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节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作者: 卡木乙 文案: 江晚渔出生世家,人比花娇,众人皆道未来的太子妃非她莫属。 可一日祸起,江家被抄,她流放至西北充奴,重遇年少倾心那人。 那人嫌她脏,骂她贱,却冒着风险将她带回都城。 为了苟活,她装乖讨好,只为洗刷父亲冤屈,完成江家使命。 人人都道:小娇奴落入暴戾嗜血的祁将军手中,迟早要被教训得连渣渣都不剩。 后来,祁屹放软姿态,柔声哄着怀里哭红眼的人儿:“我究竟哪点不如你的太子哥哥?” 第1章 尚书嫡女,流放为奴 “求将军垂怜,今后晚渔愿为将军奴……” 军营帐内,江晚渔以极为卑贱的姿势,跨坐在男人的腰上。 大雪冬日,她只着一件薄纱,薄纱里净白的肌肤,于无形中勾人惑心。 男人勾唇讥嘲一笑,“爬床?高高在上的江家大小姐,也会做出此等下贱之事?”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过毒的针,直直扎入她的心口。 是了,她曾是户部尚书千金,高高在上,除了当今太子,向来瞧不上任何人。 而今,她爹爹被奸人污蔑贪赃,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家中男丁全数被杀,女眷成了官奴,唯她一个人被流放到西北充当军奴。 可谁人不知,军奴做的都是那档子事…… 押送她的官差说,都怪她命贱,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想问是谁,最终也没问出口。 没有意义了。 解开身上薄纱的最后一条系带,她浅垂杏眸,“我已不是江家大小姐,区区一个下贱的军奴,自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求将军要了我。” 她主动压下身来,她身子受了寒,四肢本就冰凉,肌肤相贴时,不禁被男人身上的炙热烫了一下。 男人的鄙弃从喉间溢出,明明怕他怕到全身都在发抖,却非要献身讨好,呵! “我嫌脏。”男人的话冷戾彻骨,比起这雪夜,竟还要寒上几分。 江晚渔冻得通红的手一顿,停住了动作。 这是她曾对他说过的话,竟被他还了回来。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将军,贱奴知错,既是将军不愿要贱奴,贱奴便去伺候其他将士了。” 言罢,她收紧薄纱,欲要起身时,却被男人扼住双手。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压在床榻上,男人欺身而上。 他冷冷发笑,覆着薄茧的大手用力掐住她的腿,指腹有意无意在摩挲。 “我不要你,你就去伺候其他人?江大小姐,还真是一点也不挑,不过,好歹江尚书也算是我的‘良师’,今日权当给他一个面子,赏你个伺候我的机会。” 他掀起狭长凤眸,眼神示意她开始。 江晚渔虽被流放充军奴,但她也才到达西北两日。 第一日,有经验的人来军奴营,专门教她们如何伺候将士,还将许多羞耻的技巧教予她们。 技巧展示完,那人竟让每个新来的军奴轮番伺候他一遍,江晚渔腹中一阵恶心,当场吐了一地,借机抽搐装晕。 由此,她也暂时逃过一劫。 听闻祁屹是这支军队的将军,她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夜半之时钻入他的军帐,才有了这一幕。 江晚渔庆幸自己记忆力超群,记下了一些技巧动作。 她僵硬仰起身子,冰凉却娇柔的双臂勾住祁屹的脖子。 生涩又缓慢。 可她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倏然间,祁屹似等不及,反手扣住她的腰,不让她有半点退缩的余地。 多年的渴望让他的动作变得野蛮暴戾,身下那娇弱的人儿招架不住,连续不断发出丝丝呜咽声。 床榻旁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熄灭,营帐内乌黑晃动。 军帐的隔音相当于无,几个路过的将士听到将军帐里的欢愉声,掩口而笑。 窸窣的笑声击溃了她所剩无几的自尊。 江晚渔委实受不住,喉口溢出哭似的吟声,声声哀求。 低而哑的喘息,被水汽润过带着异样的软,入骨酥麻,颇有欲拒还迎之意。 “现在说不要?晚了!” 既是敢爬上他的床,就要承受后果! 他俯身在江晚渔耳边吹气,肆意舔吮她的耳垂,“江晚渔,算上我,你一共爬过几个男人的床?嗯?” 字字见血,一丝尊严都不愿给她留。 江晚渔不答,只是死死咬住双唇,在他一次次带着暴怒中的惩戒,昏死过去。 第2章 欢愉过后,不要她 “她真的是户部尚书之女?怎么勾引人的手段比我们还了得?”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的招儿,刚来第二日就爬上了祁将军的床,按照规矩,我才是第一个能被祁将军召见的人!” “什么尚书之女啊,她现在是罪臣之女,充了奴自然就是要张开腿讨好男人,但我真是不服,凭什么她就能爬上将军的床,而我们要去服侍那些貌丑粗鄙的男人?” “何止哦,她还当自己是个小姐,这都睡了多久了?要不我们把她弄醒?” “……这个主意好!” 寒冬暴雪,营帐呼呼而啸。 江晚渔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醒来时,痛感大于寒意,她只觉身子像是被马车碾过十几轮,稍微一动全身都跟着疼。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扫了一眼周围,她依旧身处军妓营。 祁屹把她丢了回来,只睡了她一夜,并没有要她。 她高估自己了,以为经过那夜,祁屹会留下她。 这样她至少不用伺候所有将士,那所剩无几的尊严,兴许能保留一丝。 “喂!你个新来的睡了整整三日,什么活也不干,以为自己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一个穿着淡色布衣,抱着木桶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既然祁屹不要她,她唯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融入她们。 只要能活下去,自尊又算什么? 她无视自己湿透的身体,柔声道:“各位姐姐,奴婢新来此处,不知规矩,请姐姐们勿怪,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姐姐们尽管开口,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 如此诚恳的态度,着实让在场的人愣住了,但她们仅仅愣了几瞬,便露出讥嘲的笑意。 怎么可能不笑呢? 曾经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嫡女,如今还不是落得跟她们一样的下场。 以色示人,用身体讨好男人,下贱至极! 在军奴营呆久了,亲眼瞧见昔日高岭之花落入泥沼,她们倒是觉得有趣极了。 人总是喜欢得寸进尺,特别是心理早已扭曲得不像样的人。 “江姑娘,既然你这么识趣,我们也不为难你,许将军在隔壁营帐,他脚受了伤不能随祁将军一同出战,如今在营帐里发脾气,你既然有讨好男人的本事,想必陪许将军喝酒也不是难事吧?” 这许鸣裕许将军可不是个好主,仗着自己是安贵妃的娘家人,在都城的时候就作威作福,吃喝嫖赌最是在行。 参军后,曾经把好几个军奴活活折腾死,直接丢尸山野。 谁去伺候他,就是死路一条。 江晚渔看了她们一眼,唇畔染上清浅笑意,“自然,奴婢这就去。” 她身上都湿了,没有换洗的衣裳,更没有人愿意给她借一件衣裳。 只好披上一件素衣外袍,身体裹着刺骨的湿意。 掀开军帐,她迎着风雪向走隔壁营帐。 “奴婢江晚渔,见过许将军。” 许鸣裕原本在床上翘着腿喝酒,圆鼓的肚皮快要撑破身上的军服,看到她进来时,吓得一个激灵。 “你他娘的,爷爷还以为是那小子回来了,走路也没点声响,想吓死老子?” 他借着酒气,将手中的酒坛狠狠砸到江晚渔脚边。 酒坛碎裂,弹起的陶土碎片溅到她脚踝,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江晚渔屈膝下跪之时,手滑过地面,状似不经意将什么东西收进了袖口。 而后,捂住血口,微微皱起眉。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节 她这小小的举动引得许鸣裕不满,他从床榻上跳起来,大步走到江晚渔面前,抬脚用军靴勾起她的下颌。 “让你来伺候老子,你不乐意?” 这个姿势极其侮辱人。 “奴婢不敢,将军如此威武,能伺候将军是奴婢的荣幸。” 许鸣裕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遂放下脚,“长得不错,新来的?” “回将军,是。”她低低垂下头。 “站起来,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见江晚渔不动,许鸣裕有些不耐烦,“想让老子帮你扒了?” 自己脱和被扒,江晚渔选择了前者。 她咬紧牙,在对方毫不避讳的目光下,慢慢将外袍脱下,就像是脱下她最后的自尊。 没有了外袍,她长裙湿透,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将身型线条全都展露在对方眼前。 许鸣裕双眼瞬间一亮,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扬。 尤物!真是尤物! 他装病躲在军营,好酒好肉他吃够了,没想到还能玩上此等绝色! 许鸣裕贪婪地咽下口水,磨了磨双掌,似饿狼一般向她扑去。 江晚渔眼疾手快,将方才藏在袖口中jsg的碎陶土片抓在手中,盯准许鸣裕的脖子,用力一划。 “啊——!” 许鸣裕的惨叫声响彻营帐。 她得手了。 但没完全得手。 陶土片划破许鸣裕的脖子,潺潺鲜血流出,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家,此前没有练过武,力气不大,只划破了皮肉,没有割破血管。 许鸣裕捂住自己的脖子,抬起脚就往她的肚子踹去。 这一脚,直接把她踹出了营帐外,肚子痛得没知觉,好一会儿才感受到腹部传至全身的刺痛。 江晚渔忍不住痛呼出声,捂住小腹蜷缩成一团。 似有一股暖流流出,她蜷缩的雪地周围,很快被血水染红。 留守在营地的人听到声响,纷纷不顾暴雪,从营帐中出来看戏。 “贱人!你敢刺杀老子?” 循声而看,只见许鸣裕一手握着大刀,一手紧捂住脖子,指缝间有鲜血流出,众人不禁齐齐吸入一口凉气。 这女人真蠢,竟敢在军营刺杀副将,真是不要命了! 许鸣裕挥舞起大刀,眼看就要朝江晚渔砍去。 她闭紧双眼,心中在向江家上下赔罪。 爹、娘,渔儿努力了,还是没能活下去,替江家守住血脉,找到那个生死不明的孩子…… 大哥二哥,渔儿来陪你们了…… 第3章 后悔就滚 “胜了!胜了!” 蓦地,激昂的呼喊声伴着马蹄声急起,大地似乎都在震颤,一波接一波的异响,生生打断了许鸣裕欲要落下的大刀。 “胜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吸引去,包括许鸣裕。 不远处,祁屹领着三万多将士,凯旋而归。 夺目的军旗在风雪中飘扬,骏马上的将士个个身披沾着血渍的重甲,马蹄踏过的厚雪,留下一抹抹鲜红。 所有人都欢腾跳跃,涌上前庆贺军队归来,没人再去关心江晚渔的死活。 祁屹单手牵着马缰绳,目光越过一顶顶营帐,最终落在雪地里晕厥之人身上。 “祁将军长缨在手,仅携一万兵马,短短三日之内,竟能横扫敌寇十万精兵,实乃我千旭国之幸,千万百姓之幸!” 许鸣裕很是狗腿地迎身上前,一脸谄媚,他捂在脖子上的手甚至还没放下。 祁屹居高临下,淡淡看了他一眼,“被谁伤了?” 许鸣裕这才想起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大事,被那贱婢偷袭了,他娘的,刚想杀了她,祁将军就凯旋而归,老子且让她多活几个时辰!来来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摆酒庆功,兴许还能赶在元日之时回城呢!” 众人忙活起来,经过江晚渔时,偶尔多看一眼,没有人想过要去将她扶起。 祁屹径直走向她,蹲下身来,屈指探了探她的鼻息。 微弱,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咽气。 俄尔,刀痕交错的大手捞起雪地上的人,像拎小鸡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往自己的营帐里拎去。 好轻。 他蹙额,沉声留下一句,“把军医叫来我的营帐。” 许鸣裕表面笑着回了一声好,心中却腹诽,祁屹与这贱婢是什么关系,竟会出手相救? 难怪方才那贱婢宁愿冒死刺杀他都不肯伺候,原是有了主儿啊。 有趣。 军医赶到将军营时,江晚渔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军医花了整整三日三夜,才将她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江晚渔从迷蒙中醒来,账外依旧是呼呼的风雪声,账内确实暖烘烘的,不见一丝寒意。 她隐约听到两个声音。 “祁将军,这姑娘姑且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日后的恢复如何还要看她自己,许将军下手太狠,她一个姑娘家哪能承受得住?再说了,老夫瞧着她原先的身子骨就不太好,恐怕……” “本将军知道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你只要全力医治她便可,其他的无需向本将军说明,本将军也不感兴趣。” “是、是……” “时候不早,皇上诏书已下,你先随军队一同赶路。” “是。” 军医从帐内退出,营帐中只剩她和祁屹。 她本还想继续装睡,却听得祁屹沉声一句,“别装睡了。” 江晚渔微微一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 话说出口后,她却发觉自己的失礼,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睡着时有细鼾声。”祁屹拿起一包干粮,直接扔到她身边,“吃了,吃饱赶路。” 她不明白祁屹的意思,“赶路?” “怎么?前几日求着本将军要你,后悔了?”祁屹黑眸一凛,大步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后悔就滚回军奴营!” 他的声音过于狠戾,吓得江晚渔攥紧手中的干粮,像个绷紧线的木偶一样,只有眼珠子敢动。 她看着祁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阴鸷,只好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回过神来。 “吃!我现在就吃!” 江晚渔拼命将手中的干粮往嘴里塞,小脸鼓得跟着仓鼠似的,还被干粮呛了好几次,脸颊都红了起来。 祁屹看着她努力吃东西的样子,脑子却想到了别的事情,她找上他的那夜,脸颊也是这般红,跨在他身上,想方设法地摆弄着身子…… 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做起那事来,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性子如此放荡? 想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眸色变得深暗,不过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后,又是方才那副森冷的模样。 江晚渔专心吃干粮,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直至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她才敢抬起头来。 “将、将军,我、我吃完了。” 祁屹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往她嘴里灌了一口水。 “咽下去,赶路。” 江晚渔很是听话地照做,冰凉彻骨的水下肚,下一瞬,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祁屹的马背上,被他禁锢在怀中。 “不想摔死就抓牢,我不会管你的死活。” “是。” 江晚渔使出了仅有的力气,抓牢马鞍。 战场上杀伐果断之人,定会说到做到。 一路颠簸,三日两夜不停不歇,终于回到了都城。 这个曾是她的美梦,也是噩梦伊始的地方,她脚下有江家的无数亡魂,多踏一步路,她的心都跟着撕裂。 皇宫森严,尤是像她这样本应充奴之人,不配跟着战胜而归的祁屹进宫受封。 江晚渔在宫门跪了足足三个时辰,祁屹才从宫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夕阳余晖落在祁屹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暖意。 “江晚渔,从今日起,你是我祁屹的人。” “贱奴,谢将军救命之恩。” 江晚渔顾不上细究祁屹腿上的伤,认认真真给祁屹磕了三个响头。 为了苟活下去,她必须丢弃所有尊严,江家被抄的那一刻,世上再无江大小姐,唯有奴婢江晚渔。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节 第4章 你装矜持给谁看? 祁屹受伤了。 从宫里回来后,封赏还未下来,皇上只是先给他划分了一处府邸。 她被祁屹带回府邸,下马后他走得很艰难,随意进了正院的一间卧房,接着就卧床不起,一直没从房里出来过。 她担心他的情况,可又怕他觉得她多事。 思虑再三后,她还是端着一盆热水敲响祁屹的房门。 “将军,奴婢给您打了一盆热水,睡前泡泡脚,睡得暖和些。” 房内的人没有回应,她只好再问一次,“将军,奴婢……” “进来,聒噪!”房内之人怒声喝道。 江晚渔抖了抖身子,直接打开房门。 她只是想帮他泡泡脚,为何要这样吼她? “将军,奴婢给您泡泡脚。” “放那儿,我自己来。” “奴婢是将军的人,理当是要服侍将军的,泡脚这等小事儿,还是让奴婢来服侍您吧。” “……” 祁屹鼻腔中哼出一声烦躁,却还是从床上直起身来。 他伸出脚时,着实把江晚渔吓了一跳。 祁屹的左脚脚踝以及膝盖弯都肿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有淤血,看上去像是被板子打过的。 “怕了?”祁屹冷不丁问了一句。 江晚渔摇摇头,“将军,您的脚踝估摸着是扭伤了,需正骨才能痊愈。” “用得着你来说?夜间无郎中,明日你去帮我找个郎中便是。” “硬挨一夜将军定会很难受,奴婢见过郎中正骨,若是将军不嫌弃,奴婢可帮将军先正骨,明日再去寻郎中抓药。” “你?” 江晚渔在他的声音中,察觉到了浓浓的怀疑。 “奴婢自幼身子不好,经常泡在医馆里,见多了郎中的诊治,便记下一二。奴婢庆幸自己记性好,此前所记下的诊方和诊疗手段,仍存于脑内。”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久病成医,她也许便是这样的人。 江晚渔身子弱,祁屹是知道的,他和她初遇那日,她便是刚看完郎中,提着几包草药,出现在了他面前。 后来,他经常偷偷跟着她去医馆,等她看完郎中,他便装成偶遇的样子,带着病恹恹的小姑娘到处乱窜。 “若是你敢jsg耍花样,我就杀了你。”祁屹拍了拍她的脸颊,手感很软,却过分冰凉,“动手。” 江晚渔先是给他磕了一下头,“奴婢日后全依仗着将军而活,将军的一切对奴婢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奴婢只望将军身子能康愈,不敢耍任何花招。” “别废话,赶紧动手。”祁屹这几日听多了她乖顺讨好的话,现在听着总觉得很不爽。 一口一个奴婢、贱婢,叫得倒是顺口。 她以前不会这样,她是那个仰着头的大小姐,从不会去刻意讨好任何人。 不过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的气节、矜贵,荡然无存。 她现在沦落得和他一样,为了生存能向上位者卑躬屈膝。 “是,还请将军忍着些,若是实在忍不下去,可以咬奴婢的手臂。” 江晚渔说着,将自己的手臂往上抬了抬。 她有模有样地抓住祁屹的腿,照着记忆里郎中诊治的模样,开始为祁屹正骨。 刚开始她的双手颤抖得不行,可无意间抬眸对上祁屹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她一咬牙,一狠心,双手前后一掰。 ‘咔哒’一声,还真把祁屹错位的踝骨正好了。 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全程祁屹没有喊一下疼,更没有咬她的手臂。 “将军,不疼吗?" “这点程度也算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似的娇气?” “……奴婢不娇气,只要将军吩咐,奴婢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但求将军不要丢掉奴婢。” 祁屹冷哼一声,没再回应她。 江晚渔本想用热水给他泡脚,可正骨花了好长时间,木盆里的水都凉了,她只好再去打一盆。 “瞎忙活,”祁屹大手揪住她的后领不让她走,“上来睡觉。” 由不得她拒绝,他直接把人拎上了床榻。 江晚渔身子僵成一根木头,颤着声音道:“将、将军有伤在身,现在不、不宜做那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瞬间涨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难怪她僵成这样,原来是把他想成豺狼虎兽了。 也是,在她心里,他一直都不是好人。 他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可忽然间被她的反应激怒,欲的匣口也被她打开。 祁屹沉冷的声音似一把刚开刃的匕首,划在她的肌肤上,“求着我要你时那股放浪劲儿哪去了?你在这装矜持给谁看?” 她厌嫌他,却要忍着憎意仰仗他活下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他永不会怜悯她,就像当初她不曾怜悯他一样。 她是他的奴,而不是那个清贵的大小姐。 江晚渔那颗心憋得透不过气。 祁屹说得对,他想要她的身子,她还有说‘不’的资格么? 他之所以救下她,不就是因为她的身子? 她那晚用身子换了自己的命,以后她都是祁屹的人。 只要他想要,她随时都得献身。 心脏不停在撞击着,她努力忍下无力的发慌感,徐徐转过身,面对祁屹。 她主动搂上祁屹的腰,故作娇媚,声音却还是抖的,“奴、奴婢,想……想要将军的恩宠。” 第5章 舅舅没死,她有救了! 送上门的猎物,祁屹自然是不会放过。 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子时一刻,他才放过江晚渔睡去。 翌日初晨,为了不吵醒祁屹,江晚渔忍着全身的酸痛感,蹑手蹑脚从祁屹怀中起身。 起身后,她回望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 她未曾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再次相见。 她卑贱、狼狈,他却是受人追崇、保家卫国的英雄。 五年不见,他已经从那个爱对着她笑的少年,变成一个暴戾嗜血的将军。 他长大后五官变得锐利很多,连熟睡着的眉眼都带着锋芒,这张脸好看不假,但线条实在冷硬,犹如恶狼猛虎,多看一眼便叫人生畏。 江晚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回过神来。 穿好衣物,洗过脸,她拿上祁屹昨日给的银子,出府寻郎中。 “姑娘,请稍等片刻,我为这位姑娘开好了药,便随你上府中诊治。” “好,麻烦郎中了。” 都城里最好的医馆叫珍康堂,里面的坐馆郎中都是个顶个的良医,可她不敢去那儿请郎中,她害怕被人认出,更害怕昔日看着她长大的郎中,再见到她时露出的表情。 她只能进一间小医馆,方方窄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排在她前边看病的也是一个小丫鬟,对方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但穿着上比她好得多,还戴着一副翠玉耳坠,看上去应是有钱人家的奴婢。 江晚渔刚想收起目光,却听到那小丫鬟说了一句,“我们家老爷升了户部尚书,以后应是不会再来你这儿拿药,这两锭银子是我们小姐赏你的。” 户部尚书? 江家刚被抄家不久,这么快就有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了。 她暗暗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也不知道会是谁,重新住进尚书府,得到原本属于江家的一切。 “时香姑娘,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银子还请你收回,只需将药费给我便可。” 听到‘时香’这个名字,她的脚狠狠一抖,好在她扶住了石墙,才没有摔下地来。 她怎么可能站得稳? 时香是她亲表妹凌庭萱的贴身婢子啊! 时香口中的老爷,不正是她的亲舅舅? 江晚渔心中又惊又喜,本以为与江家有关之人都被流放、充奴,没曾想舅舅和表妹还活着! 并且舅舅还接任了爹爹的尚书之位! 娘亲和爹爹待舅舅一家那般好,她和表妹更胜似亲姐妹,若是舅舅一家知道她还活着,定会尽全力救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节 她激动得想伸手去拍一拍时香,指尖就差一寸的距离之时,她却收回了手。 不行。 她不能贸然与舅舅一家相认。 祁屹刚从皇上那儿要了她,她现在已经是祁屹的人,奴籍在册,若是稍有不慎,必然会牵扯到舅舅一家。 她现在只能想办法告诉舅舅,让舅舅知道她还活着,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江晚渔忍住与时香相认的冲动,退至一旁,垂下头。 时香拿好药后,恶声恶气警告了郎中一句,“是你自己不要银子,可别怪我们家小姐无情,总之,以前的那点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我们家老爷饶不了你!” 郎中但笑不语,请她离开。 江晚渔还在因为舅舅和表妹活着的事情而欣喜,没有多在意两人的对话。 时香走后,那郎中背上医药箱,跟着江晚渔上府给祁屹治腿。 回到府中时,祁屹已经醒了。 他坐在庭院里,擦着他随身的双刀,看到江晚渔的时候眼眸瞬转冷清一片。 “上哪去了?到处找不到人。” “回将军,奴婢给您找郎中去了。” 那郎中上前察看祁屹的伤势,先是摇了几下头,又连连点了几下头。 祁屹一向不喜欢看人打哑谜,“怎么个情况,直说。” “何人帮您正的骨?实在是太及时了,若是这骨头错位一宿,您的左腿很有可能就此残废,在都城里会正骨的郎中屈指可数,您莫不是在珍康堂诊治过?” 祁屹抬眸望向江晚渔,眸中意味不明。 “是她,帮我正的骨。”他略略一抬手,指了指江晚渔。 那郎中徐徐回过头,“她?!您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怎么可能? 正骨手法要求颇高,倘若偏差丝毫,都有可能使得病人从此落下残疾,不是娴熟的医者,根本不敢随意给人正骨。 就她一个奴婢还会正骨之术? 不知道是郎中的哪句话,抑或是哪个表情惹烦了祁屹,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双刀拍在石桌上。 郎中是半蹲着的,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叫你来治病的,废话这么多作甚?” 江晚渔见状,忙上前将郎中扶起,柔声解释道:“我家将军性子直,还请郎中莫怪,这骨确实是我正的,将军腿伤严重,情况紧急,我见过几次郎中给别人正骨,有样学样,所幸将军左腿无碍。” 郎中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只看过几次郎中正骨,她就能熟记于心? 简直是荒谬之谈! 可这什么将军脾气实在太差,他也只好呵呵笑两声,不再过问此事。 给祁屹诊治完毕,郎中开了一张方子,上边有些药材是他的小医馆所没有的,江晚渔只能上大些的药堂抓药。 送走郎中,祁屹叫住她,掏出钱袋,狠狠往她身上砸去。 她的身子本就还未痊愈,重重的银钱砸过来,疼得她轻轻嘶哈了一声。 “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还不回来,就滚出去。” “奴婢遵命。” 她蹲下身捡起钱袋,背脊却挺得很直。 舅舅还活着,假以时日,她自然会‘滚出去’。 江晚渔站起身来时,腰间不慎掉落一本小册子,她没注意就直接出了府。 祁屹看着她瘦小却坚毅的背影渐行渐远,才捡起那本小册子,发现它由几张废纸缝合而成,扉页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jsg‘苟活书’。 所谓的‘苟活书’,还真如其名。 祁屹翻了几页,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个奴婢应该做的事情,以及不应该犯的错。 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如何行礼、如何讨好人说漂亮话,就连琐细之事均有记录。 祁屹恍悟过来,她这是将其他婢子的一言一行,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所以做起婢子来,才这般有模有样。 她为何这般怕死? 江家人被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眷一律充了奴,依照她的性子应是宁愿死也不愿苟活。 可她却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换取荣华、爬回都城的机会。 天子脚下的都城,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何必? 祁屹想不明白,但他永不会对江晚渔有半分同情,这是她的命,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晚渔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在被人审夺,她随意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大的药堂,买好祁屹需要的药,揣在怀里一路小跑赶回府里。 因为太过着急,路上还撞到了个人。 第6章 千万要小心染病呢 那人手里拿着奢丽包装的礼品,看上去是要送礼。 “你没长眼睛啊?要是摔坏了老子的玉器摆件儿,卖了你也赔不起!” “对不住,是我多有莽撞,还请大老爷莫要动气,这是一点碎银子,望能弥补大老爷所受惊吓。” “我呸!老子像缺你这点银子的人?这点银子给老子买个早膳都不够,你存心侮辱老子?” “小女不敢,可小女只有这些银子了。” 对方朝她脚下吐了口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之后,色眯眯地勾起笑,“看你穿得破破烂烂,倒也有些姿色,定是哪个穷苦人家的姑娘吧?这样,要是你愿意给老子当个暖房丫头,今儿个这事算是一笔勾销了。” 江晚渔忍住厌恶躲开那人伸过来的手,“大老爷,小女已有主子,怕是没法儿给大老爷当暖房丫头。” “哎呀,有主子怕什么,你今儿个服侍我,明儿个服侍他,这不就结了么?来吧,小美人,到爷这边来,保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眼看着那人就要朝她扑来,背后一道尖利的声音陡然打断他的动作。 “谁人在尚书府门前放肆?” “诶哟哟,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是奉我家刘侍郎的命,前来给凌尚书送礼,谁知这个贱丫头冲出来撞我,差点把礼弄坏了,小的这才教训了她一顿。” “原是刘侍郎的方管家,今日登府之人颇多,还请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勿要起冲撞才是。” “是、是,大小姐教训得是!” 好耳熟的声音…… 尚书府? 她怎么会走到了这条路? 心瞬间悬了起来,耳边莫名嗡嗡作响。 江晚渔强装镇定,顺着声音转身看去,只一眼,手中的草药滑落在地。 果真是她的表妹,凌庭萱! 几乎是对视的那一瞬,这两个月所受的屈辱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哑着嗓子,低声唤了一句,“萱儿。” 凌庭萱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应有的仪态。 “方管家,你想让她当你的暖房丫头?你可知她是何人?”凌庭萱似笑非笑,无人听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方管家耳朵尖,听到江晚渔方才亲密地叫了凌庭萱一声,马上反应过来两人可能有交情,遂连连摆手。 “不不不,小的只是开个玩笑,小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就是没想到这姑娘和大小姐是相识,多有得罪,请大小姐和这位姑娘息怒!” 凌庭萱轻笑一声,语调冷淡至极,“方管家勿要妄言,我凌家世代忠良,怎会与这种贪赃的罪臣之女相识?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是要坏我爹爹的名声呀,更何况,她还是个只会爬床的浪蹄子!” 江晚渔久久怔愣在原地,嘴唇张合好几下,始终是没说出话来。 她能理解凌庭萱在这时候和她划清关系,可是她没想到,贪赃这两个字会从凌家人嘴里说出来。 谁都能说她爹爹贪赃,是罪臣,但凌家人不行! 当初若不是爹爹好心,将凌家收留在都城,还想办法给了舅舅一官半职,他们凌家才得以在都城立足。 爹爹有否贪赃,舅舅一家心中最是清楚不过! “罪臣之女?莫不是被抄家的江、江家?”方管家指着她,像是看到瘟疫似的,连连往后退。 凌庭萱点点头,“正是,她就是罪臣之女江晚渔,那个被充了军奴,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也不知用了什么腌臜手段,爬上祁将军的床,这才回到了都城,方管家想要她做暖房丫头,千万要小心染病呢。” “造孽、造孽啊!这明明是个喜庆之日,竟撞上这种晦气之人,多亏了大小姐提醒小的,否则小的就要将这下贱的脏东西带回家咧!” “方管家何须客气,小女只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江晚渔站在边上,受尽过路人的冷眼和讥嘲,好几个‘正义’之士还朝她吐了几口口水。 可她仍是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凌庭萱口中说出。 从前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说话温温柔柔的表妹,如今竟用不堪的话语,一字一句刺着她的心窝。 “时香,把这个烂货赶走,免得脏了咱们尚书府,搅扰了爹爹的雅兴。” 凌庭萱朝时香使了个眼神,时香抄起一根长棍,冲上前往江晚渔身上打。 “快滚!尚书府不是你这个贱人能来的地方,还萱儿呢,我们家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脏东西、下贱胚子!” 重重的一棍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的脑袋完全清醒过来了。 表妹已经不是她认识的表妹,凌家人对她的态度并非像她想象之中那般良善。 眼下,时香是真的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必须快些逃走! 江晚渔凝眉,扬手抓住了再次朝她挥来的长棍。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节 “凌庭萱,莫要欺人太甚!” “江晚渔,你还敢还手?来人,有人蓄意在尚书府闹事,把她绑起来好生教训一顿,再移送衙门!” 凌庭萱是没想到江晚渔还有力气反击,竟能硬生生将时香手中的长棍抢夺过去。 不过这儿可是尚书府,是她凌家的地界,抢了一根长棍,她还有大把人手,区区一个丧家之犬,也配跟她的贴身丫鬟还手? 四五个护院手中拿着家伙什,围住江晚渔。 江晚渔身子本就弱,在西北时遭的罪还未痊愈,她从时香手中抢过长棍已是用尽全力,没两下就被护院们徒手摁在地上。 第7章 本将军的床还不够你爬? 凌庭萱冲她勾起唇角,“江晚渔,我爹虽与你娘是血亲,但彼此少有来往,更不曾与江家同流合污,我爹爹凭自身能力才升至户部尚书一职,众人皆上门道喜,而你却趁此时故意与凌家攀亲道故,是何居心?” “凌庭萱,江家从前如何对你们一家,你心中自有分寸,而江家亦是问心无愧!” 彼此少有来往? 从前黏在她身边,亲昵地叫她表姐的人是谁?从小与她同桌用膳的又是谁? 江家被抄家才过去两个多月,曾经一起长大,一起欢笑的亲人,面目全非。 她想笑,笑自己的愚蠢。 “江家贪赃枉法,活该被抄家,你打小在江家长大,看似明艳风光,实际上与你那罪大恶极的爹早已坏到骨子里,江家从前如何刁难、打压凌家,我确实心中自有分寸!你想方设法与我攀亲,被拒后反在尚书府闹事,大家有目共睹!” 凌庭萱的话,挑起众怒,不堪入耳的谩骂声此起彼伏。 “原以为江家人人清正廉洁,不曾想是连赃物都贪的伪君子,可想而知此前都私吞了多少金银,有什么样的爹便有什么样孩子,江家真是千旭国的败类、畜生!” “我若是她,我就一头撞死以身明志,还能给江家讨回些脸面,可她呢?不仅万人骑,还舔着脸爬上祁将军的床,为了荣华富贵不知廉耻,不愧是江家人!” “真真是个贱骨头!快些动手教训她呀,莫让这贱人脏了尚书府!” “亏得我以前还钦慕过她,没想到她骨子里这般下贱,就她也配称得上未来太子妃?岂不是脏了皇室的名声?” 辱骂声未落,那几个护院扬起手,几记响亮的耳光呼到江晚渔脸上。 这些护院的手劲不是一般大,她被打得失去了知觉,两边耳朵嗡嗡直响,一时间听不到周遭的谩骂声,只看到众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好半晌,痛感才随之袭来,脸颊好似被直接放在烈火上炙烤,火辣辣的疼。 他们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徒手撕开她破旧的衣裳,握紧手中的家伙什,继续往她背上甩去。 “住手!都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几个莽汉当街对一弱女子下手,你们还是人吗?” 人群中冲出一个瘦削的男子,他用腰间的药箱砸向那几个护院,迫使他们停下手。 凌庭萱定jsg眼一看,眼睑狠狠一颤。 她拉住时香,压低声音,“他怎么会出现在尚书府?不是说了让你给他两锭银子,从此断了关系?” 时香也纳闷,“奴婢给了,他说什么也不肯要,但奴婢看他的样子,也是个知趣的,小姐莫要着急,许是路过罢了。” 凌庭萱怕那人的出现生事端,只好先将护院全数叫回。 有人认出那男子,‘好心’提醒道:“沈郎中,你莫要与这贱人靠太近,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脏!” 沈郎中并未理会旁人,他看着地上的人儿,心中不是滋味。 只不过隔了几个时辰,原先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竟被几个大汉当场痛打。 若是他再犹豫半分,怕是她已经咽气了。 “姑娘,还能起来吗?” “能……” 他解下外袍套在江晚渔身上,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瞧见她红肿的脸颊,以及唇边的血渍,双手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沈郎中强压住心中的火气,看向凌庭萱,“凌大小姐当街动用私刑,视人命如同草芥,这便是大家风范?” 凌庭萱微微皱眉,冷言道:“是她先在尚书府门闹事,我的人只不过是教训教训她罢了,并非动用私刑,沈郎中莫不是善心大发想要救人?” “是又如何?她今日来过鄙人的医馆,也算是鄙人的病人,路遇她遭难,鄙人作为医者,岂能忍心不救?”沈郎中眼神坚定,似在告知凌庭萱,这人他今日是非救不可。 凌庭萱微眯了眯双眼,沈培然与她的交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更不能当众与他闹得不愉快。 既然他出面护那贱人,她今日便放江晚渔一马。 反正江家大势已去,江晚渔落入奴籍,再无翻身的余地,她何须畏惧一个爬床的浪蹄子? “没想到江姑娘不仅攀附了祁将军,就连只见过一面的沈郎中都愿意为你出头,小女甚是佩服,今日是尚书府的喜日,我也不想为爹爹添堵,既然沈郎中如此心善,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各位也都散了吧。” 江晚渔虽被打得有些耳鸣,但她听得明白,凌庭萱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嘲她浪荡。 可她现在连一句反击的话都说不出,稍稍一启唇,脸颊便生疼。 人群渐渐散去,她吃力地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药包,拍拍泥泞,又护在怀里。 沈培然扶着她,挪蹭着离开尚书府。 一路上,沈培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扶着她。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府中,一只脚刚跨进府门,咻的一道破风声从耳边刮过。 她偏头,只见一把短剑稳稳插在她右边的柱子上,稍偏分毫,剑刃刺入的便是她的右眼。 下一瞬,祁屹的低吼声传来,“滚出去!” 她捏了捏手心,还是进了府内。 但她没敢多走,生怕祁屹真会要了她的命,只能直接跪在前院。 沈培然实在看不过眼,“姑娘,你不能再受风寒了!” 江晚渔摇头,眼中噙着泪,却忍住不让它掉落。 是她的错,她不敢哭。 没有按照祁屹约定的时间回府,她是该滚出去。 可就在刚刚,她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除了留在祁屹身边,她无处可去。 她不能被祁屹赶走,唯有跪下求他。 沈培然知道劝不动她,只好上前与祁屹讲道理。 “将军,江姑娘方才……” 他的话还未说到一半,就被祁屹冷呵一声打断,“江晚渔,本将军的床还不够你爬?” “将军,您这话是何意?我与江姑娘今日乃是初见,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您为何要如此揣度?” “滚开。” 祁屹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抓起手边的双刀,朝江晚渔走去。 身上套着别的男人的外袍,还敢跟他提清白二字? 当他是蠢笨之人? 祁屹目光沉沉看着跪在前院的江晚渔,浑身散发着戾气。 “我说过半个时辰不回来,就滚出去,没听清?” 江晚渔没有回答,仍是低着头,双膝好似与地面黏在一起。 她缓缓从怀中掏出药包,颤着双手递过头顶,即便她一句话也没说,祁屹也能感受到,眼前的人有多害怕他。 祁屹莫名嗤笑了一声,拔出双刀其一,挑起她身上不属于她的衣袍,甩出府门外。 而后,冰冷刀尖抵住她的下巴,抬起,逼她直视他。 第8章 将军他还是心软了? 看清江晚渔的整张脸时,他似被什么击中一般,瞳孔猛地缩了下。 她两边脸红肿不堪,嘴唇两边还有殷红的血迹,杏眸早已盈满泪水,若不是她还在强忍着,定会满溢出来。 她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跪着,甚至不躲他的刀尖。 看似坚强却又带着无尽的柔弱感,似乎一阵微风就能把她轻易吹倒。 若是五年前的祁屹,此刻定会毫不犹豫将她揽入怀中,用尽浑身解数安慰。 接着再找欺负她的人报仇,就算是因此丢了命也无所谓。 只要能护住她。 但现在的祁屹,不会这么做。 他依旧冷着声音,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被谁打了?” 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沈培然的。 沈培然还在意他方才说的话,“将军,我与江姑娘……” “问你被谁打了!” 到底是上过战场杀敌的人,一声震喝把沈培然吓得双腿发软,“江姑娘是、是被户部尚书府里的人打了。” “尚书府?” 江家才刚被抄家,按千旭律法,朝廷重臣获罪,下一任官员选拔流程至少三个月,怎会这么快就选出接任之人? “正、正是!我之所以会在尚书府救下江姑娘,是因医馆里还有些骨碎补,用其浸酒擦拭可消肿止痛,想着江姑娘应该就在附近抓药,恰巧可顺便让她将骨碎补带给将军,哪知找到她时,她已被打得不成样子!” “为何被打?” 沈培然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们说江姑娘蓄意在尚书府闹事,还说江姑娘为了荣华富贵爬上您的床,恬不知耻该打……” “闹事真假不知,其他倒是属实,”他收起刀,一点没有疼惜她的意思,“不站起来,是等着我扶你?” 闻言,江晚渔对着他磕了几下头,慌忙起身。 兴许是起身的时候太过着急,身子摇摇晃晃,她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节 好在她往前倾的那一刻,祁屹接住了她。 将她拦腰抱起后,他才发现她背后被撕破的衣裳,嫩白的肌肤上连带着几道划痕。 祁屹心软下一分,抱她的力度也尽量放轻。 “你,给她开些药。”他看向沈培然。 沈培然身上也带着药箱,开些外伤药并不难,“将军,鄙人姓沈。” 祁屹不冷不热地回了一个哦字,抱着江晚渔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给她敷好外伤药,沈培然还顺道开了副调理气血的方子,临走前再三叮嘱祁屹,尽量对她好些,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祁屹只觉得他烦,敷衍一句后便道慢走不送。 沈培然惹不起他,麻利收拾药箱,刚要迈步,又被他厉声叫住了。 “等等,你可知是何人接任了户部尚书一职?” “是凌伊阳,原是户部主事,江尚书被砍头后,次月便接任了尚书之位,欺辱江姑娘之人名为凌庭萱。” 祁屹横了他一眼,“多嘴,我何时问你是谁欺辱她?” 沈培然叹声,“是,鄙人多言,若是将军没有其他事,鄙人便先行离开。” “离吧。” 祁屹摆摆手,耐心乏乏。 江晚渔一直昏睡着,到了晚膳时候,府上暂只有她一个婢子,他的腿又有伤,只好吃几口干粮,顶顶肚子。 想起那个郎中说的话,他不禁蹙起眉。 她好不容易跟着他回都城,不可能蠢到只身去闹事。 新任户部尚书是何来头,尚书府的人为何非要针对她? 凌庭萱、凌庭萱,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他好像在哪听过…… 祁屹仍是想不明白,他偏头看向床榻上不断冒着冷汗的人,找来一张汗巾,帮她擦拭额上的汗珠。 擦干后,他欲起身离开,手却被床榻上那人紧紧抱住。 “娘,好冷,渔儿好冷……” 他眉心微低,想抽出手来,却触到了温热的湿意。 先是一滴两滴,接着打湿了他整只小臂。 她早前忍住的泪,在梦里才敢放声决堤。 “娘,你在哪,渔儿怕……” 轻轻柔柔的呢喃,夹杂着破碎的泣声,重重撞击着祁屹的心口。 他盯着她鼻尖上那颗小小的朱砂痣看了好久,终是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反而躺在她身边,连同被褥一起将她抱紧。 低烧退去,江晚渔翌日醒来时,脸上的痛感仍十分清晰,但好在恢复了些气力。 她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害怕祁屹还要将她赶出去,忙掀起被褥,连鞋也忘了穿,光脚跑去找祁屹。 祁屹一早便醒了过来,他脚不方便,没法练武,只能静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手中好像还拿着一本书。 她顾不得地面上的冰凉,跪到祁屹跟前。 “将军,昨日是jsg奴婢的不对,奴婢不该在外惹事,耽误了给您煲药的时间,奴婢甘愿受罚,只求将军不要赶奴婢走。” 她说话的时候很艰难,嘴巴的每次张合,都牵动着两边脸颊,扯得生疼。 “抬头。” 祁屹没有表态,只是幽幽问道:“凌庭萱,是自幼跟在你身边的那人?” 听到这个名字,她本能地颤了颤,随即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事情不妙。 “是、是……” 祁屹鼻腔哼出冷笑,“你接近尚书府,是为了求凌家救你,待时而动远离我这个恶煞,算盘打得不错,我给你这个机会。” 第9章 奴婢只愿服侍将军 心思当面被戳穿,江晚渔原本苍白的脸蛋,又白了几度。 但她眼神却是坚定,“贱奴早已是将军的人,不敢有二心,昨日给将军抓药,本想径直回府,不料路上撞到一人,起了冲突,这才引来了尚书府大小姐的不满,贱奴未曾想过刻意接近尚书府,更不会向凌家求救。” “哦?” 祁屹挑起眉,不信她说的话。 她竖起三根手指,“贱奴今后生是将军之人,死亦将军之鬼,只要将军不丢弃,贱奴余生愿为将军当牛做马!” 她已经没得选择,跟在祁屹身边,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即便眼前这个无情狠戾之人,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屹哥哥。 可她想活下去,想保住江家血脉,想诺行父亲的遗愿,现在只能仰仗祁屹而活。 她要讨好他,依附他。 江晚渔本就生得明艳勾人,尤是那双杏眸,侵染水色时,总是让人几欲沉醉。 祁屹望着她的双眸,有片刻失神,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这个机会。” 他深色的眼瞳森森冷冷,藏着漫无边际的凉薄。 江晚渔这次却没被他吓到,她跪步上前,眼神坚毅。 “奴婢不要这个机会!” 她双手交叠,轻轻搭上他的膝头,声音柔媚,“奴婢只愿跟随将军,服侍将军左右。” 软若无骨的触感,叫他的喉头滚了几下。 真会勾引人。 他收起目光,一把揪起她的衣后领,用力向上提,将她带起。 许是动作过于粗鲁,江晚渔连咳了好几声。 “回去穿好衣裳和鞋,病恹恹的,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是。” 回到房里,她有些懵了。 被押送西北后,她只有一件勉强能御寒的袄子,昨日被那几个护院撕破,现在也没法儿穿。 除了身上这件单薄的里衣,这府里上下,没有多余的一件衣裳。 江晚渔想不出别的法子,又回到祁屹跟前,“将、将军,奴婢没有衣服可以穿……” 祁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剑眉拧了下,解下自己身上的金红羽缎战氅,丢给她。 他这一脱,身上也只有窄袖骑装,再无御寒之物。 她刚想开口拒绝,祁屹却不耐烦道:“能披其他男人的外袍,到我这却不行?嫌我的战氅脏?” 江晚渔连忙解释,“奴婢身子贱,受了寒害病无所谓,但将军身子矜贵,身上岂能无御寒之物?” “叫你穿就穿,废话怎么这么多!” 她不敢再拒绝,怕祁屹会动手打人。 祁屹的战氅宽宽大大,刚披上,她就被一股暖意裹挟住,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黑雪松香气。 江晚渔忍不住嗅了嗅战氅。 他身上怎么会有黑雪松的香气呢? 在记忆中,年少时的祁屹分明是带着淡淡的烟火味,不像如今这般冷冽。 “怎么,难闻?”祁屹察觉到她的动作。 她摇摇头,“好闻,只是不知将军身上为何会有黑雪松的味道?” 祁屹见她好好穿上了他的战氅,心情转好,“杀的人多了,血腥味总是让我兴奋,只能用这股味道掩盖,用久了,便成了习惯。” 江晚渔微微敛息,她听到了什么? 他说血腥味让他兴奋…… 实在是闻之毛骨悚然。 “你心眼不少,难道不觉得奇怪?” 祁屹没来由的问题,让她有些疑惑。 奇怪?奇怪什么? 思索半晌,还是猜不到他在问什么,她只好道:“奴婢愚笨,不知将军指的是何事?” “尚书府,”祁屹怕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挑明,“你爹一死,他就坐上尚书之位,连朝廷的选人接任流程都省了,不怪?” 江晚渔微微抿唇,怪,怎的不怪。 以昨日凌庭萱对她的态度,她觉得怪极了。 但她又不敢深入去想,毕竟那曾是她朝夕相处的亲人,是她的亲舅舅和亲表妹。 就算真如她猜想那般,凭她现在的身份,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徒增烦恼罢了。 她不想回答祁屹的问题,刚打算找借口到后厨弄些吃的,府门外就传来尖利的叫喊声。 “圣旨到——!” 两人忙迎身上前,跪下接旨。 “原镇国大将军麾下都尉祁屹,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因其主动请缨平定西北有功,特封祁屹神威将军,任北城指挥使,掌北城御卫三万兵马,即日上任,另赏赤金三百两,宫婢十五,锦缎二十匹,钦此!”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节 “臣,谢陛下隆恩!” 祁屹双手接过公公的圣旨,公公遂含笑道:“老奴恭贺祁将军得圣上封赏,将军年仅二十便能获此功绩,实在是千旭第一人!陛下对将军寄予厚望,才赐下如此重赏,待明日内务府之人将匾额与朝服送至府上,将军即可接任北城事务。” “臣日后定全心全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不负陛下厚望。” “不过,老奴有些话,还是想提醒祁将军。” 公公单手扶起祁屹,脸上依旧挂着笑,“将军年轻气盛,偶尔需要释放,皇上能够理解,由此皇上赏赐的宫婢个个都是妍姿艳质之色,但切记不可沉溺于美色,该专心为皇上分忧才是。日前进宫的那一轮,将军应也不想再尝。”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江晚渔,笑得意味深长。 江晚渔也偷偷瞧了一眼站在公公身后的宫婢,真就是个个美艳标志,看着不像是来干活的,倒像是给祁屹选做妾的。 “谢公公提点,祁屹铭记于心。” “哦对了,老奴还有一事要向将军说明,陛下本想为将军在宫中设宴,但不久便是除夕宫宴,宫中上下需为宫宴做准备,只好把将军的庆功宴安排在端王府中,还望将军莫要介怀。” “臣谨遵陛下安排。” 公公满意地点点头,“那便有劳将军,三日后于端王府赴宴,顺便把江姑娘也带上,三公主说是太久没见,想与江姑娘叙叙旧。” “好。” 宫人离去后,祁屹立于原地,脸色不太好看。 宫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隔着好远她就听到,对方嬉笑着叫了声“祁大指挥使”。 祁屹这才封了官,对方消息可真灵通。 可江晚渔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祁屹就让她带新来的宫婢去下人住的院子。 她不敢怠慢,立马将人带下去。 一路上,她回想起方才公公说的话。 有些不安,她素来与三公主没什么交情,年幼时还曾为了太子得罪过三公主一次。 为何三公主会特意提出要与她叙旧? 其中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罢了,现在她空想也想不出,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那日祁屹从宫里回来,脚突然变得不利索,她以为是他在战场上遗留下的伤,今日一听宣旨公公所言,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腿伤,该不会是为了向皇上要人,才…… 江晚渔越想越觉得有些许愧疚,虽说这几日祁屹对她很凶,但她这条命始终是他救的,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已死在西北。 她捏了捏袖口,心中滋味难辨。 没等她回过神来,不知被谁用力推了一把,脚下踉跄,重重摔在一块圆石上。 第10章 刚进府就欺负她 “祁弟别来无恙啊!” 府门外,许鸣裕挺着个肚皮,笑得眼睛眯成缝,毫不客气地拍着祁屹的肩头。 祁屹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疤痕,眉心微露厌恶,避开对方的手,“何事?” “啧啧啧!你看看你,还是老样子,对你的战友都这般冷淡,即便你相貌堂堂,但就你这脾气,以后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你?”许鸣裕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丝毫不介意。 “究竟何事?”祁屹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自认识许鸣裕初起,他就不喜欢此人。 此人喜欢说恭维话,多聊几句便开荤,除了吃喝就是床上那点子破事。 令人作呕。 “还能有何事哦?我这不是来给你庆贺嘛,恭贺祁老弟你获得封赏,还当上了北城的指挥使,你要知道,以你这个年纪能封此官的人可寥寥无几,你日后前途无量啊!” 许鸣裕不请自来,大摇大摆进了府内。 他扫了前院一圈,又冲祁屹大笑,“我就不像祁弟那般了,只能勉勉强强讨了个大理寺少卿之位,瞎混混日子,手下也没有祁弟手握的三万兵马,威风无限jsg呐!” 祁屹这下总算明白,此人来意为何。 炫耀,外加暗嘲。 自平定西北以来,每一场战役都是他领军陷阵杀敌,许鸣裕就上过一次战场,还被敌军一击伤了腿。 此后便借病窝在军营,不曾参战。 可许鸣裕一回都城,皇上就让他升官,接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而他这个领兵杀敌的将军,只能封一个无实权的神威将军,再随便给他塞一个最清闲的北城指挥使。 其中缘由他都清楚,只因许鸣裕背靠安贵妃,他只是寒门子弟,没任何家世背景,无人会为他撑腰。 加之,那日进宫,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皇上对他的敌意。 他仅仅是向皇上要了一个充妓的奴婢,皇上便下令足刑。 现在想来,应是皇家的手段,他就算靠实力获得功绩,但只要不慎怒触天子,便会遭到惩戒。 他这四品官当得,属实憋屈。 “哎,祁弟,你带回来那个妓子呢?被你玩残了?”许鸣裕摸了摸下巴,眸中露出几分淫意。 “若是无事,请回。”祁屹心情本就不悦,从他嘴里听到江晚渔,更是凶戾。 许鸣裕咂了咂嘴,“你看你,独享这么个绝色尤物,哥哥我可都听说了,她原是世族大家嫡女,这都城的贵族子弟都高攀不起呢!哎,真是好生嫉妒……哪日你玩腻了,可否借哥哥玩两天?” 祁屹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许鸣裕平日里就怕他,瞧见他露出这副表情,立马怂了下去。 “得了得了,我先去醉香楼,改明儿再找你叙旧啊!” 话音刚落,许鸣裕一溜烟没了影子。 身边安静下来,祁屹想了江晚渔。 她带十几个宫婢带了这么长时间? 这么久还不给他准备膳食,是想让他一直吃干粮? 愈想愈气,他不顾腿伤也要去下人院子把她捉出来。 穿过庭院,他远远就听到闹闹哄哄的声音,走近一看,宫婢们围在一旁劝架,江晚渔涨红了脸和两个宫婢互相揪着头发。 那两个宫婢还弄湿了身子。 “闹什么!” 见到祁屹,那两个宫婢瞬间松手,眼眸里凝起雾气,扮成一副柔弱的样子。 “将军,奴婢刚进府,对府上不太熟悉,本想问江姑娘在何处打水,可江姑娘不知是失手还是别的原因,一个不小心将奴婢与秋菊推进边上的池子,奴婢一时恼怒便与江姑娘起了冲突,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将军勿要动气!” “奴婢和妙音都不是故意要与江姑娘动手的,江姑娘大抵是对奴婢们有怨气,奴婢不怪江姑娘。” 两人很有默契地将所有错全都推到她身上,还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听到这两个宫婢的话,江晚渔只想笑。 到底是宫中出来的婢女,手段不是一般的多。 她方才刚把她们送到下人院子,这两个宫婢就用力将她推下地,她跌坐在圆石上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可这两人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带讥嘲,“这就是都城人人口中,知书达理端庄清高的江家嫡女吗?我怎么瞧着一副贱样呢,身子脏死了,就凭你也配给我们领路?” 她当时不想给祁屹添麻烦,咬了咬牙,自己站了起来。 但两人并不打算放过她,“哟,脾气还挺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呀?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别忘了,你只是一个罪臣之女,你爹是个贪赃的坏官,你们江家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听到污蔑爹爹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看准两人身后的池子,趁她们不注意,使出全力,将她们推进了池子。 后来,她便和她们扭打在一起。 话到她们的嘴里,竟成她是先欺负人的那个了。 颠倒黑白,她也会。 “奴婢是将她们推进了池中,但并非因为怨气与恼怒,只是见她二人一路上动嘴开腔,忧她们口干舌燥,便想着帮她们解解渴。” 江晚渔舒眉一笑,乱糟糟的头发耷拉下来,她也不理会。 她没有像那两个宫婢一样装可怜,可在祁屹看来娇弱极了。 就连她那不着边际的话,他也信了半分。 “解渴了吗?”祁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两人,眸光冷寂。 那两人先是愣了一下,又点点头,最后猛地摇头。 她们摸不透祁屹是什么意思,只好爬跪着上前,抱住祁屹的腿。 “将军,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与江姑娘动手,求将军饶恕!” “奴婢不知江姑娘在将军心中地位这般高,奴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江姑娘顶嘴,望将军莫要动气,奴婢愿接受惩罚。” 两人话中有话,反而激怒了祁屹。 他微微曲腿,膝盖一用力,将脚下的两人硬生生踹飞进池子里。 看着两个宫婢在池中扑腾,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若是有人再敢在府中闹事,严惩不贷,就是不知你们这些深宫女子能不能承受住我的军法。” 一听军法二字,众人皆一抖。 祁屹转而看向江晚渔,继续道:“她与你们一样,也是府中的婢子,在我心中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下次说话之前先过过你们那用来摆设的脑子!” 那两个宫婢忙从池中爬上来,连磕了几下头。 “将军教训得是,是奴婢失言,奴婢不该妄议将军!” 江晚渔一脸平静,接话道:“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敢与将军相提并论。” “你们把这里处理好,准备晚膳,顺道把后厨的药给煎了!” “是!”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节 “等等,”祁屹上前从她们之中挑了一个圆脸宫婢,将一锭银子放到她手中,低声交代几句话后,那圆脸宫婢躬身作礼,径直穿过庭院。 指挥完宫婢,祁屹冲江晚渔道:“你,过来领罚。” 她跟着祁屹回到正院,祁屹将浸了酒的骨碎补摆在她面前。 “帮我敷药。” “可方才将军唤奴婢过来领罚……” “罚你帮我敷药,不行?” 江晚渔哪敢说不行,可这算是个什么处罚? 她暗自腹诽,手上却快速行动起来。 “这本册子你掉的,拿回去。”祁屹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拾到她的那本‘苟活书’。 江晚渔慌了一下,飞速收起那本小册子,后知后觉问道:“将军、将军……可曾看过里面的内容?” 祁屹装得不在意,“一本破册子,我为何要看?你以为你值得我上心?” 江晚渔暗中舒了一口气,没看到就好,否则她是如何学习做奴的历程,就要在外人面前展露无遗了。 敷好药,她顺便给祁屹按摩了一下身子。 就在此时,那个圆脸宫婢从府门外小跑回来,手中还抱着厚厚的衣物。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心想这与她无关,便收起目光专心帮祁屹捏肩。 不料那圆脸宫婢笑盈盈地朝她走来,先是与祁屹作礼,接着直直看向她,“江姑娘,请跟奴婢来。” 江晚渔一脸愕然,“我?” 她还在干活呢,随意离开祁屹生气怎么办? 再者,她也不想与这群宫里来的奴婢有太多牵扯。 圆脸宫婢点点头。 “叫你去便跟她去,别杵在这发愣。” 祁屹发话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是。” 第11章 她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江姑娘,这是将军交代奴婢给你买的,莲青翠纹袄子、暗花薄棉裙,还有几件贴身衣物。不知江姑娘喜好,奴婢只好选些较为素色的衣裳,还望江姑娘莫要介意。” “给我买的?” 江晚渔有些意外,祁屹竟会命人特意给她买衣裳。 但细想了想,过三日便是祁屹的庆功宴,三公主点名让她随祁屹一同前往,她若是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堂堂大将军只会被人取笑。 她接过了圆脸宫婢手中的衣物,不带一丝犹豫。 “你唤何名?你我皆是将军府中的奴婢,日后不必对我如此特殊。” “奴婢名为双溪,”双溪抬眸看了一眼江晚渔,挤眉一笑,“奴婢看得出来,将军对姑娘不一般,否则怎的没有让奴婢给那两个多事之人买新衣裳?况且,将军还……” “还什么?” 双溪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立马咧开笑脸,跟她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江晚渔抿抿唇,也不再追问下去。 穿上新买的衣裳,她觉得身子暖了不少。 稍作整理,她抱起祁屹的战氅,随双溪一同回到前院。 “谢将军赏赐。” “啰嗦,接着捏肩。” 祁屹穿回自己的战氅,看也不看她一眼,偏头看向双溪,“你,去把药和晚膳端来。” “是。” 双溪离去后,她站在祁屹身后,被冻得通红的手搭在他肩上。 “将军。”江晚渔轻轻唤道。 祁屹没有吭声,沉默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府中的婢子们都住在下人的院子,奴婢今后可否也搬去与她们同住?” 她像是怕祁屹不同意,赶忙道:“虽说奴婢住在主院方便服侍将军,但主院毕竟是府中主人住的地方,奴婢一介卑贱的下人,不合规矩。请将军放心,无论将军何时有需jsg要,奴婢都会服侍将军左右。” 祁屹依旧沉默。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惹得他不高兴。 察言观色,还真是门累活。 憋气憋到快要窒息,幸亏双溪端着晚膳和药上前。 “将军,请用。” 祁屹这才有了反应,他用力拍掉肩上的手,语气冷淡,“愿意滚去哪,就滚去哪。” 江晚渔的手本就被这寒冬冻得又僵又痛,被他拍这一下子,骨头也跟着痛起来。 她不敢委屈,更不敢喊一声疼,只能将手藏于袖中,强挤出一抹笑,“奴婢谢过将军。” 进府没几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随意拿了一床宫里人送来的被褥,便跟着双溪一前一后去下人院子。 下人院子不似主院,房间很大,每间卧房里边有十铺床塌,奴婢们一齐住在里边。 她刚与新来的两个宫婢起了冲突,秋菊和妙音一见到她过来,当即将她二人堵在房门外,开始阴阳怪气。 “晦气!有只脏狐狸要跟我们一块儿住,可别把什么暗病传染给我们!” “我们可都是身子清白的,不像她!也不知伺候过多少个泥腿子了,将军就是一时被她那张脸迷惑了,等将军腻了,她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一唱一和,话说得尖酸刻薄。 双溪听不下去,挺身上前,“大家以后都是将军府的奴婢,为将军做事,何苦要咄咄逼人?江姑娘打一开始就和气待我们,你们俩别太过分了!” 秋菊冷笑一声,“江姑娘?她也配?一个罪臣之女,充妓西北,你还真把她当成主子护着了?果然和你那溺死的姐姐一个样,没点眼力见的蠢东西!” 听到姐姐两个字,双溪眉凝纠起,袖口下的双手握紧成拳。 江晚渔不想再闹事,她冰冷的手半包住双溪的拳头,双眸直视那两个挑衅的宫婢,薄唇轻启。 “我住进这个院子,是将军同意的事,若是你二人有意见,大可去将军面前提,不过……你们要是认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比将军要高,那我便不进这房间,或者你们非要冲犯与我,我不介意大家一起受罚,按照军中规矩闹事者处以二十军鞭,你们能撑得到第几鞭?” “你、你,少在这吓唬人!” “要罚也是罚你一人,与我们俩有何关系!” 那两个宫婢嘴上虽逞强,但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恐,还是暴露了她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们相视一眼,真让出了一条道,“让你住进来也行,不过你只能睡在角落那头,但凡你身上沾过的所有东西,都不许碰到我们,我们可不想得病!” 江晚渔没听她们后边的话,她看了一眼靠角落的那头,正对着窗,夜里怕是会着凉。 得再找一床被褥抵寒。 她越过那两个宫婢,自顾自铺起床来。 房间里的婢子看她时隐约透出厌嫌之意,旋即,一个接一个出了卧房,生怕与她多待一息。 对此,她也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在意。 “江姑娘,奴婢搬过来和你一块儿睡,这样夜里也暖和些,奴婢先帮江姑娘铺床吧!” “不用了,”江晚渔本想直接拒绝她,但一想到方才她为自己站出来,又改口道,“你帮我再拿一床被褥过来吧。” “好!” 她的手疼,动作很慢,铺好床的时候,天色已暗下。 早前出去的宫婢又慢悠悠回来,秋菊和妙音也有说有笑地挽着手进房。 见双溪许久不回来,她打算去主院看看,刚从床塌上下来,秋菊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是谁!谁偷了我压在枕头下的香盒!” 众人齐齐往秋菊那儿看去。 “我告诉你们,那香盒可不是俗物,那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掐丝珐琅云纹香盒,换做是在宫里,谁手脚不干净,早就被嬷嬷杖责了,兴许连命都没了!” 秋菊目光在房内的人中来回扫,最终停在江晚渔身上。 江晚渔坦坦荡荡,任由对方看,她连香盒都没见过,何以谈偷? “你们都往墙边靠着站,妙音,帮我搜搜她们的床塌和身子!在香盒没找到之前,谁也不许走出这间房,否则就是做贼心虚!” “都给我站好!才进将军府第一日就偷东西,被我揪出来,定要拉到将军面前,好好罚她一顿!” 第12章 我没有偷香盒 房内的婢子似乎很忌惮秋菊和妙音,她们俩才刚发话,所有人都乖乖靠着墙壁一角站好。 唯有江晚渔立于原地。 “你无凭无据,有何理由搜身?” “凭据?我的香盒好好地压在枕头下,它难不成还能长脚跑了?除了这间院子里的人,还有谁能偷走我的香盒?” 秋菊话音刚落,妙音就接上,“你这般抗拒搜身,怕不是心里有鬼吧?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贪赃你偷东西,你们江家人都是一样的脏!” 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江晚渔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爹爹没有贪赃,她亦是没有偷东西。 但她知道,在这群人面前,解释是徒劳的,不会有人在意她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与那些婢子站成一排。 妙音斜睨她一眼,低声骂了句,“贱胚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节 “行了,快搜吧。”秋菊这回没有附和妙音,对于她来说,找到丢失的香盒比辱骂江晚渔更重要。 两人搜了整个卧房,没有发现香盒的影踪。 她们开始逐个搜身,每个人的里里外外全都被她们搜了个遍。 搜到江晚渔的时候,妙音故意很用力,就差没把她的袄子撕个大口子。 “你袄子里边的袋口装着什么?”妙音边问边伸手去摸。 袄子是双溪刚从外边买回来的,里边不可能装有东西。 江晚渔警惕地盯着妙音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栽赃自己的机会。 可下一瞬,江晚渔长睫猛地一颤。 妙音真从她的袄子内袋口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工艺样式,分明就是秋菊丢失的那个香盒! 怎么可能?! 她身上怎会有香盒? “好啊!我就说嘛,你们江家人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方才还一副清高的模样,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秋菊一把拿过香盒,恶声恶气道:“难怪你在房里铺床铺了这么久,原来是想趁没人在的时候,好做这些不干净的事!你可真贱啊,连皇后娘娘赏给我的香盒都敢偷!” “我没有偷香盒。” 江晚渔很快冷静下来,“你说那香盒是你的,那便说说看里边装着什么香,宫里的物件与外边不一般,你再看清楚些,我瞧着那工艺不像是掐丝珐琅……” 秋菊高声打断她,“怎么不像!这就是皇后娘娘赏我的香盒,样式和颜色都是一个样,香盒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嘴硬!把她给我抓起来,要是有人不抓,那就是和她一伙的!” 妙音三两下撸起袖子,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其他婢子也一齐上手帮忙。 “放开我!你们怎敢在府中打架斗殴,不怕被将军处罚吗?” “呵呵,要罚也是罚你个贱贼,按照千旭律法,你犯了偷盗罪,是要被拉去游街示众的!我们可没蠢到与你打架斗殴,我们要把你送到将军那儿,让你先尝过军鞭的滋味,再将你丢去游街,让大家都看看江家大小姐的‘仙姿’!” 妙音一脚踹向她的膝盖弯,迫使她跪在地上。 “走,把她拖到主院,让将军发落!”秋菊一把扯住她垂下的长发,一个劲儿地把她往房外拽。 江晚渔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拼命挣扎,却被妙音使劲掐了好几下胳膊和手臂。 “躲?你往哪儿躲,以为自己爬床的功夫得了,能独占将军的恩宠?我倒要看看,将军会不会护一个在将军府偷盗的贱人!” “放、放开我!” “摁住她的手!再挣扎就打,打到她不敢挣扎为止!” 她身子本就弱,加上还有伤未愈,很快败下阵来,被她们又拖又拽,还有数不清的脚印落在她身上。 若不是祁屹突然出现,她觉得自己会被这些婢子活生生打死。 “你们把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阴沉的声音,瞬间让婢子们都停下了手。 她们默契地相视一眼,开始向祁屹解释事情的原委。 江晚渔狼狈地趴在地上,她全身无力,双眼迷蒙,不想再去听周围的声音。 从都城流放到西北,她赶路的这两个月虽路途跋涉,但好在押送的官差没有为难她,她也没吃多大的苦。 直到为了活命爬上祁屹的床,她开始遭受数不清的折磨。 可谁又记得,三个月前的她,还是爹娘疼爱,哥哥宠着的小姑娘?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多次忍让退步,任凭她们骂多难听的话,她都不去听不去想。 为的只是不与外人起冲突,安安生生待在府里,完成父亲的遗愿。 但她们并不想让她好过,甚至想逼死她。 “江晚渔,她们所说,你认不认?” 祁屹的声音将她从思jsg绪中拉回来。 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晃悠悠跪下后,毅然抬起头来。 黑夜下,她的眼神脆弱又无助,似天空飘落下的雪花,轻轻一捏,粉碎飘零。 “奴、奴婢,不认。” 小脸泪痕斑驳,眼底却盛满倔强。 祁屹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有这么一瞬间,他想拔出腰间的双刀,挥刀一砍。 不过是十五颗人头落地。 “说说。”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香盒是从奴婢身上搜到不假,但她并未拿出证据证明那就是她丢失的香盒,宫中的赏物与外边卖的有所不同,奴婢恳请将军再细看一番!” 江晚渔的声音细弱,但字字有力。 祁屹眉眼闪了闪,“我说过,若是有人再敢闹事,按我的军法处置,不论你们是何原因。” 秋菊和妙音听到这话,脸色瞬白。 “将军,是她偷了奴婢的香盒,偷盗者当罚,奴婢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被罚么?” “奴婢们头日进府,一心想着如何把将军服侍好,未曾有心闹事,只是在搜寻香盒之时,动作稍微大了些,请将军恕罪!” 两人手紧紧握成拳,抵于自己的心口,委屈的泪在眼眶中来回转。 彷佛受欺负、挨打的人是她们。 就在此时,双溪提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从角院跑了过来。 “江姑娘!” 双溪二话不说跪在江晚渔身边,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军,奴婢可作证,江姑娘根本没有偷香盒!” 第13章 给她撑腰 “你凭什么给她作证!你那会儿不在房里,怎知她做了什么?”秋菊嗓音变得异常尖利。 双溪指着她手中的香盒,不紧不慢道:“将军,就凭秋菊手中的香盒,是奴婢买回来的,也是奴婢亲手放进江姑娘的袋口,香盒里的香是茉莉沉香,若是奴婢没记错,皇后娘娘赏给秋菊的香盒里装的是檀香。” “除此之外,宫中的香盒统一由宫中匠人制作,我在徐记香铺买的香盒,乃仿制宫中技艺,乍一眼与宫中香盒相似,但里边却没有那颗镶嵌的赤珠!” 秋菊登时瞪大了眼睛,迟迟打开手中的香盒,盒盖翻开那刻,茉莉的清香混着沉香,钻入鼻腔中。 香盒里边也没有赤珠。 这真的不是她的香盒! 但眼下的情形,她若是承认香盒不是自己的,那必然会受到重罚。 秋菊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在的小池里。 她心一狠,扑上前欲要抱住祁屹的腿,好趁众人不注意之时,将手中的香盒‘失手’丢进边上的池子。 可她忘了,祁屹是在军营摸爬滚打多年的将军,平日里调训将士多了,一眼便能看穿她心中的想法。 秋菊甚至还没接近他的身子,右手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鲜血四溅,香盒却稳稳落入了祁屹的手中。 旋即,秋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我、我的手……我的手……”她脸蛋煞白,捂住右手手臂跌坐在地上。 在场的宫婢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声叫喊。 将军竟……竟把秋菊的右手生生砍了下来! 双溪愣愣地盯着地上那只断手,吓得额头渗出冷汗,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唯有江晚渔表现得异常冷静,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恐惧、震惊抑或是喜悦,通通没有。 可她藏起来的手心已全是汗。 她见过祁屹狠戾的模样,就算他今日把秋菊杀了,她都不觉得奇怪。 她心悸的是,仅仅因为秋菊对他不敬,他就能一点不犹豫把对方的手砍了。 下人的命,真真儿比草贱。 “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你们也是一样。” 祁屹甩走刀刃上的血,看向身子抖得似筛糠般的妙音,“带她去医馆包扎,郎中若是问起怎么伤的,你应当知道如何说起。” 妙音颤抖着声音道:“奴、奴婢遵命,倘、倘若郎中问起,奴婢便说,她……她是、是被野狗咬断了手!” “还不滚去做?” “是、是!” 妙音搀扶着秋菊出府,其他婢子四下散开,江晚渔目光所及处,只有那只发紫的断手。 不知何时,祁屹走到了她身边,二话不说大手将她整个人捞起。 “啊!” 江晚渔没反应过来,轻呼一声,下意识想要环住他的脖子,可抬手时双臂胀痛难忍,做出来的动作在祁屹看来,却是往后躲。 她抬眸时,清楚看到他眉眼间浓浓的不悦。 接着,她被他丢了下来。 完了,她怎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他! 刚要张嘴求饶,祁屹却比她先一步开口,“被诬陷的时候就只会犟着脑袋不认,跟你爹一样蠢。” 没来由的辱骂,让江晚渔觉得嗓子发苦。 她很想上前甩祁屹一耳光,告诉他,骂她可以,但不要诋毁她爹爹。 然后再问问祁屹,换做他是她,他还能怎么做? 被一群人围着踢打,她就算有心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对方根本没想过给她这个机会。 他之所以能居高临下地轻贱她,只因他如今是名誉满天的神威将军,权势皆收于囊中,又怎会站在她的立场上去思考?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节 谁惹了他,他只要拔出腰间的刀,挥刀落刀,不过瞬息之事。 所以,她忍住委屈与不忿,弱声弱气道:“将军教训得是,是奴婢的错。” “假。”祁屹从鼻腔哼出一声轻蔑。 盯着江晚渔看了一会儿,他将手中的香盒扔到她怀里,“这两日养好伤,不必来服侍我,病恹恹的很晦气。” 丢下这句话后,祁屹便离开了。 双溪这下才回过神来,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额头未干的冷汗,小心翼翼扶起江晚渔。 “江姑娘,慢些走,奴婢去给你烧些热水,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裳。”“这手炉是将军让奴婢买的,专给姑娘暖手用。” 温热的水擦去身上的污渍,新衣裳的味道,江晚渔觉得好受了不少。 双溪非要帮她上些伤药,她拗不过,只好乖乖躺在床塌上。 上药间隙,她想起那个香盒,遂问:“双溪,你为何给我买香盒?你怎会知道我喜欢茉莉沉香?” 双溪笑了笑,“奴婢打宫里出来,身上只藏了姐姐留下的一副耳坠,再无旁物,这徐记香盒一盒要十两银子,奴婢可买不起呢!” 双溪买不起,那只有…… “将军为何要给我买香盒?” “说起来奴婢也不知,只是将军命奴婢去买衣裳时,特意交代奴婢,到徐记香铺买一盒茉莉沉香,将军嘴上没说香盒是为谁买的,但奴婢一猜就知道了!所以奴婢才悄悄把香盒塞进了姑娘的袋口,想着给姑娘一个惊喜呢!” 说到这儿,双溪内疚地垂下头,“都怪奴婢没与姑娘说清楚,害得姑娘被她们诬陷。” “不怪你,她们有心害我,被诬陷是迟早的事。” 她只想知道,祁屹为何要给她买手炉,送她香盒,还这般清楚她的喜好。 茉莉沉香,只有徐记香铺才买得到,江家未被抄家前,她每月都会让丫鬟买回一盒,每回都会给凌庭萱捎回一盒上好的檀香。 她尤记得凌庭萱曾说过:“世间唯有茉莉沉香才能配得上表姐!表姐就好似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明月的香气却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萱儿要一直一直守护表姐这轮明月!” 如今想起,是多么可笑的话。 明月已坠,茉莉沉香她亦是不会再用。 将那香盒收进侧柜,江晚渔拿出自己‘苟活书’和一截细短的黑炭。 “双溪,你能不能……多教教我些规矩,若是能把宫中学来的规矩都教予我,最好不过了。” “自然是可以,那奴婢就从称谓礼仪开始吧!” 江晚渔认真地记在小册子上,既是要依仗祁屹而活,那她定要尽好自己的本分,她可不想像秋菊似的,平白没了一只手。 况且,她还要随祁屹一同去端王府…… 第14章 承受不住我的力气? 亏得秋菊和妙音第一日进府就找事,她悠闲地在床榻上躺了两日。 用膳和小溺都有双溪伺候着,她说到底也只是个奴婢,这样一来多少会落入旁人的口舌。 江晚渔拒绝了很多次,但双溪总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承了双溪的照顾。 这两日,她不光是躺着养伤,还从双溪那儿学了很多规矩,应付王公贵族勉强够用。 天还未全亮,她便套上袄子,独自去主院。 祁屹也起得早,她到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氅衣。 “将军,奴婢伤已痊愈,多谢将军准许奴婢休养,奴婢日后定全心全意服侍将军。” “痊愈?” 祁屹猛地捏住她的手腕,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嘶……”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松开手,轻呵一声,“这就是痊愈?” “奴婢确实痊愈,但将军血气方刚,刚筋铁骨,训练有素的几万将士且不是将军的对手,奴婢此等女子又怎能承受得住将军的气力?” 她可没说谎,祁屹要是再多用力些jsg,她的手都能被拧断。 “承受不住我的气力?”祁屹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晚渔,意味深长道,“难怪会昏死过去。” 昏死过去? 她什么时候昏死过去? 难不成是那晚…… 明白过来后,江晚渔的脸唰地一下涨红。 “将、将军,时候不早,需得到端王府赴宴了。”她低低垂着头,不想让祁屹看到她的窘态。 好在祁屹也没多在意,转身就出了府。 祁屹刚回都城没几日,腿伤未痊愈,自然没有空闲去置办马车,只能骑着他的战马去赴宴。 江晚渔不想坐在他怀里,但若是不坐,她就只能走着去端王府。 就在她犹豫之际,祁屹不耐烦地握住她的腰,轻轻一举把她带上马。 刚坐稳,祁屹的身子就朝她倾下来,黑雪松的冷冽一下子把她包裹住。 她觉得两人的距离太近,好几次悄悄往前移,却不料祁屹也往前移,胸膛一直紧贴着她的后背。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这下她不敢再动,乖乖缩在祁屹怀中。 马蹄急,一路直奔王府。 王府的两个仆役一早等候在府门外,看到马停下,毕恭毕敬地迎上前。 “这位就是祁将军吧?将军快请进,小的帮您把马牵到角院。” “将军这边请,小的给您带路。” 端王府很大,透过影壁,能看到一处私家花园,里边奇花异石,绿柳周垂,整个私园架满蔷薇,园中摆放一张透亮的花梨大理石长桌,以及精工细雕的紫檀木椅。 长桌附近,有很多穿着华贵的公子,想来是一同为祁屹庆功而来。 江晚渔收回目光,时刻谨记着双溪教过她的规矩,不论随主子去哪儿,都要把头埋低,寸步不离跟在主子后边,不该说话的时候闭嘴。 “王爷,祁将军到了。” “祁屹见过端王殿下。” “奴婢拜见端王殿下。” 江晚渔虽埋着头,但仍能感觉到,私园里的目光齐刷刷往她和祁屹的方向看。 “祁将军不愧是一军之将,今日初见,本王一眼就被将军的英姿震撼!诸位,这位便是战功赫赫,不久前以一万兵马扫平十万敌寇的祁屹将军!” 赞许声四起,端王拿起两杯酒,大步朝祁屹走去。 “如今祁将军卸甲荣归,皇兄赐将军北城指挥使之职,祁将军年不过二十,就能上任四品官,前途不可限量啊!” 端王这话一出,原本的赞许声却渐渐弱下,甚至小到没有。 在座之人皆是世家子弟,他们就算没上过战场,心中也清楚,平定西北的将军不应该只得到这一官职。 北城指挥使听起来威风,实际上素来清闲,平日里也只是带着御卫巡巡街,真要碰上个什么事,还得交由大理寺处理。 能以一万兵马扫除十万敌寇之人,定不仅仅只有匹夫之勇,皇上不仅没有将他重用,反而给了他一个虚职。 说明皇上并不把他当回事。 其中缘由并不难猜,无非是祁屹寒门出身,都城里没有根基,抑或是他做了什么惹怒皇上。 众人的质疑与不屑,祁屹收尽眼底,却毫不在意。 “王爷谬赞,祁屹今后也会为皇上分忧解难,尽职尽责。” “好!祁将军请入座,太子殿下也该到了,本王先到府外迎接,多有失陪。” 听到太子这两字,江晚渔呼吸微窒。 太子哥哥也要来? 庆功宴是皇上为祁屹而办,应是由君主为臣子庆贺才是,太子为何会来? 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最不愿的就是碰上太子哥哥,可偏偏…… 端王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揶揄道:“说起来本王差些忘了,祁将军捡回的奴婢可不是一般人,她和太子殿下还曾有过一段缘,也不知太子看到她会不会和将军要人呢?” 祁屹一双深目波澜不惊,“王爷说笑了,这婢子为了荣华富贵爬上微臣的床,下贱至极,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定看不上如此污浊之人。” 端王笑了笑,不再多说。 祁屹找了清净的位置刚坐下,三公主凝心便从正房慢悠悠走了过来。 “哟,这位就是祁将军?真真儿是如传闻那般,意气风发少年郎,本公主还从未见过,由军营而出却丝毫不露粗鄙之气的男子,光是看那一眼便叫人着了迷。” “三公主过誉,微臣寒门出生,粗鄙之气自是有,只是今日赴宴之人多是王公贵族,微臣不敢失了礼仪。” 三公主真是一点没变,只要遇上个相貌好的公子定会出言调戏,江晚渔的两个哥哥也曾被她逗弄过。 她作派乖张,天不怕地不怕,只因她的母妃是宠妃,皇上爱屋及乌,对她多有宽容。 后来她甚至明目张胆养起了面首,皇上顾及皇家脸面,明面上将她逐出宫,实则为她立了公主府,并未对她重罚。 “祁将军何必谦虚,本公主可没有夸大其词,祁将军与曾名噪都城的美男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呢。” 三公主菲薄的红唇轻轻扬起,偏头看向身后面若温玉的俊美男子,“江云潇,你说是不是?” 第15章 大哥还活着! 江云潇三个字,让她禁不住心头一颤,她几乎忘了双溪教的规矩,不顾一切猛地抬起头。 不偏不倚对上一双黯然无色的眼眸,那双眸子闪过一丝诧异和难堪,很快便从她身上逃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节 是大哥…… 真的是大哥! 大哥他……还活着! 江晚渔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胸膛剧烈起伏,就连指尖也跟着发颤。 大哥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曾经那双清透明澈的眸子,如今竟失去了所有的光色。 冬寒之时,他身上只穿着雪透的青纱,青丝未束随意散落。 江晚渔认得那青纱上绣着的四季花花纹,分明就是梨园里伶人的衣裳…… “放肆!哪来的贱婢竟敢如此直视三公主,还不赶快给三公主跪下磕头?” 三公主的贴身婢子声音高亢,抬手指向她。 按照尊卑,王府里只有三公主和王爷家的婢子,能够抬头说话,其余随行奴婢若是敢抬头,便是坏了规矩。 当罚。 江晚渔回过神来,自知犯了大忌,不想让祁屹失了颜面,屈膝跪下地来。 还没来得及认错求饶,祁屹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三公主勿要动气,这婢子下贱,没规没矩扰了三公主兴致,微臣这就把她赶下去。”祁屹回头,低声喝道,“还不快滚下去?” “奴婢知错,求三公主、大人息怒。”她的声音都在抖,好在私园里泉水声大,没人能听得出。 三公主似笑非笑,“慢着,滚下去作甚?就跪在这儿罢,江姑娘可是本公主特意让祁将军带来的。” 三公主勾起江云潇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怎么?见到自家妹妹不开心?拉着个脸给本公主看呢?” “公主错怪奴了,奴昨日受了些风寒,今日颓颓略有失态,奴幸得公主怜爱,又怎会对公主不敬?至于她——” 江云潇桃花眼弯起,语调轻柔中带着几分疏离,“听说为求荣华,不知廉耻爬上祁将军的床,果真是与奴同为血亲,来日奴还得向她讨教讨教蛊惑人的本事,好在三公主这儿争争宠。” “哈哈哈!你们俩真不愧是亲兄妹!” 三公主放声大笑,众人也跟着哄笑。 唯江晚渔笑不出来,她每听江云潇说一个字,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剜一下,疼得她呼吸都是乱的。 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她那个风光霁月,才气无双,曾被世人誉为‘都城第一公子’的大哥,如今落入贱籍,成了三公主圈养的男宠…… 大哥他向来清贵高雅,最是不屑那些出卖色相与才艺的伶人,江家败落他死里逃生,却沦落为自己曾最鄙屑的那类人。 方才,他是以什么心情说出那番话? 一想到这里,她双肩抽动得更厉害了。 “哟,云潇,你家妹妹好像听不得你说这样的话呢。”三公主玉手搭在江云潇肩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的发丝。 江云潇似早已习惯,任由她摆弄,“她自幼便是这般,骨子里放荡,却要装出高洁的模样,她听不得,奴还偏就要说,奴自打跟了三公主,才知道活在世间的乐趣,日日夜夜欢愉快活,诚然美哉。” “世人皆道你姿容无双,可本公主最喜欢就是你这张嘴,待会儿回府,本公主有赏。” “奴谢三公主抬爱。” “今日是祁将军的庆功宴,你的玉琴都城一绝,趁宴席尚未开始,露一手给大家助助兴?啊~本公主差些忘了,你说你受了风寒,可还有气力?” 不、不要! 大哥的玉琴是为雅趣、为风骨而抚,而非为了讨好、取悦他人而奏! 兄长…… 渔儿求求你,不要这般作贱自己…… 江晚渔不能将心中所想道出,只能在心底用力呼喊,盼江云潇能听到她的央求。 可惜。 “能为祁将军庆功,奴,幸甚。” 于此刻,她总算明白jsg,三公主为何特意让祁屹把她带上。 江家倒,存活下来的人已没有任何尊严,只能任人撕破揉碎,摆在庭庭大众之中,供王公贵族取乐。 三公主要看她的笑话,在她皮破肉烂的躯体上,再撒上一把盐。 为何上天要对江家、对她如此残忍,让她受辱还不够,连大哥都要…… 她恨,她怨,可她除了跪地求饶,什么也做不了。 “江姑娘,抬起头来看看你兄长的风姿呀,本公主邀你来可不是让你跪地埋头的呢。翠竹,去把江姑娘扶起来。” “是,三公主。” 叫翠竹的婢子一步步接近,脚尖落于她跟前时,祁屹腰间双刀竟猝尔脱鞘,刀身凝着寒光直直刺向那双圆头履。 铛的一声脆响,把翠竹的圆头履削掉一小截,翠竹惊声尖叫连连往后退。 这一叫,也打断了琴声。 “微臣的刀鞘老旧,略松,这刀时常会掉落,若是惊扰了三公主的贴身婢子,还望三公主息怒。” 祁屹踢了踢没入石缝里的刀,看着江晚渔的发窝,淡声吩咐,“脏了,滚下去弄干净。” “是。”江晚渔颤悠着捡起那把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三公主好戏还没看够,自然是不愿江晚渔离开,她刚要开口制止,谁知端王恰好从前院返回。 “诸位都进正厅用膳吧,太子殿下事务繁忙稍晚些来,太子已命人带话,让本王先主持祁将军的庆功宴,吉时耽误不得,诸位移步吧。” 如此一来三公主也不好再胡闹,她领着婢子和江云潇,走向正厅。 其他人见状,也紧跟其后。 祁屹走前,给她留了一句话:“洗了刀去守着我的马,等我出来,别到处丢人。” 众人走后,江晚渔似得到了解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逼迫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蓦地,一道尖柔的声音冒出。 “江姑娘,可缓过来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孔。 “泽春?” 泽春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总是寸步不离跟在太子身边。 “江姑娘,请随奴才走一遭。” “奴、奴婢还得替我家大人洗刀、守马,不敢随意走动。” 泽春露出一丝不耐烦,“江姑娘如今是什么身份,想必姑娘比奴才清楚,这儿可不再有姑娘回绝的份儿。” 第16章 从他手中要回晚渔 她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更知道泽春要带她去见什么人。 所以她才不愿,不愿随泽春走。 “泽公公,奴婢是祁大人的丫鬟,没有祁大人的准许,奴婢不能跟公公走,若是公公非要带走奴婢,还请与祁大人告知一声。” 江晚渔低头捏着手中的刀,一步也不愿意挪动。 泽春冷眼瞧着她,“江姑娘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个流放西北的罪臣之女,谁会在意姑娘的去处?姑娘也莫要怪奴才说话难听,奴才打心底里不愿带姑娘过去,毕竟姑娘早已不是清白之躯,配不上……” “泽春!” 一声呵斥打断了泽春的话。 那道温润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李瑀衍,是当今太子,也是她的太子哥哥。 “奴才多嘴,殿下息怒!” 李瑀衍越过泽春,走到她身后。 “晚渔,别怕,是我。” 李瑀衍看着她微微颤动的双肩,低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再吓着她。 他虽是储君,但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以‘我’为自称。 与她相处时,他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少年。 江晚渔努力压下胸腔中狂跳的心,咬紧嘴唇,转过身来。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她将手中的刀轻轻放在一旁,欲要屈膝下跪的那一刻,温热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双臂,不让她跪下地去。 这双手和祁屹的不同,白如玉,不见一丝瑕疵。 就是太清瘦了,看着叫人忍不住心疼。 “晚渔,你为何不愿见我?你可知我这三个月来,究竟是如何度过?”李瑀衍握着她的双臂,眉眼满是疼惜,“你又瘦了,可是祁屹那莽夫欺负了你?” 江晚渔摇摇头,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泽春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连忙上前阻止。 “殿下!殿下不是与奴才说好了在别院等着,为何要独自过来?若是被人看到,传到皇后娘娘那儿,殿下怕是又要被责罚!” 泽春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剜了江晚渔一眼,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当场给她掌嘴。 “本宫再不来,本宫的晚渔怕是要被你气走了。”李瑀衍的语气中带着怒火。 泽春立即跪下求饶,“奴才该死!可殿下已经因为她受了很多苦头,奴才自幼照顾在殿下身边,实在不忍心看到殿下再因她而……” “住嘴!本宫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多言!” “是……奴才有失分寸,求殿下饶恕!但奴才还要多嘴一句,这儿终归是端王府,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见了殿下私会祁大人府中的丫鬟,传出去该如何是好?”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节 “本宫不怕!本宫此次前来,不仅是替父皇主持庆功宴,还要从祁屹手中要回晚渔!” 泽春惊得拔高嗓子,“殿下!万万不可啊,奴才求殿下三思!” “殿下,”江晚渔依旧垂着头,柔声道,“泽公公所言极是,端王府人多,殿下可否与奴婢进房再细说?” 李瑀衍愣了一下,温柔地看着她,唇角抑制不住地微扬,“好!” 只要他的晚渔不躲他,去哪儿都可以。 江晚渔随意推开一间房,她趁李瑀衍俯身坐下之际,倏地跪在他跟前,连着磕了三下。 沉沉的磕头声过后,房内一阵寂静。 半晌,李瑀衍先于她开口。 “晚渔,你可是在怪我?” “奴婢不敢,奴婢不曾怪过殿下,但奴婢如今沦为奴籍,与殿下的身份悬殊,见到殿下不敢不跪,奴婢也恳请殿下,求殿下改换自称。” “晚渔!” 李瑀衍的怒火更盛,面对她一向是温情脉脉的他,都忍不住低吼起来。 江晚渔用指甲狠狠抵在大腿上,嗓子像是含着无数片碎玻璃。 “奴婢知错,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瑀衍屈膝蹲下,清瘦的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托起。 四目相对时,她看到了他眸中毫不掩饰的柔情,以及隐隐狭着的暗涌。 “晚渔,你如何舍得这般对我?” 她不舍得。 却不得不这样对他。 李瑀衍待她极好,于她来说,太子哥哥的存在与她的两位亲哥哥无异。 “太子殿下,君奴有别,还请殿下松手。”她心脏绞痛在一起,面色却沉静无波澜。 李瑀衍眉头紧皱,被她细软的声音压得透不过气。 他的声音几近哀求,“晚渔,不要这般对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 “殿下!”江晚渔打断他,堵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殿下可知奴婢流放西北充奴,平日里做的都是什么活儿?奴婢早已经不是殿下心中的晚渔,殿下依旧是至尊至上的太子,奴婢满身脏污,与太子不再是同路人。” 李瑀衍唇边泛起苦笑,“呵,不再是同路人?那祁屹就是你的同路人吗?因为他从西北将你带回都城,你便把自己献给他?你可知江家定罪那日,我在父皇母后殿前整整跪了三日三夜,只为给你给江家求情!” 江晚渔怔住了,她不敢相信,李瑀衍竟会为她做到这般。 可她值得吗? 值得他为她下跪求情吗? “晚渔,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并非想获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要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任何人都比不了。你方才问我,知不知你在西北是做何事,我又何尝不知道充奴是个什么意思?可我并不在意,只是你我什么都不在意!” 李瑀衍猛地抱住她,“晚渔,过去你尚且年幼,我本想等你长大,等你明白何为心悦二字,再求父皇赐婚,可谁知……我不想再等了,我知道你一直将我看作兄长,可我不曾将你当作妹妹,我心中的太子妃,唯你一人!” 江晚渔的身子瞬间僵住,太子哥哥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意思是心悦于她? 原来坊间传言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并非空穴来风。 可她从未对太子哥哥有过那种心思,她把他当作兄长,当作朋友,就是没有做太子妃的想法。 “奴婢惶恐,殿下莫要再说!” “晚渔,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奴婢求殿下松手!” 她挣扎着欲要从李瑀衍怀中抽离,房外传来烦嚣的声音,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第17章 奴婢不愿! “大人!” 祁屹的突然出现,让李瑀衍神色一怔,江晚渔这才得以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她跌撞着伏在祁屹脚下,“奴婢路遇太子殿下,殿下略染风寒,奴婢才将殿下扶进房里,耽误了洗刀的工夫,还请大人饶恕。” 路遇? 孤男寡女共处,李瑀衍还将她抱得那般紧,当他没有眼珠子? 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永远是他的人,今日就和太子厮混不清。 骗子jsg。 他就不该担心她见到江云潇承受不住,遂找了借口返回想要安慰她。 哪知,她早就得到了心上人的安慰。 也罢,反正他不过是想要她的身子,她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婢子,心中装着谁,他都不在乎。 忍下心中的酸涩,祁屹轻轻瞥了一眼她,故意装作没听到她的话,躬身作揖,“臣见过太子殿下,臣无意折返取刀,不慎惊扰殿下,请殿下恕罪。” 李瑀衍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目光越过他看向房门外,“泽春!” “殿下可是要找院中的小太监?臣一进私园就看到那小太监拿着臣的刀,以为他是偷刀之人,本想抓住他审问,不料只一掌便将他打晕在地。” “你!”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只是臣还有个不情之请,望殿下能先到正厅主持庆功宴,再当众责惩微臣,以平殿下心中之怒。” 李瑀衍抿了抿唇,他和江晚渔独处本就不成体统,若是当众责罚祁屹,有人问起始末缘由,如何解释得清? “祁将军请起,今日是将军的庆功宴,本宫贺将军平西北大胜还来不及,何至于为了一个太监责惩将军?” “微臣谢殿下宽恩,若是殿下身体方便,可否请殿下随臣一同前去正厅?” “本应如此。” 李瑀衍垂眸看了眼江晚渔,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祁将军且先留步,本宫……能否向你要个人?” 淡薄的日光洒在他如刀裁的脸上,冷白的肤色染上灿黄,更烘出他与生俱来的高华气势,一看便叫人拒绝不得。 祁屹轻轻笑了一声,“臣一介布衣出身,在都城无依无靠,身边无一亲朋好友,府中只有圣上不日前赐下的宫婢,不知殿下想与臣要何人?” 李瑀衍直直看向伏在地上的人儿,褐眸含情。 “本宫想要她。” 这话一出,江晚渔手指不禁颤了颤,她以为李瑀衍只是口头上说说,殊不知他真的向祁屹要人! 就算江家没被抄,她没被充奴,她也不愿做太子妃。 她对李瑀衍的感情一直都是兄妹情,不曾有过动心。 更何况,爹娘说过宫中比都城恐怖千百倍。 故而,没等祁屹回话,她就抢先一步开口。 “奴婢不愿!奴婢已是大人的人,此生惟愿能服侍大人左右,不敢以残破之躯污了太子殿下的清誉,求殿下放过奴婢一条生路,莫要再以此事做玩笑!” “晚渔,这不是玩笑!到我身边来,不会有人再敢欺辱你,我根本不在意你经历过什么!” “奴婢在意!奴婢……” 江晚渔还想要再做挣扎,李瑀衍眸色瞬间冷下,语气一改他平日里的温润。 “你莫要多言!此事本宫说一,何人敢说二?只要今日祁将军点头,本宫立即将你带回东宫,谁也不能拦住!” 李瑀衍不再征求江晚渔的意见,他直视着祁屹,眉宇间是上位者的凌傲。 祁屹微微垂下长睫,无人看到他凤眸中掩下的狠戾。 再次抬眸时,双眸却似无风掠过的湖水,不见一丝波澜。 “这婢子不过是一个玩物,殿下想要臣自然是遵旨,只是……”祁屹顿了一下,“臣当初是向圣上要的人,如若殿下想要人,臣还需向圣上禀告一声。” 这事倘若传到了皇上那儿,她受罚事小,只怕会连累到李瑀衍。 李瑀衍为江家下跪求情,皇上不曾开恩,如今他再因与臣子争夺一个充奴的婢子,皇家的脸面尽失,到时候太子之位很有可能不保。 她对李瑀衍虽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么多年里她把他当作亲哥哥不假,绝不能让他因她而遭受大祸! 江晚渔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踉跄着用手撑起身子,一把夺下祁屹腰间的刀,横在自己的脖子前。 她不会用刀,握刀时四指皆被锐利的刀锋割出鲜血。 “若是殿下今日强逼奴婢离开大人身边,奴婢恐只能横尸在殿下眼前!” “晚渔,你……”你宁愿死也不愿离开祁屹身边? 他李瑀衍堂堂一个太子,在她心中还比不过寒门出身之人! 李瑀衍眉头紧锁,褐眸中蒙上一层悲楚。 这时,被打晕的泽春也从地上爬起,慌慌张张冲进房内,“殿、殿下!正厅那儿好几个贵女公子往这儿来了,切不可让人看到殿下与她私下会面啊!” 李瑀衍唇边溢出苦笑,末了,妥协似的扯开嘴角,“晚渔,我不逼你,别做傻事,我……本宫先替父皇主持庆功宴,别再伤着自己。” 留下这句话,李瑀衍在泽春的搀扶下,快步走向王府正厅。 他生怕自己慢半步,她真会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损。 脚步声渐远,江晚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太、太好了,她不用进宫了…… 而江晚渔才松下一口气,下一刻细弱的脖颈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扼住。 “唔……”她下意识抬起双手,想要扒开那只大手,却无济于事。 “舍不得?为了不连累他而选择忍痛推开他?江晚渔,你对李瑀衍还真是情根深种,难怪世人皆传太子妃非你莫属!可惜——” 祁屹不顾她的抵抗,用力将她抵进角落里,浸了寒霜的声音漫过她头顶,“你此生都是我的奴,再也不配了。” 粗粝的大手青筋乍起,他虽只用了一层力气,却几乎让她窒息。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节 她毫不怀疑,眼前的男人当真想要她的命。 江晚渔却不敢再挣扎,她艰难地抬起头,杏眸早已水雾一片,眼眶红红的,似初晨凝于水仙上的露珠,叫人忍不住怜惜。 “祁、祁屹,我的手好痛……”她脖颈被掐得通红,呼吸越发不畅,唇齿间溢出痛苦的喘声。 祁屹心间狠狠一颤,这是重遇之后,她第一次敢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不再用“奴婢”二字。 但他不会心软。 他不断告诉自己,她在装,她最是擅长在男人面前装乖讨好。 “活该,这是你自找的!” 第18章 是奴婢逾矩,请大人责罚 “是,是我自找的。”江晚渔喃喃道。 她自己收起眼底的绝望,硬生生将欲要涌出的泪憋了回去。 若是真要死在祁屹手里,她至少留下最后一丝骨气。 不想,祁屹还是松开了手。 这算是……得救了? 她无力地瘫落在地,拼命呼吸空气,气息尚未完全缓过来,右手又被他抓紧,扯了过去。 下一瞬,手指感受到了一股不同于血液的温热湿意。 江晚渔定睛看向自己的手,双颊瞬间涨红,蔓延至耳根。 “祁、祁屹!你、你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样! 明目张胆地将舔她的手指…… 凭什么这般戏弄她! “别动!” 祁屹呵斥一声,抓着她手腕的手又收紧了些,“这样可以止血,你不是会些医术,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真、真的吗? 她好似没见过这种止血之法。 可他满脸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原来啊,他是在帮自己止血,不是在戏弄她。 他……还会心疼她吗? 恍惚间,她仿佛见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少年。 那时候她只是摔了一跤,蹭破了点皮,他急得眼泪都快要飙出来,抱着她非要上医馆。 明明他伤得更重。 莫名的,有股暖意攀上心头,江晚渔软软的说:“祁屹,可、可以了,我不痛了。” 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未消散的红润,祁屹停下动作。 疯了吗?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怎么可能疼惜她! 祁屹重重甩开她的手,厉声道:“没规没矩,你也配直呼我的名字?” 说这话时,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满脑子都是她因羞涩而通红的脸。 可一想到她方才与李瑀衍紧紧相拥的画面,他感觉好像心中扎进一根钢针,疼得他连喘气都难受。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他参军的第二年,临上战场时,回过一次都城,本想见她一面,却看到她笑盈盈挽着李瑀衍。 远远看去,很登对。 而他只是个被铁匠收养的孤儿,还被赶出村子,如何能与她这样娇美的小姑娘并肩而站? 他终究没有勇气上前与她说上一句话。 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不曾想…… “大人,是奴婢逾矩,请大人责罚。” 低软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江晚渔伏在地上,又回到了以卑微姿态讨好他的模样。 一切都是她的错觉,那个少年不会再有。 她如今落入奴籍,每走一步如履薄冰,不该对任何人抱有一丝期待。 “罚你?今日是我的庆功宴,我何至于为一个只会勾引人的婢子坏了兴致?” “谢大人宽恩。” 祁屹鼻腔哼出一声冷笑,他才不是对她宽恩,只是不想在端王府生事罢了。 嗯,便是如此。 “做奴婢便要有做奴婢的样子,” 理了理外袍,他往王府正厅走去,江晚渔也藏起带有血渍的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哟,祁将军可算是回来了,怎的去了这么久?太子殿下已于将jsg军先一步到了!”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微臣乃一介武夫,又是寒门出身,从未进过这般气派府衙,不慎迷了路,这才回来晚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祁屹这话一出,好几个高门公子相视一笑。 李瑀衍抬了抬手,轻笑道:“祁将军免礼,本宫怎会因这点小事责怪祁将军,将军快请入座。” “谢殿下。”祁屹微微作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江晚渔很识相地退至他身后,全程不曾抬过头,也就没注意到李瑀衍看向她时的幽沉。 庆功宴正式开始,众人的焦点聚集在祁屹和太子身上,就连三公主也没有继续找她的麻烦。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一句没一句听他们高谈阔论。 他们问祁屹西北之事,问他究竟是如何以一万兵马取胜,当然,也有不少拿他取乐的话语。 祁屹的话不多,声音也淡。 他最多是在与太子、三公主以及端王交谈时会多说几句,至于其他人,他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江晚渔心里清楚,那些贵门公子看不起他,他亦是看不起他们。 以前他就同她说过,他最是不屑那些自诩清高的公子哥,若不是家世背景好些,他们只会是废物。 武不行,文不能,日日吃喝玩乐,金镶玉裹的纨绔子弟。 将来若有一日,他得了凌云志,定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狗屁不是。 宴席间,好似有人不满祁屹的态度,摔杯而起。 “祁将军,你既然如此威风,能打出以少胜多的战役,何不趁今日让我们开开眼?今日太子殿下和端王都在,就用你腰间的双刀,舞刀助兴如何?” 在场的人起哄,“萧世子说得好,祁将军来一个!” 