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 章序、Caveat(1) 偌大的房间内,没有任何一丝明亮的光线,有的仅是自微敞的窗外偷偷溜进的微弱光点,若是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床上正躺着一个浑身蜷曲的女孩,她怀中抱着一个红色的小枕头,眼神迷茫地看着窗外。 一片寂静中她似乎能听见,从隔壁房中传来一对男女愉快的交谈声。 房间的风格是建立于黑色墙壁与白色桌子、椅子之间,更多的色彩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灰色。天花板贴着一张泛黄且破烂的照片,她眨眨眼睛,像隻孤苦伶仃的小动物般,咬着小枕头,身子下本该整齐的灰色棉被被她下意识地扯下床。 女孩翻过身子,仰躺在床上,眼神有点无助地望着天花板的那张照片,轻轻细数着照片中的人有几个。 照片内的主人翁是个六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天真烂漫的模样惹人喜欢。望着照片,女孩的嘴角忍不住上仰,随后立马面露厌恶的瞇起眼睛来,好似相片是什么大怪物一样,她静静地等候着它现形,然后将其歼灭! 明明没有开冷气跟电风扇,房间的温度彷彿已成了零下,冷得可怕,冻得她频频发颤,低温像是头猛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等待时间将她吞没。 不晓得过了多久,隔壁房间传出开关门的声音,女孩忍下畏惧的心态抱着红色的枕头起身走下床,轻轻地打开门来,探出一颗头察看,对她而言,除了房内的世界以外,其他地方宛如可怕的阿修罗战场,随时都可能有人扼杀她。 正好与隔壁房的那对男女对上眼,他们似乎正准备往外走,她瞇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们……不,应该是说那个最靠近家门的女生。 男生是个二十岁的阳光型外貌青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亲人;女生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来岁的青春少女,全身上下写满着气质及青涩,对她而言无疑是个陌生人。 原先与青年即使出了房间,依然交谈甚欢的少女,馀光瞥见青年身后的那扇门诡异地冒出一颗头,她吓得大声尖叫。「啊!」 青年蹙眉沿着少女的视线望去,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拍拍少女的肩膀安抚,旋即走向女孩的房间,温柔地拉开房门,伸手将女孩牵出房内。离开黑暗之处方能发现,女孩的身高不高,看起来只有国中生的身形,一头染着浅棕色的长发有些自然捲,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特别无辜,一张樱桃小嘴加上白皙的皮肤,乍看之下颇像洋娃娃。 倘若只看女孩外表的话,大概只会觉得她可爱得招人喜欢,可看在少女眼中却只有恐怖可言,一阵毛骨悚然的凉风诡异的吹拂着,因为女孩怀里抱着的枕头,上面有颗尚黏着碎肉的骨头图案,增添了对这女孩带给人的畏惧感。 瞧见少女因为女孩儿有些瑟瑟发抖,青年忍俊不禁,牵起两人的手相互叠在一块,轻声介绍着:「小伶,这是我常跟你介绍的妹妹,茗裳;裳裳,这位是我打工认识的那个好朋友,宋书伶。」 青年的名字叫做欧寧商,女孩的名字则是欧茗裳,纵使两人是没有血缘关係的兄妹,仍无法改变欧寧商对妹妹的宠爱,她与父亲将欧茗裳视如己出,比亲生的还要疼爱,只因他们认为欧茗裳是个可怜孩子。 欧茗裳是个走失的小孩,几年前被父亲带回来的,那时候的欧茗裳只有十岁,能从她当时的破烂穿着、凌乱骯脏、失神落魄,脸上、四肢上,甚至是羞人的双腿间皆有大片血跡,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出她经歷过什么多不堪的事情,幼小的心灵早已受创。 为了避免勾起欧茗裳心中那道伤疤,欧寧商跟父亲始终没在欧茗裳面前提过以前的事情,毕竟他们想让她换个名字,等同于换个新生活,过去一切就让它过去,这样对她也比较好。 可惜的是,兴许是伤及舌头与喉咙,欧茗裳即便是得到了完善的治疗,依然无法完整的讲出一句话,医生当时的诊断显示,欧茗裳所受之刺激过大,恐怕馀生都可能必须在病痛之中度过,无法安然。 「裳裳,跟小伶打个招呼吧?」欧寧商的眼神极为温柔,他最怕就是自己的言行会在不知不觉中误触妹妹的伤口,所以每回说话都尽可能的轻声细语,彷彿在告诉妹妹:没事,哥哥都会在。 欧茗裳咬着小枕头,畏惧的红着眼眶,听从哥哥的指令下,忍着眼泪撇着嘴,发出如蚁般的声音,看着克难地对宋书伶道:「我……茗裳。」 语落,欧寧商便揉揉妹妹的长发,说着好乖,随后看向略为呆滞的宋书伶。 后者眨眨眼睛,会意过来,赶紧回应着:「你好呀,我是宋书伶。茗裳好可爱啊,今年……多大了啊?」边说话,宋书伶边谨慎地对上欧寧商的眼睛,就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而吓到人家,她经常听欧寧商说,他的妹妹不是一般的怕生,所以必须小心说话才好,她一不禁心疼起欧茗裳这个孩子,乍看之下才不过十五岁,小小年纪居然就与父母分开,铁定很想家。 欧茗裳眼睛睁得大大的,彷彿听不懂宋书伶在说什么,仅于双方单纯介绍完自己后匆匆将手缩回,眼巴巴地盯着自家哥哥看。欧寧商不禁轻笑起来,替妹妹回復着:「小伶,裳裳跟你一样大,你们可是同年人啊!」 瞧见欧茗裳的反应如此激烈,宋书伶亦有点小尷尬,默默地收回手来,仍扯开一抹笑,说着:「这、这样啊……。」 欧寧商点点头,摸摸妹妹的头表示鼓励她继续说话,于是欧茗裳便伸手拉着哥哥的衣角,颤抖着嘴唇,欲哭的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八……三月生喔。」 宋书伶啊地发出一声长音,察觉到了欧茗裳说话的不自然,观察了下欧寧商的神色,确定对方并没有制止或是不对劲的表情,方再道:「这样啊,那么其实茗裳的年纪比我大几个月呢!我是七月生日。」 欧茗裳眨眨眼睛,似乎努力对宋书伶表达自己的善意,又说了话:「生日……要吃蛋糕吗?」 宋书伶咦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欧寧商,后者只对她轻轻一笑,点头。 「生日的时候……大蛋糕……哥哥爸爸买!伶……生日……吃蛋糕吗?」欧茗裳咬着小枕头,几句话自她的口中慢慢地、有气无力地鑽出。 闻言,宋书伶忍不住笑出声来,双手小心地、谨慎地缓缓伸向欧茗裳,于对方瞪大眼睛之际,柔柔地放在其肩上,学着欧寧商用一种像是在安抚人的柔和嗓音说着:「好啊!那到时候我生日的时候,就要请茗裳一起来吃蛋糕囉!」 章序、Caveat(2) 欧茗裳嗯地点点头,鲜少被人这么搭过肩膀,所以她的肩头始终是微微缩起来的,眼神战战兢兢地看着宋书伶,彷彿她随时都会变脸。 即便欧寧商从未向她提过欧茗裳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怕生,但就现在这个样子看来,总感觉……欧茗裳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似曾相似得可怕,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伶,嘘,你不可以说喔!我就躲在这里哈哈!我敢保证哥哥他们绝对找不到我们的!」 遭到封尘的记忆猛然涌上,宋书伶无意识的退了一步,眼睛微微撑大,这举动却像是打开了欧茗裳恐慌的按钮,她急迫地躲到欧寧商身后,频频流泪着,就怕会被宋书伶苦毒似的。 待宋书伶回过神来,欧寧商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大概也被其方才的举动给愣了愣,欧茗裳则在其身后害怕的抖动着肩膀。欲开口说什么,欧寧商反倒抢先说话了:「小伶,时候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宋书伶微微蹙眉,轻轻地点头。 欧寧商牵着欧茗裳回到她房里,随后再带着宋书伶到外头停摩托车的地方,她发现欧寧商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稍微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难不成有不小心做出了什么冒犯到欧茗裳的动作吗?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帽同时,不解地开口询问:「寧商,我刚刚……说错了什么?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欧寧商的身子微微一顿,他叹口气,摇头说着:「不,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明白的。」谅宋书伶也是无心,他亦不打算放在心头。 宋书伶戴上安全帽、系上扣环,馀光瞟见屋子上头有个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有个人影正盯着他们看,若是以身形来想,那人或许就是欧茗裳。「怎么了?」 欧寧商自然是察觉到宋书伶的目光,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无所谓的开口:「每次我只要带朋友回来,裳裳就会在那边看着,你别担心,她没有恶意。」 宋书伶一怔,又是一阵困惑。 「裳裳性子就是这样,很怕生,明明想要对着别人释出善意,可是经常会因为别人面露诧异或是惊讶而吓到,可是她记忆力很强,只要是见过一次面的人,下次再见面,她就能叫出他的名字。」坐上摩托车,欧寧商开始说起会让欧茗裳感到畏惧的所有人事物,就是担心下回妹妹仍旧会被宋书伶给吓到。 欧茗裳回到房间之后,还是咬着那颗红色的小枕头,下半身微微抽痛着,那种噁心、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了,没错。 永远都忘不了。 翌日一早,宋书伶跟朋友们有约,来到一间热炒店一块吃喝,围绕坐着,自小结识的玩伴各自纷飞居然还能够如现在,以着全新的面貌出现、约出来一起吃饭聊天,不管怎么想,宋书伶都觉得欣慰。 不为什么,只因为在那件事情之后,他们竟然还有办法团结起来,一同待在这边吃饭,间聊着这几天的是是非非,怎么想都还是觉得神奇。 宋书伶端起一杯装满啤酒的酒杯,说道:「我还真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可以跟你们一起吃这顿饭呢!真的好久不见了,谢谢你们愿意出来。」 「哇!怎么感觉你说这话有点酸。」说话的是童水晶,公认的娇娇女,因为家境相当富有的关係,时常目中无人、公主病慎重,甚至经常打着财富欺凌他人。 「才不是好嘛!」宋书伶知道童水晶的为人其实不差,只是嘴巴坏了点,她早已习以为常,何况她也不意外童水晶会这般说话,毕竟当年最先扔下他们面对那件事情的……是她。 其次说话的是眾人当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叫做柯黎,只见她将自己的空杯倒满无糖绿茶,微抬高杯子,说着:「虽然说是在热炒店,可是我毕竟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乖学生,我就以茶代酒跟哥哥姐姐们喝囉!」 再来回应着柯黎,举起酒杯的是年纪最年长的江新东,他一向是眾人公认最温柔的哥哥,此时的他同样以着一副柔和的笑容,看着大家,道:「好不容易大家都齐聚一堂了,今天就来好好地喝一杯吧!不醉不归啊!」 「新东哥也真是的,小黎才刚说完她未成年不喝酒而已呢!」最后开口的是彭家行,算是眾人之中年纪第二大的好哥哥角色。 江新东一愣,看见了柯黎面无表情的耸肩,尷尬地呵呵笑着:「那么……就,除了小黎以外的人,大家不醉不归啊!」 话一说出,柯黎便叹口气,其馀人则被这个许久不见、仍保持着一贯逗趣温柔的哥哥给惹笑,纷纷举起装满啤酒的杯子,一同敲杯共饮。 几杯黄汤下肚、他们都在间聊着过去这几年所发生的事情。像是彭家行,居然在几年的时间就被超过三个女朋友给狠狠甩好几次,脾气太好的缘故让他总是经不起前任的道歉跟懺悔,就与她重修旧好,只是没多久就又开始被嫌东嫌西导致两人分手。 童水晶一听见彭家行在感情路上竟然这么不顺遂,忍不住调侃着:「我看家行哥这辈子就不适合谈恋爱啦!都被骗──不过,家行哥都有恋爱经验了,我们的好大哥怎么不也来分享一下呢?」她的目光晃到了正在喝酒的江新东身上。 被点到名的江新东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双颊早已被酒气醺得微红,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拼命摇着,说道:「唉唷,我这几年都在忙工作的事情呢!才没有时间可以交女朋友,而且,怎么会觉得有女生喜欢我啊?我可不想要耽误人家的美好前程。」说话同时,江新东的眼底悄悄窜过一丝内疚,不过倏忽即逝。 「少来了,新东哥这么优秀啊!而且又是温柔体贴的新好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生喜欢你啊?」童水晶撇撇嘴,夹了菜放进宋书伶的碗内,以眼神问着为什么不吃,若是说夹菜这般贴心的举动,通常都是由宋书伶来为大家服务,可不晓得为何……这次的相聚,大家似乎都各怀心思,让童水晶有那么一点不解。 其实,打从宋书伶一踏进热炒店之后,她就察觉到宋书伶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之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只有一直忍着没主动开口询问,后来发现,不只有宋书伶一个的神情有问题,就连始终寡言的柯黎、一直在分享事情的彭家行,以及老是大口大口的灌酒、脸上掛着嘻嘻笑脸的江新东──大家好像,都暗自地流露出担忧,胆怯,失神的眼神,而童水晶的脑子猛然闪过一线光,大致上是猜测到了眾人所为何事,于是她的神色亦缓缓黯淡下来。 章序、Caveat(3)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五人皆慢慢收回了长舌,独自地饮酒、吃饭,直到原先热闹的热炒店,客人越来越少,最后则是只剩下他们这一桌,眾人才彷彿终于找回了自己灵魂。 率先开口的是宋书伶,她起身小心地替其馀四人倒了酒,柯黎一口饮尽起初倒了无糖绿茶,端起装酒的新杯子于杯缘轻轻抿了口。 「真的,有段时间没有看见你们了。」宋书伶勾起一阵浅笑,再道:「有点想念你们。」 回应她的是眾人竖起耳根子的沉默,就像是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被扑通一声掷入水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童水晶环抱双臂冷哼了声,不改一贯傲气地语态说着:「现在说这个是想让人同情吗?既然想念着大家,怎么才意识到原来可以把大家给找回来呢?」 柯黎微怒的锁紧眉头,表情略为狰狞,像是极力再按耐着什么。 彭家行听出童水晶的口气没有很好,蹙眉说着:「水晶,不要这样说话,大家难得可以聚在一起,而且上回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书伶还小,你让她怎么做主?说不准她自己也不愿意啊!」话虽如此,可他心里仍对宋书伶有几分谅解。 「是啊,大家难得可以聚在一起。」童水晶大口的将黄汤灌下肚,爽快的啊了声,享受在酒精鑽出喉头直逼舌尖的辛辣感,佯装开朗地开口:「所以呢,我们一起约出来喝酒、吃饭,然后一起缅怀何若棠吗?」说完连她自己都不屑地重哼了声,讽刺着:「是想做给谁看呢?」 柯黎终于忍无可忍的斥了声:「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没料到最小的柯黎会突然爆气,眾人顿时面面相覷,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反应,愣了好一会儿。片刻,童水晶环抱双臂,极为不悦地重哼了声:「臭小鬼,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柯黎呵地一声乾笑,举起装着麦色液体的装酒杯往童水晶的脸上毫不留情地泼上去,些微的液体还溅上了一旁宋书伶以及彭家行的脸、衣服。童水晶气愤地大叫了声,惹得老闆娘吓得赶紧从厨房小跑出来,就怕是哪位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在店里闹事。 见状,江新东连忙过去安抚着老闆娘,让她放心,他们并没有想要闹的意思,只是因为好朋友多年不见,开了点小玩笑,不会破坏店内的任何摆设,老闆娘这才有些半信半疑地回到厨房去忙。 童水晶大口的深呼吸、吐气,忍下一肚子的气,恶狠狠地瞪着柯黎,抽了好几张卫生纸将身上价值连城的衣服稍微擦乾,咬牙切齿地道:「柯黎,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柯黎放下空的装酒杯,同样抽了卫生纸将自己沾到酒的手给拭净,环抱双臂,以着一种挑衅的口吻问:「你觉得我会跟你一样,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 童水晶忍不住嗤地一声冷笑,起身将椅子向后踢,瞪着柯黎。「白目就是说你啦!想说今天大家事隔八年,好不容易终于都可以约出来一起吃饭了,就是有你这种不识相、破坏气氛的智障!」随后她看向宋书伶,扫了眾人一眼,再道:「所以我就说嘛,到底干嘛找一个小孩来热炒店啊!这样你们觉得很爽吗?」 彭家行微微锁起眉头,他觉得如果再不阻止两个小女孩争吵的话,接下来后果大概就不只有需要赔偿老闆娘破坏费这么简单了,赶紧起身打圆场:「好啦好啦,小黎也不是恶意,大家难得这样,就别再自己人咬自己人了好吗?新东哥,你也说说话啊!」 被点到名的江新东啊了声,连忙附和着:「是啊,好不容易过了八年总算团聚呢,我们该高兴不是吗?」 语甫,眾人瞬间沉默下来,原先剑拔弩张的两人亦同样静静地坐下来,柯黎旋身自吊在椅子上的包包内拿出一件新的衣服,递给童水晶,她知道童水晶喜欢穿名牌货,在赶来赴约前,特地花了钱去买件新的给她。 接过东西,童水晶一愣,不禁笑出声来。「看来你早想到要这样泼我了是吗?」 柯黎点点头。「是啊,可是起码我还是有买新的给你换,应该算是……挺懂事的吧?」就算再怎么讨厌童水晶,柯黎仍只想为自己多年的不服出口罢了。 顿时,童水晶除了无语地笑之外,实在不晓得该做什么反应,只好跟老闆娘借了厕所换去一身骯脏。俄顷,童水晶重新返回座位时,抿了抿唇,叹口气后看向眾人,问道:「事情经过都已经八年了,你们有什么消息吗?」 闻言,眾人一愣,咬咬下唇皆不开口。 一片缄默后,柯黎起身从冰柜拿出一瓶铝箔的啤酒,喀地一声打开拉环,慢慢地喝起来,边走回自己的位置,边说着:「八年过去了,所找到的一些资讯真的太过有限,实在……没有什么线索。」 彭家行叹口气,道:「我这边也差不多,完全问不到当时有看见若棠的人。」 江新东嗯地一声表示自己亦然。 柯黎丝毫不优雅地一脚踩在椅子上,轻轻咬着下唇,开口:「你们知道……若棠姐姐的爸爸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书伶抿抿唇:「伯父、伯母他们……自从若棠失踪之后,就都患上跟精神相关的疾病。我回国后曾想过要照顾他们。去若棠家之后才发现,他们老就搬走了,根本找不到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平安,有没有让人欺负了。」语甫,江新东的身子轻轻一顿,随后佯装没事的继续吃着热炒。 柯黎耸肩,将脚放下来坐好,对着眾人说:「其实,这些年我只要一有空就会回到之前那个地方,看看有没有当时候的在地人,先前出游现在回来之类的,然后,终于有找到一个人。」 她一说完,大家的目光立马转到她身上,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于是柯黎再道:「若棠姐姐……可能真的遭遇到不测。」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书伶的心脏彷彿少跳好几拍,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若是照着那个人这样告诉我的话,八年前,他确实有看见疑似若棠姐姐的小女孩。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被不晓得是谁的傢伙给带走;第二次则是在医院看见那个女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柯黎将话说完,轻轻瞟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童水晶,又环顾了其馀几人。 章序、Caveat(4) 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对于何若棠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现今这个混乱的世代,走失的小孩只有两个下场,不是被人口贩卖的带走,就是已经过世了。 一阵沉默,气氛降到最冰点,彭家行一口饮尽最后的酒,旋身只扔下一句「我先走了」,随后便掏出应付的金额,消失在这间热炒店中,惹得眾人一脸茫然。 俄顷,江新东叹口气,察觉到其他人于彭家人离开后,微变的神色,解释着:「别介意,当年玩游戏的时候,家行一直很自责在回家之前,他明明就听见了若棠说她会躲在哪里,要他别跟大家说,为什么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确认游戏结束,若棠究竟是不是还躲着。」 忆起八年前的躲猫猫游戏,眾人纷纷叹口气。 宋书伶将杯中的酒精液体喝完,跟彭家行一样把应付的金额放在桌上,拎起小包包,跟几人说了声再见后便离开热炒店。 依稀记得早上他们相约的时间是接近十点左右,怎么才一出热炒店,天色竟已灰暗到不行,街道甚至陷入一片漆黑,宋书伶掏出手机来看,猛然惊觉此刻原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她算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走在街道上叹气,只知道……当年那场游戏,是大家心里的痛,一辈子都无法痊癒。 八年前,曾经有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叫做何若棠,跟宋书伶、柯黎、江新东以及彭家行、童水晶是好朋友,还是小孩的他们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烦恼,只知道聚在一起玩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那场毁掉他们所有的游戏,是他们毕生的噩梦,不论是现在安然无恙的宋书伶等人,还是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何若棠,都是一场足以让人无法忘怀的梦魘。 vvvvv 又一次与欧寧商兄妹见面是在游乐园,自从那天将八年间鲜少有交集的眾人相约出来后,他们的关係就宛如回到从前那样,会拌嘴、会玩闹、会一起分享很多很多事情,他们似乎都有了一个同样的默契,就是绝口不提「何若棠」三个字。 当然,在游乐园巧遇之际,宋书伶分别向他们介绍了欧寧商跟怕生的欧茗裳,后者果然如同欧寧商说的那样,记忆力绝佳,即便已经过了将近几个月没有见面,欧茗裳再见到宋书伶时,依然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柯黎环抱双臂见着宋书伶跟欧寧商两人走得几乎肩膀贴在一块,忍不住问着身边的彭家行:「家行哥,你觉得……这个男生适合书伶姐吗?」 彭家行蹙眉,一脸有趣的看着柯黎,学她环抱双手,回应:「根据我专业的判断,我相信是适合的,你看他们两个感觉就是天生一对啊!」 「为什么啊?」柯黎再问。 「这位客官你瞧瞧啊,首先咱先来比一下身高。书伶与他站在一块的话,身高差距不会很大,如果他们突然来个即兴的法式舌吻,这个距离绝对是完美;其次来说一下行为举止,欧寧商身边那个拉着他衣角的女生,据书伶所言,他妹妹叫做欧茗裳,极为怕生,每天每年这样不厌烦的照顾着妹妹,在这种年代实在是难能可贵,好男人已经不多了,由此可见,欧寧商是个温柔的男人。」即使彭家行说话的声音不大,仍能传进欧茗裳的耳里,奇怪的是,似乎只有欧茗裳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松开拉着欧寧商的动作,停在原地不走。 欧寧商察觉到衣上的重量消失,既诧异又着急得赶紧回首张望,以为妹妹走丢了,瞧见欧茗裳原来站到了彭家行的身边,他疑惑地走向她,稍稍蹲低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可以与妹妹平行,轻声问着:「怎么了,裳裳?」 欧茗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没有开口说话。 宋书伶亦回身找他们,眾人因为欧茗裳的驻足而全部停下来。「怎么了,茗裳看见什么想玩的设施了吗?」 欧茗裳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对上宋书伶的眼睛,似乎有听懂方才彭家行跟柯黎说的话,小力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忍着畏惧瞇起眼睛,伸手一把握住彭家行的手,后者尷尬的身子顿了顿。 欧寧商蹙眉站好,笔直的目光投射在彭家行身上,后者立马打了个冷颤,他是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诱拐小朋友的魅力啦,慌张地欲将手缩回,欧寧商见状,忽地伸手拦住。「别!」 彭家行尷尬的呃了声,停住所有动作,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欧茗裳握住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不好意思我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绝对不是我诱拐她的啊……。」 欧寧商闻言,忍俊不禁,拍拍彭家行的肩,说道:「啊不是,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让你别缩手的原因是,裳裳真的从小就很怕生,尤其是这几年,不管跟谁接触她都会怕得跟什么一样,今天她居然这样主动愿意跟你们有互动,我想……就请你们帮我多多看照她,可以吗?」 「啊?这样不会太突然吗?」彭家行眨眨眼睛,看向一旁脸上写着「我就静静地看戏」的几人,有点错愕。 这时,欧茗裳伸出另一隻手,拉住柯黎的小拇指,然后慢慢的变成牢牢牵住她,柯黎赫地倒抽一口气,欲啟唇说话,却对上欧茗裳昂首的那双盈满透明液体的眼睛,她只好叹口气,道:「那个我觉得,可能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多年纪相仿的人,所以……我相信她这样,应该是……没有很怕我啦……对吧?」 童水晶环抱双臂,忍着笑,欧茗裳于同时间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她,那种眼神……实在没有特别讨喜。 江新东则是偏偏头,发现童水晶跟欧茗裳彼此对望的视线似乎鑽出点点火花,连忙尝试接近其与对话,后者这才移开目光看着他:「你好啊,你叫做茗裳对吗?」 欧茗裳微微抖动着双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江新东冒着冷汗,有点失落地开着玩笑:「啊……原来比较怕我是吗?」 欧茗裳像是用尽全力的摇头,松开彭家行的手,颤抖地、紧绷地逼迫自己拉拉江新东,不晓得是强迫自己接近眾人,亦或者其实是太开心而颤抖。 章序、Caveat(5) 江新东温和的笑着:「好棒喔!茗裳,你看,哥哥们一点都不可怕对吗?」感觉到欧茗裳的神经没有那么绷紧,他再道:「你看,茗裳真是好幸福的孩子,哥哥很疼你对吗?」 欧茗裳看向一脸担忧的欧寧商,露出烂灿的笑容,用力点头。 欧寧商欣慰的松口气,揉揉欧茗裳的发丝给予鼓励,他还以为这世界上只以自己会这样,用哄小孩的方法在对待欧茗裳,没想到眼前这个傢伙……倒是挺有能力的。「裳裳,那你还要跟哥哥一起走吗?」 欧茗裳思考了下,放开江新东,又拉起彭家行的手,努力地按耐住自己因惧怕而抖动的声音,开口:「哥哥……走……跟他们……。」 欧寧商嗯了声应着:「好,那你如果害怕了,就到前面来找我,知道吗?绝对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欧茗裳嗯了声点头,重新拉回彭家行与柯黎,眾人这才继续前进。 困惑地看着前头依旧有说有笑的欧寧商与宋书伶,再回头看看走在一块的江新东以及童水晶,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尷尬,柯黎挑眉,小声地问:「家行哥,你说,她怎么就只跟我们啊?」 彭家行一愣,耸肩以唇语说着:「我怎么会知道!」 始终低头走路的欧茗裳仰首,左看柯黎、又看彭家行,嘴唇微微抖动,欲说些什么,却只在片刻发出如蚁般的声音,说着:「哥哥说……伶……很好。」 两人面面相覷,眨眨眼睛表示不解,毕竟未在宋书伶听说欧茗裳说话不流利,突然这样同他们讲话,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欧茗裳再次咬紧舌根,艰难的啟唇:「听见……哥……适合。」 听见?适合?听到关键字,柯黎顿时啊了声,呵呵笑得有点尷尬,问:「所以你是,听见我们两个说的话,然后你哥也跟你说过,书伶姐人很好,你才会想说,试试看接触别人,不要成为哥哥的负担是吗?」 欧茗裳嘟起嘴巴,轻轻笑着点点头。 彭家行尷尬地乾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其实我真的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欸,你怎么听几个字就懂了?」 柯黎另手得意的搓着鼻尖。「那是家行哥你不用心!她说的都是关键字。」 彭家行喔了声,似乎妥协了。 「我问你喔,你今年几岁啊?感觉你好像国中生喔!」一旦掌握到欧茗裳说话的特色,柯黎的好奇心顿时被开了一洞,对这个怕生的女孩好奇、好奇再好奇。 欧茗裳噘噘嘴巴,回着:「十八岁喔。」 柯黎的眼睛霎时瞪得大大的,反问:「你有这么大?」她伸手比画了下欧茗常跟自己的身高,发现对方还比自己矮了几公分,后者的双颊猝然泛起粉红,轻轻点头。她再问:「可是,你是不是营养不良啊?怎么这么小隻?」 欧茗裳的咬咬下唇,犹豫了下才回復:「生病……不敢出去。」 柯黎这才啊了声,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走在前头的欧寧商纵使还是不放心妹妹独自与第一次见面的人走在一块,却没有回头察看,仅是跩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频频蹙眉,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着身后的交谈。 