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之恋》 大佬冯白瓔 吊桥效应,简单来说,就是人走在吊桥时所產生的剧烈心跳,被误以为是爱恋的怦然心动。 冯白瓔现在正面临这样的状况。 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她的耳边全是心脏收缩舒张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能进到她的耳里。 直到富有磁性,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缓步走来的男人扶住她的肩膀,倾身跟她说了一点话,但是紧张过度的冯白瓔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男人见她失了神,道了一句失礼,就搂住她的腰,慢慢扶着她度过吊桥。 跟着男人的步伐走,冯白瓔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就与素未谋面的男人达成一致,原本因为紧张儿僵硬的步伐伸展开来,两人漫步,没有交流,姿态亲密又不逾矩,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浪漫。 下了桥,冯白瓔的心还一跳一跳的,惊魂未定,从刚刚那副柔弱惊惶的状态跳了出来。 她的朋友凑上前来,打趣道:「瓔瓔,想不到你那么怕高啊!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艳遇啊艳遇!」 冯白瓔勉强笑了笑,随便说几句敷衍的话,心底是复杂的。 虽然一剎那有心动的感觉,但是那肯定是错觉啊! 心跳有很多种,紧张的、心悸的、心虚的、恋爱心动的、害怕的,事后回想,冯白瓔确定自己是属于紧张、心虚的。 如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她万分后悔这天为何要到这里来……虽然之后便因为某个原因,把后悔两个字给扔了。 一切都要从上个礼拜开始说起。 「瓔瓔!下礼拜六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 一通电话打来,是冯白瓔的好友余若水。 「这么突然,去哪儿?」 冯白瓔把手机开了免持,把手机放到一边就开始剪指甲。 「去湖口山的梦中大吊桥!我们去那里两天一夜,星期天回来星期一没课还能休假一天!」 「下礼拜啊,我看一下行事历……喔,我有空!算我一个!」 看着桌上的桌历,冯白瓔直接忽略上面写的行程。 「那太好了!我立马订房间!跟之前一样,我还找了粼粼、紫苏喔!」 「好喔!」 「对了,晚上住温泉旅馆,好像有满多东西能玩的……」 余若水说了一些关于行程的杂事,冯白瓔一心二用,听了八成。 「……还有那边风很大,所以要记得带外套……大概就这样!之后收据出来再跟你们拿钱。」 「ok。」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集体出游,大多时候都是余若水找人外加处理好一切琐事,订票订房行程安排都妥妥当当价格经济实惠,所以大家都很放心让她处理这些。反过来看,余若水也很信任她的朋友,每次都先垫钱,从来没有人赖帐过。 掛断电话后,冯白瓔把指甲磨了磨,起身换上黑衬衫白西装,离开房间。 出了房间,留在门外的保鑣开始匯报。 「小姐,山湾组组长已经在会议厅等你了,带了人来,看起来来者不善。」 「不要紧,我防弹背心穿了,武器带了,再说你们也不是吃素的。」冯白瓔戴上墨镜,全身上下只有黑与白两种顏色。 虽然是晚上,又在室内,但是在工作的时候冯白瓔一向戴上墨镜,毕竟她想要平平安安度过大学生活,如果每个人都知道白沧组当家的长相,可能上课上到一半就会被暗杀了吧。 踏着坚定稳重的步伐,冯白瓔来到会议室,坐到上位后翘着脚,看着山湾组组长,开门见山说道:「刘天海,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沥青胜过水泥 「老大,我也不说废话了,你禁了我们毒品生意,这要我们怎么养家活口呢?你刚上任或许不知道,我们下层的赚钱辛苦,我们不赚钱,那又哪来的钱缴给上级呢?」刘天海一脸不耐烦,没有丝毫面对老大应有的态度与尊敬。 「那是你们要想办法解决的事,我不负责。」冯白瓔对着自己的指甲吹口气,上面有指甲磨过產生的细粉,碍眼。 「但是就赚不了钱啊!这是要逼我们造反……」 刘天海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废话与狡辩之言充盈,冯白瓔的眉头皱成川字,耐心渐失。 「闭嘴!」冯白瓔忍不住拍桌大喝,「规矩就是规矩,从上代就规定了,我只是按照规定,你这傢伙违反规定还敢理直气壮,你以为是谁在庇佑你们山湾!」 「你这臭女人,你以为你吃香喝辣的靠谁啊!还不是我们这些元老!我告诉你,我们老早就看你不爽了,现在不给我松口我就……」 刘天海见冯白瓔没有动摇,嘴脸越发难看,说话也越来越口不择言。 「就怎样?」冯白瓔气极反笑,懒得继续听从垃圾口中窜出的无用话语,拉开抽屉取枪,一枪就把山湾组老大爆头了。 冯白瓔杀人过程乾脆俐落毫不犹豫,冷酷且不容辩解。 山湾组组长带来的人身手比不上冯白瓔这边的,他们猝不及防,血汗脑浆都喷出来了才要拔枪,却连枪都还没拔出来就被冯白瓔和她的手下解决了。 瞬间,血染会议室。 冯白瓔把枪放在桌上,冷静地吩咐:「把尸体运去沥青厂处理一下,顺便查他们的亲友在哪,把他们铺成马路……就铺在他们自家门前好了,让他们死了也能让亲友多看几眼。」 「是。」保鑣开始叫来清洁人员把一地的尸体运走,还要好好洗刷,重新装潢。 「有钱养情人,又在那里抱怨赚不了钱,呵,不靠毒品就不会赚钱的废物。」冯白瓔从抽屉拿出湿纸巾和手帕,将手和枪都擦乾净,边擦边说:「我修指甲还真是修对了,长指甲可不好扣板机。」 「小姐说的是。」 「告诉我们的人,可以上位了。」 山湾已死的那个首领自詡为元老,事实上只是冯白瓔直系的末尾,冯白瓔自己都瞧不上的。眼界狭隘,自以为是,才敢在出狱后不久就大摇大摆来找冯白瓔的不愉快。 他出狱后凭着资歷把组长挤掉了取而代之,但没过多久就搞得帮里财政吃紧,还试图贩毒吃回头路,就算他今天不来,冯白瓔也是要处理的。 这种毒瘤,还是去掉的好。 冯白瓔自己底下也有养人,这些人分布在各个组织,有的在名面帮忙,有的在暗处隐藏,这次山湾易主,冯白瓔的心腹正好能接下这个烂摊子。 「唉,都过三年多了,怎么还会有人不长眼来找我麻烦……我不够狠吗?」 「……如果您不狠就没办法坐在这了。」 谈笑间,就把人送去跟沥青合而为一,这个决策力与心理承受力也是很惊人的了。 「对了,下礼拜的开会你代替我出席。」 「小姐是要去哪?」 「我要跟朋友去旅游。」 「那……」 冯白瓔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要注意安全,粼粼不是会跟着我吗?」 「粼粼年纪小,我怕她保护不周。」 「别担心,一来没人认得我,二来粼粼的实力你也知道,对她有点信心吧。」 「……好吧,那请小姐注意安全。」 「我说阿和。」 「什么事?」 「去传达一下,要是让我知道有人接手他们的生意,下一条路就是他们的血肉来铺。」冯白瓔面不改色说出冷血的话。 用水泥封尸体,这种作法太落后了,尸体腐败的气体会让水泥裂开,和沥青的效果相比差了不只一点半点。 用高温把尸体跟沥青融在一起,拿去铺路,一点残渣都不剩,十分环保。因为冯白瓔热爱这种处理方式,为此还经营一家沥青厂,方便事后处理。 有人不知道冯白瓔的狠,以至于看轻了她,就像胆敢对她不礼貌的刘海天。这些不长眼的人大部分都一起送去骨肉交缠填马路了,若醒悟的,冯白瓔也会大发慈悲放他一马,让他继续呼吸新鲜空气,不必跟高温作伴。 龙生龙凤生凤 冯白瓔其实不是天性就这么冷血的,只是她一名年轻女子上位,总有些人瞧不起她,不给点顏色瞧瞧,不来个下马威,就被骑到头上来了,更糟一点就是被暗杀。太过仁慈,死得不明不白都不奇怪。 当初她老妈怀了她,在预產期前遭敌对组织伏击,虽然生下了冯白瓔,但不幸去世了。 之后,父女俩相依为命。 虽然不如原先期待的儿子,而是水灵灵的女儿,但老爸还是很疼爱她,除了一些异于常人的特殊教育…… 「女儿啊,女孩子要保护自己。」 「嗯!」 「所以要会干架。」 「嗯?」 「还要会握枪!我的女儿可不能连这点小事办不好!」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前任老大对妻子可谓痴心,没有再生一个继承人的打算。虽然原本希望女儿可以漂漂亮亮长大,但是爱妻过世,仅有独生女,让前任老大决定将女儿培养成下任老大。 希望由儿子继承并不是因为性别歧视,而是黑道男人多,女人容易被瞧不起,这歪风一时改不了,加上女性普遍上来说身体素质的确比不上男性。 但前任老大下定决心,一定要锻鍊出一个强悍的女儿出来,不会被欺负、有能力自保! 就算没有当老大的资质也无所谓,自保第一,下任首领还能找别人。 没有一个懂得正常饲育模式的家人,导致本该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变成各种格斗技都有涉猎、熟悉各式枪械、射击技术顶尖的道上人士了。在白沧组前任老大死亡后,冯白瓔便接任成为新老大。 这时候冯白瓔才十七岁。 十七岁小女孩当老大?大部分人都觉得是笑话。 脑子都还没长好,又不懂黑道的,怕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 蠢蠢欲动的人马上试图推翻。 然后就死了,通通送去铺马路。 在考完大考等待学校分发的这段期间,足够冯白瓔把组织清洗一遍了。冯白瓔在父亲死后仓促接下组织,却一派从容,如旋风般横扫,快速重建群龙无首导致的混乱。 从那之后过了三年,白沧组日益扩大,旗下的企业也蒸蒸日上,钱有了,势力也有了,隐隐有全国最大帮会之姿,既使这样,她还是想要当个普通的学生。 都努力准备考试学习了那么久,不好好享受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为了能好好度过大学生活,她几乎将自己完全切割成两个部分。 一个是甜美亲切青春洋溢大学生,另一个是冷血无情造桥铺路女大佬。白天穿着漂亮衣服裙子作打扮,晚上是一贯的黑衬衫白西装外加墨镜掩盖面容。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分,至今没有人拆穿。 白西装女老大是标志也是传奇,因为她不曾让自己的西装染血。不过另一层用意是西装宽敞能藏武器,白西装里面穿黑衣服,如果受伤了,把白外套脱了里面的血跡就不明显了,方便逃亡。 当然也能穿黑西装黑衣服,但是冯白瓔认为名声都出来了,加上全身黑很像一般上班族或是保鑣,以及想要混淆人,最好一面有多张狂另一面就多低调。 所以她还是决定採用抢眼的白西装。 白沧会的冯白瓔是谁?那个总穿白衣的疯女人。 多好认啊,想死就尽管去碰。 若心软,随之而来的是轻视及生命威胁,为了威吓,为了活命,冯白瓔只能多加小心,一开始就来狠的,也要让人长长眼不要动那个白衣的。 但是有一点大家没说错,就是冯白瓔的确强悍到从未让白衣沾到一滴血。 求吊桥造成的阴影面积 冯白瓔要翘掉的是组织内部的会议,报告事项之类。冯白瓔懒得看一堆老男人伤眼,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都让手下代理出席,好在积威已久,偶尔不出席也没什么大事。 但有时还是会出现刘天海这种,坐牢出来搞不清楚状况,自以为坐足年份就能当老大的人出现。 遇到这种人,好的敲打一番,坏的慢走不送,一路上西天。 收拾好行李,戴上防身武器,冯白瓔和粼粼一起前往集合地点。 粼粼是跟冯白瓔一起长大的女生,自幼父母双亡,双亲都是组织内干部,他们死后就被前任当家收来当养女,陪伴冯白瓔玩耍,等到年纪大了才代替保鑣跟在冯白瓔身边。她跟前任老大的心腹阿和一样知根知底且忠心耿耿,不用担心被收买或叛变。 为了贴身保护她,粼粼一定会混入冯白瓔的圈子,因此若有人注意,粼粼就是那个从小到大都跟在冯白瓔身边的好朋友,说是好朋友,但每个时期却都有一个比粼粼更亲近冯白瓔的人。 只不过友情淡了,新的友情又来,总在冯白瓔身边的只有粼粼一个人。 两人一起到车站,过不久就等到先去取票的紫苏跟余若水。 「我们出发吧!」余若水挥着车票。 四人搭上高铁,接着转搭公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田园风光,还越来越深入山林。 到了旅馆后一行人先将行李放下,准备走路去吊桥。 看到大吊桥,冯白瓔傻眼。这吊桥怎么这么大啊! 足足三百公尺长的吊桥,虽然全是铁製的但是在风中还是会摇晃。冯白瓔看着雄伟的吊桥,不自觉的退后一步。 「瓔瓔?」 「没、没事。」只是有心理阴影。 想当年组织内斗,她受牵连被绑架,吊在桥上。坏人威胁若不交出某块畸零地的权状就要把她杀了。 虽然自己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啦…… 绑架她的是下游组织旗鱼组,靠炒地皮、炒房维生。他们买下畸零地周边的地,欲将这些土地凑在一起搞房地產,好规划也好赚钱。不过白沧组旗下的另一个组黑鲤会把那一块可以将所有地连接起来的畸零地牢牢握在手中,牵制着他们。 少了那块相连的地,土地不完整,所带来的利润大大降低,原本的好地顿时失去原本预估的价值,这让他们对黑鲤会心怀怨恨,加上对黑鲤会的忌妒和智障智囊的搧动,造成这次绑架案。 黑鲤会是白沧组旗下与本部关係最密切的,其他组眼红,便暗自打压竞争扯后腿,面上和和气气,檯面下不知道干过多少事。组织彼此对檯面下的勾心斗角、利益斗争心知肚明,但是这件争抢土地的事将纷争拉上檯面。 那时候冯白瓔跟黑鲤会的千金很要好,常去找人家玩,好死不死一不小心就被绑错了,从小被藏起来训练的冯白瓔没人认得,阴错阳差下就成了替身。 为了避免人质呼救,连一句话都不让冯白瓔说,造成这个误会没有澄清的机会。不过幸好还是同组的,他们并没有伤害冯白瓔,不然不用等到冯白瓔的老爸出手,她自己就先脱困了,可能会受点伤。 坏人以为用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就能得逞,实在是太天真了,更别说根本绑错了人。这个养孩子少根筋的大佬一到,不等这些见到组织老大才惊觉绑错人的下游组织解释,一枪把绑着冯白瓔的绳子射断,也将那些不长眼的人击毙。 绳子断裂的剎那,求生本能让冯白瓔瞬间用双脚勾住桥下的铁支架,以头下脚上的姿势等到她老爸带着人来救,冯白瓔十分感谢自己的肌耐力、反应力及爆发力。 「白瓔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 「桥下有人在水里等着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自救,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 「幸好人家只是把你吊着,若是你被切成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 「……」三长两短就三长两短,被切成三长两短是什么啊! 往事不堪回首。 从那之后,冯白瓔对这种吊桥有了阴影,不至于害怕但是并不喜欢。这阴影不是绑架造成的,毕竟她在绑匪那里除了被绑、常常没东西吃之外,状况都还不错,会有阴影的原因大部分都来自她老爸开的那一枪。 看到好友一个个开始走上吊桥,冯白瓔深吸一口气,开始前进。 区区一座吊桥而已! 垂涎的男色 吊桥是钢骨造的,整体纯白色,宽度不宽,只够两个人并排行走。桥面用白线划分左右两边,一边去一边回,大部分人都会照着指定方向走以免堵塞。 害怕桥的冯白瓔走在粼粼前面,一路用小碎步快速通过,彻底无视周遭辽阔壮丽的景色,只想尽快回到陆地上。无奈阻碍太多,不停遇到停留在桥上拿着手机拍照的人。 冯白瓔觉得这些人十分勇敢,都不怕物品掉下去吗? 走到剩馀三分之一的路程时,天外传来一声枪鸣,冯白瓔反射性蹲下,身体微微颤抖。 枪声及吊桥勾起她的恐惧。 「你还好吗?」 这时从对面方向来的一名男性见状便关心了一下,但是冯白瓔耳中全是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男子本来应该是要走回头路的,但是担心冯白瓔出状况,他还是决定搂着这名陌生女性到对面。 粼粼在枪鸣响起时第一件事是察看周遭情况,所以当她回过神来,冯白瓔已经被人扶着了。 「白瓔!」 男人看向快步走来的粼粼,说:「小心走,这桥会晃。你是她的朋友?」 「对,把她交给我就好了。」粼粼一脸戒备。 「不用那么紧张,我是警察,我担心你的朋友,让我带着她去陆地比较快。」 听到是警察,粼粼自己也快昏倒了。 警察是什么?绝对是与他们对立的职业啊! 捕捉到关键字的冯白瓔瞬间恢復正常,差点就昏在美男的怀里。又看到人家为了取信而拿出的证件,险些再昏一次,心跳竟然跳得比刚才还快! 这、这种紧张感不是吊桥效应的假恋爱心动,是货真价实的老鼠看到猫啊! 呸呸呸,自己才不是老鼠! 瞄了一眼陌生男子,冯白瓔一瞬间有心动的感觉,这男的真帅! 抱持着偷偷吃豆腐的心态,冯白瓔头靠着人家的胸肌,一直到走完整座桥。 站在后面看的粼粼全程面无表情。 前任老大,你女儿冯白瓔被美色诱惑了你知道吗? 看冯白瓔恢復正常后,男子就转身上桥走回去了,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冯白瓔看着人家的背影,随口说道:「警察都没反应的话,那大概不是真枪吧。」 自己还是被过去影响了啊……堂堂大佬可不能如此软弱,看来自己过得太安逸了。 冯白瓔深刻反省了,竟然被空气枪吓到,太不应该了。 不过那男的真帅,脸和行为都是! 粼粼说:「八成是空气枪。」 随时保持理智,这才是白沧组的总长应有的姿态。粼粼为白沧组能有这样一个老大而自豪。 不过她要是知道现在冯白瓔想着的是那男的很帅,大概会有恨铁不成钢、美色误国的感叹吧。 先走一步因此比冯白瓔和粼粼早到一步的余若水和紫苏这时才拿着旁边小卖店卖的冰淇淋走来。 将冰淇淋递给冯白瓔,余若水笑道:「我们都看到囉!」 「唉呦,不过是个男的,不是我家的都没用啦!」冯白瓔笑着说。 虽然帅,但是那是警察,放在身边危险得要命啊。 欸,仔细想想也不怎么危险,因为自己根本没留下把柄啊!哪来的罪名呢? 想到这,冯白瓔又开始垂涎人家的美色,不过很快又拋之脑后。 万万没想到,很快又与曾经垂涎过的男色见面了。 眾人回到旅馆,泡温泉后打算去桌球室打桌球,余若水去柜檯借球拍和球,其他人就先去桌球室等候。 一进到桌球室,里面正在打球的俊帅警察就和冯白瓔对上眼,冯白瓔脸立刻就红了。 「白瓔?」粼粼看着冯白瓔的脸,小声提醒道:「嘴巴闭好,要流口水了。」 「我才没有!」冯白瓔小声反驳。 冯白瓔对着警察点点头,警察以微笑回应,因此这次没击球成功。 看对手失误得蹊蹺,警察对面的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门口的几个女生,也对他们微笑示好。 想了想,冯白瓔觉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去道谢总没错,难保那个人就是专程来找她麻烦的呢,不过是先降低她的戒心,既然这样就不能作贼心虚。 于是冯白瓔落落大方走上前,先自我介绍。 「我是冯白瓔,今天谢谢了。」 「我是任烛,你还好吧?」 「还好,就是那时候被突然的巨响吓到……好像有点像枪声?」 「喔,那不是枪声,不用担心。」任烛看着粼粼和紫苏,问道:「你们来打桌球吗?」 「是啊,我朋友先去借拍子,待会才回来。」冯白瓔说。 「球拍不是……」 任烛话还没说完,余若水就到了,跑到冯白瓔面前双手合十,「抱歉瓔瓔,拍子全被借走了!我们只能等拍子回头了。」 「那就等吧,没关係。」冯白瓔说。 「不好意思,拍子是被我们借走的,我们这边有四个人,所以借走仅有的四支拍子,但是他们刚刚去了厕所……你们拿他们的来玩吧。」 「一起玩也可以啊!」任烛的朋友热情地说:「我是他朋友,叫萧承,你们好!」 「你好啊!真是太谢谢了,一起玩的话要不要组队双打?」余若水说。 「好啊!我跟你一队,阿任跟你朋友一队……对了你怎么称呼?」 「我是余若水,叫我若水就好了!」 两个渴望当红娘的人一拍即合,将任烛跟冯白瓔凑在一起。 紫苏立马找了座位等着看好戏,粼粼也跟着坐下,但是不是看着那处四个人如何迸出爱的火花,而是通知阿和调查任烛这个人。 负责任的组长 这时阿和正在开会,刚对大家转达冯白瓔的话和沥青的下场,看到粼粼传来的讯息,就决定散会。 散会之后,马上交办负责情报的人去办这件事。 另一边的粼粼知道阿和已经开始调查,就开始看他们打桌球。反正还没有结果,担心也只是穷紧张。 那边打得异常火热。 四个人都是桌球好手,挥拍击球的速度快得惊人,令人惊呼连连。 最后因为余若水失误,没接到球,结束这一回合。 「……你们打得那么激烈,不会吐吗?」紫苏冷静吐槽。 「不会啊。」余若水和冯白瓔同时说。 这时,说是去厕所的两个人回来了,看到增加的人一愣。 「你们去厕所也去太久!」萧承说。 「还不是老郑,在公共厕所大便味道那么臭,整间都是屎味,我只好回房间大便。」 「明明是你说有厕所洁癖,说是除臭酒精跟消毒酒精在房间要回房间上厕所,哪里的毛病啊出来还要带酒精。」 「那也是一部分原因啦,主要原因是你大便太臭。」 冯白瓔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吐槽,「大个便问题挺多。」 任烛听到后似有共鸣,也笑了起来。 不顾女性在场恣意谈论大便的是郑广和陈来,也是好相处的人,和余若水一接触,两边的人很快就约着要去唱歌,还能分摊费用。 不只是一起玩,余若水还顺便知道了任烛四人的关係,他们都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难得假期凑到一起便约出来旅游。 冯白瓔在感叹公关能力之伟大的同时也在感谢她,这样只要与阿和那边的情报一比对,便能更确定任烛的身分。 只要不是卧底就好。 虽然长期干些肃清、铺路的事,但是冯白瓔还是有些少女心的。 尽管平时干的事跟少女没什么相关,但是她自认为还是有少女心的! 跟冯白瓔认识了那么久的粼粼看到冯白瓔对任烛產生浓厚兴趣,在心里下评论。 那才不是少女心,是肖想美男的大叔魂。 虽然现在冯白瓔有犯花痴的嫌疑,但对于冯白瓔的恋爱脑会不会对组织產生什么不良影响,粼粼还是能肯定地说不会。 若冯白瓔是那种恋爱了就不管不顾的人,早就不知道被杀多少次了。 冯白瓔不是自愿当黑道的,可是她肯定是致力在经营黑道。一方面为了保全性命,一方面是管理好这些人,让他们不要去作乱。 组织成立已久,不管是自愿或是被迫,早就变成难以洗白的败类,冯白瓔要做的就是养活他们,看好他们,防止他们危害社会,最好是内部解决互相消耗。 虽然没办法完全杜绝他们对社会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但是冯白瓔自认为自己尽力了。 把球拍和球还回去后,眾人到旅馆附设的ktv唱歌,这间位在偏远地区的旅馆为了让客人玩得尽兴,馆内设置许多娱乐设施,光是留在旅馆就能够玩一整天。 现在莫名其妙认识别人,还交换了通讯资料,儼然变成一场小型联谊会。 冯白瓔不禁在心里吶喊:这就是联谊啊! 大一的时候系上办了联谊,时间是晚上,那天冯白瓔正好有事,跑去下游组织乔事情,只好放弃。 虽然事后同学跟她说联谊很烂,请来的人都很奇怪,不来也没差,来的是浪费生命,但这场无缘的联谊还是留给她一道缺憾。 后来公关换成余若水上任,但是她上任的时候已经不办联谊了,就算办了也不见得有人参加,让冯白瓔惋惜当初没早早发现一个公关的好苗子。 有警察在里面,这次联谊是非常和平纯洁的,从一开始就抽籤决定唱歌顺序,没有玩什么疯狂的小游戏。 冯白瓔抽到第一个,她对这个位置感到非常满意,第一个唱作为开场没有压力,就算唱得不好也能当成衬托别人的绿叶,太和平了。 出生在不和平的家庭,冯白瓔爱好和平。 音乐一放出来,在场的女生都热血沸腾。 「瓔瓔果然是唱这一首!」余若水说。 冯白瓔喝了一口水润嗓,准备高歌。 她唱的歌大致上有两种,一种是儿歌,一种是摇滚。 为了炒热气氛,她不会选择儿歌,唱的是摇滚歌曲。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有股江湖味,喜欢的歌也带点那样的味道。 明明是甜美系女孩,唱的歌却太具有男子气概,这让冯白瓔带出一种反差萌,让人对她感兴趣。 这个感兴趣的人就像自动上鉤的鱼,主动靠近对着男色暗自打量的冯白瓔。 饱含心动曖昧的四目相对,两人就这样看对眼。 于是一拍即合,冯白瓔和任烛就这样勾搭上了,让粼粼不禁心惊胆颤。 妈啊,未来老、老大的押寨相公该不会是警察吧?这种土匪劫官兵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算知道冯白瓔有分寸,但是看到还是很辣眼睛啊!良民要被带坏啦! 身旁的人还在开心地唱歌,受冯白瓔影响,每个人都选了有江湖味啊情和义啊的歌曲,一起为友情乾杯,这边却已经充满粉红色泡泡了。 唱了一次歌,聊了一次,两人很快就交换了手机号码通讯方式,社群软体也加了好友,进度快得不可思议。 「……白瓔,我们还没查清楚他的身分。」 晚上,粼粼找了空档和冯白瓔谈这件事。 「我又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人家也想谈个恋爱试试啊!」 这时阿和传了资料来,粼粼看了,面无表情把手机拿给冯白瓔。 「玩脱了,老大,他是刑警。」 「……」 「不过我想这么容易查到的,应该没有恶意……吧?」粼粼自己也不敢肯定。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我没有留下证据。」冯白瓔说。 「……」这个不被发现就不算有做坏事的想法是如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啊! 粼粼开始怀疑自家老大的能力及脑子了,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老大做事没问题,但是现在这种恶霸诱拐良家妇女……不是,反正以欺瞒开始的恋爱,怎么想都不对吧? 「白瓔,你是受吊桥效应影响了对吧?醒醒!那不是心动的感觉啊!」若不是冯白瓔是上司,粼粼都想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摇醒了。虽然冯白瓔对她很宽容,但是也不是能随意动手动脚的。 「但是他很帅啊,而且我才没有因为吊桥害怕。」 「不是那个问题……算了,你开心就好。只是白瓔,我希望你不要让整个组织陪葬。」 「我知道。」冯白瓔端起表情,「我是个负责任的组长,连自己的组员都顾不好还算什么老大。」 用爱发电灯泡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现在的状况可能还要更惊悚,这一公一母何止是老虎啊!根本是完完全全的对立面。不可思议程度大概是东北虎和华南虎生活在一起的那样。一南一北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啊! 职业的差距并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冯白瓔和任烛勾搭成双,聊了几次、约了几次,两人水到渠成,成为一对恋人。在其中一方刻意隐瞒的情况下两人非常和谐,就像一对完美的情侣。 冯白瓔除了对人家的职业有些意见外,没有其他不满。 任烛对冯白瓔也没有不满,只是因为工作缘故,两人都没什么机会见面,明明居住地相距不远却硬生生变成远距离恋爱。因此任烛觉得自己对冯白瓔是有亏欠的。 冯白瓔一点都不介意,还认为这样的距离感很好,若完全没有距离,每天你儂我儂煲电话粥,麻烦的只会是自己。 一边讲电话一边搞沥青事业,想想就很带感,但想归想,冯白瓔可不敢尝试,那太危险了。 任烛喜欢冯白瓔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落落大方、优雅从容等无数个优点,反正热恋期看她什么都好,对她的爱只多不少。 冯白瓔喜欢任烛的脸、身材跟体贴,自然是越来越喜欢他。 明明中间夹了一个超级大秘密,两人相处却十分融洽,感情和睦,直让粼粼跌破眼镜。 「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粼粼非常担忧。 经过调查,任烛是警察,没有与任何一方接触,也不是卧底。 现在唯一且是不小心接触到的糟糕人类就是冯白瓔。 如果真的是卧底,那是不太好,不过看冯白瓔完全不透漏自己底细就在那而跟人谈恋爱……好吧,就算被拆穿,对组里也没啥危害。 就是被组里的人发现,多一个把柄而已。不过以冯白瓔的铁血残酷,粼粼想,要是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好的话是财產充公、切小指,坏的话就是跟前面的人一样,送去铺马路。 