祁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没有回应起哄的声音。 空气凝固了几息,端王咳了一声,“太子殿下还在呢,舞什么舞,万一伤着殿下,本王如何向皇兄交代?再者说,本王府中的摆件儿价值连城,你们这群小子,想看舞刀弄剑上别处看去!” 那个叫萧世子的人并不想就此放过祁屹,他勾起不怀好意的笑,盯着祁屹。 “王爷哪儿的话,别处还能看到祁将军的风采?要我说,祁将军到正院舞刀,太子殿下和三公主在远处欣赏,至于王爷府中的摆件嘛……若是磕着碰着,摔坏了哪一件,都算在我萧晟的头上!” 萧晟挑起眉,拍了拍胸脯,这下子哄闹声愈发高涨。 甚至连三公主都饶有兴趣地参与进来。 祁屹依旧不言不语,他的眼眸隐在鸦睫下,光色晦暗不明。 江晚渔就算没抬头,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凶戾。 他堂堂一个将军,在宴会上让他舞刀,岂不是把他当作杂耍卖艺之人? 萧晟这是明摆着瞧不起祁屹,想方设法激怒他,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太子面前失态,陷入难堪之境。 可下一瞬,祁屹说出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话。 “既然诸位想看祁某舞刀,祁某也不想坏了诸位的兴致,趁着太子殿下和三公主在场,祁某也想表现一番,不过——”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凤眸微抬,目光落在萧晟脸上,“单是看祁某舞刀不免乏味了些,祁某注意到萧世子腰间也别着宝剑,若是萧世子能接下祁某三招,祁某便为诸位舞刀助兴。” 江晚渔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祁屹的脚伤未愈,就算他武艺超群,脚伤也是一大阻碍。 万一他输了,都城里更是无他立足之地…… 第19章 想让他难堪 “欸,这个主意好啊!”端王一下子来了兴趣,“萧世子是镇远侯嫡子,镇远侯曾是征战远疆的大将军,萧世子也常在众人面前说起,自己自幼习武练剑,苦于没有机会为国征战,何不趁此机会与祁将军比试比试?” “对对对,阿晟,上个月你不还说自己学会了一套什么游龙剑法,无人是你的对手,和他比比看啊!” “才三招?祁将军这话是看不起咱们阿晟,阿晟给他点颜色瞧瞧!” 在众人的起哄下,萧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本意是想让祁屹出丑,没想到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爹曾是大将军不假,但他是侯府独子,娘亲尤是宠爱他,平日里对他呵护得紧,根本不让他练武。 少年总是怀揣着一颗做英雄的梦,他这人又爱虚荣,仅仅和长姐学了几招花拳绣腿,就到处与人吹嘘自己剑法无双。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节 祁屹是沾过血的人,真要比拼起来,他怎么可能是对手? 可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声下来,心里祈祷着祁屹是徒有其名之人。 “比、比就比!但是说好了啊,咱们就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祁屹垂首恭谨,“自是如此,祁某意在为宴席助兴,不会伤及世子。” 萧晟一听,瞬间不乐意了,“什么叫不会伤及我?你未免也太自傲了,以为自己一定能胜过我?区区一个乡野出身之人,碰巧打了场胜战,还自命不凡了?” “祁某并非此意,一如萧世子所说,祁某乡野出身,礼仪方面多有欠缺,若有冒犯世子的地方,还请世子莫要见怪。”祁屹不卑不亢道。 萧晟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正院较量!”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正院,下人们摆好椅凳,贵人们坐在正厅前廊。 有好事者小声说:“赌一把?五十两,我赌阿晟赢。” “我也赌阿晟赢,那村夫看起来虽猛戾,但想来也是虚张声势,若是没有他手底下的兵,他定是无法取得胜仗,不然皇上为何如此轻慢他,反赐许副将一个大理寺少卿之职?” “就冲他那卑躬屈膝的姿态,一百个比不过咱们阿晟!哎等等,不对呐,我们都赌阿晟赢,那谁压那村夫赢?” “本王压!” 众人齐齐看向端王,满脸不解,“王爷,当真?” 端王挑了挑眉,瞳中闪过一丝狡黠灵光,“当真,本王压一千两,如何?” 他们犹豫了片刻,当即敲定,“好!王爷待会可不许反悔!” 端王但笑不语,命人取来一张千两银票。 他不知道祁屹是什么来历,但他能确信,这个人很危险。 祁屹根本不像自己所说那般,是一个乡野莽夫,他面对挑衅和鄙屑多有隐忍,卑恭又恰巧到位,没有刻意讨好任何人。 祁屹不简单。 端王随意抓起一颗蜜饯,靠在椅背上,意兴盎然地观赏这场毫无悬念的对战。 正院中,萧晟抽出腰间佩剑,手腕轻轻旋转,佩剑随风舞。 挽了个剑花后,欢呼声雷动,萧晟轻蔑地望着祁屹,“轮到你了。” 祁屹干脆利落地握紧双刀,“祁某粗鄙,并无前招。” “那你便接好小爷的三招!” 说话间,萧晟借力脚下石板,跃身而上,银色剑光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剑气逼人。 银辉剑身随臂而动,真若游龙一般蜿蜒盘旋。 他看准祁屹的致命处,用力一击。 铛——! 萧晟手中的银莽剑竟断碎成两截! 而祁屹不知何时绕至萧晟身后,刀柄对准他的肘部,自上而下猛击。 “啊——!” 霎时间,惨叫声响彻整个王府。 众人皆是大震,祁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仅用了一招就能将萧晟打趴在地,速度快到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 果真是上过沙场的将军! 站在角落里的江晚渔不由得舒气,白担心一场。 她还是小瞧祁屹的实力了。 “祁、祁屹!说好点到为止,我、我的手臂都要断了!”萧晟瘫坐在地上,手捂着受伤的手臂,面部扭曲得不成样子。 祁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将双刀插回刀鞘,看也不看他一眼,“我确是点到为止,若是动真格,世子这条手臂怕是要被卸下来了。” 萧晟眼中闪着凌厉怒火,脖颈间暴起一道道青筋,“你等着,我爹自会找你算账!” “哎哎哎,萧世子这是输不起啊,本王可是亲耳听到萧世子应下比试,太子殿下、三公主以及在座的诸位,均是有目共睹,就算是镇国侯来了,怕是也算不了账。” 端王看向李瑀衍,“太子殿下,本王说得对吧?” 李瑀衍虽不待见祁屹,但想到江晚渔暂时还在他身边,若是他在都城无法立足,她就要受更多苦…… 思量再三,李瑀衍站起身来,“萧世子,学会服输也是君子所为,既是祁将军取胜,那将军今日不必舞刀助兴,诸位移步回正厅,继续用膳。” 李瑀衍的话一出,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萧晟心中窝着一肚子的火气,也只能不情不愿咽下。 但祁屹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面子尽失,还弄坏了他的银莽剑。 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今日且算是我输了,他日有机会,祁将军可要再与我切磋一番才是!” “祁某定当奉陪。” 萧晟藏下眸底的怨毒,叫上两三个与他关系jsg好的贵公子上前,将他搀扶起身,几人先行离开王府去医馆诊治。 闹剧收场,端王嬉笑着勾住祁屹的肩膀,“你小子可以,让本王白赚了几白两银子!” 祁屹凤眸闪过一丝不悦,但被他瞬间藏起,“王爷过誉,侥幸罢了。” 端王意味深长道:“你脚上有伤都能一招制敌,这可真是……侥幸啊。” 祁屹僵了一下,他已经隐藏得很好了,端王怎么还能看得出来? 端王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放心,本王对你没有敌意,否则怎会帮你解围?日后本王还有事求于你,还望祁将军助本王一臂之力。” 第20章 奴婢没有勾引人 庆功宴持续到黄昏后,太子和三公主先一步离场,其他贵门公子也跟着退席。 三公主临行前,还‘不小心’洒了一碗热汤在江晚渔腿上,她的大腿是火辣辣的疼。 但她不敢言不敢怒,末了还要恭恭敬敬地说一句,三公主当心。 祁屹最后一个走,端王不仅派马车送他回府,还亲自将他送出府门外,嘴里滔滔不绝,祁屹只是偶尔吐出一两句话。 经过今日这一出,祁屹算是涨了气焰,同时也树了敌。 端王这时候跟他亲近,怕是有事求于他,其中定是不简单。 她得提醒祁屹多注意些,毕竟她还得仰仗着他的鼻息而活,他若是不好过,她也难以活下去。 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走到马车前。 “还愣着?等我抱你上去?” 祁屹的声音在身后冷冰冰响起,吓了她一个激灵。 “不、不!奴婢一时走神,奴婢自己能上,不劳烦大人。” 说完,她提起裙摆,抬脚踏上马凳,扯到被烫过的地方,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马车刚坐稳,她脚踝就感受到一道劲力,接着她的右腿就搭在了祁屹的腿上。 “大、大人,您……” “闭嘴。” 祁屹冷冷抛出两个字,大手一把掀起她的裙子,直直拉到腿根。 一大块红疤很是抢眼。 “不要!” 江晚渔惶恐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腿,祁屹嫌她的手碍事,又用另一手扼住她两只手腕。 “别乱动!不是被烫了?”祁屹咬着牙警告。 她不敢动了,但嘴上还在挣扎,“奴婢没被烫,奴婢没事,请大人松手。” 祁屹并不打算松手,他掀开车帘,唤了一声车夫,“先不回府,改去马口前街的,珍康堂。” “是,大人。” 江晚渔听到珍康堂,心底十分抗拒,“奴婢多谢大人关心,但奴婢身子贱,无需去医馆,只要回府用冷水敷上一夜就能好。” “我关心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怕你因伤找借口不干活,我的府邸可不养闲人。”祁屹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刺,生怕伤不着她。 “大人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坚持服侍大人,但奴婢腿上的伤不重,若是大人非得要奴婢疗伤,不如去马口后街那家小医馆拿些伤药。”江晚渔润了润嗓子,补充道,“也就是沈郎中开的那间小医馆。” 祁屹听到沈郎中三个字,捏着她腿的手莫名加重了力道。 她疼,却不敢再喊,只能咬着舌尖强忍,直至额间渗出细小的汗珠。 “你就这般喜欢勾引那种人?” “奴婢没有勾引人。” “先是李瑀衍,再到那个郎中,都是些文弱书生,你中意这类男子?刚在李瑀衍那儿受了伤,转头就跑去郎中怀里寻求安慰?你可真够饥不择食,没了太子妃,委屈自己做个郎中夫人?” 祁屹看向她的眼神嘲讽又鄙夷。 片刻的寂静后,江晚渔杏眸盈满笑,却只见她眼底的悲凉。 “奴婢已经大人的人,不配谈中意二字,奴婢之所以不去珍康堂,是不敢。因奴婢自幼泡在珍康堂,里边的老郎中看着奴婢长大,一如奴婢的长辈,奴婢不忍不敢,再对上他们的双眼!” 她一脸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身体里的涩意汹涌蹿动,压抑得她快要窒息。 祁屹的每一个字都是锐利的刀,刺得她血淋淋。 她连辩解一句都不敢,只能顺应着捧出自己的心,任由他践踏。 “大人,奴婢求求您,求求您……”她实在没办法了,看到珍康堂的郎中,她就会想起爹娘。 想起大哥二哥,想起过去美好的种种。 今日与大哥相见,她已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她想逃避一次,不可以吗? 可惜,祁屹盯着她,不为所动,眼里也没有一丝情绪。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节 直到马车停下,车夫喊:“祁大人,珍康堂到了。” 冷风凄凄,夜空暗沉。 她似认命般笑了,“大人,到了,可是奴婢先下?” 祁屹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 他又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抓着她脚踝的手渐渐放松。 “车夫,去马口后街的小医馆。” “啊?是、是!” 像是怕她多问,祁屹抢先开口,“别想太多,珍康堂的诊费贵,银子花在一个婢子身上,我觉得浪费。” 压抑的情绪一下子被冲淡,江晚渔不由得轻轻喘了一口气。 她扯了扯裙子,认认真真朝祁屹俯身作礼,“奴婢谢过大人。” 祁屹扭过头不看她,露出的下颌线冷肃逼人。 到了马口后街的小医馆,沈培然恰巧坐在里边分药。 祁屹跳下马车,却不让她动,“在里边坐好,别出来。” 她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换了位置,耳朵贴着车壁探听外边的情况。 夜里安静,祁屹和沈培然的对话声清晰传来。 “祁将军,这么晚了是有何事?莫非是您的脚出了问题,还是江姑娘的身子……” “少啰嗦,我的脚没事,更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夜里找郎中。” “那您来是为何事?” “……” 祁屹没来由瞪了他一眼,“你这儿可有治烫伤的药?给我。” 沈培然点点头,“有是有,祁将军请随我进来,需得我看过烫伤患处,才好对症下药。” “不看,不是我伤了,把你有的伤药都给我便可。”祁屹冷声拒绝。 沈培然连连摆手,“这哪能行!若是用错了药,耽误伤口愈合不说,还可能会落下疤,男子且无所谓,可若是未出阁的女子落下了疤,日后还如何寻夫婿?” “未出阁的女子岂能随意让你看身子?我说了拿药便是拿药!”祁屹不耐烦了,啪地一声拍在案几上。 那案几本就老旧,这一掌,更是让它摇摇欲坠。 沈培然自知没法跟他讲道理,只好将所有的伤药拿出,找出一张纸,在上边写好如何用药和避免留疤的提醒。 刚要收笔,不远处的巷子外传来慌乱的呼喊声。 “救、救命啊!杀、杀人啦——!” 第21章 害人精! 原本寂静的街道瞬间变得躁动起来。 突然冒出的好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追着一个人狂跑。 祁屹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双刀,往那群人的方向追去。 “哎!祁将军,这药怎么办?我还得闭馆回家呢!” “等着我回来。” 他回头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的是马车里。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那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看到他出现,立马改了方向,不再追击方才那人。 祁屹脚上有伤,跑得不快,但其中有一人稍慢,他便趁势甩出手中的刀,刀尖直直刺入那人小腿处。 那人吃痛,停了几息,发狠将刀拔出,又跟上了那群人。 他追不上那几人,好在救下了被追的那人。 “许鸣裕?”祁屹将刀捡回来,用干净的帕子擦去血渍。 “祁、祁老弟?嘿,还真是你,谢、谢了啊!那几个不要命的东西,要不是我今日没带家伙,他们几个还能是我的对手?” 许鸣裕随意擦了擦下巴,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 “他们为何追你?” “我哪知道啊!我就在那醉香楼里喝酒呢,那几个人突然冲进房内,吓得我撒腿就跑啊!” 那几人穿着夜行服,蒙着脸,说明预谋和目标。 许鸣裕与他刚回都城不久,怎么会这么快就惹上仇家? 可那些人究竟是何人,连刺杀朝廷命官都不怕,许鸣裕还是即将赴任的大理寺少卿。 很古怪。 还没等他想明白,许鸣裕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哎,该说不说,醉香楼里那个新来的舞姬,真是不错啊,那腰软若游蛇……不过呢,还是比不过你那金屋藏娇的小可人儿!” 祁屹厌嫌地拍掉他的手,“既然没事了,我便先回府。” “急什么,这下赶巧了,你救了哥哥一命,哥哥带你去玩玩,免得过些时日任职了,可就没这么快活喽!” 许鸣裕想要拉住他,却被祁屹用刀抵住了手。 “不去。”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咱兄弟俩有话好说,别动刀啊!” “走了。” 祁屹收起刀,不再理睬他。 回到医馆时,沈培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拎着伤药站在医馆外。 “将军可抓到了那些歹人?前几日我也曾听过这样的动jsg静,他们实在是太猖獗!” 祁屹见到他时,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在这儿?” 沈培然懵了,“不是将军让我在这等的吗?” “我是说……罢了,药给我,你回吧。”祁屹拿过他手中的药,踏上马车。 刚掀开车帘,就对上了江晚渔略微担忧的目光。 “大人,可有伤着?” 她的第一反应是在关心他。 祁屹心里软了一块,长睫垂下,“还不至于被这些人伤到。” “奴婢是担心大人的腿伤,今日与那萧世子比试,多少也磕碰了些,方才又全力追击歹人,这如何承受得住?” “萧世子?” 祁屹慵懒地靠坐在软塌,双腿自然伸直,明明是地痞才会有的坐姿,套在他身上却意外显得清冷矜贵。 他看向江晚渔,唇边若有若无的嘲弄,“他,他们,不过都是废物而已。” 江晚渔见过他傻笑、狠戾甚至暴怒的模样,独独没见过他现在这副模样。 傲世轻物,唯我独尊。 那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飞腾于天地之间,吞云吐雾的神龙。 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又看到了祁屹那张凌厉的脸。 她最近的幻觉还真是有些多。 “好看吗?”他双眸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江晚渔脸颊有些发烫,当即垂下头,“好……不、不!奴婢是说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盯着大人看。”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谁借她的胆子,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若是惹他生气,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要知道,上次对他不敬的丫鬟,一只手已经被卸下了。 江晚渔忐忑不安,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 可她等了好久,祁屹只是轻咳一声,究是没有继续找她麻烦。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将军府。 下了马车,祁屹将伤药丢给她,“自己上药,不行的话,让双溪帮你。” “谢大人,奴婢没这么娇贵,自己能行。” 她刚要送祁屹进房,抬起头来时,眼前空无一人。 只听得前方正房的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好凶。 江晚渔暗暗腹诽几句,穿过庭院和甬道,回到了下人院子。 这个时辰,她住的房里竟还亮着光,里边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推开虚掩的房门,几个婢子围坐在她的床榻附近。 走进房门,踮脚望去,双溪躺在床榻上,脸上红通通,嘴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仔细一瞧,双溪盖的被褥都是湿的,就连她床榻上的被褥都能滴出水来! 她赶忙穿过那几个婢子,将湿被褥一把掀起,丢在一旁,脱下自己身上的袄子盖在双溪身上。 而后伏在双溪身边,轻声问道,“双溪,怎么了?” 榻上那人迟迟睁开眼,喉间传来一道干咳似的声响,双溪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没法好好出声。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节 她伸出手探了探双溪的额头和耳后,又滚又烫。 蓦地,有人说了一句:“害人精,要不是你,双溪能成这样?” 江晚渔直起身来,看向她们,“晨间我随大人出府的时候,双溪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害了热病?还有,为何我俩的被褥都是湿的?” “那你就要问问自己,惹了什么人!还好意思问双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不是她与你走得太近,她何至于承受这些?” 惹了什么人? 江晚渔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两个名字,秋菊和妙音。 可秋菊已经被祁屹当众教训过,断了一只右手,还敢作恶吗? 就在她疑惑之际,妙音和秋菊恰好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她们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婢子。 “啊呀,双溪还没好?这寒天冻地的,真是受罪呢!青雨啊青雨,你说说你做的叫什么事。” 妙音斜靠在门边,昂着下巴拍了拍身后那婢子的脸。 那叫青雨的婢子诺诺垂着头,声音极细微,“奴婢是、是不小心的,晌午的时候双溪说头疼,奴婢便想着帮她打盆水退热,哪知打、打水的时候脚一滑,水便洒在了双溪和江姑娘的床榻上。” “做错事就道歉啊,免得江姑娘一怒之下告到大人那儿,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秋菊一脚踹向青雨的膝盖窝,迫使她咚的一声跪下地来。 青雨怕得声音都在抖,“江、江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求求江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大人说,奴婢知错了!” “大声点啊,隔这般远,江姑娘能听到?”秋菊又往她的背上来了一脚。 妙音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脸上满是得意。 “江姑娘!奴婢知错,奴婢知错!”青雨再招架不住,边哭嚎边磕头。 第22章 贱奴终究是贱奴 江晚渔且不知道双溪是如何害的热病,单从倒水这一件事,她就能断定,青雨是被那秋菊和妙音逼的。 她们逼迫青雨演的这一出戏,让她彻彻底底明白,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她们不敢直接找她的麻烦,所以利用一个胆小怕事的婢子,越过她作弄双溪。 难怪房里的婢子会说那样的话。 确实是她害了双溪。 但现在不是想着怎么讨回公道的时候,双溪的身子还在发烫,需得找床干净的被褥,帮双溪捱过这冬夜。 “青雨。”江晚渔看向地上那婢子。 “奴、奴婢在!”青雨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经磕出血来。 “把你的被褥给我,这件事,我便不追究。” 眼下双溪的身子最重要,其他的,等双溪病好,她再想办法。 青雨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奴、奴婢的被褥也湿了……” “什么?” “奴婢今日晒被褥,不知怎的,被褥掉进了池里,所、所以……” 呵,冰寒雪冷的天气晒被褥? 真当她好蒙骗。 “那把你们两人的被褥拿来。”江晚渔指向妙音。 妙音嗤笑出声,“关我们什么事?被褥是她弄湿的,你找她去啊!怎么的,仗着大人宠你,你就随意欺压我们?世上哪有这个道理,大家都是奴婢,你比我们就高贵些吗?” 欺压? 江晚渔真想将妙音的头按在案几,让她看看欺压二字如何写。 “妙音,可不敢这样对江姑娘说话,你瞧我的右手,”秋菊阴森笑道,“这事儿与我们无关,本想关心一下双溪,江姑娘可真是咄咄逼人,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不掺和这破事儿,就先回房歇息了。” 秋菊冲妙音使了个眼神,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回隔壁房间。 青雨还跪在地上,房内的婢子冷眼看着她和床榻上的双溪。 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有的只是讥讽和奚落。 “双溪也是蠢,以为你暂时得到大人的宠爱,一心想着巴结你,殊不知,贱奴终究是贱奴,永远没有做主人的命。” “那两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她们有皇后娘娘撑腰,在宫中没少欺负人,若不是尚衣局出了那档子事,我们也不会被派到将军府。你一个充了奴的大小姐,说难听点就是充妓,不夹着尾巴做人,反害得秋菊右手被砍,日后有你好受的。” “大人也就图你的皮囊和身子,等过阵子大人腻了,你就是贱到底的贱人,到时候……呵,只求你别连累到我们!” “都闹到这个时辰了,你不睡就滚出去,我们还要睡!” 江晚渔低头看向身边的双溪,悔意涌上心头。 她千不该万不该,接受双溪对她的好意,她的处境本就艰难,何苦要拖一个人作伴? 江晚渔暗自叹气,费了好大劲将双溪从床榻上抱起。 她要去找正院找祁屹,那里有空余的被褥,应该能帮双溪御寒。 路过青雨身边的时候,她无力道:“别跪了,你回去吧。” 房间的烛火被熄灭,她只能靠着微弱的月光,迈出一步步路。 “江、江姑娘,奴婢帮你一起扶着双溪吧。”青雨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出了下人院子才敢吭声。 她力气不大,抱着双溪本就有些吃力,有人帮忙,她并不推却。 一路上,青雨都在向她道歉,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依旧是不停下。 好不容易到了主院,青雨才停下嘴巴。 江晚渔捏了捏手心,鼓足勇气敲起祁屹的房门,柔声问道:“大人,您睡了吗?奴婢有事求于大人。” 房内的烛光还未完全熄灭,里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一只手猛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尔后,她贴上一具滚烫的身子,黑雪松混杂着烈酒的气息将她笼罩。 “这个时候找我?想过后果吗?” 男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脸上绒毛轻轻相触的瞬间,引得她一阵颤栗。 黑夜中,她能清楚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大、大人,我……” 她还来不及解释,身后的双溪难受地哼出声。 祁屹这才发现她不是独自一人前来,只得忍下不甘松开她的腰身。 “何事?”他不动声色与她拉开了距离。 江晚渔换了几下气息,平复自己的心跳后,软软地说:“大人,双溪受了风寒,害了热病,房jsg里的被褥不小心浸湿,今日能否向大人借一个房间和一床被褥,让双溪且先御寒?” “不小心浸湿?”祁屹有些不相信。 她点点头,“是,院子里的丫鬟打扫时失手,眼下奴婢房内已没有干净的被褥,无奈之下才在深夜打扰大人,还望大人饶恕。” 祁屹沉默了一下,“一床被褥,你们三人能挤得下?” “就双溪一人盖,奴婢和青雨不盖,夜里守着双溪,以免她再着凉。”她是不打算睡的,既然青雨要跟着她,那正好两人一起照顾双溪。 祁屹凝思片刻,道:“你们去厢房睡,那里有两床被褥,前些日子那郎中给开的驱寒药还剩些,你去给双溪煮了。” “是。” 江晚渔刚要转身,却被祁屹抓住胳膊。 “你要去哪?” “去厢房呀,给双溪熬药,奴婢就不打扰大人歇息了,夜里寒冷,大人衣裳单薄,快些进房暖和吧。” “我说过让你去了吗?” 江晚渔愣住了,“大人方才说……” “我说的你们,是她们,两人。”祁屹看向青雨,“还不过去?” 青雨对这个暴戾的将军本就畏惧得不行,被他这么一盯,背后寒毛直竖,“是、是!奴婢这就带双溪去厢房,给她煲药!” “那奴婢呢?”江晚渔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完全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猝尔,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将她拽进黑魆魆的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透过昏暗的烛光,她清楚看到,平日里那双一贯冷冽的眸子,正被一点点欲色填满。 祁屹一步步将她逼到床榻上,“你身无一物,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我的,借我的东西,你用什么还?” 江晚渔后知后觉,原来,他是想让她用身子还。 她攥紧榻上的被褥,垂死挣扎,“奴、奴婢腿上的伤,还未上药。” “我帮你。” 粗粝的大手捏住她的腿,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第23章 靠人不如靠己 江晚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更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祁屹太狠了。 以往他也就欺负她一次,可昨夜他竟精力如此旺盛,一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她这副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若不是她装晕,怕是还得继续受罪。 她从床上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下去,看样子祁屹很早就出门了。 想来也是,今日是他去北城赴任的第一日,北城兵马司离神威将军府约十里,他是要早些出发。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节 江晚渔欲要翻身起床,却被祁屹枕下冷硬的东西硌到了手。 掀起软枕一看,是三锭泛着白光的银子,银子下还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留着一个字:收。 这是完全把她当作勾栏院里的妓子了。 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但呼吸间就被她压了下去。 这世道,有银子傍身总归是好的。 他如此大方,她便承了他的恩宠。 她穿好袄子,将银子塞好,第一时间便去往厢房,查看双溪的情况。 厢房门半开着,青雨正要给双溪倒水,看见江晚渔进来后,她有些羞怯地垂下了头,难为情道:“江、江姑娘来了,双溪昨夜喝了驱寒药,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退热了。” “真的?”江晚渔微微露出惊喜。 她快步走向床榻,双溪闻声而起。 “姑娘,”双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眉眼间满是心疼,“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受了寒,姑娘就不必……不必为了奴婢去受大人的折磨。” 她扯了扯唇角,扭头看向青雨。 青雨连连摆手,“不、不是奴婢说的,是江姑娘的脖子……” 江晚渔摸了摸自己脖子,并未感觉到异样。 青雨只好找来一方铜镜,立在她面前。 这一看,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见到她时的反应。 她的脖子和锁骨上,全都是祁屹刻下的痕迹,欢好的气息。 这个祁屹,还真是一点尊严都不给她留啊…… 江晚渔无奈地扯开话题,“双溪,感觉好些了吗?” 双溪嗓子还很嘶哑,但已经恢复了一丝血气,“好多了,姑娘,谢谢你救了奴婢,奴婢就知道姑娘是好人。” 她摇摇头,“是我害了你,这两日你好生歇息,回到下人院子后,别再与我走近了。” 双溪瞪大了双眼,“不行!奴婢并非因为姑娘受宠而攀附,奴婢觉着姑娘像奴婢的姐姐,觉着姑娘亲近,才会想要服侍姑娘,姑娘……您别赶奴婢走行吗?” “可你已经因为我而受苦了。” 看到双溪,她想起了自幼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蒲竹,蒲竹本应和她一起流放西北,但临行前有一衙役要轻薄她,蒲竹疯了般冲上前,将那仆役的耳朵生生咬了下来。 那血淋淋的残耳,她至今仍宛然在目。 后来场面乱作一团,蒲竹被他们一棍棍打死在她眼前。 蒲竹闭上眼前,还在安慰她:“奴婢最后只能为小姐做这点事了,小姐,小姐不要哭不要怕,奴、奴婢不疼……” 她不想再有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受伤。 哪知双溪却笑吟吟道:“奴婢不怕!奴婢觉得姑娘聪慧骨子里刚强,奴婢从未见过像姑娘一样的女子,况且大人对姑娘不一般,只要姑娘用心,早晚有一日能成为大人的妾室!到时候奴婢也会跟着享乐,现在吃些苦又能如何?” 她实在是佩服双溪的乐观,“双溪,跟着我会很危险,我尤是自顾不暇。再者,靠人不如靠己,我不想靠大人的宠爱活下去,我要靠自己。” “那奴婢便陪姑娘活下去!青雨,你先出去,顺道把门带上,我和姑娘有话要说。” “是。” 双溪神秘兮兮的支开青雨,从里衣掏出一个镯子形状的物件。 江晚渔愣了一瞬,忙用手遮住那物件,低声问道:“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金雕双龙戏珠手镯,龙口和龙尾都镶嵌着一颗珍珠,这四颗珍珠圆润细滑,乃是罗域国不可多得的宝物,特为进贡给皇室。 双溪不过是尚衣局出身的宫女,怎会有如此千金难买的宝物? “这是宫里那贵人赏给我家姐姐的,出宫时,奴婢想尽了法子才将它偷偷带出,”说到姐姐,双溪情绪稍有些低落,“姐姐许是一早便料到自己的结局,有次到尚衣局给那位贵人取珠花之时,偷偷将这宝物塞给了我,她盼我有朝一日出了宫,拿着这宝物寻个好人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她记得秋菊曾说过,双溪的姐姐是溺死的,可听双溪这么一说,里边怕是有什么隐情。 “那位贵人,是何人?” “就是那位前朝贵妃,被圣上囚禁在清荷园,十几年了未曾踏出过清荷园一步,听说早已疯癫,没有宫女敢去服侍她,唯有姐姐……奴婢本来很担心姐姐,却不曾想那位贵人对姐姐极好。” 前朝贵妃? 她进出皇宫多次,却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双溪看出了她的疑惑,“姑娘没听过那位贵人也是正常,宫里口风极严,圣上和皇后娘娘不准任何人议论前朝的事,更不许提起那位贵人,否则人头落地!若不是奴婢出了宫,可不敢与姑娘说这些事。” 没想到富丽堂皇的皇宫,竟囚禁着前朝贵妃。 她对前朝的事情并不了解,只听父亲和哥哥们在夜里商论过。 但那时她还很年幼,听了几句便昏昏欲睡。 印象最深的便是,爹爹说过一句,千旭国是金装玉裹的一滩泥沼,江家人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洗去这一滩烂泥。 这也是爹爹临死前,交代她的话。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在未找到那个孩子之前,江家的血脉不能断。 可那孩子究竟是谁,那孩子在哪,她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便是爹爹要她找到那孩子,不惜一切。 千旭国这般大,她又被困在祁屹身边,她该如何找到那孩子? 思及此,江晚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姑娘,奴婢之所以将这宝物拿出来,是想告诉姑娘,即便姑娘最终讨不到大人的欢心,没得到妾室之位,这个宝物也足够奴婢和姑娘下半生过活。姑娘和奴婢都是可怜人,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两人在府中互相扶持照应,总比单打独斗的好。” 双溪这是铁了心要跟着她。 任凭她如何劝阻,双溪都储有反驳的话语。 一片赤诚心,最是难却。 她不劝了。 “那便如此吧,那你需得答应我,日后在我面前时,别再叫自己奴婢了。” “好!” 第24章 来我房里 祁屹回府的时候,已是日落之时。 江晚渔正要扶着双溪回下人院子,一下子就被祁屹叫住了。 “站住,一见我就跑?” “回大人,奴婢没有跑,只是双溪退了热,奴婢们不敢多在主院停留,遂带双溪回下人院子。” 她身板挺得正,眼神也没有一丝闪躲,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不用回了,你们就在厢房住。”祁屹jsg一脸冷肃,不容商量。 江晚渔想了想,不回便不回吧,如今下人院子里的婢子都排挤她和双溪,秋菊那两人更是变着法儿地折磨她们。 眼下她们俩身子都不利爽,留在主院安心养身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 留在主院定会与祁屹碰面更多,他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不免会向她索求更多。 到时候她身子没养好,怕是会添更多新伤。 祁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除夕宫宴过后,我会常驻北城兵马司,七日回府一次。” 江晚渔眼眸亮了一下,立马应下声来,“奴婢多谢大人大恩大德,奴婢定当尽心伺候大人!” 双溪也连连谢恩,站在一旁的青雨见状,也不愿回下人院子。 “江姑娘,能否也把奴婢带上?奴婢也、也想跟着姑娘,奴婢在宫里经常伺候管事嬷嬷,保证可以把姑娘和双溪照顾得服服帖帖的!” 青雨所做之事均是受人要挟,她骨子里不坏,昨夜得以她悉心照顾双溪,双溪才退热这般快。 但她对青雨还是喜欢不上来,况且这毕竟是祁屹的府邸,她没有说话的份儿,“你问大人吧,这府上的事,大人说的算。” “大人,可以吗?”青雨泪眼蒙蒙地望向祁屹。 “嗯。”他答应得干脆。 青雨以为是自己的楚楚可怜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殊不知,他想到的是青雨很会照顾人,便想着将她留在江晚渔身边。 他并非疼惜江晚渔,只是让她快些将身子养好,能更好伺候自己。 “谢大人!”青雨感激流涕,心中对这个阎王似的将军有了一丝改观。 祁屹却不曾多看她一眼,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江晚渔身上,“来我房里,有事吩咐你。” “是。”江晚渔将双溪交给青雨搀扶,踩着小碎步跟上他。 回到房中,她很熟练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接着跪在他脚边,“大人今日奔波,奴婢给大人捏捏腿。” “给你五日的时间,找个能在除夕宫宴上献给圣上的贡品,银子不是问题,你只管去找。” 祁屹丢给她一个小绣着兔子图案的小荷包,荷包里是鼓鼓的银钱。 “这荷包……”是专程为她买的吗? 如若不然,怎会是这个图案? 她记得清清楚楚,六年前,祁屹说她活泼灵动,像是一只精力永远用不完的小兔子。 她则觉得祁屹像是天上的太阳,只要待在他身边,总是暖乎乎的。 后来,小兔子这个称呼就成了祁屹的专属,而他便是她的小太阳。 再后来,一切都变了质。 他难道也还记得那些事情吗? “在街上随手买的,就剩这一个,贱卖。”祁屹说得很随意,仿似从未经历过与她相处的那一年。 江晚渔眸底下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节 原来呵,是贱卖。 是啊,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他离开的那一年,应当是极恨她的,那些记忆他想要忘掉还来不及,怎会刻意记起? 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折磨她。 她践踏过少年的自尊,现在地位调转,算是报应吧。 江晚渔唇边微微泛起苦涩,很快又被她用笑掩盖过去。 “谢大人信任,奴婢一定帮您办好此事。”给圣上挑选礼物,她还是有信心的。 江家没被抄家之前,她曾是五公主的伴读,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又好,所以才得以经常进出皇宫。 这一进一出,接触圣上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自然对圣上的喜好略知一二。 说起来,她还曾救过一次圣上。 那年圣上突然晕倒,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她正巧在珍康堂见过老郎中的诊治方子,遂壮着胆子向御医提议。 御医骂她胡闹,江湖郎中的方子岂能用在天子身上。 可太子哥哥无条件站在她这边,还以太子之名为她撑腰,连同皇后娘娘也选择相信她。 结果,她的方子真的救醒了皇上。 皇上大喜,给她和爹爹赏赐了好多金银细软。 当时爹爹看到赏物的时候,脸上却不见欢喜。 她能理解,毕竟爹爹是清官,最不屑便是这些身外之物。 她现在后悔极了,当时她就不该救醒圣上,如果圣上永远不醒过来,江家就不会遭此大祸。 可世上哪会有后悔药? 有的只是侥幸活下来的人,苟延残息。 “发什么呆?”祁屹冷冷的声音漫过她头顶,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奴婢已经想好要买什么,只是奴婢需要出去一趟。” 她要去鬼街。 鬼街,都城最为鱼龙混杂之地,只在日落后开市,宵禁前闭市。 只要进入鬼街,就要遵守鬼街的规矩,用钱做买卖,不诓不骗。 不论你是什么人,只要有银子,就能交易。 若是坏了规矩,江湖组织暗影阁的隐刺一出手,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鬼街买卖,朝廷不敢管,也管不得。 她一个闺中女子,自然是没去过这般恐怖的地方。 但她二哥是那里的常客。 二哥曾跟她说过,以后要是想找奇珍异宝玩玩,便可到鬼街报上他的名号和暗语,自然有引路之人。 “现在?” “是,奴婢会在宵禁之前回府。”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宵禁之前未归……” 祁屹话才说了一半,江晚渔便学会了抢答,“奴婢会利落地滚出去,不惹大人厌烦。” 他微微眯起眸子,脚尖踢开她的手,示意她马上去办。 江晚渔收好小荷包,大步流星朝府门外走去。 第25章 姑娘,擦擦泪吧 鬼街隐于东市,离将军府不算远。 白日里,东市售卖各种货品,首饰珠宝、布匹丝绸、酒肆饮食,应有尽有。 江晚渔到东市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商贩都已收摊,路也就宽敞了许多。 横跨东市第四条小巷,便是传说中的鬼街。 她刚迈进去一步,便感觉到森森寒意,里边行走的人都戴着形状各异的面罩。 还好她知道这一条规矩,进鬼街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来的路上随手买了一张银狐面罩。 “姑娘,一个人来?瞧瞧我摊上的物件如何?” 她没往里走几步,面前突然冒出一个戴着半张野猪面罩的男人。 “你是引路人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引路人?”野猪面罩怔了怔,旋即笑眯了眼睛,“那自然是!一看姑娘就是头次进鬼街,我在鬼街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您想找些什么宝贝,我都能给姑娘指路!”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信不过。 “多谢,我自己看看。”江晚渔用手肘挡住了那人的指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人却依旧跟在她身后,“哎姑娘,你在鬼街可别乱走,万一碰上了鬼,那可就惨喽!俗话说得好啊,这举头望明月……” 那人故意拉长了尾音,江晚渔当即停下脚步,接道:“望……望也望不见?” “明月几时有?” “抬头自己瞅?” “嘿,你还真是自己人啊!”野猪面罩惊得从原地跳了起来,赶忙将她拉到一个角落。 “你是混世小魔王的什么人?”对方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眼神严肃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混世小魔王,是她二哥江云瀚自封的名号。 既能对出暗语,又能叫出二哥的名号,她应当是没找错人。 但她现在谁也信不过,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来寻宝物,混……混世小魔王说过,想要罕世的宝物,就来鬼街找引路人。” “随我来。” 野猪面罩带她走了一小段路,进入一间燃着幽光的铺子,“你在这等等,我让管事的出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翁从里边慢悠悠走了出来。 老翁盯着她看了两眼,慈笑道:“你便是那江家小子的妹妹吧?” 江晚渔警惕地绷直身子。 “不用怕,若是老夫想害你,你踏进铺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老翁抬起手,指了指房梁上方。 她顺着老翁的手往上看,房梁上全是带着尖刺的暗器,只要按下事先布好的机关,能瞬间要了人命。 她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找过来,老夫以为,江家所有人都难逃这一劫……”那老翁坐在她对面,惋惜地摇了摇头。 “老伯,你是二哥的故人吗?” “你可记得这个?” 那老翁从袋口中拿出一张房契,上面写的是襄永的一处房子,落款是她的名字。 “这是那小子让老夫保管的,他说啊,等江家的责任了了,他便带着他家妹妹去这个地方……”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双眼一片模糊,再听不到老翁的说话声。 她怎会不记得? 襄永,是千旭国有名的花乡,如仙境一般。 她曾和爹娘、哥哥们去过一次,那会儿她年不过六七,一脸天真地抱着哥哥们的手说:“这儿真美呀,渔儿好想住在这!” 二哥便捏着她脸,笑得张狂,“小不点,等哥哥跟老爹干完大事,咱们一家都搬过来,好不好?” “哼,渔儿不信,二哥总喜欢说大jsg话,要哥哥拉钩钩!” “嘁!拉就拉!” 二哥他……早已准备好了襄永的房契。 不曾骗她。 “姑娘,擦擦泪吧,帕子是干净的。” 那戴着野猪面具的男子递给她一张宽帕,她才发觉眼泪早已沾湿她的衣裙。 “谢、谢谢……” 江晚渔狼狈地擦掉眼泪,可她越擦,那泪掉得越是猖狂。 滚滚而下,滚烫又苦涩。 她还是控制不住,任由情绪崩溃。 她从不敢像此刻一般,放声大哭。 她哭了多久,老翁和面具人就在旁边守了她多久。 终于,哭到双眼干涩,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哭出来就好了。”老翁苍浊的眼里满是疼惜。 江晚渔闭上双眼深呼吸,再大口饮下一杯水,勉强能够开口说话,“老伯可知,鬼街何处有卖绝迹字画?” 不能再哭了,她出来是有任务在身,要尽快完成,赶在宵禁之前回府。 “想要何人的字画?” “云元老先生的字画。” 老翁拐杖后的尾指微微颤了一下,“他的字画可不好找。” “我知道,所以才会找来鬼街,银子不是问题。”当今圣上喜爱字画,尤其是名家的绝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9节 云元老先生在世时,已是一画难求,据说他只会将字画送给投缘之人,卖出的字画极少。 她来这儿也是想碰碰运气。 老翁凝思片刻,站起身来,“小姑娘,先喝口茶,红西替老夫招呼客人。” “是。”那面具人原来叫做红西。 老翁这是让她等着的意思。 看来有戏。 江晚渔的心松了松,抓起茶壶,想要倒茶的时候,手腕不小心一松,茶水竟洒在了路过的红西后腿上。 “啊!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几日手疼,还未完全恢复,真的很对不住!” 茶水浸湿红西的裤腿,小腿肚竟带出一大片红色。 像是被茶水晕开的血液! 她只是失手打湿了他的裤腿,怎会出这么多血? 只见红西旋即转身正对她,藏起自己的小腿肚,“不打紧,姑娘先坐坐,我回房里换身衣裳,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脚下生风似的离开了。 她应是没有看错,那叫红西的人,小腿分明是受了伤。 若是被金刃所伤,伤口处理得不好,后续很有可能会危及到性命。 可她只是个买东西的客人,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她刚要专心喝茶水,老翁恰好从里间走了出来。 “小姑娘,你要的字画。” 老翁将桌上的东西推至一旁,字画铺展来开。 “是繁山!”江晚渔不由得拔高了嗓音,要知道云老的这幅繁山,是他的封笔之作品。 她有幸随大哥去会友,见过一次。 繁山所用水墨均为云老亲手所调,上边还有他特制的水雾粉作封层,以便保存。 是云老的真迹,错不了。 “老伯,这幅画要多少银子?”虽说祁屹说过银子不是问题,但此画名贵,她还是有些虚了。 老翁捋了捋白胡,“这画,老夫不收你银子,但你要帮老夫做件事。” 第26章 奴婢……可以吗? “何事?” 她落入奴籍,成了人人可欺之辈,没想到在老翁这里,竟还有利用价值。 老翁收起字画,递到她面前的同时,低声道:“继续找那个孩子,他就在都城。” 江晚渔瞳孔骤缩,视线盯紧那老翁。 孩子,又是那个孩子! 江家人要找,鬼街的老翁也要找! 可仔细想想,二哥和鬼街的人联系密切,难道说这老翁和江家人是故交? 不,或许不是。 她不能有一丝松懈,更不能和外人说起有关于那孩子的事情。 “老伯,我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孩子是什么孩子?我来此处只是为了买东西。” “小姑娘,不必对老夫有戒心,老夫和你爹说起来还是世交。” 老翁坐到她身边,袖口多出一张字条,“打开它,看完烧了。” 江晚渔犹豫着接过字条,摊开时,里面写了一行小字: 肚子上一颗菱星胎记,年纪比你大一些。 若是她没猜错,这应是那孩子的特征。 “烧了吧。”老翁指了指桌上的烛火。 她燃起那张纸,若有所思。 她该相信这个老翁吗? 可他好似没有害她的理由,毕竟她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 “老伯,找到了那孩子,你们会做什么?”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你只需要记住,老夫和江家的目标一致,老夫不会害你。” “好。” 江晚渔握住那幅画,郑重其事地应下声来。 老翁叫来红西,“天色不早,送她出去。” 红西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 走出鬼街,东市已不见人烟。 “姑娘慢走,今日之事切记莫要与人提起,若是有人问及字画来源,姑娘便说是与云游商人高价买下,勿要透露那间铺子。” “好,我知道了。” 江晚渔临行之际,还是没忍住提醒红西,“红西,参三七、琥珀、去油乳香外加生龙骨,血竭各等分,上为细末,敷于患处,可治一切刀伤。” 她既然已经与老翁达成交易,那他们应当算是友。 既是协作的关系,她便不算多管闲事。 红西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僵着脸道:“我没受刀伤,方才姑娘看错了。” 看来对方并不愿与她交底。 她点点头,“没受伤是好事,但伤处若是放任不管,重则牵带性命。” 留下这句话后,她便一路小跑往将军府赶去。 回到府中时,祁屹手中握着刀,只着一件薄衫,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像是刚操练结束。 “大人,奴婢把物件带回来了。” “嗯。” 祁屹随意坐在正院的石凳上歇息,没有正眼瞧她。 她将字画放进祁屹的房内,顺手找来了一条干净的汗巾。 “这冬日里发汗,若是被寒风吹着了,对身子不好,奴婢给大人擦擦汗。” “嗯。” 擦汗之时,她主动提起那幅画,“大人,那幅画是名家云老的封笔之作,献给圣上定会让龙颜大悦,但卖画之人要了十万两白银。” 祁屹掀起眸子看向她,“那你如何将画带回来?” 江晚渔下意识摸了摸头发,“那卖画之人与奴婢的哥哥曾是旧相识,奴婢原本只想去瞧瞧他那儿有何宝贝,不曾想他听说奴婢现在在大人身边做事,便二话不说将画赠予大人,只为表达他心中对大人的崇敬。” 祁屹:“……” 十万两的宝贝说送就送,确实有点牵强。 但她只能想出这个谎话了。 他还是不理会她,她不死心,“大人,您交代奴婢五日做的事儿,奴婢一日就办得妥妥当当,难道奴婢配不上一句夸赞吗?” 她瞧着眼前之人不相信她的话,又继续编造道:“大人气宇轩昂、志气凌云,单是平定西北一事就能令无数人叹服,这都城里的贵女,哪个不想嫁入将军府,成为大人的夫人呢?那卖画之人对大人仰慕,以画会友也是正常。” 祁屹抿了抿薄唇,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 稍稍用力,竟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中。 江晚渔手中还抓着汗巾,反应过来的时候,额头已经快抵上了他的下颌。 “你呢?”祁屹的声音低低哑哑,带着黑雪松味,潜入她的鼻端。 他只问了两个字,灼灼地望着她。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她几乎不能思考。 沉默之际,周身的空气好似在慢慢燃烧,变得滚烫起来。 那双点漆似的凤眸始终凝于她的脸上,将细碎的月光一并挤出,只剩她一人。 她脸上燥热难掩,差点就要将他推开—— 好在,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他已不是她从前认识的祁屹。 她的命握在他的手里。 “奴婢……可以吗?” 江晚渔故意放柔语调,明亮的杏眸上不知何时布上了一层水雾,她卖乖似的主动上前,贴在他胸口上。 全然一副乖巧又娇柔的可怜模样。 本以为祁屹会顺势将她抱入房中,却不料祁屹大手一推,她就这样毫无防备摔落在地。 若非身后是一片草地,她的尾骨定是不保。 她假意伸手要揉自己的双臀,实则狠狠往自己的腰间掐了一把。 眼眶瞬间通红,欲哭不哭的模样,真叫人疼惜。 “大人为何推奴婢,奴婢好疼……” “做梦!我祁屹的夫人只会是世上冰清玉洁、温淑贤德之女子,你真当自己还是曾经的江家大小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0节 或许是类似的话听得太多,江晚渔已经没有情绪起伏。 她麻木了。 “奴婢自知身份卑贱,怎敢妄想成为大人的心尖人?只是大人发问,奴婢便由心而答,换作是府中任意一个婢子,能有坐在大人怀里的机会,都会这般回答。” “好一个由心而答,你做戏的本事真是愈发见长!你那日也是用的这副模样,把李瑀衍骗得七荤八素,不惜惹怒皇上和皇后,也要把你抢到身边护着?” 她哽住了,怎么这时候提起了太子哥哥? 这和太子哥哥有什么关系? “奴婢已是大人的人,不曾对太子殿下有过肖jsg想,奴婢肖想之人只会是大人。” 祁屹的脸色愈发阴沉,她知道不能再越雷池。 正要起身磕头认错,突感腹中一阵绞痛,似乎伴有暖流涌出,低头一看,身下多了一滩血。 腥血的味道过于呛鼻,她的小脸煞白。 “大、大人……疼……” “你还想演什么?”祁屹的语气狠厉,锐利的目光转她时,闪过一丝惊慌。 怎么会流了这么多血? 他推开她的时候,已经控制自己的力道,甚至不及训兵时的十分之一,怎会把她伤成这般? 他腾地站起身来,将地上的人儿抱起。 江晚渔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小手攥紧他的衣襟,像极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连耳朵都是耷拉下来的。 莫名的,悔意竟攀上心头。 第27章 你身上哪处地方我没碰过? 这时,厢房里的青雨正好走了出来,看到从江晚渔身上滴落下来的血液,惊得手中的木桶滚出了几米外。 江、江姑娘流了这么多血,是被大人打了吗? 她以为江姑娘是受到大人宠爱的! 没想到大人对姑娘也会下此重手…… “还愣着做什么,去马口后街,将那姓沈的郎中给我叫过来!” “是、是!”青雨被他暴怒的声音吓得回过神来,提起碍事的裙摆,就要出府时猛地想到,“大、大人,现在是宵禁时间,奴婢……” 祁屹眉峰狠狠一颤,这会儿是宵禁,别说府中的人出不去,就连那姓沈的郎中也不可能在医馆。 他从未有一刻这般憎恶过宵禁。 若是他是一国之君,首先定要将宵禁废除。 “你去烧盆热水,找些干净的巾帕过来。” “是!”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先想办法将她的血止住,明日再找那姓沈的看看。 好在房里还有些伤药,应该能止血。 他在自己的床榻上多垫了一层被褥,小心翼翼将怀中的人放了上去。 祁屹想给她剥去身上的衣裳,看看她身上的血出自何处,可她身子刚沾到被褥,立马就蜷缩成一团。 “放松些,我帮你上药。” “不……不要,你出去……” 江晚渔呜呜咽咽,就是不愿放松。 甚至还要将他推开。 祁屹恼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你还这般抗拒,若我是李瑀衍想必你才会乖乖配合!” 她疼得脑子昏涨,听到他口中说出太子哥哥,又怕他再次恼怒,只好努力将身子放松。 谁知,祁屹怒气更盛了。 “果真如此,你眼里就只有李瑀衍,可你人要咽气时,你的太子哥哥却在何处?” “唔,奴婢死不了……太子哥哥在、在宫里……” 她没力气与发怒的祁屹解释,因为只要她一开声,腹部就跟着抽痛。 看着她这副软趴趴、要死不活的样子,祁屹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都不知撒向何处。 正巧,青雨端来了烧好的热水。 “宫里出来的做事竟这般磨蹭,若是不愿在我的将军府做事,现在就给我滚回宫里!” 青雨气都不敢喘,连手中的水盆都来不及放下,就扑通一声当即跪下地来。 她本就害怕盆中的热水洒出,只好用力端着木盆,双手又僵又酸。 这一跪连带着双手晃动了一下,盆中的热水溅出,烫到她的手背上,肉眼可见地红了好几处。 “奴、奴婢知错!柴房里的柴有些受潮,生火的时候耽误了些工夫,但水一开奴婢就即刻端了过来,求大人恕罪,不要将奴婢赶走!” “不想被赶出去,就给我止住她的血!” “是、是!” 青雨谨慎小心地将木盆放好,解开江晚渔身上的衣裳,动作轻缓,生怕碰到她的伤处。 确认了流血的位置在下半身,青雨脱去她身上最后一件亵裤。 看到血流位置后,整张脸都烧红了。 这……这…… 敢情江姑娘不是被大人打的,而是做那事儿的时候…… 大人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竟把江姑娘折磨到血流不止! “还愣着做什么,止血啊!” 祁屹的一声怒喝,又吓得青雨一个激灵。 青雨难为情到至极,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大、大人,姑娘身上这伤,恐、恐怕不能用寻常的伤药止血……” “为何?”祁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雨羞臊极了,“因、因为姑娘是因大人而伤,大人年轻气盛,难免有憋不住火气的时刻,而姑娘身子娇弱,大人用力过猛,才导致了姑娘流血不止。” 祁屹起初听不懂青雨在说些什么,但看着青雨越渐通红的脸,再加上江晚渔流血的位置…… 他瞬间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方才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我将她推下地,她才流的血。” 说这话时,他耳后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些。 “啊?大人没有对姑娘做那事?”青雨微微发愣。 既然不是因为那事而受伤,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大人,江姑娘是来了癸水!奴婢这就去将月事带拿来给姑娘垫上,煮杯姜糖水让姑娘喝下,姑娘便会好受些。” 青雨松下一口气,“大人能否先帮姑娘擦擦身子,等奴婢拿来月事带便可直接给姑娘垫上,这时期姑娘身子会比平日里更为虚寒,敞着身子躺在这儿,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动作快些。” “是!” 交代完后,她忙跑出房间,不敢怠慢半分。 来了癸水? 也就是小姑娘才会有的东西? 在西北时,给她治伤的军医也提过这一茬。 说是她身子本就虚寒,被许鸣裕踢到了要害,今后很有可能没法生儿育女。 若是在她每月癸水之时好生养护,有转机也说不定。 可她能不能生育与他何干? 他又不可能娶她为妻! 收起无意义的思绪,祁屹湿了床边的巾帕,想要给她擦擦身子。 江晚渔虽疼得发昏,但还保有一丝清醒。 “别、别……别碰那里……” “你身上哪处地方我没碰过,忸怩什么?” “求求你……” 她还是很抗拒。 眼下她虚弱成这样,他没能狠下心强迫她。 只好支起被褥,罩在她身上,在青雨回来之前,给她御御风寒。 “大人,您怎的没帮姑娘擦干净身子?”青雨总算把月事带拿了过来,进房后看到江晚渔身下还是一片血红,略微有些着急,“这天气耽误不得呀!” “我……”祁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如数咽了回去。 青雨忽的恍悟过来,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忙躬身赔礼,“大人息怒,奴、奴婢没有怪罪大人的意思,只是江姑娘现在身子特殊,奴婢一时心急才冒犯了大人!” 祁屹没有跟她计较,只是摆了摆手,“今夜你守着她,我在隔壁房里歇息,若她有事便敲门叫我。” 青雨木木然点头,心中想着,大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凶神恶煞的,也有这般近人情的时候。 她唇角微翘,拧干巾帕。 晚冬将歇,无人知晓之地,春芽却在晨曦中慢慢破冬。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1节 第28章 我看不上,拿去丢了! “姑娘,您醒啦?” “嗯……” “这儿是大人的房间,昨夜您突然来了癸水,奴婢一整夜两边跑,先是照顾姑娘再是照顾双溪,都没来得及合眼休息呢!姑娘先把这碗姜水喝了,再吃下这个红糖窝头,奴婢再去后厨给姑娘做些吃的。” 青雨含着笑,将冒着热气的姜水端到她面前。 江晚渔一看她双眼下挂着两通乌青的眼圈,便知她没有说一句谎话。 接过姜水,江晚渔有一丝愧疚,“青雨,多谢你了。” “姑娘哪儿的话,能照顾姑娘是奴婢的荣幸!若不是托姑娘的福,奴婢又岂能有资格住在主院呢?”青雨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对她的恭维。 她吹了吹姜水,一饮而尽。 “大人呢?” “大人出去了,说是有大理寺那边有事情要处理,啊对了!大人出门之前,交代奴婢将这个转交给姑娘。” “这不是……双溪之前买回来的手炉吗?” “奴婢不知,姑娘先暖暖手,奴婢去后厨做些吃的,给姑娘和双溪端上来。” “劳烦你了。” “不麻烦!” 手炉里已经添好了熏香,捂上手时,暖意流转全身。 这癸水来得还真是及时,昨夜应当是在祁屹面前卖了一副好惨。 双溪说得对,只要她用心,在祁屹那儿争宠还是有机会的。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苟活,她不想失去仅有的立足之地。 她现在有了那孩子的下落,需得更努力些。 “姑娘!府里来客人了,是来看姑娘的!” 青雨刚出房间没多久,半路又折返回来,回来的时候,后面还领着一个人,那人手中大包小包,不知拿的是什么东西。 “沈郎中?”看清后边那人时,江晚渔略微有些惊诧。 沈培然轻轻颔首,打过招呼后,立马用宽袖挡住自己的双眼。 “江姑娘,近来身子可还好?” “托沈郎中的福,一切还好,只是不凑巧我今日身子不利爽,不能起身迎您,还请沈郎中勿要jsg介怀。” “沈某理解,江姑娘不必在意繁琐礼节。” 沈培然有些拘谨,站在房门外不知该不该进。 “沈郎中,您坐呀!”青雨很识趣地给他拉上一张椅子。 “这、这江姑娘还躺在房中,沈某这般闯入,不太好吧?” “不打紧,这儿是大人的房间,况且还有奴婢在这儿呢!” 青雨热情上前,一把拉住沈培然的手,不由分说地欲要将他拉进房内。 江晚渔叫住了她,“青雨,你先带沈郎中在外边喝杯茶,我换上衣裳和袄子就出来,在床上卧久了,我也想吹吹风。” “可……” 青雨刚要辩驳,她又道,“给沈郎中的倒茶。”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偏偏从她嘴里出来时,叫人拒绝不得。 说是落入奴籍,成了婢子,但骨子里那副清贵却隐隐可见。 “不了不了!江姑娘还是在床上养着好些,沈某今日前来只是探望一二,顺道将这些滋补身体的珍宝送给江姑娘。” 送东西给她? 他们之间是有交情,但说破了天也是她欠沈培然的恩情。 按理说是她给他送礼才对,怎会调转过来? 况且…… “沈郎中,您怎么会知道我需要补身子?” “呃……”沈培然怔住了,垂下头眼珠子快速转了一圈,而后又抬起头来,“是这样的,沈某近来接诊了一个在都城有权势的人,他为了感谢我治好他的顽疾,送给我好些补品,可惜沈某爹娘走得早,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么多好东西,我就算是吃个十年八年也吃不完。”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在沈某接诊的病人之中,唯江姑娘身子最为单薄,此前与江姑娘又有些交集,沈某便想着将一小部分的滋补物送给姑娘,也免得暴殄天物。” “可这么多好东西,我如何能厚着脸面收下?”江晚渔是不情愿的。 这毕竟是别人送给沈郎中的,她伸手白拿算是个什么道理? “江姑娘,你就收下吧,这些桂圆红枣芝麻的,沈某提过来也重,再提回去……” 沈培然面露难色,青雨却欣喜得直拍大腿。 “哎!姑娘要不就收下吧,这些刚好都是给姑娘补血的好宝贝,沈郎中送来得可真及时啊!” 江晚渔也觉得有些巧,巧到像是沈培然一早就知道她身子的情况,准备好了这些东西。 但她没有细想,世上巧合之事太多了。 “那晚渔就谢谢沈郎中了。” “江姑娘无需客气!沈某还有些事,就不多在这儿搅扰姑娘,还望江姑娘保重身体。” “谢沈郎中挂怀,青雨送送沈郎中。” 将手中的滋补品放下后,沈培然一脸轻松,甚至哼着小曲出府门。 “姑娘,沈郎中人真不错,这些枣子可都是好货呢,奴婢这就去洗了给姑娘吃些。” 青雨拆开沈培然送来的东西,不知看到什么,轻呼一声,呆滞在原地。 “青雨,怎么了?” “这、这、这——这是人参啊!看上去还是百年以上的宝贝,足足有三根呢!奴婢这就拿一根去给姑娘炖汤!” 青雨抓起一根人参就往后厨跑,江晚渔怎么叫也叫不住她。 百年人参不是俗物,放在医馆里入药,少说也能赚个百八十两。 沈培然竟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赠给她,这倒是叫人过意不去了。 毕竟他也不富裕,百八十两足够他修缮医馆了。 先是当街救下她,再给她送滋补品,于沈培然而言,她不过是个病患,还是个地位卑贱的病患。 他不图她任何东西,却总是施以援手…… 沈培然是个好郎中,他的恩,她终有一日是要报的。 青雨炖好人参汤后,祁屹恰巧从外边回来,房门摆着的滋补品还没来得及收好。 “大人,”祁屹裹着细雪而归,使得他的轮廓愈为冷硬,江晚渔稳了稳心念,才开口,“这是沈郎中送来的礼,里边是一些滋养身子的补物,许是沈郎中忧心大人的脚伤,特意转告奴婢请大人收下。” “姑娘,这不是……”青雨着急欲要说出实情,她当即拍了拍青雨的手,阻止她说话。 在将军府,所有东西都属于祁屹。 更何况他本就不喜她与沈培然来往,若是让他知道沈培然特意给她送东西,怕是会惹怒他。 这些滋补物,她亦是无福消受了。 祁屹随意瞧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眉宇间皱出不悦,“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不上,拿去丢了!” 青雨两眼发直,丢、丢了? 这里边可有百年人参呢! 宫里的贵人都不曾这般糟践补物啊! 而江晚渔面色从容,“大人的吩咐,奴婢照做便是,只是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第29章 什么货色的东西配什么货色的人 “说。” “沈郎中此前对大人医治有功,大人回都城不久,根基不稳,何不趁此时多与人结缘,以固都城地位?再者,沈郎中人也不坏,从他这次能心挂大人足以看出,他是有意与大人结交。” “呵,我靠他巩固地位?” 江晚渔哽住了,好像沈培然确实没法给他仕途上的帮助…… 不管了,唬过去再说。 “大人,自大无众,无众则孤,现时沈郎中虽只是个小小的郎中,可保不齐他哪日医术通达,成了一方神医,多结交些良友对大人来说百益无一害。” “你的意思是说我自大?” “奴婢不敢!” “自高无卑,无卑则危,这是你方才所说的上句。” 江晚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长睫微微颤动,眸底是一闪而过的惊异。 祁屹怎会知道上句? 他十二三岁之时就从岭儿村来到都城,住在城郊的小破庙。 与她相识之后,她万般乞求爹爹将他带回江家,当作江家的小仆役养下。 他不识字没念过半日书,就连他的名字都是爹爹教他写的。 他怎会…… “怎么,听到我能接上一句很惊讶?” 心中所想被祁屹一语戳破,她藏下心虚,“奴婢并非此意,大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烟火定能长久不灭,得如此大势者,自高无卑又有何所惧?要奴婢说,大人理当自大。” 不知是她的马屁得了祁屹的心,还是今日他遇到了什么好事,他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2节 “那你说说,既然不能丢掉,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该当如何处置?” 江晚渔装作冥思苦想状,半晌道:“既然大人看不上这些东西,不如当作弃物丢给奴婢,奴婢下月的月钱就用与大人买下这堆弃物,如此一来既不浪费沈郎中的心意,又帮大人结交了一位良友,可好?” 祁屹不由得嗤笑一声,她这算盘打得还真响。 在将军府,她月钱一两银子,用来换一百多两的东西。 挺能忽悠人。 “什么货色的东西配什么货色的人,倒也合理,给你了。” 江晚渔丝毫不因他的冷言嘲讽所怒,反而勾起苍白的唇,笑盈盈道:“奴婢多谢大人赏赐。” 祁屹走后,青雨冲她竖起两只大拇指,“姑娘,你真厉害,把大人哄得眉目都变柔了许多!” “嘘,”江晚渔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这件事以后莫要提起,沈郎中送来的东西且拿到厢房放着。” “是!” …… 江晚渔在祁屹的房里连续躺了三日,直到血流净了她才从床榻上起来。 祁屹就住在隔壁的房里,出府或者回府的时候,偶尔会进来看她一眼,但都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对她并无太多关心。 仅仅是看她死没死。 她和双溪、青雨两人将房中的污秽清理干净,还给祁屹一间干净无污的正房。 忙完后,她闲下来喝了口茶水。 想来还有两日就是除夕之夜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画上桃符,挂新灯。 祁屹前两日往府里带了好几个护院和下人,这些装饰将军府的小玩意他们自会准备,用不着府中的丫鬟操心。 她想到的是送给圣上的那幅画。 画虽是珍宝,但那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红西要些包装画的绸缎、盒子,这般赤条条拎进宫,不好看不说,只怕是会磕着碰着。 江晚渔想了想,叫上双溪,“咱们去黄氏绸缎庄一趟,青雨,若是大人回来了,如实说便可。” 青雨爽快地点点头。 黄氏绸缎庄不远,在马口街中段,隔壁的成衣铺也是他们的店铺,都城里的有钱人家几乎都去过这个成衣铺子。 江晚渔到的时候,绸缎庄已经挤满了人,而隔壁的成衣铺子却不见人影,还虚掩着半边门。 怪了,以往来说,都是成衣铺子客人多,今日却反了过来。 “伙计,你们这儿有什么新进的绸缎,最好是喜庆些,包礼送人用。”人太多,她也懒得一处一处,索性直接上前问铺子里的伙计。 伙计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姑娘请随小的来,咱们铺子里前几日刚从唐王运来一批好绸缎,想必姑娘应该也听说过唐王的绸缎,那是千旭数一数二的呀!” “嗯,唐jsg王的绸缎历史悠久,若是能买到双面缎,用来包礼应当不会失了面子。”她娘亲最是喜爱唐王的双绉绸,柔软贴身,穿起来很是舒适。 “哎,姑娘是懂货之人啊!”那伙计乐得眯起眼,“姑娘瞧瞧这双面缎如何,上边加绣彩蝶竞春,预示着来年的好兆头,用来包礼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江晚渔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缎子表面,不甚满意。 “还有别的吗?” “有,姑娘也可以自己瞧瞧铺子里摆出来的绸缎,若有是看上眼的,叫小的一声便可!” “你这儿的绸缎我都见过了,放在最里边的是素绫和纹绫,右手边檀木柜放的是红绫、单丝罗之类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些不一样的。” 以前她经常随娘亲一同过来,只是招待她们的是绸缎庄的老板娘,并非伙计。 这里边摆放着的绸缎她是一清二楚,放眼望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献给圣上的贡礼岂能用平日里常见之物? “哟,你都见过了?”那伙计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和双溪一番。 虽说这两人都是一副丫鬟的打扮,但领头说话的姑娘,肌骨莹润雪肤丽貌,就算只着粗布麻衣都难掩她的容色。 又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势,说得头头是道,眼界貌似不低。 东家和他说过,进来的客人万不可以貌夺人,说不准这姑娘还真是贵门小姐,乔装出门。 如此,他可不能怠慢。 第30章 跟你的嘴一样甜 “这位姑娘,小的今日与您有缘,平日里若是换了旁人,小的定是不与她通气,但姑娘不同!” 那伙计与铺里其他伙计打了个招呼,神秘兮兮地将她二人拉出铺子,“小的也不瞒姑娘,往日里咱们隔壁那成衣铺人多的是,姑娘可知今日为何一个人也不见?” 江晚渔和双溪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那伙计以手掩口,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今日有贵客前来!前些日子新进的绸缎都拿到成衣铺子去了,为的就是给那位贵客先挑,若是挑剩了,才将绸缎放进咱们铺子里卖。” 她若有所思,“所以那位贵客包下了成衣铺一日,只为在那儿挑绸缎?” “那可不!”伙计一副得意的样子,指了指成衣铺,“小的这就领姑娘进隔壁去挑绸缎。” 三人走到成衣铺门口时,江晚渔停住了脚。 “等等,我不去了。” “这是为何?”伙计不解道。 双溪也不明白了,“对啊,姑娘为何不去?姑娘不就是出来找绸缎的吗?” 她为何不去? 按照那伙计所说,里边的贵客能包下成衣铺一日,那便意味不是寻常人。 在都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江家大势已去,所有人都站在制高点奚落她。 就连曾经的亲人也…… 如今的她,最是要远离这些人,才能活下去。 可世事总是与人愿相违。 她刚要拉着双溪离开,成衣铺里所谓的贵客却恰好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时,她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伙计没说谎,里边接待的确实是贵客,那贵客后面还跟着她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三公主手中抓着一把团扇,笑得妖艳逼人。 她的身后跟着三个穿着轻浮的面首,还有不少护卫。 而那三个面首其中之一,便是江晚渔的大哥,江云潇。 江云潇对三公主是各种阿谀奉承,陪笑不止,就差没有摇着尾巴求着主人怜爱。 江晚渔捏紧了双溪的手,勉强撑着才没有摔落在地。 双溪曾在宫中见过三公主几面,知道这个公主刁蛮不好惹,加上她家姑娘当下又是这个反应,两人之间应当有矛盾。 她虽心里发憷,但仍是微微正过身,以自己半边身子挡住了江晚渔。 那伙计一看两边人认识,顿时笑开了花,“小的就说了,一看姑娘就与众不同,没想到姑娘果真与三公主殿下有交情,多亏了咱们东家教得好,小的才没有错赶贵客啊!” 三公主一听,摇着团扇遮住了红唇,“噗,伙计小兄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伙计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嘿嘿,小的自是知道的,在绸缎庄做事这些年,小的经常被客人夸好眼力,这不,一眼便看出来姑娘和三公主殿下是友人!” 三公主眯起双眸,眸中泛起危险的光。 江晚渔自知事情不妙,不想连累无辜的伙计,她忙伸出手打断伙计滔滔不绝的话。 “伙计,我与三公主殿下……” 尊卑有别这四个字还未说出,三公主就叫上身后的护卫,将伙计整个人架进了成衣铺。 “江姑娘好似要买绸缎,本公主挑完了,剩下的江姑娘就进来看看吧。” 江晚渔捏着双溪的手又紧了一些,她很想拒绝,却没法拒绝。 “谢三公主抬爱,奴婢受宠若惊。” “哈哈哈!云潇啊云潇,你妹妹还真会说话,跟你的嘴一样甜呢。” 三公主自然地揽过江云潇的腰,食指轻轻在他的唇边勾缠。 江云潇很是配合地躬低身子,“那是自然,一家人怎会不同?” 江晚渔狠狠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面前的景象。 她身边的双溪则是惊得双眼都不眨一下。 难怪姑娘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原来三公主的面首是姑娘的兄长啊! 她在宫里当差约莫有七年,宫中看着虽闭塞,但仍有不少知晓外边消息的途径。 她曾听过好多人说起江家的公子小姐有绝色之名,除了天姿国色的江大小姐,还有就是那位宛若谪仙般的江大公子。 宫中人说,都城里的贵门小姐,都争抢着要嫁给江大公子,纷纷让自己的爹爹、兄长前去说媒。 但没有一人成功。 只因江大公子意不在此,在于山水之间,文墨风骨,当得起都城第一公子之名。 如今幸得一见,宛若谪仙之貌不假,可知搔首弄姿之态,实在与风骨二字出入太多。 她看着尤且揪心,那姑娘心中会痛成何样…… 不敢想,她不敢想。 随三公主进了成衣铺,两人着实被里边的吓了一跳。 长桌上,墙壁边铺着的都是繁丽的绸缎,工艺精妙之美,普通的绸缎根本不及其十分之一。 毫不夸张地说,堪比宫中御用的绸缎。 成衣铺里的东家黄掌柜瞧见三公主又折返回来,生出几分不解,“三公主殿下可是落下了什么?” “黄掌柜,这些绸缎先不急着烧了,本公主这还有一位妹妹,想要挑一挑。”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3节 “不烧了?可三公主殿下立下的规矩,都是选中合心意的绸缎,剩下的都烧了,不允许在市面上有流通的呀!” “今日本公主给这位妹妹开个先例。” “呀!那定是与三公主交情十分好的大小姐吧,还请那位大小姐走进来些,我给大小姐……” 黄掌柜热情地招呼着江晚渔,等到她一步步走近时,黄掌柜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这、这不是江大小……江、江……” 黄掌柜‘江’了好几下,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来。 “看来黄掌柜与本公主这位妹妹也有交情啊。”三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黄掌柜,刻意加重了‘交情’二字。 黄掌柜脸部不停抽搐,顿时扑下跪倒在三公主面前。 “三公主息怒,我上了年纪眼睛不中用了,没看清是人是狗,有辱三公主圣名,求三公主莫要与我这瞎了眼之人一般见识!” 她真是蠢到没脑子,竟敢将一个流放充奴的贱货和三公主相提并论,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三公主勾起一抹冷艳的笑,轻启红唇,“你和你这绸缎庄的伙计,一个眼睛不中用,一个长了张没用的嘴,啧,江姑娘来说说,本公主该如何处罚他们是好?” 第31章 你活该被千万人骑! 看着地上涕泪横流的黄掌柜,江晚渔努力平复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抖。 “三公主身份尊贵,奴婢只是一介贱奴,怎敢在三公主面前妄言?不论三公主如何处罚他们二人,对他们而言皆是恩赐。” “到底江家是书香世家啊,你和你大哥说的话,本公主最是爱听,不像这些满是铜臭味的商贾,净是捡本公主不喜欢的话说。” 三公主玉足一抬,踹开面前跪着的黄掌柜,绕到成衣铺右手边。 她随意挑起一匹万寿绸,朝江晚渔招了招手,“江姑娘,过来。” 江晚渔松开双溪的手,独自一人走到她身后。 “这万寿绸如何,喜欢吗?” “三公主眼光独到,信手一提便是胜过满屋绸缎之奇美,奴婢谢三公主赏赐。” 三公主啧了一声,皓腕抬起,纤细白嫩的手指抚上江晚渔的脸,由上而下,最终停留在她的下颌。 “你啊你,生得一副好皮相,小嘴又这般甜,本公主以前怎的没看出来你这般讨人喜欢?真有种想把你收入公主府的冲动呢。” “三公主说笑了,奴婢是做过军jsg奴的人,早已是污潭之身,而今将军府做事,勉强讨条生路,岂能玷污了公主府。” “那真是可惜,脏了,”三公主鄙了她一眼,脸上却始终凝着笑,“黄掌柜,你可要多谢江姑娘了,若非她今日讨得本公主开心,你和你家伙计的脑袋现在估计已经与身子分家了。” 黄掌柜还没来得及道谢,又听她一声狞笑,“不过——” “这没用的眼睛和嘴,留着也是碍事,来人,将黄掌柜的眼珠子挖了,再把那伙计的嘴巴给缝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就好似薄雪落地,雨水湿蕉叶一般。 可话落在黄掌柜和那伙计耳朵里,却屋宇似坍塌,废墟直入眼帘。 “不、不要啊!求三公主殿下恕罪,蠢妇有眼无珠,任三公主打骂,直到三公主消气为止,但求三公主不要挖去蠢妇的眼珠子,若是没了眼珠子,蠢妇下半生活不下去啊!” “小的也求、也求三公主开恩,小的嘴巴没个把门的,胡言乱语,竟把一个贱妓错当三公主友人,小的求三公主掌嘴!或、或者小的自己掌嘴也行!” 两人哭着喊着,求三公主放过自己,见其似乎没有松动的意思,旋即将视线转移到江晚渔身上。 “江、江姑娘,你与你娘亲也曾是我铺子里的常客,我过去待你们也不算差吧,但凡有新进的款式就立马派人前去尚书府,你、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一次呢,你还记得吗?今、今日这事终归是江姑娘惹起的,江姑娘快帮我向三公主求求情啊!” 她只是个做买卖的商人,好端端的做生意,哪知飞来横祸,引得这么一个扫把星进铺! 这江晚渔也真是够贱的,既然流放充奴就好好在西北呆着,舔着脸回都城作甚! 江晚渔下意识咬紧打颤的双齿,喉头也干涩得紧,黄掌柜的话没错,归根结底是她害了他们。 三公主针对的人是她,被牵连的都是无辜之人。 心里几番挣扎之下,她终究还是开口了。 “奴婢……” “江家姑娘,你若是想替她们担下处罚,就过去跪好来,无需多言。” 江晚渔猛地抬眸,循声看去。 江云潇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依旧挂着轻浮的笑意,但她靠着十多年的兄妹默契,还是读懂了大哥眸底的劝诫。 他让她别心软。 江晚渔心蓦地一沉,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掐出了瘀血也不知痛。 她垂下双眸,做出了决定,“奴婢不过是贱奴一个,怎敢左右三公主殿下的决定?还请黄掌柜莫要为难奴婢。” 三公主挑了挑眉,玉手一转,示意护卫动手。 黄掌柜浑身发抖,拼命推开朝她一步步靠近的护卫,她连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但那双覆满绝望的眼仍旧死死盯着江晚渔。 “江、江家的贱人,你爹毒害都城百姓还不够,生下你这个贱种,无端跑来害我,你、你活该被千万人骑!只要我活着一日,就咒你一日,咒你生生世世都是个被男人糟蹋的妓子!” 辱骂的话刺入耳膜,她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啧,黄掌柜的嘴巴也是个不省事的,真是吵得本公主烦了,你们几个挖眼珠子的时候,将她嘴巴捂好了,若是弄出一点儿噪声,本公主连你们也一并处罚。” “是!” 几个护卫合力捂住黄掌柜的嘴,让她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细声,跟着,其中一人掏出一把短刀。 刀尖刺向黄掌柜双眼时,江晚渔下意识埋头,同时闭上眼。 可她才躲避了一瞬,下颌就被一只手用力抬起,那人还扯开她的眼皮,迫使她不得不面对眼前的血腥场面。 “多好看啊,江姑娘不敢看呀?本公主还想与江姑娘一起欣赏呢,别扫兴了啊。” 江晚渔眼看着一颗带血的圆球从黄掌柜眼眶里滚落,滚到桌腿边,停了下来。 那圆球上的血,慢慢滑下,失了所有光彩的眼珠子触目惊心。 血腥味钻入鼻腔中,她拼命忍着,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三公主嫌恶地松开手,靠在江云潇身上,打趣道:“你家妹妹还真是娇贵得紧,这点小场面都怕,她在西北的军营里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江云潇轻笑一声,“三公主还不知么,军营哪能和现在比,她在军营里岔开腿服侍将士,舒爽胜过疼痛,适应几日不就是只剩下舒爽了么?” “有理。”三公主很是满意江云潇的答案,红唇轻轻印在他的胸口。 眼前的腥秽似乎没这么恶心了,因为落入她耳膜的话语,比起血腥更要令人作呕。 大哥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上次在端王府,大哥尽可能地与她撇清关系,迎合三公主讥嘲她,她可以理解。 毕竟她也如此,为了能活下来,无所不用其极。 可今日,大哥的话尤为刺耳。 大哥他,真的变了吗? 第32章 进都城寻亲 江晚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成衣铺的,她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时,她和双溪已经走到了马口后街。 “姑娘、姑娘……” 双溪的声音在耳边愈渐清亮,她这才迟迟偏过头,“双溪,你叫我?” “姑娘,我叫了你一路了,你这才听到?”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想到眼眶空洞却沾满血的黄掌柜,被针线强行缝上嘴巴的伙计,内心的恐惧不断蚕食着她的躯体。 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提醒着她,是她害了那两个无辜的人。 如若她不挑不拣,干脆买下伙计推介的双面缎,直径回府,也就不会有后边的事情发生。 黄掌柜的眼珠子不会被挖走,伙计的嘴巴也不会…… “呕!”她没法再想下去,又扶着墙边开始干呕。 “姑娘,”双溪神色忧忧,轻拍着她的后背,“姑娘不要再想方才的事情了,这事与姑娘无关,那掌柜和伙计不是姑娘害的,是三公主!” “双溪,谢谢你。”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能体面些,若不然回到将军府被祁屹看到,免不了是一顿责骂。 她是将军府的丫鬟,三公主欺辱她,实则也是在折辱他的面子。 “姑娘,这绸缎咱们也拿了,就当今日的事情从未发生,今日也多亏得江大公子的提醒,姑娘才捡回一命。” “别跟我提他!” 江晚渔怒吼了一声,双溪彻底怔住了。 从踏进将军府的第一步,她就没见过江晚渔发脾气。 她还很奇怪,怎么说也是做了十多年的大小姐,落入今日的田地,性子如何能转变得如此顺畅,看上去比她这个做了七年的奴婢更像奴婢。 原来江姑娘一直在隐忍着,所有的脾气都被她藏得好好的。 今儿个一遭,击溃了她。 江晚渔撒了气,甚觉后悔,她不该对双溪吼,再怎么说这件事与双溪无关。 她转过身,柔柔地握住双溪的手,“双溪,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凶你,我只是……” 只是太痛苦了。 她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 “姑娘,”双溪也回握住她,“我知道姑娘的心里不好受,姐姐很早之前就教会我一个道理,我们是做下人的,有谁不能骑在我们的头上?仔细想想,我们和牲口又有什么不同呢?” 双溪泛起苦笑,“可姑娘与我们不一样,姑娘本是天之娇女,无奈落入泥潭,这其中的辛酸滋味只有姑娘一人知道。既然姑娘信任双溪,双溪也愿意在姑娘需要透气之时伸出手,所以说,姑娘不必心有愧疚。” “双溪……”她眼中泛着泪光儿,深深拥了双溪一下。 缓了一阵子,她总算是找回了一口气。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4节 刚要与双溪一起回府,只听得从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吵闹声。 顺着喧声看去,竟是从沈培然的小医馆附近传出来的。 她拉上双溪往前走去。 吵闹声渐渐清晰。 “你治坏了我们家姑娘,你就得赔!别以为我们娘俩是乡下来的,就能让你随意欺负!大不了,咱们官府见!” “大娘,你这话着实是过分了,你那日来我的医馆,也不愿让我诊治,就非要抓几钱麦冬玉竹,我拗不过你,便给你开了些,可你怎的反过来倒打一耙?” “笑话!我家姑娘吃了你的毒草药,肚子是越来越痛,你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我家姑娘的脸色差成什么样了?诶唷,我可怜的姑娘啊,是娘不好,娘还没找到你阿哥,没钱给你治病,让你被这庸医害了!” “你这人怎的这般无赖!” “无赖?好啊,我今日就无赖一回,走!你跟我上官府,咱们让官府的人看看,究竟是谁有罪!” 小小的医馆里,争吵声愈演愈烈,好在这个时辰往来的路人不多,也没人围观这场闹剧。 江晚渔听清两人的对话,想着沈培然对自己有恩,兴许能帮帮他。 “沈郎中。” “江、江姑娘?你怎么就出府了,你的身子……” 江晚渔进了医馆,“不碍事,jsg已经好了,这是?” 沈培然皱起了眉头,“这大娘无理取闹,非说是我治坏了她家姑娘,可我只不过是按照她的意思给开了些药,我连脉都没把过,凭什么说是我治坏了她家姑娘呢?” “哎你这庸医,药是你这破医馆给的,不找你找谁?废话少说,跟我上官府!” 那大娘有些壮,若是动起手来,只会是沈培然吃亏。 江晚渔拉住大娘,柔声道:“大娘,我也觉得您没错。” “啊?”沈培然不解。 大娘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得拉住她的手,“诶唷!姑娘你真是个明白人,大娘跟你说啊,大娘从乡下来都城的这几日可是受了不少苦啊,要不是这个庸医治坏了我家姑娘,我们娘俩早就寻到亲了,何至于呆在这破医馆丢人?” “大娘,您先别着急,”江晚渔拍了拍大娘的手,以示安慰,“您一路颠簸,您家姑娘又生了病,心中自然是不安的,但咱们仔细想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您家姑娘。” 江晚渔的声音柔柔的,人又长得娇美,大娘瞬间放松了下来。 “姑娘你说得对,可我还能怎么办?她这病啊,是老毛病了,自从她爹走了后,家里没有收入,去年咱们那儿闹旱灾,连地都种不了,无奈之下咱们娘俩才背井离乡。” 江晚渔听出来,大娘是家里穷,那拿不出银子来,所以才找到沈培然的医馆,连诊治费都舍不得出,随意抓了一点药。 “大娘,您家姑娘是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啊,她偶尔平时就说这儿疼,有时候疼得整日下不来床,咱们那儿的郎中说啊,她这是五脏出了问题,之前开的药里有麦冬玉竹,我这才让这庸医也开一些。” 大娘指着那姑娘的肚子,疼的地方约莫是在腹部以上,胸口以下的位置。 她在珍康堂见过类似的病,应当不是什么奇症。 “大娘,您信我吗?” “信!不瞒姑娘说,大娘来这都城好几日了,这里的人啊个个都把那尾巴翘得老高,就你一个对大娘这么好咧!” “您姑娘的病,用麦冬玉竹没有错,但是不能只用这两样,她的病之所以看起来越来越严重,不是沈郎中的药有问题,是被拖的。” 大娘半知半解点点头,“那姑娘说该如何是好?” “这样吧,您先让沈郎中诊脉,给您家姑娘开个方子,这看病的钱,就由我先替您垫着,改日你找到了都城的亲人,再还我也不迟。” “姑娘……”大娘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大娘谢谢你!要是我找到了我家儿郎,定还你双倍的银子!” “大娘不必客气,”江晚渔朝沈培然眨了眨眼睛,让他赶紧帮蜷缩在墙边的姑娘的把脉,她则负责转移大娘的注意力,“哦对了,大娘您家儿郎姓甚名谁,没准我还能帮您打听打听。” “我家那小子啊,本来随他爹姓叫杨屹,后来他爹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给他改了个姓,改姓祁了。” 第33章 你把她们带过来的? “什么?” “什么?” 江晚渔几乎和双溪是同一时间惊呼出声的。 原本姓杨,后改姓祁,那不就是……祁屹?! 这大娘莫非是祁屹的娘亲? “大娘,您家是以打铁为生吗?” “哎,姑娘你怎的这么聪明,连这也猜到了?” ……还真是祁屹的娘! 祁屹来都城之前,就是在铁匠的家里长大! “说起我们家那小子,我可真要说道说道,他好似参军打仗去了,我听说他还立了大功,想必圣上给他赐下的银两可不少!等大娘找到他,大娘就不用过这种生活咧!” “大娘,您家儿郎,我认识。” “什么?!” “您家儿郎平定了西北,成了威名赫赫的神威将军,还掌任北城指挥使呢。” 大娘浑浊的双眼瞬间放亮,“老天咧,那、那圣上赏了他多少银子?” “挺多的,还赏了他一座很大的府邸,您下半辈子可要享清福了。” 大娘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屹儿他爹啊,咱们家屹儿有出息了,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咱们家啊!” 江晚渔看着,心中升起一股羡慕之意。 真好啊,家中儿郎做了官,名利双收,以后的日子就要越来越好了。 以前祁屹很少提到自己家里人,偶尔提起他的养父一两句,几乎没从他嘴里听过这个娘和妹妹的事。 她以为祁屹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便不开口问。 今日一看,他的娘亲还是很在意他的。 不过他的爹爹走了,他知道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姑娘你和我们家屹儿熟悉吗?你领着我们娘俩去找他吧,等找到他,大娘请你吃一顿好的!” 江晚渔笑了笑,祁屹的娘真淳朴,日后同在一个府里,她也不怕被刁难了。 “大娘,哦不对,奴婢应该叫您老夫人,奴婢便是祁大人府中的丫鬟,今日出府给大人置办除夕宫宴的贡礼,没想到竟能碰上老夫人。” 大娘眸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这便是人家常说的天意,老天都在帮我找到那小子!” 她给祁屹的娘亲讲了好多府中的事,等到沈培然开好方子,她和双溪搀扶着祁屹的妹妹走回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大人,祁屹的娘呆呆站住了。 江晚渔叫了她好几声老夫人,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这么大的府邸,都是屹儿一个人的?” “是,现在老夫人也是府邸的主人了。” 祁屹见到自己的娘亲寻来,想必也会很高兴。 毕竟他孤身这么久了,一朝功成名就,有亲人回到身边总归是一件幸事。 “晚渔啊,你真是出现得及时啊!要不是你,我又怎会找到屹儿呢?” “老夫人与大人有亲缘,奴婢只不过是个引线人,不敢邀功,日后在将军府做事,还请老夫人能多多关照。” “诶唷!这是一定的,就冲你今日对这个乡下来的大娘这般关切,我就不能亏待了你!” 祁屹的娘搓了搓粗糙的大手,欲要进府时,被府门的两个护院拦住了。 “哎,你们怎么回事?我可是你们家大人的亲娘,你们敢拦我?” 那两个护院板着脸,长枪横在府门口,没有要放她进去的意思。 “晚渔,你倒是来跟他们说说啊!”她急得跺了跺脚。 江晚渔躬身上前,“奴婢可以作证,老夫人真是大人的娘亲,老夫人千辛万苦从乡下来寻大人,本就受了很多委屈,你们再这般对待老夫人,不怕大人以府规处置吗?” 那两个护院表情有所松动,她趁热打铁,“你们也知道大人的脾气,惹怒了他谁都不好……” 她话还未说完,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哒哒音。 旋即,一道冷沉沉的声音响起,“我的脾气如何?” 江晚渔身上寒毛竖立。 完了,果然不能在别人背后讲坏话。 她立马转身赔罪,“大人息怒!奴婢只是想给老夫人开路,以解老夫人奔波之苦!” “老夫人?”祁屹剑眉微压,侧了侧眸子看向她身旁壮实的背影。 那背影徐徐转过身来,他的黑瞳上也渐渐蒙上一层冷意。 呵,原来是这么一个‘老夫人’。 “屹、屹儿……?”祁屹的娘嗫喏着,双手不知所措地摆在身前。 与此同时,那个一路上都未曾睁开眼的姑娘,终于掀起眼皮。 一对母女看着烈马上的男人,久久移不开眼,但母女两人心中所想大有不同。 “你把她们带过来的?”祁屹眉宇间的冷漠叫人不寒而栗。 江晚渔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脸无畏地点下头。 祁屹大手撑着马鞍,纵身一跃。 命人将烈马拉入马厩后,他粗暴地抓住江晚渔的手臂,将其拖拽进府内。 她被拽得疼了,也只能忍下痛意,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她知道他这是动怒了。 祁屹的娘眼见事情不妙,忙大步跟了上去,“屹儿、屹儿!你以前还小,娘对你是有些严厉,你或许心中也对娘有误会,但你现在长大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说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5节 祁屹停住脚步,抓着江晚渔的手臂又用力了许多,手背上狰狞的青筋涌现。 “随意将外人带进将军府,按照日前定下的府规,该如何罚?” 他神情越发狠戾,紧紧盯着江晚渔的眼睛,她被盯得心好似要跳出来一般,脸上却强装着镇定。 “应当处以二十大板。” “来人,动手!” 第34章 她想上去抱抱他 “不、不要!这事与江姑娘无关,是奴婢带老夫人和这位姑娘过来的,大人要罚便罚奴婢吧!” 双溪跪在江晚渔身边,抢着要替她担下处罚。 “双溪!” 她想要双溪别犯傻,可双溪说什么也不愿动,还补充了一句,“大人,姑娘身子才缓过来些,若是今日再吃下二十大板,是要出人命的啊!奴婢身子比姑娘硬jsg实,请大人处罚奴婢!” 祁屹狠狠松开江晚渔的手臂,她本就在忍着痛,加上重心不稳,直接就跌坐在地。 “你以为我不罚你?你二人一起将外人带进将军府,两人各罚二十大板,不过——” 他顿了下,继续道:“你方才要替她担下二十大板,我成全你,加在一起便是四十,来人!” “不要!奴婢无需双溪替奴婢受罚,既是大人评断奴婢二人皆有罪,那便请大人公平处置!”江晚渔抱住双溪,眼眶已是泛红。 “姑娘!你不能再受打了,听奴婢一句劝,奴婢能受得住!” 四十大板,七尺男儿尤受不住,双溪与她差不多大,如何能受得住? 人是她领回来的,不能让双溪替她受罚! 府内的护院刚要上前将两人分开带走,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悠悠响起。 “等、等等……” 是那个带病而来的姑娘,祁屹的妹妹杨月棠。 “阿哥,别打那两位姑娘,要是你心中还记恨娘亲和我,便打我吧,说到底娘亲也是为了我才来到都城找你的,若非走投无路,我和娘亲又岂会麻烦阿哥?” 祁屹眉眼间的冷意更浓了。 他下颌微微抬起,睨着靠在石柱旁的女子,“你提醒我了,来人,把她们赶出去,若是再敢靠近将军府一步,腿打折。” “是!” “祁屹,你敢!” 他娘横眉叉腰,护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她指着祁屹的鼻子,怒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知不知就是因为你拿了我们家的银子跑来都城,害得小棠没钱治病,如今时不时就疼得她连觉也睡不好!” 祁屹语气淡漠得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她就算死,也与我无关,崔氏,你也一样。” “你、你怎敢这般叫自己的娘亲,简直是大逆不道!”崔氏怒极了,却只能怒于表面,甚至都不敢靠近他多半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瘦小的孩子了,他的身姿、气势以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手腕和胸口狭长的刀疤,一看便能叫战场上的敌军吓破胆。 更何况,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 但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走。 “祁屹,娘和你妹妹就算死也与你无关,好!那你爹呢?” 这句话像是正正射进祁屹心中的利箭,他冷硬的下颌线,稍松了些。 “我爹怎么了?” “走了。” 好不容易才松下半分的脸,瞬间冷怒翩飞,“你说什么?” “你爹他死了!”崔氏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素色帕子,擦了擦眼泪。 “我爹怎么死的?”祁屹紧咬着后槽牙,眼里溢满恨意,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剥皮抽筋,“是不是你!” “你、你……!怎会这样想娘亲?娘亲对你爹平日里是凶了些,但不可能去害你爹啊!” 崔氏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扑到自己家姑娘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月棠一边轻拍着自己娘亲的背,一边看向祁屹,无奈又哀痛。 “阿哥,爹是病死的。三年前,叔父给爹接了笔大买卖,爹便没日没夜在铁匠铺里打铁,那日我给爹送汤,铺子里的火不知怎的就烧了起来,爹为了救我,自己烧了大半张脸,下半身也没法动,此后缠绵病榻,终是受不住,没到半年便走了……” “是啊,你爹死了你以为娘就不痛心吗?娘整整哭了三日三夜啊!可是哭又有什么用,人走了就是走了,剩下我们娘俩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崔氏抱着自家姑娘,响彻整个将军府。 祁屹垂下眸,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想法。 看着眼前的一幕,江晚渔愈发庆幸自己遇到祁屹的娘,还将她们带了回来。 也许他和她们之前曾经有过不快,但他在这个世间,所剩的亲人,也就只有这对母女了。 她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祁屹现在一定很难受。 她甚至动了上前拥他的冲动,可想起他对自己厌恶的眼神,又退却了。 一个奴婢,怎么配。 众人皆低着头沉默不语,在无人注意之时,崔氏悄悄看了一眼祁屹。 好时机。 崔氏冷不丁站起身来,连带拉起自家姑娘,“屹儿,你心中记恨娘,娘也有自知之明,来找你之前娘也想过这样的结局,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和你妹妹,我们走便是了!” 她拉着杨月棠就要离开,“不过娘希望你能记住,自始至终是你爹捡回你一条命,是咱们杨家将你拉扯大,你现在立了功做了大官,来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别忘了每逢初一十五给你爹上柱香,为慰他在天之灵啊!” “老夫人!”江晚渔叫住崔氏,跪步到祁屹脚下,“大人,老夫人和小姐已是孤儿寡母,奴婢听说去年闹了旱灾她们没了收成,这才会舍下面子来找大人,大人真就能狠下心来赶她们?大人如今也是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不怕被人诟病?” 她话音刚落,祁屹猛地抬起手。 她以为自己激怒了他,下意识闭紧双眼,等待那一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可她没等到一巴掌,只等到了那只大手拎起她的衣后领。 江晚渔整个人被他拎起,拽着往正房走去。 “训兵一日累了,过来给我擦身子,”祁屹走到一半时候,停了下来,“你们带老夫人和小姐去玉笙居,准备好晚膳送过去。” 第35章 把她赶回下人院子! “小棠,你来瞧瞧,这椅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檀木哟,这小花瓶看起来可真得意啊!咱们杨家真是祖上积德,你那个死人爹还算是做了件好事,能捡到这么个废……” “娘!” 杨月棠一声呵住崔氏,不让她说出接下来的话,“爹已经死了,阿哥能不计前嫌接纳我们,娘就不要再那样叫阿哥了。” 崔氏反应过来,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对对对!现下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以后咱们娘俩得处处小心才行,你今日瞧见他那副神气的样子了吧?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似的,他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们他早就冻死了!” 杨月棠叹了口气,“娘,以前的事情别说了,说出来只会是娘理亏,阿哥如今立功成了英雄,圣上还赏赐了府邸和银钱,自然是神气的,他……确实和以前不同了。” “嘿?你现在怎么尽帮他说好话,反倒成了我这个娘的不是了?”崔氏嘴里念叨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杨月棠被说中了心思,便不好再说话。 她重新见到祁屹之时,根本认不出那是他。 乌黑青丝以冠束起,身躯凛凛,于烈马之上。 她曾听乡里的人说起过,上过战场杀敌的将军、将士多是蓬头垢面、粗犷野蛮之辈。 可他却不是,他五官深邃,面色绝艳,眉眼间的锋锐和深沉是他独有的气势,任凭哪个待字闺秀看了不动心? 还有他那坚韧的身形,背宽挺直,七尺之躯顶天立地。 若是被他拥在怀中,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思及此,杨月棠的脸颊悄悄攀上一抹绯红。 “小棠,你脸怎么了?肚子又不舒服了?”崔氏瞧着她有些不对劲。 杨月棠忙摇摇头,“江姑娘已经给我喝药了,肚子好受多了,说起江姑娘,娘亲不是答应过她,要请她吃顿好的感谢她么?” 崔氏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哼了一声,“请她?现在我也是将军府的主人,身为主人,哪有宴请一个奴婢的说法?” “娘,昨日若不是江姑娘替我们求情,我们怎能住进将军府?阿哥又怎会原谅我们?江姑娘算是对我们母女俩有恩啊!” “你个软包子懂什么?我不将她赶出将军府啊,都算是我仁慈了!” 杨月棠一怔,不明所以,“娘,此话怎讲?” 崔氏啪的一声,将茶杯摔在桌上,“你昨日没瞧见吗?她啊,与那臭小子的关系可不一般,区区一个奴婢不住在下人院子,反倒住在主院了,而我们却只能住在玉笙居这个小偏院!我猜啊,她现在是你阿哥的通房丫头!” “什么?!”杨月棠不由得握紧了椅子把手。 但很快又慢慢松下手,接受了这个事实。 江晚渔模样生得好,她见江晚渔第一眼,就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世间还有美得无瑕疵的女子。 要说她身上唯一的瑕疵,那便是她奴婢的身份。 祁屹正值年轻气盛,有那方面的需求也很重要,否则圣上为何给他赐下这么多面容姣好的宫婢? 这样想着,杨月棠倒也释怀了,哪个功成名就的男子没有三妻四妾? 有通房丫头很正常。 “一看那个姓江的就是狐媚子,专门勾引人,一个奴婢也想住在主院?我呸!小棠你等着看,看娘怎么把她赶回下人院子!” “娘,我们刚进府,还是不要这么张扬,何况明日就是除夕之日了,别惹阿哥不高兴。” “你个傻丫头,谁说我要在明日闹事?放心,你娘我啊,自有分寸!jsg” …… 主院,西厢房。 “姑娘,大人明日就要入宫参加除夕宫宴了,行头得帮大人准备好,可不能穿战氅进宫,若不然可就是不吉利了。”青雨提醒道。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6节 江晚渔点点头,“此前宫里差人送来匾额之时,已经把缝制好的朝服和吉服都拿过来了,待会我去取来……罢了,我现在就去取。” 横竖她现在没事可做,大人还未归,玉笙居那边,老夫人和小姐说要好生休息,不让人打扰。 她已经和双溪、青雨三人坐在厢房小半日了,闲着也是闲着。 江晚渔刚要开房门,迎面却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本想先揉揉额头,抬头时却对上那双如千年冰霜的凤眸。 “大人,您回来了。” 现在才日跌时分,他怎会回来这么快? “嗯。” 祁屹闷闷地应了一声,就站在房门挡着。 她出不去,更不敢往后退。 气氛有些凝滞。 她小声开口,“大人,明日除夕宫宴,奴婢去给大人准备吉服。” “嗯。” 还是一样的语气。 江晚渔心中腹诽,嗯来嗯去的,也不知道给人让让道,这么大个人挡在这,她还怎么干活? “你明日也与我一同进宫。” “啊?”她被这个消息惊得都忘了尊卑规矩,缓过神来后,才重新道:“大人,奴婢不过是府中一个普通的奴婢,何德何能与大人一同进宫赴宴?奴婢惶恐,请大人三思。” “皇后命人传来的口谕,你不得不去。” 她震住了。 皇后怎会特意让她进宫? 在帝后和众臣眼中,她是一个罪臣之女,如今更是个上不得台面贱籍女子。 为何?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一个人,李瑀衍。 若是如此,她进宫只怕会…… “随大人进宫,奴婢可否能一直跟在大人身后?” “难道你还想入席而坐?”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心中害怕,皇后此次命奴婢进宫定不会有好事,奴婢还想留在大人身边,伺候大人左右。” “呵,说得好听,不就是怕死么?” 心中想法被一语戳中,她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就直率坦白。 “大人不仅武艺超群,还聪慧过人,奴婢确实惜命,千辛万苦捡回一条命,奴婢不想就这么折在宫中。” “好处?” 祁屹最是拎得清,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为何要帮忙。 对方是皇后,他不过是臣子,何必要为了一个奴婢与皇家之人对立? 可说破了天她江晚渔也只是个奴婢,能给祁屹什么好处? “奴婢……奴婢已是大人的人,大人亦是不缺那身外之物,奴婢能给大人的便只有这条命。” “不,你还有样东西能给我。” 江晚渔凝眸思索片刻,终是想不出她还能给他什么,“奴婢愚笨,请大人指点。” 祁屹抬起手,指尖点了点她的头,“脑子。” 第36章 将军他识人不清…… “老夫人,除夕宫宴的名单是一早就定好的,眼下您和小姐若是随大人一同去赴宴,不合规矩不说,怕是会惹怒了圣上。” “我昨个都打听过了,那些个当官的大臣都能携带家眷赴宴,怎么到了我家屹儿这,就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了?还是你个小丫鬟诓骗我们母女,看不起我们是乡下来的?” 青雨惶恐伏低,“奴婢不敢!” 江晚渔刚给祁屹穿好吉服,出来拿上贡礼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 青雨浑身抖瑟地伏在老夫人脚下,老夫人则是一脸不悦。 “老夫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是欢喜之日,老夫人应是要保重身子,切勿动怒,万一气坏了,大人和小姐得多难过呀。” 崔氏一看到江晚渔走过来,瞬间变了个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诉起委屈,“晚渔啊,你说屹儿是不是嫌弃我们母女俩是乡下来的?” 江晚渔安慰道:“老夫人请放宽心,大人不会这样想的,如若不然,大人又怎会让老夫人与小姐住进府?大人既是认下老夫人,就不会嫌弃。” 崔氏重重地叹了一声,“那你说为何,好端端的除夕宫宴,就是不让我们娘俩一起去,旁人啊那是携儿带女、爹娘都一块儿进宫,我们就不能?我也不是说好面子,只是怕我家屹儿没人撑腰,进了宫受欺负!” “老夫人,您无需担心,大人是将军出身,是平定西北的大英雄,没人敢欺负大人。” 听到江晚渔说出这话,崔氏隐隐有几分不悦,“这说不准,自家孩儿自己心疼,旁人怎会懂?晚渔,你与屹儿交情好,帮我和屹儿说说,好不好?” 江晚渔先是一愣,旋即,照着青雨的路子伏低在地,“奴婢只是大人捡回的一个贱奴,不敢高攀大人,请老夫人明察!”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总觉得老夫人比起在医馆初遇之时,像是变了个人,虽说看起来还是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但她还是隐约觉得不对劲。 就像是眼下,老夫人竟会提起她和祁屹的关系,以此让她劝说祁屹…… 可老夫人的语气还是那般和善,她没法往坏处想。 兴许真是她的错觉吧。 “哎唷,你起来起来!你这姑娘怎么动不动就跪下呢,若是为难你直说就好了,我是长辈怎么会跟你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崔氏上前扶起她,见她还是不愿意站起身,便冲杨月棠使了个眼神。 杨月棠也上前拉起她,“江姑娘,我和娘亲无意为难姑娘,只是我们从乡下过来,没见过世面,一听说有机会能见圣上一面,心中不免欢喜,可仔细想想,我们确实不应该跟着阿哥进宫,我们不知道规矩,万一丢了阿哥的面子,这终归是不好的……” 江晚渔淡抿唇瓣,“小姐虽寒门出身,但谈吐、格局却堪比都城贵女。” 