宋书伶自然是发觉到欧寧商的不专注,忍不住询问:「寧商,怎么了吗?瞧你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欧寧商回过神来,赶紧摇头,回着:「不不不,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就只是……有点担心裳裳。」 宋书伶会意过来的点头,不解地问:「既然这样,怎么不把她就带在身边呢?我看你好像……挺担心茗裳的不是吗?」 「担心归担心,可是这是裳裳第一次愿意接触其他人,我觉得还是得让她……适应适应,她不是不想要认识其他更多的好朋友,只是她无法。你有看见,刚刚她居然自动的牵住了柯黎跟家行哥,我看到的时候真的觉得很诧异,可是也很开心。」欧寧商咻地吐了口气,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噗哧一声笑出来,微微仰望着天空:「裳裳愿意跟别人接触,我是真的觉得很开心。真是太好了!」 见状,宋书伶亦展出微笑,学着欧寧商的口气也说了一次:「真是太好了!」 走在几人的最后,其实童水晶一直不是很高兴自己居然走在最后,始终环抱着双臂,不发一语,江新东无奈,伸手揽住童水晶的肩膀,调侃着:「唉唷,我们水晶可是生气气了?你看那脸都胀红了。」 童水晶嘖了声,把江新东的手给拉开,满脸不悦:「新东哥,我怎么就想不明白,我们好不容易一起约出来欸!游乐园啊!我还以为可以就我们几个人好好地玩就好,怎么书伶就让这对兄妹跟我们一块了啊?」 语落,江新东急忙嘘了声,示意她小声点。「你没看见刚刚那孩子的状况吗?你知道书伶一向都很热心的,遇到自己认识的人带着他怕生的妹妹,当然一定会联想到我们这群啊,说不定是希望我们可以帮忙呢!」 童水晶噘噘嘴,反驳:「我们又不认识他们,凭什么要我们帮忙啊?而且,书伶根本也没有问过我们啊,就这样擅作主张,真的是疯了,这自私的性子怎么过了八年还是没改啊?。」 见到童水晶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江新东无奈地笑着,稍加安抚道:「唉唷,没关係啦!反正就当我们在为自己多做一件善事嘛!又没有坏处。」 「当然有!」童水晶驀然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放慢脚步,咬紧牙根道:「我以为今天有机会可以讨论一下,怎么样才能比较快找到若棠。因为这附近就是当初玩躲猫猫的地点,我本来以为柯黎说要来游乐园玩的时候,是因为想要让大家分工商讨一下该怎么寻找当年的路人!他们这样跟着,我们该怎么找!」 童水晶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江新东方忆起这座游乐园位于半山腰,八年前的躲猫猫地点则在山脚附近。「对齁,我怎么都没想到呢?」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江新东的反应,童水晶除了叹气之外,实在不晓得该再给予些什么反应,烦躁地抓着自己的长发。 欧茗裳眨眨眼睛,拉了拉柯黎的手,问:「那个女生……聪明?」 柯黎眨眨眼睛,问着:「谁?」后者微微转头,对上童水晶的眼睛,视线像是碰到滚烫的水般,猝地弹回。柯黎啊了声,顿时明白她在说谁了,道:「水晶她是很聪明没有错,可是因为个性太娇了,所以有时候会特别讨人厌,但是她没恶意的,如果她说话让你觉得很难过、很生气,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欧茗裳摇摇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俄顷,眾人止步于旋转木马入口前头,宋书伶即便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年人,还是喜欢做这种充满梦幻的游乐设施。宋书伶以着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柯黎、彭家行以及童水晶,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他们陪自己一起玩。 柯黎一脸嫌弃地瞪大眼睛摇头。「你休想叫我跟你去坐旋转木马。」 宋书伶将目光转向童水晶。 童水晶别过视线,拉着江新东的胳臂说着:「其实新东哥跟我都想要玩自由落体,我们就先走了啊,等一下见。」 「等……。」一瞧见童水晶他们要到其他地方,欧茗裳突然开口,使眾人感到困惑,只见她松开牵着柯黎跟彭家行的手,小心地走到欧寧商面前,于眾人诧异之际拉起自家哥哥跟跟宋书伶,让他们的手相叠在一起,靦腆的笑着:「伶……玩。」 宋书伶的脸上瞬间泛起莫名的红晕,她有些羞赧地看着欧寧商,后者并不反对,将这幕收进眼帘的眾人才晓得欧茗裳打的是什么算盘。 柯黎嘖嘖地称讚点头。「这傢伙还真的是……够敢欸。」 彭家行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好吧,既然茗裳都希望自己的哥哥跟书伶一起玩的话,那我们就留点空间给他们吧!大家玩自由落体去喔!」 待眾人皆离开他们的视线,宋书伶方跟欧寧商尷尬地看着对方。 欧寧商见状,只笑不语,就这么跟宋书伶相望许久,两人僵持着不晓得是否该主动一些。俄顷,宋书伶欲起唇说话时,欧寧商反而先抬了抬頷,莞尔:「既然他们都这样把独处的时间留给我们了,我想……意思大概也相当明确了。」 宋书伶羞赧地轻轻点头,略为慌张的解释:「你别误会!绝对不是我叫他们这样的喔!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突然就……。」 欧寧商摇头说着没关係,「那……我们就不要辜负他们的好意,去玩吧?我也许久没来到游乐园了。」 宋书伶诧异地咦了声,小心翼翼地问着:「没关係吗?就这样放着茗裳跟他们待在一块……。」 「没关係的,既然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我相信你,所以也信任他们。」欧寧商上前走了几步,让自己可以更靠近宋书伶一些,瞧见对方因为自己的接近又是刷红了脸,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别担心,也是时候该让裳裳稍微交一交朋友了,何况这可是难得有她愿意亲近的人呢!我也相信她。」 即使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欧寧商都这么说了,宋书伶也不太好有再多的意见,只能点头,随后便跟着欧寧商一同去排队。由于旋转木马算是大多数孩童一见就欢心的游乐设施,所以他们两个成年人在排队的队伍里头反而显得有些突兀,欧寧商的眼睛直看着附近的孩子,看着他们喜悦的脸蛋同样笑着。 章一、Remember(1) 柯黎牵着欧茗裳,瞧见她频频回首看望欧寧商的样子,忍不住握紧她的手,想她大概也是第一次与哥哥分开这么久,不管口头上再怎样说没关係,其实心里还是挺放不下的,于是出声安抚着:「别担心,书伶姐跟你哥哥会相处得很好的。如果你是烦恼跟我们这群人不熟,所以有些害怕的话,那你就跟着我就好吧!起码……我听得懂你说什么,你应该也比较放心吧?」 欧茗裳抿紧双唇,低着头不发一语,柯黎能感觉到对方与自己握在一块的手正微微发抖着,猜测她或许是在畏惧,道:「欸,你不要怕啦!不会有事的。」 童水晶喜孜孜地拉着江新东和彭家行蹦蹦跳跳地来到自由落体的排队入口,两位哥哥见这般欣喜的童水晶,像是被渲染了笑容般,心情不禁好起来,双眸溺爱的看着她。 这样的童水晶彷彿有那么一瞬间是何若棠回到他们身边来,江新东在工作人员协助检查安全设备的同时,不自觉的自喃了声何若棠,彭家行倒是没听见江新东讲话,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一个童水晶,不过让人无法预料的是童水晶听见了江新东的声音后,下唇紧紧地咬着,愉悦的眼神瞬间变得混浊且挣扎。 本来是打算将柯黎也一同带过去玩乐,但有碍于柯黎身边带着欧茗裳,因此上去玩乐的人只有他们三个。待在出口位置,柯黎拉着欧茗裳跟自己一同趴在栏杆上,看着哥哥姐姐们于上头不晓得是兴奋还是惊慌,声嘶力竭地尖叫,柯黎便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肚子根本停下来。 欧茗裳愣愣地盯着不断上上下下的三人,眼珠子彷彿被钉在了游乐设施上头,思绪随着游客的尖叫声而跟着高低起伏。「黎……你们……好朋友?」 耳边回盪着哥哥姐姐们的叫声、开心得不能自己的柯黎在听见欧茗裳的问话后,稍稍回过神来,蹙起眉来看着她,回着:「对啊,我们是好朋友,已经认识了……差不多快九年了吧……虽然之间有段时间没有联络,但还是算八年。」 欧茗裳的双眸此刻看起来格外明亮,回首将目光继续放在那三人身上,柯黎耸肩,对欧茗裳的问题有些不解,同样看回三人。 「你看你看!他们那个脸,有够好笑的啦,哈哈──!」不晓得什么时候松开了欧茗裳的手,柯黎毫无察觉,等到她已经笑了片刻,回首过来欲将哥哥姐姐们的丑样分享予欧茗裳时,赫然发现对方竟然不在自己身边,她瞪大眼珠子,有些手足无措的赶紧在附近寻找,见一个人问一个人,这种在路上见人就问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早在何若棠失踪的这几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请问,你有看见大概这么高的女生吗?她看起来差不多国中生的样子,眼睛大大的,穿着素色的衣服跟一件小裙子。」沿路上,柯黎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对方听不懂自己的问话,殊不知内心完全乱得一蹋糊涂,焦急得不成人样,这下子可好,帮别人带小孩,结果小孩不见了,该怎么办。 身后猛然传来童水晶既惊讶又生气的声音。「柯黎!」 柯黎转头一看,原来是在玩自由落体的三人已经结束了,兴许是下来后发现寻不见自己与欧茗裳,也开始在找寻。她慌张的跑向他们,抢在同水晶开口骂人之前带着哭腔道:「那个、那个欧茗裳不见了!我找不到她。」 嘴巴已经张开一半,打算说话的童水晶听见柯黎的话,不小心让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咳咳!你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彭家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好好的吗?」 柯黎大口大口的吸气、吐气,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回着:「一开始是跟我在一起没错,可是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松开我的手,我就只注意到你们,等我回过神来,她就不见了!附近的路人我全都问过了,他们都说没看见。」 江新东抿紧唇,率先掏出手机来拨打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待对方接起来后,他小心地说着:「书伶,欧寧商在你旁边吗?」 「咦?现在没有,寧商去逛纪念品店了,我刚从厕所出来,正要去找他呢!」宋书聆听出了江新东口中似乎带着微微的紧促感,忍不住问:「怎么了?难道是茗裳发生什么事了吗?」开门见山的就问中了点,江新东嗯了声做回应。 「欧茗裳走丢了。我们会把她找回来,你先拖点时间,别让欧寧商说想跟我们会合,知道吗?」简单的交代完,江新东蹙眉收起手机,随后看着柯黎:「没事,小黎你先别自责,说不定她只是回去找哥哥了。」 童水晶吐槽:「怎么可能是回去找她哥哥了!不是说她很怕生吗?游乐园人这么多啊!她怎么可能会想去哪都没跟柯黎说啊!真是疯了啊!」她瞪向柯黎,环抱双臂,似乎没有打算帮她一起解决问题。 柯黎见状,气呼呼地回瞪着她,正准备开口驳斥就让江新东给打断了。 「好了,这时候不是责怪谁的时间,我们这时候应该要合作一起找。」江新东伸手拍拍柯黎的肩,眼神里也带着不捨,灭了灭焰火甚大的两人后,旋即对着眾人说道:「我们先分头找吧,游乐园就这么大,人潮这么多啊,如果真的是走丢或是被带走,一定会有人看见的。」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我们对着时间,游乐园结束营业后就在大门集合,差不多是五点半左右。」 「好!」 另方面,刚掛完电话的宋书伶一抬头恰巧对上买完礼物的欧寧商,瞧见对方愉悦的迈着步伐,手里拎着小袋子,嘴角掛着一抹笑容,她霎时有点不知所措。 「小伶,你好了啊?」欧寧商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开心。 宋书伶嗯了声点头。「寧商,你怎么听起来……好像心情特别好啊?」 欧寧商轻笑了声,举起另手,小心翼翼地抓起宋书伶的手,瞧见对方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脸红,于是带着笑说道:「觉得今天是个相当值得让人就这样一直笑着的日子,不晓得为什么,总感觉今天似乎一出门就该这么乐呵呵的笑。」 「嗯?」欧寧商停下脚步,宋书伶亦然。 「最值得庆祝的点是,今天裳裳终于愿意自己接触别人了,我相信这么一来她会越来越好,小小的突破对她来说就是跨出了一大步。」也许是看多了什么知名偶像剧,在欧寧商紧紧牵着宋书伶的同时,她竟有种自己正身歷其境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得彷彿随时都可以撞破她的心房。 章一、Remember(2) 欧寧商抬手替宋书伶将遭风吹乱的发丝勾回耳后,笑道:「而且感觉今天,裳裳很喜欢你喔,因为她很努力地记得你,还让我们这样……」他拉起与宋书伶交扣的手,再言:「我想……可以找到一个让裳裳喜欢,我也喜欢的女生,真的是太好了。」 宋书伶回应一个灿烂的笑容,犹如艳阳下那朵闪着光辉、独一无二的花。「是嘛,这样……真是太好了对吧?」 欧寧商领着宋书伶的手,脚步轻盈得能直接踩上云朵。「本来我还挺担心,裳裳如果不喜欢你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必太担忧了。」 「这样……应该算不错吧?」 「对啊,其实之前就很想要这么问了,只是担心裳裳无法接受,可是现在这样,我怕在不说的话,就来不及了。」欧寧商说话的口气相当凝重,惹得宋书伶的心跳加数,差点就摀住他的嘴巴让他不要说,就担心欧寧商说出的话是她不想听的,怎料欧寧商想说着居然是:「书伶,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虽然在你跟裳裳之间如果要我做个选择,我还是会以裳裳为优先,可是我会尽我全力将最好的都给你。」欧寧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把牵着宋书伶的手握得更紧,不允许她说不、不容许她拒绝。 宋书伶一愣,这才松口气,羞涩的点点头,笑得很甜,像是吃了好几颗黏牙的糖,任人看了都会忍不住一块沾上她的喜悦。 欧茗裳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不管眾人怎么寻找,都没有满意的结果,眼见距离游乐园闭馆的时间逐渐逼近,眾人越来越着急,重新回到集合的地方,江新东以及彭家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提出意见。 「我觉得她如果真的不是在游乐园里面,那一定就是跑到外头去。这间游乐园位于半山腰,如果真的独自到外面去的话,真的会很危险,她会找不到人帮忙的!」彭家行说话的语速很快,让人以为他会咬破舌头。 江行东拿出手机,发了封简讯给宋书伶,让他告诉欧寧商,欧茗裳主动提议要跟他们待一个晚上,回想了下上午欧寧商瞧见欧茗裳主动接近他们时的雀跃以及放心,江新东便大胆猜测欧寧商这次绝对也会同意,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人了。 童水晶难得气喘吁吁地开口说话,看得出来她即使表面上没有很愿意帮忙,实际上仍然相当担心欧茗裳的安危。「就这么办吧!找欧茗裳的同时,问问有没有人看过若棠!」 本来就已经相当紧绷的气氛,在童水晶提到何若棠名字的瞬间,更接近零下,空气彷彿停滞,几人面面相覷,没有人敢说话,这反应让童水晶非常恼怒,忍不住斥责着:「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当年找何若棠的时候就没有这么谨慎着急,就连宋书伶那笨蛋都搬走了,一个个都散了!你们到底想要逃避什么!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完全不熟识的傢伙,你们反而担心得跟什么一样!」 江新东蹙眉,拉了拉童水晶的衣袖。「水晶,没有人说不会一起找,当然是可以顺便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若棠的下落,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欧茗裳,不然你让我们怎么跟她哥哥交代?」 彭家行在一旁撇着嘴巴,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对江新东的发言很不谅解,。 童水晶甩开江新东的手,做了几次深呼吸,以着听不出高低起伏的声音反问:「现在就想得到要跟她哥哥交代,为什么八年前不这么想呢?为什么当时候没人想到何伯父跟何伯母呢?把话说的好听谁都会,重要的是到底做不做得出来。」 感受到童水晶眼睛喷射出来的火焰,柯黎连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道:「好了好了,与其在这边吵架,不如赶紧动身,可以多点时间啊!」 童水晶重哼了声,旋身二话不说地往游乐园出口走,其馀人见状,赶紧跟上。 一路上都全神贯注地察看附近是否有诡异、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人出现或是驻足逗留。片刻,江新东收到了宋书伶的回覆简讯,表示欧寧商非常同意让妹妹跟他们待一个晚上,还希望如果妹妹有不寻常的地方,还请他们多多见谅。 「新东哥,怎么样了?」柯黎凑上前问道。 江新东亮出与宋书伶的讯息,无语地道:「这个欧寧商……到底多希望妹妹跟别人玩在一起啊?怎么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柯黎边说,心里头边鑽出一阵酸涩:「今天聊天的时候听欧茗裳说,她小时候生病,所以不敢出门,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让欧寧商一直很不放心,这次会主动跟着我们的,除了让哥哥跟书伶姐一起玩以外,就是希望哥哥可以对她放心。」 彭家行嘖了声,搔搔头有点躁鬱。「可是现在完全对欧茗裳的下落没有线索,你们看都已经六点了啊!这该怎么办才好,晚上的山边可是很危险的!」 于寻找欧茗裳的过程中,大家早已汗流浹背,身心疲惫不堪,飢肠轆轆的只要现在出现什么食物,马上就可以吃的很香。一向注重衣服的童水晶,此时衣上正晕染着不少的泥土,不晓得是何时沾到的,这让她十分不悦。 「我们先看看附近有没有民宿还是什么能借住的地方吧?说不定欧茗裳就在那里呢!不然她是能跑到哪里去啊?」能够清楚得看见大家的额头不时流下斗大的汗珠,江新东作为其中最年长的哥哥,理当也觉得不太忍心。 「说的也是,现在都这么晚了,先这样吧。」 瞭草的结束几个小时充满忧心地找寻,柯黎的心早已泛起疲倦之意,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天还会这么用心地找一个人,因为这附近是她经常有空间时间就来打探何若棠消息的地方,自然知道哪里有能借住一晚的民宿。 领着眾人来到民宿,才一推开门,在整理柜檯的民宿老闆娘便对她露出笑容,走向她,轻笑:「小黎你又来了啊?」 柯黎点点头说着是的,再道:「今天我跟朋友想在这边住一晚,老闆娘你们这里还有空的房间吗?」 老闆娘这才注意到柯黎身边跟着几个人,走进柜台察看住宿登记,莞尔:「当然有啊,不过只能需要你们挤一挤了。」 柯黎回头以眼神示意眾人,见大家都没有太多的意见,索性点点头,许久未曾像这样的奔波,大家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吃顿饭。 章一、Remember(3) 老闆娘欲旋身带着他们到房间时,猛然想起一件事,赶紧转头过来告诉柯黎:「小黎我跟你说,今天来了一个小女生,她看起来只有国中生年纪,然后眼睛大大的,我是没看过她啦,可是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我想大概之前住在这附近过,她就在你们隔壁,你到时候可以去问问。」 闻言,柯黎睁着眼睛,喜悦怎么藏都藏不住,对于何若棠的下落又重新燃起一线生机,连忙点头谢过老闆娘,开心地握紧拳头,旋即又与老闆娘寒暄了几句。 瞧见老闆娘与柯黎的互动如此热络,童水晶走到柯黎身侧低声问道:「你经常回到这边来找若棠?」 柯黎嗯了声点头。「因为,我相信这附近绝对有线索的,所以就请老闆娘在游客中帮我多留意一下。」 彭家行展出讚许的笑容,道:「做的真好!」 「辛苦你了,小黎。」江新东悄悄地松了口气,不晓得所谓何事。 跟着老闆娘经过长廊时,柯黎听见身后传来有人咚咚咚地奔跑声,迫不及待的感觉使她回首察看,同时,他们的耳侧都传来了一个声音,接着柯黎的衣角就被人抓牢。 「抓到你了,黎。」 「抓到你了,黎,换你当鬼!我要躲起来,伶,你在哪里?快来,换黎当鬼了喔!」 两道声音明明听起来如此不同,却莫名的融合于一块,盘旋于眾人耳里,硬是勾起那段他们最为难忘的深处记忆,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柯黎下意识地沿着抓住自己的那双手看去,赫然发现是他们一直在找寻的欧茗裳!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最先回神过来的是童水晶,她吃惊地瞪大眼睛,就连说话的声音亦因为诧异而跟着破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茗裳露出甜甜的笑容,感觉相当得意,咬着舌根,试着把话说得完整:「跟大家住……查到……这里!房间两……跟黎、晶……,哥哥们……隔、隔壁。」似乎没有明确地说出想表达的,她略为自责地看向柯黎,指望她能替自己解释。 空气彷彿停滞了。 童水晶环抱双臂,面露不悦,今天为了她,害得他们浪费多少时间,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到底有谁知道要怎么做?「呃……所以有人能翻译一下吗?」 「她的意思是,应该是想跟大家一起住,然后就找到这个地方,预订两间房间,我跟你还有她一间,另一间是新东哥和家行哥。」柯黎伸手拍拍欧茗裳的肩膀,像是告诉她没关係,问:「是这个意思吧?」 柯黎又一次听懂自己想说的,帮欧茗裳解围,她顿时用力的点点头,一手拉着柯黎、一手拉着彭家行,朝着老闆娘笑得灿烂,旋即自顾自地将两人向前带。 「咦?原来你们认识她啊?」老闆娘满头雾水的看着三人就这么慢慢离他们越来越远,偏头问着江新东,见对方点点头后,她不禁讚叹着:「这孩子对你们真好啊。」 「什么意思?」童水晶、江新东和老闆娘漫步于后头。 「她大概是下午的时候来的,我就觉得面生面生,她就是刚刚我跟小黎说的人,不过这样小黎大概又要失望了吧?」老闆娘叹口气,自喃:「小黎也真有心。」 童水晶翻了几个白眼,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到了民宿,所以他们才会怎么找都找不到吧?可是欧茗裳的讲话方式那么的……不清晰,老闆娘是怎么听懂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问:「不是,老闆娘,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老闆娘一愣,呵呵轻笑,说了一句三八,又言:「当然是听得不太懂啊,那孩子说话不太流利,我们沟通很久,她似乎也觉得很抱歉,所以就乾脆跟我借了笔跟纸,上面写着要订两间房间,想跟朋友一起住,还要求要订两间最好的房间,因为第一次跟朋友出来玩。」老闆娘边解释,边拿出口袋里,欧茗裳亲手写的纸条交予江新东。 带着两人来到欧茗裳预定的房间时,房门轻轻敞开,里头传来微微的光线,甚至能听见里头隐约传来嬉闹声,先到的三人已在里头开心地玩耍。 江新东推开房门,不禁倒抽一口气,房内的摆设相当罕见,是间一楼有一张双人床,而二楼则有两张单人床的楼中楼,连接一、二楼的并非经常看见的楼梯,反倒是一个小型的溜滑梯,整间房间的佈置就像是娃娃房,走得是可爱的风格,只差没有球池增添稚气,找回眾人的童年罢了。柯黎、彭家行已经开始拿起柔软的枕头在玩,而欧茗裳则是独自一人看着他们两个玩,照样笑得很开心。 「好了,就是这里了,这间跟左边那间房间是她订的,那……你们后来要订的那间房间,还需要吗?还是要退房呢?」老闆娘进到房内,把所有灯都打开,拉开窗帘让他们能瞧见窗外的景色。「虽然我跟小妹妹说过了,可是再跟你们说一次好了,这间房间的位置很好,早上早点起床的话可以看见日出,晚点还能看见游乐园的人潮……。」 老闆娘一一解说完毕,另外又提了晚点会供应自助餐,让他们可以准备准备后到中庭来,方转身将门闔上离开。 江新东抱着木藤椅上的坐垫,方才都在跟老闆娘聊天的缘故,忘记了他们此时浑身汗臭,直到整间房间只剩下认识的彼此,阵阵淡淡地汗味轻飘飘地散出,他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笑着:「这下可好了,我们可都没带衣服来换呢,等等问看看有没有洗衣机,大家先穿浴袍凑合凑合吧?不管有没有要在这边多玩几天,还是得先把今天给解决。」 话一出,几人方意识到今夜的住宿太过临时,根本没有间馀的时间能够买换洗的衣物,就连纸内衣、纸内裤都没有,柯黎和彭家行尷尬地放下枕头,默默地退下床,并且与床距离好一段。 「对不起,我们用脏床了。」彭家行吞了口唾沫,拍拍凌乱的床整理了下。 欧茗裳哼哼两声笑着,得意地主动起身拉着江新东来到靠近浴室的角落,江新东猛然发现那里有大概行李大小的牛皮袋子。「这是?」他满头雾水的看向欧茗裳,后者甜甜一笑示意他查看,他方不解地弯下身子去翻了下,突然笑出声来。 童水晶觉得今天是她最衰的日子,再加上没有新的漂亮衣服可以穿,现在她还真的是笑不出来,因此听见江新东的笑声时,无名火都上来了。「新东哥,你笑什么啊!」 章一、Remember(4) 江新东跟欧茗裳合力把牛皮纸袋给提近,他示意欧茗裳到旁边坐着休息,因为才这么短的距离搬物,他就看见了欧茗裳一张小脸胀成猪肝色,呼吸微乱。 彭家行和柯黎交换了眼色,两人慢慢往牛皮纸袋靠近。「新东哥,这是什么啊?也太大一袋了吧?」 江新东嘿嘿两声坏笑,拉开牛皮纸袋让他们可以看得清楚,随便就从中拉出一件看起来不便宜的连身洋装藏于身后,悄悄地走至满脸不悦、滑着手机童水晶面前,亮出那件亮丽的的高级洋装,道:「水晶你看!有漂亮的衣服耶!」 见状,童水晶诧异地合不拢嘴,不知道因为笑得开怀,还是震惊到无法反应,霎地尖叫了声,将手机精准地丢到床上,一把抢过江新东手上的衣服,吃惊到说话有点节巴。「新东哥!这、这是……这是最新流行,超级、超级、超级贵的衣服啊!我、我真的,我真的都买不起了啊!你怎么会有这件!」 瞧见童水晶欣喜欲狂的模样,江新东不禁莞尔,朝着欧茗裳招招手,后者会过意来,揪着衣角怯怯地走过来,他道:「这时候,大家该感谢的是茗裳,你们所看到的这些衣服都是茗裳给的喔!我刚刚稍微翻了下衣服数量,其实够我们住差不多一个多礼拜,就连基本的贴身衣物都有……啊哈哈,有点小害羞。」 闻言,童水晶立马止住笑容,即使再怎么对欧茗裳不满,但所有怒气早已在欧茗裳准备新衣后咻地散去。「那个……谢谢你。」 听见童水晶向自己致谢,欧茗裳开心得摇摇头,再次试图把话说清楚:「希望……晶……喜、喜欢,那好!」 柯黎蹙眉,边观察童水晶的神色,就怕她听不懂欧茗裳的意思,不小心又动了怒,这样对欧茗裳来说简直是二度伤害,欲啟唇替她解释时,童水晶微微抬高手,抢先道:「没事,我听得懂她这次说的是什么意思。」 欧茗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相当意外,不过还是愜意地勾起嘴角。 「你想说,希望我喜欢就好,对吗?」童水晶叹口气,看见欧茗裳用力的点点头,她都怕对方会把自己的头给拧断了。「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先赶紧洗洗澡,休息一下,老闆娘不是说有晚餐可以吃吗?等等六点半的时候,再一起集合过去吧?」 「好!」 彭家行跟江新东个别自牛皮纸袋内将欧茗裳替他们准备的衣服给抱回隔壁房间。临走前,彭家行特意把柯黎拉到一边,看着童水晶慢慢释出善意,开始仔细的观察欧茗裳说话的特点,他低声问道:「虽然这么说真的很不对,可是……这个欧茗裳到底什么来歷啊?不是说怕生吗?怎么感觉比我们还熟悉这里,还有这些衣服,我们穿上去会整个看起来高级好几万倍欸!」 柯黎抿抿唇,凭着印象回道:「我之前听书伶姐说,欧家超级有钱,所以我觉得这些衣服真的不算什么,说不定在他们眼中连塞牙缝都不够呢!」说完,她环抱双臂,谨慎地盯着欧茗裳瞧,又言:「其实,关于『怕生却可以找到这里』这点我也相当……困惑。」 彭家行说了声是喔,随后苦恼地搔搔头,问:「还是……找个时间跟书伶通个电话吧?我真的觉得有点奇怪──最怪的是那个欧寧商。」 片刻,童水晶着新衣走出浴室,冲去满身汗臭,精神抖擞的上前试探性地拉起独自坐在旁边看彭家行跟柯黎的欧茗裳那纤细的手,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顿,随后颤抖得厉害,她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轻声安抚着:「别怕,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握手而已,我相信你会习惯的,你都敢跟你哥哥握手不是吗?」 欧茗裳咬紧下唇,彷彿在压抑着什么,微微点头。 柯黎结束了与彭家行的对话,自牛皮纸袋拿出新衣裳欲到浴室洗去一身疲惫,馀光瞟见两人的互动,疑惑地止住脚步。「水晶,你在干嘛啊?」 童水晶回过神来,看见柯黎手中的衣服,问:「你要去洗澡喔?」后者点头,她再道:「那你要注意一下那个莲蓬头喔,因为莲蓬头好像是新式的,呃……跟一般那种用上抬的不一样,要慢慢转,不然水会突然喷出来。」 「好。」柯黎眨眨眼睛,见童水晶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次:「你在干嘛啊?」 童水晶喔了声,道:「想说,虽然真的对她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毕竟她让我穿了好看的新衣服,所以就是跟她小小互动了下,说不定其实我们可以很合。」 柯黎一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说着:「你小时候跟大家的第一次见面也都这样啊!尤其是若棠姐,她可是对你有耐心得很呢!」语落,柯黎的笑瞬间凝聚于嘴角,总觉得房内的气氛被她短短的一句话搞得很糟糕。「啊……我先去洗澡好了。」 