起来。 季妄言勾唇,随意从贵妃榻上扯过来一条绸毯,为烟楣从头道脚盖上,与她道:“你害羞,孤给你盖上,可好?他们便都瞧不见你了。” 说话间,烟楣听见了一阵“呜呜”的声音。 她维持着躺靠在椅上的动作看过去。 白月明被一名浑身都是盔甲,带着黑色铁面具的暗卫拎着脖子给扯出来了,白月明身上还穿着学子服,但嘴巴被堵着,手脚都被束缚着,暗卫将他提出来后,直接用一根绳子将他吊在了一颗紫松上,他头朝下,脚朝上。 烟楣看过去的时候,季妄言比划了一个手势。 暗卫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刀。 “开始。”季妄言道。 烟楣没听懂,但隐约间意识到了不好,她忍不住往锦被里缩,靠近唯一的热源——季妄言的胸膛。 而下一瞬,暗卫扯下了白月明口中的布团,手中的刀转了一圈,在白月明惊恐的表情中,一刀割下了白月明的一只耳朵。 白月明的尖叫和烟楣的尖叫同时响起。 白月明是痛的,烟楣是吓的,她两只手摁在了眼上,被吓的不敢动作,而她身边的季妄言用锦被把她裹的更紧,拍着她的背道:“好狸奴,不敢看便躲孤怀里。” 第12章 孤许你逾越 烟楣顺从的被季妄言抱了个满怀。 然后,烟楣听到他问:“白月明,是谁让你策划这一场“马场意外”的?” 烟楣听见白月明负隅顽抗的道:“就是我想杀你,你日日□□与我,我恨你!” 季妄言低笑了一声,对暗卫打了个手势。 烟楣藏在他怀里,什么都看不到,但能听到白月明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烟楣听得发抖,季妄言便伸出两只手,替她捂住了两只耳朵。 终于,白月明招了,他断断续续的说:“是三皇子,三皇子说了,我若能让你断腿断手,便,便许我荣华富贵。” “马场上的那些人呢?”季妄言又问:“也都是三皇子安排的吗?” 今日对他围剿的那群人,来势汹汹且早有准备,若是他功夫差上两分,必定会受伤。 “是。”白月明的声音断断续续,期间还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 季妄言听到想听的了,比划了一个手势,暗卫提着还未死的白月明离开,并迅速将松树下的血迹清理干净。 此时,季妄言终于松开了烟楣的耳朵,随即低头与她道:“好楣儿,可听见了?他害孤是因为孤那好三弟,孤准备把他手脚砍了,给孤的好三弟和白家分而送去,作为还礼。” 他说这些令人胆寒的话的时候,脸上的竟然还是带着几分柔和的笑的,一只手还拍着烟楣的后背安抚她。 烟楣脸色发白的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季妄言是在回答她之前那几个问题。 她问季妄言,白月明为什么下毒,他就将白月明直接审给她看,她问白月明该怎么处理,他就告诉他,断手断脚,分而送还两处。 他心情好的时候,大有一种烟楣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的架势,周身都带着一种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之意。 “那,我今日,若是没有告知殿下呢?”烟楣望着他的脸,隐约间觉得她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冒犯,但季妄言不会生她的气。 她仿佛隐约间找到了季妄言的怒点,只要她没有背叛季妄言,那她做什么,季妄言都不在意,说不准她杀人,季妄言还在一旁鼓掌。 “那就是楣儿不乖。”季妄言眯起丹凤眼,语气微微拉长,道:“要受罚的。” 至于是怎么罚,烟楣就不敢问了。 “殿下就不怕他事成了么?”烟楣低声问:“若是他事成,殿下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孤不怕他事成,孤敢上,自是能赢。”季妄言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孤真的受伤了,他也动摇不了孤的根基,但是,孤今日若是昏迷了,被送回东宫,你便活不了了。” 季妄言道:“傻狸奴,若孤当真出事了,他达到目的后,第一件事便是灭你的口,昨日不杀你,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烟楣听的心惊胆寒。 是了,她昨日根本没想到这一茬,现在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越想越怕。 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季妄言的袖子。 虽说季妄言也挺不是个东西,但是...但是她若是听话,季妄言自会待她好些。 “好楣儿可想出要什么了?”季妄言望着烟楣那张娇艳的脸,声线放得低沉,带着几分诱哄般的问道。 媚骨娇嗔(重生) 第12节 这个时候,若是烟楣管他要一个侧妃,他也可以考虑。 “我,我想要,考女官。”烟楣打了个激灵,赶忙道。 女官? 季妄言嗤笑一声,傻猫儿,真被国子监这群夫子的酸腐气给灌坏脑子了,当一个小女官,在朝堂上勤勤恳恳一辈子,可能也只是一个小九品,哪儿能比得上他的侧妃? “孤允你。”季妄言道:“今日回去之后,孤点你为我东宫属臣,此次科考之后,随这一批人进东宫,孤将你下放到个安稳地界,让你清闲为官。” 烟楣心里一宽。 她若能为官,便能与周行止光明正大的分开了,至于季妄言——她总觉得季妄言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把她当个宠物玩一玩,看一看罢了,若是他烦了腻了,便会把她丢到一边去。 那样正好,她已败了身子,这辈子不可能嫁人,祸害旁的正经人家,她也不想跟季妄言,季妄言浑身透着一股昏君气,她怕那一日被季妄言砍了。 她可以当一辈子女官,谁都不招惹,老老实实的混日子。 “多谢殿下。”她道。 当时已是午时,日头正毒辣,他们躺在紫松林旁边,借着遮天蔽日的紫松为遮挡,一起躺在阴凉下,季妄言一低头,便能看见烟楣挺翘的鼻尖和水汪汪的眼,小姑娘道谢的时候尾音软绵绵的,让人想尝一尝她的舌头尖儿是不是也这么软。 “唤孤的名字。”他道:“季妄言。” 他想听。 烟楣迟疑:“此言逾越。” 季妄言捏着她的耳朵尖,浑不在意道:“孤许你逾越,普天之下,唯你可唤。” 烟楣心口莫名一跳,眼眸向下一躲,道:“季,季妄言。” 她说话时,季妄言就盯着她的唇瓣看,粉嫩嫩的,泛着柔润的水光。 季妄言初见她时不觉得,现在反倒觉得她越看越好看,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被神女精心描摹过的,叫他舍不得撒手。 她是由云朵、花香与月光编织而成的蜜糖,每一丝,他都想品尝。 季妄言的呼吸重了些。 烟楣与他一起躺在贵妃椅上,自然第一个感受到他的变化,她生怕季妄言对她做什么,这四周还有暗卫呢!她慌乱极了,语无伦次的道:“我,我去找长乐郡主。” 她起身而走。 季妄言的手掌在虚空中颤了颤,却没有抓住她。 他看着小狸奴落荒而逃,慢慢的坐起来,想,还能逃多久呢? 也就这两日了。 药效一起,他的小狸奴会哭着过来求他,任他如何磋磨,都不会跑开,他若留手,她还会觉得不够呢。 —— 烟楣跑出后院的时候,仿佛听见了季妄言很轻的笑了一声。 她也不敢回头,只提着国子监的学子服,一路跑到了前院,去厢房中寻了长乐。 长乐还昏迷着,一位国子监医馆内的药娘陪伴着长乐,见烟楣来了,便道:“长乐郡主并无大碍,片刻便能醒来。” 烟楣谢过对方、送走药娘后,代替药娘等在长乐榻前。 长乐果真没用多久便醒来了,一醒来后得知自己在紫松园内,便道:“是太子哥哥送我来的吗?天啊,太子哥哥一定很担心我,快带我去找太子哥哥!” 烟楣欲言又止,拉不住她,只得低头随她一道去。 但他们才走出两步,便见一位宫女等在门口,道:“烟楣姑娘、长乐郡主,太子事忙,已先离国子监回宫了,奴婢送二位姑娘出门。” 长乐没察觉,烟楣的名在她前面。 她憋着一肚子担忧和好奇,由宫女送出门后,便拉着烟楣询问,她昏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烟楣便与她交代了实话,除去季妄言抱她的事情,她都讲了,包括白月明受刑、太子逼问、三皇子是幕后黑手的事,犹豫了片刻,她还道:“太子特赏我,可为东宫属臣。” 长乐听得缓缓的“噢”了一声,她扫了烟楣一眼,大概是心想烟楣与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物,又搭救了太子哥哥,还即将成为太子属臣,那就有听她说些话的资格,便与烟楣讲了些宫廷秘闻。 “皇室三子两女,太子时年弱冠,已到了继位的时候,二皇子重病缠身,不能继承大统,三皇子便与太子争的厉害,今日之事,显然是三皇子筹谋已久,像是这种小摩擦,每隔一两个月便能见到一次。” 她道:“我们西江候府此次入京,便是要将我嫁与太子,与太子联姻,为太子稳固朝纲的,我会是日后的太子妃。” 说到此处,长乐微微抬了抬下颌,满脸都是骄傲。 烟楣立刻低下了头,她本想如前几日那般利落的喊出一声“他与郡主真是般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喉口处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喊不出来,甚至心口还有点微酸。 她想起了季妄言抱着她,给她捂耳朵时,她贴在季妄言胸膛处时的温暖,和刚才季妄言抱着她时,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的话。 “孤许你逾越。” “普天之下,唯你可唤。” 第13章 被烟桃撞破 若她是长乐郡主—— 烟楣惊的掐了自己一把。 烟楣!你在想什么! 她可不是长乐那等身份,季妄言这个人看着残暴,但实际上心里有杆秤,什么人该给什么待遇,他看的清楚,她这等出身,在季妄言眼里就是个宠,喜欢了就疼两下,不喜欢就踹开,长乐郡主有资格与他相伴,也不怕被他踹开,但她不能招惹这样的人。 烟楣回过神来,咬着牙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与郡主真是般配。” 长乐更高兴了。 她们俩从千松院回来,回百花院的时候,却瞧见百花院的姑娘们互相结伴往门外走,所有人都走出来了,瞧见她们回来,一群人都悄悄打量她们,但是因为不太熟悉,没人上来搭话。 还是烟桃先走上来,拉着烟楣的手,亲亲热热的道:“烟楣,你怎的才回来?担心死姐姐了。” 顿了顿,烟桃又道:“今日上马术课时,伤了很多人,国子监停课三日,我们三日后再回来上课,现下都要回家。” 原来这么多人一起出来是要回家。 烟楣与长乐郡主便与烟桃一起往外走,烟桃有心询问烟楣到底发生了什么,碍于人多,就没有张口,只是一路忍着,等到他们出了国子监,上了各家来接人的马车之后,烟桃便迫不及待的询问烟楣:“阿楣,今日在跑马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上前去与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太子殿下把你们带回紫松园后,又生了什么事?” 烟桃不蠢,或者说,国子监的就没有蠢货,像是长乐那种的少得可怜,国子监的其他人都猜到了,今日之事必有猫腻。 烟楣跪坐在马车毛毯上,看着马车案上摆放的瓜果点心盘子,垂着眼眸,等烟桃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发问完了之后,才道:“姐姐,非是烟楣不告诉你,只是事涉太子殿下,烟楣不敢胡言。” 烟桃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 烟楣心里一阵舒爽——她知道,烟桃想入朝为官,想做如烟相一般的大官,所以对朝政十分感兴趣,可她跟烟桃有仇,烟桃想知道,她就是不告诉。 若是以前,烟楣还真不敢得罪烟桃,她那时只见过后宅纷争,时常因为一盒水粉而与姐妹争吵,她的天下就那么大,难免为一点小事战战兢兢,但后来见识到了国子监的学文,见识到了季妄言的狠辣手段,她发现,烟桃也就那样,她没什么好怕的。 和夫子描述的广袤无垠的戈壁沙滩与太子手中的无限权势比起来,烟桃又算什么呢? 她一念至此,便生出几分硬气来,她确实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烟桃也没强到哪里去。 烟桃看着烟楣坐在她对面,那股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下除了生气,还涌上些许不安。 在国子监这几日,她这妹妹变化颇大,让她都拿捏不准了。 她又想起了之前她在西江候船上坑害烟楣的事,不由得暗暗咬唇。 接下来一路无言。 烟楣与烟桃回了烟家之后,烟楣被烟父叫到了书房去。 烟父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叫翠竹院,院内栽种了大片大片的翠竹,烟父的住处就在竹林内,穿过竹林,踏过长廊,就能远远看见一木屋,幽静深远,如诗中雅士所居的地方。 门外有小童,引烟楣入书房。 这是烟楣第一次来烟父的书房,以往,这种地方只有烟父的嫡亲儿女和已入朝为官的兄长能来,她连进入这院子的权利都没有。 书房很大,脚下是竹节搭建的地板,两面墙上都是书架,墙的另一头,是落地的波斯琉璃镜窗,能透视看到外面的景色,烟父在琉璃镜窗旁边写字。 烟父生的俊美,四十有三的年纪,却依旧透着一股文人雅士、风度翩翩的意味,烟楣走上前来向烟父行礼,道:“女儿烟楣,见过父亲。” 烟父放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嗯,为父听闻,国子监今日生了场意外,可有伤到你?” 他语句亲切,但烟楣不敢当真以为烟父是在关怀她。 她在烟家十几年,见过烟父的次数屈指可数,烟父多情又薄情,小妾纳了十四名,却从不宠爱,只用来繁衍子嗣,在烟家,那些小妾的生死皆由正妻把控,之前有个小妾生了个儿子,兴风作浪,直接被主母打死扔出了府,去母留子,烟父问都未曾问一句,下月又纳了个新的来。 烟家儿女加起来有二十个,烟父怕是连名字都记不全。 她不过是展示了自己的价值,才有资格被烟父善待罢了。 “回父亲的话,女儿没受伤,此事非是一场意外。”烟楣未等烟父询问,主动将那一日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女儿初到国子监,昨日晚间难眠,独自一人于国子监中行走,恰好瞧见白家嫡子白月明对太子的马下毒,女儿将此事告知太子后,太子依旧提马上场,与旁人争斗后,又惩戒了白月明,女儿瞧着,太子对白月明之事似乎早有预料。” 烟父面色沉静的听了片刻后,问道:“太子可有赏你?” 当今太子年岁虽轻,但知人善用,且一向赏罚分明,烟楣既然掺和进了这件事,又表了衷心,太子便会给她赏赐、庇佑于她。 烟楣垂眸,不敢看烟父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太子夸我机敏,说要点我为东宫属臣。” 烟父挑眉,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奉虽然已允女子为官,但太子一贯不喜娇柔女子,收拢下属也只偏好那些性子激进手段狠辣、敢拼敢冲不要命的人,太子每每率人出行,如狼群过境般,而烟楣此女内里却并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太子受了她的恩,赏什么都行,唯独赏官,让烟父看不懂。 但烟父转瞬一想,太子虽行事放纵出格,但心中自有考量,点便点吧,虽不知她是如何入了东宫的眼,但既然入了,那也算是好事一件。 一个随意拿出去联姻的女儿和一个东宫属臣的女儿,谁重谁轻,显而易见。 “既如此,你便好好跟在太子身边。”烟父道:“下去吧。” 烟楣俯身,从书房离去。 她前脚刚从书房出来,后脚便被烟夫人叫过去了,烟夫人未曾问她国子监生了什么事,只单独在后院给她开辟出了个院子,赐名新雨院,叫她单住,又给了她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一辆只给她自己用的出行马车,每月月供提到了二十两——这可是只有入朝为官的烟家子才能有的待遇。 想来是烟父的吩咐。 周姨娘知道此事的时候,乐的见牙不见眼,在她新院子中摸摸看看,一张脸红光满面,待到四周丫鬟小厮都下去自后,周姨娘拉着她的手道:“真想不到你竟有这般造化,你可记好了,多提携提携你弟弟,那是你血亲弟弟!” 烟楣只道:“他才七岁,我现下提携也太早了,姨娘,你莫急,我好歹也是官了,待日后,我教他读书便是。” 周姨娘赶忙道:“是,是,是这般道理,那你且记得,对你嫡姐好些,若非是你嫡姐那日带你去见贵人,你哪有这般运气?日后你嫡姐也是要为官的,你们相互帮扶,总归是好的。” 烟楣心口一沉。 她沉吟片刻,也未曾将想退婚的事情与周姨娘言明,她想先与周行止谈过,然后再与周姨娘谈——周姨娘固执的认为嫁给周行止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事,她搞定周姨娘会比较难,但搞定周行止会比较简单。 媚骨娇嗔(重生) 第13节 她已为官了,周行止得避嫌、不能娶她,除非周行止不想当官。 而周姨娘高兴地不得了,没察觉到她的异处,还起身道:“今日晚间记得回院内吃饭,姨娘给你做点好吃的。” 烟楣送走周姨娘后,一个人在院内发呆,她从未自己拥有过一间院子,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她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每一件都来的凶险迅疾,她脑子不大聪明,要事后去复盘,才能想明白很多细节。 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低头摸向自己的腕足,那里有季妄言留给她的印记。 她摸足腕的时候,烟桃来了她的院子里,她本不想来,但烟父让她多与烟楣打交道,她只好来。 烟桃一眼便瞧见了院中美人,坐于台阶上,正用纤细的指尖摸着足腕——烟桃定睛一看,透过柔软的雪绸,她看见一个坚硬的轮廓固在烟楣的脚踝上。 那是什么? 烟桃骤然定睛,心口迸跳。 雪绸布料有些透,能看见那下方是精铁的颜色,而且从形状和锁扣的凸起处来看,有点像是男子的护腕。 遮遮掩掩,藏于足腕,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旖旎暧昧的气息。 是谁给烟楣戴了这么一个物件?又是什么时候带上的?要戴到足腕上,便得褪下亵裤,难道—— 烟桃悄无声息的又退了回去,没惊动烟楣——她隐约间瞧见了烟楣的一个小把柄,她要想办法捏住这个把柄。 若是此把柄被她捏住,她便不用怕烟楣把西江候世子的事情爆出来了。 而烟楣,此时正在盘算什么时候去见一见周行止,提退婚一事。 就趁着这两日吧。 第14章 小猫讨食 当晚戌时初,烟楣便回闻弦院用膳。 夏日天长,戌时初时,日头偏斜到屋檐的最那头,映红了一片天,光芒便也不再那么刺眼,可以肉眼直视到那红彤彤、泛着金边的圆球上。 烟楣从她的新雨院中回到闻弦院,这一路上她也瞧见了昔日嘲讽她的那些姐妹,她们还坐在花阁中,瞧见她了,都是一脸神色各异,还有几个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没人再敢笑她。 烟楣回到闻弦院,在周姨娘这用了些膳食,便回了她的新雨院。 她洗漱过后卷着被子想入睡,入睡之前,她还叫了丫鬟,叫丫鬟去甜水巷,周行止家中,约周行止出来,明日未时去茶楼中见面。 她要与周行止说断绝婚约之事。 待到丫鬟离开后,烟楣便躺在床上睡觉,她的身子已疲累到极点了,但莫名的觉得空落落,像是莫名的渴望什么,她抱着被子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磨蹭了一下。 烟楣骤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 她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脸。 怎、怎么会! 烟楣果断把自己往被子里一藏,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了。 这一晚,烟楣辗转反侧,到了子时夜半才睡着,第二日才刚到辰时,她便被丫鬟叫醒了。 平日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醒来收拾衣装去给烟夫人请安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睡到这个时辰! 她早上醒来时,便觉得身子不对,那种空旷湿泞的感觉又来了,但她不能再耽误时辰了,只得匆匆起身,丫鬟也匆匆拿外套给她披挂上,与她道:“三姑娘,来传旨的太监在外头等着您呢!” 烟楣惊了一瞬,一边穿衣一边询问,才知道,原来是东宫来的,昨日季妄言答应要点她为东宫属臣,今日一大早便派太监来为她送了封赏。 一般点个东宫小属臣,都是太子一句话的事儿,走个程序便是了,但太子却派人来送了封赏,算的上是大张旗鼓了,东宫来人,连烟右相都得迎接。 不止烟右相,烟家今日其他没有上朝点卯的官场中人也都去前厅候着了——烟家子嗣多,现在入朝为官的有四个,一个烟父,剩下三个烟家的哥哥,都是庶子。 烟楣听的眼前一黑。 所有人都在,就在等她了。 她匆匆换上衣服,拿个玉簪把头发扎了个学子鬓,跑出新雨院,一路直奔前厅。 她到前厅时,烟父正与一位拿着拂尘的太监坐着品茶,两人谈笑间气氛愉悦,烟楣到门口后整理了姿态,平复呼吸,走进来赔罪。 “父亲大人,烟楣来迟。” 烟楣说话间,听见烟父哈哈笑了两声,道:“汪公公,我这女儿贪睡,叫您瞧笑话了。” “哪儿能呢?咱家就是特意来等小烟大人的。”那位穿着红色圆领宫装的太监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向烟楣行礼:“老奴见过小烟大人。” 烟楣匆匆还礼:“烟楣见过汪公公。” 她不识得什么汪公公,只是听烟父刚才喊了一声,现下便这般喊。 “老奴可受不得小烟大人的礼。”那位太监摆着手,道:“太子殿下惦记您着呢,说您救了驾,特点您为东宫通事舍人,还大赏了您。” 说话间,太监一抬手,后头便走上来两个小太监抬起托盘,左侧托盘上摆放着官服官印,右侧托盘上摆着一些金子,一眼望去,该有一百两金子。 烟楣这不争气的脑子当场开始算起来一百两金子能买多少东西了! 旁边烟父将手中杯盏放于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响,烟楣回过神来,磕巴了两下,才道:“多、多谢,臣,领旨谢恩。” 太监便道:“今儿个咱家来的时候,太子还与咱家说,要咱家问一问,小烟大人今日午后可有时间?太子想约您出去一道儿用膳。” 自然是有,太子相约,烟楣哪敢拒绝,自是赶忙点头道:“烟楣有空。” 太监便点头,笑眯眯的与烟楣道了别,烟父亲自去送,烟楣跟在烟父身后一道送,待到太监走后,烟父才回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盯着烟楣看了片刻,然后道:“烟楣,日后要好好跟着太子。” 方才来的那个太监,是太子的大伴,名为汪仪,在东宫地位超然,日后定是太子心腹,汪仪对烟楣如此态度,显然是因为太子很看重烟楣。 烟父不由得多想。 太子与三皇子争权激烈,太子母族强盛,性格霸道,三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妃丽贵妃却更得圣上欢心,自古以来皇子夺位便是皇家常事,烟家迄今为止一直没站队。 此次烟楣搅和进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争端,太子因此对烟楣如此重用,难不成是想拉拢烟家? 而烟楣被烟父看的心里发紧,她想:可是父亲发觉了季妄言待她不同? 父女一对视,彼此眼眸里都有几分沉甸甸的意味。 一旁的三个庶兄看的云里雾里,但也未敢搭腔,等到恭送父亲离开之后,三位庶兄才与烟楣搭话。 别看他们这妹妹以往不怎么出奇,日后可是与他们一起同朝为官了,通事舍人,虽说只是个小八品官,但可是太子身边跟着伺候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起来了呢! 这三位庶兄,两位在刑部,一位在户部,一位是七品主事,另外两个是八品员外郎,与烟楣都是差不多的官职,但论前途,却远不如烟楣——烟楣这头可是直通太子殿下呢。 三位庶兄便邀约她一道品茶,想与她说一说这朝中之事,烟楣便将人请到她的新雨院里。 左右都是自家人,也不需要摆什么阵仗宴客。 烟楣与三位庶兄互相结伴而行,离开前厅的时候,一直在暗处瞧着的烟桃才冒出头来——她方才一直站在柳树后面瞧,等到人都走了,她才发现,她将柳树的纸条都给揪烂了。 她心里难受的厉害。 原先最看不起的,以为一只手就能摆弄死的庶女,现下竟扶摇而上,成了东宫属臣,连父亲都对她另眼相待,而她,分明是家中嫡女,却连在国子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凭什么? 烟楣肚子里半分墨水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果决手腕,她到底是如何爬起来的? 烟桃心口都拧在一起了。 而此时,一旁的丫鬟走上前来,与烟桃复述方才前堂中说的话。 “太子竟对烟楣如此看重?” 太子主动邀约用午膳,这是长乐郡主都没有过的待遇。 烟桃骤然想起烟楣足腕上那一只男子护腕,和昨日时,烟楣跑到马场时,太子低下头看她时的那一笑。 烟桃心口跳得更厉害了。 她仿佛找到了烟楣变化这么大的缘由。 且,那丫鬟最后还补了一句:“奴婢问了守后门的小厮,说是昨日烟楣新得来的丫鬟往甜水巷去了,应是约了周公子。” 烟桃眼眸转了片刻,道:“你去一趟甜水巷,告知周公子,烟楣将相见的时辰提到午时初,且约在烟家后巷。” 丫鬟领命而去。 烟桃耐心的等到了午时。 午时左右,周行止果然应约而来,而太子的马车也等到了烟家后门处。 烟楣拜别三位庶兄出了烟府,行走间步伐匆匆,脸上还浸着薄汗,跑过安静的街巷,神情慌张的爬上了太子的马车。 那马车没有规制,上也没挂府门,瞧着像是普通人家的马车,但马车占地却极广,是四头大马所拉乘,且建造的木料是极为昂贵的沉香木,夏日中也通体冰凉,蚊虫皆避。 马车四周也没有侍从,只有一矮凳摆在地上,烟楣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才一推开马车厢门,便狼狈的跌跪在了地上。 她浑身发软发沉,像是浸满了水、即将绽放的花苞,急迫的想被人揉捏。 她爬上马车时,听见马车上方传来一声低笑。 烟楣知道她现在的姿态都映在他的眼里,便羞臊的不敢抬头,只僵着身子跪着,眼眸含泪,鼻尖泛红,道:“季妄言。” 她早上起来就浑身难受,一直忍到现在。 马车上的人“嗯”了一声,施舍般道:“过来。” 烟楣便拧着发软的身子走过去。 马车很大,宽敞明亮,竟有她半个厢房那般大,有桌有床,季妄言正靠在床榻旁边,目光灼灼抬眸看她,道:“委屈什么,嫌孤来得晚吗?” 烟楣咬着下唇,没说话。 季妄言看着她的脸色,想,到时候了。 小狸奴要晃着尾巴过来向他讨食了。 烟楣刚想起身走过去,便听见周行止在马车外面道:“烟楣?” 第15章 解除婚约 烟楣起身的动作一顿。 一听见周行止的声音,烟楣只觉得心口都停跳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14节 周行止怎么在这? 她约的分明是未时啊!还有一个时辰才对,而且也不是在烟家后门,而是他们常去的茶馆。 烟楣慌乱的去看季妄言。 季妄言脸上的笑容滞了一瞬,看向马车外——他的马车关着窗的,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但季妄言也能听见外面的人的声音。 “周、行、止?”季妄言似笑非笑的看向烟楣,道:“孤记得,你说过要与他解除婚约。” 烟楣窘迫的像是只被逮到偷鱼吃的小猫,爪子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她在原处僵硬的跪着,嗓子里硬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知道周行止为什么会过来。 季妄言见她方才娇媚的脸都被吓的发白,唇瓣都失了血色,不由得轻“啧”了一声。 胆子这般小,拿什么做官? 他从床榻间走下来,俯身将烟楣抱起。 烟楣身量小,在他怀里,能被他一个怀抱覆盖住,他单手就能将烟楣从背捞到腰托起来,他抱着烟楣走到马车车窗旁,靠于车窗上坐下,烟楣坐在他的怀里,听见他说:“孤未生你的气,孤说过了,会待你好的,不必害怕孤。” 不听话的小狸奴才要被罚,听话的小狸奴会有解释的机会。 季妄言待他的人一向宽纵。 “我,我今日与他约了去茶馆,要与他说解除婚约。”烟楣坐在他的腿上,贴着他宽阔火热的胸膛,见他未生气,心里松了些,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来了。” 季妄言自然信烟楣的话,就烟楣这点胆子,不敢骗他,更不敢与他这般,又去与旁人纠缠不清,只是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了他手里,他自然不会放过。 不把烟楣折腾的哭上一通,他不会罢手。 “原来如此。”季妄言一只手勾着她的衣裙,道:“那乖楣儿现在便与他说,好不好?孤听着。” 烟楣微凉的腿间盖上一只大手,她被烫的打了个颤,继而听见季妄言道:“楣儿听话,孤给你解毒。” 彼时正是午时初,烟府后巷内寂静无声。 这里是烟府后巷,平日里只有烟府人会走,此时无人经过,长长的后巷内,地上铺着整齐的大理石,石缝内有青苔与野草,空气中有江南烟雨般的潮湿和雨后的淡淡土腥味,一辆四头大马的马车停在巷内,几乎挡住了大半个巷子,周行止站在马车旁,拧着眉看着这马车。 这辆马车虽未钉上家徽,但是且看这用料和规制,便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起的,能上四匹马车的,只有皇亲国戚。 谁那家皇亲国戚? 他方才瞧见烟楣上了这辆马车,他不会看错的。 周行止猜测,可能是西江候府的郡主,他听说过,烟楣是被西江候府的长乐郡主点成了伴读,才能进国子监读书。 “烟楣?”周行止拧着眉,又唤了第二次。 烟楣将他约到这里来,又当着他的面上了另一辆马车,且久久不回应,让他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就在此时,马车里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 一直紧闭着的车窗被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烟楣一张娇柔的脸来。 马车用的是暗沉的颜色,车窗被推开时,一缕阳光落到烟楣的眉眼间,将她的脸照的如白玉般明亮,她坐在马车车窗旁,咬着下唇,望着周行止道:“周、周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周行止手里抱着一些书卷,望着烟楣的脸。 几日不见,烟楣似乎比之前更明媚了些,原先一直藏在眉眼间的扭捏全都散开了,长成了另一种模样,含苞待放一般。 “你说。”周行止语气放柔和了些。 烟楣道:“之前我去国子监,是因为我与我姐姐陪长乐郡主吃茶时,郡主颇为喜我,后来点我成了她的伴读,我才能去国子监读书。” 周行止点头,此事他已经打听到了。 烟楣咬了咬牙,又说道:“入了国子监之后,我觉得,你我的婚事——” “烟楣,母亲已与我商定过,年后便迎你入门,我——” “我们绝情吧。” 烟家深巷中,立在马车外面的周行止端着抱着书卷的手指一顿,抬眸望了烟楣一眼。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黛粉色的齐胸衫裙,裹着玲珑曲线,一张柔媚的脸上满是紧张,只说了五个字,眼里便有眼泪打转,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周行止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位如紫罗兰一般娇嫩的姑娘正被人捏着花瓣,他每说一个字,烟楣都要被扯一下。 她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手上握着的是周行止给的玉佩。 美人玉指,比那玉佩更柔润。 周行止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抬起下颌,语气带着几分指责意味,道:“当日在马场上,我未曾认你身份,是因为你我并未成婚而已,并非不想认你,你甚至都不曾问过我一句,容我辩驳几分,便要与我绝情吗?你如此任性妄为,视父母媒妁之言为何物?” 第16章 季妄言,你别欺负我 其实周行止一直都知道,烟楣渴望被他承认,只是他习惯性的忽视,他一直觉得,烟楣模样虽好,但品性心智却一般,所以推拒她。 马场上烟楣失落的神情他看在眼里,只是并不想管而已。 但是这几日,烟楣没来找他,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某种习以为常的东西,便觉得整个人也都跟着不对了。 更重要的是,他明显感受到了烟楣的变化,烟楣不止较之前沉稳自信了许多,甚至样貌还比之前更耀眼,像是被精心浇灌的紫罗兰,每一朵花瓣,都美的惊心动魄。 他每一次见到烟楣,都会觉得烟楣与之前不同,这种不同在逐渐吸引他。 就好似,一场蜕变一般。 他很喜爱烟楣此刻眉眼间的光华。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勉强接受这一场本就不对等的婚事,给烟楣一个正室的身份。 他的资质,日后必定平步青云,烟楣与他在一起,自是烟楣的造化。 他知道,烟楣和他提绝情,只是因为马场那一次受了委屈而已,烟楣是个不会藏心事的小姑娘,她的喜欢与受伤都明晃晃的摆着,只一眼便能看到。 他知晓烟楣有些委屈,但这不是他纵容烟楣的理由。 烟楣这娇气、受了点委屈就要胡闹的性子,必须要搓一搓才行。 听到他的话,烟楣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她闭了闭眼,声线也带着点哭腔,道:“当日你与我订婚,本就是被迫的,是我母以恩情逼胁你,现如今你高中,你我本便该分开,我祝你,日后前程似锦。” 说话间,她的手一松,玉佩从她手心中被扔到周行止的身上,然后便“啪嗒”一声关上了车窗。 车窗关上时,周行止觉得他的心都跟着抽了一下。 他匆忙接住那块玉佩,竟不受控一般喊出一句:“烟楣!你今日因那么点小事与我闹别扭、与我绝情,他日若来寻我,我定不会再给你机会的。” 说完,周行止一张端方雅正的脸冷沉着转身离开。 而在周行止离开之后,马车里的烟楣终于抽泣出声。 “季妄言。”她哭着抓季妄言的衣袖:“够了。” 季妄言抱着她,像是个循循善诱的猎人,哄着他的猎物入套,他道:“乖楣儿,胃口这般小,只这般就够了?” “季妄言。”烟楣窝在他一臂与胸膛间,被他逼急了,眼泪顺着眼眶向下掉:“你别欺负我。” 季妄言低头一望她的脸,只觉得胸口发烫,恨不得把她疼进骨血里。 “孤怎么舍得欺负你,孤疼你还来不及。”他带着几分利诱似的逼问她:“是孤待你好,还是周公子好,嗯?” 她要说点好听的,季妄言便给她点甜头尝。 烟楣终于被逼急了。 小猫儿急了也咬人,她一昂脖子,攀着季妄言的脖颈,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想把他咬痛做报复,但奈何这人皮糙肉厚,眼皮都不颤,甚至还低笑着在她耳畔道:“小楣儿,别乱撩拨,你吃饱了,孤还饿着呢。” 足足半个时辰后,烟楣才从马车内出来。 她出来时,脚步都踉跄发软,季妄言跟她一起出来,亲手把她扶下了马车——他本是想把人抱下来的,但奈何烟楣不允,他只能下来扶人。 下马车后,烟楣都不敢看他,更不敢看他那只手,只摆了摆手,道:“我先回,你也快走,莫要被人瞧见了。” 说话间,烟楣一路奔回烟府。 季妄言待到烟楣都走的看不见了,才转而登上马车。 他们二人离开的时候,浑然不知,在烟府后巷的不远处,烟桃正小心翼翼的趴在一辆马车上看着他们,她不敢多看,只瞥了一眼,就缩回到了马车里。 烟桃坐在马车里,心里觉得既荒谬又理所当然。 只有勾上太子这条线,才能解释烟楣为何突然被点入东宫。 但是,她这妹妹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太子殿下的呢? 她想不通,但是她知道,只要太子殿下见过周行止、知道周行止与烟楣有婚约,那烟楣就绝对不可能再与周行止在一起了。 太子殿下是什么脾气,整个国子监的人都清楚,这样的男人,能允许烟楣与他人有婚约吗? 且,太子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烟桃垂下眼睫,眼底里闪过了几分算计的神色。 之前她不知烟楣是搭了什么路子,才会心生不安,现在知道了,有了方向,虽然心生警惕,但也不会再惶恐了。 烟楣现在可是长乐郡主的伴读,若是叫长乐郡主知道她与太子的关系—— 烟桃嗤笑一声。 她因着与烟楣之前在西江候的船上的事,已经结下仇了,之前烟楣在马车上顶嘴,让她分外火大,但她明面上受制于彼此的血缘关系,还得互相担待着,不过,若是烟楣被长乐郡主厌弃了,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就长乐郡主那蠢货脾气,只要让长乐郡主揪到一次烟楣与太子行那腌臜事,定会闹大,那烟楣就完了,太子为了保自己的名声,一定会弃了烟楣的,而烟家家风森严,一旦家中女儿出了这档子事,都是直接打死了事,外称暴毙,以保家名。 只有烟楣死了,她才能安心。 不过,此事得细细筹谋,事涉太子,不能胡来,她得把自己摘出去。 烟桃转瞬间,便在脑子里勾了一个好主意。 当天下午,烟桃便给长乐写了信,邀长乐明日晚间去外京北街的朝花湖夜玩,除了长乐以外,她还邀约了很多国子监其他的同窗——左右这几日国子监停课,这群人都在京中无所事事,不若凑到一起来玩儿。 捉奸嘛,当然人越多越有意思 媚骨娇嗔(重生) 第15节 第17章 火上浇油 京中外京北街有一片湖,为朝花湖,湖中遍满莲花,每到夏夜,清莲盛开,美不胜收。 因景色太美,便时常有人夜泛小舟于湖上采莲,月下美人采莲,后赠与心上人。 因此,在京中,“赠莲”便是表达爱慕之情,若男子收了女子的莲,便是接受了女子的爱慕。 长乐一听到这个事儿便来劲儿了,当天晚上便回了信,言明她邀约了太子殿下。 而烟桃还不嫌事儿大的给周行止也发了邀约——她要踩一个人,就往死里踩,绝不给对方任何爬起来的机会,她一定要让烟楣身败名裂才行。 烟桃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长乐一听到“女子采莲示爱”这几个字,脑子就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想着该如何与她的太子哥哥剖白心意,让她的太子哥哥收下她的莲花。 到了第二日辰时,她特意请了几个手巧的妆娘为她打扮,折腾了整整一个白日,脂粉糊了好几层,将自己打扮成了光彩照人的模样。 她这阵仗特别大,西江候世子便特意来瞧她,正瞧见两个女子一左一右,抓着腰带,费力的将她腰间的肉勒起来、为她束腰。 西江候世子拧眉问她:“打扮成这般是要做什么?” 肠子都要给勒破了吧? 长乐郡主吸着气,艰难的道:“我今晚,约了太子哥哥,要去游湖采莲。” 说话间,长乐公主又气若游丝的挤出来一句:“用力,再给我勒细点。” 女子要纤细些才好看。 西江候世子只拧眉,道:“你何苦费这个力讨好他?太子殿下什么女子没见识过,他要挑好看的遍地都是,但那些女子都是玩物,哪能跟你比呢?你是郡主,背后站着西江候府,只管摆出来未来太子妃的阵仗便可。” 长乐郡主根本不听,她道:“我不管,男人都喜欢好看的,我就要好看。” 西江候世子欲言又止,最后憋回去了,道:“那带本世子一道去吧。” 他虽贪财好色,手段恶心,但对这个妹妹还算疼爱,怕长乐出事,他要亲自跟去看的。 长乐蠢,看不明白,见了男人心都飞了,但他这个当哥哥的心里清楚,那位太子殿下是个冷情暴戾的脾气,得小心伺候。 “随便你。”长乐道:“我们好多同窗都去,你要去,还可以跟他们说说话,拉拢几个人——你不就爱找人当朋友吗?” 西江候世子“啧”了一声,道:“小心说话,你那太子哥哥肯定不爱听你这般口无遮拦。” 长乐便真的不说话了,气得西江候世子牙疼。 还没嫁过去呢,只听个名头,居然就这般听话了!以后季妄言登基,回过头来要弄死他们西江候府,长乐这倒霉催的蠢货肯定帮着下毒!气死他算了。 到了晚间,西江候世子耷拉着脸跟着兴致勃勃的长乐去了城北游湖。 城北的朝花湖算得上大奉第一大湖,烟波浩荡,夜游的船只并不少,长乐为了玩得开,撑面子,还把西江候府的船开去了城北朝花湖内——最开始要宴客的烟桃反而匿迹了,将一切都抛给长乐操持。 长乐没意识到其中问题,还兴致勃勃的带着国子监的同窗一起在船上玩儿,以一副东道主的身份,请各位坐下吃糕点膳食,品酒品茶,诸位同窗坐的也是西江候府的船,自然就将今夜的主人公认成了长乐。 烟桃与烟楣到的时候,西江候府的船上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她们乘坐小舟上船时,就透过大开的东倭式落地推拉木窗,瞧见船上一楼船厅内,一众学子都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上船之前,烟桃瞥了一眼烟楣。 她筹谋了很久的局,自然不会漏掉烟楣,早早地便邀约了烟楣一起来。 她巧妙地将这次的游湖邀约都推到了长乐郡主的身上,让烟家人和烟楣都以为,这是长乐郡主邀约的宴会,烟楣为长乐郡主的伴读,自然要来。 烟桃看烟楣的时候,烟楣也在看船——她浑然不知,这次的事情也是烟桃暗地里筹谋的,她只是在想上次的事情。 烟楣上次上这艘船的时候,简直是在死里滚过了一遭,她以为自己会怕,会在意,但是真的要到了要上船的时候,她反而想的不是那些恶心人的事情,而是想到船舱里那个潮湿昏暗的角落,与火热坚硬的臂膀。 如果是西江候世子,她会恶心到想吐,不敢上这艘船,但想到季妄言—— 烟楣臊红了脸。 最关键的是,今晚,季妄言也在。 想到季妄言,烟楣就真的一点都不怕了。 烟桃眼角余光扫到烟楣那张娇俏妩媚,毫无畏惧的脸,没见到想象中的害怕,她有些莫名羞恼,不由得暗暗咬唇,扭头看向船。 再等等,烟桃想,过了今晚,烟楣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们俩从小舟一起走上船,在一楼船厅里与一帮姑娘们喝茶吃酒,她们俩来的算晚的,比季妄言还晚——季妄言是与西江候世子一道来的,他们俩这身份才能坐到一起,旁的同窗都有意无意的绕开他们。 一是身份有别,二是季妄言也不爱与旁人多说话,他们便泾渭分明。 不过,在场的学子也没有太过紧张,季妄言出席这种场合,是以与他们同阶的国子监学子的身份出席的,他们又是还没入仕的学子,来此都以同窗身份论,不谈朝中身份,行礼也都只行学子礼,不必行“君臣”礼,所以只要不招惹季妄言就行。 烟楣入船时,一楼船舱四处都是人,但是她还是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季妄言。 他穿着一身翠玉绸玄色绣金对交领武夫袍,头戴墨色冠玉,靠在角落里,姿态散漫,棱骨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玉杯,锋锐的剑眉与薄情的唇瓣都隐匿在昏暗中,唯独一双眼,利的像是一头恶狼,烟楣一看他,他便捕捉到烟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远远的钉到了烟楣的身上。 季妄言的手生的好,手指格外长,手掌宽大青筋勃勃,肌理干燥火热,只需要轻轻动两下—— 烟楣后背一紧,骤然想起马车上的那半个时辰,她骤然偏过了头,脚步却有些发软。 她这身子,最迟两天,便要荒唐一次,若是不小心想到了什么,那便是火上浇油,片刻都等不了。 故地重游,本就胡思乱想,现下他又那样看着她,她...她受不住的。 第18章 他会让烟楣后悔 季妄言一见她的模样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戏谑勾唇,捻起酒杯,一杯酒下腹,堪堪止渴。 而与此同时,烟楣听到旁边的烟桃道:“烟楣,这边,周公子在此呢。” 烟楣惊讶的看向烟桃指着的方向。 周行止竟然真的坐在一群国子监学子的中间,正在随他们说话。 周行止生的好,他天生肤白,坐在人群之中,月色独落他身,他的衣袖与发冠上都像是朦了一层模糊的华光,他抬眸望向烟楣的时候,烟楣指尖都渗透出冷汗来。 他怎的在此? “周公子在国子监也素有才名的,虽说平日里书院间常比赛,但我们对周公子的才学也很敬佩的,以前也经常出来一起夜游。”烟桃与烟楣解释,并转而与周行止道:“周公子,许久未见我们阿楣了吧?你这些时日也不来寻我们阿楣,我这个做姐姐的可要替我们阿楣鸣不平啦。” 她说话时声量微微拔高,引来四周不少人来看。 国子监的人早都知道周行止有个未婚妻,也有部分人知道周行止的未婚妻是烟桃的妹妹,但却还是头一次瞧见烟楣与周行止一道出现,便有人在旁道:“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 烟楣心口骤紧,只抬眸看向周行止。 她与周行止说过绝情,但还并未进行到解除婚约的那一步,眼下,他们在外人眼里,还算是未婚夫和未婚妻的关系。 但内里早已分崩离析,只有一层皮还扯着。 周行止面色薄凉的坐于原处,半晌,只道:“烟大姑娘,请坐。” 烟桃便拉着烟楣落座到了周行止的那一桌。 烟楣坐下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季妄言。 怕他生气,但又想看他生气。 但季妄言没看她,正漫不经心的靠在角落里垂眸饮酒,听西江候世子的吹捧。 烟楣咬唇收回视线。 他们俩这一幕过得快,但早被一旁的烟桃收入眼中。 这正如烟桃所料——像是太子殿下那样的脾气,若是听见烟楣与他人有婚约的事,心下定然恼火,又见烟楣与她未婚夫坐在一起,定会被激起来抢夺欲。 待到一会儿,烟楣若是落了单,太子肯定要去寻烟楣的。 烟桃垂下眼睑,走到席中的长乐郡主身边,道:“郡主,你瞧这湖上的莲多好看,不若,我们下去采一朵?” 长乐郡主飞快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季妄言,然后扭过头,低咳了一声,道:“好、好呀,咱们姐妹们都下去采一朵吧。” 等她采花上来,就可以把花送给太子殿下啦! 长乐郡主去采花的时候,还有几个其他的姑娘一道跟着她一起去,烟楣自然也要跟着去,但是恰好,一位路过的姑娘无意间将手中的酒倒在了烟楣的身上,弄脏了烟楣的裙子。 烟楣没躲过,抬眸,用一双清澈的杏核眼看着那姑娘,那姑娘立刻道歉。 烟楣不认得那姑娘,且也来不及多想,她的心神都被周行止和季妄言两个人给牵扯住了,被弄脏裙摆之后,下意识地去看长乐。 长乐是东道主,自然要长乐来安排,她一抬头,就瞧见烟桃挽着长乐郡主的手腕,笑眯眯的说道:“阿楣,那你先去二楼换衣裳,我们去采莲,可好?” 长乐也点头,道:“我备下了换用的衣裳,都是新的,我让丫鬟领路,你去用便是。” 