她原本还在纠结如何劝说她们,没想到杨月棠却这般明事理。 这也省去了她费唇舌的功夫。 而她不知,杨月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看到祁屹刚好从房中走出,又恰恰听到了这一番话。 祁屹盯着她们看了一小会儿,走上前去,“一刻钟,帮老夫人和小姐准备好,一同进宫。” “可是……”江晚渔惊讶于他的决定,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却不敢多言,“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顺手拍了拍青雨的背,“去把厢房的贡礼拿出来。” “是。”青雨这下才敢从地上爬起,快步朝厢房走。 “老夫人、小姐,请随奴婢来。” 崔氏高兴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嘴巴不停念叨着:屹儿真是好孩子,他爹没白养! 杨月棠则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好,随江晚渔走之前,还柔柔地向祁屹说:“小棠多谢阿哥。” 祁屹倒是没什么反应,轻点了点头,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等着。 崔氏和杨月棠也才到将军府一两日,府中丫鬟没有提前找人裁定新衣裳,但好在江晚渔心细,昨日提前让青雨给她们量了身,匆忙置办了两套现成的。 虽不是精工缝制的,但穿起来倒也显得人精神了不少。 一切准备好后,她带着崔氏和杨月棠到了府门外。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上的马车,祁屹站在她身后,似乎在等她先上。 平日里出行她是跟着祁屹坐马车,可那会儿只有他们两人,现在多了老夫人和小姐,她一个奴婢与主人平起平坐,不合规矩。 她欲要侧开身子,只听得身后那道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 “上车,再磨蹭,宫宴结束了。” “是。” 她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听从祁屹的安排。 祁屹的马车不大,坐四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她刚钻进马车,看到崔氏单人坐在左边,她便挨着崔氏坐,却不料崔氏大手一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身边的位置挡住,叫她无从落身。 “老夫人,奴婢……” “诶唷,晚渔你也上马车啊?呵呵,我就是个乡下来的村妇,还以为都城的规矩也是下人不能与主子同坐,没想到这都城还真是不一般啊!哎小棠,你还记得吗,上次高老爷家的奴婢和主人一同上车,被他家大夫人教训得皮开肉绽,啧啧啧!” 崔氏显然话里有话。 江晚渔垂下头,“奴婢自是不敢与老夫人同坐一车,只是大人担忧老夫人和小姐坐得不习惯,特意让奴婢上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奴婢安排的?” “屹儿真是有心了,我啊就是一个村妇,没什么讲究!你若是没别的事情,就下去吧,宫宴可耽误不得。” “是。” 她退下马车,不敢抬眼看祁屹,“大人,请上马车,奴婢跟着马车走便可。” 将军府离皇宫不远,但也不近,以她现在的状态要走去皇宫,估计半条腿要废掉。 就算不废,也得磨出好些水泡。 祁屹张了张嘴,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却被突然从马车里冒出头的崔氏打断了,“屹儿,快上车啊!这宫宴哪里能耽误,咱们可不敢惹怒圣上!” 第37章 只有她能陪jsg将军进宫 江晚渔真的跟着马车走了一路。 到宫城外的时候,她的腿竟没有软,尚且还能撑住。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7节 想来是当初流放西北时,走的那遥遥长路,训练了她腿力。 扶着崔氏下了车,杨月棠还未出阁,只能先呆在轿子里等宫里的人换轿。 崔氏往宫里走去,却被守在宫门的守卫和太监拦下。 “柬帖。” “我是祁屹将军的娘亲,是和我们家屹儿一块来的。” “何名?” “我叫崔满娣,轿子里还有屹儿的妹妹,叫杨月棠!” 太监上下打量了崔氏一番,接着翻开名录,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两个名字。 “名录上不见你的名字,今日所到之客皆是由圣上准批,凡是名录上没登记的,一律不准入宫!” “公公,我们是前日才进都城,屹儿不知我们会提前到,所以没有与圣上禀告,可我们来都来了,您就通融一下,让我们和屹儿一起进去吧!” “不准就是不准,哪来的乡野泼妇,若再继续蛮缠,咱家便命人将你绑起来!” 崔氏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大手一拍,高声怨道:“我家屹儿立了大功,连带他娘亲进宫赴宴都要被人阻挠,这儿还有没有道理!” 守宫门的太监也不是个好惹的,瞧见她这般耍无赖,立马叫了好几个守卫。 “你们想怎么样,还要对我动私刑不成!” 江晚渔一看事情不妙,忙跑了过来,“这位公公,且慢,我家大人是圣上亲赐的神威将军,现任北城指挥使一职,今日是我家大人与老夫人头次进宫赴宴,对此中的规矩甚有不解,还望公公担待。” 她悄悄伸出手,将几枚碎银塞进了监门公公的手中。 那公公的态度果真转好了些。 这是双溪教她的,要想求人办事,必须得‘懂事’,特别是她们这种做下人的。 “这也不是咱家要成心为难,可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若是今日咱家把老夫人放进宫,那明日掉脑袋的可就是咱家了!” “可车轿已将老夫人和小姐送至宫门,眼下又如何是好?公公可有好提议?” “这宫宴最多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大可在桥对面的灯笼街随意逛逛,等到你们大人出宫再一块回府,也是极好的。” 江晚渔看向崔氏,小声道:“老夫人,眼下皇宫确实是不能进了,不如按照这公公的说法,委屈您和小姐先逛一逛。” 崔氏不同意,“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大家都是热热闹闹地进宫赴宴,凭什么我和小棠就不行?” “老夫人,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若是将军府的人今日在这儿闹出了事,回头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一怒之下罢了大人的官职,没收府邸和金银,大人的仕途可就……” “不、不会吧……圣上真有这么小气?” 崔氏被她这话吓到了,她此番进都城,为的就是祁屹的功名富贵。 好日子还没过两日,她怎么肯同意? “罢了,这宫宴不进便不进了!”崔氏心有不甘,但还是往回走,“屹儿,那些个难说话的家伙不让娘和你妹妹进去,你进了宫要小心,娘不能在你身边给你撑腰了。” 祁屹淡淡回了个嗯字,“都听到了,马车里的箱子有银子,你们拿去灯笼街随便买些东西,等我出宫。” 一听到银子,崔氏的眼神又亮了回来,“好!好!” “走。”祁屹将贡礼递给江晚渔。 “哎,”崔氏拉住她,“什么意思?她一个婢子能跟着你进宫,我们一个是你娘一个是你妹妹,却不能进?” “对。”祁屹回答得很干脆,他从崔氏手中抢回江晚渔,“走。” “屹儿,这晚渔不随我们一块去灯笼街,谁来照顾小棠?”崔氏气得牙痒痒。 “晚些,回府后我让两个婢子去玉笙居。” 祁屹丢下母女两人,带着江晚渔进了宫。 马车外,崔氏紧紧攥着拳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看来她是低估这个姓江的贱婢了。 这好不容易有个进宫的机会,她本想着趁机会多认识些高官达贵,为自家姑娘寻寻良婿,却不曾想连进宫门的权力都没有! 而那个贱婢,却能大摇大摆地进宫。 这明摆着是当众折煞她的面子! “娘,上来吧,阿哥已经进去了。” “哼,我第一眼看到那贱婢就知道,她留不得,把屹儿哄得团团转,宁愿带她进宫赴宴都不愿带我们!我们可是他的至亲啊,都比不过一个奴婢?” 她的抱怨声刚落,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轻悠悠的女声,“自然是比不过的。” 崔氏愤而扭过头,对方是一个脸上挂着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衣着华贵,身上的配饰也不菲,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像是贵门千金。 “你、你是谁?”崔氏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在外边遇到惹不起的,通常会撒泼耍赖。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轻轻笑了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连一个丫鬟都比不过,真是可悲。你想知道祁大人府里的那丫鬟是何人吗?” “她不就是个靠那张脸勾引男人的贱婢?”崔氏不屑地哼出声。 “可不止如此,她江晚渔啊,可曾是户部尚书的嫡女,都城里人人高攀不起的绝色美人。” 崔氏呆愣在原地,迟迟道:“户部尚书的……嫡、嫡女?” 马车里的杨月棠也大为震惊,难怪她觉得江晚渔这般不一样,原来真的是高门贵女…… “你们还真是从乡下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面纱女子眸中闪过一丝鄙弃,“她的事在都城都传开了,谁人不知曾经的尚书嫡女,如今成了将军府的丫鬟?不过,她身上还有许多事,更令人作呕呢。” “什么?” 面纱女子凑上前,低声在崔氏耳边耳语几句,崔氏的脸色渐渐变黑。 最终黑如锅底。 等到面纱女子走后,崔氏恶狠狠地骂了江晚渔好几句。 杨月棠一直坐在马车里,没听到她们在外面说了什么,“娘,那小姐都和你说了什么?” “娘以为那江晚渔只是个贱婢,没想到她比娘想的更贱千百倍!坐进来些,娘跟你说……” 第38章 搜身惨遭宫人侮辱 除夕宫宴盛大,圣上为迎接群臣,多开了五个宫门,但宫门守卫也比平日里严苛了不少。 江晚渔与祁屹身份有别,只能各自随宫女嬷嬷前往相应的房中搜身。 她进宫次数多,大大小小的搜身也经历了不少,但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屈辱。 以前她随爹爹进宫,走的是权贵之路,宫女嬷嬷也只是简单检查一下她的随身之物,不敢得罪她。 而今日,她们不仅让她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检查身体每一个能藏匿暗器、毒物的地方,还在搜身的过程中,装作无意般地掐了她好几下。 她们连她身上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总算是熬过搜身这一遭,欲要穿回衣裳的时候,却遭到了一双手的阻拦。 那双手满是褶皱,抵在她的下颌处,强行让她抬起头来。 “我说怎么这般眼熟呢,果真是前尚书大人的千金啊,诶呀,你们方才谁搜的身,下手也不轻些,瞧瞧这一处两处红成什么样子了!” “奴婢无碍。” “怎么能是无碍呢,你现在不就是靠这副身子勾引人活着吗?这要是伤着碰着了,祁大人知道去,向圣上这么随口一提,我们这些宫里的下人可要受罚了。” 她听出来了,这是想让她别乱说话。 “奴婢未曾在宫中伤着碰着,奴婢身上的伤都是旧伤。” 那嬷嬷眼中全是得意,“要不说是前尚书大人的千金呢,这脑瓜子啊就是转得比一般人快,懂事得很啊!既然你懂事,嬷嬷也不为难你,但是你那……” 嬷嬷的目光移到她随身带着小兔荷包上。 江晚渔将荷包里的碎银全部倒了出来,双手捧出,“奴婢见嬷嬷辛劳一日,心中不忍,这点碎银是奴婢孝敬嬷嬷的,还望嬷嬷莫要嫌弃。” “现在啊真是一点也看不出你曾是个千金小姐,你比宫里的有些姑娘还要懂事不少哦!”嬷嬷收下碎银,冲搜身室的宫女喊了一句,“来个人帮她穿好衣裳,可别再让咱们这位曾经的千金小姐磕着碰着了。” 室里的宫女无人上前,纷纷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继续给其他进宫的下人搜身。 “嘿,我说你们都反了是吗?嬷嬷说的话都听不见了?” 不知有谁低声说了一句,“她可是流放过的军奴,身子不知被多少人睡过,比那勾栏院的妓子还要脏,谁要帮她穿衣裳啊。” 那人的话尖锐又刺耳,但对江晚渔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她抓起身边的衣物,慢慢穿上,“不劳姑娘们了,奴婢自己来就行。” “这哪行,”嬷嬷随意指了个看起来好欺负的宫女,“秋咛,过来帮她!” 叫秋咛的宫女满脸不情愿,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来。jsg 秋咛站在她身边,打算帮她系上里衣,却被她用手挡住了,“我自己来便可。” “姑娘,”秋咛突然捏住了她的系带,侧着身子,背对那些宫女和嬷嬷,“吃了它,万事小心。” 吃了什么? 江晚渔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秋咛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帮她系好系带,手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心,留下了一颗尾指盖大小的药丸。 心下微微一震,她忙不迭将那颗药丸藏进腰间。 室里人多眼杂,她也没敢多问,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了搜身室。 祁屹早已在换轿的地方等着她。 群臣宴设在显阳殿,进宫赴宴的权贵都需要换轿。 “怎么这么慢?”祁屹有几分不耐烦。 江晚渔躬身,“回大人,下人室里搜身流程严苛,奴婢是被剥得一干二净,查完了身子,才又穿上衣裳,奴婢已经算是同一批人中最快的了。” 全脱了? 祁屹微眯起双眸,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8节 两人一路上都沉默着,她不知道祁屹在想些什么,但她想的是,那个叫秋咛的宫女为何要给她一颗药丸,这颗药丸又有什么作用。 脑海中忽的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一定有人想要害她,是夺命的那一种。 而她今日之所以能进宫,是皇后特意找人给祁屹带的口谕。 那便是皇后要…… 所以才有人命秋咛将这个药丸偷偷给她,是要救她的命! 可是…… 她从未见过这个宫女,除了帝后、太子哥哥和五公主,江家与宫中的人也没有什么交集。 宫中有人想要帮她,会是谁?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轿子停了下来,显阳殿到了。 祁屹迈上台阶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 “记住答应过我的话了?” “奴婢牢记于心。” “嗯。” 她紧紧跟在祁屹身后,进宫之前,祁屹答应了尽力保住她的命,但他也警告过她,此次进宫她一定要在他的可视范围之内。 无论是谁叫她离开,她都不能跟着对方走。 如果对方权势大,她便装病倒地,剩下的事情他来办。 于水深火热的宫城之中,她能信任的只有祁屹。 江晚渔想起方才的那颗药丸,决定暂且不听那宫女的话,先将药丸继续藏在腰间。不吃。 若是有人蓄意要害她,这颗莫名其妙的药丸,不一定就是解毒之物。 有可能本身便是毒物。 谨慎为上。 进了殿门,祁屹入座,贡礼交给殿中的太监后,江晚渔退到了他身后。 才站稳,就听到了令人不悦的名字。 “啊!这位想必就是祁将军吧?本官对祁将军的事情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气度不凡啊!凌尚书,来来来,这位啊,就是咱们千旭的大英雄!” “祁将军幸会,本官本想着在将军庆功宴那日,前去端王府为将军庆贺,可惜户部事务繁忙,没来得及赶上!赶明儿本官命人将上好的茶叶送去将军府,也算是给将军赔罪了!” “下官多谢凌大人记挂,”祁屹躬身作揖,藏下冷然眉眼,直起身时冷意已消散不见,“只是下官年纪不大,还未有饮茶的习惯,只怕会浪费了大人的好意。” 第39章 怎么会是他…… 祁屹毫不掩饰地拒绝,致使气氛有些尴尬。 江晚渔有些担心,她曾提醒过祁屹,他自大气傲可以,但也要分清场合和人。 即便她有多么恨眼前之人,她的亲舅舅。 对于像萧晟那样故意找事的同辈人,他大可以释放出他的天性,可面对眼前这类已在朝堂立稳脚跟的长辈,他的高傲自大显然很不知趣。 站在两人之间的刘侍郎甚觉不妙,讪笑道:“哈哈,凌尚书也有吃瘪的时候?人家祁将军是明摆着不收你的茶叶哦!” “刘侍郎说笑了,确实是本官欠缺考虑了,本官在祁将军这般年纪的时候,连水都极少喝,经常挑灯夜战只为考取功名,为朝廷贡献一己之力,想来祁将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呵呵,挑灯夜战考取功名? 编得真好听。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凌伊阳带着妻子刚到都城那会儿,就住在尚书府的侧院里,他没日没夜花天酒地,惹出一屁股事都是她爹爹负责收拾。 若不是看在凌伊阳是娘亲的亲弟弟的份上,她爹爹绝不可能会扶持这样的人! 后来,在娘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舅舅才稍微收敛,隔三岔五温温书,最后在爹爹的帮助下,讨了个主簿的职位。 她确实想不通,为何舅舅能一跃而上,直接接任了尚书一职。 “大人,下官方才所言皆是场面话,下官钦慕尚书大人多时,若能有幸与尚书大人共品茶,祁某愿自今日起养成饮茶的习惯,紧随大人的雅兴。” 祁屹没预兆地改口,让凌伊阳和刘侍郎都愣了片刻。 都城里,人人都知罪臣之女爬上了祁将军的床,而祁将军非但没有处死这个贱人,还向圣上要了人。 他们本以为祁屹是为了身后的丫鬟,才故意摆出一副与凌伊阳敌对的样子。 却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话,颇有几分讨好之意。 江晚渔自然也是惊讶的,但惊讶之余她又感叹祁屹的不简单。 她真是低估了祁屹,现在的他,不仅能文能武,为人处世这一方面并不输都城子弟。 甚至可以说更甚于他们。 “祁将军果真是奇才,本官今日能结交将军这样的逸群之才,实乃人生大幸!等宫宴结束,本官便派下人将茶叶送去将军府,来日若是有空闲,本官定会上将军府拜访!” “下官多谢大人割爱!” “凌尚书、祁将军,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下官一同去品茶哦!” 两人有说有笑,祁屹只是在一旁附和。 没过多久,皇上到了。 江晚渔跟着众人伏低下跪,有这么一瞬间,她好似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道威压,盯着她许久才移开。 皇上坐上龙椅,大手一挥命殿内的下人全都退到殿外候着,只留了几个端菜的太监。 她是不愿的,她和祁屹约定过,不要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可圣命不敢抗,她也只有跟着其他下人一同离开。 出了殿外,下人们围站成一排,她故意慢了几个人,站在靠近大门的那端,以便祁屹的余光能看到她。 宴会进行到一半,殿内的太监将空了的菜盘和玉壶拿出,命殿外的下人端着。 她刚要接过那太监递过来的玉壶,那太监竟没等她拿稳,就提前松手。 只听得“哐”的一声脆响,玉壶在地上碎成好几瓣。 那太监的表情逐渐僵硬,就连下眼睑都在抽动。 “不是……”我字还未说出,那太监强行扯着她的胳膊,两人同时面向殿内跪下地来。 “奴才该死!奴才以为这婢子抓稳了玉壶,这才放心松手,不曾想这个婢子毛手毛脚,竟把宴会上的玉壶给打碎了!” 分明就是这太监太过着急,连她拿没拿稳都不注意,就松开了手,怎的却将责任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不等她开口辩解,殿内龙椅上坐着的那人,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 “罢了,今日是除夕宫宴,乃是大吉之日,朕便不计较这等小事,你与那婢子将碎了的玉壶捡起来,拿下去处理掉。” “奴才、奴婢遵旨,谢圣上宽恩!” 两人将碎片处置妥当后,江晚渔想要原路折返,可却被那太监伸手拦住了。 “江姑娘,这边请。” 那太监指了另一条道,那条道她认得,是去往东宫的方向。 “公公,奴婢还要回显阳殿外候着,万一我家大人叫到奴婢,奴婢不在场可如何是好?” “呵,难道皇后娘娘的面子,还请不动江姑娘?” 果然! 她还是逃不了要见皇后这一面! 若是按照她与祁屹定下的约定,这时她应是倒地装病,可眼下离显阳殿尚有些距离,怕是祁屹听不到她这边的动静。 江晚渔推脱道:“皇后娘娘有请,奴婢自然是不敢不从,但我家大人脾气不好,又是头次进宫,奴婢担忧大人,可否请公公行个方便,容奴婢先回显阳殿与我家大人打个招呼,再随公公去东宫?” “奴才也是领命办事,耽误了时辰,奴才可负责不起,还请江姑娘莫要动其他心思。” 软的不行,她来硬的。 现下就她和这个太监,她尚有几分气力,从这里跑到显阳殿附近应是可以。 她故意垂下头,柔柔地说:“奴婢知晓了,请公公带路吧。” 那太监松了一口气,越过她走到前头,“江姑娘,请……” 他一回头,哪还看得到身后的人,只能面前看到她奔跑时飘起的衣襟。 “别、别跑!” 江晚渔头也不回,一头朝着显阳殿拼命跑。 许是跑得太用力,没注意到半道伸出来一只脚,她没来得及刹住脚,嘭的一下摔倒在地。 江晚渔来不及疼,立马撑起身子,想继续跑,可她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jsg怔愣在原地,盯着伸出脚的那人,表情近乎呆滞。 “跑什么?皇后娘娘有请,你能跑去何处?”那人掐着尖细的嗓音,双唇勾唇讥嘲的弧度。 江晚渔瘫坐在地,双目近乎绝望地望着那人。 她的嘴唇止不住地抖,心脏有种绞痛感,痛感愈演愈烈,痛到她想疯了似的狂吼,最终却只能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第40章 你究竟给衍儿下了什么药! 说话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恻恻地开口。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29节 “好歹曾经也是大小姐,见了我一句哥都不喊,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爹娘就这般教你的?” 她身子颤栗得厉害,原先捂住嘴巴的双手,无力渐渐下滑。 不断涌出的泪刺痛她的双目,她拼命地抹着,那泪却越抹越多。 “二……二哥哥……” 明明是叫了十几年的三个字,她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哭什么?你应当笑出来,你二哥我还活着,你难道不高兴?” 是啊,她应当高兴。 本以为早已去死的二哥,忽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可她为何会哭呢? 为何心会这般痛…… 江云瀚,你为什么……为什么让自己成了阉人? 她此刻的痛,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大哥宁愿折去风骨变成三公主的男宠,二哥成了阉人不再是完整的人。 他们都还活着,可她怎么看着他们,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上天竟不公至此,江家前世究竟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以至于今生受尽百般折磨。 “江晚渔,你若是再这般哭哭啼啼,如何能扳倒凌家,替江家死去之人报仇?”江云瀚的一句话,似一记重重的耳光,拍醒了她。 “二哥哥,渔儿不哭了,不哭了……”她努力憋住气,眼泪却还在流。 她没有别的办法,索性扬手在自己的脸上甩下重重的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比心中的痛苦好受千百倍。 江云瀚蹲下身来,伸出满是疮疤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留下红印的脸颊,眼眸是一片疼惜。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 江云瀚一顿,心口尖锐的疼了起来。 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小不点,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那颗药丸吃了没。”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掰开江晚渔的手,与她拉开距离。 她终于明白那叫秋咛的宫女是何人所派。 从腰间摸出那颗药丸,江晚渔毫不犹豫地吞下肚。 而这时,在后边追着她的太监赶了上来。 江云瀚眸中的疼惜瞬间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嘲弄与凉薄。 他邪笑着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手,“到底曾是千金小姐,这一巴掌下去,脸竟肿成这样?未免也太过娇嫩了。” 那太监看了看江晚渔的脸颊,有几分猜疑,“首领,她毕竟也是您的亲妹妹,首领竟能不顾兄妹情谊,下此狠手?” 江云瀚看向他,“不是杂家拦住她,她早就跑没影了,你真是个废物,皇后娘娘交办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妥,养你有何用?” “是、是,首领教训的是,奴才这就把她带去皇后娘娘那儿!”那太监也不好再猜疑,将江晚渔拉起,生拖硬拽带到了东宫。 凤仪宫内,皇后早已偏殿等着她。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说话。” 在来凤仪宫的路上,她早已藏好那颗不安跳动的心,应对皇后之时,她从容了许多。 可抬头时,瞧见江云瀚就站在皇后的右手边,她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为了不将自己的破绽表露出来,她略微垂下眸,目光停在皇后那双镶嵌着珍珠的金丝绣履上。 “与你二哥重聚,心情如何?”皇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奴婢感慨,二哥不仅捡回一命,还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这是奴婢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云瀚,听说你方才将你妹妹打了,这是在做戏给本宫看?” 江云瀚脸上并无半点惊慌,“皇后娘娘误会了,这婢子想跑,好在奴才对她足够了解,在半道上截住了她,奴才在皇后娘娘身边呆得好好的,可不想为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丫头,丢了这份差事。” 皇后抬眼,抿嘴一笑,指尖却在他的手背上来回游走,“知你对本宫忠心,都先退下吧,本宫与她有些话要说。” 描写奴才谄媚,“奴才遵旨。” 屏退众人后,皇后脸色一变。 “你可知本宫为何特意传口谕,让祁屹带你进宫?” “奴婢愚笨,不知。” “不知?” 皇后冷下声音,“你是何时与衍儿私会?” 私会这罪名她受不起。 “回皇后娘娘,奴婢在祁大人庆功宴那日,曾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但并非私会,泽春公公和祁大人都在场。” “果然是那日,本宫说衍儿怎会提出替他父皇分忧,主动出宫为祁屹主持庆功宴,原来他意不在熟络世家子弟,而是为了见你!” “皇后娘娘明鉴,那日奴婢与太子殿下不过是一面之缘,奴婢所说均为实话,万万不敢对娘娘都半句谎言!” 皇后重重地一拍坐榻上的小桌,小桌上的茶盏晃了晃,血红色的茶水洒了一半,“你究竟给衍儿下了什么药,令得他三番五次为你求情,此前的事也就算了,前几日竟还敢当着他父皇的面,请旨将你接入宫中,做他的贴身婢子!” 江晚渔瞳孔骤缩,心底是一片不安,她以为那日自己已经跟李瑀衍说清楚了,却不料他竟这般执拗! 见皇后怒气上头,她只好伏在地上,卑微求饶,“回皇后娘娘,奴婢绝无勾缠太子殿下之意,以前不会,如今更是不敢。” 江晚渔从未想过成为太子妃,她不愿做深宫里的金丝雀,她只想在爹娘身旁一辈子。 江家尚在时,皇后和圣上对她颇有照顾,听闻她身子弱,常去医馆,皇后便找了不少御医给她看病。 每次从宫中回府,江家的马车总会有一堆补药,都是外边很难买到的。 那会儿皇后喜欢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小晚渔要调理好身子,将来产下子嗣,才能在后宫之中稳住脚。” 她记得,皇后说这话时,太子哥哥也在一旁。 那时候她不懂,皇后让她为谁产下子嗣,又为何要留在后宫。 可那会儿她太想出宫,找她的阿屹哥哥玩,便乖乖应了一声,“好~渔儿听皇后娘娘的话!” 现在才知,除了江家人,在皇宫、甚至都城的所有人看来,她长大后就是要做上太子妃之位的。 “晚渔,本宫以前是将你当作未来的太子妃在培养,对你也多有疼爱,这点本宫想你应当清楚。” “奴婢谨记皇后娘娘恩德,不曾忘却。” “可你爹太令皇上失望了——” 皇后抓起小桌上的茶杯,将洒出去的茶水又添满,“本宫知道你命苦,是被家里连累,但事已成定局,你不仅成了军奴,还爬上祁屹的床,脏成这样,还怎配陪在衍儿左右?” 她微微俯身,将茶杯放在江晚渔面前,“本宫念在旧日情分,只要你今后离衍儿远些,本宫不将你逼上绝路,你且将这杯茶喝下,便可回到你家大人身边。” 第41章 江晚渔,别拿我当傻子 江晚渔颤巍巍拿起茶杯,贴近唇边之时,突然顿住。 “皇后娘娘,奴婢喝下这杯茶,会如何?” “永生不能诞下子嗣。” 原来是这样。 想来二哥让秋咛给她的药,应该是这茶的解药。 二哥和皇后都不知道,就算她不喝下这杯茶,她这辈子也难有孩子。 江晚渔唇边的苦涩泛开。 “皇后娘娘,若是今日奴婢不喝下这杯茶,娘娘会如何对付奴婢?” “呵呵,你的命比狗身上的跳蚤还贱,本宫不必费心思对付你。只不过,你二哥……” 她不再犹豫,将杯中血红色的茶杯一滴不漏,饮下腹中。 皇后轻轻拍掌,“你那个无情无义的二哥,能有你这个重情义的妹妹,真是他的福分。” 江晚渔扯唇一笑,“奴婢并非为了他,奴婢是为自己,江家之人皆有罪,可奴婢不想死,只要能活,奴婢什么都愿意做,也可以向江云瀚一般,舍去一切情义。” 皇后挥了挥手,喊来外边的太监,“来人,将她带走。” “谢皇后娘娘,奴婢告退。” 与殿外的江云瀚擦身而过时,她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脚下没站稳,踉跄一下,差些摔在地上。 无人发现,她身后的江云瀚下意识想要伸出袖子里的手,却很快又攥紧手心。 他千万次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让妹妹独自一人担负起江家的仇恨。 …… 回到显阳殿时,宫宴差不多散了。 殿中只剩几个老臣,皇上已经早早离席。 祁屹还端坐在长几后,见到她出现,慢悠悠放下酒盏,躬jsg身向几位老臣告别。 没想到她才去东宫这么一会儿,祁屹就结识了其他人,真有一套。 不过他那冷冰冰的脸,真的不会吓走别人吗? 江晚渔这样想着,祁屹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那张脸熟悉的脸,又充满了戾气。 “大人,该出宫了,老夫人和小姐应该等很久了。” 他只是盯着她鼻尖上的小痣看了半晌,一言不发,转身就钻进轿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0节 她有些忐忑地跟着进了轿子。 他好像是生气了,可是她又没惹他,难不成是方才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去东宫了。” 他没有疑问,是肯定。 “回大人,是。” “你当我说过的话是耳旁风?” “大人,奴婢不得不去,奴婢……” “够了!” 祁屹厉声打断她接下去要说的话,“既是如此,以后便别再求着我护你,东宫里有比我权势大的主,你要滚就滚,别再我眼前假惺惺地演戏。” 江晚渔知道他有所误会,低垂着头,柔声道:“大人,奴婢并非去见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有请。” 他嗤笑一声,“你若是去见皇后,还能活着回来?” 她不想说皇后给她喝了什么东西,“奴婢是大人的人,不敢欺骗大人。” “我的人?”他的语气像是在问她,却又像是问自己。 他一贯冷戾的眸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不像是讥讽,“心却在他那。” 话落,他低头靠近她,气息沉沉向她压去。 宫里的轿子逼仄,她本能地向后缩,却碰到了车壁。 无处可躲,只能任由他身上专属的黑雪松香气,将她一点点侵占、吞噬。 鼻尖轻碰鼻尖那刻,他停了下来。 “江晚渔,别拿我当傻子,利用我回到都城,见到你的旧相好,便想一脚踹开我?你心里究竟打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你说,我心里打算什么算盘?” 祁屹许是没料到她敢这样和自己说话,着实是愣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瞬。 “呵,有了新靠山,说话都硬气不少。你这招欲擒故纵,在我身上试过了,又想拿到他那里去试,你觉得自己有几成胜算?” 江晚渔心里又酸又涩,想起自己的两个哥哥,委屈到难以呼吸。 她鼓足勇气,蓄好了力气,额头用力撞向祁屹的头。 “嘶!”祁屹猝不及防,狠狠吃了她一记头槌。 她想她大概是疯了。 可是她好委屈,好委屈…… “你活腻了?”祁屹吃痛,捂着额头,想要抬手掐住她脖子的时候,手却停在了半空。 眼前的小姑娘死死地咬住下唇,眼中的泪欲落不落,眼眶和鼻翼已经被她忍得通红,她却仰着下巴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她的脸毫无血色,像是一朵被冰雹打垂的初荷,那么娇弱,却拼着命也要与上天反抗,坚强地立在暴雨中。 他心软下了半分。 却没理由伸手拥住她。 两人相视很久,直到轿子停下,祁屹才收回目光。 江晚渔用袖口抹去眼眶里的泪,吸了吸鼻子,跟着下轿。 宫门外,崔氏靠在马车旁,冷森森地望着她。 祁屹走近时,崔氏才换了副面孔,“屹儿,出来啦?这场宫宴如何,热闹吗?圣上有没有在那些大臣面前表扬你?” 祁屹横了一眼崔氏,语气差到极致,“上车回府。” 崔氏被他的气场吓得抖了下,这小子准是在宫里受了什么气,出来竟把气撒在她这个娘亲身上! 但她终究是畏惧祁屹的,并不敢多言,忙踩上马凳。 三人坐上马车,江晚渔只得步行跟在马车后。 回到将军府,祁屹才下马车,江晚渔就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 “大人!奴婢知错了,方才在皇宫里,奴婢怕人听了去,便不敢将实话说出。奴婢当真是被皇后娘娘叫了去,皇后娘娘之所以没要奴婢这条命,是因为奴婢喝下了娘娘赐的断子茶!奴婢这一世都不会有孕,娘娘才不再为难奴婢。” 初荷还是折下了腰。 祁屹脸色骤变,眸底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是痛恨,是愤怒。 而马车里崔氏听到这一消息,却差些没笑出声。 活该! 她还担心这小贱人怀上祁屹种,倒是让她省心不少。 第42章 就你这样还想在都城活下去? 祁屹算是放过了她。 命她烧一桶热水后,他沉着一张脸进了正房。 青雨和双溪说要帮她,她推却了两人的好意。 毕竟是她惹怒了祁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是没有守住两人之间的约定。 主子要罚下人,下人能躲到哪儿去? 何况,烧桶热水不是难事。 她以前虽是大小姐出身,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引火烧柴了。 但她记性好,又聪明,看双溪示范一次,便熟记于心。 烧好热水,已是酉时一刻。 她将冒着热气的水舀进木桶,欲要提去正房之时,崔氏大摇大摆地走进东厨。 “热水烧好了?” “回老夫人,是。” “把这桶热水提到玉笙居去。” 江晚渔犹豫了下,低声道:“老夫人,大人命奴婢……” 不等她把话说完,崔氏眉毛一竖,“怎么,我不是这府上的主人?使唤不动你?” 她不愿与崔氏起争端,只好妥协,“老夫人息怒,奴婢绝无此意,奴婢这就将热水送去玉笙居。” 时候还早,再烧一桶也是来得及的。 可她没料到的是,才烧好第二桶热水,崔氏又找了过来。 “老夫人,奴婢方才已将热水送去玉笙居了。” “我又不是没长眼睛,用得着你说?方才那桶是小棠用的,这桶我要用。” 崔氏得意地扬起下巴,笃定她不敢反抗。 江晚渔确实不敢,她说到底只是个丫鬟,崔氏是祁屹的娘亲,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就算耽误了祁屹的用水,她也只能自己背上这口锅,默默受罚。 可她想不通,前些日子那个心慈面软的大娘去了哪? 那个握着她的手,说日后会多多关照她的大娘,眼下却变着法儿地刁难她。 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思来想去,仍是想不出个结果。 直到她将第二桶热水送到玉笙居耳房,欲要返回东厨时,隐隐听到了崔氏和杨月棠的对话。 “娘,我们这样对江姑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懂什么?就该让这个小贱人知道,谁才是这儿的主人!等过些时日,屹儿与我们的感情再深些,娘便让他将姓氏改回来,他终归是杨家的种。娘不可能会让那小贱人得逞,一个脏了的贱货,还妄想攀上杨家的高枝?做梦!” “可江姑娘也是个苦命人,皇后娘娘给她赐下断子茶,她这辈子都不能诞下子嗣……若不是家中出了事,她便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若不是若不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若不是?你从小到大就是个软包子,这事必须听娘的,你就别插手了!” “……” 江晚渔的心渐渐凉了下去。 难怪崔氏对她的态度转变这般大,原是她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背景。 也不奇怪,她的事,都城还有谁人不知呢? 可崔氏着实是多虑了,她不可能攀上杨家的高枝。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想攀,祁屹也不会允许。 在祁屹眼里,她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脏奴,要不是皮相和身子尚能引起他的一丝兴趣,他早就将她处死了。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到东厨继续烧水。 水烧到冒烟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但这次不是崔氏。 “烧个水,又不是叫你杀猪宰羊,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我为何一定要养你这个废物?” 祁屹在外人眼里是话少、沉稳,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就是话狠人狠。 然而在五年前,他还是一个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少年,那时候他的话也不多,但温柔极了。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了解了祁屹的嘴有多毒,但每每被他责骂之时,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1节 尤其错不在她。 “回大人,是奴婢愚笨,柴火引了几次没引好,好在眼下热水已经烧好了,奴婢这就给大人提到耳房去。”错不在她,她还是得认。 江晚渔今日走了不少路,双腿的承受能力已是极限,她提起木桶来时,膝盖弯一软,晃悠了一下。 桶里的热水洒了出来,差些没烫到她的手。 “放下!”祁屹呵斥一声。 她吓得又是一抖,木桶放下地来,双手却始终抓着提手,“奴婢一时恍神,没能站稳,求大人恕罪。” “松手。”祁屹抿着唇,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她弱弱说了一声‘奴婢遵命’,他那只带着疤伤的大手就接过了木桶,轻轻松松提起。 他不容分说道:“在军营里,像你这般废物的兵,早就没命了。” 江晚渔心中暗暗顶嘴,“可我不是你的兵,我也不是废物。” “你说什么?” 祁屹像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没来由停下问了一句,惊得jsg她瞬间回过神。 确定自己没嘀咕出声,她底气十足,“奴婢没说话,大人许是听错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追问下去。 跟着祁屹进了耳房,她想着给他解衣裳,手刚伸过去就被他擒住了。 接着,腰间感受到一道力,那力稍稍向上,她整个人都腾空了起来。 江晚渔轻呼一声,压下心头的慌乱,“大人,奴婢先给您宽衣擦身子,再……” 她本以为祁屹要对她做什么,却不料他只是将她抱起,放上了耳房的坐榻上。 四目相对时,他那双凤眸一如往日的冷冽,不沾染一丝欲色。 她的脸颊瞬间攀上绯红,心虚地别开脸,将后边的话吞回肚子。 “再什么?” 可祁屹这次并不打算放过她,粗糙的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再次对上自己的眼睛。 “再,再帮大人松松背!对了大人,您的脚虽能随意走动,但仍是尚未痊愈,奴婢待会再帮大人捏一捏,以免留下病根。”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娇生惯养?长枪刺进胸骨我仍是没眨一下眼睛,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长、长枪刺进胸骨? 听着就瘆人…… 不知道与那许鸣裕踹她的那一脚相比,那个更痛些。 瞧见她面色有几分不妙,祁屹鄙了她一眼,“怂货,就你这样还想在都城活下去?” 他刚嘲完她,又抓住了她的双脚,一把扯下足衣。 江晚渔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收回自己的双腿,缩成了一团小圆球。 她这副样子有些滑稽,却又可爱极了。 祁屹有些想笑,为了忍住笑意,他绷起一张脸,看起来像是即将要责罚她。 她隐隐害怕,又将双腿伸了出来,一双红肿的脚丫子展露在他眼前,脚踝处还磨出了不少水泡。 祁屹微蹙剑眉,眸底闪过一丝烦躁,他将木桶拉至她脚下,“自己泡,我出去一趟,宵禁前回。” 江晚渔一脸愕然,所以……他让她烧水,是给她泡脚用的? 第43章 娘在替你教训这个贱人 “哎?祁将军,您怎么来了?” “有事。” “啊?我这刚要收拾东西……上回将军好似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将军还真会挑时间。” 祁屹骑马出了将军府,径直来到沈培然的医馆。 说来也巧,上次他来找沈培然的时候,确实也是这个时辰。 沈培然嘴上抱怨,却还是将他迎进了医馆。 “祁将军这回来是为何事,上次烫伤那人,恢复得如何?” “干你屁事?” 被祁屹这么一骂,沈培然不乐意了,“祁屹,莫要将你在军营里的那套粗话用在我身上,别以为你是个上过战场的人,我就怕你,有本事你别来求我治病!” 祁屹舔了圈牙齿,笑道:“你今日不说这番话,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孬货。” 沈培然觉得自己被他轻视了,“祁屹,沈某待人素来谦和,你有需要之时我亦是伸出援手,我不知究竟是哪处惹了你这么个大人物,每次见面竟要与我针锋相对,今日更甚!” 平日里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都叫人稍稍吃一惊。 祁屹张开手,抵在他的案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两下,发出哒哒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慑人。 “你没惹我,我就是单纯看不顺眼你这类文弱之人,你倒是算好些,都城里那堆窝囊废若没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定是活得比你更废。” 沈培然眉间堆满困惑,思忖了半天,才问道:“祁将军这算是夸我?” “……你便这么认为罢,”他不知道这姓沈的是怎么想的,这般嘲讽意味十足的话,居然能听出夸赞来,“今日我来,确实有一件事。” “何事?” “你可知断子茶?” 沈培然脸色微变,“听过,那东西害人不浅,又贵得离谱!都城里少有,那些个贵人手里,兴许会有,将军为何问起这个茶?” 祁屹不答反问,“若是喝下了断子茶,可还有补救的机会?” 沈培然想都没想,旋即摇了摇头,“断子茶一喝,这辈子都别想孕下一儿一女,身子不好的人喝下,还有可能慢慢被夺去性命!除非——” “除非什么?” 祁屹的紧张被沈培然尽收于眼底,他故意不回答,问起江晚渔的事。 “上次祁将军胁迫我送给江姑娘的补物,江姑娘吃下后,身子可有好转?” “我问你除非什么!” 祁屹愤然扯下腰间的双刀,抵在他的脖间,瞳孔里充斥着暴戾。 沈培然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他完全相信,只要他再敢戏弄祁屹一个字,双刀马上就会出鞘,当场要他的命。 “除、除非在喝下断子茶之前,吃下一枚化毒丹,便能隔断断子茶的毒性,化毒丹倒是不罕有,只是何人会想到提前吃下化毒丹?” “也就是说,无解?” “正是此意。” 祁屹收回双刀,一言不发坐回了长凳上。 明明是与往常一样的冰山脸,此刻生出几分绝望的沉重感。 是何人饮下了断子茶,沈培然猜到一二,想开口确认,又怕再次遭到祁屹的暴力相对。 他对这个阴狠的将军,嘴上逞强说不怕,实际上是怕得不行。 可这次,祁屹不等他问出心中所想,就自己先说了出来。 “你带上药箱和医具,随我去将军府,今夜且先住在将军府。” “将军这般在乎江姑娘,何为却要对她那般粗暴,还故意在言语上伤她?” “泄恨……她既然将身子献给了我,就是我的人,我想如何对她就如何对她,与旁人无关。” 沈培然兀自叹气,这个将军不仅脾气臭,嘴还硬! 这般对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可是很容易叫人寒了心,到时候怕是人吓跑了,他追也追不及! …… 祁屹和沈培然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夜色沉沉。 下人将马拴进马厩,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正院,好似有吵闹的声音。 定眼一看,崔氏正揪着江晚渔的手臂,一只手高高举起,巴掌欲要落在她的脸上。 双溪和青雨两人跪在她身边,哭啼着求情,却被崔氏狠狠踹开。 祁屹心下狠狠一沉,两颊绷出嗜血的弧度。 “住手!” 他一身威压,迫得崔氏立马松开江晚渔,往后退了两步。 “呵呵,屹儿总算回来了,娘在帮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省得她搞不清谁才是这府上的主人!” 崔氏满脸都写着邀功,祁屹却不看她一眼。 他眼里全是江晚渔,是浑身肮脏,蓬头垢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他咬了咬后槽牙,额角青筋在不停跳动,“我的人,做错了事我来教训,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崔氏泼妇的本性呼之欲出,可隐约嗅到他身上那股肃杀的戾气,又憋了回去,“你怎能这样对娘亲说话?你现在是为了一个贱婢与娘动怒,她就算曾是个大小姐,如今也只是个贱婢!你这是为她着了魔!” 崔氏的话,引得他怒气更甚。 祁屹一把抽出腰间的双刀,森冷刀刃现于众人眼前。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包括被打得有些眼花的江晚渔。 可这次,她出于私心,不再愿意上前阻止。 她甚至,心中还有更为恶毒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你想对娘亲做什么?”崔氏慌了神,又退了好几步,退到站在一旁的杨月棠身后。 “想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府邸的主人。”祁屹步步逼近,黑眸乌沉沉一片。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2节 第44章 我的婢子,我来罚 “阿哥!”杨月棠见势不妙,张开双臂拦住祁屹。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你不能这么对待娘亲!当初爹爹被烧伤,缠绵病榻的时候,都是娘亲在全心全力照顾,若没有娘亲,爹爹那半年根本活不过去!你就算再怎么怨恨娘亲,也要看在爹爹的份上,莫要伤了娘亲!” 祁屹的手腕松了一下。 杨月棠见他紧绷的脸有所缓和,继续道:“阿哥去了都城,没再回来过一次,爹爹嘴上不再提起阿哥的事情,可小棠经常在夜里看到,爹爹拿着阿哥打出的短刀,念叨着阿哥过得好不好……” 她和崔氏太知道祁屹的软肋了。 只要搬出爹爹来,他一定会心软。 毕竟爹爹将他捡回来,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若不是娘亲…… 爹爹也不会偷偷塞给他银子,让他去都城重新生活。 那些银子虽不多,但那是他们家好几年的积蓄,祁屹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收起了刀,却没有收起脸上的凶戾。 “我爹是我爹,她是她,她不配与我爹混为一谈。” “若是爹爹临死前的嘱托呢?” “什么意思?” “阿哥,爹爹在临死之前,抓着我的手,嘱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娘亲,爹爹他重情义,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亲,还有我们这两个孩子!” 杨月棠说到这,崔氏竟嚎啕大哭起来。 她边嚎还边断断续续地说:“你爹说,屹儿不是一般的孩子,屹儿是要做大事之人,jsg有朝一日他成了事,兴许可以施舍我们杨家一点碎银,这样也不枉费你爹辛苦将你养大!” 爹爹的遗愿和低贱的婢子,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祁屹走上前拉起崔氏,做出了决定,“娘,是我太冲动了。” 崔氏对他的转变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破涕而笑,“哎!屹儿啊,你可总算愿意叫我娘了,娘不怪你,你年纪还小,做事冲动娘能理解。以前娘对你不好,是娘的错,既然咱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娘会带着你爹的那一份,好好照顾你们。” “嗯,”祁屹有意无意间,看了跪在地上的江晚渔一眼,“她犯了什么错?” 有了祁屹的那一声娘,崔氏说话的底气十足,“她一个下人,竟敢私自在主院的耳房里泡脚,用的还是主人家的雕花木盆,莫不是还当自己是一个大小姐?娘是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规矩的贱婢!” "是我让她在里边泡脚的,"祁屹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偏袒,“她是我带回来的婢子,若是在府中犯了事,均由我来罚,她的事以后不劳烦娘费心。” 他的语气不容许任何人拒绝。 崔氏亦是知道,江晚渔在他心中的分量与普通丫鬟不同,他能说出这话已经是退了一步。 “好好好,你也长大了,这种小事自然是能自己做主的,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吧,娘不……” “大人!” 江晚渔蓦地喊了一声,“奴婢知错,大人只不过是随口戏说一句,奴婢便自以为是当了真,怪不得老夫人罚。奴婢今日当着老夫人和小姐的面,欲求大人一件事,求大人让奴婢住回下人院子,老夫人与小姐搬进主院。” 此言一出,崔氏和杨月棠皆是一惊。 她们没将江晚渔赶回下人院子,她自己倒是主动提了出来。 算她识趣。 崔氏藏下狞笑。 “江姑娘能有这觉性,不愧出自名门,方才我教训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听说当初那叫秋菊的丫鬟犯了事,被屹儿砍去一只手,这府中下人都是平等的,今日我若不罚你,其他人该有意见了,以后屹儿的威严还如何竖得起?” “哦对了,那日我与小棠进府之时,屹儿也说过,按照定下的府规,府中的下人犯错,好像是……是要处以二十大板的吧?我啊念在江姑娘帮过我一回,也舍不得让她挨二十大板啊,索性便随意罚了她一下,也算是两清了。” 意思她这么做,倒是为江晚渔好了。 祁屹闻言,眸底微微闪过一丝不悦。 崔氏才进府几日,就听说了秋菊那件事,想来也是下人院子里那些个宫婢故意透露的。 要是被他抓到是谁乱说话,定要府规伺候。 可崔氏所言并无半点不妥。 他既是府中的主人,对待下人的时候就应该一视同仁,就像在军营的时候,哪个兵犯了错,就要狠狠地罚。 哪怕是战绩最出众的兵。 虽说今日她本没有错,但她在众人的面前认下了,便是没错,他也只能当成有错。 同意江晚渔搬回下人院子一事,祁屹的不情愿太过明显,站在一旁的杨月棠心中衡量片刻,决定以退为进。 “阿哥,江姑娘与一般的丫鬟始终是不同,我听说过她的遭遇,是个苦命的女子,小棠觉得也不必让江姑娘住回下人院子,住进我和娘亲现在住着的玉笙居,也是极好。” 崔氏搞不懂自己的闺女在说什么,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闭嘴。 杨月棠并没有听话,继续帮江晚渔说话,“玉笙居离主院不远,一条直通的甬道便能到达,如此一来,江姑娘也算清静,能专心服侍阿哥,阿哥觉得如何?” 祁屹凝眉沉思。 这个建议似乎不错,至少能让她避免与那些宫婢往来,不受她们的欺负。 “嗯,就按小棠说的,双溪、青雨,你们收拾东西与她一块搬去玉笙居。” “是。” 这个决定对于江晚渔来说,不是坏事。 双溪扶起她后,她诚心实意地与杨月棠俯身作礼,三人一道回厢房收拾。 崔氏和杨月棠是主人,不需要亲自收拾,可她还是找了个借口,拉上杨月棠回玉笙居,说是取些东西。 耳房门前,只剩祁屹与沈培然。 “祁将军,这般护着江姑娘,何不将她纳做妾室,省得日日被人欺负了去。” “不配。” 祁屹神色极冷,沈培然却听不出他口中的‘不配’二字,究竟是她,还是他。 第45章 我这辈子,不是早就毁了吗? “小棠!你就是蠢到脑子没边了,那小贱人自己都愿意回下人院子,你怎么还帮她说情,让她住进玉笙居?” “娘,您还不明白吗,江姑娘在阿哥心中不一般,他今日可以为了她对您拔出刀,不就说明了一切吗?我们若是逼得她太狠,阿哥不会同意。” 崔氏知道杨月棠的意思,但她就是不服气,“小贱人把你哥的魂都勾走了,娘这是在帮你哥,免得给咱们杨家祖上蒙尘!唉,但你说得也有道理,你哥性子本就刚硬,现在他算是认下我这个娘了,这件事咱们慢慢来。” 杨月棠闷闷地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你这丫头,叹什么气,咱们娘俩的好日子就要来喽!”崔氏满脸憧憬,想到日后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心里就美得不行。 杨月棠停下脚步,眼眶有些湿润,“娘,您为何让我撒谎?爹爹卧病的那半年里,您只去看过爹爹一眼,还……还当着爹爹的面,咒他死快些,别拖累家里边,阿哥要是知道,他定不会放过我们。” 崔氏登时瞪大双眼,忙捂住杨月棠的嘴巴。 警告道:“你个死丫头,这事就只有咱们娘俩知道,只要你不去告诉你哥,他永远不会知道!你给我灵醒点,别乱说话,没有了你哥做靠山,咱们娘俩都得上街要饭去!” 杨月棠几欲落泪,却只得默默用衣袖擦去。 她不愿与娘亲一起骗祁屹,但她也是没有办法。 只盼万一哪日祁屹知道了真相,不要怪她才好,她也是无奈受迫于娘亲…… 杨月棠在这边忧愁,那边也有人在流泪。 “呜呜呜,姑娘,皇后怎的这般狠心?逼姑娘喝下断子茶,岂不是毁了姑娘一辈子?” 双溪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仿佛喝下断子茶的人是她自己。 江晚渔虚弱地开口:“别哭了,我这辈子,不是早就毁了吗?也不在乎皇后娘娘再毁一次。” “姑娘,旁人不知,我还不知吗?姑娘虽说是流放充奴,可这一路上没人碰过您的身子,就连去到军营里,你也只是服侍过大人一人,何谈毁了一辈子?更何况,大人心中是有姑娘的,只要……” “双溪!” 江晚渔拼出所剩无几的力气打断她,“莫要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大人前途无量,不可与我这等低贱之人扯上关系,双溪,明白了吗?” 双溪咬了咬嘴唇,妥协似的点了点头。 “青雨,你也一样,在府里切不可乱说了,莫要坏了大人的名声。” “是,青雨记下了。” 三人收拾好,穿过甬道时,碰上崔氏母女俩。 崔氏趾高气扬,她们低头哈腰而过。 玉笙居不大,却也够她们三人住在一起,甚至还很宽绰,连小灶房都有。 “姑娘,这儿有两间卧房,你住右边那间,我和青雨一块住。” “你们若是怕黑,与我一间也行。” 双溪和青雨相视一笑,眼眸亮亮的,“姑娘真的愿意吗?可否会不自在?” 江晚渔泛白的双唇微微上扬,“自然不会,人多些,热闹。” 其实是她怕黑,怕一个人入睡时梦到江家的亡魂。 她不知如何向爹娘说起,大哥和二哥的遭遇。 对了,二哥。 二哥和她说,要扳倒凌家,为江家死去之人报仇,这岂不是意味着…… 她刚开始被凌萱庭那般对待,也没敢深入去想,她始终念在两家的交情,只当是凌家为了与江家划清关系,才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 凌家人在她心中,顶了天也只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甚至祁屹那日特意提醒她,她仍是不敢面对。 可二哥的那番话,明晃晃地在告诉她,江家被抄,凌家脱不了干系。 她若是再欺骗自己,就是对不起江家亡魂。 她要坚强起来,将那家恩将仇报的伪君子扳倒!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3节 “江姑娘,江姑娘……” 沈培然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江姑娘,祁将军命我给你瞧瞧身子,姑娘脸色太差,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卧床休息,好生调养。” 江晚渔沉默一瞬,扯出一抹笑,“不……”她下意识想说不必了,给她开些外伤药便可,她到底是个下人,哪能这般娇气? 可她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了,就没人去扳倒凌家,当务之急还得养好身子,才有力气去想办法。 “那便劳烦沈郎中费心了,上次沈郎中送的补物还有很多,双溪青雨,麻烦你jsg们去煮些红枣水端来。” 双溪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快速应了一声好。 她最担心的就是姑娘总是逞强,眼下姑娘竟主动要喝红枣水,她欣慰极了。 夜已深,沈培然给她诊了脉,大致晓得她的情况后,便离开了玉笙居,不多留一刻。 房内一片寂静。 往年这个时候,她应是在和两个哥哥守岁,爹娘容易乏困,通常都会先睡下。 尚书府的庭院里,会摆满消夜果,大哥在月下吟诗弹奏,二哥则耍着他那不熟练的长剑。 她便坐在花园池边,晃着小脚丫,许下保佑江家的愿望,也顺带保佑那个不知去向何处的阿屹哥哥…… 回忆似无数根刺,反复刺进胸口,痛不欲生。 好在这时,双溪和青雨端着煮好的红枣水,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姑娘,今夜除夕,我在红枣水里加了些花生,愿咱们来年能得到些好运。” “好,过来一起吃。” 江晚渔与两个小丫鬟分完小半锅红枣水,也吹灭烛火歇息。 许是她身子太痛,也或者是她又梦到了江家人,一整个晚上都没能睡好。 一大清早,她就轻手轻脚爬了起来,裹上袄子,走去主院。 她知道祁屹的作息,他一向严于律己。 无论多晚睡,他都起得很早,在庭院里练武。 她见祁屹练得入迷,只好站在大岩石后边,等着他练武结束再上前。 哪知下一瞬,锐利的刀刃‘咻’的一声,横在她眼前。 “鬼鬼祟祟,做什么?” “奴婢怕扰了大人,便在一旁候着,今日是初一,按理说做晚辈的需要给长辈拜年了。” 祁屹盯着她鼻尖上的小痣,微微出神。 给长辈拜年…… “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第46章 你还想坐在我怀里? 江晚渔怎么也没想到,祁屹会带她到这个地方。 城郊的破庙,他初入都城之时,曾将这里当成家。 后来,爹爹将他接到江家,两人偶尔会过来玩。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一方小小的破庙,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更破旧了,屋顶看起来摇摇欲坠,蛛丝密得像是一堵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破庙里的小树墩,是她小时候经常坐的地方,现在已被风霜雨雪摧残,折磨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她怕自己会在祁屹面前崩溃大哭,不敢再回忆下去了。 “大人,为何到这儿来?” “三日前,我把这块地买下来了,这里对我来说,很重要。” 祁屹随手捡起破庙里的一方宽石,往庙堂里走去。 她跟在他身后,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用帕子将这里擦干净。”祁屹指向供桌。 她照做。 供桌上积着很多尘,她的素帕擦过一次便废掉了。 “大人,勉强擦干净了,就是还有些厚尘,需得打些水来才能去掉。” “不必了。” 祁屹方才一直用短刀在宽石上刻着什么,直到他将宽石摆上供桌,她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的爹立碑。 哀哀吾父,一生劬劳,怀恩未报,定遂父愿,吾父杨万州长眠。 江晚渔很确信,祁屹在这五年里,不仅通武还学了文。 他随手刻出的字,笔锋也能这般凌厉,这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以后我爹的墓便是这里,你回去莫要将此地与崔氏母女告知,我想让他清静些。” “是。” 江晚渔将香炉摆在石碑前,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思量再三,柔声开口:“大人,奴婢有一事相求。” “说。” “奴婢能否也将爹爹和江家死去之人的墓碑立于庙中,就立在侧桌,绝对不会打扰了大老爷的清静。” 爹爹和江家男丁皆是被绞首而死,按千旭律法,抄家之人尸首不可下葬,需挂于行刑处曝晒三日,待血滴干后抛尸于乱葬岗。 乱葬岗上野兽多,尸首丢进不到一个时辰,骨肉也分了家。 他们死得这般惨,她只想给游荡于荒野的亡魂们安个家。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记挂他们,他们就不会成为野鬼孤魂。 祁屹深深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昨日被崔氏打伤的地方,今日已经开始结痂了。 “我没必要帮你。” 冰冷的话语瞬间浇灭了江晚渔的希望。 就在她死心之际,祁屹却说了个‘但是’。 “我爹一向心善,今日若他在场,想必会毫不犹豫答应你,我不愿做不孝之事,你自己找块宽石刻上,将石碑一道放上供桌。” 她这是托了祁屹爹爹的福。 江晚渔吸了吸鼻子,恭恭敬敬朝供桌上的石碑,磕了三下响头。 起身后,祁屹将短刀丢给她,“自己会刻吗?” “回大人,奴婢会刻。” 大话说早了,她拿起短刀,却不知在何处使力。 就连抓刀的姿势都像在抓汤勺。 划拉好几下,连一个字都没刻好。 “真笨。”不耐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下一瞬,那道声音的主人以环抱的姿势坐在她身后。 祁屹大手包裹住她的双手,强势将她拉入怀中。 硬朗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热。 许是他的气息太富侵略性,她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一下。 “大、大人?”她心里的小鼓打得响,却不敢挣扎。 祁屹捏了捏她的手心,教她如何抓刀,“我教你,要刻什么字?” “这块刻慈父江开霁墓,这块刻祭江家亡魂。” “嗯。” 他的头侧在她右肩上,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右耳边,又是撩起层层颤栗。 祁屹无意间瞥了一眼她的耳侧,肉眼可见的窜红。 他起了坏心思,故意凑近她耳边多说了几句,语速还出奇地慢。 “看清楚了?刻字要这里用力,掌心要稳,确定好位置……” 江晚渔哪里还听得到什么刻字要领,耳边都是他低沉滚烫的声音,每每喷洒在她耳垂边,都会有股奇怪的酥麻感,扰得她心底都发酥起来。 “你在想什么?”祁屹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她耳旁问道。 “啊?奴、奴婢没在想什么!” “已经刻完了还不动,还是说你还想坐在我怀里?这是你新想出来勾引人的法子?” 江晚渔看着一旁早已刻好的石碑,脸红透了。 她立马从祁屹怀中站起,抱着那块宽石,小跑进了庙堂中。 祁屹坐在原地,捻了捻手指,伸到鼻尖嗅了下。 她的手也好香。 只是,闻起来并非像是他给她买的那盒茉莉沉香,而是别的香味。 江晚渔放好石碑,拜了三拜,走出庙堂时,发现祁屹正直直盯着她看。 灼灼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 江晚渔局促地摸了摸头发。 “大人,奴婢好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4节 “你身上是何种香盒之味?” 祁屹过于直白的发问叫她一愣,她以为他不喜欢这股味道,“奴婢没有用香盒,这是院子里玫瑰的气味,奴婢摘了几朵压成香片,大人若是闻不惯,奴婢以后便不用了。” “你喜欢玫瑰之味?”他明明记得她最爱的是茉莉沉香,李瑀衍买给她的时候,她笑得那般开心。 难不成是因为送香之人不是李瑀衍,她便不想用了? 妒火刚要冲上心头,江晚渔的一句话便将其浇熄。 “以前不喜欢,玫瑰张扬媚俗,都城里的贵女几乎没人喜欢这花香。可那日我在大人的主院里,瞧见有一丛玫瑰生在杂草旁,花瓣枯黄欲死,怪可惜的,我便将它们摘下,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从小兔荷包中取出剩下的花瓣香片,“我再攀不起馨雅高洁的茉莉沉香,唯独这艳俗的玫瑰愿与我相伴,可如今,它们也不得不先我一步化作尘土。” 话里悲酸,只有她与玫瑰知。 她欲将手中的花瓣撒下地,祁屹先一步拦住她。 “喜欢便留着,我并非闻不惯。” 江晚渔微微仰起杏眸,眸中泛着星星点点湿意。 少倾,那双眸子渐渐弯起,“奴婢多谢大人。” 薄雪落下,落在她的长睫,融释成水滴。 有这么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果真玫瑰与她更般配。 不是她骨子里艳俗,而是她娇柔婉转,本该美艳。 祁屹看得微微失了神,若不是府中的骑奴跌跌撞撞闯入庙中,他还想再多看她久些。 “大、大人,出事了,外、外边好多血!” 第47章 被人盯上了 确实是出事了。 离破庙二十多米外,满地的鲜血,蔓延至他们的马车,染红了两个车轮。 但这事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因为破庙外边受伤的是一批左龙翼卫。 都城里有八支卫队,其中左龙翼卫受命于大理寺,右卫直接听命皇上,必要时还能凌驾于某些部门办事。 而祁屹掌管的三万北城御卫左卫,地位是都城八卫中最下等卫队,一向被其他几支卫队看不起。 就连同是御卫的右卫,也不曾将左卫放在眼中。 祁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认出了龙翼卫的佩刀,知道是自己人,便冲了上去。 “发生了何事?” 那些身受重伤的左龙翼卫望向他,来回jsg打量后,领头那人很不友善地说了一句:“龙翼卫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祁屹掏出北城指挥使令牌,“谁是闲杂人等?” 领卫眯起双眼,看清他手中的令牌后,鼻腔中哼出一声轻蔑。 “你不是闲杂人等,也无权过问此事,我们受命于大理寺,只有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才有权过问,你一个小小北城指挥使,我与你说话都是给你几分薄面。” 就算那人手臂上流着血,也阻止不了他发自内心的狂妄。 祁屹脾性本就不好,在权贵面前他尚能忍住,为达目的,他可以暂时忍辱负重。 可在这些虾兵卒子的面前,让他忍? 做梦! 他收起令牌,换上那副气势凛然的模样。 蹲下身,抓住那人流着血的胳膊,狠狠用力一按。 “啊——!你、你疯了?!” 那人扭曲着一张脸,哀嚎声响彻城郊。 祁屹觉得不够,粗粝的指腹故意在血口处来回摩挲,下了狠劲。 “哪来的狗东西,敢这么对我们领卫!马上给我松手,否则我这刀可不留情!” 左龙翼卫尚有能举刀之人,他们见自己的领卫被人欺压,愤然拔刀相向。 闻言,他的劲力又加重了。 不仅如此。 祁屹利索地拔出腰间双刀其一,刀刃翻飞之间,是他征战多年堆积起来的锋锐与凌厉。 ‘珰’的一声脆响,一把横在他面前的佩刀断裂成两半。 不知是被他周身溢出的凛冽震慑到,亦或是惊诧于他手中的刀。 在场的左龙翼卫都不受控制吸入一口冷气。 对于都城的卫队来说,佩刀就是他们的命。 刀断了,握刀之人不死,也得被上将活剥一层皮。 所以,那失刀之人恨红了眼,朝祁屹扑去,势要报这毁刀之仇。 “都给老子住手!” 没等那人扑上前,正前方传来一道略微浑浊的声音,接着,圆鼓鼓的肚皮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是许鸣裕。 “你们这帮没长眼的瞎狗,知道这人是谁么?退退退,都给老子放尊重些,他啊你们可惹不得,要不然你们的贱命没了,可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们!” 许鸣裕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隔开那些围着祁屹的左龙翼卫。 左龙翼卫似乎很忌惮许鸣裕,他一出现,他们便很听话地退到领卫身后。 许鸣裕也蹲下身来,看着祁屹讪讪一笑,“祁老弟,你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消消气,放过这些瞎狗一马,改日他们养好伤,我亲自带着他们登门道歉,怎么样?” 祁屹懒懒地掀起眼皮,手却不打算松开,“怎么回事?” “唉,还是上次那伙人!”许鸣裕深深皱了下眉,“上次在马口后街那儿,冲进醉香楼行凶的那些个亡命之徒,那伙人是专挑大理寺的人下手啊!上回我问了其他人,大理寺卿也被他们袭击过,不过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 “上次哥哥没带家伙,被他们阴了一道,好在今日哥哥我带了刀,没被他们伤着,还撕下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布衣,瞧瞧,这料子……连我府上的下人都看不上!” 祁屹总算是松开了那人的胳膊,他想要接过许鸣裕手上的残布,却发现满手都是血,甚是不便。 一直禀命站在马车旁的江晚渔见状,壮着胆子上前。 “大人,擦擦手。” 还好她身上多带了条素帕,现在派上了用场。 祁屹自然地接过,将手中的血渍擦干后,问道:“上次被我伤了小腿那人可在其中?” 许鸣裕点点头,回想方才的情景。 “在啊!这残布就是从他身上撕下来的,他小腿被你刺伤的位置还没好,但好像自己上了药,说来也是奇怪,那日之后我派人严守都城的大小医馆,却没见过有小腿受伤之人前去诊治,难不成他们那伙人还有懂医的?” 江晚渔垂着头,站在一旁听着,心中却越听越发不安。 小腿受金刃所伤,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鬼街的红西。 那日她不慎将水倒在红西的身上,新鲜的血水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腿,由此看出这是新伤,与祁屹那夜刺伤的歹人时间对上了。 透过浸湿的布料,刀伤清晰可见。 所以她那日才给红西留了个治刀伤的方子,他只需派人在不同的医馆分别抓药,并不需要亲自到到场诊治。 该不会…… 刺杀大理寺重臣之人,真的是红西? 而蹲在地上的祁屹若有所思,拿起残布细细观察。 这时,就连江晚渔本人也没有注意到,许鸣裕色眯眯的目光看向了她。 他以为祁屹将这贱婢藏在了府中,旁人见不得碰不得,没想到出行之时也将她带了出来。 看来她对于祁屹来说,也没有很宝贵。 一个暖床奴婢暂时承宠罢了。 就算曾是尚书嫡女又如何?充了奴,便是个比醉香楼的妓子还要下贱的东西。 他那日在军营里没能将她吃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 今日再瞧上她几眼,心底的不甘化成一缕轻羽,在他的心上搔个不停。 难耐极了。 许鸣裕邪笑着舔了舔唇,问祁屹:“祁老弟,你什么时候正式上任?” 祁屹太过专注于那块残布,随口一答,“后日。” 许鸣裕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他难耐的心,就快要找到释放的出口了…… 第48章 那晚,她没有落红 告别左龙翼卫和许鸣裕后,祁屹带着江晚渔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离开城郊,半道上,他让骑奴改了条道。 “阿卓,先去马口前街的成衣铺一趟,再回府。” “是,大人。” 江晚渔从祁屹嘴里听到成衣铺这三个字时,脸色骤白,唇角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这三个字,对于江晚渔来说,是噩梦的存在。 她不想去,不敢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5节 祁屹察觉到她的异样,却不知是何原因,只当她是瞧见了左龙翼卫的那些血,被吓得不轻。 “胆小怕事,这点血就能把你吓成这样?面青唇白的,娇气。” 江晚渔早就不会因为见血而受惊吓,她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些血腥的场面,她见得太多了。 可一想到那日滚到桌脚边的眼球,她胃中止不住地一阵翻滚。 但她自然是不愿跟他解释的,“奴婢没用,不及大人耐力的一成,但奴婢仅是下人,大人是骁勇的将军,奴婢怎配与大人混为一谈?求大人不要嫌弃奴婢。” 她摆出一副柔弱无辜的姿态,声音也软软的,真是像极了勾栏瓦肆里那些邀宠的伎子。 “你从何处学的?” “奴婢不知大人何意。” “魅惑撩人的狐媚作派。” “奴婢起初爬上大人的床时,不就是用的这些手段么?这便是奴婢的本性,无师自通,往后奴婢会更努力服侍大人。” 祁屹眸中的讥嘲意味明显。 但他嘲的不是她的狐媚作派,而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就她那晚勾引人的招数,跟具死尸没有任何区别,兴许死尸比她还要灵活。 他之所以会碰她,仅仅是因为…… 罢了,原因已不重要。 只是那晚他要了她之后,便后悔了。 听那些将她押送过来的衙役说,她是唯一一个在押送途中没被糟蹋的军奴,有人豁出了命保她。 具体是何人,他不得而知。 她的小聪明耍得不错,进来第一日就装晕躲过去,第二日便爬上他的床。 他以为她尚是清白之身,本想着那夜之后,将她偷偷安置起来,等自己位居高位,再大大方方接进自己的府中。 他恨过她,但能做她第一个男人,那些幼稚的恨,他能瞬间忘记。 可那晚,她没有落红。 没有落红! 在爬上他的床之前,她已经被其他人碰过了。 既不是押送的衙役,又不是军营的将士,那就只有一个人—— 李瑀衍。 所以那日,他看到李瑀衍抱着她,差些就要疯掉。 若不是念及李瑀衍是太子,他手中又要多了一条人命。 思及此,祁屹心中烦闷不已。 抬眸望向江晚渔那张柔情媚态的脸,火气更甚。 正当他无处撒气时,马车停了下来。 “大人,成衣铺到了。” 好极了。 若是今日谁敢惹了他,他可不知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江晚渔并不知道他心中的不悦,像往常一般先下了马车,替他掀起车帘。 看到那双软嫩如玉的手,祁屹恼得抓住,狠狠甩了出去。 得亏她抓着车壁,否则非得被他的力气推倒在地不可。 他又在发什么疯? 她好像也没惹到他吧? 江晚渔疑惑得紧,又不敢过问,只好垂着头跟在他身后,进了成衣铺。 “哟,这位爷这边请,想买些什么样的成衣,咱们店里种类多得是,随您挑随您选!” 她偷偷瞟了一眼铺里四周,不见上次给她领路的小厮和黄掌柜,眼前这个小厮她没见过。 江晚渔默默松下一口气。 “这位爷是喜欢哪种绸缎,要成品还是定制,只要您说要求,小的马上给您办妥!” “我不买衣裳,你这……” “jsg大人!” 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头朝那位领路的小厮,“伙计,我家大人平日里喜练武,衣裳多是棉麻料子的,这新年伊始,我家大人便想找些料子上乘的锦衣,不知可否劳烦你帮帮忙?” “这是自然,您二位先等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找!” 支开那小厮,她才低声在祁屹耳边赔罪。 “大人勿怪,这些人是开门做买卖的,没有利益的事情,他们通常不会配合,奴婢担心大人太过直接,会引得对方的戒备,不如先扮作买东西的样子,再无意间问他们残布的来源。” 祁屹微微讶然,她可真聪明,一句不问便知他到这儿来的目的。 他要借她的脑子攀升高位,果然牢靠。 “嗯,我对绸缎一无所知,待会儿你来问他。” “是,奴婢谢大人信赖。” 不一会儿,那小厮抱着好几件锦衣跑了过来。 “这位爷……不不不,这位大人!您瞧瞧这些锦衣里可以您喜欢的样式?这件是炽云缎,都城里的公子哥们最是喜欢这料子,上面绣着云雷纹,与大人的气质很是相符……” 小厮嘴上不停,一顿介绍,手里的每一件锦衣都被他夸了一遍。 瞧着这架势,不买上一件,那小厮定是不会配合。 江晚渔挑了一件四神纹的炽云缎,按照祁屹的尺寸,叫那小厮拿出差不多大小的锦衣来。 “伙计,我们家大人在你这儿买了锦衣,想顺手再买几件布衣,你这儿可有这种料子的布衣?” 她将事先攥在手中的残布拿出,那小厮只看一眼,便呆愣在原地。 良久,他才慌着摆手,“没、没有!咱们家铺子不会买这种低廉的料子,大人您要的衣裳包好了,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先去做事了!” 说完,他欲要离开柜台前。 但他心中有鬼,动作便匆忙起来,撞到桌脚,祁屹趁这个间隙,一把擒住他的衣领。 “我还没问完,你跑什么?做贼心虚?” “小、小的没有,小的只是怕掌柜的瞧见小的在躲懒,非要生生拔了小的皮不可,大人是不知道,自从铺子里出了那档子事后,掌柜的性情大变,揪着一点儿小错就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往死里罚!” 小厮话音刚落,门外蓦地响起一道凶狠的女声。 “背后说我坏话,我看你是活腻了!我是没了一只眼睛,不是没了耳朵,性情大变是吧?我今日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性情大变!” 第49章 他的人,谁也碰不得 成衣铺小厮看到黄掌柜那一瞬,面色吓得灰如土,他想跑,却无奈于被祁屹擒住了后领。 黄掌柜越过站在铺中的江晚渔,指着小厮的鼻子还在臭骂。 “闭嘴。”祁屹听得有些烦,横了黄掌柜一眼。 在自己的地盘被外人这般对待,黄掌柜自然是不乐意的。 她抓起柜台上的长尺,怒喝道:“哪来的龟王八,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容得你在这儿撒野?给老娘滚出去,今儿个就不做你的生意!” 祁屹行事有一个小规则,不伤老人妇孺,但—— 必要的时候,可以威逼。 他利落地抽出腰间别刀,反手抵在黄掌柜脖间,冷冰冰抛出几个字,“我说了,闭嘴,再说一个字,你另一边眼珠子,今日也要消失。” 几乎是一瞬间,黄掌柜那股嚣张气焰全数消散,她甚至不敢大喘气,匆匆丢下长尺,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祁屹收回刀,锐利目光重新回到那小厮身上,“方才那块布料,你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小厮浑身颤抖,“认、认得!这位、位大人,小人胆子小,求大人先松开小人,脖子……脖子快呼吸不过来了!” 祁屹松开手,那小厮双腿发软,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顺了顺气,忙道:“回大人,这布料真不是咱们家的,这种布料低廉,通常都是那些个穷鬼才会买,咱们家卖的可都是上等货,不过小人知道,这种布料出自东市。” “东市?” “对!东市人多,穷人自然也多,他们买不起咱们家的好货,便跑去东市买棉麻布,凑合着穿一穿。” 祁屹垂下长睫,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他才道:“走了。” 这话说看着江晚渔说的。 “是,大人。”她欠了欠身,转身之际,黄掌柜却发出了一声狞笑。 “我说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一听这声音,原来真的是你啊,曾经的江大小姐,害得我没了眼睛的贱人!” 黄掌柜脸上的肉不停在抽搐,眼中的怒火烧得旺盛。 “贱人,你晚上睡得可安稳?怕是被胡生的冤魂缠得夜夜不眠吧!你个不得好死的下作娼妇,做了军妓就在军营里呆着,回都城害我们作甚?” 黄掌柜愤然冲到她面前,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指甲深深嵌入她细嫩的肌肤里。 她的眼上原本缠着一层棉布,动作过激,棉布松滑下来,那腥秽、空洞的眼眶又暴露在众人眼前。 可怖,又狰狞。 “你这浪淫妇才是该死的那人,你该死、你该死!” “不、不是我……”江晚渔猝不及防被掐,下意识双手反抵住黄掌柜,奋力抗御。 但她的气力又怎能比得过一个癫狂的妇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6节 所幸祁屹在场,刀柄拍击了两下黄掌柜的手腕,她立马尖叫起来,痛得松开手。 江晚渔捂住自己的脖子,无力靠在柜台边,努力喘息着。 祁屹看了她一眼,正身挡在她面前,刀尖遥遥指着黄掌柜。 戾声道:“我的人。” 他的眸里是一片狠绝,似在警告黄掌柜,他的人,谁也碰不得。 若她再敢动手,他绝不手软。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一个眼神和一句话,便能叫寻常百姓吓得失魂丧魄。 黄掌柜这下才反应过来,坊间传言,江晚渔是被一个叫做祁屹的将军带回的都城。 那将军立下赫赫战功,以少胜多,平定了西北。 他苦于寒门出身,面圣之时被圣上用一个北城指挥使打发了。 反而是那位躲在他身后的许鸣裕将军,接任大理寺少卿,只因背后有安贵妃撑腰。 不过,就算他只是个北城指挥使,普通百姓也是惹不起的。 “大人息怒,我不知她是大人的人,一时冲动,险些犯了大错,还望大人饶我一回!” “你方才说胡生的冤魂,是何意?” 黄掌柜抬头望了江晚渔一眼,犹豫片刻道:“前几日,这个贱人……江、江姑娘过来买绸缎,三公主恰好也在我的成衣铺选绸缎,胡生不知道江姑娘的那点事,竟将她带到了三公主面前,脏了三公主的眼睛。 惹得三公主恼了,她先是命人挖掉我一颗眼珠子,再将胡生的嘴巴活生生缝了起来……我这是飞来的横祸啊!不过,相比胡生,我已经算是祖宗保佑了。 胡生被三公主的人缝了嘴巴,他家里穷,只有一个病弱的老母,拿不出银子医治,嘴巴起了脓,没法儿张口吃东西,又痛又饿,就这么被活活折腾死了!大人,您说,难道我不该恨她吗?” 这一字一句,像是无形的大手,揪紧江晚渔的心,叫她难以呼吸。 胡生死了…… 那日他还那般热情地给她推介绸缎,甚至好心地想要带她去挑选更好的料子,他只是个想本本分分挣钱的人啊……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错在不该将她带进成衣铺,不该将她这般低贱之人,与三公主比较。 可这点错,真的要丢掉一条命吗? 她的心脏太疼了,疼到不知何时,眼角滑下的泪,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祁屹沉默半晌,问道:“是她动手挖了你眼珠子,还是她缝了胡生的嘴巴?” 黄掌柜愣了一瞬,摇了摇头,“不、不是她,是三公主的人……” “那你怪她作甚?”祁屹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冤有头债有主,谁欺的你们就去找谁报仇,你怪她不过是因为不敢惹三公主,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加注在身份比你低的人身上,欺软怕硬的废物罢了。” 黄掌柜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瞳孔涣散,不知在想这些什么。 祁屹从钱袋里甩出一锭银子,一手拿起包好的锦衣,一手抓住江晚渔的手臂,冷声道:“我没时间陪你愣在这儿。” 江晚渔被他拖出成衣铺后,才反应过来,柔声道:“大、大人,方才那银子给多了。” “剩下的是给她医治的钱。” 她怔在原地,那一刻,她似乎忘了尊卑,一瞬不瞬地盯着祁屹。 “在成衣铺里,多谢大人替奴婢说话,奴婢感激不尽,日后奴婢定更悉心服侍大人,以报大人的恩情。” 祁屹一听,却阴沉下了脸,眸中迸出阴鸷寒光。 第50章 给我暖床,钗子白送你 “江晚渔,你凭什么这般看得起自己?” 祁屹盯着她的杏眸看,唇角竟透出一抹冷笑,带着深深的讽刺,“你这么没用,任由这jsg些人欺压,岂不是折了我的面子?替你说话,不过是想让都城里的人都明白,我祁屹不是他们这些废物能惹的,同样,我府中的人亦是如此。” “不论大人是出于何种原因,终是帮了奴婢不假,这份恩情,奴婢会连同救命之恩铭记于心。” “少说漂亮话,多做事。” “是,听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假。” “……” 两人往前走几步,街上有几处卖首饰的摊子。 祁屹路过看了一眼,在一个卖玉镯子的摊前停下。 “这位爷买玉否?我这儿的玉器都是天然的玉石打造,买来送人绝对有面子!您瞧瞧这玉蝉,这色泽可不是我吹,整个都城都少有!我看爷与这玉蝉颇有缘分,若是爷今日将它带走,我给您算便宜些……” 摊主极力推荐手中的玉蝉,夸得天花乱坠,祁屹就是没看一眼。 他从品种繁多的玉器中,挑出一对玉镯,递给摊主。 “包起来。” “好嘞!” 那摊主笑得咧开嘴,本想继续哄骗祁屹买下玉蝉,可瞧见他腰间的别刀,以及他不怒自威的气压,便乖乖将玉镯包起来,不敢多说一句话。 在摊主包玉镯的间隙,江晚渔柔柔地问了一句:“大人,奴婢能否在附近随意看看?” 这对玉镯是他打算买来送崔氏和杨月棠的,好歹是年初一,出门没带点礼回去,总是不像话的。 若是江家没被抄家,这会儿,她爹娘和那两个哥哥,应当早早给她准备好了礼物。 毕竟,她曾是江家最受宠的小姑娘。 心中莫名有些烦闷,他蹙眉道:“想去便去,我绑着你的双脚了?” 他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听。 她是他的丫鬟,他在的时候,去哪都需要得到他的允许,这可不就是绑住她双脚了? 然而,她是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仍是含笑道了一句:“奴婢多谢大人。” 她从摊前走到摊尾,最终在摊尾停了下来。 “姑娘,您眼光真不错,这是新货,正宗的血珊瑚,这钗子配您那真叫一个绝配!您这仙姿玉貌,再搭上血珊瑚钗,那只能说是锦上添花了!” “怎么卖?” 这血珊瑚不算是多正宗的货,只是这雕工她甚是喜欢,上边缠着的玫瑰藤,波俏又耐看。 “大过节的,我不坑您,实价十两银子,您看如何?” “十两银子?这也太贵了。” 换做以前,她可能都不知道十两银子的定义是什么。 莫说十两银子,就算摊主开价二三十两,她都无需考虑,直接买下。 可如今,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祁屹给她的赏钱是不少,但她早晚是要离开将军府的,到了那时,银子大有用处。 她不能乱花。 可她很喜欢这支钗子。 “这血珊瑚的成色不是特别好,值不了十两银子,你若真心想卖与我,可否再便宜些?” 她还是第一次与人讲价,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那摊主打量了她一眼,不情愿道:“姑娘,我看你长得这般好看,也是真心喜欢这钗子,今日也算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你开个价,能卖我便卖!” 她抿了抿唇,尝试道:“你这钗子,我最多能给五两银子,如何?” 摊主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戏谑,“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好啊,这钗子我卖给你,但我不要银子,你陪我暖一回床,血珊瑚钗便是你的了!往床上一躺便可,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好赚吧!” 左右摊主听到他这么一说,均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看向江晚渔的眼神,还极为下流。 被当街侮辱,践踏自尊,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抖。 更悲哀的是,她做不了什么,她本就是一个没有尊严之人,何必要为了这点事在街上闹,平白落了祁屹的面子。 她刚要放下手中的血珊瑚钗,手却被人握住了。 “这么好的买卖,我和你做,怎么样?” 祁屹接过钗子,寒戾的眉眼,满身都是肃杀之意。 那摊主被他盯得吓出一身冷汗,后背的里衫都湿了一大片。 旁边看戏的人纷纷收回目光,他们谁也惹不起这位杀神。 祁屹偏头看向江晚渔,“去让阿卓将马车拉过来,我不想走。” “是,大人。” 支走她后,祁屹捏着血珊瑚钗,问道:“如何,想好吗?买卖还做不做了?” 那摊主瞬间双腿发颤,躬身作揖道:“大、大人!小的不知道那姑娘是您的婢子,小的该死,小的现在就掌嘴,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的一回吧!这钗子您要是喜欢,您拿去,小的不要银子!” 说完,摊主很自觉地掌起了嘴。 祁屹也不阻止他,就看着他左右来回甩自己巴掌,摊主更是不敢敷衍,每一巴掌都下了狠力。 直到两颊通红,唇边溢出血来,祁屹才道:“你做你的买卖,为何不要银子?” 他从钱袋中拿出十两银子,丢在摊位上,“五两是她方才与你还价的钗子钱,剩下的,是给你攒着的棺材本。” 摊主下颌一抖一抖的,说话都不利索,“谢、谢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也、也不敢了!下回小的若是见到大人与姑娘,定绕道走,不、不再出现在二位眼前!” 钗子买了,马车也到了。 他上了马车后,便将血珊瑚钗收进了怀里。 江晚渔看得清楚,心中有些困惑,他为何要买下血珊瑚钗? 蓦地,心中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是送给她的。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7节 在破庙里,她跟他说过,自己喜欢玫瑰,他…… 想法一旦出现,她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想着想着,心尖盈满了柔软的情绪,她好似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只属于她的阿屹哥哥。 可错觉终究是错觉,美梦被打破的瞬间,心脏会万般绞痛。 马车到将军府后,停了下来。 崔氏和杨月棠在庭院里闲坐,听闻祁屹回府,两人忙笑脸相迎。 只是,在见到江晚渔的时候,崔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屹儿,大早上的去哪儿了?” “走了一遭,听他们说,初一要拜过长辈,我便去买了一对玉镯,算是给娘亲的礼,还望娘莫要嫌弃。” “诶唷!屹儿有心了,娘怎的会嫌弃你送的东西?你就算送娘那路边上的野草啊,娘在梦里都能笑醒!” 祁屹从怀中拿出玉镯的时候,不慎将血珊瑚钗一同拿了出来。 他刚要收回去,杨月棠端着副羞怯的姿态,细声道:“好美的钗子,这是……是阿哥特意买来送我的礼物吗?” 女孩子家脸皮薄,才说了这么一句,她的两颊就攀上了绯红,羞涩地躲到了崔氏身后。 第51章 她和他注定不会有结果 “是。” 短短的一个字,击溃了江晚渔捏造出来的短暂美梦。 祁屹将那支血珊瑚钗送给杨月棠的那一刻,她的心,溢满了酸涩。 失落,难堪像是无边的漩涡席卷而来。 她好想问问他,为什么偏偏要买下那支钗子,为什么是送给杨月棠? 但她的身份,让她开不了口。 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自作多情地以为祁屹买下钗子,是为了送给她。 她甚至还想过,他之所以多次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是不是心里对她尚有一丝…… 一丝喜欢。 并非只是喜欢她的身子。 可事实上,她想多了。 她心中确实还放不下当年的那个阿屹哥哥,那个只会对她温柔,一心想着赚更多的银子给她治病的少年。 然,命运既定,在她舍弃自尊爬上他床的那夜,他们注定此生不可能再有其他结果。 不如,就在这刻完全放下吧。 莫要再胡思乱想,也莫要为了他的一举一动而难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他,终是要青云直上,加官进爵,娶一个身子和世家都清白的小姐,说不定还会纳几房妾室。 儿孙满堂。 这些与她都无关。 儿女私情是妄想。 她要替江家人洗刷冤屈、报仇,找到那个孩子。 事了,她才能一身轻松。 二哥哥说得对,她要坚强。 “小棠多谢阿哥记挂于心,小棠很喜欢阿哥的礼物!” 杨月棠将那支血珊瑚钗宝贝地捧在手心,眼底的欢喜就快要满溢出来。 祁屹冰着脸,毫无感情道:“喜欢便好。” 不想继续应付崔氏和杨月棠,他随意说了几句,便回了卧房。 祁屹不需要人伺候,江晚渔也福身告退。 崔氏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对玉镯,对于祁屹的礼,她甚是满意。 不过,她不太中意那支血珊瑚钗。 “小棠,屹儿送你的血珊瑚钗上雕着玫瑰藤,娘觉着不太好,这玫瑰啊最是艳俗,连勾栏院和梨园里的妓子、伶人都瞧不上眼,这般低贱的东西,怎么能配上得上咱们家小棠?” 杨月棠却不这么想,“娘,不管它雕着什么都好,这是阿哥送我的礼,证明阿哥心里有我,就像是娘方才所说,只要是阿哥送的东西,就算jsg是一根草娘都开心。” 她确实不喜玫瑰,就如崔氏所说,玫瑰艳俗,与她的气质怎会相符? 可这是祁屹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啊,就算再不喜欢,也是他精心为她挑选的,就冲他的那份心意,她也是爱不释手。 崔氏白了她一眼,“说你傻还真傻,娘那是真话么?他要是真送娘一根野草,那就是逆子,是白眼狼,白瞎他爹养他这么久了!” 杨月棠不说话了,收好那支钗子,兀自回了厢房。 …… 江晚渔从外边回来,在榻上躺到了第二日,不吃不喝,不理会人。 双溪和青雨担心坏了,却又束手无策。 哪知,次日清晨,江晚渔醒来后,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与往常一模一样。 “姑娘,昨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双溪眼眸中是深深的忧色。 江晚渔淡淡一笑,“能有什么事?我身子本就不好,最近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糟心,昨日太累,睡饱了休息好了,就过去了。” 双溪的愁眉还是没化开,昨日她分明看到,姑娘是眼眶红着回来的。 虽说没有真的哭出来,但姑娘那份委屈,她光是看一眼都难过。 许是受人欺负了。 奈何,她只是个丫鬟,就算知道了谁欺负江晚渔,她也做不来什么,徒增恼气罢了。 “既然姑娘没事那是最好,若是姑娘受了欺负,心中憋着难受,可以向我撒气,我这人忘性大,绝对不记仇,特别是姑娘!” “傻丫头,我为何要向你撒气?你放心,我没事。” 江晚渔抚了抚双溪的后背。 她确实没事了。 昨夜她因为钗子的事情难过了一小段时间,情绪稳定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接近凌家。 只有先接近凌家,才能有办法查出他们陷害父亲的手段。 知彼方能制敌。 如何才能接近凌家? 唯有靠祁屹这层关系。 她记得,那日除夕宫宴,凌伊阳曾说,等宫宴结束,他会派人将上好的茶叶送至将军府。 她何不想一套说辞,劝祁屹主动去凌家拜访,她也能趁此机会探探凌府的情况。 她的时间很紧,想到便要去做。 江晚渔披上袄子,去往主院。 祁屹在院中练剑,余光又瞥见她躲在岩石后边。 他随意挽了个剑花,收起剑,坐到石凳上休息。 江晚渔见状,小步跑了上去,拿出素帕给他擦汗,“大人,您素日里不都是使刀么?为何今日练起了剑?” “你以为我就只会使刀?读了这么多书,还是这般眼浅?素日里我常使这对双刀,只因这是我自己打出来,用着熟悉,但凡你能叫上名字的兵器,我都会使,不比其他人差。” 祁屹的话很是自大。 换了旁人,她只当那人是瞎吹牛不要本钱,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却没法质疑。 他腰间的双刀她见识过好几次,削铁如泥,还能生生将别人的刀剑砍碎。 没想到,竟是他自己打出来的。 “大人悍勇,岂是一般人能比及得了的?奴婢长居闺阁,甚少出门,自然是见识浅薄,今日一见才是,世间竟有如此全能之才。大人雄才大略,定能平步青云。” 祁屹:“……” 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定又是她记在‘苟活书’上的。 无奈句句属实,他又反驳不了。 “大人,今日宜走访亲友。大人在都城根基未稳,何不趁今日去拜访些达官贵人?上次在宫宴上,奴婢瞧着那凌尚书和刘侍郎就有意结交大人,这两位贵人在朝中权势颇大,若能结交,对大人的仕途定有帮助。” 闻言,祁屹微微眯了双眸。 她脑子没坏?主动提出让他去结交凌伊阳? 还是说,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52章 怎配与大小姐相提并论? “你不恨凌家?上次沈培然说,你被凌庭萱羞辱了,身上也伤得不轻,你不恨?” “大人,奴婢现在这身份,怎敢恨尚书之女?她那日就算是找人侮辱了奴婢,奴婢他日见着她,还是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大小姐’,奴婢只想帮大人,其他的一概不在乎。” “那里曾是你家。” “大人,都过去了,奴婢在大人身边伺候一日,就全心为大人着想一日,只要是对大人有利之事,奴婢理应承担一切。” 祁屹沉吟不语,俄顷,收紧系带,披上氅子。 站起身时,才问:“都城哪家茶叶最为上乘?”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8节 他同意了。 江晚渔杏眸华光巧转,“回大人,云茗茶行最负盛名,据奴婢所知,凌尚书的茶叶多是出自云茗茶行。” 其实这个茶行是爹爹最常去的地方,凌伊阳不过是为了附庸爹爹,有样学样罢了。 “带路。” 她轻快地应下声来,刚要迈出一步,府上的传话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有贵客求见!” 祁屹眉心蹙了蹙,他在都城谁也不熟,怎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登门? “何人?” “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小姐,那随行丫鬟说她家小姐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今日奉尚书大人之命,前来登门送礼。” 凌庭萱? 呵,还有这般巧合之事。 他刚要去尚书府‘攀关系’,那边就先来了人,还是凌庭萱亲自过来。 “请进正厅。” “是。” 江晚渔也有些讶然,凌庭萱现在算是个千金小姐,又是嫡女的身份,凌伊阳怎会派自己的女儿上门送礼? 唯一的可能,就是凌庭萱自己主动要来。 崔氏的耳朵灵得很,一听到有贵客登门拜访,立马从厢房里赶了出来。 她忙跟府中小厮一起,上前迎接凌庭萱。 这其实很丢祁屹的面子,她身为府中老夫人,应当端坐在正厅里等人,而不是卑身迎人。 迎人之事自有下人去做,府中的主人等着便可。 所以凌庭萱见到崔氏笑脸哈腰的那一刻,微垂眼帘,以掩饰眸中深深的鄙弃。 “小女凌庭萱,见过老夫人,今日前来是奉我家父亲之命,特意给祁大人送上白茶,爹爹说初初饮茶之人,应先饮白茶,方可入门。忘了向老夫人介绍,我爹爹是户部尚书凌伊阳。” 崔氏一听,差些没晕厥过去。 户、户部尚书啊! 她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听到这么大的官,眼前还站着尚书嫡女! “诶唷诶唷!真是难得你爹爹有心了,我们家屹儿在都城没什么朋友,没想到尚书大人竟命大小姐登门送礼,我们家屹儿何德何能哦!不过我看小姐长得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老夫人说笑了,小女还未出阁,除了春游采青、祈福拜佛,小女怎会私下里抛头露面?那些个从家中偷跑出去,赶庙会、看热闹的女子,与小女可不是同路人。” “对对对!凌大小姐说得对,那些个没规没矩的疯丫头,一点教养也没有,怎配与大小姐相提并论?来,大小姐快快请进!” 凌庭萱口中所说的‘那些女子’,就是江晚渔。 江晚渔自幼身子不好,经常生病,但她却一点也不安分呆在闺房里。 非要时不时想点招子跑出家中。 特别是后来府中来了个笨拙的乡下人,她和他偷溜得更频繁了。 为的就是赶庙会,看热闹,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最是闲不住。 那时候凌庭萱喜欢跟在她后边,她做什么,凌庭萱便跟着做什么,除了偷溜出府这件事。 江晚渔和那乡下人的行径被江爹发现,免不了要受一顿罚。 可江晚渔身子弱,还有那两个哥哥帮着求情,江开霁始终是没能忍下心处罚她一次。 但每一次,凌庭萱都得替江晚渔受罚。 不是江开霁罚的,而是她爹爹亲手罚的。 她爹说,她们凌家现在是寄人篱下,必须要付出点什么。 所以爹爹只好牺牲她,做做样子,讨好江开霁。 好在,江家倒了。 真是老天有眼。 凌庭萱收起思绪,踩着细碎优雅的步子,跟着崔氏一同走向正厅。 正厅里,祁屹早已命人沏好茶水等着,江晚渔则在他身后候着。 “小女见过祁大人,今日登门拜访,不知是否有搅扰到大人?” “凌大小姐请坐,凌尚书日前早已与我会知过,除夕宫宴结束后,会派人送些茶叶上府,殊不知送茶之人竟是大小姐,凌尚书真是看得起祁某。” “祁大人有所不知,爹爹那日宫宴回府后,对大人的称赞声不绝于口,非常想与大人结交。” “真、真的……?” 祁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反倒是崔氏先坐不住了。 她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身来,就差没冲上去给凌庭萱捏腰捶背了。 能结交到正二品官员,确实是件可遇不可求的美事。 但祁屹年少有为,日后必能成大器。 崔氏这般低眉折腰,只会叫祁屹在凌家面前抬不起头。 “娘,您多尝尝凌大小姐带来的好茶,润润嗓子。” “好、好。” 祁屹眉眼中透着一股冷,那股冷厉分明是在命令她,少说些不该说的话。 崔氏觉得他的眼神太过瘆人,不得不闭jsg上嘴巴,乖乖坐回椅子上。 凌庭萱抬起帕子,掩口笑了笑,“爹爹这茶要泡得有技巧,不可随意煮泡,这样吧,我的贴身丫鬟时香知晓泡茶要领,我让她领着大人身后那位婢子,先下去将茶泡好,再端上来给老夫人细品。” 祁屹知道凌庭萱曾欺辱过江晚渔,眼下故意提出让贴身丫鬟与她同处,定有阴谋。 但他不能直接拦着,太过明显地护她,反而会害了她。 “没听到凌大小姐说的?还站着做什么?” “是。” “手脚麻利些,就算被烫到了也忍着,别大呼小叫,惊着凌大小姐。” 江晚渔顿了下,道:“是,奴婢遵命。” 她听懂了祁屹的暗示。 第53章 又要勾引他? 江晚渔与时香并肩出了正厅,她心中清楚,凌庭萱这么安排,定是别有用意。 也不知时香在打什么鬼主意。 才穿过庭院,到后厨隔角,时香扑通一下跪在她脚下。 江晚渔愣了一瞬,问道:“你这是做何意?” “江姑娘,上次在尚书府,奴婢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家大小姐也是有苦衷,才不得不那样对姑娘,那日姑娘伤着离开尚书府,大小姐心痛如绞!” “姑娘也知道,我家大人刚坐上尚书之位,圣上对大人颇为看重,这时若是与姑娘再有沾染,怕是会连累整个凌家……大小姐那日所为,不过是为了保全凌家,还望姑娘谅解!” 江晚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日,她的第一反应与时香所言一致,她觉得凌庭萱是无奈之举。 若是没有二哥哥的话,她今日一定会被时香的话所蒙骗。 可惜,凌家与她们江家,就是不共戴天。 然而,她还是得装出宽容大度的模样。 “时香,你说的我都明白,可那日我实在是对萱儿太过失望,她大可装作没看到我,却为何故意在众人面前那样羞辱我?说到底,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想看我的笑话罢了。” “姑娘,大小姐并非此意!大小姐只是想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让外人以为凌家与江家彻底破裂,凌家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等凌家地位稳下来,大小姐和大人一定会想办法接姑娘回来!” 江晚渔眉心略低,“那是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姑娘且先再忍受一阵子委屈,等时机一到,姑娘便能回尚书府,我家大人到底是受了江大人和江夫人的恩惠,日后绝对不会亏待姑娘!但此事姑娘心中有数便好,切不可让第二人知!” 江晚渔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末了又缓缓张开。 她双手扶起时香,眉眼间欣然而有喜色。 “若是如此,我便相信萱儿,她总归是与我一块儿长大的表妹,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还能心中记挂着我,为我筹谋,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中还蒙上了一层薄雾。 时香见她这副上赶着与凌家攀关系的样子,心底一阵耻笑,脸上却毫不显露。 “姑娘不愧是曾经的千金大小姐,这肚量不是一般人所能及,奴婢话已带到,还请姑娘静候佳音。对了,大小姐还交代奴婢,有一事想要问问姑娘。” “再过些时日便是花灯节,都城解除宵禁一日,按照往年的惯例,太子殿下总会乔装出行赏灯,姑娘曾与太子殿下关系颇亲,姑娘可知太子殿下喜好什么茶点?画舫偏爱哪种样式?” 难怪凌庭萱会突然与她示好。 原来是为了太子哥哥。 太子已到适婚的年岁,江家被抄之前,她就隐约有听到帝后欲要为太子举办太子妃大选。 迎新接春后,大选估计就要筹办了。 若是凌庭萱能得到太子妃之位,凌家的地位更是跃升一大步。 在都城中,恐怕再没世家能比得过凌家。 凌家这算盘打得响,她怎会让他们如愿呢? 江晚渔状似认真思索,俄顷才道:“我记得太子殿下偏好涌泉寺产的君山银针,点心要糖渍枣泥麻饼,画舫样式嘛……我倒是没有注意,总之多些清雅装饰,勿要浮夸才是。” 时香起先还有些疑狐,直到听到‘多些清雅装饰’,她才完全相信了江晚渔的话。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39节 太子自幼泡在繁华富丽的皇宫里,他心中最厌恶的就是靡丽之物,喜好清雅这一点,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 她家小姐还是收买了太子身边的泽春小太监,才知道这个消息。 所以她敢笃定,江晚渔定是没有说谎。 可她不知,江晚渔的话里,真假参半。 “谢姑娘指点,奴婢已谨记于心!” “好,咱们还是快些去煮茶,免得我家大人起了疑心。” 两人煮好茶端回正厅时,她发现杨月棠也出了卧房,还坐在了凌庭萱的身边,两人看上去十分亲昵。 就像是多年的好姐妹一般。 “茶好了?”凌庭萱望向她。 江晚渔亦是含着笑回应道:“回大小姐,好了。” 凌庭萱很快抿嘴一笑,“极好,端上来吧。” 茶水上好,凌庭萱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崔氏和杨月棠自然是多有不舍,两人不仅将人送出府,马车走远后,她们还目送了一段时间。 江晚渔仍站在祁屹身后,低垂着头,等待吩咐。 “那丫鬟与你说了什么?” “回大人,时香只是教了奴婢一些煮茶技巧。” “没别的?” “回大人,奴婢不敢对大人说谎。” 祁屹不再问下去,“明日我去北城兵马司任职,五日后才休沐回府,这五日里,你给我灵醒些,老夫人和小姐这边,我安排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你就呆在玉笙居,等我回来。” “是,奴婢遵命。” 祁屹一走,崔氏若是有心刁难她,她再如何灵醒也没用。 府中没有为她撑腰的人,她便只是一只任人践踏的蝼蚁。 祁屹却不明白这一点。 她便让他明白。 晚膳后,江晚渔伺候祁屹沐浴。 帮他宽衣解带时,她绕到祁屹面前,柔声道:“大人此去五日,奴婢定会思念成疾,不知大人是否会不舍奴婢?” 她故意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靠近祁屹,小手轻轻环上他的脖子。 柔软的触感,鼻尖弥漫着迷荡柔美的甜香…… 祁屹蓦地小腹一紧,呼吸微沉。 比起刚爬上他床的那一晚,她勾引人的本事进步了不少。 祁屹没理由拒绝送上门的温香软玉。 他伸手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呼出的气息有些许滚烫,“你想做什么?” “大人若是舍不得奴婢,不如带着奴婢一同去兵马司,这样一来,奴婢也好贴身照顾大人。” “做梦!” 将她带去兵马司? 兵马司里都是粗莽之汉,他又得练兵训兵,一不留神她就可能遭人惦记。 一想到那些粗汉肖想她的眼神,他就浑身是火。 见他眉眼瞬间冷怒下去,江晚渔不敢再提随他去兵马司的事,只能软软地趴在他怀里。 娇声细语道:“奴婢随口妄言,大人莫要当真,若是惹怒了大人,奴婢给大人赔礼道歉。” 祁屹眼中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沉欲色。 他搂紧了江晚渔的腰身,“你用什么赔礼道歉?” “大人想让奴婢用什么赔礼道歉,奴婢都从。” 掺杂着撩人的话语刚落,祁屹便将她拦腰抱起,她整个人腾空了起来。 “大人,还未沐浴……” “那你为何要勾引我?” 江晚渔反驳不了,只能任他抱进卧房。 心中的火烧得盛,他们谁也没注意到,站在厢房门后窥见全程的人儿,手心捏得有多紧…… 第54章 莫要与阿哥再有越距之举 祁屹去了兵马司。 说起来她很是佩服祁屹的体力,昨夜折腾了她整整一夜,今早却一点也不耽误。 她甚至不知,他究竟是何时离开的正房。 她只知醒来的时候,枕边留了三锭银子,冰冰冷冷的触感,似她的心一般。 江晚渔穿好衣裳,收好银子,拉开门的那一瞬,被吓了一跳。 杨月棠就站在门中央,对着她笑,笑得有几分诡异。 她浅浅福身,“奴婢给大小姐请安,大人已去北城兵马司,说是休沐之时会回府,约是五日后。” “嗯,阿哥已经与娘亲说过了,”杨月棠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江姑娘,我知道你与阿哥关系不一般,我……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江姑娘。” 江晚渔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奴婢见识浅薄,不知大小姐想问何事?” 杨月棠将她拉到角落,话未说出口,脸颊却红了一片,“其、其实我……我心悦阿哥,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江晚渔先是喉间发涩,几息后平静地点了点头,“奴婢看得出来。”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每次杨月棠看向祁屹的那种眼神,都不是妹妹看哥哥的眼神。 杨月棠看他时,有倾慕、迷恋,还有浓浓的痴情。 她以为祁屹是个木头,杨月棠对他投送了那么多眼神,他都视而不见。 可那日,他jsg将血珊瑚钗送给杨月棠,她才知,祁屹心中什么都明白。 甚至,他对杨月棠应是有不一样的情愫。 碍于伦理,他才隐忍在心。 杨月棠微微惊讶,遂用帕子掩起了面,“我、我有这般明显?那……那阿哥不会也能看出吧?天呐,若是阿哥看出来,他会不会讨厌我?” 看着杨月棠慌张的样子,江晚渔安抚道:“小姐请放心,奴婢能看出来是因为奴婢也是女子,自然能懂小姐的心意,大人之前除了练兵就是打战,他不晓得女子的心思,定不会看出来。” 杨月棠松下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我找江姑娘,是想与姑娘学学讨好男人的法子,江姑娘莫要误会,我没有贬低姑娘的意思!只是我自幼在乡下长大,没接触过男子,也不知道如何能讨阿哥欢心。” “小姐其实不必刻意讨好大人,大人喜欢的是清雅端庄的女子,小姐恰恰便是如此。” 杨月棠无奈地笑了笑,“若他喜欢清雅端庄的女子,怎会对江姑娘这般着迷?阿哥从不召那些宫中来的婢子,即便她们多有姿色,阿哥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偏偏只宠姑娘,这是为何?” 江晚渔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一丝不善,旋即,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躬身赔罪。 “请小姐放心,奴婢是为了活命才必须讨好大人,若是没有了大人作依仗,奴婢难以在都城活下去,奴婢不曾对大人有过非分之想,更不敢有半步越池!” 杨月棠许是没料到她做出此举,忙上前扶住她,“江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我并非怪姑娘独得阿哥宠爱,姑娘出身不凡,花容月貌,莫说阿哥了,换作哪个男人不爱? 我是真心想求姑娘指点,姑娘能近阿哥的身,便说明了一切,就算姑娘不愿承认,这也是事实,若是姑娘能教会我一些法子,我可以向姑娘保证,日后我成了阿哥的妻子,也绝不会为难姑娘半分! 江姑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来找你,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杨月棠近乎卑微的哀求,叫她犹豫了。 从一开始,杨月棠就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柔,一丝攻击性都没有。 就连崔氏刁难她的时候,杨月棠第一反应是劝阻,帮她求情,而非熟视无睹。 可惜崔氏太过强势,杨月棠并没有成功帮到她。 她觉得,若是杨月棠出身名门,定会被无数世家公子追求。 如今祁屹做了官,她们母女俩定会过得一日比一日好,杨月棠将来也不会输于高门贵女。 这样一看,杨月棠和祁屹倒是般配。 但她现在尤且自顾不暇,江家的冤屈还要靠她去洗刷,怎会有闲时替人牵线? 凝思片刻,江晚渔还是拒绝了。 “小姐,奴婢是罪奴,没有大人的宽仁,奴婢早已折辱死于军营,奴婢为报大人的恩情,留在大人身边服侍,除此之外奴婢对大人无半点感情。 小姐若是心悦大人,需得先摘掉兄妹之名,再找人说媒,此事方可成,请小姐放心,在小姐与大人的感情中,奴婢绝对不会成为绊脚石。” 杨月棠神色怅然,不甘地问道:“江姑娘是说什么也不肯帮我?” 她摇摇头,“不是奴婢不愿帮忙,是奴婢无能为力。” “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姑娘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小姐请说。” “莫要与阿哥再有越距之举,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忍受,但昨夜看着姑娘与阿哥亲密,心中不是滋味。” 江晚渔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片刻才道:“奴婢只能答应小姐,若非大人主动要求,奴婢绝对不再刻意勾引大人,平日里除了日常伺候大人,类似昨夜那样多余的事情也不会做。” 杨月棠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妥协道:“那便如此,难为江姑娘了。” 江晚渔躬身作礼后,离开了主院。 杨月棠看着她那楚腰纤细的身姿,狠狠咬了一下手指。 江晚渔,你以为少了你的帮忙,我就没法得到阿哥的宠爱了吗? 也好,反正江晚渔的手段下作得很,只有贱妓才会用那种招式勾引男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0节 她清清白白,祁屹要娶也只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更何况,江晚渔一辈子都不能诞下子嗣,就算她再能勾引男人又如何? 也就只是个供男人玩乐的妓子,脏死了! 想到这里,杨月棠的气才稍微顺了些。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转身之际,传话小厮跑了过来。 “小姐,大人不在,有外人来访,可要迎进门?” 杨月棠顿住了,她从未当家做主过,崔氏出门还未归,有外人登门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厮见她犹豫,接着道:“那人说是大人的战友,也是一位将军,听说回都城后受封了大官。” 杨月棠一听,做出了决定,“请进来。” 第55章 不知廉耻! 许鸣裕穿着鸦青色云纹团花锦衣,外披一件鹤氅,腰间挂着名贵的宝玉,就连束发的发冠都是极少见的血玉冠。 他大摇大摆地被请进将军府,就算顶着这个大肚皮,下人仍能当着他面,夸出那句‘玉树临风’。 进到正厅时,他见到杨月棠的那一瞬,不自觉地勾起了唇。 这祁屹真是能耐,身边的女人可都不是一般的货色。 那妓子娇媚,眼前这女人清纯,一看就很容易骗。 许鸣裕理了理鹤氅,作揖道:“听说祁老弟的娘亲来了都城,今日怎的不见老夫人?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姓杨,是祁大人的妹妹,也是随娘亲从岭儿村一同来都城的,娘亲出去置办些东西,还未回府。”杨月棠学着都城里的贵女福身作礼,姿态却有些小家子气。 “原来如此!我和祁屹是并肩作战的朋友,平定西北那次,若是没有我帮他处理军务,他可能现在还在西北打战呢!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之前也是个将军,现在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能与杨小姐相见甚是荣幸!” 许鸣裕心底乐开了花,原来是从乡下来的村姑。 这类女人非常好哄,给她点珠宝首饰她便能乖乖听话,给她指东绝不敢往西。 他没参军之前就玩过一个乡下丫头,做那事时羞涩得叫他盛火难却。 可惜那丫头身子太弱,他才玩了两日,人就死了。 害得他还给那丫头的家人赔了一笔钱,被他爹禁了五日的足! 想想就来气! 许鸣裕故意挨着杨月棠坐下,“你是祁老弟的妹妹,怎的姓杨?” “许大人,小女与阿哥并非亲兄妹,阿哥是爹爹捡回来的孩子,原本也姓杨,后来阿哥进都城,就改了姓。” 杨月棠不知道眼前这人秉性如何,她太过天真,一下子就把实话全盘托出。 “这样啊……”许鸣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亲兄妹,这就更好办了。 如果他哪日搞了这小村姑,祁屹也不至于要他命。 “哦对了,祁老弟上任之前特意嘱咐我,多帮他照看你们母女俩,杨小姐和老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找我!” 杨月棠满心感动,阿哥果然是很在意她的,还交代了大理寺少卿多关照她们母女。 她满眼欣喜,默认了许鸣裕是自己人。 许鸣裕喝下一口茶,有意无意问道:“祁老弟那个贴身丫鬟呢,怎的不见在你身边伺候着?” 杨月棠略一迟疑,还是傻傻地说了实话,“大人问的是江姑娘吧?她只伺候阿哥,也将阿哥伺候得很好,现在住在玉笙居。” 许鸣裕摩挲了一下茶杯口,面上略有淫色。 茶杯见底,他站起身来,扭了扭玉扣腰带,满脸堆笑道:“今日我还有公务在身,明日我再过来坐坐,不知可方便?” 杨月棠不知道他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只当他念及与祁屹的情谊,特意抽空来照看她们母女二人,自然欣然答应。 “许大人能费心关照,小女感激不尽。” “哈哈哈!告辞,小姐莫要送了。” 许鸣裕前脚刚从将军府出,后脚崔氏就回来了。 “小棠,刚刚从府中出去那人是谁?”崔氏问道。 “是许大人,战场上与阿哥并肩作战的人,现在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介绍起许鸣裕,她心中竟有几分得意。 可她还没得意几息,崔氏大步上前,揪住她的耳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说你蠢就是蠢,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单独会面一个外男?这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我才出门一会儿,你就搞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可、可在岭儿村,只要是上门的客人,家中女眷都能出席,男女一同出行游玩也是常有的事,为何轮到小棠这,就是不知廉耻?” 杨月棠很是委屈,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不知廉耻这四个字的伤害太大,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如何能接受? 只是崔氏已经看惯了她的眼jsg泪,并无一丝怜惜之心。 “你还敢犟嘴?这里是都城,就算民风多开化,你都不能单独会面外男!别家的姑娘我管不着,但是你我必须管!你将来是要嫁达官贵人的,岂能在出嫁之前坏了名声?” 崔氏气得咬牙切齿,“今日这事你烂在肚子里,以后谁要问了去,你便说接见外男的是那个贱人,你从未私下里与任何外男相见过,听懂了没?” 杨月棠忙不迭点点头,“听懂了。” 崔氏这才松开她的耳朵,“娘看那许大人不是什么善茬,他面相不好,那张脸就差没写上‘淫欲’两字了!下次若是再来,娘出面相迎便可,你给我呆在房里,不许出来!” “他、他说明日还会来……” 明日还会来? 崔氏默然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微露喜色,“明日娘去迎他,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管。” “是。” 玉笙居,江晚渔丝毫不知崔氏此刻心中在谋划着什么。 …… 次日,许鸣裕又来了。 可这次,他是趁日落之后,才到的将军府。 并且随身还带了几个护卫。 “哟,这位大人是?”崔氏出房迎客,还扮作一副没见过许鸣裕的模样。 “您就是祁老弟的娘吧?老夫人,我姓许,是祁老弟的挚友,昨日来时也向你们家小姐介绍过了!哎,小姐今日怎么不见?” 许鸣裕四下观看,寻不见杨月棠的身影,心中有一丝遗憾。 崔氏连连扯开话题,“我家闺女不便见客,许大人这么晚来是有何事?屹儿暂不在府中,你若是有事啊,还得三日后他休沐回府!” 许鸣裕摸了摸下巴,“是祁老弟叫我来帮他照看府中女眷的,老夫人您别担心,只要有我在,这将军府保准平平安安的!您瞧这几个,都是大理寺的左龙翼卫,谁还敢来造次?” 崔氏讪讪一笑,“有劳许大人了,可咱们府里平日里也没人闹事,这……” “老夫人,您还没用膳吧?我给老夫人带了玲珑阁的吃食,老夫人尝尝,我就先巡巡这将军府,以免有歹人趁祁老弟不在,肆意造次!” 崔氏想拦住他,可权衡利弊后,却没有加以阻拦。 第56章 今夜好好伺候老子 许鸣裕命随行的人看住崔氏,以及府上的下人。 将军府的人本就少,没有祁屹在府中压着,其他人根本不敢逆许鸣裕的意。 更何况他自称祁屹的挚友,又是这么大的官,府中的人便完全听他差遣。 崔氏被他的人带去膳厅用膳,他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随意在府中走动。 这样一来,倒更像他才是府中的主人了。 崔氏心中清楚他想做什么,方才在闲谈的时候,许鸣裕多次询问了江晚渔住的位置,眼神里充满了无耻的欲。 玉笙居有两间房子,江晚渔名义上是丫鬟,实际上府里谁人不知她是祁屹的通房? 以她的地位,定是住在右边,比较大的那一间。 所以崔氏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若是许鸣裕今夜强占了江晚渔的身子,传到府中人尽皆知,三日后祁屹回府,他会如何做? 自然是将这个到处勾引人的娼妇赶出府! 被流放充当军奴可以说是她迫不得已,但祁屹已经将她捡回了将军府,她却背着祁屹上任之时,偷偷与外男幽会,干出那种鸡鸣狗盗之事! 一想到江晚渔这个贱货即将要被赶出府,崔氏不由得心间一爽。 天色暗下,许鸣裕进了玉笙居。 他命身后的两名龙翼卫守在院口,自己朝右边那间最大的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着,里边昏暗的烛火下,隐约能瞧见一袭娇丽倩影。 许鸣裕下意识咽下口口水,搓了搓手掌。 他故意放轻脚步,踏进房中,将门栓死,蓄了一口气用力吹灭烛火。 “啊——!你是何人,放、放开我……姑……唔!” 房内的人儿被他一把抱住,压倒在床。 体内的火烧得旺,他没心思去确认身下的人是不是江晚渔,他饿得不行,只想快些用膳。 身下的人儿挣扎得太过奋力,许鸣裕干脆扯下腰带,绑住了她的嘴巴,她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你上次伤了老子,老子看在祁老弟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今夜好好伺候老子,把老子伺候爽了,将来有你好日子过,知道了吗?”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1节 也不管身下人答不答应,许鸣裕便放肆起来。 可他不知道,他欺辱着的女子,根本不是江晚渔。 与此同时,小灶房里,两个姑娘瑟缩在门后,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里的泪流个不停。 因为昨天夜里江晚渔被祁屹折腾了一宿,她疲累极了。 早晨与杨月棠说了那番话后,她便睡下,直至酉时二刻才醒。 双溪担忧她身子薄弱,吃不消,就拿了些枣子,切了一尾指段人参,给她煮水喝。 江晚渔怕累着双溪,便留青雨一人在房中,自己去小灶房帮忙。 谁曾想,灶台火刚灭,两人欲将人参水端出去的那一瞬,玉笙居却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许鸣裕的模样,化成灰她都记得。 她是不知许鸣裕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但她知道,这人非良善之辈,能躲便躲。 于是乎,她拉住即将迈出小灶房的双溪,两人躲在门后边,想观察许鸣裕的动向。 只见许鸣裕偷摸着进了她们三人的卧房,接着关上了门,青雨的惊吓声响彻玉笙居。 几乎是一瞬间,她和双溪都猜到了许鸣裕这个禽兽在做什么。 在军营时,她且能不顾一切与许鸣裕搏命,现在在将军府,她更是不会怕怂。 江晚渔狠下心,随手抓起案板上微钝的菜刀,欲要去卧房解救青雨。 才迈出一步,她整个人就被双溪用力拽了回来。 “姑娘!院子口有两个带刀的护卫在把守着,瞧着这阵势,定是有人给那肥头猪脑的人指了路,若是姑娘现在出去,救不了青雨不说,连自己也保不住啊!” “姑娘,咱们是下人,如何能斗得过他们?现如今大人不在府里,那对恶毒的母女有意联合外人欺辱我们,姑娘今日若是出了这灶房,就真的完了!” 江晚渔顿住了脚。 泪似断了线一般,不停地落下。 她怕发出声响,放下菜刀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 是啊,她就算出了这灶房,提着刀到许鸣裕跟前,也救不了青雨。 依照那人渣的德性,她们两人都要被他糟蹋。 院子口既然能有他的人把守,就说明了将军府其他地方也有他的人手。 祁屹不在,管事的只有崔氏,若没有崔氏的准许,许鸣裕怎能进玉笙居? 呵,她好后悔。 后悔自己太过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竟把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带进了将军府。 也后悔自己看走了眼,以为崔氏是个心慈淳朴的大娘…… 她恨自己无能无力,听着卧房里的哭嚎声渐渐弱下,她知道青雨被那个渣滓毁了。 破晓将至,万象复苏。 有人却死在了冷风凄凄的夜里。 江晚渔和双溪一整晚都睁着眼睛,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脏的绞痛感从未消失。 须臾,房门被打开,许鸣裕已穿戴整齐出了卧房,他脸色不太好,嘴里似乎在骂着什么。 可他并没有细究下去,只是领着院口的两个带刀护卫离开了玉笙居。 她和双溪互相搀扶着站起,跌跌撞撞地走进卧房。 青雨不着一缕躺在榻上,被褥只遮住了私隐,一眼瞧去,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她坐到青雨身边,还未出声,眼眶里的泪珠就砸落在床榻上。 她以为哭了一整夜,眼泪已经干了,殊不知见到青雨的惨状,她尤是忍不住。 青雨双眼睁得大,目光涣散,察觉到旁边坐着人时,徐徐偏过头。 “姑娘,为何不救我?” 微弱无力的声音,落在江晚渔心里却似千斤重的巨石一般。 “我、我……”她尝试开口好几次,始终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 她说不出任何理由,因为再多的借口,都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青雨,你冷静些,这事不能怪姑娘啊!姑娘看到那人渣进了卧房,第一反应就是抓起菜刀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可院口有他的两个带刀护卫,姑娘就算冲出来救你,也救不了啊!” 双溪为江晚渔不平,可青雨是一句也听不下去,木木然望着幔帐,像失了魂了一般。 江晚渔握住青雨的手,“若你能信得过我,我答应你,有朝一日我帮你报了此仇。” 她也恨许鸣裕,那日在军营,他险些要了她的命。 青雨定是不信的。 江晚渔落入贱籍,无权无势,借着祁屹的恩宠而活,她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对付一个大理寺卿。 原以为跟着江晚渔能比在下人院子好些,不想,竟是要替她遭苦受罪。 青雨失去理智,将全部的怨恨归于江晚渔。 她猛地起身,用力推开江晚渔,吼叫道:“是你,都是你害的!那许大jsg人要轻薄的人是你,凭什么要我替你受?我本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可你早就脏了,多伺候一个许大人又怎么了?” 第57章 心口被勾得痒痒的 “青雨!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姑娘对你这般好,你就是这样想姑娘的?” 双溪不敢相信青雨会说出这些话,恨声道:“你以为姑娘心里就不难受?出了这档子事,你不怪那肥头大耳的人渣,不怪那将他放进玉笙居的母女,偏偏要把所有过错怪在姑娘身上!” 青雨紧紧咬着唇,僵呆的双眼淌出泪来。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抓起地上破碎的衣裳,胡乱地穿上身。 江晚渔知道她现在难受极了,不怪她说的那些话,“青雨,事已发生,我知道我说再多安慰你的话也没有用,你切莫要做傻事。不论你信不信也好,许鸣裕活不过娶妻生子那日。” “我不信!我恨你,我再也不会进玉笙居半步!”青雨再次推开江晚渔,头也不回地跑出玉笙居。 她莽着头一直跑,不慎撞到了正往玉笙居走来的崔氏。 “老、老夫人,奴婢知错!” “没头没脑地冲撞,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奴婢,怎么跟个蠢东西似的?” 崔氏嫌弃地拍了拍衣袖,注意到青雨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脖颈处还有好几处泛红。 “你身子怎么弄的?” 被问到伤心事,青雨喉间哽住,先是抽抽噎噎,后来直接泣不成声。 崔氏想到许鸣裕出府时的不悦,甚感事情不妙。 她低声问青雨,“昨夜,是你服侍的许大人?” 青雨不情愿地点下了头。 “怎么会是你这个蠢东西!” 崔氏气得拧起青雨的耳朵,身后跟着的丫鬟上前劝道:“老夫人莫急,昨夜没人瞧见房中之人是她还是江晚渔,若是她一口咬定服侍许大人的是江晚渔,那又有谁能说不是呢?” “嗯……”崔氏松开了青雨的耳朵,换上另一副关心的模样,“青雨,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且想想,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你以后离开将军府,还有哪个好人家会要你?” 崔氏又道:“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做,日后你就跟着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青雨,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搞得双溪害了病,那两人怎会真心待你?依由昨夜之事你还看不出?江晚渔那贱人就是个害人精,谁跟她沾染上关系,谁定要倒血霉!” 青雨迟迟抬头,惊觉说话的那丫鬟竟是秋菊! 而另一个跟在老夫人身后的丫鬟,便是妙音。 上回就是秋菊和妙音逼着她去害双溪,若是她不从,被欺负的人就是她。 可秋菊残了一只手,按理说她只能在下人院子做杂事,为何还有资格做老夫人的丫鬟? 青雨越想越害怕,秋菊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敌的! 于此情景下,她除了答应她们,别无他法。 “青雨,我再问你一遍,昨夜许大人去了你们玉笙居,是谁服侍的许大人?” “回老夫人,是……是江姑娘服侍的许大人。” “那你和另外一个丫鬟在何处?可曾听到江姑娘的呼救声?” “奴、奴婢们在另一间房里,不曾听到呼救声,只、只有发浪的低吟声……” 崔氏满意地勾起唇角,命人给了青雨几两银子,“拿去买身新衣裳,你穿的这身,给我有多远丢多远!” “是!”青雨接过银子,匆忙从偏门而出。 “老夫人,如此一来,那贱人日后就再也得不到大人宠爱了,没了大人撑腰,她如何还能在将军府嚣张?”秋菊谄笑道。 崔氏远远看了一眼玉笙居,笑得放肆又得意。 …… 三日后,祁屹从北城兵马司回府,身后还跟着两个御卫,手里提着两三个礼盒。 想来应是他给崔氏和杨月棠带的。 江晚渔知道他今日回府,早早梳洗好,站在府门等候。 “大人回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娇娇柔柔,连着五日没能听到,今日一听,心口倒是被勾得痒痒的。 但她好像瘦了些,看上去脸色依旧是那么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上次沈培然拿了这么多补物过来,她也不会自己煮着点吃? 察觉到他盯着自己,江晚渔上前扶住他,“大人在兵马司可辛苦?待会儿奴婢去给大人煮碗汤,驱驱寒气,这冬日里可不能在外边站久了,大人快快进屋里暖和。” “府里可一切安好?”祁屹问了一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2节 她犹豫片刻,刚要回答,崔氏就火急火燎地从房内跑了出来,杨月棠则半步一遮羞,慢悠悠跟在后边。 “诶唷!我的屹儿啊,快让娘看看,你这一去就是五日,在那什么兵马司可有累着?” 崔氏跑到祁屹跟前,拉住他的手,一屁股将江晚渔挤到了另一边。 祁屹很是不习惯被人这般对待,特别是崔氏。 他还在岭儿村的时候,崔氏对他非打即骂,就连多吃了一口饭,崔氏也要拿起棍子往他身上打。 若不是爹出面阻止多次,他估计早就成了残废。 崔氏到了都城之后,却没有一丝生疏地把他当亲儿子一般对待,他厌恶极了崔氏的嘴脸。 可偏偏他爹临终之时,是这崔氏帮忙照顾,他就算再怎么恨她,也没法不遵奉爹爹的遗愿,好好照顾崔氏和杨月棠。 他只好忍下反感,“娘无需担心,我没事,我听闻魏记点心铺里的点心是都城上品,特意带了些回来。” “诶哟哟!我们家屹儿可真是孝顺啊,这才出去几日就给你娘和妹妹带好东西回来,你爹真是没白疼你!” 崔氏看了一眼他身后御卫提着的糕点盒子,故意偏头看向江晚渔,“对了江姑娘,你可要拿上一盒,去送给那许大人?” 第58章 他碰你了? 江晚渔被突然这么一问,倒也不慌不忙,她柔声开口道:“奴婢觉得老夫人所言有理,但上回许大人进府,是老夫人和小姐尽心招待了许大人,若是能再亲自将糕点送去许府,那许大人定会更为欣悦。” “放肆!”崔氏狠狠拧了一下她的胳膊,警告道,“小姐也是你能妄言的?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贱浪样子,不要脸的小娼妇,府上谁人不知你做的那档子事?” 崔氏是乡野出身,骂起人来不管不顾,她骂到激动之时,甚至还想抬手甩上江晚渔一巴掌。 但想到祁屹还在场,她手举到半空,又缓缓收了回来。 她且忍一忍,横竖这个小蹄子都是要被赶出将军府,何必急在这一时? “老夫人息怒,奴婢不敢妄言小姐!”江晚渔低垂着头,胳膊被拧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祁屹脸色沉沉,“先去正厅,在府门口闹什么?” “对对对,屹儿说得对,咱们的家事可不能吵到人尽皆知!”崔氏讨好般点点头,目光掠过江晚渔时,又是一阵嫌憎。 众人到了正厅,江晚渔本想站在祁屹身后,却被崔氏一把揪了出来。 “你个小蹄子敢若无其事地站着?还不快给屹儿磕头赔罪!你当初领我们娘俩回府,亏我还把你当成个好姑娘,没想到啊你骨子里竟是这般放浪!” 崔氏朝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接着抬起脚,往她的膝盖窝处踹了一脚。 崔氏人壮力气自然也大,江晚渔一时受不住这道力,膝盖重重磕在地面,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祁屹脸色难看极了。 “上次我说过什么?” 他的人,做错了事需得由他来罚。 崔氏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旋即赔笑道:“屹儿,娘知道!但娘就是替你生气呢,你说你好心将她救回将军府,若不是你她现在还能活着?早就被军营里的那些个泥腿子玩烂了……” “泥腿子?”祁屹冷眸半眯,“娘说的可是我?” 崔氏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娘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屹儿是大将军,怎么会是泥腿子?都怪这个小蹄子把我气糊涂了!” 她咬牙切齿,抬脚又想往江晚渔身上踹去,只听得祁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喝道:“闭嘴!” 崔氏浑身抖了抖,懦懦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一个做娘的,当着众人的面被儿子这般吼,脸面上自然是挂不住的。 奈何她又得看祁屹的脸色,思来想去,这事还得怪在江晚渔头上。 “起来!”祁屹这一吼,吓得崔氏又是一抖,连带着旁边坐着的杨月棠也发怵起来。 江晚渔知道他是在对她下命令,却仍是故意跪着不起,“奴婢不敢,老夫人……” “你伺候的人是我,还是她?” “谢大人。”她站起身来,头依然垂得很低。 祁屹凝着她,“许大人,是许鸣裕?” “回大人,是。” “他来府上做何事?” “回大人,奴婢不知,那日是老夫人和……”江晚渔想起崔氏的警告,她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提及杨月棠,“许是老夫人待的客。” 崔氏忙接话,“屹儿啊,jsg你不知道,那许大人刚开始还客客气气的,说是与你出生共死的挚友,娘就将他迎了进来,谁知他才坐了一会儿,便说要去找这个小娼妇!” 祁屹抓住了重点,“是娘将他迎进来?” “对啊,呃,也不能这么说!”崔氏这回反应得很快,“他身后带着好几个护卫呢,个个腰上别着刀,况且他自称是你的挚友,娘不将人家迎进来,日后你们之间生了间隙该如何是好?” “没有主人的同意,外男怎敢进后院?若娘阻止过他,那他便是擅闯将军府,依照千旭律法,可诛之。” 祁屹眸光一片森冷,眉宇间堆积起来的寒意,足以叫整个正厅的温度降至冰窟。 崔氏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一步,急得腾一下站起身来,“这、这擅闯将军府的罪名可太大了,许大人好歹也是你的挚友,如何这样害人家?” 她心里可跟明镜一样清楚,许鸣裕不算擅闯将军府,她那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才能进的玉笙居。 若是将屎盆子扣在许鸣裕身上,他必定会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到时候是谁被赶出将军府还说不准。 祁屹冷哼一声,"是敌是友也好,敢闯将军府就要付出代价,松柘、余崇,去大理寺!" 跟着他回府的两个御卫齐声道:“是!” “等等!”崔氏冲到前边,张开双臂不让那两个御卫动身,她看向祁屹,“你为何不先问问许大人进了玉笙居都做了什么事,非要去与许大人算账?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如果不是那这小蹄子有意招惹,许大人怎会去她房里?”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祁屹就恼了,他的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碰你了?” “哼,何止是碰啊,许大人在她房里留宿了一夜,据说一整晚房里都传出发浪的声音,可想而知她……” 崔氏尖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屹厉声打断了,“我问你了吗?” 江晚渔本就没与许鸣裕打过照面,遂答道:“回大人,奴婢那日一直躲在小灶房,未曾见过许大人。” 祁屹阴沉的眸色有一瞬转亮。 “屹儿,这浪蹄子骗你呢,平日里跟着她的那婢子全都看到了!”崔氏冲身后的秋菊使了个眼神。 秋菊会意,当即去将青雨叫过来。 青雨哆哆嗦嗦地跪在正厅,全程不敢看江晚渔一眼。 “奴、奴婢拜见大人。” “你说你看到了全程?” "是、是……奴、奴婢亲眼见到许大人抱着江姑娘,两人在房里做那事……我本想去救江姑娘,但听声音姑娘并不拒绝,奴婢只是个丫鬟,不敢过问贵客之事,便在隔壁房躲了一夜,也听了一整夜的吟声。" 青雨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屹儿,你听到没?这浪蹄子趁你不在府中,私下里与外男苟合,她眼里还有你这个主子吗?她真是比那臭水沟里的水还脏!” 祁屹并不想听崔氏的话,他只想听江晚渔自己说。 “江晚渔,你可认这婢子所说?今日谁敢有半句谎话,我便将她脑袋砍下,丢去喂狗!” 第59章 脱衣服证明给他看 江晚渔知道他说到做到,所以她不敢说谎。 “大人,奴婢本想认,但不想掉脑袋,所以奴婢不认。” 她确实想认,因为她心里对青雨有愧,青雨之所以将脏水泼在她头上,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名声,这无可厚非。 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污,再收下一盆脏水又如何? 可祁屹说了,说谎要掉脑袋,她不能死。 “你不认,可人人都说是你陪了许鸣裕一夜,你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你?” 祁屹这是……不信她? 这种事她如何找证据? 只要崔氏和青雨一口咬定是她,那她便是有一万张嘴巴也说不清。 不、不对,还有双溪可以为她作证! “大人,那日双溪与我一同躲在小灶房,她可以为我作证。” “将双溪带过来!” 双溪被护院架到正厅,听到祁屹的责问后,立马将当日的事情全盘说出。 “说谎!屹儿,你可别被这两个小蹄子骗了,她本来就和江晚渔是一伙的,她的话能顶个屁用?府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就她们两人一直在犟嘴!” 崔氏恶狠狠地掐了一下双溪的后背,疼得她直皱眉头。 祁屹盯着江晚渔看了好久,才沉声道:“娘说得对,但——” “你们谁在说谎我且不知,今日我有些疲累,懒得审了,都拉下去按府规各打二十大板,关进柴房,等谁将实话说了,就放了谁。” 青雨一听要挨板子,一脸的惊悚,竟不顾尊卑爬到崔氏脚下,哭嚎着求情。 “老夫人,老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受不起二十板子啊!” “你心里没鬼你怕什么,等那贱蹄子将实话说了,你不就清白了?还是说,你想自己替那贱蹄子被许大人糟蹋的坏名声,日后在府里被人指指点点?” 崔氏的一句话戳中了青雨的痛处。 她就是担心自己贞洁有污点,才会听从崔氏的教唆,将脏水泼在江晚渔身上。 若是她现在认了下来,那所有人都知道她被许大人糟蹋了。 她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青雨咬紧牙,任由护院将她抬出正厅受罚。 另两个护院刚想对江晚渔动手,祁屹就站起身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3节 “等等,她的二十大板,我亲自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大人亲、亲自来? 这个娇皮嫩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以大人的气力会直接将她打死吧! 崔氏则在心中默默偷笑,她家屹儿可是武将出生,手中沾了不知道多少血,他亲自动手的二十大板,那小蹄子不可能受得住。 若是屹儿失手将她打死,倒也省事。 她杨家绝对不能留这等下贱之人,早点死,早点将这晦气之物丢出去! 所以她看着祁屹将江晚渔带去玉笙居,并没有加以阻止,只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江晚渔被打死的消息。 可一直坐在一旁的杨月棠却担心起来,她看祁屹的眼神,并非想要重惩罚江晚渔,而是…… 她也说不出来是怎样的眼神,只是莫名地觉得很不对劲。 另一边,江晚渔紧跟着祁屹,回了玉笙居。 看着她一步步被带进柴房,双溪冲上前跪在祁屹面前。 “大人!奴婢可否替姑娘受罚?自那日青雨被那人糟蹋后,姑娘连续三夜没好好合眼,大人的二十板子,怕是会直接要了姑娘的命。” “双溪!” 江晚渔见状也跪在她身边,“大人,奴婢无需任何人帮奴婢受罚,奴婢撑得住。” 祁屹一句话也不说,大手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提起,往柴房里带去。 她的胳膊被崔氏拧过,一碰就疼。 听到她轻‘嘶’出声,祁屹松下手,让她自己走。 进了柴房,她很自觉地趴在长椅上,还扯出袖中的帕子咬在嘴里,一副‘我准备好了,打我吧’的样子。 祁屹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蹲下,捏住她的下颌,微微抬起。 “真的不怕?” 她摇摇头。 怕,她怕极了。 她不是没见识过祁屹的狠戾,别说二十大板了,就一板子下来,她可能都要晕过去。 可她有得选吗? “我动手了?” 她点点头。 快动手吧,她已经准备好了,等祁屹落下第一大板,她就马上装晕。 冷水也泼不醒的那种。 可她左等右等,没等到板子重重打在她臀上,却等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江晚渔下意识轻哼一声,嘴里的帕子被她咬得更紧了。 她羞得想要爬起来,可那只大手却按在她屁股上,往下压着。 “别动,这才一板,你就想跑?” 她扯下嘴里的帕子,“可、可这不是打板子……” “我说是就是,”祁屹霸道极了,“继续,二十大板,一板我也不会少。” 清脆的‘板子’声一下一下打在她臀上,她不觉得疼,只觉得羞臊极了。 他分明是在戏耍她,她却没办法推开他,只能承受。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至少不疼,女孩子家的羞臊,早已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 她被逼着做了太多不耻之事,如今这点戏耍,又算得了什么? 二十板打完,祁屹仍是不允许她起身。 “许鸣裕真的没碰过你?” 她知道,祁屹对她是半信半疑。 他不信崔氏的话,但府中的人统一口径,都说她陪许鸣裕睡了一夜,就连曾与她同住一屋檐的丫鬟,也是这么说。 可她的态度又很坚定,他便在信与不信之间摇摆。 无妨,她自有办法。 江晚渔轻轻抓住祁屹的袖口,故作委屈,“大人可否准许奴婢先起来,奴婢有办法证明给大人看。” 祁屹抬了抬眼,搂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她咬了咬唇,脱下袄子,欲要将里边穿着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柔美的玫瑰香气钻入他的鼻腔中jsg。 才脱到第二件,手就被他擒住了。 “你以为自己的身子真就能解决任何事?” “奴婢是想让大人验身,若是奴婢真被外男碰过,身上定会留下痕迹,可奴婢身上的痕迹,都是大人走前印下的,大人一看便知。” 说着,她抽回自己的手,继续解衣裳。 第60章 几日不见,长脾气了? “够了!” 祁屹眸中不带任何欲色,他此刻并不想与她做那事,更不想被她的身子引诱。 “那大人要奴婢如何证明?双溪的话可以是假,青雨的说辞也能不真,每个人各执一词,大人到底会信谁,奴婢猜不准,也不敢猜。” “我说不信你了?” 他练兵无数,总是有些不老实的将士想扯谎骗他,妄图逃过他的‘折磨’,但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眼睛。 真话假话,他盯上那人的眼睛看几息,便了然于心。 祁屹捡起地上的袄子,套在她身上,“我为何没用板子打你,你不明白?” “大人没用板子,不就是想……”羞辱我吗? 她没将后边的话说出来,她不敢。 “你觉得我是想羞辱你?”祁屹帮她说了出来。 江晚渔捏着裙边,被戳中了心思,没再说话。 “蠢!” 难怪她会被人陷害。 都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还不能灵醒些,总是下意识把身边的人当成好人。 这就是下场,她活该。 不过,他用手打她屁股,确实是有几分逗弄她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结果,他还挺满意。 被这么一骂,她不知怎的也来了脾气,“是,奴婢是蠢,哪及大人才智千分之一?” “呵,”祁屹嗤笑一声,“几日不见,长脾气了?敢跟我说这些怪话?” 惊觉自己的没规矩,她敛起眉眼,垂下眸,“大人息怒,奴婢知错了。” 低眉顺眼的模样,他倒不喜欢了。 “那大人会砍青雨的脑袋吗?”她突然开口问道。 祁屹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从怀中掏出用绢帕包着的东西,丢给她。 江晚渔接在手中,慢慢打开,里面是一颗颗棕褐色的小东西,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大人,这是?” “玫瑰花种。” “给……给奴婢的?” “嗯,兵马司里的一个御卫,家中以种花为生,玫瑰卖不出,本来打算丢掉,想想却又不舍,便将花种送给兵马司的人。我本不想要,奈何他塞进我手中后,转身就跑,只好带了回来。” 江晚渔好似得到了莫大的赏赐,杏眸中荡起一波春水,眸光盈盈,炽热地望着他。 “奴婢多谢大人!” “不过是别人不要的残物,就你把它当个宝。” 她被祁屹嘲了依旧很开心,“奴婢不觉得它是残物,奴婢喜欢,谢谢大人将它带回来,奴婢一定会将它养大,开好多好多花。” 她真正开心的时候,会笑得特别灿烂,声音软糯动听,听得他的心里也愉悦了几分。 花了十两银子从东市买来的种子,倒是不亏。 江晚渔小心翼翼地将花种抱起,如视珍宝一般放进怀中,她又问起那个问题。 “大人,你会要青雨的脑袋吗?” “她说了谎,就要负责,不砍她脑袋,日后我如何在将军府立威严?” “可她也是迫不得已,那日许鸣裕进了玉笙居,把她当成了奴婢,所以她才被糟蹋……” “所以你觉得自己有责任,是你害了她?” 江晚渔摇摇头,她刚开始是觉得自己有错。 就如同青雨那日所说一般,许鸣裕要轻薄的人是她,只是错将青雨当成了她。 可她想了整整三夜,想明白了一点—— 凌虐者是许鸣裕,错的是他,他该死。 “大人,奴婢觉得自己没有错。”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4节 “算你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可大人,青雨就该死吗?” “她不该死,便是你该死,倘若今日我信了她们的话,你的脑袋早已与身子分家了。” 祁屹的话让她沉默了。 她脑子很乱,心中不想让青雨死,可理性却告诉她,别再管闲事。 “青雨死不死,我自有分寸,你说再多亦是徒劳。” “是,奴婢知晓。” 祁屹欲要抬脚离开,被长靴里藏着的硬物硌了一下脚。 他这才想起,还有东西没给她。 弓下身,他拿出长靴里藏着的暗器,递到江晚渔面前。 “拿着。” 一块铁制的方块,有些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江晚渔掂了掂,问道:“大人,这又是何物?” “暗刀。” “刀?可怎么不见刀刃呢?” 她捏着那方铁块仔细看了一遍,终是没找到刀刃在何处。 “蠢,”祁屹又骂了她一句,坐下长凳,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江晚渔眨了眨眼,心中腹诽,教她用刀而已,用得着坐到他腿上教么? 可她还是乖乖坐到了他腿上。 腰间一紧,是他精壮的手臂横在了她的腰间。 “刀。”他摊开大手,让她把暗刀给他。 “看着,拇指按紧侧边凸出的地方,食指往上一提……” 咻——! 吹毛可断的刀刃弹出,锐利的锋芒晃得她的眼睛有一丝晕眩。 “这把暗刀很短,可伤人却没法杀人,你且藏着,必要时可用。” “可奴婢不会使刀。” “练。” “……” 说得轻巧,他一个常年习武的人,练刀自然轻松。 可她从未摸过刀,最多就是在闺房里练刺绣的时候,摸过剪缯。 “你不练,他日再来一个许鸣裕,你以为自己还有像这次的好运?” 这话刺在她心眼上了。 “练,奴婢定日日练这暗刀,直至练到与大人一般厉害。” 她忘了自己还坐在他腿上,说话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间蹭到他的身子,偶尔还会依着他靠一靠。 等到她碰到某处,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 “不敢动了?”祁屹故意搂紧了她,让她往自己身上靠得更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她身子僵了僵,收起暗刀,小声道:“奴婢没有在勾引大人,奴婢没注意到那里……请大人息怒。” 她倒是会撇清。 “你可知我忍了多久,非要我现在弄你?” 他从回府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在忍,本以为能忍到夜里,却抵不住她的处处引诱。 祁屹的话一字一字洒在她耳边,滚烫炽热,也灼人至极。 原本不沾半分欲色的凤眸,现已因她的一举一动而动情。 “奴、奴婢没有……”她身子往后躲了躲,想起祁屹之前对她的粗暴,心中有些后怕,只好壮着胆子往他怀里钻。 这副欲拒还迎的样子,真真是把他这五日来忍着的火气挑了起来。 恰巧这时,柴房门外响起了双溪的泣嚎声。 “大人!求求您,别再打江姑娘了,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姑娘就算有九条命,也受不住啊!奴婢求求大人,放过姑娘吧,奴婢愿、愿替姑娘受罚!” 暧昧的气氛被瞬间打破,祁屹脸色黑如锅底。 第61章 这样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柴房门打开,江晚渔穿戴整齐跟在祁屹身后。 看上去没有一丝被打的样子。 双溪微微有些愣,姑娘随大人进去这般久,她以为姑娘的屁股都被打成肉酱了,为何眼下看起来毫发无损? 姑娘的脸颊甚至还有隐隐可见的润色。 “双溪,快起来吧,大人没有罚我。”江晚渔上前扶起她,压低声音说,“不过你刚刚倒是惹怒了大人。” 双溪一听,就更不敢站起身来了。 “奴、奴婢愚蠢无知,不知何处惹怒了大人,求大人恕罪!但、但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实意,奴婢愿替姑娘受罚。” “噗。” 江晚渔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我已经帮你向大人求过情了,罚什么罚?” 双溪还是不敢相信,“真的?”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了?”她点点头,“大人说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俩不用管,且回卧房,平日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双溪抹去眼角的泪,抱住江晚渔,“姑娘,我就知道,大人不会轻易冤枉姑娘!” 祁屹瞧见眼前两人感情颇好,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欣慰。 看来,当初把这个圆脸宫婢安排到她身边是对的。 祁屹出了玉笙居,回到主院时,崔氏在庭院里喝着白茶吃糕点,好不惬意的模样。 “魏记的点心可还合娘的口味?” 祁屹的声音冷冷乍起,崔氏刚塞入一口玉桂糕,差些没被糕末呛过去。 杨月棠坐在崔氏身边,听到祁屹的声音,高兴地转过身,略带娇羞地唤了一声‘阿哥’。 崔氏灌了一大口茶,才把糕末咽下肚。 她拍了拍身上的糕点碎屑,笑道:“娘活了这把年纪,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屹儿真是有心,特意买了这么好的糕点,要是你爹还活着……唉。” 崔氏又故意提起老铁匠,眼中还泛起浑浊的泪。 杨月棠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娘,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阿哥和我们现在过得这般好,爹爹的在天之灵定会很jsg欣慰。” 只看一眼,还真像是亲恩情深的一家人。 可老铁匠究竟是为何而死,只有崔氏知道。 “对了屹儿,那个小蹄子怎么样了?她虽是放浪了些,但若是没有她,我们母女俩也找不到将军府来,屹儿能否看在娘的一点面子上,放她一条生路,只把她赶出府去便好。” “娘,我是在捍卫将军府的威严,若是连个丫鬟都管不好,今后我的威严何在?” 祁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问道:“那叫青雨的婢子,受罚如何了?” “回大人,已经晕了过去,现在在柴房中。” “冷水泼醒她,继续打。” 祁屹的语气凉薄,完全不在乎青雨的死活。 只要她不说出实话,他就打到她说为止。 崔氏不免担忧起来,万一青雨承受不住,将实话全说了,岂不是会连累到她? “屹儿,这、这样打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无妨,我身上的人命无数,不多这一条。” “屹儿,娘听说这些婢子都是圣上赏赐的,若是你将她打死,回头圣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不如这事就……” “娘这般为那婢子说情,可是与她有何不能向旁人说的私事?”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崔氏和青雨勾结诬陷了。 崔氏没听出来,杨月棠却听了出来。 “阿哥,你怎的这般非议娘亲?” 奈何祁屹不理会她,转身就要往柴房去,他要亲耳听到青雨说实话。 崔氏连忙拉着杨月棠,跟在他身后,生怕青雨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 柴房里,青雨被一桶冷水浇醒。 她浑身发抖,却又因后臀的裂痛,只能趴在地上吞声饮泣。 “不说实话,再打。”祁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青雨见着他,犹见地狱中的恶魔,眼睑不由得颤了几颤,拼了命地将身子往后移,只为不与他靠太近。 她觉得自己只有半条命可活,若是再二十板子下去,那仅剩的半条命就没有了。 崔氏说是要帮她,可挨打是她一人承受,失了身子也是她一个人承受,究竟是帮了什么呢? 只是想利用她罢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5节 “大、大人,奴婢说……” 青雨气息奄奄,仿佛再遭到一丁点痛苦,就会立马咽气。 祁屹抬脚叫停正要施惩的护院。 “那日,是奴婢一人在房中,夜里昏暗,许大人没看清,将奴婢认错成了江姑娘,所以才……” 青雨的话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将完整的一句话说出来。 祁屹问道:“这盆脏水是你要泼在她身上,还是有人指使?” 他问得很直白,崔氏的背后不禁冒起冷汗。 青雨迟迟抬起头来,目光似有似无地瞥过崔氏,欲要开口之际,崔氏不顾脸面冲上前,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杨月棠和秋菊拦了好几下都没拦住崔氏。 “你个该死的贱蹄子!撒谎撒到你主子头上来了,看我今天如何教训你,宫来的婢子竟敢这般不知规矩!” 崔氏也是太过心急,反倒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 她这一举动恰恰说明了她心中有鬼。 “娘还要跟我演?”祁屹最是烦腻做戏,在他的地界上,只有他能说了算。 忠孝节义四字他不是不明白,可崔氏明着将许鸣裕放进将军府,还差些…… 联合外人踩在他头上,还算何至亲? 祁屹眉峰凝起,欲要命人擒住崔氏之时,身后响起一声惊天大吼。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大人、大人,小姐昏过去了!” 第62章 她最多只能活三年 杨月棠晕倒了。 祁屹将她抱进卧房,命人去请郎中。 这事来得突然,崔氏也暂时逃过了一劫。 眼见郎中迟迟未来,祁屹想到江晚渔。 他记得江晚渔说过,她读过不少医书,也见过不少郎中开的药方,只要过一遍她的眼睛,她几乎都记下了。 眼下情况紧急,杨月棠不似崔氏,他对这个妹妹并不厌恶。 下人唤来江晚渔,她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杨月棠,以及坐在枕边抹眼泪的崔氏,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不啰嗦,主子叫做事,她这个下人哪能磨蹭? “老夫人,您先坐过去,奴婢给小姐瞧瞧脉象。” 哪知崔氏一见着她,狠狠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就你这么个脏货贱蹄子,也碰得我们家小棠?你给我滚远些,你懂个龟球的医术,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害我们家小棠!” 江晚渔用帕子擦了擦脸上,一脸平静道:“老夫人息怒,奴婢自知身份低贱碰不得小姐,可眼下小姐的性命要紧,上回在沈郎中的医馆里,也是奴婢给老夫人和小姐提的意见。 奴婢不会无端端地去害人,更何况小姐是大人的妹妹,奴婢所知医术甚少,但在郎中到之前,会尽奴婢所能。” 她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听起来能叫人的心都化了。 可她的每一句话,都大气又正直,在众人眼里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丫鬟会说出的话。 若是崔氏再驱赶她,反而想着不想救自己的女儿。 “还劳烦娘往坐榻上移步。”祁屹这一发话,崔氏也只好站起身。 江晚渔跪在杨月棠身旁,为了避免崔氏再多言,她先是在杨月棠的手腕上盖上一张素帕,再下手诊脉。 这是她在珍康堂里学来的,通常是郎中给小姐、姑娘们把脉的时候才会用上,避的是男女有别之嫌。 可她避的是,贵贱之嫌。 “小姐脉象不稳,许是方才受了惊吓,才引得急火攻心,所幸并无大碍。但小姐身子骨弱,现下要好生养着,等郎中来后,开些养身子的药,方可痊愈。” 她收回素帕,退身至屏风后。 崔氏定是不相信她说的话,“放你娘的屁!并无大碍我家小棠会昏过去?哎,我家小棠就是命苦,原本身子骨好好的,若不是她爹把家里的银子给了……” 崔氏怕提到祁屹又惹他生气,便将后边的话吞了回去。 祁屹不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岭儿村不富裕,他爹爹是铁匠,在村里来说算是有名有姓的门户,但当年他爹给的二十两盘缠,确实足够村里的一户人家活大半辈子了。 他是欠杨家的,会慢慢还。 沈培然徐徐赶来,来不及喘气就给杨月棠把脉。 他瞧出个结果,缓了一口气才慢慢道来。 令人惊叹的是,他所说的病症居然和江晚渔所言大同小异。 杨月棠确实没有大碍,她这是身子里的老毛病,加上一时的气急,这才晕了过去。 崔氏这下总算舒了一口气,握紧沈郎中的手不停道谢,说他是神医转世,诊治有方。 可谁人知,前段时间她还在沈培然的医馆里,数落他的庸才。 沈培然开好方子,将要离去之际,却在江晚渔面前停了下来。 他直直盯着江晚渔的眼窝和脸颊看,直到一把冰冷的刀器抵至他眼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祁将军,你别急。” “我有何急?” 沈培然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敢当场戳穿他。 “沈某想问江姑娘几个问题,问完便走。” “我让你来是给我妹妹治病的,不是让你闲聊,再不走别怪我这刀不长眼。” 祁屹身姿挺得直,眉眼锋芒只增不减。 好在沈培然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性,知道他不会伤自己,便大胆站在原地。 “祁将军,我要问的问题与江姑娘的性命有关,这样能问否?” 祁屹略一迟疑,“就在这问。” 沈培然喃喃一句,“我也没打算去别处问,急什么呢。”他看向江晚渔,“江姑娘,你近来可有咳喘?” 江晚渔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点下头,“夜里偶尔。” “年幼时夜里可有过这症状?” “没……” “有!” 她刚要答否,祁屹却抢在她前头替她回了话。 “祁将军,沈某在问江姑娘呢,你回答作甚?将军这体魄非常人能比,就算咳喘那也只是小感风寒,算不上事,若将军想看病还请莫要插队。” “……我是替她答的。” 祁屹也是下意识地答了出来,江晚渔自己不知道,但他还在尚书府时,有一年冬天,她不知为何落了水,夜里便咳喘个不停。 后来每日都要喝上一碗苦到头顶发麻的药,她才慢慢好转,再后来就几乎不再有此症状。 他记得的,错不了。 因为他曾心疼她喝药的时候太痛苦,有一次硬生生帮她喝了一半,犯恶心整整三日,连吃肘子都不香了。 “沈郎中,我年幼时夜里曾有过咳喘。”在祁屹的提醒下,她似乎也记起了那段记忆。 闻言,沈培然脸色一变,眉目都肃穆了几分。 她和祁屹都猜到一二,竟同声道:“有何问题?” 沈培然抬手抵在下颌,眼里却流传着几分伤感,“姑娘这旧疾,怕是又要复发了。” 祁屹反倒是松了口气,“复发便复发,继续喝药不就是了?” 沈培然摇了摇头,“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姑娘这旧疾情况不妙,复发起来怕是要比幼年时还猛烈,倘是能治好了也jsg会留下病根,隔三岔五的就会咳喘,磨人得紧,这治不好……” “治不好如何?” “那便连命也保不住了。” 祁屹瞳孔猛地一沉。 一个咳喘怎会这般严重? 甚至祸及性命? 江晚渔问道,“沈郎中,若是治不好,我最多还能活过几年?” 沈培然略略沉吟,“说不好,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但绝对不会超过三年。” 得知自己寿限,她非但不惊慌,反倒是大大呼了一口气,“多谢沈郎中告知,大人,若是没有旁的事,奴婢便先退下了。” 祁屹朝她摆手,等她走远后,才抓住沈培然的胳膊,厉声道:“我问你,她好端端的为何会旧疾复发?” 沈培然掰开他的手,语气里透着少有的怒意,“这问题问得好,将军还是问问自己罢!” 第63章 是呀,我就是床上功夫厉害 回到玉笙居,江晚渔呆坐在小院里好一会儿,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双溪担心她身子会被寒风入体,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姑娘,想什么事这般出神?可是那毒妇的女儿出了什么事?” “沈郎中说,我最多还有三年可活。” 双溪耳内一阵嗡鸣,脸上的恐慌难掩,“姑、姑娘,你定是说笑的吧?”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6节 怎么可能! 姑娘身子虽弱些,但姑娘去年才及笄,不过十六的年岁,怎会连二十都活不到? 不可能不可能! 可看着江晚渔那副平静无谓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姑娘,你是骗我的对吧?姑娘这般好,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由姑娘承受?” 双溪抬起手掩住脸,压抑地呜咽出声。 “哭什么?是我活不过三年,我都没哭,你这小丫头怎么哭了?” 江晚渔轻轻拉过双溪的手,用手中的素帕帮她擦去泪。 “我不想让姑娘死,我、我还等着姑娘熬出头,或者等咱们攒够了钱,向大人赎了身子,一块儿在都城开个铺子……我已经把姑娘当作自己的另一个姐姐了……” 听着这些话,江晚渔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又何尝不是呢? 自从回了都城,她身边除了双溪,再无信得过、可交心之人。 在得知自己寿限之前,她想着等报了江家的仇,带着大哥、二哥、双溪以及还活着的江家女眷,一块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用二哥给她置办好的房产,去襄永过完下半辈子。 是有些可惜的。 但现在并不是郁郁不乐的时候,既然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更是要抓紧时机,竭力与二哥一起扳倒凌家。 以慰爹爹和江家亡魂。 “双溪,世事皆讲个缘法,我前世兴许是恶事做多了,今生前来恕罪,你莫要为我哭泣,即便我一两年后不在了,你亦是要心存希望,攒钱开铺子,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答应我好吗?” 双溪摇摇头,眼眶中的泪又满溢出来。 她握着双溪的手又紧了些,“若你当我是你的姐姐,便答应我,若是不认,就接着摇头罢。” “姑娘……” “莫要哭了,现下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你且帮我去探探,都城哪里可以买到大量的石墨。” “姑娘需要石墨作何用?” “你先去问。” 明白她不想多说,双溪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好后,找了个借口出府。 江晚渔眼看天色暗下,回到卧房里描眉画黛,补了些唇色,好让自己看起来没这么虚弱。 祁屹说过,不喜欢看到她病恹恹的样子,很晦气。 他休沐两日,她不能一直呆在玉笙居,要主动去服侍他。 捻起一片玫瑰香片,深深吸了一口,芳香清幽。 她到主院的时候,院子里的石灯亮起,昏黄朦胧,却在努力抵抗黑夜的覆没。 她敲了几下正房的门,里边没有动静,也不见烛火。 “别敲了,大人在陪小姐呢,你就别舔着脸往上赶了。” 妙音路过,见到她在敲门,忍不住上前奚落。 她不想理会无关之人,便想直接绕过妙音,往厢房去。 谁知妙音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都叫你别往上赶了,你怎的听不懂?我告诉你,小姐现在可是大人的心尖肉,大人守了小姐一整日,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勿要去搅扰!” “放手。”江晚渔的语气淡淡的,冷淡中似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妙音不由得愣了一瞬,而后鄙了一眼她,还是悻悻松开手。 到底曾是千金大小姐,她身上独有的气质,总会隐隐而现。 妙音在宫中呆过,见惯了大场面,仍是被江晚渔散发出的矜贵而震慑到。 “明明就是个贱奴,伺候过这么多男人了,还跟我摆什么大小姐的架子,我呸!不就床上的功夫厉害么,等大人玩腻了,丢你像丢一只狗一样!”妙音心底不服,在她背后骂了几句。 江晚渔本不想和她计较,但一想到自己最多还有三年可活,她们都是做下人的,何需忍让? 她回眸,妩媚一笑,“是呀,我就是床上功夫厉害,惹得大人怜爱,你呢?你心里也想得到大人的恩宠,奈何大人连正眼都不瞧不上你,你连我还不如呢。”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往厢房走,任凭妙音气得在原地咬牙跺脚。 厢房里,祁屹端直坐在床榻边。 他刚接替崔氏不久,杨月棠恰巧在他进房的时候,醒了过来。 床榻上的人刚刚喝下药,就抓住他的手不愿放开,说是想让他留下来陪她。 杨月棠名义上是他的妹妹,但终究没有血缘之亲,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处一室,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祁屹眉间皱得紧,欲要生气之时,江晚渔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大人可在?” “过来。” 江晚渔绕过屏风,看到杨月棠紧紧拉住他的手,心脏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收回视线,垂下眸,“大人可累了?是否需要奴婢烧水,伺候大人沐浴?” 没等他回答,杨月棠软绵无力道:“别走,阿哥别走……阿哥就不能陪陪小棠吗?小棠不需要阿哥陪一整夜,就一两个时辰也好,小棠怕……”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竟红了一圈,像是下一瞬就会泣不成声。 “别哭,我不走。”没办法,毕竟他还欠着杨家的。 他看着江晚渔说:“水别烧了,你先回房,今夜无需来伺候。” “是。” 江晚渔退出厢房,心脏涨得有些难受。 原来祁屹还是会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只是这一面,他给的是杨月棠。 他并非是有耐心之人,能这般包容一个女子,想必杨月棠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 杨月棠……不一定就是单相思。 第64章 大人和很多丫鬟同床共枕过吗?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丑时一刻,祁屹从厢房出来,看到自己房外似乎有个人影。 走近一看,竟是江晚渔闭着眼靠在门外。 他窝着火,拦腰抱起她,“我说了让你回玉笙居,在这等什么等!”语气里也有点急,听上去像是在斥责她。 她被他的怒喝声吵醒,想起他先前对杨月棠的态度,再对比他对自己的态度,委屈涌上心头。 她哽住喉咙,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一言不发。 “哑巴了?我问你为什么不回去!”见她不说话,他又恼了些,大脚一踹房门,将人抱了进房。 “我、我想服侍大人。” “骗子!” 她被他的凶戾吓得缩了缩身子,却仍道:“奴婢没有说谎。” 祁屹把她丢在床上,大手掐住她的脸,透过昏暗的月光,能看到他眸中的凶光。 他把她逼进床角,粗暴地扯下她身上的衣服,“扮可怜博同情?江晚渔,你的手段真多,但我没这么好骗,你想服侍我,我便满足你!” 江晚渔却是像一具死尸,咬着唇,始终不言不语,任他将戾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可祁屹却忽而停下了手。 因为他的虎口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意。 是她的泪砸了下来。 越砸越多,越多越烫,烫得他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他松开手,想安慰她,却弯不下腰。 最终只能直直盯着她,等到她不再流泪。 江晚渔抬手揉了揉眼睛,带着些鼻音道:“大人,对不起,奴婢不该……咳咳……” “够了,再演就滚回玉笙居。” “……” 空气沉默了一瞬,祁屹又开口道:“帮我宽衣。” “是。” 江晚渔替他解下氅子,他怀里滑落出一张东西。 捡起后,借着微弱月光,她隐约能辨出是一张药方。 “别看了,是那姓沈的给你开的药方,明日找个人去给你抓药吃,每日都要吃,若是少吃一日,我扒了你的皮。” “是……” 看到这药方,他就想起沈培然那厮说的混账话。 说她旧疾复发都是他间接所害。 是他让她连着受了这么多苦,若没有遭受那些毒打、欺辱,她的身子应是不至于伤到这种地步。 外加皇后赐下的那杯断子茶,伤疾愈演愈烈。 所以方才见到她jsg一点不爱惜身子,冬夜里还坐在外边,他才…… 他不能让她死。 不能。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7节 江晚渔帮他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欲要解去自己身上的薄纱时,被他的大手抓住手腕。 腕间感受了粗粝的摩挲,接着那钢铁一般的臂膀,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呼吸之间,那股空灵柔美的玫瑰香气,不浓不淡,恰恰是她的味道。 他咬了咬后槽牙,压下心底的欲。 “就这样睡,别脱了,什么都不做。” 他的声音哑极了,却只是把她小心抱上床,盖上被褥,真就什么也不做。 “大人……” “你就这般迫不及待想要献身?” 忍了五日,他又何尝不想要她? 听到她主动说要服侍他,他下腹绷紧得难受,理智都差些丢了。 可他不想再伤着她,所以硬生生继续忍下去,若是她这般不懂事,他也不愿忍了。 好在,江晚渔不是因为那事而开口,“大人误会了,奴婢是想问大人,明日可否让奴婢自己去抓药?奴婢知晓些医术,能辨别药的上中下品,选好药材才会有好的药效。” 祁屹不想答应,她身子这般弱,不好好呆在府里养病,出去做什么? 可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有道理。 “允了,但要让双溪陪你去。” “谢大人!” 她点头的时候,发顶蹭到他的下颌,柔软的触感,让他一贯凌厉的眉眼,渐渐放柔下来。 他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些,像是怕她下一瞬就消失不见。 江晚渔还是第一次与他这般和谐地睡到天明。 以往和他睡在同一张床,次日醒来的时,她浑身都是痛的。 可今日,她觉得一点也不痛,还莫名地有些舒服。 “我没见过哪个丫鬟这么能睡。”祁屹比她先醒,看着她懵懵懂懂初醒的样子,甚觉有趣。 她也不慌张,挽了挽耳鬓的青丝,道:“大人和很多丫鬟同床共枕过吗?” 这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虽只是照着祁屹的方式打趣,但听起来实在是醋味十足。 她一个丫鬟,竟敢对主子说这种话,简直是不要命了。 刚要赔罪,只听得祁屹幽幽道了一句:“军奴营的女人我没碰过,也没人不知死活敢爬上我的床,回了都城有没有和丫鬟同床,你不是最清楚?” 她怔愣住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再跟她解释? 不可能吧。 祁屹没有必要和她解释这些,定是她想多了。 她当他只是炫耀自己的清高自持,抿嘴一笑,“大人,奴婢趁着白日里有些暖阳,就先叫上双溪去抓药了。” “嗯。” 她回到玉笙居,拿出原先压在榻下的银狐面罩,藏在怀里。 出了府门,她先是带着双溪去了东市。 因为暂且不便让双溪知道她和鬼街的人有来往,她叫双溪在东市逛逛,等她片刻。 跨进东市第四条小巷,她才趁没人注意之时,带起银狐面罩。 鬼街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刚进去没几步,她就看到了久违的半张野猪面罩。 “红西,带我去地藏仙蕊。” 地藏仙蕊是那老翁的铺子,上次她走得急,忘了问老翁叫什么,只在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铺子名字,便记住了。 “姑娘请。” 即便她带着面罩,红西也还记得她。 进了地藏仙蕊,老翁不在里边,红西命一小厮前去传话。 铺子里只剩她和红西。 趁空,她轻声开口问道:“红西,你为何要暗杀朝廷命官?” 红西身子一僵,打起哈哈,“姑娘所言,我听不明白,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平日里都在鬼街谋生,最多便是出鬼街口买酒菜。” “红西,上次在城郊,你与一伙人刺杀大理寺卿之时,我也在场。” 话音刚落,红西抽出桌底下藏着的匕首,刺向江晚渔的眉心。 第65章 怎么会是祁屹! ‘当啷’一声,红西手中的匕首被暗器击落在地。 江晚渔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笑得一脸慈祥的老翁。 “江家姑娘,吓着你了吧?” “老伯……” 老翁给她倒了一杯茶,看向红西的时候,浑浊的眼眸中精光一现,“混账东西,刀是让你杀敌的,不是让你对准自己人。” 红西咬着牙道:“老先生,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她会暴露我们!” 老翁轻叹一口茶,不紧不慢道:“知道便知道了,若是她会暴露我们,今日过来的就不是她自己一人,而是那群吃闲饭的官兵。对吧,江家小姑娘?” 老翁冲她淡然一笑。 红西似乎也明白了老翁的意思,但他心里仍是不服气,捡起地上的匕首,闷声闷气地靠坐在木墙边。 “小姑娘今日为何事而来?” “我今日来有两件事,一是想请老伯帮我查一查龙记墨宝与凌家私底下是否有往来,若能查到他们之间交易过一大批石墨,那便是最好不过。” “凌家?可是你舅舅凌伊阳?” 江晚渔下意识点了一下头,很快又否认道:“是凌伊阳,但他不配做我舅舅,二哥哥同我说了,叫我扳倒凌家。” “阿瀚还活着?你见到阿瀚了?”红西猛地扑上前来,双眼因为过于激动而瞪大。 江晚渔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真是个蛮人,”老翁用手中的黄木拐杖敲了一下红西的小腿,“你别再吓着她!” 红西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打,反而绕到江晚渔身边,“你是不是见到阿瀚了?他……过得好不好?” 江晚渔垂下眸,沉默了。 她不知道,如何算是过得好。 用二哥哥的话来说,他还活着,便是值得笑的事。 可她却没办法这么乐观,二哥哥曾说自己要仗剑天涯,做世间最潇洒、最不羁之人。 而今成了阉人,被困在牢笼里,看宫里贵人脸色度日,命运握在他人手中。 她实在说不出二哥哥过得好。 “二哥哥他还活着,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首领太……”她努力了好几次,始终是说不出完整的那两个字。 红西眸光黯下,“还活着,便是最好了。” 见两个孩子都压抑得紧,老翁敲了敲桌子,扯开话题,“小姑娘,你的第二件事是何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哀痛中缓过神来,“第二件事,是想让红西把行刺前穿过的衣物丢了,最好能把腿上的伤完全遮住,我想官兵很快就会搜查到这里了。” “不可能!”红西自信满满,“左龙翼卫那帮杂碎,不可能找到这儿,更何况那许鸣裕还是个酒囊饭袋,倘若那日我带多些人,他早就死在我手里了。” “他们不行,但有一个人行,他凭着许鸣裕从你身上撕下来的残布,找到东市,再过不久定能找到你。” 红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翁一声沉喝,“就按小姑娘说的做,把你此前外出过的衣服都烧了,现在马上去做!” “是,老先生。” 红西前脚刚走,后脚鬼街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地藏仙蕊离鬼街入口不算近,但仍能听到从入口方向传来闹闹哄哄的声音。 她还在疑惑出了什么事,一小厮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连气都来不及喘。 “老、老先生,有个什么当官的进来了,后边还跟着两个御卫,那当官的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凶的咧……”那小厮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套着护腕的手拎了起来,甩到一旁。 接着,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这可有个叫红西的?他在哪,速速把他叫出来!” 江晚渔稍稍回过头,想看来者何人,可她刚扫一眼站在铺子门外的三人,就猛地转了回去。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是祁屹! 她想过祁屹能找来,但没想过他能这么快找到这儿!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照顾杨月棠吗? 来这里作甚! 罢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她尽量侧过身子,用木墙遮住自己,盘算着怎么从布帘藏进隔房。 “喂!边上的那位姑娘,你别动,今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一个人都不许离开这里!”一直在说话的是昨日跟着祁屹一同回府的御卫,叫余崇。 江晚渔只好僵坐在椅子上,若是她肆意乱动,更容易引起祁屹的注意。 “几位官爷,红西是老夫铺子里的帮手,你们找他是有何事?”老翁倒是一如常日里的平静,仍慈笑地望着铺门外的三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8节 “找他自然是有事,少废话,让他出来!”余崇嘴唇有些厚,说起话来又直又冲。 老翁含笑道:“几位可是奉令捉人?” “你这老头……”余崇抓紧腰间的别刀,刚要耍威风,就被祁屹抬手制止了。 “把红西叫出来。”祁屹说话的声音不重,但字字冷戾无比,叫人背脊直窜上一股凉意。 老翁这才慢慢睁开眯着的眼睛,这一睁,瞳孔竟缩了一下,目光牢牢盯着祁屹的脸。 “你……” 老翁欲言又止,最终恢复了神色,缓声道:“红西就在后边干活,小蝇儿,到后边去把他叫过来。” 被余崇丢jsg在一旁的小厮应了一声好,走之前朝余崇做了个鬼脸。 “这位大人好生面熟,以前可否有在都城当差过?”老翁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倒入茶水,“不嫌弃的话,请喝茶。” 祁屹也不推脱,从容地坐在老翁对面,而江晚渔就与他坐在同一排,背对着他。 祁屹似有似无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刚从西北回来,头次在都城当差。” “相逢即是缘,老夫可否问问,大人出身哪个世家大族?家父在朝中任何官职?” “寒门出身,父亲是铁匠,但已离世。” “大人竟是寒门出身?老夫看着不像。” 祁屹头次被人说不像是出自寒门,顿时来了一丝兴趣,“那你觉得我像什么出身?” 老翁压低声音,“天龙贵子,命世之才。” 这逆反的话一出,祁屹身边的两个御卫霎时变了脸色。 第66章 把你裤子脱了! “你这老头为何乱说话?你这样说我们大人,被朝廷的人听了去,岂不是想让大人蒙受冤屈?” “天龙贵子乃是当今太子,我们大人效忠于圣上,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休得将脏水泼在大人身上!” 松柘和余崇愤然起身,就差没拔出腰间的刀。 祁屹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老翁面上丝毫不见惊慌之色,“玩笑而已,大人莫要在意,老夫难得在都城见到这般气质之人,人老了一时间失言,还望大人海涵。” 与此同时,红西从布帘后走了出来。 他已经按照江晚渔的提醒,将以前的衣物全都烧了,小腿上的伤也用女子抹脸的脂粉,涂上了一层。 上次江晚渔空口给他开的方子很好用,伤口愈合得很快,脂粉一盖,基本看不出来。 “你就是红西?” “是我,官爷有什么事?” “初一那日,你在何处?” “初一?让我想想……啊记起来了,那日我睡到午时才起,起来之后到小酒馆里买了点酒,回鬼街和一些朋友喝酒,喝到了半夜三更。” “放你娘的屁!那日你明明就带着人,刺杀大理寺少卿,我们家大人早就查到了证据,你现在老实交代,回头到了牢狱里,还能少受点罪!” 红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泪花飞溅,“这位官爷可不要含血喷人啊,我这人连杀只鸡都费劲,说我刺杀朝廷命官?老先生您听到了吗,这是多大的笑话啊!” 余崇恼了,上前就是揪住红西的襟口,“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你裤子脱了!” 红西夸张地捂住嘴巴,揶揄道:“啧,看不出来啊,官爷还好男风?可我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儿,不兴这一套,官爷还是去梨园里转一转罢!” 站在一旁的松柘听得脸颊都红了,“余崇,别跟他瞎扯了,直接动手。” “哎哎哎,怎的要来硬的?这位什么大人,你管不管你的手下,青天白日竟要强占良家男儿,天子脚下的都城,一点王法都没有了?”红西仍旧是不正经的样子,嘴里还在调笑余崇。 祁屹根本不管手下人如何办事,他看着唇角勾着一缕浅笑的老翁,心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红西被扒了裤子。 余崇给他留了一点点脸面,只扒到里裤,最后将他的裤腿儿向上翻起。 “官爷,裤子你们扒了,现在如何,总得给我个说法吧?否则这要是传了出去,往后我在鬼街还怎么混哦!不得那些人笑话死?” “你的小腿是怎么回事?你用什么东西遮住了刀伤!” “官爷说这里?刀伤不知道,但我小时候顽皮,从树上摔下来过,插到了一根树枝,就留了疤,两边腿都有。” 他为了弄得逼真些,两只条腿都抹上了脂粉。 余崇不信他说的,刚要俯下身伸手检查,却被祁屹叫了停。 “行了,今日搜查本就是越级之举,莫要动静太大。” “大人,就让卑职……” “听不懂我说的话?” 余崇不情不愿道:“是……” 祁屹一口喝光杯中的茶,眉心蹙了蹙,“茶真是难喝。” 放下茶杯后,他直视老翁,“打扰了。”语调清冽,不含一丝语气。 老翁点头回应,“幸会。” 三人离去,江晚渔如获大赦一般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个祁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明明可以不用阻止余崇深入检查,只要余崇搓掉红西脚上的脂粉,必定露馅。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叫停,甚至没有继续搜查红西的衣物。 说什么越级之举,他今日既然敢带人以真面目走进鬼街,就证明他根本不怕。 “小姑娘是认得方才那位大人?怎的一副慌神的样子?”老翁见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喘息,不禁问道。 她没否认,“那位大人正是我现在服侍着的大人,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老翁微微露出喜色,“老夫问句不该问的,小姑娘是否与那位大人有过肌肤之亲?” 她被这么一问,脸颊不由得泛红,“……有的。” “好!好极了!”老翁脸上是少有的兴奋。 江晚渔:“?” 老翁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清了一声嗓子道:“小姑娘莫要误会,老夫是想让你在下一次服侍那位大人之时,找机会看一看他的肚子,是否有……” 他指了指桌上未燃的烛火。 江晚渔瞬间明白过来,老翁是在怀疑祁屹就是那个要找的孩子! “但他方才说他爹是铁匠,十有八九不是那个孩子,可老夫看他的眉眼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所以还是想请小姑娘帮老夫瞧一瞧。” “我家大人是老铁匠捡来的孩子。” “什么?!那、那……” 老翁大震,旋即欣然而有喜色,“那便有五成!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孩子!”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老伯说,他的眉眼实在太像,像何人?” “小姑娘,你无需知道这么多,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对你不利,今日你前来交代的事,老夫会找人帮你办妥,若是没有其他事,你便先回吧。” 老翁有意隐瞒,她就算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江晚渔起身作礼,临走之时问了老翁一句,“老伯,您至少也让我知道您的名讳,否则一直叫您老伯,也是不大好的。” 老翁慈笑道:“那你便和你家二哥一样,叫我一声景伯吧!” “景伯,小女叨扰了,改日再见。” “红西,送送小姑娘。” 红西带她出了铺子,走到半路时,突然开口,“姑娘,今日之事多谢了,此前多有不敬我在此向你赔罪。另外,下次你再见到阿瀚,帮我带一句话可好?” “嗯,你说。” “就说肝胆相照,是为肚皮朋友!” 江晚渔眨了眨眼,抿起唇一笑,“你是想说肝胆相照,斯为腹心之友吧?” 红西挠了挠头,讪笑道:“对对对!姑娘见笑了,我和阿瀚一样,不喜欢咬文嚼字,他定是明白我的意思!” “若是有机会,我会把话带到。” “多谢姑娘了!” 出了鬼街巷子,她把银狐面罩摘下,折成巴掌大小,藏入怀中。 她在东市的人群中寻找双溪,不一会儿就看到双溪在一个糖人摊前看热闹。 她快步而上,轻轻拍了拍双溪的肩膀,柔声道:“好双溪,我的事情办完了。” 双溪转过身,先是笑着叫了她一声姑娘,而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容瞬间收敛,还不断冲她使眼色。 第67章 借机勾引人是真 “大、大人?” 回过头时,祁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糟了,祁屹怎么还没走? 他是什么时候跟在她后边的? 他不会看到她戴着那张面罩从鬼街出来吧! 江晚渔心头狂跳,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袖口。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49节 “抓药抓到这儿?”他的语调有些阴冷,光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瘆得慌。 可想而知他现在的脸色有多差。 “听说东市精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奴婢便想着到这儿看看,有没有好货。”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表现出慌乱。 他盯着她鼻尖上的小痣,“所以,好货在哪?” 她唇瓣勾出一抹颇为无奈的弧度,“正是什么也没找到,但奴婢又不想白白跑这一趟,所以正打算买些皮具针线,给大人缝制护腕。奴婢瞧着那两个跟在大人身后的御卫,都戴着护腕,大人却没有戴。” 听到这话,他的心软了一瞬。 原因无他,她心太细,外出抓个药也能记挂着他。 这会让他有一种错觉,以为她心中有他,她是心悦着他的。 可偏偏他清醒得很,那个人人仰望的高岭之花,当今太子的意中人,怎么会心悦他这个寒门莽夫? 好在,他一点也不在意她心悦谁人,他要的只是她的身子。 她心里藏着谁都好,她注定这一世只能服侍他。 心软过后,他蓦地想到,她窥看过外男的手腕,心中就冒出一股不知名的火气。 “给我缝护腕是假,借机勾引人是真。” “……大人为何这般想奴婢?”jsg “你不就是靠着勾引人的手段,才留在的将军府?他们才到府中两日,你就窥看了他们的手腕,接下来是什么?嗯?” 江晚渔觉得他很不可理喻。 她不过是随意看了一眼,何来的窥看? 再者,她蓄意勾引过的男子,唯他一人,他却总是以此为由,处处侮辱她。 “大人,奴婢虽低贱,但除了大人,从未想过要去勾引旁人,沈郎中也说过,奴婢的病难治,治不好也活不过三年。 奴婢只想在死之前,全力报答大人的恩情,至于其他的事,奴婢没有精力再去多想,若大人实在是信不过奴婢,请大人赐奴婢一死,奴婢绝无半点怨言。” 祁屹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些过分,但他不可能拉下脸来,最终只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奴婢不敢忘。” 祁屹冷哼一声,“我还有事要办,你抓好了药自己回去。” “是。” 送走祁屹这尊阎王,她和双溪总算是敢好好地喘一口气。 她心里不快,随口与双溪抱怨了一句,“大人真是阴晴不定。” 哪知双溪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江晚渔轻轻掐了一下双溪的腰,“看到我挨骂你还笑,你这小丫头真没良心!” 双溪笑得抱住她的手,“姑娘别掐啦,我是觉得啊,大人那是醋了,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想引起姑娘的注意呢!” 她不同意,“大人怎么可能醋了,我说破了天也只是他的陪床婢子,他既只是图我的身子,自然不会在意我的心思。大人过于强势,他的不悦,是不悦自己养的阿猫阿狗,对自己不忠。” 双溪摇摇头,“姑娘是身在棋局看不清,可我呀,门儿清!” 江晚渔但笑不语,也不再同她争论,双溪年纪比她还小,不懂这些事情是正常的。 她拉着双溪逛了一下东市,买下皮具和针线,再绕过珍康堂去了一家比较大的药堂,抓好药后,两人在未时之前回到了将军府。 祁屹比她先一步回,早早去了厢房,正在哄杨月棠喝药。 她为什么能知道? 因为厢房的声音极大,她想装作听不到也不行。 “诶唷,我的心肝我的小棠,屹儿都亲自给你喂药了,你何苦还是不喝?好歹喝上一两口,否则你的病如何才能好?” “是呀小姐,大人端药也辛苦,小姐忍心看大人一直累着吗?” “小姐,您就喝药吧,喝了药身子才能好起来,大人也能放心不是?” 江晚渔本想直接穿过庭院回玉笙居,却被双溪拉着听墙角。 她是拒绝的,“双溪,这样不好,我们还是走吧,被大人知道去,该罚我俩了。” 双溪不仅不走,还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姑娘,咱们就听一会儿,听她是怎么作的。” 她没办法,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被迫听起了墙角。 “药……好苦,小棠喝不下,你们不要再逼我了。阿哥,小棠不要看到阿哥这么辛苦,快些把药碗放下吧。” 厢房里,杨月棠软声软气的,好似在和祁屹撒娇。 祁屹好像没出声,她又继续道:“阿哥,小棠不想喝这么苦的药,小棠喝不惯……” “大人,奴婢有一个好主意,不如大人喝一口,小姐喝一口,有大人帮小姐分担一半的苦涩,小姐心里应当会好受些?”主意是秋菊出的。 双溪忍不住喃喃道:“什么馊主意,男女大防,这你一口我一口的,又不是亲兄妹,如此这般未免太失礼数了!” 可厢房里的崔氏很赞成这个提议,“秋菊的法子不错,小棠你觉得如何?” “我……若是有阿哥陪我,我自是愿意喝……” “好好好!屹儿,你就委屈委屈,小棠得了病,一定是要喝药的,小棠这般依赖你,只有由你陪着她一块喝了!” 厢房里一阵沉默,江晚渔却听不下去了,“双溪,别再听了。” “姑娘,就再听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想听听大人是怎么个说法!”双溪仍是不愿意走。 她只好独自离开。 祁屹还能是个什么说法? 他这么宠爱杨月棠,对她温柔无限,区区半碗苦药,喝下去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她的心口却又酸又涩。 便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回了玉笙居,她藏好银狐面具,将抓回来的药带去小灶房。 她是个丫鬟,没人服侍,只能自己生火熬药。 药熬好,她装碗端到卧房,有脚步声进了玉笙居。 大概是双溪回来了。 “双溪,你上回买的蜜饯还有吗?这药我抿了一口,着实难喝,没有蜜饯,我怕是要吐出来了。” “娇气。” 谁知,回应她的,不是双溪的声音,而是一道冷沉沉的声音。 第68章 何苦将奴婢逼上死路? “奴婢见过大人。” 江晚渔发觉进来的是祁屹,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 “嗯。”祁屹径直走进她的卧房,随意坐下坐榻。 他看了一眼左手边黑漆漆的药碗,问道:“很苦?” 她摇摇头。 “那就喝掉,”他懒懒地靠在小桌,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碗边,“我看着你喝光。” “……” 她看着碗里的药,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方才她仅是用唇边沾了一下,就苦得她两眼发黑,想必黄连都没有这碗药来得苦。 以前喝药的时候,二哥哥总会偷偷给她塞一颗蜜饯,蜜饯一入口,瞬间盖过了所有的苦涩。 由此她也不再害怕喝药。 可眼下双溪没回来,她也不知道余下的几颗蜜饯放在哪儿,难不成她真的要强行喝下这碗药? 江晚渔回想起那苦味,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明明怕苦又摇头,你怎么总爱骗人?”祁屹眉眼冷下去几分。 她怕他再次发脾气,心一横,抱起桌上的药碗。 她憋起一口气,紧紧闭起双眼,欲要将药往嘴里送时,一只大手抓住了碗的另一端。 “大人,奴婢正要喝呢。” “松手。” 江晚渔听话地松开了手,眼见他抓着药碗,贴在自己的唇边,她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大人!” 祁屹不耐烦地掀起眼皮,又从怀里拿出了一罐东西,“这次我帮你喝一半,你喝剩下的一半,喝完吃一颗蜜枣,就不苦了。” “大人不能再喝了!” “再?” “大人方才已经替小姐喝了一半的药,两种药药性不同,大人的身子不是金刚铁打的,岂能随意混着喝?万一药性相冲,伤了大人的身子,奴婢便是罪人了!” 祁屹眉眼松动一下,想起从厢房出来的时候,见到双溪慌慌张张想要跑,他便吩咐双溪先去给柴房的青雨送几个馒头。 如此看来,她是和双溪听到了厢房里的对话。 “我竟不知,府中的婢子还有听墙角的坏习惯。” 江晚渔的身子忽然一僵,感觉自己正在被他那双黑眸紧紧盯着。 “奴、奴婢是碰巧经过,不小心听了去,既然大人赏了奴婢蜜枣,奴婢也就不怕药的苦涩了,奴婢现在就喝。” 祁屹偏不松手,在她渐渐放大双目下,轻轻松松喝了半碗药。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0节 “下次听墙角听全些,现在我要看着你喝完药。” 江晚渔端起剩下的药,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口而尽。 喝完立马从他给的罐子里拿出一颗蜜枣,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明日我回兵马司,继续训兵五日,日后都会住回将军府,但白日里带兵巡北城,不在府中。你练好暗刀,五日后我亲自验收,松柘和余崇留在府里,若是有事就与他们说。” “是,奴婢会努力练好,也不会忘了每日喝药。” 她的回答祁屹很满意,交代了该交代的,他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江晚渔舔了舔唇,壮着胆子问:“大人,今夜可要奴婢到房中服侍?” 祁屹凤眸凝着她,她那雪肌玉肤之下,隐约透出一抹胭脂之色,似喜似羞。 明明不露一丝妖媚,却能这般勾魂摄魄。 他身体里的那团火,叫嚣着一切,将他彻底点燃。 “要。”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祁屹好似没以前那么粗暴了。 虽说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是有些吃不消,但所幸没有那种被马车碾过一样的感觉。 她昨夜趁机看了祁屹的腹部,不见任何胎记,只有零星的伤痕。 看来他并不是那个孩子,景伯的希望要落空了。 她已经习惯了摸出枕下的三锭银子,穿好衣裳推开门。 才出正房两步,一个轻飘飘的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不痛,更像是被狂风刮了一下。 抬眸一看,是杨月棠。 杨月棠披着一件外袍,弱柳般的身姿似风一吹就会倒。 她唇瓣微颤,就连收回到半空的手也在颤抖,“江姑娘,为何骗我?” 江晚渔收紧身上的袄子,不卑不亢道:“奴婢没有骗小姐,奴婢答应过小姐,不会主动去勾引大人,可昨夜是大人要求……” “够了!”杨月棠的脸色白了白,紧紧咬住自己微jsg颤的唇。 她不再像前次那般心疼杨月棠,“小姐不愿听,奴婢便不说。只是奴婢想问小姐一句,小姐与老夫人既进了将军府,日后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苦一定要将奴婢逼上死路?” 杨月棠摇摇头,哽咽着说:“我、我没有……青雨那件事,我是不知情的,若是我知道娘那种打算,我豁出一切都会阻止娘!” 江晚渔冷冷一笑。 她不会的。 她就算知道崔氏的计划,她也不会出面阻止。 她依旧会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把自己摘清,做一朵无辜纯良的小白花。 “奴婢一无所有,能抓住的唯有大人这颗稻草,留在将军府当差。奴婢不想与小姐争抢大人,但求小姐放过奴婢。” 说完,江晚渔跪下地来,对着杨月棠磕了三下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能想象到杨月棠此刻心中的愤怒,若换成她,她心中也不好受。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女子睡在一起,心中怎能不恼怒? 可她若是不服侍祁屹,那就会变成没有价值的人,祁屹会留一个废物在将军府吗? 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江晚渔收起思绪,回到玉笙居,拿出昨日买好的皮具和针线,打算开始给祁屹缝制一对护腕。 她的身子一日日枯竭,总会走到没法服侍祁屹的那一日,不能以色示人,便只能换种办法讨好他了。 刚裁下一块皮具,双溪就火急火燎地从外边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青雨怕是要不行了!” 手中的针线一瞬滑落在地,她顾不得捡起,登时跟着双溪跑到了柴房。 柴房里,青雨被打过的后臀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青雨、青雨……”她轻轻地唤着青雨的名字,青雨费了很大力气才能睁开双眼。 “江、江姑娘,”青雨虚弱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对、对不起……我,我背叛了姑娘……” “双溪,这几日都没有人来看过青雨吗?”她扫了柴房一圈,这里很是潮湿,四周又漏风,难怪青雨的情况会变成这样。 “没人来过,昨夜还是大人命我拿了几个馒头给她,可是她才吃了一口,”双溪指了指角落旁剩余的馒头,“其他的都丢在了那儿。” “快,你快去把沈郎中找来,诊费由我来出。” “是!” 青雨双眼一片模糊,“姑、姑娘……莫要救我了,就让我这样死了也好,反正我也被人糟蹋了,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第69章 掐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 青雨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那日沈培然来得及时,但他在治疗外伤这一块儿上,算不上精通,只能开些内补的药。 剩下的外伤,是江晚渔帮忙医治的。 这五日,她大多时间都是在赶制护腕,偶尔抽出这么一个时辰来练习暗刀,其余时间便与双溪一同去柴房,给青雨上药。 主院的人没有来找她们的麻烦,因为杨月棠还带着病,崔氏和那些个丫鬟无暇顾及她们。 她过得很是安生。 甚至还在玉笙居开了一小块地,将祁屹送给她的玫瑰花种,种了下去。 希望在她死之前,能看到一次花儿绽放,她便满足了。 临到祁屹回府的那日,她总算是缝好了护腕。 想着时间充裕,她找了一些宫里赐下的绸缎,打算给祁屹缝一个荷包。 以前在尚书府中,她的针线活算不上太精致,相比府中的姐姐妹妹们来说,她做的东西太普通了些。 她不喜欢女红,她喜欢看各种书,喜欢偷偷记下老郎中的医方,也喜欢四处游嬉。 所以她经常被贵女们不认同,说她不看女戒、女训,偏要看什么四书五经、野史文集,说她装模作样,太不合群。 她还记得,自己缝制的第一个荷包,因为太素,上边只有一条七歪八扭的鱼儿,所以大家常常打趣她。 只有阿屹哥哥没笑她,还说她缝的小荷包是世间一顶一的好看。 可惜,小荷包不知怎么的不见了。 夸她人也不见了。 江晚渔长长叹出一声,敛起纷繁的思绪。 …… 祁屹回府了。 和上次一样,他又带回了魏记点心铺里的点心。 甚至连糕点的样式都没变。 崔氏看了眉开眼笑,忙接过带回了厢房。 江晚渔站在侧边,“大人,奴婢热了鸡汤,可要奴婢去乘来?” 他凝了一会儿她的脸,确认没有消瘦后,才道:“嗯,送到书房。” 她悄悄抬起眸来,笑盈盈道:“是,奴婢有两样东西要送给大人,待会儿一块带到书房可好?” 那双杏眸里似含着情,波光流转,柔情无限。 她的演技越发好了,光是这一眼,他差些要信以为真了。 祁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随你。” 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清冽,仿似完全不在乎她要送什么。 她早已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甜甜地应了一声‘是’后,福身退回玉笙居。 她哼着小曲,拿上护腕和小荷包,乘好鸡汤端去书房时,正巧碰到祁屹从厢房走出,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柔和。 她无意间看到他手中抓着的东西。 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是一个用黛蓝锦缎缝制而成的荷包,她能清楚看到,荷包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对凤凰,绣工精美宛然逼真。 相比之下,她缝制的那个素色荷包,可就相形见绌了。 上边只简单地绣了一座小山,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那个凤凰荷包,想必是杨月棠送给他的,所以他才会露出那般柔和的表情啊…… “发什么呆?”祁屹注意到她一直愣在原地,冷声提醒道。 江晚渔回过神来,垂下眸将鸡汤送去书房。 放下鸡汤后,她转身就要走,却被祁屹叫住了。 “不是要送我东西?” “是,奴婢给大人缝了一对护腕。” 她从怀中掏出护腕,把素色荷包又往下压了压,“奴婢怕大人的护腕和别人的混淆,在暗边缝了大人的屹字。” 她双手递过护腕。 祁屹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粗陋。” “奴婢手艺不精,是做得没有旁人精巧,若是大人不喜欢,奴婢赶明儿再重做,这对护腕奴婢便先收起来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1节 她刚要伸手去拿,祁屹比她先一步夺走案几上的护腕,“勉强先用着,还有另一件东西是何物?” 她双眸弯了弯,温然道:“这两只护腕便是两样东西呀。” 祁屹眼眸一压,“就这么简单的东西,做成这样?” “是,奴婢日后再向双溪多学学女红,再给大人做一对更细巧的护腕。” “学什么学?我把你带回府不是让你做绣娘的!” 江晚渔搞不懂他为何突然生气,只能顺从他的意思,“奴婢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多在伺候大人这件事情上下功夫。” 祁屹猛地站起身,寒戾的眉眼叫人没法直视。 她埋下头,语气里蒙上了几分颤意,“大人,奴婢蠢笨,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求大人饶恕。” “我交代过你的事情,看来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低沉的声音漫过她的头顶。 她茫茫然抽出袖中的暗刀,躲闪的眸子,透出她的紧张,“奴、奴婢每日都有练习,就是还不够熟练……” 祁屹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对着我,试试看。” “奴婢不敢。” “不敢?” 他喉咙似溢出一丝笑意,大手一伸,竟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接着,他掐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大手从腰间慢慢往下滑,肆意抚弄。 她浑身似过电般颤了一下,呼吸都开始凌乱起来。 “大、大人不可……” 他从不会在白日里做那些事,眼下书房的门甚至没关严,他却敢这般肆无忌惮…… 听到她的低声乞求,祁屹不仅没有停下手,还微微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臀。 似激怒又似逗弄。 “还不敢?那我便要更放肆些了……” 第70章 今夜……姑娘还要去阿哥房中陪床吗? 这下江晚渔被他欺负得又羞又恼,狠下心捏紧手心的暗刀,凝起全身的力气,向他的锁骨间刺去。 咻——! 利刃破风的声音在书房中荡开。 她没注意到,刀尖刺向祁屹的那一刻,他唇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 ‘啪’的一声,她握刀的手被他精准地接住,微微一用力,她的手便痛到不得不松开。 暗刀掉落在地。 “力量不够,速度不快,若方才我是许鸣裕,你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 “不过,念你初次用刀,能有勇气刺向我,还算不错。” “……奴婢多谢大人夸赞,奴婢日后定加以努力练习。” “等上元节过了,我亲自教你。” 他没忍住又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语气带着几分满意。 这五日不见,她长多了些肉。 捏起来的时候,软软嫩嫩的,手感更好了,惹得他总是想要去揉捏一下。 由此看来,他不在的这五日,府里没人欺负她,她过得似乎挺不jsg错。 她扭了一下身子,想要挣脱他放在腰间的手。 可她哪里挣扎得过? 无奈之下,她只好双手抵在祁屹坚实的胸口前,尽量与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想到每年上元节的热闹景象,她仰起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大人,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若是大人与小姐、老夫人一同去赏花灯,可否带上奴婢?奴婢也想去看花灯……” “不行。” 祁屹竟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 满眼的期待变成了失望,但也仅仅持续了一息,她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 “那奴婢便在府中等大人回来。” “我那日要巡城,陪不得任何人,你与玉笙居的婢子一同去罢,但要换上男儿装。” “多谢大人!” 祁屹抬手,绕过她耳旁散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捏了捏她的耳垂,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挲。 激起阵阵酥麻。 他低哑的声音极具暗示,“我说过,不要口头道谢。” 她抵在他胸口双手绷得紧紧的,在他的注视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江晚渔是个聪明人,对于她的回答,他很是满意。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狼毫笔,放在江晚渔手中,“给你。” 她不由得抬眸,水盈盈的杏眸里充满疑惑,“大人为何给奴婢这个?” 这支狼毫笔算得上是纯正的好货,即便是有银子也难买到,这般贵重的东西,为何会给她? “买到了次品,看着碍眼,你不要便丢了去。”祁屹说得很随意,仿佛真如他所说那般。 她便也信以为真。 “多谢大人赏赐,奴婢会好好爱惜。” “去烧个热水,我用膳之前要沐浴。” “是。” 她拿着狼毫笔心满意足地退出书房。 刚走到主院的厢房,就看到杨月棠披着一件外袍,柔弱地靠在门边,远远看着她。 她不慌不忙走过去,在杨月棠跟前停下,“奴婢问小姐安。” 躬身行礼后,杨月棠浅浅笑了一下,“江姑娘,看到阿哥的新荷包了吗?绣着凤凰的那个,是我送给阿哥的。” “小姐绣工了得,手艺精湛甚过都城贵女,奴婢只看一眼便被小姐的刺绣折服。” “江姑娘不必故意奉承,我与江姑娘说这件事,无非是想告诉姑娘,我已与阿哥坦白自己的心意,他收下我缝制的荷包,其中含义无需我多说明。” 确实不需要杨月棠多说。 人人都知,凤凰、鸳鸯一类的刺绣不能轻易送人,只有在男女两情相悦的前提下,男子才会大方收下。 祁屹收到杨月棠所送的荷包,脸上的柔和她尤且在目,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奴婢祝小姐如愿以偿,来日小姐必能成为大人的夫人,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 “你心中真是这般想的?” “小姐娴熟端庄,大人悍勇英气,是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奴婢心中除了祝愿,别无他想。” “那今夜……姑娘还要去阿哥房中陪床吗?” 江晚渔哽住了喉咙。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祁屹是接受了杨月棠的心意,只要崔氏点头,他们二人早晚会走到一起,结为夫妻。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妹,祁屹并非老铁匠的亲生骨肉,不存在任何伤风败俗之理。 可方才从书房出来之前,祁屹已经给了她很明显的暗示。 今夜她不得不去他房中服侍。 她真不明白祁屹是怎么想的,前脚刚收了杨月棠的荷包,后脚却让她去陪床。 非得逼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江姑娘很为难吗?”杨月棠苦涩地问道,“我知道姑娘此前是都城里最为清贵的小姐,心中定是一百个不愿意用身子去伺候他人,今后我成了阿哥的人,定会帮姑娘脱身,我只想求姑娘,别再与阿哥做那事了。” 江晚渔沉默许久,开口问:“小姐当真会帮奴婢脱身,让奴婢不必再用身子讨好大人?也不将奴婢赶出将军府?” 杨月棠忙不迭点头,“我答应姑娘!” “那老夫人那边,小姐可做得了主?” 她问到了重点。 杨月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就知道,杨月棠说是能留她在将军府,但崔氏绝对不可能同意。 崔氏很是嫌弃她,怕她弄脏了将军府,坏了祁屹大将军的名声,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将她赶出去。 杨月棠性子软,又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崔氏呢? “小姐,奴婢想要的不多,只求能活下来,小姐没办法给奴婢做出保证,奴婢只能继续依仗大人。” “江姑娘!” 江晚渔留下那句话,便径直走去东厨,任凭杨月棠在她身后如何叫她,她都不曾回头。 杨月棠看着江晚渔的背影渐行渐远,一股落寞涌上心头。 她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转过身时,吓得瞳孔骤缩。 不远处,崔氏正满脸怒气地看着她,伸出一根粗而短的手指,远远地指着她的鼻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2节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廉耻的贱丫头,跟老娘进房里,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第71章 你这辈子都别想做什么祁夫人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在杨月棠的脸上,她虚弱的身子晃了几下,差些摔下地来。 崔氏从杨月棠叫住江晚渔开始,就一直在门后听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 “跪下!你个做妹妹的,竟敢肖想自己的哥哥,我不打你都对不起列祖列宗!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我看你真是个贱东西!” 杨月棠捂住被打的脸颊,眼眶里盈满了泪,嗫嚅了好几次却没有开口说话。 “我问你,你前些日子绣的凤凰荷包,当真送给了屹儿?” “是……” 啪!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杨月棠的另一边脸。 崔氏怒不可遏,胸口上下起伏,若不是秋菊和妙音冲进来拦住,恐怕还会再打一巴掌。 “老夫人,小姐身子尚未痊愈,打不得啊!” “打不得?她敢做出这种事,我将她打死都不为过!我今日不仅要打她,还要连那逆子也一块打了去!这贱丫头不知廉耻也就算了,那逆子竟真的敢收下荷包,他爹当初就不该捡这畜生回来!” 崔氏叫嚷着要去正房,却被杨月棠死死扯住一条腿。 “娘、娘!不要去,求求娘不要去,阿哥不知道荷包是我缝的,所以才会收下,若是娘去找阿哥,女儿的脸面还如何保得住?女儿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也好省了娘终日操心!” 崔氏停住脚,狠狠地甩开杨月棠的手,“不知道是你缝的?那他为何会收下?” “因、因为我骗了阿哥……说那是爹爹留下来的遗物,是爹留给他,日后见着想娶的姑娘,便将那个荷包送给对方……” “你真是——” 崔氏两条粗眉拧成一团,用力扯起地上的杨月棠,狠狠地将她摔到坐榻上,“真是不知死活,若是被他知道你在骗他,你保不住不说,可别连累了我!” 妙音上前扶住杨月棠,“老夫人,你就别打小姐了,只要咱们不说,大人没处知道去,若是再这般大声叫嚷,保不齐被谁听了去。” 崔氏觉得妙音所言有理,便将两个丫鬟赶了出去,关上门。 “小棠,这屋子里就咱们娘俩,娘实话就这么跟你说,你这辈子都别想做什么祁夫人,过两日便是上元节,到时候都城里的贵公子都会去赏花灯,你且坐上车轿去那儿看一眼,看上谁家的公子,娘想办法给你去说媒。” “娘,我就喜欢阿哥,阿哥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容貌又是那般出众,我都听那些个丫鬟说了,都城里少有阿哥这般郎艳独绝的男子,我和阿哥并非亲兄妹,为何不可?” 崔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阿哥好是好,但他到底是寒门出身,就任他在朝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终是比不过那些世族大家,你若是能嫁到世族大家里,娘就安心了。” “娘,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阿哥将来要娶的妻,少说也得像那个凌大小姐一般,若是他再好运些,说不定还能做个驸马,你们两个孩子,一个嫁入世家,一个做驸马,娘做梦都能笑醒!” 见杨月棠还是不情愿,崔氏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娘生你养你,自然是不会害你的,你瞧瞧你阿哥那个性子,若是你当真嫁了他,哪日他一个不顺心,便是对你又打又骂,你如何受得住?” 杨月棠还是不言不语。 崔氏懒得哄她,便丢下一句话,“我丑话说在前头,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不可能同意你和屹儿!” 崔氏摔门而去,江晚渔正巧烧好热水,路过厢房的时候,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她脚步不停。 杨月棠三番五次来求她,她没办法答应杨月棠的请求,自然也没立场去说安慰的话。 不如就视而不见,心中也少些负担。 将热水抬进耳房后,她又折回书房。 书房外,多了两个人,是松拓jsg和余崇。 他们留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里,都守在主院。 崔氏很吝啬,只给下人吃剩饭剩菜,他们亦是不例外。 两个七尺男儿,那点剩饭剩菜根本不够吃。 她很少出玉笙居,偶尔去后院打井水,看到他们俩站得辛苦,会顺手给他们送些吃的、喝的。 他们刚开始都不要,余崇拒绝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江晚渔是一个只会爬床的军奴,他单纯看不起她。 便不愿吃她给的东西。 她不恼也不怒,第二日依旧把煮多了的饭菜送给他们。 肚子咕咕响的时候,什么节气都抛到了脑后,余崇是第一个顶不住的。 毕竟双溪烧的菜不是一般的香,很少有人能抵得住。 她安逸的这几日,也是多亏了双溪给她投食,她才长了些肉。 这一来二去,他们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江姑娘!”余崇瞧见她往书房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江姑娘。”松拓没有余崇那么夸张,但见到她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浮起浅浅笑意。 “我来伺候大人沐浴,双溪煮了鲤鱼骨苦瓜汤,喝了能暖身子,你们若是想喝便到玉笙居喊她。”她微微含着笑,与他们说话的时候注意了分寸,以免让祁屹再说她到处勾引人。 可她不知,就算她注意分寸,书房里的那位看到她和别的男子说说笑笑,压在心底的妒火立马就上来了。 “你们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他语气不善。 “大人,松拓和余崇在府中吃不饱,大人的兵若是食不果腹如何能守护将军府?守护老夫人和小姐的安危?奴婢只是给他们送了几次饭菜,他们都是知恩图报之人,便对奴婢客气了些。” 她这么说应该不会激怒他吧…… “鲤鱼骨苦瓜汤?为何我只有鸡汤?” 江晚渔:“……”鸡汤莫不比鱼骨苦瓜汤要好得多? “大人,奴婢和那两位都是下人,下人自然是只能吃些低贱之物,鲤鱼肉鲜嫩,双溪已用去清蒸专门留下给大人,只等大人沐浴后,奴婢便会端上来。” 