说真的,经过大清洗之后,粼粼怀疑若有人再这么不识相,恐怕全城的马路都要被他们不安分的自己人给躺满了。 看着面前的柏油路,印象中这好像也是用冯白瓔她家的沥青铺的…… 想想就觉得恐怖。粼粼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跟在冯白瓔身边有一段时间了,粼粼觉得自己早晚会适应各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 这天是任烛的休假日,刚好冯白瓔选的课因为老师请假不用去,所以她毫不犹豫就决定和任烛一起去约会。 粼粼知道这件事后,决定跟过去,冯白瓔知道粼粼担心自己的安危,便没有拒绝,只是要她躲好,别当电灯泡。 「……」被迫当电灯泡的粼粼表示自己并不想去观察人家谈恋爱。 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安危啊大小姐!粼粼只敢在心里吶喊。 「欸粼粼,你说这不就是用爱发电吗?用我们的恋爱点亮你这颗电灯泡!」冯白瓔笑着说。 「……白瓔,虽然你是老大,但我还是会想揍你的。」单身狗错了吗? 「好啦好啦。」冯白瓔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白色连身裙,「你看这件怎么样?」 「很清纯很乖巧很良家妇女,一点都不凶狠也没有江湖味。」 夜晚装扮及行事多张狂,白日的她就多低调,服装类型也往清纯可爱走,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将她们联想在一起。因此冯白瓔对于接近人格分裂的行为可是驾轻就熟,随时在两个人之间切换。 隔天,她穿着白色连身裙,裙襬带着白蕾丝,随风飘逸,虽然是衣物给人厚重印象的冬天,看起来却十分清爽。脚上穿着褐色短靴,肩上披了带些许毛绒的雪白披肩,光看外包装不看内容物就是个可爱女生。 但是实际上,身上的衣服都是精品,没有一个是便宜货,根本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 任烛对品牌不了解,每次冯白瓔轮着穿,他竟是完全没发现身上这些衣服的价值,只是一个劲的夸她好看。 任烛真心的称讚,大大满足冯白瓔的虚荣心。 从小到大,冯白瓔不是没被人讚美过,但是当人被一个俊美的人讚美,而且又是真心的不带任何嘲讽时,那是加倍的有撼动人心力量。 虽然说得如此伟大,什么撼动人心的伟大力量,可是其实只是没啥意义的个人私慾加情绪。 「你今天穿得也很好看。」任烛站在百货公司的门口,看到轻快地跑来的冯白瓔,轻轻地说。 「我每天都很好看!但是来找你的时候是加倍的好看!」冯白瓔一点都不害臊地自夸,任烛则是点头,美丽的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 挽着任烛的手,冯白瓔说:「我们赶快上去看电影!十二点前是早场优惠!」 「好。」任烛面对冯白瓔总是宠溺地笑,看着心爱的人,随时都幸福得想笑。 坐在一旁座椅上的粼粼戴着假发和平光眼镜,偷看着不远处让人羡慕忌妒恨的情侣,在内心感慨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 对面,另一个人站在墙边,偷看同一对情侣。 「任烛这个女朋友……不对劲。」 这个人是任烛的同事兼好友,李成。 任烛有女朋友的事情并没有宣扬,但是看任烛偶尔出现的粉红色气息跟甜甜笑意,就大概能猜出来了。 在大家起鬨下,任烛拿出他们的亲密合照给大家看,还一边炫耀冯白瓔多可爱,人有多美,心有多善良。 「白瓔真是个体贴的女生,就算我常常不能陪她,她也不会怪我。」 因为任烛把冯白瓔说得太完美,大家都把这当成热恋期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人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不好。 唯一不这样觉得的人就是李成。 李成家境不错,只是生性低调,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制服,就算穿便服也是经济实惠的牌子,不过这不代表他就认不出那些奢侈牌子。 一个大学生,怎么会一身都是名牌? 「你说你女朋友父母双亡?」李成看到冯白瓔的衣着,立刻起了疑心。 「是啊,所以我有空都会尽量陪她,不过因为她太独立,不用我陪也能过得很好……」说到这,任烛苦笑,「这让我无法放下她不管。」 回想当时在吊桥上,有一瞬间露出惶恐的冯白瓔彷彿脆弱易碎的琉璃,看了让人心疼不已。 约会中断 任烛对冯白瓔是一见钟情。 当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性,让他事后后悔不已,所以再次相见后,他不会放开她,还主动亲近她。 冯白瓔应该是因为吊桥效应才对自己有亲近感,误以为自己恋爱……任烛不只一次这样想,但他还是选择跟冯白瓔在一起。 感情可以培养,他总有一天会让冯白瓔真的动心,而不是被吊桥效应欺骗的假心动。 在那之前,就先把冯白瓔绑在自己身边,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夺去她的目光。 想着冯白瓔,沉浸在脑海中美丽女朋友的身姿,任烛没发现李成的表情变得古怪。 没有父母、学生、一身名牌。 这不是很奇怪吗? 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很容易有偏差行为。 没错,李成以为冯白瓔是那种靠不正当行为换取钱财的人了。 工作是不正当没错,钱也不是那么乾净,不过李成的猜想跟真相完全偏离。 同样是不正当行为,一个是进了监狱会成为囚犯中老大地位的那种,另一个相比之下就是小儿科了。 看任烛那么喜欢冯白瓔,李成狠不下心告诉任烛他的猜想,在人家热恋期说人家伴侣的不是,那样不识相,友情是会结束的! 李成继续套话,知道冯白瓔从不会跟任烛拿钱,万分惊讶。 那是有了真爱想真心对待人家,所以隐瞒自己的黑暗面吗? 虽然可怜,但是他不能继续看任烛继续错下去了! 李成再次猜错了,的确是有黑暗面,但不是那一方面。想像力是丰富,但方向不对。 为了挽救执迷不悟、为情所困、沉迷美色的任烛,李成便偷偷跟踪任烛和冯白瓔,打算先观察两人的相处情况和冯白瓔的人品。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三方人马同时匯聚于此。 冯白瓔和任烛一进去,粼粼和李成马上尾随在后。 进到百货公司,任烛为了省时间想要去搭电梯,却被冯白瓔拉住。 「我们搭电扶梯吧!这里的电梯只要客人一多,就跟捷运一样站站停。」 冯白瓔说的是事实,但这是理由。如果他们搭电梯,粼粼会很难跟着她,所以粼粼千叮嚀万交代,不要搭电梯。 「不过今天是平日,人不多,搭个电梯无所谓吧?」 「我想要多走点路嘛,而且我不喜欢密闭空间。」 讲到冯白瓔的身世,任烛自动脑补了一段因为父母双亡,孤单一人的冯白瓔独自待在黑暗的屋子,想着就觉得揪心。 「好,我们搭手扶梯上去。」 在手扶梯上,三方人马都隐约发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粼粼觉得除了自己,还有人在窥探她。 李成觉得,有个人走的方向一直跟自己一样,很可疑。 任烛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着他和冯白瓔,而且是两个人。莫非是之前案件结下的孽缘? 冯白瓔知道粼粼跟着自己,但是另一个人……难不成是来寻仇的? 四个人有着诡异的默契,都绷紧肌肉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电扶梯到了某个楼层,任烛一把抓过冯白瓔,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让冯白瓔心花朵朵开,脸颊緋红。 啊啊啊眼睛要瞎了。这是粼粼。 啊啊啊眼睛被闪瞎了!这是李成。 冯白瓔裙襬飘扬,任烛一隻手搂着冯白瓔,同时扯住他一直藉着玻璃或铁製安全门的反射锁定的目标。 「等等等等一下!是我!」 任烛一愣,放开怀里的冯白瓔,也松开了抓着李成的手退到一旁,冷冷道:「不要挡到路了。」 因为被李成转移了注意力,导致粼粼顺着电扶梯一路往上,还不能明目张胆继续跟着。两位警察背后的粼粼与冯白瓔大眼瞪小眼后越过这三人,神情自然地到电扶梯前方,开始随便看起架上的商品。 完美装路人! 「你来干嘛?」任烛赶时间,不想跟李成废话。 「一来就看到你们,好奇就……哈哈。」李成心虚地笑。 「……」任烛被打扰约会,心情十分不好,「不要跟着我们了,晦气!」 李成大受打击。 就在李成受到任烛言语攻击尚未回神时,任烛已经带着冯白瓔离开了。 他们还要看电影,不能浪费时间了。 粼粼见两人正要离去,刚刚被任烛抓着的男人双眼茫然地看着两人背影,形跡可疑,便暂时放下暗中保护冯白瓔的任务,转移目标至李成。 盘算着要避开任烛继续跟踪的李成正准备跟上去时,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转头,眼前的是陌生的女性。 「你一直跟着我朋友是要干嘛?难道是之前骚扰她的跟踪狂?」 冯白瓔从来没遇过跟踪狂,是粼粼掰的,不然若人抢先问了为何要跟踪他们俩,丧失主动权后圆谎容易漏洞百出,所以粼粼抢先扣了跟踪狂的帽子。先让自己站在佔理的一方。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 「我……」总不能说怀疑人家不是良家妇女吧。 李成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太惨了,有苦说不出。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有多么要不得。 「我告诉你,不要再骚扰他们,瓔瓔一直活得很辛苦,现在她很快乐!如果你敢让她不快乐我就让你也不快乐。」 粼粼的声音很小,但一字一句都透露出狠劲,还顺便给冯白瓔包上一个脆弱的形象,这样比较容易骗人。 「抱歉,我只是……担心任烛被骗,他们谈恋爱的速度太快。」 「虽然我也觉得太快,但是那又关你什么事!」 李成灵感乍到,灵机一动说:「你该不会跟我一样是来考察朋友兼同事的交往对象吧?」 「……」 自己编的剧本把自己套进去了,让粼粼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是吧?」 「……是。」 「那还不快跟上!」 「……」 粼粼莫名其妙就跟着人一起往楼上走了,等到了电影院所在的楼层,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该跟着这个路人的。 「既然都是考察的,那一起也无所谓吧?你和她什么关係?」李成完全不管粼粼的反应,自顾自地问。 「……我是她姊姊。」 「喔,那么跟踪狂其实是藉口吧,你只是担心妹妹被骗才偷偷跟着,我想这是你妹妹第一次恋爱?真巧啊,这也是我们任烛第一次恋爱,我很怕没有经验的他被骗感情。」 「……」 李成自来熟的大谈任烛空洞的感情史,再次让粼粼不知该如何回应。 粼粼一个不注意就被牵着鼻子走,时不时简单回应李成的问话,等察觉时她只觉得可怕,警察真是太恐怖了! 她发誓下次不能在这么容易被引导了,幸好考察恋爱对象并不是谎言,她也秉持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经过反覆问话便容易发现话中的矛盾与漏洞,若一个不小心前言不对后语,那就糟了,不但毁了冯白瓔的爱情还会令她陷入危险。 「任烛,他最近放假都约不到人,原来是有女朋友了啊,还真俏丽,听说还是学生?嘖嘖,吃嫩草啊。」李成远远望着小俩口,羡慕忌妒。 嫩草的朋友粼粼开始思考自己对于警察的认知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行为这么难以言喻呢? 她为刚刚被引导的自己感到羞愧,被这种人诱导的自己真是智商堪忧。 但李成没想那么多,单纯就是八卦而已,粼粼是想多了。 「在排队准备买票了……是什么电影呢?」李成望着前方那对情侣,喃喃道。 粼粼拿起手机,看冯白瓔刚传来的讯息,说:「是十一点十分的恋海怒号。」 「恋海怒号?是个前后分别担任了爱情文艺跟灾难科幻的怪电影啊。」李成说。 「你还要跟进去吗?」粼粼说。 「不了……不妨碍他们约会了。」李成叹气,说:「我想任烛自己能顾好自己。」 「那你一开始在担心什么?」 「担心他被仙人跳……啊不是,讲真的,我怕他出事。」 「怎么?」粼粼很惊讶。 「刑警,之前破了案,招人怨恨。」 这就令粼粼意外了,若真的有人出现要报復,这样会不会暴露冯白瓔? 李成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这时,他接到一通电话。 「喂?我是李成……是,好的我知道了。」 掛断电话后,粼粼也收到阿和发来的讯息。 讯息上写着:海灦组第五代会长过世,须出席。 「该不会……」 粼粼藉口要去洗手间,要李成不用理她后,跑到僻静处连络阿和。 「怎么这么突然?」 「人早死了,现在才说而已,待会我会派车去接你们,让小姐去会场,我先过去了。」 「我知道了。」 「待会你不用出现,撑不起场面。」 「是。」 黑色葬礼 本来应该要甜甜蜜蜜去看电影的两人在快到柜檯时离开队伍,见到李成,脸色转瞬间没了温和,只馀阴沉。 「你怎么还在?」 「啊哈哈……先不说那个了,临时加班,你收到消息了吧。」 「嗯。」约会除了被跟踪还被打断,任烛心情十分不好,不过面对冯白瓔时并没有任何不耐烦,也不拿她撒气,相反的还十分温柔,「抱歉,临时出任务,下次再补偿。」 冯白瓔连忙摆手,「很急的话就快去吧!我没关係的。」 任烛又道歉一次,才带着李成离开。 他们离开后,冯白瓔彻底收起人畜无害的表情,眼神凌厉。 再次出现的粼粼看到冯白瓔的眼神,忍不住发颤。 「是海灦组的那件事?」冯白瓔冷冷道。 「我想是的。组织收到消息,海灦组的葬礼会有大批警力驻守待命,维护安全。」 「喔。」 「白瓔,虽然身为敌对组织,但各组老大都前去致意了,你可不能不去。」 「唉。」冯白瓔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去楼下买衣服吧,千万不能被任烛认出来。」 说到任烛,冯白瓔的表情就软化了,粼粼在心里感叹,这是腐败的爱情啊。 「……认出来就玩完了。」粼粼说。 不但爱情没了,八成还要去坐牢。毕竟连身分都知晓,要查出黑料也不是什么难事。 像是那个什么身为沥青厂老闆老是捐沥青铺马路之类的事啊。 有一句老话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待在黑道这圈子,哪一个能不沾血的?要生存下去,只能妥协。为了维持组织运作,要钱要人力要武器,而大部份事情都能用钱解决所以钱是最重要的。 要赚大钱的方法可不是开小店赚小钱或是领人发的工资,而是投资、当老闆。冯白瓔有了前几代所累积下来的钱、投资项目和扶植企业,要想的只是如何让钱更多。 暴力讨债?高利贷? 要想拿到钱,前提是人有办法还,不然就只是把钱丢进去,拿不拿得回来是另一回事。更别提欠钱不还用自杀逃避的,去找欠债人的家属要钱这些事冯白瓔还嫌没格调。 身为组织上游,做这种小事是浪费时间。 一个组织要维持就要赚钱。白沧组旗下有大大小小数个组织,她主要负责管理直属的几个组,那些小组底下还会有更多小组。每个组织都要定时上缴固定金额给上游,越下层的就要缴钱给越多组织,基本是隶属谁就给谁以及上缴给总部。收到的钱冯白瓔会投资,再分下去给各组员,不论是钱还是资源。 如果不是混不下去,谁要混这一行? 如果混这一行也活不下去,那么便是社会乱源。 因此冯白瓔等于是要养员工,太多了也养不活,所以自从上任,她就不许下游组织无止尽地扩大规模。 前面说到暴力讨债和高利贷,这两个都是下游组织常用的赚钱方式,不过没有资本也玩不起,更多的是卖毒品、诈骗、地下赌场、经营酒店等。 冯白瓔现在已经禁止毒品买卖,因为吸毒的人买毒,为了买毒卖毒,会吸引更多人吸毒以製造自己的客人,这是严重的社会问题。 身为这些坏人的顶头上司,冯白瓔认为自己有责任要处理这些。 如果死性不改非要靠毒品才能赚钱,这种废物不要也罢,还能清除一个垃圾。 诈骗好赚,相比毒品祸害人的程度较低,虽然冯白瓔也不喜欢但依旧没有全面禁止,只是规定尽量把目标放在海外。 至于海外的人们,她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了。 赌场和酒店冯白瓔限制最少,酒店只要不是拐卖人口强迫卖春其他都好说,酒水利润高好赚钱。赌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怪不了谁,只要防警察防老千,圈钱也很快,反正就算被抓了,冯白瓔也绝不会主动跳出来的!又不是她的个人行为,她没必要为下层的人承担这些责任。 下游组织自己有赚钱的方法,这些赚钱方法提供工作机会及收入,上游组织用旗下的人所上缴的钱投资,赚到的钱又缴给冯白瓔,冯白瓔用这些钱赚钱,回馈给组员,这是冯白瓔所想的最好的方式,让白沧组稳定下来,不要因为没钱而去伤害老百姓。 这次去世的海灦组会长,是实力与白沧组相当的敌对组织。不过现在社会和平,与白沧组又属不同地区,只要不是侵犯到利益,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会去动谁。 但是这是第五代会长的方针,谁也不知道第六代会不会掀起战争。 第五代会长高龄八十,他年轻时斗争伤了根基,活到八十也算是长寿了。他的葬礼遵循遗嘱,等到第六代会长决定后才下葬,在此之前都隐藏消息。 虽然是临时公布,但全国各大帮派的老大都第一时间前来致意,黑道的头领各个都是戏精,彼此见面都像是老朋友,私底下却可能互相讨厌到恨不得对方去死。 动不动就将情绪表露无遗的人是最愚蠢的。 穿着临时买来的黑西装与墨镜,冯白瓔换了妆扮和妆容,和阿和会合。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加上资歷还不够,粼粼并没有出席葬礼而是在车上等候。 说到底,粼粼能陪在冯白瓔身边仅是年龄与性别问题,冯白瓔的保鑣多得是。 葬礼会场十足气派,不但有数百名手下列队,还有无数鲜花和豪华轿车待命,要让会长从会场送去火葬场时能风风光光地走。虽然死人享受不到半点,但是活着的人还需要这份虚荣。 到了葬礼会场,不时有人向冯白瓔打招呼,但是没有人问她为何穿黑西装,没穿她喜欢的白西装。 问这种明知答案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是大佬葬礼,现场有记者在远处採访,还有大批警力防止任何仇杀暗杀等因为大佬死亡导致的各种状况。 任烛和李成也在其中。 两人遥望前来上香的人,八卦的李成一一和任烛介绍来人身分。 到了冯白瓔时,两人齐齐一愣。 身形看起来很眼熟,不过气质完全不同。 但是身形相似的女性太多了,大概是巧合吧。李成心想。 任烛却暗自记在心上。 「那是谁?」任烛问。 「不知道啊……」 旁边的前辈瞄了一眼,说:「那是白沧组现任老大,别看她是女的,可厉害了,短时间就控制住前任死后混乱的组织。不过现在除了性别跟大佬身分,其他情报一概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李成十分惊讶。 「她横空出世,又总是戴副墨镜,谁知道她是谁呢?加上她把自己的情报隐藏得很好……要想知道,还得花一番工夫去查。不过想查的时候被阻挠了,碰不得。」 「哇喔……难道上头跟黑道有关係?」 「多多少少都有吧。」。 一旁的任烛,表情隐隐约约有点扭曲,但是再仔细看,又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 刚上完香的冯白瓔和阿和两人向外走,看着足以用人山人海形容的眾黑道和警察,很不合时宜地说:「如果利用这时候一网打尽,不知道会是何种状况。」 「小姐,此话在此说出口,不恰当。」 「我知道,这不是说得很小声吗?」冯白瓔撇嘴,「送葬的是会长独生子吧?就不怕哪个想立功的,在灵车上动手脚之后背黑锅入狱,然后让上级轻松上位?蹲个几年苦牢出来自以为能熬出头,这玩意儿谁想的。」冯白瓔嗤笑。 「我想不会有人做这种事。因为第六代并非其子继承。」 「欸?」 这就让她十分惊讶了,大部分人都想着要让最亲的人继承家业,连白沧都是如此,怎么海灦组就要换人当老大了? 「更明确的说,海灦组将併入山丳组。」 「啥?」冯白瓔艷丽的脸扭曲着,她将墨镜拉下,双眼直视阿和,「说仔细点。」 「与死讯一同公布的,海灦组旗下一代不如一代,日渐衰败,对于归顺,没有人有意见。五代老来得子,也不希望儿子踏入这一行,加上其子艺术天分极高,当黑道浪费,便早早送出国,这次是回来奔丧的,之后就要走了。」 「但是山丳组……越来越弱了,海灦怎么想要併入呢?」 「因为龙华出狱了,就在今天。」阿和说:「本来是未公开的,但是我们的人正好是同一天出来,算是意外的消息。」 冯白瓔恍然大悟。 气派到让人觉得铺张浪费的葬礼,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让人把焦点放在会长逝世,而不是龙华出狱。 往黑暗一点想,如果真有人趁这时候发动攻击,还能大幅削弱各势力。 五代会长都想好了,以他的资歷,现在还在位置上好好坐着的老大都是他的小辈,就算彼此有利益竞争,人死之时都是该以示敬意来上香的。 不管这场葬礼平不平安,他都没有损失。 而龙华,那是山丳组的一代梟雄。 年仅二十就在山丳组内崭露头角,一路往上爬,在二十三岁时成为组长直系,建立直属山丳组的龙华组。 在二十四岁时,为了保护山丳组第三代组长,射杀了一名刺客,被「及时」赶到的警察逮捕,连辩解、找人背锅的机会都没有。 之后山丳组第三代组长因重病死亡,山丳组也因此一蹶不振,此时谁也看不出海灦组此时併入山丳组是什么用意。 「送个花篮过去吧……要变天了。」 冯白瓔仰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他喜欢她的不做作 稍早,龙华离开监狱,结束长达二十年的牢狱生涯。 迎接他的仅有山丳组代理四代组长,不自称为第四代是因为她自知没有资格。 她是第三代组长的亲妹妹,杨柳絮。 这二十年来她谨守本分,安稳地将山丳组维持原样,不扩张不缩减,也不参与斗争,让山丳组安分了二十年没出大错。 派系之间的内斗不处理不行,有异心的都在第一时间处理了,这也是山丳组无人敢乱来的理由。 「龙华,我等你二十年了……」 看到变得沧桑的龙华,杨柳絮当场泪流不止。 他们都不再青春,这些年杨柳絮始终如一等着这个男人。 牢狱生活并没有打磨掉龙华的戾气,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沉稳与深沉。 龙华轻轻抱住杨柳絮,「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 杨柳絮将眼泪擦掉,笑着说:「一直在等你接这个位置,海灦组已经答应要併入我们组了,山丳组能更壮大吧。」 「嗯,为了迎接未来,在那之前我会让它成长。」 龙华肯定且毫不动摇的语气让杨柳絮的心安定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平復呼吸。 「当年报警的人已经抓到了,但只是枚棋子,在你入狱不久就处理掉了。」 龙华扶着她的手,轻声说:「对不起,让你脏了手。」 「不要紧,山丳组是我的家,守护自己家是应该的。之后等你接下组长位置,我就轻松了。」杨柳絮笑着,将过去的辛酸都拋弃。 「当年老大……」 「我哥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葬礼之后冯白瓔直接回家,本想要上网找个影片看看,来弥补今天电影没看到的缺憾,便接到任烛打来的电话。 「晚上要不要吃饭?」 「好!」 任烛晚上找了冯白瓔出来吃晚餐,冯白瓔开心得不得了,马上拋下阿和粼粼去约会了。 阿和无奈地笑,像父亲一般目送冯白瓔出门。 「以后还要跟着吗?」粼粼问。 「不用了,这个样子的白瓔是最安全的。」阿和说。 完全不像另一面的冯白瓔。 「好难得听到你说白瓔的名字。」粼粼笑说:「平时都叫人家小姐的。」 「毕竟看着她长大……」 「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像女儿嘛。」 「嗯。」阿和没有否认,「其实你也和我女儿差不多了。」 「别这样说啊,好奇怪。」粼粼抓了抓鸡皮疙瘩。 任烛预约的是高级餐厅,于是她洗了澡换了衣服,换上与餐厅相衬的服装,搭计程车来餐厅和任烛会合。 她到的时候任烛已经在座位上等了,桌上燃着蜡烛,摇曳火光中的任烛看起来唯美动人……呃,是优雅贵气。 冯白瓔默默地更正。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不会,是我提早了。」任烛摇摇头,温柔地说:「先坐吧,看看菜单。」 冯白瓔这次穿着白洋装搭配粉白高跟鞋,加上米白大衣,一身都是白。 「瓔瓔,白色很适合你。」任烛由衷地说。 「谢谢。」冯白瓔红着脸,靦腆地笑了笑,低头看菜单。 决定好要吃什么后,冯白瓔抬头,任烛见她的瀏海挡住脸了,便伸出手拨开瀏海,指尖滑过她光洁的额头。 冯白瓔一愣。 「头发乱了。」任烛看着因为这动作一脸呆愣的冯白瓔,笑说:「你知道纯粹接触效应吗?」 「不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接触越多会越喜欢。」 冯白瓔听见这直白的话,血液瞬间直衝脑部。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撩! 任烛看着冯白瓔一脸緋红,不禁想到今日见到的那抹黑色身影。 那个人远远看就能感觉她冷若冰霜,但是冯白瓔,整个人就是一朵可爱的向日葵,看见她就能想到温暖的朝阳。 相似的身形,截然不同的气质……是不同人吧。 任烛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总不会那么狗血,冯白瓔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姊妹吧。 「我好像没有直接说过,冯白瓔,我爱你。」任烛看着冯白瓔的双眼,诚挚,无半点虚假。 突如其来的告白把冯白瓔炸懵了,不过她快就回过神,快速答道:「我最喜欢的男人就是你!」 闻言,任烛故意眼神一黯,「只是喜欢啊……」 「不不不我超爱!超爱你!」被任烛的黯然神伤吓到,冯白瓔连忙补充。 看冯白瓔慌张的模样,任烛忍俊不禁。 他喜欢冯白瓔的直白不做作。 造福人群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情人节兼两人交往满三个月纪念日,但现在冯白瓔没有提前进入过节气氛,而是和朋友们一起留在学校讨论室,忙着做报告。 当冯白瓔被问到会不会亲手製作巧克力给男朋友时,她只用鼻孔哼了一口气。 「那是商人的阴谋。」 「喔。」黄妍眼神死,「你真是没有恋爱细胞,说真的,你的男朋友不会是花钱雇来的吧?」 「才不是!是我旅游的时候路边捡来的!」 「……这话还真没说错。」紫苏说。 「真的是捡来的!我亲眼见证的!」余若水说。 「……还是先专注在报告吧。」粼粼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眼前正赶死线完成的物质。 别看冯白瓔外表像是美少女,身上带有白色与粉色气息的青春洋溢大学申,实际就是一个务实的痴汉。 当时刚与任烛确认关係,不乏好奇的人来问当时相遇种种、哪里吸引你啊等等,大家真是太好奇了,因为自大学入学以来冯白瓔拒绝的人不计其数。 光看外在气质,冯白瓔亲切待人没有距离感,人又好看,很自然就能吸引男性。 但是校内除了粼粼,没人知道那副亲切感都是装出来的,她一点都不喜欢接近人,因为有了亲近的人,不但容易曝光,随时都会结束平静安稳校园生活,很危险的啊! 要不是为了平凡普通一点,她才懒得理人,于是冯白瓔刻意营造出一种亲切的个性,让她自己不要那么边缘,不过为了不要太显眼,她从不主动置身于人群中心,而是维持一个刚刚好的状态。 就算一切亲切都是偽装,但是装得好,没人看出来啊!有点神祕感反而让冯白瓔在他人眼里更加分了。 只可惜,从小就在组织里长大,冯白瓔个性也偏黑,冷酷冷静、理智务实,这样的她才看不上同龄的男性,同龄的人对她来说都太容易看透,太蠢了。 而任烛不但年纪比她长,人还稳重,最重要的是脸跟身材都好啊!这样看来任烛还真是符合冯白瓔的喜好了。 粼粼表示:可以,这很务实。脸跟身材度是物质,当然务实。 阿和表示:你们的务实怎么跟我所知道的务实不太一样…… 对于冯白瓔的恋爱对象,粼粼和阿和已经不再操心了,过了几个月都平平安安,任烛也没索求或探听什么,大概真的单纯是个正直的人吧。 女痴汉冯白瓔不是第一次看男性肉体,如果是死掉的,看得比活着的更多,也因此见到了对她来说堪称完美的物件就会忍不住多加欣赏。 