烟楣站起身来,道了一声“好”,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季妄言。 季妄言还是没看她。 烟楣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她转过身,踏上了二楼——她上二楼时,心里也有一丝顾虑,但是转瞬间一想,今日船上这么多人,她又没饮酒,估摸着是出不了事。 且,她经过这几日和长乐郡主相处,已经察觉出来了,这长乐郡主之前那次夜游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烟桃与西江候世子一起对她下药,长乐郡主后来点她做伴读,也纯粹是因为在京城没有别的人相熟,所以,她更倾向于,今日长乐郡主邀约下宴,就是纯粹让他们来玩儿的,并没有什么过多算计。 她宽心了些,由丫鬟带着,入了上次那间船舱,泼了她一身酒的姑娘姓周,行二,周二姑娘也没去采莲,一直歉意的跟着她,还要在门口守着、等着她换好。 烟楣走的时候,浑然未觉周行止与季妄言都同时抬起眼眸在看她。 季妄言的目光在她被染污的衣裙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收回视线,目光微凉的看向一旁的西江候世子。 自烟楣进来后,西江候世子就有些魂不守舍了——他上次没拿到烟楣的身子,一直惦记着,见了烟楣就浑身发烫。 这一次烟桃拿长乐郡主做筏子,自然不会与西江候世子言明,所以西江候世子完全不知道这场宴会上即将发生什么,他只以为是他那蠢妹妹要想方设法勾引太子殿下,所以才会设宴请一堆人来,西江候世子更不知道烟楣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并没有避开太子,明目张胆的用贪婪的目光盯着烟楣的背影看。 今日这般多的人,西江候世子自然不会去给自己找麻烦,要办烟楣,也得等没人的时候再办,他今日只是看两眼,解解馋罢了。 季妄言那双漆黑如点墨的丹凤眼掠过西江候世子的脸,在看到西江候世子的眼神的时候,季妄言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冷来。 他在想,今日盯着烟楣的,是西江候世子,还是烟桃,亦或者二者都有。 他的两指晃着杯中酒,目光缓缓地又落到另一侧。 他看的是周行止。 周行止也在看烟楣的背影。 他这一次受邀,其实可以不来,他虽出身贫寒,但已被圣上钦点过,得过隆恩,日后定会飞黄腾达,不需要花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宴会上,但他一想到国子监的人办宴,烟楣也会来,他便也跟来了。 他要将他当初收到的,烟楣给他的玉佩还回去。 他前途一片光明,要不了多久,就能入朝为官,失去他,是烟楣的损失。 他一定会让烟楣后悔的。 一艘船,三个男人同时盯着烟楣,觥筹交错间浊欲翻滚,各种细线交杂成网,对烟楣高笼而下,而烟楣一无所知。 媚骨娇嗔(重生) 第16节 她已经回了船舱,留周二姑娘在门口守着,然后反锁船舱的门,开始换衣裳了。 第19章 傻狸奴 夏日衣衫轻薄,换起来倒是快,只是在她换衣裳的时候,她的船舱窗户突然被人敲响,然后被人从外打开了。 烟楣惊的回头去看。 季妄言正从船舱窗外跳进来,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的鼓起来,左手没戴护腕,只右手孤零零的戴着一个,他身量高,肩宽臂长,一站起来,影子几乎将烟楣整个人都笼罩了。 季妄言站直身子,一抬眸,便见到烟楣抱着衣裳挡在身前,一张娇媚的脸蛋泛着红,她的上半身只有一个肚兜,露出粉嫩的肩膀与纤细的腰,皮肤白皙到泛粉,见到季妄言时,她心里涌上一股不自控的欣喜,同时又有些微恼,她抱着衣裳,娇滴滴的埋怨他:“季妄言,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好多人呢。” 季妄言的眼眸狼一样在她身上扫过,又掠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船舱的门。 烟楣换衣裳的时候,将门反锁上了,她以为反锁上了就安全了,她也听不见,但是季妄言能够清晰地听见门外的动静。 隔着一扇门,周二姑娘贴在门上,正在听船舱厢房内的声音。 “孤来看你,不高兴么?”季妄言拔高了些声音,一贯低沉的声线里带了几分暧昧的气息,听的烟楣的耳尖都红了。 说话间,季妄言走到了她身前。 “你别——”烟楣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间,季妄言掐了一下她的腰,下了几分力气,有三分痛意。 烟楣被他这一掐弄得浑身都软了,一声娇嗔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贴在季妄言身上打颤。 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船舱厢房外的人终于确定了,转而跑下了船舱。 那周二姑娘走了之后,季妄言便松开了烟楣的腰。 烟楣几乎站立不稳,她咬着下唇抬眸看季妄言的时候,却发觉季妄言一直在看她身后,她一回过头,只看见两扇关起来的船舱门。 “怎么了?”烟楣双眸含水,略显疑惑的看向他。 月光之下,船舱里的小姑娘抱着衣裳,牛乳般的肌肤泠泠的闪着光,红的肚兜,粉的肩头,如云的鬓发垂在腰侧,美的像是枝头春意。 “傻狸奴。”季妄言抬手,捏了捏她泛着红的耳廓,道:“一样的当,怎么能上两次呢?连船舱都是同一间。” 烟楣问:“什么当?我怎么没看见。” 她不懂。 她觉得今日都挺正常的,她与烟桃一起来参加长乐郡主的宴会,她没吃任何东西,人又这么多,只换个衣服,她还锁了门,能出什么事呢? 季妄言轻轻地“啧”了一声。 笨就算了,还顶嘴。 烟桃和西江候世子这两人的问题不必说了,一个国子监的船宴,偏偏还叫上了周行止,且周行止与烟楣还是那种关系,偏偏那姑娘就撞在了她身上,聪明人脑子转转便能察觉出来,只有烟楣觉察不出来。 只有等事情都打到她脸上,她才知道躲。 他有心罚一罚这个小蠢猫,叫她学聪明些,但烟楣两眼泛红的一望他,他一身反骨都酥了,只放软了语调,道:“乖楣儿,忍一忍,且先看孤给你出气,好不好?” 他的傻狸奴,一会儿瞧不见,就要被人拐到坑里去了,只长了脸,没长脑子,叫他怎么放心的下呢?他的猫儿跟别的猫儿打架打不过,回来还要可可怜怜的抱着他哭,他只能自己下场了。 烟楣因为药欲而浑身发软,季妄言刚才一掐她的腰,她就忍不住整个人靠在季妄言的怀里,她药效一上来,脑子便都转不动了,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笨了,还馋的要命,强忍着不说,身子却忍不住往季妄言的身上挤。 “什么当?我不懂,我好难受。”她语句里带了哭腔。 季妄言的呼吸重了两分。 他没有再碰烟楣,现在不是时候,只垂眸,用下颌蹭了蹭烟楣柔软如绸缎般的发丝,道:“好楣儿,听话,孤今晚给你好不好?先忍一忍,乖。” 没等烟楣回话,季妄言已经扯过衣裳将她裹起,直接俯身将她捞起来了。 她太轻太纤细了,像是一支花枝一般,他只需要一捞,便能将她整个人摁在怀里,严丝合缝。 他还要去筹备接下来的游戏,不能耽搁时间了。 烟楣缩着身子,整个人都被他拢在宽阔的怀抱中,被他抱着出船舱窗户的时候,烟楣惊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夏日湖畔的晚风吹到她的脸上,将她的发丝吹乱,她第一次“飞”,整个人都在季妄言的怀里,但一点都不害怕,季妄言的手臂有力,胸膛宽阔,晚风吹过来的时候,她贴着他的锁骨,看他的侧脸。 月色下,季妄言那张锋芒毕露的脸竟显出了几分柔来。 烟楣的心“噗通噗通”的往乱撞。 他抱着烟楣钻到了隔壁的船舱里,把烟楣放到座位上,让她自己继续穿衣服。 “孤去把剩下的事办了。”他道:“一会儿记得出来看热闹。” 烟楣咬着下唇,看着季妄言又翻窗户出了这船舱里。 她难受极了,咬着牙一点点换了衣裳——她从季妄言的话里,已经听出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季妄言说,一样的当她上了第二次,那就是烟桃与西江候世子一起又来害她了,季妄言已经去帮她处理了,还让她一会儿出来看热闹。 只是她不知道,西江候世子和烟桃这次是想怎么害她,船舱里这么多人呢,若是西江候世子还想像是上次一样用强,她不是一喊就都被发现了吗? 烟楣思索间,已经将衣服重新穿好了,并且冷静了一会儿,身子的反应下去一些。 她发觉了,只要她不靠近男人,不想男人,她这不争气的身子便能再撑一会儿。 她的念头才转到这里,突然,她厢房外的门被人敲响了。 烟楣惊的走到门口,透过半透的窗户往外看,隐约间看到了一个文气四溢,清冷出尘的身影。 “烟楣?”周行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道:“你在里面吗?关于退婚的事,我有话和你说。” 安静的二楼中,周行止盯着那扇门道。 周行止本来是想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去找烟楣的,但是他在楼下越饮酒,越觉得胸口处这股火在烧,他年少成名,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一时之间忍不住,便直接找了上来。 这所有厢房都是客房,而到了宴会上之后,也只有烟楣一个人上来了,所以二楼上没有别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他去了第一间,发觉里面没人,便走到了第二间。 一敲门,他果然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周行止?”烟楣诧异的打开了门,从里面探出一张小脸,问道:“你怎的现在来了?” 她对周行止的喜欢早已被磨没了,见了他也不觉得难受,只是有点怕被人瞧见。 季妄言说要给她报仇,她怕周行止突然来会打断计划,便与周行止道:“你进来,有话,我们在厢房里说,免得被旁人听见。” 当时正是夜色浓郁,烟楣一打开门,从门内露出来一张水月观音般的脸,她本就生的娇媚,今日不知为何更显得柔,只一眼,就像是望到了周行止的心中,将周行止到了喉口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烟楣...什么时候竟这般好看了。 他不由自主的迈开了步伐,从厢房外跟着烟楣走进了厢房内。 而此时,湖泊上的小舟已归,一众女子已经采莲归来。 烟桃特意先于长乐一步上船,去找那位周家二姑娘问话。 周二姑娘的话很重要,关乎她的所有计划。 周二姑娘也早就见到了她,两人一对眼神,都默契的走到了角落处。 “可瞧见了?”烟桃低声道:“是我妹妹跟一个男子吗?” “是。”周二姑娘道:“我听见了那些动静后,才出来的,现下估计正闹着呢。” 说话间,周二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嫌恶讥诮混在一起的笑。 第20章 事发 她是烟桃的手帕交,两人关系很好,之前烟桃帮着周二姑娘搞了一个一直跟周二姑娘作对的远房表妹,所以烟桃来拜托她撞脏烟楣的裙子,带烟楣去二楼,并在外面蹲守时,周二姑娘立刻答应下来了。 之前烟桃与她说,烟楣与一个男子有关,还很有可能会私会的时候,她还真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堂堂烟府的姑娘,居然在这样多的人的宴会上与其他男子在厢房内厮混,这要是被戳出来,啧,有热闹看了。 但周二姑娘并不知道那个人是太子,她若是知道,肯定不敢替烟桃走这一趟,她只以为是国子监其他的公子。 烟桃便又与她道:“劳烦你了,剩下的,且由旁人来就行。” 烟桃还安置了别的人,负责引长乐去撞破太子与烟楣——同一艘船上,她利用了好几个人,交错来办事,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余的人做什么,只负责完成烟桃的一部分吩咐,到时候也好撇清关系,洗干净自己。 说话间,她们俩又分开,各自往各自的人堆儿里走过去,都装出来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恰好,此时长乐回到了船上。 长乐才一回到船上,便嚷嚷道:“太子哥哥呢?” 烟桃看向旁边的一个姑娘。 那位姑娘心领神会的走向长乐郡主。 而烟桃转身,向一旁的人群里走去。 好戏要开场了,她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的位置瞧。 彼时正是夜色浓郁,船舱内只点着烛火,人在远处时,四周都显得昏暗,烟桃在经过一道船柱的时候,一道黑影自船梁上跃下来,一手掐住了烟桃的下颌,点了烟桃的哑穴,然后捞着烟桃的人,直接翻出船舱前厅,踩着满船舱的欢笑声,上了二楼。 烟桃震惊,慌乱,惊恐,她想要尖叫出声,但是却一点动静都发不出来,只能被人拖着,顺着窗户,被拖进了一间船舱厢房里。 烟桃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犹如一个皮影画人一般被人操控,意识尚在,却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入到了船舱厢房内,而厢房之内还不止一个人。 在床榻间,有一个已经扒光了的男子正在焦躁的翻来滚去,如同发情了的公猪一般拱,肥硕的身子看得人一阵恶心。 正是西江候世子! 而下一瞬,烟桃身上的衣服骤然被人用力撕扯开,然后,烟桃被人给丢到了床榻上。 西江候世子立刻压到了她的身上,厚腻的嘴唇贴到了她的肩上,猪突猛进,她的所有视线都被肉浪所淹没了,她从始至终都没见到那个人的脸。 不,不要,不要! 被西江候世子淹没的时候,烟桃甚至想死。 但她的所有尖叫都被堵在了喉咙口里,一声都发不出来。 而与此同时,在一楼大厅的船舱里面,长乐爆发出了一声尖叫:“你说什么?太子哥哥和谁在一起!” 整个船舱内正在谈笑的同窗们都诧异的看向了长乐。 今日长乐打扮的格外好看,穿了一身雪绸对交领长裙,上绣春鸢,外搭了一件混金丝的小衫,发鬓是扶摇鬓,衬的脸格外小,妆容精致的堪比仙子,而此时,长乐正抓着一个国子监的姑娘,漂亮的脸蛋扭曲着,恶狠狠地盯着那姑娘。 那姑娘没想到长乐竟然能喊出来,她这些话都是小声说的,正常姑娘听见了,肯定都会压着、先想法子的,但长乐却像是个疯子一样,跳着脚追着她喊:“是谁?是那个女子,竟这般不要脸,勾我的太子哥哥!” 媚骨娇嗔(重生) 第17节 人群顿时开始寻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果真不见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静下来、看过来,那姑娘匆匆摆手,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瞧见太子殿下去了二楼,好似与一女子一起,旁的我都没看见。” 长乐一转头,气势汹汹的往二楼冲。 她冲上去的时候,眼底的眼泪都在晃,一张脸狰狞到近乎凶狠,提着裙摆,一路冲到二楼。 在长乐的身后,一群国子监的同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跟在长乐身后,一道儿上了二楼。 唯独人群中的周二姑娘在听说是“太子殿下”这四个字的时候白了脸,踌躇了片刻后,还是跟了上来。 长乐刚一冲到二楼,就听见第一间房间内里面传出了一阵男女欢爱的声音,清脆碰撞声和男子的急促的喘息声顺着门扉便钻到人的耳朵里,长乐一听见这声音,脸色一白,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满怀欣喜的采了莲,想要送给她的太子哥哥,可是她的太子哥哥,却跟别的女子在一起苟合! 不行! 她才是未来的太子妃! 一股怒火顶到头皮上,长乐一脚蹬在了木门上,没蹬开,她狼狈的因为反冲力而坐在了地上,国子监的其余姑娘们都只看着,也不敢上来掺和,长乐一时觉得自己丢脸到极点了,她尖叫着喊:“西江候府侍卫听令,把门给本郡主踹开!” 西江候府的侍卫本就在此等候,长乐郡主一发令,两名侍卫直接破门而入。 长乐第一个冲了进去。 长乐冲进去之后,门外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谁敢第二个进去——那里面可是太子殿下啊,若是开罪了太子殿下,啧。 但他们也不走,只在门口等着,等着听长乐的动静。 他们不看,只听一听,那姑娘是谁。 第21章 求你了 长乐冲进厢房之后,不到三息,便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这尖叫几乎刺破船舱房顶,听的走廊中的人群抓耳挠腮。 有些人按捺不住,便小声的咬耳朵:“能是那个姑娘呢?” 也有人接茬,道:“太子殿下一向眼高于顶,还真不知道国子监的那个姑娘这么有本事,能把太子殿下勾到床上去。” 正在人群小声讨论时,便听见一声疑惑的声音:“哦?孤何时被人勾到床上了?” 挤在船舱走廊、围堵在二楼,抻着脖子看热闹的国子监学子们震惊的回过头,便看见一身墨色衣裳,手里拿着一朵白色莲花的太子站在他们身后,微微挑眉道;“孤不过是摘了个莲花的功夫,尔等竟还编排上孤了。” 四周的人急忙叩首请罪,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中暗道:既然里面的不是太子殿下,那又会是谁呢? 太子显然也很好奇。 他直接迈过众人,道:“这是谁顶着孤的名义做坏事,让孤来瞧瞧。” 说话间,他直接进了这厢房中。 有太子带头,后面的人也跟着壮着胆子往里面看,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不明不白的事情,还是守着等好,谁出头,谁就会死。 太子眼角余光瞥见那些晃动的人影的时候,心底里暗暗嗤笑了一声。 烟桃的计划简单到甚至有些粗陋,她想涉及让烟楣与季妄言独处,然后被长乐捉到,这计划,只要这三个人之中有一个长脑子就陷害不成,烟桃太低估太子了,她虽然聪慧,但是烟家给她的帮助有限,眼高手低,做事的手段还是以后宅陷害那一套为主,根本上不了什么台面,拿到太子面前都不够看。 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子,怎么可能被这种拙劣的戏码骗到,单太子身边那几个侍卫,就能轻而易举的把烟桃碾死八百回。 而太子反击的手段堪称粗暴,什么计划都不讲,直接把人捞来,生猛陷害。 烟桃不是想让烟楣被捉奸吗?那他就让烟桃被人捉一回,然后亲自带着人来捉。 西江候世子不是喜欢用药睡那些女子吗?那他就给西江候世子下药。 这两人的苦果,他都放大百倍,亲手还给他们。 他们想让烟楣当不成人,那自己也别想做人。 本来捉奸报复这种事,季妄言一个太子,是不该屈尊降位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的傻狸奴没这个脑子呢?只能让他亲自来,帮着他的乖楣儿出一口气了。 季妄言迈入房屋的时候,抬眸看向了屋内。 屋内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西江候世子还被药效支配,毫无神志的折磨人,只剩下最令人作呕的□□,而烟桃周身的大穴还没有解开,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施为。 他们二人毫无遮拦,分明外面已经围进来人了,却依旧不曾停下,如此画面,极具冲击力。 冲进来想捉奸的长乐看到自家哥哥和烟桃这幅场景,被吓得坐在船舱的地面上一直在叫,像是被吓得手足无措了一般。 这幅蠢像让太子不想多看。 太子立于长乐身后,正对着床上的人,目光戏谑的从西江候世子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一旁躺着的烟桃的身上。 烟桃动不了,她的脸上甚至都没有表情,只有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眶掉下来。 季妄言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到了哀求。 她似乎在求季妄言,求求你了,不要,让他停下来。 季妄言和她对视了几瞬,缓缓勾起了一个快慰的笑容。 太晚了,烟大姑娘。 “来人。”季妄言转过头,和站在外面的国子监学子们道:“去请御医来,西江候世子为求床笫之欢,怕是用了药了,再去请个药娘来,烟大姑娘受伤不轻啊。” 外头的西江候府丫鬟白了脸,匆匆下去,命令船只靠岸。 季妄言这一言落下来,整个走廊里的人都“哗”的一下炸开了! 居然是西江候世子与烟大姑娘! 这一片喧哗声中,季妄言的目光掠过人群,道:“方才,何人与长乐郡主说孤在此处,败坏孤的名声的?”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推出来了一个姑娘——正是之前与长乐说太子殿下在二楼的姑娘,名唤刘四娘。 刘四娘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直磕头:“是臣女看错了,是臣女看错了!求太子开恩。” 太子睨了她一眼,道:“按宫规,掌嘴五十。” 他出行没有带太监,他便唤了长乐出来。 长乐终于回过神来了,她的哥哥还在发疯,烟桃死了一样不动,她害怕极了,踉跄着跑出船舱厢房,先是匆匆将厢房的门关上,又转而惨白着脸看向四周的人,道:“今日,我——本郡主命令你们,今日之事,不准外传。” 她受惊过重,连一句场面话都说的磕磕巴巴,让人不忍卒听。 国子监的众人也都不敢再留,一个个都低头应是,并请罪告退,事情的主角都搞清楚了,至于主家后来怎么处理,那便不是他们的事儿了,他们走便是。 唯独剩下那个与长乐说“太子与一女子在二楼”的姑娘还跪着,太子道:“长乐,孤这边没有宫婢,便由你罚了吧,掌嘴五十。” 长乐双目都要喷出火来,唤了个丫鬟,叫人来抽刘四娘的脸。 她是笨,但也没笨到完全没脑子的地步,她也反应过来了,这次的事情肯定跟这个刘四娘脱不了干系,她得抓着这个刘四娘问。 她哥哥神志不清,烟桃僵立不动,这两人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一看就是被下药,医者不来,长乐也不敢贸然分开他们,只能去想事情的原委,但是具体怎么算计的——长乐想不通! 长乐那蠢如猪的脑子转了两圈,想怎么处理这个刘四娘,她越想越觉得不对,一个刘四娘肯定不够,便转而去看太子,道:“太子哥哥,我觉得,肯定还有别人坑害我哥哥。” 太子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长乐闹。 他是不介意看到长乐捅破天的,反正怎么查都查不到他的头上来,长乐今晚闹得越大,西江候世子与烟桃的下场就越惨。 他爱看。 他便在一旁添油加火,道:“既如此,便将这所有人都查一遍吧,孤帮你撑腰。” 太子一声令下,本都要走的人群又留下来,硬着头皮等太子来查。 长乐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看着太子:“谢谢太子哥哥。” 太子偏开视线,看了一眼人群,又道:“谁不在人群里?”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道:“烟楣不在,方才她上来休息了。” 一旁的太子便道:“既如此,先将烟楣找出来,说不定她方才听见了什么。” 长乐一想,此言有理,她太子哥哥说的肯定是对的,便叫人去敲门,找烟楣。 敲到隔壁的时候,隔壁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季妄言含笑看过去。 瞧瞧,傻狸奴,孤为你—— 从门内走出来了周行止。 第22章 大修罗场 季妄言脸上的笑容骤然僵持住。 “周公子,你怎的在这厢房内?”国子监内有人问道。 周行止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 一个跪在地上、正被丫鬟抽脸的刘四娘,一群挤在走廊处,面色迥异,但都硬着头皮站着的国子监学子,一个靠墙而立、手中拿着一朵莲花、满脸悠哉看戏的太子殿下,一个神色慌张,咬着牙硬撑的长乐。 清脆的抽巴掌声与隔壁的皮肉碰撞声不绝于耳,何其荒诞。 小小一条走廊,满是卧龙凤雏。 周行止坦然上前一步,道:“周某的未婚妻身子柔弱,周某上来陪伴,与她说了会儿话,方才听见有人敲门,周某便来开门——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也失礼,但周行止与烟楣有婚约,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周行止面上坦坦荡荡,心里却又是绕着一肚子心思。 之前他来与烟楣讲话的时候,是想要退婚的,但是一进了厢房里,瞧着烟楣的脸,他手里的玉佩就给不出去了。 他不肯承认是自己不想给,只是胡乱的以母亲为借口,母亲那么喜欢烟楣,烟楣怎么能让母亲失望? 没错,就是这样。 他要斥责烟楣,让烟楣知错。 媚骨娇嗔(重生) 第18节 他正要开口,却又听见隔壁响起了不对劲的声音。 周行止立刻意识到不好,他想带烟楣走,但是已经有人从一楼走上来,逼到他们隔壁来砸门了,隔壁那场闹剧发生的时候,周行止没有把事情想到烟楣的身上,烟楣是个什么性子他清楚,虽说脑子不够用,偶尔娇气,爱与姐妹吵架,但本性纯良,不会害人,所以他只以为是别的人被捉了奸。 这种事情虽然很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都是少年少女,凑在一起,若是一不小心越了界—— 所以,周行止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和烟楣摘出去。 纵然烟楣爱与他使些小性子,但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自然要保护他和烟楣。 他们俩都是国子监学子,他日后是要为官的,这种乱事,绝不能踩,所以他立刻教烟楣说了一套什么都没听见的说辞,让烟楣照着他的话说。 他不能卷进这些乱事里。 而烟楣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开口,只顺着他点了头。 等到他们被叩门的时候,周行止理所应当的去开了门。 他走出门时,烟楣自然也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男子一身白色书生袍,上束月牙白发带,行走间端方雅正,烟楣换了西江候府准备的衣裳,一身素色衣裳,衬得她如同云间仙子,月盈生辉。 两人从厢房内一起走出来时,烟楣的半个身子都藏在周行止的身后,男子坦荡挺拔,女子温婉柔顺,当真是男才女貌,神仙眷侣。 只一眼,便刺痛了季妄言的眼。 他在为烟楣报仇,亲手给西江候世子喂药,把烟桃丢进去,只为了给她出一口气,看她雀跃生喜,让她痛快,他从未如初讨好过一个女人,结果一扭头,她又与她那未婚夫搅和到一起去了! 原本满腹的期待都被一桶冷水浇灭,他心口的火山开始骤然喷发。 分明说了婚事作废,为何两人还在一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裳还换好了! 季妄言只觉得胸口涌起来一股火,顶的他太阳穴都跟着颤,脖子上的青筋都一鼓一鼓的。 “你们两个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吗?”长乐郡主听到周行止这般说,顿时急了,她看向烟楣,道:“烟楣,你讲实话,有本郡主在,谁都欺负不了你,你离这么近,就什么都未曾听到吗?” 烟楣脸色泛红,她怎么可能没听到?这船舱本身就只有一层木隔着,隔壁的动静都藏不住,长乐若是私下问,她还能讲一讲,但眼下整个船舱走廊里都是人,她这话实在说不出来,反而憋红了耳朵。 她耳朵红起来的时候,季妄言的脑子“嗡”了一下。 她害羞什么? 季妄言想,在他去忙给烟楣出头的时候,烟楣与周行止在船舱里都做了什么? 烟楣换衣服的样子,周行止看到了多少? 烟楣对周行止是否余情未了? 烟楣与周行止本就是有婚约的,若非是那日烟桃算计、他横插一手,烟楣的初次,烟楣的一切,都该是周行止的。 烟楣是否会后悔? 季妄言想起了烟楣初次与他见面的时候,为了她受伤的未婚夫,大声质问他,分明是那么胆小的人,却硬要维护周行止。 烟楣一定很喜欢周行止吧。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权势,烟楣会这般听话吗? 季妄言手中的莲花都快被他攥烂了,流出清香的汁液来,他一步踏出,双目猩红道:“烟三姑娘,劳烦与孤进来,孤有话要问。” 季妄言的突然开口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下一瞬,他已经直接逼到了烟楣面前,扯着烟楣的手臂,直接将烟楣抓进了方才烟楣与周行止待过的厢房中。 下一瞬,那扇门便在长乐郡主惊讶的目光、周行止骤然慌乱的面色、烟楣的惊呼中,“砰”的一声关上了。 烟楣才一被拎进来,下一瞬,季妄言就将她压到了门上,她身后是船舱木门,身前是季妄言火热起伏的胸膛,季妄言那不加掩盖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烧死了,她脚踝上的护腕被武靴生猛的踩住、提起。 烟楣的耻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众目睽睽之下,季妄言将她拉进来,隔着一扇门对她如此! “烟、楣!”季妄言掐着她下颌强迫她抬头,蛮横的、不顾她的惊慌羞臊、强迫为她解毒,逼她哭叫,在她耳廓咬牙切齿、句句带血般道:“孤告诉过你,要记得你是谁的人,听孤的话!” 烟楣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隔着一扇门板的周行止惊怒敲门:“太子殿下!此事与烟楣无关,还请太子殿下不要逼供烟楣!” 说话间,周行止大力撞门,透过木门的影子与木门被撞动时的缝隙,周行止隐约能看见太子殿下掐着烟楣的脖颈、在逼问烟楣! “住手!”周行止心中一急,高声道:“太子殿下,放开周某的未婚妻!” 第23章 [vip] 烟楣训狗大法 周行止吼起来?, 大?力撞门的时候,烟楣觉得她要死?掉了。 背后的门撞一下, 季妄言掐着她的手便更用力粗暴一分, 烟楣的眼泪顺着脸滑落下来?,抽抽噎噎的哭。 “太子殿下!”周行止最开始还顾忌着太子的身?份,可是听到烟楣的哭声的时候, 再也?忍不住了, 他大?声说道:“隔壁的动?静我们是听见了,但是我们听见了又如何?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明?哲保身?并未踏出来?罢了, 且,除了这些声音以?外?,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殿下逼问烟楣,也?问不出什么!” 周行止急躁的吼着的时候,季妄言抬起头来?, 透过那?条门缝看着周行止,竟然低低的笑了两声,语气阴冷, 如蛇信舔过一般,湿黏冰冷的落下。 “好楣儿?, 他可真担心你啊。”季妄言压低了声音,用只有烟楣听得到的音量, 如同调笑般问道:“不如, 孤将他放进?来?如何?” 烟楣浑身?都打了个颤。 她终于知道季妄言在发什么疯了。 她堪堪伸出手指,勾着季妄言的袖子, 鼻尖通红,忍着羞耻, 道:“季妄言,他来?找我说退婚的事,我们只在厢房内讲了两句话,隔壁出了动?静,我们没来?得及跑,我没有与他私会——你,你不要欺负我。” 她一哭起来?,季妄言心头那?股冲顶的愤怒少了些,但那?股酸醋味儿?却直顶季妄言的胸口,他余怒未消,又生嫉恨,手上的力道软了些,算是给了烟楣点甜头,可嘴上却不饶人,只紧盯着她,问:“若是那?一日出现的是孤和周行止两个人,好楣儿?,你会选谁?” 烟楣咬着下唇。 周行止还在门外?撞门,每撞一下门,烟楣单薄的肩背都跟着颤一瞬,偏生季妄言就要逼着她在此刻回?答。 她红着眼道:“我会选你。”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那?一日周行止的绝情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早就已经生了绝情的念头,可偏生,她的话在季妄言眼中是那?般的不可信。 烟楣怎么会选他呢?他们初次见面,分明?白?日她还在为她的未婚夫受伤而愤懑,到了晚间,怎么就选他了呢? 不过是看他此刻暴怒,不过是惧他权势滔天罢了,纵然被他强夺,也?不敢言明?半分,还要虚与委蛇,说不准烟楣心里还对那?周行止依依不舍,却又怕他迁怒,所以?只能和他演戏。 季妄言一双眼都泛起了猩红。 “告诉孤,你和他在这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季妄言道:“不要撒谎,孤会生气的。” “什么都没做。”烟楣在哭:“我换完衣裳,便听他在敲门,他站在门口说要与我说退婚一事,我怕他被外?人瞧见,打乱殿下的计划,才,才让他进?来?。” 季妄言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似乎是在听她的每一个字,只要烟楣有撒一个谎,他便要将烟楣生吞活剥一般。 烟楣被他的模样?吓得不敢动?作,她怕季妄言真的发疯,上次季妄言把白?月明?吊起来?打,断他手脚,割他耳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她一时间怕的浑身?发颤,便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头,攥着季妄言的衣摆轻轻地晃。 “季妄言。”她昂着头,哀求般的看着他:“我很听话,你不要欺负我。” 季妄言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烟楣此刻越是柔顺温软,他的火就燃烧的越发旺盛。 烟楣如此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让他息事宁人,不要再伤害她,不要再伤害周行止罢了,根本不是出于真心,也?根本不是喜欢他! 季妄言的瞳孔在眼眶飞快转动?了几息,在某一刻,突然定住了。 透过那?条不断被撞开的门缝,季妄言的眼死?死?地盯着门缝里的周行止,季妄言定定的看着焦躁的周行止,看了足足三息,突然语气温柔的开了口,问烟楣:“好楣儿?,回?答孤,是孤好,还是他好?” 烟楣被他逼的直哭:“你好,季妄言好,太子殿下好。” 季妄言盯着他,眼眸一眨不眨,又问:“想被孤疼,还是想被他疼,嗯?” 烟楣说不出口。 季妄言也?不急,他有一百种方式让烟楣开口,他这只手,降的了北漠最烈的马,挽的开大?奉最重?的弓,不可能治不住一个如紫罗兰花瓣般娇嫩的烟楣。 烟楣的眼泪如珍珠滚落,一滴又一滴,最终,她哭着道:“想被您疼,季妄言,我想被季妄言疼。” 季妄言看着门缝外?的周行止,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从始至终,季妄言那?双猩红的丹凤眼一直望着门缝外?的周行止,直到此刻,才缓缓垂下眼睫,收回?钳制烟楣下颌的手,甚至还帮烟楣整理了一下发鬓与乱掉的裙摆。 季妄言被取悦后变的好说话了一些,甚至还有些温柔。 “听话,乖楣儿?。”季妄言猩红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脸,道:“孤疼你。” 烟楣浑身?发颤,不敢动?弹。 恰在此时,船舱靠岸,西江候府的侍女带着请来?的大?夫匆匆走进?来?,整个走廊一时乱到极点。 隔壁厢房里西江候世子与烟桃还在继续,门外?周行止已急到面色铁青,刘四娘还跪在地上被抽耳光,长乐郡主见大?夫都来?了,但太子哥哥还没出来?,没人能指点她办事,便焦躁的看着那?扇门,道:“太子哥哥,烟楣是我的伴读,她只是不想沾染脏事而已,你不要逼迫她了,我知道太子哥哥想为我出气——你放她出来?吧,烟楣胆子很小,身?子也?差,你别把吓晕过去。” 长乐的话音才刚落下,厢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季妄言面色冷淡的从门内走出来?,而门外?的周行止立刻冲向门内,踏过门板内这不大?的空间时,两人近乎是擦肩而过。 白?色绸缎书生袍擦过玄色钩金劲装,长乐奔向季妄言,周行止冲向烟楣,他们二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太子哥哥,接下来?怎么办啊?” “烟楣,你可还好?” 周行止冲进?厢房中的时候,烟楣正站在门口不远处——她勉强保持站立。 周行止心痛的打量她。 烟楣的周身?看不出伤痕,只有下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掐痕,还有下颌附近包括脖颈的地方——季妄言的手掌宽大?到可以?覆盖烟楣的半张脸和脖颈,烟楣娇嫩的皮肤被他掐出了一个掌印来?。 手痕清晰可见。 周行止的心中涌起了雄性遇见脆弱小猫儿?时独有的保护欲,他下意识地揽住了烟楣的腰,扶住了烟楣颤抖的身?子。 他道:“别怕,太子已经走了,我来?——” 烟楣却惊惧的推开他,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又咬着下唇去看季妄言的背影。 他走下了二楼,长乐郡主迅速跟上他,其余的国子监同窗也?跟上他,跪在地上的刘四娘被侍女拖着带下了二楼。 而在一楼台阶处,大?夫已经挎着药箱等好了——等所有人都下楼了,他就要上去诊治西江候世子与烟家大?姑娘了。 二楼一时间只有烟楣与周行止没动?。 烟楣看向季妄言的时候,季妄言没回?头,他大?跨步的出了厢房,仿佛根本不在乎屋内的烟楣与周行止怎样?拉扯一般。 但是烟楣知道,周行止与她之间私会的事,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地过去的。 季妄言只是把这件事短暂的下去了一样?,就像是之前在马场上,烟楣与他告诉“马被人下药了”一样?,他知道了,但他隐忍不发。 时机不对。 媚骨娇嗔(重生) 第19节 他要先去办正事,等一切都办完了,再腾出手来?,好好收拾她一顿,不把她弄的神志不清,他是不会罢手的。 烟楣咬着下唇,忍着身?体的不适,道:“我没事,我们先下去吧。” 周行止看的心头越发怜惜。 在这一刻,他在心中承认了自己?喜欢烟楣。 他从未对一个女人产生过这般怜惜,让他甚至都不惜违抗太子——刚才事发的太过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太子便将烟楣抓紧去问话了,他现在逐渐回?过神来?思索,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与烟楣都在此处,就算是审讯,也?当时先审讯他才对,他是男子,又是第一个走出来?回?应的,为什么太子会先审讯烟楣? 周行止拧着眉问道:“烟楣,你可与太子有什么交际?亦或者,可了解太子?” 周行止对太子的了解就不够多,他们不是一个书院的,周行止只听说过人说太子嚣张跋扈,暴戾恣睢,旁的并不了解。 “我——我前些日子阴差阳错救过太子一次,太子点了我为东宫属臣,八品,通事舍人。”烟楣在周行止问话的时候颤了一瞬,偏开视线,垂着头道。 原来?如此。 因为是自己?的属臣,所以?太子才选择先审讯烟楣吗? 周行止还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烟楣却已经不回?答了,她跨过了船舱厢房的门,逃也?似的往走廊外?走。 她下楼的时候,恰好撞上长乐带着大?夫上楼,长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道:“烟楣,你留下来?陪我,我,我一个人不敢。” 太子哥哥去处理一楼船舱厅内,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了,就在方才,太子哥哥与她说,他去将陷害她哥哥的人找出来?,而她负责陪着她哥哥。 所以?她又带着大?夫往二楼走上来?了。 她想起刚才那?画面就害怕,她以?前听过男女之事,说那?是世上最美?妙的滋味儿?,可是她方才看到的画面太恐怖了,让她不敢多想,见到烟楣下来?了,便一把抓住了烟楣的手臂。 烟楣一定会陪她的,烟楣是她的伴读,会无条件的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周行止跟在烟楣身?后,匆匆给长乐行了个礼,长乐摆了摆手,周行止便下了楼——今日的场合委实不适合寒暄,他早走为妙。 至于烟楣,就算是长乐郡主不拉,烟楣也?走不了,那?个厢房里面的是烟桃,烟楣的姐姐,烟桃出了事,烟楣也?得跟着,所以?周行止便退后了些,打算下楼,去一楼前厅等待。 烟楣虽然状态不好,但也?只能留下,长乐开了口,她是绝不能推辞的。 “好。”烟楣一开口,声线都浸着泪,软绵绵的落下。 说话间,长乐与烟楣携手往二楼走,一旁的大?夫眼观鼻鼻观心,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还先听了听动?静。 长乐、烟楣、大?夫三个人站在门口,屋内却已经没了声音,走廊船舱中都一片死?寂。 “大?夫。”最终是长乐忍不住,先开口道:“怎么样?了?” 大?夫道:“小的且先推门。” 因为屋内还有女子,所以?西江候府请来?的是女大?夫,女大?夫推门后,长乐与烟楣跟在女大?夫身?后进?来?。 一进?门来?,长乐便缩在了烟楣身?后,烟楣则看向床榻。 床榻之上,西江候世子已经发泄完□□昏迷过去了,而烟楣还醒着,她整个人只有一双眼能动?,那?双眼里含着愤恨,含着怒火,含着眼泪,她浑身?赤着,大?开大?合的躺在床上,毫无颜面可言。 就在刚才,她以?此种姿态,面临了长乐,面临了太子,现在又面临了大?夫,面临了烟楣。 烟桃恨得想咬舌自尽,却又动?弹不得,而烟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胸口抽动?,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头顶,初次以?外?,还有一阵深深地胆寒。 她之前在隔壁厢房的时候,隐约间听见了走廊中有些许人说什么“烟桃”的名字,她心中隐隐知道是烟桃出事了,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她那?姐姐满肚子算计,在烟家中光芒万丈,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大?夫走上前去,去为西江候世子与烟桃诊治,而烟楣一步一步的向后退,退到门口,依靠着门框才能站稳。 她满身?都是冷汗。 她这脑子再笨,也?反应过来?了,季妄言之前与她说的,就是烟桃要害她第二次,但她毫无察觉,太子便让她去隔壁等着,自己?亲自动?手,替她报复了烟桃。 她不知道烟桃的计划是什么,她只知道,从今天开始,烟桃就完了。 烟楣突然意识到,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都是空谈,烟桃在烟家是大?小姐,但在太子眼前什么都不是,太子想怎么揉捏她就怎么揉捏她。 太子可以?让烟楣高高在上,变成属官,一跃拔高地位,也?可以?将烟桃碾落成泥,用最丑陋屈辱的方式,让烟桃永世没有翻身?的余地。 一切皆凭太子的喜怒。 烟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季妄言为她报仇,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想到烟桃的下场,只觉得害怕——大?概是因为,烟楣怕她也?落到烟桃那?个地步。 太子喜欢她,把她捧到山巅上,太子不喜欢她,就把她摔进?泥里,这种仰仗着别人喜怒而活的日子,该是何等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烟楣靠在门口回?不过神来?,反倒是长乐,鼓起勇气询问大?夫,道:“我哥哥如何了?” 她只惦记着她哥哥,也?不问烟桃。 “回?郡主的话,世子无碍,只是熟睡过去了,日后补上些滋补的汤药便好。”大?夫道。 她说完之后,见没人问烟桃,便又自己?继续说道:“这女子是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才会如此,待小的施上两针,便好了。” 说话间,大?夫拿出银针来?,在烟桃身?上的穴道处刺下,放血,并帮烟桃活动?躯体。 这个过程中,烟楣语气干涩的问长乐,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长乐也?是一样?的无措,他们烟家好歹是京城豪门,盘踞多年,但他们西江候府却是今年刚入京,甚至还不到几个月,她哥哥西江候世子刚在户部?领了个职位,正是关键时刻,闹出这等丑闻,这不是要命的事儿?吗! “不知道那?刘四娘为何要如此害我哥哥!”长乐一想到自己?被刘四娘激怒、过来?踹门的事儿?,就觉得一阵屈辱愤怒,一方面觉得自己?笨,被人利用,对自己?生气,另一方面觉得刘四娘太坏,害的眼下如此境地。 烟楣心知,刘四娘害的可不是西江候世子,刘四娘想害的是她,不过临时被太子换了人罢了。 这一回?,刘四娘可踢到铁板上了,不说太子,单是长乐都不会放过她——烟楣想了想,记起来?了刘四娘的身?世,她父是兵部?右侍郎,从四品,兄长在外?带兵打仗,出身?不算顶高,但也?算不错了,她家人力保她的话,她尚能留一条命在,只是日后,怕是很难找个好夫家,同时得罪了太子与西江候府,她在京城都很难待下去,恐怕要送走逼祸。 烟楣与长乐在一楼等待烟桃与西江候世子醒来?时,季妄言坐在了一楼的檀木矮桌上。 偌大?的船舱内点燃火把、灯火通明?,旁的人都在下方跪了一地,季妄言找不到椅子坐,便把一个桌子上的餐盘一掀,直接坐在了矮桌上,手里把弄着他的骨鞭,道:“到底是谁给西江候世子与烟家大?姑娘下了毒?自己?站出来?。” 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否认,就连被抽了耳光的刘四娘都坚称她是看错了身?影,误以?为是太子殿下上了二层,并非是故意引长乐去二楼撞破的——刘四姑娘现在只能这么说了,因为让她向长乐通风报信的烟桃现在正在船舱里跟西江候世子躺在一起呢,刘四姑娘自然能猜到,烟桃今晚翻船了,烟桃想害别人,但是却先被别人给害了。 她虽然不知道烟桃到底是怎么出事的,但她知道,她必须立刻跟烟桃撇清关系,咬死?了都要说是自己?看错了。 季妄言也?不急,他阵仗摆的大?,让人瞧着声势生畏,先是把所有人都扣留,然后又通知各府,让各府上的人过来?接,什么都未明?说,只说“贵府公子涉案,正在被太子殿下问讯,劳请来?接人”。 但是,季妄言真到了问讯的时候却是高高捏起轻轻放下,每个人说的话他只过了一遍耳,便将人都放了。 周二姑娘混在人群里,与太子对答过后,便听太子道:“下去吧。” 周二姑娘心里一松。 好似...也?没什么大?事。 她走出了船舱。 西江候府的船立于岸边,紧靠着岸边搭建出来?的小码头,小码头后方停着一辆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面都挂着家徽,一眼望去,几乎京中半个官场的马车都在这。 周二姑娘才一下码头,周家的马车便迎过来?