他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过问。 沐浴结束,他只吃了一口清蒸鲤鱼,便说不喜吃鱼,让她全都吃了。 阴晴不定的将军大人,她捉摸不透,只好乖乖听话。 鱼才吃到一半,祁屹将一串钥匙丢在她面前。 “大人,这是?” “库房钥匙和府中院子的钥匙,你且拿着。” 江晚渔愕然,忙丢下手中的碗筷,跪在他面前…… 第72章 本官收你做外室 “大人,奴婢惶恐!奴婢仅是府中下人,府里上有老夫人,下有小姐,她们都能管事,唯独奴婢不能承此大任,这钥匙奴婢万万不敢拿着,还请大人放过奴婢!” 祁屹眉心蹙了一下,“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奴婢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奴婢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坏了大人的名声,府中尚有长辈,大人却不让老夫人管事,反而叫奴婢掌管库房以及院子的钥匙,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她是万不敢接下这串钥匙的。 且不说她的奴籍身份,就算她非奴籍,也不能帮他管事。 以前在江家,府中的钥匙都是娘亲掌管。 这便意味着,谁拿着这串钥匙,谁便是当家主母。 她不过是一个被他捡回来的军奴,配吗? 可祁屹并不打算放过她,“我若让老夫人管事,将军府岂不是不得安宁?她那日由着许鸣裕擅闯玉笙居,我怎敢相信她的为人?” “那小姐……” “她是小户出身,性子软,平日里受尽她娘的管制,自己拿不定主意,若是让她管事,最后也定是她娘做主。” 江晚渔不说话了,按照他这么说,府里可不就只有她能管事了? “我只是让你暂且拿着钥匙,打理府中事务,等上元节一过,我便去寻个信得过的管家,此后无需你来管事,若是这点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到,我留你何用?” 他这意思,是半点不容她拒绝。 她也只能先应承下来,只要撑到他找到可信的管家,她便能解放。 她握着那串钥匙,不禁觉得担子重了几分。 但既然答应了祁屹,她就该办好这件事。 毕竟将军府里的东西少,是该添置些东西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和双溪一同外出,寻些府中需要的物件,小到几坛好酒,大到车马轿。 她甚至还给祁屹买下了几间铺子,好在闲日里赚些银子。 “姑娘,你瞧,那、那人不是上次闯入玉笙居的肥猪吗?姑娘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日她和双溪去了一趟药堂,续抓了几服药,出药堂没几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许鸣裕。 躲? 她可是专门为了碰上许鸣裕,才故意走到这儿。 她不仅不躲,还要故意让他看到。 江晚渔拉起双溪,大大方方地朝许鸣裕走去。 她生得明艳,即便着一身素色棉布,不施粉黛,也是人群中最为出挑的那一个,许鸣裕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她。 “哟,江姑娘?”许鸣裕大腹便便,身后还跟着几个左龙翼卫,其中一个是上次在城郊,被祁屹重伤的领卫。 青天白日,繁华闹市,她自然是不怕他会做出些什么。 “奴婢见过许大人,大人神采焕发,大将风范仍存。”她和双溪盈盈作礼,仿似此前并未发生过任何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3节 许鸣裕邪笑着,摸了摸下巴,“上回本官去将军府,本想拜访一下江姑娘,奈何江姑娘躲着本官,可是觉得本官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敢见呐?” 江晚渔浅笑,“大人说笑了,上回奴婢在灶房里打盹,不成想一觉睡到天明,不曾见到大人的身影,若是那日奴婢知道大人登门,奴婢定是第一时间前去迎大人。” “哦?你这么欢迎本官?”许鸣裕笑得肚子上的肉颤了颤,“那咱们初遇时,你怎的还用瓷片刺杀本官?” 她想起在军营里的屈辱,心底浮上一抹厌恶,但面上不显露半分。 “奴婢愚蠢,如若早知大人能任此官职,奴婢定是要好好讨大人的欢心,也许现在也能在大人身边,混个外室当当呢。”她笑得真诚。 许鸣裕一下来了兴趣,“祁老弟连个外室都不让你做?就整日让你呆在那小院子,叫你这么个美人儿独守空房?他娘的,他真不是个东西啊!” 换做是他,得到这么个尤物,他保准叫她三日三夜下不来床,哪还有她独守空房的份儿? 江晚渔故意扮作委屈,轻轻咬了一下唇,“是呀,我家大人不解风情,嫌奴婢身子脏,除了在军营那夜,再也没碰过奴婢。” 她姿态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生生将许鸣裕的魂儿勾了去。 他望着她的眼眸里,除了贪婪,还有欲求。 “江姑娘,不如,你跟了本官吧,本官收你做外室,不仅在都城给你置办一处房产,金银首饰也少不了你的,你若是想带着丫鬟伺候,本官统统应允,只要你……” 他呵呵笑着,就差嘴角没流出口水。 “真的?”她眨了眨晶亮的杏眸,似出奇的惊喜,“大人不是与奴婢逗趣?” “本官跟你个小姑娘逗什么趣?你且去醉香楼打听打听,只要是本官向那些个妓子应允过的话,有哪个没兑现的?更何况,你这般倾城貌,整个醉香楼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你!” 她羞怯地含下脑袋,“如此,甚好。” 双溪没听出她在诱骗许鸣裕,低声劝阻道:“姑娘!不可啊,这事要是被大人知道了去,要掉脑袋的!” 许鸣裕本来对她的话有几分怀疑,双溪这么一劝阻,他却又信了几分。 江晚渔冲双溪暗暗使了一下眼色,抬眸看向许鸣裕,曼妙眼眸里夹杂着笑意,“若是大人真心收奴婢为外室,那上元节夜,宜永湖旁的空画舫,不见不散。” 她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媚人撩心。 “好、好!” 许鸣裕色欲熏心,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信以为真。 鱼儿上钩,她也不久留,拉上双溪就离开了。 一路上,双溪忍不住赞她的演技。 “姑娘,我方才真真是以为你要背叛大人了,还担心了好久,以为小姐的眼神出了问题,毕竟咱们家大人脾性虽差,但模样可是没得挑,比那只肥猪要好上千倍。” “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便大人轻贱于我,我也不会背叛他。至于那个姓许的……” 她顿了一下,眸中冷意溢出,“我对他恨之入骨,早就计划好引他入套,这几日我问了周边行乞之人,给了他们一点铜钱,他们便告诉我许鸣裕每日都会路过这处,我今日才有意制造了这场‘偶遇’。” 双溪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是早有预谋!但那姓许的不是好惹的人,若是姑娘不能一举将他打下地狱,他有机会翻身,定会向姑娘报仇的!到时候姑娘岂不是会更危险?” 江晚渔拢了拢头上的青丝,笑得随性jsg,“我知如此,便不会让他留有翻身的机会。” 第73章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转眼到了上元节这日,江晚渔将一切都打点好,只等晚上的好戏开场。 上元节夜,全城解除宵禁,都城里虽热闹,但处处暗藏隐患。 由此,全城的兵马司都会出动巡城,守护城中秩序与百姓安全。 祁屹亦是早早就起身,带着余崇和松拓赶往兵马司。 他回将军府住的这些日子,她可是累坏了。 但不是因为床上那点事,而是他每日早起之时,也非要拉着她早起,他练刀练剑,她便要在一旁扎马步、打拳。 她向他求饶了好几次,撒娇、讨好都用了一个遍,他是油盐不进,不仅不会心疼她一丝一毫,反而还换来了更高强度的晨练。 她有苦难言,只能咬着牙每日练上一个时辰。 好在他今日太忙,没闲暇顾及她,她才久违地躲了一下懒。 从床榻起身,她换上日前置办好的男儿装,简单地将一头青丝用一根竹钗束起。 双溪从小灶房端来早膳,瞧见她的装束后,双眼发直,就差没黏在她身上。 “双溪,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姑、姑娘,原来都城第一美人,换上男装还能变成如此俊美的公子……姑娘这身装扮,出到外边怕是可能会更惹人注意。” 江晚渔一时讷讷,很快又抿嘴而笑,“双溪,你再不进来,早膳就要凉掉了呢。” “瞧我,光顾着看姑娘了,差些忘了早膳!” “双溪,等会儿我先去醉香楼一趟,等日落黄昏之时,我们再出门去宜永湖赏花灯,今夜带你观赏一出好戏。” “好啊!” 她随意抓起一个馒头,哼着小曲从后门出府。 玉笙居左侧甬道,有一扇后门,她不愿穿过庭院与崔氏母女打照面,后门是她的最爱。 无拘无束,就像是自己的家一般。 她今日换了男儿装,换个身份,竟有勇气从马口前街直接穿过。 马口前街的那间珍康堂,是她最害怕面对的一个地方。 走到珍康堂门前,她仍旧下意识垂下头,不敢往里边看去。 “嘭!” 一声闷响倏然从珍康堂内传出,只见一个壮汉像丢沙袋似的,将一个嶙峋老者往门外丢去。 动静实在太大,江晚渔不禁抬头望去。 仔细一看,那被壮汉丢出来的老者竟是她认得的老郎中! “老东西,你少在我们这倚老卖老,我老实跟你说了,你年纪太大,手都抖成那样,还能看什么病?别整日往珍康堂跑,我们不缺坐堂郎中,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那壮汉身后走出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腰间别着一块玉坠,满脸的不耐。 她觉得眼熟,想来应是前堂主儿子,现任堂主。 老郎中艰难地坐起身来,皮包骨的手抹了一下脸颊。 “老夫在珍康堂行医四十载,医治过无数病人,现年数已高,家中无妻无子,坐堂诊病时,且没多收过病患一个子儿,今日不过是想来你这儿讨些应得的月钱,为何你要做到这般决绝?”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江晚渔奇怪的是,这么多围观的百姓,居然没有一人愿意上前帮老郎中说一句话。 最为可笑便是,其中还有受过老郎中恩惠的人。 “少啰嗦,你都要入土半截了,还要向我讨什么银子?你平日里不是兼爱无私惯了么,喜欢到处救济施舍、装好人,现在你就当那些月钱都拿去救济旁人了!” “秦老,你自从手抖唇颤之后,误诊了多少病人?珍康堂光是赔偿人家都赔了个精光,我们也是怜你孤寡,没有追究你,你就别再来找麻烦了!” “可不是!整日整日来搅得我们不得安宁,晦气死了,这老东西真该死快些。” “你……你们……唉!” 老郎中无奈又失望,叹气的时候,背脊又弯下去一截。 看到老郎中这样,江晚渔心里堵得慌。 世间之人皆是这般无情么? 得意之时万人捧,破落之时却无一人相助,更有甚者唾弃踩踏。 就跟江家一样,富贵之时被人嫉,一朝落魄众人欺。 她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扶起老郎中,可这第三步,她却迟迟迈不出脚。 换作以前,她定是想都不想,大步冲上前头,干脆利落扶起老郎中,顺便痛斥那鄙夫一顿。 再给老郎中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 可眼下,她算得了什么? 一个仰人鼻息而活的婢子,一个落入奴籍的罪臣之女。 她连自家大仇都未报,凭什么去拯救旁人? 江晚渔感到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揪紧着,她深深呼气,重重吐气,像是要将心中的郁结舒散而尽。 终是闹剧一场。 老郎中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站起身来,几番稳住双腿,才没有摔下地来。 他半弓着腰,颤颤巍巍地离开珍康堂。 江晚渔双脚也动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跟随老郎中走了一路。 等老郎中转过街角,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时,她才敢轻轻出声。 “秦爷爷……” 老郎中耳朵还中用,隔着距离听到了她的声音。 徐徐转过身来。 “你、你……”老郎中一开始没认出她来,直到她慢慢走近,老郎中看清她鼻尖上的小痣,才激动道,“小、小鱼儿……你是小鱼儿!” “秦爷爷,是我。”她看到老郎中衰瘦的脸,鼻端一阵酸涩。 才半年不见,秦爷爷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她今日没有目睹那场闹剧,她在路上碰着,也认不出他来。 “小鱼儿,命苦的孩子啊!老江他糊涂啊,竟害了自己的一家老小!”老郎中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尔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瘦到见骨的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浊泪,“来、来,爷爷给你一件东西……” 第74章 想培养她成为第一名妓? 江晚渔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次重遇,秦爷爷竟将自己毕生所藏的医书交给了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4节 这本医书,是秦爷爷行医四十余年所记下,每个医案他都会记录下来,最终整理成册,才有了这本医书。 她双手捧着不薄不厚的医书,却感觉它比千斤重的石头还要重。 “秦爷爷,我、我收不得这般贵重之物,还请您收回去吧!” “小鱼儿,爷爷老了,危若朝露,今儿还能与你说上两句话,明儿个就……” 老郎中说到伤心处,哽咽了一下,又继续道:“小鱼儿,爷爷知道你自幼便聪慧,爷爷带过的那些个徒弟,无一人比得过你。那年你才七八岁,就能将爷爷的一条医方一字不落背下,爷爷便知你是学医的好苗子。” “爷爷本想收你做女弟子,可得知你将来要进宫当太子妃,你就要成为人中龙凤,岂会在意枯燥的医术?如此,爷爷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遗憾了好久……谁料人生变化无常啊。” 是啊,变化无常。 她唇边泛起苦涩,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秦爷爷,你既然有这么多徒弟,何不将医书传给他们?小鱼儿现在身份低贱,只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婢子,就算爷爷将医书交给我,我也没法儿做到像爷爷这样济世救人。” “谁让你去济世救人?爷爷将医书给你,是想你能参悟其中,悟爷爷一生都没悟出的宝藏。若是今日没遇着你,这本东西也许会跟着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入土了。 再者,若你有能力去救人,那爷爷自然是希望你能伸出手,若是你自顾不暇,就需得先顾好自己,这本医书只有送你最为适宜。” 老郎中的一番好意,她做不到再三退却。 “爷爷,那我便先替您保管,日后遇到像爷爷一般,一心救死扶伤的医者,我可否将这本书交予对方?” “医书已经交给你,你日后给谁,是你的自由,爷爷只希望,你将来有一日,脱了奴籍能靠医术活下去,告慰你爹在天之灵,当年没有你爹,爷爷也许不会继续行医……” 想起爹爹,她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 原来,不是每一个人提到她爹,第一反应都是辱骂和唾弃。 这世间仍是有人记得爹爹的好。 江晚渔将医书收进怀中,跪在老郎中跟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跪,算是拜师和谢恩。 她还有事情未做,只能匆匆与老郎中告别。 临行时,她给老郎中留下一些碎银,应是足够他吃喝。 她本想留一锭银子,但想到老郎中行动不便,若是被那些个无赖流氓看到去,定是要抢走。 银子没了不说,可能还会伤着老郎中。 她留下碎银,日后有空,她也会常过来探他。 离了巷子,她直径赶往醉香楼。 白日里,醉香楼的客人不少,门外涂抹着艳妆的女子正在招揽客人。 领头的鸨母瞧见她,双眼顿时发亮,摇着手中的折扇,满脸堆笑朝她走去。 “诶呦,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头次来咱们醉香楼呀?咱们这儿的jsg姑娘,都是都城里一顶一的绝色,保准你满意!” 江晚渔在鸨母和几个姑娘的迎簇下,进了醉香楼。 “妈妈,你这儿可有能外出同游的姑娘?最好是这几日新来的。” “哟,这位公子可是想领我家姑娘赏花灯?不瞒公子说,能是能,但这银子……” 江晚渔会意,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银子不会少,把我伺候舒服了,还有赏。妈妈只需给我找两个新来的姑娘,今夜我要与两位姑娘同游宜永湖,画舫我都租好了,只等一场与姑娘们的风花雪月。” 拥在她左右的姑娘本就被她的长相吸引,一听她的谈吐,更是起了仰慕之心,一个个都忍不住往她身上凑。 花绢柔指也不安分地游走在她的周围。 “公子~何苦要指定新来的妹妹们,我们这儿的姐妹,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公子要是尝了一次,便是呀,回味无穷呢。” “……呵呵,我、我自幼身子羸弱恐吃不消,只能寻新来的姑娘同游饮酒,日后把身子养好些,自然是要光顾姐姐一次的。” 她的微微局促,引得围在她身边的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鸨母亦是开怀,宽袖一挥,两锭银子收入囊中。 “公子头次来出手就这般阔绰,定是高门里的贵公子,今夜咱们家能与公子同游的姑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去,把盈盈和悠悠叫来!” 盈盈和悠悠看上去年纪不大,兴许比她还小这么一两岁。 两人是有风尘样,但并未像其他的姑娘一般放得开,听到江晚渔要带她们游永宜湖,掩嘴而笑。 “今夜酉时还请妈妈将两位姑娘送到永宜湖,在下自会在那儿接应,这是给两位姑娘的车轿钱。”说着,她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鸨母。 “好好好!公子您就放心吧,妈妈我啊定会给公子安排妥帖!” 江晚渔作揖告辞,醉香楼里的姑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竟微微有些出神。 就连鸨母都有些舍不得她走。 “也不知道那位公子究竟是谁家的?模样生得比我家醉香楼的头牌都好看,这要是个姑娘身,啧啧啧……千金难买一回眸,再经由老娘的手调教一番,定是能成第一名妓!” “妈妈,那公子身子骨虽弱些,但教养了得,同我们说话的时候,跟那些个臭男人不一样,他啊……竟将我们这种人当人看了。” “公子他方才还对我们笑了,像极了冬雾里的暖阳,若是他下次来,能唤我伺候就好了……” “人家就算是个姑娘身,定也是出自良家,何苦要与我们一样深陷泥沼?” 鸨母满脸不屑地将她们推出门口,“你们这些见识短浅的蠢东西,他那是头次进来,自然是有些忸怩,等他来多几次,老娘就不信他还能把你们当人看,没在床上折磨死你们就不错了!少在这儿躲懒,都给老娘迎客去!” 第75章 好戏开场了 江晚渔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双溪已经准备好她事先交代的米团子。 今夜是上元节,家家户户都会有吃米团子的习惯,祁屹巡城不得闲,那她便亲自给他送去。 顺便,借借他的‘官威’。 按千旭律法,官员不得狎妓,若有违者,罢官禁职,不得再涉朝政。 而许鸣裕背靠安贵妃,就算狎妓被抓,安贵妃也有办法将他保全。 就算祁屹再如何铁面无情,也没法与他们抗衡。 那她为何还要利用祁屹? 因为太子李瑀衍也会出宫游永宜湖。 太子、皇后一派,与安贵妃一直水火不容,是对立的两方。 她想引祁屹去‘发现’许鸣裕狎妓,将事情闹大,引得李瑀衍的注意。 李瑀衍虽个性温良,不喜与人斗,可他很听自己母后的话。 皇后若是知道,有这样一个除掉安贵妃势力的好机会,她会不牢牢抓紧吗? 只要李瑀衍抓许鸣裕一个现行,事情传到皇后耳朵里,许鸣裕绝对跑不了。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赴约迟了的小婢女,怎会知道太子殿下也游永宜湖? 她啊,与这事儿牵扯不到一块去。 心中盘算好所有,她拎着食盒与双溪一同从后门出府。 而她不知,与她同一时间出府的,还有崔氏和杨月棠。 “娘,我不想去挑什么都城公子……” “这还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老老实实去永宜湖,坐在马车里仔细瞧瞧哪家公子样貌端正,娘扮成农妇去给你把把关,挑多几个,娘不嫌累!等娘问了他们的名氏,改明儿找人打探他们的家世背景!” 崔氏压着杨月棠上了马车,秋菊和妙音两个也一同上了马车。 崔氏说是要扮成农妇,可她又是穿金戴银,又是精心打扮,颇有几分村妇扮成贵妇人的意味。 马车在永宜湖周围停下,湖中有不少画舫停驻,琳琅满目的花灯看得人有几分晕眩。 前来赏花灯游湖的公子贵女,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杨月棠掀起帷裳,往永宜湖心中望去。 湖上的画舫张灯结彩,装饰华丽非凡,就连船柱上都雕着龙画上凤,船上均有身着罗衣的女子,奏乐弹琴,好不气派。 可其中有艘画舫却清淡素雅,仅以几只折花相伴,船前有一朴雅男子悠悠撩拔着玉琴。 还有一艘画舫,也是美轮美奂,可里外竟无一人。 杨月棠是乡下人,今日瞧见这繁华富丽的景象,不由得呆住了眼。 崔氏更甚。 “小棠啊,娘先下去看看热闹,你继续在马车里挑你的未来夫婿!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你便让秋菊或者妙音过来传话,娘就在这湖周围游一游!” “娘……” 不等杨月棠说话,崔氏一跃便下了马车,连马凳都懒得踩。 杨月棠一心惦记着祁屹,对其他人根本没有兴趣,刚想放下帷裳,却听得秋菊说了一句。 “小姐,角落那人好像是双溪,她怎么也来永宜湖了?旁边还有个公子,模样顶好,就是有些眼熟呢!” 她顺着秋菊的手指看去,果不其然,角落站着的人真是双溪。 双溪旁边的公子…… 有点像江晚渔。 不对,就是江晚渔! 她认得她鼻尖的那颗小痣,单是多看一眼便能叫人的心被蛊惑了去。 娇媚得紧。 阿哥许就是这样被她勾走了魂。 不要脸的狐媚子。 可她为何会穿着一身男儿装出现在这儿?手里还提着食盒。 几乎是一瞬间,杨月棠便猜到了一二。 阿哥说今日要巡城,没空陪她们娘俩赏花灯,便敷衍地给了她们一些银子,让她们自行玩乐。 可如今江晚渔扮男儿装出现在永宜湖,十有八九是出来与阿哥幽会,又怕被人认出,才换了装束。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5节 毕竟堂堂神威将军与军奴同游,并非是件体面事。 杨月棠死死地盯着江晚渔,心中的烦闷找不到出口,窒息得厉害。 出来游玩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她注意到有辆马车停在了江晚渔附近,旋即下来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看着那两个女子的打扮,风尘味十足。 不知江晚渔与那两个妓子说了什么,她们扭腰摆臀,上了那艘里外都空无一人的画舫。 杨月棠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 她紧紧咬着手中的绢帕,唤来秋菊和妙音,“你们去找老夫人,就说我看上了那边的紫衣公子,还有那边的蓝衣公子,还有斜对面……” 她一连串指了差不多十个人,支走两个丫鬟去寻崔氏。 等两个丫鬟走远,她戴起面纱,借故下了马车。 江晚渔交代好那两个醉香楼的姑娘,便与双溪离开了角落。 她没发现,有一道身影,正朝那艘无人的画舫走去。 “姑娘,大人真的会路过这儿吗?” “别急,我都打听好了,每年的上元节,御卫们都必须要经过永宜湖,而北城的指挥使,更是要巡守整个湖周围,所以大人一定会走到这儿。” “盈盈和悠悠真的能稳住姓许的吗?她们是新来的,我实在是担心她们会出差错。” “正因为她们是新来的,许鸣裕没见过她们,所以更不会出差错,方才我交代她们只要见了进画舫之人,便一口咬定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婢子,也是我带去的‘开胃前菜’,只要将大人引过那儿去,便能成事。” 双溪嘴角噙着笑意,用力点了点头。 江晚渔注意到不远处来了一个大腹便便之人,忙拉着双溪躲进木墙后。 她轻勾丹唇,长睫下的杏眸淌出灵妙之气,“双溪,开始握紧鱼竿了。” 两人相视一笑,看着许鸣裕钻进那艘画舫。 原本黑漆漆的画舫,挂上了灯笼,外边也多了三两个弹奏之人。 许鸣裕没有愤然而出,反而是挂上了灯笼,这就意味着,那两个姑娘留住了他,他也信了她们的话。 计划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她仿似有老天相助,许鸣裕那艘画舫里的灯笼挂上没多久,祁屹就带着一支御卫往她的方向走来。 江晚渔一手拎着食盒,小跑jsg着也朝他的方向奔去。 她的眉眼里带着笑意,说话的声音也娇娇甜甜,“大人,奴婢终于等到你啦~” 第76章 满是欢好的痕迹 祁屹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朝自己奔来的时候,先是想拔刀相对,接着看清了那穿着男儿装的人,他略略有些吃惊。 她怎么会在这儿? 而后,他又想到,她曾说过自己想来看花灯,如今出现在宜永湖倒是不奇怪。 “大人,是江姑娘!”跟在他后边的余崇也认出了她,语气里有几分激动。 祁屹的脸色沉了沉,“是谁关你何事,你带着一半人先去巡湖!” 余崇注意到了江晚渔手中的食盒,心中一猜便知里边有好吃的,他有些不愿走,“大人,松拓他比我……” “违军令者,杖责三十。” “去!我马上就去!你们过来十五个人,我领着去巡湖!” 余崇不敢逆他的意,当即领着一半御卫继续巡湖,他就生怕那三十军棍真就打在自己身上。 毕竟祁屹是出了名的狠绝,他可不敢为了个吃食冒险。 余崇离开,江晚渔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双手将食盒递给祁屹,“大人,奴婢在这儿等了好久,可算是等到您啦,这是我和双溪一起捏的米团子,特意带过来给大人尝尝。” 她眼角眉间都盈着柔情,眼底映着璀璨,这漫天的灯火似全都落在她的眸中,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也是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这般难以下咽的甜物,我向来不吃。” 他眼里都是不屑,也没有伸手接过食盒的意思。 江晚渔不想自讨没趣,便将食盒转递给他身后的松拓,“大人不吃,便分给大家吃了吧,今夜是上元节,巡城辛苦,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各位莫要介意。” 松拓瞥了祁屹一眼,瞧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客气地接过,“我替弟兄们多谢江姑娘了。” “既然见到了大人,奴婢也就心满意足了,大人辛苦执行公务,奴婢回府等着大人回来。” “等等。” 她刚要转身离开,祁屹却叫住了她。 他在众人面前脱下自己的氅衣,披到了江晚渔肩上。 氅衣暖烘烘的,还有他身上的黑雪松香气。 “穿着回去,我巡城闷热,也觉得累赘,你先替我拿回府中。” 松拓连同一众御卫懵了。 闷热? 这可是冬夜啊! 还飘着细雪呢! 大人他他他……居然嫌热? 不愧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连体质都与一般人不同,松拓和一众御卫对他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谢大人信任,奴婢定会将大人的氅衣干干净净带回府。" 她的话音刚落,许鸣裕那艘画舫处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掠过湖面,下一瞬竟消失不见了。 “大人!湖心那儿有动静!” 祁屹脸色骤变,他让松拓留在原地守着江晚渔,自己带着剩下的御卫朝那艘画舫冲去。 江晚渔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跑去的方向,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 只要能将许鸣裕从大理寺少卿这一官职拉下来,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双溪勾了勾她的尾指,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姑娘,我好激动,心怦怦直跳。” 她回握住双溪的手,示意她放轻松。 才过了不到半刻钟,湖中最为清淡素雅的那艘画舫里走出两男两女,身旁还跟着十多个护卫。 是太子和凌庭萱。 他们在龙翼卫的护卫下,登上了许鸣裕那艘船。 一切都按着她所想的那般进行着。 “松拓,大人那儿似乎进去了一波人,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江姑娘定要跟紧我,这儿危险,不知歹人还会藏在何处。” 三人一前一后走向画舫。 许鸣裕的画舫已经停靠在岸,外边不仅有御卫,还有左龙翼卫把守。 前来游玩的百姓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在松拓的领路下,她和双溪踏上画舫。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许鸣裕喊冤叫屈,指着她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场面。 可帷幔掀起的那一瞬,许鸣裕那张笑得张狂的脸,映在她的瞳仁中。 他的衣裳凌乱不堪,画舫里满是欢好留下的痕迹。 奇怪的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两个醉香楼姑娘的影子。 “哟,江姑娘,你也来得太迟了吧?”许鸣裕的语气充满戏谑,画舫内众人的目光也移到了她身上。 李瑀衍见到她的那一瞬,唇角浮起不明显的笑意。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许大人、凌大小姐。” 她和双溪欲要跪下,李瑀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江姑娘无需多礼,本宫私服出游,莫要引起他人注意才好。” 她不敢与李瑀衍有过多接触,立刻就收回了手,“谢太子殿下。” “许鸣裕,你身为朝廷命官,公然在画舫上狎妓,按千旭律法应交由大理寺审理。来人,压下去,莫要惊扰了太子殿下游湖。” 祁屹给了松拓一记眼神,示意他动手。 “慢着慢着!”许鸣裕抬手制止了涌上来的御卫,“祁老弟,咱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抓我,不太好吧?更何况,我可没有狎妓。” 祁屹带着御卫过来,本想抓到那几个黑衣人,不料对方藏匿功力了得,他们一无所获。 因为黑衣人是在这艘画舫附近消失的,他便带着御卫闯了进来。 他刚进去,便看到了一片秽乱的景象,一男一女衣裳不整,交叠的喘息声令他恶心。 而那跨坐在女子身上的男人,正是许鸣裕。 那女子听闻有人进来,立马就扯过罗衾盖住自己,连脸也一同盖了起来。 他无需看也知道,定是许鸣裕又在醉香楼找的妓子。 良家女子怎会在画舫上与人私通? 平日里许鸣裕沉醉于烟花柳巷,他官职低管不了,可今日太子在场,事情就不一样了。 果然,不等他开口,李瑀衍就冷然道:“许大人,本宫亲眼见到你狎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一个刚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竟敢公然无视朝廷律法,莫要妄想逃罪!” “太子殿下,下官冤枉啊!”许鸣裕跪下地来,可他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反而十分自如,“请太子殿下和祁老弟……哦不,是祁大人,请二位仔细瞧瞧那女子到底是何人。” 祁屹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遂大步上前,用刀柄扯下那女子用来遮脸的罗衾。 一张泪水模糊的脸展露在众人面前,祁屹猛地一颤,脸上竟露出少有的慌乱。 怎么会……是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6节 第77章 她投河了! 江晚渔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为此她也想好了各种应对策略。 可她独独没想到,杨月棠会出现在这里。 说不慌是假的,她的手心已经开始渗出薄汗,余光瞥向身边的双溪,发现双溪的脸色已经渐渐泛白。 不,她不能慌,一定要稳住阵脚。 江晚渔默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不安吐出。 她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偷偷抚了一下双溪的手背,示意双溪镇定些。 双溪会意,努力平缓自己的情绪。 “哈哈,怎么样啊祁老弟,我就说了我没有狎……” 嘭——! 许鸣裕得意的话还未说完,祁屹抬起腿,狠狠往他肚子上踹去。 他完全没有防备,被祁屹踹出画舫,后背砸向湖边的石柱,竟咳出血来。 “咳、咳!你他娘的祁屹,老子平日里跟你客气些,你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你今日敢踹老子,明日老子就能让你全家都下地狱!老子就是玩了你妹妹又如何,她能被我睡,算是她的福气!”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与许鸣裕私通的人,居然是祁屹的妹妹! 祁屹的双眸一点点溅起猩红,他拔出双刀,带着一身威压走向许鸣裕。 “大人!不可,许大人是朝廷命官,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葬送了前程!”江晚渔见他愈发失控,再顾不得礼仪尊卑,双手拦在他面前。 祁屹看都不看她一眼,“滚。” “要我说啊,还是江姑娘懂事!若是你这短命的晚些闯进画舫,她就能和你妹妹一块伺候我了,一个清纯一个娇媚,怀中两生花,啧啧,你真他娘来得不是时候!” 许鸣裕不仅不怕祁屹手中的刀,还大胆地说出挑衅意味十足的话。 祁屹这下是真的被惹恼了,他用力推开江晚渔,狠戾的目光看准许鸣裕的脖子。 若不是李瑀衍及时开口拦住了他,许鸣裕的脑袋定是不保。 “祁将军!这是永宜湖,如此多百姓在外边,你作为北城指挥使,应当守护北城秩序,而非引起骚乱!” “将不听君令,是为逆主也,其罪可诛!” 这两句话像是拳头大的粗绳,紧紧地束缚住祁屹的双脚。 他停了下来,可握着刀的手爆出一条条狰狞的青筋。 他真没用。 杀了这么多敌寇,却要眼睁睁看着一个糟践了他jsg妹妹的人得意放肆。 他什么也做不了。 爹爹临死之愿,是希望他照顾好杨月棠和崔氏,眼下,他连妹妹的清白都保不住…… “太子殿下,微臣斗胆,这畜生强占良妇,其罪更甚于狎妓!” “哎,你可别乱说啊!太子殿下英明,臣可是无辜得很,明明是他妹妹主动钻进我的画舫,不信你们问她!” 画舫里的人目光全都投向杨月棠。 这时,凌庭萱不嫌事大地说了一句:“在我们千旭,主动私通男子可是游街示众的重罪,弄不好还得浸猪笼呢,杨家小姐本是清清白白出身,她为何会这般想不开?许大人莫要说这些混账话了。” 她的语气温柔,却句句不让人往活路走。 杨月棠觉得无地自容,更不想被游街,她裹紧罗衾,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永宜湖中。 “扑通”一下,湖中水花四溅。 杨月棠投河了。 “小姐!”江晚渔刚惊呼出声,祁屹就裹着薄雪冲了过去,竟是想也不想,也跟着跳下了湖中。 约莫一刻钟左右,祁屹抱着杨月棠从湖中而上。 他浑身湿透,怀中的女子像是没有了生气。 江晚渔的心一瞬沉坠。 祁屹随意拉过一张垫子,铺在杨月棠身下,他本想俯身给她渡气,又在双唇相碰之际,抽身回来。 他大喝一声,“江晚渔!过来给小姐渡气!” 她不敢怠慢半分,忙趴下身子。 渡了几口气,杨月棠终于咳出腹中的湖水,徐徐睁开双眼。 “滚开!你莫要碰我!”杨月棠看清眼前之人后,像疯了似的大喊,“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她半吞半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祁屹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事关家妹的清白,微臣求太子殿下下令,凡今日在画舫之内的所有人,钳口不言,莫要将此事传出去,以免再次伤及家妹。” 李瑀衍本就是温良之人,见到杨月棠的惨相,心生怜悯,“准了。” “谢殿下!”祁屹转过身,看向松拓,“将外袍脱了。” 他本想用外袍先裹住杨月棠的身子,可刚扬起外袍,她便不由分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浸湿的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 “阿哥……阿哥,小棠害怕,江姑娘她为何要骗我?这、这里好可怕,小棠想回家……” 带着颤音的抽泣,叫人听了忍不住疼惜。 祁屹作为兄长,虽不是亲生,但她毕竟是爹爹的骨肉,他不得不护。 他伸出手在她背后拍了几下,语气放轻下来,“别怕,阿哥在,这就送你回去,没事了。” 说完,他抬眸看向江晚渔,眼中染上一层冷戾。 “送小姐回去,若是途中再有半点差错,我要你的命。” 他不知江晚渔今夜有何打算,想要算计什么,可她将无辜的杨月棠牵扯进去,她便是罪人。 当罚。 死不足惜。 江晚渔低下头,指尖发凉,“是。” 站在一旁的李瑀衍听到这话,心中一急,“祁将军,你对许大人的怨恨本宫能理解,此事还有待查清,你且先将你妹妹安抚好,切莫要将气撒在无辜之人身上!” “无辜?”祁屹薄唇勾起凉薄之意,“是不是无辜,她心中清楚!” 第78章 你怎会变得这般恶毒! 江晚渔的心中又是一沉。 他误会她了。 设计陷害许鸣裕是她做的,可那两个醉香楼的妓子换成了杨月棠,她是万万没想到。 她也不好受,明明是一场周密完美的局,却被不知哪来的杨月棠给毁了。 许鸣裕这一仇,又是难报了。 说不准她日后还会有危险。 “江姑娘,你莫要害怕,本宫目睹今日之事,断定此事与你无关,若是你到府中,有人以此事诬陷处罚你,本宫会为你做主!” 李瑀衍的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堂堂太子,竟当众要护一个贱婢! 杨月棠亦是愕然,她本还想再诉几句苦,让祁屹彻底憎恨江晚渔。 可她没想到,江晚渔竟能引得太子的庇护! 祁屹不过是四品官,怎敌当今太子的威严? 江晚渔受不起李瑀衍的庇护,她怕皇后再找她麻烦。 她当即跪下地来,“求太子殿下收回方才的话,奴婢是祁大人的人,命亦属于大人,不管有否犯错,大人都有权处罚奴婢,奴婢也不会有半点怨言。求殿下莫要干涉将军府家事!” 她一字一句都在撇清与太子的关系,李瑀衍听了不是滋味。 他为了她向父皇母后多次求情,换来的是她一次次拒绝。 将军府真有这般好? 令得她宁愿无端受罚,也不愿跟他进宫? 若不是画舫中人多,他真想好好问问她。 李瑀衍叹了一声,“罢了,本宫是不该掺和你们将军府的家事,今夜这场闹剧,且先这样,祁将军的妹妹不愿说自己是被强迫,许大人便是无罪,至多是德行有失。” 若真不是强迫,许鸣裕不仅无罪,有罪的反倒是杨月棠。 一个清白女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不愿将事实说出,这究竟是为何? 无人可知。 “对对对!这太子殿下啊,就是明辨是非,”许鸣裕已经从画舫外走了进来,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笑得放肆,“要不祁老弟,我委屈委屈,把你妹妹纳为妾室,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祁屹的杀意又起了。 “大人,我先把小姐送回府罢,冬夜里寒冷,小姐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在因此生了病如何是好?”江晚渔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怕再生事端。 杨月棠自然是不愿离开祁屹的怀中,哭喊着不想让她碰到自己。 她愁眉之际,崔氏和那两个丫鬟闻讯赶来。 “小棠、小棠!”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7节 “娘……” 崔氏看到满身是水的杨月棠,满脸的疼惜,“娘听说这儿有个姑娘落水了,一打听才知原来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屹儿啊,谁把我们家小棠推下水?” 杨月棠不敢说话,只顾着流泪。 “娘,这里不便说,一切回府再说。”祁屹掰开杨月棠的手指,将她交给那两个丫鬟,“你们将小姐送回府,马上。” 秋菊和妙音赶忙扶住杨月棠,四人在几个御卫的护送下,回到马车里。 “微臣失职,让太子殿下受了惊。”围观百姓渐渐散去,永宜湖周围也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祁将军刚上任,又是首次巡城,能如此快速处理突发之事实属难得,本宫有龙翼卫护在左右,并未受到惊吓。” “那殿下可还要继续赏花灯?”一直站在边上的凌庭萱轻声开口问道。 “没那兴致了,泽春,回宫罢。”转身之时,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江晚渔。 “是。” 凌庭萱满眼不舍,她爹爹好不容易为她求得这个机会,才能与太子同游永宜湖。 为的就是拉近两人的关系,到选太子妃的时候,她能得到太子的青睐。 可她坐下没多久,甚至连一口茶都未喝,旁边就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这将军府里的人,都是她的克星! 凌庭萱恼得很,心中忿忿跟着太子离开了画舫。 许鸣裕恐祁屹再对他下手,也匆匆跟着前边两人的脚步离开。 松拓和双溪也识趣地像退出画舫。 画舫中,只剩祁屹与江晚渔两人。 祁屹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沉着的脸能滴出水来。 她低低垂下头,也能感受到他那道凌厉的目光,伴着肃杀之意。 “大人,可是要杀了奴婢?”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恰恰相反,奴婢知道自己命贱,大人杀死奴婢,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祁屹被她的冷静激怒了,“你既清楚,为何还要害人!” 还是害阿爹的亲骨肉。 若是换了旁人,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可那人是杨月棠,阿爹的在天之灵又如何允许? “奴婢没有害人。” “没有?你明知许鸣裕在画舫中,却故意让杨月棠进来!方才许鸣裕说你来迟了,原本要赴约之人,是你。” 江晚渔没有接话。 祁屹猜对了一半。 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计划。 见她不言不语,祁屹怒气更甚,一把擒住她的手臂,将她狠狠抵在船壁上。 他力气太大,又发了狠,船壁传出沉闷的巨响。 她的后背本就没几两肉,这样一砸,疼得她眉头紧皱。 “江晚渔,真正想与许鸣裕私通之人是你,是也不是?” “江晚渔,你怎会变得这般恶毒!我救了你的命,你便是这样回报我?为达自己的目的,不惜加害无辜之人!” “我以为你只是没有自尊和廉耻,没想到你连仅剩的良善也舍弃了!” 他的目光森冷,声音像是淬了冰。 一字一句皆是在控诉她的歹毒。 可她的背好疼,疼得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从何开始向他解释。 “大人,奴婢疼……”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扎到了什么东西,否则不会这般疼。 隐约还有一股温热从后背流过。 好疼…… 可jsg祁屹对她无半点怜惜之意,语气里的怒意只增不减,“又在装?”他擒着她手臂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疼……” 她脸色白得吓人,额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祁屹这才意识到,她没有说谎。 他松开了她的双臂,将人揽到自己怀中,掀开她身上披着的氅衣后,瞳孔缩到了极致…… 第79章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求你救活她 祁屹来不及多想,横腰将她抱起,就往外跑。 “大人,怎么了?”松拓很少见他脸上会有多余的表情,除了狠戾就是凉薄,可今夜,他已经连续两次失控了。 “马车在何处!”祁屹的眼眶里盈着血丝,额角一侧的青筋暴隆。 “在、在那边……” “你且与余崇先巡城,我尽快回!” 不等松拓回话,他便卷起残风,瞬间没了影子。 画舫外只留下还是一脸懵的双溪和松拓。 双溪无意间垂了一下头,发现祁屹跑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未干的血迹。 方才大人抱着姑娘,姑娘的脸色很差,该不会—— 不好!姑娘出事了! “姑娘!”她提起裙子,追着祁屹的脚步跑去。 祁屹上了马车,不停地催促骑奴快些,再快些…… 可马车的速度终是有限,再快也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马口后街。 她背上的血慢慢浸透布衣,连氅衣也被血染红了。 他不安至极。 “阿屹哥哥……”怀中人儿发出呢喃声。 自从他离开江家参军后,就再没听过这个称呼。 “我在,很快便能到医馆,别怕。”他不得不压着心底对她的恨意,软下声来说话,“不要闭上眼睛,和我说话。” “阿屹哥哥……对、对不起,我、我没有嫌你脏……” 她嗫嚅着,声音细若蚊蝇,他俯下身子细听,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但只要她还说话,没睡过去,这就够了。 “我、我没有害她,我只想害许鸣裕……她怎么会在那里呢,怎么会呢……” 她呢喃着,软若无骨的手想要抓紧他的衣襟,可试了好几次,始终是没有抓牢,又沉沉坠下。 她的眼皮好似越来越沉,脑袋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她,她好累。 好累。 最后竟是连呢喃都发不出声了。 祁屹抓起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上,“媞媞,别睡,就要到了。” 媞媞是她的小字,除了爹娘和两个哥哥,就只有他叫过。 他将这两个字一直埋在心底,从不敢提起。 “无忧……”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小字。 不是爹娘,也不是哥哥们,而是那道低醇好听的声音。 是他在唤她。 所以她给了他回应。 “我在,你莫要合眼,”祁屹的心又紧了紧,马车在这一瞬间停下,他将她小心护在怀中,一跃下了马车,“若是你没事,此后的业障我一并替你扛了。” 他不孝,没能替阿爹照顾好杨月棠。 若是阿爹在天之灵怨恨,便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他一人头上,莫要惩罚她。 她欠下的恶债,他来还。 但求她平安无事。 医馆里,沈培然正在拣药,看到祁屹急冲冲跑进来,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对。 “祁将军,江姑娘她……” “救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求你救活她。” 沈培然大震,这是他认识的祁屹吗? 居然会求人? 想必江姑娘受的伤很严重。 “将军先把江姑娘抱去里间,让她躺平在床榻。” “不行,她不能躺,她后背扎进了一排竹刺,必须要先拔出来!” “什么?!”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8节 沈培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了一下,倏地回过神。 救人要紧! 将江晚渔背后的竹刺拔出来,光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的医馆简陋,伤药不齐全,若是让祁屹去大医馆买伤药,他便少了个帮手,不好给江晚渔处理伤口。 更何况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合常伦。 好在双溪追着马车跑了过来,他才得以专心给江晚渔治疗。 双溪看着江晚渔背上可怖的刺伤,不断在流泪。 她怕哭出声会打扰到沈培然,只能用力咬着下唇,不敢发出声音。 为什么大人要对姑娘这般狠心? 那个杨月棠明明就在撒谎! 姑娘根本没有骗她进画舫,姑娘甚至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里边。 “双溪姑娘,你若是不忍心看下去,就转过头去,否则我怕你会被吓昏过去。”要是双溪被吓晕,可就没人帮他忙了。 “好,多谢沈郎中关心,”双溪很是听话地转过头,只有双耳能听到黏腻的声音,心中,“求沈郎中一定救救我们家姑娘!” “只要是经过我手的病者,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医治,更何况我与江姑娘相识一场,又怎会忍心看她香消玉殒。” 祁屹买回伤药,想起巡城御卫还需要他去统领,只好先暂时离开医馆。 “姑娘奄奄一息,大人却仍要抛下姑娘,姑娘的命为何这般苦?” “双溪姑娘莫要急,方才将军说了,他先去处理事务,等巡城结束,他便会赶回来。” “但愿吧。” 双溪唉声叹气,姑娘在等着大人,可将军府那边的人,何尝不是在等着他? 只怕她家姑娘福薄,大人会先回将军府,忘了命悬一线的姑娘。 而此刻,都城城北,将军府里乱成一团。 崔氏得知杨月棠投河的原因,当即甩了她一耳光。 耳光响亮,打得杨月棠一阵耳鸣。 “贱东西!老娘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赔钱货?让你在马车上挑未来夫婿,你却主动跑上船去跟男人私通?不打死你都不解气!” 崔氏骂骂咧咧又要打上去,秋菊和妙音两人挺身上前,帮杨月棠接下了那重重的一耳光。 “老夫人,小姐才刚从湖中被捞起,本就受了惊吓,求老夫人莫要再打了。” “你们护着她,我连你们也一块打!她就是贱骨头,竟主动去献身给那许鸣裕?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你既然有胆子去私通,怎么没胆子去死,投什么河,一头撞死岂不是更简单!” 争吵的声音实在太大,在连玉笙居里的青雨都能隐隐听到。 青雨本想起身去小灶房舀碗稀饭,听到主院的动静,便悄悄移步,探出半个头在玉笙居的垂花门后偷听。 “我何尝不想去死?身子被他糟蹋的时候,我就想去死,可我若是死了,娘怎么活呢?” “什么我怎么活,我还有屹儿,你以为我会蠢到靠你养着?” “女儿并非这个意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儿在临死之际,也许会将娘这些年做的龌龊事说出来,若是阿哥知道娘做的那些事,阿哥还会赡养娘么?怕是会将娘千刀万剐,丢去乱葬岗喂野狗吧。” “你——!反了天了!” 青雨猛地捂住嘴,躲进门后,小姐居然敢这样对老夫人说话。 小姐必定握有老夫人厉害的把柄! 她要是能知道是何把柄,说不定能帮姑娘一把…… 第80章 你可还心悦屹儿? “你个贱蹄子给我进来!翅膀硬了,连老娘都敢威胁,真是白养了!” 崔氏扯住杨月棠散乱的头发,生拉硬拽将她拖走。 她人壮如牛,力气也大,像丢麻袋似的将杨月棠丢进厢房里。 进了厢房,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阻止任何人替杨月棠求情。 “你不是要把老娘做的事情说出来么?你说啊,看那些事是先传到那臭小子耳朵里,还是我先把你打死!” “娘,被糟蹋的人是你的女儿,娘不仅没有半句安慰疼惜的话,反而逼着女儿去死,女儿不明白!” “你若是能明白,你也不必上赶着去与男人私通!” 杨月棠依靠在床角,掩面而泣。 崔氏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她虽恨这个蠢得没边的女儿,但也怕她做的那点事被祁屹知道。 杨月棠到底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不能将她打死。 崔氏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将杨月棠从地上扶起。 “娘方才太气了,说的话有些重,你也别往心里去,娘终归是为你好的。你说你,如花的年纪,模样生得好看,兄长又是大将军,以后什么样的夫婿没有,何苦要去与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私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杨月棠木木然摇头,“娘,我不是与他私通,是被强迫的……我看到江晚渔偷偷摸摸出现在附近,还安排了两个风尘女子进画舫,我以为她要与阿哥私会,心中嫉妒,便想着进去戳穿他们的卑鄙勾当!谁知——” 她捂住心口,痛心疾首,“谁知我躲在那艘画舫旁的柳树后,却被人蒙住了眼睛,将我抱进了画舫里!进了画舫我才知,来的人是许鸣裕,并非阿哥,他说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叫那两个妓子先走,之后……” 回忆到伤心处,她哭得更凶了。 “按你这么说,便是江晚渔想要和许鸣裕私通?还找了两个妓子一起服侍他?” 杨月棠流着泪点头,“也、也许,她早就发现了我也在永宜湖jsg,故意将我引进那画舫也说不准!” “真是下作的小娼妇!”崔氏气得一掌拍在床榻上,“敢算计到我女儿的头上,我看她是活腻了!对了,你阿哥的态度如何,是帮你还是帮她?” 杨月棠抽噎道:“方、方才在画舫,阿哥是帮我的,他对江晚渔有所怀疑,语气更是不善,女儿觉得阿哥会替女儿撑腰。” 崔氏舒了一口气,只要祁屹站在她们这边便好。 她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那贱人赶出将军府。 眼下杨月棠失了贞洁,难再嫁,若是祁屹愿意要她,那是再好不过。 至少比嫁给那下流的许鸣裕强。 “小棠,你可还心悦屹儿?” “女儿心中只有阿哥一人,否则也不会蠢到跑去那艘画舫……” “你已经不干净了,屹儿虽严令任何人传出这件事,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现下唯有快些将你嫁出去,你才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娘也不再阻止你和屹儿,咱们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要让你阿哥娶了你。” 杨月棠有些茫然,“阿哥他还会要我吗?” “娘自有办法,待会屹儿回来了,你只需一口咬定是那小贱人设计陷害你,你找借口缠着他,其他事交给娘去做!” “女儿听娘的。” 无奈,机关算尽,人却未归。 两人在厢房等了一夜,迟迟未等到祁屹回将军府。 她们根本不知,祁屹带御卫巡城结束后,径直赶往沈培然的医馆,只是派了余崇和松拓回府照护。 “大人?您真的回来了?” 给江晚渔缝好伤口后,沈培然让双溪在里间照顾,他今夜不回家,就在医馆里守着,以免误事。 双溪撑着下巴,半睡半醒间听到有脚步声进了里间,冷不丁清醒过来。 就看到了祁屹。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的衣裳,脸上染着寒霜,有几分憔悴。 “你先出去,我守着她。” “是。” 双溪出去后,他轻轻坐在床边。 江晚渔背后受了伤,只能趴着睡,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轻蹙,眼皮也偶尔跳动。 是他害的。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补回一些血气,长了些肉,都白费了。 这般折腾下去,她能不能活过一年,还是个问题。 祁屹心疼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她似乎感受了什么,下意识往他的手心蹭了一下。 轻轻柔柔,像是极易消逝的花。 他想起坐在马车的时候,她唤了他的表字,无忧。 他阿爹是铁匠,大字不识一个,屹这个字也是阿爹“捡的”。 因为阿爹说当初包着他的襁褓里,绣着这个字,阿爹便给他取了。 他本没有表字,无忧二字,是江晚渔给他起的。 她说,寓意是无忧无烦,今生顺安。 他喜欢得紧,每次她要叫阿屹哥哥的时候,他都会让她补叫一句无忧。 祁屹收回思绪,直接瘫坐在她的床榻下,大手覆住她的手。 一夜不眠。 江晚渔恢复意识的时候,是第二日清晓。 她隐约感受到自己的手在被什么人握着,徐徐看去是那只有刀痕的大手。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微微一动,那人便立即睁开了乌青的双眼。 “媞媞?” “大人……” 江晚渔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听到他这么叫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59节 “沈培然!她醒了!” 祁屹大喊一声,外边打盹的沈培然瞬间苏醒过来,连双溪也一同被吓醒,两人忙不迭从外边冲进里间。 沈培然检查了一遍她背后的伤口,问道:“江姑娘,你感觉如何?” “疼。”她略微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竹刺扎进半寸,姑娘本就纤瘦,万幸是没有扎进肺腑,接下来的时日,姑娘需好生在我这儿养着,以免出现伤口溃脓医治不及时的情况。” 沈培然看向祁屹,“将军可允?” 他点下头,“你还有何需要便直言。” “确实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将军能否把双溪姑娘留在这儿,一来这样也方便有个人照应,二来沈某虽不在乎繁琐礼节,但男女大防,还需谨慎。” “她本来就是要留下的。” 他看向江晚渔,她也正巧抬起眸来,明明虚弱得不堪,还要强挤出一丝笑意,“大人,奴婢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小姐那边比较重要,大人还是先回府看看小姐吧。”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便离开医馆。 是该回去看看了。 第81章 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老夫人、小姐,府门外好似有动静,准是大人回来了!” 秋菊和妙音一整夜都守在厢房外,和房内的两人一起等这祁屹回来。 可昼夜更迭之间,却不见他的身影。 辰时已到,外头总算是有了动静。 厢房里的人匆匆起身,披上袄子就要往外走。 杨月棠有些扭捏,不愿出去,崔氏不管不顾,将人一并拉出厢房。 “蠢东西,你躲在房里有何用?你待会就在他面前哭,我就不信他不心软!他一夜未归,连那个贱婢也不见踪影,定是两人在外厮混,你这般唯唯诺诺,如何是她的对手?” 被崔氏这么一说,她不再扭捏,甚至还加快了步伐。 两主两仆穿过主院垂花门,看到府门那人时,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杨月棠则‘呜’的一声捂起脸,跑回了厢房。 “你、你怎么还有脸来!未经主人的允许,你就是擅闯将军府!” 看到门外那人是许鸣裕而非祁屹,崔氏怒而大骂。 但她知道许鸣裕身居高位,家世显赫,这才收敛了些。 “老夫人言重了,我这还没有踏进将军府,何来的擅闯?我就是担心月棠,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老夫人您看,这是我方才特意去珍宝坊买的玉器摆件,诚心诚意向您赔罪来了。” 许鸣裕手里提着几件礼,看上去确实是稀贵之物。 崔氏虽才到都城不久,但平日里最是喜欢到处逛,她不是没听过珍宝坊这三个字,据说里边最便宜的东西都一百两银子起。 崔氏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看到这样的宝贝,对许鸣裕的态度也不知不觉变好了些。 “许大人,不是我这个老婆子不懂事,可你昨夜所做之事太过分,我们家小棠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唉,还恕我不能将你请进府,但这礼儿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我便将它收下,许大人请回吧!” 她给秋菊使了一个眼神,秋菊犹豫着,不敢上前接礼。 按照规矩,只要是接过登门拜访之人的礼,就默认要将人迎进门,否则就是不懂待客之道,说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可崔氏终究是村妇出身,她哪知道这些高门里的规矩? 她悄悄掐了一把秋菊的后腰,发出警告。 许鸣裕见秋菊收下了礼,便明目张胆地走进了府中,护院也不敢拦着。 “喂!你给我出去,我只说了要收你的礼,没说让你进府,你这人到底懂不懂规矩?” 崔氏看到他大步走进,急得就要去上去推开他。 许鸣裕丝毫不慌忙,轻松接住了崔氏的手,“老夫人,收了我的礼,哪有不让人进去的规矩?你在都城里打听打听,有谁敢将我许鸣裕拦在府门外的?” 他一把甩开崔氏,邪邪一笑,“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南城那个姓云的,仗着自己是书香世家自以为是,我姑母好心让我去拜访那什么云老头,他们死活不让我进去,老夫人猜猜我是对付他们的?” 崔氏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怎、怎么对付的?” “我啊,等他们家那个小姐出府游玩的时候,将她劫走,好好地疼惜了她一番,本想将她纳入我府,可她太蠢了,哭着喊着自己没了贞洁,第二日竟然从护城河上跳了下去! 那云老头非说是我害死他孙女,告我御状,呵呵!我姑母可是安贵妃,自然不会让我有事,所以啊到头来还是他们云家受罚,现在已经家破人亡喽!” 许鸣裕咽了下口水,望向主院,“我这不是担心月棠会想不开,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么?老夫人,我们之间兴许有些误会,我没有轻薄月棠的意思,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崔氏吓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此刻才明白过来,许鸣裕并非只是个骄奢淫逸的无赖,他是个十足的坏种! 他此番登门,根本不是担心杨月棠。 而是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也别妄想跟他斗,否则她们一家都会像南城云家一般,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何,我能进去了吗老夫人?” 崔氏嗫嗫嚅嚅好几次,最后还是只能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许鸣裕昂起下巴,得意地往里走,才走不到五步,祁屹的烈马停在了府门。 “将军府内没有家主的允许,何人敢擅闯!” “屹儿!你可算回来了!” 崔氏似看到了希望,转身去迎他,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酝酿好了眼泪。 许鸣裕也不是个怕事的主,不仅没有停住脚步,还嚣张地大步朝主院走。 虽说jsg他一直忌惮祁屹的凶狠,与祁屹相交时,多是讨好奉承。 但经过昨夜,太子和诸多人在场,若是他有事,祁屹第一个逃脱不了干系。 这崔氏和杨月棠终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登不上台面,稍微给她们些利益,不怕她们不妥协。 许鸣裕狂妄极了,坐在主院的石凳上,就等着祁屹进来。 “祁老弟,我可没有擅闯你的将军府,你娘收了我的礼,不就是迎客进府的意思么?再说了,我送给你娘的礼啊,可不一般,那是向你妹妹提亲的见面礼!” 祁屹看向崔氏,崔氏虎躯一震,支支吾吾道:“屹儿,娘不知道都城的规矩,这、这礼,娘退回去给他就是了!他方才并没有说是提亲的礼儿,要是知道,娘打死也不会收啊!” “哎?送出去的礼哪有退回来的道理,我送给你的可是血玉摆件,有银子都难买!若是被你偷偷给换了,我岂不是要亏死了?”许鸣裕这是无赖当惯了。 “我呸!我根本没碰过你的礼,怎么可能偷偷换了?你莫要血口喷人!” “够了!” 祁屹厉声一喝,两人都停下了嘴。 上次崔氏将许鸣裕放进府一事,他还没来得及追究,如今又竟收了人家的礼,她眼中怕是根本没有杨月棠这个女儿。 祁屹将许鸣裕带来的礼品甩到他脸上,“滚出去,没人允许你提亲。” 许鸣裕挑起右唇,“你妹妹的清白都给了我,我不要她,她就等着被人唾弃吧,不过我担心她万一想不开,也跳下护城河该如何是好?” 他话刚落,崔氏就道:“谁说没人要她?我家屹儿会娶小棠!” 第82章 我早晚杀了祁屹! “姑娘,来,喝口水。” 祁屹离开后,双溪就留在里间照顾江晚渔,“姑娘,你为何要劝大人回府?大人有心留下来照顾你,说明姑娘在他心中比那杨月棠重要呀。” 江晚渔浅浅抿了一口,“不是我在他心中重要,是他还不愿让我死,他贪恋我的身子,有恩于我,定是想物尽其用的。其次,他觉得是我陷害杨月棠,害得他的心上人丢了清白,我是天大的罪人,他怎会让我这般轻松死去?” “姑娘,”双溪被她说得有些怕,“那咱们回到将军府,岂不是相当于进了死牢?” “莫要怕,他既然还需要我的身子,就不会轻易杀了我,无非是挨他几顿打。” “不行!姑娘不能再受打了,沈郎中说若不是昨夜来得及时,姑娘怕是要失血过多而亡……” “瞧你,说就说,又要哭鼻子了,我这不是还没死么?” “呸呸呸!姑娘莫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江晚渔见双溪就要哭,握紧了她的手。 这时,沈培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进来。 “江姑娘,趁热喝了。” “多谢沈郎中,沈郎中又救了我一命,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去报答。” “沈某是医者,医者岂能见死不救?况且,若不是将军送来及时,加上姑娘身子强健了些,兴许昨晚真就殒命于此了。” 身子强健了些? 她知道了。 定是祁屹日日拉着她晨练,打拳练刀,她的身子才会变好。 如此说来,她反倒要感谢祁屹了? 呵,真讽刺。 伤她的人是他,关键之时救她命的人,也是他。 “无论如何,是沈郎中救了我不假,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小女在所不辞。” “好好好,沈某可就当真了,要是我某日沦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非得赖上姑娘不可!” 江晚渔轻轻笑了一下。 没有粉黛装饰,没有金装玉裹,她便是苍白着一张脆弱的脸,仍能让沈培然看得呆了两眼。 若不是他想起祁屹那狠戾的眼眸,他怕是很久都没法回过神。 他担心自己还会被江晚渔的容颜惊艳了去,只好先退出里间。 刚出到医馆正堂,就有一个小童找了过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0节 “郎中、郎中,我祖母在对面的小巷里摔倒了,出了好多血,求郎中救救我祖母!” 小童扯着他的衣袖,小脸上的泪珠不像是在说谎。 可里间还有江晚渔,他这一离开,要是出了点什么事,祁屹不会饶过他。 “郎中,我不想让祖母死掉……呜呜呜,求求郎中帮帮我祖母吧!” 小童又在催促,他心里想着只是去一会儿,应是不会出事。 他回头望了一眼里间,还是背上药箱,跟着那小童走了。 而他前脚一走,一个蒙着面身穿黛色长袍的男子,悄悄潜入了医馆。 “啊!” 双溪看到穿着如此怪异的陌生人闯入,惊得叫出了声。 那男子轻身一跃至她身后,单手扼住了她的喉管,“闭嘴!” “红西?”江晚渔听着声音很是耳熟,思索几息,犹豫着叫出了这个名字,“放开她,她是自己人。” 那男子果然松开了手,同时扯下面罩来。 真是红西。 “昨夜我一路跟着你们,发现你有危险,便守在了附近。” “昨夜之事,多谢你了。” “但你的计划失败了。” 红西随意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双溪还有些怕,离他远远的。 “嗯,我没想到大人的妹妹会出现在里面,还失了身。对了,那两个醉香楼的姑娘如何了?” “许鸣裕一早就将她们赶走了,似乎连看都没看她们,我派了人去封口,给她们银子让她们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留得青山在,我们还会有机会,上次托景伯查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红西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丢给她,“龙记墨宝与凌家是有来往,但都是些寻常买卖,没有交易过大批石墨的记录,不过——” “他们去年仲秋的账簿不见了,其中定是有问题,纸上的那个位置,是曾经龙记的账房先生的书肆。他去年就离开了龙记,自己开了一家书肆,卖些奇书、字画,也许他知道账簿去哪了。” 江晚渔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眼,将纸上的位置记住了。 “多谢。” “你背上的伤,可是那个姓祁的弄的?” 江晚渔沉默了。 红西眼眸中迸出怒意,凝起拳头,一拳砸在地上,“等那许鸣裕死了,我早晚杀了他!” 双溪被他的样子惊住,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连大人都敢杀,太可怕了! “红西,你杀不了他,他比你看上去的还要残暴千百倍,莫要去招惹他,做好我们该做的便可。” “他残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对我有恩,又是阿瀚的妹妹,我不能看着你总是受他欺辱!反正他也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孩子,死了便又如何?” “他……终是对我有恩。” 她虽不想承认,但若没有祁屹,她不可能活着回都城。 “呵,他对你有恩不是对我有恩,他伤害你,便是我的仇人!你如今没事,我也安心,先回去复命了。” “好,你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去。” “知道,好好歇歇。” 红西站起身来,扯回面罩,路过双溪身边的时候,挑了挑眉,眸中的不屑很是明显。 “这么怕事,还怎么护她?” 双溪怔了一瞬,他这是在嘲讽她? 他方才可是想杀了她,她害怕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如果是有人想要害她家姑娘,她定然会挺身而护,才不会怕事! 双溪讨厌他,心中暗暗咒了他一句。 不想,她这个诅咒竟能即刻灵验。 红西悄然无声出了医馆,警惕地看了好几次周围,确定无人发现后,往东市的方向去。 他刚要转过马口后街的巷子口,却被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徐徐抬头,对上了那人点漆似的黑瞳,瞳中的肃杀之意,叫人不寒而栗…… 第83章 气息勾缠在一起…… “现在的小童未免也太过顽皮了!” 沈培然一路抱怨着回了医馆,恰好看到了正往医馆走来的祁屹,“祁将军!” “你不守在医馆,跑去何处?”祁屹面无表情,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满。 沈培然沉叹一声,“别提了,方才有个小童求我去救他祖母,就在对面的巷口,我想了想似乎也不算远,便随他去救人。可谁曾想啊,我到了那儿一个人都没有,那小童给我扮了个鬼脸,说是逗我玩!你说气人不气人?” 祁屹虽没回他话,但满脸都写着‘你太蠢’这三个字。 他从荷包里拿出两锭银子,丢给了沈培然,“谢了。” “将军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沈培然收起银子,话里带着几分揶揄,“不仅会求人,还会谢人,我还以为将军是个只会杀人的阎罗。” 他刚想咧开嘴笑,祁屹就丢来一记凶狠的眼刀,他瞬间收起了笑意。 “不过,这话说回来,江姑娘的绣工真是不错,竟能将一个小小的荷包绣得这般精美。” 沈培然方才就注意到了他的荷包,一看荷包上绣着的图案,就知道江晚渔送给他的信物。 “这是我爹的遗物。” “啊?” 沈培然有些吃惊,“可上面绣的是凤jsg凰啊,这怎么可能是你爹给你的遗物呢?凤凰,天生一对的奇兽,只有在男女之间才会互送!” 祁屹眉心微蹙,将怀中的荷包拿出,说了一句让沈培然匪夷所思的话。 “这不是两只锦鸡?一只是爹,一只是我。” “……将军,你可是有眼疾?” 绣得这般精妙的一对凤凰,居然被他认为是锦鸡?! “没有眼疾。”祁屹垂眸看着手中的荷包,看来看去还是没有一点凤凰的样子。 阿爹究竟是在哪儿买的荷包,绣工真差劲。 还不如江晚渔给他绣的那个‘屹’字。 “哎……”沈培然满是无奈,“这个荷包啊,我看十有八九不是你爹留给你的,就算真是留给你,也要留一双,哪有留单只的道理?凤凰纹饰乃是定情之物,另一只荷包,将军可知在哪?” “定情之物?”这荷包是杨月棠给他的,说是阿爹留给他的遗物,他并未觉得有不妥,更不曾怀疑过杨月棠的话。 可今日被沈培然这么一说,他不免有些困惑。 “罢了罢了,不过是个荷包而已,将军是来看江姑娘的吧,沈某就不与将军啰嗦了,我还要问诊看病呢。” 被沈培然这么一说,他也懒得去想荷包的事情,眼下江晚渔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进了里间,江晚渔几乎是一瞬间便注意到了他的气息。 “大人,奴婢身子不便,恕奴婢失礼。” “无碍。” 双溪很懂事地退了出去,里间只剩他们两人。 “小姐那边……” “许鸣裕要纳她为妾。” 江晚渔眼睑微颤,“小姐同意了?” 祁屹摇了摇头,拉过一张矮凳坐到床边。 “万幸,进了许家那便是万丈深渊,小姐心性纯良,虽失了贞洁,但……” “她说要嫁我。” 祁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江晚渔秀眉微微凝起恰好迎上他清冷的眸子。 她很想问一句,那你同意了吗? 可她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多余,除了同意,还有其他答案吗? 从他收下杨月棠送的凤凰荷包那一刻,就证明了他心中有她。 画舫上,他又是那般不顾一切地跳湖救人,还将人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娶杨月棠为妻是早晚的事。 只是出了意外,日子提上日程。 “大人,画舫之事,奴婢对天起誓,奴婢绝对没有陷害小姐之心,只是事出意外,奴婢也不知小姐为何会出现在画舫。” “嗯。” “大人不怪奴婢?不记恨奴婢?” “那你呢,可怪我?” “大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昨夜一事也不是大人故意为之,若是换作奴婢,面对这样的事,也会气恼,奴婢不怪大人。” “我亦是不会怪你。” 他这是相信了她的话?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1节 他怎么可能信! 他那晚的眼神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宁愿是她被许鸣裕糟蹋,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被人侮辱。 可他为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下,再没别的回应? 江晚渔只想到了一个答案,他即将要娶杨月棠为妻,喜事在眉睫,何必拘泥于那些令人不悦之事? 她此刻很是庆幸祁屹对杨月棠足够真心,即便杨月棠失了女子最为重要的贞洁,他也义无反顾地娶她。 可她的心,为何会酸酸的? 还泛起一种想要哭的委屈…… “江晚渔,”祁屹哑着声音叫她名字,“她说要嫁我。” 她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究竟是喜是忧, 她与他对视了几息,绽开浅浅笑意。 “奴婢祝贺大人喜结良缘,得此生挚爱,携手……” 她说到这儿,不禁凝噎了一下,一股钻心的刺痛叫她差些窒息。 她悠悠垂下眸,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抬起头来时,杏眸弯弯,“携手一世,人间共白头。”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祝语,在她这儿却变得如此难以说出来。 本以为自己言不由衷的话说多了,所有的违心话都能无惧。 可独独这句不行。 “你祝我与她共白头?”祁屹脸有愠色,额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两人对视了半晌,他眸中燃起像是火一般的怒意,怒意烧得旺,再多看上几眼都会被他灼伤。 她猛地垂下眸,柔声道:“奴婢嘴笨……若有说错什么话,还请大人饶恕。” 江晚渔想不通他为何突然生气。 但她一向畏惧于他的威严,他身上的那股煞气,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眼下离得这般近,她没发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祁屹绷着脸,一言不发俯身地凑近她,两人只有一个身子的距离时,他抬起手,耍了狠似的捏住她的下巴。 大手微微使力,迫使她抬起头,四目相对。 “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主子叫做的事,她便照做。 “奴婢祝贺大人喜……唔!” 她才说到喜字,祁屹就恶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嘴,似啃似咬。 两人的气息勾缠在一起,这带着浓浓占有欲的吻,像是要将她彻底碾碎。 这个吻越发滚烫,她想抵住他探进来的凶猛,不慎咬中了他的舌尖,腥烈的血味在两人唇齿间漫开…… 第84章 你是我的人 祁屹松开了她。 抬起拇指拭去舌尖的血渍,脸上有几分怨气。 江晚渔微微喘着气,面色攀上一抹难言的娇红。 原本苍白的双唇,也被他的血染上了一丝红润。 “咬我?胆子挺大,报复昨晚的事?” “奴婢不敢!” 不敢? 他看她敢得很! 她咬得这般用力,要不是他抽身快,怕是舌头都要被她咬断了。 不过这一闹,方才的怒气竟莫名地消失了。 连带他的理智也恢复了过来,否则,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混账事。 从她嘴里听到祝语,怎么就这么让人生气? 能气到他失控。 没良心的小家伙,亏得他昼夜不眠守着她,她竟祝他与旁人共白头? 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他有没有答应娶杨月棠。 呵,也好。 反正与他共白头之人,定不会是她。 “许鸣裕的命,我会有办法,从今日起,你别再插手。” 他没好气地坐回矮凳,坐下的那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罐东西。 “大人有鸿鹄之志,将来是做大事之人,切莫要为了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坏了前程。奴婢,唔……” 她还想继续说,不料嘴里被祁屹塞进了一颗圆圆的硬物,仔细一尝,是一颗蜜饯。 好甜。 完全盖住了口中残余的血腥味。 “你是我的人,只需要听我的话,旁的少管。” “奴婢还、还想再吃一颗……”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声,十足一个跟长辈讨要东西的孩童。 这罐蜜饯本就是特意给她买来的,吃多少颗都不成问题,可她露出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倒是叫他想逗弄一番。 可顾虑到她身子不舒服,人又这般娇气,若是逗她一逗怕是会伤着她。 他只好忍了下来,将小罐蜜饯放在她手侧,“不可吃多,适量。” “多谢大人!”她高兴得弯起唇角,许是身子动作幅度大了些,扯痛了背后的伤口,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祁屹旋即起身,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弄到了伤口?” 没等她回答,他又朝外边喊:“沈培然!进来!” 沈培然还在外边写字,听到呼唤声,立马放下笔。 双溪也跟着一同跑了进去。 “怎的怎的?可是江姑娘的伤口扯出血了?” 三人围在床榻边,满眼着急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一颗冰冷的心竟在这时生出了一丝暖意。 她已经好久,没感受过来自旁人的关心和柔意。 眼眶有些湿润,她眯起双眼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动作稍大了些,你们莫要这般紧张,这倒是叫我不知所措了。” 三人松下一口气,医馆外似乎有人在寻医,不断地呼喊着沈培然的名字。 “没事便好,有病人来了,沈某先告辞。”沈培然出去之前,还不忘拉上双溪。 “兵马司还有事,我先过去了,晚些来看你。你好生歇着,我会让余崇过来,若是有事,你便让他来告知我,我会赶过来。” “奴婢多谢大人记挂,奴婢这儿不会有多大的事,大人多花些心思陪夫人才是真。” “夫人?我何时来的夫人?” “小姐早晚要与大人成婚,奴婢是提前换了称呼。” 祁屹原本柔和下来的眉眼,瞬间冷怒,“多言而不当,不如其寡也,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乱说话,我会好好罚你。” 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话,他便离开了医馆。 江晚渔还在思考他那两句话。 多言而不当,不如其寡也。 意思是她方才说的话不当,让她闭嘴? 可杨月棠嫁他为妻,不就是会成为祁夫人么,她不明白有何不当。 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外边传来的哭泣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那哭泣声听着很是惨厉,来医馆之人皆是求医,那人定是患了严重的病疾,才会哭成这般。 许是个可怜人。 “姑娘,奴婢进来陪您。” 双溪本在jsg帮沈培然舂药粉,这下来了个哭丧之人,她听着不喜,便拿着石臼进了里间。 “双溪,外边那人是何人,得了什么病?” “足足有三四个人呢,他们好似梨园的伶人,说是在三公主枕边伺候的,染了一些暗病,不便去大医馆医治,所以才找到了沈郎中这儿。要我说,沈郎中就不该接诊他们,要是沈郎中帮他们医治,自己却染上病该如何是好?” “医者自是仁心,沈郎中更甚,他当初连我这么一个低贱之人都救了,怎会做出见死不救之事?” “可、可姑娘是不一样的呀!他们在三公主枕边伺候,私底下有互相有染,脏得要死,谁知道他们染的病有多恶心?” 听到双溪这么一说,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双溪也是个聪明人,看到她脸上表现出一丝愁闷,便知她想到了什么。 “姑娘,我只是说外边那几个伶人,大公子绝对不会像他们这般,更不会染上什么暗病,姑娘莫要担心!” “莫安慰我了,那日你也亲眼见了,江云潇变成了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亦是伺候在三公主身边……” 大哥他,是否真的与外边的伶人一般,染上了难以启齿之症? 她虽恨他的无情和谄媚,可他们终究是亲兄妹,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哎?沈郎中你怎么也进来了?”双溪一个转身就看到愁眉苦脸的沈培然。 沈培然无奈道:“别提了,他们这病啊,我方才看了一眼,略微有些严重,上边长了些像是菜花似的瘊子,以我的医术根本没法治好他们,我劝他们去珍康堂,最好找个年纪大些的郎中诊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2节 “他们如何说?” “他们就是不去,赖在我这儿不走,硬是要在我这儿拿药,说什么能治一些算一些,他们还要想办法伺候三公主!” “这……” 沈培然愁得双眉打结。 这时,江晚渔悠然开口道:“或许,我有办法……” 第85章 将军他醋了 江晚渔在医馆里一躺就是五日,这五日她只能在里间呆着,吃喝拉撒都在同一个地方。 虽说她早已不是千金小姐,流放的那段日子,她亦是经历过没法沐浴擦身子的难捱。 但她还是觉得很难受。 也不想再过一遍那种苦。 所以这第五日,她觉得背后的伤口有了结痂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从床榻上爬起。 双溪见状,忙上前扶住她,“姑娘,这才几日,你就要起身,万一伤口裂开如何是好?还是回床榻上歇着吧,免得大人过来,又要骂我了。” “好双溪,”她瘪了瘪嘴,作委屈状,”我躺在那儿就快要陈腐了,再不能动动手脚,我这人呀怕是要废掉啦。” 双溪耳根子软,哪里经得住她的撒娇,“那、那就只能在医馆里走几步,最、最多走到沈郎中那儿,就得回来躺好!” “真不愧是我的好双溪!” 她嘴角微微莞尔,眉间春水漾过,看得双溪心尖忍不住一颤。 姑娘真好看,是绝世好看的那种好看。 她已经被姑娘的姿容迷得晕乎乎的,脑子里除了好看两个字,再想不出别的词来。 两人从里间到外边,不曾想,外边竟不止沈培然一人。 还有三四个披着长袍,里边穿着青纱的男子,那青纱上绣着的四季花花纹,她一眼便认出是梨园里伶人的专属。 “江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外边寒,你好歹也多披一件袄子,这将军若是看到了,又该想着‘杀掉’我了!” 这几日,同吃同住在一方小小的医馆里,沈培然和她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已经能随意打趣对方了。 “不碍事,我就是出来走走,松一松身子,免得等伤好了,我都忘记怎么走路了,还得劳烦沈郎中搀扶。” 沈培然咧嘴而笑,医馆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三四个伶人之中,有一人细声开口。 “这位江姑娘可是前几日救了我们的大恩人?” “正是!江姑娘虽为女子,但她的医术却甚于我之上,我没法治好的病疾,她能轻而易举医治好,实乃奇女子!” “我们今日正是为了感激她而来!” 沈培然对她的夸赞毫不吝啬。 他初次见江晚渔替祁屹正骨的时候,是绝对不相信她会医术的,自古以来,女医寥若晨星。 在千旭,医者地位属‘中九流’,正经人家的爹娘尤不愿让自家闺女去习医,更何况她是嫡小姐出身。 她只需要精通于琴棋书画,女戒女训,旁的一概无需忧心。 可后来她的种种表现,使他半信半疑。 直到五日前,她开了那张药方,他才确信她会医术,且医术远比他要高明。 “沈郎中谬赞,我是看过前辈的医书,才能开出那日的药方,并非我的功劳,是那位前辈医术高明。” 多亏了秦爷爷给她的医书。 那日她想帮沈培然一把,便吩咐双溪回将军府,把她藏起来的医书拿了过来。 按照沈培然描述的病症,她很快找到医书上相应的医案。 “不论如何,那日是江姑娘开的药方救了我们一把,此后若有机会,我们定会报答江姑娘!” 那几个伶人躬身作揖,还从怀中拿出一枚雕着百合花的玉佩。 “姑娘救了我们一命,这枚玉佩是三公主送的宝贝,玉佩虽小,但样式讲究,据说是三公主在宫里得到的赏赐,若是拿去典当行,也能换个一二百两。” 伶人们不知道她与三公主之间的恩怨,好心却遭来了双溪的狠拒。 “不要不要!我们姑娘不要这东西,你们拿走!” “这……像这样值钱的物件,我们平日里都放在柜子里,很少去触碰,姑娘莫要担心。” 他们误以为江晚渔是嫌弃他们脏,经过他们手的东西不干净,很是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双溪,将玉佩拿过来。”她下巴指了指那玉佩,双溪不情愿地上前接过,“这玉佩好看,我自是喜欢的,不过你们真的舍得将它送给我?这可是三公主赐给你们的。” “舍得、舍得!江姑娘治好了我们的病,无以为报,一个玉佩又算得了什么?若没有江姑娘,怕是我们已经被三公主丢弃,连梨园都回不去了。” “玉佩我收下了,你们的感激我也收到了,日后你们还需注意些,这病儿容易再犯,沐浴时最好加些我上回给你们开的草药。” “多谢姑娘,我们定会牢记于心!不过,江姑娘与江云潇可有何关系?印象中,都城里江姓人家唯有以前那户部尚书……” 江晚渔一脸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这样问,“江云潇曾是我的兄长。” 说完,她等着他们投来鄙弃、厌恶的眼神。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不仅没有厌恶她,反而流露出惋惜之意。 “难怪,这般明艳娇丽的女子都城里少有,原来姑娘真是那个国色天香的大小姐……姑娘受难,命本不该如此,但姑娘于如此逆境之中尤能活下来,异于常人,望姑娘珍重。” 她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们聊得挺投缘?” 一道低沉烦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破了医馆里的和谐。 循声望去,是绷着一张脸的祁屹,他手上还拎着食盒。 “大人。” “祁将军来了!” 他略略扫了一眼那几个伶人,又瞪了一眼沈培然,最后目光落在江晚渔身上,严肃又森冷。 “恢复得不错,都能出来与外男会面了,干脆就在这打两套拳我看看。” 他又在说这样的话了。 但江晚渔也有应对他的法子,“大人,奴婢闷得慌,左等右等不见大人来,心里怪想大人的,索性便出来等大人,这几位是来找沈郎中医病的,与奴婢可没有关系呢。” “你当我聋了?还是觉得我好骗?” 他徐徐走近,带着一身威压。 他早就在外边听着了,那几个伶人不就夸了她几句,她便感动得不成样子。 她怕是没听过戏子无情这几个字。 这些伶人奉承讨好的话说惯了,她还当真去了。 蠢得不可理喻! “大人~”江晚渔姿态放柔,“奴婢等了大人好久,这肚子瘪下去了,大人能否疼疼奴婢,赏奴婢些吃食?” 跟了祁屹这么久,她总结出一个规律。 不论他当下有多生气,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原则,与他撒撒娇卖卖软,他便会勉强翻篇。 祁屹的视线果然从她身上移开,但却落在站成排的伶人身上。 他眸中带着敌意,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问道:“几位一起用膳?” 第86章 怕我?怕我会玷污你! 江晚渔和祁屹一起进了里间,打开他带过来的食盒。 食盒的食物偏咸口,她不太爱吃。 一根豇豆送了好几口汤。 “大人,真有这般憎恶梨园的优伶?他们只是来看病,也未曾做错什么事。” 若非她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祁屹对优伶的恶意这般大。 他方才很直jsg白地对那几个伶人说:“我最为反感你们这些人,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伶人们最是害怕他这样的武将,在多数人眼中,武将就是只会打打杀杀,粗暴蛮戾。 他虽生得五官深邃,面色绝艳,但肩宽背挺,身躯凛凛,单用一只手便能将他们的脖子拧断。 在这样的威慑力下,寻常人看了尤会胆寒。 莫要说几个梨园的伶人了。 所以,他们几个吓得脸色泛白,搂紧身上的外袍拔腿就跑,生怕祁屹真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你在帮他们说话?”祁屹放下手中的碗筷,凤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觉得,他们也不容易,大人已是万人之上,何苦要与平民百姓过不去?” 这话一出,祁屹瞬间来了脾气,“我便是硬要与他们过不去又何如?你帮他们说话,不就因为你大哥也成了伶人?你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心中还把他当成第一公子?” 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被戳破,江晚渔唇角抽搐了一下,她喉间有些苦涩,“大人,奴婢没有这样想,只是……” 他怒意上心头,厉声打断她,“江云潇与那几个伶人都是同种货色,我看不起便直言了,他们又能如何?换作今日是江云潇在我眼前,我甚至不会让他滚,我会先用军中的法子折磨他,让他跪在我面前!” 她听不下去,指尖深深嵌入肉里,“他与大人无冤无仇,大人为何落井下石,这般折辱他!” “无冤无仇?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在尚书府,江云潇是如何对我!自诩清高之人,一旦跌落谷底,似我这般小人鄙夫,自然要落井下石!” 江晚渔哽住了。 她差些忘了,祁屹和大哥是有仇的。 当初她借由爹娘对她的宠爱,执意要将祁屹带进尚书府,大哥就是第一个反对之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3节 后来大哥经常到她的小院,为的就是看着她,避免她和祁屹多待一刻。 祁屹当时并不记恨江云潇,甚至每次看到江云潇的时候,都很尊敬,为的只是留在她身边。 直到某日祁屹擅自带她出门玩,两人感染了寒风,江云潇说了一句:不过一个粗俗铁匠之子,莫要妄想高攀我们江家,我妹妹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那日的风很大,难听的话连同冷风一起,灌进他的耳朵里,刺耳得紧。 从那日起,他们之间就两看不顺眼,但祁屹身份低,只能任由江云潇冷眼、讥讽。 江晚渔当时不懂事,祁屹也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难过,她便以为祁屹大度,不曾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中。 不料,他是一直记着。 “大哥他、他当时也是因为我才会那样,他怕你……” “怕我?怕我会玷污你!我只是乡下来的铁匠之子,有幸得到你的施舍,我应当感激涕零,好好在尚书府做仆役,而非肖想他们视若珍宝的妹妹,江家的嫡小姐!” “祁屹!” 江晚渔声音有几分颤抖,她从不知道,祁屹心里是这样想的。 即便大哥对他有成见,她却是从未轻贱过他。 “祁屹?你是什么身份,敢叫我名字?”怒气盖过了所有,他一丝一毫都不愿让她。 她默然片刻,低低垂下,掩去眸中的失望、愤怒,低声道:“奴婢知错,请大人责罚。” 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渐渐恢复理智。 “等你伤好了便罚,”他拍了一下小桌,“继续用膳!” “是。” 她重新拿起碗筷,不敢看他一眼。 看她一直在扒白米,他便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可她却故意挑开那些菜,继续吃白米。 “怎么,我这几日是把你宠坏了?你在跟我闹脾气?” “奴婢不敢,这些菜太咸口,奴婢喜甜,吃白米就够了。” 娇气得要命。 吃个饭还要挑口味,他在军营那会儿,有点干粮吃都不错了。 特别军饷还没到位的时候,很多将士都是忍饥受饿,谁会在乎吃食的口味。 “你先喝汤!”祁屹抢过她手中的白米,又给她舀了一碗满满的汤。 他站起身,走出里间。 没过一会儿,他拿着一个稍大的瓷盆进来,瓷盆里还装着冒热气的水。 江晚渔喝了一口汤,悄悄掀起眼眸看他。 只见他将几块五味蒸鸡泡进瓷盆,冲掉表面的作料后,夹到她的嘴边。 “吃。” 是命令的口吻,所以她张开了口。 “如何?” “没有方才那般咸了。” “嗯。” 他又泡了几块鱼肉、羊肉和绿蔬,全都叠放在她的碗里,直到碗装不下,他才停下手。 “都吃了。” 江晚渔看着面前似小山般的碗,想拒绝又不敢,只好慢慢送进嘴里。 他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一刻还在跟她争吵,数落江家的种种。 一转眼,却对她如此关心,还亲自帮她冲走菜里的咸意。 他总是这样,一会儿对人极好,一会儿突然变脸,弄得她不知所措。 换作之前,她可能还会误会他心里有她。 还好她不再想儿女之事,讨好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大人,奴婢连续在这儿五日了,伤口也结了痂,差不多可以回将军府做事了。” “将军府需要你做何事?你继续在这呆着,等长出新肉再回去。” “大人的衣裳、沐浴之事都是奴婢负责,库房的钥匙还在奴婢这儿,此前买下的铺子也没来得及找人经营。” 她可不是吃干饭的人。 也不愿意一直以色示人。 他叫她负责的事情,她没有一样做不好。 “铺子的事不着急,你可想好回府后如何面对?” 是啊,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杨月棠和崔氏不会放过她,日后杨月棠成了将军府夫人,万一起了冲突,祁屹定是会先保自己的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丫鬟? 可她总是要回将军府的,她贱籍在册,卖身契又在祁屹手中,她还能去跑去哪? 眼下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第87章 让她一世都背负上荡妇的骂名…… 沈培然给她看了一遍背后的伤,让她再待上两日,便可回府养着。 祁屹黑着脸,似乎并不愿意她这么快回府。 如果有得选择,她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回府。 可有些事情,该面对总是要面对。 江晚渔挽了挽散乱的青丝,凝起笑意,“大人,明日来看奴婢的时候,可否将奴婢房里的玫瑰香片一同拿来?奴婢这几日都窝在里间,这味儿有些不适。” “麻烦。” “奴婢知错,不该给大人添麻烦,大人且当奴婢未曾说过方才的话。” “我有说不帮你带?” “可……”可你明明说了麻烦,还那么凶。 江晚渔只敢在心里反驳,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那奴婢可否能得寸进尺一些?” 祁屹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她。 “奴婢能否求大人,再顺道给小院里的玫瑰浇浇水?这几日奴婢不在将军府,怕它会缺了水。” “浇过了。” “浇过了?” 祁屹披上氅衣,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冷肃。 他随意说了声‘走了’,拎起食盒便要离开。 她很是狗腿地将他送出里间,还甜腻腻地与他告别,“奴婢恭送大人~盼大人明日再来看奴婢。” 祁屹出了医馆门,刚走到后街拐角处,唇角不明显地微微上扬。 自从她住在医馆那日开始,他每日都会去玉笙居一遭。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她的花浇水。 她说过,她觉得自己与那玫瑰同命,只要他照顾好那几株玫瑰,她便会没事。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过了上元节,兵马司不似之前那般忙碌,他这个指挥使每日都要领着御卫们巡查街市。 去医馆只是利用闲暇之余,看一看她。 与她待上半个时辰,他便径直回兵马司。 “祁老弟!” 一只脚刚踏进兵马司,令人厌恶的声音就透过大门响起。 他鄙了一眼许鸣裕,继续往里走。 许鸣裕也不恼怒,跟他并排着走,“就快不能叫你祁老弟了,下个月吉日一到,你妹妹就成了我的妾,我如今还未娶妻,可得叫你一声内兄哦!” 他笑得张狂,祁屹仍是冷着副脸。 “祁老弟,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纳你妹妹为妾这件事,那日在将军府,可是你和老夫人都同意了,如今跟我摆着副脸,是何意?”许鸣裕有些不高兴。 祁屹停下脚,看着他道:“既是说出口的事,我不会反悔,但你也需得答应我,莫要伤了我妹妹,她不是你能随意玩弄的,若是她在你那受了什么苦,我不会放过你。” “你就放一百个心!我之所以会要你妹妹,还不是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你说像我这种人,完全可以拿了她清白,让她一世都背负上荡妇的骂名……” “你敢!” "嘿嘿,就是不敢我才提着礼上你那儿要人嘛!在画舫那晚,你那一脚可踹得不轻啊,如今我也当作没发生过,咱俩还是出生入jsg死的兄弟,莫要为了个女人闹翻,你说是不是?" 一抹阴冷的笑在祁屹嘴角一闪而过,他有意无意提起另一件事。 “上回我去暗查了一次,刺杀你和大理寺卿的那伙黑衣人,是附近青吉州的山匪,为首的那人原在都城营生,偶尔去鬼街交易,我找人打听过了,他们之所以找你麻烦,是因你早年间害死过他妹妹。” “我他娘连他是谁都不知,何时害死过他妹妹?” 许鸣裕一头雾水,可仔细一想,参军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似乎确实有几个姑娘因他而死。 死的太多,他都记不清谁是谁了。 “祁老弟,你有没有办法找人给他们带一句话,人死都死了,想要多少银子我都能给,就是莫要再找我麻烦了,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这一来二去的,双方都有损失,得不偿失啊!”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4节 祁屹眉心蹙了蹙,但几乎是一瞬间又舒展开来,“带不了,但我知道他们藏在哪个山头。” “你的意思是……”许鸣裕看向他的侧脸,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祁屹偏偏不着他的道,转身叫上余崇和松拓两人,就要去巡查。 “哎哎哎,祁老弟你话还没说完呢!”许鸣裕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侧身躲开。 “我说完了,这事不该我这个指挥使管,帮你查那人是念及情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我还要执行公务,失陪。” 祁屹不给他继续说话的余地,大步出了兵马司。 许鸣裕仍站在原地,想着方才他说过的那番话。 …… 转眼两日过去,江晚渔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她不仅用了沈培然给她开的药,还参照秦爷爷给的那本医书,自己给自己配了一副治疗外伤的药。 效果显著。 为了答谢沈培然这几日来对她的照顾,她将自己调配的医方送给了沈培然。 “姑娘,如此重礼,沈某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啊!” “沈郎中是救过我命之人,这一张小小的医方尚不足为报,还望沈郎中莫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你这张医方对我来说啊,犹如雪中送炭,我正愁没有更好的法子治外伤呢!” “能帮到沈郎中是最好不过,再过一会儿大人就该来接我了,这几日实在是劳烦沈郎中,里间的一切双溪已经收拾好,不会给沈郎中添麻烦!” 江晚渔笑声双靥,声音温然低软,任谁听起来都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就算她真的添了麻烦,沈培然也会当作无事发生,毕竟除了祁屹那家伙,谁还能对着她生气? 两人说笑了几句,蓦地身后刮起一阵冷风,旋即,一道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沈郎中可在?” 这道声音,江晚渔听了十六年,可今日她却不想听到。 沈培然怔愣一瞬,他并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惊讶于那人的容貌,如此俊美的男子,他不曾见过。 但他也只当对方是前来看病的病人,将其迎了进来。 那人进来后,望着她的背影,开口的声音清冷如冰,“前几次反应那般强烈,今日反倒装作不认得我了?” 第88章 她是为了你而死! 寒风一下一下地刮着,江晚渔捏了捏手心,将情绪压下心底,徐徐转过身来。 语气尽量平稳,“江云潇,你也得了病?” 她甚至不敢盯着江云潇那张脸看,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医馆外的野花。 江云潇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还是那么聪明,听梨园的人说,这儿的郎中能治,我便寻了过来。” “那他们定也和你说过,我在这。”她对此很有信心。 江云潇淡淡一笑,目光飘向沈培然,“沈郎中,前几日有几个梨园的伶人过来治病,我亦是染上与他们一样的病症,还请沈郎中帮开些药。” 沈培然犹豫着看向江晚渔,“那药方是江姑娘所出,能否开药,还得看江姑娘的意思。” 他从两人的对话里大致听明白了,这位谪仙般模样的男子,便是江晚渔的兄长,也是那位传闻中的都城第一公子。 难怪他一眼便惊羡于这男子的貌相,这第一公子之名,果真不是虚传的。 既然他们两人是兄妹,他还是别掺和进人家的家事里边了。 “你开的药方?还没放弃学那些蹩脚的医术?以你这女流之辈,连做个江湖郎中恐怕无人问津。”江云潇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嘲讽之意。 她不像前两次见到他那般缩手缩脚,“若是蹩脚的医术,他们的病如何能治好?而你为何还会找来?” “不错,现在都学会顶嘴了,真是没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江云潇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往里间走去,“沈郎中,劳烦您过来,给我瞧瞧病症是否与他们一样。” 沈培然本想跟着过去,可看到江晚渔先一步进里间,他又收回迈出的两步腿,坐回椅子上。 “我未曾见过,谁人家的兄长会出言轻辱自家妹妹。” 江云潇闻言一怔,旋即又笑了笑,“你也是做下人的,讨主欢心的道理还不懂?也罢,我也没指望你,毕竟你什么都不懂。好好呆在你的将军府,别一见着我就眼红红,上赶着跟我认亲?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她似乎已经对这些尖酸的话无感了,心里除了压抑,再没别的感觉。 “江云潇,你故意说这些话,不就想逼我安安生生活下去,别再念着江家的仇?可我偏不,我就要往那深渊里走,我要爹爹和江家亡魂得到安息,我要救你和二哥哥,还有娘亲和那些尚在宫中忍辱偷生的人!” “娘早就死了!你什么都不懂,还报什么仇?你的命是多少人换下来的,你为何不懂得珍惜,非要去送死,安安分分在那人的庇护下苟全不好么!” 江晚渔茫然地看着他,耳边是连续不断的嗡鸣声。 她的脑子还没来得转过来,大滴大滴滚热的泪却先一步砸下地来。 娘……早就死了? 她一直以为,娘只是被困在宫里做奴,只要娘还活着,她心中存着念想,好赖也得在自己死之前将娘亲救出来。 可兄长却告诉她,娘死了…… 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娘亲的声音似乎混着耳边的嗡鸣声,断断续续传入她耳朵里。 “媞媞,娘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身子不好,不要吃冰!又是阿瀚那小子偷偷给你买的吧?” “媞媞,下次莫要再让阿屹偷偷带你去玩,你爹说是要罚你,但每次罚的都是他,他已经替你受罚好多次了!” “媞媞,快过来给娘亲抱抱~真乖,我们家媞媞真是随了我呀,生得真真儿标致!” 她浑身都在发抖,那颗早就不堪一击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扣出,用力摔进万丈深渊,又被蜂拥而至的饿狼一点点撕咬。 她几乎要疼晕过去。 却还要靠着最后一丝意识,强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大哥,娘……娘她是怎么死的?” 江云潇对她并没有一丝疼惜,嘴里说出的话更是冰冷。 “为了你而死。” “你就不好奇被流放这一路,押送你的官差为何没对你动手脚,为何没人为难你?你以为他们是在怜惜你吗?不!是娘亲在保护你!” “你自幼受宠,娘更是对你宠得没边儿,自打尚书府被抄,娘亲最担心的人是你!为了让你能毫发无损地去到西北,娘独自承受了你本该承受的一切!” 江云潇的话犹如一根根毒刺,扎进她的骨髓中。 身子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这还不够,江云潇似乎想将她最后的脆弱,也一并击溃。 “刑部侍郎早就对娘亲有不轨之心,他以你要挟娘亲,若是她不愿服侍他,他便派人在路上将你凌辱至死!娘亲怎会舍得你受苦?所以她答应了那不得好死的东西,做了最为下贱之事!” 江晚渔猛地捂住双耳,不敢再听下去。 可江云潇偏不如她愿,大步上前,蛮力扯开她的双手。 如冰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还没说完呢,这就听不下去了?娘亲讨好了那老东西后,又被那几个押送你的官差堵住,他们几个轮番折磨娘亲,娘亲受尽屈辱至死,才换得你的一路平安!” “我且问你,你为何不懂珍惜这条命,为何还要不断送死!” 江晚渔只觉得浑浑沌沌,手掌心又麻又凉。 连带着,她整个人完全麻木掉,这副身子仿似不是她自己的。 江云潇唇角勾起冷峭的讥讽,蓦地松开双手,冷眼看着她就此摔落下地。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门外的祁屹破门而入,适时将她接到怀中。 他怕碰到她背后的伤,两人之间留出一些距离来,只能用手撑着她的双臂,帮她站稳。 她身子抖得厉害。 他甚至不敢多用一分气力。 “好久不见,祁大将军,”江云潇见到他的突然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你的依仗来了,快跟他滚回去罢,我这病还等着沈郎中来治呢。” 祁jsg屹眉目肃然,“江云潇,你现在这副模样真可悲。” 江云潇夸张地笑了起来,眸底却闪过一丝不可察的黯然。 “是啊,我是可悲,她就不可悲吗?天下谁人不可悲?不过,祁将军除外,当年尚书府里连狗都不如的穷酸铁匠,运气来了,一朝翻身,如今做梦都能笑醒吧?” 祁屹咬紧后槽牙,收紧拳头,欲要动手。 江晚渔却拦住了他。 脸上满是斑驳泪痕的小姑娘,抱住他的手,轻声乞求,“大人,带奴婢回去吧。” 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好。” 江晚渔小手攥紧他的手臂,转身离开之际,留下了一句话,“大人他本就志气凌云,并非靠运气而得势,当年他也没有连狗都不如,至少在我心里,他和两位哥哥是一样的。” 第89章 背叛 江晚渔是被抱上马车的。 出了医馆门,她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 祁屹便放轻了力气,将她整个人抱上车。 马车里,她瑟缩着靠在角落里,双目无神,不知望向何处。 “吃。” 祁屹靠近她,伸出大手,手心里躺着一颗剥好的桂花糖。 他在来的路上买了一包桂花糖,原本没有打算要买,可听到那小贩的叫卖声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吃。 他便让阿卓去买。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5节 江晚渔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仍是木木然坐着。 若不是她还有细微的喘气声,真就与石像一般无二。 他捏起桂花糖,硬是塞进了她嘴里。 柔软的双唇触到粗糙的手指,她才徐徐缓过神来。 祁屹为了不让她的唇沾上黏腻,手指还在她唇上摩挲了一下。 江晚渔下意识舔了舔唇,杏眸无助望向他,“大人……” 她说话的时候,长睫轻轻颤着,眉宇间的凄哀尽显。 好似一块清冷出尘的美玉,被打碎那一瞬间脆弱又绝望。 祁屹的心间抽痛了一下,大手控制不住抚上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 他的手掌又大又宽,掌心温温热热,抚过头顶发隙时,暖意袭来。 她好想抓住这一丝温暖。 可她又想到,眼前这人,再过不久便是旁人的夫君。 应是要保持距离,她不能再逾矩了。 所以她抬起了手,将那丝温暖拿开,“奴婢没事,多谢大人安慰。” 祁屹微微眯起凤眸,反手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从坐榻上扯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另一只手又揽住她的腚,强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马车忽的一阵倾斜,赶马的阿卓跟着摇晃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车。 因为怕晃倒,她不得已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缩着下巴看他。 祁屹也看向她,搂住她腰间的手,却在笨拙地轻拍着,手法像是在哄孩童。 她小时候犯了错,被爹爹凶,娘亲也是这么哄她。 只不过娘亲拍的是背,他拍的却是腰。 “大人,奴婢没事了。” 她真的没事了,因为她要报仇的目标,又多了几个人。 眼泪没法诛杀仇敌,但刚强的心可以。 “谁说我在安慰你?我今日穿得少,帘外灌进来的风太冷,你过来替我挡挡风。” 她向外看,车帘被风带起,似乎还真是如他所说那般,冷风会灌进来。 可她并未觉得冷。 倒是他这个身强力壮的人先冷了起来。 “那奴婢给大人多挡些。”她欲要敞开外袍,给祁屹挡风,手却被他按住。 “又想勾引我?我可不会因为你刚哭过而怜惜你。”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许不妥。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大人受风寒,所以想用外袍将风挡下。” “少废话!给我老实坐着,别乱动。” 他实在太凶了,她只好闭上嘴,垂下长睫。 