从第一次的吊桥相见,第二次的旅馆相会,喜欢欣赏美男的心和变质的少女心互相结合,冯白瓔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任烛了。 在与白沧组利益不衝突的时候,她很乐意谈谈恋爱偷摸美男小手之类的。 虽然冯白瓔没有心情跟随莫名的习俗做巧克力,任烛还是很有心庆祝情人节的。 在黄妍质疑冯白瓔的男朋友是不是花钱请来的时候,任烛刚好打电话来,冯白瓔炫耀地笑了笑,接起电话。 「哈囉!」 「白瓔,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 「欸?」 「上次没看成,这次有新的电影上映,要不要去?」 「好啊!」 「那就晚上六点我去接你,你在哪?」 「我在学校,来校门口接我吧!」 「好,晚上见。」 掛断电话,冯白瓔得意洋洋,「我男朋友要带我去看电影!」 「嘖嘖,腐败的爱情。」黄妍撇嘴。 「好去好回好聚好散喔!」余若水开朗地说。 「你们可不可以先专注在报告上?」紫苏忍不住说。 「……抱歉。」所有离题的人一起道歉。 「还有瓔瓔的男友真的很帅。」粼粼补充说明。 「……能别再提男朋友吗单身狗不怕饿的真的不需要一直餵狗粮。」黄妍非常认真、深刻、严肃的说。 「粼粼助攻!成功补刀!」冯白瓔笑着说。 冯白瓔这天课不少,就算有空堂,也被拿来做报告了,从早上开始,一直在学校待到五点多,将近六点时报告才刚好完成。 「太好了,终于完成了。」冯白瓔放松地趴在讨论室的桌子上。 「今天晚上上传了才是真正结束。」紫苏说:「别忘记上传。」 「那就现在传一传吧!」担任组长的余若水说完马上行动,把刚完工的报告上传至系统。 做完报告,一切都结束后,冯白瓔雀跃地来到校门口。刚出校门,马上就看到眼熟的车牌和车型。她凑近往玻璃里看,看到任烛隐约出现的五官后便拉开车门往内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冯白瓔将因低头而落下的头发拨回耳后,微微一笑。 「不会。」 上车系好安全带后,冯白瓔把手机拿出来设成静音。 「还没到电影院就关了音量?」 「喔,那是因为我不想被人打扰。」冯白瓔甜甜一笑,把手机的所有讯息通知都关掉。 上面是各方传来的大量讯息,从提醒冯白瓔注意人身安全、向冯白瓔报备行程到属下抗议、合作伙伴的邀约等等。 但是冯白瓔势力大,力量大就代表她急着应付这些人,人家还是得殷殷期盼她的回覆。 今天是男朋友最重要! 只要不是旗下各组大规模叛变、组长们被暗杀、军火库被抄、生意被条子查到,什么都不怕啦! 「……」 冯白瓔想到这些,赶紧确认没有这种要紧的事。这些事还是很严重的。 确认没有这些糟心事后,冯白瓔总算是能全心全意面对男朋友了。 「怎么今天突然约我?」 「因为……」任烛有些不好意思,「情人节那天我有工作在身,没办法出来陪你。」 冯白瓔佯装生气,「所以是怕我生气才来邀我的吗?」 「是啊,提早庆祝不好吗?还能避开人潮。」任烛看得出冯白瓔并没有生气,便没有哄女友。 冯白瓔想想,这样真是造福人群的一大善举呢! 接近律 两人到了电影院,任烛让冯白瓔先去一旁的座位区休息,他自己则是去取票。 冯白瓔看着在平日显得人不多的电影院,在心里感慨不景气,有钱有间出来看电影的人也变少了。 她四处张望,万万没想到可以看到认识的人。 一名男性亲暱地搂着一名年轻女性,两人有说有笑地正要进入戏厅。 冯白瓔认出她来了,却没想要相认,因为她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她是蔡苓,黑鲤会千金,小时候两人经常在一起玩,但是自从绑架事件之后,两人就没来往了。 当初原以为是误绑,后来才查到是女孩的母亲故意误导人,因为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在发觉不对劲时先保护蔡苓。 这件事并没有破坏前代和黑鲤会组长的情谊,坏了的是夫妻感情和冯白瓔与蔡苓的感情。 蔡苓似乎对一切并不知情,但是冯白瓔不敢赌,赌她是装傻还是故意,所以感情就淡了。加上后来前任死亡,早有准备的黑鲤会便迅速洗白了金盆洗手,双方更不可能往来。 黑鲤会退出对冯白瓔是个伤害,一下子少了一个对自己还算忠诚的组,实力下降一不小心就要翻船,但冯白瓔挺过来了。反正她知道组长时日无多,她爸生前早就有让人退组的想法了,黑鲤会老妖婆又是那副德性,冯白瓔没心情跟他们交流虚无的感情,脱离也省事。 她没有大度到面临生死关头还能像没事一样与人继续来往,当时冯白瓔真的差点死了,若不是她爸先让她脱离犯人掌控,她也不可能顺利逃脱……虽然手段太过粗暴直接看似不经大脑。 自家老爸是那么不着调,但是毕竟是大佬,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沉浸在思绪里的冯白瓔因食物的味道而回神,她看到任烛拿着电影套餐,笑盈盈地看着她,爆米花香甜的奶油味伴随热气传来。 「时间还没到,饿的话要不要先吃一点?」 「好啊。」 冯白瓔吃着焦糖爆米花,一个身影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 那个跟蔡苓一起的男人,好眼熟。 眼熟,但是她想不起来,眉头不禁一皱,马上就被任烛抓到了。 「不好吃吗?」 「没,刚好吃到一粒没爆开的,不开心。」冯白瓔从任烛手中抽出一张纸巾,把玉米粒包裹。 两人安安份份看完了电影,过程没有拉手没有调情,就是专心看电影。 冯白瓔和任烛都习惯专心看电影,加上其实电影放映过程中从放映室能将整个厅看得一清二楚,两人没有黏腻给人看的爱好,也不想坏了其他人看电影的兴致。 要有公德心。 虽然他们只要站在一起,周围彷彿都是粉红色泡泡,这就没办法了。 看完电影,两人去美食街吃时间错误的晚餐,说是宵夜还更适当。结果竟然在那里看到了让冯白瓔惦记的情侣档。 冯白瓔和蔡苓对到眼,蔡苓的表情先是僵硬,再来是故作镇定。 「白瓔,你和朋友来看电影?」 「嗯,男朋友。隔壁这位是?」冯白瓔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不过于热情也不太过冷漠。 「我未婚夫。」蔡苓低头害羞道。 冯白瓔是真心感到惊讶,她说:「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是啊,不过上学结婚也没什么吧。」蔡苓笑得有些尷尬,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冯白瓔。 当时是母亲的意思,但是蔡苓知道冯白瓔被绑架后,想着的却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庆幸自己平安。 而且她中途隐约感觉到母亲的不对劲,要求也很奇怪,但她还是选择听从。 后来冯白瓔被成功救下,但是有轻微的脱水症状,加上有一段时间未进食,得救后被送进医院住了一小段时间。 蔡苓去医院探望了,但是冯白瓔却是有礼而客套,完全没有以前的亲密。 她知道了!蔡苓心里包含了惊惶、愧疚等复杂的情绪。 心虚的蔡苓那天几乎是落荒而逃,这件事让她的父亲蒙羞,有哪个部下胆敢用上司的女儿为自己的女儿当替身呢? 她的父亲因此更忠心了,不忠心恐怕要活不下去。 之后父亲重病,前任并没有计较当年的事,乾脆地让人彻底退出了,他并没有计较冯白瓔因为他妻子的设计而出事。 但是这件事一直刺在蔡苓心上,让她每次遇到冯白瓔都会感到愧疚,不过这种愧疚,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也越来越淡,几乎只剩下些许尷尬。 「啊,这是我男朋友……」靠北。 冯白瓔说完的同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一个现任老大遇到前部下的女儿,还在他们面前介绍身为条子的男友,哪边看起来都很有毛病啊! 冯白瓔顿了一下,才介绍男朋友的名字,「任烛。」 任烛微笑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多年不见加上有绑架那件事,两人并没有什么好聊的,时间过了太久,早不是能搭在一起的人了,因此冯白瓔并没有拉着人间话家常,她扯扯任烛的袖子,就说要去别的地方吃饭,这里没有她想吃的。 这种程度的要求在任烛眼里不算任性,他万事都依冯白瓔的,不管冯白瓔什么模样什么行为都是最好的,滤镜之厚无与伦比。 两人最后决定吃鸳鸯锅,那热量放在宵夜是十分罪恶的,不过冯白瓔一直都有运动习惯,代谢好,不怕吃这一顿,任烛则是工作缘故,也不怕吃太多。 因为任烛不吃辣,冯白瓔一个人吃了半边的麻辣锅,吃着又烫又麻的豆腐,十分过癮。 任烛坐在冯白瓔,看着她因为辣椒变得通红饱满的双唇,故作淡定地喝了冰水。 冯白瓔吃饭时习惯将唇膏擦掉再吃,以免影响风味,所以这顏色是纯天然的。 「任烛,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我朋友旁边的那位有点……好辣!」冯白瓔一边吃一边想说话,结果被辣到了,耳朵喉咙都又辣又痛。 「为什么被辣到耳朵也会辣啦……」冯白瓔伸手要喝水,但发现自己的水已经喝完了,就顺手拿了任烛的来喝。 喝完后,冯白瓔才感到不好意思,没有经过同意就喝水……万一人家有洁癖呢? 不过间接接吻好开心啊!咦?等等,喝的是反方向,那位置没人喝过啊! 冯白瓔突然冷静了。 就算有洁癖那也肯定不包括冯白瓔的口水,任烛笑得很灿烂。 冯白瓔真的太可爱了,哪里都好。 「你是说那个男的吗?你会觉得眼熟也是正常的事,知道吴道梧吗?」 「知道啊,市长嘛。」 「他是市长的儿子,吴绿林。」 「喔!原来如此!」冯白瓔记下这人的身分后说:「这个人绝对不能戴绿帽!」 「为什么?」 「这样就证明了他的名字很烂了啊!头顶绿得跟森林一样!」 任烛被逗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名字取自『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被你这样一说,还真是个失败的名字。」 「嘻嘻!」 快吃完的时候,任烛说要去洗手间,冯白瓔不疑有他,等人回来了才发现他是去结帐了,在心里给任烛加了五百分!没有抢着付帐而是悄悄结帐,保留了双方的脸面。 冯白瓔的加分无上限,加几分不重要,反正任烛超棒!是超级棒的男友! 在粼粼没注意的时候,冯白瓔已经痴迷男色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离开时,任烛很自然的牵住冯白瓔的手,意外发现冯白瓔的手并不细緻,有长一些茧子。 「白瓔,听过接近率吗?」 「没听过,又要用冷僻名词撩人了吗哈哈。」冯白瓔笑着说。 「答对了。」 「欸?」 「接近率简单来说就是条件反射或联想。」任烛加重握手的力道,感受冯白瓔回握的力度。 力气挺大的。任烛心想。 「如果和你到各个地方,你或许能随时随地都联想到我。」 冯白瓔白皙的脸迅速变得通红,她偷偷看着任烛,忍不住踮脚在他脸上亲一口。 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的任烛不禁停下脚步。 「我、我刚吃麻辣锅,脸会不会麻麻的啊?」冯白瓔怯生生地问。 任烛笑了,俯身在冯白瓔的额头亲了一下,很轻,但冯白瓔仍觉得头顶热到要冒烟了。 肯定不是麻辣锅造成的脑部血液循环! 「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回家吧。」 冯白瓔羞怯地点头。 铁板与砧板 坐上任烛的车,冯白瓔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这个没谈过恋爱的,随便就被撩到,完全是有色心没色胆,把痴汉女的人设都丢了。 这不是第一次搭便车回家,为了能好好谈恋爱,冯白瓔煞费苦心,把其中一栋房產布置了后当作自己的家。 这栋冯白瓔住的公寓不算新,是老式公寓还没有电梯,但是优点就是离学校近,很像她这个年龄这个家境会住的地方,但事实上,整栋楼都是她的。 学校附近的房子租给学生多好赚啊!但是这不是主要原因,校区附近正在重划开发,等开发完毕之后周围房价地价会连带上涨,冯白瓔的老爸才会早早就买下这栋公寓。 她老人家肯定没想到这个地方会被拿来这样用。 虽然当房东不是主要目的,不过没人会嫌钱赚得少,这栋公寓的套房一直都有出租,只留了一些空房,这下正好,有地方住还不会被怀疑这公寓怎么只有一户有住人。 到了公寓楼下,冯白瓔礼貌性的问任烛要不要上去坐一下,任烛摇头,说不早了。 冯白瓔心想:这真是一个正直的好青年啊,怎么就摊上自己这种人呢? 闻言,冯白瓔也没坚持,便说要自己上楼了。 「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 「我等你到家了再离开。」 「好,谢谢。」 任烛正直得跟柳下惠似的,冯白瓔喜欢这种距离感。 不想让人久等,冯白瓔便快速跑上楼,拿出钥匙开门,想要赶快让任烛安心后走人。 霎时,一把刀挟带着风朝着她的脸而来。 冯白瓔向后退了一步,头朝左一歪,躲开了攻击,同时单手抓起门外的灭火器朝人打下去—— 一下把人敲昏后,冯白瓔淡定地开灯,打电话给任烛。 「我到家了,万事平安!晚安!」 「晚安。」 任烛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每次都让冯白瓔少女心发作。从在吊桥相遇的那一刻,这个声音就烙印在她的脑子里。 从何时喜欢上任烛的呢?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虽然可能要加上声音迷人、人长得帅、吊桥效应之类的外部因素,不过喜欢就是喜欢了,哪还管那么多原因,结果最重要了。 上一秒在温情流露,下一秒就冷酷无比,将注意力摆回倒在地上的男人,冯白瓔拨了一通电话。 「阿和,有个人出现在我这里,找人把他处理一下。」 掛断电话后,冯白瓔就熟练的把人捆了起来并关上大门,等手下来清理。 不管是小偷还是其他目的,冯白瓔都不打算放过这个人。 小偷出狱了多的是再犯,一个个都一脸诚恳的说是为了孩子为了各种东西,肯定不会再犯了,但是呢? 或许这个人不是,但是他的存在会危害到冯白瓔,那就不能留了。 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有多少被碰过,冯白瓔觉得噁心,但还是一一检查自己有什么东西被动过的。 等手下来了,冯白瓔便要他们把这个人剥光,看他身上有没有冯白瓔的东西。 除了手上的刀,最后只搜出了他自己带来的开锁工具、一小把零钱和几张钞票,这很正常,这个地方是装样子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放,更私人的物品则是藏在暗间,冯白瓔不想让人看见。 在这里自然是偷不到什么值钱东西了。 被剥光后,手下往男人身上泼了水,把人唤醒。 「你来我家干甚么?」冯白瓔浑身散发冰冷气息,她的心情很差。 就不能让她约会之后保持心情愉快吗? 「偷、偷钱。」小偷很快就察觉状况不对,这是踢到铁板了啊。 「只是偷钱?拿把小刀?」 「对……我观察好几天,发现这里常常没有人,以为屋主是去旅行了。」 「小刀呢?抢劫杀人?」 「……」因为被说中了,小偷羞愧得不发一语。 还会羞愧?准备做这种事的时候怎么不羞愧?冯白瓔翻了白眼,说道:「算了不重要,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就好回答了,小偷乾脆的说:「这种老式公寓的门锁很好开,随便就能进来了。」 问完话,冯白瓔比了一个手势,手下立刻知道冯白瓔要他们做什么,纷纷开始动作。 一时间内完全没有说话声,气氛越来越凝滞。 打破寧静的人是冯白瓔,「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叫警察吗?」 「……」小偷想要说想,但是他被吓得不敢说话。 「你如果是在我回来之前走了就算了,偏偏看到我的脸。真可惜。」冯白瓔说。 手下的已经准备好了,在冯白瓔将话说完的同时就开始行动。 走道的摄影机被关闭,楼梯间净空,确保没有人会突然出现,人就可以带走了。 小偷想要呼救,但随即就被迷昏带走,到死都是不明不白。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肯定不会来这里偷东西,这哪是铁板,是砧板啊! 人都离开后,冯白瓔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街景,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要装的啊,不装怎么能好好过日子呢。」 看着手下的车驶远了,冯白瓔才离开窗户,提着包锁门离开。 楼下粼粼已经等着了。 「要回家了吧。」粼粼说。 「嗯。」 「白瓔,你的精分越来越熟练了啊。」粼粼叹气。 「……你今天又跟着我?」 「是啊。」粼粼大方承认,「虽然任烛挺可靠的,但我还是会担心。」 冯白瓔面无表情,「越是谈恋爱,我就越分裂。」 她要维持冯白瓔的清纯,又想在任烛面前保持完美,又要把持住威严。 「只要不读大学就可以少一次分裂了啊。」 「……但我还是比较喜欢白天的冯白瓔。」还有能够开开心心谈恋爱的冯白瓔。 粼粼拍了冯白瓔的肩,「遗憾的是除非你不当老大,不然你没机会。」 「唉……我怎么可能不当啊。」 火爆警察 任烛送冯白瓔回家后,本来打算直接休息,因为隔天就有任务,没想到他连休假都会被公事佔用。 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睡眠计画。 「任烛,你家附近有黑道火拼,偏偏路被乱停的车挡住导致赶往现场的人力不足,麻烦你去一下。」 就算是好脾气的任烛也有想骂脏话的时候,但他还是让自己的语气呈现平静平稳温和。 「不怕我拉完仇恨被打死吗?」 「如果怕死就不会干这行了,穿好防弹背心小心头……你应该有带防弹衣吧。」 对面的人接着报了地址,只顾着说话,丝毫不理会任烛有没有回应,就掛了电话。 「……靠。」 任烛家里的确有武器和防弹背心,连手銬都有,若不是要应付时不时的紧急任务,他也不会在家里放这些东西了。 因为距离近,又是巷弄,所以任烛骑着自己的重机赶往火拼现场,到的时候警车也正好来了,鸣响的警笛声把还能动的都吓跑了,不能动的都摊在地上呻吟。 「……我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任烛十分不爽,但还是留下来帮忙同事处理现场状况,经过询问,这次斗殴火拼的起因是……一言不合干架? 「妈的智障。」任烛不爽,好好的约会用智障事情作为一天结束,生气得气质都从温柔男神变成火爆浪子了。 「这些人的脑子都长哪去了?一言不合就干架,小学生吗?」把人带回警局后,任烛依然在生气。 「这些人是两个帮派的,因为收保护费的地区重叠,双方都认为地盘被抢,吵一吵就……动手了?」小刘细心地解释。 「干架还会事先带枪带刀子?」 「双方都说是以防万一,要是对方有带东西,没武器就等着死,这叫未雨绸繆……」 「妈的人类智商都被这些傢伙拉低了。」任烛温和的表情已经消失,满脸鄙夷。 「你说什么啊!」不远处有个轻伤的听到任烛骂他们,开始大吼大叫,「警察可以这样骂人啊,我告你毁谤啊!」 任烛走近,嗤笑,「不法分子还想告警察?法律不是给你们这种傢伙用的。脑子有洞要填。」 听到任烛毫不掩饰的鄙视,他便凶狠地骂出一串脏话,「干!」 ……原本是一串脏话的,但是他才说出一个字,就被任烛一脚打断了。 任烛一脚踹上去,擦过那人的脸颊,仅仅磨破一点皮伤势比打架时要轻得多,那人吓得一动不动,却还要硬着头皮回呛:「没敢伤人的孬种!」 任烛笑容越发灿烂,语气温柔,「小刘,拿电话簿和槌子给我……还有安全帽。」 「任、任大!」小刘看任烛这样,就知道不妙了。 「算了,他们还没验伤吧?我多加几个类似的也不要紧吧?不用拿了。」 这下小刘是真的慌了,连忙跑去劝告不长眼的几人。 「你别再挑衅了,你以为他为啥没升官,就是因为……」慌张的小刘附耳说:「暴力行为啊,而且还没证据的,你被揍,没处申冤啊。」 小刘转身又说:「大大拜託不要这样!让我处理!」 那人这次终于不敢说话了。 电话簿、槌子、安全帽……这个人很熟练啊!这样留下的伤口少,不容易被罚。再加上后面那句……他知道自己是惹错人了。 这警察怎么这么流氓! 「嘖。没事我要回去了,没加班还一堆鸟事。」任烛说。 「是是是您慢走!」 小刘恭送任烛这尊大佛离开后给警局里坐满一排的人一杯水,「现在我们聊聊吧。」 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这些人的态度软化,很快就问出东西了。如果没阻止那个黑脸……后果不堪设想。小刘还在后怕。 这批人在警局是混着坐,没闹事,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不同派别的,能和平坐在一起是因为知道到了警局闹了没好处。 刚才被任烛开刀威胁的是头头,胆子大,不过再大的胆也被吓没了。 任烛说得没错,还真是没脑子的。 这堆人都不是什么黑道,还算不上,顶多算是打杂的混混,他们的小打小闹总是让员警头疼,因为常常逞兇斗狠,身上带刀,时不时就见血。 问了这些混混的上级是谁,又都说不知道不清楚,他们只认某某哥是老大。 「……好啦,就麻烦你们在这里待一阵子吧。」小刘擦了擦被任烛吓出来的冷汗。 处理完这些还算好的,还要等医院那里的…… 小刘叹气,算了,总比任烛生气好,别看他平时温和,生气起来比谁都还要恐怖。 偏偏还不是乱生气,总是有理有据还抓不到把柄。 刚才虽然说是吓人,为了让犯人听话,但是弄不好说不定警局就要產生新的血案了。 想想就怕。 没文化的东西 任烛回到家后看着桌上与冯白瓔的合照,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 天真烂漫的冯白瓔是他的绿洲。 每当工作有烦心事,想到冯白瓔就能够忘记不愉快。 为了冯白瓔,他要……保持那副最完美的模样。 想起今天大啖麻辣锅的冯白瓔,任烛忍不住笑了。 「白瓔最可爱了。」 同时间,冯白瓔坐在办公桌前,听着阿和报告大小事。 「下游的人斗殴被逮捕。」 「和谁?」 「山丳组的下游。」 「山丳?之前不都安安分分,这次跑出来做什么?」 「似乎是因为龙华出狱,他们认为奋起的时机到了,就不知道是否是龙华的授意。」 「嘖。」 「平时这种是不需告知,但是这次不一样,关係到龙华……因此我认为还是要让您知晓。」 「好,我知道了……发话下去,说我不高兴了,叫他们管好自己人。」 「是。」 不同地方,龙华正在整顿组织,在火拼后不久就知道了这件事。 「是谁先起头的?」龙华问。 「不知道,他们说不知道谁先动手的,然后就打起来了。」说话的是龙华的部下张夏,出自山丳组经营的孤儿院,在他入狱前还是小孩,整天跟在龙华背后跑,长大了就直接被杨柳絮扔过来了。 龙华头疼,「不能安分一点吗?这种小事下面的管不好吗?」 「……抱歉。」 「我不是说你……那些人的上面是谁?」 「伍狮。」 「再上面呢?」 「伍龙。」 「……你在开玩笑?」 「不是,龙哥。」 「……不要叫我龙哥。」妈的怎么觉得自己变得跟他们一类? 「呃……华哥?」 「……你把名字省掉。」 「是。」 「伍龙伍狮是真名吗?」 「是的,他们是兄弟,哥哥拉弟弟入帮,人称……」 「民俗技艺团。」 「呃……哥?」 「……没事,继续说。」 「人称……其实是自称,叫做龙虎双刀。」 「靠,这种没文化的东西哪里来的?狮子跟老虎不一样欸!」 「咳,伍龙上面是……伍龙跟姚狞、洪正邦是结拜兄弟……要不我给您看看?」张夏把一张完整的组织阶级表拿出来。 「拿给我。」 越看,龙华眉头越皱,眉间隆起一道道山脉。 这个关係真是乱啊,还要合称什么三结义、山狼、喋血棍什么鬼的,甚至有人一人身兼三个团的成员,比演艺圈的艺人跨团出演还要厉害。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来的?」龙华头疼,相当疼。 「大姊的方针柔软,自从以前老干部养老,底下的人上来没有地位提升的实质感,便想要扩张,就收了越来越多人,因为没上报,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 虽然杨柳絮把山丳保留住了,可是实力确实在慢慢下降,不过这样还是好的,至少杨柳絮没有被夺权。目前弱了点,但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 「这些年是靠着其他副產业来维持收支平衡,另外还有当时条子盯得很紧,干部不得不去养老,现在他们随时都能回来,就算不行,他们培养的部下也还在。」 「很好。下面那些……不知道哪来的东西,派人去教教,不求干大事,但只求听话、不干蠢事。」 「是。」 出狱之后就接手的龙华,辛苦的中年黑道职业生涯正式展开。 4 交通繁忙的主要道路在今天特别繁忙。 除了正值上班尖峰时段,另一个原因就是又在挖马路了。 同一条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可能有一百八十天都在挖马路,修水管、换天然气管线、地下电缆……总是有各种理由挖路,挖了又填,填了又挖,不同单位的施工永远不在同一时间挖洞,明明是同一个坑,却偏偏要分开工作。 「我有次搭公车的时候听司机说,那边会一直挖马路又一直填,工期还那么长,是因为施工时间长,比较多油水好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冯白瓔和任烛被困在车阵里,因为太无聊了,两人便随便乱聊。 「差不多吧。」任烛说。 「……唉。」冯白瓔叹气。 好不容易度过因为挖马路而大塞车的路段,车速提升了,用不了多久就抵达预定的地点——温水港。 温水港是市内有名的渔港,为了促进观光,几年前进行整治规划,除了可以欣赏海景,还能沿着迎海步道散步,一旁还有鱼货市场和海鲜餐厅及海鲜小吃,不只是来此处批货的商家,一般人也能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天。 若在冬天来恐怕海风太冷,但是最近天气转凉了,倒是很适合来这里晒晒太阳吹吹风。 任烛带着冯白瓔这个小吃货,不单只是看海,还要吃。 和冯白瓔认识一段时间了,冯白瓔从不挑食,也不挑剔食物种类,只是对于要吃什么没有主见也没有意见,所以通常都是任烛自己挑食物。 虽然不提意见,但是对于提议没有任何意见就是一件轻松的事了,任烛在觉得冯白瓔省心的同时,也期望冯白瓔可以再多一点要求。 任烛不知道是否是家庭因素,独立的冯白瓔并不会太依靠人,虽然偶尔撒娇,大多时候却是保持距离的,冯白瓔自己或许没意识到。 最明显的一次,就是在电影院时,在全黑的环境里冯白瓔不会出声,不会靠着任烛,与任烛没有任何肢体碰触,甚至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她的呼吸声。 彷彿隐身在黑暗里。 但是一回到光明,冯白瓔还是那个活泼甜美的冯白瓔,看着这样的他,任烛心里隐隐有些心疼,便更爱护她了。 无法逃脱的深渊 温水港周边最多的就是运用海鲜製作料理的餐厅,任烛找了一家环境卫生的店,边吃饭边看海。 平日的温水港较假日冷清许多,鱼市生意依然的好,但餐厅就差得多了,因此两人得以享受静謐的用餐时刻。 餐厅里有微弱的音乐声,配上外头隐约的浪花拍打声,不但没有互相干扰,还十分和谐。 冯白瓔总是很珍惜这种平静的时刻。 任烛事先订好了餐点,是河豚定食,除了炸河豚,还有河豚生鱼片、河豚火锅,满满的河豚和刚好的份量让人能吃得十分满足。 冯白瓔从来都没有因顾虑自身是女性而刻意吃得少,她总是姿态优雅地吃下大份量的食物,这点任烛也习惯了,也因此养成任烛餵食的兴趣。 看冯白瓔吃东西时幸福的模样,任烛也会心情愉快。 冯白瓔吃饭完全不客气,因为她平时就是需要那么多热量,她自小开始锻鍊身体,勤练格斗防身技巧,持续至今,若不吃饭无法支撑她的活动。 吃饱饭,两人沿着海岸线散步。 吃饭吃得身体热呼呼的,冯白瓔便脱下原本穿着的薄外套,任烛主动帮她拿着。 冯白瓔趁机握住任烛的手,对他靦腆的笑了笑。 任烛也笑了,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临海的步道上。 冯白瓔穿着无袖洋装,裸着的手臂没有一丝赘肉,肌肉紧实又不过于突出,线条优美。任烛注意到了,不经意地问:「白瓔常运动?」 「很常啊,跑步之类的,偶尔会攀岩。」冯白瓔说。 「攀岩?」 「小时候我和我爸会去……没事啦,都过了那么就不会伤心了。」 任烛以为触碰到冯白瓔的伤心事,便想要转换话题,但被冯白瓔发现,笑着阻止。 「那时候真的很刺激,挑战人体极限,身体贴在耸立的岩壁上,依靠大地的力量慢慢向上爬……当时不知道害怕很乐在其中,但是现在胆子变小了,就只去人造的攀岩场了。」 任烛万万没想到冯白瓔攀的是真正的岩石。 冯白瓔笑着,脑袋里却是有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当时为了训练体能及胆量,冯白瓔的天才老爸竟然让小小的冯白瓔徒手攀岩,虽然并不高,但现在被其他人看到,八成会被说是虐童。 冯白瓔当时玩得挺开心的,而且小孩体重轻,与现在体重相比,攀岩并不十分费力,后来才知道正常小孩才不会这样攀岩。 