了,她的奶嬷嬷带着她上了马车后,才神情紧张的询问道:“在船舱上可是生了什么事?” 周二姑娘自然不敢说她与烟桃一起合伙算计烟楣的事儿?,只含糊道:“是在宴会上,长乐郡主撞破了西江候世子与烟家大?姑娘烟桃睡在一起的事,太子进?去瞧了一眼,说他们二人被人下了药,便将我们留下排查,挨个儿?排查过后,才放我们走。” 奶嬷嬷皱着眉听着,小声嘟囔道:“这等腌臜事,怎么能闹得这么大?呢?” 周二姑娘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肝儿?突然颤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太子这是在做什么了。 若是太子真的想为西江候世子和烟桃好,就不该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应该第一时间压下来?,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太子不是,太子不仅将各家的人都叫来?,甚至还光明?正大?的开了一场审讯,今夜之后,京城权贵圈里都会知道这件事。 太子看起来?是在给西江候世子和烟桃出气,但实际上,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挑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他们的丑态。 不管烟桃与西江候世子是不是被人陷害的,烟桃都完了。 西江候世子一个男子,过个几年尚可将此事淡忘,但烟桃这一生都被毁了。 周二姑娘只觉得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今晚掺和这件事的一共三个人,一个刘四姑娘,直接被抽了五十耳光,现在还被长乐郡主扣押着,等着判决,一个烟桃,已经离死?不远了,只有一个她,侥幸逃出来?。 她逃出来?,也?不是因为她聪明?,而是因为她害的烟楣没出事,所以?暂时这笔账就没来?得及算到她头上来?,但按太子殿下的性子—— 她若知道此事跟太子殿下有关,烟桃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泼烟楣的裙子! 周二姑娘忍不住撩开帘子,往马车外?面探出去看。 马车正在从港口驶离,月光皎洁,湖水上泛着粼粼水光,一辆辆马车快速赶来?,又快速离开,生怕走得慢了,就沾上船上的脏事。 恰好远处一辆马车急急赶来?,周二定睛一看,是烟家的家徽。 是烟家人来?了。 旁的人到了岸边港口,都是在港口等自家儿?女,但烟家人,却是一路登船而上。 周二姑娘远远望着烟家人上了船后,心事重?重?的拉上了马车车窗。 —— 夜色寂静,烟父与烟家大?兄烟峰登上了西江候府的船。 一进?了一楼船舱,烟父与烟峰便瞧见太子立于船舱中,见了烟父,太子向他微微颌首,道:“烟大?人,事出从急,深夜请您来?此,还请见谅。” 烟父心中隐隐有些焦躁,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低头拱手,道:“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臣的女儿?到底生了何事?” 季妄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忍,他摇了摇头,道:“人就在二楼,烟大?人且自己?去瞧吧。” 烟父和烟峰转而向二楼走去。 二楼客房已经都清出来?了,西江候世子还没醒,长乐郡主陪着他。 因着一会儿?烟父要来?,叫烟父瞧见烟桃与西江候世子睡在一起太过难堪,左右两人都晕了,也?不需要再解毒了,所以?烟楣请求侍女将烟桃带到了另一个房屋中,烟楣陪着烟桃。 烟桃的身?体还是麻木的,动?弹不得,只能费力的动?一动?手臂,大?夫说这是“血液长时间不流通”,且等半个时辰左右便会好,大?夫给烟桃施针以?后,烟桃也?昏睡了过去,大?夫说:“这位姑娘是力竭而晕,不必担忧。” 烟桃躺在床上,烟楣帮她穿衣——她知道烟父马上就来?了,得把烟桃收拾好才行。 穿衣的过程中,烟楣难免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 烟桃也?是明?媚的姑娘,花骨朵一般的年岁,身?体纤细,肌肤柔软,如同一副上好的美?人画,但可惜,这美?人已经被糟蹋完了。 烟楣替她穿衣服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两次了。 差一点,这个被夺了清白?的人就是她了。 烟楣不同情她,她只是不明?白?烟桃为什么这么恨她,她们在烟府从未有过矛盾,烟楣庶女之身?,自然一直敬让避退烟桃,可烟桃却在短短时日间三番两次下手害她。 她一直没能找到反击的法子,便暗暗压下,谁能想到压到今日,烟桃撞到了太子的手里。 烟楣思索至此,低低的叹了口气。 烟桃醒来?后,怕是又是一场喧闹。 烟父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么一幕。 媚骨娇嗔(重生) 第20节 他的嫡亲长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闭着双眼,气若游丝的模样?,他的庶三女坐在一旁,面上都是愁容。 烟楣听见有人乍然推门而入,惊的站起身?来?,正对上烟父那?张渊渟岳峙、俊美?斯文的脸。 烟父扫了一眼床榻上的烟桃,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让烟楣先将床榻上的帷帐放下后,才走进?来?,然后询问烟楣到底发生了何事。 烟楣道:“女儿?随姐姐来?赴宴,宴席上,长乐郡主撞破了西江候世子与姐姐的事,长乐郡主说,西江候世子是被人下了药,便要严查,后有大?夫佐证,西江候世子确实被用了药,姐姐也?是被人点了穴扔进?来?的,只是具体是谁,女儿?和长乐都不知,是太子殿下在船舱中查的,女儿?只听长乐郡主讲,郡主认为是有人故意在害西江候世子。” 烟楣说这些的时候,微微垂下了头。 这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说法,能把她摘得最干净,全程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来?面对旁人,最安全。 不过,至于具体是谁陷害的...烟楣心想,这辈子怕是都查不出来?了,因为罪魁祸首就在堂上坐着呢。 烟父在听完这一些话的时候,脸色几度变幻,最终闭眼,深吸一口气,道:“烟峰,将你妹妹抱走,烟楣,你先随你兄回?烟家。” 剩下的事,自然得烟父来?处理。 烟楣也?心知剩下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了,便俯身?道了一声“是”,然后随着大?兄烟峰离开。 烟峰抱着昏迷中的烟桃,三人出船舱时,港口的马车都走了,只有烟家的马车停着,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匆匆回?了烟府。 简直如同丧家之犬。 他们回?了烟府之后,烟府内也?是灯火通明?,烟夫人穿着一身?褐色长锦,等在前院游廊前,见到被抱回?来?的烟桃,人都差点晕过去。 烟桃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这院子里旁的庶女死?上几个她都不心疼不在乎,但烟桃伤一点,她都会痛不欲生! 故而,今日西江候府那?边来?了消息后,烟夫人才会一直不能安寝。 “来?人,送大?姑娘回?去。”烟夫人强咬着牙,让嬷嬷将烟桃送走,然后领着烟楣回?了主院前厅,让烟楣跪下,细细询问烟楣到底发生了何事。 烟楣跪于前厅中,将上船之后,除了太子把她换了一个厢房以?外?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全说了一遍,包括她被周家二姑娘撞了一下,换了衣裳的过程。 烟楣说完后,头顶久久没有回?应,她抬起眼眸来?,便看见烟夫人坐在椅上发呆。 前厅中荧荧火光映着烟夫人的脸,清晰的照着烟夫人脸上的悲怆。 烟夫人年过四十了,生的不算美?,顶多算是正气端庄,是安宅之相,不管何时,烟夫人都是一副严厉无情的模样?,宅院里的姨娘和庶女们都怕她,这还是烟楣第一次瞧见烟夫人如此失态。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烟夫人定然也?是在想烟桃日后该怎么办。 烟夫人过了片刻后便回?过神来?了,她已无力再去说什么旁的了,只摆了摆手,让烟楣下去。 烟楣自然起身?离开。 她从前厅离开,由烟夫人的丫鬟一路护送回?了新雨院,新雨院内,她的丫鬟和小厮们翘首等着,见她回?来?了,匆匆为她打水沐浴。 姑娘不回?来?,他们院儿?里的人都不敢歇。 烟楣累极了,摆了摆手,道:“不沐浴了,都下去。” 所有人都下去以?后,烟楣一个人回?到厢房内准备休息,但是她才推开厢房的门,便瞧见厢房中,她的桌旁,坐着一个背对她的人影。 来?人肩背挺直,穿着一身?玄色绣金的武装衣袍,武靴在月色下熠熠发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烟楣入厢房内时,他必然是听见动?静了,但是没动?。 烟楣心头一惊。 她知道,季妄言不高兴,因为她和周行止共处一室了。 虽然她已经跟季妄言解释过了,但是,男人大?概就是这样?,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的男人沾染一点。 更何况,季妄言是个那?样?独.断.专.横的人。 她缓缓地将厢房的门关上,纤细的指尖攥着自己?的袖口,过来?片刻后,走上前来?,跪伏在季妄言的膝间,用下颌轻轻蹭着他的腿,柔声道:“今日之事,烟楣谢过太子殿下。” 她不再唤他季妄言了。 季妄言心口一堵,原本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醋意又一次顶起来?,他掐住烟楣的脖颈,重?重?的捏着,强迫烟楣抬头。 彼时正是子时夜半,高大?挺拔的玄袍太子满目阴鸷的坐在椅上,柔弱娇小的姑娘双眸含泪跪在他膝间,彼此一垂眸一抬首,目光对视间,烟楣觉得她快被太子给吞了。 她不懂,她已经在尽量温顺,听他的话,学着讨好他了,但他还是不高兴,还是欺负她。 “谢过孤?你心里当真是在谢孤吗?”季妄言一双丹凤眼渐渐泛红,他将烟楣从地上提起来?,右手掐着她的下颌,左手把她的衣衫撕开,每撕一件,他便问一句:“与孤在一起的每一刻,你是否都在想周行止?” “当日在马场提醒孤,你是怕孤受伤,还是怕事后担责?” “孤许你好处,你不肯向孤讨要身?份,是想日后离孤远点,为你的周行止守身??” “你明?面上顺从孤,不过是因为孤是天潢贵胄罢了,孤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孤与周行止之间,你可还会选孤?” 季妄言的每一句都砸在烟楣的脸上,他惯会折磨人的,明?知道烟楣羞涩,还硬将她逼到镜前,逼她跪在镜前,一手帮她解毒,一手掐着她下颌,让她透过镜子看着他们俩,季妄言双目赤红、面无表情的问她:“烟楣,回?答孤。” 烟楣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她只道:“殿下!我没有想周行止——”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季妄言的独占欲有多可怕。 “没有?”季妄言冷戾一笑,他盯着镜子里的烟楣,道:“好楣儿?,告诉孤,你是怕孤迁怒他,才会如此说的,对吗?” 烟楣拼命摇头。 “我不喜欢他了。”她哭的睁不开眼,说:“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她越是如此笃定的否认,季妄言越是不信。 在季妄言心里,此刻的烟楣所有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保全周行止的安危。 他心中怒火高涨,待烟楣也?更加不好,厉呵道:“睁眼!今晚给孤看好了,是谁在与你做这档子事,是谁在碰你这下贱的身?子!” 烟楣浑身?都在打颤。 夜还好长。 此夜,烟楣近天明?时才自床榻间睡去,身?子四处都酸麻,但毒性却没有得到什么缓解——季妄言存了心折磨她,只吝啬的如在学堂时那?般,给她一点点,让她只有那?一点甜头可尝,甜头之后,便是无尽的野欲。 季妄言用在北典府司学过的刑审的方式来?审问她,但越审越恼怒。 烟楣被折磨成了这样?,都咬死?了牙关说自己?不喜欢周行止了,生怕他发疯,去把那?位周公子给砍了。 季妄言从烟府离开的时候,满身?怒气。 —— 他自屋檐飞瓦而行,踏云伴月离开了烟府。 时辰已深,他不想回?皇宫,便回?了外?宅。 他在京中的外?宅置办到了白?虎街,置办的很小心,少有人知,他在此宅院里修建了一个练武场,若是心中不爽利,便会提几个侍卫来?争斗发泄。 月色之下,练武场上。 季妄言扯下武袍,露出健壮的脊背与古铜色的劲瘦胸腹,他只着中裤上场,几个侍卫随他一道上场,随着季妄言一抬手,几个侍卫便冲向他。 侍卫都是经过选拔的金吾卫,个个身?家干净武艺过人,都是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子,个个根骨挺拔,冲过来?时拳脚相加,强健的臂膀裹着风声打在季妄言身?上,毫不留手。 骨骼碰撞、手臂击打间,传来?砰啪的爆裂巨响,火热的喘息中带着男子独有的凶悍,几轮搏斗之后,季妄言所有的怒火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才摆了摆手,停了争斗。 几个侍卫立刻下场。 季妄言则转身?走向厢房中的浴房里。 浴房很大?,地上有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浴池,池内早已煮好了药浴,一位太子培养的暗卫站在一旁,伺候季妄言用药浴。 季妄言不喜柔弱女子,嫌她们软弱无力,所以?贴身?伺候的活儿?从不用宫婢。 暗卫正将一桶滚热的药汤倒入浴池中。 这是季妄言每日都用来?健体的药,药效霸道滚热,泡体刺痛,常人片刻不能忍受。 他褪下所有衣裳,跳入池内,仰靠在池旁,闭眼问道:“孤离了后,西江候世子与烟府如何商议的?” 暗卫道:“回?殿下的话,烟大?人与西江候世子商议,准备婚事。” 季妄言闭眼、头靠在浴池边,因为头向后扬,所以?喉结凸起格外?明?显,黑色的药浴泛出层层雾气,季妄言结实的麦色肌肤被泡的发红,有药汁从他挺拔宽厚的肩膀上滚下,悄然顺着他锁骨而下,落入药浴中。 听见暗卫的话,他“嗯”了一声。 这倒与他想的一般。 事已至此,只有结姻可解。 季妄言一念至此,只觉得一股怒意又顶上胸口。 他今夜费尽力气去讨好烟楣,哄着惯着,却连一个笑脸都没得来?,烟楣那?时跪在他膝前那?副勉力求欢的模样?,气得他直咬牙。 跟他在一起,便这般委屈了吗? 她要官,他给,她被算计,他来?出头,他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比不过周行止! 他有那?么几个瞬间,是真的想把那?周行止给切碎了剁了喂狗。 但他又不肯这般干——他这般干了,就好似承认了他自己?不如周行止,承认了他没办法获得烟楣的喜欢,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决掉他的对手,逼迫烟楣与他在一起。 他没那?么玩不起,他要的女人,一定要心甘情愿跟他才行。 旁边的暗卫不知季妄言为何突然又怒起来?了,只垂着头,继续禀报道:“启禀殿下,昨日将白?月明?的尸身?送回?到白?府之后,今日三皇子府就有动?静了。” 季妄言听到“白?月明?”的时候,压了压胸口处的情绪,问道:“三皇子府有何动?静。” 白?月明?是当朝户部?左侍郎之子,后来?成了东宫属臣,由三皇子暗地里操控,把他送到了太子旁边当棋子。 白?家是三皇子党,白?月明?更是三皇子安插到季妄言身?边的小棋子,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但其实,白?月明?来?到季妄言身?边做伴读的第一天,季妄言便已经知道了。 所以?,季妄言待白?月明?十分苛待。 他逼着白?月明?反,逼着白?月明?下毒,只要白?月明?先动?了手,让他捏了罪证,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把人抓了,捏在手里,然后大?摇大?摆的送到大?理寺去。 白?月明?当日给他的马下毒的时候,金吾卫的侍卫便在旁边瞧着,自然也?瞧见了白?月明?与烟楣的争执。 想起烟楣,季妄言心口又堵了几分,他把这股邪火都算到了白?家人头上,只问道:“白?家人做什么了?” “回?殿下的话,白?家人连夜去三皇子府上了,不知商议了何事。”暗卫道。 三皇子府上也?有高手把守,纵然是季妄言的暗卫,也?靠近不得。 季妄言垂眸,沉思了片刻。 白?月明?这件事,他应该直接将白?月明?交于三司会审,然后直接把白?家拉下水的,但是那?日烟楣眼眸含水的望着他,打乱了他的计划,季妄言被她一问,便来?了一场烽火戏诸侯,什么计划什么白?家都没管,烟楣想知道白?月明?为什么背叛他,想知道怎么罚白?月明?,他就对白?月明?下了私刑。 白?家对他下毒,是白?家理亏,他未将白?月明?交出去,自己?先动?了私刑,直接把人给弄死?了,也?是他理亏,两拨人都理亏,所以?都默契的选择了没声张。 白?月明?的尸身?送回?白?家后,白?家大?概会硬着头皮安上一个“暴毙”的病因,总之,两边人都会将这件事压死?。 媚骨娇嗔(重生) 第21节 但是这个仇已经结下了,白?家与三皇子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起他那?位三皇弟那?张脸,季妄言反而更冷静了些。 他出身?正统,按理来?说,顺德帝应当更疼爱他,但是偏生顺德帝与皇后感情不睦,顺德帝连带着也?厌恶他,他年岁越大?,顺德帝反而越疼三皇子,他东宫属臣、他的私兵队伍,几乎都是皇后给他安置的,顺德帝从未对他用心过。 顺德帝更喜欢三皇子,那?种明?目张胆的偏爱,让整个朝堂的大?臣们都隐隐不敢站队。 按理说,他为太子,这个岁数,也?应当接管朝政了,但是圣上只把他丢到国子监去,让他跟一帮学子待着,不让他沾朝政,反而派三皇子出去历练,接朝中的活儿?,比如赈灾,监督修桥之类的,且给三皇子掌的部?还是户部?。 户部?,大?奉的命脉所在。 季妄言几度思索间,道:“先盯着。” 暗卫道了一声“是”。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咕咕”的鸟叫声,暗卫走到浴房外?面,接了一个信鸽,从信鸽腿上取下一封密信,走到季妄言身?边,打开,向季妄言禀报。 “北漠少年将军秦七夜三个月前于北漠受重?伤,今夜连夜入京,送入宫中,请国医圣手救治。”暗卫道。 季妄言捏着眉心想了想,记起来?了。 北漠是秦家将的天下,秦家将这一代有个少年将军,叫秦七夜,十三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现年二十,与季妄言同岁。 秦家在朝中名声很盛,他们是真的百年将领,三代朝臣,一直驻守边疆,都是赤胆忠心之辈,以?往秦家不在朝中,季妄言与秦七夜都没搭上过线,若是现下有机会,还是要将秦七夜这个人拉拢到他的阵营里的。 季妄言道了一声:“多注意些最近关于秦七夜的消息。” 暗卫道:“是。” 季妄言几个念头闪过,便将这些事都压下了,他明?日晚间还要去国子监。 三日假期已到,他还要去复课,不能让顺德帝抓到他的把柄。 亲生父子如此互相防备,皇室薄情,大?抵如此。 —— 次日,午时。 烟楣自床榻间醒来?。 她醒来?时,身?上未着寸缕,只有右脚踝上栓了一个精铁护腕。 像那?个人一样?,锋锐冰冷。 肩膀上都是被咬过的齿痕,身?子里像是被灌了水一样?,沉甸甸又湿润润,她这幅样?子,不敢喊丫鬟进?来?伺候,便自己?爬起来?,草草用浴房中剩下的凉水洗漱,换上了一套衣裳,出了厢房的门。 彼时正是盛夏正午,天儿?热的厉害,院内的小丫鬟躲在檐下偷懒,一听见“嘎吱”声,赶忙弹跳起来?,道:“姑娘醒啦,可要用膳?” 小丫鬟一抬头,正瞧见烟楣的脸。 姑娘只穿了一身?素气的书生袍,腰间用玄色皮革带勾着,足下穿了一双平平无奇的鞋履,三千墨发用一支玉簪挽起,在这炎炎夏日里,那?张脸宛若清冽的玉一般剔透,一双杏眼含水,澄澈透亮,一眼望过来?,叫人心都软三分。 小丫鬟暗暗感叹,姑娘当真是太好看了。 “弄些清淡的来?。”烟楣没胃口,只在院中树下石桌旁坐下,问道:“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父亲与母亲有唤我吗?” “回?姑娘的话,没什么事。”小丫鬟道:“老?爷出去上朝,照例没回?来?,夫人一直在忙,未曾唤您,还停了半个月的问安,后院的姑娘们都不用去前院了。” 烟楣心道,瞧着这样?子,烟夫人是已经将烟桃的事情都压下了了。 这事儿?若是换了庶女的身?上,估计直接弄死?了事了,但是这事出在了烟桃身?上,有烟夫人亲手为她担着,她死?不了。 烟楣的念头急转而过,只道:“去为我收拾东西,晚些时候,我要去西江候府。” 今天是国子监三天假期的最后一天,她今晚要去国子监住。 她用过膳后,还去前厅以?拜别为理由,请见烟夫人,想看看烟夫人的模样?,进?而揣测一下烟桃是什么情况。 但烟夫人也?没见她,嬷嬷只说,烟夫人在忙。 烟楣在前厅候着的时候,能觉察出来?,前院的氛围十分低沉,路过的丫鬟浇花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 眼瞧着问不出来?,连人都见不到,烟楣便离去了。 她离去后,独自一人登上了去西江候府的马车。 马车滚滚前行,车内孤寂,厚厚的波斯地毯跪着并不会痛,桌上的糕点只供她一个人吃,她没有碰,只是透过车窗往外?看。 烟家的后巷街景渐渐远去,偶尔路过树木枝丫与人潮,逐渐驶向西江候府。 她上一次还是跟烟桃一起去的,这一次,就要自己?去了。 烟楣坐在马车内,才觉出来?几分后怕来?。 差一点,上不来?马车的就是她了。 —— 烟楣走时,烟桃正不吃不喝、一脸麻木的倒在她的床榻上。 厢房内窗户半开,明?媚的午后落于地面上,映出窗柩上的花影,丫鬟小心提着一碗避子药进?门来?,便瞧见她们姑娘躺在床榻间,满面绝望。 丫鬟迟疑着走过来?,小声道:“姑娘,起来?喝药了。” 烟桃的眼眸动?了动?,看向那?药,脸色苍白?,唇瓣没有一丝血色,她气若游丝的问:“是避子药,母亲给的吗?” “回?姑娘的话,是夫人给的药。”丫鬟道:“夫人说,烟府与西江候府的婚事已在谈了。” 烟桃脸色更白?,复而又涌起一股戾气与怒火,将她的脸都憋胀的通红。 她喜爱如竹如松的公子,仰慕身?负才华的书生,而不是西江候世子那?蠢如猪狗的废物! 恨意如烈火烹油,熊熊燃烧着烟桃的理智,她开始后悔。 她自然知道自己?为何落入这种境地,是因为她把主意打到了太子和长乐郡主的头上——烟楣是个蠢货废物,总会不适时的心软,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是那?太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家伙,被她算计了之后,干脆将计就计,把她和西江候世子扔到了一起,然后还亲自捉了他们二人,又将事情闹大?,大?到满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了。 太子也?不惧怕她知道,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还弄得过太子吗?且此事还是她先挑起来?的,她只能咬着牙受着!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境地,所以?回?了烟家之后,咬着牙说:“是有人陷害与西江候世子,女儿?不知道被谁一起算计了。” 她只能以?此推诿,来?保住她自己?。 她的境遇不能更坏了,她若是被西江候世子连累、被人陷害,烟父还会豁出几分脸皮,为她筹谋,让她嫁给西江候世子做正妻,但是若是她陷害太子的事情被烟父知晓,烟父会直接清理门户。 她的父亲疼爱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嫡女,是第一个长女,还看在她母族的面子上,而不是真的疼爱她。 所以?她没退路了,她只能死?咬着西江候世子了。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可她不甘心啊。 她本能进?官场一展宏图,本能与周行止共进?退,携手入官场,可却因为种种原因,连一句“喜欢”都未曾与周行止言明?过。 她恨。 眼泪落于脸颊,烟桃爬起来?,将避子汤喝下后,问道:“烟楣呢?” “回?姑娘的话,三姑娘已告别夫人,去国子监读书了。” 烟桃眼中一阵恍惚。 以?往,在家中待嫁的是烟楣,去国子监读书的是她,可现在,一朝颠倒,她竟什么都不是了。 错就错在,她不该招惹太子,是她一时急于求成,被猪油蒙了心,真以?为太子是个□□上头、莽撞冲动?的人,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烟桃狼狈的卧回?到床榻间,一行清泪落下,她甚至想一死?了之了。 恨悔交杂,最后都变成了两个咬牙切齿的字。 “烟、楣!” —— 烟楣离开烟家后,去西江候府找了长乐,但长乐却只让侍女出来?见她,那?侍女给她赔礼道:“见过烟三姑娘,郡主近日疲累,已于国子监告了病假,过几日再去,近日烟三姑娘便自个儿?去吧。” 说话间,侍女送了一食盒来?,道:“食盒内是新出的糕点,姑娘路上垫垫饥。” 长乐虽然没来?,但也?没忘人情往来?,跟烟楣示了个好。 烟楣自然接过。 马车便又从西江候府驶向了国子监。 这一路上,烟楣的心越来?越沉。 她怕见到季妄言。 昨日季妄言因为周行止和她发的疯,让她现在都觉得怕,她一想到镜前折辱,就脸皮发胀,如被人重?重?抽过一般。 比起季妄言,她更羞耻于自己?的反应。 烟楣眼眸又含了泪,饮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捧着杯子发呆。 马车行到国子监后,烟楣独自一人下了马车,进?了国子监。 这一回?,没有烟桃,没有长乐,她自己?一个人在国子监中行走,因着昨夜在朝花湖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烟家大?姑娘搅和进?了事儿?里,她一个烟家三姑娘就也?没人搭理。 烟楣一个人回?了梨花园。 三日没回?来?,梨花园积了些灰尘,烟楣一人清扫干净后,坐在她的卧房里休息。 她想,季妄言今日还会来?折磨她吗? 她不知道,她给自己?烧了水,想沐浴一番,然后尽早歇息。 她烧水的时候,有一位姑娘来?寻了她。 那?姑娘生的平庸,但笑起来?很好看,有俩酒窝,住在隔壁海棠园里,名唤顾棠知,这次来?给她送了一封信。 “隔壁书院周公子叫我带过来?的。”顾棠知笑起来?,道:“我知你们是未婚夫妻,便替他带进?来?了,可有冒犯?” 烟楣察觉到了顾棠知在和她释放善意,虽不知为什么,但还是接下来?,她道:“多谢你。” 她们二女谈论了些话后,烟楣亲自送走顾棠知,然后才回?去拆信。 周行止邀约她,明?日午后于街外?一膳堂内用饭。 烟楣心中更沉。 她明?日午后,必须将婚约的事与周行止说清楚了,她若是再不说清楚,季妄言真的会发疯弄死?他们俩的。 烟楣还做贼心虚般的将周行止给她的信封烧了,力求死?无对证。 —— 媚骨娇嗔(重生) 第22节 当天晚上,烟楣没见到季妄言,但她睡得也?不好,她毒性高涨,根本难以?入睡。 夜色寂静,四下无人,烟楣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咬住了唇瓣。 —— 但,烟楣不知道的是,季妄言当时就在她院内窗外?梨树的树枝上坐着,手里拿着一个酒囊,透过树杈,看她烧信,看她自渎。 一口烈酒入喉,季妄言恶狠狠地掰断了一根梨花枝。 明?天、明?天正午。 呵。 就烟楣那?破身?子,挺的到正午吗? —— 此日,卯时。 烟楣从浑噩中醒来?。 她像是刚从热气腾腾的浴桶里被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的骨头都被泡软了,身?子格外?空虚,渴望着什么一般,她坐起来?时,才发觉亵裤早已被润湿,黏腻一片。 她红着面颊将亵裤换下来?,穿上红色国子监衣袍,走去东院学堂。 这一路上没人与她说话,她到了学堂后,便自己?去了原先她的书桌旁坐下看书。 学堂内零零散散来?了些学子,最后将学堂坐满,烟楣端正的跪在案后,目光却忍不住看向屏风那?一头的季妄言。 透过屏风的缝隙,烟楣能看到季妄言那?张锋锐冷戾的脸。 烟楣一看他,就觉得身?子燥热发软,像是刚出锅的面条一样?,都要堆着扭到一起了,便不争气的扭过头,不敢再看了。 今日他们上的是国文课,但是夫子却并没有让他们继续读诗、作诗,而是带着他们去了藏书阁。 烟楣不知其意,还是询问了别的同窗才知道,夫子是带他们来?翻译典籍的。 大?奉以?武立国,早些年四处征战,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包括一些他国典籍,全都抢过来?堆积到了大?奉内,一部?分在宫内书阁,一部?分送到了国子监藏书阁内。 “夫子每个月都会带我们来?翻译典籍。”顾棠知与她道:“邻国的文字与我们多有不同,很多古籍都需要翻译,这是顶好的机会,这些典籍,寻常人一辈子都摸不到呢。” 烟楣自小就没摸过什么典籍,更不识得旁的国家的文字,不由得忐忑。 藏书阁很大?,足有三个大?殿一般大?,窗明?几净,一进?入便能瞧见十几排巨大?的柜架,每一层柜架上都摆满了各种竹简——藏书阁共三层高,每一层都是可供人翻译的书简。 每个学子都熟练的走到柜架前,在上面挑选一些自己?能看懂的竹简,有些人拿在手中在原地站着看,有些人直接坐在地上,就地研磨,开始誊抄。 烟楣在一些书架前翻找,却一个字都不认识,反倒,她这不争气的身?子又开始燥热疲软,她不敢留在一层,便慢慢的顺着台阶向上爬,挪到了二层去。 左右都是看不懂的书简,二层人还少些,没人能瞧见她失态——烟楣发觉,她这身?子越来?越不堪了,发作起来?不分黑天白?日,转瞬间就能将她逼迫的难以?站立。 野欲如海浪袭舟拍案,卷起千堆雪。 烟楣找了个没有人的书架角落,依靠着柜子的边缘缓缓滑坐而下。 她甚至靠都靠不住了,人快要被浪潮淹没,药欲顶上来?时,她被折磨的几乎想死?。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季妄言那?张冷戾桀骜的脸,那?只覆着薄薄青筋的火热大?掌,一只手就能将她抱起来?。 她又想到了船舱那?日的事,不由得溢出两声嘤咛来?,正是狼狈不堪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一阵喧哗声。 “西蛮的典籍都在二层吧?我们找一找。” “今年的朝会快开始了,多学两句蛮语。” “那?些西蛮人,今年似乎更强盛了些。” 烟楣惊醒。 是她的同窗上来?了! 烟楣双腿酸软,咬着下唇,惊慌的往下一个书柜的方向爬去。 她要离台阶处远一点,离人群远一点。 不能让任何人瞧见她的样?子,她挣扎着向里面爬去,却在爬行时,突然瞧见一双武靴停在她的面前。 烟楣昂头去看,杏眼含泪,就看见季妄言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漫不经心的拿着一卷典籍,当着她的面坐在书柜旁的地面上,悠哉的靠着拿起典籍阅读。 他和那?次在书斋二楼栅栏旁边一样?,又挑在烟楣毒发的时候出现,但是装模作样?不理人,非要烟楣自己?去求他。 夏日清晨,藏书阁二层,挺拔的男子靠着高大?沉重?的书柜而坐,妩媚的姑娘缩着身?子,猫儿?一样?夹着尾巴伏在地上。 季妄言,季妄言。 船舱,手,腰,胸膛。 烟楣早已忍不住了,她爬过去,将她的下颌放在季妄言的腿上。 季妄言浑身?一僵,腿上的肌肉竟然绷的颤了两下。 烟楣趴在他腿上时,察觉到季妄言绷了几息后,才冷笑了一声,绷着声线道:“烟楣,烟家教导你的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就这么饥渴难耐吗?” 烟楣觉得羞耻极了,她把脸埋在季妄言的腿上不抬起来?,恨不得死?了,哽着声音小声哭了两下。 季妄言被她哭的额头青筋又开始跳。 每次烟楣一哭,他就想杀.人。 “想要孤?”他道:“求求孤,孤就给你。” 烟楣还在哭。 “你不准哭。”他声线冷戾的道:“你想让他们都听到,都过来?看到你的样?子吗?” 季妄言快被她气中风了,他跟三皇子斗了十来?年,都没烟楣这十来?天生得气多。 分明?与别人勾连不清,又过来?招惹他,馋他身?子的是她,她居然还有脸哭! 他今日不把她一层皮扒下来?,他就不姓季。 季妄言一只手落在她脖颈上,心想掐死?算了,他的周遭就安静了,但是手落下去时,却莫名的替她顺了顺背。 烟楣完全摒弃了羞耻感之后,脑子竟动?了起来?,她冰凉的脸蛋贴着他的衣袍,察觉着他火热的体温与紧绷的躯体,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季妄言的僵硬。 季妄言每和她说一句话,都绷着身?子在等她的回?应。 她似乎找到了季妄言的弱点。 季妄言受不住女子落泪,看不得女子撒娇。 姨娘教过她的,男人都喜欢柔弱女子哭着撒娇,只要她说好听的话哄着,凭她这张脸,男人都会喜欢的。 她竟然到现在才记起来?,她好笨,实在是有愧于她姨娘的教导。 季妄言讲过那?句话之后,发觉烟楣久久没有回?应,他拧着眉垂头一看,就看见烟楣昂起脸来?,泛红的杏核眼里映着他的倒影,楚楚可怜的道:“殿下讨厌我,我走就是了。” 烟楣说完似乎想起身?,但是手臂一软,直接砸在了季妄言的小腹上。 季妄言被砸的闷哼一声,一看到烟楣的眼泪,竟脱口而出一句:“孤并非此意。” 烟楣也?走不脱,她只学着她娘教的那?般,抱着季妄言哭道:“殿下一日不理我,我好难过。” 季妄言被她软香温玉扑进?怀里,薄唇紧紧抿着,只沉着眉看着她,片刻后,道:“撒谎,你只是想要孤这身?子。” 季妄言又问:“若是孤当日与周行止一起在船舱里,你要孤还是要周行止?” 他是绕不出周行止这件事了。 烟楣面色潮红,她慢慢的撑起身?来?,不再像是之前一样?苍白?无力的解释,而是一碗吸魄化骨迷魂汤直挺挺的灌下,她道:“烟楣以?前没见过世面,瞧着周行止是最好的,后来?识得了殿下,才知道什么叫人中龙凤,殿下较周行止强了不止百倍,烟楣与殿下日夜相处,自然是喜欢殿下。” 季妄言只觉得一碗灵水顺着胸腔进?了五脏六腑,原先的暴怒不满全都被安抚而下,他分明?一口肉都没吃到,却觉得一股餍足舒爽之意顺着后脊直顶头皮。 呵,他堂堂太子,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周行止? 虽然烟楣曾经喜欢过周行止,但那?只是因为烟楣以?前没见过他,若是烟楣见过他,肯定早就喜欢他,看都不看那?个周行止一眼。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季妄言一抬手,将烟楣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中,疼爱的让烟楣坐在他怀里,像是顺着小猫儿?的毛一般拍她的后背,声线都放的格外?轻柔,一双眼里满是明?晃晃的暗示,他问:“好狸奴,乖楣儿?,想和孤要什么,嗯?” 烟楣此时的雪绸中裤已经和晨间时一般了,季妄言一伸手就摸到了,烟楣听见他低声闷笑了一声,顿时羞臊的伸手去捂住他的眼,颤声道:“殿下。” 季妄言被她捂着眼,揉皱了她的国子监书生袍,呼吸急促,道:“乖,叫孤的名字。” 第24章 [vip] 救命,被捉到啦! 夏日清晨, 藏书阁的窗户开着,窗外的雾松高大浓绿, 鸟叫蝉鸣间, 明媚的阳光自窗外而落下,烟楣去看?自己面前的季妄言的脸。 季妄言的脸上?和她?的手背上?印着树叶的光影,季妄言的眼被?她?捂着, 她?便敢放肆的来看?他?, 他?性子暴戾,但竟是格外的好哄, 只要把他?哄的高兴,他?就任凭她?骑到他?头上?去。 烟楣也实?在是扛不住了?, 她?把头埋在季妄言的颈肩上?,低声道:“季妄言,你不要欺负我。” 季妄言急迫的去拱她?的脖子,胸膛不断起?伏, 他?昨晚跟四个侍卫打的时候心跳都没?跳这么快过。 “说一句,好楣儿,好狸奴。”他?道:“孤要听。” 烟楣拗不过他?, 只得贴着他?的耳朵,哭哭啼啼的说:“想要季妄言。” 一股血顶上?耳廓, 季妄言听见他?的心脏凶猛的蹦了?两下,蹦的他?都能听见声响。 别这么哭, 烟楣, 别这么叫孤的名字。 季妄言的手重重的揉搓她?的后背,一言不发的解开他?的玉带钩。 烟楣尚有?些理智, 挣扎着小声道:“别,有?人在。” “没?人看?得见。”他?道:“乖楣儿, 孤喜欢这,你不要出声好不好?孤疼你。” 季妄言混蛋劲儿上?来的时候,是真的不管不顾,烟楣咬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出声。 期间若是有?人走过,季妄言反而会更凶猛些,他?喜欢这种刺激的事情,但更喜欢烟楣被?逼红的脸,想哭又不敢出声的委屈模样。 等到对方真的要走近了?的时候,季妄言再抱着烟楣去往下一个没?人的地方,这地方大,处处都是厚重的书柜,遮挡了?无数视线,他?借着地势,仗着耳聪目明步法极快,抱着烟楣四处乱走。 烟楣被?他?逼的直哭。 “季妄言。”她?说:“我害怕,我不要这样,你欺负我,你不疼我。” 她?哭的浑身都在颤。 季妄言听她?说“你不疼我”,就像是被?人迎面兜了?两拳一般,一股憋闷感直压在心口,他?还不够疼烟楣?换个人敢在与他?有?牵扯后,还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早被?他?剁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23节 分明是烟楣不乖。 他?有?心想惩治她?,但烟楣说的那?句“你不疼我”让他?心口烦躁,方才觉得喜欢的,现在都看?不惯了?。 他?在原地站了?两瞬后,抱着烟楣转身,快速掠过几个木书柜,进?了?一间抄录室内。 藏书阁内每层都备了?五间抄录室,专门给负责抄录的夫子和学子们用,因为抄录时要精心,所?以这抄录室都用了?隔音的木料。 抄录室不大,入门便是一张文案和一个椅子,一扇窗户,四周一封闭起?来,不再有?人走过、有?人谈论,烟楣那?颗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季妄言将烟楣放到桌子上?,恶狠狠地掐着她?的下颌说:“孤够疼你了?吧?” 烟楣的发带早乱了?,云鬓堆积凌乱不堪,眼眶红红的望着季妄言,还在记恨季妄言刚才欺负她?的事,不开口回?答,只转头过去关窗户。 季妄言不让她?关,故意使坏。 烟楣进?了?抄录室之后终于敢哭出来了?,但这回?,是季妄言喜欢的哭声。 一场凌乱,从辰时一直到午时,烟楣哭到最后没?力?气哭了?,季妄言把她?放在腿上?,为她?整理了?褶皱的国子监学子服,又抱着她?喂她?喝水。 杯盏的茶是温的,季妄言的手掌是烫的,烟楣靠在他?胸膛前,长长的眼睫闭着,纤细的腿都在打颤。 一顿吃饱了?,小狸奴终于能舒展身子睡一个好觉了?,抿了?一口水后,她?贴着季妄言宽阔的怀抱沉沉的闭上?了?眼。 季妄言顺着她?的背,靠在抄录室的椅子上?,随她?躺靠在他?身上?,将他?当成软垫,给烟楣垫着。 烟楣睡得呼呼的。 她?原本规整的鬓发已经彻底散下来了?,如云般的鬓发垂落道腰侧,缠绕着她?柔软的脖颈与纤细的手臂,也铺散在季妄言的身上?,她?睡着的时候,脸蛋贴在他?胸膛上?,季妄言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脸挤出来的一块软肉,唇瓣粉嫩嫩,看?上?去像是世间最美味的糕点。 浑身都温热柔软,连指甲上?小月牙儿的弧光都恰到好处。 可爱的让他?想把全身都吻遍。 季妄言爱不释手,竟抱着她?从午后一直坐到酉时末。 窗外的日头一点点偏斜,云空渐渐凝成鸦色,金乌坠山,孕出一片醉红色的晚霞,瑰丽的红与沉重的鸦相撞,汇成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他?抱着烟楣坐于窗畔,掺金带赤的晚霞落于她?柔媚的脸上?,像是为她?镀了?一层艳色的金光,一样的国子监的书生?袍穿在她?身上?都比旁人好看?,季妄言看?的越发喜欢,低头去蹭她?的脸。 他?的小狸奴,他?的乖楣儿。 烟楣一觉睡了?一个下午,梦里像是睡在幼时的摇床上?,身子弯曲的弧度格外舒服,暖洋洋的光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就像是喝饱了?仙露的紫罗兰花一般,抻着胳膊舒展枝丫,小腿用力?的向外伸张,她?伸展时,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然后便察觉到不对。 她?的摇床在跟着她?一起?动呢。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季妄言正抱着她?,冷硬的下颌线蹭在她?的额头上?,冷锐的丹凤眼里闪着几分暖意,见她?醒了?,便低头去吻她?的额头:“这么贪睡,嗯?这几夜没?有?孤,是不是都睡不好?” 烟楣唇角一抽。 若不是她?中了?毒,她?怎么会睡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起?了?她?娘的至理名言:男人就是要哄的,越哄越听话。 她?把头埋在季妄言的胸膛,硬着头皮道:“是,没?有?你,我日夜难安。” 季妄言先是面色平静的点头,随即唇角便缓缓向上?勾起?,他?盯着烟楣那?张泛红的芙蓉面看?了?半晌,漫不经心的道:“既你如此离不开孤,孤今夜便歇在你处。” 烟楣耳朵尖儿都红了?。 这种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可偏偏她?这身子不争气,一日都离不开人,是季妄言总比是别人好,便强忍着羞涩,低头“嗯”了?一声。 她?娇羞的时候,身子都蜷起?来,真像是个小猫儿一样。 季妄言一时间疼她?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放在桌上?再喜爱一回?,但烟楣却不与他?乱来了?,她?把人推开,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季妄言道。 “这般晚了?!”她?匆匆从季妄言身上?爬起?来,埋怨道:“你为何不叫我?同窗们都走了?,只余下我们两个,被?人发现怎么办。” “别担心,夫子从不管这些的,到了?时辰他?们自己都会走,没?走的人他?们也不会管,没?人在意你走没?走。”季妄言只挑眉看?她?,促狭道:“而且,当时你纵是醒着,也走不出这扇门。” 腿颤的叫人都不忍心放下。 烟楣咬紧下唇,眼底里都是羞愤的光,只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准跟我一起?下楼”,然后转身要往外跑。 季妄言只得站起?身来,拉着她?手腕道:“发鬓。” 烟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头发还披散着。 季妄言手里转出了?一个玉簪子,正是之前长乐赏给烟楣,烟楣一直簪着的那?个,后来烟楣发鬓散了?,他?便一直收着,现在又替烟楣把发鬓端端正正的盘好,玉簪插回?去的斜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他?给烟楣插簪子的时候,烟楣抬头看?他?。 季妄言太高了?,一臂能将她?整个揽在怀里,身量压下来时,他?的影子都能将烟楣整个吞没?,烟楣抬脸看?他?,就能看?到他?冷戾的眉眼。 他?生?的好,但上?位者的气息太浓,眉眼间都藏着凶意,浓眉一挑,不怒自威。 但他?那?样软着眉眼、定定的看?她?的时候,又给她?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好像她?只要躲在他?怀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似的。 烟楣一时被?自己的念头弄的面红心跳,甚至不敢看?他?的脸,转而跑出了?抄录室,头都不回?的奔下了?二楼、踩着水曲柳木的走廊台阶,出了?藏书阁。 藏书阁内是放了?驱虫粉与冰盆的,阁内在夏日中也并?不酷热,但一出了?藏书阁内,一股热浪便直接扑到身上?,烟楣回?到梨花园的时候,竟走出了?一身汗。 她?前脚刚到梨花园,后脚便收到了?一位宫女送来的热水与膳食——这国子监内都是不让带奴仆的,只有?季妄言身边会有?宫女,但他?平时自己也不用,今日倒是都便宜了?烟楣了?。 烟楣身上?都是那?种东西,自然要清洗,一日没?用膳,手脚都发软,这些东西都是她?最需要的。 季妄言一好起?来,当真是什么都给人考虑到,若此处是他?的东宫,烟楣怕是都要被?供起?来了?。 烟楣接过后,送宫女离开,然后自己回?了?梨花园。 幸而今日长乐不在,没?人能瞧见她?的模样。 她?飞快的沐浴过后,用了?季妄言送来的膳食。 一盘软糯香甜的猪蹄筋,一盘辛辣的牛肉拌凉菜,一盘偏咸的炒肉,一盘清淡素菜,一碟糕点,一碗米饭,和一盘荔枝,一盘梨果,一蛊小参汤,和一瓶丹药。 小参汤下还压了?一张纸条。 烟楣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手笔锋凌厉的瘦金体。 “药用以避孕,一颗可挡一月,参汤补体,晚上?等孤。” 烟楣的脸都臊红了?。 她?点了?蜡烛,将这张纸条烧毁掉,然后将药吃了?一颗后,才去用膳。 季妄言送来的膳食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烟楣食欲大开,一口气全都吃掉,参汤也全都喝掉,吃的肚皮鼓鼓的,手指拍上?去都能听到清脆的声响,然后撑着腰回?到床榻上?睡觉。 彼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四周寂静无声,季妄言马上?就要过来了?,她?一个人往榻间一滚,竟觉得格外安心,眼睛一闭,便又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时候,隐隐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是怎么都记不起?来。 她?忘了?什么呢? 烟楣不知道,她?已堕入梦乡。 —— 亥时初时,季妄言在他?的紫竹园的青亭中靠着石桌看?密函。 密函是皇后今日特意送过来的。 密函上?写了?事关小将军秦七夜的事情。 秦家小将秦七夜,隐姓埋名从漠北边疆一路奔向京都,翻越大半个大奉,只为了?揭穿一件阴谋——大奉北漠军饷被?贪了?大半,武器被?贪墨,一斩便断,因此,秦家与北漠的战事节节吃败,多次入京禀报并?无音信,秦家独子秦七夜便亲自携证据进?京,然在途中遭遇伏击,一路重伤,躲在山中老寺中,由住持相救,后扮做乞儿,才一路蒙混到京中,寻到秦家旧部,将此事上?达天?听。 “贪污军饷,只手遮天?。”季妄言翻看?过密函后,不由得低笑了?一声:“母后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暗卫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拉拢漠北秦家的大好机会,不管是谁动了?军饷,只要揪出来,便一定能将秦七夜收入麾下,有?