马车走了一路,在将军府外停下。 他先一步下车,将她抱了下来。 这几日,将军府没多大的变化,只是之前的护院换了一批,新的护院个个魁梧精壮,看起来可靠多了。 “哎呀,江姑娘回来了?身子恢复得如何?”崔氏不知从哪儿得知她回来的消息,颠着笨重的身子出来迎她。 江晚渔对崔氏的态度,感到甚为意外。 按理说,崔氏已经知道了所有事,这母女俩应是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活剥了。 可为何这崔氏还能对她笑脸相迎,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奴婢见过老夫人。” “诶唷诶唷,莫要这般见外,你身上有伤,要小心一些才是!” 崔氏的笑让她觉得后背发毛。 “奴婢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如今回了将军府,便要做好奴婢该做的事情,主仆有别,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但奴婢在此多谢老夫人关心。” “江姑娘就是会说话,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世面见得多,哪日我去与那些高门赴宴,可一定得带上你!” “奴婢荣幸至极。” 假仁假义的话说完,崔氏谄笑着指向院中正在打扫的丫鬟。 “对了,江姑娘,你不在的这几日啊,我把青雨要了过来,她这个小姑娘很是能干,在主院帮了不少的忙,不知你是否介意?” 青雨背对着她们,身子一僵,手中的扫帚不由得顿住了。 江晚渔看向青雨,心寒极了。 是她原谅了青雨的谎言,也是她找来沈培然治好的青雨,如今不过几日,青雨却一声不吭离开了玉笙居。 崔氏心术不正,青雨跟着她,不仅不会有出路,还有可能将自己的命搭上。 但这终究是青雨的选择,她没什么话好说的。 “这府上的婢子都是听随大人和老夫人的差遣,老夫人想要什么人,奴婢不敢过问。” “这就好这就好,她上次犯了错,也受到了惩罚,如今她肯安安分分做事,我这人就是太过心善,索性将她留了下来。” “你先回玉笙居,我还有话跟娘说。”祁屹让她先走。 “是,奴婢先告退了。” 回到玉笙居,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双溪抱怨起来。 “姑娘,你就不该救那青雨,狼心狗肺的东西,姑娘救了她,她反倒背叛姑娘,回去给那母女俩卖命,她图什么?” “人各有志,她的选择,我们就莫要再管了。” “姑娘救我一命,我就不会离开姑娘,不管姑娘遭了什么祸,我都会陪在姑娘身边!” 双溪犟起小脸,信誓旦旦。 江晚渔眉心微动,莞尔一笑,“我相信你,我的好双溪,去给我准备纸笔,磨好墨。” “姑娘要做何用?” “晚些你便知道。” 第90章 礼数是与人讲的,不是与畜生讲的 她回将军府两日,未出过玉笙居一步。 祁屹从兵马司回来的时候,会到她这儿用膳,也仅仅是用膳,甚至一句话都不多说。 她担心杨月棠看到会心生醋意,所以每次都借故休息,让祁屹快些离开玉笙居。 好在他并没有疑心。 这日祁屹用了晚膳,正要起身离开,她道:“大人,奴婢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开始做事,大人此前留下的脏衣服,奴婢明日一早去取来洗。还有店铺那些事,奴婢也得着手去做了。” “将军府里缺你这么一个奴婢?” “自是不缺,可奴婢本就该替大人做事,享了好几日的清闲日子,奴婢心中对大人感激无限,所以更要替大人多做些事,才好报答大人。奴婢做事会知分寸,不会让自己过于劳累,免得又给大人添麻烦。” “知道自己麻烦就好,再过五日早起练刀。” 这算是同意她开始干活了。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 送走祁屹,她将前两日画好的人像叠好,只等着明日带出府。 次日一早,她让双溪出府去找几本缺页漏页的书籍,自己去到主院拿祁屹要洗的衣裳。 衣裳刚放进木盆,妙音却出现了。 妙音不满地看着她,语气埋怨,“喂,这些衣裳我来洗,你滚回你的玉笙居当大小姐吧。” 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连话都懒得回,就绕过妙音往玉笙居走。 哪知妙音穷追不舍。 “贱人,你耳朵聋掉了?没听到我在同你说话,还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呢,一点礼数也不知!” 她这才抬眸道:“礼数是与人讲的,不是与畜生讲的。” “江晚渔!你个贱人说谁是畜生!”妙音反应过来她在骂自己的事情,声音陡然变尖。 她其实不喜欢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对人,娘亲说她是名门闺秀,待人接物时,要温婉有礼。 但这人若是总这般寻事,她便不愿用娘亲教过的规矩对待。 “听不明白是为常事,人与人是用言语打交道,而畜生只能靠吼。” “你!” 妙音猛地举高手,想要给她狠狠甩上一耳光。 可江晚渔不是块木头。 身居高位之人能欺她,她无法抗衡,便认了。 一个与她同为将军府丫鬟之人,也想要随意欺辱她? 不可能! 她跨步侧身,躲过妙音将要落下来的手,与此同时,她抬起手中的木盆jsg,反手一击。 啪!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6节 一道沉闷的响声。 木盆重重打在妙音的胳膊,疼得妙音倒退了几步,龇牙咧嘴地叫唤。 “贱人,你敢打我?将军府府规第一条便是不许纠众闹事,我告到大人那儿,你三十大板吃定了!” “那你便去告,看看大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府里的丫鬟,谁人不知江晚渔在祁屹那儿是何地位? 她们平日里不敢妄议主子,但心里清楚得很,江晚渔与后院里的丫鬟是不同的。 妙音权衡利弊后,咬着牙道:“有人愿意帮你洗衣裳,你不偷着乐,反倒打我,你根本就是不识好歹!” “我无需你帮,这是大人吩咐我做的事,再者,是你先动手,我不过是反击罢了。” “你以为我乐意帮你?还不是大人见你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所以命我来替你做这件事,否则我怎会跟你这么个贱货说话!” 江晚渔看了一眼地上七零八落的衣裳,凝思片刻,将木盆放在地上。 一声不吭地回了玉笙居,将叠好的画像、银狐面罩以及小兔荷包带上,从后门出了府。 既然祁屹不想让她太累,她便承了他的好意。 将衣裳留给妙音洗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她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干其他事。 主院里,妙音捡着地上的衣服,嘴里还在骂个不停。 “下贱的小蹄子,竟然出手这般重,我这双手可是曾经服侍过贵妃娘娘的!” “不就是爬床的手段厉害些么,勾引人谁不会?等我攀上大人,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 她也是倒霉,本以为进了主院,成了杨月棠的贴身丫鬟,跟着个能成事的主儿,不曾想杨月棠竟要给那许鸣裕当妾! 她可不愿陪杨月棠过去。 给人做妾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杨月棠未过府就已失身,到了许府定是遭人唾弃。 她这个贴身丫鬟更是没有地位可言,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折磨。 她好歹也是出身宫中,被派出宫就已经很委屈了,还想让她去那鬼地方? 门都没有! 旁人帮不了她,她自有办法不去许府! 妙音低头看了一眼木盆里的衣裳,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 …… 江晚渔的方向很明确,就是东市的鬼街。 进了地藏仙蕊,她将叠好的四张画像一张张摊开,逐一移到红西面前。 “帮我按照这画像上的女子,做一张人皮面具。” “这女子,好生眼熟!老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女子?” 坐在一旁饮茶的景伯淡淡瞥去一眼,刹那间眼中精光一轮。 “凌幼菱,这是何人所画?画技如此了得,不仅形貌传神,连神韵气质竟也能在画中展现,妙也。” “凌幼菱?这名字好似没听过……” “混账!长辈之名岂是你能叫的?她是小姑娘的亲娘,不知礼数。” 红西哑然,面带歉意看向江晚渔。 江晚渔浅笑道:“不知者不怪,看来景伯真与我江家是世交,竟能一眼便认出我娘亲来。这画是我所画,只不过是一点拙技,登不得大雅之堂,其中仅能画出娘亲三分神韵,疵点颇多。” “小姑娘不愧是名门千金,既才学绝佳,又能如此谦逊,若非家中变故,定能成为太子妃。” “我从未想过成为太子妃,后宫之争非我愿,我只愿守在爹娘身边,做一辈子的女儿,可惜……” 他们都不在了。 红西不愿看她神伤,便扯开话题,“渔儿妹妹,为何要制一张凌伯母的人皮面具?” 他自上次帮江晚渔在永宜湖做诱引后,就开始厚着脸皮唤她作渔儿妹妹。 第91章 叫我一声哥哥,就答应你 “因为我要害死娘亲的人,不得善终。” 红西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问,“好,那这三个人又是?” “他们正是侮辱过我娘亲的人,现于刑部当差,官职不大,我想请红西找人,帮我将他们三人的命根子割下,再一齐丢进刑部侍郎的家中。” 红西莫名的下身一抖。 这小姑娘看起来明明柔弱绵软,没想到手段竟如此残虐! 他原本还担心她太过于心慈手软,在复仇和寻主之时会误大事,今日一看,是他多虑了。 “这事简单,但我过两日要去一趟青吉州,快则七日回,慢则十日。” “我等你回来,制这人皮面具也需要时间,我想让你找些个头与女子相近的人,戴上我娘亲的人皮面具,扮成厉鬼割下他们的命根子。” “渔儿妹妹,这事交给我你放心,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要我办的,统统说来,我都帮你!” 江晚渔弯起杏眸,眸中盈着点点笑意,“多谢红西,这儿是六十两银子,我知道这点银子雇凶完全不够,但我努力挣多些银子,只要这事办好,我定不会亏待他们。”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不要你的银子!”红西不愿收,还叫来景伯评理,“老先生,你看看她,根本不把我们当自己人,让我做事还给银子!” 景伯但笑不语,继续饮茶。 “红西,我自然是将你当作自己人,否则我也不会来拜托你,只是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不是一般的买卖,若银子你不收,我就自己去找别的江湖杀手。” “哎,你……!” 红西无奈极了,扭头看向景伯。 景伯总算是放下茶杯,慈笑道:“人家小姑娘让你拿着便拿着,她如此懂规矩,你还要破坏规矩不成?拿钱做事,向来是那帮人的准则,有了银子,他们才能守住口风。” 红西挠了挠后脑勺,觉得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他板正脸,“那这六十两我收下了,不过——” “你以后要叫我红西哥哥,我是阿瀚的挚友,那自然是和他同辈,你说你把我当成自己人,连声哥哥都不叫,哪像是自己人?” 江晚渔犹豫了一下,柔声道:“红西……哥哥。” “嗳!渔儿妹妹!” 红西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憨憨的,逗得她也跟着掩口而笑。 景伯摇了摇头,给红西背后来了一巴掌,“你小子,白捡一个这么好的妹妹。” 鬼街阴沉沉,唯这间小小店铺载笑载言。 江晚渔坐不多时,便与二人告辞,去筹办开铺子之事。 她原先已经盘下三间铺子,一间打算卖布帛,一间卖水粉胭脂,还有一间则为书肆。 这三间铺子,男女老少皆涵盖,不用担心会做赔本买卖。 等找到了适合的看店之人,祁屹就可以坐等赚钱了。 她这个丫鬟应当还算是称职吧? 从后门进了将军府,穿过甬道回到玉笙居,看到小院里坐着的那人时,她不由得稍稍一惊。 祁屹竟在玉笙居。 他似乎是没注意到她回来,一直垂眸看向手中的书。 江晚渔看了一眼书名,四国风物志。 是她没见过的书。 也不知是哪四国,真想也看一看。 “不安分在府中呆着,去哪了?” “奴、奴婢去外边置办东西去了。” 她小步走到祁屹面前,唇角泛起笑意,“奴婢已经确定好三间铺子要卖的东西,等过几日找到看铺子的人,大人就等着每个月的银子入账吧!” 她的笑里还掺和了氤氲,看上去好像在等着他的夸赞。 祁屹放下手中的书,牵住她的手,将人一下子拉入怀中。 她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回过神来时,才觉得这个姿势过于暧昧,若是被主院的人看到去,定会传进杨月棠的耳朵里。 “大人,这样不好,奴婢还是站起来说话罢。” “不好?哪儿不好,你给我说说。” “影、影响不好,被人看到去,又该说奴婢狐媚诱主,私下里勾引大人争宠了。” 祁屹凝了她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说的不对?” 她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半对半不对,奴婢也能帮大人做其他事。” 他抬起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后背还疼不疼?”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疼一些,但不用力碰到,便不疼了,就像是没受伤似的。亏得大人带奴婢操练,奴婢的体魄好了不少。” 他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背,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瓶身虽小,但工艺却不一般。 她似乎在宫里见到过这样的小瓷瓶。 “这是特制的伤药,效果奇佳,每日在伤患处涂抹两次,日后不会留下疤痕。” “这药大人是从何处得来?” “端王殿下所赠。” 好端端的,端王怎会给他赠一瓶伤药?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7节 上次庆功宴开在端王府,他与端王也只一面之缘,没理由关系好到赠药。 不过这也是主子之间的事,她这个丫鬟不敢过问。 既然有好东西,她收下便是。 “多谢大人……” “谁说我要给你?” 诶? 不是给她的吗? “奴、奴婢唐突了。” “我身上都是疤伤,所以才向端王寻来这伤药,你且先帮我试用一段时间,若是你背上的伤用着有效果,再将药还给我。” “……” 原来是拿jsg她来验验效果如何。 “奴婢承大人的福,盼这神药有效果,一并将大人身上的疤祛除。” 留下伤药,他带着那本四国风物志离开玉笙居。 刚离开没多久,双溪抱着几本破书回来。 “呼,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几本书,找得我腿快断了,附近的书肆书坊统统找不到,姑娘猜猜我最后是在哪找着的?” “南城?西城?还是城郊?” 双溪猛地灌下一口水,缓了一口气,“错喽!是在北城慈幼院找到的,那儿有好多本缺页的破书,我用二两银子换回来的,那慈幼院的教书先生还谢了我好多回,说我是大善人呢!” “没想到慈幼院竟有这么多残缺的书册。” 那儿是朝廷设立的机构,专门收留为千旭国殉难的遗孤。 “是呀!不过奴婢很是不解,姑娘要这些怕破书作何用,缺页都缺成这样了,根本就看不出书里原来的样子。” 第92章 突如其来的亲昵 江晚渔拿上准备好的旧书,与双溪一同,去往红西曾给过她的那个地址。 她今日,势必要与那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打个交道。 即便是能知晓对方的名字,也不枉跑这一趟。 账房先生开的书肆就在凤羽街街尾,门面很窄,里面摆着书册和一些字画,只看一眼便觉得很寥落。 她故意在书肆门前踮脚向里望,怯生生不敢走进去。 书肆老板注意到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往外走。 “两位姑娘,可有事?” 老板长得清瘦,微微有些驼背,带着一身的书墨气,想必就是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 “先生好,我这儿有些残本,家里的主人想将书页补全,银子不是问题,可我俩走了好几家书肆,里边的先生均是无计可施。” 这一声先生,可算是叫到书肆老板心窝里了。 他含笑道:“姑娘可否让我瞧一眼?” “先生请。” 她随意抽出一本旧书,递给书肆老板。 对方翻了几页,双眉渐渐皱起,“你这书册都是断简残编,缺漏的页数有些多了。” 她轻轻一叹,“正是如此,我早前已经与家中的主人说过,这书册十有八九是补不全了,毕竟世上不会有如此能人,能将所有的书册都读过。” 书肆老板一听,不乐意了,“姑娘这话中之意,莫不是瞧不起人?” 江晚渔故作惊讶状,“小女口无遮拦,不想冲撞了先生,请先生莫怪,小女并非此意。只是这几日辗转多家书肆,都未曾得到个好结果,一时心急,才说出了这等混账话。” 书肆老板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这姑娘谈吐不凡,模样又生得标致,家中能养出这等丫鬟,其家主定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 若他将书册补全,兴许能结交到一个雅士。 “我没法给你打包票,但兴许能补上这么几页,三日过后你过来取。” 江晚渔双眼一亮,那双熠熠生辉的杏眸中,带着崇拜和欣喜,“如此便多谢先生了!小女斗胆,问先生名讳?” 老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赵宏逸。” “赵先生大才,幸而小女未曾放弃,今日才能遇到先生!这十两银子是给先生的谢礼,若是能将书册补全,我家主子还会有赏,请先生放心。” 赵宏逸看了一眼银子,颇为不屑,“既能有心补全如此古旧之书,想必你家主人也是个爱书之人,我之所以开这间书肆,也因我对书卷有痴。知己难求,这银子我便是不要,也会尽心补全这几本书册。” 江晚渔与双溪相视一眼,语气间满是敬慕,“赵先生果真不同一般人,我们来对了!” “是呀,若是主子知道赵先生是这般不图薄利之人,定是想与先生交好,我家主子最是喜欢结交文人雅士!” 赵宏逸被两人夸得飘飘然,主动谈起了自己的事。 “不是我吹嘘,我三岁识字,七岁便能作诗,十二岁后便开始替家族生意做账房先生,经我手的账目多到数不清,也使得家族生意风生水起。不过我竟近来有些乏累,干脆就买下一间书肆,落得个清闲自在。” “原来赵先生也是出生于大户人家,说不准我家主人还关照过您家族的生意呢!” “不是说不准,是一定!你可曾听说过龙记墨宝?” “都城里最好的墨宝,自然是有听过,赵先生莫不是……” “正是!” 她和双溪惊得屏住了呼吸,呆望着赵宏逸好几息,才回过神来,低垂下眸。 “小女两人多有失礼了,请先生莫怪。” “无碍,你们且先回,三日后再来罢。” “多谢先生。” 离了书肆,她与双溪沿路返回将军府。 双溪一路上颇有不解,“姑娘,你让我找那些旧书就是为了给那个人?” “嗯,他是扳倒凌家的重要人物。” “可我们为何要那般奉承他?咱们虽是贱籍,但好歹是将军府的人,也不见得比他卑贱呀。” “与人初交,要懂得掌握分寸,也应该给足对方面子,他喜欢听奉承话,享受被人吹捧,这类人反倒更容易被骗,多说几句没良心的恭维话,算不得什么。” 双溪似懂非懂,“既然姑娘这般说,我照做便是了!方才我配合姑娘,配合得如何?” 她亲昵地抬手戳了一下双溪的脸颊,“完美无瑕。” “嘿嘿,那是当然!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多少也学得一些姿态,就是模样没办法似姑娘这么姣丽,否则我非得将那赵宏逸勾得魂儿都没了,立马就将账簿交出来!” “好啊,你这是在拿我逗趣呢!” “哈哈哈,双溪不敢!” 两人笑闹着回了将军府。 一进玉笙居,她就看到一木盆的衣裳摆在小院中央。 是那日妙音抢着要洗的衣裳。 洗得很干净。 她还以为妙音会直接交还给祁屹,以此得到奖赏,还能博得他多看一眼。 “双溪,你先煮些吃食,我将这盆衣裳拿去给大人。” “嗳。” 抱着木盆到主院,她碰见了崔氏,“奴婢见过老夫人。” 崔氏只微微颔首,便进了厢房,并没有理会她。 与那日对她刚回府的态度,相差甚远。 她反倒是宽心了些。 祁屹才回来不到半个时辰,正房的门是半掩着。 “大人,衣裳洗好了,也晾晒了,奴婢可否进来帮大人放好?” “进。” 祁屹在房里端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才放好一套劲衣,祁屹道:“里衣不必收,我正要去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帮大人烧水。” “不必,已经让人烧好了,你去耳房伺候我。” “是。” 祁屹今日似乎有心事,沐浴之时眉头一直轻蹙着,不曾松下一丝。 江晚渔帮他擦净身子,换上里衣时,顺口说了一句。 “大人,心中烦乱之时,不如看会儿书册,或是练练武,再不济可与信得过之人谈上几句,许会豁然开朗。” “你怎知我烦乱?” “大人眉头不展,若换了往时,至多是冷峻冷厉,面上无多余神情,可今日不同。大人是一军之将,现又领任指挥使,奴婢估摸着,大人是因朝堂或兵马司之事烦忧。” 祁屹掀起凤眸,看了她一眼,“接着说。” “大人是武将出身,可世人皆不知大人文韬武略,大人不妨翻阅兵法,其中自有妙计。” 他眉目肃然。盯着她却沉默不语。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奴婢愚笨,想出这等没用的法子,不仅没能解决大人的烦忧,还惹怒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她双膝刚要弯曲向下跪,祁屹就接住了她的双臂,“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要罚你?”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8节 好像是没听到…… “晚膳我在书房用,你且回玉笙居,今日可上了伤药?” 黄昏之下,祁屹的眸光似乎柔和了些。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蹭到了细软的绒毛,很是自然地将她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心脏停滞了一下。 为了掩住不应出现的慌乱,她侧身抱起木盆,匆忙道:“奴婢这就回去上药,不打扰大人用膳了!” 第93章 大人不想要奴婢么? 晚膳是妙音端过来的。 杨月棠已经连续将自己关在房中好几日,秋菊整日跟在崔氏身后,江晚渔身子又不利爽,她便有了机会主动去伺候祁屹。 现时晚冬近春,夜里仍是寒凉。 可她却故意换上纱裙,将袖口折起,露出白皙的手腕,就连领口也故意拉低了几分。 微微弯腰,便会春光乍泄。 她的容貌虽比不上江晚渔,但好歹也是宫中的宫女,与普通人家的姑娘相比,还是高人一筹。 男人个个都是贪色、好新鲜,只要让她得到一次服侍祁屹的机会,她保准能叫他痴迷于她。 更何况—— 她还事先洒下了那种东西。 妙音成竹在胸,扭着腰进了书房。 “大人~请用膳~” 甜腻的声音,听着能叫人双腿酥麻了去。 奈何案桌后那人,jsg不解风情,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只是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嗯。 “大人~这汤还是要趁热喝了才好呀。” 她不死心,伸出纤纤素手,将热腾腾的汤往祁屹面前推了一下。 洁白的手腕正好暴露在他眼前。 果然,祁屹目光被她的手腕吸引住,又慢慢往上移,最终停在她脸上。 他放下手中的书册,冷声道:“冬夜穿薄纱,你不冷?” 妙音心中一喜,大人如此问,定是在关心她! 她朝祁屹抛去一记媚眼,细声道:“奴婢知道今夜要伺候大人,身子不冷了,大人至阳,房中定是似火一般热。” 祁屹眯起凤眸,心中有一丝躁意,“谁给你的胆子伺候我!” 他以为这一呵斥,妙音会吓得当即跪下。 可她却媚笑着,朝他靠近了一步,“奴婢是圣上赏赐给大人的,自然是要服侍大人,奴婢知大人是性情中人,英勇强悍,奴婢心中对大人爱慕已久,只盼能将大人伺候妥帖。”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祁屹跟前,跪坐在他脚下,仰头望着他。 眼中的倾慕毫不掩饰。 祁屹只觉她的姿态叫人作呕,想要抬脚踹开她,可脑内突然一阵晕眩! 他蓦地发出一声低吼,双眼紧紧闭起,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 妙音知道,她事先洒下的那东西,起效了。 “大人~奴婢在这儿,若大人想要,无需忍着,奴婢愿尽心伺候大人。” 她指尖轻轻在他手背上画着圈,引诱之意十足。 祁屹觉得自己身子变得很奇怪。 像是有千百条火虫在爬,每一条火虫都带着烈火,似要燃遍他每一处地方。 特别是那处难以言喻之地。 难受,他想得到冰凉之物缓解。 妙音知道他此刻想要的是什么,遂解下腰间系带,似体内无骨一般往他身上靠去。 冰凉的触感游过他的颈脖处,他忍不住身子一阵痉挛。 他想用力推开妙音,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反而,还有种想要抱紧她的冲动。 他这是被人暗算了。 “奴婢可为大人纾解,大人不想要奴婢么?” “大人~奴婢今日特意扑了香粉,大人闻闻可还喜欢?” 妙音故作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从肌肤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钻入他鼻腔中。 她轻声笑了笑。 看来大人已经忍到极限。 她也该献上身子了。 妙音站起身来,关上书房门,转过身时,被身后的场景吓得跌坐在地。 “啊——!大、大人……” 她只是去关了扇门,大人何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 他……他的左手还多了一道深深的刀伤,鲜血直流! 祁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身威压,右手中的刀还在淌血。 “方才,你用哪只手碰了我?” 妙音瞳孔骤缩,寒意窜遍全身。 他竟用刀割伤了自己,换来神智的清醒! 世上怎会有如此狠辣之人,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她是千算万算,没算到祁屹宁愿生生割开血肉之躯,也不愿用她的身子来缓解燥热。 眼下唯有拼命求饶,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大人!奴婢知错了,求求大人开恩,放过奴婢一条生路!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大人恕罪!” “我再问一次,你用哪只手碰了我?” 祁屹的神色愈发冷戾,眸中凝着令人胆寒的锋锐震慑。 他杀戮成性,手中那把刀不知沾了多少血。 “奴、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那种荒唐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他给过妙音机会,可她不懂珍惜。 那他便两只手都给她砍下来。 祁屹刚要举起刀,熟悉的眩晕感再次涌来! 现在似乎不是动手的时候,他应是中了某种情毒,解毒才是至关重要之事。 “交出解药!” “奴、奴婢没有解药,这是阴阳极乐散,唯有行欢好之事方能解毒,否则大人会身焚而亡!奴婢知错,但大人身子要紧,奴婢愿帮大人解毒,待大人平安,再处罚奴婢也不迟啊!” 事已至此,她竟还不死心! 祁屹打开书房门,冲外边喊了一声,“来人!” 几个护院手握长棍而至,“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个蠢婢打二十大板,关入柴房,!” “大、大人饶命啊!大人保住身子要紧啊!” 妙音被拖走,他体内的火虫似乎又在隐隐作动,越发猖獗。 祁屹努力凝起仅剩的意识,跌跌撞撞走向玉笙居…… 第94章 情潮翻涌 玉笙居,江晚渔刚从耳房出来,身上只着一件小肚兜。 她没法沐浴,只好简单擦拭一下身子,再用剩余的热水泡一会儿脚。 便于入睡。 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小院门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是个男子。 防御心起,她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土,藏于身后。 “谁!别过来!” 房中的双溪听到声响,也抄起一根木棍,冲了出来。 那人影越走越近,她欲要将手中那把土扬到对方脸上时,发现那人竟是祁屹。 她与双溪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大人?” 祁屹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祁屹的手臂上流下。 走近一看,竟是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69节 “大人,你受伤了!” 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口,很深,约有一指长,“双溪,快去烧盆热水来!” “是!”双溪丢下手中的木棍,忙跑去小灶房。 江晚渔扶起他流着血的那只手,撑着他艰难地进了卧房。 刚要去找伤药,她的腰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一使力把她带进他怀中。 事情太过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衣裳,身上仍只有那件小肚兜蔽体。 背后传来炙热的温度,烫得她有些慌乱。 “大人可是害了热病?这病耽误不得,奴婢先给大人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否则血会越流越多。” 可身后那人却没有松开她的想法,搂在她腰间的手反而愈发变紧。 完全禁锢住她。 从背后看。 她满头青丝用简单的木簪盘起,娇嫩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似乎还泛着嫣红之色。 就算是坐着,他也比她高出许多,从他的视线向下看,透过她的脖子,能隐约可见她身前的春意。 体内情潮翻涌。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间,用力嗅了好几下,鼻尖擦过香肩,慢慢向下移。 再下移。 最后停在她背后的伤患处。 鼻尖划过的每一寸都激起一层酥麻。 接着,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落在她的伤处之上。 一下、两下…… 他灼热的喘息带着黑雪松的味道,几欲麻痹她所有神经。 好在其中夹杂着血腥味,她还不至于晕了头。 “大、大人!” 祁屹的动作实在太过火,扰得她心神不宁起来。 “大人,双溪待会就把热水端来,大人先让奴婢起来穿上衣裳吧。” “好香……你为何与旁人不同?” 她的身子好软。 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不像方才那婢子,不知扑了什么香粉,难闻又呛鼻,叫他瞬间醒神。 他才恢复一丝气力,抽刀割伤自己。 “大人!若是大人想要奴婢服侍,大可唤奴婢去大人房里,为何要这般侮辱人!在大人心里,奴婢就永远这般下贱不堪?” 这般明目张胆地轻薄她,与登徒子有何区别?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个会爬床的贱婢,她不求祁屹能待她与平常女子一般,可这最后的一丝丝尊严,也不能给她留么? 他能那般温柔对待杨月棠,却每每对她时,都是这般暴戾凶狠。 不肯施舍一丝一毫柔情给她。 江晚渔心中委屈,说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一丝丝哭腔。 她想要挣扎,努力地掰着他缠在腰间的手,可掰下一根手指,另一根又贴了回去。 如此反复,究也是徒劳之功。 “不是侮辱……”祁屹停住了动作,头又重新埋进她颈间,炙热的气息全数洒在她耳边,“我……我难受。” 他虽燥热难耐,只想将怀中的人马上拆骨入腹,但他始终记得,她还受着伤。 若是再强来,她的身子定是受不住。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祁屹的语气里竟也带着几分委屈。 明明是他轻薄她在先,为何他也委屈上了! 可他方才好像是在说难受? 细细想来,他从进玉笙居开始,就表现得有些异常,这般荒唐的行径,着实不像他的作风。 莫不是…… “大人可是中了毒?” “是情毒……媞媞,关上门,帮我。” 意识混乱不清,他竟叫出了她的小字。 这着实把她吓得怔了一瞬。 很快她回过神来,“大人手上的血还未止,不可过当用力,奴婢先给大人止血好不好?” “不好。” 这血流得不算多,他能靠着这痛感,维持一丝清醒。 才不会失控到粗暴,不慎伤到她。 江晚渔听说过情毒的威力,一般人恐怕早已毒性大发,只要是个女子都会强占掠夺。 “大人也要先松开奴婢,奴婢才好走过去关门。” “不要,”让他松手,简直就是想要他的命,“我抱你过去,你关门jsg。” 话音落,他单手抱起怀里的人,瞬间到了房门。 双溪正巧烧好了热水,正端着一盆热水走过来,看到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呆呆愣在原地。 江晚渔脸已经红得不像话,朝她悄悄打了个手势。 示意她今夜先到另一个房中休息。 双溪木木然点了点头,下一瞬,房门砰一声关了起来。 天呐,姑娘这是要被大人吃干抹净了! 连手上流着血都能不管不顾,大人未免也太放纵自己的贪念了。 她只担心姑娘,身子还那般虚弱,又要被大人折磨。 双溪心不由得疼了一下,将热水端回小灶房。 …… 炎炎烈火被温柔小意的水一点点浇熄。 餍足后,他少有地将她圈在怀中。 想起他手上的伤只是用素帕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她便从他怀中钻了出来。 “大人,您手上的伤耽误不得,奴婢去给您烧热水罢。” “我来。” “奴婢理应伺候大人,小灶房不远,奴婢很快就回。” 她说着就要起身,祁屹也不拦她,只是靠在床边,等着看她如何走出这扇门。 果不其然,她双脚沾地,刚要直起的腿酸软无力,若不是祁屹眼明手快接住了她,她定然会摔落在地。 祁屹揶揄道:“还去么?” 她怨怨地看了他一眼,“那便只有劳烦大人,自行烧水了。” 都怪他,要得也太狠了。 虽说他有意无意地保护着她的后背,但该欺负她的地方是一点没留情。 将她扶上床榻,盖好被褥,他便拉过一件外衫,独自去了小灶房。 可不到半刻钟,他便拎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水返回。 “大人怎的这般快?” “双溪一直在小灶房里烧着水。” 这眼看都子时了,双溪竟还等着她…… “无需多虑,我让她回房歇息了,”他将木桶放在床边,“过来,擦身子。” 她看了一眼他的左手,素帕已被染红,“大人的手,是何人所伤?” “我自己。”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那毒是何人所下?” “跟在小姐身边的那个婢子,明日我便剁了她双手,发卖出去。” 小姐身边? 是妙音…… “不可!大人万万不可将她发卖!” 第95章 毒并非是奴婢所下…… 祁屹不悦地皱起眉,“你教我做事?” “奴婢并非此意!只不过妙音是圣上给大人的赏赐,若是随意将她发卖,日后传到圣上那儿,定是要怪罪到大人的头上,为了这么一个手段阴毒的婢子,大人不值得!况且——” “她手中为何会有情毒,又是何时下给大人,这一点大人还需查清,免得将军府日后多有乱象。” 她所言句句皆是有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0节 幸得他方才毒性上头,没有直接处置妙音。 否则这件事颇为麻烦。 一个从宫中出来的婢子,手中竟有如此肮脏之物,是她偷偷从宫中带出,还是将军府里人给她的? 这其中隐情,需得好好查个清楚。 …… 留宿玉笙居一夜,他仍是清晓而起。 但他没有叫醒江晚渔,起身时也小心翼翼。 毕竟她后半夜睡得不安稳,一直做着噩梦,梦呓中都在叫着娘亲。 然而,他披上氅衣,欲要开门的那刻,床榻上的人还是醒了过来。 “大人,可是要去审妙音了?” “嗯,你再睡会儿,我不会发卖或者杀了她。” 她摇了摇头,“奴婢觉得她会诬害奴婢,将下毒之事推到奴婢头上,大人可否允许奴婢在柴房外听听墙角?” 想到妙音前几日的古怪,不仅抢着洗衣裳,还将洗好的衣裳放回玉笙居。 莫名的,她有一种预感,妙音有害她的想法。 不知这预感是真是假,她还是想亲自验证一番。 祁屹默然片刻,道:“穿多些,霜晨。” “多谢大人!” 将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后,她三步并两步,到了柴房外。 “大、大人,奴婢知错了,求求大人饶奴婢一命!” “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是、是!奴婢定不会有所隐瞒,更不敢欺骗大人!” “情毒何处得来?” 妙音抽泣几下,“毒、毒并非是奴婢所下……那日奴婢见江姑娘在洗大人的衣裳,晾晒之后,江姑娘又往大人的衣裳里洒入药粉,奴婢也是偷听到江姑娘与双溪的对话,才知道那药粉叫阴阳极乐散!” 祁屹冷着一张脸,说不上是信了还是不信。 “接着说。” 妙音心中大喜,他既让她继续说,岂不是意味着他信了半分! 她又酝酿好泪意,唇带殇然,“奴婢当时不解,江姑娘早已得到大人的宠爱,为何还要用这般卑鄙的手段?不想,奴婢却听到,江姑娘下药粉,是为了帮小姐,让小姐与大人苟合……” “放肆!” 祁屹几乎是勃然变色,语气中的凌厉毫不掩饰。 “大、大人!奴婢绝对没有半句谎言,大人且仔细回想,将晾晒好的衣裳拿回给大人的可是江姑娘?若大人还是不信,不妨将昨日穿过的里衣脱下,找个信得过的人验一验便知!” 站在柴房外的江晚渔,推开门。 她嘴角微微翘起,一脸平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人。 妙音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很快又压下眼底,“江、江姑娘,奴婢对不住你!奴婢不是故意要将你告发,可若奴婢不这样做,大人罚的人便是奴婢!” 她的预感没有错。 妙音果然是想陷害她,还连同杨月棠一齐拉下水。 可她不明白,妙音不是已经做了杨月棠的贴身丫鬟,为何要陷害自己的主子? 卖主求生可是大忌。 若是被杨月棠知道,她的命是保不住了。 不等江晚渔开口辩解,一个早已躲在暗处的人蹑手蹑脚出现了。 是青雨。 “大人,奴婢能替江姑娘作证,这毒绝非江姑娘所下。” 青雨从袋口中拿出一包用过的药粉,双手呈递到祁屹面前,“奴婢自从跟在老夫人身边做事,便与妙音、秋菊二人同吃同住在下人房,那日妙音将这包药粉洒进大人的衣裳里,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妙音没想到青雨会突然出现,吼道:“青雨!你是主院的丫鬟,竟帮起玉笙居的贱人联合诬陷我!” “奴婢是否诬陷,相信大人自有定夺!那日原本是江姑娘要洗大人的衣裳,可她竟为了抢走衣裳,羞辱姑娘,甚至还想扬手打姑娘。姑娘不屑与她争执这些小事,才让她的阴谋得逞!” “大人!她都是胡说的,都是胡说的!定是江晚渔与她早有预谋,找准时机陷害我!” 祁屹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粉,叫来外边的护院,“把她双手砍了,再毒哑,丢回下院。” 妙音瞳孔大震,慌得爬到祁屹跟前,一下接一下地磕头。 她初入将军府那日,可是亲眼所见祁屹将秋菊的手砍下。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秋菊! 可任她磕出血来,祁屹也不动一丝恻隐。 “且慢,” 江晚渔叫住那几个护院,“大人,若妙音肯说实话能否饶她一次?” 青雨愕然,上前抓住她的手,“姑娘!奴婢知姑娘心善,可这贱人实在是留不得,她此前多次欺辱姑娘不说,如今还用这般卑鄙手段陷害姑娘,若不是奴婢找到这包毒粉,姑娘如何能说得清?” 而她只是捏了捏青雨的手心,示意青雨放心。 祁屹微微眯起双眼,察觉到她眼底的狡黠,遂点下头。 妙音像是看到希望,又爬到江晚渔脚下,“江、江姑娘,奴婢一时糊涂,才将这事陷害到了江姑娘头上,求姑娘救奴婢一命!” 江晚渔淡淡一笑,“那便说吧。” “奴、奴婢是偷偷从宫中将这药粉带出,仅此一包,绝对不会再有,更不会再去陷害姑娘!” “宫中何人赠与?” 第96章 姑娘为何出尔反尔! 妙音看了江晚渔好久,又看向祁屹,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 在皇宫里,后宫用毒是大忌,若是被人知道去,那位主子必死无疑。 可她现在已经出了宫,日后也没有回宫的机会。 她唯一怕的是,那位主子知道她卖主,定然派人将她处死。 说与不说,都有丧命的可能。 “妙音。” 江晚渔见她犹豫,开口提醒,“你现在是在将军府当差,你伺候的主子是大人,不再是宫中那人,若是你今日不说,只能落得个又哑又残的结局,宫里那位帮不了你。” “若、若是奴婢说了,姑娘能否答应奴婢,莫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自然。” 妙音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闭上双眼,再顾不得其他人,“是安贵妃!但药粉不是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而是奴婢偷偷从娘娘那儿刮下来的。” 安贵妃? 不就是许鸣裕传说中的姑母? “将你知道的说全,否则大人如何能判断你所言是真是假?” 妙音急得举手发誓。 “是真,奴婢所言句句是真!奴婢刚入宫那儿,就跟在贵妃娘娘身边,那时候贵妃只是个嫔妃。她与太医院的萧御医是青梅竹马,入宫后也幸得萧jsg御医的帮助。” “可当时皇上一心只在皇后和那位前朝贵妃身上,其余的妃嫔,皇上看都不看一眼。为了得到皇上的宠幸,娘娘便央求萧御医给她配制情毒,并派奴婢去取,奴婢这才有机会偷偷藏下一些。” “由此,娘娘得了宠幸,还产下一子,才登上贵妃之位,娘娘担心奴婢会说漏嘴,便将奴婢支去尚衣局,让尚衣局的管事嬷嬷看着奴婢,在尚衣局待了两年,这才出宫。” 妙音所言不像是假,于生死存亡之刻,她也没必要说谎。 可这些事年数久远,妙音一句空口之言,又有几人会信?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那位前朝贵妃了。 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当今圣上如此痴迷,还将人囚禁在清荷园。 若是有机会,她很想见见那位贵妃。 “我还有一事不明,你陷害我一人不够,为何还要加上小姐?” “因为奴婢不愿跟随小姐去许府!若是奴婢事成,便能直接留在将军府,若是事败,兴许大人会看在小姐对大人的痴情份上,收回让小姐给许鸣裕做妾的成命,奴婢亦是无需离开!” 杨月棠要去给许鸣裕做妾!? 还是祁屹的成命? 那日祁屹说,杨月棠要嫁给他。 难道说……他没有同意? 怎么会…… 祁屹心中明明有杨月棠,为何宁愿将她送给许鸣裕做妾,也不愿将她留下? 江晚渔脑子乱哄哄的,一时理不清这其中的缘由。 她干脆不去多想,毕竟这事与她无关。 处理好眼下之事便可。 “大人,奴婢觉得妙音所言是真,只要将这包药粉处理,将军府内应不会再生出这样的事端。至于人,还得由大人处置。” “你认为我该如何处置?” 妙音眼都不敢眨一下,望着江晚渔的眸中满是渴盼。 只求保住自己的双手和喉咙。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1节 江晚渔冷眼睨着她,“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不要啊!姑娘方才答应了奴婢,要救奴婢一命的,奴婢已经将一切都老实说了出来,姑娘为何出尔反尔?” 妙音泪水奔涌,双手死死抓住江晚渔的脚。 “我与你一样只是将军府中的奴婢,人微言轻,我是想救你,可这儿是大人说得算。” 江晚渔用力抽回自己的脚,退到一旁。 祁屹思考一瞬,做出了决断,他将剩下的药粉交给护院,命其灌下妙音口中,并将妙音关在柴房中,任她毒发而亡。 为了避免她叫的太大声,护院们还很‘贴心’地将她的嘴巴堵了起来。 妙音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但她那双眼睛,盈满可怖的血丝,似仇恶般死死瞪着江晚渔。 像是在用命去咒诅她。 可惜。 她早就不怕这些了,她身后有如此多江家亡魂,她怎会畏惧小小的诅咒? 刚出了后院柴房,有两个身影从主院外奔了过来。 余崇和松拓是一早就从兵马司赶过来的,连气都来不及喘,就道:“大人,宫中来人,邀大人进宫面圣!” 祁屹不动声色,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要去面圣,“嗯,备车。” “是!” 两人领命,前往车轿房。 祁屹偏头看了江晚渔一眼,“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是妙音欲要媚主,偷溜出府买下禁药,试图将药下于大人身上,可惜她媚主不成,反倒自己栽了跟头,误食禁药,活活折磨死自己。” 小故事倒是编的顺溜。 但编得正合他意。 如此一来,妙音便是自行服毒而死,皇上那边就算不满,也不会因此怪罪于他。 而安贵妃那边,若是知道妙音是误食禁药而死,心中必定会惶恐,对将军府亦会有几分忌惮。 祁屹颔首,“擦药喝药,今日莫要出府,就在玉笙居歇着。” “是,劳大人关心。” 送走祁屹,她看向身旁的青雨。 “青雨,你唱的哪一出?” “姑娘,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姑娘,但姑娘请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有害姑娘的想法!自上次一事,我才看清人心,姑娘真心待我,我此番主动去老夫人身边做事,并非背叛姑娘,而是为了揭穿她们母女俩的真面目!” “你这话是何意?” 青雨警惕地扫了两圈四周,又将江晚渔拉到一个极为隐蔽之地。 “那日老夫人和小姐吵了起来,小姐说若是大人知道老夫人做的那些龌龊事,定然不会让老夫人留在将军府,说不准还会将老夫人丢去乱葬岗喂野狗呢!” “所以你便假意伺候老夫人,借机探得其中之事?” “姑娘聪慧,我如今在老夫人身边,未遭到怀疑,并且真的发现了不少蹊跷之事,自从大人答应那姓许的狗东西后,老夫人每日都会按时出府,像是与什么人会面。” “青雨,你能有这份心,不枉我那日救你,可我无暇顾及她们母女之事,崔氏做了什么龌龊事我亦是没心思去管,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姑娘且放心,这事无需姑娘操心,我只不过是守着这个秘密,以防那对母女来日有害姑娘之心。” 两人将误会解开后,江晚渔担心被人看到,便让青雨先回主院,自己在原地待了一刻钟,才往玉笙居走。 她穿过庭院,还未到玉笙居院门,杨月棠就蓦地出现在她眼前。 算起来,自从她回府那日,就没在府中见过杨月棠。 杨月棠有些怪异,明明是在府中,她却要蒙上一层面纱。 “奴婢见过小姐。” “江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97章 她也得了那种病? 江晚渔领着杨月棠进了玉笙居,又让双溪泡了一壶热茶。 双溪将热茶端上来后,便退出房外。 “小姐,玉笙居不似主院,茶叶都是次品,这坐榻也硬,只怕怠慢了小姐,不知小姐为何突发奇想来这儿坐?” 杨月棠不语,抬起手慢慢将挂在耳旁的面纱拉下。 江晚渔看过去时,吓得轻呼一声。 杨月棠的脸上长了好些颗疙瘩,分布在脸上,仔细一看,连脖子上都有几颗。 这些疙瘩的颜色并非红色,而是黄褐色的,有几分像是瘊子…… “江姑娘都看到了吧?”杨月棠眉间尽显愁色,“自那日画舫之后,我的身上就开始长这些东西,我刚开始不知道是何物,心里害怕极了,也不敢走出厢房。” “娘亲以为我是不愿给许鸣裕做妾,所以才把自己关在房中,索性也不管我,说是等下个月吉时一到,我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 她语气里满是悲凉,声音有几分沙哑,像是哭哑的。 “小姐,害病便要去就医,以小姐在大人心中的地位,大人就算倾尽府中所有,也会给小姐治病。” “江姑娘……现下,唯有姑娘能救救我了!” 杨月棠徐徐起身,双膝一弯,竟跪在她面前! “小姐快快请起,奴婢福薄,受不得小姐这一跪,有话起来说。” “不!若是江姑娘不答应我,我一直跪着!” “奴婢虽同情小姐,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丫鬟,帮不了小姐什么,等大人面圣回府,小姐去求大人,还是更实际些。” 她一字一句皆是拒绝之意。 杨月棠不死心,“江姑娘,我知道你怨我,上次画舫之事,我承认我是有意要害你,因为你对我的威胁实在是太大,只要你在将军府一日,阿哥就永不会多看我一眼。” 她困惑不解,“大人既然已经收下了小姐的凤凰荷包,便意味着大人与小姐是两情相悦,奴婢只不过是个暖床的婢子,身份低贱,根本不会对小姐造成威胁,是小姐多虑了。” “那个荷包是我骗了阿哥,也骗了你,更是在骗我自己……阿哥以为荷包是爹爹的遗物,才会收下的,我那日骗你,是想以此逼你与阿哥保持距离。” “……” 江晚渔一时哑然。 没想到,杨月棠竟骗了祁屹。 不知祁屹知道真相后,会发多大的火。 “江姑娘,那日阿哥同意许大人纳我做妾,我就对阿哥死了心,我不会再逼姑娘离开将军府,也没有资格让姑娘与阿哥保持距离。眼看下月吉时就要到,若到时我这般模样进许府,许家人会如何对我?” “这几日在房中,我也想明白了许多,我的身子已经脏了,若是不给许大人做妾,我便只能随意嫁个寒门,日子又过了回去……一切是我自作孽,我活该!” “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自幼被娘亲管着,她之所以带我来都城,也是为了让我嫁去贵人家里。起先她还阻止我给许大人做妾,可她知道许大人背靠安贵妃后,恨不得马上将我塞进许府。” 杨月棠的泪如雨一般落下,砸在地上,一声比一声大。 “小姐先起来,”她扶起杨月棠,“奴婢的医术蹩脚,你不如去找沈郎中,他的医术比奴婢精明得多。” 哪知杨月棠似疯了一般摇头,“不、不行!” 她稍稍压低声音jsg,“我便不瞒着江姑娘了,其实除了身子上长了这些奇怪的东西,我的下身也……” 最为难以启齿的话,她全都说给江晚渔听了。 这一听,江晚渔才知道,杨月棠的这个病,不简单。 症状和前几日那些伶人有些相似,但那些伶人没她这么严重,瘊子都长到脸上了。 “小姐这病,奴婢能治,并且有十成十的把握治好。” “真的?” 杨月棠揉了揉双眼,眸中渐渐亮起光。 “但奴婢有个条件。” “江姑娘但说无妨,只要能将我的病治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与老夫人瞒着大人何事?” 杨月棠眼睑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她缓缓道:“等小姐想好了,奴婢便开始着手为小姐治病,请小姐暂回厢房,仔细想想,是否要与奴婢交易。双溪,送小姐回厢房。” 双溪一直都在门外候着,听到这一声叫唤,直接推门而入,“小姐,请。” 杨月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双溪的搀扶下,回了主院。 …… 祁屹入了宫,领路的太监急匆匆把他往崇德殿带。 众文武官早已在殿内等候,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早朝,站到了武官阵列的最后一排。 太监总管一声传令,众文武官躬身作礼。 接着,穿着龙袍之人,携着一身的威仪与高贵,徐徐朝殿内走来,径直上了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朕今日之所以召集平日里不上朝的武官们,众爱卿们可知是为何事?” 一文官上前,“西北刚平,边境尚无外敌敢入侵,千旭正处太平,怎会有战事?” “不是战事!是皇上赏赐到西北的军饷,被一群山匪给劫走了!”站在前边的武官忿忿不平,“这些山匪真是太猖獗了,竟敢劫走朝廷的军饷,这是公然跟朝廷作对啊!” “李将军莫急,朕今日便是为了解决此事,军饷是路过青吉州时被劫,青吉州离都城不算远,在场的诸位将军们,可有谁愿意主动请兵剿匪?”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2节 第98章 岂会为了她这个贱婢,失了名声? 殿内的好几个武官都争着领兵剿匪,挤破了脑袋也想抢这功绩。 唯独祁屹站着不动。 你争我夺正火烈,最后这好差事竟落在了许鸣裕的头上。 他说自己是武官出身,不久前刚平定西北归来,这场以少胜多之战,足以震慑许多人。 其次,他又是大理寺少卿,应当为圣上分忧。 但他还向圣上要了另一个人,龙翼卫中郎将徐昊苍。 退朝后,许鸣裕叫住了祁屹。 “祁老弟,我本想带上你,但又怕你巡城太忙,也不好耽误了你的公事,就随意找了一个中郎将帮我剿匪,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无妨。” 许鸣裕不是怕耽误他的公事,而是怕他一同剿匪,会抢了功劳。 青吉州不同西北,离都城不远,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传入皇上的耳朵里,许鸣裕很难‘不劳而获’。 所以他只能带一个,既能替他冲锋陷阵,又不敢抢功劳的人。 “祁老弟果然是个不拘小节的大丈夫!不过上次你说,那伙刺杀我的黑衣人,也是青吉州的山匪,你还查到了他们躲着的山头?” “嗯。” “你看,咱们俩不久之后就要成为亲家了,你可否把他们藏匿的地方……” 许鸣裕冲他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有何好处?” 许鸣裕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祁屹一向不重利,平日里除了上阵杀敌,其他的事他都表现得兴趣乏乏。 在西北征战时,晚秋入冬那会儿,粮饷短缺,他不仅将自己的口粮均分给将士,还自掏腰包,以安抚将士们的心。 胜战回城后,他拿出自己的一部分赏赐,换成吊钱,送去给那些殉国的将士亲属。 所以,从祁屹嘴里说出‘有何好处’这几个字,他怎么可能不震惊? 但索取利益,总比什么都不要的人,来得让人安心。 “咱们俩什么关系,我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这次剿匪,皇上给了足够的人马,还有龙翼卫中郎将在,抢走的军饷我是势在必得!” 祁屹似有一丝不情愿,“今夜我会画一张草图,命人送去你府上。” “好兄弟!等我归来,必定设宴请客,你到时候必须来啊!” 许鸣裕满意极了,想勾住他的肩膀,却又怕他恼怒,最后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一路咧着笑出了宫。 …… 凌庭萱派人送了一张柬帖到将军府。 祁屹不在,接下帖子的自然是崔氏。 柬帖上写着,明日是凌庭萱的生辰宴,特邀将军府老夫人与大小姐,到尚书府赴宴。 此等结交权贵的好机会,崔氏自然不会放过。 但生辰宴是正午,祁屹还得巡街没空去,而杨月棠说自己病了不愿出府。 她前半辈子就没出过岭儿村,去过最热闹的宴席便是村里的长席,这般隆重的宴席,她还是第一次参加,怕就怕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必须要带个懂点规矩的人一同前往。 可身边的丫鬟都是个不中用的。 听说妙音误服了奇毒,全身喷血死在柴房,死状甚为恐怖,她都不敢去看一眼。 秋菊嘛,倒是长得端正,还服侍过皇后娘娘,只可惜,她断了一只手,带出府多是失面子。 思来想去,崔氏想到了江晚渔。 她出身世家,礼仪规矩懂得多,若真是不慎闹出了笑话,便将她推出去挡掉,保全自己的面子,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您怎么亲自到这偏僻的小院来,若是您有需要奴婢做事,大可派人来唤奴婢,奴婢自会到老夫人跟前服侍。” 江晚渔才将几盆玫瑰从房中搬出小院,院门口就多了个人。 崔氏满脸堆笑,朝她走近,“江姑娘,明日是凌家大小姐的生辰宴,小棠她卧病在床不能出府,我身边那个丫鬟也是个残废,下人院子里的那群货色更是登不得台面,唯有你……” “多谢老夫人抬爱,奴婢愿意随老夫人一同赴宴。” 江晚渔没有犹豫半分,答应得非常爽快。 爽快到崔氏都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她那样苛待江晚渔,江晚渔竟也不怨恨她? 果真是个没骨头的贱婢! 想到这里,她不免生出几分愉悦,曾经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今还不是得给她当牛做马,任意使唤。 虽说江晚渔现在独得祁屹的宠爱,府里的人不敢明面上欺压她,但终究是个贱婢。 千旭自古以来贱籍不得为妾,甚至收做外室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祁屹是神威将军,又是北城指挥使,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岂会为了她这个贱婢,失了名声? 她就算再受宠,也只能做个暖床的婢子,任所有人踩在脚下。 这权势啊,就是能让人着迷。 等杨月棠去了许府,她还能攀上一个贵妃的亲家,到时候她在都城的地位岂不是更高? 只要祁屹发现不了她的秘密,有他爹的在天之灵压着,她就永远是将军府的老夫人。 这样一想,崔氏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换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那你给我准备好些,随我一齐去尚书府,若是明日失了将军府的面子,看我怎么罚你!” 对于崔氏突然的变脸,江晚渔早已习惯,“是,奴婢遵命。” 送走崔氏,她赶忙回到卧房,拿出笔墨和纸张。 她早就想去尚书府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是个好机会,她可不能错失。 她靠着脑内的记忆,在纸上简单画出了尚书府的布局图。 爹爹有一个习惯,户部收缴的所有账簿,他都习惯多做一份,以防丢失或不轨之徒有意篡改。 而那些复刻的账簿,爹爹埋藏在尚书府中,每过七日就会将新的账簿一并放入,但所藏之处,除了爹爹自己,全府上下无一人知。 连两位哥哥也不知道。 他说过,只有将尚书府翻个底朝天,才有可能找到账簿。 账簿是爹爹作为户部尚书的命,只有他和皇上能看。 爹爹虽不喜当今圣上,但身居这个官位,他也只能伺奉一位君主。 当时抄家抄得突然,二哥在外收到了风声,赶回府报信的时候,刑部的官兵已经到了。 爹爹当时定是没有时间将账簿翻出。 而上次凌庭萱送茶叶到将军府,她问过时香一嘴,尚书府可有翻修。 时香说没有,只是简单地拆除了之前的装饰,挂上新东西。 毕竟凌伊阳刚上任,不敢太过奢靡。 一没有转移地方,二府中没有翻修,账簿必然还安安稳稳藏在原处。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布局图,猜想账簿可能藏匿的地点,完全没注意到,窗外有一双墨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第99章 吻重重落下 “在做什么?” 江晚渔思考得太过专注,被这道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怔。 祁屹是习武之人,走路的声音会有意放轻,他在窗jsg外看了她许久,她都没有发现。 “没、没想什么!”她匆匆放下笔,将桌上那张布局图藏到桌下。 祁屹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径直走了进去,张开大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将图纸拿出来。 她表面上磨蹭着不愿交出,实际上利用这磨蹭的时间,想出了应付的说辞。 “拿出来!” 祁屹脾性急躁,跟她推来阻去好几回,已是他最大限度的耐性。 “大人莫要生气,既然大人非要看,奴婢拿出来便是。” 她将布局图递给祁屹。 “这是何物?” 祁屹看着纸上的布局图,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哪座府邸。 她皱了皱鼻子,故作委屈道:“这是尚书府府邸布局,明日奴婢要随老夫人到凌尚书府上赴宴,老夫人身边只有奴婢一人伺候,奴婢担心会有疏漏,闹了什么笑话,给大人惹麻烦。” 祁屹沉着眼审视她,她也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 杏眸清澈,不像是在撒谎。 可这双眼睛,兴许能骗过一般人,却骗不过他。 祁屹随意把图纸放回桌上,上前两步,两条长臂环在她两侧撑于桌上,将她困在自己的包围圈中。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3节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能看到祁屹脖颈上的青筋,一条条饱满凸起,似横生的枝桠。 “说实话。” “奴婢说的就是实话呀。” 纵眼前之人威压十足,她仍是弯了弯眉眼,自然浮起的笑意似饱绽的玫瑰。 祁屹微眯眼眸,点漆似的眸中,闪着危险的光。 “江晚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抿了抿唇,长睫垂下,口中喃喃自语道:“昨夜有需要之时,有多缱绻唤我小字,如今提上了裤子,便喊这般凶戾地喊我全名……” “你说什么?”他的眼眸一压,黑眸上蒙上一层冷意。 她干脆昂起下颌,带着几分倔强与他对视,“奴婢说,大人英勇过人,铁骨铮铮,这双手取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如今奴婢三生有幸被这双手围着,怎敢与大人说一句谎话?” 祁屹眼眸又冷下几分。 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敢说这些混账话,她就要给他腰间的刀多添上一条‘功勋’。 所以她选择服软与讨好。 她稍稍撑起身子,双手缠在他腰间。 略微偏头,望着他的眼眸里盛满爱意,嗓音也放软下来,“大人莫气,奴婢画这张布局图,真是为了明日的赴宴,奴婢不想让大人失了面子嘛。” 这些讨好人的法子,是双溪教她的。 双溪说,宫里的贵人们,都是这样讨圣上欢心。 若合了皇上的意,贵人们可能会被唤去侍寝,最不济也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她起初觉得,这些法子用在祁屹身上是无用的,他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似乎这世上没有他在意的人。 他对杨月棠是比一般人客气些,但自从知道是杨月棠的一厢情愿,她回想起来,他对那人也没有多温柔。 至多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照。 后来,她渐渐发现,只要她服软献媚,他都会有一丝丝动容。 就一丝丝,不多。 像是对蝼蚁的怜悯。 但这也足以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苟活下来。 她在将军府里相当于他手下的兵,他在军中做惯了将领,喜欢控制人,她便事事顺着他,做个最听话的兵。 不过,也仅仅是表面。 事实证明,双溪教她的这些法子,管用。 不仅管用,她还差些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那双纤细柔软的手臂环上他腰间的那一瞬,他便有片刻的失神。 俯身看她的眼神,也渐渐灼热起来。 “你这般在意我?” 他的脸越凑越近,近得两人鼻尖相碰,他呼出的鼻息里是炽烈的黑雪松。 沁入她鼻端,一直钻进她鼻腔,与她的呼吸融为一体。 她望进他的黑眸中,也有些恍神。 他的瞳色好看,是纯正的黑,不含一点杂质,此时他的眼尾沾上了欲色,眼眸的锐利竟能一分不减。 也多亏了他眉眼间的锋芒,她才能回过神来。 “奴婢仰仗大人而活,大人的事便是奴婢的事,在将军府里服侍大人是奴婢的分内事,而到了外边,全力护住大人的名声和面子,亦是奴婢的本分。” 她回答得很好,却不带一丝感情。 他听着不喜。 若是李瑀衍问她这样的话,她会不会有另一番回答? 这样想着。 他甚至生出几分恼怒。 心中起了惩罚之意。 祁屹撑着桌子的一只手松开,力气不轻不重掐住她的后颈。 在她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下颌又微微往上抬,吻重重落下。 把那能灼伤人的气息,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江晚渔没有半点退宿的余地,可被他吻得脑子有些昏涨,只能下意识地收紧缠在他腰间的双臂。 这是祁屹第二次纯粹地吻她,上次是把她弄伤,在医馆养病的时候。 两次都是一样的粗暴,与他在床榻时一模一样。 不曾有过温柔。 可她不明白,即便是如此,他为何……还记得护着她的背? 直到一吻方毕。 两人的唇上都染上潋滟的水色。 祁屹只用了这个吻,便让她软在了自己怀里。 她以为自己逃不过今夜,却听到头顶上低而哑的声音漫开,“我今夜不欺你,但你要用别的法子伺候我。” 她不由得僵住。 别的法子? 什么是别的法子? 好似没人教过她啊…… 第100章 尴尬至极…… 亏得祁屹的亲自教授,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别的法子。 只是这法子是相当的难为情。 触到滚烫之时,她好几次弹开了手,又被祁屹生生捉了回来。 她全程都是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任由祁屹主导她的双手。 她的双眼虽闭着,但耳朵却关不住,她总能听到祁屹沉哑的喘息,在他动情的那一刻,喘息会更沉。 事毕。 她简单清理了一下,祁屹便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在怀中,一句话也不说。 他总是这般,她也就习惯了。 挨着他的胸口,能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震得她耳朵有些麻乱。 莫名的,她又想起方才的那个吻。 脸颊攀上一丝赧红。 她抬手拍了拍脸,开口与他说话,“大人,上次那伤药,奴婢用着很好,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就能长出新肉来,奴婢本以为自己调配的伤药效果算是奇佳,没曾想还有更好用的,也不知道这配药的方子是什么。” 祁屹拨了拨她额边的青丝,指腹摩挲在她的脸颊,“你想知道?” “那自然是想知道的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言后,她又改口道,“宫中之人用的药材都是珍稀之品,就算奴婢看过那药方子,也没有本事调配出来。” 看着她微微垂下的长睫,祁屹起了想安慰她一句的心思,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番话。 “算你有自知之明。” “奴婢最不缺的,便是自知之明。” 被她一句话呛了回来,他这是平白给自己添堵了。 “大人,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上回大人在看一本叫四国风物志的书册,奴婢没见过,奴婢能否斗胆向大人借阅一回。” 她记性不是一般的好,看书通常只需要看一回,便能将书中内容全部记在脑子里。 但若是碰上奇书好书,她也得多番细读,才能解其中之意。 “你这般闲?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一个丫鬟不操心府上之事,不专心服侍自己的主子,倒是想着躲懒看书。” 方才被她那句话呛得心中不快,他说话的语气不善至极。 江晚渔是真的很想看看那本书,便跟他讲起道理来。 “大人吩咐奴婢做的事情,奴婢每一件都仔细去办,若非奴婢这段时间受了伤,外边那几间铺子现儿已经开始有账入了,奴婢在服侍大人这件事上更没有懈怠,就拿刚刚的事来说……” “闭嘴!” 祁屹的一声呵斥,她收住了声音。 说不过就凶人,一点道理也不讲。 他明明就读过不少书,行事却依旧很横暴,难怪不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山野莽夫。 “要看自己去取,还得我亲自拿给你不成?” “大人这是答应奴婢了?奴婢多谢大人,大人果真是……” 祁屹不想听她那一串奉承的话,又叫她闭上嘴。 两人静静躺在床榻上,竟不知不觉睡到了天明。 祁屹总是起得早,她今日要随崔氏去尚书府,自然也不敢睡太久。 穿衣梳洗后,她照直去了主院。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4节 崔氏的房门开着,里边有几个丫鬟在帮她梳妆。 “奴婢问老夫人安。” “行了行了,你就在外边候着,等我穿戴好。” “是。” 江晚渔在门外等了快一个时辰,崔氏才慢悠悠从房中走出来。 她看到崔氏的那张脸,着实惊了一瞬。 赴宴之时精心装扮自己是对主人家的尊敬,可崔氏这身打扮实在太…… 脸上傅粉施朱,妆饰浓重,穿着与自己年纪不符、颜色过艳的衣裙,头上的朱钗玉簪满满当当,就连双手都带着好几个镯子。 她jsg知道崔氏好面子,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不想被那些高门贵人看不起。 可崔氏身上佩戴的这些饰物,对于那些贵门之人来说,都是赏赐给丫鬟仆人的小玩意,就算崔氏往自己身上堆再多,别人也只会当作笑话来看。 都城里的世家子弟本就看不起祁屹,若是崔氏打扮成这样赴宴,只怕会被当众奚落。 将军府丢了面子,追责下来也只会怪在她头上。 她试着劝说道:“老夫人,今日是凌大小姐的生辰宴,到场为大小姐庆生之人众多,定是挤得尚书府水泄不通,无意间磕着碰着,损坏了老夫人身上的饰物不说,就怕弄丢了一两件饰物。” 崔氏一听,觉得颇为有道理。 但她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摘下任何一件饰物。 她去的可是尚书府,身上的饰物若是不见了,尚书府的人都有责任,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穿得华贵些,那些个贵戚权门的人,才会更愿意与她结交。 “真是放肆,你区区一个婢子还敢管起主子来了?我就愿意这样穿戴,拿好要送给凌大小姐的礼盒,如果里边磕碰着分毫,我要你掌嘴!” 江晚渔不再劝说,只是接过礼盒,应了一声是,便随着崔氏一起上了马车。 当然,她只能与骑奴阿卓一起,坐在马车外边。 马车行不多时,到了尚书府。 看着熟悉的大门,江晚渔恍若隔世,鼻尖一酸,差些湿润了眼眶。 府中接应的小厮迎了出来,看到崔氏的穿着打扮,以及江晚渔手中的礼盒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 但终归是拿着柬帖赴宴的宾客,小厮还是笑脸相迎。 “原是将军府的老夫人,这边请,老夫人是第一次登府,奴给老夫人带路。” 小厮伸出手,想要接过江晚渔手中的礼盒,崔氏却先一步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小厮手上。 她上次在宫门外见到,不少宫人也是这样扶着赴宴的夫人小姐,她便以为这小厮也是一样。 场面一度冷凝。 那小厮的脸色难看极了。 江晚渔来之前就有跟崔氏说过一些规矩,可崔氏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陆续进府的人也被崔氏的动作逗乐,偷偷捂着嘴笑。 更有好事者道:“谁家的老夫人这般狂妄自大,竟将尚书府的小厮,当成了宫里的太监,还没进府就轻贱尚书府的人,怕不是来庆喜的,而是来闹事的哟!” 被当众这么一说,崔氏的泼妇劲儿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她收回自己的手,并指向那说话的人。 “你会不会说话!我是凌大小姐派柬帖请来的,你又是个什么东……” 第101章 他想护住她 东西的‘西’字还未说出来,江晚渔就凑低了身子在崔氏耳边道:“老夫人,使不得!这人是镇远侯嫡子,萧晟萧世子,镇远侯虽无官品,但在都城德高望重,连圣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一听皇上也要给对方面子,崔氏立马怂了下来。 但堵在嗓子眼的气总是要撒出来的。 她便狠狠地瞪了江晚渔一眼,“用得着你多嘴?” 训斥完她,崔氏又换了一副笑呵呵的脸,“老妇是乡野出身,不知其中的规矩,叫诸位看了笑话,但老妇并未想过轻贱尚书府的人,实在不行,老妇在这儿给赔罪了!” “老夫人,不可!”江晚渔惊得变了脸色,忙用双手扶住崔氏欲要弓下来的腰。 祁屹出身寒门,本就被这些自恃清高的大族之人轻蔑,崔氏闹着一出,只会让他们更瞧不起将军府的人。 堂堂将军府的老夫人,竟给一个下人赔罪,这事传了出去,只会让祁屹被人耻笑。 可崔氏并不领她的好意,用力推开她,“一个贱婢对我指手画脚?反了天了?” 崔氏体型壮大,江晚渔原本就被挤在台阶边缘,猝不及防受到这一道重力,整个人重心往后倾。 眼看就要从如意踏跺上滚落下去。 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她稳稳扶住。 在场人看清她身后那人时,均是变了脸色,多有惶恐。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本宫此次出宫,低调行事,意为凌大小姐庆生,诸位莫要太过拘谨。” “谢殿下!” 众人见太子出现,不好继续在外边看热闹,便一个接一个进了尚书府。 江晚渔理好衣裳,福身作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方才亏得殿下相助,奴婢才免去摔跟头之险。” “晚……江姑娘,没事便好,本宫只不过顺手之举。” 李瑀衍从下了马车之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尚书府外的江晚渔。 视线便一直黏在她身上,不曾离开。 见到她被那刁妇欺压,他快步上前,所幸护住了她。 “老、老妇见过太子殿下!”崔氏知道今日赴宴的都是达官显贵,可她万万没想到,连当今太子也会出席! 崔氏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尊贵之人,一直埋着脑袋,不敢抬起。 上次在画舫里,李瑀衍是见过崔氏一次的,可崔氏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她除了哭嚎就是责骂江晚渔。 李瑀衍对这个刁妇很是厌恶。 他自然也不会理会崔氏,只是收回目光,看向那小厮,“带路,江姑娘,你们便跟着本宫一同进去罢。” “太子殿下尊为天龙之子,奴婢万万不敢用这具低贱肮脏之躯,靠近太子殿下。” 她知道李瑀衍的意思,他是想在前护住她,好让今日到场的人知道,她是太子带进府的。 可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一是怕连累李瑀衍,二是忌惮皇后。 最重要的一点,她更怕传到祁屹的耳朵里,祁屹不知又会如何惩罚她。 上次在端王府里,被祁屹看到她与李瑀衍私下见面,他差点就当场将她掐死了。 想起那时候的窒息之感,她不想再重演一遍。 “晚……江姑娘,你不必故意与本宫说这些话,本宫认定之事,仍会凭心而行。” 李瑀衍的话晦涩难懂,旁人都不知是何意,唯有江晚渔听明白了。 可她就算明白,也不敢再接话。 李瑀衍随小厮进了尚书府,江晚渔和崔氏跟在后边,隔了一大段距离。 “小贱人!方才太子殿下如此盛情邀请我一起进府,你哪来的胆子拒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与太子攀上交情,屹儿的官途肯定平步青云,你个蠢笨的东西!” 崔氏见太子走远,心有不甘,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胳膊。 江晚渔痛得轻嘶一声,“老夫人,太子殿下尊贵,大人才封了神威将军的名衔,根基尚未稳固,若此时主动与太子攀关系,怕是会引起圣上的不满。” 崔氏如何能听得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只知道,太子金枝玉叶,权势盖过在场所有人。 既然有机会攀关系,为何不攀? 都怪这该死的贱婢胡言乱语,错失了这般好的机会! 她就不该带这个贱婢出来! “你待会儿少给我乱说话,否则小心我扒了你的舌头!”崔氏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江晚渔道:“奴婢遵命,但求老夫人记得待会入席时,莫要急着坐下,定要待太子殿下与凌大小姐先坐,而后有与老夫人同一位分之人坐下,方可随之入座。” 经过方才之事,崔氏也算是长了一点记性,“还有什么,你一并都说了!” “入座后姿势要端正,切不可像老夫人在自家府上时,随意抖动双腿;用膳时,尽量小口进食,莫要狼吞虎咽,另外手肘不可靠在桌沿……” 崔氏听得有些烦,打断了她,“行了行了,这些规矩在岭儿村都是一样的,我都知道!” “是,奴婢便多嘴。” 往里走去,她远远就看到了凌庭萱。 凌庭萱今日穿着桃红烟纱裙,外边披着一件软毛锦织斗篷,斗篷边缝绣着金丝,看似清淡典雅却不乏内奢。 黛眉开娇,青丝用紫金玲珑簪挽起,真有几分楚楚酥融之意。 见到太子,凌庭萱以帕掩口,浅浅笑了笑,软着声道:“太子哥哥,你可算来了,让萱儿好等。” “都入座吧。”李瑀衍在最前边的位置,凌庭萱挨着他坐在了右边。 其他人也按照地位尊卑,找到自己的位置,自行入座。 原本空寥寥的位置,一下子满满当当,只剩下太子左手边的位置。 崔氏记得江晚渔说过,其他人坐下后,她也就能随之坐下,眼下只剩一个位置,她坐在那儿应不会闹出什么笑话。 可崔氏的腚才沾上椅子一息,周围的人就对她指指点点起来,议论声里,甚至还夹杂着嘲笑…… 第102章 别跟祁屹了,跟我吧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5节 太子身边坐的皆不是一般人,众人特意空出这个位置,意味着还有身份高之人未到场。 谁都不敢在那个位置坐下,崔氏却没头没脑地一屁股坐下。 旁人又怎会不议论? 可江晚渔默默数了一遍宴席上的椅子,除了太子左边的空椅,再没别的椅子。 像生辰jsg宴这般重要的宴席,下人们定是不敢含糊。 十有八九是凌庭萱故意让人少放椅子,其目的不得而知。 那好事的萧晟笑道:“听说这位是神威将军府的老夫人,今日一见,果然是那位大将军的生母,有其母必有其子嘛!” 这是在说母子俩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粗野、俗鄙,不懂一丝规矩。 崔氏并不知萧晟和祁屹曾有过过节,以为他没恶意,也笑着回应,“这位什么萧、萧……” 萧了半天,崔氏仍是记不起萧晟的名字。 江晚渔怕崔氏再出岔子,便在后边柔声提醒。 “老夫人,这位是镇远侯的嫡长子,萧世子。世子爷,我家老夫人刚入都城不久,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世子爷莫怪。” “哦对对对!萧世子!” 江晚渔一直低垂着头,没人注意到她是谁,她这一开口说话,萧晟这才扭头看向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哟,这位不是江姑娘么?怎么不跟在祁将军身后服侍,倒是服侍起老夫人来了?莫不是失宠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她身上。 她被审视着。 “世子爷说笑了,奴婢是大人的丫鬟,也是将军府的丫鬟,将军府任何有需要奴婢做的事,奴婢都会尽心伺候。” “啧啧啧,你说你之前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服侍这种乡野村货,就不嫌膈应得慌?不如这样,今日宴席毕你便跟着我一同回府,以后服侍我,回头我派人去跟祁将军打个招呼,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在场之人皆是讥嘲一笑。 凌庭萱身为宴会的主人,也冷眼看着,并无阻止这荒唐行径的打算。 江晚渔弓下身,回绝道:“奴婢已是罪奴之身,幸得世子爷抬爱,对奴婢青睐有加,然大人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此生奴婢只想在大人身边服侍,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可崔氏却不知怎么想的,竟站起身来,笑着把江晚渔推到萧晟身后。 “萧世子啊,你想要这个婢子,你便拿去,不过她弱不禁风的,连洗衣打扫都费劲得很!平日里做事偷闲躲懒,世子爷不要嫌弃才好!” “得这样一个绝色,谁舍得让她干那些粗活?” 萧晟笑的意味深长,即便是不明着说,在场之人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江晚渔长得出众,身子虽弱,但该有的地方还是有的。 在座的男子尽管明面上看不起、唾弃她,可是若能得到与她共度一夜的机会,定会叹一句,不枉此生。 “老夫人,奴婢不愿,奴婢只想服侍大人。”她身子微微往后倾。 崔氏力气大,硬是要把她推往萧晟身边,“人家世子爷看得起你,才会点名要你!你不愿?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说愿不愿的,今日就由我做主了!” 萧晟拱手谢礼,“老夫人爽快,本世子今日就买下老夫人这个人情,日后将军府有何需要本世子相助之处,尽管开口!” 崔氏合不拢嘴,“世子爷客气咯!” 萧晟朝江晚渔勾了勾手指,“今后你便是本世子的丫鬟了,过来给本世子捏捏肩。” 她僵在原地不愿动。 她知道,只要她一上前,便是默认了要服侍萧晟。 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脏透了的军奴,不知被多少个将士枕过玉臂。 但身子是她自己的,她最清楚不过,除了祁屹,她再没给过旁人。 也不愿再被旁人欺辱。 再者,上次在端王府,她见识过这个萧晟的为人。 他不仅狗眼看人低,更是赌了不愿服输。 行事非君子,跟着这种主子,她怕是仇未报,隔天就没了命。 祁屹为人虽不像是个君子,但他除了贪图她的身子以外,没有过多限制她的自由。 只有留在祁屹身边,她才能有余力为江家报仇。 “小蹄子,世子爷都叫不动你,受宠两日就翘起个尾巴?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崔氏欲要上前教训她,只听得李瑀衍呵斥一声,“够了!今日是为凌大小姐庆生,买卖下人这等事,你们私下里再议!” 坐在一旁的凌庭萱本还想继续观戏,听到他这么一说,也含着笑附和,“是呀,今日是我的生辰,请大家来府上是为了热闹,太子殿下还在这儿呢,老夫人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肯给吗?” “诶唷唷,这可折煞我这个老婆子了!大小姐所言极是,今日是喜庆的,确实不该坏了大伙儿的兴致,是我这个老婆子不懂礼数了,太子殿下息怒!” 崔氏赔礼,萧晟自然不敢怠慢,他举起杯盏,与李瑀衍隔空示意。 “殿下莫怪,我自罚一杯,至于这丫鬟……待宴会结束,我再与老夫人私下商量!” 李瑀衍沉着脸,手指摩挲着杯身。 凌庭萱看得出他不高兴,诱因是江晚渔。 心中虽嫉妒得发狂,但不想破坏他的兴致,更不想让这些人坏了自己的生辰宴,她决定站出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老夫人方才坐的位置是五公主的,今日布置生辰宴的丫鬟们太过粗心,竟少拿了椅子,难怪瞧着这般不对劲,还请老夫人莫要怪小女才是。” “来人,将老夫人的椅子搬上来,若再敢怠慢了老夫人,便是府规伺候。” “我这老婆子不懂事,误坐了五公主的位置,冒犯了冒犯了唷!” 下人搬上椅子,却将椅子放在最后边的位置。 从正位依次向下排,地位最低的便是崔氏。 这是明晃晃的轻视。 可崔氏不懂这些不成名的规矩,能有位置坐下,她便很满足了。 江晚渔看崔氏坐下后,忙跟去崔氏身后,一刻也不愿待在萧晟旁边。 酒水上来后,她主动上前给崔氏斟酒。 崔氏看着她那双白如玉的手气不打一处来,这浪货狐媚子,竟是到了别人家的府邸也想着招惹人! 今日一定得把她丢给那萧世子,免得再让她回府勾引祁屹! 崔氏越想越气,干脆抓起桌上的筷子,重重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啪! 嫩白的手背瞬间出现一道红印。 冷不丁挨了一次打,江晚渔手中的酒壶没抓稳,壶中的酒全洒在自己的身上。 “蠢东西!倒个酒都不会倒,蠢死了!” 第103章 情敌在,不去怎行? 李瑀衍闻声抬头,看到她被崔氏欺负,脸色很是难看。 凌庭萱最快察觉到这一点,压下心头怨意,起身帮江晚渔说话。 “这酒今日备了很多,洒了便洒了罢,老夫人能否看在小女的面儿上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回头小女如何与祁将军交代?” “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我不与这蠢东西置气!”崔氏一脸谄笑地回应着凌庭萱。 “时香,你带江姑娘下去清理,再命人瞧瞧五公主的马车到了没。” “是。” 凌庭萱叫时香的时候,冲她使了个眼色。 时香立马心领神会,领着江晚渔出了后花园。 江晚渔背对着众人,这才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方才崔氏打她的时候,她是能承受得住的,但她却故意手抖,将酒洒到了自己身上。 为的就是能暂时离开那些人的视线,找准机会,到昨日她画下的每一个地点,搜寻爹爹埋藏在尚书府的账簿。 “江姑娘,你受委屈,方才我们家小姐在努力帮江姑娘撑腰,若不是在场的人太多,小姐定会要那蛮妇好看!” “小姐对我恩情重,待我日后脱身,必然好好报答小姐。” “莫要以后了,不如就现在罢!” 江晚渔一顿,不太明白时香的意思。 时香拉过她的手,指了指东厨那处。 “江姑娘,今日宾客太多,姑娘的身份容易被人说三道四,这一来二去,宴会就成了闹剧,更何况太子殿下也在场,闹起来实在是难看。江姑娘不如暂时在后厨帮帮忙,就算是闲坐着也好。” 她听明白了话外之意。 凌庭萱是怕方才的事情再发生,无端扰了太子的兴致。 也怕她得到太子的关注,忽视了宴会的正主。 “这……我是跟着老夫人来的,按理就是要伺候老夫人,怎能在后厨躲懒呢?万一被老夫人知道去,得重罚我了呀!” 江晚渔微蹙柳眉,语气里带着浅浅的慌乱。 “江姑娘莫要担心,我会找个府里的丫鬟先去伺候老夫人,并告诉老夫人,江姑娘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暂时没法到后花园伺候着,小姐也会帮着姑娘说话。” “可是……” 她面上仍是犹豫,甚至带着几分不情愿。 可她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她正愁着如何找机会避开后花园的那群人,凌庭萱却主动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她真是该感谢这个‘好表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6节 “江姑娘莫要可是了,这不仅能让姑娘暂避那蛮妇的欺辱,还能不被那些个贵人当面指指点点,小姐其实也不忍心,所以才有意让我将姑娘带到这儿。” “既是如此,我岂能不受小姐的好意?只劳烦你与小姐多帮我说说好话,免得我回了将军府,少不了要挨板子jsg的。” “江姑娘放心!” 见她总算是答应了下来,时香马上跟后厨的管事婆子交代了几句话,笑盈盈地回后花园。 江晚渔主动包揽了剥笋子的活,并靠着后厨的老槐树坐下。 趁着后厨的人没注意,她察看了一遍老槐树周围的土。 很紧实,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 这几个月下过雪,若是下面埋着东西,这些土应该会有所松动,可见爹爹没有将账簿埋藏于后厨。 她排除了一个地点,留在这儿也是无用。 “诶呦,”江晚渔皱紧了眉头,捂住自己的肚子,“好痛……” 声音不大,正好能传到管事婆子耳朵里。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疼得紧,怕是早晨喝了太多凉水,现儿闹起了肚子。” “这这这,那老身带去你恭房!” “管事的繁忙,我又是外来宾客的丫鬟,不敢劳烦您,您且给我指条路,我自己过去便是了,这儿还有这么些活,若是时香姑娘回来了,因此怪罪您,我如何过意得去呢?” 江晚渔说话柔声柔气,又是站在管事婆子的角度上替她考虑,听起来受用极了。 管事婆婆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话又得体,心想定是哪家贵人的丫鬟。 料她也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便给她指了个恭房的方向,叮嘱她快去快回。 她在尚书府住了十几年,闭着眼都能在府中来回走,她选了一条人少的甬道,直径去往下一处地。 大概去了六七处,她都没有被人发现,只是这六七处,连一张破损的书页都没找到。 江晚渔无助地仰望碧空。 爹爹,你究竟将账簿埋藏在何处? 女儿必须要得到账簿,才能知道当时查获赃物的人都有谁,才好逐一从他们身上下手啊…… 爹爹,你若是能听到女儿说话,便给女儿指条路罢,女儿一人单打独斗好吃力…… 江晚渔在尚书府里哀叹,北城兵马司里,同样也有人在哀叹。 “唉!可算没把我累死,那五公主明明就有龙翼卫护送出宫,偏偏又叫上我们这些御卫,从清早忙到现在,又没有赏钱,真是吃力不讨好!” 余崇撑着腰,一路唠唠叨叨着回来。 主司间里,祁屹在着手公事,松拓则在外边守着。 “五公主为何出宫?” “听说是赴宴,那个新上任的凌尚书家里嫡女生辰宴,不少王公贵族都去了,柬帖应当也给了咱们大人一份。” “大人有如此结交权贵的机会,为何不去?大人是平定西北的大英雄,苦于在都城没有根基,才会接手我们这些残兵烂虾,若能结交些关系,日后大人升官便容易了许多。” 松拓探头问主司间里的人。 他替祁屹抱不平,心里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以祁屹的能力,不应该屈尊于小小的兵马司。 祁屹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冷声道:“有这闲工夫,不如将我教你们的刀法练几遍。” 松拓自找没趣,又转回头跟余崇说话,“照这情况,等那宴席结束,你们不是还得去护送五公主回宫?” 余崇挑了挑眉,“何止是我们呢,你带领的那一批御卫也得去!去那宴会赴宴不仅有五公主,还有太子殿下呢!” “嚯,这尚书嫡女了不得啊,太子公主都给她面子!” 两人正开着玩笑,不知何时祁屹就到了他们身后。 那张脸看起来比往日还要冷上几分。 “大、大人……属下失言了。” “你们方才说,除了五公主,还有谁也去了宴会?” “太、太子殿下!” 祁屹眼神一凛,“备车马!” “是、是!不过大人不是已经巡过城了么,难道还要再巡一次不成?”余崇一点没开窍。 “去户部尚书府。” “尚书府?诶大人不说……” 余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松拓捂住了嘴巴,“大人叫我们做什么便做,莫要多言!” 第104章 是她相好买来送她的…… “江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去了哪儿这般久?” 江晚渔失望回到后厨时,时香早已经在外等着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烦躁。 “我凉水喝多了,肚子不适,便去了恭房。” “去个恭房这么久?你没有在尚书府乱窜吧,这里可不像你们将军府人少荒凉,你若是随便乱窜,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可有你好果子吃。” 时香语气里多有轻慢,似乎还有几分烦躁的不耐。 她一点也不气,反而上前拉住时香的手,柔声道:“时香妹妹,我今日真是闹了肚子,才耽误这么些时间,我知尚书府庄严,是万万不敢乱闯的,还请妹妹莫要再怪我了。” 她顺手从荷包里拿出几两碎银,塞进时香手中,“我给妹妹赔罪,可好?” 摸到凉飕飕的银子,时香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慢,“姑娘这是哪的话,我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只是今日宴大,不敢闹出差错,否则主子们怪罪下来,还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受罚?” “是,我自是明白妹妹说的这个理,可人有三急,闹肚子的事儿,我也没法控制得了。眼下,我算是解决了,这就回后厨去剥笋子。” “别去了别去了!随我回后花园罢,你们府上那个蛮妇真是难伺候得紧,她竟一点也不知礼数,还打伤了我们府里的丫鬟!” 她一时讷讷。 太子殿下和那么多贵戚权门还在场,崔氏应当是有所忌讳才是。 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怎么回事?” “唉,跟我回去你便知道了!” 回到后花园,江晚渔瞬间傻了眼。 崔氏大喘气坐在椅子上,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她们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太子的脸色堪称一绝。 可在场的宾客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再走近些,她看到了原本插在崔氏头上的玉簪,现已掉落在地,玉碎成几瓣,与簪柄完全分离开。 这时,崔氏尖锐的训责声响彻整个后花园。 “你们这些蠢东西,真是笨手笨脚的,竟敢打坏我的玉簪!打你们耳光都算是轻的,要是换了我府上的丫鬟,我非得掌嘴二十!” “今日是凌大小姐的生辰宴,太子殿下也在,我本不想闹得太难看,可这支玉簪是我托人重金买回来的,是有市无价的宝贝,打碎了就没了!” 那两个丫鬟被她的野蛮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肩膀。 “老夫人,江姑娘回来了。”时香将她带到崔氏身边,忙往后退,小步转到凌庭萱身后。 崔氏猛地抬起眼,看到江晚渔的那一瞬间,眼中是怨毒的恨意。 “你个贱蹄子,跑去哪儿躲懒了!” “奴婢并未躲懒,只是下去清理衣裳之时,身有不适,便去了一趟恭房。” “你还敢狡辩!要不是你去躲懒,我的玉簪又怎会被她们两个打碎,我看你就是成心!” “奴婢不敢。” 崔氏肚子里本就还有火气,看到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想着干脆将所有的怨气撒在她身上。 免得宴席结束之后,她就要去镇国侯府,日后再想欺辱她都没有机会了。 “我今日非得教训你这个蠢东西不可!”崔氏高高扬起手掌。 眼看那重重的一巴掌就要落在江晚渔脸上,两道急促的声音同时响起—— “住手!” 崔氏的手停在半空中。 声音是一男一女。 男声自然是李瑀衍,而女声…… 江晚渔余光一瞥,瞧见了匆匆往她这边赶来的女子,脸上的忧色难掩。 是五公主,晗月。 她小时候曾做过晗月公主的伴读,两人的关系不错,算得上是很好的玩伴。 晗月公主与三公主不同,她秀雅端庄,待人极温柔,也从未做过出格之事。 只是她并非宠妃所生,在宫里不如三公主受宠。 “见过五公主!” 众人躬身作礼,崔氏反应过来后,也连忙学着其他人作礼。 晗月公主玉手抬起跪在地上的江晚渔,声音极其温柔,“快起来。” 江晚渔听到这般柔和的声音,心间忍不住一酸,“谢公主殿下。” “今日是凌大小姐的生日宴,你是何人,为何要当众闹事?本宫带了不少龙翼卫,若是继续闹事,不如让他们带你去大理寺走一遭!”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7节 晗月公主的声音不大,却包含着威严,温柔之中不乏华贵之气。 崔氏吓得双腿一软,竟在众人面下跪下地来。 “公主殿下息怒!老婆子是、是刚打了胜战的祁屹将军的娘亲,方才只是想教训自家奴婢,不曾有过当众闹事的想法,请公主殿下明察啊!” “祁屹将军?” 就是那个平定西北的将军? 她在宫里好似听说过这个人,是个寒门出身的武夫,今日一见他的娘亲,也能看出这个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渔儿在他们将军府里当差,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折磨。 “还需本宫如何明察?好好一个生辰宴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本宫一进来就没了心情!” 今日她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必jsg须要为小渔儿撑腰! “公主殿下息怒,都怪萱儿不好,是萱儿府里的丫鬟先打碎了老夫人的玉簪,才引得老夫人发怒,祸及了其他人。” 凌庭萱含着一丝歉意徐步走了过来,她在晗月公主的面前,将崔氏扶起。 “老夫人,方才那根玉簪,小女命人原价照赔,这事儿就当过去了,五公主也到场了,宴会还得继续下去呢。” 崔氏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好、好!只求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莫要生气,这什么玉簪不玉簪的,都算了罢!” 那根玉簪对崔氏来说确实是无价之宝,她之所以会这般生气,是因为那是她相好买来送给她的宝贝…… 方才是她一时怒火攻心,才当着众人的面做出那些荒唐事,如今五公主到场,崔氏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一根玉簪,还比不上命重要。 晗月公主也不想闹太大,这终归是尚书府,宫外的地界,“那便坐回席位,继续宴会罢。” 更何况,她和凌庭萱的交情也不错,将来凌庭萱做了太子妃,也算是她的嫂嫂了。 “谢公主殿下开恩!” 众人开出一条路来,让晗月公主先过,凌庭萱和其余人便跟在后边。 才走了没几步,只听得扑通一声响,旁边的池子溅起起了好大的水花。 接着,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宴桌边的李瑀衍注意到遗落在池边的鞋履,不曾犹豫一瞬,便冲向那深池…… 第105章 太子位尊,她只是个奴婢 江晚渔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落深池中的。 众人跟在晗月公主身后,她才起身,可起身还未站稳,崔氏的腚朝她腰间一挤,她来不及反应,便跌进了右手边的深池。 尚书府的池子虽没有大江大河那般汹涌,却深得骇人。 她不识水性。 跌进池子的那一瞬,像是被池水冲进了脑海中,意识一片空白。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要活着。 所以她拼尽全力挣扎,扑腾起水花,身子却仍在不停往下沉溺。 “救、救救我……救……” 细弱的呼救,渐渐变得无声。 没人再听到她的求救。 晚冬里的池水,偏偏是又冷又窒息。 窒息,无边无际的窒息感。 她觉得好像有人用大手掐着她的脖子,一点点用力,再用力。 这濒死的感觉,是循序渐进的,很让人难受。 她越沉越低,手边似乎还碰到了什么硬物。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耳边都是沉沉的水声。 蓦地,池子里似乎又跌落了什么东西,炸出一个大水花,池水的波纹又开始混乱。 在她意识几近模糊之前,有一双大手,抓住了她,不停地把她往上带。 她也很想配合,可身子愈发的沉重…… 哗—— 池中的人终于冒出头。 在众人的注视下,祁屹抱着怀中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爬上了池边。 “小渔儿!”晗月公主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李瑀衍也围了过来,蹲下身,欲要接过江晚渔,“快、快救她,本宫来给她渡气!” 祁屹凤眸一横,竟不顾尊卑将他推开,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太子位尊,她只是个奴婢,若不想害死她,烦请太子躲远些!” 丢下这句话,祁屹便立即俯身给她渡气。 李瑀衍被祁屹的一句话震醒。 是啊,他是太子。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救不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就像是方才,明明是他第一个发现落水之人是江晚渔,他要赶过去救她的时候,却被凌庭萱抓住了衣袖。 凌庭萱盈着泪求他别过去,她说太子身份尊贵,莫要感情用事,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被皇上和皇后知道去,可能会连累今日赴宴的所有人。 那一瞬,他犹豫了。 对面是他心上人的命,身边是无辜之人的命。 孰轻孰重,他一时间竟分辨不出。 所以,在他犹豫的几息中,祁屹恰好被下人领进后花园,发现江晚渔落水之后,一个跃身就跳进池中。 他其实很羡慕祁屹。 至少,祁屹能做到他做不了的事。 祁屹说得对,若他不想害死江晚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应该离她越远越好。 李瑀衍压下心头的刺痛,直起身来,与地上的人儿拉开了距离。 祁屹连着给她渡了十几口气,她才咳出腹中的池水。 她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他想都不想,脱下身上的氅衣,将她裹住。 她刚恢复神智,红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祁屹。 即便是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仍掩不住她的明艳。 娇滴滴似一朵刚被雨水滋润的玫瑰,花瓣微微收起,更惹人怜爱。 儿郎们看得双眼发直,小姐们看得心中一妒。 祁屹却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回神了否?” “大……大人!”她总算是活过来了! 不过祁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不是要巡城,所以没空来赴宴么? 祁屹确认过她没事后,松开护着她手,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跑尚书府丢人,回府领二十大板!” 江晚渔瞳孔一颤,很快又磕头认下,“奴婢知错,甘愿受罚。” 这闹剧还是快些结束罢。 回了将军府,他若真要罚,她也认了。 但这次,崔氏差些要了她的命,她不会再放过崔氏了。 “祁将军,江姑娘是被人推下的池,为何还要再罚她一次,祁将军不应该找出凶手,处罚凶手么!” 晗月公主倒不是李瑀衍那般遮遮掩掩,她很明显地站出来维护江晚渔。 祁屹起身作揖,“回公主殿下,这婢子是微臣府上的婢子,如何管教微臣自有分寸,便不劳公主殿下费心。” 晗月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他那张脸,临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便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么? 怎的不像她见过的那几个将军,五大三粗、傻头傻脑的,反倒是比她见过的世家公子和皇兄皇弟都要……特别。 所以她才有那么一刹那,晃了心神。 站在一旁的凌庭萱试图化解气氛,叫了两个丫鬟过来。 “人没事便是最好不过,什么处罚什么凶手的,后边再说罢。” “祁将军、江姑娘,不如先下去换身干衣裳?府上有好几套未穿过的新衣裳,若是不嫌弃,我让这两个丫鬟带二位下去换了,再继续宴席,以免二位着凉,坏了身子。” 祁屹本想直接带她回府,但想了想马车里没准备干衣裳,先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也好。 况且,在太子和公主的面前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也得赔罪。 “那便多谢凌大小姐,日后我会命人定制两套新衣裳,送回尚书府。” “哪的话,两套衣服而已,算不上什么,你们快领祁将军和江姑娘下去换罢。” “喏。” 宴会看似回归平静。 祁屹随丫鬟下去时,冷戾眸光扫了崔氏一眼,吓得崔氏一抖。 丫鬟们将两人分别带到两间空房,祁屹不习惯被其他丫鬟伺候,他自幼就学会照顾自己,江晚渔是第一个伺候他的丫鬟。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8节 他沉声一喝,将那些丫鬟赶了出去。 尚书府的丫鬟到底胆子小,被他这一喝,当即吓得面色发青,忙不迭从房中跑出。 而另一边,江晚渔身份低微,没有人伺候。 她自行换好了衣裳,刚从屏风后走出,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第106章 晚渔,你该不会是心悦祁屹? 江晚渔瞳孔剧烈震颤,“太子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李瑀衍沉默着关上房门,朝她走去。 两人隔着屏风的距离。 “晚渔,你在将军府平日里究竟受了多少苦?” 纵李瑀衍的语气很温和,她还是从话里听出了他隐忍的怒火。 “太子殿下,只要奴婢还活着,那便是并未受苦。” 她的有意疏远,叫李瑀衍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他徐徐抬起手,想轻抚她的脸颊,但她发现得及时,往后又退了半步。 “奴婢不想脏了太子殿下的手,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再靠近了。” 他越是靠近她,她越是要退后。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鸿沟名为尊卑。 “若本宫不是太子该多好……”李瑀衍黯然垂眸,唇边挂着浅笑,那笑里却透着深深的落寞。 若他不是太子,他便能不顾一切地护她周全,无需畏手畏脚。 即便她是贱籍,他也要带她远走高飞,隐匿在一方山野,过只有他们两人的生活。 倘能如此,该有多好…… “太子殿下是储君,世上之人,有谁不羡慕太子之位,可又有谁能比殿下更能胜任此位?殿下是心怀家国之人,理应为国为天下社稷着想,奴婢自幼与您一起长大,知晓您的抱负,望殿下以家国为重!” “晚渔,你竟用家国来压本宫……呵呵,也是,你一向口齿伶俐,本宫在你面前总是这般词穷理尽,终究说不过你。可你却不知,看到你被那老妇欺辱之时,本宫有多想上前护住你,本宫的心有多难受!” “殿jsg下,路是奴婢自己选的,所有的欺辱,奴婢都能扛得住。” “可你明明不需要受那些苦!你只需要跟本宫回宫,到了东宫,那儿没人敢欺你,日后你诞下子嗣,父皇和母后定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 李瑀衍这一番话,逼得她旋即跪下地来。 “殿下慎言!奴婢是罪臣之女,到了东宫能不能活命另说,若是与殿下诞下子嗣,皇室的颜面何存?殿下真以为皇上会留一个令皇族蒙羞的太子么!” “奴婢一直以为殿下知书明理,可如今为何要为了一己私欲,把奴婢往火坑里送?” 她话说得很重,伤到了李瑀衍。 “将军府就不是火坑?那老妇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欺辱你,可想而知她在将军府更甚!祁屹就不用本宫多说,明明是你受害落水,他却要罚你,他对你根本没有一丝怜惜!”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却始终看不到。 看不到也就罢了,竟说他把她往火坑里送! 她宁愿受尽屈辱,甚至不惜丢了性命,也要留在将军府,这究竟是为何? 该不会是…… 李瑀衍乍猛一问,“晚渔,你该不会是心悦祁屹?” 江晚渔先是一僵,而后抬眸来,眸里不见一丝波澜。 她望着李瑀衍,“殿下,奴婢已说过多次,奴婢乃是罪臣之女,男女情爱之事对奴婢来说,是万万不可奢求之物,奴婢只想活着。” 李瑀衍仍不放过她,“本宫问的是,你是否心悦祁屹!” “奴婢……不曾心悦过祁大人,也不敢高攀祁大人,” 她顿了顿,又道,“他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对他只有恩情,全心全意服侍大人,是为报恩。殿下再问十次八次,奴婢仍是一样的答案,奴婢不愿承殿下的好意,与他人无关。” 她希望这次能完全说清楚,也希望李瑀衍不要再揪着她不放。 都城里的危险够多了,她不想再与宫中的人有牵扯。 除了二哥哥。 李瑀衍虽对她极好,但那都过去了。 况且,她对他没有那种心思,划清两人的界限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 “只要你不曾心悦他,本宫就放心了。” “奴婢也不曾心悦过……” ‘殿下’两个字刚要说出口,李瑀衍似有意打断,“好了!不管你心中是如何想,本宫都会用自己的办法,将你救出那水深火热之地,但你放心,本宫不会鲁莽行事,更不会强行将你带进宫中。” 看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都白费了。 李瑀衍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奴婢无需任何人拯救,求殿下念在儿时的交情份儿上,答应奴婢一件事,莫要再管奴婢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决绝。 她实在是不想与他再扯上任何关系。 经过了这许多事,她看清了很多。 李瑀衍也许真的心悦于她,会为了她做任何事。 但他心悦的是以前那个,看起来完美无瑕的江晚渔,是那个在长辈眼里贤良淑德、仙姿玉貌的尚书千金。 不是真实的她,更不是现在的她。 李瑀衍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好、好……本宫知道你是在为本宫着想,本宫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言罢,李瑀衍便转身离去。 他出房门时,并未注意到躲在左侧的人影。 空荡荡的房里,江晚渔徐徐从地上起身。 她不知道李瑀衍那句话是何意,但他身为一国储君,既是答应了她不会再管她,应是要说到做到。 整理好身上的衣裳,再挤了挤头发的水,她才推开门。 “大、大人?” 祁屹已经换了一身干衣裳,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等候,脸色黑沉沉。 她心口一悬,方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大人何时过来的,怎的不叫奴婢一声?” “刚到。” 她松下一口气,刚到,那便是什么也没听到。 也是,要是被他知道她又在和李瑀衍私下见面,肯定会冲起来责罚她,怎么可能安然无事站在门外。 她弯起眉眼,一步步朝他走去,“大人怎会出现在尚书府,今日不巡城么?” 刚停在他跟前,只听得他低沉沉的声音。 “许鸣裕死了,今日。” 她猛地停住脚,弯弯的眼眸瞪圆,还多了几分诧异。 许鸣裕……死了? 祁屹为何会知道?还特意第一时间跟她说? 江晚渔呆愣着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祁屹的用意。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日他为何要特意告诉她,许鸣裕死了。 可惜,她的心负累已久,即便是知道他的用意,也不会回头…… 第107章 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祁屹说了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就先她一步离开。 后花园里,凌庭萱边笑边问祁屹,为何会赴宴,早前他已经命人通知过,今日巡城不得闲。 祁屹回应得很随意,只说是前来护送太子与公主,看府中热闹,便厚着脸皮进来讨口酒喝。 凌庭萱也就无话可说了。 整个生辰宴,她除了斟酒,其他时间都思考着祁屹的话。 许鸣裕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死了,都城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些贵人们甚至还在后花园饮酒作乐,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 真是怪了。 宴会接近尾声,全程无人再提及她落水之事。 就好像,落水一事根本未曾发生过。 就算她不幸溺水身亡,也不会有人当回事。 下人的命,从来就不是命。 她处境如此,李瑀衍竟还问她情情爱爱之事,真是可笑。 一众公子小姐们相继离席,太子公主还在与凌庭萱攀谈,稍迟些离开,可还有一人迟迟不动身。 萧晟饶有兴趣地看着江晚渔,“江姑娘,本世子要回府了,你也跟上吧。”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79节 祁屹眉心微动,“萧世子是何意?” “你们这么大个将军府,答应了本世子的事情不会反悔吧?”萧晟从椅子上直起身,走到崔氏身后,“你娘方才都答应本世子了,等宴席结束,便将你们府上这个殊色赠予本世子,老夫人您说句话呀。” 崔氏现在哪里还敢提这种事,她想起祁屹先前的那个凌厉眼神,就有一丝丝后怕。 她怎么也想不到,祁屹会出现在尚书府。 江晚渔落水的事情,没有追究,算是她走运,如今她哪还敢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宠婢送给他人? 她还想要这条老命啊! “呵呵,萧世子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方才那些话都是玩笑话,咱们说好的是宴席过后再商量,现在屹儿到场了,将军府的事情是屹儿说的算,你想要什么人,你便去与屹儿商量罢!” 崔氏直接将这件事丢给祁屹,自己倒是摘得干净。 萧晟啧了好几声,“老夫人这就有些不讲信用了,方才与本世子做约定是老夫人,现在怎么反倒是祁将军说的算了?” “呃,呵呵……将军府姓祁,自然是我家屹儿说的算,我这个老婆子只管安享晚年,可不管事喽!” 萧晟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言,他临出府时,有意无意在祁屹耳边说了一句,“祁将军,今日的事,本世子不会就这样算了,上次你失了我的面子,下次你金屋里藏的娇人,必定入我怀。” 他的气焰嚣张极了,根本不把祁屹放在眼里。 祁屹脸色骤变,手中握着的竹筷,也因为他一个使劲,而生生断成两截。 崔氏看着那断掉的竹筷,打了个冷颤,“屹、屹儿,娘先回府了。” “老夫人且慢。” 是凌庭萱叫住了崔氏,“方才江姑娘落水一事,小女听府上的丫鬟说,当时只有老夫人走在后边,敢问老夫人可有看到,江姑娘是如何落的水?” 后花园里仅剩的几人,目光都齐聚在崔氏身上。 “这、这……我当时也没看清,似乎是她起来的急,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这婢子体弱,风一吹就倒了,更何况被石头绊一跤呢!” 崔氏说眼神多有闪躲。 凌庭萱继续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后花园的池水,是前任尚书所建,我家爹爹虽清正廉洁,但终究是个有血有肉之人,爹爹悲悯姊兄离世,才决定不重建后花园的一切,这池水里没有石头,池子旁边亦是没有。” 崔氏两颊的横肉开始抽搐,说话也断断续续的,“那、那我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照你这么一说,难、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将她推下池水中的?” 众人冷眼看着她,仿似在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李瑀衍则看向江晚渔,“江姑娘,你是落水之人,今日你且大胆说是谁害你落水,本宫自会替你做主,有人敢在凌大小姐的生日宴上作祟,本宫不能视而不见。” 而谁也不知,江晚渔低垂着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方才凌庭萱说,后花园没有重建,池水还是保留着爹爹修建时的模样。 池中没有石头,可她沉水的时候,分明触到了沉底的一块硬物。 没有错。 虽说她当时已经开始有窒息的感觉,脑子的意jsg识不清醒,但她笃定自己的感觉没错。 没有石头的池水中有异物,会不会是…… 一旦出现了这个想法,她便有想再跳一次池水的冲动。 “江姑娘、江姑娘……” 李瑀衍和晗月公主的呼唤声,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啊?”刚回过神,她还有些懵懵的,全然不记得他们在讨论什么。 晗月公主神色颇忧,竟不顾自己的身份,伸手去抚她的额头,“遭了,该不会是落水着凉,烧了脑子吧?” 江晚渔反应过来,忙退后几步,躬身道:“奴婢无碍,当时奴婢低垂着头,也不知是何人将奴婢推落下水,只记得老夫人是站在奴婢身边,但事事讲求证据,老夫人平日里待奴婢仍是不错,奴婢不能随意诬陷老夫人。” 她唇角略带殇然,看上去有苦难言,委屈极了。 她的话看似没有直指崔氏是凶手,但句句与崔氏离不开关系。 就算他们要追责崔氏,也与她没关系。 “可这位老夫人,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未曾将你推下水!”李瑀衍势要崔氏付出代价。 “太子殿下明察啊,这婢子都说了不知是谁将她推下去,老身不过是恰巧在她身边,又有谁能证明是老身将她推下池子?” 原本听到江晚渔为自己说话,崔氏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这贱婢还算是懂事。 可太子这话一出,她就听出了一种誓不罢休之意。 崔氏慌乱,刚想给太子下跪求情,祁屹就拉住了她。 “殿下,微臣娘亲所言不无道理,这婢子擅谎,谁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殿下要罚人,需得找出证据,否则微臣心有不服。” “你!” 李瑀衍憋着一股气,若非江晚渔的话声声在耳,他定是连这祁屹一并给罚了。 他就是知道,一看那老妇的嘴脸就知不是善类,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也是一个样! 他必须要想个法子,将江晚渔救出来,就算不入宫,在宫外给她安置一处府院,也能救她于水火。 第108章 她对祁屹还有利用价值 祁屹和李瑀衍两人僵持不下。 江晚渔只好柔柔出声:“太子殿下、大人,奴婢落水一事确实无法寻根究底,但奴婢幸而无碍,没有闹出太大的事,便是再好不过。太子殿下宽仁,连低若蝼蚁之命的奴婢都能挂心,来日必定成为一个好君主,为圣上分忧。” 她的言下之意,是她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希望李瑀衍能松口。 如今她只是一个奴婢,被当今太子明着偏护,并非一件好事。 再者,她想让后花园里的贵人们分散分散,目光莫要再聚集她的身上。 她必须要和祁屹悄悄说句话。 李瑀衍听出了她话里的疏离,妥协道:“罢了,既是牵扯到祁将军的家事,本宫不好再说,此次宴会本宫甚是不满,看来下次赴宴,还得把右龙翼卫带进来,把守在旁。” 凌庭萱不知何时眼圈红了一道,“殿下,这事终归发生在尚书府,是萱儿对下人们管教无方,才会闹出今日这档子事,萱儿在这儿向殿下赔罪了。” 她用锦帕拭了拭眼角,姿态楚楚可怜,叫李瑀衍为之动容。 “萱儿,本宫并在怪你,莫要难过。” “是呀,萱儿姐姐,皇兄的意思是在责怪那些没用的下人,你赔的哪门子罪?”晗月公主也上前安慰起她来。 凌庭萱像是恃宠而骄,竟低低抽噎起来。 不到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围着凌庭萱转,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她身上。 江晚渔见时机正好,想趁机悄悄移步至祁屹身后。 却不料,祁屹先一步向她走了过来。 眸光沉沉,带着几分探究之意,却没有开口说话。 既然他没话说,她就不客气了。 “大人,奴婢方才所言,大人可还满意?” 祁屹冷眸一转,“什么意思?” “难道大人听不出来,奴婢是有意在外人面前维护大人的面子么?若是太子殿下非要彻查起来,大人十有八九逃脱不了干系,奴婢帮了您,您能否也帮帮奴婢?” 她淡淡勾起唇,直视祁屹眼中的寒光,丝毫不惧。 换了往日,她早就被祁屹的寒戾吓得个慌神。 可眼下她有极为强烈的所求,心一旦坚定下来,反倒不发怵了。 祁屹见她这副吃了豹子胆的模样,不仅没有发怒,甚至还来了兴趣,“说说?” 江晚渔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奴婢想劳大人再救奴婢一次,奴婢待会还想落水一次,等奴婢下沉后,大人方可下水将奴婢救上来。” 她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祁屹:“……” 他凤眸微眯,眸底迸出恼意,“落水落上瘾了?我没工夫陪你玩。” 见他转身要走,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真实所求说出,“大人,奴婢在池底发现了一件东西,是奴婢爹爹留下的,奴婢不想让它留在这里……” 虽是说了,但还是有所隐瞒。 祁屹顿住身子,略一沉吟,“东西多大?” “唔……这么大?还是这么大?”她双手比划了几下,“奴、奴婢不确定有多大,只知它沉于池底。” 他训她,“连东西都知道长什么样,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取上来,你以为你能将东西带出去?” 她哑然。 祁屹说的不无道理。 她只想着快些把东西拿到手,却忘了这里是凌府,不是她能恣意妄行之地。 还没等她想出另一个办法,祁屹道:“去老夫人后边等着,我自有办法。”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余崇身上。 江晚渔似有些难以置信,“大人这是答应帮奴婢了?” 她还以为他会笑她蠢,并阻止她的荒唐行径。 “你再落水一次怕是要死在尚书府了,我对你的身子厌倦之前,你必须活着。” 原来是因为她的身子。 失落是有的,但仅仅一瞬。 只要她对祁屹还有利用价值,她的命就能保住, 这就够了。 “奴婢多谢大人。”道过谢,她小步去了崔氏身后。 约莫站了半刻钟,太子和公主也即将起驾回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扑通——!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0节 是落水的声音。 “又有人落水了!”有丫鬟惊声叫道。 众人纷纷往池水中看去,晗月公主和凌庭萱吓得脸上失了血色。 祁屹不紧不慢上前,作揖道:“让公主、太子殿下受惊了,落水之人是微臣手下掌管的御卫副领,微臣今日前来赴宴,带了些魏记的点心给凌大小姐,奈何那副领拙笨,竟将点心盒子滑落入池中,微臣命他下水捡拾。” 听完祁屹的话,晗月公主才渐渐恢复血色。 李瑀衍道:“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点心,掉了便掉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真吓着公主,你该当何罪!” 祁屹身子又往下躬了躬,“殿下教训得是,微臣知错,请殿下责罚。” “皇兄,”晗月公主扯了扯李瑀衍的锦袍,“祁将军也是为了萱儿姐姐着想,这儿是尚书府,有杂物落水,岂不是会脏了这方清澈的池水?若是尚书大人发现后,说不定会责备萱儿姐姐呢。” 李瑀衍惑然,晗月竟会替祁屹说话。 既然他这个皇妹都开口了,他也就没有追责下去的必要,“罢了,身为一个北城指挥使,万事三思而行为好。” 祁屹应了一声是,池水中的余崇恰好抱着一盒点心爬上池边。 点心盒沾上了水,想来里边的点心已经浸湿了。 “凌大小姐见笑了,里边的点心定是不能再吃,改日我会命人重新送来,还请大小姐莫怪。” “祁将军哪里的话,将军能在繁忙之中抽出时间登府,小女已是十分感激,生怕怠慢将军半分。” 客套话说完,太子和公主一起出了府。 余崇湿了一身,祁屹只好顶替他护送晗月公主回宫,还嘱咐他必须要将江晚渔送回府,不许她跟老夫人同一辆马车。 余崇拎着点心盒子,与江晚渔一前一后走着。 “余崇,你可知大理寺少卿许大人遭遇了何事?” 她又想到了这件事。 许鸣裕的死讯没传遍都城,但祁屹收到了消息,兵马司内部应是也知道消息吧? 可余崇却一头雾水,反问:“许大人?前些日子他不是与龙翼卫中郎将,去了青吉州剿匪了么?这次剿匪归来,估计他能得到不少封赏,他能遭遇什么事?” 剿匪…… 青吉州…… 这个地方怎的听起来这般耳熟? 第109章 两人举止亲密 余崇将她送回将军府后,她抱着点心盒子径直回到玉笙居。 打开点心盒子,里边又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木盒边缝还特意用蜂蜡封了起来。 一路上,余崇都在好奇木盒里装着什么东西,值得他犯险下池去捞,还警告他捞不着东西不许上来。 江晚渔只好搪塞他,“这事得去问大人,是大人让你捞的。” 余崇嘟囔了几句,说她小气得紧,但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找来刀子切开木盒边缝的蜂蜡,切了老半天,才jsg勉强切开。 不愧是爹爹的行事风格,严谨。 木盒打开,几本账簿出现在她眼里。 没错! 这就是爹爹埋藏在府中的另一份账簿! 爹爹,您一定听到了女儿说话了对吗? 所以才给女儿指引方向,找到了账簿。 江晚渔忙翻开账簿,翻找父亲最后记录的那一页。 那日查获三箱金饼之人是前任大理寺少卿,以及…… 龙翼卫大将军! 龙翼卫大将军她见过一次,长得膀大腰圆,比一般男子都要魁梧很多。 若是与祁屹比起来,祁屹才勉强够得着这位大将军的肩膀。 不过两人的武力,她却不敢轻易评判谁高谁低。 听二哥哥说过,这龙翼卫大将军死忠于当今圣上,立过汗马功劳。 原本是战场上厮杀的猛将,可圣上登上皇位不到半年,就将他召回,守在皇宫里。 说起来,当今圣上的皇位,来得古怪,却没人敢议论此事。 她只是偶然间听到父兄谈及一两次,不晓得当中的怪秘。 而那前任大理寺少卿夏逢,与爹爹的关系还算不错。 她不知道夏大人是何时卸任的少卿之职,现在又在何处。 这两位有可能知情的人,都是她难以接近之人。 江晚渔不由得重叹一声,垂眸看着手中的账簿。 等等—— 这账簿好生奇怪! 看起来不像是全部复刻原本,而是将一个月的账簿内容汇总成一页。 这三四本账簿,涵盖了这几年来的所有账簿,但都是记录个大概,没有详细的内容。 这样的账簿,怎么看都不像是爹爹为了圣上预留下来的一份。 更像是,为了给其他人过目的而写。 爹爹究竟是何用意? 她思来想去仍是想不通。 “罢了,今日且先到这儿。”她喃喃自语,将那几本账簿藏好。 折腾了一日,她乏累得紧,干脆好好歇一歇,等明日来了精力再去思考。 双溪在她回府的时候,已经给她煮好一碗姜糖水,就等她趁热喝下暖暖身子。 换下凌庭萱给的衣裳后,她稍微擦了下身子,又换上自己的衣裙。 “双溪,帮我把这套衣裳拿去丢了。” “丢、丢了?这套衣裳看起来很新呢,姑娘怎么就不要了?” “看着碍眼。” 双溪嘴里念叨着可惜,可还是很听话地丢掉了。 刚从后门折返,双溪就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往玉笙居跑来。 定睛一看,是青雨。 “站住!”双溪喝声道,“你还敢来玉笙居,以为姑娘孤零零一人好欺负是吧?姑娘救了你,你跑去伺候主院那人,真是不要脸!” 青雨神色不宁,“双溪,你让我进去吧,我找姑娘有事,是很重要的事!” “我呸!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构陷姑娘、反咬一口姑娘!”双溪面带凶色,挺身挡在青雨面前。 “双溪,上回的事情我已和姑娘解释清楚,你莫要不依不饶!我找姑娘真有急事,待会主院的人回来,我就没法儿告诉姑娘了!” “呵,我不依不饶?我看是你意图不轨,你要敢跨进来一步,我可就动手了!” 青雨执意要闯,双溪也毫不犹豫举起手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玉笙居周围。 五个红红的指印留在青雨脸上。 可青雨连眼眶都不红一丝,仍一脸坚毅,“我要见姑娘!” 许是巴掌声太大,吵得江晚渔端着一碗未喝完的姜糖水,从卧房走了出来。 “双溪,怎么了?” 她朝玉笙居院门望去,看到双溪和青雨两人互相横眉冷目,青雨脸上还有红红的印子。 “姑娘!我有话与你说,是关于那日的事!”青雨越过双溪,一心只想与她说话。 “双溪,让她进来。” 有了江晚渔的允许,双溪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臂,让出一条路。 三人进了卧房,将门紧紧关起。 来不及说旁的事,青雨开门见山。 “姑娘可还记得,上次我猜测那崔氏与外人会面一事?” 江晚渔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我奉小姐之意,到酒楼里买烧鸡和酒酿,当时人太多,掌柜的让我先坐在一旁等候,我便随意找了一个角落,不曾想竟看到了崔氏进了酒楼!” “她鬼鬼祟祟地上了二楼,像是与人约好在此处,我便偷偷跟着,才发现她是与一外男碰面,两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厢房关上的那一瞬,那男子竟摸了一把崔氏的腚! “我一看两人关系不一般,便马上回来将此事告诉姑娘了!” 青雨将自己看到的全都说了出来,惊得双溪一直没合上嘴巴。 江晚渔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且先回主院,莫要与任何人说起。” “是!” 青雨离开后,双溪迟迟道:“姑娘,这崔氏竟与外男有染,要是被大人知道去,不晓得大人会怎么做。” 她觉得祁屹就算知道,也只是将崔氏赶出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1节 崔氏这个人脸皮厚惯了,若是被赶出将军府,必定会到处散布谣言,痛斥祁屹的不孝。 而百善孝为先,世人才不会管这其中的原因,只会跟着指责祁屹。 祁屹威望不保,有损朝廷颜面,高位之上的人又会如何做? 她不敢想。 祁屹与她暂是一条船上之人,一损俱损。 她是想除掉崔氏,但不仅要让崔氏滚出将军府,还要让其没法污蔑祁屹。 第110章 他的独占欲极强【二合一章】 昨日祁屹回来得很晚,约莫是在宵禁后才回的府。 清晨又出去得早,江晚渔和他没有碰面的时间。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费心讨好他。 这日,她和双溪也起了个大早,裹好外衫,去往凤羽街街尾。 她与赵宏逸约好的三日之期,到了。 刚到书肆门口,赵宏逸闻声而出。 “两位姑娘来了?” “问先生好。” “来来来,先进来坐!” 他将她之前拿来的几本旧书摆了出来,颇有邀功之态。 “姑娘让我补全的书,都在这里了,那日看姑娘谈吐不凡,想来姑娘应是也识字,还请姑娘验收一二。” 江晚渔拿起旧书,翻了几下原本缺漏的书页,竟都被赵宏逸一一补了上去。 她故作惊讶,徐徐抬眸看向他,眸中的钦慕差些就满溢出来。 “赵先生真乃神人也!小女找遍了都城的书肆书坊,都不曾有人能保证将这些书页补全,而赵先生只用了短短三日,为常人不能为之事,小女心悦诚服!” 被这么直白的夸赞,赵宏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刚想说几句谦辞,双溪却抢先一步,接着夸。 “赵先生这般好的才华,却屈居于一间小小的书肆,小女着实为先生不平!小女觉得像先生这样的大才,理应考取功名,进入朝堂,为国效力,大展先生宏图之志!” 赵宏逸微微一愣,半带苦笑,“你们两个小姑娘年纪还小,不了解这其中之事,若是在再倒退这么个二十年,那位皇帝还在位的时候,我倒是想去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可惜啊!” “现在也还来得及,先生是有才之人,家中应也是不缺银子,为何不放胆去试一试?”江晚渔问道。 赵宏逸摇头,“很多事,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问题,你以为我没想过考取功名么?自从这位登上皇位,就下令商籍、贱籍永不可入朝为官,而那些个当官的却能在暗地里经商!” 她不清楚商籍、贱籍永不可入朝为官这一条规定,但当官的能经商,是默许之事。 否则她也没法用将军府库房里的银子,去置办那几间小铺子。 现在听来,皇上立下的这规定,昏庸至极。 商籍不可为官,为官却能经商,当官的若是利用权势抢走百姓的饭碗,百姓还有何活路? “先生一身才能,却被商籍束手束脚,小女为先生不平!”江晚渔轻咬唇瓣,似有怒意。 “幸得姑娘赏识,若前朝那位君主还在,定能让千旭变得更昌盛……罢了罢了,成日空想是无用的,我命如此,怨不得什么。” “先生这句话小女却不敢苟同,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那前朝君主定是没本事治国,才由当今圣上执掌江山。” “你才活了几个年头,你懂什么!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当初靠着勾结外邦谋朝篡位,灭了前朝皇帝满门,慢慢杀害忠于前朝皇帝的能人志士,就连江家和云家……”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赵宏逸尴尬地笑了一声,“我今日喝了点酒,许是脑子发昏,说了些昏话,你们两个小姑娘可别往心里去。” 从外人嘴里听到自家的消息,江晚渔心脏不可控地抽痛了一下。 但她面上毫无显露,一脸天真无知的样子伪装得很好。 “江家可是那前任户部尚书?小女听说是他贪赃三箱金饼,被大理寺查出,后又翻出诸多罪证,才落得个抄家砍头的下场,是个害国害民的贪官,杀了不可惜呢。” 她暗暗向天上的父亲赔罪。 爹爹莫怪,jsg今日女儿说的这些大逆不道之话,等女儿殒命后,您再好好惩处女儿罢。 赵宏逸一听到这话,眉毛几近要挤成‘川’字,拍桌喝道:“愚昧无知!就是有你们这些人,多少忠臣良臣死不瞑目!” 江晚渔和双溪像是被吓到,瑟缩了一下身子。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许失态,遂道:“罢了!你们这些小丫鬟又懂什么,伺候好你们家主子才是要事,书册已经补全,你们就拿回去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的语气与之前相比,不善了许多。 可即便他言语上多有冒犯,江晚渔对这个人恨不起来。 “赵先生明大理,小女出自小门小户,自是不明白这些事,若惹了先生不快,小女这厢给先生赔罪了。” “我反正也只是个书肆老板,家国之事与我无关,你用不着向我赔罪。” “其实我家主子与江家曾是旧交,主子平日里也经常替江家惋惜,小女方才所言只是试探先生一二,因主子有意结交先生这样的奇才,又恐与先生立场相悖,望先生莫怪。” “这……”赵宏逸又恢复了那副和气的面孔,“原是如此啊!我就说嘛,像姑娘这样谈吐不凡的女子,怎会说出那些话,不过听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对你家主子更好奇了,不知何时能相约饮酒一杯。” “先生莫急,小女这就回去转告我家主子。” “好、好!极好!” 赵宏逸恨不得把她抬起,往空中一甩,直接送她回府,反正她这般娇小,抬起来应是不费力的。 江晚渔和双溪各抱上旧书,临与赵宏逸离别之时,他还急切叮嘱。 “定要快些转告你家主子,我十分愿意与他结交,赵某世上友人不多,难得遇到这般惜书之人,淡水交情贵在知心呐!” “好,小女记下了。” 见她这般慢吞吞,赵宏逸急得将男女之别抛在脑后,双手欲要握住她的双肩。 “姑娘快些回去罢,莫要再……啊!疼死了……是何人在捣鬼!” 他双手离江晚渔的双肩仅有一寸之隔时,就被不知从哪儿掷过来的小石块击中手腕,疼得他龇牙大叫。 三人几乎是同时往小石块飞来的方向看去。 三张脸表情各异。 愤怒、震惊,还有茫然。 “大……” 双溪差些说漏嘴,江晚渔忙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及时收住了后面的字。 赵宏逸则气得脑袋似乎都在冒烟,“官爷!草民不知做错何事,引得官爷用暗器偷袭草民,若是官爷不给草民一个解释,草民誓不罢休!” 祁屹勒马停在她面前,腰间佩戴墨黑双刀,玄衣斗篷上是一张极为冷硬的脸。 腰身挺直,威风凛凛。 他那泛着寒光的双目落在赵宏逸脸上,尔后又微微偏头,“余崇,你为何用暗器偷袭他?为官不欺民,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哈?” 余崇莫名其妙接到一口锅,有些傻眼,但很快又硬着头皮道:“属下这两位姑娘一脸不情愿,以为是他当街调戏,才下手阻止。” “一派胡言,这两位姑娘是我书肆的常客,我与她们寒暄两句之时,略有激动,算何调戏!”赵宏逸颇有不服。 祁屹默然片刻,“那便是打错了,余崇,与这位书肆老板赔礼。” 余崇无奈道:“对不住了老板。” 赵宏逸见他态度这般好,也不继续追究,随意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算我倒霉!两位姑娘慢走,记得快些回府转告你家主子!” 江晚渔很不自然地笑了一声,“小女记下了,先生请回,莫要再送。” 赵宏逸回了书肆,她才心虚地望了祁屹一眼,声音也因此低了几分。 “奴婢见过大人……” 祁屹则仍装作不认识她,“我府中的婢子只侍奉一主,姑娘既已有主,还想服侍我不成?” 她知道,他是在讽刺她。 刚要继续解释,祁屹踩了一下马蹬,马儿径直前行。 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江晚渔心中打起了小鼓,生怕他对今日之事有什么误会,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将军府。 在她犹豫要不要跟上祁屹之时,双溪从地上捡起方才击中赵宏逸的东西。 不是石块,是一枚盘扣。 像是刚从衣裳上扯下的。 这种用线绳拧起的盘扣,若是不使出劲力,根本没法掷痛一个人。 方才赵宏逸的惨叫声,她可是历历在耳,况且她还看到了被击中的手腕,当时就泛起了红肿。 余崇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这颗盘扣是祁屹掷出来的。 他定是生气了。 他的独占欲极强,看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与外男拉扯,怒意便挡也挡不住。 “双溪,你先把这些旧书拿回府里,我跟着大人。” “我与姑娘一同跟着吧,方才大人那脸色臭得很,若是大人要罚起来,我也能帮姑娘挡个板子,姑娘现在的身子真是再伤不得了!” 她思考一二,点下了头。 两人加快脚步,跟在祁屹一行人的后边。 余崇是个喜欢到处巡视的人,没多久就发现了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姑娘。 他刚开始以为她们只是恰好同路,可过了一刻钟,她们两人依旧在后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2节 他们刚巡完北城,现在折返兵马司,还得走好长一段路。 江姑娘这身子骨,能撑得住么? “大人,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讲了。” “可事关江姑娘呢?” 余崇本只是试探着问,祁屹却扯了扯马缰绳,故意让马走慢些。 却没有给他一句回应。 余崇懵了,大人这是让讲,还是不让讲? 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吗! 一旁的松拓看不下去,隔着一匹马的距离,小声提醒道:“大人这是让你快说,跟着大人这些日子,还不了解大人脾性?” “哦!”余崇恍然,“大人,属下发现江姑娘一路跟着我们,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大人说,姑娘的身子弱,要是真的跟着我们步行至兵马司,怕是……” 念及江晚渔的身子,祁屹勒住马,掉了个头。 “大人怎么回头了?”看见他朝自己过来,江晚渔顿住脚。 祁屹是一贯的冷漠,“回头看你脚废了没。” “谢大人关心,奴婢拾到大人遗留之物,才斗胆跟在大人身后,想要将遗失之物交还给大人。” 她摊开手,手心里躺着那枚盘扣。 “这不是我的。” 玄衣上明明就少了一枚盘扣,还嘴硬说不是。 看来祁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她要厉害。 “大人,官服盘扣乃是重要之物,若是被有心人拾去,用去为非作歹,这可如何是好?” “……说了不是,听不懂?” “不知兵马司中可有针线,奴婢跟随大人一道走,可顺手帮大人缝上,免得又不慎遗失。” 还没等祁屹回答,后边的余崇却抢先一步答道:“有!前些日子兵马司找了个绣娘帮缝制冬衣,她留了些针线在里边,姑娘随便使!” “多谢余副领。” “客气客气,江姑娘可没少帮我们……” 余崇挠头憨笑,不想却被祁屹丢来一记刀眼,他吓得立即止住了笑,后边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松拓给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可怜的余崇,说话总是没个把门,不知回到兵马司又要受什么皮肉之苦。 “你打算走去兵马司?”祁屹眸子黑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双锐利的眸子只看一眼便叫人忍不住发慌。 双溪不敢看,将头埋得低低的,只有江晚渔不怕死地与他对视。 她颇为天真地点点头,“回大人的话,奴婢是这样想的。” 要不然还能怎么去呢? 这儿又没有马车,可不就是步行。 “上来。”祁屹眉目一片肃然,没有与她商量的意思。 这是命令。 想起上次他叫她上马之时,她只是犹豫了片刻,就被他当众握住了腰,强硬将她带上马背。 眼下周围的百姓虽少,但御卫有二十余人,外加余崇和松拓那两双看热闹的眼睛,她可不愿被太多人看到。 所以她这次没有犹豫,拉住他的手,用力撑上了马背。 刚在他怀中坐稳,一件尚有暖意的斗篷就套在了她身上。 “大人,这……” “戴上帽子埋低头。” 原来是怕她被人认出。 一个北城指挥使带着贴身丫鬟巡城,被旁人知道去,说不过去。 她乖乖戴好帽子,缩在他怀里,双手贴着他的手,抓紧马鞍。 “双溪呢?她一人走过去也会很辛苦的。” 祁屹沉默了一瞬,叫来余崇,“上他的马,一起过去。” 双溪和余崇同时瞪大了眼睛,大喊道:“不要!” 第111章 他好像比平日里温柔 双溪最终还是上了余崇的马。 两人都恪守着男女大防,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但中间用几本旧书隔着,避免两人过多的触碰。 这一路走得他们是怨天叫苦。 江晚渔和祁屹这边则不同,两人粘得极紧,就差没融为一体。 她好几次想要与他拉开些距离,都被他以‘骑马就该如此jsg’的理由,重新贴近。 或许是周身他的气息太盛,亦或者是他的侵略性太强。 呼啸的风吹过耳旁时,她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柔声开口:“大人——” 她的声音极细,本以为会被风声淹没,可还是入了祁屹的耳里。 似乎是因为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就算是如蚊蝇般的呢喃,仍会被他听了去。 祁屹低下头,下巴抵在她头顶,“何事?” 低沉的声音从他胸膛传至她的身体里,这样一听,竟出奇地有些温柔。 她的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些,“方才的事,奴婢可以解释。” 他冷哼一声,“解释你为何与外男近密,还是何时一奴服侍二主?” “不、不是的!”她急得扭回头,额头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唇上。 好在她戴着帽兜。 可帽兜上都是狐狸毛,祁屹吃了一嘴。 “再不坐好,我把你扔下去!”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警告。 见他面上多有冷厉,她只好默默转了回去。 像是担心她再乱动,祁屹干脆空出一只手来禁锢住她的软腰,一只手抓着缰绳。 一路上,她是动也不敢动,下马时,身子僵得差些动弹不得。 听着一声声高亢的‘祁大人’,她能感觉到,兵马司的御卫都对他很是敬重。 不仅仅是迫于北城指挥使这个官职,更是对他这个人。 北城御卫素来闲散,小事不做,大事做不了。 有些御卫还仗着官职欺压过百姓,在都城里,名声最不好的便是北城御卫。 可祁屹才上任没多久,就把他们训得有模有样。 兵马司里的御卫没人敢躲懒、玩忽职守,甚至很像样地练起了兵器。 他……果然很厉害。 江晚渔望着他宽厚的肩膀,微微失了神。 他越发像个大人了。 随他进了主司间,余崇随后将针线送了过来。 “大人可否将玄衣脱下,奴婢好帮大人缝上盘扣。” “你想冷死我?” 剑眉忽而一蹙,他又道:“不过一枚盘扣,过来直接缝!” 一眨眼,他已坐在长案后,似在等着她。 她也不磨蹭,拿起针线,站到他身前。 “大人,奴婢多有得罪了。” 说完,她捏住盘扣,固定在他胸膛上,小心翼翼地缝补。 她不是第一次碰到他胸口了。 可每次触碰,她都会因为他胸前紧实的胸肌而感到惊诧。 二哥哥虽也练武,但肌腹远比祁屹要薄。 从前那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少年,究竟是如何操练,才练成的这一身本领和筋肉。 想到这,她竟没规矩地在他胸前按了一下。 玉指轻轻带,刚硬躯壳中的魂都要被她带走一缕。 祁屹呼吸一窒,抬手扣住她的手腕。 “放肆!在兵马司也敢勾引我?” 这种情况,怎么解释都像是在找借口。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3节 她干脆沉默不语。 这反倒让祁屹更窝火。 他眸底一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泄愤似的掐了下她的腰侧。 力度不大。 但江晚渔的腰极为敏感,这一掐,痒得她又往他怀中钻。 她站着,祁屹坐着,没规没矩的一钻,他的脸一下子全都埋进了她胸前。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她下意识撑住他的胸口想要逃,祁屹收紧手臂,她不仅没法儿抽离,还与他贴得更紧了。 最令她难为情的是,他的脸仍是没离开她的胸前。 刚想求他松手,他的声音闷闷传来,把她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若非我明日要出兵,今夜定不让你好过!” “大人要出兵?是何处起了战乱?要去多久?” 她脱口而出的三个问题。 祁屹稍稍一怔。 她这是担心他,舍不得他? 不,不可能。 昨日在尚书府,他清清楚楚听到她说,她对他只有恩情,只想报恩。 不曾心悦过他。 为了不让李瑀衍误会,她极力撇清与他的关系,他们之间只有恩情可言。 这点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可亲耳听到她说出,他的心脏还是不可控地抽痛起来。 痛到呼吸不畅,他也不敢像前次那样破门而入,只因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不小心再伤着她。 她不能再伤到分毫了。 所以,他只能像只见不得人的过街老鼠,躲到一旁。 他当时想,他要是李瑀衍该多好。 可眼下他却不这么想了。 太子受人控制,困于宫墙之中,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拯救不了,实乃废物。 虽说她落红那夜给的不是他,爬上他的床亦是利用他,但她现在完全属于他,即便她心不在他身上,拥有身子也足够了。 应是……足够了。 “大人、大人?”江晚渔见他沉默许久,不禁唤了他几声。 祁屹回过神来,“没有战乱,是剿匪,归期未知,一月半月均有可能。” “剿匪?” 莫不是许鸣裕去的那个青吉州? 可那边什么消息也没传过来,祁屹前几日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大人,没有朝廷的命令,可以随意离都去剿匪么?” “你问过余崇了?” “大人怎知奴婢问的是余副领,而非松副领呢?” 祁屹掀眸,甩给她一记冷眼,懒得回答她这个问题。 “谁说我没有朝廷的命令?那位很快就要派宫人传唤了。” 一切都似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话才落不到一息,门外就有人拍门大喊:“大人!宫里来人了!” 祁屹随意打发了一声门外之人,让人去外边候着。 他不舍地抚了抚她的后背,环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些。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胸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灵醒些,我已交代沈培然,每日都会过来给你检查一二,他自然也会看着你喝药,除此之外,练刀之事不可懈怠。” 叮嘱完所有的事,他才松开手,站起身。 临出主司间,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 “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剿匪大捷,皇帝老儿对他的信任多些,他才能护她更多。 到时候,他要帮着她复仇。 不仅是为了她,更为江家忠良…… 看着祁屹远去的背影,江晚渔有几分恍神。 是她的错觉吗? 今日的他,好像比平日里都要温柔。 说话的语气竟也没有那么凶戾了。 但她觉得他更让人琢磨不透了,不仅预知了许鸣裕身亡,还知道宫里会来人唤他,就像…… 就像一切都是他的筹谋! 可他只是个寒门出身的武将,即便身负奇才,在都城根基尚浅,怎会有人替他做事? 而这桩桩件件,仅凭他一人,定是没法办成。 越想越不解,她干脆不再想下去。 横竖他怎样都与她无关,她一个自身难保的奴婢,还有闲心去瞎想了? 倒不如好好想想,他离都的这段时间,她在将军府中该如何自保。 除掉崔氏迫在眉睫…… 对了! 她还有杨月棠! 若是真如祁屹所说那般,许鸣裕已经身亡,消息传到杨月棠的耳朵里,她与自己利益互换那事,怕是要没戏了。 没法从杨月棠那儿知道崔氏都做了什么龌龊事,她也就少了一个拿捏崔氏的把柄。 不行—— 她得赶在杨月棠得知许鸣裕身亡的消息之前,从杨月棠嘴里套出话来! 否则就来不及了! 江晚渔快步走出主司间,拉上双溪,拔腿就想往将军府跑。 得亏余崇叫住了两人,派兵马司的马车将她们送回去。 另一边,祁屹已经快马加鞭到了宫中。 领路的宫人说,今日破晓,有人将一个带血的包裹送到了许府。 许鸣裕的爹娘打开包裹一看,当即晕了过去。 那包裹里装的是许鸣裕的人头! 血淋淋的脑袋下,刀口坑坑坎坎不平整,像是被人用钝了的刀锯,一下一下地锯掉。 许鸣裕死的时候,应该受了不少折磨,敢杀害朝廷命官,还将人尸首分离,这明摆着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怒,即刻下令传召众臣到崇德殿议会。 安贵妃是许鸣裕的姑母,得知了此事后哭厥过去,御医们纷纷涌向她的寝宫诊治。 祁屹听完,只说了一句“山匪甚嚣”。 崇德殿内,皇帝的脸色阴沉无比,文武官埋着头,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刻当出头鸟。 “朕将你们这群废物召进宫,就是要看你们一声不吭站在朕面前?外头的狗遇事都会叫唤两声!” 皇帝的威严太甚,众臣不禁抖了三抖。 龙翼卫大将军这才站出来,“回皇上,末将认为,中郎将徐昊苍仍停留在青吉州,是有决心剿匪,应增派人手赶赴青吉州,在许大人的死讯传遍都城之前,将那伙贼人剿灭,以维护朝廷和皇室的威严!” “谢将军所言甚合朕心,可有哪位爱卿愿意主动请缨,剿匪立功?” 又是一阵沉默。 千旭国勇猛的武将大多守在边境,以防大敌来犯。 留在都城里的,都是些像许鸣裕一样的无用之辈,以及有一身本领,却因受皇帝忌惮而不得重用之人。 面对如此强劲的山匪,自然是谁也不敢站出来。 皇帝又怒了。 “废jsg物!一群废物!” “朕竟不知,千旭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确实是一群废物。 祁屹心中暗忖。 当年西北遭外敌入侵,一个愿意领兵带头的将军都没有,最终还是镇国大将军接下这一圣旨。 镇国大将军卫乾朗年岁已高,身上因常年的征战而伤痕累累,去年外敌来犯西北,还在都城养伤的卫乾朗欲要带伤迎战。 他本是卫乾朗麾下的一名将士,后来卫乾朗见他骁勇善战,便在他参军一年之后提携他为都尉。 下边的将士都不服他的管教,他年纪小,即便手段狠辣,还是有不少‘反抗者’。 所以,他在卫乾朗接下圣旨后的第二日,求替卫乾朗领兵,扫除西北外敌。 他想证明自己,也想出人头地。 这一次,他又以一年前的姿态,站了出去。 “回陛下,微臣北城指挥使祁屹,斗胆请缨剿匪!”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4节 沉而有力的声音,引得众人注目。 “哦?”皇帝正色道,“祁爱卿此话当真?” 他又道:“微臣不敢欺君。许大人曾与微臣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过命之交,今日听到他的噩耗,微臣心中尤为悲痛,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那帮贼人!” 他明显压制着怒意。 “好!得此有情有义的大将,实乃朝廷之幸,千旭之幸!” 皇帝激动得拍了一下龙椅,“祁爱卿此番前去青吉州,若是能荡平山匪窝,树朝廷威严,朕定然重重有赏!不过——” “若是连你也折兵损将在青吉州,就不必回都城了。” 帝王总是冷血凉薄,既要人替他卖命,稍有不慎,还要将人赶尽杀绝。 好在,他今日站出来,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微臣即刻带兵前往青吉州,定不负陛下厚望!” …… 江晚渔回到将军府,找来青雨。 与青雨私语几句后,青雨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姑、姑娘……真要这样么?” “现在只有你能接近杨月棠,况且——” 江晚渔顿了一下,拉过青雨的手,“我知道这是在揭你的伤疤,但只有你和杨月棠有同样的遭遇,你的话,她会信。” 青雨脸色不太好,她轻轻抚了一下青雨的手背。 “青雨,你放心,许鸣裕那败类已经死了,那件事咱们就此忘掉,等我所谋之事成后,便想办法求大人将你和双溪放出府,我这儿还存着些银子,我是没命花了,留着给日后你们找个好人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姑娘……莫要这样说了,姑娘福大命大,定能活下去。” 青雨抹去脸上的泪,认真道:“我这就去找杨月棠!” 她告别江晚渔,一路小跑,到主院厢房之时,看到崔氏骂骂咧咧从厢房出来,径直往府外走。 而厢房里的杨月棠正卧在床上,低声抽泣。 也许,这正是好时机。 青雨咽下一口唾沫,垂低头迈进厢房,“小姐……” 第112章 祁屹他并非良人 “此话当真?” “奴婢万万不敢欺骗小姐!” 杨月棠匆匆从床榻上爬起,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就奔向玉笙居。 “江姑娘、江姑娘!” 才到玉笙居院外,她就急切地呼喊江晚渔。 江晚渔闻声而出。 “小姐,奴婢在,小姐有何事尽管吩咐。” “上、上次姑娘答应我的事,可还算数?” 用娘亲的龌龊事换自己的命,这确实是件大逆不道之事,如果被崔氏知道,她估计得被打个半死。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之所以久久不答应江晚渔以此作交换,是因为她还将希望寄托在崔氏身上。 可谁知,崔氏觉得她的这个病太丢人,这段时间并未替她寻觅良医。 加上方才青雨想与她告假两日,说是体内有疾,需得找人医治,怕将病疾染给她。 她问青雨得了什么病,这般严重。 青雨说,自从被许鸣裕糟蹋以后,下身就长了很多瘊子,这两日越发严重,单是碰一碰就疼得死去活来,还会流脓。 杨月棠一听,顿时直起身,一阵恶寒。 青雨的症状和她是一样的,只是她还没有到流脓的那一步。 若是再拖下去,她就真的完了! 所以她才不管不顾,跑过来找江晚渔。 “上次奴婢答应了小姐什么事?奴婢记性不好,记不清了。” 江晚渔一脸茫然,仿似真的什么也记不得。 “姑娘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将娘亲做的那些事告诉姑娘,姑娘便会帮我治病!” “为何才过了几日,姑娘却装作什么也记不起?” 杨月棠语气有些急躁,她再顾不得教养二字,似疯了一般抓住江晚渔的手。 江晚渔柔柔道:“小姐也知道,那是几日前的事,过时不候这个词儿,不知道小姐可听说过?” 丫鬟敢这么跟主子说话,是极为不敬的,可杨月棠现在顾不了这些。 只要能治她的病,就算现在让她给江晚渔跪下,她都心甘情愿。 对了,她可以跪下…… 扑通──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江晚渔甚至来不及扶住她,她已经跪下地来。 “江姑娘,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吧!姑娘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告诉姑娘,眼下离进许府的日子越来越近,若姑娘不救我,我……我就只能去死了!” 江晚渔没想到她会委屈隐忍至此,愣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俯身扶起她。 “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又怎会忍心看着小姐去死?被大人知道了去,定不会留我全尸,既然小姐已经做到此种地步,奴婢愿意帮小姐医治。” “当真?江姑娘不可反悔!” “当真,小姐先起来,进房里说。” 这一次,她是真的套到了杨月棠的实话。 杨月棠说,其实铁匠铺的那场火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这件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崔氏威胁她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扒了她的皮。 纵火之人是她爹的弟弟,也就是她的亲叔父。 她爹为了家里能过得更好些,每日早出晚归,甚至还有些时候直接睡在铁匠铺。 崔氏这才有机会和她叔父搞在了一起。 叔父娶不到妻,整日蹭他们家的吃喝,最后竟连亲哥的妻子也没有放过。 那场大火烧得她爹半死不活,崔氏却从未照顾过自己的丈夫,都是杨月棠在悉心照料。 她当时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照顾起人来,力不从心。 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 为此,她自己身子还熬出了毛病。 而崔氏呢? 只顾着和叔父鬼混,甚至还在咒她爹早点死。 她爹真的去世后,岭儿村就开始大旱,地里没有收成,她爹留下的银子也被崔氏和叔父挥霍得一干二净。 崔氏这才想起了祁屹。 多方打听后,崔氏听闻祁屹参军打仗,心想他就算死在战场也能留下一笔抚恤款,这才带着杨月棠一起寻来都城。 江晚渔听完,只觉得悲哀。 祁屹的爹,一生为妻女操劳,最终落得个被至亲害死的结局。 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和亲弟弟做出那种事。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爹爹,同样也是被亲人联合外人所害,只是爹爹与娘亲是相爱至死的。 爹爹这一生只有娘这么一个妻子,未曾纳过妾,她和两个兄长都是同一个娘胎里出生,一家人和和美美。 江晚渔深吸一口气,收敛思绪。 “小姐且先回房歇着,奴婢待会儿就托双溪出去抓药,用药五日后,小姐的病自会有好转,十日后会痊愈。” “好、好,我这病就全倚仗姑娘了,但求姑娘莫要辜负我。” 她患的这种病本就难以启齿,只有那些个以色示人的妓子、伶人才会患上,她是万不敢到外边去找郎中诊治的,唯有江晚渔能救她。 杨月棠刚回到主院,就听到崔氏和两个颇为眼熟的侍卫吵嘴。 “我是屹儿的娘亲,想哪儿就去哪儿,你们凭什么拦着!” “老夫人息怒,大人赴青吉州剿匪,特意嘱咐属下二人守在老夫人左右,保护老夫人安危。” “真是个不孝子!带兵剿匪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甚至还有可能一个月之久,他不回来与我这个娘道别也就算了,还派你们两人都监视我?” “老夫人误会大人了,事发突然,皇命难却,若是大人因回府与老夫人道别,而耽误了剿匪之事,皇上怪罪下来,只怕是株连之罪。” 一听株连二字,崔氏的气焰没这么嚣张了。 但她还是不愿意被这两人时时刻刻盯着。 “现在屹儿不在,将军府里,我便是主子,哪有下人监视主子的道理?” “回老夫人,属下二人隶属兵马司,只听大人的命令,大人离都之前,已下令让我们时刻保护老夫人,属下二人不过是命令办事,还请老夫人莫要难为我们!” “你、你们……好两只听话的狗!” 崔氏紧紧咬着牙,心中怨念颇多,却不得不忍下。 若不是他们腰间带刀,她肯定是要赶走这两人。 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可撒jsg,正好看到杨月棠走了过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5节 “你去哪了!” “女、女儿想去后厨觅些吃食。” “你这副样子还敢乱跑,怕没人知道你得了那种病?吃吃吃,都快没个人样了,还有心情吃,老娘养你这么大,真是做的赔钱买卖!晦气!” 崔氏狠狠剜了她一眼,“还站着做什么?给我回房去,还嫌不够给我丢人?” 杨月棠藏下眼底的恨意,转身回房。 崔氏本想出门与人会面,祁屹却派了人过来,这才她也没法儿出门了,只好也回自己房中小憩。 余崇和松拓两人紧跟着她,守在她的房门外。 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家大人虽是让他们保护老夫人,但实际上就是想让他们盯着崔氏,不让崔氏去找江姑娘的麻烦。 他们家大人啊,可真别扭! 这头念叨着江晚渔,那头江晚渔就从玉笙居走了出来。 看到余崇、松拓两人守在厢房外,她有些惊诧。 “你们是和大人一起回来的么?” “江姑娘,大人进宫后便奉命带兵赶往青吉州,离都之前命我二人保护好将军府,兵马司那儿有人看着,我们俩也会轮换着回去处理一些事务。” “大人离都了?” 他不是说明日才会走么? 为何走得这般急,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看来青吉州的情况真的很紧急。 她原本趁今日还有些时间,去附近的庙里替祁屹求个平安符,让他明日带上去剿匪。 他帮她拿到那些账簿,她总得好好谢他。 没曾想,他出兵得这般急。 见江晚渔眉心微低,松拓以为她舍不得祁屹,遂开口安慰,“江姑娘,大人善战,打过以多胜少的战,区区几个山匪还不能拿大人如何,姑娘且放心,大人很快便会归城。” “嗯,我知道。”江晚渔收紧藏在手中的平安符,折回玉笙居。 她不喜欢到主院来,过来这趟就是为了把平安符给他,可他已经带兵前往青吉州,这平安符也算是浪费了。 接下来的几日,江晚渔一直在玉笙居里养着。 若是能早起,她便练练祁屹给她的暗刀。 每日午时,沈培然都会进府叮嘱她喝药,顺便检查她的旧伤,确定她无大碍后才放心离府。 杨月棠也会挑没人的时间过来,喝她准备好的药。 这日,杨月棠刚喝下半碗药,沈培然就急急忙忙地跑进玉笙居。 “江姑娘!都城里出大事了!” “沈郎中?你今日怎的来得这般快?” 江晚渔从卧房出来,一眼就瞧见了他脸上的惊恐之色。 她提上茶壶,请他到院中坐下。 沈培然忙不迭道:“姑娘可听说过大理寺少卿?也就是那个和祁将军一起从西北回来的许将军!” 杨月棠在里边听到这个名字,耳朵微动,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徐步走到门后偷听。 “嗯,听说过的。”江晚渔有预感沈培然接下来说的话,与许鸣裕的死讯有关。 果不其然,沈培然道:“那许将军死了!被青吉州那帮山匪杀了,他们还将许将军的头砍了下来,送回给许府!” 许鸣裕死了? 躲在门后的杨月棠瞪大双眼,像根木头似的久久定在原地。 不一会儿,一种报仇雪恨之感从她心底升起。 许鸣裕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 她真该感谢那群山匪,帮她杀了那个早就该死的人! “这般骇人?那群山匪真是生猛,难怪大人前几日带兵前往青吉州,希望大人不会有危险。”江晚渔装成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眉眼间无意流露出来的忧色,更是给她的话添了几分真切之意。 “是啊!我本觉得,祁将军这样的煞神出马,定不会有任何危险,可那许将军的死状实在是太惨了,看得出那群山匪手段有多残忍!他们先是抢了犒赏,又杀朝廷命官,这是公然与朝廷作对啊!” “不过,都城里的百姓对祁将军的期许颇高,若是祁将军这次能端了山匪的窝,他定能为朝廷收获不少民心,到时候皇上一高兴,封赏和升官不在话下。” 经由沈培然这么一说,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出大戏,说不定真是祁屹一手策划的。 先前他这般爽快地同意许鸣裕纳杨月棠为妾,她就觉得很不对劲。 在画舫那日,他恨不得当场将许鸣裕杀了,怎会转身就将自己的妹妹送去虎口? 他对所有人都凉薄,但至少对他爹不是。 所以他假意应下许鸣裕,再诱其前往青吉州剿匪。 可她唯一不解的是,究竟是谁在帮他?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人—— 端王。 唯一和祁屹私下有接触的便是端王,上回的伤药还是端王送给他的。 端王……在打什么算盘? “咳、咳咳——!”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喉间一痒,她忍不住咳出声。 这一咳,把沈培然吓得不轻。 她的病根本就深,之前还只是在夜间咳一两嗓子,现在连白日里都开始咳嗽,情况很不妙。 沈培然忙上手给她诊脉。 奇了怪了,脉象与之前一样。 “江姑娘,这几日你需得多注意保暖,现在虽是初春,没这么冷,但仍需注意。” “好,多谢沈郎中。” 沈培然走后,杨月棠才从卧房出来。 “姑娘,今日药喝了,我先回主院了。” “方才的话,小姐都听到了吧?” 杨月棠点点头,“那人渣死了。” “奴婢恭喜小姐,得以留在将军府,免进许府受罪,等小姐病好……” “江姑娘,”杨月棠打断了她,病态的脸上浮起浅笑,“就算我病好,亦是不会再为难你,与你争抢阿哥。经过这次的事,我能看出阿哥这个人有多薄情,他并非良人。” 杨月棠的话里,透着一股失望。 江晚渔思考再三,还说决定为祁屹说一句话,“小姐,或许大人先前假意答应许鸣裕,是早已料到他的死期将至,其实大人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小姐。” “你信么?”杨月棠唇边泛起苦涩,“就算真如你所说,我这副残花败柳之躯,如何能配得上阿哥?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苦果我也只能吃下罢。” 杨月棠已无心多说,与江晚渔告别后,离开玉笙居。 她生怕被崔氏知道她偷偷过来,每次都不敢在玉笙居多待,今日事出有因,逗留得有些久。 刚出玉笙居院口,一个斗大的巴掌就朝她脸上甩来。 她没站稳,被这道猛力将她扇到在地。 茫然抬头,入目是崔氏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贱种!你说,你跑去找那贱蹄子做何事!” 第113章 待祁屹回来,便赐婚! 甘泉宫。 安贵妃寝宫。 “贵妃娘娘,五公主到了。” 宫人将五公主晗月领了进来。 “问贵妃娘娘安。” “免礼,你们都退下吧。” “喏。” 寝宫只剩两人。 “晗月,你可知本宫今日为何唤你过来?” “回贵妃的话,晗月不知。” “本宫知道,整个后宫就你最为听话乖巧,懂事端庄,虽说你的母妃是个不受宠的,但不妨碍本宫喜欢你。” 往好听的说,是乖巧懂事,其实也就是性子绵软,容易掌控。 安贵妃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会叫她过来。 “晗月多谢贵妃娘娘喜爱,不胜惶恐。” “你这孩子,本宫越看越喜欢,你且靠近些,坐到本宫身边来。” “是。” 晗月踩着小碎步走到安贵妃身边,安贵妃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几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6节 “晗月啊,你可愿到本宫膝下,做本宫的孩儿?” 晗月怔怔凝着安贵妃,几乎不知如何回应。 安贵妃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是臭名远扬的三公主,三公主嚣张跋扈,但仗着母妃是宠妃,没人敢管她。 儿子是九皇子,年不过八九岁,还在学宫里念书。 她不明白,安贵妃为何突然想要收她做女儿。 看她犹豫不说话,安贵妃眉眼严厉了些,“晗月,你可是不愿?” 晗月摇摇头,“能成贵妃娘娘的女儿,晗月怎会不愿?可晗月自知出身凡庸,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贵妃娘娘看中。” 安贵妃眉眼又转柔和,“好孩子,本宫听说,你不久前刚出宫一次,回来就开始魂不守舍的,总会对着池塘傻笑,可是有了心上人?” 心事被戳中,晗月脸红了些,“没、没有。” “以后本宫也是你母妃了,在本宫面前你用不着害羞!来和本宫说说,没准本宫还能帮你牵线。” 安贵妃看着她这思春的模样,心中暗暗耻笑。 她早就派人调查过了,晗月去参加了户部尚书嫡女的生辰宴,在宴席上,晗月竟对祁屹暗生情愫。 好歹也是一个公主,看上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寒门子弟。 果然与自己的母妃一样廉价! 不过,这倒也正合她意。 她那个蠢货侄儿因为剿匪而死,朝中缺了一个她的臂膀,日后想要将她的儿子扶上太子之位更是艰难。 她的眼线告诉她,有个叫祁屹的和她侄儿亲如jsg兄弟。 得知她侄儿死讯后,愤然求旨带兵剿匪,替她侄儿报仇。 命人去查了一番祁屹的底细,她才知道,此人寒门出身,年纪小战功多,行事狠辣,沉迷女色还惹怒过圣上。 她突然想起来,祁屹不就那个平定西北的少年将军?当初他带功回城时,向皇上要了一个罪臣之女,皇上一气之下差些把他的腿打残了。 寒门出身,重兄弟义气,手段狠辣,痴迷女色…… 这正是她想要的人! 这种人,只要给他想要的好处,他就会像只狗一样替她卖命。 所以她决定,要收下祁屹这枚棋子。 钱和权,她都能给他,女人更是不在话下。 “晗月,你看上的可是那镇国侯世子萧晟?” 安贵妃见晗月公主一直扭捏着不说话,故意激她。 晗月也是太过单纯,“才不是!晗月喜欢的是祁将军!唔……” 她不慎将心中所想说出,后知后觉才捂住嘴巴。 “哈哈哈!” 安贵妃爽朗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晗月的眼光诚然不错,那祁将军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贤才,若你心悦于他,本宫可以帮你。” 晗月双眼骤然一亮,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暗了下去,“晗月不知祁将军家中可曾有娶妻,何况,祁将军不一定会心悦晗月……” “这个你大可放心,就算他已有妻子,本宫也会让他休妻娶你,你是皇室之女,堂堂五公主岂能做妾?他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是他高攀了你的身份,他怎敢不心悦于你?” 晗月柳眉微微蹙起,安贵妃这些话里,听起来颇有强迫之意。 那日她虽只见了祁屹一面,但仍能感受到他周身的凌厉,就算只看一眼,都能叫人无端端地退避开来。 更何况,那日他已经收敛不少。 像他这般强势的人,怎会轻易受制于人? 安贵妃看出了她的顾虑,轻抚她的脸颊。 “晗月,你现在是本宫膝下的公主,在宫里不必再看他人脸色,祁屹娶你他便是驸马,他沾上了皇亲贵族的光,应是感恩戴德。” “感情之事也不必追求两情相悦,你只要能成为他的枕边人,还怕他不对你日久生情?晗月长得花容月貌,输哪一个都城贵女?” 安贵妃的话,赶走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犹豫。 是啊,只要能先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心定会慢慢放在她身上。 毕竟,她确实不差,只是母妃不受宠,在后宫的地位比其他公主低。 论才识、样貌,她件件不输。 如今幸得安贵妃赏识,她不再低人一等。 更何况,小渔儿也在将军府当差,倘若她嫁去将军府,定能护小渔儿周全,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家小渔儿。 “晗月多谢贵妃娘娘牵线!” “呵呵,无需言谢,你与本宫已是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待祁屹剿匪回宫,便是圣上给你二人赐婚之时!” …… 杨月棠被崔氏撞到从玉笙居里出来,崔氏给了她一耳光后,还想继续动手。 好在余崇和松拓两人跟在后边,阻止了崔氏。 杨月棠捂着脸逃脱,将自己锁在厢房里,任凭崔氏在门外臭骂,她也只是捂住耳朵缩进被窝里。 崔氏料想事情多有不妙,杨月棠一直是个软柿子,今日竟敢如此放肆,准是那贱蹄子带坏了她! 下贱的东西,上次在尚书府没能溺死那贱种,算那贱种命大! 但又有谁能知道,推江晚渔下水,仅仅只是个开始,重头戏还在后边。 呵,祁屹不在府里,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次日,崔氏准备了好酒和好菜,欲要往玉笙居里送。 还没到小院门口,余崇和松拓的刀就横在了她面前。 “老夫人,大人交代过,为了老夫人的安危着想,属下不能让老夫人进玉笙居。” “放肆!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用刀?我是你们大人的娘,祁屹的娘!” “正是如此,属下二人才不敢让老夫人靠近玉笙居,大人说了,里边住的人常年病弱,多有晦气,老夫人身子金贵,岂能沾染那些个婢子身上的不祥之气?” “我不怕!我今日就是要进去!” 院门外太吵,把卧房里正在作画和小灶房里捣鼓药膳的人,都闹了出来。 江晚渔放下狼毫笔,刚探出身子来,就看到崔氏那张没安好心的脸。 但她还是含笑作礼,“奴婢见过老夫人。” 崔氏立马回应一个大大的笑容,“江姑娘啊,我特意过来给你赔罪的,那日在尚书府,是我对你不好,可你却一点没怪我,我心中有愧啊!” 赔罪是假,有阴谋是真。 江晚渔已经看透崔氏这个人,自私自利,歹毒到连至亲之人都能下得去狠手。 “老夫人言重了,奴婢怎敢怪老夫人?那日之事,是奴婢不慎失足落水,与老夫人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所以老夫人无需挂怀。” “呵呵,江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我准备好的这些酒菜可不能浪费了,无论如何姑娘都赏个脸吃一口吧!” 崔氏这般殷切地希望她吃那些酒菜,她就越觉得有鬼。 “奴婢正等着沈郎中过来诊病,还得当着沈郎中的面喝药,否则大人回都后可要责罚奴婢了,这会儿不方便喝酒吃菜,还请老夫人莫怪。” “这……吃一两口不碍事的!江姑娘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有了屹儿撑腰,就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又是这种说辞。 她都听腻了。 “老夫人不知,奴婢喝药前杜绝一切吃食,否则药效不灵,倘若奴婢身子一直不利爽,如何能将大人伺候好?” “……” 崔氏咬着牙,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看着江晚渔的目光中带着阴狠。 这贱人今日竟油盐不进,就连拿老夫人这个身份来压她,她都敢不从。 假使没有这两个用刀拦着她的狗腿子,她也不至于这般烦心! 崔氏正在发愁之际,沈培然恰巧从后门愣冲冲跑了过来。 看到沈培然手中提着的东西后,崔氏双瞳骤然收缩了下。 沈培然以为是自己太过莽撞,忙赔礼道:“沈某见过老夫人,沈某是奉祁将军之命前来为江姑娘诊治。” 谁想崔氏一改方才的凶狠,端着笑道:“哦沈郎中啊,你治你治,老身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端着酒菜走回主院。 余崇和松拓这才收起刀,紧随其后。 “姑娘,那毒妇好生奇怪,方才还撒泼耍赖想要进来,怎么一转眼就走得那般干脆?” 双溪手中还抓着木汤勺,用木勺末端戳一戳自己的脸颊,对崔氏的转变感到奇怪。 江晚渔早已习惯崔氏这副时好时坏的嘴脸。 “无需理会她,她没法儿强行进玉笙居,就害不了我。” “说得也是呢!我就说嘛,大人果然对姑娘很上心,他连那毒妇会来找姑娘麻烦都知道,提前让那两个家伙过来了!” “嗯,是多亏大人了。” 他…… 不知在青吉州如何了,这几日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个局若是他布下的,那他应有十分的把握取胜。 可她为何还是会担心? 心里闷闷的。 许是怕没了他,自己再没人可倚仗罢。 “江姑娘!都城又发生大事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7节 沈培然不说话,她都差点忘了他还站在小院里。 “又出何事了?沈郎中你先坐,慢些说。” 江晚渔给他倒了一杯茶。 双溪一听有奇事,也顺势坐了下来。 “这件事啊,比那许大人被杀更要可怖,诡异得很啊!”沈培然边说边打冷颤。 “诶哟,沈郎中你倒是快说呀,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双溪催促道。 沈培然煞有介事咳了咳,“说了你们可不要被吓到,万一半夜做噩梦也不要怪我,特别是江姑娘,你不许到祁将军面前告状!” 江晚渔不禁掩口一笑,“我像是会出卖友人的人么?沈郎中且放心说。” “那我可真说了啊──” “昨天夜里,职守在刑部的三个官吏,被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女子,活生生割下了命根子,那三个官吏当场血染下身,刑部连夜寻郎中去医治,却发现那三根命根子不翼而飞了,你们猜猜在哪?” 在刑部侍郎家中。 江晚渔很想大声回答他,但她不能。 “在哪?沈郎中你别卖关子了!”双溪又在催促。 沈培然咽下口水,“在刑部侍郎家中!” 看来红西回来了,还找到了合适的刺客。 动作比她想得要快。 “这还不算完!” 沈培然又道:“刑部侍郎晚上和夫人恩爱的时候,屋顶被人掀起一块,接着有东西掉落在他房里,伴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将掉落下来的东西捡起,才发现是带血的命根子!吓得他和他夫人惊声尖叫,他那处瞬间疲软,两人赤条条昏死过去!” “呕──!” 双溪听得胃里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声,双唇都吓得没了血色。 可江晚渔呢? 她不仅一脸平静,还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jsg 此刻,她心里想的是,那个刺客任务完成得这般出色,她必须加钱! 不过,她现在存下的银子不多,得想办法赚些银子才行了。 “江姑娘,你要是太害怕,就像双溪姑娘一样吐出来,莫要憋在心里,免得憋坏了!” 沈培然看她太过淡然,不免替她担心。 她也只是笑笑,“沈郎中不必担心,我被流放的那段时间,见过不少可怖、残忍之事,这些已经吓不着我了。” 沈培然脸上的担心变成怜惜。 双溪也喘过气来,“姑娘,我给你去拿药来,呕……我、我顺便去找点生姜压压!” “好。” “啊对了!江姑娘,我今日过来的时候,见路边有人在卖桂花糖和桃花酒酿,就顺道给你买了。” “沈郎中怎会知道我喜欢这两样东西?”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自然是祁……呃呵呵,既然江姑娘喝了药,脉象也平稳,沈某今日就先告辞,明日再来探望姑娘!” 沈培然抓起药箱就跑了,生怕江晚渔追问他什么。 可她完全没注意到他说的话,她方才费了很大力气克制的兴奋,在无人的时候才敢释放出来。 惊喜与恨意在心中反复交织,泪水不知何时从她脸颊滑过。 滚烫又苦涩。 爹爹、娘亲,这才是开始,女儿会将害过江家人的畜生,一个不留地—— 诛尽杀绝! 第114章 将军能否熬过这一劫? “红西,替我多谢那个刺客,剩下的这四十两,是我现在唯一能拿出的银子,今后我还需要他为我做事,报酬定不会少。” “渔儿妹妹,用不着这么多银子,他们都是暗影阁的人!”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他们是拿钱做事,该给的报酬要给的。” “这……” 红西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在将军府里能存下这些银子,差不多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暗影阁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人,上次收下她的银子,是不愿让她多想。 这次她还要给四十两,这叫他怎么收得下去? 红西扭头望了一眼景伯,发出求救的信号。 景伯只是吹了吹杯中的茶,抬眼,又合眼。 是让他收下的意思。 红西只好听命,“唉好吧,我收下还不行么!对了,渔儿妹妹下一步想怎么做?” “造势。” 她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红西是个粗人,听不懂什么意思。 他憨憨傻傻地挠了好几下脑袋,景伯忍不住说了一句,“让你平日里没事多看几本书,你偏不看。” “这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渔儿妹妹说了我也听不懂,到你需要用到我的时候,就知会一声,我保证给你办妥了!” “多谢红西哥哥!” 她杏眸似一汪温柔的泉,荡着清浅笑意,光看一眼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果然是担得起都城绝色之名! 所以红西忍不住多了几眼,看到两眼发直,仍是没有移开视线。 江晚渔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红西哥哥,我有一事想问你。” “嘿嘿,你问你问!” “你从青吉州回来,途中可曾听到些什么事?比如说那里的山匪。” 祁屹赴青吉州剿匪已十日有余,至今依旧没听到那边传来任何消息。 红西脸上飘过一丝不自然,抓起桌上的杯子,仰头猛灌下一口,掩住自己的表情。 “什么山匪?我去那儿只是探亲,探完亲我就马上回来了,没听到过什么山匪啊!” “青吉州那边的山匪动静这般大,朝廷已两次派兵前去剿匪,红西哥哥身处当地,却全然没听过一丝风声?” “呃……我这个人嘛,不喜欢管闲事,特别是朝廷的事,就算是听说过,我也权当没听到!我啊,倒希望朝廷的人全被那些山匪给杀了,连带那个高高在上的狗东西,一块给……” 乓! 红西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杯盖从红西身后直直飞来,恰好砸在他的脚边,一下子碎成几瓣。 接着,景伯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鬼街之人与皇室从不往来,也不会多嘴宫中之事,下次老夫再从你嘴里听到那些话,你便自己滚出鬼街。” “是。”红西耷拉下脑袋,躬下身捡拾碎掉的瓷片。 眼见气氛不太妙,江晚渔主动坐到景伯身旁,柔声道:“景伯,晚渔今日过来,除了找红西哥哥,还有一事相求于景伯。” 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景伯紧绷的脸一下子缓和下来,“小姑娘且说。” “我想请景伯与我一起,去一趟凤羽街街尾……” 她将心中所想道出后,景伯当即应允下来。 接近赵宏逸,以此得到龙记墨宝的账簿,方能臂助扳倒凌家。 事不宜迟。 景伯披上黛黑斗篷,就与她一同前往凤羽街。 到了赵宏逸的书肆,赵宏逸兴冲冲将他们两人迎了进去。 “早就听江姑娘提到过好多次老先生,今日能见老先生一面,实乃晚辈的荣幸啊!” “过奖了,老夫是一介俗人,能遇到你这样的懂书之才,才是老夫之幸,今日来得匆忙,只带了一本书册,若你不嫌弃便收下吧。” 赵宏逸接过书册,大震道:“这、这是范怀朔的孤本啊!” 范怀朔是千旭极负盛名的文人,他是云元的弟子之一,著书多部,曾考取进士欲要入朝为政,却因云元的死而郁郁寡欢。 最终选择离开都城,游历四方。 如今已经买不到范怀朔的书著,想不到这位老先生居然当作赠礼送给他! “正是,老夫藏于家中许久,书赠有缘人,望你莫要嫌弃。” “在下能收到此等宝贝,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会嫌弃?” “你若能喜欢,这书也算是寻到了好主人。” 景伯看向站在一旁的江晚渔,“你先出去候着罢,老夫还要和这位新结交的友人长谈。” “是。” 她在外边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里面的两人才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景伯您慢走,下回晚辈亲自到您府上拜访!” “宏逸,你有这份心便已足够,老夫年纪虽大,但仍乐忠于四处游逛,并未觉得疲累,尤是今日能结交你这样一个挚友,人生之乐莫不过于此!” 两人惜别的话说了几个轮回,赵宏逸才依依难舍地看着景伯的背影远去。 江晚渔跟在景伯后边,忍不住称赞道:“景伯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短短半个时辰,就能与赵宏逸这般熟络?实在是了不得,小女不胜佩服!”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8节 “你这小姑娘,嘴似抹了蜜一般,”景伯唇边浮起慈笑,看她的眼神中是对晚辈的宠溺,“其实很简单,他是读书人,老夫便投其所好,与他聊了不少诗文古籍,他也不是个空壳子,竟能接得住老夫的问话。” “是呀,上次我与他交谈,他的所思所想与一般人不同,若非商籍这个身份困着,他应是个能一步步拜官封侯之才。” “嗯,小姑娘看人倒也透彻。他这人城府不深,估摸着下回再来,就能从他手中套出龙记的账簿了。” “当真?!” 她眸底忽的亮起一道光,突如其来的兴奋感充斥体内。 “老夫年数这般大,骗你一个小姑娘作甚?” 她高兴得差些要雀跃而起,却看到不远处朝她奔跑而来的一个小小身影。 “双溪?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姑、姑娘……我、我就是来找你的!大……咳咳!” 双溪扶住她的双肩,用力地喘着气。 “你先缓一缓,慢些说,莫要着急。”她伸手拍了拍双溪的后背。 双溪喘息了好几下,终于换上了气,“大、大人他受伤了!受了好重好重的伤!” “大人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头次听到他的消息,竟是他已经回都城。 “是、是啊!刚回不久,圣上派人邀他进宫,宫人看到他满身是血,遂马上回宫去请御医,这会儿御医是在赶去将军府的路上了!” 江晚渔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他受伤了? 满身是血,那该是伤得有多重? 她本还计划着去慈幼院一遭,现在听到他受重伤的消息,她再没心思跑去别处。 匆匆与景伯告别,她便跟着双溪一路小跑回将军府。 从大门而入,一路上都是未干的血迹。 正院里,好些人围成一圈,崔氏在边上哭得嗓子都哑了。 “屹儿啊,娘这颗心啊痛得不行!你怎的为了功绩连命都不要了?娘不求你加官进爵,只求你平平安安活着,屹儿啊!” 崔氏的哭声撕心裂肺,听起来祁屹命不久矣。 她的脚步蓦地放慢下来,每靠近他一步,心脏都不由自主抽痛一下。 她怕。 怕这是最后一面。 “江姑娘回来了!”双溪拉着她,穿过围成一圈的人。 江晚渔看到地上满身是血的人,不禁抬手捂住嘴巴。 祁屹闭着眼靠在大石旁,宫里来的刘御医正帮他诊治。 听到江晚渔回来,他的长睫颤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双眼。 刘御医抬头jsg望向她,“这位便是江姑娘吧?听府上的人说,姑娘是将军的贴身婢女,这几瓶是祁将军每日都要用的药,姑娘且记好用药顺序,每日不能松懈。这是给将军煎药的方子,去抓三副药给将军喝下。” 她认真地过了一遍脑子,开口说话时,声音忍不住在颤,“刘御医,大人他……情况究竟是如何?” 刘御医一脸凝重,摇了摇头,“祁将军奋勇与山匪作战,那群山匪全都战死在将军的刀下,皇上欣喜……” “刘御医!”她哑声打断了他的话,“奴婢问的是,大人的伤势。” 她想知道的是他的伤势,并非他杀了多少山匪,更不是皇帝会给他多少奖赏。 “不好说,祁将军失血过多,我从未医治过失血这般多的人,这些药都是上好的金疮药,你且先给将军用上,后续还得看将军的恢复能力。” 模棱两可的回答。 意味着,祁屹可能生,也可能熬不过这一劫。 一切是看上天的旨意。 “奴婢知道了,多谢刘御医为我家大人医治。” 崔氏方才还在哭丧着脸,一听到刘御医要走,马上跟在后边,将人送出府外。 “姑娘,大人能熬过去么?”余崇紧抿着唇,一副要哭的样子。 旁边站着的松拓也忧色重重。 江晚渔别过脸,看着祁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她让人将祁屹抬进玉笙居的小卧房,又命人去烧了些热水。 床榻上的人仍是闭着双眼,她扭干汗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身上的血渍。 才擦干他的脸,一桶清澈的水就变得浑浊不堪,血腥味浓得让她几欲干呕。 约莫换了六七桶热水,勉强将他的身子擦净了些。 她坐在床榻边,解下祁屹的里衣,想要给他上药。 可她却愣了一会儿神。 她找不到伤口。 明明身上满是血,却不知伤口在何处。 难不成是后背? 她俯下身,抱住祁屹的手臂,正想给他翻个身子的时候,那手臂却猛地用力,搂住了她的腰身。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反应过来时,已被祁屹桎梏在床榻上。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印着她不知所措的脸。 双溪正巧煎好药,捧进房时,看到了不可言说的一幕,双脚顿在门外。 祁屹头也不回,就知有人过来,“出去院门口守着。” “是、是!”双溪很懂事地退出房内,还顺手带上了门。 空气一阵凝滞。 祁屹俯下身,吻住她的眼尾。 唇上沾了一丝水润,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泪水的味道他尝过,咸到发苦。 可他却在她的泪中尝到了一丝甜意。 “蠢,我还不至于死在几个山匪手里,哭什么?我没被伤到一丝一毫。” 被他这么一凶,她盈在眼眶的泪,彻底控制不住。 看着身下的人儿越哭越厉害,他眉峰微微皱起。 他不会安慰人,只能又俯下身,一下又一下,舔舐她脸颊上的泪水。 “大人,不要这样……”她觉得这样怪极了,双手握成拳状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再往自己脸上靠。 “还哭么?” 她听出他语气里有几分威胁之意,若是她敢再哭,他还会那样做。 “不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大人没有受伤,身上的血都是从哪来的?” 她鼻尖那了小痣随之动了一下,似乎在邀请他再吻下去。 但他没有。 他只是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指尖慢慢向她鼻翼移去,停在她的鼻尖。 轻轻摩挲着,眸光也变得柔和不少。 “都是别人的血,你……就这么担心我?”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的炽热好似能把她烫伤。 她不敢看,偏过脸。 祁屹却不让她如愿,单手捏住她的下颌,还是把她的脸掰正,与自己对视。 被骗了这么多眼泪,她有些气恼。 她从听到祁屹出事的那一刻,心就揪成了一团。 帮他擦掉污血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发颤。 他怎么能流这么多血,一定疼极了…… 可他明明就一点事也没有,却要装成那副样子骗她,全程都在看她慌乱的笑话。 “担心,奴婢怎会不担心呢?大人是奴婢唯一的倚仗,万一大人不幸身亡,奴婢还得再重新找个倚仗,说不准真得进宫给太子殿下做宫女了。” “江晚渔,你敢!” 她是懂得如何在瞬间激怒他的。 祁屹捏着她下颌的手,加重了力度,她宁愿蹙眉忍着,也不喊一声疼。 好,好得很! 他拼死屠平匪徒的山头,带着匪首的人头立即就往都城赶,就是为了能快些回京,见到她。 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句,进宫给李瑀衍当贴身宫女! “你可还记得我离都之前说了什么?那日未做之事,我今日加倍在你身上讨回来!” 第115章 舔掉她唇边的汤汁 “祁屹!你混蛋……咳、咳咳!”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89节 “闭嘴!” “你混蛋!” 江晚渔一连骂了好几下,握成拳的小手还不停往他身上砸。 他任她如何闹,都不松开捆住她的手。 他只是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哭着喊着,拼了命想要从他怀里挣脱。 他离开的这些时日,她的力气竟大了些,但对于他来说,仍是和羽毛落下一般,不痛不痒。 他混蛋么? 方才他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只想狠狠地惩罚她一番,让她时刻记住,谁才是她的倚仗。 谁想,她突然就咳了好多下,咳到小脸涨红,他瞬间就没了欺负她的心思。 可身体的火烧得旺,尤其是他多日没触到她香软的身子,今日拥在怀里,心底的欲疯狂叫嚣着。 他只好强迫她用手。 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倔得很,说什么也不愿配合。 无奈之下,他只好抓住她的手,稍微多使了些强力。 松开她手时,才发现被他抓红了一圈。 于是乎她又开始哭了,边哭还边骂他。 她骂人的时候一点狠劲都没有,薄肩一抖一抖的,鼻音也重,他除了将她压在怀里,不知怎么做才好。 她挣扎到最后,干脆也不挣扎了。 就躺在他胸口上,低低地抽泣着。 祁屹垂眸,盯着她乱糟糟的发窝,心间软下一块。 “别哭了,明日面圣,我帮你脱了这贱籍。” 他很想这样说。 然而他知道,假使在面圣时请旨,他这次谋来的功绩会付诸东流。 兴许连现在这个北城指挥使之位都保不住。 时候还未到。 “大人。” 趴在他胸口上的人儿柔声开口,鼻音仍然很重。 “奴婢方才多有失态,现儿冷静下来想一想,奴婢本就应该服侍大人,不该端着矫情的架子,请大人好好责罚奴婢一番。” 不等他安慰,她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缓缓直起身,脱下外衣。 “够了,”祁屹打断她的动作,“哭得这般丑,没心思了。” 难怪祁屹没有继续欺负她,原来是嫌她丑。 “那奴婢能为大人做何事抵罪?” “剿匪归来,无人迎接也就罢了,一顿庆功宴也没有?” 江晚渔一下子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稍稍直起身子,软若无骨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嗓音柔软,“奴婢这就去给大人准备,前两日沈郎中送了奴婢一瓶桃花酒酿,奴婢没舍得喝,特意等着大人回来。” 方才那个放肆胡闹的江晚渔,仿似不曾存在过,仅是眨眼之间,又变成了那个懂得讨人欢心的婢子。 刚开始他对只会以色示人的婢子很满意,当年那个高高在上说他脏的大小姐,如今求着他垂怜,她比他脏千百倍。 可久而久之,他对她的故意讨好有些烦了。 他也许是疯了。 他竟觉得她娇蛮的样子更好看,她敢跟他顶嘴的模样也可爱得紧,她认真做事时像是天际散发耀光的灿星。 事到如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恨她了。 即便知道她心中住着人,她不能再产下子嗣,他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她能活下来。 在他身边。 年少时未得之人,终会困他一生。 “大人?大人,可是不喜欢桃花酒酿?若是大人不喜欢,奴婢就让双溪去外头再买一坛酒回来,要烈些的行么?大人还想吃什么吃食,奴婢一并叫人买回来。” 江晚渔见他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桃花酒酿。 “不必,就喝那坛酒酿,你陪我喝,让双溪做一盘糖醋骨。” 糖醋骨? 他不是一向不喜甜么?今日怎会想吃这个? 况且这个时候附近的肉摊早就收档了,主院大厨房那儿的荤菜都被崔氏用以果腹,她上哪给他找肋条? 罢了,他是主子,说的话便是命令。 “好呢,奴婢遵命。” “等等,我身子无碍这件事暂时莫要传出去,这两日我就住玉笙居。” “余崇和松拓呢?” “也不说。” “是。” 江晚渔打点好吃食,再抱上一坛酒酿,抱进卧房。 准备吃食的期间,崔氏来过一次,仍是被余崇和松拓拦在玉笙居外。 不论崔氏如何撒泼,那两人面不改色,祁屹对他们下的命jsg令,他们不敢违抗。 她想强闯,他们也动强,长刀抵在崔氏身前,她最后还是灰溜溜回了主院。 “大人,吃食准备好了。” 摆好吃食和竹筷,她为他斟了一杯酒,就站到一旁候着。 祁屹眼眸一压,“我让你陪我喝,不是让你看着我喝!” 她只好乖乖坐到他身旁。 “大人,请。” 她往他碗里夹菜,夹到糖醋骨的时候,他一下子抽开自己的碗,“又不想吃了。” 江晚渔:? 双溪跑了三条巷子,才买回的这盘肋条,换来他一句轻飘飘的不想吃了。 “那……奴婢能替大人解决这盘糖醋骨否?” 他不吃,她吃。 多诱人的糖醋骨呀,光是买肋条都去了一百文,还要费好些柴火来煮,可金贵着呢。 这一道菜的价钱,足够她和双溪两人吃六七日了。 “你吃光它。” 得了准许,她专心啃起糖醋骨。 祁屹单手举着杯盏,眸光却落在她身上。 她埋着头,吃糖醋骨吃得起劲,耳边的青丝每每垂下,她就随意地用手背撩了撩,偶尔会碰到那颗圆润柔嫩的耳垂,耳垂便会隐隐一抖。 他的喉结也跟着滚动。 看得他胃口都好了起来。 这肋条真这般好吃? 他想尝尝了。 “过来。”他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唔?”江晚渔茫茫然望向他,嘴里还在咀嚼着糖醋骨。 他懒得等她回应,撑开一只腿,横过手,就把人抱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江晚渔僵住了,连嘴里的吃食都忘了咀嚼。 “好吃么?”他盯着她润泽的唇。 她又嚼了几下,吞下肚去,“好、好吃。” “我尝尝。” 江晚渔会意,抓起竹筷,挑了块沾满糖醋汤汁的肋条骨,想送到他嘴边。 不曾想,他比她动作更快些。 趁她偏过头,他用指腹压住她的唇角,将她唇角沾上的酱汁带走,放在自己唇边,舔了舔。 江晚渔的脸颊霎时涨红。 他又在作弄她! “尚可。”他颇为正经地点评。 “大人已入朝为官,受人敬仰,明明书读得不少,却不做君子之事!” 她瞪着祁屹,因为气恼忍不住微微撅起嘴巴,可偏偏她声音是天生的软糯,这样一听,更像半是埋怨半是撒娇。 祁屹不为所动,灌了一口酒,才悠悠看向她。 “我本就是兵痞,做他劳什子的君子?你心里的君子,怕只有你的太子哥哥一人能比及。”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0节 她想不通。 好端端的,为何又提到了李瑀衍? “大人和太子不是同类人,如何能比?” 李瑀衍生性温良,如玉一般温润。 而他野性难训,硬朗威风,是个凶猛的野兽。 太子给她的感觉,就像大哥一般,是值得信赖的亲人。 可他,是她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人。 他眸色黯淡下去,冷嗤一声,“是,我与他不能比,他是矜贵的太子,我?我不过是为他们家卖命的棋子,稍有不慎就会像你爹一样,被抄满门。”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江晚渔很少见他这副落寞的样子,不知怎的,她倏地想起这次剿匪之事。 以及可能在背后助他的端王。 “大人,奴婢有一事想问,若是不妥,大人权当奴婢什么也没说过。” “问。” “青吉州剿匪一事,可是大人的算计?” 他顿了顿,才挑眉道:“我说过,许鸣裕的命,我自有办法。” “可大人万不该与端王联手!” 她压低了声音,“端王虽是个闲散王爷,看起来与世无争,但奴婢听爹爹说过,端王实则是野心最大之人,他所谋的是令人胆寒之事!” “大人刚入朝为官,根基不稳,若是不慎事情败露,端王定会将大人用作挡箭牌叛卖,大人与端王联手,最好保留后手,以免被他阴了一道。” 看到她如此认真地劝他,他忍不住想要笑。 但还是忍了下去,“你怎知我与端王联手?” “端王无端端给大人送了上好的伤药,上次去端王府时,他还特意派了马车送大人回府,一看便是对大人图谋不轨。” 她猜对了一半。 他确实是答应了端王联手。 但只是假象。 这次青吉州剿匪一事,他先是派人劫走朝廷的犒赏,再放出谣言,犒赏是青吉州的山匪所劫。 他向许鸣裕透露,青吉州的山匪是曾刺伤过他的人,许鸣裕与他们本就有仇,遇上朝廷剿匪,才接下此差事。 许鸣裕到了青吉州,冒充山匪的那群人,假意被击退,让他们拿回一部分犒赏。 许鸣裕飘飘然,担心中郎将徐昊苍抢了他的功劳,竟带头杀进匪窝,中了真山匪的埋伏,直接断送了性命。 祁屹才在这个时候请旨出兵,替朝廷讨回颜面。 这一圈的算计,端王只‘无意间’参与了一处,就是在都城放出谣言。 除此之外,端王对他的其他计划,一无所知。 他背后的人,并非端王。 “端王这事,你无需多问,我自有我的打算,陪我喝酒。” “是。” 他不想说,她一个做奴婢的也没有资格追问。 只求他站稳脚跟,她才能安然无恙,继续她的复仇。 …… 昨夜喝了一夜的酒,江晚渔喝得少,一直都是祁屹在喝。 他的酒量不是很好,一坛桃花酒酿过后,整个人昏昏沉沉,还借着酒劲轻薄了她好几次。 但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他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估计还是嫌她难看罢。 这才半年不到,他就开始对她的长相厌烦了,再过些时日,她怕是要失宠了。 她的动作得再快些,要赶在祁屹彻底舍弃她之前,搜集齐全凌家的罪证,救出两位兄长,离开都城。 今日她醒的时候,祁屹睡得很沉,连她从床榻上爬起都没有反应。 她换上一身男装,趁他未醒之时,出了玉笙居。 走之前,她交代双溪,若是祁屹醒来问起,便说她出去处理铺子之事。 从后门出了将军府,她来到了醉香楼。 醉香楼的鸨母还记得她,看到她的那一瞬,像是见到会走动的白银一般,笑得开怀。 “诶呦喂,这不是那日的小公子么?咱们家的姑娘啊,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鸨母对她热情至极,一下子就将她带进了一间包房,唤了好几个姑娘服侍她。 醉香楼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美艳,腰若游蛇,恨不得挂着她的身上。 江晚渔抿了一口茶,脸颊已经有些泛红。 “哟,小公子可是害羞了?人家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小公子来了两回,怎的还这般忸怩?” “嘁,你懂什么?奴家就喜欢小公子这吹弹可破的薄脸皮,你要是不喜,下去伺候那些个臭男人去!” “我呸!小公子好不容易来一回,谁爱去伺候那些臭男人谁去,我不去!” 几个人靠在她身侧,想方设法争宠。 “咳,几位姑娘莫要再拉扯了,在下的袖子可要被姑娘被扯坏。” “九儿,小公子都发话了,你快松手罢!”她左侧的姑娘抱住她的手臂,娇嗔一声。 “苒苒,小公子是让你松手!”右侧名为九儿的姑娘也抱住她。 她实在没辙了,只能任由她们拉扯。 “几位姑娘,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让奴家猜猜看,小公子可是想尝尝花样?竹林吹箫亦或是龙戏游凤?” 江晚渔被她们说得耳根子都红了,那几个姑娘瞧见后又挡着嘴笑了笑。 “不、不是……并非男女之事。” “哟,到醉香楼里来的恩客,均是为男女之事而来,奴家和姐妹们也只会这些取悦男人的伎俩,别的事奴家可不会呢。” 她还想继续解释,只听得楼下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左右两边的姑娘被这道声音吓得一抖。 “九儿和苒苒在哪!老子今日就要她们伺候,其他的一律给老子滚!” “诶哟这位爷,九儿和苒苒已经被其他客人叫走了,在二楼陪着呢,咱们楼里还有不少标致的姑娘,爷多疼爱疼爱其他姑娘,也未尝不可呀!” “二楼是吧?滚开!老子倒是要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抢我杨二爷的女人!” 第116章 这辈子都没法儿行人事 自称杨二爷的人大摇大摆上了二楼,一脚踹开半掩的门。 看到被众姑娘簇拥着的江晚渔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声里的嘲讽之意满满。 “我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也敢逛青楼,你爹娘知道么?” 那人一点也不客气地进了房中,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江晚渔不语,仔细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这人面貌粗狂,皮肤黝黑,右脸有一颗豆大的痦子,下巴宽厚,唇上似沾着什么油渍,一副猥琐之相。 若是她猜得没错,此人便是崔氏的相好。 杨月棠的叔父,杨卓。 祁屹去青吉州的这段时间里,崔氏一直被余崇和松拓看着,不敢轻易出府,更不敢与杨卓见面。 青雨见过杨卓一面,所以她便派青雨去探查杨jsg卓的行踪。 据青雨说,杨卓这段时间里,一直游荡于醉香楼附近。 想必是没有了崔氏的束缚,他才得以纵情把酒言欢。 “这位大哥,在下年二十有余,并非小儿,只不过在娘胎里就染上了恶疾,身材矮小,在下袋口里金银足够,为何不敢逛青楼?” 她说话时半带轻笑,面对这样一个流痞,一点不露怯。 身边的姑娘们对她的好感更甚。 杨卓啐了一口,“金银谁没有?你袋口里的那几颗碎银,老子可看不上眼!” 他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宽厚的下巴高高昂起。 一个从乡下来的,整天游手好闲的流痞,去哪得来的银子? 唯有一个可能,崔氏给他的支援。 江晚渔故意激他道:“都城里,在下名下的宅院有三处,家中父亲与达官贵人皆是好友,在下不知,这位大哥眼光如此之高,竟看不上在下袋口里的金银。” 杨卓因意外而微微眯起双眼,重新打量了一遍江晚渔。 瘦不拉几,一看就是个病秧子,不过胜在长得不错,仔细一看,甚至都比醉香楼里的姑娘还要俊俏。 可惜是个男人。 像这样娘们唧唧的书生他可见多了,单靠一张嘴走天下,实际上连个屁都不是。 他的婆娘,可是将军府的老夫人,认识的达官贵人难道不比这病秧子多? 想吓唬他?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1节 笑话! 他鼻腔中哼出一声不屑,白了她一眼,“你说的那些都是不实际的东西,宅院先不说,人情能值几个银子?老子带着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钱财!” 听到杨卓说的话,九儿第一个不服气,“哟,杨二爷说得这般好听,可二爷连着十多日来醉香楼,除了前两日痛快结账,后边可都是赊账呢!” “是呀二爷,您赊账也就罢了,先前应承过奴家的赏钱,到现在还没给呢。”苒苒也帮腔道。 杨卓这下有些挂不住面子,眼神多有躲闪,“你们急什么,银子老子有的是,只不过老子那管库房的管家回乡下省亲,过两日才回来,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 也不知崔氏听到自己变成杨卓口中的管家,心中作何想法。 苒苒挑了挑柳眉,沾着脂粉香味的帕子轻轻打在杨卓脸上,媚眼抛去,勾得他心痒难耐。 “二爷,奴家都快没银子买胭脂了,二爷瞧瞧,奴家是不是变丑了?” “谁说你变丑了?老子把他的头摘下来,给苒苒当蹴鞠来踢,好不好?” 杨卓色眯眯地盯着苒苒胸前的雪白,时不时还舔一下唇,那眼神似要把人活活生吃了一般。 “苒苒,过来爷怀里坐着,等管家回来了,爷送你一支白玉雕花簪如何?” 他看着围绕在江晚渔身边的美人,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眼红得紧。 苒苒娇嗔一声,“苒苒今儿个只服侍小公子,小公子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给了苒苒一锭金子,二爷若是出手比小公子大方,苒苒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一锭金子?”杨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子还得比他大方?你他娘的价钱,快赶上醉香楼的头牌了!” “哟,二爷就算是再有钱,也买不下咱们家头牌姐姐一夜,咱们家头牌姐姐,只陪过两人,其中一位呢,便是曾经名噪都城的第一公子!另一位啊,权势太大,连姐妹们都没见过那位的真面目呢!” 江晚渔大震,兄长竟来过醉香楼,还和头牌有过交情! 那另一位又是何人? “喂,你这毛头小子大肆挥霍,你爹娘知道了不得把你腿打折了?”杨卓自知比不上苒苒口中所说那两人,不想自讨没趣,遂转向江晚渔。 江晚渔只答:“在下家有千金,行止由心,这位大哥既拿不出钱来,还逛什么青楼?” 杨卓接连两次被人瞧不起,恼了,“等老子的管家回来了,别说一锭金子,就算是一箱金子,老子都能拿出来!看见没,这是老子前几日上珍宝坊买的小玩意儿,不值钱,也就二百两!” 他解出腰间的钱袋,将袋中的白玉貔貅摆在众人面前。 色泽透亮,确实是件宝贝。 这件宝贝,她听杨月棠说过。 当时许鸣裕就是把它当作提亲礼,送给了崔氏。 如今出现在杨卓的手中,可想而知崔氏有多信任他。 她今日来醉香楼,本是想找几个姑娘,打探杨卓的消息,以及他的住处。 待杨卓出了醉香楼回住所,红西那边的人便动手抢走他所有财物。 他被逼急了,定会想办法去找崔氏。 到时候,男女私会,引祁屹抓奸。 没曾想,这个杨卓竟这般令她省心,自己冒了出来。 “是么?”她不动声色道,“你有银子买玉器,却连几十两都不愿还账,莫不是诚心想在醉香楼白吃白喝白玩?” 她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儿上了,身边的姑娘们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杨家老二,你真想白吃白喝?” 苒苒站起身来,眸中的柔媚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寒意。 其他姑娘也齐齐将杨卓围住。 还有人跑下楼去找鸨母。 醉香楼的人,都是为了银子而迎客人,一旦发现对方是个吃白食的,她们可不会手软。 “这、这怎么算是白吃白喝!你们别听他一个病秧子瞎说,头些日子我没给你们赏银?你们这些个娼妇,难怪别人都说妓子无情!” 杨卓和崔氏还真是一对,狗急跳墙的时候,使的都是同一种招式,撒泼耍赖。 鸨母气冲冲地从楼下赶来,破口骂道:“你下三烂的老猪狗!裤带长,嫌命短!敢在老娘这吃白食,老娘看你是活腻了,来人给我打一顿,丢出醉香楼!” “是!” 几个拿着棍棒的壮汉气势汹汹,将杨卓架起。 “放、放开我——!你们这是乱用私刑,我要上官府那儿告你们!臭娘们、老淫妇!” 杨卓死死抱住门扇,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鸨母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她夺过壮汉手中的棍棒,抬手一挥,重重落在杨卓的膝盖骨上。 棍棒与骨头碰撞,声音清脆悦耳。 下一瞬。 “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醉香楼。 鸨母抓起桌上的白玉貔貅,冷笑道:“限你三日之内,用五百两赎回这件玉器,若你不想要回玉器也成,拿一百两来还账,玉器归老娘!” “你别想给老娘抵赖,老娘在都城可不是白混的,老娘的人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直到你拿出银子为止!拖进去,先打他一顿!” 杨卓被几个壮汉打得鼻青脸肿,又被他们像抛沙袋一般抛到街上。 包房里,江晚渔给了那些姑娘一锭银子。 “方才,多谢苒苒姑娘了。” 苒苒不解,“小公子为何谢奴家?” “为一锭金子,姑娘明知在下是在他面前装腔作势,却还扯谎帮在下稳住面子,在下怎能不谢?” 是要谢。 不过,谢的是苒苒激怒杨卓。 “小公子这是哪的话,奴家本就不喜那人,他哪能跟小公子比呀?” “就是就是,小公子来这一趟,既不要姐妹们服侍小公子,还平白给我们赏银,这怎的像话嘛~” 那几个姑娘又开始缠住她,手脚不安分地游走在她身上。 “那、那姑娘们能否带在下,见一见传说中的醉香楼头牌?” “哟!”苒苒颇为不满地娇嗔道,“原来小公子是看不上奴家几个,心心念念着的是头牌姐姐呀!” “讨厌~小公子是嫌弃奴家几个呢!” 带着不同香味的绢帕打在她脸上,她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啊,难怪那些男人都喜欢上这儿找乐子,这温香软玉的人儿,又有谁能抵抗得住? 就连她大哥也…… “姑娘们,在下并非嫌弃谁,只是想见见世面,一饱眼福。实不相瞒,在下患有隐疾,是、是……” 她故意停顿一下,垂下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是这辈子都没法儿行人事,是个十足的废人了……” 她这样说,应该能阻止她们投怀送抱了吧? 若不然,再这样下去,她是真的遭不住了! 众人低低吸下一口凉气,果然如她所料那般,纷纷一脸惋惜地看着她。 可下一瞬,她们又齐齐凑了上来。 “小公子,莫要自轻自贱,你大可瞧瞧我们,哪个不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为了生计流落风尘,亦是身不由已。小公子身家高贵,就算不能行人事,也可在别处找回雄风。” “小公子若是不嫌弃,日后来咱们醉香楼,我们都不会再要小公子一分赏银,就陪小公子谈天说地,我们也怪欢畅的。” “……” 敢情她才是过来吃白食的人啊! 江晚渔讪讪笑,“那、那姑娘们,能否告知在下,如何才能一见头牌姐姐芳容?” “除了那两位特殊的恩客,头牌姐姐一概不接其他客,她就住在六楼,平日里只有送饭菜的,还有妈妈能上去,其他人没有头牌姐姐的应允,都不能上去!不过嘛——” “每月初一jsg和十五,头牌姐姐会遮面坐在六楼长廊,抚琴一曲,一曲罢,姐姐便会回到房中。然而那两日醉香楼会挤满恩客,小公子这小身板,怕是很难挤进来。” 也就是说,想见头牌一面很难。 想要近距离与头牌说话,更是难上加难。 看着江晚渔微微失神的脸,姑娘们不忍心。 苒苒抱住她的手臂,“再过几日便是桃月初一了,小公子今日若是能给我们讲古,我们有办法帮小公子挤进醉香楼。” “当真?” “自然。” 江晚渔眼珠子一转,回想自己看过的话本,随意挑了个较为精彩的小故事,拉着她们坐下。 …… 皇宫,议事殿。 “微臣祁屹,叩见皇上!” “祁爱卿快快平身!爱卿剿匪大捷,受了重伤,身上还缠着这么多纱布,应在府上好好养着,何至于这般着急见朕?” “微臣迂讷,本该第一时间向陛下禀告,可昨日昏迷不醒,才没法赶来宫中。” “无碍无碍!这次你为朝廷挣足了颜面,你是大功臣啊,朕赐下去的赏物,爱卿可收到了?” “回陛下,收到了。” 若非这皇帝老儿派宫人带着赏物到将军府,他不会赶到宫中。 他本想让江晚渔替他领封赏,可问了双溪,江晚渔竟早就出了府。 崔氏是个只会坏事的人,杨月棠又不肯出房门,他只能硬着头皮起床。 还假意在身上缠了好多纱布,扮成重伤的模样。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2节 不得不说,这次面圣,他可算是得到了厚待。 皇帝对他的态度也与初次面圣时不同。 虚伪的帝王。 “祁爱卿啊,除了朕给你赐下的赏物,你还想要什么,尽管与朕提!” “微臣不敢,陛下所赐之物,已是微臣此前所没见过的宝贝,微臣本就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分忧解难,乃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哈哈哈!好!朕就喜欢你这般爽快的武将,此前朕对你多有误解,以为你是个愚拙莽夫,偏偏还宠爱一个罪臣之女。” 皇帝在说罪臣之女的时候,有意压沉了些声音,帝王威慑力十足。 祁屹眸底闪过一丝不悦,道:“坊间传言不实,那罪臣之女江晚渔,曾轻贱过微臣,微臣怀恨在心,当初才会向陛下要人,留在身边好好折磨,等微臣解恨,自然会像丢只野狗一样,将她丢出将军府。” “哦?”对于他的回答,皇帝有些意外,“原是如此!那朕还真是一直错怪你了,祁爱卿受苦了!” “能有幸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吃点苦头又如何?”他的身子又躬低了半分。 皇帝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祁爱卿,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后定喜之!” 第117章 将军是她的底气 江晚渔给醉香楼的姑娘们讲完了故事,逗得她们掩帕而笑。 她们亦是很守信,告诉她,只要在初一的前一晚上,留在醉香楼过宿,旦日定能听上头牌姐姐弹奏一曲。 可想而知,那夜的过宿费有多高。 但这些个姑娘们答应她,只要她过来,除了给鸨母该给的银钱外,她们不会向她要赏银,她只管来便是。 谢别这些姑娘后,她转身进了马口后街的一条小巷。 马口街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它很长,长到前街是富人流连之地,而后街则多是住着贫寒之人。 上次老郎中秦爷爷告诉她,他就住在小巷深处的破房子里,若是她在医书上有何不懂之处,随时可以过来找他。 她还没走到破房子,就听得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个老东西!赔我儿命来!” “老夫与你说过千百遍,医者能医病,却医不了命,那日你将你儿送来之时,他的气息太弱,能开口与你说一句临终之言,已是极限。” “该死的老东西,我儿就是在你这死的,你必须要赔我儿!你若不赔,我、我就先打死你,再一头撞死在你这儿,反正我什么都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唉、唉!你莫要乱来啊!” 听到事情不妙,江晚渔忙加快脚步。 到破房子门前时,刚好看到一个又黑又瘦的婆子,举着一张断了腿的短凳,就要向秦爷爷身上挥去。 “住手!” 江晚渔上前夺过那婆子手中的短凳,“有话好好说,欺负一个老人家算什么?” “小、小鱼儿?”秦爷爷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意外。 “秦爷爷别怕,我保护您。” 她扶着老郎中到一旁,自己横身挡在他身前。 小小的身躯,却坚定无比。 那婆子微微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便是这老东西的孩子吧?来得正好,你替他赔我儿命来!”婆子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牙露了出来,七零八落,像是缺了齿的旧梳子。 “是秦爷爷害死你儿子么?”她直视那婆子,清冽的目光直刺向对方眼底。 婆子被她看到有些慌乱,眼神闪躲,“就、就是这老不死的害死我儿,要、要不然我为何会来讨债!” “那我且问你,你儿子是何时身亡,秦爷爷又是用的何种手段将你儿子害死,你或者你儿子生前与秦爷爷是否有过仇怨?” 这一连串不曾喘息的问话,唬得婆子退后两步,皱巴巴的脸抽搐了几下,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江晚渔看得出,婆子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她丢下手中的短凳,继续逼近那婆子:“婆婆,凡事要讲道理,你空口无凭污蔑秦爷爷,闹到官府去也是你不占理,到时候还会落得个扰乱公堂之罪,平白吃个二三十大板,婆婆这身子可受得住?” 婆子打了个冷颤,“这、这是个什么道理?我儿就是死在他手上的,是他无能,治不好我儿,何来的污蔑!” “凭心而言,你将你儿送到老夫这的时候,他就剩最后一口气了,这都城里的郎中没人能治得了,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医来了,同样是让你打点后事!”老郎中摇头叹气。 "那我儿就该白白去死么!他安安生生在绸缎庄做事,月钱还没发,就被人缝上了嘴巴,吃不得喝不得,日日夜夜痛不欲生,我们家穷没钱去大医馆诊治,最后才来了老东西这,谁知这老东西医术不精,活活把我儿害死!" 绸缎庄、缝嘴巴? 江晚渔猛地想起那日在成衣铺的一幕,胃中一阵翻腾。 她捂住口,微微俯身,生怕自己把在醉香楼里吃的吃食一并呕出来。 缓了缓心神,问道:“婆婆的儿子,可是叫胡生?” 婆子一顿,脸上的褶皱绷成一道道直线,“是、是啊!你认得我儿?” 她记得那绸缎庄的黄掌柜说过,胡生家中穷困,还有一个病弱的老母。 眼前之人,想必就是胡生的娘。 婆子以为她是胡生的熟人,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小公子,你是不是认得我们家胡生?你同我说说,害死他那人,是不是一个叫江晚渔的贱婢,如今在神什么将军府当差?” 婆子声音发颤,眼中的浊泪将出欲出。 她心中一窒,有些透不过气,疼痛的感觉从心底深处弥漫而上。 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愧对于眼前的婆子。 甚至不敢直视对方凹陷在眼眶中的双眼。 可祁屹的声音,却在这时于她脑海中响起。 “冤有头债有主,谁欺的你们就去找谁报仇,你怪她不过是因为不敢惹三公主,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加注在身份比你低的人身上,欺软怕硬的废物罢了。” 那日,他便是用这番话护住了她。 她深深记在脑海里。 好几次梦到胡生被缝上嘴巴的画面,吓醒后,她都会用这番话安慰自己。 下令缝上胡生嘴巴的人不是她,错不在她。 她没必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她硬下心,从婆子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婆婆,你方才一口咬定是秦爷爷害死你儿子,现在又说是一个叫江晚渔的婢女害死你儿子,你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婆子又被她气势吓退,支支吾吾道:“我、我……” 这时,小巷中一户人家探出头来,一个大娘闲散地靠在窗边,手中抓着一把边果,边磕边吐到婆子身上。 “喔唷,小公子哦,这婆子脑子坏咯,她三天两头就跑到秦老这儿撒泼,秦老好心给她儿子诊治,一个铜板也不收他们娘俩!他们倒好,反而倒打一耙,这种人就是该死!” “还有她那个儿子,啧啧啧,我都不惜得说,一想到那贱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大娘话说得难听,引得婆子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接着,破口大骂。 “嚼舌头的毒妇,活该你生不出儿子!你们帮着这老东西说话,一个个都该死,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找来一日,直到你这老东西赔我儿为止!” 大娘抹去脸上的唾沫,刚想撸起袖子和婆子动手,江晚渔先一步开口。 “生不出孩子,乃是身体有疾,只要能对症下药,方能有孕。可人心一旦jsg坏了,就连天上下凡的神医都难治。” 婆子说不过她,心里有几分惧怕她的盛气,只好咒骂了她们几句,迈着颤巍巍的步伐离开深巷。 她庆幸自己跟着祁屹身边,学得他的一丝冷厉,对付恶人的时候,也能强撑出底气。 “秦爷爷,您没事吧?” “没事,爷爷没事。” 江晚渔扶住老郎中,带他回破房子里歇息。 刚要关上门,那大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得有几分瘆人。 “小公子,方才你说,只要对症下药,方能有孕,你可是有什么良方,能否与我分享一二?” 江晚渔想到大娘帮过秦爷爷说话的,便客气道:“大娘,有秦爷爷在这儿,我若是随意卖弄医术,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喔唷,小公子还真是跟秦老一样谦虚!” 大娘咧嘴而笑,“我找秦老看过啦,秦老好心给我开了两副方子,可是我身子不争气呐,吃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想去大医馆看看吧,珍康堂那边诊费可贵哦,单是面诊不抓药就得收五两银子,咱们寻常老百姓看不起!” 老郎中也道:“都是街坊邻里,倘若不是赵大娘夫妻俩给老夫找的这间房屋,老夫怕是早就露宿街头冻死了。” 从两人的话中,江晚渔听出一二。 这赵大娘应是个心善的人,只是说话糙了些,看得出她对秦爷爷颇有尊敬。 秦爷爷经常救助一些拿不出诊费的穷苦人,总会有一两个知恩图报之人。 再者,赵大娘方才评价胡生的那番话,她不免有几分好奇。 “赵大娘,您葵水来时是否恶寒颇甚,双膝无力,夜寐不安?” “呀!小公子头回见我,竟能一语道出我的隐疾?” 老郎中也因为她的话微微吃惊,“小鱼儿,你且继续说。” “我记得爷爷的医书上记录过,此类病症的用药,可我觉得应在药方上多开一味紫石英,暖宫才能治根治本。” 老郎中恍悟道:“是啊!老夫对妇人之症了解甚少,因男女有别,无法去深究病症,今日你这么一提,确实是该如此!” 她拿起老郎中旧案几上的纸笔,开了一个方子递给赵大娘。 赵大娘满心欢喜,连道了好多声谢谢,还从袄子里边缝的暗袋中,掏出一颗碎银塞进她手里。 “多谢小公子咧,若是方子有用,我和我家郎君定不会忘记小公子的恩情!” 小小一颗碎银,约是一两,能撑得起穷人家一年的口粮。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3节 “赵大娘不必客气,秦爷爷就像是我的亲爷爷,也多谢大娘这些时日的关照。对了,我有一事想问赵大娘,不知方便否?” “尽管问!” “方才大娘为何那样骂婆子死去的儿子?” 赵大娘收好方子,看了一眼秦老,叹息不已。 “那婆子身子不好,整日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疼,她那个叫胡生的儿子啊,就带着她求秦老看病,秦老心善嘛,给那婆子免费诊病,还帮付了药钱。” “可谁想,秦老这是好心喂白眼狼,那个贱狗胡生,就是个惯偷和赌徒!他在绸缎庄里偷客人的钱袋也就算了,还趁秦老不注意的时候偷光了秦老所有家当,害得秦老身无分文,总是得去向珍康堂讨钱,最后被人轰走!” “还有一次,那贱狗竟想把自己的娘亲卖给秦老,以此换些银子,秦老将他赶走后,他大肆宣扬秦老为老不尊,试图污辱他娘亲,我骂死他都不为过!” 听到赵大娘的这些话,江晚渔不由握紧双拳。 看着骨瘦嶙峋的秦爷爷,她心中憋着一股恶气。 她真后悔! 竟曾对那样的人抱有同情之心,甚至还为胡生的死,埋怨过自己。 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该死之人。 秦爷爷一生清白,德高望重,怎会为了一点银子,而去低声下气地求人? 那日在场受到过爷爷恩惠的人,没有出手相助,是因有人在背后毁坏爷爷的名声! “哎,现在说这些无用了,那婆子这些日子来得频繁,老夫担心她还会继续过来闹事,吵得巷里烦了,老夫没脸再继续住下去了。” 老郎中摇摇头,看了一眼破房子里被婆子砸得东歪西倒的物件,叹了又叹。 “秦爷爷,我带去你先去一个友人那儿住,他也是郎中,等日后再慢慢打算。这儿破破旧旧,您一个老人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老郎中刚开始是拒绝,但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带上了些仅剩的家当,随江晚渔去了沈培然那儿。 沈培然认得老郎中,心中敬佩得很,一下子就答应了江晚渔,会好好照顾老郎中。 她偷偷给了沈培然一锭银子,算是托他照顾老郎中。 事情交办好,她才往将军府走。 从后门而入,穿过甬道,到玉笙居院前,恰好碰上了往这儿走的祁屹。 想到在深巷里的时候,他无形中给过她的底气,心中的暖意还未散去。 她甜甜一笑,温然作礼,“奴婢见过大人。” 与不久前那个处事不惊的小公子,仿似两人。 她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纱布,颇为不解。 明明没受伤,为何要缠上纱布? 可转念一想,她又明白过来,他这是在骗其他人。 “去哪了?”祁屹语气似乎不太好。 “回大人,奴婢去看那几间铺子。” “说谎!”祁屹瞬间冷怒,“身上一股混杂的脂粉味,你究竟去了何处!” 江晚渔慌了一瞬,很快又稳住,“回大人,奴婢盘下的那间铺子里,正是有一间胭脂铺,今日去那儿转了一圈,已被看铺子的小厮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眉宇间的冷怒渐渐消退,“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是。” 进了玉笙居,他眉目肃然起来,“你是否要离开将军府?” 她讶然,“大人所言,奴婢不明白。” 祁屹的锋芒不减,“我帮你脱籍,再给你三百两,放你自由,但你需得答应我,从此离开都城。” 