攀岩的时间并不长,之后就是向各种教练学习格斗技、防身术、用刀用枪的都学了一遍,冯白瓔有天分,学得都很快很好。 有时候冯白瓔的教练还觉得这样的人才当黑道太浪费了,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进情报局当特务了。 不过想想收入、安全性以及立场,他们马上就打消念头了。 「有空要试试看吗?我可以教你唷。」冯白瓔说。 「好啊。」 将温水港周边都逛了一遍后约下午两点,两人临时起意,按照当地店家介绍到附近的海生馆参观。 海生馆距离渔港很近,规模不大,鱼类却很多种,大部分都来自渔民不小心打捞上来的不可食用鱼类,少数是特别蒐集来的。 鱼类千奇百怪,有许多是从未听过的,还有的乾脆直接写「馆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长大就看得出来了吧」,随意到了极点。 虽然是个奇怪的海生馆,也是有正常的展示的,像是水母、花园鰻、小丑鱼、章鱼等。而这座海生馆最值得一看的就是海底隧道。 海底隧道位于独立的一整栋建筑,内部就只有这座海底隧道。走路路线是一个棒子加上圆圈,就像是只画了轮廓的棒棒糖,中间空心的部分与棒棒糖外是连同的,而空心部分的深度又比外围还要深。 此外中心的部分是没有封住顶部的,在顶楼可以看见一个圆形的水池,运气好的话还能隔着围栏看见游出水面的海豚。 为了遮蔽雨水,又为了避免因失去阳光而显得阴暗,顶楼的屋顶是採用透明屋顶加上电动遮光帘,遮光帘可以随天气决定开啟或关闭。 走进建筑,眼前的走廊就是棒棒糖的棒子部分,玻璃製成的透明隧道,一进入就能感觉自己被海洋包围,四周是碧蓝的海水,小鱼在水中优游自在,水草漂浮摆动,不时可见到小鱼在里头鑽动。 除此之外,还有海生馆最珍贵的动物,一隻白化海豚。白色的海豚有时与鱼群一起游泳,有时在中心的深水区快速潜水,又游到水面 白化海豚失去天生的保护色,在大自然很容易被天敌发现并吃掉,但是被人类捕捉后养在水族馆里,好像也说不上幸运。 冯白瓔不去评断幸运或是不幸,所谓的自由不就是人们认定的吗?所谓的动物为了生存,也是人所认定的。 她不是海豚,永远无法理解被关在这个水池里是否幸运,也不知道海豚会不会为了在大海里自由的游,而甘愿冒着被捕时的危险。 谁都不能评断别人的境遇,只有自己,才能自我评价。 冯白瓔心里的想法并没有浪漫气息,为了符合人设自然不能将真心话说出口,但是她不屑于说这种谎言,所以她只评价人人可见的表面。 「白色的海豚好美啊。」冯白瓔带着笑容说。 白海豚在深水区域游动,对于陌生的访客也感到好奇,常常轻轻靠着玻璃与冯白瓔面对面。 冯白瓔看到海豚,感到心灵上的平静。 今日天气好,屋顶的遮光帘没有开啟,阳光照射在水面,光透入水中,让海底隧道有着自然的光线,在不自然的环境却是极美的。 任烛看着冯白瓔,想起她的矛盾。 活泼甜美,但是在黑暗之处又冰冷慑人,现在的她身上有微弱的阳光,与纯白的海豚凑在一起,有种纯洁无瑕的动人。 而她的背后,阳光照射不到而形成的阴影……人总是面向光明,背对黑暗吗? 就像自己喜欢上冯白瓔,最适合白色的冯白瓔。 任烛发楞的时候,冯白瓔与白海豚也玩够了,她转头朝任烛说:「我们上去看看吧!」 任烛回过神来,微笑,「好。」 跟着指标走上楼梯,任烛回头看着白海豚从深水区的底部往水面游去,就像是提前出去等待着他们。 到了顶楼,果然看见白海豚露出水面,冯白瓔开心地朝牠挥挥手。 「海豚真的好可爱,表情永远在微笑。」冯白瓔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想笑。」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白瓔看着的是任烛的双眼。 「怎么了?」任烛问。 「我只是觉得,你在我的面前,永远都在笑,就像一隻萨摩耶。」冯白瓔说着,想像了萨摩耶的外型,忍不住笑出声。 任烛难得毁形象的噗哧一笑,「刚刚在说海豚,现在又说我像狗?」 「我比较喜欢狗嘛。」冯白瓔说:「你笑着的时候开心吗?」 「当然开心。」 任烛依旧笑着。 在冯白瓔面前,永远不会不开心。 「你呢?」任烛反问。 「我很开心啊,出来玩很开心,跟你在一起更开心。」 跟任烛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远离她逃离不了的夜晚,夜之帝国,可以假装自己是活在光明之处,而不是人人喊打,失足就比过街老鼠都不如的东西。 冯白瓔笑得十分灿烂,笑容背后,是无法逃脱的深渊。 无所适从 参观完海生馆,就要回去了。 「回市区后有想要去哪里吗?」任烛问。 「嗯……想不到呢。」冯白瓔大部分时间都被黑道事业、附属產业、课业塞满,平时娱乐不多,一时想不到要做什么。 「那要不要去我家?」 「咦咦咦?可以吗?」冯白瓔惊愕连连。 「当然可以,我是自己住。」 「好啊我要去!」 冯白瓔以一种参观动物栖息地的心态,雀跃的期待任烛的单身公寓。回程的时间因避开上班时间,花费的时间比早上还要短了许多。 任烛住在附停车位的社区型公寓,虽然是社区,但是每户都是分开的独栋房屋,眾多房屋皆有后门,可以通往共用的户外中庭。 停车场在中庭正下方的地下室,停好车后就可以从地下室直接通往住家,地下室与中庭的构造相同,每户都有小门可以直接进入停车场,所以就算是下雨天也十分方便。 任烛的住处包含地下室有四层,地上有三层楼,任烛带着冯白瓔,简单认识环境。 「地下室我都当作仓库,走这里可以到一楼。」 两人走上一楼,一楼没有任何家具,空荡荡的,反而像车库,中央停着一台重型机车。冯白瓔看到忍不住睁大眼睛。 「机车放这里是方便出入……因为我自己住,就按需求乱摆了,客厅在二楼。」 越接近任烛的私人领地,冯白瓔就越兴奋,这是她第一次到异性的家里!这就是传说中的男朋友家啊! 恋爱经验不丰富的冯白瓔对各种东西都感到好奇,不用刻意装就有羞怯又期盼的表情出现,任烛偶尔瞥到,只觉得心里都是甜的。 二楼有厨房、客厅和房间,乾乾净净,所有杂物都看不见,冯白瓔见了简直自惭形秽。 她的房间虽然乾净,也不杂乱,但就是没办法那么整齐啊! 「你的收纳能力……也太好了吧!」 「因为乱了就不好找东西了。」 「可是,好乾净啊,没有一丝杂乱感,我的东西虽然都收起来了,但是看起来还是乱乱的。」 「大概是因为东西还看得见,我的东西都收进柜子和抽屉,看不到就很乾净了。」 「那你该不会藏起来都乱丢吧?」 任烛随便拉开一扇柜门证明自己没有把东西乱塞在柜子里。 「……真厉害。」 「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能帮你整理。」任烛看似随意的开口,眼神却一秒都没移开冯白瓔。 「不用了啦,有点丢脸。」冯白瓔尷尬地笑,心想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去我家啊!一个是假的东西都不齐全,另一个是不可能让警察去的地方啊! 不过也许该把那个小公寓弄得更像样一点了。 「……不过等我整理好,可以来玩喔!」冯白瓔抓抓头,害羞地说。 「好。」任烛说着,转移视线不再看冯白瓔,「要喝水吗?还是要茶?」 「水就好了,谢谢。」 任烛走进厨房,冯白瓔则是站在客厅不知所措,四处张望。 「你先在客厅坐着吧,或是要去我房间也可以。」任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有些模糊但还是听得清楚。 「啊、喔!」 冯白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挣扎着要不要去房间参观选购……不是,只有参观。 冯白瓔当初被绑架时都没有现在这么慌。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要再让脑子一团乱,冯白瓔又唰的一下站起来,到处乱看。 他觉得任烛的屋子真的很单调,没有任何能显示他个性的小玩意……真要说,一丝不苟应该就是了。 整个客厅唯一能称得上是装饰的,竟然是一张合照,照片被放在纯白的相框里,衬得照片是多么色彩繽纷。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的合照,冯白瓔记得是任烛的朋友帮他们拍的,因为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冯白瓔没想到要找人拿照片。 冯白瓔没有拍照的习惯,但是也不会拒绝拍照,当时两人合唱,就被拍下这张照片。 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是他的一切。 很快的冯白瓔就把这自以为是的想法拋置脑后。 任烛拿着两个装了水的马克杯出来,问道:「怎么不坐下。」 「就、到处看看,嘿嘿。」 「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啊……那张拍得不太好。」 「哪里不好?」 「把你拍丑了。」 冯白瓔被讲得有点害羞,「……那是因为你自带滤镜吧。」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要不重拍一张?我想把那张换掉,而且……我们没有一起拍照过,自己拍自己的。」 「好啊,虽然我不太会拍,但是我看过我朋友拍!」冯白瓔拿出手机跃跃欲试,虽然自己没练过,但是看着别人拍总会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冯白瓔的自拍技术并不好,把好好的俊男美女拍得嘴歪眼斜,好一个直男拍照技术。 内在没什么少女心的冯白瓔对此感到非常不解,为什么自己拍不出来!但是其实她的个性就是解答。 「换你拍!」冯白瓔拍了数十张不堪入目的合照后果断放弃,要求换手。 「……我也不太会拍人像,拍死人的可能还比较多。」 「……」 最后两人没有成功自拍出好看的合照,虽然没有一起入镜,但是两人拍别人的技术还是过关的,所以两人拿了任烛的手机互相帮对方拍单手比半心,再将照片合成一起比心,勉强算做合照了。 任烛的手机原本是没有修图app的,为了一张合照还特地下载,任烛对合照出乎意料的坚定与坚持让冯白瓔大感意外,又觉得他很可爱。 照片加工好后,任烛便想立刻印下来放进相框,因此他也顺势邀冯白瓔进他的房间。 冯白瓔一时脑充血,就跟着进去了。 房间是任烛的风格,一样洁白,一张双人床摆在中间,连棉被都铺得整整齐齐。 「随意看没关係,我印个照片。」任烛走到放在房间角落的电脑,把照片传到云端后用相片纸列印。 「那可以顺便帮我印吗?」冯白瓔问。 「当然可以。」任烛说。 房间不大,加上东西都是收起来的,一眼就看完了,没事做的冯白瓔便走到任烛身边。 「家里有印表机真方便啊。」 「因为工作有时候要资料或照片,不过碳粉贵……如果不常印的话还是去影印店印比较好。」 「我就是这样!学校外面的真的很便宜!」 印好照片,任烛拿出抽屉的剪刀裁成两半,将其中一张递给冯白瓔。 「谢谢!印得真好看!」 冯白瓔满意的看着两人的合照,垂首微笑,任烛看着这样的冯白瓔,犹豫要不要问。 问那个人和冯白瓔是什么关係。 任烛没办法忽略那个冰冷的女子与冯白瓔的相似之处,他深深将冯白瓔的身形印在脑海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先前不愿意正视这件事,自欺欺人。 他爱冯白瓔,所以不愿意去想她对自己有什么隐瞒。 每个人都有隐藏的秘密。 犹豫后,任烛还是决定继续装作不知道。 这样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热恋。 就像他一直维持的笑容。 「白瓔。」 「怎么了?」 「这个给你。」 「咦?」 那是一把钥匙,任烛轻轻抓起冯白瓔的右手,把钥匙放在她的手掌心。 「如果你想来,可以直接来没关係。」 「这样好吗?」冯白瓔有些犹豫。这太尷尬了,自己不知道就算了,但是偏偏自己很清楚任烛是警察!这样若出事,任烛肯定第一个被怀疑啊!就算自己什么也没做。 「没关係。我相信你。」 任烛眼中的冯白瓔是真的感到好奇又紧张,没有试图获取什么……他想相信她。 「呜……太感动了你竟然这么相信我,我都要为你感到担忧了。」冯白瓔泪眼汪汪。 「哭了也太夸张了吧。」任烛忍不住笑了。 「因为……因为你那么信任我……」就算我是个骗子。 冯白瓔心口一疼。 虽然自己的确爱任烛,但是隐瞒自己的身分也是事实。如果双方摊牌,肯定是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 「不要感到有负担,这只是我单方面的任性。」任烛说。 任烛这样说让冯白瓔更难过了。 他越是相信自己,自己就越感到无所适从。 这是一种不对等的爱。 「……谢谢。」冯白瓔含泪,将钥匙收起。 大佬会谈 回到家时,冯白瓔哪里还有眼泪? 身为一个长期且常态进行角色扮演的人,眼泪那是收放自如。 因为两人晚上各自有事,刚好冯白瓔与人约好的地点距离任烛的住处不远。所以任烛把人送到约定位置后就直接开车离开了,时间刚刚好。 冯白瓔的说词是远房亲戚约她出来吃饭,这当然是假话,不过人确实能算做长辈,若以江湖人到处称兄道弟的方式,硬要说是亲戚也不是说不通。 只是称兄道弟,最后大多数人为了利益,都能理所当然插兄弟几刀。 从下车的地方拐进巷子,这才是真正的约定地点,为了保险起见,冯白瓔还是没有说真话。 巷内有一家餐厅,不打广告,全靠熟客邀请,料理是私房菜,味道一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里隐蔽性高,不会人多嘴杂。 进到餐厅,冯白瓔便对服务生问道:「预约竹包厢的人到了吗?」 「到了,请往这里走。」服务生端着亲切得体的笑容领着冯白瓔,走上二楼,到尽头的包厢。 包厢里已经有人了,分别是三男一女,龙华、张夏、阿和和杨柳絮,阿和坐在圆桌靠门口的一端,独自对着对面三人,而龙华坐在面对门口的主位,两边各坐着张夏和杨柳絮。 面对大佬,阿和气定神间,不带丝毫紧张。见到冯白瓔来了,便主动起身,将身旁冯白瓔的椅子拉开。请人入座。 「杨姐,这样人太多了,怎么打麻将?」一坐下,冯白瓔笑道。 杨柳絮也笑着,「今天不打麻将,白瓔,你今天穿得真漂亮,比平常都好看。」 「早上有个重要的约会。」冯白瓔说完,转头对着龙华甜笑,「花哥你好啊,恭喜出狱,我送去的花还行吧?」 龙华皮笑露不笑,「菊花泡茶不错喝,只是太大朵了,不适合,还有股不成熟的草味。」 这是张夏第一次见到不同帮派的大佬,很意外她竟然与自己年龄相当,而且穿着竟然好少女啊! 还叫龙华大哥花哥!而且开口就是挑衅! 真不愧是白沧的当家! 虽然心里佩服,但是张夏表情没有一丝动摇,能够与老大一起出现的都是老大的门面,不能够让老大掉面子。 「白瓔,别说什么花哥,叫声哥就得了。」 「花哥。」 「……」 「杨姐,你看你是柳,花哥是花,都是植物多配啊!」冯白瓔转头朝向杨柳絮。 「哈哈,白瓔还是这么会说话。」杨柳絮十分开心,说道:「不然花哥跟姊夫选一个。」 「……」龙华有一秒是幽怨的看着杨柳絮。 「……」张夏低头不说话。 「花哥!」 「……不说废话了,开门见山,我们山丳没有与白沧敌对的意思。」龙华说。 白沧在冯白瓔手中壮大的时候,山丳没有扩张,很安分,因势力范围与山丳没有重叠,平时并没有多少衝突,处于不敌对也不合作的关係。对于不搞事这点,冯白瓔很喜欢杨柳絮,但是龙华回来,这些旧感情随时都能变。 「我想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底下有一点小摩擦。」龙华说:「不知白沧有无发现什么。」 「有啊。」冯白瓔笑道:「花哥回来事情挺多的,还有海灦……是怎么一回事呢?要吃下那种东西,也要有个好胃口。」 「海灦只是想要换血,想退出的大可趁这时退出,不退的就来我这里,跟公司併购差不多,想太多可不好,何必呢?」 「把食人鱼放到池塘,这样好吗?」 「那也是快死、没牙的,烂了还能餵食小鱼,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瓔,今日是有正事商量。」杨柳絮看两人说话一直夹枪带棒,说不到重点,便说:「有人想搞我们,『我们』是指白沧跟山丳。」 「我知道,这拙劣的手段我还看得出来。」冯白瓔收起笑容,正色道:「但是我想先搞清楚,吸收海灦,是要扩张吗?」 「是。」杨柳絮说:「山丳要壮大,你也知道,小鱼池养不了太多鱼,在扩建的同时剔除一些病鱼,很正常吧?」 「我同意,好好说话就行了嘛,花哥。」冯白瓔说。 「不是你先挑事的吗?」龙华冷笑。 「我没有啊。」冯白瓔一脸无辜,「我家白沧好好的作正经生意,哪像你们偷偷摸摸。」 冯白瓔的无耻出乎龙华意料之外,明明是她先唇枪舌战,现在却又将事情扯到几个月前的出狱和组织合併……这张嘴真会说话。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真是难搞。龙华心想。 「杨姐也是好心,想提醒我吧,我想我们就先各自管好自己人,再逐一挑出捣乱的外来种,其他的好商量。」 一句话就将未说出口的合作给推了,杨柳絮也不生气,依然说:「白瓔,山丳想与白沧合作。」 「有必要吗?」冯白瓔说:「我与你们合作,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话不要说太早,若哪天出了意外,不就是自打脸?」 「哪有自打脸一说?世事瞬息万变,不可同日而语。」 「……行,真会说话。」脸皮也够厚。龙华心里想着,没将后半句说出口。 「对了,今天管吃的吗?」 「当然,去通知上菜了。」龙华知道谈不下去了,就用眼神示意张夏去找人。 张夏出去后不久,一票服务生端着菜跟着张夏进到包厢,很快的,原本只有茶水的餐桌被食物堆满。 这家餐厅不仅隐密性高,还是个有诚信的商家,他们能保证绝对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据说这家餐厅的老闆也是资深大佬,若是有人想在这里闹事、下毒,后果就是消失在世界上,所以一般没人敢在这里动手脚,会想在这里动歪脑筋的,通常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但是这些人一进来就出不去了,也没人会同情他们。 所以冯白瓔很自在的吃饭,不怕被人暗算。 料理一道道减少,剩下饭后水果时,杨柳絮开口问:「白瓔,真的不合作?」 「杨姐,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我不想参和进你们内部的纷争。毕竟杨老大的事不是什么秘密,龙哥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是火已经烧到你脚下了,白瓔。你以为为什么是白沧和山丳的下游组织出事?还找不到起头的人?这是要我们狗咬狗,他们来个渔翁得利。就我看,干这种事的肯定是希望我们相残的曇云会。」 北白沧,中山丳,南曇云,其馀还有不少帮派,但是最大的就这三个,其中以白沧最强。虽然各自佔有北中南,但是因为冯白瓔扩张势力范围及山丳低调了数年,实际上冯白瓔的势力范围已经接近中部。 二十年前是三国鼎立,后来随着经济发展,北部的白沧在赚钱的同时也壮大起来,加上山丳组长死亡、龙华入狱,势力的平衡渐渐被打破,白沧也因此成为三帮之首。 既使山丳实力减退,但因地理位置佳,经济繁荣,还能维持一定实力,在南部的曇云就没这么幸运了,人口少于北部中部,经济发展程度低于北部中部,但是优点就是那里比起北部,人际关係优先于法律规定,比较不容易被警方盯上,也更好动手脚、隻手遮天。 所以杨柳絮一直怀疑当初杀死自家大哥的是曇云,只是苦无证据。 「曇云会我不熟……所以抱歉啦杨姐,我还是不愿意自找麻烦。最近房价差不多到顶了,我可要好好处理一番。」冯白瓔笑了笑,主动提供情报。 「阿和,走吧。」冯白瓔拿纸巾擦嘴后走向门口,似是想到什么,回头说:「张夏小哥,长得挺帅的呢!」 「……」阿和很想说:请不要调戏人家。 但是这样是拂了冯白瓔的脸面,平时私下开玩笑还行,这种场合就不适合了。 冯白瓔和阿和走了后,张夏小声问:「她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情报网,这很正常。」龙华说。 「哎呀,想不到白瓔那么坚定呢。」杨柳絮脸上没有失落,而是庆幸,「不过少一个插手的也好,中立总比敌对好。」 「你很信任她?」龙华问。 「光是她是和平主义者这点就够我信任了,她是个拿自己赚来的钱去养小弟的傻子,禁止毒品买卖、禁止暴力讨债,把这些要人看管的傢伙控制得好好的,手段不错。」 龙华摇头,「太儿戏了。」 「那是你不知道她坑杀多少人了,她捐钱舖了多少马路,就等于造了几座无主坟。」杨柳絮轻笑,语带讚赏,「和她比,我还太心软了。」 没有外人在场,在这里的又是情同家人的杨柳絮与龙华,张夏便毫不掩饰惊愕,「她?她真的那么……」 「狠?」杨柳絮接下去说:「她看得很清,知道哪些该留那些不该,她是心狠,但是她也维持了秩序。扩张后她好好地圈住了自己的地盘,不到处侵略,但是入侵的格杀无论,这种魄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就因为她这种个性,所以她的话能信。」 「……那就把土地、房產转手吧,信她这一回。」龙华说:「张夏,这事交给你了。」 「喔,好的。」 事事不顺心 冯白瓔说的话不是假话,房地產市场趋于饱和,利润不如以前。 不过也不是一蹶不振,开发中或待开发的地区依然有投资的机会,但是已经开发完毕的,就要好好考虑了。 近年来经济成长,国币升值,金钱的价值提升,但货币升值加上一些外交上的问题,对外国来说等于物品价格提升,导致出口降低,出口减少及货币升值令国人购买力提升。 因货币升值,百姓等于变得富有,加上投机的投资行为如房地產、土地买卖盛行,越来越多人将钱赌在这里,企图买入卖出赚取差额。 如此一来,大家都在买房,建商便不断建房,但是实际入住的人却没有房子那么多,房屋实际上是供过于求,且经过一层层转手抬价,房价只会越升越高,当房价达到最高点时,便会卖不出去,卖不出去就表示价值下跌,房价崩盘。 其实原本经过炒房,那些房屋的价格便已经与它本身的价值不符了,但是因为持续有人买,才导致它有那虚假膨胀的价值。市场交易讲求供需,当供过于求,价格下跌;供不应求,则价值提升。 因为人们不断将金钱投入房地產交易,这个许多人争相购买的假象导致一种供不应求,当这种扭曲的供需市场恢復正常,这些曾经价值不斐的房屋土地,自然就没价值了。 一个不好,就是泡沫经济,如泡沫一样巨大的价值,被戳破之后一文不值。 虽然现在国内仍在开发,还不到泡沫经济的程度,但是房价的确是有点高了。这时候要选择继续下注还是收手不玩,就是赌徒们自己决定了,太早下车赚得不够,太晚下车血本无归。 冯白瓔不把炒房当本业而是投资,因为她知道这有极限,虽然圈钱是真的挺快的。她把几个已经到顶峰的屋子卖了,只留下还有价值的。 「阿和,公司营收如何?」 「比去年高出百分之五。」 冯白瓔用餐完便回家,在书房看文件。虽然冯白瓔是老闆,但明面上真正的老闆却是阿和。一部分是他的外表比冯白瓔一个年轻小女生还要有说服力,一部分是为了好好地让冯白瓔披马甲四处浪。 由于阿和很能干,所以她便把大多数產业都交给他打理,虽然也是能请人来,但是绝对没有阿和让人信任。阿和也确实做得很好,知人善任,将事务好好的分配下去。 除了房地產,冯白瓔还有经手建设、贸易,贸易公司最适合进行走私了,黑道没有武器要怎么跟人打?国内又没有合法贩售,那就只能走私了。 为了能好好管理整个白沧,冯白瓔一直都很积极赚钱,而且钱存在境外,各国货币都有,也有换成一些艺术品、贵金属和宝石,避免货币贬值。 将文件看完后,冯白瓔随手将整叠文件推到书桌的其中一边,阿和马上就将文件收走。 「阿和,你去查查吴道梧,他出身哪里,还有接触过什么。」 「小姐是发现了什么?」 「他儿子是蔡苓的未婚夫,也顺便查一查吧。」 蔡苓、黑鲤会。说到黑鲤会,就会想起当时那块酿祸的畸零地。 「可能有什么关联……只可惜,地又不在那儿。」冯白瓔轻笑。 黑鲤会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安然退出? 而且什么都不是的黑鲤会,拿着那一块本身价值不高,却能串起无数利益的破地,根本保不住。 地早就回到冯白瓔这里了,但这件事没有第三人知道。黑鲤会解散、组长去世后他的妻女也早就搬离、改名。 冯白瓔不知道那个吴绿林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想打她的东西的主意,她非常不开心。 「怎么最近约会完都有烦心事,就是不让我开心嘛。」冯白瓔托腮,咕噥道。 佔便宜 任烛开始调查白沧。 他不只一次怀疑,冯白瓔和那人的相似之处太多,他也能理解冯白瓔隐瞒身分,毕竟身分不同很难谈恋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那个带着墨镜的身影,白色西装在阳光下闪耀,她的步伐坚定有力,混在一群兇狠的人之间也不显突兀。 只是查的时候并不顺利,她将自己的资料封得很好,甚至连真名都没有,除了长相、身分,其馀资料没有任何出现过的痕跡,这代表她从一开始就弄得很乾净。 只是前任老大的名字不是秘密,都是姓冯,冯白瓔与白沧的关係几乎可以确定了。 任烛的调查就到这里为止,再查也查不到了。 明明是黑帮老大,却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污点,也没有前科……除了新上任之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 根据调查,白沧是四年前换掌权人,四年能没有任何痕跡就稳定一个大毒瘤? 「任、任烛?」一个有些畏惧的声音从任烛身后传来。 「什么事?」任烛转头,微笑。 李成看到任烛的笑容忍不住发抖,明明是跟往常相同的表情,怎么最近却感觉越来越阴森呢? 「晚上有临检。」李成说:「要我们找几个比较年轻的,扮成客人,注意有没有人在遇到临检时把东西藏起来。」 「喔。」任烛关闭电脑萤幕,「所以除了你跟我还有谁?」 「小刘跟小玫。」 「我知道了。」 「是谁又在我的地盘卖毒!」冯白瓔拍桌大骂,她千叮嚀万交代,杀鸡儆猴,却还有人捣乱! 「消息是从夜店老闆那里来的,他发现有人在他那里贩毒,就立刻通报上来了。」阿和简单说明。 冯白瓔底下的人不论用什么方式赚钱,绝对不能碰毒,也不能将武器卖给一般人,经过前人在沥青里的牺牲后,已经没人敢这样做。 这次出事的夜店是冯白瓔开的,交给手下比较靠得住的人掛名并代管,名面上是乾乾净净与白沧没有关係。 但是这次有别人在他们的地盘动手脚,怕被这些触碰逆鳞的人牵连,老闆便赶紧报告这件事,要知道这位才是真正的大老闆,根本不能惹啊。 就算如此,他要见到冯白瓔也不容易,最多也只能直接找到白沧的二把手阿和,不过他其实并不知道阿和头上还有人,只以为自己待的这家店是白沧干部开的店,实际上是由白沧最大的人开的。 冯白瓔开这家店,一是看上了酒水好赚,白天又不需要做生意,二是自己地下的店更好管控,不怕别人在这里散播毒品……但是偏偏这么多年,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嘖,今天我去店里看看。」冯白瓔说。 「这事不需要小姐亲自出面处理。」 「我去视察顺便玩玩也不行?」 「这……」 「你找几个人模人样的,帅一点的,年轻一点的整理一下陪我去,粼粼就不要了,太常出现在我身边容易被记住。」冯白瓔皱眉,「我是不是管太松了,竟然让人在我的店里贩毒。」 「是否要处置黄舜?」 黄舜就是夜店的老闆,原本是普通善良百姓,在冯白瓔的公司实习时被阿和发现潜力,拉拢了过来。 一开始他知道自己要帮黑道顾店还十分不愿意,后来听了一些不贩毒、不做违法行为、禁止捡尸的理念,就欣然接受了。 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正直的黑店啊!给的薪水又高,不干是笨蛋! 虽然在防范客人层出不穷的问题,像是吸毒嗑药、下药、店门口捡尸等等问题十分辛苦,但是在冯白瓔的大方给薪之下,竟是成功造就了一家三观正、安全乾净的夜店。 每当有人醉倒在门口,便会由店家拨打电话请人带回。有人企图捡尸,就会被劝离,劝不离则是由安置在店内的手下带到暗巷里用不合法的方式处理。 不合法行为就由不合法行为处理。 一开始黄舜还觉得殴打客人不太好,但日子久了,发现清理人渣后的清净日子过起来很舒服,就有种开店积阴德的感觉。还因为店内安全的环境,生意蒸蒸日上,毕竟不是每个人去夜店都想被不认识的人带回家。 黄舜自己是反对吸毒的,这次有人贩毒给客人他是打击最大的人,因为他完全没发现。 「你认为呢?」冯白瓔反问。 「我认为这并非黄舜失职,而是传递过程十分隐密,这毒品皆是藏在瓶装酒的盖子内部后交易,毒是做成药锭,一律用铜板贴在钱币里付帐,若不是黄舜无意中捡到一枚瓶盖也不会发现。」 「那就不用处理了,扣奖金一个月。」 「另外,贩毒的人已经找到了,自称是淮山组的。淮山组是山丳组的下游组织,平时靠收保护费、当打手保鑣维生。」 「……唉,挑拨那么明显,当我白痴?」冯白瓔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杨柳絮的号码。 「喂?杨姐吗?花哥在不在那边?」 过了不久,龙华接过电话。 「什么事?」 