这一员大将,定能压三皇子一头。” 顿了?顿,暗卫又道:“虽然要给顺德帝当一回?刀,但这也是不破不立的好机会,顺德帝一直不想让殿下进?朝堂,殿下得自己想办法争取,杀几个贪官而已,不算什么。” “原是如此。”季妄言微微挑眉,道:“母后想如何做?” 季妄言与三皇子斗的势同水火,皇后与丽贵妃也是互下杀手,他?们两拨人都是互相恨不得把对方剁成人彘的,有?这么个拉拢漠北秦家的机会,三皇子定也不会放过。 暗卫低声道了?几句。 季妄言翻着密信,可有?可无的听了?片刻,道:“办吧。” 暗卫领命而下。 待到事情处理完后,季妄言便起?身从紫竹园离开。 他?的小狸奴还等着他?呢。 他?翻墙走檐,立于屋顶上?,一路伴着月色,踩着树梢,直奔烟楣的梨花园。 他?落于梨花园的时候,乖楣儿已经睡熟了?,夏日天?热,她?便只穿着顺滑宽敞的雪绸中衣,玲珑的曲线冰肌玉骨,两只泛着粉的玉足卷着薄薄的绸缎被?褥,被?褥是深蓝色,更衬的那?双玉足格外玲珑剔透。 真的如同玉做的一般。 季妄言瞧的眼热,伸手过去捏她?的脚趾,一颗一颗,柔嫩可爱,烟楣困顿中被?他?捏了?两下,扭着身子把脚趾蜷缩起?来了?。 她?一扭身,身上?搭着的薄被?顺着滑顺的绸衣滑下来,便隐隐露出了?中衣内微鼓的小腹,季妄言惊了?一瞬,脑子里先是掠过了?“烟楣怀了?他?们的孩子”这一念头,转瞬间又意识到,不过半月功夫,烟楣能去哪儿怀? 他?骤然一个转身,在外间里瞧了?一眼,正瞧见满桌子被?吃光的菜,浓眉一挑,当场嗤笑出声。 小蠢猫,没?吃过饭么? 他?都没?撑大的肚子,被?一盘盘菜撑起?来了?。 季妄言回?到床榻前,见烟楣在睡梦中还不舒坦的扭着腰,便伸出手掌,以内劲灌体,在她?的腰腹间轻轻地揉。 “狸奴不乖。”季妄言蹲在她?的床榻间,一双丹凤眼里含着笑意,听着是指责,但却宠溺的不像话:“如此贪食,孤以后要看?着你吃饭了?。” 烟楣睡觉不规矩,四仰八叉的敞开了?睡,原本沉沉凉凉的肚子被?一只火热的手掌贴着揉,她?翻了?几个身,似乎滚进?了?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坚硬的臂膀,火热的温度,她?一头扎过去,蜷缩起?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 季妄言觉得他?要被?缠死了?。 他?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烟楣真的像是一只黏人的猫儿一样,紧紧地攀着他?,肌肤柔温,呼吸轻细,软软的小身子贴着他?的时候,他?的骨头都舒服到打颤。 他?的胸腔紧紧的绷起?来,烟楣的手臂往他?身上?一压,他?觉得他?要喘不过气起?来了?,唯恐他?呼吸时的胸膛起?伏让烟楣惊醒。 好乖,好软,好香。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她?再小一些,真是个猫儿就好了?,把人揣起?来,塞进?胸口,日日带着。 媚骨娇嗔(重生) 第24节 季妄言在朦胧的月色中看?她?。 眉目柔媚,琼鼻粉唇,浅浅的呼吸听起?来格外好听,他?忍不住凑近了?些,想与她?呼吸相闻。 太可爱了?。 哭起?来可爱,笑起?来可爱,咬他?的脖颈时可爱,吃饱了?把肚子撑起?来更可爱。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天?天?只知道练武,他?若是会一手好丹青,就将烟楣的模样画下来,烟楣的什么模样,他?都能活灵活现的记下来,待到他?们耄耋时,他?再拿出来与烟楣看?。 正在季妄言沉浸在与烟楣同床共枕的莫名亢奋中,不断靠近她?,嗅她?的发丝,捏她?脸上?的软肉的时候,季妄言突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直奔烟楣的房间。 季妄言抬手,将床旁的帷帐挑下。 纱织素色的帷帐层层叠叠轻落而下,帷帐落下时,门外的人也推门而入,高声道:“烟楣,你可睡了??” 烟楣被?这声音骤然惊醒,一句“长乐郡主”已到了?唇瓣边,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季妄言躺在她?身侧。 烟楣的头皮都跟着紧了?一瞬,第?一反应是完蛋了?,捉奸在床了?! 若是让长乐知道她?与太子两人是这种关系,不得把她?撕成两半吗! 而旁边的季妄言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脸。 小楣儿被?吓到的时候最可爱了?,杏核眼惊恐地瞪圆,唇瓣紧紧地抿在一起?,只会惊惧的盯着他?看?,像是被?吓傻了?的猫儿,动都不会动了?。 而此时,已经从外间走到了?内间的长乐高喊道:“烟楣,我要推门进?来了?,我有?话要与你说。” 烟楣的耳廓都被?自己的心跳震的“咚咚”响。 还是一旁的季妄言用力?的捏着她?的耳垂,将她?捏的回?过神来。 “好楣儿,她?马上?要进?来了?。”季妄言道。 果不其然,下一瞬,门外的长乐就已经推开门,冲进?来了?。 纵然是姑娘家,硬闯人家厢房也是无礼的,但长乐生?于西蛮之地,礼数本就不周全,年岁又轻,性子急躁,来了?京城后草草的学了?一身礼,但是在地位远不如她?的烟楣的面前,却从不怎么遵守,烟楣醒不醒不重要,随她?的心意才重要。 长乐冲进?来时,入眼便是一个重叠在一起?的帷帐,显然烟楣早就在里面睡了?,她?刚想撩开帷帐叫醒烟楣,就听见烟楣在里面道:“长乐郡主切莫掀帐!烟——烟楣衣冠不整,请您稍等。” 烟楣似乎被?吓到了?,连声音都显得尖锐,长乐心道,京中养大的女子就是矫情,她?退后了?两步,道:“我不掀帷帐,我有?话跟你说,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与我哥哥要成亲了??” 烟楣坐在帷帐内,隔着一层帷帐,外面的长乐兴致勃勃的与她?说烟桃与西江候世子的婚事,而烟楣与帐内的季妄言相对而——抱。 季妄言把玩着她?脚踝上?的护腕,怎么都不肯松开,漫不经心的靠在床榻边上?,挑眉欣赏她?的窘迫。 烟楣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她?一醒来,便是如此场景,只能硬着头皮、抓着被?褥,道:“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的?” “刚定下!”长乐道:“我一听这消息,便赶来与你说了?,到时候,你还可以来西江候府陪你姐姐小住。” 烟右相与西江候府身份还算匹配,左右她?□□后也是要娶妻的,娶一个烟桃,长乐心里还挺愿意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哥哥好像很不高兴,一直强忍着——大概是因为他?是被?人设计的缘故吧,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坏心眼,设计她?哥哥与烟桃。 而此时,帷帐里的烟楣都要哭出来了?。 季妄言非要抱着她?,他?长臂一揽,她?便反抗不得,整个人都落到了?他?怀里,她?又要哄着长乐,急的眼泪都在眼底打晃,她?正难受的时候,又听长乐道:“对了?,我尚有?一事想问你。” 长乐语气难得的有?些羞臊,她?道:“过三日,七月中旬,便是我太子哥哥的生?辰了?,你说,我送什么给他?好?” 季妄言垂眸去看?烟楣,眼底里满是兴致盎然。 烟楣犹豫了?一瞬,道:“应当是送些腰带、钱袋之类的物?品。” 其实?未婚女子是不能赠男子物?件的,他?日有?可能会被?拎出来当做“私通”的证据,但是既是太子殿下,那?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情。 长乐在帐外听了?片刻,道:“好,我为他?做一个腰带。” 说完,长乐又兴冲冲的走了?,她?走的时候,还没?忘把厢房内间的门、外间的门都关上?、来去匆匆。 那?沉重的脚步声一路跑远后,烟楣才红着眼去推季妄言,推不开,干脆一口咬上?季妄言的脖子,小猫儿一样在他?脖颈间呜咽。 吓坏她?了?,季妄言讨厌死了?。 季妄言受不了?她?扑在他?怀里哭,把他?的骨头都哭软了?,他?顺势倒下,拍着她?的背吼:“好楣儿,孤不好,孤知道错了?,不哭了?,嗯?” 烟楣抽抽噎噎的转过身,不理他?了?。 季妄言只拍着她?的背,本想再与她?说说话,结果不过几息的功夫,烟楣又蜷着睡着了?。 季妄言看?的摇头失笑。 蠢狸奴,吃了?睡睡了?吃,日后要吃成肥滚滚的小胖猫了?。 他?给烟楣重新盖好被?子,然后从烟楣的厢房内离开了?。 他?今日要连夜进?一趟宫,明日去给他?那?个吃丹药吃成疯道人的父皇请安,顺便将秦七夜的事揽在手里。 这是皇后交给他?的任务:去向顺德帝请示,接下秦七夜,以及秦七夜带回?来的贪污案,解决这个案子,从而拿下秦七夜和漠北秦家,再借此进?朝堂。 他?需要这个助力?,若是能将秦七夜留在京中更好,可以为他?的左膀右臂,又能借此钳制漠北秦家。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扫过,他?已经飞跃于房檐之上?,踩着瓦片屋脊,向皇宫的方向飞跃而去。 夏夜的大奉十分喧闹,盛世太平万朝来贺,内城的街巷中人潮如织,瞳色肤色各异的人群在其中走过,不少人沿街叫卖,他?立于高处,向下一望,每条街巷都是明亮的,喧闹的。 这就是大奉。 繁华,强盛。 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人,每一片瓦,都将是他?的。 季妄言静立片刻后,压下胸腔中的澎湃,与屋檐上?掠过,踩过瓦片,远远地奔向了?皇城。 皇城外有?一片护城河,将内城与皇宫隔开,季妄言远远落于护城河外,从官道走上?去,有?金吾卫的侍卫上?前来为他?检查,确定是太子后,便放行入内。 皇宫重地四面环河,火把一照灯火通明,没?有?任何隐匿身形的可能,侍卫十二个时辰轮班,一只野猫都别想进?宫内,以前也有?刺客想埋伏在水里,但一探头就被?弓弩射死了?。 季妄言入宫时,他?的大伴汪仪早就等到了?宫口处,提着一口莲花宫灯,见了?他?便恭敬地弯腰躬身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季妄言点头。 汪仪一路随着他?回?了?东宫,与他?闲话道:“太子久久不回?宫,皇后想您的紧。” 季妄言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说话间,他?们走过金檐玉瓦,踏过了?墨石地砖,走过了?长长的台阶,在一众宫女的跪迎中回?了?东宫。 东宫极尽奢华,宫中悬挂的夜明珠将整个东宫照的灯火通明,季妄言入了?东宫,躺在他?宽敞的床榻上?时,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烟楣那?间小厢房里,他?与烟楣挤在一张床上?时的感觉。 他?连衣裳都不想换,倒在塌上?睁着眼等,等到次日天?明,卯时便去寻了?顺德帝。 夏日卯时,天?已透亮,昨日露重,清晨便有?一股湿意扑到人身上?,途径御花园时,一股土腥的潮气混着花香混到他?衣摆间,穿过御花园后,季妄言在太极殿门口站定。 太极殿恢弘高大,台阶共九阶,门口守着两位小道童。 没?错,小道童。 大奉第?三代皇帝,顺德帝,崇尚道教,修仙修魔怔了?,出行都不用太监和宫女,只用道童,道观一年修了?十几座,从京城修建到金陵,几乎要遍布到整个大奉。 去年,顺德帝还刚派了?一艘船出海寻仙,带走了?五百童男童女,至今也没?回?来。 隔着太极殿的门,季妄言看?见里面香火缭绕。 他?在门外请见后,由小道童进?入太极殿内通报,不过片刻,小道童便出来,与季妄言行了?一个道家礼,道:“太子殿下久等,凌霄道人唤您进?去。” 凌霄道人,就是顺德帝的道号。 每次季妄言听见了?都发笑——堂堂帝王,生?下来便富有?四海,竟痴迷这些东西,年年都要花费数十万两银子,用来熬制那?些虚无缥缈、返老还童的丹药,何其荒谬。 待到他?继位,他?会亲手把这些道人给顺德帝送去陪葬的,让他?们在阴曹地府继续修仙吧。 他?心藏杀机,但迈入太极殿内时,面上?却不怒不喜,平静的瞧不出任何神色来。 太极殿内极为宽敞,四周门户紧闭,一进?来,便能瞧见一副很大的阴阳鱼画卷,大殿最上?方有?一方矮案,案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内插着三根烟。 在矮案之后,坐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烟雾缭绕挡住了?他?的眉眼,待走近了?,才能瞧见他?的模样。 瞧见他?的第?一眼,便让人觉得太瘦了?。 太瘦了?,瘦的像是只有?一把骨头,人都要脱相了?,皮肉耷拉下来,脸颊上?还有?老年斑与深深的纹路,一张脸苍白干枯,像是一截朽木。 季妄言进?来时,脚步声放的很重,在矮案前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德帝没?有?回?应。 季妄言便安静地跪在矮案之前,跪着等——顺德帝不理人是常事,且等着就行。 他?等了?片刻,顺德帝没?睁眼,外面倒是又进?来了?一个小童,在顺德帝耳畔耳语了?几句之后,又退下。 半晌后,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季妄言没?有?回?头,他?听见那?人走到矮案、顺德帝的面前,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妄言背对着来人,讥诮的勾起?了?唇角。 是他?的好三弟,三皇子季子安。 季子安今年年方十九,比季妄言小一岁,眉目温润,下颌尖俏,有?几分女相,瞧着像是谦谦君子,满身文气,不似季妄言一般总是居高临下、睥睨着看?人,而是面容含笑,说话轻声细语,使人如沐春风。 他?与季妄言站在一起?,像是一只鹿站在了?狼的旁边一般。 不过,顺德帝也是一样的不搭理季子安。 季子安便也跪下,在季妄言的半步之后。 季妄言为太子,旁的皇子都要遵礼。 两人跪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顺德帝才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盯着他?们二人看?。 顺德帝临近知天?命的年岁,但身体状况却像是耄耋之人,空荡荡的只剩一层皮囊,开口说话时声线嘶哑,道:“你们二人为何而来?” 顺德帝修道时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季妄言便先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为漠北秦家小将秦七夜而来,据说秦家检举贪污,儿子愿为秦家调查此事。” 一旁的三皇子季子安赶忙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也是为此事而来,秦家为我大奉戍守边关百年,儿臣自当为秦家做些什么。” 季妄言冷笑。 丽贵妃的手也挺快的,他?不过比三皇子先了?一步罢了?。 看?来,丽贵妃也想让三皇子拉拢到那?位秦家小将。 而顺德帝掀起?眼皮,目光淡漠的在季妄言的身上?划过,落到季子安的身上?时多了?几分暖意,顺德帝道:“此事便交由太子殿下来做吧。” 顺德帝这般一说,季妄言的心反而沉了?几分。 每每他?与三皇子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顺德帝都会给三皇子,而此次,顺德帝这般顺利的给了?季妄言,季妄言并?未高兴失态,反而顿生?警惕。 一旁的季子安倒是失落,还有?些急躁:“为、为何不能让儿臣来办?儿臣不弱于皇兄的!” 媚骨娇嗔(重生) 第25节 他?此言一处,季妄言立刻道:“儿臣也这般想,三弟一贯聪慧,不若此案便由儿臣与三弟一起?来主审开办,左右都是为了?我大奉朝臣,不分是谁主办的。” 他?递了?根杆子,季子安立刻顺着便爬上?来了?,他?急迫道:“好!好,父皇,儿臣要与皇兄一起?来办。” 顺德帝的眼眸掠过季子安,沉沉的盯着季妄言看?了?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有?浓重的不喜,直直的刺在季妄言的脸上?。 季妄言毫不避让的站着。 年迈枯朽的帝王与野心勃勃的太子,只需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彼此眼底的深意。 你给我挖坑,我偏要拉着季子安一起?下去,你奈我何? 而季子安根本没?察觉到他?皇兄与顺德帝之间的交锋,他?有?些坏心思,但脑子也不够用,需要有?人时常提点,只把他?一个人提到季妄言面前是不够看?的,季妄言能一个人把他?耍得团团转。 而此时,顺德帝已经收回?了?眼眸,坐定,道:“那?便交由你们二人一道查吧。” 季子安大喜,道:“多谢父皇。” 季妄言行礼,面无表情的道:“儿臣告退。” 季妄言与季子安一路向后退,退出了?太极殿后,才转身向外走,季妄言嫌恶的甩动衣袍,将身上?的香火气渐渐甩散。 他?身后的季子安一出了?太极殿,便问道:“皇兄打算如何查此案?” 季妄言只道:“三皇弟可有?什么好建议?孤对此案尚是一头雾水。” 季子安脸上?一闪而过掠过几分得意,却只道:“子安亦是不清楚,皇兄这是要去哪儿?” “孤要去一趟国子监,取些东西。”季妄言将季子安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道:“明日,孤再去找秦小将军问话。” 季子安一双眼滴溜溜的转,没?有?讲话,而是拜别了?季妄言后,自己悄悄走了?。 一猜就知道,季子安是想先下手为强,趁着季妄言回?国子监,自己先偷偷去找秦七夜,试图先跟秦七夜打好关系,以此来拉拢秦七夜。 季妄言嗤笑一声,没?管季子安。 他?这三皇弟总是爱做这种蠢事。 他?不屑跟季子安争这些,而是出了?宫、一路纵马,去了?国子监。 他?到国子监的时候已是巳时,天?色明亮,他?纵马入国子监,经过雾松林,踏过边月湖,最后到了?学堂外。 季妄言到学堂窗外,立于马上?向窗内一看?,便看?见烟楣咬着毛笔的顶端,愁的脸都鼓起?来。 今日学的是九章算术,教他?们九章算术的夫子一向严苛,而九章算术,又难到离谱,寻常没?有?基础的人听都听不懂,烟楣显然又是个脑子不开窍的小蠢猫,此时十个手指头全用上?了?,愣是没?算明白夫子的题。 等到夫子公布答案的时候,烟楣肉眼可见的泄气了?,方才昂的高高的小脑袋一下子垂下去,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纤细的指尖将脸蛋撑的挤出来一块软肉来,她?歪着脑袋看?着讲台上?的夫子,仿佛在看?一根迷魂香在讲话。 看?不懂,还很困。 烟楣打了?个哈欠,貌美娇嫩的脸蛋都挤到一起?,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粉嫩的舌尖抻长了?在唇瓣上?乱舔,想要抻个懒腰,又记起?来这是在学堂,赶忙收回?了?胳膊正襟危坐,格外可爱。 季妄言低笑一声。 小蠢猫,睡不够么? 他?本不是有?什么耐心的人,但今日却愣是在雾松林里等了?半个时辰,等到午时下课。 他?瞧了?烟楣半个时辰。 小蠢猫挠头,偷看?别人写题算数,闲得无聊咬指甲盖,低头愁眉苦脸看?算数题。 几道算术题,能把她?逼的坐立难安。 就这点本事,能做什么官? 老老实?实?当他?的侧妃吧。 季妄言从马上?下来,让暗卫将他?的神驹带走,他?自己一人靠在雾松林的树干上?,偷来浮生?半日闲。 有?烟楣看?,那?夫子的声音都不觉得呱噪了?。 而这时,季妄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本以为是路过的夫子,没?有?在意,但是对方却在季妄言的不远处停下了?。 季妄言习武多年,百步之内一旦出现人,就会本能的去扫上?一眼。 他?正看?见周行止那?张清隽雅逸的脸。 季妄言的唇瓣微抿,原本含着几分笑意的丹凤眼渐渐凉下来。 正巧,远处有?钟声响起?。 苍苍雾松林,杳杳钟声午。 是下学的时候到了?。 台上?的夫子停止授课。 学子们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待到夫子走后,学子们才三三两两的活动着跪麻了?的腿脚,往学堂外走去。 烟楣与长乐一道往外走。 她?们二人并?肩而行,走出学堂的时候,长乐一眼见到了?站在雾松林的太子,长乐不由得高喊了?一声:“太子哥哥,你来等我么?” 而烟楣也同时一眼看?见了?一旁的周行止。 周行止之前并?未见到太子,此时他?眼里只有?烟楣,也根本没?去看?雾松林那?边的太子,他?快步走到烟楣的身前,盯着烟楣看?了?片刻,然后目光游离了?一瞬,随即语气生?硬的道:“烟楣,之前我约了?你,你不肯赴约,那?我便来找你——关于你退婚的事,我母亲不同意,这个月底,我母亲会差使媒人上?门提亲,你且在烟府内等着嫁我。” 第25章 [vip] 争风吃醋! 彼时正是午后时分, 学子们从堂前纷纷离开,脚步声与欢笑声, 偶尔还伴随着些许关于九章算术的争执声在耳畔扫过, 一?阵微风吹来?,雾松林的树叶都在微微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 身前的周行止还在讲话, 他神色冷清, 用一?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态度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烟楣,这些事, 容不得你?我来?做决定。” 他的声音像是被茶水冲过的树叶一?般,飘飘忽忽、打着旋儿落到烟楣的耳朵里,烟楣分明听见了,却一?点?都没入到脑子里, 她?的目光擦着周行止的肩侧向后落去,远远地落到了季妄言的方向。 季妄言靠在雾松树上,高大的雾松树枝干苍劲, 阳光透过葱郁的针缝落到他冷冽锋锐的脸上,长乐郡主兴奋地在季妄言身前蹦来?蹦去, 季妄言却根本不看她?,只远远的一?抬眸, 如捕猎的苍狼一?般, 瞬间将烟楣捕获进他的瞳眸中。 烟楣心头一?紧,她?怕季妄言又发?疯, 赶忙看向周行止。 周行止正蹙眉道?:“你?既已与我订婚,便当学着相夫教?子, 治理后宅,而不是每日与我寻麻烦,你?出身庶出,更要勤勉自身,端正做派,才可为我周家?妇——” 若是以前,她?听了周行止这话,定是要黯然神伤、怀疑不安的,她?一?直都因她?是个庶女而暗暗自卑惶恐,但现在,她?根本不在意周行止这番话了,因为她?知道?,是不是庶女并不重要,她?就算是庶女,只要找准方法,也能平步青云,就算烟桃是嫡女,走错了路,也是万劫不复。 周行止的话也并非是为她?考虑,她?能够感觉到,周行止只是想通过这种言论来?让她?“听话”、“低头”罢了。 但烟楣一?点?都不害怕,也不在意。 比起来?季妄言的凶残,周行止还差上一?大截呢。 她?原先喜欢这个人的时候,为这个人患得患失,现在不喜欢这个人了,反而渐渐瞧见了他身上的缺处。 他自诩公子,但傲慢无?礼,从不真正的将她?放在眼中过,她?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人黯然神伤呢? 烟楣便打断他的话,道?:“周公子,纵是有我父母之言,我怕是也无?法与你?成婚,我之前一?直未曾与你?言明过,我已是东宫属臣了,朝中有禁令,同入朝为官者,不可为夫妻,我已领了官袍与官印了,待到日后,我会向我父亲禀明,请母亲出面,与你?解除婚约的。” 她?看向周行止,本不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日后可能还要同朝为官,但是一?想到周行止当初总是贬低她?、瞧不起她?的样子,她?心里就生?气,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烟楣自知为庶女,身份低微,自不配周公子,便祝周公子日后去寻得良缘相配吧。” 她?伪装的功夫不到家?,嘴上说“自不配周公子”,但脸蛋上却挂满了“现在我是官啦轮到你?配不上我了”的小小傲气,小下巴一?抬,尾音都跟着向上扯。 像是只记仇的小坏猫,被人欺负了就偷偷用爪子抓人,因为爪牙还太小,所以没什么威胁性,只让人发?笑。 季妄言望见她?这幅张牙舞爪的做派,就觉得心里堵着的恼火轻了几分。 好楣儿,今日真乖觉。 季妄言原本压下去的眉眼又缓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到一?直在他面前吵闹的长乐身上,语气平淡的道?:“孤今日是来?寻孤的属官的,孤有正事要办,没空回国子监读书。” 长乐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她?的目光随着季妄言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便看到烟楣正和周行止说完话后,昂首阔步的走过来?。 周行止的目光一?直跟着烟楣走,他目光急迫的盯着烟楣的背影看,像是盯着一?个即将跑掉的贵重物?品一?样,分明慌得连手掌都攥紧了,但却硬是咬着牙站在原地没动一?步。 烟楣也不在乎他动不动,她?甚至都没分给过周行止一?个眼神,只一?路快步走来?,到长乐与季妄言面前时才停下。 “烟楣见过太子殿下。”长乐在一?旁,烟楣便行礼道?。 “跟孤走,有事吩咐你?做。”季妄言扫了一?眼烟楣,面上虽没什么情绪,但烟楣一?瞧见他就知道?,这狗男人心里舒坦着呢。 他就是这么好哄,稍微顺着他捧两?下,就能把他捧到天上去。 现在的季妄言一?点?都不凶啦,也瞧不出来?哪里聪明,很好糊弄的。 她?落后于季妄言半步,跟着季妄言走,唇瓣却不由得勾起来?。 他们俩走出去的时候,烟楣才记起来?她?竟未跟长乐郡主道?别过,方才季妄言一?叫她?,她?便跟着走了! 于是烟楣走过了两?步后,又匆匆回过身,与长乐道?:“郡主,烟楣先随殿下去办公务了。” 长乐站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她?瞧见太子哥哥走在前面,头都不回一?下,但步伐却放的慢了些,让烟楣回身说话之后也能跟上,烟楣自然地跟在她?太子哥哥身后,回眸时笑颜如花,她?本就生?的明媚惹眼,现下一?笑,那眉眼间的风情便绽开,明晃晃的,如一?碗清酒,甜香迷醉。 森森绿林里,远远钟声起,他们二?人相伴,一?路走进雾松林里,苔痕上阶绿,鞋履映草色,他们从林间小道?往国子监外?面走,像是要一?直走出很远,走到长乐跟不上的地方去。 她?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只是那声音落下时,季妄言与烟楣都已经走远了。 长乐心里莫名的不舒坦起来?了,她?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自己宽大的国子监红色学子服的袖子,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捋不出来?缘由。 而这个时候,在长乐身后的周行止动了。 他在跟着烟楣走。 他的脚步有些许踉跄,一?双眼直直的盯着离去的烟楣的身影。 他之前就已经听烟楣说了,烟楣随太子为东宫属臣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知道?原来?同朝为官的男女不能成婚。 他乍一?听到这话,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的响,如同被人以利锤砸过一?般。 他竟不能娶烟楣了。 他...他本身就是不喜欢烟楣的,之所以想娶烟楣,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没错,是为了报恩,但是,他的母亲很喜欢烟楣,他不能不娶烟楣。 他要听母亲的话的。 周行止的脑子渐渐动起来?,他想,可以有别的法子的,既然男女都同朝为官时不能成亲,那让烟楣辞官不就可以了? 他的才学,足够榜眼探花,甚至可争状元,日后他定能平步青云。 而烟楣不过是点?了一?个东宫属臣的官儿而已,一?个通事舍人,能有什么前途呢? 远不如嫁给他,做他的正妻。 媚骨娇嗔(重生) 第26节 他可以让烟楣成为被所有人艳羡的女子,烟父后院里的那群庶女们都会很嫉妒烟楣的,享受被人嫉妒与被夫君宠爱,在宅院里当呼风唤雨的夫人,这不是烟楣最想要的吗? 周行止一?念至此,便加快步伐,跟上了烟楣。 他要说服烟楣,辞官与他成婚。 周行止快步跟上烟楣,想要与烟楣诉衷肠的时候,季妄言已经让暗卫把他的马牵来?了。 他在拿下这个案子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怎样把秦七夜拉到他的麾下”,而是,他可以带着烟楣出去四处转转了。 他的好楣儿,都没有出去玩儿过、瞧瞧这大奉盛世呢。 “今日孤带你?出去查案。”季妄言道?:“想不想听听是什么案子?” 说话间,季妄言把他的神驹牵来?。 他的神驹高大威猛,比烟楣要高出一?个头去,能直接将烟楣的上半身都挡住,一?个蹄子有烟楣半个脑袋一?般大,瞧见了烟楣,便与烟楣“哼呵”的喷粗气。 烟楣记得这匹马,之前在打马场的时候,这匹马人立起来?,直接将季妄言的对?手从马上踢下来?,那位倒霉的对?手似乎断了两?根肋骨来?着。 她?自己一?个人会害怕这么高大的马,总感觉会被它一?蹄子踩死,但是站在季妄言身边就不怕了,甚至还伸出手去摸那匹马的毛发?,光鲜顺滑,入手处还有热腾腾的肌肉,它一?走起来?还会动,烟楣惊了一?瞬,又去伸手摸。 “有没有听孤说话?”季妄言不满的“啧”了一?声,伸手去捏烟楣的后脖颈。 胆大妄为。 这世间敢在他身边走神的,迄今为止也就烟楣一?个。 烟楣后脖颈纤细单薄,那块白皙的皮肤像是玉色一?般,季妄言的手指一?贴上去,她?就“咯咯”的笑,躲了一?下后道?:“听~见啦,季妄言,你?要办什么案?” 她?一?笑起来?,万种风情皆凝于眼尾,金光穿过一?簇簇针状的碧绿枝叶,细碎的落在她?的脸上,浮光掠过,如静影沉璧。 季妄言晃了一?瞬的神,然后才道?:“秦家?,漠北秦家?的贪污案,很有意思的一?个案件。” 烟楣对?朝中之事都不了解,但是听说过漠北秦家?的威名,大奉四面环敌,所以四面都由朝中名将把守,漠北秦家?,东倭萧侯,西蛮裴氏,南陈侯府,都是名将。 其中漠北萧家?是历经三朝的老将,她?虽未闺阁之女,但也听过许多?。 “如何有意思?”她?凑过来?问。 她?凑过来?时,粉嫩嫩的唇瓣还向上勾着,季妄言瞧见她?唇瓣上一?片水色,瞧着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烟楣应当是用紫罗兰花瓣,与蜜露做成的。 又甜又嫩。 “漠北秦家?嫡子,秦七夜,少年成名,在漠北已是一?代小将了,成为名将指日可待。”季妄言有意告知她?一?些朝堂内幕,他的小狸奴一?门?心思要当女官,对?朝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行。 他道?:“他此番进京,是因为漠北的军饷被贪污的厉害,从京城到漠北,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人,一?趟军饷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层层剥削而下,迟早会出问题。” “大奉这么多?年一?直繁荣昌盛,威震四海,没有战争,朝堂中的人胆子越来?越大,贪欲越来?越难以满足,武器、粮草物?资这方面,一?直都在被克扣。” 其中以世家?门?阀之人下手最多?,这些门?阀日益壮大,如同蛀虫一?般,一?直在啃噬大奉的血肉。 这件事,朝堂内的人其实都清楚,但是没到出事的时候,所以那群人都学不会收敛。 只有闹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杀几个人,见一?些血,才能使风气为之一?肃。 不过季妄言心里清楚,贪污受贿这四个字是永远杀不完的,只能说杀一?茬儿罢了,迟早,还会长出下一?茬儿的。 “一?直在被克扣,那会克扣多?少呢?”烟楣问。 她?对?这些毫无?所知。 “大奉兵马强盛,光是兵力人数,便有近十万。”季妄言道?:“老兵赡养,兵马粮草不提,单说这些在边疆戍戎的将领一?年的吃穿,便要有百万两?,大奉每年的税收都在养这些兵,但是真正到他们手上的,不过四成左右。” 季妄言说到此处是,锋锐的丹凤眼中掠过几分讥讽:“盛世必衰,层层剥削罢了。” 顺德帝一?心修道?,自从十年前就不怎么理会朝政了,左右大奉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根本没什么战事,他一?个守城之君,打不出去,干脆便在大奉京城内作威作福算了。 早些年顺德帝修道?之前,还广开后宫,三年选两?次后宫,那时候后宫的女人多?的要命,但他就是生?不出什么孩子,满打满算,顺德帝一?共只有五个孩子,三个皇子,两?个帝姬。 后来?顺德帝这身子越来?越败,他就转而去修道?了,朝中大事一?概不理,只偶尔生?了大事,过去看一?眼,剩下的全凭文武百官互相拉扯。 现在这大奉还没玩完,都要靠下面那些办实事的大臣,和他母后坐镇后宫,但凡这朝中出一?个根子不正的贼子,给顺德帝吹一?吹耳旁风,大奉都得乱上一?乱。 比如去岁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仙的道?士,让季妄言想起就心烦。 也就是那道?士走得早,否则待到他继位,得把那道?士吊起来?一?刀一?刀庖了。 至于后宫出不出祸水倒是不用担心,顺德帝现在那德行,早都幸不了任何女人了。 烟楣听到他说的话,惊的捂住了下半张脸,道?:“贪这么多?!都有谁贪了呢?” 那岂不是将士们都要吃不饱饭了? 季妄言还待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周行止追过来?了。 想到周行止,季妄言心底里涌上一?阵烦躁。 他很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个人。 同为男子,他一?眼就能勘破周行止的表里不一?,和周行止眼底里涌动着的,对?烟楣的渴望——那是雄性猎者的本能,在见到烟楣时,任何男人的眼眸里都会绽出光芒来?。 那种光芒,不停的刺着季妄言,让季妄言每一?刻都会升出几分戾气来?。 他不想动用他的权势来?碾死周行止,这会让他觉得他赢的很空泛虚假,他分明是靠自身的本事征服烟楣的,是烟楣心甘情愿去拒绝周行止的,而不是他从中做了什么。 他喜欢看烟楣拒绝周行止时的眼神,生?机勃勃且锋芒毕露,纵然爪牙没有那么尖锐,但呲人的时候也颇有些看头。 当然,他更喜欢烟楣拒绝了周行止之后,便过来?奔向他的样子。 所以这一?场争斗中,他不想出场,他想做那个一?直神隐在后面的最终赢家?,摆出来?一?张从头至尾都不将周行止放在眼中的脸来?,仿佛根本不在意周行止这个人一?样。 这才是胜利者的姿态,赢的毫不费力。 他也希望周行止聪明点?,能知难而退。 但偏偏,周行止还要过来?。 烟楣本是好奇季妄言所说的贪污案的,但突然间,季妄言停住了脚步,在原地驻足。 烟楣转头去看季妄言。 彼时他们身处于雾松林的石板小路上,季妄言身侧是安静停下的黑色神驹,四周是静谧幽怨的雾松林,季妄言停下步伐,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季妄言平时懒散懈怠时,唇边会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瞧着有一?种早已看遍世间繁华,所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傲慢,而当季妄言沉静下来?,定定的望着她?的时候,藏在他冷戾恣意的外?表下的沉稳与峥嵘便悄悄探出几分,独属于他的,高位者的气场便悄无?声息的将烟楣捕获。 烟楣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升腾的占有欲。 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 不知什么时候,季妄言身后的马匹缓缓走过来?,站在了烟楣的身后。 周行止赶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么一?幕。 那匹高大健壮的黑马立于小路上,横着直接将小路给挡死了,而他看见在黑马之后,一?双武靴逼向玉色浅口履鞋。 健壮的马腹几乎挡住了烟楣的大腿以上的所有部分,他只能看见季妄言逼向烟楣,然后低下头,将烟楣摁在了马背上。 烟楣“呜呜”的叫声在静谧的雾林小路中蔓延开来?。 周行止骤然僵硬住脚步。 他满腹的话和脑子里的思考全都在这一?瞬间僵持住了,只剩下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在远处的马匹之后,季妄言将烟楣抱在怀里凶猛的掠夺亲吻,他身量太高,迫使烟楣攀附他的脖颈,她?的背被牢牢地摁在马背上,烟楣如被扼住脖颈的小猫一?般,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而季妄言那双锐利冷冽的丹凤眼,透过马匹的鬃毛与马鞍,阴戾森然的望着周行止。 —— 寂静的雾松林里,夏日燥热的空气与灼热的阳光被枝丫挡拦住,略显潮湿的草木香气在密林中沉淀,烟楣不知道?季妄言为何突然吻她?,但是她?抗拒不了季妄言。 她?被季妄言吻到失魂落魄,身体毒性在渐渐侵蚀她?的脑海,她?听见季妄言垂着眸看她?,用一?种低沉沙哑的语气问她?:“好楣儿,喜欢孤这样亲你?吗?” 第26章 [vip] 他是头恶狼 烟楣身体?内的毒完全被勾出来了。 她?是一只馋嘴小猫, 经不住任何撩拨挑逗,季妄言拿出一根鱼干吊一吊, 就把她?急的夹着尾巴喵喵乱叫。 她?毫无章法的靠近季妄言, 去乱啄季妄言的下颌,试图继续,但季妄言不动, 只又问了她?一遍。 “好楣儿?。”季妄言加重了捏她?腰的力?道, 问:“喜欢孤这么?亲你?吗?” “喜、喜欢。”烟楣被他掐的哭哭啼啼,急迫的伸出爪爪去抓他的脸, 试图把他的脸抓下来,继续与?她?亲吻。 她?喜欢与?他亲吻, 他的吻带着他独有的侵略性,魂魄都将被占有,空荡的水囊会被填满,他可以带着她?攀上云巅, 让她?见?到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但季妄言却没有再亲吻她?。 烟楣看见?他的眼眸中闪出一丝亮光,混着得意快慰,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兴奋到头皮都在颤栗。 她?隐约间察觉到不对,但季妄言却不给她?思索的机会, 直接将她?摁在胸膛里?,带着她?飞身上马。 她?尖叫着攀住季妄言的肩膀, 缩在他的怀抱中, 任由他抱着她?纵马离开,她?的肩背与?头撞在季妄言宽厚滚热的肩膀上, 听着季妄言有力?的心跳。 马背的颠簸让她?足尖都紧绷起?来了,季妄言用力?的揉着她?的腰, 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里?一般,低头用下颌蹭着她?的额头,他的胸腔里?似乎有一种快活的气息在涌动,所以他说话时,语调都是向上昂着的。 “乖楣儿?,坐稳。”他掐着她?的腰让他坐于他身前,从?后方贴着她?的太阳穴,呼吸急促的道:“孤给你?,都给你?。” 烟楣想起?之前在藏书阁里?的一阵荒唐,顿时红了脸,她?用袖口掩面?,道:“不要叫别人瞧见?。” 他们若是这般从?国子监疾驰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看见?,那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季妄言现在浑身血液沸腾,便干脆调转马头,带着她?回了国子监的紫竹园。 紫竹园烟楣之前就来过一次,那一次是因为白月明的事情,这一次,是烟楣身上的毒,与?季妄言蓬勃的欲。 季妄言是头恶狼。 他时年二十岁,正是龙精虎猛,不知疲惫的年纪,过去二十年又一直沉迷武道,未曾瞧见?过紫罗兰的芬芳,现在一瞧见?烟楣,就好似陷在了一滩沼泽里?。 他在被吞没。 —— 烟楣与?季妄言入了紫竹园的厢房里?后,季妄言的暗卫们便从?暗处退出来,退到了园外。 太子殿下早有吩咐,在太子殿下与?烟楣姑娘独处的时候,不允旁人靠近。 暗卫本以为太子殿下在厢房内最多待一个时辰便能出来,但谁能想到,足足两个多时辰,里?面?都没人出来。 媚骨娇嗔(重生) 第27节 到了第三个时辰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暗了,夜幕四合,金乌坠山,太子殿下才从?院内出来,远远地和他们比划了个手?势。 烧水,膳食。 暗卫们便动起?来,风一样扑向水壶与?膳堂。 季妄言左手?提着热水,右手?提着食盒,从?门?外走进来时,烟楣还?在睡。 她?躺在床榻上,裹着季妄言的被子,发丝黏在泛着满是润湿的汗水的肩膀上,一张小脸上泛着嫣红,长长的眼睫微微卷起?,粉嫩的脚趾压在床沿上,探出那么?一点点足尖,明晃晃的刺着季妄言的眼。 夭桃浓李倾城色,当许花间第一流。 季妄言喉头一滚,放下热水桶与?食盒,又走向了床榻。 可怜的小烟楣。 —— 一个时辰后,季妄言又叫了一次热水。 此?时已是戌时中了,天上一轮明月探新芽,千点繁星映光华,烟楣被季妄言哄着,一路抱着去浴桶里?沐浴。 她?哭的厉害极了,哽咽着去咬他,又没什么?力?道,只在他的手?臂上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好楣儿?。”季妄言把他这辈子听过的软话全都说了一遍了:“别哭了,小祖宗,是孤不好,孤不该欺负你?。” 烟楣偏过脸去闹别扭,不看他,只抽抽噎噎的哭。 季妄言自知是他将她?欺负狠了,不好好哄一哄,烟楣能哭上一晚上,便任劳任怨的替烟楣沐浴更衣,擦干绞发,又将人抱到塌上,去取了膳食回来,最后将烟楣抱到怀里?,哄着喂烟楣用膳。 烟楣累极了,一见?了膳食,两眼都泛光,把纤细的腰肢吃到肚皮鼓鼓,吃到最后,又被季妄言喂着喝参汤。 参汤味道太冲,烟楣嫌弃的偏过脸,白嫩的脸都皱成一团。 “这是补身子的。”季妄言哄她?:“好楣儿?,喝一盅汤,晚间睡得好。” 他的小狸奴身子薄弱,这单薄的腰背让他都不敢下狠手?去掐,还?是多吃一些,吃成肥嘟嘟的样子,抱着也舒服。 烟楣蹙着眉头喝了两口。 见?她?喝的实在费力?,季妄言便将参汤放下,抱着肚子鼓鼓的烟楣回了床榻间,哄着吃饱喝足的小猫猫睡觉。 烟楣累极了,一到了床榻间,一扭头便昏睡过去。 她?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时,季妄言已晨起?去练武了,通拳开背时的风声几乎要透过窗外传进来,烟楣歪在床榻间,想起?昨日的场景,顿时一阵面?红耳赤,捂着脸转过身,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锦缎被子里?。 季妄言晨练过后,回到厢房内,便瞧见?烟楣把自己整个人都拱在被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左扭右扭拱来拱去,他把被子掀开,就看见?烟楣尖叫着把自己的脸捂上了。 小蠢猫炸毛了。 她?什么?样子都可爱,季妄言喜爱她?喜爱的不得了,膝盖向床榻上一压,便胡乱的亲烟楣的脸,亲烟楣捂着脸的手?:“好楣儿?,现在害臊什么?,昨夜是谁被孤抱着洗干净的?” 烟楣听不得这种话,她?把手?指张开两条缝隙,透过缝隙怒视季妄言,但正对上季妄言在晨曦间明朗的脸颊,以及英姿勃发的肩背。 他很美。 是那种每一丝肌肉都被精心雕琢过的、强大的美,野心勃勃又充满欲念,每一个眼神里?都带着侵略性,他们俩一对上视线,烟楣便觉得后腰发烫。 季妄言更烫。 他轻叹了一口气,还?没开始,便已经讲起?了软话,提前哄了。 “好楣儿?,都是孤不好,不要哭。”他说。 可怜的小楣儿?。 足足到了巳时,他们才沐浴用膳。 季妄言是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现在只想抱着烟楣再回去躺着,而不是爬起?来去处理秦七夜的贪污案。 但他还?要去。 “走吧。”季妄言道:“去秦府。” 巳时中,季妄言与?烟楣同骑马,从?国子监去了秦府。 烟楣之前上过两节马术课,骑术已大大增长了,虽说不敢纵马狂奔,但骑一匹马慢悠悠的走不是什么?问题。 大庭广众之下,季妄言不能带着烟楣与?他共乘一骑,所以季妄言便放慢了马速,跟烟楣一起?慢悠悠的走向秦府。 秦府位于白虎街,这街巷季妄言很熟悉,他幼时常窜过来玩。 白虎街多住的都是武将,他母族出身武将世家,这一排的宅院里?,个个儿?都是武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这群爽朗的叔叔们还?不把他当成太子看,有的还?会偷偷塞糖给他,但随着他第一次拿刀杀人以后,他再见?到这些叔叔们,他们就都与?他见?礼了。 现在他这个岁数,那些叔叔们再见?他,连头都不敢抬。 所以季妄言也没有去在别府门?口逗留的意思,若是瞧见?了那群叔叔们,还?得和他们交谈,他已经够耽误时间了。 再拖延下去,他那位三皇弟以及那位秦小将军估摸着要等急了。 季妄言和烟楣的马走到秦府门?口后,季妄言翻身下马,烟楣咬着牙自己翻下来——她?翻下来的时候,季妄言就在一边看着,眉宇中带着几分骄傲。 嚯,小猫儿?长大了,都会翻身下马了。 他们俩才刚在府门?站定,便有一位老奴走上前来,姿态恭敬的道:“老奴见?过太子殿下,恭迎太子殿下。” 秦府虽然在漠北,但是京中也有留下奴仆,用来照看房屋,洒扫宅院,此?次秦家小将回京城后,便回了秦府居住。 秦家老奴脊背佝偻,老眼昏花,瞧着都有古稀之岁了,一边跪下行礼一边道:“我们秦小将军还?在重伤,现在塌上休息,不能跪迎,还?请太子殿下莫怪。” 季妄言声线冷淡的道:“带路。” 烟楣安静的跟在季妄言身后。 她?现在的身份是季妄言的属臣,属臣,在某种情况下,与?奴婢、家仆、长乐的伴读无异,她?只管跟在季妄言身后听吩咐就是了。 老奴带着季妄言与?烟楣往内宅的方向走,走到了一处厢房前停下了。 夏日里?,厢房门?户大开,他们一走近便能感觉到阵阵凉气,想来里?面?是用了很多冰盆降温,他们三人才刚走近,烟楣就听见?里?面?有人大声说话。 “秦家兄弟,你?不用有顾虑,有什么?话,都跟本皇子说,本皇子一定会让你?们秦家沉冤得雪的!” “至于太子——你?别信太子的话,太子可是个凶恶残暴的人,他哪儿?会体?谅你?们这些秦家兵呢?你?听本皇子的,你?把证据交给本皇子,本皇子定能让你?们秦家沉冤得雪!” 他把“沉冤得雪”这四个字咬的很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但厢房里?的人却没有回应。 烟楣走在季妄言和秦家老奴的身后,她?听到里?面?的三皇子骂太子的时候,小心的瞥了一眼季妄言的后背。 以她?对季妄言的了解,她?觉得,季妄言听见?了这话不会动怒的。 因为季妄言...凶狠又狡诈,在不能弄死?猎物之前,从?不会露出獠牙。 就像是之前的白月明,他明知道白月明有问题,还?留了白月明那么?久,就说明季妄言是个很能隐忍的人。 他不怕被人害,他反而怕那些人不害他。 他永远野心勃勃,永远战意腾腾。 烟楣的念头才刚转到这里?,又听见?三皇子喊道:“秦七夜!你?起?来干什么??御医说你?要好好躺着。” 厢房之内,三皇子正在苦口婆心的和窗边的人讲话,恰好看到对方站起?来了,三皇子又惊又喜。 他昨天就来找秦七夜了,说了一天一夜,秦七夜终于动起?来了! 他要抢在皇兄前面?来拿下秦七夜! 