欧茗裳是不懂为何在柯黎说完话后,她感觉到了童水晶抓住她的手猛然一缩,像在强忍着什么,只是在听见柯黎说要去浴室时,童水晶方稍稍缓和,又一次提醒:「别忘记莲蓬头要用转的啊!」 柯黎应了声知道了,随后便踏进浴室,她大大的叹口气,把换洗衣物皆先置于掛在墙上的铁栏杆上,双手轻撑着洗手台,望着镜子内的自己吐口气,随后捧起水来泼在自己脸上,脑子一片浑沌,她只想让自己浮躁的思绪可以冷却一点。 「若棠姐……八年了,你到底在哪里?」盯紧洗手台的镜面,柯黎不由得叹口气。其实,之所以会选择三不五时就回到这里来打探何若棠的消息,不仅仅是因为附近就是当年他们这群孩子玩躲猫猫的地方,而是,据说这里有游客曾经看过何若棠的踪跡,因此柯黎不敢轻易的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脑海中关于何若棠的记忆不曾消失过,柯黎打开水龙头让水不断随着被埋藏的深处回忆涌出,多想要让时间再来一次,如果可以重来,就能避免掉一切,可惜的是……这从来都不是一种可能。 「黎,我们等等结束之后,就要回家了吗?」 「黎,我跟你说啊!我爸妈今天要来载我喔!他们说明天要再带我来游乐园一次!好喜欢我爸妈喔!」 章一、Remember(5) 「黎,这里好黑喔,如果等等我躲起来,你一定要赶紧来找我喔!」 何若棠稚嫩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的浮出柯黎的脑袋,她瞪大眼睛、咬紧下唇,略为失神地与镜子内的自己对望,彷彿空洞无法被填满。柯黎眨着眼睛,心绪终于得到暂时的缓解,欲旋身准备开始洗澡,何若棠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有如幻象,驀然出现于镜子的另一边,啪地一声打在镜子上,旋即消失,彷彿不曾存在过,仍吓得柯黎放声尖叫。「啊──!」 柯黎的声音很显然的穿透了两间房,待在外头的童水晶急忙敲着浴室的门,怎料里头的柯黎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好使劲撞开浴室的门,随后江新东与彭家行亦跟着进来察看,此时的柯黎脸色仓皇的摀着嘴巴,跌坐在门边,视线看似失焦却紧紧地盯着前方。 童水晶慌张的蹲下身来,拍拍呼吸紧凑的柯黎,协助她顺过气来,几人就这么挤在浴室门口,柯黎连话都无法说清楚,只是不停的发抖,江新东乾脆打横将其抱出浴室,欧茗裳呆滞的整个人缩在椅子里,不晓得该做些什么反应,可见方才柯黎的叫声同样也影响到了她。 「小黎,你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江新东抽了几张面纸,将柯黎脸上沾的水珠给擦掉,耐着性子问了好几次同样的问题。 童水晶蹙眉,猜着:「不是叫你小心莲蓬头了吗?你该不会是刚刚又用抬的了吧?还是转太快,水喷出来被吓到了啊?」 彭家行白了童水晶一眼,反问:「水晶,真的是会被你弄得哭笑不得欸!如果你被水吓到,有可能会这样这么浮夸吗?」 童水晶想了想,好像还真的……不会啊,索性撇撇嘴。 惊魂未定的柯黎压根儿无法与他们对话,约莫过了十分鐘之久,她才平復情绪,吞了口唾沫说着没事。眾人面面相覷,虽然对于柯黎口中的「没事」尚有疑虑,不过看样子,她似乎不打算明说,他们亦不想要勉强。 彭家行搔搔后脑杓,若有所思着。江新东看向童水晶,又回眸对上柯黎甫抬起的眼眸,轻声问道:「小黎,你没事吧?」 柯黎嗯了声,伸手拭去额上的冷汗。「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彭家行掏出手机来看时间,现在是六点四十分。他道:「刚刚老闆娘是不是说过晚点会供应自助餐?如果小黎没事的话……要不我们就先去吃个东西,顺便当压压惊吧?」 江新东点头附和,柯黎叹口气,对于不久前的画面仍心有馀悸,馀光瞄见缩在一边的欧铭裳,那双泪眼无辜的双眸正写着畏惧,她尷尬的起身走向她,伸手拉住欧茗裳,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刚刚你也吓到了吧?」欧茗裳犹豫了下,轻轻点头。柯黎再言:「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你饿了吗?一起去吃饭吧?」 「好……黎……不怕。」欧茗裳咬着下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彭家行蹙眉若有所思着,总感觉有那里不对劲,可他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他唯一能肯定的一点就是,欧寧商跟欧茗裳这对兄妹绝对有着什么秘密。 江新东呼喊他到中庭吃饭的声音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或许是被柯黎吓得不轻,即使欧茗裳没有多说什么,沿路上她却只拉着彭家行。 来到中庭,已经有不少的游客在吃着晚餐,中庭自助餐的摆设大概就是在连接走廊的楼梯附近架上三张悬空掛着的桌子,于上头摆放十几道菜餚供人享用,距离餐桌的五十公尺处有个类似古代后花园的小鱼池,能让游客边吃饭边欣赏月色、看着池内小鱼自由悠游的欢乐样子。 端着餐点来到小鱼旁的位置上,几人坐在一块,忘记是谁先开始提起小时候他们喜欢玩的东西、喜欢聚在一起做的事情,感叹着今天这样的日子少了宋书伶真的是太可惜了。 欧茗裳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嘰嘰喳喳的聊天,在某个时段睏了,便趴在桌上小瞇,童水晶见状,示意眾人接下来的交谈必须放轻音量。 彭家行会过意后,率先啟唇表达个人意见:「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跟欧寧商和欧茗裳见面,可是你们不觉得……欧寧商冷静得过分吗?」 江新东点头,顺着彭家行的话继续说着:「他明明就说过妹妹怕生,可是为什么妹妹待在一群陌生人的身边,他没有任何的畏惧,甚至一通关心的电话都没有打来,难道就这么相信我们不会搞丢他妹妹,或是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吗?」 童水晶环抱双臂,附和地道:「最严重的一点是,书伶现在跟欧寧商在一起,万一欧茗裳只是幌子呢?万一欧寧商其实真正的目标是书伶那该怎么办?」 柯黎嗯了声表示同意童水晶所说的话。「书伶姐会很危险。」 「那现在该怎么办?拿欧茗裳跟欧寧商换人?」彭家行咬着下唇,索性掏出手机来拨了宋书伶的电话,本以为对方被欧寧商缠着根本没办法接电话,岂料才一拨出去,宋书伶声音便自手机另头传来,而且泰然自若的不像是有发生事情。 「咦?家行哥,怎么了吗?」 彭家行眨眨眼睛看向眾人,掩着手机小声说着:「书伶接了。」 「喂?家行哥是你吗?」见没人回应,宋书伶又问了一次。 「啊啊,是我,是我。那个小伶……欧寧商在你身边吗?」彭家行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就怕欧家兄妹真的有什么诡计,会让宋书伶遭遇到危险。 宋书伶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疑惑,就在眾人全神贯注于手机另头的声音时,彭家行的肩膀猛然被拍了一下,他吓得整个人弹跳起来,眾人的目光这才跟着望后看,同时的倒抽一口气。 因为正与彭家行通话的宋书伶,此时就跟欧寧商一起出现在彭家行身后,宋书伶掛断电话,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啊?出了什么事吗?」 「呃……。」彭家行又是眨眨眼睛,摇头说着没事。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童水晶自隔壁桌拉了两张小凳子给他们,以眼神示意着欧寧商,他妹妹就趴在这里休息,让他们小声点。 欧寧商轻轻点头。「不好意思,今天一整天都给你们添麻烦了。」语落,他上前弯腰,一把将妹妹打横抱起,酣睡的女孩似乎不被这突如的举动给吵醒,而是待在欧寧商的怀中重新找个舒服的地方。「那个,请问裳裳今天一天还好吗?」 「还可以吧!」童水晶瞇着眼睛,再问:「你们今天也住这里?」 欧寧商微笑点头,应着:「是的,今天带裳裳到这里玩的时候,就已经先预约好了民宿。」 「咦?可是,茗裳说她今天跟我们睡啊!」柯黎的头上顿时出现几个大大的问号,忍不住回头看向童水晶,后者一样一脸茫然。 欧寧商失笑,眼神柔柔的,回道:「大概是因为裳裳很想要跟你们一起玩吧?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交到这么多朋友。不过很可惜,她今天已经叨扰你们一天了,我该把她带回去了。」 柯黎呃了声,不自觉地点点头,欧寧商的眼睛彷彿是能下咒的瞳术,既柔和又充满着无尽的空洞,让柯黎感到不舒服,连忙别过头不与他对视。 江新东见着宋书伶平安无事的站在欧寧商身侧,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望着欧寧商怀中的欧茗裳,礼貌性地一笑:「那个,欧先生,也许这样跟你说话不太礼貌,但是我真的有几个问题想知道……你的看法为何。」 欧寧商一顿,眨眨眼睛,似乎知道江新东的疑问,微笑道:「请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寧商即可。我想新东哥应该对于今天我们初次见面到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何明明自己的妹妹如此怕生,却还放任她一个跟刚认识的人相处。」 江新东微微瞇起眼睛,看来欧寧商对于自己的行为也并非不小心,听着他说话的语调,倒也不紧张,难道是他刻意安排的? 不等其他人再次开口,童水晶已经抢先一步说话:「其实这个问题也不只有新东哥想问,我们大家也都很想要知道。欧寧商先生,看的出来你相当疼爱妹妹,但是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欧茗裳会被我们卖掉还是怎样吗?我相信照理来说,你会超级担心,而不像今天这样。」 欧寧商一愣,似乎没料到童水晶会这么指出他的问题来,不过他也没有生气,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回道:「在这边我要先跟各位说声抱歉,让你们忧心了。其实在裳裳的鞋子、发饰或是手环上,我都有安装特殊的追踪器,方便找到她。对于你所言,是的,我是很疼爱裳裳,但是她自小就有生病的关係无法自由交朋友,所以我才会试着让她这样跟着你们,我认为这样可以改善她口吃以及说不清楚的缺陷,况且我相信小伶的朋友们,这就是我之所以会放心让裳裳与你们同行的理由,再者,万一她真的出事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知道。」 眾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欧寧商一句「相信小伶的朋友们」瞬间将他们的地位捧的特高,江新东的困惑方稍稍得到答案,不过在欧寧商的言语中仍觉得不对劲,却找不出有疑虑的点,只好暂时作罢,彭家行不发一语,目光始终盯着欧寧商。 一旁的宋书伶见气氛尷尬,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房间去各自休息吧?听说晚点这边会有什么夜景可以看呢!我们快回房间准备一下吧!」 童水晶叹口气,本还打算说点什么来痛骂欧寧商,但看在宋书伶的面子上,只好先这样了,身为大哥,江新东自然是查觉到宋书伶欲转移大家注意力,同样叹了口气,催促着大家快快回房。 章二、刚开始的游戏(1) 而独留于原地的欧寧商抿紧唇,盯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感觉到怀中的女孩如同小虫般微微蠕动,就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无奈地啟唇:「裳裳,既然没睡着,就起来跟哥哥说说,你今天一整天到底做什么。」 欧茗裳委屈的揪紧欧寧商的衣襟,不敢抬头看向哥哥。 欧寧商耸肩,叹了口气:「行,你确定你现在什么都不说吗?虽然我是不晓得你心里究竟怎么想,可是我也觉得疑惑,八年来不管带你去什么地方,你一句话不说就是不说,怎么才遇见小伶他们,就这么自动了呢?」 欧茗裳咬紧下唇,小声地回着:「因为……哥哥喜欢……伶。」 闻言,欧寧商睨着自家妹妹,无奈地再叹口气,纵使兄妹俩感情好,可欧寧商怎么也不会相信欧茗裳会因为这种理由而接近他们,于是再道:「裳裳,不要对我说谎,等你哪天想说了,就老老实实告诉我吧!」 欧茗裳没有再开口。 江新东做了一个噩梦,那个关于八年前的噩梦、那个攸关到他最疼爱的邻家妹妹生命危险的噩梦,已经忘记是第几次在梦中看见何若棠,江新东甚至以为自己找到她了,兴奋地在梦里大吼大叫。 只是很可惜,这终究是场梦,梦醒时分……何若棠照样下落不明。 场景是在八前年他们一起玩躲猫猫的地方,皎洁的月色微微笼罩着这片漆黑中仅剩的那抹人影,小小身躯于此时显得格外寂寞,孤立无援的模样惹人心痛。梦中的何若棠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看不见江新东就站在她的面前轻轻拥抱着她、听不见江新东的声音正说着对不起……又或者该这么说──这个噩梦里,江新东彷彿根本就不存在,就像那时候一样,反覆重现当年他们丢下何若棠后,何若棠的心有多焦虑、多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不找我了?」 梦里的何若棠仍旧保持着八年前、十岁的稚气样子,是那么的纯真可爱、是那样的天真活泼,可是却引起江新东一阵痛哭流涕,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 「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呜……这里好黑……黎怎么还不来找我?伶呢?」 何若棠焦急、惶恐不安的声音回盪于江新东的耳际,魔音传脑的不断提醒着江新东该去找她了,但只有江新东自己知道……他们再也找不回何若棠。 「新东哥、家行哥……你们在哪里?呜呜……我害怕……哇啊啊──!」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色娃娃,何若棠一张可爱的脸蛋哭得像花猫似的,眼泪跟鼻涕几乎糊成一块,若是认真瞧的话,反而有些狰狞的可怕。 「若棠……新东哥在这……在这啊……。」又一次听见何若棠呼唤自己的声音,江新东赶紧三步併两步的朝着何若棠走去,张大双手欲紧紧抓牢她,然后说着「别怕,新东哥找到你了」,可惜的是,自己就宛如没有躯壳的魂体,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抓不了。 「新东哥……你在哪里?」眼见何若棠漫无目的的越走越远,江新东的心便隐隐作痛。「新东哥,你在这里,原来……你居然在这里。」 何若棠说话的语气驀然转为一种无比冰冷的嗓音,像是掐着自己的咽喉所发出的声音,略带着颤音,又说了一次:「新东哥,你在这里。」 这句话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 江新东错愕的抬首对上何若棠的眼睛,原先的那双清澈透亮瞬间被一片鲜红覆盖,月色逐渐被黑色的云朵取代,腥红的眼睛甚至带着红光,活像恶魔般死死的盯着江新东。 「若棠……?」江新东诧异得无法言语,下意识地向后爬,这种莫名的压迫感就宛如只要何若棠接近自己,他就会瞬间烟消云散。 何若棠一步步走回江新东面前,以着无法判断语气高低的声音开口:「新东哥,既然你在这里,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找我?我一直在等着你们啊!可是……既然你们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呢?看戏吗?看着我有多可悲?」 江新东瞪大眼睛,哑口无言。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连玩一个游戏都要这样害我?」何若棠越说越生气,最后发狂似的放声尖叫,高声呼喊着「为什么」的声响不停自整个空间的缝隙鑽出,刺穿江新东的耳膜。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 何若棠歇斯底里地大声嘶吼着,硬是勾起江新东内心深处的愧疚、不安以及更多更多的迷惘,乌黑的瞳仁彷彿吃掉了白色,呈现一种深得见底的暗潮。 vvvvvv 「新东哥!」 谁在叫我?为什么这里这么黑?为什么没有人? 「新东哥!新东哥!」 新东哥,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为什么呢? 你在看戏吗?看着我一个人有多么寂寞、多么痛苦,这样你会比较开心吗? 「新东哥!江新东!」 「!」江新东猛然睁开眼睛,冷汗涔涔,有如溺水的求救者,拚命只为汲取一丝氧气。 「新东哥!」 江新东猝然起身不慎撞到映入眼帘的同房兄弟彭家行,一股陌生的液体流动感自腹腔向上衝刺,他连忙找来房间的垃圾桶,呕地一声将首几乎埋进里头,虽然并未吐出什么来,口腔的噁心仍久久未散。对方大汗淋淋的样子让彭家行感到不对劲,他忍着被撞到的疼痛,小心翼翼地伸手拍拍兄弟的背脊,轻声问着:「新东哥……你还好吗?是做了恶梦还是身体不舒服了?」 胃酸就快被江新东呕出来,他方感觉舒坦一些,坐回床上,背靠着床头,才发现原来床头灯已经被打开了,瞄见彭家行忧心地看着自己,他稍稍摇头回应:「没事,可能太累了,难得这样出来玩嘛!别担心。」拿起置于床头柜的手机查看时间,惊觉此时才凌晨三点,他拭去额上的冷汗,满脸忧愁。 章二、刚开始的游戏(2) 彭家行蹙眉坐到床畔,犹豫许久后啟唇:「新东哥,真的没事吗?如果有事的话……能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江新东嗯了声,随后注意到彭家行的脸色不太好看,顿时刷白脸,试探性地询问:「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彭家行咬咬下唇,嗯了声应着:「新东哥,你刚刚一直反覆地叫着若棠,是不是……梦到若棠了?」 话才一说完,江新东忍不住微微瞪大眼珠子,再也按耐不住眼泪,捲起被子挡住自己缓缓淌下的泪珠,哽咽着:「就是我不好……我明明就是哥哥啊……怎么会这么不注意。」 怎么样都无法忘记何若棠的消失是与自己有间接的关係,江新东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都忘不掉──何若棠的失踪,是所有人最大的痛。 瞧见上一秒还说着没事的兄弟,竟于下秒这么抽噎起来,彭家行的身子顿了顿,内心有个声音逼迫他妥协,若无其事地安慰江新东,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安抚别人这件事情,没错,他没办法安慰江新东,纵然他明白这一切不全然是江新东的错,而是所有参与者的责任,正因如此,所以他们就该永远困在这个名为何若棠的漩涡中,至死方休。 毕竟……是他们害得何家……家破人亡。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江新东缩在被窝内,口中叨念的始终只有这句话,彷彿害怕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愧疚般。 彭家行的眼神微微瞥向那微敞的房门,倘如他的眼睛在这黑暗中仍然有看清的话,那么他就敢肯定,在他打开床头灯之前……曾经有人进过这间房间。 另方面,欧寧商在这个大半夜里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手机,他在等人,等着一个该在这个时间睡觉,却不见踪影的傢伙──稍稍偏头看向隔壁已经冰冷的被单,欧茗裳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不久,房门被打开,欧寧商感觉得出来那个人相当谨慎,像是担心会吵醒谁,躡手躡脚得令人可疑,他乾脆伸手将床头灯给打开,让整个空间罩起温和的橘光,那人见房间亮起来,僵硬着身子站于他的床尾,动都不敢动,看样子……似乎是从外头回来,打算直接轻手轻脚地溜回到床上来了。 「去哪了?」欧寧商说话的口气虽然听不出声音的高低起伏,仍能让那人怕得微微发颤。见对方不说话,他不禁蹙眉,又问了一次:「我在跟你说话呢,去哪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欧茗裳咬着下唇,欲装糊涂,却听见欧寧商有如死神般的寒冽口吻说话:「裳裳,我告诉过你了,不管你想要散心,还是到处走走都可以,我不会阻拦你,唯一的一个前提就是你有告知我。也许你觉得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危险,我跟爸爸都想要保护你,不想要让你再一次的受到危险,可是你今天怎么……如此反常?连我的话都不想听了吗?」 欧寧商的话勾动了欧茗裳年幼时的恐怖回忆,那个被陌生人压倒在地的噁心场面……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咬牙切齿着,下体于此时彷彿被记忆绞得痛不欲生,她觉得……好恨、好恨。 欧寧商见状,叹口气,移步至床尾张开双臂拥紧妹妹,柔声安抚着:「裳裳,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以前的事情,所以没有人逼你,从小到大我跟爸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你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前,知会我们一声而已,不是吗?」 欧茗裳轻轻点头,自口袋拿出一颗柑仔糖,这是小时候欧寧商最喜欢拿来安慰她的甜甜糖果,欧寧商一愣,不禁蹙起眉来,问:「这是?」 「天黑……。」欧茗裳看向未被打开的窗口,外头正一片漆黑,像是有着什么吃人妖精在等待着他们探出头来,在一口攫取、撕碎他们、咬烂他们! 欧寧商松开妹妹,接过妹妹递来的糖,欧茗裳再道:「跟姨要……糖……我睡不着……可是……哥累……打呼了。」 闻言,欧寧商又一次叹口气,今天跟宋书伶约会玩了很多东西,他确实是累了,这也难怪欧茗裳没有叫醒他,因为就算她说了要去哪里,恐怕自己在半睡半醒中仍旧不会注意到。 「好吧,那现在时间也晚了,赶紧再睡下吧?」欧寧商将柑仔糖放在床头,确认欧茗裳回到床上躺好,方关上灯,房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欧茗裳蜷曲着身子,张口轻轻咬着被角,于黑暗中面向欧寧商,问着:「哥哥,你睡着了吗?」 欧寧商本想转身朝着门的地方闔眼,这样万一欧茗裳又偷偷跑掉的话,他比较容易察觉,怎料甫转身,另张床的欧茗裳居然可以如此清晰咬牙的说出一整句完整的话,惹得他疑惑地旋身察看,回道:「还没,怎么了吗?」 也许是因为咬着东西,所以讲话能比较清楚,就跟有人说咬着筷子能矫正口齿一样,欧茗裳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样的明瞭,根本不必怕听不懂或是得猜测她的意思。 「哥哥觉得,书伶是个好人吗?」欧茗裳问着,从她的说话的声音能听出她似乎正死死地咬着某样东西,宛如野兽蓄势待发的感觉,相当紧绷。 欧寧商锁起眉头,满脸不解。「我觉得小伶当然是好人啊,跟她告白的时候她还答应了呢!而且我觉得,其实小伶他们都很可怜的,你一定不知道他们之前有个好朋友失踪了,为此小伶饱受痛苦折磨──裳裳……你,不是喜欢小伶吗?」 欧茗裳淡淡地嗯了声,随后又补了一句:「可是电视上的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哥哥,他们还是很可恨的吧?」 「你在说什么?」欧寧商不敢相信欧茗裳会说出这样的话,正准备问个详细,不远处就传来了欧茗裳匀称的呼吸声,带点微微的鼾音,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明白为何欧茗裳会说出这种话来。 于是,欧寧商只好将种种的疑惑给暂时寄存于腹内,带着困惑入眠,期盼着明天能问个到底。 翌日一早,欧寧商甫睁开眼来,迅速地恢復意识,撑起上半身来察看欧茗裳是否还在房间里,索性那人正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盘腿坐在床上。 听见床上有声响,欧茗裳下意识地回首看去,旋即露出甜甜的笑容,与往日不变的是那依然不如昨夜清晰的口齿,道:「哥……姨说,早餐……吃……中、中庭。」 章二、刚开始的游戏(3) 欧寧商应了声好,习惯性地揉揉妹妹的发丝,盥洗后才带着欧茗裳一块回到中庭吃早餐,今天老闆娘煮的是南瓜粥,菜色的摆佈其实与晚餐最大的不同就是所有菜餚都是每张桌子上都有,不必刻意去盛装。 领着欧茗裳到中庭时,宋书伶他们早已在此静静地吃着早餐。 「早!」一见到他们,欧茗裳兴奋地又跳又跑得朝着他们过去,柯黎举起正扒着粥的筷子,示意性地打招呼。 「寧商,你们来了啊?我还想说如果你们再不来,我就直接过去敲门了。」宋书伶从别桌搬了两张椅子过来併桌,贴心地替他们兄妹俩盛着粥。 童水晶见状,咀嚼完口中的配菜,忍不住唉唷了声调侃:「我怎么都没办法有你的服务啊?现在怎么突然这么贤慧了啊?在一起了?」 宋书伶的脸颊微微泛起可疑的粉红色,她没有告诉大家昨天答应欧寧商告白的事情,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说,似乎比较恰当。待兄妹俩皆坐好,宋书伶才悄悄地牵起欧寧商的手,高高举着,展出满足的模样。 眾人见状,除了昨晚就得知喜讯的欧茗裳仍安然地吃着南瓜粥外,其馀人面面相覷,让宋书伶有些尷尬,不晓得他们是支持还是反对。 或许是因为气氛有些逐渐转为凝重的感觉,彭家行先是咳咳两声,替欧寧商夹了脆瓜,哈哈大笑着:「小伶可是好久好久都没跟我们提到有喜欢的人呢,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脱单了,这样我们都还来不及帮她办告别单身派对呢!」 宋书伶娇嗔,瞪了彭家行一眼。「家行哥你说什么啊!讲这样好像我会跟寧商结婚一样!我们昨天才在一起呢!」 欧寧商忍俊不禁,同样夹了脆瓜礼貌性地回敬给彭家行,眼里充满着温柔,看向宋书伶,说出的话却是对着彭家行:「很难得可以找到一个不会讨厌裳裳,而且努力接受裳裳的女生,如果可以……我也可以希望能够以结婚为前提的走很长的路,这样你们还是有机会可以帮小伶办单身派对的。」 彭家行一愣,噗哧一声大笑:「好!那我可是真的期待啊!」 宋书伶吞了口唾沫,偷偷瞄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江新东,小时候可是受到了江新东不少的照顾,即便已有八年未联络,现在自己交了男朋友,还是希望江新东像亲哥哥那样的支持自己。 察觉到宋书伶的目光有些炽热,江新东忍不住莞尔,回看向她,给予鼓励的点点头。对于欧寧商这个人毕竟没有认识太久,所以江新东也说不上来到底该支持还是反对,只知道宋书伶喜欢罢了。 反观一旁的童水晶,此时抿着唇静静地看着满脸通红、一脸羞涩的宋书伶,难得的吃着早餐没有多开口说话;虽然不是反对宋书伶交了男朋友,可柯黎的脸色自听见两人交往后,脸色便始终没有好看过,不晓得究竟在想些甚么;再看看江新东,脸上纵使没有露出太多会使人怀疑的表情,仍有股排斥的气息渐渐从他身上飘散开来。 欧茗裳眨眨眼睛,边以放慢十倍之速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边观察着眾人的神情,彷彿知道了些什么──大家都很讨厌欧寧商跟宋书伶交往。 结束用餐,欧寧商带着宋书伶到民宿外头走走看看,又一次将欧茗裳给留给柯黎他们。见着欧寧商与宋书伶逐渐远去的背影,彭家行本来热切招手的笑容缓缓淡去,忍不住叹口气一句话都不说的回到房间去。 环抱双臂,童水晶不屑地瞪了欧茗裳一眼,似乎对于欧寧商的举止相当不认同,甚至到达了严重厌恶的程度,进而将目标转向欧茗裳,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昂贵洋装正是欧茗裳赠送的,柯黎见状,伸手拍拍欧茗裳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在意,随后便拉着她到附近走走。 欧茗裳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神情相当惹人怜,问道:「不喜欢……哥哥?」 柯黎一愣,微微摇头,回着:「不是不喜欢欧寧商,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已,你不要想太多。」毕竟对于欧寧商把疼爱的妹妹交託给几个近乎说不到几句话的陌生人照顾这点相当不认同。 「那……讨厌……我吗?」欧茗裳咬紧舌根,试图把话完整且流畅地说出来:「我有、有发现……早餐大家……都没有……吃好。」她停下脚步,拉住柯黎,又言:「黎,我们是朋友吧?你讨厌我吗?」 比起先前的说话流畅度,欧茗裳最后一句话的语速着实吓到了柯黎,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远离她,蹙起眉来,眼神茫然。 「黎?」欧茗裳不解地偏偏头,看着自己虚空的手,突然有些无奈。 柯黎猛然伸手挡在自己跟欧茗裳之间,拒绝欧茗裳太过靠近,总感觉有莫名的熟悉感瞬间自欧茗裳的身上迸发出来,意外得激起柯黎的疙瘩,尤其是在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种感觉……太过强烈,一蹦撞上柯黎的脑袋,使得她的头隐隐作痛。 「你……怎、怎么……?痛吗?」欧茗裳说话的速度又一次恢復,口齿不清晰、格外楚楚可怜的样子,判若两人的讲话方式让人无法辨认,惹得柯黎完全不晓得究竟哪个才是她真正想表达的。 欧茗裳的身分特殊,表面上说着怕生,可每每与他们交谈,除了口齿不清外,还有哪方面是会让人觉得她怕生呢?说到底他们认识也不超过三天五天,倘若真的怕生,为何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就熟悉他们、习惯他们,甚至于……适应他们呢?无论怎么想,这于情于理都不对……感觉欧茗裳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们了。 柯黎摇头,稍稍叹口气,晃晃脑袋,脑中冒出一个个想法皆让她心生畏惧,连忙佯装若无其事的领着欧茗裳四处走走。 另方面,待眾人皆离开中庭,江新东方稍稍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望着上空的蓝天白云,他突然觉得一阵鼻酸,不自觉地在云朵中找到了何若棠八年前娇小可爱的影子,稚嫩的声线对着他甜甜笑道: 「新东哥,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 江新东喝地一声倒抽一口气,有些狼狈地自椅子跌到地上,仓皇的神情不难看出他受到极大的惊吓。 章二、刚开始的游戏(4) 「新东哥,不是说好要来找我吗?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若、若棠?」江新东的眼珠子猛然瞪大,那个与云融为一体的小若棠于此刻轻飘飘的将身子拔出云朵,从天空缓缓而降,犹如被天堂拋下的天使,给人神秘又堕落的气息,踮着脚尖虚空站在江新东的头上。 