「你们那边有在贩毒吗?」 龙华冷笑,「冯白瓔,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就算平时插科打諢不正经,还是随时能翻脸的。 冯白瓔笑容扬起,装模作样耍狠耍心机谁不会,「我是想告诉你,你们底下的淮山在我店里贩毒。」 「淮山?」龙华皱眉,盖住话筒转头问张夏,「我们底下有这个?」 张夏立刻翻出笔记本,查找后回应道:「有,平时收收保护费的小团体,依附喋血帮,只是不像样的不良团体。」 「怎么小朋友的团体名字还比较好听啊?」龙华感叹。 「……」 龙华松开盖住话筒的手,说:「淮山那些小东西你们自己处理就好,我不干涉。」 「就等你这句话啊,花哥。」 「……」 「之前的火拚,这次的闹场,说是挑拨也太明显了对不?」 「我之前找你合作时你不要。」龙华哼了一声。 「我没有要合作啊,只是希望各人自扫门前雪,拿我白沧名义搞事的,你可以随意处理,我这里的也想自便呢,只要稍微交换情报。」 龙华想了想,回道:「可以。」 「那么就这样吧,谢啦花哥。」冯白瓔说完就掛断电话。 「……」 龙华掐着话筒,手冒青筋。 张夏觉得冯白瓔真是太厉害了。 杨柳絮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看龙华沉默无言的次数就能猜到冯白瓔又在调皮了,忍不住在一旁呵呵笑。 龙华头疼,他不怕上门闹事的,就怕这种时不时恶作剧口头佔便宜的。 冷颤 冯白瓔得到龙华的同意后就让阿和去找人问话,有结果后再通知,结果阿和说不用拷问,人早就都招了。 但是冯白瓔的通知能让未来方便许多。 其实不用取得龙华同意,自行处理也是很合理的事,只是冯白瓔礼貌性的问,因为她不想徒生事端。 幸好龙华也是个注重大局的人,加上有杨姐斡旋,龙华不会让冯白瓔太难看。 身为女性,杨柳絮和冯白瓔是彼此欣赏的,因为多年来的认识,她们之间也有外人不能理解的信任。 称不上至交好友,但至少不是敌人。 「他说自己是被一个大哥叫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组的大哥,只知道是大哥,他给了一批货,说全卖出去了可以提成。」 「他不知道我这里是不能卖的?」 「外地来的人不知道,会挑上我们店也是那所谓的大哥指点的,说我们的店没人卖过,而且店家在警察那里评价好,就傻傻地来卖了。」 「……要粗俗人说谎真是为难他们了。」 真是傻子,怎么还懂得藏起来偷偷卖?还是藏在那样古怪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换酒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是铜板价,大家都愉快。 「想要鷸蚌相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当人的资格。」冯白瓔嗤笑,「查清楚源头,是谁想要搞白沧和山丳。」 当天晚上,冯白瓔穿着清凉,却不火辣,头发随意盘起,少了清纯多了嫵媚,身边伴着五位俊帅的年轻男性,羡煞他人。 看这阵仗,旁人皆以为这是大小姐包养一群人,来这里玩的,看那些男性的举止,恭敬有礼,一点都不像单纯的朋友。 其实某方面来说还真的是这样。 冯白瓔在一群保鑣的护航下来到夜店最深处的沙发区,视野佳,又不会被人打扰。 她没兴趣在夜店里交际、跳舞、喝酒,只是单纯来看看她的店经营得如何。 店长黄舜只知道有一名女性要来,好像是老闆的女儿,却不知道这才是真老闆。不过他一样不敢怠慢,生怕被挑出毛病。 小菜、饮料、点心,冯白瓔要的绝对不敢拖延,因此她吃得很开心。 冯白瓔扫视店内一圈,觉得当时的人数限制真是做对了,人多就容易偷鸡摸狗,人少了不但环境乾净,还安静许多,不会肉贴肉,多噁心。 在她专心看着吧檯调酒师调酒时,一个男人靠近调酒师,并把他刚调好的酒接了过来。 男人转身,让冯白瓔僵直身躯。 那是任烛,今日的风格跟平时不同,没有白净矜持,多了狂放不羈。 任烛拿着酒杯,朝冯白瓔的方向走过来。 完了。冯白瓔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要装不认识还是装成别人? 「那位小姐,可以和你聊聊吗?」任烛举着杯子,无视看似保标实为小弟的眾男人冰冷的眼神。 「……嗨。」 冯白瓔终究没有继续骗人,她心想,恋爱要结束了吧。 比预期的还要久了。 示意手下离开,任烛淡定的坐到冯白瓔旁边。 「白瓔,他们是谁?」 「认识的人。」 「白瓔。」 仅仅两个字,就让冯白瓔说不出敷衍的话,她第一次感觉到任烛的气势,若不是他真的生气,就是他平时装得太好。 但是冯白瓔绝不会是先开口的人,那是不打自招,她寧可心存侥倖。 沉默良久,任烛叹气,问道:「这是你开的店?」 「算是。」 「这家店不错,在我们那边评价很好。」 「谢谢。」 「不过我想今天会有点小麻烦。」任烛眼神移向吧檯,「那边两个人在嗑药了。」 冯白瓔也看到了,一男一女相谈甚欢,两人根本没有遮掩,一边嘻笑一边大大方方的边聊边把包装鲜艳的晶莹毒糖吃下去。 那不是冯白瓔知道的毒品! 她没想到会有人光明正大,而且神色自然到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只注意那些用瓶子藏匿的毒,却没注意到其他的人。 他们的动作太过自然,就好像他们吃的不是毒品而是美味的糖。 「今天有临检,所以我来盯着有没有人在警察来时偷偷做手脚,没想到刚好看到新型毒品……还有你。」任烛移开视线,回到冯白瓔那双即使露出惊愕还是十分美丽的脸庞。 冯白瓔很快就镇定下来,第一反应就是被阴了,先是贩毒,接着告密,然后在她的眼皮子下服用警方已知的新型毒品,就算她没来,这家店也要被黑一把。 但是她来了,这家店就会直接跟白沧扯上关係。 低层的警察不知道她的身分,也查不到关于白沧老大的资料,但是如果「直接」从冯白瓔的身分查起,很快就能察觉她是谁。 她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不能查,她的店内有毒品交易,还不能查吗? 任烛左手抚摸着冯白瓔的头发,在她脸颊上亲一口,「我们现在先不聊关于你的事,你先去我家等我,钥匙有带吗?」 「有。」 「很好,在警察进来前先走吧,我不希望在警局看到你。」 「……谢谢。」 「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这次任烛吻在冯白瓔的嘴角,他拍了拍冯白瓔的背,让她离开。 冯白瓔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任烛,最后招来刚才让位的五名手下,毅然转身,从后门离开。 等到人走远后,任烛拿着那杯没动过的无酒精饮料,起身来到嗑药的两人身边,「吃太多糖小心蛀牙。」 「没吃很多啊!就两颗!」女性含糊道。 「任大,你怎么能去把妹呢?」男性问。 「这样比较像夜店咖?不常来不清楚。」任烛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我看你根本身经百战,不对,浑然天成天赋异稟更可怕!」小刘心直口快,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小刘……」 「当我没说。」 任烛喝了一口橙色的冰饮,说:「我看今天是查不到什么了。」 「是啊!这夜店高档得像酒店,灯光美气氛佳,人数恰当,牛鬼蛇神都没有。这次线报是骗人的还是说……有人通报给店内让他们避开?」 「是错误的情报吧。」任烛的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你们三个在这里干嘛?换位置都不跟我说。」李成怎么看都是一片平和,按捺不住寂寞晃过来找同事三人。 「这里真的很健全耶,环境幽雅舒适,跟高级会所没两样……不对,高级会所还没那么乾净。」富二代李成幸灾乐祸道:「老早就看彭传煋不爽了,这次揽不到功劳,想到他的反应就想笑。」 「是啊。」任烛说:「可以提早收工了。」 他的笑容让人忍不住冷颤。 坦承 冯白瓔离开夜店,坐上自家的车子。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逃避现实,吩咐手下载她到任烛的住处。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但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她让手下开车到远一点的地方,不要理她,等她通知了再出现。 究竟是怎样的信任,才能放任可疑的爱人随意进到自己的领地呢? 她面无表情的拿钥匙开门,走上楼。 一切摆设都与之前来的时候相同,唯一不同的只有合照换了,换成两人上次一起拍的那张。 虽然来了,但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她浑身不自在。为了忽略这种感觉,她拿出手机,看新闻、看社群,反正就是不要发呆。 长时间看着小说的后果就是眼睛痠痛,冯白瓔已经渐渐适应处在陌生环境的不安定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夜店临检一无所获,没有毒品,甚至没有喝醉闹事的人,这次大张旗鼓的动作变成一个大笑话。 但是任烛没心情理会这种内斗,他一将事情结束,便急切地拿出手机。 确认冯白瓔的位置在自己住处时,任烛忍不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微笑。 他看到冯白瓔的那一刻,装作没看到她和让她避开临检这两个选项在他脑内一闪而过,他毫不犹豫就选择让冯白瓔离开。 因为他看出冯白瓔的身分,没办法装作不知情,以及这家店没有任何问题,全都符合法规规定。 但是冯白瓔留在原地,没问题都会变成有问题。 与前些时候发生的火拼事件相连,任烛直觉这是一场角力,为了冯白瓔,他悄悄的拐骗她离开。 任烛自嘲的笑,完全相信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冯白瓔对自己是有多信任呢? 用自己的部下装成嗑药的客人,再用临检逼人离开而不是当场抓了私下处理。任烛知道这种私下处理的是对于黑社会并不新鲜,当冯白瓔真的离开时,任烛是真的很开心。 自己的爱情不只是谎言与笑话构成的吧? 他在吻冯白瓔时,将定位仪藏在冯白瓔盘起来的头发中,如此一来便能锁定他的位置。 如果冯白瓔选择回家,那么知道她据点,来日方长,不怕找不到人,能纠缠到死。 如果冯白瓔选择去自己的住所,那就表示,她对自己有爱的吧?还能好好的谈一谈。 任烛是带着笑容下班的,那个表情明明是微笑,却让人不寒而慄。就好像原本温暖和煦的日子突然被寒流突袭,分明是一样的,却又有哪些不同了。 回到家时,任烛愉悦地发现冯白瓔没有逃走,真的来他家里等他了。 冯白瓔斜靠着沙发椅背,因为后脑盘起来的头发和彆扭的睡姿,导致睡起来不是那么舒服,脸上不时出现皱眉的表情。 虽然心里知道这次恋情大概要结束了,但他还是很高兴冯白瓔在这一刻没有背叛。 「白瓔。」任烛一边把冯白瓔的发饰拆下让她的头能贴合椅背,一边把藏在头发里的定位仪回收,「不好睡怎么不躺着?」 睡姿不好,所以冯白瓔的睡眠很浅,任烛几个极轻的小动作就让冯白瓔醒来了。 「本来没想睡的,不小心就睡着了。」 冯白瓔打了哈欠,朦胧的眼神轻佻的瞟了任烛一眼,「发现我不是什么小白花失望了吗?」 「没有,你就是你,顶多精分。」任烛摇头,在冯白瓔身边坐下。 「……好吧,都这样了再瞒着也没意义,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警察。」 「嗯,我记得一开始就说了。」 两人都想到当时在吊桥上,唐突的拥抱和颤动不已的心。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是半点悸动都没有,只有两个冷静自制的人。不像情侣,更像是陌生人。 「我知道你是警察后还是很喜欢你……一见钟情或是吊桥效应,哪个多哪个少我也不清楚,反正为了保险起见,我让手下查了你的身分,可是就算知道你是刑警,我还是不想放手。」 这等于是表白了,可惜是在这个可笑的时刻,互相对立的两人,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现在只有诉说爱语能有一丝当时热恋的痕跡。 「我知道这样是自找麻烦,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隐瞒身分谈恋爱……我只是想要过个像正常人的生活。」 明明是妙龄女子,此时的神情却像是歷尽千帆,那是复杂、看过无数事物的一双眼。 「……你有想过脱离吗?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有想过吗?」任烛乾涩地说。 「没有,我生来就是吃这饭的。」冯白瓔摇头,说:「抱歉隐瞒你。」 「不用道歉……你不用跟我道歉的。」任烛的笑容依旧温柔,「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不是来跟我分手的?」 「先吃东西,饿吗?」 「不饿。」 「那陪我吃吧。」 「……」 不知道为什么,冯白瓔留下了,她看着任烛从柜子里拿出泡麵,放到锅子哩,加入鸡蛋和一把青菜,很快就将宵夜煮好了。 「我还没吃晚餐,见笑了。」任烛把锅子直接端到桌上,不打算用碗,「你说话我会听的。」 「喔……」 任烛的反应出乎意料,但是如果这种状况放在任烛身上,又好像没那么意外了。 他没有变,还是那个温柔的任烛。 我也没有变,只是冯白瓔一开始就是假的。 冯白瓔本来平静无波澜的心起了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谢谢你今天通知我……我不能进警局。」 「不客气。」任烛停止进食,说了话后又继续吃麵,没有洩漏半点心虚情绪。 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无伤大雅的谎话,把冯白瓔骗来了这里。 「……既然你会帮我,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 「嗯,我是知道了。」任烛把吃完的餐具拿回厨房,顺手从冰箱拿了两瓶冰水,将一瓶的给冯白瓔。 「怀疑是从葬礼那天开始,只是我当作不知道。」 「那现在又为什么摊牌?」 「……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我不想破坏你在大家面前的形象,所以我让你离开那家夜店。」 任烛的理由将自己包装成为爱迷途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意图,连冯白瓔都看不出他的偽装。 他只为了揭开冯白瓔的面具,面对真实的她。 「你这是徇私喔,警察先生。」冯白瓔笑着说。 「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不后悔。」 「你查我查多久了?」 「不久,你的资料很少,唯一的破绽是你不用假名,姓冯又与黑道有关,很容易就确定你的真实身分了。」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冯白瓔才不用假名。」冯白瓔打开水瓶喝口水,皱眉将黏在瓶口的唇膏擦掉才盖上瓶盖。 「关于我的事我不会再多说了,我也从不向你套取情报,所以我们分手吧。」 冯白瓔毫不拖泥带水,率先在这恋情画下终点。 「我爱你,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冯白瓔冷静地说:「为了你我,就结束吧。」 两人分别在黑白两端,就算他们不曾探听对方的世界,也无法避免被怀疑。 两条直线交会又分离,就不会再交会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好。」任烛首次在冯白瓔露出疑似哀伤的表情,冯白瓔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硬要说,就像是看到萨摩耶犬皱眉,哭着又像是笑着。 「……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警察,我们都在努力让这个世界更好。」看到任烛这表情,冯白瓔心软了,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她不是天生铁石心肠,只是为了生存,将自己变做那副模样。 既使身不由己,她还是有她的理想,使命感与求生慾望让她站到现在这个位置。 那是普通人接触不到,也不会甘愿接触的泥沼……就算这样,冯白瓔也想要偶尔探头呼吸,或是想让人理解。 「你是要维护正义的警察,在你们看来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也的确不是好人,不过你也不能否认我们存在的必要性,我们这种人扎根太深,是不能拔除的,而我们也有我们的立场。」 在任烛面前,冯白瓔不知不觉就吐露心声,在一个能够接受她身分的人面前,她不自觉张开坚硬的壳,露出里面的柔软。 「警察碍于身分,有些事不能处理,但是我们可以。这样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你们的人手和情报抓不到的杀人犯,只要我们出手,可能不到三天就找到了。」冯白瓔苦笑。 任烛露出无奈的表情,「我知道……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被限制住的人和没被限制住的人,肯定是后者比较自由,遗憾的是前者才是正义的一方。 「其实你的白沧……是这样说的吧,黑道分子给我们造成的麻烦还没有普通人的麻烦多,可是我们每次都把你们放在骯脏的位置,评价成垃圾。」 「我懂的,我们垃圾是不少,不过我有在定期打扫。毕竟如果没有一个垃圾标竿,就会显得整个国家都是垃圾场。」 冯白瓔越想越心酸,忍不住问:「你有没有酒啊?」 「很遗憾的,没有。」 「要不要陪我喝个酒?买酒去公园晃晃?」冯白瓔勾起惑人的笑。 分手 明明是分手的前夕,却变成抱怨大会,任烛开车载着冯白瓔到附近刚开放的公园,带着在便利商店买的酒。 夜晚的公园灯还是亮的,都市尚未熄灯,虽然夜晚无法好好欣赏植物之美,但在灯光的点缀下,公园看起来比白日还要漂亮。 喝了酒,冯白瓔说的话变多了,任烛静静的听,边看她喝下一瓶又一瓶酒。 因为要开车,任烛是一口也没喝。 「你知道这个公园吗?说是滞洪型公园,雨天有蓄洪功能,还兼具生态景观欣赏……都是笑话,真相事,那是大弊案!」冯白瓔笑着,「这块地多贵啊!是市政府的地,又在重要道路边,原本是要盖成大型展览馆,但是最后没盖成……因为负责建设的建商挖了地基后把这里的土拿去卖了,工期还延迟,市政府发现了便说要终止合约,结果却变成是政府违约,反而要赔偿建设公司。这逻辑可不可笑?我帮你家盖房子,发现这个东西很值钱就先卖了,等价值提高就帮你买回来,地主生气说不盖了,偷卖东西的人反而还要告地主?市政府是白痴啊!脑子有洞吗?人家敢卖就是因为土可以买回来啊!就算土地被卖了也没什么,挖洞本来就会有土,而且是bot,等展览馆盖好,时间到了,展览馆又回到市政府手里,何必解约呢?白痴,是为了名誉还是什么的吗?向钱看就好了啊!把土卖掉也是刚好,不然还要找地方放,处理、放置都要钱,虽然卖土不对,但是建商有为自己省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啊。」 冯白瓔顺手将喝完的铝罐塞给任烛,任烛默默地接过,丢进手中的垃圾袋。 嗯,已经有三瓶了。 「还有那个新建成的市政府,那么大片地,办活动时很热闹,但是你知道把市政府盖在那里损失了多少利益吗?事情是这样的,这边有一个剧场,说是请了知名设计师设计,可惜的是这边的户外空间不够大,这你知道吧?」 「知道。」 「原本才不是这样呢!最初有两块空地可以选,一大一小,大的要用来建国际知名美术馆的分馆,小的要用来建市政府。但是美术馆一直无法盖起来,好不容易申请到经费,却因为议会说会拖垮财政,决议不通过,美术馆就胎死腹中……哈哈,而那块地在美术馆盖不成后,马上就拿来盖市政府和市议会!明明是办公楼,他们那群贪得无厌的人竟然选了最大块的地!盖了宽敞得多馀的大楼!我们班曾经进去参观过,开放式大空间加上玻璃帷幕,那要烧掉多少电费啊!结果办公楼最大,而明明是又大又平的广场不能溜直排轮、玩滑板、骑脚踏车,真是浪费啊。剧场只能用那一块小小的地……还放在一个奇怪的地点。我真的要笑死了,偏偏无能为力……我辛辛苦苦管好底下的人不要做乱,图的是什么啊,不就是和平吗?可是搞事的偏偏都是、都是……」 冯白瓔说着说着就哭了,让任烛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拿出手帕纸巾给女友擦眼泪,不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我最讨厌政客了啦!一边拿着献金,一边鄙视我们,又一边乱搞,妈的我真的好想把他们干掉喔。」 边哭边说出恐怖发言的冯白瓔在任烛眼里依然可爱,凶狠的话都变成气话,一点都不逼真。 因为爱情,任烛的眼睛怕是要瞎了。所有非法的言论他通通过滤没听到,有听到的都美化成白瓔兇起来也好可爱。 「再给我一瓶。」 「……你不会太撑吗?」那些都是水啊! 「不会,给我。」 任烛买的酒酒精浓度都不高,冯白瓔也不像是喝醉,只能说是藉着喝酒装疯,大吐为快。 面对这样的冯白瓔,任烛很心疼。 他从冯白瓔的背后抱着她,「有心事可以跟我说。」 「不要,我不喜欢警察。」 「但是你喜欢我啊。」 「呜……对啊你长得真好看。」 「……」任烛首次正面体会到那个人前小白花人后食人花的冯白瓔是条顏狗的事实。 「你爱我吗,白瓔?」 背后拥抱加上耳边低语,让冯白瓔无法招架。 「爱啊。」 「爱我的人还是我的身分?」 「我爱你的顏值,讨厌你的身分。」 「……只有脸?」 「还有身材!嘖嘖肌肉块块分明跟製冰盒一样。」 「……」酒喝多了口不择言吗? 任烛突然感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的身材?」 明明没看过! 「……情报网。」冯白瓔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兼职当救生员的时候身材真好。」 「……」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竟然还能查到照片,这是什么样的情报网啊。而且那照片是偷拍的吧? 「我当时没拍照片啊?」 「放心我帮你删了,至于照片出现在哪,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冯白瓔酗酒上癮了,话多了起来,语气一转又开始抱怨。 「我讨厌政客、法官还有警察!我告诉你法官怎么赚钱好不好,有人要打官司喔,法官骗他们说要给钱不然打不赢,他们没读书不懂,就真的给钱了!他们东凑西凑凑到的一百万,专程送去住在深山豪华别墅里的大法官!结果你知道最后被告怎么样了吗?和解!绑架、囚禁、伤人,最后竟然是民事和解!真的是笑死我了,那要法官干嘛?」 「……白瓔,我们回家慢慢说。」 「回什么家,我们分手了。」 「白瓔,别气了。」任烛无奈地哄女友,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骯脏得令人无奈。 「以后别找我了,太讨厌了,我讨厌条子。」 「那不要想我是警察就好了啊。」 「……好吧,老实说我也不是讨厌所有警察,我讨厌的是不由分说抹黑我的警察,千千万万坏事都活该我们背锅啊?我还有乖乖缴税呢!还有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警察,都是智障……任烛,你很好,但是我觉得不好。」 冯白瓔吸了吸鼻子,带着软软的鼻音说道。 「你真的要分手吗?白瓔。」任烛问。 「真的,很认真。」冯白瓔从环抱里挣脱,说:「在摊牌的那一刻,我就不能信任你了!这不是人品问题,是立场问题。」 「……是这样没错。」 「就算我们彼此信任到可以摊开自己的一面,牵连到他人的还是不可能,为了杜绝这种可能,虽然很遗憾的我真的喜欢你,不过我只能放弃。」冯白瓔吸气,缓缓道:「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身分该有多好。」 她在任烛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像以往甜美俏丽,活力四射,不见刚才的酗酒泼辣。 「分手吻,晚安,任烛。」 语毕,冯白瓔转身离去。 任烛遥望冯白瓔的背影,手心握得紧紧的。 他没有追上去。 身在暗处 冯白瓔跨大步离开,姿态自信从容,完全不像刚甩了男友的样子。 心里却是满满的脏话。 「可恶,太可惜了!好好一个男朋友要放生!该死的!」 冯白瓔打了电话给阿和,要他派人来接自己。 「车子已经在停车场了,车牌fu6644。」 「真能干啊!」 找到车子,冯白瓔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宽敞的后座,对前面吩咐,「回家。」 司机点点头,将车驶离。 「真是的竟然没有追上来……不过也在我的预料内,反正还有别的办法。」 冯白瓔当然没有想要放生任烛这样一个十分对她胃口的男朋友,一开始她的确是有想过,只要身分曝光就结束,但是在任烛把她放走之后,冯白瓔就改变想法了。 任烛是正直的警察,却会为了自己开后门,那么就有把他拉出白色那块的机会。 冯白瓔私下调查,发现这人简直是正义的化身,公正无私,依法行政。要让这种人改变想法原本是不可能的。 但偏偏他就这样做了。 演戏多年的冯白瓔就这样决定把任烛染黑,这一件小事让冯白瓔认为任烛的正义是有漏洞的,只要戳破,之后的动作就简单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告诉任烛自己的立场,并不是为非作歹的黑道,而是管理黑暗面的身不由己大佬。 咳,她造桥铺路卖沥青这件事就先不提了。 接着是社会黑暗面,这些都是事实,只是一般人不会在意,这种小道消息有时都要有关係的人才能听到并散播。冯白瓔身兼企业总裁,自然时有耳闻,而且她还有黑社会的情报网呢! 还有象徵司法正义的法官也被拿出来说了,虽然只讲了大略,但是只要让任烛对自己所信奉的正义有那么一丝污点,那片虚偽的防护罩就会自己崩解。 好人做一件坏事,就变坏人了,坏人做一件好事,就是好人了。冯白瓔偷用了这一点概念,但是更残酷的是,冯白瓔点破了社会上大部分坏人都包着好人的皮这件事。 坏人代表不但要交钱,还要被厌恶、利用,冯白瓔真的很痛恨这些傢伙。 而其他比较低阶的政客,则是仗着当官,为非作歹、满足一己私慾,总是无脑发言看了就让人倒尽胃口。 偏偏这个社会却是由这些人主导,冯白瓔既无力又无奈,她光是管好黑暗面就累得半死了,要不事脑内啡分泌还没办法撑着跟任烛到处跑。 法官的事是真实的,而且极为狗血,要不是这件事跟冯白瓔有一点点关係,她也不会知道。 这件事的起因是一间小公司的股东纠纷。 说到钱,亲兄弟都能反目,何况是其他亲戚呢? 因为是小公司,开创时是家族企业,每个股东都是堂兄弟姊妹。可是日子久了,事关利益,人都扭曲了。 其中一位想要当老闆,他试图收购其他人的股份,而有一人反对,提出要开股东会议。这件事令两人產生嫌隙。 这位想当老闆的股东回家后提到这件事,就抱怨了几句,这件事被女儿听进去了,女儿刚好交了一个混混男友,这件事便经由女儿的口传到男友那里。 男友刺龙刺凤,身边的同伴也刺龙刺凤,这群人异想天开,或着说自以为是义气相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说要开股东会的人,绑架后带到深山殴打,肋骨断了好几根。 这件事光是这样看来还不够可怕,但是冯白瓔知道,一念之差,改变了很多事。 这个被绑架的人有老婆孩子,前几天太太突然觉得不对劲,便提出要出去玩,于是一家人便出游了三天才回来。 爸爸说要去探望自己的母亲,对太太的不安不以为意,不过还是先将老婆孩子送回家后才出门。 谁知道爸爸差点就再也回不了家。 如果当时听太太的不出门,也许就不会出事,但是如果没有将老婆孩子送回家,可能一家人都要被绑架了。如今也说不出是幸还是不幸。 因为人失踪了,股东会也开不成了。 很快的被绑架的人,他的车被找到了,没上锁,钥匙还插在车上。警察沿线追查,找到了伤者,连几个绑架犯都抓到了。 这些人被抓就慌了手脚,直接把那对父女供了出来,转为污点证人。 股东傻眼了,他没想到女儿的男友竟然干了这种事。女儿也傻了,她是艺人,好不容易出名了可以离开乡下,绝对不能有前科!不然她的人生就毁了! 而法官,哄骗原告的亲戚,没有明说需要一百万才能判赢,但是暗示说要给钱。律师呢,则是想省麻烦,说原告和被告都是亲戚,不要搞得这么难看,和解就好。 明明差点被打死了,却以和解结束? 最后是和解并民事赔偿,但是股东捨不得钱,女儿捨不得利,于是股东选择坐牢,女儿则是付钱和解。 女儿也是运气好,没人知道她在老家发生这种事,不然从此被封杀都不奇怪。 