对方没有去回应三皇子的喋喋不休,而是站起?身来,从?床榻间走到房门?旁。 他没有走出门?,只站在门?内的阴影中,远远地看向走过来的季妄言和烟楣。 大奉太子,和一个女官。 他牢记父亲交代给他的话,向大奉太子鞠躬,道:“秦家小将,秦七夜,见?过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还?边疆枉死?的秦家将一个公平,为死?在贪污的大奉将领沉冤。” 三皇子先是惊愕,随即如玉郎君的脸都跟着扭曲了。 第27章 [vip] 退婚 秦七夜在?打量太子?的时候, 太子?也?在?打量秦七夜。 季妄言早些年在?宫宴上见过秦七夜,秦七夜生的不算十分秀气俊朗, 他面容冷硬, 生了一?张端正的脸,少年老成,面上有疤。 他像是漠北的战马, 沉默而凶猛, 日日奔赴在?沙场,能跨越最?长的战壕, 也?能人立而起踹塌敌人的胸膛。 秦七夜会是未来的秦家大将,皇后是这样与他说的,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秦七夜与季妄言差不多高,都是直顶门框的高度,但他却比季妄言宽阔很多,手臂上壮硕的肌肉几乎有三皇子?半个脑袋大。 他面上缠着纱布, 一?只眼瞎了,左脚也?跛了,行走间?十分不稳, 但他还是站在?门口,向季妄言行礼, 然后缓缓跪下?。 一?旁的秦家老奴与烟楣赶忙退让到一?边去,不敢站在?秦七夜的身前受这个礼。 烟楣立到一?旁时, 以眼角余光瞧见季妄言将秦七夜扶起来了, 她听见季妄言道:“孤与三皇弟受父皇之命,来办秦家检举的贪污案, 沉冤昭雪是我们?该做的事,小秦将军不必跪, 秦家将为大奉献命,皆为我大奉功臣,小秦将军为他们?而来,也?不该跪孤,反而,是孤该向秦小将军见礼。” 季妄言说话间?,整理衣袖退后一?步,向秦七夜一?躬身到底,道:“孤当?为大奉子?民谢过将军。” 烟楣站在?季妄言的侧后方,偷偷去看那位用纱布包了满脸的小将军时,瞧见他仅剩的那只眼里含着水光。 他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内受了季妄言一?拜。 他身量高,肩膀宽阔,臂膀粗壮,如同一?头猛虎一?样,几乎将整个门板都给?挡住了,待到季妄言行完礼,他便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扶起季妄言。 秦七夜扶起季妄言的时候,烟楣在?秦七夜的眼里看到了六个字:士为知己?者死。 季妄言的这一?礼,这可比三皇子?刚才那虚无缥缈的一?堆话有用多了。 一?想到三皇子?,烟楣的视线就往门内瞟了一?眼,正好瞧见那位三皇子?的脸。 她早就听说过三皇子?,最?早是因为白月明那件事,她在?长乐郡主的口中听说过三皇子?,据说三皇子?和太子?之间?关系很差,双方内斗的很严重。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三皇子?。 她本以为,能和季妄言斗的风生水起的皇子?,也?应当?如同季妄言一?般心机阴沉手段狠辣,但是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张天真到根本藏不住任何情绪的脸。 三皇子?今年不过十八岁,甚至还没到弱冠的时候,比季妄言还小两岁,眉长又?细,脸蛋是标准的美人鹅蛋脸,有些女气,此时正一?脸愤怒的看着季妄言和秦七夜。 显然,他是因为他提前到、劝了秦七夜很久,但秦七夜根本不理他,反而对后来的季妄言如此投机而生气。 三皇子?的表情和心理活动都如此好读,让烟楣有些许惊诧。 就这样脾气的人,真的能跟季妄言打吗? 媚骨娇嗔(重生) 第28节 莫非是这三皇子?是个表面好懂,内里狡诈的人,只是在?演戏? 烟楣几个念头急转间?,那三皇子?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略显疑惑的拧起了眉头。 显然,他是在?想烟楣是谁——季妄言以前身边可没有什么女官,这人连宫里带出去的奴婢都不爱用,突然来了个女官,难免让人多想。 烟楣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而这时,季妄言已经与秦七夜一?道迈入了秦七夜的厢房之中了,她赶忙跟在?季妄言的身后。 秦七夜被季妄言扶着坐在?了靠墙的床上,季妄言与三皇子?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们?两人落座了之后,烟楣便坐在?了季妄言的下?首,一?旁的老奴则为季妄言、三皇子?、烟楣端茶倒水。 众人落座于后,季妄言还与秦七夜寒暄了一?些旁的事情,大概都是漠北军中哪里如何如何,秦七夜的父母如何之类的不痛不痒的话题。 烟楣小心地观察秦七夜,发觉秦七夜多数时候虽然寡言,但是在?问到漠北的时候,话会多一?些。 他对漠北情感很重。 而太子?与秦七夜这些话才说了几句,一?旁的三皇子?便急躁的打断他们?的话,道:“太子?殿下?,不要?总是叙旧了,现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破案,要?抓住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 秦七夜被打断了话题,唇瓣微抿,似乎有些遗憾,而季妄言顺势道:“小秦将军,既如此,便说一?说你从漠北而来,带回来的证据吧,父皇已经将此案交于孤与三弟一?起着手查办,我们?二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秦七夜的目光飞快瞥了一?眼烟楣。 烟楣不知道他为何看她,但随即,她便听到三皇子?道:“太子?,此事严密,弟弟的心腹都未曾带进来,你的这位小女官还是出去吧。” 烟楣这才明悟过来秦七夜那一?眼是何用意。 她的身份不配坐在?这里听。 她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她确实没有参加这些事情的资格。 “你的人你信不过,孤的人,孤信的过。”季妄言根本就没看烟楣,甚至都没看三皇子?,而是看向床榻上的秦七夜,道:“若是有消息从她这里走漏出去,自当?由孤一?力承担后果。” 烟楣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刚弯下?去的腰又?挺起来了。 三皇子?气得脸色更红了,横眉冷对,一?副很想发火的样子?,但又?因为太了解季妄言的秉性,所以忍了。 烟楣偷偷瞥了一?眼季妄言,就看到季妄言冷厉的下?颌线。 季妄言这个人,真是—— 烟楣的鞋尖在?地上碾过两下?,红着脸想,太嚣张了,讨厌死了。 有季妄言担保,秦七夜才继续道:“臣的证据可以拿出来,但臣的证据拿出来之后,太子?真的能为臣洗刷冤屈吗?” “自然。”季妄言还没有说话,三皇子?便急急抢话道:“你且拿出来,太子?若是做不到,本皇子?也?会做到的。” 烟楣又?扫了一?眼季妄言。 季妄言面色沉静,不见喜怒。 烟楣又?开?始怀疑自己?,这个三皇子?他是真蠢,还是在?装蠢啊? 秦七夜沉默片刻,道:“我们?收集了很完整的证据,我一?直在?被追杀,也?是因为这些证据。” 说话间?,秦七夜看向了一?旁的秦家老奴。 秦家老奴佝偻着背,走到了一?旁角落的箱子?里,把那箱子?捧过来,放在?窗口矮榻上的矮桌上,然后将箱子?打开?。 三皇子?等不及,便凑到箱子?前面抻着脖子?去看。 箱子?里面摆了厚厚的账本,以及一?些血书,还有一?个个官印。 官印不离身,除非人死,所以这里的每一?个官印,都是一?条人命。 三皇子?一?看到这半箱子?的官印,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一?拿起一?份血书来看,脸色都越看越白。 无他,因为这信封上弹劾的是当?朝左相,以及牵扯到了一?部分朝廷官员,几乎都是位高权重,且都出身门阀世家。 几乎半个朝堂的人都在?这上面了。 这谁动的起?就算是顺德帝瞧见了这份名?单,都要?重新放回去的,硬要?动的话,估计只有北典府司的人能动,他和皇兄都还嫩了些。 秦七夜从三皇子?拿到血书之后,便一?直在?看三皇子?的脸色,待瞧见三皇子?迟疑着将血书放回箱子?里去之后,秦七夜的脸上闪过几分失望与难堪,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那位太子?。 太子?便一?直坐在?原处,没有动,只安静地抿着茶。 秦七夜只能瞧见季妄言冷冽的侧脸。 他对太子?有些耳闻,性子?暴戾,手腕狠辣,做事雷厉风行,苛待下?人,种种流言都表明,这位太子?并非是好相处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愿意为了秦家军,为了那些死在?沙场上都不会有人收尸的贱民而得罪半个朝堂吗? 而这时,秦七夜便看见那三皇子?突然从箱子?中又?拿起了一?份血书,转而递给?了季妄言,道:“皇兄,您瞧瞧吧,看看您怎么还秦家军清白。” 他显然是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都丢给?季妄言,自己?不打算管了。 反正他不做,顺德帝也?不会罚他,但是太子?不做,顺德帝会罚太子?。 烟楣听见这话时,眉头都跟着拧起来了。 他们?大家分明都是在?为了大奉办事,为了秦家军办事,所有人都应该齐心协力往一?处使才对,但是这三皇子?却因为事情太难,而直接丢给?太子?,还用这种语气幸灾乐祸的讲话,摆出来一?脸看热闹的态度来。 在?漠北国难当?头、人命都填进去这么多的情况下?,还要?搞针对分裂,真是让人讨厌! 她还有些担忧这位小秦将军——与他们?漠北性命攸关的事情,那一?条条人命,被当?成烫手山芋一?样推诿,丢弃给?别人,小秦将军会不会难过? 但她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包裹在?纱布下?的头。 他连表情都没有,只有一?只眼露在?外面,也?没看烟楣,只定定的看着太子?。 他要?看太子?会不会接。 而下?一?瞬,季妄言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手自然地接过了三皇子?手里的血书,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一?般,神色如常的拿过那张纸,他甚至还没看上面的内容,便道:“孤说过了,既然孤来了,拜过了漠北英魂,便当?为漠北做些事情,不管有多难,孤都会办。” 说话间?,他直接站起身来,将那纸放到箱子?里,然后将箱子?抱起,他道:“孤要?在?书房整理这些证据,秦小将军可要?一?起来?” 秦七夜掩盖在?纱布下?的面颊抽动了两下?,他呼吸沉重的站起身来,不顾自己?的伤腿下?了床榻。 他要?跟着太子?一?起。 季妄言无视了三皇子?,走向书房外,烟楣也?无视了三皇子?,昂着下?颌跟着季妄言走。 烟楣此刻在?心底里判定,这个三皇子?是真蠢!不管是不是演的,都蠢得让人讨厌! 而三皇子?被留在?厢房内,神色变幻了片刻后,还是咬着牙跟上了他们?。 这些证据,还是要?看看的,万一?有点能用上的呢? —— 烟楣随着季妄言进了秦家的书房,整理了一?整个下?午,才整理出了一?份名?单来,那名?单上的人看的她头皮发麻,光是想想都血液加速。 名?单出来的第一?时间?,三皇子?就找理由溜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传递消息去了。 烟楣只看着那名?单发呆。 这些人,难不成真的... “烟楣。”季妄言整理完了所有东西后,突然道:“你先?回烟府,明日孤叫你。” 烟楣看了一?眼书房里的季妄言与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秦七夜,便明白,季妄言是有话要?与秦七夜单独说。 她乖乖的应了一?声“是”,随即回了烟府,那位秦府的老管家亲自送她。 她回到烟府的时候,乘坐的是秦府的马车,她的两位庶兄在?府门口接她。 一?见她下?马车,一?位庶兄去送秦府的老奴,一?位庶兄与她低声问道:“阿兄听闻你去跟太子?办大案了,可有什么风声?” 烟楣的后背骤然一?紧。 “没有!”她想起了季妄言当?时和秦七夜的保证,立刻道:“阿兄,我不能讲的。” 庶兄愣了一?下?,赶忙点头道:“对对,是阿兄不好,阿兄不该问,你且去趟书房,父亲寻你。” 说话间?,庶兄亲自将她送到书房门口,却并没有跟进去。 烟楣便踩着九曲回廊,又?进了父亲的竹林。 烟父的竹林幽静深远,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烟楣敲门而入时,烟父正坐在?案后看书。 烟父不管在?何时,都是一?副沉静稳重的文人姿态,见烟楣过来了,便随意问了一?些不涉要?害的其他的问题。 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烟父自己?清楚。 比如秦小将军身体?如何,太子?待你如何,可有觉得哪里不方便之类的问题,烟楣一?一?作答之后,烟父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烟楣,然后道:“楣儿?,你走的路,比你两个哥哥都好,且要?听太子?殿下?的话。” 烟楣自当?点头称“是”。 “今日起,每月给?你拨五十两银子?,供你花销,出门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烟父说完后,又?道:“你姐姐过些时日便要?与西江候世子?成婚了,你日后,可与西江候世子?结交一?番。” 烟父还不知烟楣、烟桃、西江候世子?之间?那些提起来都让烟楣觉得恶心的事情呢。 烟楣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 ,只躬身行了个礼,道:“是。” 顿了顿,烟楣又?道:“启禀父亲,女儿?有一?事,想求父亲。” 烟父道:“只管说来。” 烟楣站直身子?,尽量让自己?瞧着平静些,道:“女儿?已是东宫属臣,日后前途无量,不想被婚事束缚,还请父亲,为女儿?与周公子?退婚。” 第28章 [vip] 撕逼大战 烟父有些?意外, 撩起?眼皮看了眼烟楣,并未问为什么?, 只是沉吟片刻后?, 道:“为父可以答应你,但你要记得,周行止才学傍身, 又?有圣上亲点, 日后?定会与你同朝为官,你且要记得分?寸, 不可太过得罪。” 烟父其实很?看好周行止,这是个能栽培的苗子。 烟父思索了片刻后?, 还是不想?放弃周行止,便道:“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带周行止来见一下我,若是他没意见, 我可收他为学生,就算没有翁婿的缘分?,也有些?旁的缘分?。” 烟父是个很?会栽培党羽的人, 他现下给周行止的不过是几十两银子,一些?便利而?已, 但日后?周行止一旦扶摇直上,还给他的却是百倍。 “是, 女儿会去?亲自问他的。”烟楣对烟父这“无一疏漏、算计到底”的性子算是了解, 所有能做利益交换的东西烟父都不会错过的。 “嗯。”烟父先是满意的点头?,随即又?道:“今晚回去?早些?休息, 明日抽个时间去?瞧瞧你姐姐,你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 你们姐妹日后?可以常聚一聚。” 在?烟父眼里,烟桃与烟楣感?情很?好——毕竟她们二人是宅院中唯一一对一起?出去?参加宴会、一起?去?读书上学的姑娘。 小姑娘们之间的龌龊龃龉都被藏在?最底下,就算恨不得把对方弄死,也从未在?父母面前透露出过一丝。 “是,女儿本就准备今日去?瞧瞧姐姐的。”烟楣垂着头?,一脸乖巧道。 媚骨娇嗔(重生) 第29节 烟父满意颔首,道:“下去?吧。” 他本意是培养大女儿入朝堂,虽然阴差阳错成了三女儿,但也没关系,左右都是他的女儿,是烟家人,那就够了。 烟楣离开书房以后?,回了她的新雨院。 她院中的丫鬟与小厮是整个烟府中最清闲的,她整日不在?府内,他们便自己?懒散的坐在?一道说话,烟楣回来,这群人便赶忙凑过来,问要不要打水沐浴,用膳之类的。 烟楣从国子监出来后?忙了整整一个白?日,酷暑难熬,国子监的学子服又?闷热沉重,汗水浸的后?背都是湿的。 旁的人去?烧水做饭,小桃红来为她解下厚重的衣裳。 “我自己?来。”烟楣摆了摆手,道:“去?开一下我的库房,给大姐姐添妆。” 她现在?也有自己?的库房了,里面放着之前季妄言赏她的银子,和每月烟家发的月俸,以及烟夫人赏她的一些?金玉首饰,其余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比较值钱的琴谱棋谱,古画。 她其实没多?少好东西,但向来姐妹添妆都不需要放什么?银钱,那都是长辈给的,她只需给点有心意的东西、面上过得去?就行。 烟楣的大丫鬟,小桃红闻言“哎”了一声,喜气洋洋的去?开库房。 烟楣在?里面挑了一本琴谱,琴谱是周姨娘费尽心思给她得来的,这原先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周姨娘原先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儿,也是嫡女,弹了一首好琵琶,烟楣自小便也跟着学琵琶,一些?其他乐器她都有涉猎。 这本是她婚嫁时最大的优势,是她身上最华丽的点缀,是其他姐姐妹妹们都嫉妒的东西。 但到了今日,烟楣一点都不在?乎它?了。 她以前没见过这世界,懵懵懂懂踉踉跄跄,也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但是她昨日跟着季妄言整理了所有关于贪污案的事情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好官。 她要做一个如同季妄言一样的好官,敬兵爱民,什么?样的苦难都挡不住他。 她用不上这琴谱了,她再也不会拿这些?东西去?取悦别人了。 烟楣道:“把这琴谱装上吧。” 一旁的小桃红想?说一句“这琴谱好贵”,但见烟楣满脸不在?意,又?咽回去?了。 她隐隐觉得,姑娘变化很?大,与以前虽是一个人,一张脸,但却瞧着大不相同,以往姑娘受了一点委屈便哭,遇事总慌乱,瞧见什么?都怕,现在?却好似,好似—— 小桃红琢磨了半天,琢磨出了四个字。 胸有成竹。 她们说话间,小桃红取来了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将琴谱装好,又?去?领了冰来——她们姑娘现在?也有冰用啦!是最大块的冰,一端进来,拿瓷盆一装上,厢房中立刻凉下来了。 烟楣沐浴洗漱过后?,随意用簪子把发鬓攒起?,捞了一件绫香缎中衣穿上,用过膳后?,便披了一件青色雪绸上绣银色竹叶的书生外袍——这种款式男女皆可穿,如骑马装一般不分?性别,烟楣自去?国子监读书后?,便叫小桃红备了两件,方便她外出行走。 毕竟襦裙之类的动起?来太繁琐了。 她漱口后?,已是酉时末,便带着她的添妆去?了烟桃的院里。 烟桃是在?主院里的,随着烟夫人一道住,烟楣要去?见烟桃,就要先去?见烟夫人。 她虽已为官,但毕竟是家中孩子,平素不在?家中晨午定省便罢了,现下来见烟桃,也没有到了主母院里却不拜见的道理。 不过烟夫人今日不在?,烟夫人旁的管家嬷嬷来见了烟楣,与烟楣笑着说道:“三姑娘有心了,夫人今日去?为大姑娘挑选出嫁时要备下的东西,现下还在?商贸街,未曾回来,待到夫人回来,老奴会与夫人禀告姑娘今日来寻她的事的,三姑娘只管去?寻大姑娘便是。” 烟楣便行礼,嬷嬷忙不迭的避开,又?向烟楣行礼。 待到烟楣走了,嬷嬷目送她进了烟桃的院子后?,才小心的拍了拍胸口。 她儿子是家仆,跟着二公子办事,她儿子听二公子讲过,他们家三姑娘现在?跟着太子做大事呢,然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没瞧见今日给新雨院的冰都是最好的吗? 日后?他们烟府三姑娘可要成大官啦。 一个嬷嬷都是如此,下面的那些?丫鬟们更?是如此,哪怕是烟桃的贴身大丫鬟,都对烟楣恭恭敬敬的。 唯有一个丫鬟,在?烟楣来的时候悄悄躲起?来了——那是之前,在?跑马场,烟楣去?找周行止时,烟桃派出去?的丫鬟。 这个丫鬟当时一路上一直在?给烟楣上眼药,说酸话,引的烟楣回来后?大哭了一场,后?来又?奉烟桃的命,去?周行止家里提前请来了周行止,撞到了烟楣与太子在?马车里,这丫鬟在?烟楣和周行止之间搞了不少事,现在?烟桃势弱,怕烟楣来清算她,故而?跑的很?远,都不敢冒头?。 烟楣根本不知道一个小丫鬟的惶恐,她此次是来给烟桃送添妆的,她明日一大早又?要走,去?寻季妄言办案,还要抽空去?找周行止,与周行止说退婚一事,和烟父有意收周行止为学生的事,根本没有时间来送东西。 还是趁今天晚上一道办了。 烟桃的院子种满了倒钩子悬挂白?蔷薇,爬满了整面墙壁,夏日晚间中迎着月光开的皎皎,绿叶白?花,芬芳馥郁。 烟楣来了之后?,丫鬟便将烟楣往厢房里带,但烟桃没有出来迎接。 以往烟桃是最重礼数的那个,不管何时何地,和谁在?一起?,都礼数周全,笑眯眯的与人讲话,绝不可能人到了厢房门口,她这个主人还不迎出来。 门口的丫鬟便引着烟楣进门,一边进来一边陪着笑脸道:“近日暑气盛,姑娘厌夏,不爱出来走动,还望三姑娘海涵。” 烟楣自然海涵,只笑着点头?道:“无碍。” 说话间,她们从外间进了内间里。 彼时已是酉时末了,天边暗下来,窗外彩霞满天,厢房内没点灯,一个单薄的黑色影子便坐在?窗户旁边,一道残阳铺人身,身负晚霞面匿暗。 随着烟楣走进来,窗边的人缓缓回过头?来。 一张面若死灰的脸露在?了晚霞中。 极致艳丽的红霞落到她苍白?消瘦的面上,她麻木无神的瞳孔在?看到烟楣的一瞬间骤然亮起?,干到起?皮的唇瓣抽动了两下,定定的望着烟楣那张娇柔的脸。 才几日过去?,烟楣似是比之前更?艳丽了,一股勃勃的旺盛生命力在?她体内勃发,她站在?那,亭亭玉立,自带一身风骨。 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烟桃见了她,便记起?了最近听来的一些?事,比如烟楣正在?跟太子办案,据说若是此案办成,烟楣前途一片光明。 想?起?那些?事,原本如同死火山一般寂冷的心又?开始躁动,她仿佛听见自己?的骨头?和血液都因?愤怒而?燃烧起?来。 烟楣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烟楣才是那个该被迫嫁给西江候世子的人,烟楣才应该是那个被拘在?后?宅中再难出一步,抑郁而?终的人! 她们的人生,都因?为烟楣爬上了太子的床而?颠倒了! 烟楣蛊惑了太子,利用太子对付他们,所以她才会输,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姑娘,三姑娘来——”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烟桃神色狰狞的说道:“出去?!” 丫鬟惊了一瞬,慌乱的去?看烟楣,烟楣神色淡然的站在?原地,道:“出去?吧,我与姐姐有些?话要说。” 烟楣早就知道,今日她过来,不会是简单的来送一个礼物的,就算她不来,烟桃也迟早会找她。 丫鬟垂着头?应了一声“是”,赶忙跑出去?了。 丫鬟跑出去?了之后?,厢房内便只剩下烟楣与烟桃两个人。 烟桃撑着矮桌,从窗边矮榻上下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烟楣,眼眸里跳动着要将烟楣撕碎的怒火,近乎是咬牙切齿般开口说道:“是你让太子这么?做的吧?你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毁了我的一生,然后?又?来看我的笑话,对吧!烟楣,你好狠毒的心肠!” 第29章 [vip] 你很得意吧! “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很得意对不对?我有的,你都抢走了, 现在被父亲偏爱的是你, 在官场出入的是你,被沦为联姻工具的是我!你现在很高兴吧?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烟桃说到最后, 满脸愤恨的看着她, 看起来似乎很想冲过来与她同归于?尽。 “你今天?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烟楣, 我从没想过,你竟有如此心机, 攀附上太子来给你自己?铺路,果然,像你这种卑贱的庶女,只能想出来这种法?子!” 烟楣平静的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 听着她带着仇恨、混着哽咽的怒骂声,不由得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阿姐。”她说:“这不正是你当初想对我做的吗?为什么轮到你自己?身上,你便接受不了了呢?” “我不过是把你对我做得事情还给你罢了, 你为什么如此愤怒呢?难不成,这天?底下就只有你害别人, 不能有别人还你吗?你对我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烟楣将手里得紫檀木盒子放到了矮桌上, 盒子落到桌上, 发出“啪嗒”的一声响,短暂的打断了烟桃的质问。 烟桃只是愣了一瞬, 随即又回过神来,她从鼻腔里呛出一声嗤笑, 高高抬着下颌,道:“你只是个?庶女而已?,烟家从不将女子下嫁为正妻,只会将你上嫁为妾,若是你能嫁给西江候世子,那?已?是最好的命了!你偏偏不识相!” “我已?有了婚事。”烟楣望着烟桃的脸,放轻了语调,循循善诱道:“我安安稳稳的嫁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与烟家没有任何坏处,姐姐为何非要毁了我呢?” “什么叫我毁了你?分明是你痴心妄想!”烟桃的情绪骤然激愤,指着烟楣大声吼道:“你不过是个?庶女,根骨不佳,耐力不足,从不肯用心读书,每日只知道涂脂抹粉,你凭什么嫁给周行?止?” “若非是你母亲以恩情相威胁,你又怎么可能成为周行?止的未婚妻?你们母女俩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绑上周行?止,本就是错的,我不过是让一切重回正轨,我有什么错?西江候世子有权有势,你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小庶出,嫁给他,本就是你的福气?,你凭什么不愿意?” “你为什么总要肖想那?些你配不上的东西!你根本就配不上!你早就与太子勾连在一起,凭着你那?身子,下作的手段,敞开了腿换来了东宫属臣的位置!烟楣,你是该被浸猪笼的,你根本就配不上周行?止!你和你姨娘一样,都是用美色固宠,毫无才气?的贱、货!” 烟桃说到最后时,一张脸都涨红了,消瘦的身子迸发出一阵高亢的怒吼,几乎在整个?厢房内回荡。 她简直像是疯子一样。 彼时,窗外?的残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屋内一片昏暗,木窗随着微风轻轻颤动,两个?姑娘在对峙着。 烟桃说这些话的时候,烟楣试图理解她,但是理解不了。 烟楣最终只能把烟桃归类于?——活该。 烟桃落到今天?这个?境地,都是烟桃自己?走的,没有旁人半点错处,兰因絮果,一饮一啄,她就该是如此。 烟楣与烟桃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烟桃这样子让她觉得可怕又可笑,她转身便走。 烟楣见她那?副疯样子,本不欲跟她争辩,但是走到门口时越想越气?,她想起来那?些难听的话就被气?得浑身发颤。 不行?!就算烟桃是疯子,她也?得踢疯子一脚! 她便回过头来,盯着烟桃说道:“无论如何,现在赢的人是我,要嫁给西江候、被恶心一辈子的人是你,我是东宫属臣,而你,只能一辈子跟恶心的人躺到一起睡觉!每日瞧着他的莺莺燕燕,给那?种恶心的人生儿育女,还要争他的宠!” 烟楣说完之后,转身快步跑了,她怕烟桃发疯过来抓花她的脸。 果不其然,她才跳出门槛跑出几步,便见一个?花瓶被砸了出来,“啪嗒”一声砸到了地上。 然后厢房里便传来了烟桃的怒骂声。 “烟楣,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烟桃冲到门外?,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直接扑在地面上,狼狈的昂起头吼道:“你当太子是什么好人吗!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他恣意妄为,你迟早要因他而死!” 烟桃趴在地上,面色涨红,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迟早会因他而死!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但烟楣根本不听她说话,生怕跑慢了被花瓶砸死。 季妄言说过,穷寇莫追。 烟桃已?入穷巷了,真要是把烟桃逼急了,拼死过来恶心她一把,她也?受不住。 烟楣离开了烟桃与烟夫人的院子,往她的新?雨院走。 盛夏傍晚,她途经花园花阁,瞧着一片静谧的繁花与晚霞,隐约间好似找到了烟桃陷害她的原因。 烟桃好像...喜欢周行?止。 之前?烟桃提到周行?止的时候,眼底里那?种迸发出来的光,和言语间对周行?止的仰慕都分外?明显。 媚骨娇嗔(重生) 第30节 烟楣开始回想之前?的事情。 她以前?在烟府中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庶女,烟桃从没找过她,后来她与周行?止订婚了之后,烟桃才开始找她玩。 现下想来,当时她去马球场找周行?止的时候,也?是烟桃一直在撺掇她。 怪不得烟桃一直想毁了她的清白,只要她的清白没了,周行?止也?不可能和她成婚了。 烟楣越想越心惊,她真是笨死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那?些旁枝末节的事情。 她若是早知道,说不准能早做反应。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已?经回到了新?雨院里,她的厢房中早已?放满了冰盆,一阵凉爽的气?息直扑面颊上,她叫丫鬟提水桶来,泡进热水桶里,懒洋洋的眯一会儿。 她刚才跟烟桃吵架,吵出一身汗来。 —— 季妄言趁着夜色来烟家、一路翻墙走瓦,落于?净房窗外?时,正瞧见这么一幕。 他的小猫儿趴在桶边上玩水,热水将她的脸蒸烧成桃粉色,瀑布一般的墨色发丝裹着她纤细单薄的背,水波盖住了她曼妙的身姿,但盖不住她眉眼间勾魂般的浓艳,季妄言远远的望了一眼,便觉得心口发烫。 他的小狸奴,怎么这般好看。 真想把她日日藏在怀里,随时把玩。 季妄言悄无声息的从窗外?翻进来,走到浴桶旁边时,才突然放重了脚步。 烟楣被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惊了一瞬,一转头,便瞧见季妄言站在她身后,正单手解开他的玉带钩。 烟楣瞧见他,先是高兴,见他解腰带又羞愤,撩起一捧热水,直接往季妄言脸上砸,一边砸一边娇嗔道:“干什么!季妄言你讨厌死了!” 一捧飘着玫瑰花瓣的热水泼到季妄言的身上,像是打在了季妄言心上,他近乎是凶蛮一般将衣裳扯干净,单手撑在水桶旁边逼近烟楣。 “好楣儿,不想要吗?” 他年轻火热的身躯一逼近,烟楣便觉得她的脸都烧起来了。 混蛋,讨厌死了! 浴桶里的水满了又溢,溢了净房一地。 足足到子夜时分,烟楣才腾出空来,窝在季妄言的肩头问他:“你今日怎的来了?” 彼时他们俩躺在烟楣的小床榻上,季妄言揽着她,一手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道:“刚处理完后面的事,来陪你一会儿。” 他的小楣儿一定饱受相思之苦,他今天?要是不来,小楣儿明日一定会生他的气?,和他闹别扭,不让他抱的。 烟楣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她本以为今日季妄言忙,她能好好睡一晚的,没想到这人都撵到烟府来了。 “明日要做什么呀。”她窝在季妄言的怀里,用柔软的脸蛋蹭季妄言的肩膀,又歪过头去啃他的锁骨,像是小猫儿一样,在没见过、不熟悉的东西上抓抓啃啃,玩儿的分外?开心。 季妄言闭着眼,道:“要去抓人。” 说话间,他又捏了捏烟楣的腰,转头看她:“好楣儿,今晚没吃东西么?” 肚子瘪瘪的,捏着都不舒服了。 烟楣记起来她之前?被季妄言一口一口喂大、撑起来的肚子,顿时羞恼的转过身去,不搭理他了。 季妄言便转过头来抱着她,贴着她后背道:“明日要抓好多人,小楣儿怕不怕?” 烟楣不理他。 季妄言便自顾自的与她道:“此次涉案人员很多,几乎涵盖了半个?朝堂,若是全都抓下来,孤怕是要彻底得罪京城士族了。” 烟楣也?跟着忧心起来,她回过头,一双漂亮的杏核眼里满是担忧:“叫皇上去抓呀,叫北典府司的人去抓。” 季妄言揉着她的头发,抱着她亲亲捏捏,只道:“这是交给孤的活儿,怎么能假于?人手呢?” 烟楣不懂,季妄言也?不想与她明言。 最开始,季妄言也?以为秦七夜这只是一场贪污案,但季妄言将秦七夜带来的东西查过了之后,就确定了,这不只是一场贪污案,而应该是被人设计的贪污案。 漠北贪污案被爆开,是早有预谋的。 秦七夜在这件事里也?是一个?棋子,因为秦七夜带来的证据太齐全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死证,任谁来都翻不了案。 这样多的证据,定是有人提前?安排的。 秦七夜这件事挑在这个?时间段爆开,背后的原因不止是一个?贪污案,是顺德帝想对世家门阀下手。 世家门阀盘踞大奉已?久,寒门弟子没有出头之日,所以顺德帝想削弱门阀。 想要削弱门阀,就要找一个?能将所有门阀都打压下去的事情。 贪污案是最好的引子,因为世家门阀的人久经官场,没有不贪的,只要在贪污案中将这些世家门阀的人弄死,顺德帝的目的就达到了。 拿秦七夜的命,来跟世家门阀搏一场输赢。 这就是顺德帝将这个?秦七夜交给他的原因。 大奉这些年风调雨顺,不知道养出了多少贪官污吏,而这些人又都是朝中砥柱,想要动他们,必须要有一把锋利的刀。 顺德帝要季妄言来做这把刀。 他不喜季妄言,所以也?不在意季妄言死活,季妄言想做太子,想登皇位,就得豁出这条命去跟这些世家门阀打。 一个?季妄言,一个?世家门阀,这两边死了那?一个?,顺德帝都乐见其成。 一死一伤也?好,两个?都死更?好,顺德帝就可以扶三皇子上位了。 幸而季妄言之前?在太极殿里,果断将三皇子给拉下马来,现在三皇子与他一起,顺德帝也?会投鼠忌器些。 只是可惜了那?位秦小将军,自漠北而来,奔袭万里,一腔热血难凉,以为自己?是来为漠北将士伸冤的,却不知自己?只是个?棋子。 季妄言思及那?些阴私,只觉得心冷,便都压下去,转而抱紧他怀里的烟楣,柔声道:“睡吧,明日孤带你去瞧瞧。” —— 季妄言抱着烟楣沉沉入眠的时候,皇宫三皇子的殿内,季子安正问他面前?的侍卫,道:“可有查清了,今日跟在季妄言身边那?个?女官是谁?” 今日三皇子一直对那?女官颇为在意,他了解季妄言,季妄言身边从不养闲人,突然多了个?女官,他不得不查清楚。 “回三皇子的话。”跪在地上的侍卫道:“属下查明,今日跟在太子殿下身侧的女官名曰“烟楣”,是烟右相的三女,庶女出身,时年十六岁,被长乐郡主点为伴读,进了国子监,不知是何缘故,被太子点了女官。” 侍卫沉吟了一下,又道:“白月明死之前?,曾留下字条给我们传言,说这个?女子,与太子殿下是那?种关系。” 顿了顿,那?侍卫道:“这个?女子本是有未婚夫的,据说还是母族的人,青梅竹马,据说,那?位未婚夫还有些才气?,之前?在龙骧书院时,偶遇圣上,被圣上钦点过,可直接入东宫为东宫属臣呢。” 三皇子惊讶的“啊”了一声,道:“怎能可能,季妄言那?样的性子——” 他本是觉得,季妄言这些年来一个?女子都没有过,不应当对什么女人有这么大的兴致的,但一听见那?“巧取豪夺”的故事,又觉得跟季妄言这个?人实在是太适配了,一听就是季妄言能干出来的事。 季妄言这个?人怪得很,送上门来的女人他不要,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他却喜欢的要命。 没想到,季妄言身边一小女官还有这样缠绵悱恻的故事。 三皇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片刻后,道:“她那?未婚夫叫什么?寻个?机会找他一下。” 第30章 [vip] 谁呀!!跟小桃红抢活干! 次日, 清晨。 小桃红端着洗漱的水,打着哈欠自厢房外走进外间, 但还没来得?及推开内间的门?, 便?瞧见内间的门?自己推开了?。 她们家姑娘穿着一身官袍出来了?。 官袍是绿色的,上?绣着银色纹路,官袍为绸缎, 质地上?乘做工精良, 足踏云靴,头顶冠玉, 一张脸上?未施粉黛,露出雨后青山般嫩生生的脸蛋, 眼?眸含水,秋波暗送,腰间以银带钩一勾,纤细不足一握。 似山雾蒙蒙间, 走出来的山鬼,眼?眸湿漉漉的,分明是一副娇弱无依的模样, 但眉眼?间却绕着一丝浑然天成的魅意,直勾人的眼?。 小桃红被烟楣的模样震了?一瞬。 她没读过?什?么书, 就是觉得?她们姑娘太好?看了?,嘴巴粉粉, 眼?睛水水, 皮肤白白,哪里都好?看, 一根头发丝都比旁人美。 “不必收拾了?。”烟楣瞧了?一眼?小桃红手里捧着的水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净房里那一桶被糟践的不成样子的水, 顿时红着耳朵偏开了?视线,道:“我要去忙了?。” “恭送小姐。”小桃红便?蹲身行礼。 烟楣转身快步离开了?厢房内。 小桃红则是进了?厢房内,小姐走了?,她得?收拾厢房里。 但是她进了?厢房里之后,竟然发现厢房里面干干净净,净房的地面上?一滴水都没有,木桶里面更是被人用毛巾细心?的擦拭过?! 救命!谁趁她没醒的时候偷偷把厢房里的活儿?给干了?的! 太过?分了?!争宠也没有这么争的吧! 小桃红生气啦!! —— 烟楣从厢房中离开后,出了?烟府的后门?,便?瞧见季望楼的马车停在烟府的后巷里。 烟楣这回连耳垂都跟着红起来了?。 季妄言卯时硬是与她折腾了?一通,才刚从她房内离开,辰时又要等到她的后巷里,简直黏死人了?。 她一路顺着烟府后门?快步跑出,奔到马车前,踩着马车外的小木凳,爬上?了?马车。 马车还是上?一次她所乘坐的那个沉香木马车,季妄言歪斜靠坐在马车壁上?,单手撑在膝盖上?,瞧见烟楣来了?,便?拍一拍他身前。 烟楣白了?他一眼?。 季妄言见不得?她这幅小模样,一动起来万种风情皆与眼?尾回荡,勾的他神魂颠倒,伸手去将烟楣抱到怀里来,逗她道:“好?楣儿?,吃饱了?就不要孤了?吗?这般没良心?,孤好?伤心?,孤每晚都是怎么精心?喂你——” 他话没说完,烟楣已经恼羞成怒的转而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道:“季妄言!你再这般胡言乱语,今天晚上?便?不要来我的厢房里!” 季妄言低笑了?一声。 他伸出一只手,把玩着烟楣的耳垂,低声道:“好?楣儿?,今天晚上?,孤和你,都回不去的。” 烟楣当时坐在他怀中,一抬头,就是季妄言漫不经心?的脸,他长长的眼?睫向下垂着,丹凤眼?里一片冷淡,她离得?近,能?看见那墨色眼?眸里涌动的寒意。 烟楣从他的眼?眸里,窥探到了?他酝酿已久的杀机。 “乖楣儿?。”季妄言的手温柔的抚过?烟楣单薄的脊背,声线愉悦的向上?扬起:“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歇不到了?。” 顺德帝把他当刀用,想要他与世家门?阀两败俱伤,想要他折戬于此,但他偏不。 他偏要把那些世家门?阀都一个个打下去,把那些人都一个个捏在手里,顺德帝不放权,他就一点一点抢过?来,顺德帝想养别的皇子,他就慢慢把别的皇子弄死。 媚骨娇嗔(重生) 第31节 他是天生的帝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包括顺德帝,他的父皇。 他迟早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顺德帝没两年活头了?,若是识相?些,自己退下去,若是不识相?,待到他再过?两年,羽翼已丰,暴毙了?也行。 左右这天下,迟早是他的。 四海八荒,万朝来贺。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无意识的捋着烟楣的后背,烟楣听不懂他的话,便?伏在他怀里陪着他。 待到季妄言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瞧见他的好?楣儿?窝在他怀里,百无聊赖的用指尖在他的袖袍上?刮来蹭去。 好?狸奴,乖楣儿?。 季妄言想,到时候,烟楣若想为官,他可以给烟楣封个左相?坐坐。 他看左相?那个老?头不顺眼?很久了?。 马车很快便?到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烟楣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她对朝堂之中的所有事情都很模糊,所有见识基本都来自于季妄言。 烟父都没教过?她什?么。 她下马车的时候,发觉他们站在麒麟街街尾,立在一个衙门?口,在衙门?口,站着两个身穿蓝色武夫衣袍的人。 她昂头去看,在衙门?口的匾额上?读了?四个字。 “北、典、府、司。” 她这笨笨的脑袋转了?三圈,才记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北典府司,是大奉中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专门?用来监察百官,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可能?被北典府司监听,还负责刺探敌国情报,揪出本国土内的探子之类的,虽然北典府司的人官阶低,但是掌权高,六品百户都能?抓三品大员,很凶的。 她记得?,她的两个庶兄都对北典府司很防备,庶兄与她讲过?,若是落到了?北典府司的手里,能?捡一条命回来,都能?吹嘘很多年。 “季妄言。”烟楣有点怕了?,缩着肩膀蹭到季妄言身边,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借了?北典府司的地方。”季妄言伸手,捏了?捏烟楣的耳朵,对烟楣笑了?一下,但眼?底里却没有笑意,只有汹涌的杀意:“此案皇上?交由孤与三皇弟来办,不经大理寺,刑部,顺天府三司会审,只由东宫全权负责,孤没地方刑审,便?借了?北典府司的诏狱。” “好?楣儿?,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们说话间,烟楣听见远处有人乘马而来,马蹄疾驰踩在街道上?,一路狂奔而来。 烟楣立刻退后半步,顺便?将季妄言的手拍掉,继而转身看过?去。 来的是东宫侍卫,可以理解为太子的兵,都是有官衔的,最?高的是左右侍卫长,六品。 今日来的是左侍卫长,一个年过?三十的男子,高大威猛,沉默稳重,他率了?一队侍卫而来,到了?二人面前后,一队人翻身下马,身上?的麟甲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动声。 “属下见过?殿下。” 左侍卫长向季妄言行礼,同时牵过?来了?两匹马。 季妄言拉过?了?一匹,继而看向身后的烟楣,问道:“好?楣儿?,你是要随孤一道去,还是要在北典府司内等孤?” 烟楣当然要跟季妄言一道去了?!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季妄言要做什?么呢,她甚至都没怎么出门?来玩过?,不管季妄言要带她去做什?么,她都心?怀期待。 “好?。”季妄言便?扶着烟楣上?了?马。 他抚烟楣上?马的时候,左侍卫长和其余的侍卫都低下了?头,没人敢看。 烟楣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沉浸在要看季妄言办案的兴奋中,捏着马缰坐稳了?。 季妄言坐上?了?另一匹马。 马蹄哒哒而行,因为烟楣走不快,所以整个队伍都慢悠悠的,一路到了?左相?的府门?口。 左相?姓周,坐镇大奉左相?二十多年了?,是整个名单里面,最?高的一个。 要杀,当然要从他开始。 烟楣骑在马上?,慢悠悠走到左相?府门?口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在烟楣的认知中,抓人是有一套流程的,要先叩门?,出示逮捕文书,如果被抓的人官职很高,那还不能?直接带走,有可能?还要留府□□。 所以到了?左相?府门?口的时候、左相?府门?口的私兵准备过?来询问他们为何来此时,她便?准备下马了?。 但是她才刚刚俯下身子,去抓紧马鞍,还没来得?及翻身下来呢,就听见季妄言道:“左侍卫长,逮捕周左相?及府中所有人,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烟楣僵在了?马背上?。 她昂头看过?去的时候,方才还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走的左侍卫长已经骑着马、带着人,风一样的扑进了?左相?府中。 前来询问他们的守门?私兵躲闪不及,直接被一蹄子踏中胸口,那大马巨蹄一落,烟楣清楚的听见了?守门?私兵的骨骼被踏碎的声音。 烟楣惊的手心?出了?冷汗,僵坐在马上?,看着府门?内。 一匹匹大马冲进去,若遇反抗,直接就地格杀,为首的左侍卫长拿着东宫的牌子,直接开始逮捕抓人。 这是烟楣第一次看到死人,四处都是血,她害怕极了?,一阵阵犯恶心?,这时,季妄言骑在马上?,从另一旁走过?来,见她这模样,便?轻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捞着腰将她从另一匹马上?抱到自己的怀里,让被吓坏了?的小猫儿?窝在他的怀里,揉着小猫儿?的后背,低头用下颌蹭她的脸,问她:“好?狸奴,被吓到了?吗,嗯?” 烟楣回过?神来,抱紧他,贴着他的胸口,把脸埋进去,声线闷闷的说:“有一点。” 季妄言看不到她的表情,便?捏着她的小脑袋,让她把脸抬起来看她,问她:“会不会觉得?孤做的不好??觉得?孤该温和些,少杀些人?” 烟楣昂起头,澄澈的眼?望着季妄言的脸,看了?半晌后,缓缓摇头,思考着、缓慢的说:“殿下做的一定是最?好?的,殿下是最?聪明的人,烟楣笨,烟楣不想用我的,笨脑子,去想殿下的事。” 她可以善良,可以心?软,但季妄言不一样,季妄言心?软会死的。 从白月明那件事就看得?出来,季妄言并非是如同表面上?那般恣意妄为,依誮他的四周危机四伏,很多事情并非是出于他的本意,他做的事情看似出格,但其实为人很细心?,是个能?掌控大局,但是也注重细节的人,烟楣和他相?识到现在,除了?最?开始时季妄言总发疯,总故意欺负她以外,还真?挑不出来其他的问题。 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过?去十几年都生养在闺阁之内,对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以她浅薄可笑的见识,来要求季妄言呢? 季妄言是有大志向的人,他会向边关的战士见礼,他能?做三皇子不敢做的贪污案,他日后会是个明君,烟楣虽然不聪明,但也能?看出来,季妄言是个明主。 能?将天下交给季妄言这样的人,总好?过?交给三皇子那样的人。 