「新东哥,为什么不来找我?所以这样就变成我当鬼了吗?那么我要抓的人──就是你喔!」 小若棠伸出食指来,蹲下身躯点点江新东的额头,发出哼哼笑声,瞬间让江新东的鸡皮疙瘩掉满地。 「我抓到你了,新东哥,换你当鬼!」 真实的温热触感缓缓自江新东的额头流下来,慢慢覆盖住他的视线、流经他的双唇,舌头下意识地伸出来舔舐这擦过嘴角的感觉,霎时他才发现……这是血,满腔的腥浓恶臭轰地自他口中炸开,江新东诧异的无法说话,眼睛就彷彿被人狠狠扎了一针,痛得他直冒冷汗。 用力晃晃脑袋,江新东做了几次深呼吸,痛楚散去后再次睁开眼睛,方看清眼前的场景,没有小若棠、没有蓝天白云,天空是一片乌云密布,随时都可能下雨,恰巧老闆娘见游客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前来收拾,意外撞见瘫软在地上的江新东,赶紧把他搀扶起来。 「你没事吧?怎么了,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吗?」 江新东尷尬地搔搔后脑杓。「是啊,想事情不晓得坐歪了,重心不稳就跌倒了,别担心,我没事。」 「这样啊!要小心点啊!」 「好的。」 走出中庭,江新东对于方才的可怕场面依然心有馀悸,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房间门口,他偏头探了探隔壁房间,柯黎跟欧茗裳、宋书伶都到外头散步了,依照童水晶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去的,肯定在房内。他转移脚步至隔壁门口,敲了敲房门,里头并无人回应他,他只好无奈地叹口气,贴着门说话。「水晶,我们可以谈谈吗?」 俄顷,童水晶喀地一声将门打开,两眼无神的看着江新东,或许是查觉到江新东可能要说些什么,所以眼神猛然变得冷酷且锐利,瞪着他,开口:「新东哥,你想谈什么?」 江新东探探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方啟唇:「昨天我梦到若棠了。」 童水晶轻轻倒抽一口气,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反问:「新东哥特地来告诉我,昨天梦到若棠要做什么?」 江新东抿紧唇,感觉到童水晶的眼神异常冰冷,不禁蹙起眉来低声应着:「水晶,虽然不晓得你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可是真的很讨厌。」 童水晶耸肩,回道:「没关係,反正我一直都是这种口气、这样的眼神。就像若棠小时候说过一样,我就是个大小姐,天生公主病,难道新东哥是第一天认识我的吗?」 江新东赫地一声嗤笑,手环抱双臂,道:「现在才想要撇清责任吗?」 童水晶一愣,明明知道江新东在说些什么,仍执意装傻到最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新东哥,谁想要撇清责任了?请问……我们之间有什么责任需要好好釐清的吗?千万不要随便这样污衊我!」 两人的眼睛相互瞪着彼此,似乎能从眼里找到什么端倪。 江新东欲开口再说话,附近传来其他游客的愉快交谈声让童水晶瞬间绷紧神经,一把将其拉进房内,迅速地把门锁上,环抱双臂瞪着他。 「够了,现在到底想要怎样?」努力的平復略为激动的情绪,童水晶瞇着眼睛,一股无名火缓缓自体内涌上。 「这句话应该是我该问你的吧?」江新东瞇着眼睛,看着童水晶,啟唇:「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愧疚感吗?」 童水晶闻言,呵地一声冷笑,反问:「我到底该有什么愧疚感?新东哥你所指的事情是什么?」 「关于,若棠的事情。」 语甫,童水晶的眼睛猝地瞪大,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袭击着江新东的全身上下,像毒药一样深植入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啃蚀着他。 江新东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直觉告诉他……此刻的童水晶,十分可怕。 片刻,隔壁房的房门被推了开来,早已回到房内的彭家行正在浴室边泡澡边看着电视,隐约听见了有人进到房内的声音,他按掉电视的开关,竖起耳朵来确认,扯开嗓门朝着外头问:「新东哥,是你吗?」 浴室的门被敲了敲,似乎是江新东不想要多说话的感觉,彭家行觉得怪异,拿起浴巾来包裹着自己的身子,悄悄推开浴室门缝探了探,果真瞧见江新东背影疲惫的脸贴着床瘫在上头,一动也不动,他本以为兄弟只是累了,不疑有他的回到浴室继续看着电视泡澡。 俄顷,彭家行觉得全身舒爽的踏出浴室,瞬间查觉到不对劲,有一股濒临死亡的气息瀰漫在整间房间里,他下意识地看向瘫在床上的江新东,床畔渲染着一层层近乎乾涸的暗红色液体,彭家行脑中霍地浮现出昨日江新东做恶梦时碰见的事情,忍不住骂了脏话,赶紧自床上随便拿了件裤子套上,吞了口唾沫,走近江新东,试探性地问了句:「新东哥,你睡着了吗?」 后者并未回应他,彭家行暗地做了最坏的打算,烦躁地搔搔后脑杓,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鼓起勇气一口气将江新东给翻过来面向天花板。 「可恶!」彭家行咬紧下唇,映入眼帘的是江新东那双彷彿空洞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他伸手探了江新东的鼻息,触电般霍地弹回,确实是没有了呼吸,有点不知所措的手插着腰,猛然发现江新东身上的致命伤口……似乎是腹部那个直到现在都不时渗出鲜红的伤口。 明明就是一个不久前还活生生的好朋友,跟自己有说有笑的,转眼间竟变成这副冰冷的模样,彭家行反倒一点诧异、惊愕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带点早有觉悟的气息,似乎……早就料到江新东会就这样莫名地遭人毒手,一点都不慌张。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江新东又一次手足无措的叹着气,遭到遗忘的江新东手机霍地响起,彭家行一愣,赶紧自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准备接听,却发现是个被隐藏的号码。 章二、刚开始的游戏(5) 盯着手中不停震动的手机,彭家行深吸一口气后吐出,滑开页面接起电话,小心地问着:「喂?」 电话的另头传来了小女孩的稚嫩笑声,彭家行的眉头微蹙,不晓得对方是谁,又觉得这笑声熟悉得可怕。 「我以为……你不会接电话,家行哥。好久不见。」 另头传来的声音很明显能听出来是经由变声器穿透过来的,不再是最一开始的笑声,使他无从得到一丝线索,感觉对方已策划许久。 「你是谁?」彭家行咬紧牙根问道,对于电话另头的傢伙相当好奇且困惑。 电话彼方传来机械化的笑声,反问:「你猜我是谁?家行哥,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就在新东哥做恶梦的时候……你猜到了不是吗?我的存在。」 彭家行不解地说了声「什么」,随后脑子立马浮现出昨天半夜所遇到的事情──昨日半夜,他被江新东哭着说对不起的声音吵醒,睁开惺忪睡眼查看的同时,赫然发现房门微微敞开,随着夜风前前后后的开合着,江新东的身上坐着一个全身漆黑的「东西」,于其四周燃起点点青火,诡异得很,他吓得弹坐起来,不晓得哪来的胆子扑向黑影,试图让他远离江新东,却在碰触他的瞬间感觉到自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恆温,意外发现对方只是个身形娇小的人,还没来得及抓住对方,就让对方这样迅速且无恙的跑走了。 望着对方消失于自己视线内的身影,他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果真今天江新东就出事了! 「是你?」彭家行还是满头雾水,说话的声音有颤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了新东哥?」 「杀了新东哥?我没有杀了新东哥,只是换他当鬼而已。」对方再次发出没改过声音的稚嫩笑声,旋即一句熟悉到不行的嗓音道:「家行哥,想我了吗?」 彭家行的眼睛猛然瞪大,欲再说些什么,电话早已被掛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声响,仅留下一脸懵的他。 时间彷彿停滞了几秒,彭家行回过神来,率先走到浴室去将毛巾用湿,将床上以及江新东身上的血跡给洗涤乾净,接着替他换上一身新的衣服,乾涸的伤口不再流出鲜红,彭家行随意用深色的衣服将他把伤口包起来,随后好好将江新东给设计成正在床上酣睡的样子。 「新东哥,我知道这样可能比较草率了点,但这也是不得已的,我会帮你找到兇手,你别担心。」之所以先让江新东躺在床上,只是为了避免有人进来发现他死亡的情况。彭家行咬紧牙根,于事后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不晓得是惧怕亦或者是紧张。倘若他没记错,方才的那个笑声……是已经八年未曾出现在他世界里的那个人──何若棠。 坐在床上试图让自己的脑子可以清晰一点,脑中不断回盪的是猜测「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何若棠」的话,那么他下一步该怎么做?报警?还是独自去寻找何若棠,并且当面同她道歉呢?彭家行不晓得。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色从明亮又一次陷入昏暗,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目前知道江新东死亡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电话里头的人……若要赌一把大胆臆测,那么这就表示,何若棠还活着! 只要想着何若棠尚在人间,彭家行一颗忐忑的心终于稍稍得到平息。 撇除下落不明的何若棠总算有了音讯,现在反而出现了一个较大的危机──彭家行下意识地看向隔壁床上、身驱逐渐冰冷且僵硬的江新东,暗自下了个决心,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发现,所以必须在今天晚上,立刻把他的尸首给处理掉。 傍晚时分,眾人不约而同地回到各自的房内,没有到中庭与其他游客一起享用晚餐,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应该是说,他们彼此都在忙碌着。 宋书伶敷着面膜,边和欧寧商相互传着讯息,童水晶咬着方才自中庭偷夹来的水果,看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柯黎,索性与宋书伶交换了眼色,齐凑到柯黎旁边。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跟欧茗裳待久了,也跟着脑子不好使了吗?」童水晶喀滋喀滋地咀嚼着水果,一手撑在床上,一副不解的样子,见柯黎不说话,她再次发出疑问:「柯黎,怎么回事?」宋书伶亦察觉到柯黎的不对劲,以眼神询问。 柯黎咬咬下唇,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回去啊?」 「回去哪?」童水晶眨眨眼睛问,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频频望向宋书伶。「是啊!我们要住多久啊?」问题的箭头自然地指向一脸懵的宋书伶。 「我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在这间民宿住太久不是吗?最初的意图是要在游乐园玩,根本没有想要住一晚不是吗?」柯黎蹙眉,下意识地看向童水晶,想从中得到一点点附和声。「之所以会在这里待着,是为了找那时候失踪的欧茗裳不是吗?既然现在都找到了,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童水晶会意过来,嗯地点头。「对啊,我们好像都没有讨论过这件事情,再加上今天其实也没有什么出去玩,我觉得其实就差不多了啦!要不就跟新东哥他们商量一下,没事的话就东西收一收,明天就回去吧?」 一听见要回去,宋书伶连忙摇手制止,说话结巴得令人可疑:「那个……其实我觉得在这里待着,挺好的啊!水秀山明的,我觉得很棒啊!」 闻言,童水晶有些无语的冷笑,双手插腰,偏着头问:「你是……脑子被剖开灌水泥了吗?到底在说什么啊?」 宋书伶噘噘嘴,撒撒娇的蹭了蹭童水晶,道:「我就……不想跟寧商分开啊。」 「分开什么?不是在一起了吗?」童水晶越觉不对,瞇着眼睛微妙地看着宋书伶,问:「你怎么感觉今天跟欧寧商待了一整天之后,就有点怪怪的啦?」 宋书伶乾脆装傻到底,不管好友说了什么、问了什么都一律回答不知道,不然就是以她不想跟欧寧商分开当理由。 反观另间房里,欧茗裳托着腮帮子与喜孜孜的欧寧商对视,完全不理解自家哥哥这份喜悦是从何而来。 欧寧商轻轻揉着妹妹的发丝,小声说着:「今天跟小伶去找了线索,你猜我们找到什么了?」 欧茗裳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们发现,在八年前小伶他们玩躲猫猫的地方附近,有那个失踪的小伶朋友留下的字跡。」 欧茗裳仍旧不说话,仅是微微锁起眉来。 vvvvv 江新东做了一个梦,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梦里的他遇见了遍体麟伤的何若棠,那个昔日总是对着他露出天真笑容的妹妹,此刻却泪流满面的揪起他的衣领,一双找不到黑色瞳仁的眼睛是他认为最畏惧的地方,怪异的蛮力几乎能透过领子勒死他,双脚无法着地,彷彿是隻脱水的鱼被奋力拉上岸,无从挣脱,最后关头仍渴望回到水里。 「新东哥……为什么不来找我?」何若棠的眼泪是鲜红色的,伴随着她脸上的伤口,分不清是泪还是血,只知道那液体汩汩流淌着,夸张的如小溪涓涓而下。 江新东睁着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全身微微抽搐着,极力想要摆脱、挣扎欲离开这危险之处,可惜徒劳无功,即使想说话,嘴巴却只能开开合合的发不出声音,口中发出的嗯嗯啊啊声就像是被塞满了布。 无力逃脱、无力反驳,仅是像条被置于砧板濒临死亡的鱼,凸出的眼睛惊恐地瞪大,急促的喘息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 「为什么……不来找我?」何若棠发出无辜且失望、绝望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次的悲慟。江新东反手握住何若棠的手,竟从中感觉到对方本该纤细无力的手臂居然冒起大片青筋。 何若棠咬紧牙根,浑身发颤,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不来找我?」 颈上的压迫感驀然消失,江新东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滴滴没入何若棠的手上,后者的瞳孔失去焦距,有如遭到操控的傀儡,寻不见自己的方向。 江新东迫切地将何若棠拥入怀中,丝毫不介意她身上的那片殷红在自己身上晕染,只想要在现在好好地安抚这个泣不成声的好朋友。何若棠没有再开口说话,一双惨白的眼睛就这么与江新东对视着,以着蚁般的声音,略带点威吓道:「新东哥,别怕,我们还没结束这个游戏呢!你们都还没找到我啊!是不是?我们的躲猫猫──」 还没有结束。 尚未说完,何若棠便迅雷不及掩耳地自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像是登山客用来防身的那种蝴蝶刀,迅速地刺向江新东的心脏,不偏不倚地正中目标。江新东错愕地瞪大眼珠子看着何若棠,痛觉直窜全身上下,最后衝上脑子,连最后的叫声都来不及喊出,身躯已做出最直接的反应,碰地一声倒下,鲜血缓缓自他的胸口涌上,流经何若棠的脚边。 「新东哥,我找到你了,所以你要等我找到他们,知道吗?」何若棠的笑声在整个空间回盪,是那样的尖锐刺耳。 章三、即将来临的黑(1) 彭家行独自扛着用棉被包裹起来的江新东,偷偷摸摸地打开房门,先探了探走廊,确定并无其他游客走动的痕跡,随后若无其事地走在走廊上,一路顺利得诡譎,彷彿被人刻意安排眨眼间就到了民宿门口,老闆娘在柜檯忙着帮客人处理退房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彭家行奇怪的行为,他默默地把江新东扛在肩上,略为吃力的迅速推开民宿的门。 外面的天色又一次即将陷入一片橙红,彭家行大口大口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见周遭没人,连忙咬紧下唇,使劲扛着江新东往山上走,试图让好友从上往下摔,製造出失足跌落死亡的假象,怎料尚未到接近山顶的位置,他反而先一个踉蹌失手让江新东的遗体给滑出被子,直接往一旁的草丛里滚,连带擦撞到粗糙的树皮,看似无害的小树枝悄悄地划伤江新东苍白的脸蛋,更显得是江新东自己意外跌落,无疑是替彭家行省了一大麻烦。 吐了一口气,彭家行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把包覆江新东的被子丢到一旁,随后不犹豫地点燃,据说这样可以销毁指印──虽然他一点都不害怕会被追缉,但这样做似乎可以感觉自己比较不会那么愧疚一点,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正紧紧盯着自己,背脊瞬间激起一阵毛骨悚然。 接到那通电话之后,若是真的有人在他身后监视的话,他相信沿路上那人就是何若棠,没有勇气敢回头面对这个曾经失去一切消息的好友,彭家行仅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若棠,别怕,家行哥会保护你的,这是我对你的补偿,我知道你很恨我们,恨我们当初为什么没有找到你、恨我们当时为什么没有继续跟你玩就丢下你不管,所以……没关係的。」 回应他的只有微风徐徐飘过的声音。 就在彭家行以为是自己在自言自语的同时,身后传来像是机械自动调音的吱吱声,说着:「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们吗?倘若你的脑子真的如此天真,那还真是一如往常呢!家行哥,躲猫猫的游戏──没有结束。」 彭家行闻声回首查看,却不见后头有谁在那,就连一点点曾经待过的踪跡都没有,让他差点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幻想罢了。 独自看着焚烧的被子以及江新东无声的身躯好一会儿,彭家行方掏出手机来查看时间,现在正好是晚上六点半,微微的叹口气,他打了通电话给童水晶。若试问为何只打给她,那大概就只有一个理由──因为童水晶是眾人当中最麻烦的,只要搞定了童水晶,那就等于处理掉了眾人的疑心。 手机另头发出嘟嘟嘟地几声,没多久就被接起来了。「怎么了啊?你跟新东哥出去囉?」根本不用彭家行提起,童水晶开门见山的就说起了江新东:「刚刚去中庭的时候遇见老闆娘,她说早上新东哥的状况好像没有很好,你是带他到哪走啊?都晚餐时间了,还不打算回来吃晚餐吗?」 彭家行发挥连他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精湛演技,泰然自若的语调,彷彿自始至终真的只有他独身一人,不曾见过江新东,边讲话、边往民宿的方向走回去,道:「什么到哪走?新东哥不是在房间吗?」 「咦?可是……我们刚刚敲门很久,都没有人来开啊!」童水晶立马疑惑地蹙起眉来,再言:「打电话的时候,新东哥也都一直没接。」 电话!彭家行轻轻倒抽一口气,他怎么就忘记了江新东的电话呢?「啊?会不会是睡着了啊?」他加紧脚步,就怕让童水晶他们强先一步回到房间,江新东的东西他可都还来不及收拾呢! 匆匆忙忙地赶回民宿,房外已聚集了不少人,童水晶跟柯黎更是已在房内寻找着江新东,两人似乎默默地达成了什么共识。眾人当中当然还有帮忙开门的老闆娘,彭家行暗道一声不好,正不晓得该怎么回覆接下来可能会碰到的问题时,宋书伶的视线本是直视着房内的童水晶等人,馀光却瞄见了后头一脸错愕的彭家行,她连忙朝着他招招手。 「家行哥,快来。」 彭家行搔搔后脑勺,觉得尷尬,叹口气后有些忐忑地走向房内,眼珠子忍不住瞪得大大的,因为房间的所有柜子都被童水晶给打开,一些贴身衣物、物品虽仍被置于里头,无人移动,可奇怪的是……江新东的所有东西都像是被人收拾好打包带走,现在仅剩他的东西。 现场就像是原来就只有他彭家行待过一样,丝毫寻不见任何江新东的踪跡。 「这、这是怎么回事?」彭家行都给看糊涂了。 童水晶环抱双臂,耸耸肩,坐在江新东的床上,悻悻然地说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就这样看起来,很显然就是新东哥不告而别了,丢下我们,不知道一个人去了哪里。」 彭家行困惑地咦了声,纵使江新东的身躯是被他带走处理,可是房内属于江新东的所有一切皆非他所为,就连江新东的手机更像是人间蒸发,既然如此,就表示在自己离开之后,有人进到里面来。 目前这样看来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有第三者知道江新东死亡的事情,所以他在帮助自己湮灭证据,製造出江新东扔下大家的假象;第二,就是何若棠亲自回来带走江新东的东西。 倘若是第一种可能,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当个黑衣人协助他?假使是第二种可能,那刚才在外头过变声器说话的那个人又是谁?如果真的都是何若棠做的,她怎么有这个能力能如此迅速的回到民宿来? 柯黎发现到彭家行的思绪在神游,轻轻以手肘撞了下他的腹部,轻声问着:「新东哥出门前没告诉你吗?」按理说,提早回到房间的彭家行是该与江新东碰上面的才对…… 彭家行的身子一顿,生硬地摇头,却让人误以为是尚属在震惊当中未回神的诧异。「他没告诉我,我出门前洗了澡,那时候他就在房间了,我记得他还在睡觉呢!手机还在床头充电呢!」 童水晶环抱双臂,瞇起眼睛微妙地起身走向彭家行,问:「那你去哪了啊?去了多久?有不在场证明吗?」 彭家行眨眨眼睛,突然不晓得怎么应对,怎么一下子就让自己陷入了困境,成为了嫌疑人呢?他随口就掰了理由。「到附近去走走啊,顺便看看……有没有若棠的消息。大概是……中午过后就出去了吧?」 章三、即将来临的黑(2) 一道出何若棠的名字,在场便无人敢再说话,对于何若棠……他们绝对不敢有第二意见。 宋书伶见气氛有些凝重,赶紧出来打圆场。「也许新东哥是因为老家临时有事了,手机又没电,所以才会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吧?」 柯黎冷静地摇头,对于江新东突然消失的事情似乎有了底,说着:「新东哥是这种人吗?不久前我打了电话回去新东哥的老家,伯父、伯母都说新东哥没有回去呢。」她将手机亮出来,显示着几十通拨打给江新东的电话号码,又言:「新东哥如果真的是回老家,就不应该这么久了都不接电话。」 彭家行搔搔后脑勺,表示不理解。「那现在该怎么办?要去找新东哥吗?」 「现在外面都已经快要看不见路了,要怎么找?」柯黎苦笑。 童水晶叹口气,先谢谢老闆娘帮他们开门,接着让眾人都进到房内,开起了小小的会议,让大家都先坐下。「我觉得真的很不对劲,为什么新东哥会这样就默默地离开?他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 听见关键字,彭家行的寒毛霍地竖起,故作没事的掩饰自己的恐慌,为眾人倒水、递给他们。「怎么会觉得新东哥碰上麻烦了?」 童水晶抿了杯缘,犹豫了下后酌了口,回答:「因为我们自从若棠失踪之后,已经整整八年没有联络了,新东哥绝对不可能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就离开,没有这个必要,我们这次重聚也完全是因为若棠,人都还没找到消息,新东哥怎么可能会离开我们身边?他一向很内疚当初没把若棠找到不是吗?应该是说……我们大家都对若棠相当愧疚。」最后一句话,她咬紧牙根,听得出来想要强调大家对何若棠皆有着惭愧无法自容的一面。 柯黎瞇着眼睛,似乎同意这种说法,轻轻舔舐着乾燥的唇瓣,道:「其实今天跟欧茗裳出去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宋书伶疑惑地嗯了声,锁起眉来,试探性地询问:「茗裳怎么了吗?」 童水晶瞪了宋书伶一眼,略带兇狠的口气警告着正在跟欧寧商交往、处于热恋小情侣的宋书伶:「我现在要很严肃的告诉你啊!最好不要偷偷把我们讨论的事情给洩漏出去,不然我捶死你!」 宋书伶噘噘嘴,淡淡地喔了声。 柯黎的视线直直地投射在宋书伶身上,咬咬下唇后道:「欧寧商不是说过,欧茗裳说话不标准吗?就是口齿不清这样,还说她生病什么的所以都没有朋友。这部分在我这几天跟欧茗裳实际相处过后,本来已经可以确实是如此了,可是今天她居然可以很流畅的说话……嗯,虽然只有一句而已,可我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彭家行嗯了声表示附和,扭头看向宋书伶,问:「小伶,你是怎么认识欧寧商的啊?难道……都不觉得他们兄妹俩很奇怪吗?」 宋书伶轻轻摇头,在接收到好友们危险瞇起眼睛瞬间顿时打了冷颤,赶紧解释:「我之所以会跟寧商认识,是因为我相信你们这些年就算已经都没有再联络了,可是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找若棠的消息嘛。几个月前我在山下附近的孤儿院打探消息的时候,刚好有人肇事逃逸,我看到了当然当忙抓啊!被撞到的人就是茗裳,就是那时候认识了寧商,后来因为寧商说想要好好地感谢我,我们就交换了电话号码,就……慢慢变成现在你们看见的这样了。」 柯黎微妙的扯开一抹笑,实际的心情只有无法言喻四字能形容。 「我说你真的是……也太让人感觉无语了吧?好,你那说说,为什么会喜欢欧寧商?」童水晶放弃似的用手掌小力的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副被打败的样子。 宋书伶羞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甜甜地回答:「因为其实一开始寧商也只打算请我吃顿饭后就再也不联络,听寧商说,后来的几次见面似乎都是因为茗裳希望他出来的,纵使真的出来吃饭的只有我们两个,可只要寧商这么做,茗裳就会很开心,为了让妹妹开心的那份心意我就觉得很感动、很感动啊!就……喜欢了。」 「你绝对会被卖掉。」这是童水晶在听完宋书伶跟欧寧商相恋的故事后唯一的想法,柯黎跟彭家行则是点点头,认同童水晶的说法。 宋书伶无辜的嘟起嘴巴,随后忆起了与欧寧商于当年自己跟何若棠玩躲猫猫时藏匿地点所找到的字条,匆忙将纸条拿出来摊开,让眾人能清楚。瞧见纸上的字跡,纵使无人能分辨出这就是何若棠长大的字跡,却一致认为这就是何若棠留下的线索,是为了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或许是因为遭放置许久,纸条上的字有些糊掉,像是被大风大雨袭击过,边边还沾着泥黄色,连原先纸条上的白色都几乎快要看不见了,纸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字── 「我很想你们。」 简短的五个字九已经足以代表着在场所有人的思绪,兴奋与忧伤集结在一块,缠成线般变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牢牢纠缠在一起,使他们五味杂陈。 柯黎倒抽一口气,诧异地瞪大眼珠子,霍然看向宋书伶,急切地问:「书伶姐,这是?」 童水晶同样满脸惊愕,转头盯着宋书伶瞧,声音微微发抖:「这是……若棠留下来的?」 已经于不久前确认何若棠可能尚存人世的彭家行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感,反而不解地看着字条上的字,问:「小伶,你在哪找到的?」 宋书伶得意地哼哼两声,「这是今天我跟寧商去当初我们躲猫猫的那个地方看见的,本来我也没有发现到,是突然脑子有灵光一闪的感觉,好像在提醒我,这么多年来我们虽然一直都在找若棠的下落回到那个地方,可是应该不会有人找到我跟若棠当时躲的地方。」 彭家行蹙眉,在脑中飞速的搜寻躲猫猫地点有哪里是他没有去找过的,顿时啊了好大一声。「我怎么都没想到,那时候你跟若棠的身型小,你们是躲在那个、那个缝缝里面对吧?」 宋书伶弹了个响指。「bingo!然后我就在那里找到这张纸条了。」 柯黎仔细的、小心的观察着纸条,赫然发现于大字旁边,在泥黄以及白色交叠的位置,还有行小小的字,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被发现的写着: 「可是为什么你们不来找我?」 章三、即将来临的黑(3) 脑子轰地鑽上八年前当大家都跟着父母回家时,仅剩下何若棠缩在缝里痴痴等待着大家找她的画面,何若棠很开心,嘴里叨念着大家都找不到她,这样她就是赢家了,然后一直等待着、等待着。 柯黎忽然觉得想哭,红着眼眶紧紧咬着下唇,浑身止不住地发颤,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们此刻唯一有何若棠消息的线索。 几人都被柯黎的举动给吓着,鲜少看见这样的柯黎,让他们不禁慌了起来,赶紧安抚着她的情绪。 片刻,欧寧商在房间里收到了宋书伶的讯息,说他们几个人讨论了一下,决定明天就要先离开民宿,毕竟还是有许多事情得处理,要上课的、要上班的,虽然这两天待在山上玩实在挺好的,轻松得很,可终究还是要好好地回到市区面对现实。 有时候欧寧商觉得宋书伶呆萌得可爱,总是欢脱的跟他开起玩笑来,让他现在每每只要是和宋书伶传着讯息,都会情不自禁的对着手机发笑。 算不清是第几回默默地看着自家哥哥对着手机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欧茗裳眨着眼睛,悄悄地凑近,瞬间喔了声,硬是让欧寧商从自己的粉红泡泡中清醒,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了?」欧寧商揉揉妹妹的发,以为她靠近自己是因为饿了。「现在中庭应该还有吃的,常常饿了吗?哥去帮你拿点吃的好吗?」 欧茗裳摇摇头。「不。」 「怎么不了?不饿吗?」欧茗裳点头,欧寧商就不懂了,收起手机来,问:「既然不饿,那是要跟哥说什么吗?」 欧茗裳指着欧寧商的手机,咬咬舌头,尽可能地让自己说出的话可以清晰一点:「哥……跟谁……讯息?伶吗?感觉……开心……因为、因为都……笑啊!笑!」 欧寧商忍俊不禁,拿起手机来亮给妹妹看,嗯了声:「是啊,跟小伶传讯息呢!对了,他们说明天一早就要回市区了,要我谢谢你帮他们买的新衣服。」 欧茗裳灿烂地笑着,「这样……高兴?」 「感觉他们是挺高兴的,毕竟他们似乎一开始就不打算在这里住几天的,现在的确也该回去了。」欧寧商搓搓下巴,索性仰躺在床上,欧茗裳学着他躺着,可是视线却不是看着天花板,而是盯着自家哥哥瞧。 