这么离奇的案件以一个可笑的方式画下句点。 污点证人对原告说自己反省了,他想要跑路,原告给了这个污点证人十万。 筹钱的亲戚们知道一百万打水飘了,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原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是道听涂说白忙一场,也没好意思找原告要那一百万。 坐牢后出狱的股东如愿以偿拿到最大比例的股份,这些股份还是因为当初筹的一百万造成的,筹了钱后没钱,只好卖股分换现金。 可是当初绑架人的黑道出现了,不是那群混混,而是混混的大哥,天天来公司闹事讨钱,说我们人都帮你抓了,怎么能不给钱呢? 于是当初坐牢省下的钱都交出去了,他也在公司待不下去了,公司就换人主事了。不久后这位股东中风,终身卧床。 这个案件中的黑道不是白沧的人,不过听闻这件事,加重了冯白瓔整治黑道的决心。 黑道是坏人吗? 是的,趁人之危,偷换概念,强买强卖,先绑人再说是你要我绑的,强婆人当买家。 法官是坏人吗? 是的,哄骗人,手戴白手套拿着黑心的钱。 父女是坏人吗? 是的,但也是倒楣的人,他们一时的恶念被信以为真,酿下苦果。 律师是坏人吗? 是的,替原告辩护却未为原告讨回公道。 混混是坏人吗? 是的,没有思辨能力,肆意妄为。 在这次事件里,某方面看来,最没有罪的竟然是黑道,他们做的事甚至还有因果循环的结果。 可是他们在犯罪上是参了一脚的。 冯白瓔没办法惩治所有恶人,但是她能惩治、管理看守恶人。 或许有一天她碰不了的恶人能够被司法制裁,那是最好,就算没有,等他们老了,没人注意到了,冯白瓔也能私下处决。 身在暗处,冯白瓔乐意当这个刽子手。 反正一条命两条命,有差吗? 人善被人欺 任烛动摇了。 所以他没有追上冯白瓔,因为他需要时间里清自己的思绪。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安稳安全地开车回家。 车上还留有冯白瓔身上的淡香,让任烛差点失控。 他冷静自制,在冯白瓔面前一直维持最温柔的姿态,但是他的面具快要碎裂。 一种意外、狂喜与爱意混杂的情绪,像得了养分的根一样,将他的偽装慢慢鑽开,形成狰狞的纹路。 「原来假装的不是只有我一个啊……白瓔。」 冯白瓔认识的任烛是正直的警察,温和有礼不踰矩的绅士。 他的同事知道的任烛是看似温和,实则火爆的警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久,给自己戴上层层枷锁,才塑造出这样彷彿充满光辉没有污点的形象。 任烛华到家时忍不住哼歌,他很久没有将欣喜的情绪外放了。他不像冯白瓔能够彻底变成另一种面貌,但保留跳脱狂放的性格,他只能强行包住自己的本性,像苦行僧一样时时告诫自己。 走上楼,任烛来到冯白瓔从未来过的房间,一间档案室,所有工作需要的资料都在这里。 不能让冯白瓔看到的东西都在这了,虽然冯白瓔想看的话,他也会给冯白瓔看。 既然同为「正义」的一方,又何妨? 从上锁的抽屉取出一支手机,任烛打了里面唯一一个电话号码。 「姑姑,我要回去了。」 另一头的人语气带点无奈,「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你爸只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腻了,而且我有其他想做的事情了。」 「……好吧,那你想要怎么回来?」 「慢慢来也没关係,从底层也可以。」 「好,那我给你安插个职位,」 「谢谢姑姑。」 「之后等我消息吧,欢迎回家。」 冯白瓔很不爽,非常不爽。 分手了,男友没追来……不过是自己拒绝不分手在先,怨不得别人。 内忧外患,有人偷偷摸摸卖毒,还有人在远处打她的主意,冯白瓔的怨气和压力持续攀升,就在一个小小的新闻报导上爆发了。 「一名许姓男子因友人积欠债务三十万,雇用暴力讨债集团讨债,却因付不出佣金反被绑架,幸亏附近居民机警,察觉不对劲,报警及时,这才将暴力讨债集团一网打尽……什么狗屎烂蛋玩意儿!没钱请什么人讨债啊!不就是看人士非法的,不爽给钱,人被抓就不用付钱了是吧!」 冯白瓔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零食,气得拿起桌上玻璃杯就想砸……不过想了想清洁很麻烦,没扫乾净还会扎自己脚,就默默地放下玻璃杯。 成功倖存的玻璃杯被放在桌上后,坐在一旁的粼粼往里面装满可乐。 「那个暴力讨债集团是刚从庙口被拉入伙的,还没有名字,充其量是打杂的。」粼粼说。 「哪个带新人的没带好!妈的连普通老百姓都欺到头上了,谁给他们的胆子啊!」冯白瓔抓起沙发上的绒毛泰迪熊,开始猛揍。 「……已经让他们反省了,他们也是好意,看那几个年轻人在庙口鬼混,看他们还算乖巧只是迷途,就想要给他们机会,如果是好苗子就要培养……他们有记得老大的方针。只可惜他们想做出好成绩,想要出风头,就给自己找了麻烦。」 「这怪我,我把他们的牙和爪子都磨平了……我靠,怎样做都不对!」 冯白瓔将泰迪熊甩出去,又抓了一隻熊来殴打。 「那些被抓的只是看起来兇狠,装装样子,并没有伤人……不过是威胁。」粼粼叹气,说:「但是有了监禁,真是不好。」 「都说欺善怕恶,现在最欺恶怕恶的就是这种仗着法律保护自己的人。呵,真聪明啊,自以为聪明。」冯白瓔说:「搞掉他的小店。」 「好的。」粼粼稍微拟订了搞垮小店步骤,就发给那些可怜迷途青少年的提携人,让他们参考执行了。 「没有用暴力手段吧?」 「当然。」粼粼微笑,「咱们可是文明人。」 冯白瓔冷笑,「就你是聪明人,敢赖帐,搞死你!」 以往暴力讨债,手段大多是泼油漆、丢臭鸡蛋、撒冥纸、打破人家玻璃、绑架等,如果是开店的,还让人无法做生意。 冯白瓔觉得这行为真的超笨的,最初想法可能是想把人逼到没路走之后让他们签卖身契或是卖器官,可是逼得急了,人家自杀就啥都没了。 而且不让人赚钱,哪有钱还啊! 这种一昧暴力胁迫的行为跟杀鸡取卵差不多,所以冯白瓔不让人这样搞。 冯白瓔不鼓励高利贷跟暴力讨债,但是如果想要靠借钱出去赚利息,可以,评估风险,也不要一次借太多,以免倒赔。 因此冯白瓔底下干这行的人是越来越少,人太奸诈了,不敷成本啊! 这次算是那些小朋友倒楣,电视看太多,以为拿球棒耍威风很有黑道作风,其实真正的上位者都是西装笔挺的。 在一切靠金钱的时代,想要弄垮一家小本经营的店不难,正好,那家店是租的,房东是认识的,涨租金吧。 哎呀太刚好了,店门口那条路,近期要施工,国内马路一天到晚都在施工,不奇怪。 原料涨价,成本提高。 种种原因很容易就能让小店的支出提升。不过这样还不够,能开店的话想必有点积蓄,不然也不能借钱给友人了。 一不小心「忘记」关店内的水龙头了,大淹水,家具坏了,设备坏了,还要付水费。 再来个稽查,不让你关店也要噁心死你! 小吃店老闆觉得最近好倒楣,小事不断。 本以为被绑架,毫发无伤逃出来是大难不死,可是却是祸不单行。 这下子赔掉的钱都超过当初省下来的佣金了。 忧鬱的小吃店老闆这几天都不能开业,不只是修路造成客人不能进到店哩,还有淹水导致数天的维修。 钱啊都跟流水似的流走了。 而且员工竟然带着钱跑了,奇怪的是人都抓不到! 他咒骂警察,忿忿地把店收了。 「这么贵的房租,谁租谁笨蛋!」 冯白瓔笑着讲电话。 「谢谢你啊龙哥,想不到你刚好是屋主呢,不过你怎么在我的地盘置產啊?」 「那是我父母生前留给我娶老婆用的,还没出来混之前我也住你那里好吗,不要大惊小怪了。」 「还好还好,如果店不关,我差点就要弄具尸体让那里变凶宅了!」 「……真谢谢你啊。」龙华没好气的说。每当对上冯白瓔,他总觉得应付得很吃力。 「之前没问你,那个人跟你是有什么仇啊?」 「看新闻了吗?他找了我家刚入行不懂事的小弟讨债又赖帐,我家小弟把他绑架了要逼他付钱,最后因为邻居报警,全被警察带走了。我气不过啊,被普通人恶整这口气嚥不下去啊。」冯白瓔说。 「你的手段太温和了……要不要我给你支个招?」龙华问。 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过冯白瓔还是挺感兴趣的,便顺着问下去,「有啥主意?」 「他的钱还有呢,不是在投资吗?这种有点小聪明的人多少都会投资……我这里有个公司要收了,让他把钱投进去之后拿一个赔钱货,还行不?」 「行啊,但是公司是你的,我不好操作,你要用啥来换?」 「……合作,把曇云会拔掉。」 「好麻烦喔。」 「……不然我们先谈谈,绝对不会让你觉得不划算,就当我请你吃个饭?」 「嗯,也行。」冯白瓔略为思考后答应了,就是不知道龙华怎么那么主动。 她倒要看看山丳又要做什么了。 人和衣装相衬 龙华和冯白瓔约好时间地点后便掛了电话,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两人。 「她答应了。」 「那就好,这次合作应该稳妥了。」杨柳絮笑容满面,「你说是吧,小烛。」 任烛一脸无可奈何,「姑姑,我说从底层做起也行,怎么一来就是在组长办公室?」 龙华一脸生无可恋,「柳絮,就算她是你的姪子,把人叫来这里也太……」 「说什么呢,她是我哥的孩子。」 「但他是条子啊。」龙华抚额。杨柳絮只有一个哥哥,所以任烛肯定就是当年那个独生子……不过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为何任烛会去当警察? 「我辞职了。」任烛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来卧底的?哪一个人会在父亲是黑道的情况下还去当刑警的?还是第一名毕业,成绩优秀的刑警。」 「姑丈,相信我吧。」任烛一脸诚恳,这表情是真的有说服力,让人忍不住相信他,但龙华仍抱有几分不信任。 还有那句姑丈,听起来可真是新鲜……勉强接受了。 「你是回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追老婆的,追不追得回来就靠这次了。」 「……老婆?」 龙华深深思索自己坐牢的这几年时代是否更新得太快,他老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彻底忽略自己已经不年轻的这件事。 「哎呀,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合作妥了吗?」杨柳絮抿嘴轻笑。任烛将事情告诉她时,她就一直期待看到龙华的惊讶表情。 「所以我要问的是这些有啥关係……靠。」 龙华想明白了,眼刀刺向任烛,任烛一脸无辜。 「主要原因是追老婆,次要原因是他们真是太噁心了。」任烛说。 「嗯,认同。」杨柳絮点头,率先附和任烛。 比起明白告诉别人自己是坏人会做坏事,还是道貌岸然却满手骯脏更来得噁心。 任烛一直都有这种感受,但是警察这个身分是副好枷锁,能够让他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暴戾。 他控制住自己很多年,直到遇到冯白瓔。 他怕冯白瓔离开,更加克制、偽装自己……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最后不得不分离。因为彼此的身分。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不坚持了,反正他早就看不惯很久了。 那么多年的普通生活,他认识了许多好友,任烛很喜欢他们,只是他们认识的是他的表象。他用道德法律约束自己,避免自己伤害到他人。 可是就算任烛约束了自己,世界上多得是无法克制住自己,越过了那线的犯罪者。 法律无法遏止犯罪,只有人心可以,但是人心却也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它能好能坏,能救人也能杀人,一念之差就有可能堕入深渊,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当了警察,他看得最透的依旧是自己,他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他所期望的那样,一位谨守道德法律的正直青年。 只可惜,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完美的正义。若是没办法每个人都是完美的,那就不可能。 让他决定放弃的不只是对冯白瓔的爱,还有冯白瓔的行为准则。 身为黑色的一方,却努力维持秩序,应该为人民发声的人呢?做了什么事就说不清了。 任烛表情依旧无辜地笑了笑,说:「我刚跟冯白瓔分手,我要把她追回来。」 龙华面无表情地说:「那你要当老大吗?」 「不了,麻烦。」任烛收起无辜脸,温和地笑。 「真遗憾。」龙华说着,脸上看起来却一点也不。 他肯回来接下山丳,自然不会毫无责任感地随意拋弃,他也只是好奇地问,若是他想要接手也无不可,等稳定了、任烛有能力了,山丳交回去也行,自己乐得享受退休生活。 既然无意……也无所谓。 「任烛你有事就问张夏或你姑姑,看你要待哪里都行……柳絮,他真的能信任吗?」 「行,他去当警察我也是知道的。」杨柳絮转头笑任烛,「我当年就说过你不适合。」 「姑姑,其实我当得还不错。」 「就是偶尔差点不小心爆打别人。」杨柳絮呵呵笑,笑得万年处变不惊的任烛也微微露出尷尬。 「……」龙华觉得自己的初恋跟当年不一样了。 突然理解杨柳絮和冯白瓔的关係良好是怎么回事了。 五天后,冯白瓔一身正装,来到餐厅的包厢。包厢和上次与龙华杨柳絮吃饭时是同一间。 她进餐厅时是板着脸的,因为她心情很糟,非常糟糕,糟到忍不住拿几个想破坏规定的手下开刀,一时白沧底下人心惶惶。 分手已经很不爽了,小弟被骗钱赖帐的丢脸事也让她很不开心,还有曇云会在偷偷摸摸把手伸来白沧的地盘……诸事不顺。 最让冯白瓔不开心的就是分手之后,她和任烛都没有联络!当初自己刻意走得那么乾脆瀟洒,现在根本没脸跑回去把前男友找回来啊! 冯白瓔自己选择拋弃,是为了大义,但是对于自身,她是不情愿的。 只要任烛放弃当警察决定跟她在一起,那就皆大欢喜,只是冯白瓔不愿意强求,强迫任烛放弃他的工作。 既不想分手又得分手,分手后又盼望复合,明明是自己果断离开,又对男友没有挽留感到遗憾。冯白瓔内心是矛盾且充满挣扎的。 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偶像剧里那些女角都要转头离去,下一秒男友又快速地追上,来个背后拥抱,她觉得那很矫情,欲擒故纵。 当自己做了类似的事情时,冯白瓔突然能理解了。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挣扎啊!要在两者之间取得平衡是很困难的,自己虽然选择了黑道事业放弃爱情,但是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想放弃! 按照理想人设演戏那么多年,随时就能飆演技,所以当时身分曝光后,冯白瓔选择暴露本性,并试图动之以情,告诉任烛社会黑暗面,颠倒黑白。 社会上还是有人在努力使生活更好,但是只顾着中饱私囊的人也有,冯白瓔说的都是事实,而她在暗处改革,统制自己的黑色帝国。 自己的东西可以随心所欲改造,可是民主国家不行,多数决与民主比不上独裁,无法快速执行命令,而多数决的一方能决定结果,甚至是国家走向。 若多数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那是遗憾且无力挽回的,因为这是民主的游戏规则。 在白沧,冯白瓔就是规则,在社会,冯白瓔只是国民,比较不同的是她能够毫不犹豫犯罪,并且隻手遮天。 冯白瓔吐露了许多秘辛,只是在赌,如果任烛认同她,那他们便还有可能。 若任烛注重的是表面的正义和平,那就慢走不送,虽然遗憾,但是没办法。人没办法硬是改变他人的想法。 理智上能接受任烛不回头,但是心理上没那么快过去,可是冯白瓔偏偏太理智了,总是用理智的坚强外壳包住自己,所以她身边完全没人察觉到她分手后的难过,只以为是各种白沧的琐事惹她不快。 连她本人也用各种理由,假装自己无所谓。因为如此,与她最亲近的阿和和粼粼便也跟着当作无所谓。 冯白瓔演了太久,演到忘记自己原本也是有血有泪的人。她身边的人也早已习惯配合她的演出。 推开包厢的门,冯白瓔一眼就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一身高级西装,光看面料就知道价格并不便宜,而且男人将西装穿得极为好看,完美的体型将尺寸刚好的西装支撑住,人和衣装十分相衬。 经过妆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严肃表情开始崩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愕。 不寒而慄的温馨? 阿和跟在冯白瓔身后进到包厢,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但是不妨碍他一眼认出那男子是谁。 「您好。」阿和将包厢门关上后朝任烛微微一鞠躬,「感谢您费心照顾小姐。」 「那是应该的。」 任烛摇头后,朝着冯白瓔微笑,比以前矜持的温柔微笑还要灿烂,「白瓔,坐我旁边吧。」 说着,任烛已经把身旁的椅子拉开,邀请冯白瓔入座。 这没什么好拒绝的,冯白瓔恢復镇定,悠然坐在任烛身旁。这也造成餐桌上的分布有些奇怪。 上次是冯白瓔及阿和坐一边,龙华、杨柳絮、张夏坐另一边,但是这次多了一个任烛,冯白瓔又坐在他的隔壁,圆形餐桌的半圆差不多要齐了。 阿和自然是坐在冯白瓔隔壁,这样桌子就没有分边了。 龙华看着这大家齐聚一堂和乐融融的模样,觉得不适应,便说:「桌子大,大家不用坐那么紧密,分开点吧。」 于是所有人都挪动椅子,将间距拉开,但有些例外。 例外就是从热恋到失恋到戏剧化相遇的冯白瓔及任烛,以及爱情长跑从入狱到出狱却迟迟未完婚的龙华及杨柳絮。 于是餐桌上被分成四个区域,两对情侣以及阿和、张夏自成一区。至少还是比紧密的半圆要顺眼多了。 人都到齐了,这次不用出去提醒,餐厅的服务生已经自动上菜了,没给冯白瓔提问的时间。 不过很快就找到机会了,在桌上的几道菜都空了,新的菜色尚未上桌时,冯白瓔便开门见山问道:「花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他很明显是在问谁,龙华正要回答,但有人先开口了。 「怎么不问我呢,白瓔。」任烛把剥好壳的虾子放在冯白瓔的碗里后,用湿纸巾把手擦乾净。 冯白瓔夹起一隻剥好了虾子,发现连肠泥都去除乾净了,十分惊讶,心情大好。 她想不通任烛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而且任烛都主动开口了,所以冯白瓔便顺着任烛。 「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来追你的。」 张夏夹菜的手一抖,菜落在桌上,阿和倒酒的手停了,他默默的给自己添了更多。 还是喝醉算了,不要参和进人家的感情事。 早就知道一切的杨柳絮和龙华淡定的继续吃饭。 冯白瓔的筷子上还夹着一隻处理好的虾子,那隻虾子从筷子上滑落,啪一声摔在其他虾子上。 「……任烛,你病了吗?」 「没有,只是想通了。」任烛抓起冯白瓔的手,十指紧扣,一脸诚恳地看着冯白瓔的双眼,眼珠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知道该怎么做才对。」任烛说。 「……」这下连杨柳絮也不淡定了,任烛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变得那么不矜持? 冯白瓔呆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任烛知道不能握太久,他抓准收手的时机,将手收回。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背叛你就好了。」 张夏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龙华。 龙华接受到张夏的怜悯,但他只是继续专心吃饭,不想理会自家的墙角主动跑去对家这件糟心事。 菜怎么还不快点送来呢? 等道菜都上完了,桌上只留下热茶,这次因为一点意外,吃完饭才谈事情,不过不影响。 「我已经加入山丳了,目前是龙华组的组长。」任烛说。 「咦?花哥你的组还在啊?都二十年前了不是吗?」 当时龙华年纪轻轻就成为山丳的干部,是知名人物,可惜因为坐牢,出来已经不年轻了。不过一出来就接手山丳,也算是升官了。 「他们觉得改名浪费时间金钱,就不改了。」任烛解释道。 「那龙华组的人不会抗议吗?空降一个组长。」 任烛笑着说:「不会,因为龙华组还是听命于龙华。」 「……那不就是没有实权吗?」冯白瓔说。 「那有什么关係,我有你就够了,回来只是想要方便跟你在一起。」 任烛话说得直白,即使龙华一向尊重杨柳絮,这次也忍不住瞪她。 找了一个人回来,结果整天想往外跑! 杨柳絮拍了拍龙华的肩膀,悄声说:「没事的。」 「既然这样,那么曇云的事情好解决啦。」冯白瓔说:「山丳和白沧变一家,谁还敢惹?」 「是啊,姑丈。」任烛接着说。 杨柳絮掩嘴轻笑。 结果出乎意料,最先开口反对的人是阿和。 「白瓔,你是认真的吗?」阿和问。 「是认真的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阿和看向任烛,「你也是认真的吗?」 任烛直直看向阿和,眼神坚定不游移,「我是认真的,我这一生只会跟冯白瓔在一起。」 「如果你敢找别人,我一定会让你跟沥青融在一起。」冯白瓔恶狠狠道。 任烛摸了摸冯白瓔的头,「我知道你总是捐钱帮偏乡地区盖马路,辛苦你了。」 张夏傻眼,在心里吐槽:她很明显是要把你做掉啊!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别的地方吗!这个抓错重点的能力真是高深啊! 「我可捨不得离开你去铺马路。」任烛下一句就把重点拉回来了。 「……」冯白瓔觉得几天不见,任烛就像是换了芯似的,太奇怪了。 可是体贴温柔,还是以前的任烛。 「之后给我全部交代清楚!」冯白瓔朝任烛说完后,就开始谈正事。 「阿和这样你放心了吗?」 「……嗯。」阿和勉强同意了。 「等等,我不能肯定任烛会不会出卖山丳,利用一番后就踢掉。」龙华说:「就算山丳与你有关,但是看你那副德性,我不能信任你。」 「那我去白沧?」 龙华万万没想到任烛一句话就要倒戈。 「来啊来啊!」冯白瓔还在火上加油。 「好了别闹。」杨柳絮看龙华的青筋都要爆了,呵呵笑着出来打圆场,「无所谓嘛,结婚后都是一家人,而且我相信白瓔不是会为了私利併吞的人。」 一顶帽子扣上来,一般人只能默默接受不管是否愿意,冯白瓔少数喜欢自己的黑道身分就是这种需要不要脸的时刻。 「如果没必要我是不会干这种事的,麻烦。」 「我就喜欢你怕麻烦这点。」 「我也喜欢杨姐爱好和平。」 「要改口了喔。」 「喔,姑姑!」 两个女人明明笑着,又是温馨画面,但是又有点微妙的让人不寒而慄。 「喔对了。」冯白瓔朝龙华一笑,「姑丈!」 「……算了,随便你们。关于故意製造山丳和白沧内斗的人,白沧那里有头绪了吗?」龙华说。 要把钱变不见 总算回到正题。 「关于这点,我刚好知道一些,靠警界的情报。」任烛说:「我曾有一次去现场善后,他们都是被煽动的,后来经过同事多次询问,有找到疑似煽动他们的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冯白瓔问。 「意外死,半夜行经山区,不慎打滑,坠谷身亡。」任烛笑着说:「这件事刚好扯出山区的防护不足这件事。经过这件事之后,区长声望降低。而这位区长正好要参选市长。」 「是我们这里的市长吗?」冯白瓔问。 「没错,另一位参选人想必你也不陌生,就是现任市长吴道梧。今年县市合併,因此市长不受选期限制,还可以继续选,运气好的话连任,当十六年市长都不成问题。」 任烛喝口水润喉,说道:「我想我可以解说大部分,就请各位听听看与调查有什么出入了。本市这些年曾发生多起枪击案件、黑道寻仇等纷争,歷任市长都无法根治黑道產生的问题,虽然山丳前任组长死亡后山丳沉寂,但是仍有地方派系不合……我想可能要从更早之前开始说起。」 「二十年前,本市并未开发完全,虽然现在市政府转移到目前俗称五期的位置,但是当时这里还只是荒地,地价便宜,有许多黑道在这里开酒店、游艺场及ktv。也因为黑道势力庞大,社会其实颇动盪不安,直到警察局长吴道梧下令扫荡。而同一时期,大帮派山丳的组长死亡,在姑姑接手之前陷入一小段争权夺利的混乱,不但给警察清剿的机会,也成功削弱组织实力,姑姑得以成功接管。」 「接着,吴道梧成功当选市长,五期正式开始开发后,酒店等黑道的產业纷纷关闭,改为豪宅、百货,地价上涨。趁这机会赚入大把钞票的是颇具商业头脑的白沧首领冯庭,他正好是地主,藉着开发计画大赚一笔,白沧得到资金,实力翻倍增长。」 「最后是近几年的事,白瓔接手白沧后,白沧各方面实力皆有提升,不只是势力,还有财力。而黑道势力的提升,危害的就是治安。」 任烛说完扫视眾人一眼,「简单来说就是这几点,我猜测吴道梧想要连任,而最好的政绩就是清剿黑道势力,因为这一向是外界批评本市的理由。」 他看着冯白瓔,满脸温柔,爱意盈满,「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现在的治安其实并不坏,多亏了白瓔。」 冯白瓔脸一红,忍着难为情,维持镇定严肃的态度。 「我觉得不仅如此。约六年前,白沧下游组织曾因土地利益导致内斗,当时他们争夺的是位于五期的一块小畸零地,将这块地拿到手,将能连结周围的土地,获取极大利益。这块地当年是我们旗下黑鲤会拥有,现在吴道梧的儿子是黑鲤会千金的未婚夫,这件事太过巧合。所以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吴道梧当年也因地价上涨而受惠。不仅是让我们狗咬狗,还要顺便捞一笔,嘖,想的也太美。」 「关于曇云会,我们这里蒐集到一些情报。吴道梧的妻子,正是曇云会直系水云组的千金,原先吴道梧只是贫困的学生,因为妻子的帮助,加上前妻遗留下来的位于五期的田產,彻底翻身。」龙华补充道:「你们的资料与我所知道的并无出入,就不赘述了。」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虽说三大帮派主要是各自分佈在北中南,但是不代表地盘没有分布在其他地方,不然杨柳絮和冯白瓔也不会有那么多接触机会。 这次曇云会的小动作是侵犯到白沧,还拖了山丳下水,不过牵扯到水云组,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 近年来黑道并不能为所欲为,常常只要明目张胆做点坏事,马上就会被警察抓了,所以要干大的,像是杀人,也只能像冯白瓔偷偷来,不然就是不要让人抓到任何把柄。 比起黑道,一般的杀人犯可能还比较危险。 黑道有某些程度的约束力,可失控的人是不怕法律不畏惧任何外力的,他们能毫不犹豫杀人,没人可以阻止他们。 所以黑道在这个时代要引起大纷争,是相当吃力不讨好的,这不是以前杀人抢地盘的年代,是金钱至上的资本社会,有钱才是一切的根本。 例如白沧,它能扎根壮大,除了掌权人的手段、实力,最根本的就是赚钱能力。有钱,就算干坏事,只要不是太夸张太严重,交保、罚金就解决了,再不然就是收买、安抚,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之前从白沧和山丳相争的最大获益人去反推主谋,才推到了曇云会,但是现在与吴道梧关係更紧密的却是水云,所以现在摸不清的是策划这件事的人,是顶着曇云会的名号的水云组,还是曇云会真的想一口气吃掉两隻大鱼。 不管怎样都很难搞。 「我不喜欢曇云会,龙哥,怎么办?」冯白瓔直接推给龙华。 「不用理会,两家联合了还能拿我们如何?识相的就知道不该再打这里的主意。」 「是呢……那吴道梧呢?」 「他是想藉由我们相斗,削弱实力,不但能引起不满,等到解决黑道势力,还能博取美名。虽然也会有人拿他任内发生血腥事件来说嘴,只要候选人做了更过分的是就能转移注意力,放些黑料、抹黑这些都不是新手段。」龙华说:「不过只要少了纷争,他便没有理由清剿,我们只要带风向,把他的行为说成浪费警力、经费,所以……白沧山丳联合,能解决大部分问题,是简单又有效的方法。至于他打你们的土地的主意……你们那边畸零地周边的土地什么时候出状况了?他如果没拿到那些地,怎么会想到弄那一块畸形的东西?」 龙华说到重点了,冯白瓔笑了笑,说:「那几块地跟我拥有的比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一直放到今天就是等待增值,……信不信我能让这些土地的价值一口气变为零?」 「不好意思冯白瓔,我问的是那些地,是你的组员所有的,吴道梧是怎么弄到的?」 「跟畸零地一样,我已经收回来了,但是跟畸零地不同,我分给其他信任的人了。当时我一直想,那边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是谁的呢,原来是吴道梧的啊。就算没有畸零地周边的大块土地,以他有的那块土地的价值加上畸零地,也是挺不错的,所以他并没有拿到那些土地。」