她把脸重新贴在季妄言的胸口上?,又重新闷闷的道:“殿下做殿下的,烟楣陪着殿下。” 季妄言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他揉着烟楣的背,打着马缰、纵马走进了?四处都是尖叫与尸体的左相?家,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好?楣儿?,听话,孤疼你。” 第31章 [vip] 这个女人离不开孤 整整两个时辰, 季妄言骑着马,抱着烟楣, 屠戮了大半个麒麟街, 一路的高官都被?他以绳栓之,带回了北典府司。 烟楣最开始还试图维持她?女官的身?份,比如下去挺胸抬头的走两圈之类的, 但是她?往马下一望, 瞧见了满地的血,便觉得?头晕目眩, 后背冒冷汗,一阵犯恶心?, 坐在马上?都坐不稳,整个人往后一靠,全都窝靠到了季妄言的身?上?。 彼时正是盛夏,白日间烈阳灼烧, 烟楣却出了一身?冷汗,季妄言瞧的心?疼,便抱着她?, 捏着马缰,从满是血腥的宅院中纵马走出来, 去了街道树下阴凉处。 他没带水囊,便向身?后的暗卫比了个手势。 暗卫转瞬间便提来了个水囊, 季妄言喂给烟楣喝。 那时青天白日, 身?后是血腥遍地的街道,树下是黏在一起的一对鸳鸯, 烟楣饮了两口,回过?神来后便要推季妄言下马, 她?道:“叫人瞧见了。” 他们是来抄家抓人的,一路上?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瞧呢。 季妄言本?想说“早被?人瞧见了”,但又不想惹烟楣生气,小?狸奴脸色太白,都快吐出来了,他便翻身?下马,去骑了另外一匹,回了北典府司。 烟楣对北典府司也毫无认知,她?想象之中的“审案”,大概就是一群人查案,然后在堂上?开审,堂上?的大人放出一个个证据,然后犯人就俯首认罪——这是她?以为的审案。 但季妄言把这群人拉到北典府司之后,问都没问一句,直接拉进了北典府司的诏狱里就开始刑讯逼供。 那是烟楣第一次进北典府司的牢狱,她?估摸着自己也应该是最后一次进去了,她?只进去看了一眼,便被?惨叫声和血腥气逼的跑出来了,被?季妄言抱到了北典府司办案的大殿内休息。 大殿内宽敞明?亮,靠窗口处有一个矮榻,季妄言把她?放在上?面,伸手揉她?的脑袋,哄她?:“好楣儿,歇口气,一会儿帮孤整理卷宗可好?” 烟楣知道,他是看她?成了这样,不想让她?再下诏狱里去了。 烟楣也不想再去诏狱里去了,她?一贯是个不爱为难自己的人,便窝在塌上?顺从的点了点头,季妄言疼爱的揉着她?的脸,还唤人来给她?拿了一盘荔枝吃。 被?冰镇过?的荔枝凉甜多汁,烟楣靠在季妄言的腿上?,问他:“季妄言,这些大案子...都是这么查的吗?” 季妄言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解释。 这个案子是早有预谋,所有证据都已经被?顺德帝备齐了,下面这些人的供词其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朝堂之上?的风波,是世家门阀与东宫之间的拉锯,是不断的攻讦与权势倾轧,是夺权与打压门阀,这些人的证词,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 但小?楣儿不懂。 她?连一个案子都没见过?,甚至都没上?过?官堂,她?哪儿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呢? 季妄言捏着她?脸上?的软肉,与她?道:“看情况,若是证据确凿,可以这么逼供,但大多数案件没有这么多证据,所以需要审。” 烟楣“噢”了一声,塞了一口荔枝肉。 她?懂了。 因为证据确凿,所以可以直接打。 季妄言也没有继续解释,他还需要去诏狱里刑审,然后把供词整理出来,今晚直接去面圣,明?日去打一场硬仗。 他今日的动?作,早已是朝野震荡了。 在号角吹响之前,季妄言最后揉了揉小?狸奴的脸蛋,哄着她?道:“好楣儿,这几日都不要出去了,留在北典府司里,陪孤办案。” 他是东宫太子,那群世家门阀弄不死他,但是弄死一个烟楣绰绰有余,他不想叫烟楣涉险。 留在北典府司内最安全。 烟楣浑然不知,躺在矮榻上?、含着荔枝肉“唔”了一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 她?会好好帮着殿下整理卷宗哒。 季妄言便从殿前离开,入了北典府司的诏狱。 北典府司的诏狱是在地下挖出来的地牢,暗无天日,夏日里,地面之下也很冷,一位位大人被?扒了官袍捆到了木架上?,鞭抽拷打。 季妄言只是借了北典府司这么个地方,但是动?用不了这里的人,做审讯的,还是他的左侍卫长。 被?拷打的人是周左相,年过?半百,沈腰潘鬓,同时也是京城最大的士族,周家的人,他在位多少年,周家便强横了多少年,漠北一半的军饷都被?他吃下了。 左侍卫长在抽打他,但用处不大,周怀景可以硬抗。 他满脸血迹,但一言不发。 秦七夜携证据入京的事情,虽然是隐秘消息,但是他们周家的人一清二楚,因为派过?去杀秦七夜的就是他们周家人。 顺德帝想借秦七夜揭发出漠北贪污案,他们想杀掉秦七夜,掩盖这个案子。 媚骨娇嗔(重生) 第32节 但是他们没盖住,还是让太子站出来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是想做什么,贪污案只是一个由头,太子和顺德帝是要削门阀。 所以他可以死在这,但不能认罪。 他认罪了,等着周家的就是覆灭。 宫里出来的人,审讯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北典府司的人,季妄言靠在椅上?瞧了片刻,叫人拿剔骨刀来。 “周大人应该知道的,孤以前,很爱来北典府司的诏狱玩。” 左侍卫长将一柄刮骨刀双手捧着递给季妄言,季妄言抬手接过?,冷冽俊美的脸上?带起了一丝怀念的笑意:“那时候,孤可跟指挥使大人学了一手好手艺,沈指挥使说,那叫庖人,今日,便叫周左相,尝尝孤的手艺。” 北典府司诏狱中,墙壁上?的火把光芒明?明?暗暗,年轻的太子笑眯眯的举起了屠刀。 —— 夏日,皇宫,三皇子殿内。 三皇子与丽贵妃两人坐在殿内,焦躁的等待着。 每隔两刻钟,便有侍卫从外而来,跪在地上?禀告太子的动?向。 季妄言几乎把麒麟街一半的官员都给拉进北典府司了!整个麒麟街上?哀嚎遍野。 三皇子听?的后背都冒汗。 他知道他这个太子殿下一向胆大妄为,但却没想到太子居然敢真的把文武百官都拉进北典府司里,他可想而知,明?日的朝堂得?有多少人找太子的麻烦,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了。 这样大的贪污案子,幸好他没有去管。 三皇子想着想着,竟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来。 幸好他昨日就察觉到苗头不对,远远跑了。 他到时要看看,季妄言该怎么应付满朝文武的压力。 旁的丽贵妃也和他一样高兴,还与他道:“太子这件事若是办砸了,陛下定会惩罚他的,到时候,你便去替他求情,在你父皇面前给他说些好话,你父皇最喜欢你天真纯善的样子了。” “若是那些文人再凶点,说不准太子之位都——” 三皇子面含兴奋的点头。 虽然季妄言还没出事,但是这对母子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唯独跪在地上?的侍卫将头垂得?更?低了。 三皇子没见到那满街的血腥,但凡瞧见了,此刻便不会这般轻松。 太子失败了,三皇子能上?去踩一脚,但是太子若是赢了呢? 侍卫听?着丽贵妃与三皇子带着欢笑的对话,打了个寒颤,低头告退了。 —— 夏日,晚间。 烟楣窝在矮榻上?,从正午吃到未时,吃饱喝足后,抱着一盘子荔枝睡着了。 北典府司内很安静,这里的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连一点鸟叫蝉鸣声都没有,她?靠在矮榻上?,晒着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等季妄言。 季妄言好像很忙,她?睡到晚间子时夜半时醒来,一睁眼,室内一片昏暗,窗外星光与月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季妄言还没回来。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打着哈欠爬起来,慢腾腾的走到案前,点了一根烛火,捧着到门口,一推开门,便瞧见那位左侍卫长守在殿外门口。 “烟大人。”见烟楣走出来,左侍卫长道:“可是饿了?属下去为您传膳。” 烟楣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惺忪困倦,这左侍卫长一抱拳行礼,她?骤然惊醒,回了一个文人书生礼后,道:“季——太子殿下,还未曾出来吗?” “快了。”左侍卫长道:“周大人招了。” 两条腿都被?庖完了才招的,因为下一步就是他的命根子。 烟楣想了想,道:“膳堂在哪儿?劳烦带我?去一趟。” 左侍卫长便带着烟楣去了北典府司的膳堂。 他亲眼瞧见烟楣下了两碗面,然后放在食盒内,往大殿端去。 左侍卫长有心?说一句“殿下从不在外用膳”,“殿下也不跟别人一起用膳”,“殿下不爱吃面食”,但到了嘴边,全吞回去了。 之前殿下对这位烟楣姑娘如何特殊,他也瞧见了,就别自找不痛快了。 烟楣高高兴兴的端着两碗面回了殿内,她?回到殿内的时候,季妄言还没回来,她?怕面凉了,便与左侍卫长道:“劳烦您,去将太子殿下叫回来。” 左侍卫长嘴角抽动?了两下,垂头称“是”。 左侍卫长到北典府司牢狱的时候,季妄言正拿一方棉帕擦手,心?情颇好的往外走。 左侍卫长与他正好撞上?,便听?季妄言道:“可是烟楣唤孤?” 左侍卫长点头称“是”。 季妄言愉悦极了,随手把棉帕扔到左侍卫长的脸上?,道:“女人,就是黏人,呵,一刻都离不开孤,孤不在的这一下午,烟楣是不是提心?吊胆,辗转反侧?” 左侍卫长沉默的跟在后面。 怎么回答呢。 烟姑娘一个人吃了三盘荔枝两盘梨一盘糕点一盘卤牛肉然后睡到刚醒,嗯—— 大概,烟姑娘在梦里也提心?吊胆过?吧。 睡着的时候也确实辗转反侧了好多回。 “是的。”左侍卫长道:“烟姑娘叫属下来唤您。” 季妄言的唇角高高勾起,从诏狱内一路回了办公的大殿。 他回大殿的时候,烟楣正在殿内点烛火。 办公大殿内有一个很大的烛灯,是由精铁雕铸而成,上?面放满了九十九盏灯,烟楣正在一盏一盏点亮。 暖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烟楣听?见季妄言放重?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便瞧见季妄言站在门口看她?,她?昂起柔媚的小?脸来,冲季妄言一笑。 漫天烛火,不及她?眼底一抹光华。 季妄言脚步一顿,只定定的望着她?。 他每一次见烟楣,都觉得?烟楣比上?一次见更?好看,他也比上?次更?喜欢。 “季妄言。”烟楣远远地和他笑:“过?来吃面啦。” 季妄言喉头微动?,一步步走到烟楣身?旁去。 他不想吃面,想吃人。 烟楣没瞧见他眼底里汹涌着的光,她?把季妄言拉到案前,让季妄言坐下,把面推到季妄言面前,与他道:“长寿面。” 季妄言的目光从她?娇艳的唇瓣上?挪下来,盯着面前的面看。 普普通通的一碗面,上?面卧了一个鸡蛋,殿内温暖的烛火在面上?和烟楣的脸颊上?跳跃,他看着烟楣撑着下巴和他笑,听?见烟楣说道:“过?了子时夜半,今日便是殿下的生辰啦,今天,我?是第一个祝贺殿下的人呢。” 季妄言难以形容他的心?情,本?来就被?烟楣塞的很满的胸膛又一次被?烟楣塞满,她?要把他的身?体挤压到没有一丝余地和空隙,要剥夺他所有的独存空间,要在他的每一处上?都烙印下她?的痕迹。 可偏偏,她?又是如此柔弱无依。 季妄言只觉得?烈火焚身?,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在烟楣和他笑的时候,突然间伸手抓住烟楣的手臂,喉结上?下一滚,道:“好楣儿,你,嫁给孤吧。” 第32章 [vip] 你不守妇道! 烟楣惊讶抬眸时, 听见他说:“孤封你为侧妃。” 烟楣心口莫名的一堵。 她是侧妃,谁是太子妃呢?长乐郡主吗? 也是, 她要家世没家世, 要脑子没脑子,就长得好看点,但是长得好看的女子少吗?季妄言想要, 满天下的女人都是她的。 若非是长乐郡主之前问她要准备什么生辰礼给?季妄言, 她都不知道今日是季妄言生辰。 烟楣突然就没了吃面的心情,只偏过头道:“殿下, 面凉了。” 若是平时,季妄言一定能够感受到烟楣这隐隐的排斥与失落, 但此时,季妄言处于一种格外兴奋的状态下,烟楣说面凉了,他一转头把面端在自己面前, 拿起筷子就挑着往嘴里?送。 烟楣拿了她那一碗,小?猫儿?一样嘬了两根,便吃不动了, 只撑着下巴看季妄言。 烛火映照之下,季妄言的脸少了几分?冷冽肃杀, 多了几分?温和和罕见的少年气,他飞快的将一整碗面都吃完, 正在低头喝汤。 烟楣看着他, 想,季妄言哪儿?都好, 但是他是未来的帝王,他会?有很多很多女人, 不止长乐郡主,他还可以后宫选妃,每年还会?有外域上贡美人,甚至,宫里?的那些?宫女也会?受宠。 那些?女人如枝头上的花一般多,每一朵花都各有风姿,到时候,她还能占住季妄言多少宠爱呢? 若是有一日,季妄言像是喜欢她一样喜欢上了旁人,她受得了吗? 烟楣受不了。 她一想到那个?画面,便觉得心里?酸楚。 周姨娘总教导她后宅里?的那一套,她以前觉得自己能够忍受,但是现在真的喜欢上了季妄言,才知道不行?。 她想要独占,想要季妄言只喜欢她一个?,可是那是季妄言,是太子,他怎么可能只喜欢她一个?呢? 可她又是个?讨人厌的姑娘,她小?气,记仇,爱哭,人笨,委曲求全也只能求那么一会?儿?,若是受了太多委屈,她也受不了。 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们两个?之间,会?因为不断出现的女人而争吵,到最后分?崩离析,最后一点爱意也不剩下,只留下一片狼藉,甚至开始后悔。 他是太子,他可以肆意妄为的去左拥右抱,可是她只能在后宅中等死?,像是失去养分?的花。 一点点干枯,一点点死?去,至死?都不能挪一个?地方?,和周姨娘一样。 这样的女子最卑微,她甚至都不能称周姨娘为“娘”、“母亲”。 这样的季妄言,她宁可不要。 季妄言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她大概就不会?因此难过吧。 没有得到,总比她得到之后又失去要好,她还可以在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个?人,回忆起这个?人对她的好,而不是一想起来,就满腹怨恨。 烟楣想,等到她药效退却?,她只安心的当个?女官就好了,季妄言说不准过一段时间就会?忘掉她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33节 她是个?三心二意的小?姑娘,以前喜欢周行?止,但也可以很快喜欢上季妄言,说不准过一段时间,她又喜欢上旁的人了,她觉得,虽然有些?伤心,但应该也不会?很伤心。 她想了想自己库房里?的银两,隐隐还有点高兴。 当官真是个?好活儿?,可赚钱啦。 烟楣在垂眸思索的时候,季妄言已经将碗里?的面全都吃光了,汤都喝的一点不剩,他把碗一放下,便瞧见烟楣在走神,时不时还笑一下。 季妄言得意一笑。 一定是在幻想日后嫁给?他,入主东宫的样子。 呵,女人。 当晚,季妄言与烟楣都没睡,烟楣是睡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睡饱了,季妄言是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供词、证物,这些?都整理过后,已是次日天明。 忙活了半个?晚上,烟楣早已累的不成样子了,她从不知道,原来整理供词也这么辛苦,一个?证据套着一个?证据链,全都是动脑的东西,还要将每一个?人的证词全都串起来,归拢出细致的时间线,其中的人物一个?拉着一个?,让她归拢起来头皮发?麻。 她现在又觉得当官不好了,太累了。 “当官每天都这么累吗?”天将破晓的时候,烟楣一边打哈欠,一边问季妄言。 季妄言当时正将最后一个?证词归拢好,闻言笑道:“天下的人哪有不累的呢?都各有各的累罢了,当官最可怕的不是累,是危险,今日入北典府司的是这群人,明日说不准就是小?烟楣了。” 烟楣打了个?寒颤。 想起来北典府司里?面的那些?人,她就骨头发?寒。 她能感觉到,季妄言没说瞎话骗她,政斗就是如此,不是赢就是死?,她已经看了很多了——从那厚厚的一沓子证词上看的。 她似乎能透过那墨香,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好了,孤逗你的。”季妄言见她真被吓到了,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鬓,语气轻柔道:“孤要进?宫述职,你好好在北典府司里?待着,不要乱走,等孤回来。” 烟楣打着哈欠点头。 赶紧走吧,她要好好睡上一觉。 季妄言离开了北典府司后,骑上高头大马,直奔皇宫而去。 他已一天一夜没睡了,但他却?并没有困意,只有无尽的战意在胸口回荡。 经此一役,世家门阀会?敌对他,转而去支持三皇子,但寒门弟子却?会?跟随他,虽说寒门弟子式微,但也是一把助力,他有皇后母族支撑,只要打赢一次,便能稳住。 他终于,要站在朝堂之上了。 只要让他站上去,就算是顺德帝,也无法再砍掉他的羽翼。 季妄言野心勃勃,直奔皇城而去。 而皇城之中的厮杀,烟楣都不清楚。 她只往窗户旁边的矮榻上一趟,便闭着眼休憩了。 左侍卫长勤勤恳恳的守在门外,听这里?面渐渐沉下去的呼吸声,想起来昨天晚上季妄言说的话,不由得暗想,他们东宫,是真要来一位侧妃了么? 也挺好,能吃能睡,有福之人。 烟楣一觉从辰时睡到午时。 这时早朝还未下,季妄言还在金銮殿内与一群文臣撕扯,一群文臣笃定此案有猫腻,季妄言便一个?证据一个?证据的甩,一张证词一张证词的放,将满朝文武的脸都打的发?紫。 世家子都下了场,只有一些?寒门弟子在暗处观望。 因为被拉进?北典府司里?的都是世家中位高权重的子弟,若是他们都进?了牢狱,这些?世家也要栽跟头,所以他们拼命地给?太子添麻烦。 也有些?年岁大的大臣,知道此次顺德帝与太子打了联手的一场配合,也只能咬着牙硬不认这些?证据,坚称季妄言的证据有误。 这一场拉扯,就看谁先被扯死?。 不过这一切都和小?烟楣没关系。 肃杀冷冽的北典府司,成了她最好的睡觉地方?,窗户半开着,明媚的阳光落进?来,她躺在矮榻里?,睡得昏天黑地。 没有周姨娘骂人的声音,没有姐妹们来找茬,没有任何讨厌的人,她醒了就可以见到季妄言。 北典府司,真是个?好地方?。 小?楣儿?果然记吃不记打,这么快就忘了在诏狱里?面瞧见的东西了。 烟楣刚睡醒,才刚在矮榻间抻了抻懒腰,便听见门外有人叩门。 左侍卫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烟大人,长乐郡主来访,在北典府司外等您,您要见吗?” 烟楣那点困倦骤然被吓跑了:“长乐郡主?她来找我做什么。” 左侍卫长摇头:“属下不知,长乐郡主不能进?北典府司,便在北典府司外等候,已等候了半个?时辰了。” 烟楣立刻急了,道:“带我出去见她。” 长乐可是郡主,她哪儿?能让郡主等她? 左侍卫长便带着烟楣出了北典府司,在北典府司外的一颗老柳树下,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她走过去的时候,左侍卫长就跟在她身后。 烟楣到了马车附近,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还伴随着小?丫鬟的安慰声,烟楣前脚才刚到马车旁边,后脚便瞧见马车外守着的小?丫鬟眼神充满敌意的盯着她,然后向马车内喊道:“郡主,烟楣来了!” 马车的门下一刻就被推开了,长乐从马车内快步走出来,她的珍珠履跺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两眼通红,直勾勾的盯着烟楣看。 比起来昨日瞧见的死?人和满地的血腥,长乐并没有那么吓人,但烟楣的心跳还是不争气的跳的更快了。 她隐隐猜到长乐是为什么来的了。 果不其然,长乐自马车上跳下来,站在她面前,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凶神恶煞的贴近她,问她:“什么时候,你和太子哥哥在一起的?” 烟楣抿唇不言。 但她不说,长乐也知道,因为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太子在抄麒麟街的时候,对他的女官格外温柔,甚至将人抱在怀里?哄。 太子是什么人?七岁就拿刀砍人了,二十?年身边就没有一个?女人,突然间收了一个?女官,又对这女官如此温柔,只要长了脑子的,都知道这不对劲。 旁人都在围观,连烟家人都没人来问,只有一个?长乐,通红着眼跑到了北典府司门口,守了半个?时辰,要见烟楣。 “你明知道我喜欢太子,你明知道我会?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你为什么还要去勾.引太子?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了吗?你以为太子宠爱你些?,你就能扶摇直上、飞上枝头了吗?” “烟楣!你如此不守妇道,与那些?勾栏女子又有何异?你是个?为了荣华富贵,就能勾引人的贱、女人!太子不会?真的喜欢你的,他只喜欢你的皮囊,他要娶的还是我!” 第33章 [vip] 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这就是你能?够成为女?官的?原因吗?” “烟楣, 你是不是忘记你已经有未婚夫了!” 长乐郡主说到最后,高高昂起手, 奔着烟楣的?脸抽下来。 烟楣反应不过来, 没躲开,是身后的?左侍卫长伸手挡下了,并将她们二人扯开了。 “见过长乐郡主。”左侍卫长将烟楣挡到身后, 向长乐行了一个抱拳武夫礼, 然后道:“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了。” 长乐郡主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她恶狠狠地盯着烟楣, 最终没有和这名左侍卫长发生冲突,而是对烟楣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会向太后禀明, 太后绝不会允许你这样?身份的?人跟在?太子身边的?!” 长乐郡主像是一个宣战的?将军,喊完话之后便杀气腾腾的?登上了马车,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也跟着怒视烟楣。 左侍卫长沉默的?挡在?烟楣的?身前。 待到长乐走之后,左侍卫长才回过头?来看烟楣。 他以为自己?能?从烟楣的?脸上看到生气、愤懑、羞耻之类的?表情, 但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 烟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阳光下, 她的?脸如同玉一般洁白无瑕,正将被长乐郡主扯乱的?袖子整理好, 周身都带着一种刻意的?隐忍之意。 分?明刚刚被那样?刺耳的?话辱骂过,但烟楣却一点失态都没有, 似乎—— 左侍卫长想?了想?, 想?到了一个形容。 似乎烟楣早就料到,迟早会有一天, 会见到这些屈辱,所以她早已暗中排练过多次, 她不能?反抗这些屈辱,就像是她不能?抗拒季妄言一样?,所以她尽量让自己?在?被折辱过后,显得冷静一些。 烟楣从不是那种被欲望蒙蔽双眼的?姑娘,她只是迟钝了些,但她知道,她和季妄言、长乐之间的?差距。 不是季妄言的?喜欢就能?弥补得了的?。 “送我?回烟家吧。”烟楣说:“我?不想?在?北典府司待着了。” 她已经在?尽量冷静一点了,但还是没办法再?回去,若无其事的?在?大?殿中等待季妄言回来。 她想?逃离这里,离北典府司远一点,假装自己?没见到过长乐。 左侍卫长不会拒绝她说的?任何吩咐,因为季妄言走之前将他留下时,与他说的?是:听烟楣的?吩咐。 左侍卫长便道:“是,属下送您回去。” 左侍卫长是六品,烟楣是八品,但他自称“属下”。 烟楣想?,这也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季妄言。 她揉了揉眼,压下了眼底里的?酸涩。 左侍卫长很快就送她回了烟府。 远远瞧见了烟府的?朱檐碧瓦,烟楣一路酸涩、沉重的?心思终于好了些。 他们自后门而入,左侍卫长与她道:“属下在?烟府后门处等您,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叫属下。” 烟楣勉强与他寒暄了片刻,便回了新雨院。 她回来时悄无声息,谁都没惊动,只自己?回了厢房内,洗漱沐浴过后,卷着被子在?塌上躺下了。 期间周姨娘来看了烟楣,见烟楣休息了,便没进来打扰,只是在?出了新雨院后,又唤来了小丫鬟,叫人甜水巷,给周家的?人送些补品。 虽说他们家姑娘现在?身份不一般了,但是周姨娘也没有毁婚约的?意思。 一是因着周行止是个有本事的?,二是因为周行止欠她的?恩。 她早与周行止、还有她的?老姐妹说好了,他们家姑娘嫁过去,三?年无所出方可纳妾。 周行止虽傲气,但却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这样?的?好人家,上哪儿找? 她现在?瞧什么都是花团锦簇,哪知道,那花团之下,是腐败枯朽的?花根。 周姨娘差遣的?丫鬟将补品送到甜水巷的?时候,周行止恰好在?家中。 他的?家一共只有三?个厢房,一个给母亲睡,一个他睡,另一个是膳房,母亲常年卧床,他则来写时文。 时文,便是将大?奉中发生的?事情整理成文章,加入自己?的?观点,编写而成的?,有些时文写得好,会被很多人抄写,然后售卖,期间还可加一些诗词。 媚骨娇嗔(重生) 第34节 周行止便靠着售卖时文赚些银两,他有才学,能?卖上价格,平日里这些时文他信手拈来,但今日却怎么都写不下去,他的?脑子里都是那一日,烟楣被太子摁在?马上亲吻时的?场景。 一种屈辱在?他的?胸腔中暴起,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横冲直撞,几日过去,他每每想?到那画面,都觉得胸口刺痛,双目泛红。 他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劣质的?墨水在?粗粝的?纸张上落下,晕染出一个个圆点。 在?隔壁厢房内,周母和那丫鬟在?寒暄,破旧的?木板拦不住声音,周行止每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他再?也隐忍不住,将那木质的?糙狼毫笔在?纸面上重重擦过,无声的?发泄他的?愤怒。 烟楣是他的?未婚妻! 但是,烟楣却和太子殿下搞在?了一起。 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烟楣就是跟太子在?一起了之后,才和他提的?解除婚约。 烟楣又是何时与他提的?解除婚约呢? 在?——在?那辆马车上。 周行止的?脑海中精光一闪。 那辆马车,他一直以为是长乐郡主的?马车,但是现在?看来—— 周行止的?牙关都咬的?咯咯响。 那是太子的?马车! 他,他竟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如此折辱过! 烟楣为什么背叛他? 为了权势,为了银钱,为了女?官? 是了,太子能?给烟楣的?,他根本给不了,太子是何等身份,随口就能?点烟楣为八品通事舍人,他现在?却都没有官职在?身。 开裂的?木质毛笔将纸张洇透,扯开,周行止将笔掷在?地上,面色涨得通红。 烟楣、烟楣! 他迟早会让烟楣后悔的?! 一个通事舍人算得了什么? 未婚苟.且,想?来那太子也并没有真的?将烟楣放在?心上,烟楣那等出身,又怎么可能?入太子的?后宫呢? 不过是一时玩物罢了。 待到太子新鲜劲儿过去,烟楣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但他不一样?。 他迟早会入主朝堂,他会成为朝臣重臣,迟早有一天,他会将烟楣给他的?屈辱,百倍还回去! 周行止听着隔壁的?丫鬟离开后,沉默的?捡起了毛笔。 他要忍。 —— 而对于这些事,烟楣都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季妄言曾当着周行止的?面吻过她,也不知道周行止已经恨她入骨,她只沉浸在?今日长乐带给她的?屈辱和难过中。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长乐说过的?话。 烟楣就这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一个下午。 —— 夜色下。 季妄言在?宫内忙完那么多事情,回了北典府司后才知道烟楣走了,他拧眉听左侍卫长禀报过之后,便去了烟府。 他习惯性飞檐走壁,从窗外翻下来时,便瞧见这么一幕。 小蠢猫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来个脑袋,一双眼已经哭红了,鼻尖也通红,把枕头?浸透了,哭的?直抽气。 季妄言瞧的?心口疼,本来来的?路上,他还在?恼烟楣怎的?不知道还嘴,现在?一瞧见她的?样?子,便也说不出来了,只从窗外翻进来,一路走到她床边,伸手探进她的?被子里,揉她的?手,捏她的?脸,另一只手揉她的?头?发。 “好楣儿。”他拿烟楣的?眼泪没办法,只能?单膝跪在?榻前的?矮阶上,叹息道:“孤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孤来日为你寻回来可好?孤答应你,绝不娶长乐,明日,孤便请母后下旨,来求娶你,可好?” 烟楣本来瞧见他来,想?把眼泪擦擦,不继续哭的?,但是他一开口,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侧过头?看他,问他:“季妄言,你是不喜欢长乐,还是想?为我?出气?” 季妄言回答:“都有。” 烟楣缩在?被子里,本来想?忍住的?,但季妄言揉她头?的?手太温柔了,她忍不住,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问:“那若是,日后有旁的?人来欺负我?呢?” 季妄言敏锐的?察觉了烟楣话语间的?试探与未尽之意,他何其聪慧的?人,转瞬间便勾了勾唇,捏着烟楣滑嫩的?脸蛋道:“小狸奴想?做皇后么?那你可要聪明一点,皇后不聪明,会被妃嫔们捉弄的?很惨的?。” 妃嫔,们。 烟楣的?脑子“嗡”了一声。 她的?脸色顿时白下来,整个人往被子里面一缩,躲开了季妄言的?手。 季妄言不满于她的?躲避,轻“啧”了一声,道:“好了,孤逗你的?,孤最疼你,谁敢来找你的?麻烦?你想?当皇后,且等几年,孤坐稳皇位,便立你。” 烟楣不讲话。 季妄言坐到榻间去抱她,烟楣向旁边躲了一下,垂着头?问道:“殿下想?要几个妃嫔呢?” 几个妃嫔? 季妄言没想?过。 但是平衡朝中势力,最起码也要纳个三?四个,他道:“四个左右。” 烟楣攥着被的?手心都发汗了,她终于侧过头?,鼓起勇气去看季妄言的?脸。 还是那张锋锐跋扈的?脸,还是那双眼,烟楣只望了一眼,便心中酸涩,她垂下头?,道:“烟楣不敢奢望,最初烟楣与殿下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场意外,能?得女?官已是大?幸,殿下纳妃立后,皆与烟楣无关。” 季妄言的?笑意凝固在?眼底。 他慢慢的?伸出手,轻轻撩动着烟楣的?一缕发丝,语气依旧轻缓,慢慢落下来,压在?烟楣的?肩头?上,压的?烟楣一点点缩起臂膀。 “好楣儿,为什么与孤闹脾气。”他的?手从烟楣的?发丝滑落到烟楣的?脖颈间,语气轻柔,动作却带着几分?力,强迫烟楣抬起头?来,和他面对面,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烟楣,问:“孤许给你的?是后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第34章 [vip] 恃宠而骄的女人 烟楣被他掐着脖颈, 被迫昂起头,对上季妄言一张冷冽锋锐的脸。 他生气了?。 烟楣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掉到他的手背上, 他也没有松手,而是望着她,又问了?一遍:“回答孤, 烟楣, 你还想要什么?” 烟楣哽咽着说:“我什么都不想要,不想要你, 你去娶你的妃嫔,我去当?我的女官。” 季妄言恼了?, 一股火直顶他的头皮,他把烟楣活活掐死的心都有。 他把烟楣疼成什么样了?,那日他们?欢愉完后?,她怕痕迹被丫鬟发现, 净房里的水桶都是他亲手擦的,今日长乐来寻她,是他没安置好?, 他愿意放低姿态哄她,但烟楣一扭脸就不认人, 一句好?话都不与?他说! 这个女人,竟如此恃宠而骄! “烟、楣!”季妄言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句孤不爱听的话, 孤就将你拖到东宫去, 明日,全?大奉的人都会知道, 你是孤的人。” 烟楣的唇瓣一抿,眼泪掉的更?凶。 “孤最后?问你一次。”季妄言额头的青筋都突突的跳:“你到底要什么。” 烟楣抽噎着说:“我要你, 只要我一个人,不能有别的女人。” “不可能。”季妄言几乎是瞬间?便反驳回去。 他是太子,是未来天子,他可以宠爱烟楣,但不可能为了?烟楣什么都不要。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季妄言拧眉道:“你的父亲,也有这么多女人,孤比你的父亲更?尊贵,怎么可能只要你一个,孤答应给你后?位,你该知足。” 烟楣这回不哭了?。 她用手背擦过红肿的眼,道:“烟楣不配,烟楣什么都不要,殿下?走?吧,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季妄言浑身气血翻腾,眼前都被气出重影了?。 他恨死了?烟楣此时?的样子,好?似一低头,就把他给全?都忘掉了?似的,他恼怒极了?,扑到烟楣身上,捏着烟楣下?颌让烟楣抬头,怒极反笑,压在她身上质问她:“什么都不要?你这淫.乱的身子,离得开孤吗?你早把孤要了?多少遍了?,你自己不记得你每晚都是什么样的吗?孤不来找你,你想跟那个男人睡?” 说话间?,他故意捏扯烟楣。 烟楣被他捏的一直哭,不肯看他,只拿两只手挡着自己的脸,艳丽的脸蛋上满是羞愤的坨红,眼泪在她的杏核眼中摇晃,从眼眶到鼻尖全?都粉起来了?,她的喉咙里发出小猫被欺负时?的“呜呜”的叫声。 以前季妄言欺负她,她都会伸手抓挠他,或者?喊他的名字,软绵绵的抱着他撒娇,一声又一声的唤他,她每每露出那副模样,季妄言就舍不得下?手,命都要给她。 但今日,烟楣不开口了?。 她把脸一撇,当?自己是个死人,一言不发,不管季妄言干什么,她都咬牙承受。 烟楣真?的生起气来就是这样,不与?外界说话,只自己缩起来,不管旁人如何说话,如何动她,她都紧闭着眼不说话,就当?自己死了?。 季妄言更?恨,也更?气了?。 他宁可烟楣跟他大吵大嚷,咬他挠他,也不想看到烟楣如此模样。 他这些时?日太过纵容烟楣,竟将人养成了?这个模样,烟楣最开始见他时?,他挑个眉头,烟楣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他现在掐着烟楣的脖颈,烟楣都能扭过头去装死。 他短暂的压下?了?头,在烟楣的脖颈间?平稳呼吸。 他现在被气到内劲乱走?,满脑子也都是那些胡思乱想。 不想嫁给他,自然是想嫁给别人。 季妄言转瞬间?就想到了?周行止。 “你是想嫁给周行止吗?你已将清白身子给了?我,周行止还会要你吗?孤在你心里,到底哪里比不过周行止?” 季妄言赤红着眼硬掐她下?颌,他是用了?几分?力气的,烟楣被掐的很痛,但就是咬牙忍着。 季妄言不言语了?,也不动她了?,只冷冷的抽回手指,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身上没人再碰了?,烟楣终于睁眼了?,她漂亮的小鹿眼里还有泪,但和季妄言对视的时?候,却瞧不见任何委屈,只有凉意。 “跟周行止没关系。”她终于开口了?,声线细泠泠的,浸着哽咽与?委屈,但很快变的冰冷,无情的落下?,她道:“我只是不想嫁给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35节 季妄言的手骨都在打颤。 他从未这么想掐死过一个人。 烟楣! 你最好?别后?悔。 季妄言一言不发的转身跳窗离开。 他离开之后?,烟楣一个人抱着被子,吸着鼻子,想,她才不伤心呢。 季妄言以后?要有很多很多女人,他有他的快活日子去过,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快活日子去过。 听听他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跟他在一起,保不齐要有多少委屈受呢,当?他的皇后?要聪明,要隐忍,要贤德,她还不若不嫁人呢。 她这段时?间?出去开阔眼界之后?,才知道,当?女子,嫁人是件最委屈的事情,是活的最不好?的法子,嫁给太子都那般委屈,更?何况嫁给旁的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擦干眼泪之后?,便也不再哭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片刻之后?,季妄言已出了?烟家,上了?马,一言不发的回了?北典府司。 他今晚还要整理那些证据,明日继续去朝堂上跟那群文官撕扯。 至于烟楣——季妄言嗤笑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烟楣那二?两骨头,能经得住什么?好?好?的皇后?她不当?,那就来受一受这世间?磨难,挫到她听话为止。 季妄言存了?一股火,回了?北典府司之后?,便叫人去烟府唤烟楣来北典府司当?值。 烟楣才刚跟季妄言吵完架,睡着没有两刻钟,便被小桃红急急地叫醒来,小桃红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响。 “姑娘!不好?了?,太子殿下?派人来了?,说要叫您去忙大案子呢!” 烟楣被叫醒的时?候,脑袋都嗡嗡的转,浑身骨头都发软,她身上的毒本就未曾平息过,后?被季妄言连掐带吓的折腾过,现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什么——大案子?”她慢慢的爬起来,只觉得眼前都跟着嗡嗡的晃。 “奴婢不知,来传话的人便说,太子找您要去查案子。” 小桃红手忙脚乱的帮着烟楣站起来,穿衣服,一边给烟楣拿官袍,一边道:“太子的人催的可急了?,怪吓人的。” 烟楣脑子乱糟糟的。 她想,太子找她要查什么案子呢?她跟太子不是刚吵完架、绝了?情吗? 烟楣觉得,男女之间?若是绝情了?,那便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太子该把她丢到一个角落里,一辈子都不见她,为何前脚刚绝情完,后?脚又找她? 难道真?是有什么大事? 她不知道,心里也急起来了?,小秦将军的案子确实难,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她,她是该去的。 烟楣一时?后?悔极了?,她不该因为受了?点委屈就跑回来的,比起来她这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情情爱爱,小秦将军那满箱子的官印显然更?重要。 她便急忙穿上官袍,从后?门出了?烟家。 她出来的时?候,正是丑时?,天上繁星点点,夏夜晚风燥热,街边虫叫蛙鸣,在烟府的后?门处,左侍卫长正等着她。 左侍卫长依旧如同今日送她回来时?一般的态度,尊敬沉默,不远不近。 烟楣出来后?,急急地询问他:“可是生了?什么事?” 左侍卫长垂着头,道:“回烟大人的话,属下?不知,太子只派了?属下?寻您。” 烟楣便匆匆上了?马。 她骑马的本事不怎么样,但幸好?北典府司也不远,在麒麟街尾,马儿只跑了?两刻钟便到了?。 他们?下?马后?,烟楣便直奔大殿而去,结果她刚跑到大殿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一个卷宗直接砸在她脚下?。 烟楣脚步一顿,随即听见季妄言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左侍卫长,带她去诏狱审讯。” 烟楣抬头。 她站在殿外,往里面看时?,正瞧见季妄言在案后?写东西,根本没看她一眼。 她还从未见过季妄言这般冷锐的模样。 就算是决定不喜欢季妄言了?,但看到他的冷脸时?,她还是心里一酸。 而这时?,一旁的左侍卫长走?上来,道:“烟大人,这边请。” 烟楣回过神来,低下?头跟着左侍卫长走?了?。 办案要紧。 但是,烟楣渐渐意识到,季妄言喊她过来,并不是要让她办案,而是变着法子折磨她。 她下?诏狱里,负责抄录那些犯人说的话,抄录了?、送回殿内之后?,又被季妄言丢出来,让她重新再去审,再去抄录一份。 一样的犯人,一样的证词,来来回回审过好?多遍,那犯人被折磨的话都说不利索,烟楣甚至都能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太折磨了?,烟楣看他被打的血肉模糊,血液飞溅,自己都想吐。 季妄言就是要把她丢在诏狱里磋磨她,想让她认错。 诏狱那种环境,暗无天日,四周都是尖叫声,血腥气冲的她想吐,一进去就头晕目眩,她最后?一次上来的时?候,坐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不仅腿软,腰也软,整个人都软成一滩烂泥了?。 她第一次看见北典府司的人刑审人,将人的腿放平,然后?用一柄拆骨刀慢悠悠的拆,大腿切成肉块,小腿切成肉丝,人的腿被剃成了?一个骨头架子,但筋骨却还是连着的,人一动,那一截骨头架子就跟着来回的晃,看的烟楣后?脊背都跟着发凉。 怪不得她的两个庶兄说,进了?北典府司之后?,能安然无恙出来就算不错了?。 那么花容月貌的一个小姑娘,硬是被吓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浸着一层冷汗,再被吓下?去,怕是要生病了?。 一旁的左侍卫长瞧着直叹气,缓缓蹲在烟楣的旁边,道:“烟大人,可是有何事招惹到了?殿下??殿下?其实...很好?说话,不若烟大人去与?殿下?赔个礼,此事便过了?。” 烟楣听到这些话,心口反而涌起一股气来。 她做错什么了??不跟季妄言好?就是错吗?男欢女爱都讲究你情我愿的,季妄言这种得不到就往死里折磨的人,连周行止都不如,好?歹周行止还算有礼有节的。 她不要! 她就不要! —— 烟楣第四次下?诏狱之后?,人没回来,来到殿内见季妄言的是左侍卫长。 瞧见左侍卫长,季妄言哼笑一声,道:“爬不起来了?吧?知道错了?没有。” 左侍卫长神情古怪的道:“回殿下?的话,烟大人她不肯认错,而且说她要...” “要什么?”季妄言拧眉。 左侍卫长道:“要继续下?去记录了?。” 第35章 [vip] 滕妾 季妄言怒极反笑。 “她真跟孤装模作样起?来了!”他的胸口都跟着剧烈起?伏:“她能记下?来什么东西!” 他重重将?手中?卷宗扔到案上, 道:“是孤,太纵容她了。” 他从未真的对烟楣动过狠手, 以至于烟楣并不知道他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 让她继续记,所有人的卷宗,都让她记过一次。”季妄言道:“磨到她听话为止。” 一旁的左侍卫长安静地低着头, 话都不敢说。 太子殿下?发了话, 烟楣便只能继续一趟趟往返在诏狱与大殿之间?,最开始, 她瞧见那些血腥还会作呕,但渐渐地就?也习惯了, 不低头不去看,只记住他们说的话,然后一趟趟的往返。 她像是个捂着眼睛和?鼻子耳朵的小猫,努力的夹着尾巴过活。 整整一整晚, 到第二次天明时,烟楣已累的站不起?来身了。 幸而白日季妄言又要入宫述职,没人再?故意磋磨烟楣, 左侍卫长便与她道:“烟大人可要入殿内休息片刻?” 烟楣才不要进去,她若是躺下?了, 季妄言回来瞧见,定又要找她的麻烦, 她宁可回烟府休息。 左侍卫长自?然要送她, 却被烟楣挡回去了。 “不必送我,我今日带了小厮来。”烟楣道:“自?己回去便是。” 左侍卫长面上没送, 背地里却还是跟着她,他得保护烟楣的安全, 之前长乐郡主的事情,季妄言虽然没罚他,但却也因此记了他一笔,若是烟楣再?生这样的事,他定是会被罚的。 太子殿下?赏罚一贯分明。 烟楣从北典府司出来了后,却没回烟家,而是直奔了甜水巷。 她要去寻周行止,与周行止说她父亲要收周行止为学生的事情。 她知道,周父只是给周行止卖个好,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对于周行止来说,是最好的登天阶,周行止应当不会拒绝的。 可惜,她到周家的时候,周行止不在,烟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周行止现在应当在龙骧书院读书呢。 她这两日跟着季妄言跑来跑去,被北典府司内满地的血腥冲的头脑发昏,两日没解毒,身子也沉甸甸的,竟把此事都忘了。 她便又从甜水巷周家离开,回了烟府。 她回到烟府时,人都累极了,身上的毒一直在翻腾,她的身子软的像是陶泥湿土,可以被肆意揉捏、摆成各种形状。 她好累,但倒在床榻上后根本睡不着,身体的欲念在翻滚。 烟楣早先就?体会过这毒的厉害,毒一翻起?来,能把人逼疯。 她早已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姑娘了,把窗户一关,她便偷偷地摘花采露。 草深受夜雨,红露恐湿衣。 —— 季妄言今日在查案时吃了不小的亏。 士族的人现在牟足了劲儿,要将?他的证据作废,全都打成“伪证”,并且将?秦七夜钉死成“诬告”,世家联手,压力倍增,他只能不断的在京中?找更多的证据来翻身,试图从这些世家门阀的手里挖出来一条路来。 但单凭他自?己,在京中?很难打得过这些世家。 顺德帝完全做壁上观,谁都不帮,只半阖着眼看他们打,幸而季妄言死死拉住了三皇子当挡箭牌,才没彻底陷入劣势。 媚骨娇嗔(重生) 第36节 他在朝堂上吃了亏,回了北典府司时脸色就?很冷,目光在殿内环顾一圈,没见到烟楣,便冷冷看向左侍卫长。 左侍卫长立于一侧,道:“烟大人昨日操劳了一夜,今日一早便离了北典府司。” 说到此处时,左侍卫长的眼眸飞快瞥了一眼侧对着他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脸上没什么情绪,瞧不出来喜怒,只能看到他冷沉的眉眼,太子殿下?正?在暴怒的边缘,可偏偏,他接下?来要汇报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左侍卫长道:“烟大人从北典府司出去后,先去了一趟甜水巷,然后才回烟府。” 甜水巷? 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听过这么个地方,他高坐明台上,顶多知道“麒麟街”和?