或许是欧茗裳的视线太过炽热,欧寧商转头过来恰巧对上了妹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產生了眼前的个欧茗裳不是他的那个可爱妹妹,而是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这种错觉,身子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一点。 感觉到欧寧商对自己的距离感,欧茗裳不解地蹙眉,眼眶有些通红。「哥?」 欧寧商眨着眼睛,回过神来,尷尬的啊了声,知道自己的行为吓到了欧茗裳,赶紧又挪回来,拍拍欧茗裳的背安抚着。「没事啊,就是突然眼睛花了,看不清楚裳裳,缓一缓就好了。」 欧茗裳淡淡地嗯了声。 见气氛有些怪异,欧寧商转移话题,问:「这几天跟柯黎他们玩……一切都还好吗?」 「好!」不难从欧茗裳雀跃的表情,看出她喜欢跟柯黎他们玩在一起的。虽然曾经几次跟他们强调过欧茗裳生病的事情,仍然从中发现其实欧茗裳还是很需要同龄人的陪伴,大家一起玩的那种愉快感是欧寧商始终认为缺乏的。 「这样啊,那很好啊,明天他们离开的时候就送送他们吧?」 「哥……不?」欧茗裳偏偏头,将身子翻过来侧对欧寧商,又说了一次清晰点的话。「哥不走吗?」 欧寧商一愣,反问:「之前来的时候,不是就跟老闆娘订了一个礼拜的住宿了吗?现在时间都还没到呢!」 闻言,欧茗裳失望地低下头来,妹妹飘忽不定的情绪让欧寧商感到疑惑,耐着性子,谨慎地询问:「怎么了吗?为什么今天感觉都怪怪的?」 「我想要跟他们一起玩。」欧茗裳又迸出一句完整且流畅的话语,让欧寧商下意识地又往后挪了一点。「我想要跟他们一起玩,要玩很多很多。」 欧寧商蹙眉,啟唇:「裳裳,你可以说出这么完整的一句话了?」 欧茗裳顽皮的吐吐舌,将食指抵在唇前,像是有什么秘密需要被保密。「有时候,可以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好像作弊一样!」 满脑子都被妹妹终于可以好好说话的情绪塞满,其馀的什么都装不下。欧寧商抓着欧茗裳的肩膀,喜悦全写在脸上,道:「我得赶紧跟爸说,裳裳可以好好的说话了!这样真是太好了。」 「不!哥不!」欧茗常见欧寧商准备拨打那组在「我的最爱」里的电话号码,连忙伸手过去把哥哥的手机抢下来,在欧寧商满头雾水的状态下,那个能准确说出完整字语似乎成了一种必须得积满点怒气才有的特殊技能:「因为……有时候……所以不!」 顿时明白了欧茗裳阻止自己的理由,欧寧商只有将手机先收起来,叹口气,不晓得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鼓励妹妹地说着:「没关係,这几天你经常跟柯黎他们一起说话,搞不好你只是比较少与人对话练习,才会像以前那样都不会讲话,多去试试,也许真的会好很多。」 欧茗裳嗯地点头。「哥!明天……走吗?」 欧寧商认真地思考了下,以前不管他怎么跟妹妹说话,欧茗裳总是无法说出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可是才过了几天,让她独自跟其他人相处,好像真的可以帮助她练习「说话」这件事,如果在明天跟着宋书伶他们一块回去的话,说不准也能多出时间来约宋书伶出来玩呢! 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欧茗裳偏偏头,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于是又问了一次:「哥哥,走……好吗?」 「好,那我们也就明天回去吧?」欧寧商突然灵光一闪,萌生一种欲给宋书伶惊喜的意图,盘腿面向欧茗裳坐着,问:「你觉得,是不是应该给小伶一个惊喜啊?」 章三、即将来临的黑(4) 「惊喜?」欧茗裳听得一脸懵。 「因为好不容易跟小伶在一起啊,所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你觉得……我们要不就偷偷跟着他们回去,我记得小伶是今年从国外搬回来的,住处也是一个人,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偷偷去她的庆生里给一个惊喜你觉得怎么样?」欧寧商记得今天和宋书伶去散步的时候,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似乎是童水晶他们想要在柯黎的租屋办一个庆生派对的样子。 欧茗裳轻轻笑道,用力的点点头:「好啊!」 彭家行回到房内,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唯一变成不适应的……只有另张床上那冰冷的温度,因为衣服那些本来就都不是他的,所以他也没打算将欧茗裳送的衣服给穿回去,而是换回了最一开始穿到游乐园的那套。 同样这么做的还有隔壁房的童水晶三人。 「你们说……明天茗裳看见我们把衣服还她,是不是会特别难过?」把衣服拉好,宋书伶乾脆席地而坐,边摺着换下来洗好的衣裤,只要想到欧茗裳可能会用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对着自己瞧,她就觉得不捨。 童水晶坐在床上盘着腿,似乎不打算整理好这两天换下来的衣服,而是直接就这样扔在床下,宋书伶无奈地接下来帮忙摺好,边叨念着:「我说你啊,明明就已经接受了别人的好意,为什么还不帮忙整理一下呢?」 童水晶耸肩,趴在床上凑近宋书伶的耳畔,轻声:「因为我们书伶可是新一代的优良主妇,人家欧寧商都说希望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了,你就准备当个准新娘吧!」 宋书伶的脸顿时泛起可疑的红晕,抓着衣服害羞地轻轻砸在童水晶身上,娇嗔:「说什么嘛!我跟寧商也才交往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我才不会去想到这个呢!」 童水晶撇撇嘴,道:「谁知道呢?你说是不是啊,柯黎?」 两人的斗嘴丝毫不引起柯黎的兴趣,她自己一个默默地坐在靠近阳台的地方,举止缓慢地整理的衣服,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处,童水晶跟宋书伶交换了眼色,同时慢慢靠近柯黎,忧心忡忡地将手搭在其肩上,让柯黎吓得身子差点弹跳起来,缓过来发现是她们方喘口气。 「怎么了?」柯黎心不在焉的样子十分罕见,惹得她们不解。 童水晶环抱双臂,瞇着眼睛:「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 柯黎疑惑地啊了声。 「小黎,你怎么了?今天回来之后就完全魂不守舍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宋书伶拉起柯黎摺衣服的手,担忧地看着她,赫然发现体温一向甚高的柯黎,此时竟双手冰冷,彷彿被泡在水里许久那样,手指头有些水肿。「你今天一直碰水了吗?怎么肿成这样了?」 柯黎低首看着自己手指,无所谓的啊了声,回道:「可能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泡水泡太久了,所以没有去注意到。」 「不对,我觉得你今天真的太不对劲了,给我老实招出来喔!」童水晶挑着眉,不悦全写在脸上。 柯黎将手缩回来,直直地盯着宋书伶看,对于当年的躲猫猫,她一直都有着一个疑惑,挥之不去。「八年前的游戏,在确认若棠姐姐失踪之后,书伶姐,为什么你要搬家?什么时候不搬,为什么偏偏要在那时候搬到国外去生活?八年后再回来呢?」 话一出,柯黎能看见宋书伶的眼神微微飘移着,很明显就是在逃避她的问题,她突然觉得很生气,累积许久的怨意霍地迸发,又气又哭地站起身来,食指指着宋书伶的鼻尖,颤抖着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这八年来我找你找地多辛苦吗?那时候你明明是跟若棠姐姐一起躲在缝缝里的,可是为什么……你出来的,若棠姐姐却没跟着你一起呢?」 宋书伶咬咬下唇,别过头不去看柯黎,说着:「因为我跟若棠猜拳猜输了,所以要到外面去看当鬼的你在哪,后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是新东哥找到我们两个,然后说若棠已经先回家了,大人们也都把我们带回家。」 「所以呢?在确定何爸何妈他们找不到若棠姐姐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出国?我们大家都焦虑着若棠姐姐是生是死的同时,你居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出国,过着你无忧的日子度过这八年。你安的是什么心?」柯黎此刻所言的一字一句皆带着强烈的情绪,倘若不是童水晶在一旁训斥,让她冷静点,搞不好她会直接朝着宋书伶拳脚相向。 宋书伶保持沉默不说话。 童水晶惯用的右手一掌拍在柯黎的背上,蹙眉说着:「我说你啊,突然这么机动做什么?大家都想要找到若棠啊,又不是只有你对若棠宝贝的要命,书伶的父母对于女儿的未来一向都很有规划的,之所以会在那时候出国只是因为恰巧,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宋书伶震惊地看向童水晶,仍旧没有多说一句话。 柯黎大大的做了几次深呼吸,狼狈地走向自己的床,淡淡地说道:「对不起书伶姐,我只是……有点着急,已经过了八年,如果还找不到若棠姐姐,我真的很害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没、没事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宋书伶起身上前去替柯黎盖上被子,安抚着:「你先休息吧,衣服我来整理就好。」 柯黎轻轻地嗯了声,侧着身子背向她们渐渐沉睡。 宋书伶叹口气,又继续摺着衣服,将东西都放回最初的那个牛皮纸袋里,童水晶默默地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着:「你还好吗?」 宋书伶一愣,浅笑:「很好啊,我知道,大家这八年过得都很辛苦,所以没关係的,我相信小黎也不是故意这样针对我,只是今天看到了纸条所以觉得有希望而激动一点而已。」 「啊,你这么想就好,别放在心上,柯黎那傢伙的心思总是细腻一点,你看她为了找若棠,几乎把整座山都翻遍了,甚至跟老闆娘这么好,可见她来的次数绝非一次两次,可能是千次、万次。」童水晶说完都觉得佩服自己,她从来不说这种大道理的人,会这么说也是极限了。确认宋书伶没有多想,她将自己要整理的东西狡猾地一併放到宋书伶面前,奸诈地嘿嘿笑:「那么这些也就麻烦你了喔!」欲旋身一蹦跳到床上时,宋书伶叫住了她。 「水晶。」 章三、即将来临的黑(5) 童水晶疑惑地对上宋书伶的眼睛。「做什么?」 「谢谢你,刚刚帮我说话。」宋书伶莞尔,笑得无忧无虑,好像她的生命里每每出现挫折,就会有像童水晶的角色出现替她解围,所以她很感激。 童水晶耸肩,回着:「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帮你说话,只是觉得大家都因为若棠的事情太过压抑了,必须好好地发洩,我也不认同你当初没找到若棠、没跟若棠一起回家这点。」她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上,又言:「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怎么说,若棠都没有其他消息,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寻找跟等待,仅此而已。」 宋书伶轻轻叹息着,自喃:「好像也是。」静静地整理好衣服,在隔天将东西还给欧茗裳,他们方回到市区、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回归生活,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 但是,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却接踵而来,先是江新东莫名失踪,毫无音讯;其次便是不久后宋书伶的生日派对,明明说好让柯黎先在家中好好的摆设,准备随时给宋书伶一个大大的惊喜。 三人在柯黎的租屋处集合,彭家行抬首起来按了门铃,馀光瞄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童水晶颈上微微渗出血丝的肤色胶带,蹙起眉来咦了声:「水晶,你怎么了吗?」他的问话明显得能看出童水晶头上顶着几个大大问号,于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童水晶喔了声会意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颈部,略诶粗糙的肤色胶带似乎让她相当烦心,有些不耐烦的解释:「昨天跟我爸出去吃饭的时候,半路上被野猫从墙上跳下来攻击,衰死了。」 闻言,彭家行忍不住噗哧一声,被童水晶一个眼神瞪回去,要知道童水晶的脾气其实没有多好,人家都说「惹熊惹虎绝对不要惹到兇女人」这句话套在童水晶身上格外不违和。只是不管彭家行怎么按门铃都无人来接应,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童水晶索性扭开门把,赫然发现门根本没有锁。 「我真的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童水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向本来兴高彩烈的寿星宋书伶与彭家行。 身为目前唯一的男生,彭家行率先推开门进到里头,其馀两人这才赶紧跟上,柯黎的租屋处客厅并没有人,一片漆黑的让人畏惧。彭家行打开墙壁的电源,脑子霍地浮现出那通电话、那个经由变声器传递出来的声音,他耐着性子,说服自己冷静点,边念着柯黎的名字、边往房间走去。 「柯黎,你是脑子哪里有问题啦!之前说好要整书伶的又不是在这里!」童水晶以为,柯黎是在执行他们要给宋书伶惊喜的阶段。 宋书伶闻言,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原来绷在一块的神经稍稍得到舒缓,乾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原来你们有说好要整我喔?吓我一跳。」 童水晶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倒起水递给宋书伶。「对啊,我们有一个大大的礼物要送给你,我猜柯黎肯定还在准备才会这么久。你要先假装不知道,不然等等柯黎拿出来的话,你没有惊喜感,我们可就功亏一簣了!」 「好!」 两人待在客厅等待,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殊不知柯黎的房里正发生一椿无可言喻的事件──柯黎的腹部被捅了一个大窟窿,汩汩鲜红早已乾涸,由此可见她死亡已有一段时间,她的双眼微微瞪得大大的,似乎在死前看见了什么令她讶异的东西。 彭家行将首仰向天花板,他很想哭,可是不能哭。 时间没有很多,彭家行无法思考该怎么处理柯黎,由于不是在荒郊野岭,她无法把柯黎的尸首像处理江新东那样丢在山边,只好先以棉被层层包裹,塞到床头柜里,让她与被子融为一体,永远在此沉睡。 被搁置在枕头下的柯黎手机发出细微的震动,彭家行连忙上前接起,自电话另头传来的仍旧是那透过变声器的声音,说着:「啊,我还以为会是水晶发现的,没想到……还是你啊,家行哥。」 彭家行瞇着眼睛,叹口气,问:「你到底想要怎样?已经杀了新东哥了,为什么现在连小黎都不放过?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在问我想怎样之前,怎么不先问问你们自己,八年前是安着什么心?你知道我的世界是多么黑暗嘛!我看不见一丝曙光,没有人可以救我,亏我那么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的名字,可你们人在哪!」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太过情绪化,那人轻轻吐了口气,柔柔的声音再次透过变声器传出来。「家行哥,不要忘记,我们的躲猫猫还没有结束喔!所以你啊、书伶啊,都要记得好好地躲起来知道吗?不要被我找到了。」 闻言,彭家行的嘴巴开开合合,都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恳求似的开口:「若棠……你想要怎样?」 手机另头的声音发出细微的颤音。 「我只是想要跟你们把游戏玩完。对了,书伶的生日礼物我也帮忙尽了一分力,你放心,这礼物是完好的,没有任何会伤及你们的东西。」 欲啟唇,手机另头便传出对放掛断的嘟嘟嘟声响。 彭家行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忘记过了多久,童水晶敲着房门,压低声音着急地问着:「你们到底好了没有啊?都过了快半小时了!」 她的声音将无神的彭家行给拉回现实,慌张地找寻宋书伶的生日礼物,急忙推开门来,跟着童水晶一块端出去。 是宋书伶最喜欢的花饰造型蛋糕。 另一边,牵着自家妹妹漫步朝着柯黎的租屋处前进的欧寧商,纵使一颗雀跃的心全系在了今天准备给宋书伶的礼物上,可对于欧茗裳的脸色可不曾遗漏过。虽然欧家是个有钱人,两兄妹一致认为这些财富并不属于他们,毕竟这是父亲奋斗了一辈子的江山,因此在交通或是其他时候,能不去花费到父亲的钱,就尽可能的不会去多碰触。 相较之下……就与童水晶理所当然的消费还要来得懂事、成熟得多。 按理说,每回只要带欧茗裳出门,她的嘴角总会抿着一抹笑容,既兴奋期待又担心自己会被歧视,再不然至少也会在路上说些什么来安抚自己,就算已经跟宋书伶他们有过一小段的彼此认识,难道这样就足以敲碎欧茗裳内心多年来筑起的那堵墙吗? 别傻了,就算是欧寧商自己也不会相信。 「裳裳感觉……跟小伶他们不生疏了,一点都不紧张呢!」欧寧商试探性地偏头看着面无情的欧茗裳,后者顿时眨眨眼睛,恢復平常的靦腆笑容。 欧茗裳摇摇头,羞涩地咬着下唇,开口:「不……很紧张。想……伶要……怎么开心……生日。」 欧寧商说了声这样啊,便没有再去多要求什么,应该这么说……打从遇见宋书伶后,欧茗裳特别喜欢她这点推测回来的话,就已经诡异到了极点,怎么他以前都没有发现到呢? vvvvv 柯黎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无止尽的黑暗,于黑暗的尽头不时传来小女孩嚶嚶哭泣的声音,她循着声音前进,赫然发现无助落泪的人正是何若棠,她欣喜欲狂的衝上前拥住她,按耐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若棠姐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柯黎多想要跟何若棠抱怨着八年来遇到的种种事情,可怀里的何若棠却一动也不动,仅是一味的抽噎着。 何若棠用力的甩开柯黎,黯淡无神的双眸已哭得红肿,她边哭边笑,起身弯腰看着柯黎,柔柔的稚嫩声音一如昔日,问着:「那你知道吗?这八年我也找你们找得好辛苦。」 柯黎下意识地往后爬,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傢伙只是徒有何若棠外表的恶魔,但一股逼上脑门的痛楚让她啊地大叫了声,满脸惊恐地看向痛源。何若棠手持蝴蝶刀,死命地让她的脚踝钉在地面,嫌刀子刺得不够深,她甚至握起拳头,一下、一下地敲在刀上,她刀深深陷进地面。 「若棠姐姐……。」 「害怕吗?不怕,因为你现在不管怎么样都无法体会,我当年有多畏惧!」何若棠一屁股坐在柯黎的身上,露出兇戾的表情再道:「黎,你怕吗?不要怕,若棠姐姐在这呢,你不要怕。等我找到其他人,你就不孤单了。」 章四、暂时移动的家(1) 待在柯黎的租屋处,宋书伶总觉得有种奇妙的压迫感,尤其是在彭家行跟童水晶自柯黎房间走出来后,那种感觉反而更加明显,就像是有谁……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等着将她撕碎。 「来了来了!」彭家行小心翼翼地把蛋糕给放到桌上,从客厅的柜子拿出他们早已合资买好的礼物盒递给宋书伶,与童水晶一块坐到宋书玲身边。「快打开,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买的啊!」 宋书伶满脸惊喜,尚未拆开礼物,却先想到一件事情,把礼物盒抱在怀中,反而先拉开随身包自里头拿出一个精緻小盒子,探了探柯黎房间的位置,说着:「家行哥,小黎怎么没出来呢?上次在民宿的时候跟她有点小争执,我今天特地带了礼物要给她。」 「小黎她……。」彭家行微微撑大眼睛,有些尷尬的呃了声,差点就忘记了要帮柯黎找一个不在场的理由,尚未开口,童水晶已经抢一步替他说话。 「柯黎她刚刚传讯息跟我说,学校临时有事情,可能赶不回来了。」童水晶抿着唇,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再道:「虽然我们几个当中少了新东哥跟柯黎,但是我想他们对你的生日祝福……你应该也可以感受得到吧?」 彭家行微妙地看向童水晶,只见后者满脸从容,若是不知道详情的人,大概就会被她骗倒,相信她所说的话,虽然不明白童水晶说谎脸不红气不喘是什么技能,可至少……目前可以算是先勉强通关了。 宋书伶露出可惜的神情,失落地喔了声,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给放到旁边、一进门就会被看见的明显位置,喃喃自语着:「希望小黎回来的时候会看到,我可是花了好久才找到这个东西的啊!」 童水晶环抱双臂,调侃着:「怎么今天你明明是寿星,反倒准备了东西给人家啊?」 宋书伶嘿嘿笑着:「我觉得这是礼貌啊!对人最基本的尊重。」 彭家行拾起蛋糕附赠的问号蜡烛插上蛋糕中间,另外把一些小花饰给重新摆成圆,随后点燃蜡烛。「好了,你该许愿了,小伶。」 「好!」宋书伶的双手合十,眼睛因笑而变得有些弯弯的,她看向彭家行,又看着童水晶,开始许愿:「第一个愿望,希望我们五个人可以跟以前一样那么好!」 彭家行一顿,咬紧下唇,一阵鼻酸霍地涌上来,他实在无法提起那个勇气告诉她们,江新东跟柯黎死亡的消息,这太过于残忍;反观童水晶,在听见宋书伶的愿望时,仅是满脸鄙视,像是嘲笑着宋书伶这种自以为与世无争的情感。 宋书伶没有发现好友的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继续喜孜孜地许下第二个愿望:「第二个愿望,希望我们可以顺利找到若棠。」 每每提到何若棠这三个字,不管是谁的脸色都会微微一变,夹杂着悲伤、怨恨,甚至更多的是担忧,深怕何若棠遭遇不测,使他们的搜索永远进度停在零。 童水晶呵呵一笑,叨念着宋书伶太贪心了,紧接着催促她许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都说不能说出来嘛。」露出牙齿的烂灿笑容不难看出宋书伶对于今天庆生相当高兴,她默默地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希望可以跟欧寧商在一起到很久很久。 待宋书伶将蜡烛给吹熄,彭家行拿出置于蛋糕旁边附赠的塑胶刀递给她,「小寿星,该切蛋糕了啊!新东哥跟柯黎的部分就先帮他们留着吧?我晚点拿过去给新东哥,这几天大概就会回来了。」 「咦?这么说新东哥是……?」宋书伶诧异地看向彭家行,自从江新东上回于民宿不告而别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就连打电话也都没听他接过,不停重复的仅是机械女生一贯地说着「您所拨的号码未开机」,她还真的以为江新东出了什么事了呢! 彭家行嗯了声,接下来所要说的话可都是打过草稿的。「他说公司那边临时有事情需要他出差,那时候不是在民宿吗?是请同事赶紧过来载他的,他觉得很抱歉,因为出差的地方比较远,要赶飞机,也就来不及跟我们说了。」 宋书伶咦了好大一声,即使感觉到可惜,仍体谅地摇摇头,道:「没关係,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到时候可以在约一下的。」 彭家行哈哈笑着,以掩饰自己的尷尬,本以为童水晶会从中发觉到不对劲之处,怎料她一句话都没说。「他说回来会再通知我们的,绝对不会再放我们任何一个不管,会把消息告诉我们大家。」 童水晶嗯了声,拍拍手示意赶紧吃蛋糕,不然再晚点就会破坏掉花饰蛋糕的独特风味了。 正当三人分好各自的蛋糕后,柯黎的租屋处被按了门铃,他们面面相覷着,这个时间点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江新东出差、柯黎回学校,那么……还有谁会来? 童水晶有意无意地咬着塑胶叉子,默默地望旁边挪了点,轻轻笑道:「我们怎么就忘记了,书伶现在可是妻子候选人啊!你那个好甜蜜好甜蜜的男朋友今天不是应该出现吗?」 宋书伶一愣,双颊瞬间红得冒火,赶紧放下蛋糕。「说什么嘛!寧商又不知道这里,而且今天他们才刚要从民宿回来呢,怎么可能会过来一起庆生?」口上是这么说,她仍羞涩的往门口走去。 「你怎么知道小黎去学校?是真的传了讯息给你?」彭家行小声地说话,确保不会让宋书伶发现地悄悄移动到童水晶身边。 童水晶咬着蛋糕上的花饰造型,睞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柯黎那疯女人到哪去?只是刚刚去房间的时候,就只看见你一个人端着蛋糕出来,这么想的话,柯黎除了回学校去,不然还能去哪?」 彭家行喔了声,这么说好像也是。 「怎么?」童水晶微妙地瞇起眼睛,瞪着彭家行,问:「难不成……你知道柯黎去哪?」 彭家行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纵使即逝,依然被童水晶给捕捉到了这微小的细节,他耸肩,佯装若无其事地回着:「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到哪去了?没见我刚刚那么尷尬吗?都快回答不出来了。」 章四、暂时移动的家(2) 童水晶喔了声,无趣的喃着随便。 前去开门的宋书伶甫转开门把,便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到,震惊得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佇立于门口的是欧寧商,怀中抱着1314朵玫瑰花,站在他身边的当然就是妹妹欧茗裳,手里拿着一个装着被层层亮丽彩带捆起来的木盒,推到宋书伶的手中。 「我、我的天啊……你们、你们不是今天才要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宋书伶感动到无法言喻,直到空虚的怀里被塞满花朵以及木盒才终于回过神来,落下喜悦的眼泪,哇地一声扑向欧寧商。 欧寧商见状,无奈地浅笑,回着:「其实我们早就回来了,这几天都在帮你准备礼物呢!跟裳裳约好要给你一个惊喜,还喜欢吗?」 宋书伶在男友的怀里用力的点点头,哽咽说着喜欢。 「盒子……礼、礼服!」欧茗裳提醒着哥哥要将木盒里的东西告诉宋书伶,欧寧商这才会意过来,轻轻把宋书伶推开,抹去她的眼泪。 听见门外声响的童水晶与彭家行两人困惑地上前察看,恰巧听见了欧寧商说的话:「盒子里装着是裳裳帮你挑的晚礼服,她很有眼光呢!晚礼服相当漂亮,我觉得会很适合你。」 彭家行满头雾水,偏偏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兄妹俩,轻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在民宿的时候,小伶有提到要在柯黎的租屋办庆生的事情,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欧寧商以眼神示意妹妹把剩下的东西交给童水晶及彭家行两人,于两人投射不解的眼神时解释:「你们也可以一起来,我预约了餐厅,一起来帮小伶庆生吧?」 童水晶的头上顿时顶着好几个大大的问号。「所以是……要穿上才可以去吗?呃……我指的是你给的衣服。」 欧寧商失笑,摇头回应:「不是的,衣服是上回裳裳送你们的,因为我们带回去之后好像也穿不到,所以就拿去送洗、熨烫了一下,再给你们一次,希望这次不要再拒绝裳裳的好意。」 童水晶挑眉,奸诈地笑着:「既然这样就……恭敬不如从命囉!」 欧茗裳瞧见童水晶的笑容,主动上前去拉拉她的手,问:「晶要……餐厅……?」似乎担心童水晶听不懂,她连忙探探童水晶的身后,试图找到柯黎来充当翻译,怎料不管她怎么看,都没见着柯黎的身影。 彭家行起初不明白欧茗裳再找什么,不过在看见她越来越焦虑的神情后,猜测:「你在找小黎吗?」 欧茗裳疑惑地咦了声,点点头。「黎呢?」 「柯黎她学校有事情,今天不会回来了。」童水晶轻轻拉开欧茗裳的手,蹙眉说着:「我个人是觉得啦,既然书伶的甜蜜甜蜜男友都来了,我们也差不多该撤了,你说对吗,家行哥?」语落,她还顺便给彭家行一个拐子,就怕他说错话活当了人家的电灯泡。 彭家行吃痛的哀号了声,速速点头说着是啊。 宋书伶又是一阵娇嗔,抄起小拳头捶了彭家行一下。「家行哥你到底在附和什么啦!」 童水晶耸肩,向后退让出了一条路,「好啦好啦先都别挤在这里,大家先进来再说吧!」 宋书伶借了柯黎的房间换上欧寧商宋的晚礼服,给人小清新的感觉,更是让欧寧商看得目不转睛,童水晶不晓得是真心希望宋书伶赶紧去过生日,还是只单纯想把所有人都送出柯黎的租屋,于宋书伶换好衣服后便两三句敷衍地把他们给赶出去,只剩下自己跟彭家行两人在收拾着柯黎的家。 自厨房拧乾抹布,彭家行熟练的在客厅擦擦扫扫,童水晶则是直接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方啟唇提出疑问:「家行哥,新东哥是真的在出差吗?」彭家行没有多做回应,她再问:「那你觉得……若棠还活着吗?」 彭家行的身子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着地面跟桌子,回着:「当然还活着啊,若棠那么可爱、那么聪明,我相信她现在只是在外头过的崭新的人生而已。」 「可是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你们,反而要这样默默地躲在外面……感觉操控着这一切?」童水晶从厨房走出来,双手有些湿湿的,大概是刚才去洗手了吧?她躺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看似无心的问题,却足以让彭家行的鸡皮疙瘩鑽上皮肤。 彭家行止住擦拭的动作,不解地看向童水晶,「好奇怪喔,你这是什么问题啊?什么叫做操控着这一切?若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呃……操控着一切?」 童水晶摇摇头,呵地一声冷笑,撑起上半身来一把将彭家行往自己身上拉扯,使得后者一个反应不及踉蹌倒在童水晶的身上,两人极为曖昧的姿势交叠在一块,彭家行连动都不敢动,并非他尷尬,而是他感觉得到身下有个尖锐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腹部。 「水晶?」彭家行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无法理解童水晶的举动。 童水晶耸肩,拍拍彭家行的背脊,安抚着他即将竖起的寒毛,淡淡的说着:「自从我认识你们之后,我就一直一直很喜欢跟你们当朋友,当然,我也很喜欢若棠,我以为你们会跟我玩,永远永远都跟我玩。