冯白瓔露出想恶作剧的邪恶笑容,问道:「想不想看我变魔术,把他的野心变不见?」 任烛看着冯白瓔,满满的欣赏与恋慕。 冯白瓔感受道他的视线,心想:他越来越不遮掩了啊,在摊牌之后。 真会装。 「要怎么变?」杨柳絮对此很感兴趣。 「首先,先让他把周围的地全拿到手,然后我们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地是他的,不只是普通人,反正一定要把事情搞大。」冯白瓔说:「给你们一个提示,那块地旁边,有河。」 「河?」眾人同时出声。 任烛思忖片刻,似乎是已经想出答案,笑着说:「这方法不错。」 「对吧!」 「别卖关子了!」杨柳絮笑道。 「不不不,这太好玩了,才不能这么快公布答案!」 一起坠入深渊 既然只要结婚、公开就能解决大部份事情,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于是任烛和冯白瓔便到处玩耍约会秀恩爱,准备结婚事宜。 虽然还没升上大学四年级,但是冯白瓔的学分已经全数修完,凭她的成绩还能申请提前毕业,所以冯白瓔决定不装了,结婚之后就不藏了。 「任烛你呢?原本是警察,现在却变成黑道,会被骂吧?」 两人现在正站在山顶的暸望台,冯白瓔倚靠在栏杆上,望向璀璨的夜景。 他们一时兴起,开车兜风就往山上去了,从高处远眺,这个风景与当初在公园,偽装出来的狼狈伴随的是不同的样貌。 这次不论是心境还是景色,都比当时要美上数倍不止。 「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他们够聪明,就会知道这是公佈出来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任烛一脸无所谓,他执起冯白瓔比初见时长了许多的长发,将它挽起来,「你比所有东西都要重要。」 「你的同事跟朋友呢?」 「能接受就好,不能接受就算了,我不在乎。」 「这么洒脱?」冯白瓔忍不住笑,「那之前怎么这么压抑的感觉?」 「我不洒脱,我只是执着、坚持,认定一件事就会拼命遵守、完成。」任烛把冯白瓔的头发绑成麻花辫,垂在脑后,「以前我只是想要当个符合正义的人,现在嘛,你最重要。」 冯白瓔噗哧一笑,「我比正义还要重要?」 「嗯,你维持的秩序是我所嚮往的,而你做得比我好多了,所以我想守护你,连你所坚持的正义一起。」 冯白瓔顿时说不出话,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任烛。 「好了,这样头发就不会被吹乱了。」 麻花辫被放下,冯白瓔总算知道要说什么了。 「……谢谢。」 冯白瓔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我做了坏事,那任烛你会为了正义杀了我吗?」 「不会,我说过了,我不会背叛你。抱歉,或许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任烛移动到冯白瓔身旁,「我会当警察,不是为了成为好人。」 「我本来就打算全部说清楚的,关于我的所有事情。我的父亲是山丳前任组长杨木兆,我是跟着母亲的姓,他们没有结婚,因为我父亲不想把我们牵连进来。父亲死后不久,母亲也病死了,是姑姑让我活到现在的。我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我的性格……天生残缺。」 任烛说的话和他一直以来给人的形象非常不符,可是冯白瓔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是事实。 「我的脾气不好,天性暴戾,但是我知道这样对于在社会上生存是不利的,所以我刻意改变自己的性格,花了好多年,强行用大义凛然的假象作为自己的特徵,但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对局里的犯人拳打脚踢。我当警察一部分是为了维持秩序,但是更多的是克制自己,我不想成为社会的毒瘤,但是我的天性如此。」 说着说着,任烛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可是正义的代表,警察,又算什么呢?他们不能改变这个社会,能改变社会的不是警察,是人民、良知、道德,但是道德规范,没有人能完美符合。你一直认为我是正直的人是吧,白瓔。」 「嗯,是这样没错。」 「那是我给自己加上的设定,但是我清楚明白,就算我做得再完美,也有办不到的事,像是拥有你,只要我还维持警察的身分,我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黑道是恶,不仅是他们的过往,坏人还需要一个做恶也能给自己找理由的代称,做恶是不对的,可是加上黑道的身分,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而白道,需要一个背黑锅的东西,彼此可以互相利用,我明白这些,所以我觉得噁心,偏偏黑道是无法完全消失的。」 冯白瓔意识到任烛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 他除了外貌,其他都是塑造出来的。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白瓔,认识你是我最幸运的事,你就像是阳光,在你身边我可以寻求一丝平静,为了你我可以变成我一直偽装的人……我不想放开你,想一直见到你,那活泼明亮的人。就算我发现你的身分,我也不想放手。」 「我猜想,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都互相追寻照亮黑暗内心的一盏明灯,将彼此当停泊的港湾,虽然我发现你并不是真的那么洁白无瑕,但我还是爱你,爱到无法自拔。也许这才是我爱上你的真正原因,我下意识知道,我们是一样的,就算我们不能一起迎向光明,但我们还能一起坠入深渊。」 冯白瓔看着任烛的脸,相同的样貌,表情却很陌生。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冯白瓔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 「我原本是喜欢任烛你的外貌、气质……你的偽装,但是我害怕你知道我的真实样貌、性格,就不要我了,所以我试图让你接受我这里的一切,接纳我的想法行动。我很自私的将一个身处白道的人拉入黑暗,我没有心虚后悔反悔惭愧……想不到,原来你跟我一样啊。」 「不一样,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一生都要带着假造的性格了。」 两隻披着羊皮的狼互相恋慕,但是同时想着:狼和羊怎么能相爱呢? 于是双方都想把彼此变成狼,没想到原来,他们都是狼。 「我好像更喜欢真正的你,任烛。」冯白瓔主动搂住任烛的脖子,用着几乎要勒死对方的力道。 「只要是冯白瓔,我都喜欢。」 这时,有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唉呦,情侣呢。」 穿着邋遢,身上满是刺青、各种环的几名年轻人骑着机车停靠在瞭望台前,不怀好意地说着。 「车子不错,借我们开一开?」 「妞不错,让我们玩玩?」 说着说着,他们自顾自地笑出声,声音难听得让冯白瓔皱眉。 「现在白目的人真多。」冯白瓔嗤笑。 「你这娘们说什么啊!」 其中一人被激怒,随手拎起机车上的金属球棒,作势要打人。 他的其他伙伴则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笑着。 「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混混边说边靠近冯白瓔和任烛,「这里真好啊,没半点人烟,干啥也没多少人知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任烛笑着上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抓着混混的头往瞭望台的木质地板撞去。 那个人一动不动,他的同伙都吓傻了。 任烛一派轻松拎起他的球棒,惦量了下,语气颇为不屑,「用这种东西打人,废物。」 他将球棒往地上的人打下去,球棒马上就凹陷。 「这就只能拿来骗人而已,那么软,地板都比球棒有用。」 混混们总算后知后觉地知道今天他们惹错人了。 任烛将球棒擦拭乾净,不管是血跡还是指纹,擦掉后把球棒丢到混混的脚下。 冯白瓔看到这些人,头就痛,「要耍狠也搞清楚状况好不好,什么都不知道,总有一天会死得很惨。」 这些人没有将冯白瓔的话听进去,只是灰溜溜的把同伴抬上机车,快速逃离,连多出来的那台机车都弃之不顾了。 「我看是连黑道都没接触过,以为耍狠就能当老大,行为偏差的普通人。」冯白瓔忍不住抱怨,「这种笨蛋要加入,我还嫌他们废呢,我家的都好好的在干活,外面的垃圾我真是管不到。」 任烛搂着冯白瓔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理他们,我们回家。」 「好!」 任烛的车还是当初那辆没换,只是车内的东西有些变化。 多了一些遇到临检会很麻烦的东西。 为了防身,还是需要一些工具的,不过只要不是遇到有备而来的人,大部分状况只要像刚才一样,用双手就能解决了。 任烛将车开往冯白瓔的家,反正彼此都知道身分了,而且要结婚了,任烛不只一次去过冯白瓔的家。 只是他没有留宿过,因为任烛总是追在冯白瓔身边,第一个看不惯的人就是龙华,想回来就回来,回来还只是方便追老婆,哪有这么好的事? 被欺压太久的龙华理所当然地派任烛做各种事情,美其名曰学习,其实更多是为了利用人才。 冯白瓔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和任烛黏在一起,她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不像任烛只是个接近核心的小组员,她可是老大,事情多得很。 因此任烛不只一次被打趣说是小白脸,可是解放自我恢復本性的任烛一点都不在乎,变成绕着冯白瓔转的黑色物质。因为冯白瓔喜欢,他还是维持着温柔的笑容,但是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带来痛苦与死亡的微笑。 随着替龙华跑腿的次数变多,任烛的名声也大了起来,以任烛的名字出名,但是并不知道任烛的实际身分,任烛也没打算仗着父亲的名号过活。 把车停在冯白瓔家的外围墙大门前,任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事先走了,就不送你到门口了。」 「不要紧的。」冯白瓔摆手,「把车子开进去还要开出来也挺麻烦的,我走进去就可以了。」 「那,下次见。」 任烛关上车窗,驶车离去,冯白瓔一直等到看不见车子才走进家里。 「好像约会次数跟之前差不多?」冯白瓔想着。 轮盘赌神 任烛开车来到目的地,今天他要做的事就是视察下游组织的產业,龙华对于可以信任的人一定会压榨他,唯一的例外是杨柳絮。 他一回来就是把杨柳絮捧着,凡事都顺着她,他自觉亏欠太多,当年没有保护好杨木兆,让杨柳絮跟守活寡没两样的度过二十年。 杨柳絮知道龙华的想法,所以也没有硬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而任烛这个人,龙华是知道的,知道杨木兆不想让他走到这里,不过既然是任烛自愿回来的,又有能力,那么他也没有立场拒绝。 姑丈那都是说笑的,他们没有结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婚。但是在一切稳定下来之前,龙华没有空想这个。 任烛回来是为了正大光明找回冯白瓔,但是他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辞职前后他都没有背叛自己所属的一方,山丳与自己有关係,龙华是因人情债和威望才来帮忙的,任烛再怎么厚脸皮也不会真的全部事情都交给龙华来做。所以他能分摊多少就分摊多少。 这次视察的是地下赌场,任烛因为脸还没有被记住,只有名字广为人知,所以正好可以暗自审查。 他到了某一间老式公寓,按照某种规律敲了门。 「找谁?」 「我是住在七楼的老林,来找蓝先生喝茶。」 破旧生锈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人说:「请进。」 跟着那人,任烛走过因为隔间而变得狭长的走廊,进到客厅。 客厅空间不小,因为赌场是将好几间套房打通的,所以就算隔了好多小包厢,还是有足够的空间。 客厅里放着一张大桌,绿色的桌面,上面画着写有数字与英文的格子,旁边还有正在转动的圆盘,圆盘里有沟槽,沟槽各有一个代表数字。 这物品虽然不常见,但是常看电影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知道,这就是轮盘(roulette)。 除了1到36,还有0与00,这是美式轮盘。 因为没想到这种破烂公寓还会有这种标准赌具,任烛的眉毛微微上扬,对他来说是很有变化的表情了。 赌桌旁边围着一圈人,正在下注。 「客人怎么称呼?」领任烛进来的人问道。 「冯竹。」 「冯先生你真幸运,这个礼拜刚进来的新玩意儿。」 「我以为只会看到麻将、骰子。」 「因为老……闆总说我们没文化,所以我们便想着要国际化。」 「……」龙华老是在抱怨这点,不过看来他的手下们努力的方向错了。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以玩?」 「有赌单双、扑克、麻将,扑克能赌的比较多,像是德州扑克、二十一点、梭哈,麻将的话有十六张、十三张,要细分还有广东牌日本牌,这些都在包厢里。」 「怎么赌?现金还是筹码?」 「是筹码,现金与筹码是一百比一,只接受现金付款。」 「帮我换一百。」 那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十分抱歉,冯先生,我们这里最低兑换量是一千枚筹码,也就是十万。」 可能是龙华的教诲,这个赌场虽然还破破烂烂的,又十分不搭调的放了轮盘,还让服务人员穿着整齐、态度恭敬,可是任烛没有忽视他眼中的鄙视。 就像在说:没钱还来玩。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一百万现金换成筹码,换一万枚筹码。」任烛把手中的皮箱拋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沉重的皮箱。 「是的冯先生,请稍等一下!」 等到人将筹码拿来时,任烛故意抱怨,「服务真差,也真小气。」 「是的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难得有人拿那么多钱来赌,而且看起来就是个阔少,说不定好骗,又有钱,自然要服务好一点,才能宰这一个冤大头。 「需要我说明吗?」 「不用,在我要换项目时带我去就好了。先带我去扑克。」 「好的冯先生,这里走。」 赌场是收入之一,而且既然是黑道经营的黑惦,一定不会真的让赌客赚过头,或着还会小小的作弊,最重要的是绝不会放过诈赌的客人。 任烛来也不是真的要赚钱或是享受,就只是来看看运作得如何,有没有乱搞,或是惹到不该惹的人,像是诈赌骗钱骗到大佬的儿子之类的。 扑克、骰子、麻将,任烛都随便玩玩,只为了观察他们有没有太明显的作弊手段,要作弊也要让人看不出来。 玩过一轮之后,任烛觉得勉勉强强还算可以,不常动手脚,有掌握放水的时机,让人觉得自己有赢钱的运气后再小小的出千,把钱加倍捞回来。 因为不是自己的钱,所以任烛随随便便就玩掉了价值五十万的筹码,都不心疼。其中输掉最多的是日本麻将,因为有各种牌型,还有悬赏牌等规则,所以如果牌够好,可以一口气赢一大把,而没有认真玩的任烛自然是赔掉一大笔筹码。 最后就是轮盘,轮盘比较难动手脚,应该可以说是这个赌场里最不容易被设计的赌博项目。 高风险高回报,就是轮盘。赌中全拿,没赌中就全部都没有了,要快速花钱也可以选择这里。 规则很简单,只要猜中珠子的落点,就会赢钱。下注也很简单,把与你要下注的金额等值的筹码放在要下注的位置就好,单凭直觉也能玩,不需要花心思思考。 轮盘有三十八组数字,如果单选一个数字,赔率是三十六倍,一次选越多数字,赔率就越低。 但是这里的一次选很多数字,并不是代表每一个数字都是单押,而是一个范围。例如押在第一栏数字一到十二,因为中奖机率高,所以赔率只有三倍。 除了单选一个数字,放在两个数字之间的线上可以一次选两个数字,放在十字线的中心就是一次选四个数字,此外也有赌黑红、单双、各区块的选法,如果多放几个位置,中奖机率越高,但是跟其他赔掉的相减,就不一定赚了。 因为看得差不多了,任烛就把剩下的五千枚筹码全部拿去赌数字,而且是单押一个数字。 在时间限制内可以押不只一个地方,但是任烛只押一个数字,他选的是黑色20,冯白瓔的年龄。 结果,中了。 任烛看着小珠子停在轮盘黑色20,目瞪口呆。 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任烛觉得冯白瓔是自己的幸运女神。 工作人员傻眼了,五千枚筹码就是五十万,三十六倍……那是一千八百万元现金啊! 一次被人赢走那么多钱,是个大麻烦! 既使以前在这里输了上亿的人也有,不代表他们就能心甘情愿把钱让人带走!亏他们前面还很开心地想又来一个待宰肥羊,结果转眼间,肥羊真的是肥死了。 工作人员的脸都绿了。 任烛想着即将到手的一千八百万,有点头痛。 就算将筹码换成现金肯定不是按找现金兑换筹码的比例换算,还要扣除手续费,但还是很惊人的金额。 如果可以乾脆一点让他带走还行,但是他们会让自己拿钱走人吗?又不是正规赌场,人默默消失也无所谓。 老实说自己来视察的,分文不取?好像很奇怪。 如果赌场真的要对自己搞非法行动……好吧,不管如何都很奇怪。 于是任烛笑了笑,说:「既然赚那么多了,继续赌吧。」 因为筹码实在是太多,所以任烛还特地换成一枚就代表一万枚的筹码。 工作人员虽然有点担心任烛越赚越多,但是总比一次拿走还要多些机会……总不可能真的那么神,赌中那么多吧? 满载而归......应该吧 任烛赢钱,心里也是千万个不愿意,他不想带着那么多钱离开,更不想花时间慢慢输光,所以他一样选择赌轮盘,只是这次赌的地方变多了,分散风险的同时也降低了获利。 他心想:三十八组数字,要连续两轮都刚好是同一个数字,那是一千四百四十四分之一的机率,太小了。所以他又赌了一次黑色20。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见证奇蹟的一刻。 又是一次黑色20。 这次任烛为了赔钱,刻意胡乱下注,押了很多地方。 为了方便,除了单押黑色20,还押了0、00、黑色24、黑色31、红色3、双数、第二栏十二个数字、黑色共九个地方。任烛又是一次将筹码花光,而且黑色20押了十万,其他地方各押一万,就是希望黑色20可以一口气输掉大半筹码。 最后却是黑色20赔率三十六倍,赚了三百六十万筹码。 单押的其他五个数字都赔掉了。 第二栏赔率是三倍,所以是三万。 双数和黑色的赔率都是两倍,所以是四万。 结果花掉全部筹码后,任烛手里竟然还有三百六十七万的筹码。 「……我早该想到的,每一局都分开看的话,黑色20一样是三十八分之一的机率啊!」 所以根本不该想成一千四百四十四分之一的机率…… 筹码不减反增的任烛很苦恼。 「可恶!」 这次全部押在红色。 却中了红色二十一,两倍是七百三十四万。 「不对,二分之一太容易中了!」 押在0、1、2,这次是十二倍。 这个球就像是受到诅咒一般,落在绿色0上面,八千八百零八万。 「……」 任烛已经赢到麻痺了。 越赢越多的任烛不太敢再赌了,他露出微笑,说声他要到旁边休息,就去打电话了。 「姑丈,我这里麻烦了。」 「怎么了?警察来抄?」 「不是,我拿了你给的一百万来,想说全输掉就好,结果我现在赚了八千八百零八万。」 「……有点多啊。」 「姑丈,那是指筹码,我赢了……」任烛拿出手机,开了计算机来算,算完后说:「八十八亿零八百万。」 「……我靠!那么会赌干嘛不去别人的赌场啊!赢了还不收手,继续赌作什么啊!那是地下赌场不是拉斯维加斯,哪来的八十八亿!」 「我也不想赢的啊,又不想说我是来视察的,所以就乱押,但是谁知道我都押中了……」 龙华想掐死这个赌神,不可能真的要赌场把钱给任烛,不仅没赚钱还倒贴!而且怎么想都不可能有那么多钱! 「算了,说自己是来视察的也无所谓,别把赌场弄得倒闭了!」 龙华愤恨的掛断电话,任烛訕訕然将手机收进口袋。 「冯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赌场手里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您看用两块地来抵如何?」 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恭敬的请任烛到办公室里,详谈钱的事情。 听到土地,任烛就跟上去了,因为最近关于土地所產生的麻烦事,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他没有听说这个下游组织有靠炒地皮赚钱。 「冯先生您看,这是位于五期的未开发土地,价值八十亿,而且市价仍在上涨,用这块地代替您赢得的八十八亿如何?」 任烛一看,忍不住笑了,他说:「拿别人的地来骗我?」 「怎么会?」 擅于说谎的人连说谎都一脸诚恳,任烛是大开眼界。 「你知道这块地是谁的吗?是白沧组长的私人土地。」 冯白瓔和任烛在讨论坑杀吴道梧时,曾经给他看过那周围的土地资料,而这个人拿出来的,正巧是同一块。 既然龙华说了,明白说出自己是来视察的没关係,所以任烛就老实说了实话。 「其实我没打算拿钱走人,我只是来看看下游组织有没有背着我们干一些不合规定的勾当……我本来想说你们挺厚道,没有太坑赌客,想不到你们竟还有这种小聪明。」 听到眼前的年轻男人称自己是下游组织,男人立刻就知道自己完了,于是当机立断,承认错误。 「对不起!是因为我们实在是付不出钱!」 要第一时间认错,再多理由,没命都没用。 「我知道你们付不出钱,又不是拉斯维加斯。」任烛看到眼前的人拿着冯白瓔的东西来欺骗自己,就觉得十分不愉快。 不愉快,就不想让人好过。 「这样吧,给我五百万,我便不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而且不准再用这块地骗人。」 「可是……」男人支支呜呜,心不甘情不愿。 「可是什么!」任烛打断男人的话,「那是白沧,你一个小东西想要挑起两个帮派之间的战火吗?」 下游组织不知道白沧和山丳要联姻,更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准新郎兼沟通桥樑,被任烛一句话就吓傻了。 「这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给我五百万,我就什么都不说,不给,我就当作你是意图颠覆山丳,匯报给龙哥了。」 山丳姓龙的就一个人,男人这下不敢再反抗,乖乖拿了五百万现金给任烛。 「下次小心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任烛确认钱都是真钞之后,不忘放话吓人,太温和只会让人小瞧自己,徒增困扰。 「是、是的,我知道了!」 任烛被恭敬地送出赌场,他离开旧公寓,拎着手里比来时还要大的皮箱,心情愉悦。 「这样就有钱可以买戒指了呢,太好了,不知道白瓔喜欢什么样的。」 大染缸 冯白瓔在家里办公时接到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白瓔吗?」 「你是?」 「我是蔡苓,我好不容易才要到你的电话。」 「有什么事吗?」 「我的未婚夫……吴绿林,他接近我的目的是那块地。」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还有事吗?」冯白瓔把手伸长,抓了一叠新的文件要批阅,一心二用的能力惊人。 「你知道了啊,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抱歉!我说了废话。」 「嗯。」 因为蔡苓在冯白瓔出声骂她之前就先认错,所以冯白瓔没有责备她。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最后要说的就是……对不起,当年的事对不起……」 电话的另一头,蔡苓已经泣不成声,冯白瓔猜她是幻想破灭,愧疚加上被恋人欺骗感情,各种情绪混和,变成了复杂难解的读物,这些激起她的情绪崩溃。 老实说冯白瓔不在乎,但是如果真的说不在乎,蔡苓应该会哭哭啼啼,所以冯白瓔耐着性子说:「我不怪你,还好当时是我,不然你可能就死了。」 「呜……」 蔡苓还在哭,冯白瓔明明很忙碌,但还是很冷静地安抚开导,「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靠近了,蔡苓,光明的世界远比想像中的美好。」 「谢、谢谢你,白瓔……」 听话结束后,在一旁的桌子同样在处理文件的阿和用慈祥的面容看着冯白瓔。 「真是温柔呢,白瓔。」 「才没有,只是如果不说原谅她,她一生都要活在愧疚中,而且那次绑架我也没怎样,区区一件小事罢了。」 冯白瓔抬头反驳后,又继续处理桌上满满的事务。 阿和微笑,没有将心声说出口。 这就是温柔啊,白瓔。 才刚掛断电话,不久后又有一则讯息传来。 冯白瓔看着任烛传来的讯息写道: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边看边笑,笑骂「什么鬼」时,一张照片接着传过来。 那是一个皮箱,装着捆好的钞票,满满的五百万。 「我到山丳下游组织开的赌场,赌博赢了八十八亿,他们用你的土地来骗我,说要抵钱,我用姑丈威胁,最后只拿五百万封口费。」 冯白瓔看着钞票的照片,回:「所以你只是说不告诉花哥,但是没有说你不告诉白沧老大?」 「是的,改天去买戒指吧。」 「……你还真的是黑心耶。」 冯白瓔边打字边笑,阿和抬头望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和谁聊天。 那个发型也是任烛帮她编的吧? 阿和不免有点失落,这就是嫁女儿的感觉啊。 任烛原先想要隔天就去买戒指并登记结婚,但是由于他在赌场乱搞让龙华很生气,所以他接连几天都被使唤,忙着跑腿。 一下是去港口交易军火,一下是处理奸细,空间的时间还被叫去各个地方刷脸,让人记住任烛的长相。到处露脸时,时不时遇到以前当警察时处理过的人,见面时气氛总是有点尷尬,不过尷尬的人不是任烛,他才不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好不容易忙完,任烛便马上带着冯白瓔去买戒指。 到了商场时接近中午,所以两人乾脆先吃午餐,避开中午的用餐人潮。 点好餐,将菜单递给服务生后,任烛问冯白瓔,「想要什么样的戒指?」 冯白瓔略作思考后,答道:「有四个洞,可以攻击人的。」 「那是指虎。」任烛笑着回答。 「太好了你懂我!那就买四个鑽石戒指让我绑在一起吧,价值百万的一拳呢!」 「好,你说什么都好。」 「……」 冯白瓔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任烛回应竟然那么认真,反而让她有点担心。 她双手抓着任烛的肩膀,准备把脑子不清醒的任烛摇醒,「任烛,你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吗?」 「知道啊,不过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都愿意帮你达成。」 霎时,冯白瓔的脸变得緋红,没有人会不动心。 这个人捨弃过去所建构的人格,就为了与自己在一起,这种决断堪称疯狂,要为虚无飘渺的爱情做到这一步,冯白瓔难以想像。 就算是自己,也没有那种愿意赴汤蹈火的爱恋。 冯白瓔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不成熟。她只想着自己,一直以来只是逃避。 原来自己一直在逃避……嘴上说不能放弃白沧,给自己套上枷锁,追根究底就只是怕死而已。 为了活命,所以变强。 为了活命,所以变狠。 不知不觉就站到了今天的位置,只是为了活命而已,什么壮大、改革白沧,也不过是想活得长久,刀口喋血的生活注定短命,所以在别人杀死自己之前先杀了别人,为了不让他人作乱甚至反抗,所以她一边恐怖统治一边维持秩序。 但是……现在有人对自己说,只要是她所希望的,都会为她实现,这是怎样的牺牲? 冯白瓔是自私的,不愿意想自己能够付出多少……她清楚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她用来拐任烛的话,什么维持暗面的正义,也不过是建构在贪生怕死之上,给自己加上虚偽的道德感。 