“白虎街”,甜水巷这仨字,陌生得很。 季妄言冷冷的看了左侍卫长一眼。 左侍卫长的头垂得更低,他道:“甜水巷是那位周姓公子的住处,烟大人是去寻那位周公子的,但是周公子并不在,烟大人便自?己回了府。” 左侍卫长说完之后没敢抬头。 太子殿下?其实?并不是个很好脾气的人,陈皇后出身将?门,自?幼便对太子十分严苛,教会了太子一身杀伐手段,太子又习武,一身煞气腾腾,自?幼年时便已拔剑斩人了。 太子年岁小时,便能瞧出来是个暴戾的性?子,只是年岁大了,知道掩盖了,明面上从不做那些事了,但本性?难移,一旦被激怒了—— 殿内久久没有声响。 左侍卫长盯着自?己的武靴瞧了片刻,想起?了那位烟姑娘,娇娇俏俏,犹如一枝紫罗兰一般鲜嫩,有礼有节,天真纯善,也是真的想为秦小将?军办事,查案的时候很努力。 他难得的动了一点恻隐之心,硬着头皮道:“不若,臣去将?烟大人叫回来?” 他怕太子殿下?直接对那姑娘下?狠手,若是他提了这么一嘴,说不定太子殿下?能改变心意,给那姑娘一个机会,若是把人带来了,两人说说话,也许又好了呢? 他的话才刚落下?,便听太子殿下?轻笑了一声,一方砚台从案上飞过来,左侍卫长没敢躲,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怎么,怕孤弄死她?”季妄言在笑,只是那笑声里满是阴冷:“揣探上意,罚十五鞭。” 左侍卫长不敢言语,只“噗通”一声跪下?,道:“臣领罚。” 左侍卫长从殿前离开,独自?跪在殿前受罚,他受罚过后,匆匆处理背后的鞭伤和?脑袋上的伤口,进了殿内,便瞧见太子起?身了。 他道:“去给孤绑两个人,户部左侍郎家的独子,刑部尚书的小孙子,再?去把那个周行止弄死。” 三个人,轻而易举的被他安排了结局,周行止只是最末流的那个。 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贫困书生,若非是因为烟楣,季妄言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而偏偏,烟楣在和?他闹成那样之后,又去找周行止。 季妄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他的手指摁在桌面上,将?上好的水曲柳木桌面摁出了一个手印来。 左侍卫长低头道:“是。” 左侍卫长离开之后,季妄言放下?手里的毛笔,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殿内。 此时正?是青天白日,不是翻墙走瓦的好时机。 但是季妄言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从殿内出来,面上的肃杀几乎凝成实?质,周遭的侍卫纷纷垂下?眼睫——今日,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左侍卫长都受了罚,他们这群侍卫连大气都不敢喘。 季妄言从北典府司离开,连马都没用?,一路踩着瓦片飞到了烟楣的新雨院。 他到新雨院的时候,烟楣还在床榻间?翻滚。 她初初尝到甜头,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突然间?,身上裹着用?以遮羞的被子被人掀开,一只铁掌从外面探进来,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烟楣“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下?一瞬,一道人影已经极具压迫性?的压到了床榻前。 烟楣听到了一阵平静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在她耳畔响起?时,语调都很稳定。 “你?把它?摘了?” 那个“它?”,说的是护腕。 护腕烟楣早都摘了,她打定主意不想跟季妄言在一起?后,就?不再?戴着季妄言给的东西了,只是腕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痕迹,能看出来这一截皮肤比其他的地方都要更白一些,还有些许红痕。 烟楣很快从惊叫中?回过神来了,她一抬眸,果?真便瞧见了季妄言那张讨厌的脸。 她顿感羞耻。 在这种时候被季妄言看到—— 烟楣想要扯过被子,但那一层薄薄的被子已经被季妄言扔到床下?去了,她只能抱紧自?己的手臂,羞恼道:“季妄言,我已经讲过了,我们绝情了,你?不能再?来——啊!” 她话还没说完,季妄言便掐起?了她的脖颈,他手指太长,几乎覆盖了她的脖颈与小半个下?颌。 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他好用?力,像是能直接把她掐死的力道。 烟楣看到他用?一只手掐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慢慢的解开玉带钩,一边解,一边压上来。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片冷。 这也不是欢好,这是惩罚。 “好楣儿,孤是什么样的人,你?早清楚的。” “为什么非要让孤动手呢,听话些不好吗?” “孤待你?还不够好吗?你?非要去跟一个下?等货搅和?在一起?,就?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孤能给你?的,比天都高。” 季妄言的声调平缓,波澜不惊,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动作。 他凶猛到像是要将?紫罗兰榨出汁液来。 烟楣的下?颌被掐的好痛,她发不出音节来。 只有眼泪在流。 烟楣到此刻才知道,季妄言以前对她竟然算得上是“温柔”了,他现在像是能把她活生生弄死一样。 到了最后,烟楣瘫软在绫罗绸上,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季妄言依旧是来时候的模样,他的发鬓都没乱一下?,看着烟楣倒在榻间?,他墨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烟楣,敬酒不吃,便吃罚酒吧,明日,孤会下?旨让你?入府为孤的滕妾。” 烟楣听见他说:“孤给你?荣宠,你?不要,那你?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学着怎么做一个伺候人的奴婢吧,孤以后宠幸每一个侧妃时,都会让你?站在旁边伺候,烟楣,这是你?自?找的。” 第36章 [vip] 好楣儿,好好享受 彼时烟楣缩着身子, 躲着他的?碰触,因为太过失神而浑身发颤, 听到她说的?话?的?时候, 才抬起?满是水雾的?眼。 她看见?了季妄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季妄言活生生折磨了她半个白日,她热汗津津, 喘息不停, 季妄言却依旧是呼吸平稳,神态自若的?模样。 他说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把刀,插进烟楣的?心口处。 在明?白季妄言的?意思的?时候, 烟楣刚承过雨露、嫣红粉润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她知道,季妄言有这个能力。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他只需动一动手指,就能把烟楣揉圆搓扁。 烟楣算什?么呢?他高兴的?时候拉过来宠一宠, 不高兴的?时候随便踩,他是太子,她本就无力反抗。 只是, 她对季妄言一直都抱有幻象。 她想,季妄言应该也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吧?既然喜欢她, 那季妄言应当也不舍得?折辱她,喜欢一个人, 应该只盼着她好才对。 “你——”烟楣声音嘶哑, 因着那一阵折磨,带着几分惧意, 软绵绵的?落下来:“季妄言,你别欺负我。” 季妄言掐着她脖颈的?手骤然用?力。 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但额头上的?青筋却鼓起?来。 他的?唇咧开了一个残忍的?弧度,用?最?平静的?语调,说最?恶毒的?话?,他道:“奴婢,不配唤孤的?名讳。” 烟楣不知是被他掐的?,还?是被他的?话?伤的?,总之,脸色白的?已?经没有血色了,呼吸微弱到像是随时都能死掉一般。 她那样脆弱,像是还?未长成的?奶猫,细密的?绒毛下,是她柔软的?脖颈。 他只要轻轻一用?力,烟楣就会死。 但他偏不。 他要让烟楣痛苦地活着,烟楣想离开他,他偏偏不允,烟楣想嫁给别人,他就把人弄死,烟楣不想让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他就要睡给烟楣看。 这是他给烟楣的?惩罚。 狸奴不乖,那就挫断几根骨头,尝一尝有多疼。 烟楣被他捏着脖颈,被迫昂着头看他的?脸。 她看见?他那双锋锐的?眼定定的?望着她,唇瓣勾起?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笑,他缓缓压下来,轻轻地用?唇瓣贴了贴她的?额头。 “好楣儿。”他说:“好好享受。” 你这一生,都飞不出孤的?牢笼。 烟楣不懂他突然的?亲吻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季妄言要纳她做妾。 季妄言不肯和她好合好散,反而要因此来报复她,不让她做女官,要把她囚在东宫里,一辈子不让她出去。 她之前还?嘲笑过烟桃,现在更惨的?结局落到她的?头上了。 她不怕在北典府司的?诏狱里记录无穷无尽的?证词,但是她害怕走不出去的?后宅,害怕无穷无尽的?练歌排舞,只为了讨好一个偶尔赏她见?一次面的?男人。 她如果没见?过自由,她可能还?不知道,她过去生活在什?么样的?沼泽里。 可她见?过。 “殿下——”她不敢再叫季妄言,只抓着他的?手腕,用?哀求的?语调说:“我不要为妾,我会死的?。” 她会在幽暗的?殿内,与金玉一起?被束之高阁,然后在漫长的?生命中,被磋磨掉最?后一丝生命,变成一截木偶,一块泥胎。 剪掉飞鸟的?翅膀,让它只能笨拙的?蹦跳祈食,那比死还?不如。 季妄言低笑了一声。 “楣儿,是在威胁孤吗?”他的?手掌温柔的?揉过烟楣的?发丝,说出来的?话?却让烟楣浑身发颤。 媚骨娇嗔(重生) 第37节 “好楣儿,别想着死,你还?有父母,有弟弟。”他道:“孤动不了烟相,但动得?了你的?姨娘和弟弟,你若死了,他们两个会比死更难。” 季妄言说到此处时,又低头,轻柔的?亲吻了一下烟楣的?唇瓣,他道:“狸奴,下次见?到孤,记得?与孤认错,孤会待你好些的?。” 烟楣浑身僵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那双清澈的?小鹿眼里还?浸着水雾。 太笨了,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才能学会讨好人。 季妄言不想再看她的?眼泪,看一眼他就恼一眼。 他骤然抽离,在烟楣压抑的?闷哼与细小的?抽噎声中穿戴好衣物,翻窗离去。 离去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烟楣。 他看不到缩在床榻间的?烟楣的?脸,只能看到她莹润的?脚踝,上有一个被捏的?发紫的?手印。 那是他留下的?。 “楣儿若是有空,可以去瞧瞧你的?好情郎。”季妄言盯着那一截嫩白的?脚踝,语气轻柔的?像是在说什?么情话?一般:“孤给他留了一个全尸。” 他要亲手断了烟楣的?所?有念想,然后将烟楣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也离不开一步。 床榻上的?烟楣浑身一颤。 周、周行止,全尸? 就因为她不想嫁给季妄言,季妄言就开始肆意报复所?有他认为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了吗? 不、不会的?,季妄言虽然是个脾气又坏又凶的?人,但他有底线的?,他是会替秦小将军翻案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些私欲,而去残害别人的?。 她惊慌的?探身向外看的?时候,季妄言已?经跳出窗户,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烟楣手臂酸软,腿脚无力,她咬着牙爬起?来,匆匆唤来小桃红沐浴穿衣,出了烟府,直奔甜水巷而去。 她要去看看周行止。 周行止若是真的?被她连累、死了,那她简直也想一死了之,给周行止赔命了。 烟楣去的?时候,唯恐被人发现,所?以连小厮和丫鬟都没带,是自己?骑马去的?。 京城中没有宵禁,只是夜间有金吾卫巡逻,遇上身份不明?的?人可排查,烟楣拿着她的?官印出行,从烟家?一路到了甜水巷。 若是寻常的?姑娘自是出不得?府门,但烟楣现在是太子殿下面前办事?的?官家?人,小厮自然不会拦着,反而弓着腰将烟楣送出了后门。 烟楣一路心焦的?很,纵马到了甜水巷,瞧着黑黝黝的?小巷,只觉得?像是个吃人的?大嘴,竟不敢进去,她迟疑了片刻,才下了马,牵着马往小巷内走。 夜色下的?甜水巷里十分安静,月光将青石板晒出了淡淡的?浅蓝色,她越过断裂深陷的?青石板,走到街巷最?深处,便瞧见?了周家?小院的?门。 略显破败的?木门半开着,能隐隐见?到里面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烟楣手脚冰凉,颤抖着推开了木门。 木门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嘎吱”的?一声响,烟楣纤细的?指尖都打了个颤。 她的?后背渗出汗来,将雪绸的?书生袍浸的?发黏,她从木门外踏进来,软着腿脚,一步步往门内走。 她想,如果她真的?看到了周行止的?尸体,她该怎么办? 太子是大奉的?储君,而周行止是个尚未进入官场的?学子,她是一个庶女,他们俩的?身份加起?来没有太子殿下一根头发丝重,纵然周行止是无辜的?,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无力感与愧疚感要将她淹没了,她进门时脚步发软到能随时摔倒一般。 而就在她走进院落、四处搜寻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嘶哑低沉的?声音。 “烟楣?” 烟楣惊惧回?头。 月色之下,她瞧见?周行止靠坐在院子里的?角落处,身上带着血,远远地望着她。 烟楣又惊又喜,快步跑过去,蹲在周行止身前试图扶起?他,问他:“你现下可还?好?我送你去医馆吧。” 她扶了一下,周行止慢慢站起?来,问她:“你为何来此了?” 烟楣咬着下唇,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你那里受伤了?我们去医馆,周姨娘呢,她可还?好吗?” 周行止没答话?,反而站起?身来,自顾自的?说道:“我今日回?来,便被人打了,幸而得?人所?救,才没有死,周姨娘前些日子送到了乡下,由我族中亲戚照顾,倒不担心。” 烟楣的?心提起?来,又落下去,提起?来,又落下去,她还?隐隐松了一口气。 人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她正想到此处,突然听见?周行止在她身后,语调平缓的?问:“烟楣,你不想知道,是谁打了我,又是谁救了我吗?” 烟楣脊背一僵。 月色之下,她艰难的?回?过身来,在安静地夜色里,正面望着周行止。 烟楣生的?好,哪怕此时只穿着最?简单的?学子书生袍,也十分清丽,宛若清水出芙蓉般俊俏,只是她眉眼间满是迟疑与犹豫。 她不擅长撒谎,所?以她在短暂的?为难之后,选择与周行止说了实话?。 “我知道,是,是他。”她说。 烟楣想着,她该怎么样与周行止解释,此事?是因她而起?,她该给周行止一些补偿的?,致歉是全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都不如多给周行止点银子。 只是,她除了补偿以外,还?要将这件事?收尾,她不能再让季妄言来找周行止的?麻烦了,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自己?都摆不脱季妄言这个人,又如何让季妄言放过周行止呢? 摆在她面前的?,好像从始至终就只有“服从”这么一条路。 难道她真的?要日日去讨好季妄言吗? 那不是她想过的?生活,但她看起?来别无选择。 烟楣脑海里一片乱,所?以她没有看到周行止渐渐变得?猩红的?眼。 “你不知道,烟楣。”周行止说:“你只知道是谁打了我,但不知道是谁救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烟楣茫然的?看着周行止。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烟楣可以看到周行止越来越涨红的?脸。 “你目光短浅,只想攀附荣华富贵,才会引来今天这个下场,你记住,我有今天这个抉择,都是被你逼迫的?!” 烟楣还?没搞懂周行止是什?么意思,她便瞧见?周行止一抬手,用?袖子里不知道藏了多久的?一方锦帕,死死地捂上了烟楣的?口鼻。 锦帕上似乎沾了什?么药液,烟楣只觉得?一股药味儿直冲鼻子,她被钳制着、被迫吸了两口后,直接昏倒了。 周行止将烟楣拖进了厢房里。 他浑身都在发抖。 做出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后背都出了一层热汗。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不这样,他就会死,太子要他死,这大奉里还?有谁能救他? 他只能按着三皇子的?话?去做——今天太子的?人来杀他,但是三皇子的?人救了他,三皇子只让他办一件事?。 把烟楣抓走,然后给太子写一封信。 事?后,三皇子的?人会安排他假死,留他一条命,过几年后给他一个新身份,还?会安置好他的?母亲。 月色之下,周行止将烟楣摆在他破败的?文案之下,呆愣愣了许久,然后写下了一封信。 他要求季妄言交出所?有在贪污案中缴获到的?物证,来换烟楣一命,否则他就要杀死烟楣。 这就是三皇子要他办的?事?。 第37章 [vip] 被关 烟楣醒来时, 身处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她?倒在?地上,手?脚都被束缚住, 身下是破旧的地砖, 地砖缝里是黑黑的泥土,砖块地面冰凉,她?被束缚着手?臂、腿脚, 背着身趴着。 她?醒来时大概是丑时, 她?头痛欲裂,身体也?酸软的要命, 人?动一下,便觉得身上没?有一处能使得起力?气来。 烟楣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之前的事情。 周行止掏出来一个味道很奇怪的手?绢摁到了她?的脸上, 她?便晕了过去,显然那手?帕上是有药物的。 她?现在?在?周行止的书房中,因为药效未过,所以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是因为她?第一次躺在?地上看四周。 书房里没?有人?,周行止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才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冷冽的声?音。 “周行止,把人?交出来, 孤饶你不死。” 是季妄言的声?音。 这屋子只是用简单的木板糊泥做的,并不怎么隔音, 季妄言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晰入耳, 烟楣听到时,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把东西交给?我!”周行止在?门口玄关处, 撕心裂肺的喊:“你根本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不知?道, 派人?来杀我的就是你!是我自?己命大没?有死!你不把证据给?我,我就杀了烟楣!” 烟楣骤然惊在?了原地。 她?脑子转得慢,过了片刻,才渐渐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妄言向周行止下杀手?,他以为周行止死定了,所以让她?过来看,结果她?来的时候,周行止并没?有死,反而制住了她?。 周行止当时问她?,你知?道是谁害了他,又是谁救了他,这句话她?现在?想起来,觉得跟眼下这情境有关。 周行止又在?管季妄言要什么“证据”呢? 周行止根本不了解季妄言的脾气,他能把周行止直接给?剁成人?彘。 烟楣的脑袋一片混沌,她?慢慢往门口蹭过去,努力?的用四肢爬行,试图看一看局势。 她?在?书房里,什么都看不到。 她?爬了几步,能够通过书房的门看到外面。 周行止站在?门口玄关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背对着她?,背部很紧绷,她?看不见周行止的脸,也?看不见季妄言。 她?只听见季妄言笑了一声?。 他内力?深厚,隔着很远,烟楣也?能听见他的声?音。 “三皇子让你这么干的吧?他让他的私兵保住了你一条命,带走了你的母亲,让你来抓走烟楣,威胁孤来拿证据。” 季妄言的声?音中满是嘲讽,他道:“你以为,三皇子真的会救你吗?他不过是利用你来恶心孤罢了,一个你,孤都不需要用护卫,你怎么可能真的拿到证据呢?” 周行止要真是什么武林高手?,季妄言还能忌惮几分,但周行止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就算把烟楣塞到他手?里,他捅死也?要几息的时间,这几息里,足够季妄言弄死他了。 三皇子在?乎的不是证据,而是要季妄言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出事。 媚骨娇嗔(重生) 第38节 只要出一件事,三皇子都能顺势推波助澜——就在?这几日,季妄言一直拉着三皇子当挡箭牌,和那群文臣们斗法?,三皇子被他拉烦了,也?被那群文臣给?骂烦了,才会想着来用这种法?子恶心他。 季妄言都能想象到,过了今日之后,那群文臣要怎么说弹劾他了。 他越想越烦躁。 他那群暗卫都是废物吗?连个人?都杀不了,非要让他亲自?来动手?! 季妄言向他飞射了一把匕首。 匕首刺入周行止的手?臂,他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恰好与烟楣对上视线。 季妄言冷着脸踏入这间破败的房间,垂着视线看地上的周行止,道:“废物。” 周行止却癫狂的笑起来了,他道:“哈哈,我是废物,你又是什么?你是夺□□的太子!若非你有这些权势,烟楣怎么会跟你?她?爱的是我,她?爱的一直是我!” 季妄言的手?指一颤。 他本来,不想折磨人?的。 季妄言蹲到了周行止的身前,从腰侧拿出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刺进?了周行止的腰腹间,这是个好地方,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但很疼。 周行止开始惨叫。 而这是,烟楣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她?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嗓音:“季妄言,你,你别杀他。” 烟楣的脑子还乱糟糟的,没?分清楚今日到底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行止不该死,最起码,周行止不该因为她?死。 刀柄已入了周行止的腰腹间,烟楣的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季妄言背对着她?,声?线平淡的低笑道:“好楣儿,你是舍不得他吗?要不要孤送你下去陪他?” 下一瞬,季妄言回过身来,直接拉着烟楣的手?臂,将她?拽到了周行止的身边,当着她?的面儿,利落的刺进?了周行止的腰腹。 那简直是一场酷刑。 烟楣都不记得自?己尖叫了多久了,总之,她?最后是被吓晕过去的。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周家的小院子里了,而是在?一个奢华安静的厢房内,她?躺在?华美的床榻上,旁边立着两个悄无声?息的丫鬟,薄如蝉翼的帷帐上绣着银色云纹,她?骤然坐起身来,便瞧见那两个小丫鬟轻巧的跪在?地上,声?线莺莺婉转的与她?行礼,道:“见过烟姑娘,烟姑娘万福金安。” 烟楣的身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发软,不知?道周行止给?她?用的是什么药,她?现在?还好难受...周行止,周行止死了! 烟楣浑身一颤。 之前的记忆涌上脑海,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又可能是那药物的缘故,所以都变成了破碎的片段,她?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记得,她?和季妄言说不要杀周行止。 然后季妄言毫不留情的把人?给?杀了。 烟楣心里一阵绞痛与愧疚,周行止什么都没?做错过,因为她?卷入了一场争斗里,成了最下面的棋子。 她?抬眸看向那两个丫鬟,问道:“季妄言呢?” 那两个丫鬟垂着头,额上带着的簪子都不晃动一下,听她?问话,左边的丫鬟便回道:“回烟姑娘的话,殿下在?忙,可能,过几日便会来寻姑娘了。” 烟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好似被送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她?急忙起身,但却被丫鬟拦住。 “启禀烟姑娘,太子殿下有命令,您不能离开这里。”丫鬟语气尊敬,但态度强硬,气势比烟楣还要强,她?道:“这是太子在?京中的私宅,您在?这里,很安全?。” 烟楣艳丽的脸上一片恍然。 她?这是被季妄言...关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的缘故,她?和周行止都搅和进?了政斗里,周行止死了,季妄言是为了保护她?也?好,□□她?也?好,总之,她?被关在?了这里。 那案子又进?行的怎么样了呢?太子还在?与三皇子拉扯吗?她?还能出去吗? 她?不知?道。 她?的性命都完全?被捏在?了季妄言的手?里,季妄言困着她?,就算是烟右相来了也?没?什么用。 而这些丫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她?们是季妄言的人?,季妄言不开口,她?们什么都不会与烟楣说。 烟楣若是性格泼辣些的,也?可以去难为她?们,抽两个耳光泄泄火之类的,但偏偏烟楣对着那两张温顺的脸又下不去手?,她?盯着那两个丫鬟,拿她?们也?没?什么办法?。 烟楣一时又气又急,想拿桌上的东西泄气,砸两个茶盏之类的,一扭头瞧见那茶盏比她?命都贵,让她?糟践这么贵的东西,纵然不是她?的,她?也?心疼。 她?手?又软了。 烟楣盯着那茶杯看了半晌,硬是被自?己给?憋屈哭了。 “滚出去。”她?眼泛泪花,砸着桌面喊道。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是觉得烟楣连个杯子都不敢砸,这么个怂包性子也?干不出来什么上吊自?.杀的事情,所以便从内间退去了外间。 烟楣自?己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又去房外走了两圈,她?只是不能出府,但府内随着她?逛,她?一出院,便瞧见外面两排高大威猛的侍卫,一瞧见这两排人?,她?就知?道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翻墙计划彻底无望了。 她?满是失落的回了房内,躺在?床上看头顶,一闭眼就是周行止死掉时候的模样。 她?难受极了。 她?不是没?看见过死人?,白月明她?就见过,但白月明是咎由自?取,与周行止不同。 周行止若是不认识她?,现在?说不准还是一个大好前途的人?。 烟楣难受的缩在?床上,心想,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季妄言回来了。 可季妄言偏偏接连三天都没?回来,像是把烟楣忘了一般,烟楣被困在?这个精致的囚牢里,一日比一日更消瘦。 被困的每一天,都让她?无比焦躁,失去自?由之后,她?什么都吃不下,人?就像是被拔了根的花,一日比一日蔫儿,干瘦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到最后几日,烟楣便倒在?床榻间起不来了,连用膳都不想用,急的两个丫鬟团团转,跪在?她?榻前求她?用一些粥。 她?们以前在?宫里,伺候过的人?一个比一个刁蛮厉害,从来只会难为别人?,别说关几日了,就是受了罚,一转头照样生龙活虎,死不低头,牟足了劲儿折腾,就从来没?见过烟楣这么好脾气、只会磋磨自?己的主?子! 正是她?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府门口来人?拜访了。 不是旁人?,正是烟楣那已经出嫁,嫁给?了西江侯世子的亲姐姐,烟桃。 烟桃以烟楣的亲姐姐的身份,在?府外,向府内的人?递了请帖,说要见烟楣。 第38章 [vip] 重生 这封请帖在两个丫鬟的手上打了个转儿?, 便到了烟楣的手里。 太子殿下把人送到宅院里的时候,只说了, 把她当主子伺候, 除了出府以外,别的都随她。 既如此,递个信, 见个人, 也?是可?以的。 烟楣得了信,迟疑了片刻后, 选择见烟桃。 她太想知道外界的消息了,想知道周行止最后如何, 想知道秦小将军有没?有翻案,想知道她父母如何。 所以哪怕她跟烟桃关系不好,她知道烟桃来者不善,但?也?还是让丫鬟将烟桃请进来了。 她在前厅待的客, 为了防止周遭有人,不好问话,便将丫鬟侍卫什么的都赶下去了, 至于他们有没?有偷听,烟楣就不知道了。 烟楣上次见烟桃时, 烟桃便在待嫁,现在烟桃都嫁人了, 再见烟桃时, 烟桃已经换上了一身妇人常穿的正色,衣衫皆为世子夫人的配制, 只是她到底岁数小些,压不住那金发浓衣的艳色, 瞧着?像是单薄的身子都要给?压垮了似的。 烟桃这些时日?也?消瘦了很多,她被迫嫁给?了西江候世子,俩人都捏着?鼻子过日?子,谁都看不起谁,烟桃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她成婚后没?多久,就出了一件让她高兴的“大?喜事”。 烟楣出事了。 烟桃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她嫁人之后,父亲便不与她说那些政事了,她与西江候世子关系也?不好,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内幕。 她只知道,周行止死在了宅院里,有人亲眼所见是太子所杀,周行止的母亲跪在顺天府堂前为儿?喊冤,此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洋洋,有关于太子品行不端的说法流传京都。 烟桃隐约能猜到一点,太子这段时间查案,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那些世家门阀便结合起来,想要将太子弄垮台,而烟楣,就成了其中的那个“红颜祸水”。 很多人都传,烟楣脚踩周行止和太子两条船,引来太子争风吃醋,才会?杀掉周行止。 提起周行止,烟桃看向前厅内烟楣的目光便更冷冽了两分。 烟楣今日?穿了一套春绿雪绸对?交领绣云鹤裙,往椅子上一坐,听见动静便抬眸看她,远远地与她对?上视线后,烟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烟桃嗤笑了一声。 “我今日?来,便是来瞧瞧我的好妹妹是何下场。”烟桃跟她早撕破脸了,见了她也?不说什么场面?话,上来就是尖酸刻薄的嘲讽。 “之前我便与你说过,太子就算喜欢你,也?不会?给?你什么身份的,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的名声,根本进不了东宫,日?后,你便只能困在这个宅院里,做一个外室,呵!” 烟桃的眉头高高挑起,一脸的得意:“你还不知道吧,太子要选太子妃了,到时候,太子妃都不会?容下你。” 烟楣这几日?一直浑噩着?,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烟桃,她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声音,她问:“周行止葬了吗?” “你还有脸问周行止!”烟桃提起周行止就恨,她道:“若非是你,周行止怎么能落到那个下场?我告诉你,现在周伯母还在为她儿?子伸冤呢!” 烟楣拧眉,她道:“周行止是被三皇子的人给?利用了,周伯母也?是被三皇子的人给?利用了,掺和进这种政斗里,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可?是烟桃根本不在乎烟楣说什么,她只颤着?身子喊道:“你看看你现在吧!你看你现在是什么下场!你肯定会?比我更惨,比我更惨!” 烟楣叹了口气。 她想从?烟桃这里知道外界的消息,烟桃单纯是想来骂她一顿。 她从?烟桃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烟桃恨她恨得要死,今日?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她只喊了外面?的人来,让人送烟桃走。 烟桃几乎是被那些丫鬟们扯出去的。 因着?听了烟桃那些尖酸刻薄的话,烟楣的心绪更加混乱,她回了床榻间后,久久睡不着?。 烟楣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生活了半个月,季妄言一直没?有来看她,她被困的都快疯了,只好给?季妄言写信,希望季妄言来看她,让她稍微能出去活动两圈。 直到有一次,她夜里失眠,睡不着?,听那些丫鬟们说,季妄言要娶朝中二品武将的女儿?为太子妃。 烟楣想,她之前怕的事情果然来了,季妄言在外面?花天酒地怎么样?怎么样?,她在这宅院内慢慢老死。 烟楣实在是不想死,只能继续给?季妄言写信,最起码让季妄言把她母亲接过来,让她看一看她的母亲也?行。 但?她的信一封封过去,就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直到有一日?,烟楣在夜间被两个丫鬟叫醒了。 两个丫鬟脸色苍白的看着?她,烟楣还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瞧见两个壮硕的嬷嬷进来,直接掐着?她的下颌,给?她强灌了一杯毒酒。 烟楣被灌毒酒的时候,听见那嬷嬷在她耳边骂道:“小贱蹄子,竟敢勾引太子殿下,日?日?给?太子写信,败坏太子名声,引得太子与太子妃争吵,这就是你的下场!今日?得太后赐毒酒,日?后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吧!” 一杯毒酒下肚,烟楣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原来是她的存在,破坏了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情愫。 可?是,分明是季妄言将她囚在这里的。 这皇家人,果然跟季妄言一般不讲道理。 因是太后派来的人,故而那俩丫鬟也?不敢阻拦,只惶恐的跪在了地上,烟楣倒在地上时,很快便觉得手脚失温,眼前发黑。 媚骨娇嗔(重生) 第39节 她听不见动静了,她只能倒在地上,看着?房内的人。 两个丫鬟跪在地上哭,嬷嬷做完事后,起身利落的要走,而这时候,许久不见的季妄言终于从?厢房门外跑进来了。 他也?比之前消瘦了些,人还黑了,面?容冷沉,越发显得阴鸷,大?概是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吧,烟楣瞧见他双目猩红,神色癫狂的冲过来,拔剑先砍了那两个嬷嬷,然后扑到她面?前与她说什么。 她听不见了,眼前还都是重影,她只能瞧见那俩小丫鬟吓得一直磕头。 太可?怜了,跟她一样?可?怜。 烟楣便抓着?季妄言的手腕,与他挣扎着?指了指那两个丫鬟。 季妄言砍了那俩听从?太后命令来给?她下毒嬷嬷,有可?能还要顺势杀了这俩没?有保护好她的丫鬟。 她都要死了,就别连累旁的人了。 她想到这里时,便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从?喉头涌出来,她转瞬间便闭了眼。 但?她却觉得自己没?死。 她像是一道幽魂一般,缠绕在了季妄言身旁,看着?季妄言抱着?她痛哭发疯,但?所有人都瞧不见她,她像是一道执念,只缠着?季妄言。 怎么说,死了,但?也?没?死透,就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死也?要看季妄言的后果似的。 大?概是她心里也?怨恨季妄言吧。 季妄言因砍杀了两个嬷嬷,引来了太后不喜,顺德帝本就不喜欢季妄言,后直接找了个理由把季妄言废除了太子之位,从?京内流放了,一时之间三皇子党嚣张跋扈。 季妄言被流放到漠北,惨极了,废太子的日?子可?不好过,但?是这个人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被废后,直接勾结漠北的将士们与漠北的游牧民族一道反了,这个畜生,勾结这个勾结那个,杀这个杀那个,把大?奉搅和的民不聊生,又带着?人杀回大?奉,谋朝篡位,把自己亲爹斩了,又把三皇子剐了。 烟楣时醒时睡,有时醒了时,能见到季妄言在帐内读密信,有时醒来时,能见到季妄言站在院内不说话,磕磕绊绊走了大?概有七八年,一介废太子,又自己走回了大?奉顶端。 他终于成了皇上,从?二十?那年,走到了二十?八那年,原先那个锋芒毕露嚣张跋扈的太子成了血腥罗刹般的一代帝王,他不在乎什么名声,亲爹亲弟说杀就杀,史官怎么写也?无?所谓,他就要这万里江山。 烟楣以为,他成了皇帝之后该消停了,他想要的都有了,老老实实坐拥美人儿?享万里江山就得了,谁知道,他成了皇上之后,第?一件事是召集全天下的道士,做法要将死了八年的烟楣起死回生,第?二件事就是把烟右相?提成左相?,让烟左相?统领全朝。 当了八年幽魂的烟楣两眼一黑。 被迫成了暴君左相?的烟父也?眼前一黑。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她是背实了。 烟父想,暴君要死了,他也?肯定得被人剐了,不由得勤勤恳恳的给?季妄言干活。 再往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她就记得季妄言一天比一天疯,这狗畜生摆出来一张“全天下都得跟我一起死”的嘴脸,搞的宫里的宫女们都战战兢兢的。 也?没?有人敢给?季妄言送女人,季妄言疯起来太后都害怕——幸而当初给?烟楣下毒药的太皇太后几年前因病薨了,不然季妄言可?能还要再加个屠杀太皇太后的罪名。 别人不高兴杀杀外人,季妄言不高兴,从?自己族谱开点。 烟楣看他折腾个没?完没?了,恍惚间发现,她活到现在,好像他娘的不是她的执念,是季妄言的执念。 她活到最后,宫里来了个游方道士,忽悠季妄言,说让季妄言自裁而死,以血涂阵,烟楣就能复活了。 他说的言之凿凿,季妄言真的信了。 信了之后,季妄言第?一件事是先把那道士杀了,他怕那道士骗他,他死了之后也?没?法向那道士报仇,所以先把道士杀了——若是那道士没?骗他,那就算那道士倒霉。 反正他杀的人多了,他不在乎这么一个两个。 季妄言杀道士的时候,烟楣就在一旁看着?,看的直叹气。 你说说,你非招他干嘛!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 然后,道士死后,她瞧见季妄言随意传旨,将皇位给?了他那病弱的,一直迎风就咳,从?没?宫斗过,见了他就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怂的十?分坦然的二皇兄,然后由着?那道士的话,用自己的血涂了一个血阵,把自己给?弄死了。 他死的时候,烟楣便觉得她那漂泊了八年的意识终于散了,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死了也?挺好的,希望这世上没?有阴曹地府,烟楣害怕季妄言到阴曹地府里继续谋朝篡位,自己当阎王,然后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拉谁死。 她以为自己会?死,但?是在某一刻,她的脚下一踩空,她整个人“啊”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她坐在床榻间,恍惚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正是坐着?发愣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了周姨娘骂人的声音:“烟楣,怎的还在睡?今日?是跟你嫡姐约好了去马球场看周行止的日?子,你可?是忘了?” 第39章 [vip] 她是谁? 鲜活的人的气息, 明媚的阳光,真实的触感——烟楣坐在床间, 满脑子都是她魂飞魄散之前, 那道士倒在血泊里,看向她的脸。 那时她存在于虚空之中,只有?那道士一直在盯着?她看。 看着?周遭的人和事, 恍惚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回到了烟桃带她去马球场的那一天。 她果真活了, 但是也没完全活,只是活在了一个与季妄言对面不相识的节点里。 那道士死的有?点冤枉啊。 烟楣正坐在床上发?呆, 门?外周姨娘终于冲进来了,周姨娘手持一把鸡毛掸子, 照着?烟楣的身子就抽。 烟楣抬眸,混沌的看向她的姨娘。 上辈子她死掉的时候,周姨娘连她的尸骨都没见到,她的尸骨被季妄言亲手收了, 放到了一个玉棺里,后来烂的都生?虫子了,季妄言又把她骨头收起来了, 她自己看的都嫌恶心。 再后来去了漠北,她也没再见到姨娘, 只是后来季妄言杀回京都时,她才见过姨娘, 她的弟弟与她生?的有?几分相似, 所以季妄言对她弟弟还挺不错,也不管她弟弟才十几岁, 就给她弟弟封了官。 烟楣正浑噩的想着?,周姨娘便一鸡毛掸子抽到了她的身上, 大喊道:“烟楣!你还在这磨蹭什么,你还不起来梳妆打扮?” 烟楣盯着?周姨娘瞧了两息后,眼睛一闭,“噗通”一声倒在了床下,假装自己晕倒了。 这马球赛谁爱看谁看吧!周行止跟季妄言这俩人一个被逼走投无路直接绑她,另一个纯纯就是脑内有?疾疯子一个,她谁都不想嫁。 装病得了! —— 烟家最漂亮的姑娘烟三女烟楣被自家姨娘一鸡毛掸子抽傻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烟府。 烟家三女变成了个傻子,坐在床上不会说话,倒头就睡,别?人说什么都没反应,周姨娘急的找了两个大夫来,怎么都治不好,最后急的周姨娘求神拜佛,一路带着?自家女儿去了千重山的千重庙里拜神去了。 千重山距离京城有?三日的路程,若是坐马车,走得更慢,等?他们到了千重山的佛庙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烟楣依旧在装傻子。 当?了八年不能说话不能动的幽魂,再来装傻子简直是信手拈来,她坐在那里半个时辰都能不动一下,活像是块木头,给周姨娘吓得直哭。 到了寺庙里,老和尚对着?她一顿撒烟灰,烟楣安静地继续装傻。 周姨娘无法,只得带着?她在庙内住下来。 至于那马球赛和后续的事情,烟楣全都躲开了。 她一时之间庆幸不已?。 她躲开了烟桃的陷害,躲开了与季妄言的相遇,凭烟桃的本事,以后一定会拿她“痴傻”这件事做筏子,让她与周行止解除婚约,到时候,她便是个自由身了。 等?她解除了婚约,再另作他法吧。 事情都按着?她想的方?向发?展,但,就是...周姨娘路走宽了。 自从烟楣傻了以后,周姨娘便知道烟楣不可能嫁给周行止了,她愁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便日日求神拜佛,直到有?一日,她在山间行走时,发?现了个血葫芦样?的人倒在草丛边上,周姨娘惊讶的过去一瞧,看见这人身上都是伤,琢磨了下,以为是山间猎户,又瞧这人生?的颇好,孔武有?力,遂大喜,赶忙将人抬到了佛堂内,亲自伺候着?照顾。 烟楣最开始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后来,她躺在床上装睡的时候,听?见两个小丫鬟说,周姨娘救了个猎户回来,又以恩胁迫,要那猎户娶烟楣。 烟楣:垂死病中惊坐起,惊问猎户何处来! 她那一门?心思要把她嫁出去的娘啊!怎么就一婚不成再来一婚呢? 她差点儿当?场爬起来自己去后院厢房里看一看,但碍于旁边还站两个小丫鬟,她便咬着?牙没起来,继续躺着?。 等?到晚间用膳的时候,烟楣照常装傻,被两个小丫鬟梳洗打扮好,带去喂饭。 她在被喂饭的时候,还瞧见她娘拉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过来,指着?她与那男人说:“你瞧见了没,我家的女儿,生?的极好,你若愿意当?上门?女婿,我定给足你银钱。” 烟楣用眼角余光看了那男人一眼,险些?没当?场呛死过去。 居然是秦七夜! 她脑袋里一阵轰鸣。 之前秦七夜确实在千重山受过伤,后来没人救,才会将伤势拖延到那种境地,现在被她娘救下了,恢复的竟然不错——按着?这个节点,秦七夜还没进京呢。 娘啊...你这人儿还怪会施恩嘞。 一个周行止,一个秦七夜,你是专逮着?我惹不起的人施恩啊! 烟楣呆愣愣的看着?秦七夜,然后不动了。 粥从她唇边滑落,丫鬟匆匆去擦,烟楣努力的和秦七夜露出了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希望以此?来劝退秦七夜。 但谁料,她看见秦七夜郑重的看了她一眼后,与她娘道:“我愿娶她为正妻,以报周大娘之恩。” 烟楣眼前一黑。 周姨娘喜笑颜开。 烟楣傻子都差点演不下去了。 怎么人都傻了,还要被嫁人啊? 她之前喜欢的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都不想再嫁人了,老老实实当?个尼姑都挺好,可偏偏—— 烟楣耷拉下了眉眼,没去想别?的。 而周姨娘在确定了秦七夜一定会娶烟楣后,便收拾所有?东西?,一路带着?烟楣和秦七夜回到了烟父,她怕秦七夜跑了,所以一路上一直给秦七夜灌输:烟府家大势大,烟府有?钱,你当?上门?女婿肯定比打猎好,秦七夜一路上默然不语,随着?周姨娘入了京后,第二日就不见了。 周姨娘以为他不愿意当?上门?女婿,便一直痛骂她,只有?烟楣知道,他是去“上告”去了。 烟楣便暗自在心里期待,说不准秦七夜去告了之后就不回来了呢? 周姨娘骂了几日后也消停了,而周行止的退婚书也很快来了,据说是因?