可是为什么不管在何处总是会忘记我的存在呢?郊游也好、吃饭也好,甚至是……玩躲猫猫的时候也好。」 彭家行的眼睛微微瞪得大大的,瞬间倒抽一口气,那个许久都不曾被翻出来的记忆匣子,他突然想起来了,八年前的躲猫猫……无论玩了几场,大家在重新开始的时候总会忘记一个小孩……。 对啊,为什么都会忘记童水晶呢? 「所以我就好忌妒、好羡慕若棠,就算她跟我很要好那又怎样?明明我是最有钱的,你们的目光应该都要聚集在我身上!为什么所有风采都被何若棠给抢走了!」童水晶边说,手上的利器边刺进彭家行的腹部,痛感顿时麻痺了彭家行的所有思考神经。 章四、暂时移动的家(3) 他只能错愕地看着童水晶,那个穿着一向华丽且让人羡慕的童水晶。 童水晶没有害怕着自己即将摧毁一条性命而哭泣,更没有因为动手的对象是先前多么要好的朋友而感到不捨,眼里盈满的只有一种东西──叫做怨恨。 「从小我就是个小公主,被大家宠着、被大家爱着,不管我再怎么怕生,都还是有人因为钱想要拼命地靠近我,直到我遇见了若棠。我必须承认她是个好女孩,善良又开朗大方,跟这样生在黑暗里的我截然不同。」童水晶渐渐开始回忆起昔日,八年前与何若棠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娓娓道着:「我很喜欢若棠,可是我痛恨被遗忘,而你们!一个个忘记我的存在,多少次你们开心地玩耍时,我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地!」 即便有能力可以制止童水晶杀死自己,可彭家行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罪不可赦的坏人,都是他当年的粗心大意使得何若棠失踪,正准备就这样放手让童水晶称心之时,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么说来……新东哥和小黎都是……都是你下的手?」彭家行猝然伸出手来,握住童水晶欲继续向下刺的手。 只见童水晶另手轻轻压着自己的颈子,彭家行这才记起童水晶颈上的那片肤,微微瞪大眼珠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接着童水晶便透过那变声器传来的声音轰地炸碎的了他的所有思绪,诧异地忘记反击,便让她伺机动了手。 她说:「好久不见啊,家行哥,我跟你们也是八年没有见面,你怎么就会觉得我是若棠呢?」 事后,童水晶拿起彭家行的手放在肩上,吃力地将身形比自己高大的彭家行给拖下沙发,沿路拉至柯黎房内,故意在柯黎的房间里头翻箱倒柜,製造出两人发生衝突的场面,接着在柜子里找到被棉被层层包裹的柯黎,她拉着彭家行的手,操纵着他拉扯柯黎的衣服,让整个场面显得更加混乱,随后带着柯黎的手反覆的摩擦仍旧被插在彭家行腹部的锐器,试图抹灭自己的指纹。 待一切布置得完美,童水晶方到外头去处理掉一切可能会留下证据的东西,不管是带走烧掉、还是拿消毒水来清理,她绝对不会任由自己所做的种种遭到白费,既然何若棠都已经确定杳无音讯了,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人。 宋书伶。 离开柯黎的租屋处,童水晶若无其事地走在街头,脑中部自觉地回想起八年前跟何若棠相识的场景,她还记那时候的自己相当高傲,从小就受着高等教育、外人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的钦羡,世界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只要她开口,任何对金钱充满贪念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将东西献给她。 自小,她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直到遇见何若棠之后,她才惊觉有种东西是她永远都无法得到的,那东西叫做友谊。 她高傲、她怕生、她有钱,享受着万眾瞩目的生活,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天是让她自己来接触人群,所以她害怕,畏惧着自己的世界终将被湮没,是何若棠带来的一线光明救活了她。 何若棠的家境普通、性格活泼好动,即使没有像童水晶那样的富裕生活,依然陶醉其中,比谁都还要享受这种平淡无奇的日子。 所以她妒嫉何若棠,明明就该跟大多数的人一样,对着自己所拥有的财富而趋之若鶩,为何她反而连看都不看一眼? 曾经,当何若棠拉起她的手,将她介绍给宋书伶他们时,她甚至感觉得出来何若棠比她还要高兴,像是自己呵护的小动物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伴的孩子,她看得出来何若棠的笑容,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坚韧,她压根儿无法从中找到破绽,没办法撕碎她那张可恶的脸皮! 她依然记得与何若棠的每句对话,超脱她想像的成熟何若棠,她觉得可怕,可在多年后的现在她每每回想起来,似乎才发现何若棠其实只是在以着相对早熟的口吻警告她,不要做傻事。 光是这么回忆,童水晶觉得满满得不甘全囤积于腹中,无处宣洩! 本以为八年后的现在,好不容易与大家再次会面,自己可以多多得到一点点她渴望的瞩目感,岂料眾人的谈话中五句内超过四句都在怀念着何若棠,她不甘愿!极其不甘心。 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童水晶埋怨的眼神望着街边的路灯,飞蛾正卖力地朝着灯泡围绕飞舞,突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所作所为……就彷彿是飞蛾,找到那盏属于自己的光芒后,终将燃烧殆尽。 不甘愿! 她不甘愿! 不管何若棠到底在哪里、不管何若棠是生是死,她都要找她,然后亲眼看着她痛苦的死去,这样才解恨! 待童水晶回过神来,她猛然发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间靠近河畔的小屋子,屋内传来阵阵佳餚的香味,不时传来老人家呵呵地笑声,以及那个她极为熟悉的名字。 若棠。 她诧异不已,欲上前查看,赫然发现有一个身型娇小的女孩同样也到了这个地方,她双眸黯淡的看着屋内的亮光,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黑色昏暗使得她无法看清女孩的长相,只好往前走,再接近一点,然后发现……那傢伙居然是欧茗裳! 不久前,已经抵达餐厅的欧茗裳,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造成欧寧商跟宋书伶的尷尬,特地找了个藉口先行离去,欧寧商本来不同意妹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看在欧茗裳坚决的眼神里,他只好默许她,并嘱咐着有事必须马上打电话给他。 孤身一人离开餐厅,欧茗裳的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她很久很久没有出来走走了,这就表示她很久没有回到那个「家」去了,正好,现在就是最适当的时机。 身侧有人走动的声音,或许是长年不常说话的缘故,让欧茗裳养成一双听力极好的耳朵,她闻声探去,恰好跟悄悄接近她的童水晶对上眼。 章四、暂时移动的家(4) 欧茗裳没有讶异,仅是一脸淡定的看着童水晶,轻声问着:「你怎么在这里?」 童水晶蹙眉,不解地看着欧茗裳,她听出了欧茗裳说话时的流畅度,简直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于是试探性地询问:「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吧?不是跟你哥哥去餐厅吃饭庆祝书伶生日吗?」 欧茗裳耸肩,回道:「不想要打扰他们,所以就掰个理由出来了。」 童水晶缓缓向后退,偏头看着她,再次确认对方可以完整地说好一句话,环抱双臂嗤笑:「你明明就可以这样地说出一句话来,为什么之前总要装可怜呢?还骗大家说你生病?我看你现在一点并都没有啊。」 欧茗裳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说完。 童水晶觉得此时的欧茗裳就跟当初的何若棠一模一样,无论是气息、说话的方式,还是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于此刻竟都与何若棠如此相似。「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柯黎他们,告诉他们你都在欺骗他们呢?」 欧茗裳再次耸耸肩,回着:「水晶,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不是吗?怎么还好意思这样说我骗了大家?你有那着胆子到书伶面前去告诉她,那张在缝缝里面找到的纸条,其实只是你偽造我的笔跡写的吗?」 闻言,童水晶瞬间倒抽一口气,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彷彿随时都会掉出来那样恐怖。「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欧茗裳就是失踪八年的何若棠? 欧茗裳的下半身隐隐作痛着,她忍着颤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开口:「我从来都没有写过那种什么纸条,怎么可能会在缝缝里找到呢?如果不是我哥哥告诉我,我可能也会被蒙在鼓里吧?任由你……假装成我,肆意妄为。」边说,她边走向童水晶,按耐着激动,再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水晶?」 童水晶咬紧牙根,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者个傢伙就是何若棠,为了避免露出自己畏惧的一面,她冷静的压下自己的心绪,继续说着:「你说你就是若棠,拿出证据来啊?我要怎么相信你就是若棠呢?搞不好你只是骗人的!你现在已经没有信用了,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欧茗裳听见童水晶的话,呵地一声冷笑,说出那段无人晓得的过去,那时候她跟宋书伶猜拳,输的就要离开缝缝去看当鬼的柯黎在哪里,岂料宋书伶前脚一走,童水晶后脚便凑近,站在石头上,以上至下的看着躲在缝缝内的何若棠。 「晶,你怎么在那里!快快!赶紧下来!我们一起躲着,不然被黎发现,就要请客啊!这样就会输了!」何若棠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试图让比自己高上不少的童水晶一起躲着。 童水晶环抱双臂,身上的服饰还是那样的光鲜亮丽,睥睨着她:「若棠,你想赢吗?」 何若棠一愣,嗯了声点点头。「当然想啊!赢的话,大家就可以一起再去游乐园玩了!」 「为什么想赢?」童水晶蹲下身来,让自己可以靠近何若棠一点。 稍稍犹豫了下,何若棠说着:「其实这件事情伶是说先不要讲出去的,可是我觉得还是得先说一下或许比较好。因为过几天伶就要去国外念书了,我想在她出国之前还可以跟大家一起好好的玩!」 童水晶喔了声。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何若棠伸出手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再言:「快下来吧!等等我们赢了之后,就可以一起再去游乐园玩了!」欲碰触到童水晶,反而让对方闪过,她满头雾水的看着童水晶,惊觉其的脸色不太对,她微微缩回手来,谨慎地问着:「晶,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童水晶摇摇头,说着没有,紧接着旋身轻笑:「若棠,我觉得你一定会赢的,因为我很快就会被小黎找到,所以你得小心地躲起来,知道吗?」 何若棠一愣,呵呵笑起来,用力的点点头:「放心啦!你不要告诉黎我躲在这里,嘘!让她赶紧来找我,知道吗?」 「我知道了。」 就这样,何若棠默默地看着童水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等待着当鬼的那个人来找她,可是她怎么都等不到,任凭黑暗吞噬了她。 诉说这一段仅有何若棠跟童水晶才知道的对话,童水晶诧异得久久无法平復,良久方咬紧牙根,瞪着欧茗裳。 「所以,你让大家以为何若棠留了线索给他们,让他们有着美好的幻想,到底想要做什么?」欧茗裳蹙眉,看着吓得发愣的童水晶,她只觉得好笑。「我都已经不想要追究以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诬陷我?」 童水晶仰首,哈哈地大笑几声,道:「好啊,如果你真的是何若棠,那你就该知道不管你是不是还活着,大家对你都只有亏欠!知道为什么八年前我会去找你吗?我自从认识你们之后,每次都被拋在脑后!不管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到你家玩的时候,只要你一不在,就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存在,彷彿我就会被自动剔除在他们的生活圈里,为什么我必须受到这样的对待?我可以尽可能的给他们一切他们想要的,我有的是钱啊!」 「可是钱买不了一切。」欧茗裳蹙眉,再言:「你以为有钱就是老大吗?你以为有钱就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吗?很显然,连这种最基本的友情,你都得不到、买不到。」 童水晶缓缓退了几步,冷冷笑着:「没关係,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只要把他们都摧毁掉,把所有一切都破坏,这样就好了啊!告诉你,我不怕被人逮到证据,我有的是钱!」语落,她旋身就跑,像是怕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揭穿。 欧茗裳看着童水晶奔驰的背影,她突然觉得一阵鼻酸,为什么她始终感觉不到童水晶所喜爱的那份执着呢?对于金钱、对于财富的期盼,为何就连现在同样有钱的她……还是无法体会啊。 下腹带来的痛楚深刻得让她无法忘记,使她至今回想起来,仍会腿软的、畏惧的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失声。 「……若棠,是你回家了吗?」头上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苍老声音,欧茗裳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向上看,是那个记忆中慈祥的母亲,一身普通的妇人打扮,将白发给盘起。见对方没有说话,妇人疑惑地问:「不是若棠吗?那你是谁啊?啊!是小东还是小行的女朋友吗?」 章四、暂时移动的家(5) 欧茗裳的头上顿时多了好几个问号。 只见妇人使劲的、疯癲的摇晃着双手,朝着屋内说着:「老伴!老伴快来看看!我们小东的女朋友来看我们了啊!」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一拐一拐的小跑步出来,身后跟着与欧茗裳年纪相仿的女孩,不时担忧地提醒他要小心。 待欧茗裳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手正被老人家给牵着,他们欣喜欲狂的说着:「唉唷,我们小东可算是交女朋友了啊!来来来,伯伯给你介绍啊!这是我女儿,你看她可漂亮了啊……不不,伯伯的意思是你也漂亮啊!」 欧茗裳被眼前的两个老人家给吓得连话都说不清,眼眶盈满泪水,却久久不敢落下,只能咬牙忍着。 「阿姨给你介绍啊!她是我女儿,叫做若棠,你看她漂亮吗?」妇人开心的表情全写在脸上,身旁的女孩似乎已扮惯了「若棠」的身分,配合的朝着她点点头,可眉头却紧紧锁着。 女孩察觉到了欧茗裳的脸色不太对,于是邀请她到屋内来坐,哄着老人家们睡着后,领着欧茗裳到河堤聊聊天。 「新东哥说,这个地方很隐密,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休养,如果有其他人来的话,那这个人就一定是透过旧家的字条回来找他们的人,真正的若棠。那么,你是吗?」女孩是江新东委託的兼职服务员,目前还是大学生,利用课馀时间来给予他们一个最完善的照顾措施。 顿时,欧茗裳再也按耐不住的痛哭。 欧寧商结束了跟宋书伶的庆生约会,心情愉悦得回到家中,打开家中的灯,被坐在客厅完全不出声的欧茗裳给吓到,把钥匙掛好,发现欧茗裳难得将房间里的红色小枕头抱到外面来。 「裳裳,怎么了?」欧寧商坐到妹妹旁边,疑惑地看着她。 欧茗裳一如往常地咬着小枕头,凑到欧寧商的怀里,她真的觉得很想哭。 「哥……我今天……回去看到我爸妈了。」欧茗裳说话还是断断续续的,「他们变得好老,明明就比爸爸还要年轻,可是他们的白头发居然比爸爸还要多,这么多啊!」 欧寧商凝重脸色,他自然知道妹妹口中的爸妈是谁,先前为了担心造成欧茗裳的恐慌,他始终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没料到欧茗裳反而主动跟他讲,这让他有些讶异。 「那么,你会想要回去吗?」欧寧商揉揉妹妹的发,轻声询问:「你会想要回到你爸妈身边吗?」 欧茗裳摇头,说着:「他们身边已经不需要我了,有人代替我给了他们最完善的照顾,我觉得这样就好了。」主要是她无法想像,父母再一次经歷那个失去「若棠」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那该是花费多少的时间才能勉强填补的伤口? 她相信……这种痛楚绝对不会比她还要少。 欧寧商嗯了声点头。「没关係,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哥哥跟爸爸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鼓励你。如果哪天你真的打算回到他们身边,那一定要告诉我,这里对你来说,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好。」 欧茗裳咬着怀中的红色小枕头,缩在哥哥的怀里默默地哭泣。 vvvvv 彭家行做了一个梦,场景是八年前他们在玩躲猫猫的那个地方,如今遭到不少泥沙的摧残变得有些泥泞不堪,他驀然记起童水晶在对自己下手时说过的话,连忙想要打电话给宋书伶,让她小心童水晶,怎料周遭传来了那个他小时候稚气的声音,让他慢慢放下手来,静静地观望着。 这次轮到小家行当鬼,他闭着眼睛开始不断问着:「你们躲好了吗?」随后,摸着地板数了十声,开始迈步向前寻找,边叫嚣着:「我知道你们躲在哪里喔!尤其是小棠,我知道你们躲在哪里喔!」语落,他却突然止住脚步。 彭家行沿着小家行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是躲得丝毫不隐密的童水晶,华丽的衣裳不避讳的露出来,像是刻意告诉他:我就在这里。 可小家行并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反而越过她,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新东哥、小黎、小伶,我要来找你们了喔!要记得躲好啊!」 从彭家行的角度看过去,他能明显得看见童水晶正紧紧咬着下唇,于下秒霍地站起,对着小家行的后脑勺说着:「为什么我明明都让你来找我了,家行哥还是不来找我呢!」 小家行的身子一顿,没有回头的说话:「谁规定当鬼的看到,就一定得抓?既然没有人抓你,你就该好好地躲起来,不可以破坏游戏规则,知道吗?」 童水晶红着眼眶,乖乖地继续蹲下来躲着,结果,好几轮游戏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找她,不管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其他人,她就像被丢弃一样。一路哭着呼喊他们的名字,才发现,他们早已在另外一边重新玩起来了。 握紧拳头,彭家行好像明白了童水晶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了,忆起接起科黎电话时,那个经由变声器传来的声音所说过的话,她想要玩游戏,她口中指的八年黑暗,并非指何若棠失踪的八年前,而是她童水晶那八年前的被遗忘的游戏。 「如果你们来找我,大家就都还可以愉快地玩在一起,不是说了我们是朋友吗?」童水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彭家行驀然回首,看见的是童水晶那没有焦距的眼睛,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欲啟唇,童水晶已经早一步大步大步跑过来,狠狠的推了他一把,猝不及防的举动让彭家行无法预防,就这么跌到不小心撞上地面的石块。 「水晶你──!」 疼痛与眼神模糊的交杂中,他听见童水晶说了一句话,就此陷入永恆黑暗。 「表面上接纳我,让我以为我拥有好朋友,实际上忽视我、欺骗我、遗忘我,这样算哪门子的好朋友?」 章五、记载无依的信(1) 自从生日与欧寧商到餐厅去庆生之后,不管宋书伶拨打了几次电话,都找不到柯黎跟彭家行,她觉得越来越奇怪,索性连络上童水晶,本想让她跟自己一块到柯黎的租屋处去察看,可惜的是童水晶目前并不在国内,她只好找来了欧寧商跟欧茗裳。 佇立于柯黎的租屋处外,宋书伶疑惑地敲着门、按着门铃,自喃:「是出去了吗?可是邻居说都没看到她出来过啊……奇怪。」欲抬手再敲一次门,一旁拉着欧寧商衣角的欧茗裳反倒先说话。 「你的意思是说……水晶现在在国外?」欧茗裳流利的咬牙说话,清晰的与不久前还是口齿不清的那个样子判若两人,让宋书伶有些诧异,尷尬地点点头。 兴许是瞧见宋书伶被吓到,欧寧商安抚似的拍拍女友的背脊,解释:「裳裳最近说话进步很多,已经可以跟我们正常对话了。」 宋书伶会意地啊了声,「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她知道,虽然欧茗裳跟欧寧商没有任何血缘关係,可是欧寧商还是相当疼惜这妹妹,见现在这样已经可以独立说话的欧茗裳,她想……欧寧商一定十分开心。 欧茗裳踢了踢脚尖,发现宋书伶仍旧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又啟唇问了一次:「你的意思是,水晶现在在国外吗?」 宋书伶啊了声,点头:「她跟我说她在国外呢,前天问的,她还说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话都先不要找她,国外讯号不好……虽然她有留她国外的手机给我。」 欧茗裳的眼珠子微微瞇起来。 前天?不就刚好是宋书伶生日那天吗?一股莫名不安的感觉轰地衝上她的脑门儿,她有些心急握上门把,轻轻一转,门居然就这样被打开,三人有默契地对望了眼。 欧寧商偏偏头,看了宋书伶一眼,问着:「柯黎是那种……出门不会锁门的人吗?」他把欧茗裳的手拉开,似乎是担心里面随时都有人衝出来伤害他们一样。 宋书伶愣愣地摇头。「她都会锁门的……寧商,你说……会不会是出事了?」 欧茗裳微妙的瞇起眼睛,忆起了前天在河畔遇见童水晶时,她所说过的话,率先鑽过欧寧商手下的细缝进到里头,岂料踏入一步,一股恶臭像是被闷坏了,浓厚的味道瞬间迸发。 「裳裳!」欧寧商赶紧跟上去,才发现屋内的一切状况都很好,不像是有发生过什么争执或是被盗窃,可欧茗裳压根儿就不在意客厅的摆设是否正常,而是直接到了柯黎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抓着自己的衣服覆上门把,欧茗裳轻轻转开门、推进,映入眼帘的两人以及遭到翻箱倒篋的模样,才是最惨不忍睹的。只让门留了一个小缝隙,欧茗裳看着自己的哥哥跟宋书伶,制止了他们向前走的举动。 「裳裳,怎么了吗?」欧寧商发觉到了妹妹的眼神有异,亦跟着蹙眉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柯黎,怎么了吗?」宋书伶咬着下唇,深深做了呼吸跟吐气。 欧茗裳抿紧唇,微微点头,道:「有点无法形容,反正,就是先报警吧?」 岂知欧寧商甫掏出手机来,宋书伶却一脸慌张地握住他的手,压在手机上不肯让他使用。「小伶,你在做什么?」 瞧见宋书伶的举动,欧茗裳整个人都诧异至极,她本以为宋书伶会是第一个抢着要打电话报警的人,结果却是唯一一个要阻止警察到来的人。「宋书伶,你做什么?莫非……是不想要报警吗?」 宋书伶的眼神飘移不定,看得出来想要逃避这个问题。「看茗裳这个表情,我想柯黎一定就在里面了嘛……我觉得……人都有生老病死嘛,不管柯黎是什么样子,现在看起来她就只是可能不小心受伤然后、然后死掉而已啊!不需要报警的,真的不需要。」 话一出,不只欧茗裳,就连欧寧商亦震惊得瞪大眼睛,完全无法想像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是宋书伶。 「你……疯了吗?」欧茗裳惊讶得久久无法平復,缓缓走向宋书伶,颤抖着声音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柯黎不是什么受伤欸!里面不只有柯黎,还有家行哥啊!」 第一次看到如此激动的欧茗裳,欧寧商深怕妹妹与宋书伶会有所衝突,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好,现在这不是我们该吵的。既然小伶觉得不需要报警,那我们就不要报警好吗?裳裳你也不要这么激动,就算不报警,我们也可以自己找私家侦探或是其他人来协助调查。」 闻言,宋书伶捣蒜似的点头,跟着附和:「对!这样就好了!」 欧寧商轻轻把宋书伶的手给拉开,拿着手机到外面去拨打电话,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地把这些恶臭给重新关在同一个地方,一旦臭味飘散出来后,即使宋书伶再怎么恳求着不要报警,仍会有一些不相干的人自以为正义勇为的替他们做这件事情。 欧茗裳觉得荒唐,甚至荒谬至极,她走向宋书伶,开口:「告诉我一个你不想要报警的理由。」 宋书伶一顿,咬咬下唇,慢慢松开欧寧商,有些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着:「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啊……。」 欧茗裳蹙眉,满头雾水的看向欧寧商,后者更是一脸懵。「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书伶露出苦涩的笑容,继续说着:「这都是我们当初拋弃若棠的报应,是报应啊!所以……就算报警了有什么用?这是若棠给我们的报应……让我们知道,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欧茗裳无语的叹口气,反问:「你又知道是何若棠给你们报应?也太不可理喻了吧,到底是听谁说的?就算何若棠在怎么讨厌你们,可你们不是朋友吗?她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对你们?」 宋书伶叹口气,抿紧唇瓣,「茗裳,你不会懂得,有些事情……除非是当事人,不然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章五、记载无依的信(2) 这句话听在欧茗裳的耳里格外讽刺,只不过就是换了一个名字,难道大家就连他们最初的那份情意都一併换下了吗?八年前的事情她虽然心有馀悸,可她从来没有一刻会认为大家是这么想她的,想她会报仇、想她会动下杀手,老实说……欧茗裳觉得有点心痛,在这个换了身分的世界,她找不到一丝能够跟昔日那般要好的情愫。 「随便你,看你想要怎么样都行,反正……这也与我无关啊。」欧茗裳叹口气,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件事情最大的嫌疑犯是谁,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吐出,独自走向外头,正好欧寧商回到屋内,撞见的就是妹妹跟情人这种尷尬场面。 欧寧商收起手机,伸手轻轻揉着宋书伶僵硬的肩颈,安抚道:「小伶,别担心,我已经找人来处理了,柯黎跟家行哥很快就可以得到一个公道。」 宋书伶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随后让欧寧商去将欧茗裳给找回来,毕竟一个曾经不善交流的孩子,即使能跟正常人对话了,她内心会有多大的畏惧还是未知数。稍稍说服了欧寧商离开柯黎租屋处,宋书伶掩着面默默地哭泣,她不敢到房间去看柯黎跟彭家行的死状,只能静静地等待欧寧商找来的人。 直到那些协助处理的人将两人从房间抬出来时,宋书伶才终于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晓得可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更让她在意的是……接下来自己会遭遇到怎样的事情。 忘记时间流逝了多少过去,欧寧商回到租屋处,轻轻拥着失魂的宋书伶,即使他想要安抚女友,对方却不见得会将他所说的话给听进去,欧寧商只好暂时什么都不说的,陪着她、抱着她,让她的心绪可以稍微平復一点。 「寧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宋书伶抱着自己的膝盖,说话的声音有点抽噎。 欧寧商一愣,不懂得她此话何意。「你做了什么吗?如果没有的话,要怎么说是过分呢?」 宋书伶擤了擤鼻子,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再道:「今天在来这里之前,我家收到了一封信。」欧寧商蹙眉等着她说完。「那封信……是若棠寄来的,她还活着,明明这件事情我该觉得很高兴,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欧寧商有了眉目,试探性地询问:「难不成……柯黎他们跟何若棠有关?」 宋书伶嗯了声点点头,回答:「照这样看来……似乎真的跟若棠有关係。若棠在信里面写着,我们给了她八年的黑暗,说好要去找她为什么没有去找她?明明拉手打勾约定好要一直都当好朋友,为什么要拋弃她?为什么要遗忘她?」 欧寧商感觉得出来,宋书伶现在相当害怕,因为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彷彿自己随时都会被抓走那样的惊恐。「小伶,冷静点,我在这里,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宋书伶就像是完全没听见欧寧商说话,自顾自地再道:「信里写着,她会给我们应有的惩罚,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她,所以是我们输了,身为输家就应该得到处罚,这样游戏才会好玩。最后面甚至还说……新东哥、柯黎、跟家行哥都已经被处罚了,剩下我跟水晶──寧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边说,她再也按耐不住的嚎啕大哭。 