追根究柢不过是可悲的人性。 冯白瓔忍不住摀住双眼,她怕自己双眼溃堤,害怕长久以来忍耐住的情绪爆发。 「对不起,任烛,我没办法……」像你爱我那样牺牲一切。 「白瓔,我不需要你付出一切,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所以请让我为你付出一切。」 就算没说出口,任烛也能猜出冯白瓔未说的话。他轻轻把冯白瓔的双手抓下来,紧紧握住。 「你可以任性、自私,而我只要守护你就够了,我也是自私的擅自想要保护你。」 情绪激动是一时的,冯白瓔很快就冷静下来,回到最初的态度,若无其事地说:「不好意思,最近情绪起伏有点大,吓到了吗?」 「没有。」任烛摇头。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提起冯白瓔刚才的失态。 「喔对了,畸零地的事你是怎么猜到的?我一直没问。」冯白瓔说。 「有河,就有聚落,而且这里是平地,十分适合人居住,有些遗跡也很正常。」任烛说:「身为市长,当他的土地有史前人类的遗跡而且被眾人所知,就不可能当作不知道而继续开发,想必会原地兴建博物馆吧。因为有市长这个头衔,他势必得吃下个闷亏。」 「没错!」 冯白瓔知道这块畸零地以及它周围的地曾经出土一些史前人类的尸骨和器具,这事她的父亲也知道,在工程刚进行不久就挖到了一些陪葬品,所以他便决定先停工,并将土地划分成各块分下去,让地的价值不上不下而且形状不一难以建设,变成昂贵的鸡肋。 不动那些土地的原因除了等待升值,还有制衡下游组织、观望。一方面能象徵友好的送东西,又能把它们放着不动。 史前遗跡说白了就是无价的產物,在有规模的发现挖掘之前,他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是珍贵的文化遗產。单靠金钱是难以衡量的。 冯庭当时很犹豫,是要眼前的利益还是无形的价值,他一直无法决定,便一直放置不管了。这次为了坑吴道梧,冯白瓔是下了重本,卖了市值二十亿的土地,如果计划不成功,吴道梧想必能赚到更多钱,但是成功了,不但能让吴道梧把二十亿打水漂,还能让他用经费建设博物馆,对人民来说也不坏。 「我安排好了,吴道梧买了地,计画盖商场,他好大喜功,一定会开记者会大肆宣扬,到时候让学者出现抗议,若他执意要盖,他下一任肯定选不上,若他不盖商场,到能博个美名。」冯白瓔笑说:「说起来有些粗糙,不过阿和办事我放心,应该比我想的还要精细许多。」 「这主意某方面来说真是坏透了。」 吴道梧花了钱,若是为了利益,下一任不用当了,若是为了美名,钱就跟丢水沟里没两样。 「坏女人不好吗?」冯白瓔托腮,巧笑倩兮。 「很好。」 俊男美女凑在一起,宛若浸在一个大染缸,谁比较黑真是不好说。 暗杀 吃饱饭后,两人便去买戒指。 冯白瓔和任烛挑了很久,最后选了一款没有任何宝石装饰的设计款对戒,样式很简单,是两个圆环组成,分别是莫比乌斯环和衔尾蛇,两者交会,戴在手指上时就像是一个叉。 但是因为没有两人的尺寸,所以需要等候一个礼拜。冯白瓔和任烛都不急着拿,便没有不满,留下地址等戒指寄到就好。 店员向他们介绍:「这款戒指代表的是延续及无限,祝两位能白头偕老。」 「谢谢。」冯白瓔和任烛异口同声道。 「两位真有默契。」 店员的甜笑让两人有些难为情,但是双手依然是十指交扣,没有分离。 比婚礼还要早的日子是某大型商场即将建设的说明记者会,吴道梧看起来意气风发。 不过政客都是戏精,就算发生大事,也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在阿和的刻意安排之下,记者会这天,出现了博物馆的鑑定主任、数名研究人员,还有担任遗址发现者的粼粼同学,他们一齐出现,大声阻止建设案。 「绝对不能动工!这块地可能有珍贵的史前人类遗址!」 吴道梧一开始只当人是来闹场的,但是当证据越来越多,他便意识到这是被坑了。 实物、照片、各种研究资料都有。 准备得太充分,而且工程才刚开始,还没挖到能伤害文物的深度。 记者很自然地追踪话题,几位考古学家对遗址侃侃而谈,说多亏某大学生的好奇心,才能捕捉到千年前的人类生活。 说完之后,还一副体谅的语气说:「如果开挖不到东西,再建设商场也不迟。」 吴道梧骑虎难下,只好改变态度,「能够发现我们祖先珍贵的遗產,是本市的幸运,为了文化,商场将中止兴建工程。」 如果是正常情况,文化、利益、政府的互相对抗,往往能一拖再拖,常常在欲保护之文物上未受到国家保护之前就毁坏殆尽。 但是这次不行,因为建设公司是他自己的公司,只不过掛在妻子名下。而土地也是他以他人名义买下后用市地重划的方式割给市政府再进行建设。 他当市长多年,加上有黑道撑腰,合法掩护非法,非法辅助合法,让他总是能一手遮天,各种程序若想要避过也能轻松办到。做得太完整了,因此吴道梧还能装得一名受爱戴的好市长。 如果他公然拒绝,光明的形象会因为这次破功。用与建商的合约为理由不建设也不成,因为那些人全是自己的,被爆出来他也当不了市长了。 先让人开挖,等确定遗址范围后再谈开发建设,相较之下是损失最少的办法了。 不论如何,现在说话绝不能出错。于是吴道梧说出最让人反感的话。 记者会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如火如荼展开的是文化抢救行动。 只是吴道梧心存侥倖是毫无意义的,冯白瓔送给他的是满满的遗跡,几乎不可能将土地换取利益。 「太爽快了,不仅让吴道梧吃鱉,水云组也算是做了一件错事,曇云会肯定不痛快,大家都不开心!」 冯白瓔穿着招牌白西装,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与一身黑的任烛走在灯火通明的闹区大街上。闹区治安乱,很多非法產业、黑市也在这里。在冯白瓔与警察局长的利益交换下,警察并不会为了业绩常跑来这里。 自从与任烛开始交往,她便很少穿白西装出门,反而穿上她最喜欢的白纱裙。她会穿白西装,是想着黑色那边的她越显眼,与白色这边的不起眼落差越大。只是冯白瓔有空就跑去约会,穿西装乱晃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这次冯白瓔出门是来视察,任烛知道后主动说要来,也能顺便提醒暗示他人,表现白沧和山丳的亲近。 虽然是视察,但是因为任烛也来了,倒像是首次的以真实身分约会。 「遗址的范围应该超乎吴道梧的想像,他在水云那边应该会吃点苦头。」任烛淡定地说。 「咦?为什么?」 「吴道梧入赘,之前能够有话语权是他赚钱能力够,可是这次栽了一个大跟头,想必处境不好。而且这次损失太多钱,曇云会听闻风声,对水云组也有不满。只是我们仍不确定山丳和白沧的争斗是曇云会的授意还是水云组及吴道梧的自作主张。」 「这样啊……算了不说这个了,处理吴道梧之后就是白沧和山丳的联合……」冯白瓔话说到一半,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们走在路边,而现在前方有车驶来,而且大灯亮得不可思议。 冯白瓔在黑夜也戴着墨镜遮挡容貌的习惯在这里帮助了她,避免被强光亮得睁不开眼。她清楚看到有一隻手拿着手枪,对准他们两个人的方向。 不,目标是我。冯白瓔清楚的意识到。 目标是自己,不过多伤一个人也没什么。 冯白瓔瞬间抱住任烛的腰,将他扑倒。 枪声响起,冯白瓔先感觉到热度,接着才是左肩膀一阵火辣辣的痛。 任烛惊愕地看着冯白瓔汩汩流出的鲜血,当时他并非没有意识到危险,他的手早已伸入西装外套拔枪,准备射击,他的枪法很准,拔枪也快,他有把握让杀手在动手之前就先结束他们的性命。 但是意识到危险的同时,冯白瓔却是选择先保护自己。 眼神变得冰冷,任烛的眼中首次显出杀意。 为了接近两人,车速不快,这正好方便任烛。 车上有两人,一人开车一人射击,任烛一手把冯白捞起,一手持枪,准确地射破挡风玻璃并穿过驾驶的大脑。 接着是轮胎、引擎和油箱,失去控制的车撞上房屋,火花和油引发大火。 闹区一般没有普通人,也还没到他们开业的时间,但这些都不是任烛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冯白瓔受伤了,所以任烛完全不管会不会波及他人。 火中能隐约听见燃烧着的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任烛却充耳不闻,他只想赶快关心冯白瓔。 从冯白瓔中弹到汽车燃烧,这些事才过了区区五秒,可是在任烛的眼里,这段时间很漫长。 「白瓔!」 「还行,就是一颗子弹……妈的,射到没防弹背心的地方。先带我走。」冯白瓔单手扯下自己的领带,看起来很冷静,但是脸已经变得苍白。 任烛扶着冯白瓔的腰,听冯白瓔指示。 「直走,右手边的巷子进去……车子在那里。」冯白瓔耐住疼痛,清楚地传达。 一辆低调不显眼的车停在巷子的出口,等到了车边,任烛便马上拉开车门,将冯白瓔放进车子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开去组里的医院。」冯白瓔对着开车的手下命令后开始脱外套。 「组里的医院……很近……帮我把伤口绑起来,我一隻手不能用。」冯白瓔用领带把伤口缠起来,勉强先压住伤口,因为衬衫是黑色,血跡不明显,不过外套就不是了,大片血跡让人怵目惊心。 「外套翻面……披在我身上,有点冷。」 冯白瓔的西装外套是特製的,正反都能穿,反面是黑色的,刚好能掩盖住鲜血。 任烛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冯白瓔止血。 「我从来没中弹过……就这一次,该死的,传说没了。」 听到冯白瓔这时候还有心情注意自己的形象,任烛终于从紧绷的状态脱离。 「你很强大,白瓔。」 「谢谢,唉唉叫我不喜欢,太吵了。」冯白瓔指着任烛脚边,说:「那里有收纳的暗格,把吗啡给我,整管都打。」 任烛毫不废话,拿了玻璃瓶装着的吗啡和针筒,马上用针筒吸入吗啡并帮冯白瓔注射。 「放心,是药用的,不像毒品容易成癮。」 冯白瓔自以为在安抚任烛,但是完全抓错重点。 「……我才不担心那个。」 吗啡生效后疼痛感不再那么强烈,冯白瓔因为忍耐剧痛而绷紧的脸总算可以稍稍放松,她为了使任烛安心,对他绽放一个微笑。 任烛为了冯白瓔,也微微一笑。 医院很近,冯白瓔一到医院就被送入手术房进行手术,任烛看着冯白瓔被推进去后,面无表情地打了一通电话。 「冯白瓔中枪,姑丈你可以帮我查一下是谁吗?」 「……好,给我一点时间。」 龙华想问清楚状况,但是听任烛的语气不太对劲,他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浪费时间,便没有细问。 龙华想了想,没有找自己的情报网,而是打电话给冯白瓔的左右手阿和。 「冯白瓔中枪的事你知道吗?」 阿和的语气很平静,「知道。」 龙华立刻发现不对劲,便不说话了。 「不用怀疑我,这事白瓔知情,她是故意的,你之后问她也行。」阿和语气冰冷,「说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前曇云会的人故意煽动白沧的小弟,让他们和山丳斗,所以这次她派人去煽动水云组的人,要他们杀了自己洩愤,还要他们认为自己是在帮不方便动手的吴道梧。」 「……对自己还真是狠啊。」 冯白瓔的行径超乎龙华的想像,没想到她如此疯狂。 「我试着阻止了,但阻止不了,便由她去了。」 「任烛要我帮他调查是谁动手的,听他的语气像是要杀了所有人一样。」 「……他已经动手了,射冯白瓔的人已经死了。」 「哇喔,这可真让我意外,死的是水云的人吗?」 「是,白瓔没那么容易死,你以为她从未流血的传说是假的吗?」 「……还真以为是假的。」 「这次是故意中弹,水云的人本就没打算杀人,只是要教训一下,我的人在怂恿时有特别提到人不能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会打破平衡之类的。」 「白沧可真是……难以想像啊。」龙华叹气,「任烛那里,你说要怎么办?」 「老实说是水云干的。」 「真是明目张胆的嫁祸啊。」 「动手的是水云,何来嫁祸?」 龙华问到详细情况后,便转达给任烛。 找到目标的任烛问到了水云会的办公室,就拦了计程车,向那里出发了。 不会让人离开 水云会的办公室看起来很普通,一点都不像是黑道的据点,就像一般的小公司。 任烛下了计程车,付车费时还跟司机道谢,一点异样都没有。 他敲响了简陋办公室的门,当门被拉开,任烛就边笑着边拿枪抵在应门的人的腹部。 「麻烦转身,谢谢。」 这个倒楣鬼被吓得不敢反抗,连大气都不敢喘,照着任烛的命令转身,枪口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他的身体,最后抵在他的后心。 这时屋内的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同伴被挟持了,还被当挡箭牌。 「不好意思,我想问件事情……你们怎么拿枪对着我啊,这个人数差距,不太礼貌。」任烛说。 办公室里有四人,各个都如临大敌,他们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长年在道上,他们有一种直觉,这个人不能惹。 他们在屋内,任烛在屋外,可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在自己地盘的安全感。 「我想问问,是谁找人去枪杀白沧组组长?」 四个人互相看着同伴,一脸茫然。 「白沧?谁干这种事?」 「是小李他们吗?他们借了车出去。」 「车子啊,我记得车牌。」任烛报了车牌,「是这辆车吗?」 「是、是的!那你也应该找到人了……」 「还没,我要找的是主使者。」任烛掛着微笑,笑得人心底发寒。 「小李跟阿杜他们关係好……他现在应该在五街的酒吧,离这里很近,转角第一间,门上掛着旗子的。」 「我知道了,谢谢,晚安。」 任烛松开手,把人推进去后顺手关上门。 「……妈的吓死了!还拿我当枪!不是人啊!」 「而且他一步都没有跨进来,所以就算被抓,他也没有擅闯民宅。」 「总有个非法持枪吧!」 「谁能指证那是真枪?等警察来,那枪都可以掉包了。」 「……这是哪里来的人啊。」 「要通知阿杜吗?」 「不用,难道要给他时间嫁祸吗?找死的自作自受。」 五个人没有人打算通知阿杜,有一个大杀神在靠近他。 五街的酒吧,阿杜和其他人说着最近的烂事,说着语气转变,开始得意洋洋地宣扬自己干的大事。 「最近吴大哥不是被总会的人警告了吗?我告诉你们,都是阴谋,都是被陷害的……这口气怎么能忍啊!所以我叫了小弟去修理那娘们,哈哈!」 「留点口德。」 阿杜被身后的的声音吓到,伴随而来的是肩膀上传来的疼痛。 鲜血涌出,惨叫不绝于耳。 「不就是一枪,叫得这么大声,还难听。」 任烛扫视旁边因为毫无预兆的一枪而愣住的人,他一眼就看出这些不过是没有觉悟的普通人,无须警戒。 「动手的时候就要有被报復的心理准备了,对了,你应该不会没种到报警找条子吧。」 因为是道上的纷争,所以任烛篤定不会有人报警。 就算报警了,只要没证据就好。 任烛把手指用力插进阿杜还在流血的伤口,阿杜叫得更凄厉了。 「你不会感谢我留你一命,你只会恨我开这一枪。」之后就会恨我没杀了你。 任烛向旁边的人要了一杯没动过的白开水,因为他们都只喝酒,水倒是没动过,所以就随便拿桌上的一杯水给他,不过是柠檬水。 从西装外套内侧抽出一条手帕,泡到杯子里浸湿,把手上的血跡擦拭乾净。 柠檬水,正好能除臭。 任烛把这杯水泼到阿杜的伤处,并直接把厚重的玻璃杯重重敲在他的头上,他的脑袋顿时鲜血淋漓。 出气够了,任烛看了手錶,认为冯白瓔的手术差不多要结束了,就决定回去医院。 他没有留下视线给那名自作聪明的伤者。 冯白瓔动完手术后转移到普通病房,连医生都讚叹冯白瓔的生命力惊人。 「……」任烛也想知道冯白瓔为什么能够在重枪后只注意自己的形象,还能冷静地要打吗啡止痛。 「她的身体很健康,精神和肉体也很坚韧,加上子弹没有击碎骨头,所以我想只要等伤口癒合就差不多了,不过伤疤就要透过整形手术来修復。」 「谢谢医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是老闆嘛哈哈哈!」 听到骨头没事,任烛松了一口气,如果骨头受伤,行动起来肯定会有影响。 例如那位愚蠢的人,任烛开枪时特地挑了肩膀关节的位置瞄准,摆明就是故意要让人痛苦的。 「等麻药退了应该就能好好说话了,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我知道了。」 任烛进到单人病房,冯白瓔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感觉到有人进来,她睁开了双眼,确认是熟人才放松。 「任烛。」 走到病床旁,任烛拉了旁边一张椅子坐下。 「那时候,为什么把我推开?」 「喔,就下意识反应嘛。」 「就算你明知知道自己顶多受伤不会死?」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冯白瓔没有隐瞒,坦然道:「暗杀是我安排的,虽然没想杀我,你的死活就不一定了,况且我没那么信任别人的枪法。」 遇到冯白瓔,任烛永远不会生气,只是无奈,「我不需要你来救我,你只要先保护好自己就好。」 「动作比脑子快嘛……啊!」冯白瓔兴奋地说:「我终于突破了惧怕死亡这个弱点了!」 「……唉,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抱歉啦。」冯白瓔撒娇着道歉,任烛完全招架不住。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 「不要想那些,我超怕死的,不会没事找死啦!」 冯白瓔的语气轻快,光听声音根本想不到这个人才自己坑自己,导致中了一枪。 「那今天的事呢?」 「没死的不算!」 「……」 「先聊聊一去哪里渡蜜月吧!」 「嗯……想去拉斯维加斯或是澳门吗?」 「欸?」 「我好像有赌轮盘的才能?」任烛将当时在赌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可能只是运气好。」 「那就去澳门吧!我不想花太多时间搭飞机。正好我没去赌过,玩玩看!」 「好。」 「不过在那之前帮我找个刺青师傅,我要在伤口刺青!」 任烛无奈,「不找整形医生吗?」 「为了枪伤整型很逊,而且我想刺一条龙,我都想好了,刚好一个弹孔,可以刺一个龙珠。」 「为什么刺龙?」 「啊,因为……」冯白瓔有点害羞,「我想刺一条烛龙。」 任烛一愣,立刻想到为什么。 原因太明显了。 「等刺完之后,我的婚纱要跟刺青配得上!」 这是任烛第一次见到有人要为了刺青挑衣服。 但是只要是冯白瓔,任烛永远只有没底线的宠溺。 毕竟还是伤患,闹没多久,冯白瓔就累了,任烛等到她睡熟之后才悄悄离去。 离去前,任烛凝视着冯白瓔,他总是被冯白瓔吸引。 明明看着爱人的睡顏,任烛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他从那时就是浑身冰冷的。 冯白瓔完成了她曾经说自己办不到的事,可是自己却食言了。 没意识到这点的冯白瓔还努力安抚自己,这让任烛更明白自己的性格了。 那一刻,他先想到的是杀人,不是保护冯白瓔。而冯白瓔先做的是保护任烛,就算受伤是她的算计,可是他依然在意任烛的安危。 本质上还是有所不同。 任烛是破坏,冯白瓔是守护。 不过就算意识到这点差别,任烛仍不打算放冯白瓔离开。 深渊也在凝视你(全文完) 由于任烛大张旗鼓、毫不掩饰的行为,原本计画以豪华婚宴向各方大佬们宣布两家联合,现在只能作废了。 白沧和山丳先下手为强,质问曇云会对冯白瓔的攻击行为,并顺势告知两家的联合。 曇云会的老大立刻找出派出杀手的人,当着两位的面将他杀了,并保证水云再也不会找白沧和山丳的麻烦,还为水云自作主张的行为道歉。 至于道歉有几分诚心,那也不重要,冯白瓔用如此激烈的方法,就是要逼曇云会表态,也是给曇云会一个台阶下,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水云组身上。 当然,这是以一切事情都是由曇云会主导,水云组只是一枚棋子为前提。 也许这些事真的全是水云会干的,曇云完全不知情。 不管真相为何,都不重要了。 因为一起处理这件事,阿和与龙华难得有机会凑在一起,没有旁人。 阿和问:「当年山丳组长,真的是病死吗?」 「大家说是病死,就是病死。」 「喔,看来秘密真不少。」阿和轻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死讯是在组长死后三个月发布,原本想隐瞒更久的……可惜还是被任小姐知道了。」龙华回想当年的事,还是颇为遗憾。 杨木兆死于车祸,车子故障,直接连人带车衝下悬崖。 只是尷尬的是,车内不只一人,除了杨木兆外还有一名年轻女性。 杨柳絮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说大约是情杀,那女的对杨木兆求而不得,寧愿共赴黄泉,还用他的妻儿威胁。 不过单看结果,就像是与外遇对象一起死,十分难堪。 所以杨柳絮称杨木兆是病死,并且选择先稳定、控制山丳再宣布死讯。 他们没想到的是任小姐知道噩耗后,选择轻生。 那段时期很黑暗,杨柳絮不只一次到监狱探望龙华,但几乎都是哭诉。 「不管如何,都不重要了,人要向前看。」龙华说。 「是呢。」 拿到戒指后还要等冯白瓔伤势痊癒,结果推迟了许久,两人才终于能处理终身大事。除了登记,就是习俗的婚宴了。不过为了方便,他们简化了许多,与普通请客吃饭差不了多少。 为了顾及冯白瓔和任烛这对准夫妇的双重身分,喜宴办了两次,一次是一般的喜宴,请双方亲友参加,另一次就是小小的宴会,只请各方大佬出席。 因为双方家长皆亡故,所以阿和代表女方家属,杨柳絮则是代表男方家属。 冯白瓔的朋友们还好,不清楚她的身分,是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而任烛的朋友们就不同了,他们认出了坐在主桌的几位新人家属,每一个都是他们平常不愿意接触到的人物。 冯白瓔的身分昭然若揭。 在见到那满满一桌大人物后,他们都瞬间有离开的念头了,最终却还是留了下来。 不仅仅是想问清楚,还有多年朋友,总是要给予祝福的。 敬酒到了任烛的同事与朋友那桌时,他们的脸部表情都有点僵硬。 「别这样表情嘛,我结婚呢。」任烛笑着,表情与过往一致,只是语气变得轻佻。 「任烛,为什么?」李成问。 「什么为什么?」任烛反问。 「你一直都在骗我们吗?」 李成态度还算平静,只要不去注意他抓着西装裤的双手就好。 「没有喔,我一直很认真工作,只是当警察就不能和冯白瓔在一起了,所以我回家了。」任烛说。 李成看着冯白瓔,他没想到那一个活泼开朗的美少女,竟然就是一直没有公开资料的白沧组组长。 「……真没想到你是会陷入爱情到这种地步的人。」李成叹气。 「抱歉把任烛拉到这边来了喔,不过表情别像是吃到大便一样嘛,不是有种东西叫做警民合作吗?我跟你们局长认识,要不是他帮我藏资料,也不会有那么多功绩啊。所以别想那么多,就当公私分明的朋友吧!」 「……」 整桌的人听到冯白瓔的话,更鬱闷了。 「总之,谢谢参加。」任烛与冯白瓔向眾人敬酒,又前往下一桌。 他们理智上知道任烛是个公私分明、认真的好警察,只是这个身分转变,一下子变成敌对方……难免有些不适应。 他们皆在心里期盼,不要有机会遇到他,不论生死。 如果会遇到,那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同一天晚上的宴会就不是围在桌边吃饭了,而是採自助形式的酒会,因此看上去并不像婚宴,只是性质与婚宴差不多,就是告诉大家这两个人要结婚了。 冯白瓔的礼服与白天的婚宴不同,白天的婚纱淡雅且保守,晚上则是性感与艳丽,裸露的肩膀上,是一条衔着龙珠的烛龙,如冯白瓔所期望的,礼服与刺青十分搭配,两者结合在一起完全不会突兀。 宴会上,任烛和冯白瓔两人充分表现恩爱,龙华、杨柳絮和阿和三个人和乐融融,谁都相信山丳和白沧是真的要联合了。 有些知道内幕的,纷纷暗自嘲笑曇云会没管好手下,不自量力想让两艘大船翻船,结果两家联合了,谁也动不了。 曇云会组长态度倒是轻松自若,脸皮厚就是任性。 这个犯罪组织首脑云集的宴会,就在勾心斗角中落幕了。 结婚后,任烛和冯白瓔决定告假去旅行。 首先,他们去了澳门,在那里待了十天。两人入住澳门着名的四季酒店,会选择澳门的原因很单纯,只是为了赌博和逛街。 要在澳门度假,就适合住上较长的时间,如此才能享用酒店内的设施,而且威尼斯人酒店和四季酒店相连,除了四季酒店这一边的商店,还能散步到威尼斯人娱乐场以及位于那边的商店逛逛。 两人停留了很多天,白天在饭店的游泳池游泳,任烛打算用本性具有的杀意的视线驱离所有覬覦冯白瓔的男性,冯白瓔则是要用缠着任烛的行动杜绝其他雌性生物的接近。 但事实上,两个人的想法并没有机会付诸行动,因为两人之间的气氛令他人难以参入其中。 那是比热恋的腐臭更加漆黑混浊的气息。 晚上,两人一起去赌场,任烛在那里又靠轮盘令筹码翻了好几倍。 因为赢得太顺利,就算任烛乱下注还是能赚,冯白瓔觉得任烛是被轮盘女神眷顾了,自己不过是凑巧沾了光,变成任烛的幸运女神。 「任烛,你要不要改行?对你来说,靠赌博赚大钱说不定不是梦!」 「没办法,真的这样我想我会被赌场当成拒绝往来户,我还是想来玩玩的。姑丈都不让我去他的地下赌场了……不过别人的他是要我多去几次。」 「……这是祸水东引的概念吗?」 虽然任烛赢了不少筹码,但是两人到处乱玩乱赌,最后还是将筹码全赌光了。 除了在室内的娱乐,两人也有搭乘巴士到处游玩、参观古蹟,两人玩到倦怠了,就带着满足与疲惫回国。 回到国内,任烛和冯白瓔到了他们旅游的第二站,同时也是最后一站。 冯白瓔和任烛都不是有太多娱乐的人,所以他们对旅游的想法也很一致,除了见识任烛的赌运,就只剩下回到两人相遇的地点。 那座让他们相识相恋的吊桥。 天气很好,山风也不太过冰冷刺骨,是个在户外游玩的好天气。 虽然天气很好,但因为是平日,吊桥难得没有游客,所以任烛和冯白瓔就任性一回,十指交扣,手牵着手走过吊桥,无视地上的分界。 吊桥连接两座山,横跨溪谷,落下就是粉身碎骨。 虽然吊桥曾经带给冯白瓔复杂的回忆,但是她觉得过了今天,肯定会只剩下幸福,连恐惧都不復存在。 走到最中央的时候,任烛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怎么了?」 「这里是吊桥距离地面最远的地方,所以是最让人恐惧的地方。」 冯白瓔灵光一闪,立刻抱住任烛的纤腰,装作害怕的样子吃豆腐,「我怕吊桥!」 其实她早就对吊桥不会有任何紧张情绪了。 「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是我没有向你求婚,所以在这里,我发誓,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天堂地狱,不论生死,我都会永远陪伴冯白瓔,永不背叛。」任烛拉开衣领,在与冯白瓔刺青相反的位置,刺着与冯白瓔一模一样的龙。 「白瓔,你愿意嫁给我吗?」 任烛的声音富有磁性,让人无法拒绝。 「我愿意!不过不准给别人看!」冯白瓔用力将衣领扯回原位,几乎要将衣服撕裂。 两人相拥,相吻,在吊桥的中央。 任烛没有发誓的是「永不说谎」,为了留下冯白瓔,任烛早已说了无数的谎和隐瞒之语。 像是在夜店的谎言、定位仪,还有第一眼看到神情姿态脆弱的冯白瓔时,突然涌上的暴虐,想要亲手将她粉碎的占有欲。 只是破坏性的佔有慾变成了禁止他人破坏的占有欲,任烛庆幸自己想法有了变化。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忍受将她撕裂的痛楚。比起破坏后独佔,他更想要维持表面的完美,好好的掌握冯白瓔。 他决定将这件事带入坟场,直到冥府才有机会坦白了。 冯白瓔微微笑着,她也有要随着死亡一同消逝的事物。 她知晓任烛的谎言,但是,只要不背叛,那就好了。 既然任烛需要枷锁,她就是枷锁。 谎言不是不可原谅的东西,因为冯白瓔一直生活在自己亲手佈下的谎言之中。 「任烛,我爱你,我想无法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了。」 经歷种种变化,两人还是走在一起了。 只有黑色能够同时连系两人。 「wermitungeheuernk?mpft,magzusehn,dassernichtdabeizumungeheuerwird.undwenndulangeineinenabgrundblickst,blicktderabgrundauchindichhinein.」 冯白瓔说:「这段话送给你,任烛。」 任烛笑了,妖媚得引人堕落。 「谢谢,白瓔,你果然能……理解我。」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长久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是冯白瓔送给他的话。 「白瓔,你知道瓔珞代表什么吗?」 「不就是饰品吗?」 「是世间眾宝製成的饰品,意味着无量光明。」 深渊里唯一的光,暗夜的一颗明珠。 「就算身处黑暗,你也是我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