为烟楣傻了之后,京中传出来一点风声,有?一些?同窗讥讽周行止,周行止一片前途光明,自然也不会跟烟楣一个傻子纠缠,他的退婚书来了之后,周姨娘气的骂人,骂了半晚上,又哭了半晚上。 烟楣默然,只得在心底里想,等?过段时间,便假装不小心磕碰到脑袋,“醒”过来吧。 结果她没先醒过来,大奉先变天了。 她这几日尽心尽力的装傻,外人就当?她真傻了,说话也不避讳她,烟桃的两个丫鬟偷偷咬舌根,她也跟着?听?到了不少事。 最近烟桃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烟父有?意培养她,所以告诉了她不少事,连带着?烟桃的丫鬟也知道了很多。 比如?前些?日子,皇上突然病重,俨然一副要驾崩的样?子,三皇子又在这紧要关?头坠马昏迷,据说摔断了一条腿,常年病弱的二皇子被吓得缠绵病榻,起不来床,现如?今已?是太子监国了。 烟楣听?说这些?事的时候,头皮都麻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40节 这可是上辈子没发?生?过的事情啊。 烟楣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她重生?了,季妄言呢? 季妄言要是也重生?了,按他那神经病的性子,肯定要先谋朝篡位当?皇帝啊! 烟楣头皮都麻了。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处,继续当?个傻子,但是却十分心绪不安,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如?果季妄言真的想起来了...为什么没来找她呢? —— 与此?同时,东宫。 东宫内点着?龙涎香,袅袅烟雾在半空中盘旋四散,季妄言坐在文案后,面前摆着?两排沾着?血的证据。 大太监立在一旁,姿态恭敬,呼吸都放的极轻。 坐在案后的季妄言不曾看他一眼,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后背便渗透出一层冷汗。 在前段时间,他们太子突然在白日间惊醒,然后沉默了许久后,突然给他们安排各种命令。 让他们去某些?地方?偷一些?机密东西?,甚至详细到了具体的位置,或者杀掉某些?人,或者拿到某些?东西?,最可怕的是,太子给皇上下毒了! 太子,亲手,给,皇上,下毒! 他一个大太监,全程看着?他们太子下毒,把他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但太子却面色如?常,一点变化都瞧不出来,甚至都没人能发?现,太子做事就好像有?如?神助,未卜先知一样?,短短一旬,竟然便掌控了大半个朝堂。 偶尔他看一眼太子,都会觉得不认识太子了。 先前太子也是聪慧狠辣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太子像是凭空长了十几岁似的,办起事儿来滴水不漏。 现如?今,顺德帝奄奄一息的躺在龙床上,除了他以外,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是太子下的药! 大太监一想到那些?事,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时,案后的季妄言放下手里的证据,道:“传秦七夜进来吧,世?家门?阀贪污的事情已?定了,孤,即可下令,抄家斩首。” 太监赶忙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而太监离开之后,季妄言便站在案后,看着?那些?证据,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他自从前段时间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做梦。 梦见很多人,秦七夜,贪污案,三皇子,太皇太后,梦见了很多年后的事情,每一个夜都会梦到一些?,他便凭借着?这些?梦,飞快为自己做事。 他还总是梦到一个女人。 没有?脸,只有?一个身影,倒在血泊里,他怎么与她说话,她都不回应,只渐渐失去声息,而留给他的,只有?悲痛。 每一次,他都在悲痛之中惊醒,醒来后心脏沉甸甸的,人都像是要活生?生?疼死一般。 那个女人是谁? 第40章 [vip] 赐婚 他本就是聪慧的人?, 更别?提还有预知?梦来辅助,一时之间?, 太子掌尽天下事, 神机妙算智多近妖,且这时候,顺德帝又出事了?。 顺德帝本就爱修道, 吃丹药, 不知?那?个?丹药吃错了?,直接缠绵病榻, 命悬一线,朝中又因为漠北贪污案动荡, 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太子殿下突然有如神助般整理朝堂,接手政务,一切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就算是朝中左相右相都得暂避锋芒。 在季妄言的预知?梦的帮助之下,秦七夜上奏的事情只需吹灰之力便办成了?,半个?京城都被季妄言一人?尽握。 太子的手段太过狠辣, 又几乎是以雷霆手段办事,一时之间?, 不知?多少?人?在暗中惊疑——太子殿下竟有这般实力吗?难不成以前都在韬光养晦? 越是这般想,朝中的众人?越不敢与太子叫板, 就连太子身边的大?太监这段时间?都收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好处。 大?太监收的时候都手抖啊! 你们问咱家, 咱家也不知?道啊! 咱家也很害怕啊! 不过,太子把持朝政, 总好过没人?把持朝政,皇上在榻间?起不来, 已经没些日?子了?,太子聪明强干,心狠手辣,一个?人?压翻全朝,总比三?皇子谋逆篡位好,大?奉立长立嫡,太子都是该得位的那?个?。 至于三?皇子...朝中的三?皇子党人?人?自危。 按着他们太子的性子,没登基就罢了?,若是登基了?,三?皇子怕是活不过半月。 而就在这时候,秦七夜来了?东宫。 他来向东宫太子请赐婚。 季妄言听了?一嘴,原是他在千重山受难时,曾被一个?妇人?给救了?,那?妇人?要求他去迎娶她家的傻女儿,秦七夜答应了?,现请季妄言赐婚。 季妄言自然应允,他知?道秦七夜是个?重诺的人?,只是他有些好奇,问道:“此女可有何妙处,纵是痴傻,亦叫你答应?” 秦七夜好歹也是秦家将,他若是不想答应,恐怕一个?妇女奈何不了?他。 秦七夜立于下手,半晌,才微微垂头,道:“此女,生的分外好看。” 静丽温婉,姝色卓然。 季妄言一时生了?兴致,能让秦七夜不顾她是个?傻子,都要请赐婚的女子,那?得是何等美貌? “既如此,带孤一道去瞧瞧吧。”季妄言道:“孤当场赐婚。” 秦七夜自然答应,一路引着季妄言去了?烟右相府上。 烟右相可是个?聪明人?,遇事儿躲得快,很油滑,朝中涉嫌贪污,那?么多人?都下了?水,愣是没薅到烟右相一点袖口?。 这人?奸诈的很。 秦七夜带着季妄言来府上,虽是微服私访而来,但还是将烟右相惊的一路出门迎接,但谁料,秦七夜来了?之后,直言要去瞧他们家的一位姨娘和一个?傻了?的女儿。 自打烟楣傻了?以后,周姨娘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女儿身上,都不去烟右相面前晃了?,烟右相早把她们母女俩忘到脑后了?了?,乍一听这二人?要寻她们俩,只以为是这俩人?惹了?祸,不由得心惊胆战。 烟右相要将他们二人?叫来,秦七夜却不肯,只说应当他去拜见,秦七夜和季妄言都是男子,按理来说不该入后院,但烟右相也不敢提,只亲自引着去。 待到他们走到后院时,秦七夜便指着一个?方?向与季妄言道:“太子殿下,那?便是臣要娶的女子。” 季妄言抬起眸,漫不经心的掠过去一眼。 他正瞧见烟楣在花阁中弹奏,微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一张如紫罗兰般娇嫩妩媚的脸蛋。 季妄言脑海“轰”的一声炸开。 第41章 [vip] 孤错了 他见到烟楣那一刻, 梦中的?女子有了面容,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唯一爱过的?姑娘, 因他的?自私自利而被困于他的?私宅, 因他试图另娶、通过岳丈拉拢权势而被太后一碗毒酒赐下,他被权势遮住眼,将她的?一封又一封信都?压下, 只想着待到日后、娶了太子妃、稳住局势、大权在握后再补偿她, 可是岁月从来不等人的?,那柔弱的?姑娘, 熬不住这枯黄岁月。 烟楣死了之后,季妄言对?她的?记忆却?鲜活的?宛若昨日一般, 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烟楣蜷缩在他怀里睡着,猫儿?一样用脸上的?软肉蹭他的?脸,坐在他身上吃饭, 把小肚子吃的?鼓鼓的?,用白嫩嫩的?脚尖蹭他的?腿,一双明媚的?眼就那样潋滟的?看着他, 眼眸里都?是他的?倒影。 但?是他一睁眼,就只有空荡荡的?宫殿, 和烟楣的?尸骨。 她死的?那样快,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也是他来的?太晚。 他的?眼被权势迷惑, 看不见人间真情,待到一刹那失去, 才追悔莫及,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东西, 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悔恨二字刻在他的?骨血里,日日打熬他,让他总是记起来她死的?时候。 她死的?时候消瘦得厉害,季妄言也恨太后恨的?厉害,恨这滔天权势恨的?厉害。 他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他只想把她关?起来,过个几年,待到他将一切都?安排好,风平浪静后,再来接她,可偏偏,每个人都?不给?她活路。 他愿意接受联姻,愿意去有一个新的?太子妃,只来求一丝活路,可偏偏谁都?没有给?她留下。 他们?想逼季妄言,想削掉季妄言身上的?每一根反骨,想让季妄言低头,再让季妄言踩着他们?安排好的?台阶一步步走上去。 所以他们?要揪着季妄言唯一的?软肋下手。 他们?觉得,烟楣死了,季妄言才能彻底收心听话,可却?不知道,烟楣是唯一的?笼子,烟楣死了,里面的?恶狼便出来了。 权衡利弊这四个字,季妄言厌了。 他不玩了。 每一个跟烟楣的?死有关?的?人,都?要死,每一个踩在他头上,逼他低头的?人,也都?要死。 他以废太子之身去了漠北,从最底层开始混,一点点走上来,再杀回去。 这条路很?难,他放弃了花团锦簇的?京城,放弃了天潢贵胄的?身份,以一个逆贼的?身份再杀回去,八年来,他没有一个夜晚能好好睡过。 他睡不好,睁着眼看天,有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痛欲裂,这时候,他就会觉得烟楣还活着。 他总觉得烟楣就在他旁边看着他,他批奏折时,烟楣在旁边缠着他,哼哼唧唧,用手搅和墨水儿?玩儿?,他杀人时,烟楣在旁边,拿他的?衣袍挡着脸,他睡觉时,烟楣就缠着他睡,头发卷在他手臂上,他几乎能感受到那绸缎一般的?质感。 她就在他身边。 季妄言总觉得烟楣没死,只是其他人都?看不见而已,所以他想尽办法让烟楣活过来。 他开始四处寻找道士——原先最厌烦道士的?太子,也开始求神拜佛。 以往顺德帝求道的?时候,只求一个,季妄言不是,他一次求十几个,玩儿?的?就是一个一网打尽,挨个儿?道馆逮人,救不活烟楣就得死。 有的?道士多?嘴问一句:“人在哪儿?呢?” 季妄言往旁边一指:“就在这。” 他指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道士茫然地看着季妄言,像是看着索命的?阎王。 旁边空荡荡,阎王在人间。 道士的?沉默震耳欲聋。 你说人活不了吧,他是真会杀你,你要跟他掰扯掰扯什?么?轮回转世,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 有的?时候,季妄言也觉得这群道士在胡说八道,他只是疯了,不是傻了。 但?他想多?听听,万一,有一个人说的?是真的?呢? 他的?好楣儿?,那样好的?姑娘,就该活千秋万代,享无边富贵。 媚骨娇嗔(重生) 第41节 过去日日夜夜的?痛楚和懊恼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顺着骨头钻出来,在季妄言看到烟楣的?那一刻,搅的?季妄言痛不欲生,他浑身僵直,立在原地,竟有一瞬间不敢动弹。 他的?好楣儿?果?真活着。 他浑浑噩噩的?想,那些道馆果?真有用,回头供起来,日日给?他的?楣儿?上香火。 而这时,季妄言听见旁边的?秦七夜低声道:“启禀太子殿下,那位,便是臣想要娶的?姑娘,烟家三女,烟楣。” 季妄言的?动作一顿。 他缓慢的?回过头,定定的?望向秦七夜。 —— 花阁之内,烟楣刚刚一曲终了,收手。 而此时,花园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尖叫声,她骤然侧头,就看见季妄言将秦七夜摁在地上打,一刀险些削掉秦七夜的?头,秦七夜惊的?连滚了三圈才躲开,烟父吓得面如土色,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烟楣心口一紧。 姨娘啊!神经?病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跑,又因为太过害怕而不敢动,而这时,季妄言缓缓地抬眸,远远地看向了她。 他们?隔着一个花阁与繁花对?望,烟楣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老老实实的?端坐在了原地,继续如同往常一样——装傻。 没人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吧? 不会吧! 季妄言不至于连一个傻子都?要欺负吧! 然后,她便瞧见季妄言一步步走过来,走到花阁的?台阶时还踉跄了一下,他竟然被那一小截台阶绊倒了,扑跪在地上。 他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动作,过了许久后,慢慢的?挪到了烟楣的?面前,然后将自己的?头埋在了烟楣的?膝盖上。 “好楣儿?。”烟楣听见他说:“孤找到你了。” 烟楣安静装傻。 午后的?花阁外是一群震惊的?人群,花阁内却?是一片安静,烟楣察觉到埋在她膝头的?人颤抖了片刻,然后她的?膝上一阵湿润。 她听见季妄言颤着肩道:“孤错了。” 第42章 [vip] 孤娶你为后 大奉太子殿下对烟家痴傻了的三?女?儿一见钟情的事情, 迅速传遍了整个朝中。 秦七夜沉默片刻,神情复杂, 但最终没有言语——他知道, 太子刚才是真想杀了他,他若是慢上半分,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他是喜欢烟楣的脸, 也有想报恩的心思, 但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烟父纯粹是不懂太子在发什?么疯,只好按兵不动?。 唯一一个感受到“快乐”的只有周姨娘, 她?这些时日?一波三?折,不过短短半个月, 她?的未来女?婿已经换了第三?个了。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树挪死人挪活,她?挪了三?家,挪到了个最大的! 挑女?婿, 还得是她?周姨娘! 而烟楣...烟楣哪敢说话啊?她?老老实实的当个傻子,一时间竟有些庆幸她?装傻装的早。 她?可是眼睁睁看?着季妄言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她?知道季妄言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妄言。 幸好她?“傻”了。 季妄言没有怀疑她?的傻,他这个人, 有问?题从来不向自己人挥刀,他又一次开始在各个道馆里?抓人, 这一次轻车熟路, 还是上辈子那些人,谁都别想跑。 他要那群道士治好烟楣的“离魂症”。 周姨娘信佛, 季妄言信道,烟楣这几?日?真是集齐了漫天神佛诸子百家, 佛缘道缘攒下了多少不知道,各种?符水是真吃了不少。 道士们?对着烟楣来了一套符咒,烟楣开始迟疑了。 她?怕她?继续装下去,季妄言嫌这群道士没用,把这群人都砍了。 周姨娘治不好人会哭,季妄言治不好人,别人会哭。 幸好,季妄言重生了一次之后,耐性好了不少,不仅没砍人,还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让他们?想办法把烟楣治好。 三?天时间啊...季妄言想,他可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太子。 当天晚上,季妄言与烟楣一道在东宫入住——现在这皇宫里?,顺德帝离死不远,身边的人都被季妄言架空了,皇后也拿不住这个儿子,干脆不来搅和,太后那头前几?日?就抱恙了,连慈宁宫的门都出不来,没人管得了季妄言。 他不讲礼,他就是礼,他满京城横着走,别说带一个烟楣走了,他就算今夜留宿到烟楣的厢房里?,烟父也得打肿脸陪着。 回了东宫后,季妄言屏退了下人,亲手伺候烟楣穿衣沐浴。 烟楣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只睁着一双茫然地眼睛,由?着季妄言摆弄,季妄言为她?脱鞋袜,去外衣,抱着她?去了浴桶里?,以温水浇她?的肌理,替她?沐浴过后,又将人抱出来,给她?绞发,为她?涂抹雪肤膏,把她?全身上下都涂抹的香喷喷之后,又去草草将自己洗漱过,然后抱着她?睡。 烟楣躺平到床上、闭上眼的时候,季妄言贴过来,紧紧地抱着她?。 烟楣心想,不会吧不会吧,季妄言不会这么王八蛋吧?她?都这样了,季妄言还要对她?的身子做那种?事吗? 她?是个傻子啊! 正在烟楣犯愁的时候,季妄言已经把脸贴到了烟楣的脸上,他紧紧勒着烟楣,与烟楣亲密无间,把脸埋在烟楣的颈间,柔柔的蹭。 他跟个狗一样蹭来蹭去,蹭了半晌,突然在烟楣耳边说:“孤好想你。” “孤好后悔,孤当初不该与你闹别扭,不该去杀周行止。” 他那时位高权重少年轻狂,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总觉得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手指,全天下的人都要给他让位,何?况一个小小的烟楣,一个小小的周行止。 可是,他的疏漏,却让烟楣来承担。 “孤也不该去想联姻,孤的错。” 他贪婪,他想要荣华富贵,又想要佳人相伴,结果两边拉扯,活生生把烟楣搅碎了。 世上何?来双全法? “你醒过来,孤保证,日?后不乱来了。”他的声音渐渐嘶哑,喉咙里?透着渴求的意味,他道:“孤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季妄言压在烟楣的颈间,想起来上辈子烟楣死的时候的事,浑身的杀气都在翻涌,他在烟楣的颈间啄吻,一边吻一边爬起来,他道:“好楣儿,等等孤,孤去给顺德帝灌碗药。” 烟楣:! 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好药吧! 大半夜发疯不愧是你! 她?迟疑着,用眼尾瞟了季妄言一眼。 她?也不知道季妄言要去做什?么,反正季妄言做的事她?也不懂,她?便老实看?着就行。 季妄言察觉到烟楣看?他,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一抬起眼来,便瞧见烟楣躺在榻间,面上没什?么表情,懵懂的像是个三?岁幼童一样瞧着他。 他瞧见烟楣的模样,便想起来他当初把烟楣一个人丢到宅子里?面的事情,想起那一封封的信。 季妄言眼圈一红。 他慢慢的爬回到床上,将烟楣重新抱在怀里?,贴在她?耳廓道:“孤不走了,孤不去,乖楣儿,孤陪你。” 那么高那么壮一个人,硬是把自己跟烟楣挤到了一起,竟哭的直抽,一张脸都拧成?了狰狞的模样。 他眼底的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全都砸在了烟楣脸上。 烟楣努力装傻,硬熬着,活生生被他用眼泪洗了一把脸。 他一晚上都不睡觉的,抱着烟楣就滚来滚去,有的时候说话,有的时候话也不说,就抱着烟楣亲。 他还与烟楣说:“孤已问?过人了,他们?说你是转世重生时少了一缕魂,好楣儿,你等着,孤去替你寻来。” 烟楣:... 又开始了,这帮道士又开始糊弄人了! 烟楣到了第二日?凌晨时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她?醒来时,窗外都已是黄昏了。 她?慢悠悠的爬起来,就听见外面一片吵杂声,嗡嗡的,经久不散。 烟楣好奇的走到窗前往外看?,看?见整个东宫外面,一片穿着道袍的道士在舞剑,一片和尚在念经,中间还掺杂各种?奇奇怪怪的巫医在摇铃铛。 好一个群魔乱舞。 烟楣沉默了片刻,又默默地走回到床边躺下了。 ...只要不杀.人,折腾就折腾吧。 烟楣一向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吃的好睡得饱,她?其实是不挑人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季妄言见她?一直不“醒来”,便一天比一天急躁。 他白日?里?伺候烟楣穿衣洗漱,烟楣睡着了,他就出去发疯,广招各种?能人异士,什?么法子都用上了,还有人建议季妄言用百个婴孩儿来献祭。 烟楣听的难受。 这种?不是人的缺德事儿,季妄言是真干得出来的。 她?自己装傻,是图了一个清净,但总不能真的害了人。 她?得干点什?么才行。 可是她?又不想真的醒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妄言——季妄言这个疯子,若是掌控不好那个度,他再?发一次疯怎么办? 烟楣苦恼的想办法,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处在傻与不傻之间、恰好能克制季妄言的好主?意,既能阻止季妄言发疯,又能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去面对季妄言。 —— 又到了一夜夜间,季妄言为她?沐浴后,把她?抱在床榻间睡觉,贴着她?,摩擦着她?的腰,唤她?的名。 “好楣儿,听得到孤说话么?” “楣儿,理理孤。” 他那身子一贯火热,与烟楣说话时,便一直磨蹭她?。 他是没那些心思的,在他眼里?,烟楣是个小傻子,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是他要珍重待之的人,是被他愧对的,是被他连累死了的小狸奴,他只是想与烟楣贴在一起抱抱。 过去八年的每个日?夜里?,他都想这样抱着烟楣。 而烟楣倒在他怀里?,贴着他火热的身躯,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媚骨娇嗔(重生) 第42节 不是...不是她?馋,实在是季妄言有点过分。 他什?么都不穿耶! 她?被季妄言厮磨了片刻后,鼓足了勇气,假装自己刚醒来。 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与季妄言对上视线之后,鼓足勇气,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季妄言一巴掌。 “你是谁?放开我!救命啊!” 烟楣尖叫起来。 她?的手打过来的时候,季妄言没动?,活生生挨了她?一耳光。 烟楣装作不认识这里?,满床乱爬的时候,季妄言便坐在床边看?着她?,那双墨色的瑞凤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喜悦的光。 烟楣爬到床边时,他终于动?了。 他凑过去,手臂在半空中要拦着烟楣,却又没敢,只虚虚的挡了她?一下,而烟楣便就此?停下来,抱着薄被,昂起头看?他,问?他:“你...你是谁啊?” 季妄言唇瓣发颤,他盯着烟楣的脸看?了半晌,问?他:“你是谁啊?” “我,我是烟楣。”烟楣抱着被子,哭唧唧的道:“我是烟家三?女?,你是谁?何?故绑我来此?。” 季妄言恍惚间明?白了。 烟楣把他忘了。 或者说,现在的烟楣不认识他。 现在的烟楣,是应该去参加马球赛,但是没去、因为丢了一缕魂魄,而变傻的烟楣。 她?还没有被烟桃下药,也没有与他春风一度,更没有被他伤害过。 一切都还来得及。 季妄言的手指都激动?的直颤,他慢慢地走过去,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声音说:“你别怕,孤,孤是太子,季妄言,这里?是东宫,你不记得了,这些时日?你生病了,一直都是孤在照顾你,孤...孤脾气很好的,你有什?么想要的,与孤说,孤都找给你。” 烟楣在被子里?探出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问?:“真的吗?你脾气很好的吗?” 这话你自己说起来良心不痛吗? 季妄言站在原地,嘴角扯了扯,挤出来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孤...一贯脾气都很好。” 他说。 他的小狸奴胆子太小,不能太凶,他不想吓到烟楣。 烟楣抱着被子,盯着季妄言看?了一会儿,问?道:“那我为什?么在这呢?” 季妄言道:“孤...孤喜欢你,孤瞧见你,对你一见钟情,想娶你为后,可好?” 烟楣见他如此?能忍,不由?得报复心起,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然后道:“我不要,我有未婚夫,我要嫁给我未婚夫。” 季妄言一口血梗到了喉咙口,脑袋都嗡了一下,脸都涨紫了。 他活了两辈子,现在听见周行止的名还是心梗。 烟楣看?着他的模样,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道:“你不会要生气吧?你不会强夺我吧?你不会把我未婚夫杀了吧?呜呜你好可怕,我好害怕。” 说到最后,烟楣似乎被吓到了一样,裹着被子嘤嘤嘤的往后缩,一边缩一边说:“我要回家,呜呜,我要我姨娘。” 季妄言捂着胸口,生硬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会。” “孤...孤脾气很好的,从不仗势欺人。” “楣儿,你等一会儿,孤...孤去把你未婚夫找来。” 第43章 [vip] 红颜祸水 季妄言走的时候, 烟楣一个人在龙榻上倒着。 她远远瞧见季妄言走的很快,看上去不像是要发疯的样子?——季妄言这个人奸诈着呢, 只有在什么?都拿不到的时候才会发疯, 真要是给他一点希望,他还挺能折腾的。 不到片刻功夫,季妄言便将周行止给叫过来了。 这辈子?的周行止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烟楣傻了, 然后他与烟楣退婚了,后来才知道烟楣被太子?带进?东宫了, 其余的全都不知晓。 周行止被带来的时候都是深夜了,烟楣被梳洗打扮好, 隔着一层屏风与周行止讲话。 周行止显然被季妄言叮嘱过了,他进?了东宫内,坐在椅上与烟楣讲话,一开口就是“周某已?另寻心上人”之类的话, 语气诚惶诚恐,显然是不敢对烟楣有什么?非分之想。 太子?那一日在烟府发疯,险些将秦七夜都砍死的事情, 周行止自是听说了,他哪敢多说?且他本就提前解除过婚约, 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说过话之后,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两?句, 便被季妄言差人给带走了。 周行止一走, 季妄言便进?了屏风后,与烟楣道:“好楣儿, 你刚可曾听见?这周行止三心二意,早已?爱上了旁人, 实?非良配。” 烟楣坐在屏风后面,摆出来了一张伤心的脸,道:“那我?便去做姑子?吧,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季妄言的脸更狰狞了。 他本来就吓人,现?在脸色一狞,后面的宫女都快被吓哭了。 偏偏他还软着声音,句句轻柔的说话:“何苦当姑子?呢?姑子?要居住在深山老林里,哪里有什么?美食可吃?远不如皇宫,再者,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你喜欢哪个,挑哪个就是,不若你瞧瞧孤?孤便生的好,又?没侧妃,没通房,日后也不会有旁的女人。” 季妄言说这些的时候,简直像是在诱哄烟楣。 后面的宫女都顾不上害怕了,偷偷的抬眸看了一眼烟楣——是生的很美,但是也不至于把太子?殿下忽悠的找不到北吧? 而这时,烟楣抬头看了一眼季妄言,似乎是在端详季妄言的脸。 季妄言的喉头微微一滚,脊背都挺得更直了些。 他生的好,烟楣肯定会喜欢他的。 烟楣瞧着他那模样,就想起来他上辈子?说的话,不由得心里暗恨,便磋磨他道:“不行,你长?得这张脸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文?弱书生。” 季妄言不止心梗,喉头也梗,梗的眼睛都泛红了。 烟楣又?怂了,她缩起臂膀,小声道:“季妄言,你要生气了吗?” “没有。”季妄言咬牙切齿,挤出了一丝笑:“孤,一贯文?弱,也爱好诗书,常以公子?自居,一向知礼守节,从不与人生气。” 后面的小宫女真的要吓哭了。 烟楣似是信了,抬起头看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道:“那你可真是个好人嘞。” 季妄言见她笑,刚才的气便也消了些,他刚要说话,便听烟楣继续道:“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你,你这人瞧着太凶了,我?喜欢那种会跳扇子?舞的男子?,你会跳扇子?舞吗?” 扇子?舞,是大奉京中?小倌馆用来取悦女子?的舞。 宫女“噗通”一声跪下了,脸色苍白?的跪着不敢言语。 但宫女没看见季妄言翻脸,反而听见季妄言继续温声细语的说:“孤没跳过,但是孤可以学,不若你先睡一觉,明日一早起来,孤跳给你看可好?” 宫女眼前泛黑。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吧! 第44章 [vip] 皇位 大奉太子被一个?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甘愿跳扇子舞为?其取乐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一时之间, 朝中人反应各异, 却没有人敢跳出来说?上一句太子殿下此举德行有失——太子之前为?了这个?痴傻了的烟三姑娘寻来大批道士和尚巫医,有几个?不开眼?的言官来弹劾,被太子打了三十大板, 拉下去的时候腿都打烂了。 太子不管言官怎么?弹劾, 也不管史书怎么?写?,他摆明了就是个?掌权弑杀的昏君, 这态度一摆出来,没谁敢上来拿自己的命来赌。 且, 就在不久之前,太子敢砍了一群贪污受贿的官吏,又从京外?调人进来任职,所有事请安排的井井有条, 一个?错处都挑不出来,明摆着是一个?杀伐明君的命格,有些聪明人, 现在都想着怎么?跟东宫属臣攀关系了。 现在,顺德帝不行了, 一副马上要得道升天的样子,这万里江山马上要易主?了, 太子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没人敢触太子的霉头?——唯一一个?有点搞头?的三皇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没下来呢,朝中那还有人敢言语? 皇权倾轧之下,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怂。 而?在这一场“红颜祸水”的声讨声中,唯有烟父闭口不言。 他哪有脸说?话?啊! 太子还给他女儿跳扇子舞呢! 男未婚女未嫁, 如此行径,成何体?统啊! 烟父本?还是犯愁的,但是自从听说?太子要娶他女儿当皇后之后,又不愁了。 皇后啊,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大喜事儿! 烟父坚定的站到了太子党去。 他以后要是皇帝的老丈人儿,虽说?不至于到满朝文武横着走?的地步,但肯定能保他们家三代富贵! 唯一对这场婚事抱有抵抗意味的,其实是烟楣。 烟楣这段时日在东宫作的厉害,大夏天要吃荔枝,她往床榻间一倒,便?叫季妄言给她剥。 剥个?荔枝而?已,季妄言往床边矮阶上一坐,一边剥一边喂给烟楣吃。 小姑娘现在正是水灵活泼的时候,丰盈的像是吸满了水分的花瓣,唇瓣更嫩,红润润的,荔枝被含进去的时候,舌尖舔过了季妄言的指尖。 季妄言后背都发麻。 他慢慢蹭到烟楣的脸旁边,想用脸颊去贴烟楣的脸,烟楣往床里一滚,躲过了,然后用嫩白的足尖蹬他的肩膀,趾高气昂的喊道:“不准亲我!” 季妄言便?慢慢缩下去,然后抬起一只手,捏着烟楣的足踝道:“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出去骑马,孤带你晒晒太阳。” 烟楣不想动,她春困夏懒秋乏冬打盹儿,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又想折腾季妄言,便?道:“骑,但不要骑马,你过来,我要骑你。” 季妄言捧着她白嫩嫩的脚趾尖,眸色暗沉的抬眸看她。 烟楣丝毫不惧,还越发嚣张,窝在床榻上阴阳怪气:“哦,不愿意呀,那就算啦,我瞧着也没多喜欢我,想来是骗我的话?。” 季妄言抬手,殿内伺候着的太监和宫女便?默默地往门外?退。 等他们都下去了,季妄言便?往床上爬,将烟楣吓了一跳,烟楣有些惊恼的踢他,问:“干嘛!你不准上来。” “不是要骑孤吗?”季妄言爬在床上,道:“上来。” 媚骨娇嗔(重生) 第43节 烟楣没有真的想骑他,只是要作一作而?已,但季妄言来都来了,她不骑上去显得她临阵退缩似的,烟楣便?咬着牙爬上去了。 季妄言的背好热。 夏日本?就衣衫薄,烟楣一骑在他背上,都能感受到季妄言强健的体?魄和紧绷的肌肉。 一点不太斯文的记忆窜上了脑海,让烟楣微微有些羞臊。 季妄言这个?狗东西,虽然性子不怎么?样,但这幅身板是真的好。 而?这时,季妄言真的开始在床上爬。 他背宽腰窄,骑起来挺舒服,但奈何骑人身子不稳,季妄言爬起来的时候,烟楣便?不由自主?的往下倒,从季妄言的身上倒到了床榻上。 她倒下时,季妄言一个?转身,用怀抱接住她,俩人往床榻间一滚,被褥翻滚间,季妄言贴着烟楣的脸,埋在她脖颈间急促的呼吸,在烟楣打他肩膀的时候,才声线嘶哑的开口:“好楣儿,嫁给孤好不好?孤每日都陪你,只与你在一起。” 烟楣被他拥着,男人滚热的身躯贴着她,让她有些意乱情迷,季妄言的话?她信,又不敢信,上辈子死的太惨,她会害怕。 季妄言喜爱她,她知道,她这些时日都骑在季妄言脑袋上了,现在外?人都怀疑她给季妄言下蛊了。 可是她还是害怕。 娇艳的小姑娘一张脸都渐渐白下去了,季妄言抬起头?看她的时候,就看见烟楣眼?里含着泪看他,唇瓣怯懦的颤了两下,从唇缝里挤出了一句:“我害怕。” 季妄言心口一疼。 他不再言语,而?是低下头?,将烟楣摁在他的脖颈间。 烟楣伏在他脖颈间,也不言语,但眼?泪一直往下流,季妄言也不说?话?,他只抱着她。 季妄言是何其聪明的人?他与烟楣日夜相处,烟楣的每一个?细小表情他都能揣摩到,烟楣是个?软乎乎,没脾气的猫儿,贪嘴好吃,喜欢享受,喜欢被人追捧,仰慕出色的男子,若烟楣当真没有记忆,恐怕早就陷在季妄言的蜜罐里了。 她有记忆,她都记得,只是装着不记得。 他的楣儿,若是什么?都不记得,便?只是一个?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小狸奴,但要是什么?都记得,那该有多疼? 她只能不承认,假装自己不记得,不再去触碰那些疼。 季妄言心口一阵钝痛。 他的楣儿,他该怎么?偿还才好?他想把自己的骨血割下来,塞给狸奴吃。 季妄言把她抱得更紧,然后低头?吻烟楣的额头?,把烟楣脸上的泪珠都吻掉,含着她的唇舌道:“别怕,好楣儿,孤都听你的话?,上辈子,孤是为?了皇位才丢了你,这辈子,孤把皇位给你好不好?” 第45章 [vip] 开心 季妄言当时伏在烟楣身上, 对她连亲带哄,许诺要把皇位给烟楣。 “孤听闻, 在赤京人那?边, 是有女?王的,那?我大奉,也可以有女?帝, 日后, 你?做女?帝,孤给你?做帝后, 可好?” 烟楣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神经病发作了,但又?被他?说?的心动, 有点想要。 她眼底的眼泪还没流完呢,就被季妄言哄的不想哭了。 要是季妄言说?让她嫁给他?吧,她不是很愿意,总觉得自己?好似吃了亏, 上辈子都是季妄言的错,她可一点错没有,还搭进去了一条鲜活的命, 她若是没有季妄言,肯定能活到九十九, 就算是这辈子当了皇后她也不开心。 季妄言怎么对她好,她都不开心。 但是季妄言要把皇位给她, 她就开心了。 烟楣想, 嫁不嫁给他?不重要,但要是能当女?帝, 那?就重要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帝位,谁不会?选呢? “可我什么都不会?。”她拿手背擦了一下脸, 小心翼翼的说?:“我都没学过,他?们会?认我么?” 这也不是认不认的问题,这是季妄言要把他?祖宗的坟刨了换人当皇帝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别人不高兴,往外面杀,季妄言不高兴,从自己?族谱开点,以前只是杀父杀弟,现在都开始刨祖坟了。 就算是季家老祖宗不从棺材板里跳出来给季妄言一个嘴巴子,那?满朝文武也不能同意啊! “交给孤。”季妄言只抱着她,道:“你?若愿意,答应孤便是,剩下的,由孤来。” 烟楣想了想,勾着他?手指头说?:“我愿意的,你?让我当皇帝,我就嫁给你?。” 小野猫脑子不聪明就算了,还贪吃好色,别人一勾她,她就扭着尾巴喵喵叫的爬过来了。 季妄言呼吸更重了些,他?低头,掐着烟楣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口。 烟楣的脸被他?亲出了“啵”的一声响。 他?一边亲烟楣,一边去解烟楣的腰间系带,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一样往烟楣的脑子里倒,他?道:“日后你?做了女?帝,你?不喜欢我,便不要我,去寻旁的男子,可好?” 烟楣脑子里都有画面了,三千佳丽,塞满了她的后宫,她还没有当上女?帝,但已经开始幻想了! 满后宫的男妃谁不想要啊! 说?话间,季妄言已经脱下了她的小兜,哄着她道:“好楣儿,孤以后都听你?的话,你?陪着孤,好不好?” 烟楣被他?哄的直点头。 季妄言终于将帷帐拉上了。 —— 过了闷热的夏季,秋季来临时,顺德帝终于撑不住了。 老皇帝前脚刚宾天,后脚季妄言就把三皇子给祭了,三皇子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是鸩酒一壶送走的,三皇子的母亲丽妃悬梁自尽,太?皇太?后被送到皇陵疗养,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二?皇子被扔了一个小封地,没有御召不准进京,一时之?间,前朝后宫都被季妄言和皇后俩人摁的死死地,旁的人连手都插不进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该登基了。 但偏偏,太?子迟迟不登基,反而开始着手处理政务,他?先遣散先帝后宫,然后将朝中一些三皇子党的老臣该杀的杀该抄的抄,再将不听话的臣子敲打一遍,最后,将自己?亲母送回到了漠北。 太?后娘娘本就是武夫之?女?,父母都在漠北,按理来说?,回家省亲是应当的,但是太?子还未登基,先将太?后送走,让人琢磨不透太?子想干什么。 等?到十月份,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太?子终于召文武百官,升早朝。 文武百官当然以为他?是要登基了,全都穿戴整齐、新欢鼓舞的去了,迎面就见季妄言拉着一个女?子一起坐在朝堂的龙椅上。 人群中,别人不知道这女?人是谁,烟父一眼看过去后背都麻了,这谁啊?这是我那?红颜祸水的女?儿啊! 烟父心惊胆战了半天后,也低下头,假装不知道这女?人是谁。 正在众人都搞不清楚季妄言是何用意的时候,季妄言终于让人读了圣旨。 圣旨写的很简单,是以季妄言的口吻写的。 “孤,才疏学浅,难当大任,愿让贤于烟家三女?。” “后,孤愿入宫为帝后,辅佐女?帝,共治盛世。” 满朝文武皆傻在了原地。 他?们这些时日都接受了烟楣的身份了,季妄言如此偏宠,那?给个皇后之?位便给吧,但谁料到,季妄言不是要给她皇后之?位,而是要自己?做皇后啊! 把女?人捧成皇上,这不是儿戏吗? 圣旨念完之?后,没有人开口。 先帝死了,三皇子死了,二?皇子被送走了,太?后被送走了,太?皇太?后守皇陵,满朝文武都被季妄言来回刷过多?遍,只剩下一群老油条,因为太?过熟悉季妄言秉性,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 而第一个挨骂的,居然是烟父。 烟父当时眼观鼻鼻观心正在装死,便听见同僚气急攻心的吼了一句:“烟左相!瞧瞧你?生的好女?儿!” 烟左相用袖子盖住了脸,心道,一群欺软怕硬的小人。 四周还有人骂他?,烟左相干脆当自己?聋了,而那?帮大臣们聚在一起,你?言一句,我言一句,最后都跪在地上,求季妄言收回成命,更有甚者?,说?季妄言不收回成命,便撞死在龙柱上,去阴曹地府,跟先帝告季妄言的状。 烟楣当时坐在龙椅上,眼前有些犯晕,她胆小,这么多?人激烈的反对她登基,她害怕,越害怕越心慌,人一扭头,晕过去了。 她晕过去,将季妄言惊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季妄言还耐着性子陪这些大臣们迂回,这件事离谱,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打算好好与他?们说?上三日,但是烟楣晕了,上辈子烟楣死了的记忆直接顶上了季妄言的脑海,把季妄言惊的当场站起身来,把烟楣抱起来后,冲下方的金吾卫怒吼道:“来人!谁说?要撞死的?把尸首敛了,送到皇陵去,追随先帝去吧!” 说?完,季妄言抱着烟楣下了金銮殿。 一群金吾卫和太?监在旁边等?着收尸。 准备撞柱的大臣们僵在了原地——人都走了,他?们再撞,白?死了啊!不值当吧! 一旁看了许久的戏的烟左相便站起身来了,当老好人儿似的劝道:“诸位大人们,三思而后行?,我们明日再上奏御书房吧。” 一群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啐了烟左相一口唾沫。 “你?当代奸臣!惑乱江山!” “红颜祸水,一代妖妃!” “你?对得起大奉江山吗?” 烟左相含笑应下了。 被骂,是妖妃之?父的宿命。 第46章 [vip] 太平盛世(大结局) 烟楣称帝一事, 自然遭受到?了文武百官反对,但季妄言不在乎, 他只宣布了登基大典的时间之后?, 就照常推行登基大典事宜。 谁办事不力,砍了,谁要撞柱, 让他撞——季妄言就是个不在乎底下?人死活的皇帝, 底下?的大臣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毫无用处, 外面的大臣们哭嚎连天,季妄言在院儿里给?烟楣剥荔枝。 顺德帝死了之后?, 他连孝都不守,迫不及待成亲,演都不演一下?。 季妄言这个人,他能力不足, 处于下?风的时候,很会伪装,能摆出来一副治国明君的样?子?来忽悠那些臣子?跟他, 但一旦让他坐上?高位,他立刻卸下?伪装, 随心所?欲,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没人管得了。 卸磨就变脸, 至于杀不杀驴,那要看驴聪不聪明。 你说季妄言疯吧, 他有理有据,知道先排除异己, 收拢心腹,大权在握,你说他不疯,他推个女人当皇帝! 一时之间整个大奉朝堂内的文武百官都十分难熬——在一个清醒的疯子?的手底下?讨生活,真?的很难。 你不知道他下?一次会因为什么发疯,会发疯到?什么程度,让人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时间便这么一点点往外推,推到?登基大典来时,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都绝望了。 大奉是不是要亡在这一代了? 女人为帝,整个大奉就没见过,竟然还是太子?亲手捧上?去的,更让人匪夷所?思,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这位女帝是个狐狸精,把太子?的魂儿都吸走了。 媚骨娇嗔(重生) 第44节 季家有此子?,真?是...胜天半子?啊。 烟楣的登基大典与季妄言的帝后?封后?大典同时举办的,烟楣先穿了龙袍,戴了龙冠,季妄言则穿了凤制的长衣,由文武百官跪拜,登顶。 自此,大奉第四个皇帝,成了一个完全?与大奉皇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帝。 号,女昌。 —— 女昌帝登基的那一年,大奉风调雨顺,帝后?垂帘听政,辅佐女帝。 女帝什么都不会,摆在那里,只做一个吉祥物?,所?以大多?数时候,朝臣们都只与帝后?汇报朝政。 但是时间一长,诸位大臣们逐渐意识到?了女昌帝的好处。 女昌帝什么都不懂,脾气又好,每日勤勤恳恳上?朝,有什么建议都听,十分虚心好学,从来不骂人,也?会轻易地原谅他们的错处。 女昌帝可真?是一个性子?好的人啊。 而他们的帝后?脾气就差的多?了,手持一份奏折,能直接打?到?人脸上?来骂,所?以久而久之,大臣们都开始绕过帝后?,跟女昌帝汇报政务。 帝后?会和他们发火,但从不与女昌帝发火,女昌帝一冷下?脸,帝后?便会收敛脾气。 一时之间,他们竟觉得有了女昌帝也?不错。 他们要是日日跟着帝后?,怕是会早死 —— 待到?女昌二年时,女昌帝怀了孕,生了一个男孩,立为太子?。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大奉的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就连烟父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睡得踏实了点。 他是真?怕烟楣当了皇帝之后?,不愿意跟季妄言过了,或者广开后?宫,或者给?其他的男子?生孩子?——那就完蛋了,斗得过季妄言,他们烟家千古罪人,斗不过季妄言,季妄言不得把他们烟家人都活剐了? 幸好,现在烟楣生了一个季家血脉的孩子?,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奉皇子?,日后?就算女昌帝和帝后?都死了,这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 自此,群臣终于安了心,辅佐女帝,共开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