欧寧商的神清有些凝重,若真的如宋书伶所言,柯黎跟彭家行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江新东恐怕早已遭遇不测,接下来就真的必须好好的注意一点了,绝对不可以让宋书伶发生什么意外。 欧茗裳躲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宋书伶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皆咀嚼成泥涂在自己的脑袋里,双拳忍不住握紧再握紧,这些事情肯定是童水晶搞出来的! 她一点都不否认自己相当憎恨这群好朋友,恨他们当初为什么不来找她、恨他们为何要这样拋弃她、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践踏她对他们的感情,当她改头换面时才发现,其实他们始终没有遗弃过自己。 是欧茗裳也好,是何若棠也好,她终究不认为这样就可以改变大家的感情,到底是为什么要刻意从中作梗?对于童水晶的想法,欧茗裳真的是想都想不透、猜也猜不清。 所以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找到童水晶,然后跟着欧寧商一起保护宋书伶,不要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宋书伶的情绪太过激动,欧寧商不得已只好先将让跟过来准备做调查的随身医护人员替她注射镇定剂,看着宋书伶两颊上残留的泪痕,欧寧商只觉得心疼,把女友抱在怀中,开始思考着接下来的问题。 「哥哥,先把书伶带回去吧?如果真的有人要害她,在我们家她可能也比较不好动手。」欧茗裳抿紧唇瓣,脑中浮现出那日童水晶所言的字字句句,她叹口气,有些为难,现在大家全都认为下手的人是何若棠,没有一个人怀疑到童水晶那边,这大概是其中最棘手的地方。 对于究竟要不要把童水晶供出来这点,她觉得为难。 不管童水晶最后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可她终究是自己的朋友,即便八年间从未有过联系、即使她做了很多错事,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相信童水晶会想明白,就算不是现在,在未来她犹然相信童水晶可以回到正轨。 「好,说的也是。」将宋书伶扛上肩,兄妹俩返回住处。 另方面,童水晶其实根本没有出国,宋书伶会找来欧寧商跟欧茗裳来介入处理这件事情,老实讲……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这样有更充足的理由可以完完全全的让何若棠消失。 没错,让欧茗裳消失。 站在对面那栋楼的窗口看着欧寧商的车子远去,童水晶悄悄让人跟着,现在最需要的事情就是找出欧氏兄妹的住所,然后趁机打压欧茗裳,再做掉宋书伶,这样就可以让欧茗裳完全没有脱罪的可能,轻松简单的……让他们永远无法再信心满满的提到「友谊」两个字。 表现上说着我跟你是好朋友,私底下只会无视朋友、遗忘朋友,这种人永远都不配拥有所谓的好朋友。 脑海驀然浮现出何若棠八年前那张稚嫩的脸蛋,笑得开怀地拉着她的手,呼喊着她的名字,水晶、水晶这样地叫着,童水晶就觉得头痛,对于何若棠的那张笑脸,她恨不得碎尸万段!这样的傢伙根本不配叫她的名字! 没错,一辈子都不配。 章五、记载无依的信(3) 待宋书伶重新恢復意识,赫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畏惧的抱着头痛哭失声,边唸着:「对不起若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让整个本该平淡的空间瞬间充斥着泪水与愧疚之中。 于厨房熬汤的欧寧商听见宋书伶的声音,赶紧出来看看她,轻声安抚着:「小伶、小伶没事,别怕,这里是我家,还记得吗?这是我房间啊!你看清楚、看清楚!」强迫宋书伶通红的眼睛将环境给仔细看过一遍,后者方终于冷静下来,却依然颤慄着。 战战兢兢的样子让欧寧商有点不知所措,这模样的宋书伶就如同当年父亲捡到欧茗裳时,欧茗裳杜绝大家靠近她的那种场面雷同,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没事,我在这里啊,小伶,没事的,冷静一点好吗?」 宋书伶愣愣地点头,见欧寧商欲起身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惶恐不安的瞪大眼睛。「寧商!不要离开我!我拜託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欧寧商一愣,苦笑着唸了句傻瓜,只好坐回宋书伶的身边,道:「我给你熬了汤,我去把汤端过来,等等就会回来了,你放心,这里是我家,戒备森严得很,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不要怕好吗?」 宋书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在瞧见欧寧商那双温和的眼眸后又一次潸潸落下,自责地屈起膝盖抱着,啟唇:「对不起……我、我很难搞齁……我也不想要这样啊!可是我就是害怕。 「他们都说我是在若棠失踪之后才匆匆出国,想要逃避责任的躲到国外去,当个窝囊的人,可是我不是啊!我之前就跟若棠说过,那次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玩躲猫猫了,因为我要到国外去念书,若棠明明也知道啊!若棠明明也说好的。 「我本来想说要在游戏结束之后就好好地告诉大家,谁知道若棠会发生那种事情……到底谁会知道啦,呜呜──。」 欧寧商咬着下唇,犹豫了下后伸手拍拍宋书伶的肩膀,再一次将其拥入怀中,耐心地说着:「你不是说过,若棠很善良的吗?若棠那么勇敢、那么开朗,你还说她都会在你害怕的时候保护你;你说过,若棠会在蟑螂出现的时候,用扫把把牠赶走,因为她知道你害怕;你说过她会在新东哥越走越外面的时候,拉着他的手默默将他拉回人行道,因为她担心新东哥会出意外;你说过若棠会在家行哥跟柯黎吵架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逼他们拉手言和,因为她不喜欢看大家吵架;你说过,若棠会在水晶没有伴的时候,跟她一起拉手,因为她知道水晶其实很怕生。」 宋书伶静静地看着欧寧商,眼睛微微撑大,她都没想到有好多是自己曾经提过一次、两次的怀旧话,欧寧商居然可以记得这么清楚,一时之间连哭都忘记了。 欧寧商揉揉宋书伶的发,柔柔的嗓音于此刻似乎成了宋书伶最大的依偎,又言:「你还记得你说过的何若棠吗?在你口中的何若棠是这样的珍惜你们、喜欢你们,你们之间的情感是谁都无法取代的,你真的觉得过了八年,那个活在你们心里的天真若棠、开朗若棠、爱笑的若棠会就这样改变吗?」 「可是……我们拋弃了她。」宋书伶知道何若棠比谁都还要珍爱他们这群朋友,人家都说友情可贵,何若棠无疑就是这句话的代表。 欧寧商无奈地笑了笑,解释:「虽然我不认识何若棠,但是我相信这样一个这么小就懂得珍惜的孩子,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改变她最初衷喜欢你们、跟你们当朋友的那份心意。」 闻言,宋书伶似乎明白了欧寧商想跟自己说的话,嗯了声用力点头。 躲在欧寧商房外、端着欧寧商熬好的汤,欧茗裳怎么也没想过原来欧寧商是这么相信何若棠,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就连跟「何若棠」素未谋面的欧寧商都这么认为何若棠是个好人,她又怎么能够放任越走越偏的童水晶放肆妄为一步又一步的走进黑暗泥沼呢? 「啊,差点忘记我的汤。」欧寧商欲起身,便瞧见了妹妹带着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热汤给端进来。「裳裳,谢谢你啊!」 欧茗裳摇摇头,边将热汤放到床头的桌子上,看着情绪平復的宋书伶,她只觉得欣慰,不禁佩服着欧寧商,应该这么说……她一直都认为欧寧商有着足以让人信服且能迅速安慰人的魅力,让人无法离开他,并且对他重度依赖。 「谢谢你,茗裳。」宋书伶道:「对不起,在柯黎家的时候,对你态度有点不太好,希望你别见谅……没吓到吧?」 欧茗裳摇摇头,犹豫了许久方开口:「如果你真的懂何若棠,那么就应该想想,如果你是何若棠你会怎么做?倘若何若棠真的想要对你们报仇,她八年前在你们拋下她后,到底受了什么折磨导致她这么痛恨你们,甚至要置你们于死地。」 宋书伶一愣,突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旁的欧寧商听见,急忙让欧茗裳住嘴,示意她不要再这样刺激宋书伶。 可欧茗裳一点也没有想要闭嘴的跡象,反而继续说着:「八年前的躲猫猫游戏里面,绝对有什么事情是你们没有搞清楚的,说不定现在出现的何若棠根本就只是被拿人诬陷的。」 宋书伶的眼睛微微一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茗裳耸耸肩,回着:「我只是给你一个思考的方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冷静地想一下,如果那时候你有看到柯黎跟家行哥死后的姿势的话,那你就应该觉得可疑,因为他们感觉是起了争执后互相伤害,但是依你的了解……一向都只会跟大家嘻嘻哈哈的家行哥,有可能跟柯黎发生衝突吗?」 不等宋书伶再次发出疑问,欧茗裳已然走出欧寧商的房间。对于妹妹所说的话,欧寧商也不是觉得没有道理,又或者该说……他觉得欧茗裳说的简直对极了。 「也许,你可以往裳裳说的方向稍微思考一下,不要一下子就把信里的内容给想死了,知道吗?」欧寧商边盛汤给宋书伶,边说道:「如果真的还是觉得害怕的话,这几天就先住我家吧!没关係的。」 宋书伶咬咬下唇,嗯了声点头。方才在欧茗裳说出那种话的同时,宋书伶居然有一瞬间觉得她的气势就跟小时候的何若棠相似。 章五、记载无依的信(4) 晚间,欧寧商让出了房间给宋书伶,自己则是到客房去睡觉,不过在拉灯睡觉前,他反而先敲了敲欧茗裳的房门。「裳裳,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欧茗裳咬着红色小枕头,静静地转开门把让欧寧商进到里头,随后便仰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照片,感觉到床微微陷下时,她叫了欧寧商,后来就没有下文了。 欧寧商的手枕在脑后,学着欧茗裳仰躺着看着天花板的照片,八年前父亲捡到欧茗裳的时候,她一身泥泞,手上唯一紧紧攥着的就是这张照片,可见照片里的人或者是照片本身对她而言相当重要。 「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不对,应该是说遇见小伶后的你都特别奇怪。」欧寧商没有看向欧茗裳,而是盯紧天花板上的照片,淡淡地开口:「还记得你那时候谁都不让接近,只是把这张照片握得很紧、很紧,感觉很生气又很无助。」 欧茗裳还是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医生说你生得是什么病吗?是心病。你走不出那时候的可怕,可能因为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被迫咬着东西,所以你只能依赖咬东西的感觉,因为你害怕,所以不敢说话,久了之后才都没办法正常开口。」欧寧商叹口气,再道:「不管曾经带你到多少场合、遇过多少向你搭訕说话的人,你都无法正常的开口说话,可是为什么一看见小伶他们之后,你就能够好好说话了呢?裳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欧茗裳咬着枕头,口里彷彿被浓浓的腥味灌满,噁心、让人作噁的感觉轰地炸开,于是她松开小枕头,呼吸着新鲜空气。 欧寧商又说着:「这意味着你跟他们可能有着什么关係,你的心病是因他们而起,就像是古人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在民宿的时候你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他们活在失去挚友当中很可怜,可你却认为他们这样很可恨。」 说完,欧寧商转头看向频频发颤的欧茗裳,问了一个问题:「你跟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係呢,裳裳?」 欧茗裳咬着嘴唇,鑽到欧寧商的怀里,试图找到一丝光明,八年前的躲猫猫游戏背后,太过黑暗、太过可怕,她连想都不想要在回忆起来。 欧寧商拍拍妹妹的背脊,也没有想要勉强她再说出答案,下秒,欧茗裳反而自己先开口:「其实,我就是何若棠。」 听完欧茗裳坦白自己身分后,其实欧寧商并没有太过讶异,毕竟光是看她只要扯到他们那群人,就容易失控或是情绪不稳这点,就足以怀疑她跟他们之间的关係。可既然知道现在的局面对她来说相当不利,又为什么不跟宋书伶相认好来澄清自己的清白呢?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是挖了一个大洞给自己跳吗?」欧寧商不禁感叹着世界真小,「我也没想过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让你自己亲口跟我分享以前的事情。可是裳裳,我只能说,这世界很小。」 欧茗裳嗯了声,苦笑着:「我也觉得这世界很小,小到我都觉得这是被故意安排的,如果我真的想要报仇的话,我大概也会认为这是天助我也的好机会。我不想跟他们相认,我常常在想,如果他们不要拋弃我、不要捨弃我,或许我现在还可以跟我爸妈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可是哥哥……在我失踪之后,我爸妈疯了,是新东哥跟家行哥替我好好照顾他们两个老人家,柯黎跟书伶也从未放弃过任何机会再寻找我。我真的觉得奇妙,明明就是那样想要找我的人,为什么会单凭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跟字条就认定,我要伤害他们呢?他们甚至没看过我长大后的字跡,不觉得……他们还是很自私吗?就跟八年前没有两样,我不认识这样的傢伙。」 是啊!真的很奇妙,难道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好好保护的友情吗? 欧寧商无奈地笑了声,反问:「那你呢?不觉得你这样做更自私吗?」 欧茗裳顿时哑口无语,明明想要好好地反驳,却找不到可以从何开口,只好静静地闭上嘴巴,没有多说什么。 「裳裳,在你认为他们自私之前,有想过他们究竟是为了谁吗?是,他们曾经将你遗弃,让你遭遇那种事情是他们的不对,可就像是你说的,他们已经尽可能的在帮助你完成你所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们已经那么拼命地想要挽回、弥补你,可是你呢?现在的你在什么?你对这件事情又是怎样的看法呢?为什么会有人能这样轻易的佯装是你,然后胡作非为呢?」 欧茗裳低着头,仍旧没有多做回应。 欧寧商轻叹口气,摸摸妹妹的发丝,再道:「裳裳,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就这样看着欧寧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欧茗裳似乎明白了欧寧商想要表达的意思为何。 但是,即使知道了,那她又该怎么做呢?她知道兇手是谁,可难道要因为这样放弃将童水晶拉回来吗?她不相信童水晶心里一点想和好、想釐清误会的意思都没有。 翌日,宋书伶的手机从清晨便一直不间断地响起,是那个称自己在国外的童水晶打来的。 「水晶啊,这么早就找我做什么呢?」宋书伶尚睡眼惺忪的,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另头的童水晶像是终于知道了柯黎跟彭家行死亡的讯息,狠狠的训了宋书伶一顿。 「所以呢?现在你怎么处理柯黎跟家行哥?」童水晶的声音有些发颤,刻意营造出自己愤怒的喘息速度。 宋书伶咬咬下唇,关于因何若棠惹出的祸端,她已经不想要再麻烦或是将欧寧商给拖下水。「你回国了吗?我们当面说吧,这样电话讲好像有点不太好,我怕说不清楚。」 童水晶嗯了声,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相约的地点就在市区的一间巷内咖啡厅包厢,她们都一致认为包厢内会比较隐密些,可是宋书伶不知道的是,那天赴约的人,不只有她自己因为童水晶也约了别人。 章五、记载无依的信(5) 宋书伶坐在沙发上,点了杯榛果拿铁,见对面的童水晶什么都没有点,有些疑惑的,欲啟唇询问时,童水晶已抢先开口。 「书伶啊,你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吗?」童水晶伸手将宋书伶的榛果拿铁拿过来,用汤匙慢慢搅拌着,然后喝了一口。 宋书伶蹙眉,不明白此话何意,只觉得现在的童水晶浑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像隻猛兽随时扑过来将她啃食乾净。宋书伶没有开口回应自己的问题,让童水晶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今天不是要来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吗?」将榛果拿铁还给宋书伶,童水晶的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准备着什么,眼睛眨呀眨的,宋书伶这才发现她平日一身亮丽的穿着,于此刻,竟换上了她最厌恶的素色衬衫。 「咦?水晶,你今天要做什么事情吗?」没有想太多,宋书伶将榛果拿铁给推到桌子的边边,双手交叠置于下顎,浅浅笑道:「不然你怎么穿得跟平常这么不一样啊?」 童水晶挑着眉,把手放到宋书伶的双手上,叹了口气又问了一次。「书伶,你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吗?」 宋书伶锁紧眉头,犹豫的回覆:「当然是啊……。」看着童水晶奇怪的举动,更让她感到困惑──童水晶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碰触她的,可现在居然自己主动……拉着她?「水晶……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奇怪。」 童水晶眨眨眼睛,嗯了声拉着长音,眼神彷彿随时都要穿透宋书伶一样,让她感到压迫感十足。「有吗?我哪里奇怪了?我觉得我很正常啊!」 宋书伶欲将手缩回来,童水晶反而抓得更紧,摆明就是不肯让她如此轻易地离开,使得宋书伶有些不知所措,畏畏缩缩地与童水晶有段拉锯:「水晶,你想做什么呢?」 童水晶闻言,忍不住呵呵一笑,耸耸肩,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知道新东哥、家行哥跟柯黎他们的事情吗?应该是该这么说……我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今天才会聚在这里不是吗?」 「话是这里说没错……难不成你有什么想法或是发现吗?」似乎是发现童水晶虽然举止怪异,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于是宋书伶便放弃挣扎,就当成是童水晶想开了想跟她多多互动。 童水晶仍然轻轻地呵呵笑着:「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我也觉得很遗憾,可这到底还是事实。」 宋书伶蹙眉,对于童水晶即将要说的话满头雾水。「行啊,你先说说看吧。」 「其实……新东哥也死了。在我们还在民宿的时候,就死了。」童水晶表现出相当可惜的神色,抿紧唇,一手握紧宋书伶的手,见后者满脸震惊欲啟唇说话时,她又抢先开口了:「你是不是以为这些都是若棠做的呢?」 宋书伶一愣,瞬间察觉到不对劲,随后又用力的将手缩回来,可却让童水晶使劲的一把跩过去,她这才发现……童水晶真的不太对劲。「水晶,你怎么了?」 童水晶疑惑地嗯了声,笑盈盈地摇头,说话:「没有啊,我哪有怎么了。书伶啊,从小时候我就一直觉得你很受宠,说话有气质、是除了若棠之外第二个被受瞩目的孩子,我总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呢?你明明比我穷啊,凭什么跑到国外去读书?」 宋书伶身子一顿,连话都还来不及说,身体便猝不及防的被童水晶拉过去,因为两人之间有个桌子的缘故,因此宋书伶并非直接站在童水晶面前,而是整个上半身被迫趴在桌上,整个人除了惊恐之外,找不出其他形容词。 童水晶呼地一声吐了口气,还是没有放开宋书伶的手,而是改压住她的胳膊,使其动弹不得。「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好奇怪,好讨厌你们、好喜欢你们,我不懂,你们明明就已经跟我成为朋友了不是吗?为什么不接纳我的缺点,或是直接告诉我?而是这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无视我……哈,真让人感到噁心。」 宋书伶疼得红通了眼眶,想开口说话,可什么都说不了──她看见了童水晶从怀里拿出利器,小巧便利,然后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背脊,将她钉在桌子上,自己则是环抱双臂,坐回位置看着她。 于宋书伶的绝望眼神里,童水晶告诉她:「知道吗,若棠还活着喔!我是前几天才发现的,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礼物对吧?毕竟当年你是最后一个接触若棠,应该觉得很欣慰吧……喔不,其实我才是最后一个看到若棠的人。别担心,等等若棠就会来救你了。」 宋书伶眼神懵的看着她,利器贯穿自己的身躯,疼痛早已不断蔓延再蔓延,使她无法开口,因为她觉得一说话就会痛得想哭,就连轻轻呼吸亦彷彿随时都会咳出血来。 童水晶耸肩,自包里掏出白布以及消毒水,在宋书伶身上的利器上清洁,边说着:「知道吗,新东哥也是我杀死了,当然,家行哥和柯黎其实也都是我杀的。别太担心,书伶,你很快就会过去找他们了。」 片刻,童水晶看着桌上宋书伶的血涓涓而下,微微耸肩,拾起自己的包包,就这样离开包厢,岂知她前脚一走、一抹娇小的人影后脚便进来。 vvvvv 宋书伶做了一个梦,是个根本算不上是梦境的感觉,无论是身上的感官还是触碰对方的熟悉度,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孩有着恆温,有个清晰的声音,既熟悉却又感觉有些陌生,说着: 「那天你没有离开若棠的话,她可能会跟你们相遇,可是你还是离开她了。」 对方模糊的样貌逐渐清晰起来,赫然发现是童水晶!宋书伶转身就跑,怎料深厚的童水晶仅是慢慢地朝着她走来,口中不断呢喃着:「书伶,你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吗?」 宋书伶一个踉蹌腿软,正准备再次爬起来时,童水晶那邪佞的轻笑已覆盖整个空间,随后,她的身后便遭到重击。 章六、装饰用的石英(1) 童水晶在欧家的信箱留了封信,上头写着的是想邀请何若棠到咖啡厅包厢来,好好的叙叙旧、聊个天,本来欧茗裳不疑有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能够和童水晶解开误会,可回到家中赫然发现宋书伶居然不再家,对今天没有课的宋书伶来说,光是她不再家这点就非常可疑了。 因为她怕步入彭家行跟柯黎的下场,绝对不会无故出门,除非……有人找她出去,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可想而知目前唯一能够将她约出去的人,就是童水晶无误! 突地闯入包厢,欧茗裳诧异得无法自己,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包厢的们给重新关上──宋书伶奄奄一息的趴在桌子上,鲜红色的液体不断自她背上的伤口流淌下来,滴滴落在地面。 「书伶,你怎么样了?」欧茗裳咬紧下唇,小心翼翼地凑到宋书伶的身旁,宋书伶以瞳孔无神地凝视着前方,找不到焦距般,她索性拿起宋书伶椅子上的包包,自里头掏出手机来,拨打电话给欧寧商。 电话一被接起来,欧寧商就以着困惑的口吻问着:「小伶,怎么了吗?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呢?是不是裳裳怎么了?」 欧茗裳一愣,无语地乾咳了声:「哥,是我。」 欧寧商发出疑惑地声音。「怎么回事?你在哪?」 「书伶受伤了,哥快过来,我们在……」 离开咖啡厅包厢的童水晶独自一人来到河岸,默默地坐在河堤看着微微湍急得河水,彷彿这些水流可以冲走她的一切不愉悦一样。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八年的期盼,在杀了他们之后似乎都成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她不禁摇摇头,望着水流渐行渐远,她的思绪也同样,越流越远。 八年前的躲猫猫游戏,当江新东找到了所有人,只剩下何若棠一人尚藏匿于缝缝时,是童水晶告诉江新东,何若棠被她父母给带回家了,将时间轴回推至童水晶见了何若棠最后一面后,被江新东找到的画面,可以看见那时候的江新东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哥哥,因为找不到弟弟妹妹们而有些焦虑。 乌云密布的天气让他想起来,早些时间看了天气预报,似乎是说晚点会有一场大雷雨,得赶紧将他们给找出来,然后结束游戏才行。 「新东哥!」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江新东疑惑地回首察看,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水晶,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童水晶佯装一脸迷糊。「因为……柯黎都没有来找我,我看好像又快下雨了,就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 江新东啊了声,会意过来,索性拉起童水晶的手,道:「好,没关係,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把大家找出来吧?」 「好啊!」表现上看起来相当开心的童水晶,其实心里唾弃了几十万遍江新东这样的假好心,明明好几次都是他先无视自己的。 江新东有些苦恼地看着周遭,他是知道弟弟妹妹们都是玩躲猫猫的高手,万一等等下雨的时候还没找到他们那可就糟糕了,会很危险,尤其是那个每次都会赢的何若棠,他不自觉地自喃了声:「唉……好像要先找到若棠才可以,不然她是最难找的。」 童水晶听见了江新东的自言自语,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说道:「新东哥不用担心若棠啦,刚刚何爸爸已经先把她带回家了,他还提醒我说,要快快找到你们,因为等一下爸爸妈妈会过来接我们下山,晚上好像会下大雨,还会打雷喔!」 闻言,江新东咦了声,「所以若棠已经回家了吗?」 童水晶嗯了声,用力点点头。 「好,这样就好办了。水晶你等等帮我一起喊,说大家要快快回家了,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这样他们就都会出来了。」于是,江新东便带着童水晶找到了除了何若棠以外的所有人,本来看到童水晶跟江新东在一块的时候,彭家行表露困惑,可当他们集合得差不多时,爸爸妈妈确实都来接他们回家了,因此……没有人怀疑何若棠究竟是不是真的被带回家。 直到一直在家中等待女儿回家的何爸何妈怎么样都连络不到何若棠时,他们才都意识到……何若棠失踪了。经过数年漫长的搜寻仍一无所获,长年来担心女儿安危的大人们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下。 江新东跟彭家行都相当自责自己当年为何没有先去求证,便听从了童水晶的片面之词,尤其是江新东。 而在民宿幻想出了何若棠的江新东再也按耐不住地去找童水晶问清楚,当时被拉入房内的江新东其实很气愤,应该是说……八年前他无一刻是没有怪罪童水晶说谎这件事情,只是为了平衡大家之间好不容易再次相聚、凝聚的友谊,才选择什么都不说。 童水晶环抱双臂挑着眉,直愣愣得看着江新东,问:「所以你觉得我该感到自责吗?」 江新东听了觉得好笑,反问:「为什么不?你明明知道若棠一直都躲着在等着我们去找她不是吗?」 童水晶噗哧一声失笑,勾起漂亮的唇形,回着:「知道?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呢?好可惜喔!我完全不知道呢!就如同每次玩游戏的时候,我被你们遗忘一样!若棠会知道我当时多难过吗?很显然……她不知道。」 江新东一听,先是错愕,随后才恍然大悟,「所以你那时候是故意的?」 童水晶轻轻撩弄着自己的长发,挑衅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你怎么这么歹毒?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可以为了这样就让若棠遭遇不测!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嘛!」江新东摇着头,退后了几步,往常的他总觉得童水晶只是个性太娇了点,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不过就是偶尔会闹闹脾气罢了,他万万没想到童水晶居然、居然已经到了入魔的状态了! 童水晶一顿,忍不住又笑出声,缓缓走近已经没有退路的江新东,说道:「新东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若棠没有死,她还活着啊!在你就此消失于这个世界之后,她还会打电话给你唷!」语甫,她迅速地自怀里拔出利器桶向江新东的腹部,似乎嫌力道不到,于是她又转又刺的几乎绞烂江新东的腹内器官,当江新东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毫无声息时,童水晶方发现…… 她终于赢了。 章六、装饰用的石英(2) 察看了下时间,恰巧是下午六点半,而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八年前眾人离开躲猫猫的场地,扔下何若棠的时间,这让童水晶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大家都在怀念着何若棠、思念着何若棠,那何不……让他们在同样一个时间追随着何若棠的身影呢? 为了避免江新东的死被太多人发现,童水晶一个突发奇想,乾脆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将其搬回隔壁房间,要假装他熟睡的样子,岂料她卖力的一步步将他带回去时,浴室内竟传来洗澡声,吓得她差点让江新东重摔落地,好在与彭家行几句简单的问候结束,彭家行仍还没有出浴室的打算,她恰好伺机将周遭渗出的血给清理乾净。 于彭家行发现江新东死亡后,童水晶隐藏手机号码,打给江新东,果不其然是被彭家行接起来,在彭家行独立处理掉江新东的尸体打算就此结束时,也是童水晶的声音在与彭家行对话。 本来不打算一错再错下去的童水晶,原先只希望在江新东失踪后能重新受到关注,怎料事情似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认为是何若棠回来找他们报仇了,童水晶只觉得好笑,当初口口声声说跟若棠是好朋友、那么努力地称讚何若棠的善良,难道真的会因为一个八年,就让他们友谊变质吗? 至少童水晶认为不可能。 或许是猜到宋书伶会开始藉着欧寧商有财富这点才协助寻找何若棠的线索,所以童水晶是先以非惯用手写了字佯装成何若棠的笔跡,找人放到当初宋书伶跟何若棠躲藏的缝缝中,她知道所有人一定都只会注意到表面上的字跡,而柯黎会更加仔细的咀嚼纸条,毕竟柯黎是眾人里最认真在寻找何若棠的人。 宋书伶的生日前夕,柯黎以需要协助佈置租屋处为由,把童水晶找来。甫闔上门,童水晶便瞧见了柯黎的租屋处内满满都是何若棠小时候稚嫩照片,多半是他们六人聚在一起玩的合影,看得童水晶有些气焰上升,可因为不晓得柯黎的意图,她只好忍下来。 童水晶若无其事地轻轻拉了拉被绳子悬吊的六人照片,不解地问:「我看你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啊,还需要我帮忙什么?」 柯黎耸肩,微妙地看着她:「也许你可以……帮我看看这里的摆设有没有需要加点什么,啊!我设置了一个留言板,你也顺便签上名字吧?」她拿了置于沙发的珍珠板递给童水晶。 虽然有些不甘愿,童水晶还是耸肩随便拿了笔签上自己的名字,柯黎看着看着,冷不防在她签完字候补了一句:「咦?我一直以为你是另外一隻手写字欸,印象中你好像常常两隻手都会轮流用着签名。」 童水晶瞇起眼睛来,又种不安的预感,她呵呵地乾笑:「喔,就可能看我当天想要用什么手写就用什么手吧。」 柯黎将笔跟珍珠板拿开,看着六人儿时的照片,感叹着:「你不觉得……在书伶姐生日的时候,贴一些我们一起拍的照片,会有种很温馨的感觉吗?」 童水晶一愣,环抱双臂,「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欸,平常不是都很喜欢跟我斗嘴吗?今天这么认真起来我还真不习惯。」 柯黎疑惑地哦了声。「是吗?」她微微一笑:「可能是因为我担心,这是最后一次跟你斗嘴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童水晶发现,在满满的合照中,有张照片的背后写着一行祝福的话,是八年前何若棠生日的时候,她给她的祝贺语,而在祝贺语的隔壁张照片则是贴着宋书伶找到的、疑似何若棠字跡的纸条,顿时,童水晶算是明白了。 柯黎轻叹口气,缓缓走向童水晶:「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们一样,都在找若棠姐姐,可是现在看来很显然的……应该只是你单方面的在玩我们吧?好了,很可惜你现在已经玩完了,快跟我说新东哥在哪里,不然我随时都报警抓你!」 童水晶从容地看着慢慢朝着自已走来的柯黎,偏偏头,同样缓缓向后退至放蛋糕的桌子,伸手悄悄将切蛋糕用的水果刀给握于手中,在柯黎欲啟唇再说话时,她另手一把抓住柯黎使其措手不及地往她身上靠,水果刀亦于同时刺进柯黎腹部。 「你、你、这傢伙……!」柯黎满脸震惊地盯着童水晶看,不自觉地向后退,腹上的水果刀噗哧一声离开她的身躯,血液自伤口周围蔓延出来,她想要站直,却被痛楚折腾得连话都无法说清,一个踉蹌便跌坐在地。 童水晶持着水果刀以上至下看着柯黎,「你想知道新东哥去哪了是吗?」 柯黎瞪着她。 「好可惜喔。」童水晶眨眨眼睛,掏出手机来看了下时间,满意地点点头。「本来就想说要让你晚一点死,这样倒时候家行哥他们看见,我才可以把杀人罪名栽赃给他们,可是是你自己不知死活的,千万不能怪我。」 「你这女人……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可怕?」疼痛让柯黎就连呼吸一下都觉得随时会痛到昏厥。 童水晶叹口气,满脸无奈,「在你说出这种话之前,怎么不先想想……你们是怎么对待我的?难道现在还认为我们是朋友吗?」 柯黎咬紧下唇,嘴唇逐渐变得苍白。「至少我、我没有愧对于你!我们不是朋友嘛!」 「那你告诉我朋友的定义是什么?」童水晶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似乎觉得有些遗憾。「真可惜,你好像也没办法跟我说了,时间到了,你应该也不必再开口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柯黎摀着腹部,缓缓往后挪,想跟童水晶保持距离。 童水晶耸耸肩,蹲下身来,再一次迅速地将刀捅进柯黎的腹内,藉着轻抱她的举动,低声附耳说道:「别担心,当初大家拋弃若棠的时候是六点半、新东哥死的时候是六点半、而你也不例外……」 现在,就是六点半! 章六、装饰用的石英(3) 将回忆拉到现实,童水晶不由得叹口气,她只是想要在这有钱人的黑暗深渊里找到一丝足以让她骄傲的友情,可以让她在别人面前炫耀着,仅此而已,为什么总是这么困难呢? 缓缓起身,拿着自己的包包,童水晶一步一步的游走在河边,手机霍地传来震动,手机上显示的是私人电话,她大概知道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打电话过来,所以也没有避讳地接起电话。「喂?找我有什么是吗?」 电话另头传来的是一阵咬紧牙根的声音,似乎忍了许久:「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预期的来电,童水晶忍不住抿唇一笑,反问:「应该是我想知道,你想做什么吧?」 「水晶,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书伶?难道你以为……这样找了书伶,又将我约出去,就可以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我身上吗?」 说话的人正是欧茗裳,当她赶往咖啡厅包厢时,确实感到震惊,但是心里头涌上更多更多的,却是无奈跟自责、难过,复杂的说不清。 童水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沉默了会儿,方啟唇:「现在这样电话里说似乎也有点不太对劲吧?就感觉你是那种会录音的人,然后就有足够的证据来定我的罪。」欧茗裳无语的冷笑了声,她再道:「若棠,我们约出来聊聊吧?」 「你想聊什么?现在该做的……不是应该到医院来看书伶吗?」欧茗裳觉得荒唐,纵然现时宋书伶并无大碍,可医生说她失血过多,必须在住院观察,就怕有什么併发症状。 童水晶闻言,佯装思考的嗯了声:「你觉得……我都这样了,还有办法去看她吗?怎么看她?有什么资格看她?我倒是觉得意外,她居然就这样被你遇到了……换作是其他人,要是也这么幸运就好。」 欧茗裳的眼睛微微愣大,再怎么笨的人这种时候也都听明白她所说的话了,轻轻叹口气:「水晶,我们约出来聊聊天吧?」 「好啊。明天下午六点半,我们约在之前老地方的前头碰面吧?那是我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我相信你还记得吧?」童水晶说完,轻轻地笑着,根本不等欧茗裳答应,也没听见对方的意愿便自顾自地掛上电话,因为她知道,何若棠的性格倘若跟以往一样,绝对会来赴约。 另方面,欧茗裳懊恼地抬头望向在一旁听着的欧寧商,与童水晶的对话她全程开着扩音,本来是打算问出伤害宋书伶他们的目的,结果好像……得到了其他的答案。 欧寧商蹙眉,问道:「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于『下午六点半』?而且不是用晚上,是用下午?也太不口语化。」 欧茗裳一开始亦相当困惑,不明白童水晶想要表达的,不过后来反覆思考了下,大概也知晓了原因。「我猜,八年前我是在六点半的时候跟他们分开的。所以她想要在同一个时段里,好好做个了结。」 欧寧商咬咬下唇,看了眼病床上尚吊着点滴的宋书伶,道:「明天你别一个人去,我跟你去吧?这样比较安全些,何况……听她这么一说,就感觉她不怀好意,势必会对你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来。」 欧茗裳微微摇头,淡淡地道:「哥哥,明天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一下书伶吧?水晶那边由我来处理,毕竟小时候是我将她带进这个圈子里来,她觉得孤单、觉得难受的时候,我都不再她身边,她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 欧寧商不放心地欲言又止,他知道,欧茗裳想要的东西不多,可通常凡是自她口中说出来的,她都一定会想要做到好,自己根本无权阻拦,只好勉强的答应:「好吧,那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赶紧逃跑知道吗?」 欧茗裳嗯了声点头。 翌日一早,欧茗裳便起身准备,纵使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可她就是觉得自己或许还是该做点事情来说比较好,其一是可以安抚她繁杂的思绪、其二是可以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亏欠童水晶,因为有些事情无法啟齿……应该是说,她认为即使说了童水晶也听不下去,所以她写了封信,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写进里头。 欧寧商始终在一旁看着,默默地等着欧茗裳比较不忙了,方环抱双臂盯紧她的动作,轻轻地问着:「裳裳,你认为你这样做,就可以将她拉回正轨吗?」 欧茗裳摇头,叹口气,停下手边动作回道:「依照我之前对她的瞭解,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拉回来的人,水晶很固执、很骄纵,认为只要有钱什么都做得到,可是……如果是那种连钱都无法挽回的过错,我猜……她铁定就会想要豁出去了,因为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换个角度想,她或许经常抱怨着大家忽视她,所以她想要让大家解脱,到另一个地方去圆满她渴望的友情,这是一种非常且自私的手段──倘若要这么想,也是可以的。」欧茗裳认识童水晶也不过八岁到十岁这两年,但她就是觉得童水晶的性格并非一日造成,究竟是什么样的教育会让她如此压抑、如此崩坏? 如果那时候自己可以成熟一点,好好的去关心她,可能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场面。 欧寧商再次叹口气,甚至觉得欧茗裳说的话没有逻辑,荒谬至极。「裳裳,我是不能理解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请你务必记得……平安回来,不只我会等你,就连爸也会等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他,要等他这次出国回来,要帮他过七十岁的生日。」 欧茗裳莞尔,嗯了声点头。 来到了约定的时间,欧茗裳在六点二十九分时抵达,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是最后道的,岂料童水晶亦尚未到达。六点三十分一到,她才瞧见童水晶慢慢地朝着「老地方」走来,其实她们小时候第一次说话的地方不过就是靠近河岸的桥下,那时因大雨滂沱、河水上涨,童水晶仍独自一人待在桥下等待着,欧茗裳担心她会被河水冲走,才急急忙忙地拉着爸爸一起去把她带上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童水晶是跟自己的随身管家走失了。 章六、装饰用的石英(4) 所幸后来有顺利跟管家连络上,让童水晶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中,她们两人之前的情意亦默默地连成线。 童水晶咻地吐了口气,站在欧茗裳的面前,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多年不见、一见却发生这么多事情的朋友,忍不住笑了,很苦涩的笑着,其实这么仔细的观察,确实能够看见欧茗裳的五官有几丝何若棠的神韵,光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等同于是何若棠的魂魄,怎么她现在才发觉呢? 「现在……该叫你若棠,还是欧茗裳?」童水晶呵地一声冷笑,「我想……若棠应该很憎恨我吧?如果不是我,她的家……怎么会支离破碎呢?」 欧茗裳瞇起眼睛,没有多说什么,仅是默默地等待童水晶继续说话。 「其实八年前并非大家将你丢掉,而是我告诉新东哥:『若棠已经被带回家了,因为等等就要下雨了,所以她爸爸跟我说,叫我快快叫你们也回家。』所以,新东哥才会找到大家之后,让大家都回家。」童水晶呵呵一笑,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挺好笑的,单凭她的片面之词,就足够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这种感觉……还蛮棒的。 闻言,欧茗裳嗤笑着,怎么也想到当初自己遭遇到那种事情,竟然是拜她所赐,心中明明有万般的无奈、明明可以生气的甩她几个响亮的巴掌,可是现在她只觉得难受,下体又开始隐隐作痛,儿时被侵犯的记忆歷歷在目,这种感觉简直痛不欲生,有一股衝劲诱惑着欧茗裳一步步上前,将这个罪魁祸首给撕碎! 深吸了几口气、吐出,欧茗裳握紧双拳,指甲险些嵌进她的肉里,她道:「那么你觉得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吗?」 童水晶耸耸肩,哈哈大笑着,华丽的衣裳似乎染上了一层美不胜收的风景,叫做「你的痛苦是我快乐」,回着:「何尝不是呢?我就是想这么看着你,让你知道你自己的是多么的无能,不仅救不了你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 欧茗裳一愣,感觉到童水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荒谬,「我还真的是不了解你想要做什么,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我没有做出任何亏欠你的事情不是吗?不管是八年前的何若棠,还是八年后的我,我从来都待你不薄不是吗?」 童水晶烦躁地看着自己的刚做好的美甲,不打算做反驳,也没有试图解释。 是啊,认识何若棠开始,无论她有什么东西,都会跟自己分享一份,是从何时开始,她已经将何若棠推下深渊的这个计画准备就绪呢?大概……是看着她一次次得到眾人的关爱,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的那瞬间吧! 童水晶沉默了会儿,抿紧唇开口:「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认识我,然后把我带进你们的圈子里面,让我知道有朋友是什么感觉,更让我明白……所有把你掛在嘴上的朋友,都是虚假的!」 欧茗裳无语地呵了声:「水晶,我不懂你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偏激的想法,没有人不当你是朋友的,大家都把你当成是好朋友!」 「闭嘴!」童水晶的眼睛变得腥红,「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 欧茗裳叹了口气,冷冷地笑着:「是啊,我不懂你的感受,那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当年在那夹缝中等了你们多久的时间吗?你知道我遭遇了怎样不堪的事情吗?」 童水晶环抱双臂,步步逼近欧茗裳,挑衅地很。「好可惜,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谁叫你活的这么开心!你明明就只是一个没有钱的穷光蛋、明明就该卑贱的过活,凭什么认为你可以给我很棒的友情?难道你以为我就真没有朋友吗?别说笑话了!我这种有钱人的朋友给给的东西可是比你们这群穷人还要多更多!」 欧茗裳静静地看着童水晶,淡淡地问了句:「那你觉得你这样,快乐吗?」 闻言,童水晶一愣,随后浮夸的仰首大笑:「快乐?哈,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快乐呢?每天过得充实,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每天炫耀着自己的财富,我为什么不快乐?」 「可是这些财富是你的吗?不是。总有一天会用完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你所谓的那些有钱人好朋友,还会在吗?亦或者……他们只是在等着你的笑话?」欧茗裳叹口气,盯紧童水晶的一举一动,再问:「如果你真的快乐,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怕你当年做的事情被揭发?还是担心他们其实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残忍,所以你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样你就可以永远都认为他们待你不好了?」 语落,童水晶迅速地甩了欧茗裳一个巴掌,后者因这措手不及的举动未能及时闪避,脸颊微微侧向一边,她感觉得出来童水晶在颤抖,并非气焰过旺的发抖,而是畏惧的直颤不已。 「闭嘴!我叫你闭嘴了!」童水晶忍着自己发红的手掌,紧紧咬着下唇,通红的眼眶看得出来她相当焦躁且忐忑。 欧茗裳莞尔,没有再多说什么,仅是往前踏了一步,张开双臂轻轻拥抱着童水晶,后者再也按耐不住地痛哭失声。 「水晶,我们是朋友啊。」欧茗裳轻轻抚摸着童水晶的发丝,再言:「不管是新东哥、家行哥,柯黎、书伶还是我,大家都是你的朋友,知心也好、虚假也好,随你怎么想,没有人可以干涉你的思绪。」 童水晶张口就使劲咬在欧茗裳的肩膀上,痛得对方嘶了声,本来下意识地因疼痛欲推开她,后来还是选择忍耐,等她自己松口。 俄顷,童水晶方默默地放开欧茗裳,旋即向后退了几步,一副想通了的看着欧茗裳,淡淡地说话:「若棠,我真的很羡慕你,有着这么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你的爸爸妈妈都很疼爱你,你们就像是我爸说的一样,活的有骨气。你所拥有的朋友真的都很爱你,不管事新东哥、家行哥、书伶还是柯黎那臭丫头,大家总是那么尽心尽力的在找你,我真的觉得好羡慕好羡慕。 章六、装饰用的石英(5) 「从小到大,感觉你的运气都比我好,明明没有我有钱、漂亮衣服没有比我多,可是为什么你每天都看起来这么幸福呢?所以我不服,在我的世界里,人只能有钱了才会拥有知心的朋友,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钱无法得到的。 「所以我也这么深信着,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好朋友,没有。」 欧茗裳蹙眉,已经不晓得该如何与童水晶沟通,这种偏激的想法完全是童水晶入魔,即使她再想救她,似乎都无法再将其拉起。 童水晶默默地向后退,由于桥下的河床堆积的石块较多,所以她便这么一步步地离开陆地,踩在石块上。 「水晶,你在做什么?」欧茗裳发觉到不对劲,欲上前将她拉上来,却被童水晶阻止。 她拒绝上岸。 童水晶一步步来到较深的河中央,踩着石块,微微放大嗓音,说话:「若棠,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欧茗裳没有回覆她,于是童水晶又问:「你是在担心我会做什么吗?别担心,若棠,我都离你这么远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呢?」 「水晶,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好!」语落,童水晶抬起一隻脚,轻轻虚踩在水上,看着欧茗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还是很讨厌你,所以我要让你,一个朋友都没有!」话一出,她便咚地一声如沉重地石块般没入河中央。 就算要我死,我也要让你一个朋友都没有。 欧寧商的脸色惨白,望着病床旁边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医生跟护士急急忙忙地过来抢救,而他却是默默的站在旁边看着。医生跟护士在离开前到底说了什么,其实他根本没在听。 欧茗裳身心俱疲回到宋书伶的病床,赫然发现欧寧商独自坐在陪伴椅上,盯着眼前的空白床单发呆,那个本该在他注视的病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哥?」欧茗裳没忍住声音的颤抖,缓缓走到欧寧商面前,谨慎地问着:「哥,书伶呢?她……去了哪里?」 欧寧商的手微微揉着太阳穴,感觉得出来他也相当劳累,仍勉强扯开一抹笑,回应:「没事,书伶只是……累了,想好好静养,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就算不用再多的言语来解释,欧茗裳似乎也懂了,在童水晶彻底沉入水里前的那句话。 就算要我死,我也要让你一个朋友都没有。 因为纠结在真心与否这个问题上,她失去了近乎一切。 欧茗裳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脚步一个踉蹌向后跌,头部不慎撞上了洁白的墙面,她失去了意识。 vvvvv 童水晶做了一个梦,一个相当可疑的梦境。 梦里头的时间恰巧是八年前眾人离开那个玩躲猫猫地方的时候,下午六点半。 那天正下着滂沱大雨,四处漆黑的很,使她感到焦躁与害怕。 明明就已经是个成年的十八岁大人,身躯却回到了幼时,彷彿她穿越了时空,从十八岁回到了十岁那样,她依稀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很怕黑、畏惧着自己一个人,于是她沿路哭喊着,雨势就像是夹杂着万根细小不可以肉眼察视的针,根根没入她的身躯,痛得她只能不断哭泣。 「新东哥、家行哥,你们在哪里?呜呜……你们在哪里?我害怕。书伶、柯黎!」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双臂,童水晶瞧见自己本来乾净的华丽衣裳被雨水冲刷变得泥泞,她更加难过得嚎啕大哭。 好不容易走到马路旁,看见一辆辆开着车灯在雨中奔驰的车辆,她雀跃地不停跳高,试图引起注意,这时一旁的暗处却传来细小的声音,似乎叫着她的名字,她困惑的停止目前动作,小心翼翼地凑近查看,映入眼帘的画面不忍直视── 何若棠十岁的身躯正下半身赤裸的仰躺在泥巴与雨水搅和的深黄色污水里,她的双眼无神,一双本该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只剩下绝望、痛苦以及死亡,她的嘴巴被塞满了杂草,即使有雨水的洗涤,仍无法掩饰那草上不间断自口中流淌的鲜红。一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双手使劲地抓着她的腰间,力道大得她白皙的肌肤早已紫紫红红的瘀血。 从童水晶的角度,可以看见男子猥褻的笑容,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拉下裤头,何若棠彻底丧失求生意志。 童水晶咬紧牙根,心底深处涌上的焰火熊熊燃烧着,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变回了十八岁的身躯,她二话不说的举起一旁的石块,重重地砸在男子身上,沾染于石块上的血渍让她觉得舒坦。 将失去意识的男子推开,童水晶急急忙忙的扶起何若棠,她突然觉得一阵鼻酸:「若棠……。」 「知道我当年有多痛苦吗?明白我那时候有多痛吗?八年前根本没有人来救我,你能想像自己明明就看着车子一辆接着一辆的开过去,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被侵犯的我,以及那个噁心的傢伙,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身后驀然传出欧茗裳的声音,童水晶一愣,猛然发现怀中的小若棠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她旋身看去,一身黑色衣服的欧茗裳宛如正要去餐与着谁的丧礼,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缓缓朝着她走来。 「若棠?」童水晶试探性地开口。 欧茗裳摇摇头,将伞递给童水晶,轻轻环抱住她湿漉漉的身子,自伞骨拔出一根细小的针,由后贯穿童水晶,然后像在哄小孩那样于后者诧异地神情间轻拍其背脊,说着: 「你觉得绝望吗?觉得害怕吗?没关係,不用担心,再也不必害怕了,因为……大家都会跟你一起。」 章终、毫无遗憾的梦 素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做了八年好梦的睡美人,于一旁的陪伴椅上坐着一名年约二十岁的青年,他拿着报纸一字一句慢慢朗诵着,凡是读到有趣的地方,他就会伸手轻轻触摸睡美人的脸颊,说着:「棠棠,你看,今天这个连载的作者又写了好笑的东西,你怎么都不起来看呢?这时候你应该起床跟哥哥一起分享,我猜你一定很喜欢。」 不过,青年读了八年的报纸,睡美人还是顽固地不肯起床。 青年将报纸放下,拿起一旁沾了水的棉花棒,轻轻擦拭在睡美人的唇瓣上,病房门亦于同时被打开,他回首探去,是父亲自己提着蛋糕盒走进来。见状,青年赶紧上前搀扶着父亲。 「爸,您来啦?」青年让父亲坐在床畔,接过父亲手上的蛋糕,拿起医院架在床上的小饭桌把蛋糕放上,见父亲不捨地抚摸着睡美人的发丝,他忍俊不禁地道:「爸,您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了棠棠的爸妈,给他们很好的医疗设施,就在医院的三楼,我们等等就可以去看看他们。」 父亲嗯了声以做回应,瞥见了放置于陪伴椅上的报纸,不经意地开口询问:「那些人……还在找棠棠吗?」 青年顺着父亲的眼光看去,点头。「那个连载的作者好像不只一个人,因为她的笔名是黎伶,每写的文章章回标题,虽然字异可是音唸出来都是:『若棠你在哪』,似乎……没有放弃找她。」 父亲没有开口,仅是静静地听着。 青年再道:「然后那个姓童的服装设计师在短短几年的时间让自己的公司爬上尖峰,然后要求每个进到公司的员工都要先设计一件小女孩从十岁到十八岁的服装,虽然没有很明显是在找若棠,但总感觉她是想要藉此从应徵者中寻找可能曾经遇过若棠的人;至于在名校授课的彭老师跟江先生似乎有管道得知若棠虽然还活着,可是病重,所以这几年间一直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跟诊所询问。」 闻言,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打开蛋糕,自己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拉起睡美人以及青年的手,笑道:「好了,先不要管这些了,今天是我的七十岁生日,要开心一点啊!」 青年同样笑着,轻轻搓了睡美人的鼻尖。「棠棠,不管怎样你今天一定都要醒来啊!你可是答应过爸爸要陪他一起过七十岁生日的。」 儿子的举动逗得父亲哈哈大笑,却又心疼让儿子轻点,就怕弄痛睡美人。 将儿子跟睡美人的手包在手心,父亲许愿着:「第一个愿望嘛,希望我的宝贝女儿棠棠可以赶快醒过来;第二个愿望,希望我的寧商可以赶快结婚生个小胖娃!」 青年无奈地着说了声爸,而他们都没有发现到,睡美人已经准备好要醒来迎接光明,她的睫毛轻颤着。 「第三个愿望……。」希望棠棠可以跟她爸妈一直都跟以前一样这么开心。父亲许完愿后,拉着两人手握紧刀子在蛋糕上切上一条线。 躺在病床上的睡美人正是何若棠,八年前她被富豪捡回家,因为幼小的心灵及身躯受到极大的创伤,纵使在医院安稳顺利地治疗了几个礼拜,依旧不敌心魔的陷入昏迷;而在帮忙切蛋糕的青年则是欧寧商,兴许是心疼何若棠的遭遇,因此他在何若棠愿意开口说话的几个礼拜内,与其培养了短暂且不浅的亲情,在她住院的八年间只要有空就会来照顾她,甚至替她找到了当年伤害她的傢伙,替她报仇;欧寧商的父亲,就是将何若棠捡回家中悉心呵护的富豪,不仅将何若棠当成自己的女儿视如己出,还替她找到了因为她失踪而生病的亲生父母。 置于床旁的仪器发出极为缓慢的嘟嘟声,欧寧商疑惑地停下手边动作,看向父亲,后者同样一脸凝重。「寧商,你去找医生过来。」 「好。」欧寧商旋身准备拉开房门时,身后传来虚弱的气音喊着他寧商哥哥。他猛然回首探望,床上的睡美人终于醒了过来。「棠棠,你醒了啊!」 两人匆忙聚集在睡美人的身旁,一人拉着一隻手,却又害怕会用痛她,只好轻轻地扶着她的手。 「棠棠,你觉得怎么样了?」欧寧商说着:「我去帮你叫医生来好吗?」 何若棠浅浅笑着,摇摇头,馀光瞥见了桌上的蛋糕,她看着富豪,靦腆地笑着:「生日……快乐……对不起,没有……礼物可以……送你。」 富豪喜极而泣,难忍眼泪的点点头:「你能醒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了你的爸妈,他们就在楼下,晚点让他们上来看你啊!」 「好……。」何若棠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可又像是愜意着目前的所有,她道:「我做了一个……好梦……。」 「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下啊,伯伯去帮你叫医生,寧商你去楼下跟棠棠爸妈的主治讨论一下,晚点让他们上来看看棠棠。」富豪松开何若棠的手,欧寧商接到指令后亦然。 欧寧商轻轻揉着何若棠的发丝,笑道:「棠棠你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好……。」 待两人皆离开病房后,床旁的仪器瞬间发出尖锐且刺耳的嗶音。 医生跟护士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入,拉起帘子进行抢救,而后,宣告不治。 vvvvv 何若棠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头,她依然跟大家开开心心的玩着捉迷藏,在游戏方面好胜心颇高的她,主动提议当鬼,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找到大家的机会。 即使大雨滂沱,她仍然找到了躲在各个角落的眾人。 江新东、彭家行、童水晶、宋书伶、柯黎以及她自己,每个人都过得很雀跃,每天每天都腻在一起。 她的家庭依旧如此美满和谐与幸福,甚至多了一个父亲跟一个哥哥。 她觉得,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