第118章 大人舍得让奴婢走么? 脱奴籍,还有三百两,此等好事若是落在任何一个婢子身上,都会为之欣喜若狂。 可她家仇未报,两个兄长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如何能独自离开? 再有,爹爹临终前托她找的那个孩子,至今未有一丝线索。 本想去慈幼院打听一二,上次还给耽搁了。 “大人,是腻了奴婢,不想要奴婢了么?” 她状似委屈地低下头,咬了咬唇,原本毫无血色的双唇变得水润娇红起来。 这般突然地问她要不要离开,莫不是在试探她的忠心? 若是如此,她更要好好表现。 看着她眸中渐渐盈上一层水雾,祁屹有些烦乱。 他知道,她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 “答非所问!” 他说话的声音凶狠,听起来像是在低吼,脸上又是一贯冷冰冰的凶相,江晚渔不由得哆嗦一下。 他吓到她了? 胆小如鼠! 平日在训兵的时候,他比现在要凶暴得多,将士们也没有一个人露出胆怯的样子。 她跟了他这么久,还是这般没用。 连他的威慑都扛不住,还怎么应对那些个上位者,替江家报仇? 看来,让她离开都城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否则她这只小白兔,定是会被野狼们抽筋剥皮,碾碎魂魄。 脸上嫌弃万般,但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有意放轻了一些。 “你不愿离都,是想为你爹报仇,可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你以为单凭你一己之力,能斗得过凌伊阳那个老狐狸?” “奴婢听不懂大人说的话,奴婢不愿离开只是想报大人的恩情,与其他无关。” “呵,装什么忠臣?” 他朝江晚渔走了过去,将她逼至角落,想要撕碎她的虚假。 “你不想报仇,为何在尚书府之时,求我帮你拿到你爹的遗物?” 江晚渔梗着脖子答:“只因那是爹爹的遗物,奴婢不想让它留在尚书府,大人那日帮了奴婢,对奴婢的恩情又重了,奴婢怎舍得离开大人?”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微微用力,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她清楚看到,他英挺的眉骨上透着化不开的寒意。 “你既是我的人,所有一切都属于我,你爹的遗物,也交出来。” 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眸,只觉沉黑可怕,强有力的压迫感,让她的心跳愈渐加快。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森冷危险,凌厉逼人。 她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奴婢家破人亡,如今只剩下爹爹的一件遗物,大人能否疼疼奴婢,不要夺走奴婢最后的一丝念想,否、否则,奴婢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挺过一年……” “你威胁我?” “奴婢不敢,奴婢命贱,死活对大人来说犹如一只蝼蚁,如此卑贱,怎会威胁到大人?” “江晚渔!” 他又呵斥了她一声。 两人距离很近,鼻尖相抵,狠戾的声音瞬间爆发时,她吓得闭上了双眼。 心跳起伏得厉害。 掌心也开始出汗。 “奴婢对大人忠心耿耿,一心只想服jsg侍大人,向来只有大人威胁奴婢的份儿,奴婢不敢欺主。” 她的声音有一点儿颤抖,但双目仍直视着祁屹,不躲不闪,看起来像是在逞强。 抚在她脸上的手慢慢滑低,拇指停在她唇边。 指腹覆上她的唇瓣,摩挲。 “你这张嘴,也骗过李瑀衍么?” 眉心处的冷漠又加重了几分。 又是如此。 每次他在质问她的时候,总会提到李瑀衍。 这是为何? 他不会对她和李瑀衍的关系有什么误会吧? 她琢磨不透,便问了出来,“大人,是在……吃太子殿下的醋?” 祁屹眉峰一抖,覆在她唇瓣上的手也变得不知轻重。 粗粝的指腹摩挲得她有些疼。 吃醋? 她本就是他的人,他为何要吃一个被困在宫墙里的废人的醋? 他活了二十年,唯独不知吃醋这两个字如何写! “看来这段时间是我宠坏你了,越发地不知分寸,你以为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全天下的男人都会为你痴迷?” “我之所以护着你,是为的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谁会为了一个玩物而吃醋?” 他的手一路向下,停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 呼吸之间。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4节 布满刀痕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 虽未使出力气,但威胁之意十足。 祁屹不知道,他这时越是解释、反驳,就越是像在掩饰着什么事实。 他极力否认什么,恰恰就是被人戳中了什么。 他不知,江晚渔亦是不知。 她只知,他方才说的话有多伤人。 ‘玩物’两个字,似一把烧得火辣辣的烙铁,用力烫在她心上。 不断碾磨。 直至烫出一个冒着红烟的洞口。 灼痛蔓延至全身。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就算再怎么卑贱,多少也能算上是个人,是个服侍他的下人。 他啊,只把她当成一个玩物。 玩物…… 连人都不算。 这就是以色示人的后果。 江晚渔眼睫颤了一下,眸底和唇角都泛起了苦涩。 许是看出她情绪低落下去,祁屹后悔了。 后悔自己说出那些话。 那明明不是他的本意。 可他只要想起她曾和李瑀衍是天生一对,两人还有过肌肤之亲,妒火由心而生。 李瑀衍凭什么? 那个从小护着她、宠着她的人,逗她开心,陪她玩乐嬉笑的人,都是他。 李瑀衍不过是得了老天的眷顾,出生在帝王家,众星捧月一般活着。 她已经落入泥潭,变成罪臣之女,李瑀衍却还要来烦扰她,害得她喝下那杯断子茶! 火势渐大,烧得他整个人都狂躁起来。 任由情绪控制了他,才说出那些刺伤人的话。 他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铺谋定计,都能冷静自如,运筹帷幄。 没人能影响他一丝一毫。 唯独对上她的时候,他的情绪总是控制不住。 “我……”他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江晚渔也没等他继续说出后边的话,抬起眸时,眸中早已不见方才的苦涩。 她弯了弯眉眼,姿态柔弱,“大人,奴婢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大人能否原谅奴婢一次?若是奴婢再敢有下次,大人再狠狠地罚奴婢,可好?” 从她的眼里、话里,丝毫感受不到她的低落。 她又变回那个只会讨好他的婢子。 既然她不再难过,他就放心了。 松开她脖颈上的手,他收敛起一身威压。 “离开都城,你爹的仇,我帮你报。” “大人,奴婢不想报仇,只想服侍大人。” “你爹的遗物留在尚书府池子,必定是不想让人发现,你那日先是画好尚书府地形图,又是委屈自己,向李瑀衍求情放过推你下水之人,那木盒里的东西,不简单。” 她刚想反驳,又听得祁屹道:“凤羽街街尾的那间书肆老板,曾是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你三番两次去找他,所求想必就是他手中之物。” 江晚渔双眼猛地一震。 他怎么会知道!? 那日在街巷上遇到他后,她还一次都没有向他说过赵宏逸的事情。 他从何处得知赵宏逸就是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 这件事可是红西给她打探到的消息,赵宏逸从东市搬到偏静街巷,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想被人发现了去。 “奇怪我为何什么都知道?”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他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十岁那年便读过这句话,你是我的人,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能瞒过我的眼?” 她看进祁屹黑沉沉的眼眸,只觉里边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深邃可怖。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赤条条展露在他面前,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却早已被他看穿。 那……他也知道鬼街的事么? 应是不知道。 否则他就不止是提起这两件事,连同刑部的那件事,也会一并提及。 “大人为何要帮奴婢?奴婢在大人心里不就只是一个玩物么,对一个玩物如此上心,多少有些不符常理。再者,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奴婢离开都城,究竟是为何?” 祁屹沉默了一瞬。 为何? 自然是因为圣上给他赐婚五公主,等下月春蒐结束,婚宴筹办好,五公主就会住进将军府。 到时候,将军府不止多出一个五公主,还有皇上的眼线,甚至后宫妃嫔的眼线。 万一有人刁难她,他难再当面护着她。 不如暂时将她送离都城,等他所谋之事成,再将她接回。 与她两位兄长团聚。 这其中之事,繁杂纷乱,他现在没法告诉她。 “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问这么多?” 江晚渔双唇微张,又只能合上。 如鲠在喉。 她是得摆清自己的地位,一个爬床的婢子,不能因为主子宠爱一时,就敢如此放肆。 插手过问主子的事? 换作旁人,早就杖责二十了,祁屹还算是给她留了情面。 足够了。 今后,她心中便只有主仆。 “大人,奴婢逾矩,但请恕奴婢直言一句,奴婢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只要大人不杀了奴婢,奴婢就不愿离开将军府。” 她双眼坚毅,小脸也倔强地望着他。 祁屹犹豫了。 若是她非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 但她这一留,就永远不能离开他,若是有一日她背叛了他,他定会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困在身边。 “大人~”江晚渔娇滴滴的声音陡然响起,她双手缠绕住他的颈脖,微微歪着脑袋看他。 双眸亮晶晶,似晚星一般闪耀。 “大人舍得让奴婢走么?”她轻轻往他身上靠去,软若无骨的腰与他严丝合缝,“日后没有奴婢服侍,大人夜里难耐之时,该如何纾解?大人……想过么?” 她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滑过他的后颈,停在脊骨处。 慢慢打圈。 看着她眼眸中流转的媚态,祁屹喉咙发紧,又干又涩。 怀中的柔软更是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最终,在她一声声娇媚的‘大人’中,他败下阵来。 但他维持最后的理智,与她做了个约定。 “你留可以,但江家复仇之事,必须停下,你想要看到凌家被扳倒,我帮你。日后不管将军府有何变化,你都只能听命于我,只能信任我!” 她想也不想,就应下,“奴婢本该如此,请大人放心。” “我要你同我发誓。” “奴婢以奴婢之命起誓……” “换一个!” “那奴婢对天起誓,这个可行?” 祁屹略一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对天起誓,日后不论遇到何事,只听命于大人,只信任大人,不会再有复仇之心!否则,奴婢愿天打雷……” “好了,”他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誓言,“就这样罢,你若有违背我之意,无需天罚,我自会罚你!” “是,奴婢遵命。” 发誓是一回事,照不照做又是一回事。 后两条,她自然是听的。 但第一条,恕她逆主了。 江家人的仇,必须由江家人来报。 爹爹,求您在天之灵,暂且保着女儿一年。 报了江家的仇,再降下天罚也不迟。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5节 她本就油尽灯枯,死又何惧? 她是不信他真的能知悉她的一举一动,赵宏逸那件事,想必是他命人去探查过。 经过分析而知。 祁屹手段多,自许鸣裕之事起,她就已领教。 只要她多加谨慎,就能逃过他的‘法眼’。 “过来,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拉住她的手腕,欲要带她进卧房之时,双溪和青雨急冲冲从小院外冲了进来。 “姑娘、姑娘!来、来了,那人他……” 两人看到江晚渔身边的祁屹,及时闭上了嘴巴。 “着急忙慌,成何体统!” 他松开江晚渔的手,沉声怒喝两人。 双溪和青雨齐齐打了个哆嗦,断断续续道:“奴、奴婢知错!请、请……请大人责罚!” “你们方才说,那人来了,是何人?”他的威压笼罩过来,两个小丫鬟怕得指尖都在发颤。 “没、没人……” 两人抖得不行,似乎再被祁屹呵斥一声,她们就会就地昏倒过去。 “大人。” 江晚渔镇定jsg上前,行至祁屹身边时,停下,“是老夫人的故人来了。” 第119章 大人可否不要发怒,不要打奴婢…… “哎,你谁啊!快松手,再不松手我可要喊护院过来了!” “嘘嘘嘘!” 杨卓在将军府后门蹲守了半日,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府厨从里边出来,连忙将人拉到一旁。 他捂住府厨的嘴,从腰间掏出一颗碎银,塞进府厨的手中。 “小点声大哥,我就是想向你打听个人,没有恶意!” 府厨略微看了他一眼,收下碎银,“打听谁?这儿可是神威将军府,咱们将军是北城指挥使,人见人怕鬼见鬼愁,我劝你还是少打听,免得小命不保!” 杨卓白了府厨一眼,“你们将军不就是祁屹那小子么?” 还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也不知是哪个小畜生,小时候整日被崔氏打,打得头破血流,身上没一处好地。 最后被打怕了,只能躲在野狗窝里,和野狗一起睡。 他当时可是做了一回好人,把啃完的猪骨丢进野狗窝,看着祁屹那小子和野狗抢食。 野狗咬他,他竟也学着野狗的样子,反咬回去。 果然是个捡来的小畜生! 回想起那画面,杨卓不由得勾唇邪笑。 府厨瞳孔霎时微缩了下,“你大胆!将军的名字岂是你能随意叫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瞒你说,若是祁屹那小子见了我,还得对我毕恭毕敬的,说不定会跪下来给我磕头!我叫他名字,那是给他面子!” 杨卓狂妄又狰狞地仰天大笑,府厨不由得重新打量他一番。 这人面相猥琐无比,光是看一眼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但偏偏他的语气分外嚣张,听起来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听说将军寒门出身,未打出战功之时,是铁匠之子,说不定眼前这人真的与将军有关系。 若是如此,他可不敢怠慢。 “您莫不是来寻将军的乡下亲戚?” “哼,算你还长了眼睛!” “那您可不能从这后门进呐,来来来,我领您去正门,让护院向将军通禀一声!” “哎等等——” 杨卓拉住府厨,环了一眼四周,“你说你急个甚?我今日不打算进府,我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下,你们将军的娘,也就是府中的老夫人,她这几日为何不出府?可是害了病,还是怎的?” 府厨平日里都在大厨房里呆着,对其中的事情并不了解。 “老夫人没害病啊,每日一只鸡一条鱼伺候着,胃口可好了!不过老夫人这段时间确实没怎么出府,我对此也不甚了解,只知老夫人每日在府中悠闲得很,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臭婆娘,自己缩在将军府享受,不管他的死活! 害得他被醉香楼的人揍了一顿! 等会儿见到那臭婆娘,看他怎么教训她! 杨卓伸长手臂,揽过府厨的肩膀,“实话告诉你,我是你们大将军的叔父,这次来都城呢,就是为了投奔他而来,但是现在我外边欠了些债,不想牵连到我侄儿,所以你帮帮忙……” 府厨似懂非懂,“可、可我月钱就二两银子,如、如何帮得了?” “我呸,谁要你那点钱啊!”杨卓指了指府内,“你进去转告你们老夫人,让她三日之内准备好五百两银子,三日后巳时一刻,我过来取,到时候若是看不到五百两,我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这……” “这什么这?你只管进去告诉她,等我还了这笔债,住进将军府,让我那乖侄儿给你涨月钱!” 府厨听得两眼发亮,连连点头。 看着府厨急匆匆回府,关紧后门,他才满意地离去。 可他不知,后门处站着几个人,将他方才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而府厨关上后门,转身之际,看清那几人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将……将、将军!” 祁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府厨,一身的威压,“起来!按方才那人说的去做,不得有一丝破绽。” 府厨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是、是!” 旋即,连滚带爬奔去主院。 那人走后,江晚渔惊呼出声,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人竟、竟是大人的叔父,那岂不就是……有违伦理了……” 青雨和双溪也跟着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恐惧。 祁屹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方才她说,老夫人的故人来了,青雨和双溪便带路到了后门,才听到杨卓说的那些话。 听起来,杨卓是欠了一屁股债,想找崔氏要钱来了。 这与伦理有何关系? “说清楚。”他盯着她,语气中有几分严厉。 江晚渔摇了摇头,又垂下,“若奴婢知道那人是大人的叔父,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多这一嘴。” 青雨和双溪也跟腔,甚至还跪下地来。 “大人,奴婢知错!奴婢不该领大人过来,求大人责罚!”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听得是云里雾里。 “一个二个都不会说话,那便掌嘴二十再说!” 江晚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好似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状似委屈道:“奴婢若是说了,大人可否不要发怒,不要打奴婢……” 杏眸里的盈盈水光,直教人想将她强势拥在怀中,柔声安慰一番。 祁屹喉结滚了滚,压下心中的躁意,“先说。” 她颇为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围,才拉过他的手,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 祁屹听得脸色一变,怒气上头时,用力拍了一下后门的木栏,木栏瞬间断成两截。 江晚渔轻声道:“大人,奴婢所言皆为青雨亲眼所见,不敢对大人有半句假话!若是不出奴婢所料,老夫人在晚膳之前,定会找大人取银子。” 他偏头看向她,眸光沉沉,“这又是你设下的计?” “大人冤枉奴婢了,奴婢此前并不知大人家中还有一个叔父,只当是老夫人在大老爷离世后,再找的一个倚靠。那日青雨撞见老夫人与那人相会,乃是意外。” “奴婢觉得,老夫人一个寡妇在乡下拉扯小姐不易,有人在这时站出来,给她们母女俩做依靠,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没曾想这人竟是……罢了,一切皆由奴婢而起,大人要罚,奴婢也认了!”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双膝撞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许是她演得太真实,祁屹最终还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起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粗暴地把人拉起,“她来要银子时,我倒要看看杨卓与她,是否真如你所说一般,若你有一句谎话……” “那便是在老夫人头上泼脏水,奴婢甘愿主动受罚!” 晚膳时。 崔氏果然从主院过到玉笙居来。 余崇和松拓已不再跟随她的身后。 “江姑娘,”崔氏见到她,立马抓住她的手,“屹儿可在房中?” “回老夫人,大人在卧房里小憩,奴婢这就去禀报大人。” “哎别急别急,我是来找你的,不是来找屹儿的!听说府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管家,所以还是你拿着库房的钥匙?” 崔氏盯着她,眼中贪婪毫不掩饰。 “回老夫人,奴婢确实还在代管着库房钥匙。” "那就好办了,你先给我预支五百两银子,上回凌大小姐的生辰宴,那些个贱丫头摔坏我的玉簪,我得重新买一个!"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6节 五百两一支玉簪,得是出自宫中御用匠人手中,才能卖得了这个价钱。 崔氏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夫人,不是奴婢不愿给您,而是这库房钥匙虽在奴婢手中,但奴婢并没有权利随意支取库房的银钱,库房的银钱需得经过大人的批允,方可拿出。若是老夫人急需用银子,奴婢现在就去向大人禀报。” “你个蠢东西!这点小事,何须向屹儿禀报?屹儿剿匪归来,身子还受着伤,现在好端端地在你院子里养伤,你却要因为这些琐碎之事烦扰他,是何居心!” “奴、奴婢并非此意!奴婢只是怕……大人发现库房里少了五百两,到时候责怪下来,奴婢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头垂得极低,说话的姿态卑微,看起来像是很惧怕崔氏的严厉。 崔氏心中嗤笑一声,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怕屹儿责罚你,但你想啊,我是谁?我可是屹儿的娘亲,他之所以在战场上拼命,为的就是替他爹照顾我们娘俩,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丫鬟,这点小事,你不会想不通吧?” 江晚渔神情犹豫,对上崔氏双眼的时候,还是妥协了。 “是,奴婢这就去将库房把钥匙拿来,给老夫人先支取五百两银子。” “哎!这就对了,快去快去,动作小心点,可别打扰到屹儿休息啊!” 她拿上库房钥匙,与崔氏一齐走向库房。 卧房里,祁屹看着那壮实的背影,锋锐的眉眼间满是肃杀之意。 他恨崔氏,极恨。 但却因为阿爹的遗愿,以及杨月棠的求情,不得不jsg将崔氏留在府上。 崔氏为人阴毒、刻薄,他小时候便领教过,看到江晚渔被她三番两次陷害,他早就有了杀心。 奈何,碍于阿爹在天之灵,他不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假使崔氏与杨卓一事是真,他就算是冒着阿爹的天谴,也要将崔氏赶出将军府,赶出都城! 阿爹过世才不到两年,崔氏便与杨卓厮混在一起,他不信两人之前清清白白。 年幼时,他也曾经看到过崔氏与杨卓趁着阿爹不在家,偷偷摸摸不知做些什么。 那会儿,他还小,什么也不懂。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崔氏对他非打即骂,没让他吃过一顿饱饭。 祁屹渐渐捏紧拳头,手背上暴起的一条条青筋,似随时都准备好要动手。 …… 三日后,杨卓悄无声息来到将军府后门。 在大榆树后蹲了一刻钟左右,后门慢慢打开。 门后的人探出头,左看右看。 “婆娘!我在这!” 看清那人是崔氏后,杨卓想要从榆树后走出,却被崔氏喝令一声,“别出声!” 崔氏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拉着杨卓躲进一处拐角。 “你怎么找上将军府来了?还敢让府厨传话,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我俩的关系,后果会是如何!” “能如何?祁屹那小子还敢吃了我不成?要不是你一直躲在将军府不出来,我至于上这儿来找你?” “吃了你?杀了你都有可能!我不出府,就是被他派人跟着,才会一直躲在里边,你以为我不想出来?” 杨卓刚从岭儿村来这儿不久,没见过现在祁屹,自然是不相信崔氏说的话。 他颇为不屑地轻哼一声,一手搭上崔氏粗壮的腰身。 “杀我?我怕他见到我就得跪下,改口叫爹,是不是啊,我的夫、人?” 他故意凑近崔氏,吐了几口热气在她耳边。 崔氏被他逗得像个姑娘一般娇羞起来,“没点正经的!这事急不得,等过几日,我与那野种提上一嘴,说你要过来投奔我们,看他的反应如何。他若是同意,以后我们就不必在外边偷偷摸摸了。” “嗯,我听夫人的安排,”杨卓嗅了嗅崔氏的脖间,挑了挑眉,“我的好夫人,快把那五百两给我吧,前两日去了一趟赌场,输得个精光,要是再不把钱给人送去,怕是要追着我打了。” 崔氏一边训斥他,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叫你戒赌,你偏不听!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要是被那野种发现了,还不知道他会对我怎么样。” “我的好夫人,他不是打了胜战么?听说前几日还剿匪归来,朝廷定是给了他不少赏赐,这五百两对他来说就是个小数目,就算他发现了又如何?只要夫人将这事随意甩在一个婢女、家奴身上,不就有替死鬼了么?” “哼,就你主意多!” “还不是夫人教得好!” 两人浓情蜜意,就连背后何时多了几个人也没有注意到。 “余崇、松拓,将这对奸夫淫妇绑起来,丢进柴房!” 祁屹低沉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眉眼间的杀意满溢出来,叫人不寒而栗。 崔氏和杨卓似两只在街上厮混的野狗,被过路的人吓得猛地分离开来。 “不、不!屹儿,你听娘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娘解释!” “祁、祁屹啊,你可还得叔父我啊?我是你叔父啊,这么久没见,你怎能这般不知长幼尊卑!你们别过来,我是你们将军的叔父!” 第120章 她才是沾了蜜糖的青梅 尽管崔氏和杨卓两人极力挣扎,体型上也占了极大的优势,但还是不敌日日练武的余崇和松拓。 他们被绑手绑脚,丢进了柴房里。 任凭他们怎么叫喊,祁屹仍是不会理。 甚至加派了护院把守,若是谁敢靠近柴房,一并绑起关进去。 祁屹独自坐在玉笙居的小院,眼神似有些飘忽,不知思绪在何处。 江晚渔捧过一壶热茶,煨好几颗青梅拿到他面前。 “大人,心情烦忧之时,不妨吃一颗青梅,大人心中应会舒畅许多,这是奴婢娘亲告诉奴婢的。” 她主动捻起一颗,递到他唇边。 祁屹没有抬眼看她,只是张开嘴,双唇咬住青梅时,轻轻擦过了她的指尖。 江晚渔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青梅的香醇和微酸在他口中流淌,还有一丝丝的苦涩。 “这东西本就是这么难吃么?”他看向她,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落寞。 一个合格的婢子,就是要在主子愁闷之时,用心安慰。 “大人请等等。”她转身去了小灶房,拿了一小碟蜜糖。 又捏住了一颗青梅,往碟中的蜜糖捻了几下,送他嘴边,“大人再试试看,这样吃是否还难吃?” 沾了蜂蜜的青梅进到口中,是比前一颗好多了。 “嗯,尚可,给我吃这个是何用意?”他不傻,知道她煨了青梅过来,并非只是想让他尝一尝。 “难吃的东西,人们大多都是只吃一口就丢掉了,可大人不同,大人从军这么多年,吃过更为难以下咽的东西,也受过寻常人没受过的苦。古人云,受不得屈,做不得事,大人是封侯拜相之才,不应被旁人烦扰心绪。” “如今,大人已位及四品官员,跟在战场上以命厮杀又大有不同,大人现在的处境,便是沾过蜜糖的青梅,与过去的苦难相比,这点小坎又算得了什么?” 她这是在安慰他? 怕他因为崔氏的事情而失落难过? 真傻。 他本就厌恶崔氏,与杨卓私通一事,他只替阿爹愤恨、不值。 一点也不难过。 可不知为何,听到她的话,他的心里却流淌着一股暖意。 这么多年来,他确实受过很多苦,除了与她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忍着忍着,他也就习惯了。 也没人在意过他,苦不苦,累不累。 军营里,众人皆是认为他与镇国大将军沾亲带故,所以小小年纪才得以跃上高位。 他凭战功叫众人闭嘴。 却又因出身,被都城的贵戚权门瞧不起。 这些屈辱他都藏于心底最深处,无人可知,唯她道出。 “过来些。”祁屹抬了抬眼眸。 不知是不是江晚渔的错觉,她竟觉得祁屹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柔意。 才迈了一步,祁屹就似等不及一般,将人硬生生直接扯进怀中。 果然是错觉,他对她向来都是霸道又粗暴。 他从怀里拿出一条血珊瑚手链,不由分说地套在她的右手手腕上。 血珊瑚被雕刻成一朵朵玫瑰花状,用羊筋和麻绳串着,上边还绑着一颗小巧的银色铃铛。 她晃了一下右手,铃铛轻轻颤动,清脆响声悦耳极了。 在似火红的血珊瑚映衬下,她的手腕更显白皙。 如白玉一般,叫人想要珍藏起来。 祁屹张开大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住,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她身上的玫瑰香气。 其实,她方才有句话说错了。 沾过蜜糖的青梅,不是他现在拥有的钱权,而是此刻窝在他怀里的人。 “去青吉州时,遇到几个穆喀的异域商贩,他们说这是穆喀上好的血珊瑚,佩戴在身上有祛病延年的效果。” “大人信这个?” 手里沾了这么多血的人,竟会相信商贩的虚无之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7节 他不答,只是盯着她白皙细嫩的手腕出神。 罢了,信不信与她又有何关系? 不过是路过买下的小玩意,来拿随意打发她而已。 这条手链上的血珊瑚,比起那日她看到的钗子品相要好得多,上边的雕刻也更为精致,想来价钱不菲。 可不知道为何,她还是更喜欢那支钗子。 真正想要的东西,没法儿被相似的东西所替代。 但既是主子送的东西,不论她喜不喜欢,都得谢恩。 “奴婢多谢大人赏赐,这是大人第一次买给奴婢的首饰,奴婢定会将这条血珊瑚视作与命一般珍贵,每日每夜都戴在手上,不枉大人对奴婢的恩泽。” 祁屹回过神,掀起眸时,对上她那双明亮的杏眸。 他并非第一次给她买首饰。 上次那支血珊瑚钗,本就是买来送给她的。 可那日杨月棠开口问了,他才转送给杨月棠。 好歹也是他的妹妹,想要一只钗子而已,难不成他这个做兄长的会那般吝啬? 区区一件小摊上的首饰,他改日再给她买一件便是了。 今日这条红珊瑚手链,便是他补送给她的礼物。 看到她这般开心,想来也是很喜欢的。 祁屹捏了捏她的手心,岔开话题,“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崔氏和杨卓?” 她凝眸思索片刻,道:“若是大人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也不知如何处置的话,便去一趟城郊的庙堂吧,大老爷自会给大人指引。” 马车到城郊,约莫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庙堂里多了两个打扫的小厮,两人皆身形魁梧,一举一动很有力量之感,像是练过武的人,想来应是祁屹请来在此处看守之人。 原本jsg荒寂的破庙,多了一分生气。 爹爹和江家亡魂,在这儿住得应该也算是舒心。 小厮见祁屹和她走了进来,放好手中的扫帚,躬身作礼,“属下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几乎是一瞬间,江晚渔被小厮的一句话吓得瞳孔震颤。 这两人什么眼神,认错人也太荒谬了吧! 她身上穿的都是下人衣裳,也没有戴多金贵的首饰,用脚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有这么素的将军夫人呀! 祁屹现在估摸着被气得火冒三丈了,接下来就是火气爆发时刻。 不知道他们会受什么皮肉之苦,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受牵连。 想起祁屹那日徒手将大腿般粗的木栏一掌拍断,以及他的各种狠辣手段,她的背上不禁激起一层冷汗。 她悄悄瞥了一眼祁屹,他脸色果然沉得能滴出水来。 完了完了…… 她心中的小鼓打个不停。 可当祁屹开口的时候,语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甚至觉得,眼前之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祁屹。 “不是夫人。” “属下该死,属下有眼无珠,请将军恕罪!” 两人猛觉认错了人,立马跪下地来求饶。 可他们心中却疑惑极了,将军明明就交代过,除了他和他最亲密之人,谁也不准踏足庙堂,违者就地格杀。 这最亲密之人,怎么想说的也是将军的夫人啊! 况且今日将军还是第一次领人进来,很难叫人不误会! 他们俩是亲兄弟,本是跟随祁屹在西北打仗的将士,家中已无父无母,也未曾娶妻。 战乱平息后,他们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军队除了他们的名,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才找上祁屹,讨了个闲职。 刚来没几日,就犯了这等大错,以将军的脾性,准是要把他们赶走了。 “无碍,你们二人叫她江姑娘便可,日后这处地方,除了我便只有她能进来。上回我交代你买的供香可都买好了?” 两人先是一愣,旋即连连点头,“买好了、买好了!就等着将军过来。” 祁屹偏头看了一眼江晚渔,示意她一同进去。 地上还跪着的两兄弟也趁机瞄了一眼江晚渔。 这江姑娘怎么……好像有些眼熟呢? “兄长,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那姑娘?她好像是军奴营那个……啊对了对了!她就是那个流放至军奴营的女奴,那日收战时她被许将军打得个半死,还是祁将军救的她!听说是个罪臣之女,她爹原本是个大官呢!” “嘘!小点声,待会儿被她听了去,与将军说怎个办?她之所以能跟在将军身边,手段定是不一般……” 江晚渔走路的步子稍有些慢,这兄弟俩的话,都入了她的耳朵里。 心中没有任何波澜,这些无端揣测的话,她听得太多了。 进了庙中,她先是跟着祁屹跪拜了他爹爹的石碑,才能跪拜自己的爹爹。 上了三炷香,她闭起双眼。 爹爹,过两日女儿就会再去一趟赵宏逸的书肆,景伯说了,这一次去有八九成的把握能拿到龙记的账簿。 这样一来,她就有证据证明,凌伊阳曾在龙记墨宝进购了大批石墨,正是用来陷害爹爹贪赃。 娘亲那边,女儿已经把那三个下作之人的命根子切了去,很快就会到刑部侍郎。 听说醉香楼的姑娘们说,大哥曾与那儿的头牌有些关系,女儿想去探探究竟,大哥是个注重名节之人,踏足风月场所,定有他的目的。 爹、娘,只是女儿好累…… 好想你们,好想兄长们,好想蒲竹和她院里的小丫鬟们…… 今日是女儿的生辰之日,往年今日,爹娘都会给女儿煮一碗长寿面。 面的旁边,还放着几颗药丸,是秦爷爷特制的,味道不苦反倒是甜甜的。 大哥准备了一个月的生辰贺礼,只为了在这日送给她。 二哥便领着她去街市上,喜欢什么买什么,一切都是二哥哥付账。 而今,她却只能跪在石碑面前,身旁再无亲人。 却有一个又一个,想逼死她的人。 爹、娘,等女儿报了仇,就下去陪你们了。 郎中说,女儿至多活不过三年,也许是一年…… 爹、娘,女儿好想你们…… 江晚渔心中又酸又涨,像是塞进了千万颗小石子,硌到她痛得想哭。 她指甲狠狠抵在自己的手心,手心的疼痛打过心中的酸痛时,她掉不出眼泪。 双眼凄然地望着那块石碑,周身是无尽的寒冷,庙里明明修缮过,顶上却像是漏了一个大洞,冬季里未下完的雪,好似全都落在她身上。 又冰又重。 “很冷么?” 耳边传来低醇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回答,肩上多了一件氅子。 “已是初春,你还这般惧寒,这段时日里吃的药,与没吃有何两样?明日开始你便继续跟着我练武,不得懈怠!” “奴婢遵命,劳大人费心了。” “知道自己麻烦,就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让我再看到你冷到发抖,我就扒了你身上御寒的衣裳,让你在主院跪上三日!” 这话听着就吓人。 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下意识拉紧身上的氅子,小声道:“奴婢记住了,大人拜过大老爷,可得到了指引?” “嗯,你在庙堂里等会儿,我去叫阿卓将马车拉过来,你少走些路罢。” “是。” 祁屹出了庙堂,她又听到外院传来那两兄弟的议论声。 “她就是那江家的嫡女江晚渔啊!上回那边域女子送将军的荷包,上边就绣着一条鱼,估计她名字里就有鱼字!这么说来,将军是把这姑娘当成那个边域女子了!” “难怪呢,原来是代替品啊!这几年来向将军自荐枕席的女人可不少,军奴营里的那些女人更是想尽了办法接近将军,可将军呢?愣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要不是那件事被一个女奴不小心看见了去,大家还真的以为将军好男风!将军也真是怪,放着军奴营这么多女人不要,偏偏要自己解决,原来是心有所属,为那边域女子守身呢。” “更怪的是,将军自己解决的时候,手中还紧握着那个荷包,放在鼻尖深嗅,啧啧啧……那女奴不小心偷看到后,心神都被将军的雄伟勾了去,回到军奴营里,听说还做了一场那种梦呢!” 江晚渔还想继续听下去,谁知祁屹黑沉着脸,给了这兄弟俩各一脚。 踹得他们跌坐在地,捂着腰不敢吭声。 “在背后编排将领是何罪?” “按、按军规,罚站一日,不得进食、饮水。” “站在灵堂前领罚!” 兄弟俩自知做错了事,忙爬了起来,到灵堂前罚站。 祁屹这才看向她,“过来!” 马车上,她时不时偷瞥他一眼。 听那两兄弟的话里,祁屹似乎在征战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什么边域女子,那女子还送了他一个荷包。 好巧不巧,她的名字居然与那女子一样。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8节 这样说来,也就能解释他为何对她这般凶戾。 因为她和他心上人的名字一样,看到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被玷污,他才会动气罢。 为了那边域女子,守身如玉,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这般? 还真痴情。 “阿卓,去一趟东市。”祁屹掀起车帘,命骑奴改换道路。 她不解,“时候不早了,大人还要去东市么?” “不该管的事,少管。” 第121章 扬手给了祁屹一耳光 马车到了东市,他拉着她下车,连阿卓也叫了过来,三人一前一后走向一间酒肆。 “哟,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两坛桃花酒酿,最好偏甜些。” “好嘞!” 抱了两坛酒酿,他又带着她去了一处糕点铺子。 铺子里的糕点种类颇多,里边不乏她喜欢的点心。 桂花糕、马蹄糕、酥皮鸡蛋糕…… 光是闻到那香甜的味儿,便叫人心情愉悦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并给我打包好。” “好好好!一共十两银子,客官您稍等!” 这大包小包的糕点买这些多,他能吃得完么? 再说,他也不喜吃甜食。 崔氏被绑进柴房,杨月棠在房中养病,他这是买回去给谁? 江晚渔心中很是困惑,但也没问出口。 毕竟,这不是她一个月钱二两银子的婢女该担心的事。 酒酿和糕点买了,这还不算完,他还要去都城那间最负盛名的烧鹅店。 这间烧鹅店,每日限量供应,要准时准点过来排队,有时候挤破了头也难买。 祁屹不愿排队,直接丢给那掌柜的十两银子,以两只鹅的价钱买了一只。 太亏了。 还好不是花她的银子,否则她得心痛一阵子了。 “阿卓,把酒酿和糕点先拿到马车。” “是。” 阿卓臂力了得,一手抱着两坛酒酿,一手提着好几包糕点和烧鹅,仍走得很自如。 祁屹领着她,去了一家小面馆。 逛了这么久,确实是有些饿了。 “两位客官,请问要来点什么?若是头次来,那小的给两位推荐本店的炸酱,那jsg可是一绝!” “大人,奴婢要一碗素面便可。” “谁让你吃了?” 祁屹的声音清冽,似一盆满满的冷水瞬间将人浇醒。 江晚渔忙低下头,“大人息怒,奴婢擅作主张,奴婢知错!” “你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发怒了?”祁屹冷冷瞥了她一眼,又偏头看向小二,“给她做一碗长寿面,往里加两个蛋。” 语气又冷又严厉,这不是发怒,那什么才是发怒? 小二面露难色地看着祁屹,“这位大人,咱们家就是一普通小面馆,没有长寿面,更没有大人说的鸡蛋,那可是稀罕物,贵人们吃得起,可老百姓谁能吃得起啊!” 祁屹往桌上拍了一锭银子,“够了么?” 小二看到银子,顿时瞪大了双眼。 乖乖,这位主可真大方啊! “够了够了!大人先喝口茶等一会儿,小的这就去让厨子搓面,保证一根到底!” 江晚渔看着他锋锐的眉眼,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声。 “大人为何给奴婢点长寿面?” “生辰吃长寿面,还要往里加两个蛋,不是你们江家的习惯?” 她忍住心里泛起的酸涩,艰难开口,“奴婢已经不是小姐了,生辰……不该过。” “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了?”他脸色遽变,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晚渔。 “奴婢不敢,能得到大人记挂,奴婢欣喜还来不及,怎会不识趣地拒绝大人的好意?只是奴婢多有感慨,大人竟还记得奴婢的生辰之日。” 以前生辰的时候,除了爹娘和兄长的贺礼,祁屹也是给她准备了一份。 不贵重,但都是他的心意。 铁铸的兔子、鱼儿,还有一只瘦骨棱棱的狼,都是她生辰时候得到的贺礼。 她喜欢得紧。 太子哥哥也会在生辰的时候来江家,给她送来好几箱贵重的贺礼,多是珠宝首饰,奇珍宝贝。 她也喜欢。 但始终觉得不如阿屹哥哥亲手做的小玩意。 可当时爹娘碍于皇权的威压,都逼着她说,太子送的贺礼她最最喜欢。 后来抄家,什么也不剩。 “哭丧个脸像什么样子?” 祁屹看她情绪突然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干脆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你爹娘、大哥二哥都会记得你的生辰,就是不知那位在宫中炊金馔玉的太子,是否还记得。” 习惯了他提到李瑀衍时的针锋相对。 她只道:“太子殿下心怀天下苍生,无需记挂奴婢一个小女子的生辰。” “呵,好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百姓受苦受难,不都是他们父子所为?别忘了,抄你江家的人正是他的父皇,龇牙的不准吃人,吃人的不露凶相!” “大人也是在说自己么?” 龇牙的不准吃人,他是在说自己面恶心善的意思? “我是面恶心更恶!”他眉峰一凛,竟无端生出几分浑然天成的霸王之气。 嗯,看出来了。 手握千万人性命的阎王,如何能心善? “李瑀衍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前心中爱慕他,是被他的表象蛊惑了,你现今若还对你的杀父仇人朝思暮想,可真是好出息!” “大人,请恕奴婢无礼,太子殿下是好人,与那位自始至终都是不同的!况且奴婢也没有肖想过太子,众人都说奴婢与太子天造地设,但他们可知奴婢的想法?奴婢自幼只当太子是位良兄,从未心悦过他!” 她几乎是红着眼睛说出这些话。 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就算祁屹因此责罚她也没关系。 她受够了他人强加在她身上的‘心上人’。 更不愿听到祁屹说她没出息,诬蔑她喜欢自己的杀父仇人。 他懂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要恨坐在高位上的狗皇帝,但就算没有抄家一事发生,她这一生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太子。 祁屹并没有她意料中的恼怒,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你心悦之人是谁?” “奴婢……” 她抿了抿唇,及时止住了心中所想的话。 垂下长睫,掩住她眸底快要控制不住的情意,“奴婢只想伺候大人,心中再无旁人,情爱对奴婢来说,是极其奢靡之物。” 祁屹已经听腻了她这一套说辞,粗粝的大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既从未心悦过李瑀衍,为何还要将身子给他!” “什么?大人何出此言?” 她何时将身子给过太子? 初经人事那夜,分明就是被他欺负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大人可以肆意轻贱奴婢,但万不能连同太子一块轻贱了去!若是被人听到,这便是诽议皇室的重罪!” “那你告诉我,爬上我的床那夜,怎不见你落红?” “这其中缘由奴婢如何得知?” 她突然记起,那夜他曾对她说过很多难听的话,全都离不开‘脏’这个字。 她当时以为,他是在报复她年幼时,因为误会了他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才知,原来是在说她身子不干净。 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把她当作任人玩弄的妓子。 不知怎的。 她又开始觉得冷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99节 就像在庙堂之时,从心口到头顶,脚底到腿根,每一处都冷极了。 即便身上穿着袄子,还披着祁屹的氅衣,她仍旧是冷。 冷得耳边嗡嗡作响,头也有几分晕眩。 迷迷蒙蒙。 她看到祁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对着她说话。 可她努力去听,却怎么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呢…… 好似、好似在叫着她的名字…… 大人啊大人,你可否大点声,奴、奴婢头好晕,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砰——! 她失去了意识,撑在桌子上的手滑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江晚渔!江晚渔!媞媞!” 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下,祁屹心蓦地一沉,双手抓紧她往地上倾倒的身子,将人护在怀中。 “大人,您的长寿面好了,里边不仅加了两个蛋,还……” “不吃了!” 他横腰抱起她,匆匆离开小面馆。 马车加快,才到马口后街,他便抱着人跳下马车,疯了般冲向沈培然的医馆。 医馆里,沈培然在和秦老郎中在讨论一个医案,见到他夹着寒气而入,愣了一瞬。 再看清他怀里那人时,猛地站起身来。 “江姑娘怎会又昏倒了?” 沈培然忙放下手中的医书,领着祁屹进里间。 秦老也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跟着进去。 “方才我与她在说话,我喊了她十多声,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她一直在乖乖喝药,为何还会这样!” “将军,我知道你很急,但你能否先别急,将军是不知自己身上的威压有多强,我如何凝神给江姑娘诊脉?所以,烦请将军先冷静下来。”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退至一旁。 沈培然在她手腕垫上一块帕子,右手轻轻搭了上去。 “肝木加速,心火克肺,气急而攻心,这才导致了上冲头脑,昏了过去,我给江姑娘煎一副药,饮下后此症能得以缓解。但将军日后需得再注意些,莫要再让江姑娘陷入大悲大喜的境地。” “何事导致了小鱼儿气急攻心?”秦老看着床榻上的江晚渔,忧色忡忡。 祁屹也不知。 只是谈到她没有落红,她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劲。 “定是你!你就是整日整日欺负小鱼儿的将军吧?小鱼儿身子本就不好,你还这般糟践她,老夫管你是什么大将军,你就应该天打雷劈而死!” 秦老怒骂着,甚至骂不够解气,跳起身来,扬手给了祁屹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五根红红的指印,留在祁屹的脸上。 祁屹抬手捂住脸,霎时间冷意翩飞。 沈培然惊到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整颗鸡蛋。 完了…… 秦老这回闹大了! 这个杀名在外的大将军,被人无端扇了一耳光,定是对秦老起了杀心! 看秦老还想补一巴掌,他赶忙上前拉住秦老,“秦老,使不得使不得!祁将军可是北城指挥使,朝廷四品官员,您怎能说打就打!” “老夫管他是个鸟子的官,江尚书对老夫有莫大的恩情,小鱼儿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就像是老夫的乖孙,岂能任由旁人糟践?” 秦老的脾气一直很好,甚至在被珍康堂那些人欺辱的时候,他仍是选择默默忍气吞声,可看到小鱼儿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 他忍不住了。 她才十七岁啊,被爹娘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好不容易回到都城,还要被这个什么将军欺压到半死不活,那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活脱脱像个将死之人! “可江姑娘本就是将军的婢子,将军怎样对她,都不是我们能管的,秦老万万要冷静,向将军赔罪吧!若是真惹怒了将军,脑袋怕是不保!” “老夫一把骨头了,膝下无子,死又何惧?如果没有小鱼儿帮老夫,老夫也命不久矣!” “秦老不惧生死,可江姑娘呢?她醒来若是得知您离世,能否承受得住这一打击,是否又会因此昏过jsg去?” 沈培然的话点醒了秦老,他茫茫然看着床榻上的江晚渔,又望向祁屹。 浑浊无神的眼眸中带着浓浓恨意,双膝一屈,欲要朝祁屹跪下。 “秦爷爷。” 祁屹及时接住秦老的双臂,不让他跪下地来。 秦老怔住,一脸愕然地望着他。 沈培然更是难以置信,脾性差到极致的狠戾将军,在被人无故扇了一耳光之后,竟没发脾气,还毕恭毕敬地叫秦老‘秦爷爷’! 他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秦爷爷,您年纪大了,莫要动气,先坐。”祁屹扶着秦老坐在椅子上。 “老、老夫用不着你扶!”秦老推开他的手,“秦爷爷不是你能叫的,老夫就小鱼儿一个孙女!” “秦爷爷,您可是不记得我了?我是祁屹,以前一直跟在她后边,您经常给我介绍些散活,我那时才能存到些银子。” 秦老左看右看,终于在他的眉眼中,看出那个跟在江晚渔身后的小少年。 “你、你是阿屹啊!” “对,是我。” “你都长这般大了?以前你还瘦瘦小小,赚了银子自己也舍不得花,总是给小鱼儿买点心吃,哎……老夫老了,竟认不出你了!” 沈培然在一旁看着,下巴都要惊掉了。 原来这祁将军和江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难怪祁将军面上不显,可背地里这般关心江姑娘! 可他又有些不明白,既是从小就爱慕的姑娘,重逢时应是满心欢喜,捂在心窝窝都来不及,为何还要故意苛待她? 莫不是参军几年,沾染了喜欢虐待人的陋习? 啧,这里边的事太复杂,还是医书简单明了。 “咳、咳——!” 病榻上的人儿突然猛烈咳了起来,三人忙不迭看去,竟看到她咳出了一滩黑血! “不好!江姑娘可能不是单纯的气急攻心!” 第122章 弑母 江晚渔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了玉笙居。 卧房里暖暖的,似乎烧了炭。 她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去,是靠在坐榻上守着她的青雨和双溪。 “姑娘!你醒了?” 两人半闭着眼,察觉到她有些轻微的动作,立马从坐榻上弹起。 “双溪,青雨。” “江姑娘,大人交代过,姑娘醒了便先喝下这碗药。”双溪端起一碗文火温着的药,喂她慢慢喝下。 “我这是怎么了?”喝完药,她还是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全身都很无力。 她只记得,她在小面馆里,还没等来那碗长寿面,自己便昏了过去。 “姑娘,你中毒了。”双溪眉心低垂,脸上的愁容遮掩不住。 青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姑娘莫要害怕,沈郎中向大人保证了,他一定会给姑娘找出解毒的法子,还有那位秦老郎中也会救姑娘的。” 她笑了笑,哪是沈培然保证,定是祁屹逼着他‘保证’。 “沈郎中可有说,我还能活多久?”她看上去很平静。 “姑娘,不兴问这些个,姑娘是大福之人,莫要整日问生啊死啊的,双溪先去禀告大人,姑娘醒过来了,青雨你好生照顾着。” “知道了,双溪姐姐。” 双溪走出卧房门,偷偷摸了一下眼角的泪。 “青雨,双溪她不愿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么?”江晚渔的声音又轻又淡,听起来一丝生气也没有。 青雨咬着唇,摇了摇头,眼里盈盈闪闪,似乎有泪要流出来。 “那我大概知道了,半年?还是三个月?或者,一个月么……” “不、不!姑娘莫要再猜了,大人和沈郎中都说,一定能找到解毒之物,救活姑娘,姑娘千万别放弃生的希望!” “嗯,若能多活,我定是想多活的,但我经历了这些事,凡事已习惯往最坏处想。万一只能活一个月,我恐怕……没时间继续在床榻上安心养病了。” “姑娘、姑娘!青雨求求您,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青雨盈在眼眶中的泪,还是没能忍住,抱着她痛哭。 没哭多久,双溪把祁屹找了过来。 看到青雨在她身边哭哭啼啼,祁屹有几分愠恼,可又担心自己会吓着她,便沉下声音,将青雨赶了出去。 “大人,奴婢抱恙,不能给大人作礼,望大人恕罪。” “嘴里可苦?”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0节 “回大人,有一丝。” 祁屹给她剥一瓣橘子,送到她唇边。 “这药是会苦,秦爷爷说不能用蜜饯送下,只能给你吃些果子了。” “大人也见到秦爷爷了么?” “嗯,我将他接进了将军府,就住在玉笙居的旁边,若是你有何情况,能第一时间给你诊治。” “大人,奴婢为何会中毒?” “你可还记得,我去青吉山剿匪时候,你接触过什么人?” 那段时间,她好似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大部分时间都在玉笙居,除了双溪和沈培然,她没再与什么人接触。 其间就去过一次鬼街,红西和景伯要是想害她,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大人,奴婢接触的人,都是不会害奴婢之人。” “崔氏她可来过?” “来过一次,但有余崇和松拓拦着,她进不来,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沈郎中便过来了,咳咳。” 祁屹黑眸闪过一丝冷意,崔氏来过,这事必定与她有关!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是出奇的温柔,“躺下去歇着,我去柴房一趟,晚些再过来看你。” 她怔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是,奴婢多谢大人挂怀。” 祁屹一刻不停,来到柴房。 他命人钉了两副十字刑架,将崔氏和杨卓分别绑在上边,以鞭刑伺候。 整个柴房都弥漫着血腥味,崔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她看到祁屹进来,嘴里嘟囔了几声,发出微弱的声音。 “屹、屹儿……求求你……放、放过娘吧,娘实在是受不住了……” “放过你?” 祁屹扫了崔氏一眼,拿起沾了盐水的藤鞭。 纵使初春夕阳落,柔和斜晖洒在他脸颊,都掩藏不住他眼眉间的狠戾。 还未挥鞭,松拓上前劝阻。 “大人,不可亲自用刑。她在名义上仍是大人的娘,府上现儿人多口杂,不免有一两个守不住嘴的,若是传了出去,对大人的名声不好。” “我娘?”他冷冷笑了一下,“我竟不知我还有一个娘?” 说话间,他果决抬手,重重地一鞭甩在崔氏手臂上,鞭风狠厉,破空而来,藤鞭的刺带起一层血红的皮肉。 手臂瞬间被染红。 崔氏仰头长嚎,疼得面部扭曲,原本神志不清的她被这一鞭,打得清醒起来。 “大人……”松拓欲言又止。 先不说大人这一鞭有多忤逆不孝,崔氏毕竟只是个妇人,大人这一鞭着实下手太狠。 就连兵马司里犯了错受罚的御卫,都未曾挨过这般重罚。 这简直就是想直接要了崔氏的命! 况且大人说过,他有自己的行事规矩,从不杀女人和孩子。 今日不会是要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老女人,破了规矩吧? “我还没打算杀她。” 祁屹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崔氏,阴沉黑眸似不见底的深渊,“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崔氏吐出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看着祁屹,“你、你个没良心的逆子!你爹真是蠢,当年就该让你冻死在山间,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竟、竟敢打、打我!” 他眼神一凛,“你没资格提我爹!我再问一次,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崔氏不认,“下什么毒?给谁下毒?我整日被这两个狗腿子看着,如何能下毒?” 这时,一个护院快步进了柴房,凑近他耳旁道:“大人,未曾搜到任何毒物。” 祁屹捏了捏手上的护腕,“去拿木炭,在这烧一盆热水,要沸。” “是!” 松拓大惊,大人该不会是想用沸水浇烫崔氏吧? 这么做,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祁屹将手中的藤鞭又过了一遍盐水,他抬手甩鞭,啪的一声,藤鞭又重重落下。 但这一次,打的不是崔氏,而是昏过去的杨卓。 杨卓胸前的皮肉往外翻出,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他脸上的横肉似堆叠在一起,咬着牙,瞪视祁屹,“小野种!你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 啪、啪、啪! 连续三鞭,抽得杨卓鼻歪口斜,说话的时候嘴角不断流出涎水,“你、你……你个野种……” 一旁的崔氏看得心惊肉跳。 这个祁屹果然是心狠手辣的坏种,竟为了一个万人骑的贱婢而打她! 她当年就应该掐死他,让他吞黄土而亡,否则今日她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好在她背后还有凌家大小姐,方才杨月棠来过一趟,她已经让杨月棠派人去禀报凌庭萱。 只要她撑到凌庭萱一来,就能逃过此劫。 “崔氏,你不拿出解毒之物,我便继续对他用刑,但我不会弄死他,我要让他一点点受尽折磨。” 祁屹让人架上煮沸过的水,倒进杯盏中。 “你、你要做什么!你一个朝廷命官,怎能对百姓擅自用私刑?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叔父,你做jsg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你爹在天之灵惩罚你吗!” 听到阿爹,祁屹唇角闪过一丝冷戾。 他单手掐住杨卓的下巴,迫使杨卓撑开嘴巴,将杯盏里滚烫的沸水,全数灌进杨卓的嘴里。 “唔、唔!啊——!” 沸水从嘴里,到喉管,一路烫进杨卓的内脏,还呛进了肺里。 杨卓面色狰狞,似痛到了极点。 下身还不受控制地湿了大一片,腥臊味混杂着血腥,难闻得令人作呕。 柴房里的人,看得背脊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喉咙的位置。 松拓也觉得凉意直窜脑门,他方才还真是低估了他家大人的狠戾程度…… 而被绑在十字刑架上的崔氏就更不用说了,她手脚早已冰凉,口舌发苦,想要尖声大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怎么也发出声音。 祁屹丢掉手中的杯盏,懒懒地掀起眼皮,“我既敢在府中架上十字刑架,就不怕对你们用私刑,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以后也不用开口了。” 他又拿起一个杯盏,欲要往里加进沸水。 崔氏瞥了一眼炭火上煮着的沸水,水泡扑腾,身边的杨卓已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低低的哀鸣声,她不敢再想下去…… 凌庭萱怎的还不来! 看样子她还得再拖些时间。 “我说!我、我都说!” 祁屹放下杯盏,冷锐目光凝在崔氏脸上,“快说。” “我想和小棠说几句话,我、我被吓得想不起来了……” “凌庭萱不会来救你。” “你、你……” “我怎么知道?自然是杨月棠派那叫秋菊的丫鬟出府,被我的人逮了个正着,她怕再被砍掉一只手,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怎、怎么会这样…… 若是凌庭萱来不了,她也就无人可依,祁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真的会把她虐杀致死!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出卖凌庭萱,换取自己的性命,很值! “不、不是我下的毒!是那凌家大小姐,不关我的事啊,屹儿你放过娘吧!娘都是受凌家那个贱人所指使,娘并没有害江姑娘的想法啊!” “凌庭萱何时给她下的毒,如何解?” “就、就是那日生辰宴,凌家那贱人命我推江姑娘下水,她说若是没人救,就让江姑娘直接溺死在水中,若是有人搭救,她也做好了后手。 她早已在替换的衣裳中洒下了毒粉,好似叫什么芳华逝,只要江姑娘身上沾了毒粉,在十日内喝下一杯酒,毒粉就会开始生效,江姑娘会迅速变老,三个月内寿命骤缩而死。” 崔氏看着祁屹那张阴沉如墨的脸,顿了顿,“至、至于解药,娘是真的不知道,你想啊,凌家那贱人只是想利用娘,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娘呢?” “你方才所言,可都是实话?”祁屹给了松拓一个眼神,示意他给崔氏和杨卓两人松绑。 崔氏连连点头,“娘骗谁也不敢骗你啊!娘知道这回是娘的错,娘不该帮着外人陷害你的人,还有你叔父这件事……娘是被他强迫的,你爹走了后,他便强霸了娘,娘怕被人戳脊梁骨,才暗中救济他,想堵住他的嘴!” 反正杨卓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切都是由她说得算。 她虽与杨卓苟合十多年,但如今为了保命,她只能先顾好自己了! “嗯,你已将实话说出,那便没有留你的意义了。” 崔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嘴角抽搐着问道:“屹、屹儿,你说什么?” 祁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松拓,这对奸夫淫妇的手脚打折,丢去乱葬岗。” “是!” “等等,她的水还没喝。” 松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那盆仍冒着泡的沸水,松拓瞬间会意,“属下明白。” “不、不要!屹儿你不能这么做!你爹临死前的遗愿,你都不记得了吗!”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1节 “哦,你倒提醒了我。松拓,不必丢去乱葬岗了,去城郊找处破房子,用火把他们活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淡然,却叫松拓激起层层寒栗。 “是,大人。” “祁屹!你个黑心肝的白眼狼,你怎么敢这样做?我、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你、你就等着你爹夜夜来索你的魂吧!” “别装了,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阿爹就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这多年来,你们仗着阿爹忠厚老实,暗地里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 崔氏哑然,他都知道了? 定是那不中用的贱丫头! “屹儿,你定是听信了你妹妹那蠢东西说的胡话,她被许鸣裕破了身子后,脑子不清楚,经常乱说话……她、她……啊——!” 祁屹懒得听她再啰嗦,手一挥,命松拓快些动手。 崔氏和杨卓皆被沸水烫坏了喉咙,手脚也被他们折断,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 “大人,要不这样便算了罢,弑母这件事传出去,对大人终归是不好的。”松拓仍是担心。 “谁说我弑母?” 祁屹冷笑一声,声音如同淬了冰,“我叔父好赌成性,寻我娘亲借钱未果,遂将人劫持,威胁我交出五百两以换取我娘性命,我连夜带银子赶去救人,却不料叔父不慎撞到烛火,烧光了整间房屋,我戴孝七日。” 松拓一下子恍悟过来,妙、妙啊! 他还在担心崔氏死后,会谣言四起,或多或少都会对大人不利。 可谁知,大人早已想好了对策! 真不愧是大人,不仅除掉了这对狗男女,还不会落人口舌,顺势尽了孝道! 第123章 落红之疑 “秋菊?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快给我滚!” “我是来拿赏银的。” “什么赏银不赏银,我们家姑娘要养病,不想见到你种晦气之人,滚回主院伺候你的主子去!” “呵,你还不知道吧,老夫人已经死了。” “死、死了?!” 双溪手中的木盆一下子摔落在地,悬在半空中的手,还在抖。 青雨这时恰好从小灶房里端着药出来,见到院门的两人,以及地上散落的衣物,稍稍有些惊讶。 “双溪姐姐,你怎么了?秋菊你怎么也在这?莫不是那事……成了?” 秋菊点点头,“我来找姑娘要赏银了。” “先、先进来说,姑娘就在卧房里!”青雨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朝秋菊招了招手,“双溪姐姐,快把衣裳捡起来,莫要让人知道秋菊进了咱们的院子!” 双溪还是一脸错愕,茫茫然应了一声嗯。 秋菊进了卧房,青雨将房门锁上。 “江姑娘,我来了。” 江晚渔缓缓睁开眼,青雨上前将她扶起,颇为激动道:“姑、姑娘,事成了!那毒妇死了!” 江晚渔倒是很平静,她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日。 她从床榻边的暗格里拿出二十两银子,塞进秋菊手中,“等过几日,我再给你剩下的二十两。” 秋菊收下银子,“谢姑娘,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保证谁问起都不会说。” “你说也无所谓,我命不久矣,不在乎。” “秋菊知姑娘的手段,亦是知道姑娘在大人心中的地位,秋菊不会像妙音一般蠢,再去陷害姑娘。” 她在祁屹心中能有什么地位? 无非就是个用来泄欲的婢子。 舍不得她的身子,所以才舍不得她死。 偏偏他总喜欢做出一些令她感动的事情,好几次扰了她的心神。 面馆那日,她才真的认清了一切。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也没必要和秋菊解释。 “你走吧,被人瞧见怀疑了去,我保不住你。” “是。” 秋菊拜了她三下,匆匆离开玉笙居。 江晚渔长长吐出一口气,崔氏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 早在她得知崔氏所做的龌龊事后,她命青雨去说服秋菊,让秋菊为她所用,伺机而动。 秋菊之所以会答应她,是因她正巧撞见了秋菊的爹娘找秋菊拿银子,说是弟弟要娶妻,需要一大笔开销,她便是在这时,用四十两与秋菊做了交易。 等崔氏被捉奸,秋菊方可在杨月棠的耳边吹风,使得杨月棠主动与祁屹说出崔氏所做之事。 这样一来,崔氏绝无再翻身的可能。 只是没想到,杨月棠竟这般容易动摇,秋菊才说了几句话,就能让她背叛自己的亲娘。 这家人,除了祁屹的爹,还有好人么? 可悲。 “双溪,双溪。” “姑娘,我在呢!” 双溪一直在小院里洗衣服,听到她的呼唤,随意擦了擦手,跑进卧房。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吃些什么?奴婢给你去做!” “帮我把最厚的冬衣拿来,我想出去。” “出去?不行!姑娘这副身子,怎能随意出去,我绝对不会让姑娘出去的!” “双溪,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赵宏逸手里的账簿,还没拿到手,刑部侍郎那边,下一步还没走。” 她说话间,就想从床榻上起身,却被双溪死死抱住了身子。 “双溪不让你去!姑jsg娘脸色这般差,风稍大些就能将姑娘吹倒,大人他们还未找到解毒之物,姑娘在这时候出门,便是在寻死!” “我不惧死,唯恐回都这一遭,江家冤屈未洗刷,大仇未报,无脸下去见爹娘。” “姑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代姑娘去做事,只求姑娘能安心在房中修养身子!” 江晚渔有些犹豫,她不是信不过双溪,只是不想将双溪牵扯进来。 双溪又道:“就算姑娘今日出去了,大人突然过来,问起来可如何是好?大人若知姑娘不守规矩,他日命人死守玉笙居,姑娘怕是要长了翅膀才能飞出将军府。” 她淡抿唇瓣,从床榻底下拿出那张银狐面具,和一张叠好的纸。 “戴上这个面具去鬼街,找到一间名为地藏仙蕊的铺子,以及一个戴着半张野猪面罩的男人。告诉他,我身子不适近日恐不能出府,让他先去赵宏逸的书肆,拿到账簿。另外,把这张纸也交给他,他会明白接下去怎么做。” “好!双溪都记下了!” 鬼街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形形色色的人不断往来,谁也不知面具底下的人究竟是谁。 地藏仙蕊里,有人比双溪更早抵达。 “少主,您怎么突然来了?怎的不叫隐刺预先知会一声?” 红西一见到戴着烛龙面具的男人,旋即放下手中的活,迎身而上。 “有急事。”男人随意坐下,“你可听过一个叫芳华逝的毒药?” “芳华逝?肯定听过啊!这是穆喀那边的毒,此毒颇为残忍,中毒之人三月内会迅速老去,寿命骤缩而死。” “如何解?” “从穆喀而出的毒,都是奇毒,几乎不可解。但属下曾去过穆喀,与那边的人有过交情,他们给过属下一本奇毒解毒之书,少主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取。” 红西解毒之书拿了过来,交到男人手上时,男人顿了一下。 “书封古旧,内页却这般新,你没看过一次?” 红西颇为心虚地挠了挠脸,“属、属下勤于练武,识字不多……就草草翻过一眼,看不懂这书上在说些什么,老先生对医毒也没有兴趣,就一直丢在里间了。” “景伯让你多读些书,是没错。”男人垂下眼眸,认真地翻阅解毒之书。 翻到‘芳华逝’那页,烛龙面具下的脸色愈发沉重。 半晌,他合上书。 “书上说,要解芳华逝之毒,必须要寻得一株叫浮根的草药,并取爱人心头血入引,方可解毒。红西,你可知浮根去何处可寻?” 红西凝眉思索,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好似没听说过浮根这东西。” 他话音刚落,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 “浮根是穆喀的珍奇异草,只有穆喀的雪山深处才能长出浮根,并且此草药十年一结,可谓稀世珍宝。” “老先生?您怎么下来了!” 红西来过一张椅子,扶景伯坐下,“您不是一向不喜欢那些医毒之类的东西,怎会知道浮根?” 景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喜欢不代表没听说过,老夫这把年纪,行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景伯,若是现在去穆喀,三个月之内可否有希望得到此物?” “你这般着急得到此物,可是你身边之人中了芳华逝?” “是她。” 听到这个消息,景伯眼睛猛地一怔,红西眼中也升腾一股不敢置信。 待红西反应过来后,猛地握紧拳头砸在桌上,狂怒低吼。 “渔儿妹妹怎么会中这毒?究竟是何人这般歹毒?少主,你且告诉属下,是谁下的毒,属下马上找人将其千刀万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2节 “红西,安静些!” 景伯瞪了他一眼,手中的鹰头拐杖敲向他的背,发出一声闷响,红西这才不得已克制住情绪,闭上了嘴。 景伯接着道:“穆喀之毒鲜有在千旭流传,除了暗影阁,都城之人能使用穆喀的奇毒,其中必有玄机。但眼下还是给小姑娘解毒最为重要,你就算现在去穆喀也不可能寻到浮根,此物稀有,是雪山住民献给穆喀王的宝物。不过,千旭里还有一株浮根……” “在何处?” “就在那宫墙之中。浮根不仅是芳华逝的解毒之物,还是能驻颜益寿的瑰宝,传闻,只要将浮根浸泡在水中,摆放至寝卧,便能容颜永驻。穆喀曾用它作献礼,驻两国交好,如今浮根应是在皇后或某个宠妃处。” 烛龙面具下,那张一贯冷戾的脸,微微露出了愁色。 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多谢景伯指点,就算让我豁出所有,我都要得到此物。” 景伯也没有劝他的打算,只是提醒道:“别忘了,你能坐上暗影阁的少主,是与老夫定下了约定。你帮老夫寻到那个孩子,老夫帮你得到权势,若你没了朝廷的一席之位,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晚辈牢记于心。” 男人起身作揖,临走之际,景伯又叫住了他。 “对了,老夫还得提醒你,她身子本就虚弱,中了此毒必然比一般人要承受更多痛苦,平日里别对她这么凶。” 他应了一声,离开鬼街。 出了鬼街,摘下假面和帽兜,变回那个北城指挥使,他轻身一跃上了马背。 回将军府之前,祁屹去了一趟医馆。 “祁将军?秦老不就在将军府上住着么,江姑娘有什么事你直接找秦老,秦老的医术不是我能比的。” “这事不能问秦爷爷。” 祁屹眉心微沉了下来,心中挣扎几番,犹豫着低声问出口,“女子初经人事,会、会……” 他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将后边的话流畅说出。 “将军,你到底想问什么?这里就我与你二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这人向来守口如瓶,对此将军也是清楚的。” “我就是想问,女子初经人事会不会……没有落红?” “按理说不会。” 就在祁屹的心渐渐沉落谷底之时,沈培然话锋一转,来了一句但是。 “有个别人身子虚弱些,就有可能不会落红。我三姑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常年喝药,甚至比江姑娘还要体弱多病,嫁了个商贩,洞房时没有落红,那商贩就辱骂她不守妇道,还到处宣扬她嫁人之前就失了身,害得三姑母上吊自尽了。” “实际上呢?我三姑母在出嫁之前未曾出过家门半步!一家人日日夜夜住在同一间小院,她又如何与外男私会苟合?” 沈培然略带苦涩地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殇然。 “后来,爹娘为了替三姑母讨回公道,上门与她丈夫理论,却被她丈夫带人砸了我们家药铺,甚至还将我爹娘活活打死……” “你可有报官?” “自然是报了,可报了官又如何?那商贩家中花了一笔银子,将他从牢里救了出去,出了大牢他又找人打我,不过,倒是留了我一条活路。” 再后来,他就遇到了凌庭萱。 凌庭萱给了他三十两银子,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那时候凌伊阳还不是户部尚书,他也只当凌庭萱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来往甚密。 凌庭萱每次来找他,都会顺手拿走一些药,说是她爹爹得了哮喘,需要少量的砒霜来治。 他也没有起过疑心,直到凌伊阳当上了户部尚书,他与凌庭萱才变成了陌路人。 “岂有此理!你将那人姓甚名谁告知我,我替你上报大理寺,调出当年的卷宗,还你爹娘一个公道!” 祁屹知道沈培然无父无母,一直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平日里行医看病也赚不到几个钱。 可他不知,原来沈培然的身世竟这般凄惨。 打死一家人的凶手能用银子脱身,这千旭的律法如同摆设一般! 沈培然叹道:“将军,没必要了,他们一家已经因为贩私盐已经被处死了。” 祁屹不晓得如何去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个武将出身的人,下手的力道难免会让普通承受不住。 这一拍,差些没把沈培然拍走。 “嘶!将军你这是想直接了结了我的小命?将军平时不会也是这样安慰江姑娘的吧,啧啧,我可算明白江姑娘为何身子这般虚……” 他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祁屹的一记眼刀,只好打着哈哈岔开话题,“对了,将军方才所问之事,就是江姑娘吧?” “关你何事。” 啧,又在过河拆桥。 求问问题的时候好声好气,这问完了就开始翻脸不认人。 他可太了解这位将军了。 “是不关沈某的事,但是沈某劝将军一句,珍惜眼前人。她一个小姑娘被流放至西北边境,路途凶险难免有跌撞,那些个押送的官差也不是什么好人,姑娘定是被人处以杖刑过,如此一来,没有落红也是情有可原。” 祁屹垂下眼睫,闷闷地应了一声。 与沈培然告别后,他拉紧缰绳,加快了马速。 他很着急,急着想要马上见到江晚渔…… 第124章 以前是我苛待你,今后不会了jsg “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刚让骑奴将马牵走,余崇就快步走到他跟前。 “何事?” “明日起,大人要戴孝七日,就算是做做样子,这头一日还是要跪在新祠堂里,让前来吊唁之人看到,这名册上是明日要来的人,请大人过目。” “不必,你看着迎。” 给崔氏立牌位,他本就心中不快,懒得再去操心这些事。 将事情甩给余崇后,他径直去了玉笙居。 卧房开着门,青雨恰好捧着药欲要进房内。 “奴婢见过大人。” “药给我,去做其他事。” “是。” 进了卧房,一眼就看到躺在床榻上那人。 脸色比平日里白上几度,双唇是一点血丝也无。 那颗鼻尖上的小痣,似乎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生气,和主人一样打蔫儿。 察觉到有人进来,床榻上的人儿缓缓睁开眼。 “大人。” “慢些,我扶你起来。” 她本想靠在床边,却被他揽住肩膀,稍稍用力压进自己怀里。 她也没力气挣扎,便由着他去做。 “这样会暖些。”他的声音从头顶漫过,低低沉沉,倒是不见寒戾。 “谢大人。” 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胸口,她才张嘴喝下祁屹送到唇边一勺又一勺的药。 “苦么?我去给你剥个橘子。” 她摇摇头,“其实……奴婢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也感觉不出味道,似嚼蜡一般,苦也罢甜也罢,都是要进到肚子里。” 听到江晚渔这话,他心里闷得难受。 若不是凌庭萱和崔氏,她就用不着受这种苦。 崔氏他杀了,可凌庭萱却未能除掉。 她如今遭受的这些痛楚,都源自于凌家和帝王,总有一日,他势必要手刃了那些歹人。 江晚渔似乎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不禁挪了挪身子,扭头望向他。 “大人,怎么了么?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 他放下药碗,大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揉了两下。 “你不曾说错话,我已找到给你解毒之物,戴孝七日结束后,便去给你取来。” 她好像也没有多惊喜,“这毒,奴婢都听说了,是一种奇毒,想必解毒之物也是奇珍异宝,大人若要得到解毒之物,定是要付出不少代价,奴婢欠大人的多到还不完……不值得。” “你已经欠了我这么多,恩还没报完,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就这样轻轻松松死去!” 他看不惯她这般消沉,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竟将怀里的人吓得一抖。 心头莫名攀上几分酸楚。 脑海中响起景伯提醒他的话。 “平日里别对她这么凶。” 他又放低了声音,“解毒之物我定会帮你取来,你安心在玉笙居养病,旁的不要想,知道么?” 怀里的人并未回答。 他慌了神,将她的身子掰过来正对自己。 这才发现,她在无声落泪。 两眼空洞地凝望着他,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从病颜滑落,一滴滴打在床榻上。 祁屹不知如何是好,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命令道:“不许哭了!” “是。”她嘴上虽答应着,但眼角的泪却不受控制。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3节 “江晚渔。” 祁屹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听我说,我定会治好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以后,我也会注意些,不会再对你这么凶,明白么?” 她楚楚道:“大人一直对奴婢很好,是奴婢身子不争气。” “别再跟我说这些!” 他火气欲往上升,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我曾如何对你我心里清楚,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不脏更不是随意爬床的荡妇,那夜的话,我都收回来。这样解释,你能明白么?” 明白,怎会不明白。 他知道了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的独占欲得到了满足,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 对于他来说,她仍是一个物品。 若对他不贞,他还会向以前一样对待她。 她是曾爱慕过他,即便他对她多有欺压,她仍骗不了自己,与他亲近时,心脏那股强烈的悸动。 但现在,已然没有一丝爱意。 江晚渔抹了抹自己的泪,苍白唇瓣勾勒出绝美弧度,“大人的心意,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好好养病,努力陪伴在大人左右。” “那你可原谅我?”祁屹伸手揽住她的柔肩,问得小心翼翼。 真难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不过,他真该好好学一学如何向人道歉。 这种命令式的道歉,她承受不起。 “大人莫要这样说,奴婢不怨大人,今日得大人一丝温情,奴婢便已足矣。”她主动靠向他的胸膛,像只小猫似的撒娇,蹭了蹭。 听到她这么说,祁屹舒了一口气,将她搂紧,“以前是我苛待你,今后不会了,我会保护好你。” 这句听起来多么感人的话,她听着却无半点波澜。 保护好她么? 以前的阿屹哥哥也对她说过,最后呢,他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 她不会再相信了。 …… 祁屹守着她一整晚,天蒙蒙亮时,将军府的下人已经布置好祠堂,戴孝之物也一一备好。 因崔氏名义上是将军府的老夫人,按照千旭的规矩,府上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头一日都得到祠堂跪着。 主子跪在祠堂里,下人便跪在外头。 江晚渔身子不好,祁屹不许她去,命她好好在房内歇着。 秦老是府上的客人,也不需要去祠堂。 登府吊唁的宾客接二连三。 很多人祁屹甚至见都没见过,他们却能表现出一副相识多年的样子,劝他莫要太过悲痛,以免伤了身子。 他也是随意应声,与人道一句谢,心里想着的是,浮根会在皇后寝宫,还是其他宠妃的寝宫。 在前来吊唁的人来看,他像是因为母亲的死,而魂不守舍。 “祁将军真是个孝子啊,听说这个死去的娘并非他的生母,小时候还受过他娘亲的不少折磨呢,可他征战之后得了功绩,非但没有记恨以前的事,还将他娘接到府中赡养!” “是啊,偏偏还有人看不起祁将军出身寒门,位卑低贱,要我说啊,都城的这些臭小子们,可没有祁将军一半的孝心!” “你们想想,先是平定西北,后又为出生入死的兄弟扫平土匪窝,是忠肝义胆之才啊!虽说祁将军狠戾,但他对亲人是极好的,镇守国家就需要他这样的人!” 吊唁的宾客口径一致,皆是夸赞祁屹的言辞。 可谁又知,几个月前,他们其中还有谩骂过他的人。 见风使舵,是大多数人的心理。 宾客们来了又走,午时一刻,凌伊阳也领着其女,登府吊唁。 众人见到此等朝廷高官也前来吊唁,心中对祁屹的敬意又多了一分。 凌庭萱随着她爹进了祠堂,鞠躬上香后,想表达惋惜安慰祁屹一两句,却止步于祁屹冷戾的眼眸。 她背后的凉意窜个不停。 但仗着她爹也在此,量祁屹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便很快又挺直了身子。 转身走向杨月棠。 “小棠妹妹,节哀。” 杨月棠抬起红肿的眼眸,“多谢凌大小姐。” “妹妹本就只有一个娘亲,如今老夫人仙逝,妹妹在府中无依无靠,万事要多想想自己才好啊。” 凌庭萱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杨月棠什么。 “小棠还有阿哥,阿哥会照顾好小棠的。” “噗。” 凌庭萱以帕掩嘴而笑,俯下身子,凑近她耳边,“妹妹说这话,自己信么?你娘平日里虽样样管着你,但你毕竟是她亲生女儿,她始终是为你着想的。 “老夫人在时,祁将军行事之前至少也会顾虑一下她这个长辈,可如今她不在了,祁将军眼里只会有那个贱婢,有朝一日,那贱婢定会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看着杨月棠微微失神下去的眼神,凌庭萱内心一阵窃喜。 她又趁热打铁,“小棠妹妹,今日我来不仅仅是吊唁老夫人,还是要顺道将那贱婢带走,可外边跪着的下人里,我找了几圈都不见她,小棠妹妹可否给我带路呢?” 杨月棠略一沉吟,有些许犹豫。 可凌庭萱不允许她犹豫。 “诶呀,小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思念老夫人悲伤过度?方才若不是我在这儿,小姐可能就要倒下地去了呢。” 杨月棠一脸茫然之际,被她揽住肩膀,扶起身来。 她朝祁屹躬身作礼,“祁将军,小棠小姐身子不适,小女可否扶小姐下去歇一会儿?待小姐缓过来后,再过祠堂给老夫人戴孝。” 祁屹虽恨凌庭萱和崔氏,但杨月棠在这件事里终归是局外之人。 况且还是杨月棠主动告诉他,崔氏做下的种种卑鄙龌龊之事。 如今崔氏死,她是崔氏亲生女儿,生活在一起多年,内心哀痛也正常。 他没必要为难她,“嗯,那便有劳凌大小姐多陪陪我家舍妹。” “将军客气,”凌庭萱扶着杨月棠出去,擦肩凌伊阳时,低声道,“爹爹,女儿先陪陪小棠妹妹。” 凌伊阳微微颔首,退至一旁和jsg前来吊唁的人低声谈论。 出了祠堂,杨月棠半推半就,领着凌庭萱去了玉笙居。 卧房里,江晚渔似乎听到了生人的脚步声,猛地睁开眼,撑着手直起身来。 凌庭萱盯着床榻上那人看了又看,心内窃喜,面上却不显露丝毫。 “晚渔,许久不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可是在府里受到了苛待?” 她不请自来坐到床边,想要伸手去摸江晚渔的脸,被江晚渔微微侧身躲开了。 “奴婢见过凌大小姐,见过小姐。” 她俯身之际,又和凌庭萱拉开了些距离。 凌庭萱还端着一副虚伪的笑,“晚渔,莫要和我这般见外,萱儿自幼与你一起长大,永远都是你的表妹,只是迫于身份,在外边我只能装出一副与你生疏,甚至敌对的假象。” 她也还以假笑,“奴婢知道,若是没有身份这层禁锢,想必我们仍是好姐妹。” “你能理解便是最好的,”凌庭萱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笑盈盈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晚渔姐姐!” 看到这笑容,她胃里一阵恶心,方才刚喝下的一碗黑米粥,全部都吐到了凌庭萱的身上。 净白的长裙瞬间就被污秽之物侵蚀。 凌庭萱嘴角抽搐两下,不忍向下看,心里早已将她骂了好几遍,这个该死贱婢,之前学的规矩都喂狗了么? 竟敢对她做出这等大不敬的举动! 好恶心的污秽之物,这可是太子哥哥送她的布匹制成的裙子,就这么一件! 江晚渔这贱婢是死有余辜! “大小姐见笑了,奴婢身子不适,多有失礼。” “呵呵,晚渔姐姐哪儿的话,我知你身子不好,此举并非你有意为之。” 玉笙居里一个婢子都没有,凌庭萱忍不了自己身上的脏污,便指使起一旁的杨月棠来。 “小棠小姐,劳烦你去取盆水和帕子,好让我清理掉这些脏东西。” 杨月棠也是傻愣愣的姑娘,旁人把她当作下人一般使唤,她竟也没有异议,想也不想就应下声来,“大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取。” 将军府的小姐任人使唤,无疑是在给祁屹丢面子。 江晚渔本想叫住杨月棠,却被凌庭萱挡住。 “晚渔姐姐,就让她去罢,我是故意这样做的,若是祁将军怪罪下来,有我帮你挡着,平日里她和那个粗鄙的崔氏没少欺负你,现下你可算是熬到头了。” 江晚渔并不想跟她攀扯,“大小姐方才说有事找奴婢,可是有什么好事?” 提到正事,凌庭萱唇角微扬,“姐姐可还记得,那日我送茶到将军府上,曾叫时香替我与你传话,等凌家稳固之时,便能将你接回来,我和爹爹都是你的亲人,你回到尚书府,无人再敢欺辱你。” “而今日,正是我与爹爹将你接回尚书府之时。” 江晚渔记得,他们凌家所谓的地位稳固,就是让凌庭萱坐上太子妃之位。 如今凌庭萱成竹在胸说出这些话,莫不是她已确定自己能与太子成婚? 可太子娶妻是大事,并非一两家之言就能定下,究竟是何原因,让凌庭萱这般笃定? 第125章 若我欺负她,她还会往我怀里钻么? “晚渔姐姐,待会儿我叫人过来帮你收拾行装,坐马车与我一同回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4节 凌庭萱以为她是感动得失神,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可下一瞬,江晚渔却拒绝了她。 “奴婢恐不能陪大小姐一同回府,正如大小姐亲眼所见,奴婢的身子每况愈下,如今只能在将军府里疗养。而大人对奴婢是有莫大的恩情,奴婢还未报恩,不敢离开。” “你!” 凌庭萱险些要骂出口,在最后还是忍住了,“姐姐糊涂呀!他对你有恩,不过是想贪图你的身子,你并非拥有不老容颜,若是他今后娶妻纳妾,你以为将军府还会容得下你么?” 她但笑不语,似乎不想再多说。 凌庭萱不依不饶,“祁屹那厮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比我清楚,他手里沾着多少血债啊,你躺在他身边之时,不觉瘆得慌?” 她很想问问凌庭萱,你们凌家也沾了江家的血债,你们又是如何能睡得着? “大小姐,奴婢心意已决。”她的声音微弱,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坚定。 “江晚渔!你今日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凌庭萱见她不愿配合,打算来硬的。 “大小姐是在强迫奴婢么?若是如此,请大小姐与我家大人商量,大人同意,奴婢自会跟着大小姐一同回尚书府。”她半点不慌张。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嫡小姐,我还会万事求着你?我告诉你,你今日不走,明日也会有人将你拖走!” 杨月棠刚巧把热水和帕子端过来,走到门口时,听到里边的争吵,自知大事不好,是她将凌庭萱带过来的,倘若江晚渔出了什么事,阿哥定不会放过她。 她轻手轻脚放下手中之物,忙小跑去祠堂。 “大小姐,奴婢可否问一句,为何非要让奴婢离开将军府?” 凌庭萱丹唇勾起冷笑,“因为太子哥哥说了,他可以娶我,前提是我要把你带到身边,日后你作为我的贴身婢子,一同嫁进东宫!” 又是太子!又是太子! 为何李瑀衍还不肯放过她! 上回在尚书府,她说得还不够明白么? 李瑀衍为何总是一厢情愿地将她往火坑里拽? 气血涌上,喉咙一阵痒意。 她掩住口,连咳了好几下。 病态惨白的脸颊,生出两团异状的红来。 凌庭萱蹙起柳眉,抬手挥了两下,试图将空气中的晦气挥走。 “我告诉你,你若乖乖听话,今日与我回尚书府,我日后定会好好待你。虽说你从前拥有的一切,我没法还给你,但吃穿用的,没有一件会少你。你进了东宫,有我和太子哥哥护着你,也不会让你受苦。” 江晚渔凝视着她,“你不会,你会加倍折磨我,因为对于你来说,我的存在就是一根刺,李瑀衍心中拔不掉我这根刺,一直想要将我留在身边。” 此处只有她和凌庭萱两人,她将心里的话一股脑抛出,“你心里也清楚,若是把我留在李瑀衍身边,你永远得不到宠爱,你的太子妃之位,名存实亡,所以——” “你只是假意将我接到身边,先蒙混过一关,得到太子妃之位,等时机成熟,再将我虐杀至死!凌庭萱,江家对你一家不薄,我小时候待你如同亲妹妹,你为何要逼我至此?” 她几乎是嘶吼出来。 无奈太虚弱,声音仍是不大。 她杏眸几近猩红,眸里的恨意已遮掩不住。 面前是她的仇人,她太恨了,恨不得立即将凌庭萱剥皮泄愤。 可偏偏她还不能,她还不能。 “呵,你还算有点脑子,你说的没错,今日你若与我回尚书府,等我进了东宫,也就是你的死期。因为你,太子哥哥一直看不到我,那么,只要你死了,他便能看到我!” “你说你小时候待我如同亲妹妹?你不觉得可笑么?但凡有你在,我都不配拥有好东西,你爹娘、兄长待你好也就罢了,偏偏我爹娘为了能在都城立足,也铆足了劲,待你像亲生女儿一般!” 凌庭萱的眼眸也被恨意填满,她猛地扑向江晚渔,掐住她的双臂,狠狠用力。 “你可还记得,那年你开始喜欢买香盒,每次让丫鬟买回来两盒,你自己用的是顶好的沉香,却给我买低廉的檀香,你嘴上说我和你是如同亲姐妹,好东西都要一起分享,这就是你说的分享?” 江晚渔微微一愣,“你喜欢沉香?可我记得,你第一次得到檀香的时候,满脸生花,那神情分明是喜欢我送给你的檀香。” “你还真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若是我说也喜欢沉香,你日后定不会再给我送东西,与其什么也得不到,不如佯装喜欢自己厌恶的!” 她没想到,凌庭萱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那你知不知,当时那檀香是珍品,比起我的沉香,它甚至贵了一成,还是我让徐记香铺的掌柜特意留下,谁也不买,只为了留给你。” “怎、怎么可能!” “都城的贵女们多爱用沉香,是因她们买不到顶好的檀香,又喜欢盲目跟从我,当时我觉得你就应该用最独特的香,所以才给你买了顶好的檀香。呵,没想到你心中竟是这样想……” 那几年她费心找掌柜备留的檀香,统统都喂了狗。 她自以为送人家的佳品,在人家眼里却成了低廉之物。 “你、你一派胡言!每年我与我母亲的新衣,多是你们母女裁衣剩下的布料,连脚下穿的鞋靴,亦是你们嫌弃不要之物!” “你与你母亲的新衣,是我娘瞒着你爹偷偷订下的刺金丝绸,因为你爹总是说寄人篱下,不敢奢求太多,我娘害怕两家人生分,却又担心没给到你们最好的,所以才jsg撒了个谎,不想让你们有负担。” 江晚渔顿了一下,黯然轻嘲一笑,“你们母女俩竟连辨别料子好坏的本事都没有,至于鞋靴,确实是我与我娘不要之物,因为我们本就有一双,那是爹爹找猎人猎下的青狼毛,又请都城工艺最好的鞋匠制成的鞋靴,极为罕有!” 凌庭萱微微失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会? 江晚渔一向给她的都是低廉之物,江家给她的也是江晚渔不要的弃物…… 怎么会、怎么会! “江晚渔你休想编造这些谎言博取我的同情!”凌庭萱疯了一般吼完,扬起手,就朝着江晚渔扇去。 江晚渔虽身子很虚,但好歹也是受过祁屹的训练,他给她的暗刀仍藏在手中。 她看似绵软,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早已看准凌庭萱迅猛而来的手掌,狠狠朝其掌心刺去。 “啊!” 事情太突然,凌庭萱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她的暗刀贯穿了掌心,鲜血滴落下来,还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微微勾起唇角,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渍,笑起来时如同娇艳盛放的玫瑰,竟有几分媚不可及的。 但这个笑也就维持了几息。 因为她看到了往这儿赶的祁屹,以及凌伊阳。 藏好袖下的暗刀,她又恢复到那个病恹恹的柔弱小婢女。 “大、大人……”她似受了什么惊吓,声音怯弱中带着一丝沙哑,可怜兮兮地望着向自己奔来的祁屹。 祁屹见她这副样子,心蓦地揪在一起,也不顾身后还跟着外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接着,恶狠狠地看向一旁的凌庭萱。 “看来凌大小姐来我将军府,不是吊唁,而是闹事!” 凌庭萱伸出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吼叫道:“你看清楚些!是这个贱婢用刀子刺伤了我,我竟不知何处惹了你们将军府的人,本着好意过来关心,却被人如此对待!此事我绝不会罢休!” 江晚渔又往祁屹怀里躲了躲,软软的身子还在不住发抖,“大人,奴婢卧病在床,突闻小院有声音,睁开眼时,就看到了凌大小姐在此处,手中还沾着血,奴婢害怕极了……” 她缠得祁屹紧紧的,在众人不注意之时,将袖口中的暗刀偷偷藏进祁屹怀中。 祁屹也没察觉到她这一举动,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安慰她。 他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旁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江姑娘还真能装,人前人后两副面孔,难怪能蛊惑到这么多男人的心!”凌庭萱没注意到凌伊阳也在后边,口不择言。 “萱儿!”凌伊阳呵斥道。 “爹爹?”凌庭萱收起满脸的恶意,跑到自己爹爹身边,“女儿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小棠小姐说江姑娘身子抱恙,女儿念及曾是亲人一场,便来此探望,没曾想江姑娘竟歹毒至此!” 祁屹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凌大小姐的意思是,我受人蛊惑,不辨是非,因为一个婢子冤枉了你?” 话中的威胁意味,显而易见。 “我!” 凌庭萱欲要开口辩驳,被凌伊阳拦下,“没规没矩!这是将军府,不是尚书府,祁将军的母亲才仙逝,你便在府上胡闹,像什么样子?” 她颇为不解地看向凌伊阳,“爹爹,是她弄伤了我,您却……” “还需为父再说一遍么?”凌伊阳眉目肃然起来,说话的语气暗藏着严厉,叫人拒绝不得。 “是。” 凌庭萱含着一肚子的怨气,退出卧房。 凌伊阳这才缓下脸色,“祁将军,小女受了伤,可否请府医帮小女先包扎,剩下的事,咱们慢慢谈。” 祁屹微微颔首,“双溪,去把秦老请过来,给大小姐处理伤口,莫要怠慢。” 双溪躬身作礼,“是。” 秦老悠悠而至,看到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江晚渔,直接将凌庭萱给忽略掉了。 “小鱼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抖成这般?”秦老眸中满是心疼,“阿屹,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祁屹无奈,“秦爷爷,若我欺负她,她还会往我怀里钻么?” “那是谁!她身子虚弱成这样,到底是哪个丧良心的还来欺负咱们家小鱼儿!” 祁屹目光似有似无地投向站在不远处的父女,秦老意会,刚想大发雷霆,却被江晚渔扯住衣袖。 “秦、秦爷爷,方才之事或许只是个误会,凌大小姐如今手受了伤,秦爷爷先帮她处理手上的伤才好,万一大小姐出了意外,将军府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的。” 秦老虽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听了江晚渔的话。 “爹,江姑娘刺伤了我却不愿承认,但女儿亲眼见到她袖中藏着一把刀!试问祁将军,今日是老夫人的祭奠之日,不少宾客登府吊唁,而一个装病的婢子手藏利器,若是传了出去,宾客们不知会怎么想?” 凌伊阳听凌庭萱这么一说,瞬间来了底气,“萱儿从不说谎,祁将军是北城指挥使,肩负重任,而今府中一个小小的婢女深藏暗器,又是在老夫人祭奠之日伤了人,将军可否当着众人的面,检查这婢子的身子?” “这是神威将军府,可有外人检查起府中之人的理?”祁屹眉眼间满是不悦。 “祁将军是不愿,还是不敢?”凌伊阳出言不善。 不论是朝堂还是都城,他一个户部尚书说的话,终究是比一个小小北城指挥使来得有威信。 若是今日祁屹不配合,他不怕将此事传出去。 “大人,奴婢愿配合,”江晚渔坐直了身子,“既然大小姐一口咬定是奴婢伤了大小姐,奴婢唯有自证清白,才能解决问题。” 祁屹揉了揉她的细发,道:“搜身可以,但须我来搜,我的人谁也不许碰,倘若搜不到,凌尚书是否也得给将军府一个交代?”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5节 “自然,若是没搜到,便是我家小女无理取闹,我自会将她带回家中家法处置。” 凌伊阳字里行间皆是信心。 江晚渔站起身来,任由祁屹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搜身。 虽多有羞耻,但这种事情她已经历过许多。 当众搜了一轮身,她身上除了遮蔽的衣物外,再没搜出任何利器。 凌伊阳的脸色渐渐难看。 “凌尚书,我这婢子身上什么也没有,想必诸位是有目共睹,不知藏刀一事,是从何处说起?” 凌伊阳沉默不语,感觉自己的老脸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 凌庭萱却不服气,“谁知道她将凶器藏在了何处?对了!她方才依靠着祁将军这般久,说不定趁我们不注意之时,偷偷将凶器转移到了祁将军身上!” 江晚渔呼吸一滞,下意识捏了捏藏在袖子下的手。 第126章 大人,奴婢就卑贱至此? “凌大小姐的意思是,我连同一个婢子,蓄意伤你?此等无凭无据的话,经由一个尚书嫡女说出,实是不妥。” 祁屹站出前来,宽背完全挡住了江晚渔。 他的眉眼满是凌厉,黑眸极具压迫性,只看一眼便叫人心里发慌。 凌庭萱被他震慑得不轻,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但她已经笃定江晚渔身上有暗器,今日能搜出来,这便是失了她爹爹的面子。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既、既然祁将军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不妨让人搜搜身,以证实将军的清白。” 瞧这阵势,谁人看不出他有意包庇那贱婢? 堂堂将军被一个贱婢魅惑得团团转,真是丢人得很! 不过她还有爹爹站在她这边,只要找到了江晚渔的暗器,她便可趁机向祁屹要人,祁屹顾及自己和将军府的颜面,不得不同意。 如此一来,事成。 祁屹似笑非笑,往前走了几步,停在她和凌伊阳面前。 他比这对父女俩还高出一个头,周身煞气极重,隐隐透着一股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逼着这对父女连连退后。 “你、你想做什么!”凌庭萱扯着嗓子道。 “凌大小姐不是要搜我身?”他一开口,足以吓破他们的胆子。 凌伊阳是个文官,口诛笔伐的事情他擅长,可是应对这样一个舞刀弄剑的粗莽之人,他实在招架不住。 迫于祁屹的威压,凌伊阳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凌庭萱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凌庭萱瞪大了双眼。 “不知分寸!祁将军正义凛然,为了千旭出生入死,唯圣上马首是瞻,岂能任你随口污蔑?给我滚回家中,罚抄一百遍经书!” 凌伊阳假意恼怒,训完凌庭萱后又转身朝祁屹笑了笑,“祁将军,今日之事许是家中小女胡闹,自己受了伤却要将罪责归在江姑娘身上,老夫替小女向将军赔个不是,望将军莫要见怪。” “无碍,凌大小姐受了伤,许是刺激到了脑子,我不会与大小姐计较这等小事。”祁屹的语气冷淡至极。 凌庭萱恨得牙痒痒,他这不是明摆着骂她没脑子么? 狂什么狂? 不就是上过几日战场,杀了几个人,从寒门爬进了朝堂的低贱之人。 等她jsg坐上太子妃之位,有他好看! 搜不了祁屹的身子,凌伊阳只好带着凌庭萱离开玉笙居。 穿过甬道,凌庭萱委屈道:“爹爹,您方才为何不直接搜那莽夫的身?女儿没骗您,女儿的手真是江晚渔所伤!” 凌伊阳叹了一声,“爹知道,但那祁屹不好惹啊,他这次剿匪大胜,深得圣上的心,圣上不仅给了他很多赏赐,还要将五公主赐婚给他,他这下可要成了皇室之人,欺辱不得!” “什么!”凌庭萱瞳孔陡然剧烈收缩,“五公主要与他成婚?!” “小点声!”凌伊阳呵斥道,“这事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一开始祁屹不情愿,直接婉拒了圣上,可圣恩难却,他若是不答应,很有可能连他现在的北城指挥使都保不住。” “他之所以参军争功绩,为的就是加官进禄,更何况……他想要保住江晚渔那贱婢,所以才应下这门亲事。哼,这男人沉于女子姿色,终究是废物一个!” 凌庭萱略带愁容,“那江晚渔这事该如何是好?虽皇后娘娘答应了帮我得到太子妃之位,但太子哥哥却让我将她带进宫中,今日这一闹,她定是不会乖乖离开将军府。” “所以我说你蠢!” 凌伊阳狠狠剜了一眼她,“离太子妃大选还有一段时间,爹看她那样子,定是已经中了你下的毒,不出三个月,她衰老而死,一个已死之人你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太子莫不是宁愿抱着一堆白骨,也不愿拥你一个花容月貌的太子妃?” 凌庭萱连连点头,咧开笑,“女儿明白了,还是爹爹厉害!” …… 玉笙居里,只剩江晚渔和祁屹两人。 她垂着头,等着他降下的处罚。 祁屹早已从怀中摸出了她的暗刀,抓在手里把玩。 他一直不说话,她只好先开口认错。 “大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撒谎,凌庭萱手上的伤,确实是奴婢做的,但奴婢只是为了抗御,并不想给大人惹是生非。” “你确实做错了……” 他一步步逼近她,将她抵在中柱,“但你不是错在撒谎,而是用刀不稳,只伤了她的手,她是深闺女子,面对你的袭击没有反抗之力,你大可往两侧稍用力,将她的手指砍下一只。” 江晚渔打了个寒噤,她这是第一次亲手伤人,刺向凌庭萱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还在惴惴不安。 听祁屹这么一说,她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害怕极了。 可此前她让红西切掉刑部官差的命根子时,却一点也不怕。 果然,她的胆子还得多练练。 “奴婢头次实战,下次定能做得更好。”她认真地扬起小脸。 这回答,像是他手底下的兵。 他觉得有几分可爱,不禁抬手帮她挽了挽发丝,“无碍,我自会教你,待你毒解后,就要与我一同练武,这几日在玉笙居,你还是多休息,免得到时候喊苦喊累,我可不会怜惜你。” 她也很自觉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奴婢知道啦,请大人放心,祭奠还在进行,大人是家主,还是不要缺席太久才好,免得落人口舌去了。” “嗯。”他横腰将人抱起,小心翼翼地放上床榻,“我也免了双溪和青雨的跪拜,让她们过来照顾你,若是有事,便让她们会知我,我马上过来。” “好呢。” 送走祁屹,双溪和青雨匆匆进房,还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姑娘,方才可算是吓死我!” “是啊,若不是小姐去与大人说,姑娘就要遭那凌家人的欺辱了!” 她拿起枕边已经清理干净的暗刀,舒眉一笑,“我不是从前的我了,若是独处,凭她伤不了我,你们俩莫要担心。” 双溪和青雨拉过小凳子,边给她剥橘子,边说自己在祠堂外听到的宾客议论之言。 多是一些赞许祁屹的恭维话。 但众多恭维话之中,还夹杂着她想要听到的好消息。 “姑娘可知,都城外现在都传疯了,说是那几个被切了命根子的官差,是被冤魂恶鬼找上了门!那冤魂恶鬼好像还是个女子咧,我听到的时候身子都发麻呢!” “可不是么!他们都说,那几个官差早前干的都是伤天害理之事,如今算是遭到了报应,那恶鬼说自己很冤,还留下了话,她还会继续找残害过她的人复仇!” 江晚渔唇角凝起一丝笑意。 看来,她交代红西办的事情,红西已经办妥了。 那日她给了双溪一张纸条,纸条里写着,买通都城的乞丐,让他们将刑部官差被切命根子的消息传遍都城。 并且,还要添油加醋。 刑部想要封锁这一消息,她绝不允许。 都城百姓最是信鬼神,只要传得够凄惨,他们就会重新注意到江家的冤案,朝廷也会重视起来。 况且,江家冤死之人远比传闻中更为凄惨。 做事前先造势。 这是她年幼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以前年纪小,只是将一字一句印在了脑子里,并不知是何意。 没曾想今日却用上了。 甚好。 戴孝七日间,祁屹每日都会留在玉笙居用膳。 用完膳后,他把江晚渔抱上床榻,叮嘱好双溪和青雨轮流守夜,便回主院歇息。 有他和两个小丫鬟的照顾,还有秦爷爷时不时过来走一圈,她身子虽中着毒,但气色却一天天变好起来。 自从面馆回来之后,祁屹对她是越发好了。 事事以她为先,像护着易碎的奇玉一般,生怕磕着碰着。 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凶,陪她写写画画,还陪她坐在院子里,虚耗时光。 她差些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那段日子。 若不是知道他在心中是如何想她,她怕是已经沦陷下去了。 这日,她醒得有些晚,明明昨夜早早就歇下,却总觉得精气神儿跟不上。 从床榻上爬起时,小院外垂柳里的鸟儿已经落在枝头,叽叽喳喳高歌。 她靠在床边听着,心却不知飘去何处。 就连双溪端着药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哐当’一声,瓷器掉落在地,她才被这道清脆的声音拉回现实。 回过神来,入目便是双溪错愕的脸,以及洒落一地的药和瓷碗碎片。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6节 “姑、姑娘,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双溪说话声音带着慌乱的颤意,跌跌撞撞朝她跑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着问:“变成什么样子?难不成我和话本子里的人一样,遇到了什么妖怪附体,改头换面了?接下来,我是不是就要羽化飞仙了呢?” 双溪摇头抽噎着,捧住她的脸,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竟流下泪来。 她这才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本想起身去寻铜镜,可双溪却比她先一步将铜镜收了起来。 “双溪,拿来。”她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命令。 双溪不断摇头,死死将铜镜护在胸前,说什么也不愿给她。 正巧,祁屹穿着朝服进了玉笙居。 看到江晚渔的时候,他愣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平日里的神色。 但他一闪而过的惊愕,还是被江晚渔捕捉到了。 “大人!”她提起裙摆扑向他,“奴婢的脸上可是有什么?双溪和大人看到奴婢的时候,都露出了同一种表情,奴婢想知道!” 他横了双溪一眼,示意她先出去。 “今日我进宫,不能陪你用午膳,我已命府厨给你做好补身子的汤,晚些府厨会送来。” “大人并未回答奴婢的问题!” 她不死心,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望着他的杏眸,盈着水雾。 他看着她脸上多出的几缕皱纹和色斑,心中不是滋味。 芳华逝这一毒药的毒性来得太快,这些日子他已经按照秦老的吩咐给她用药。 买了不少珍稀药材,仍是没有多大效果。 甚至,毒发更快了。 “你莫要多想,方才我不过是一时走神,你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异常。” 他揉了揉她的后脑,散落下来的细发缠住他的手指,似乎不想让他松开手。 “可双溪看到奴婢的脸时,竟哭了出来,奴婢不信脸上没有变化,”她攥着他的手臂更紧了,“奴婢只是想知道,奴婢究竟是变成何样,才能让双溪和大人都这般诧然。”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 只是从旁人的嘴里听说,这种毒会危及到她的性命,若是没有解毒之物,她三月之内就会死去。 可她在床榻上躺了这些天,除了觉得身子越发虚弱、越来越怕冷之外,再没别的毒发症状。 既是三月之内要人命的毒药,怎一点预兆也不见? 今日看双溪被惊到的样子,她瞬间便想到,此毒或许与她的脸有关。 见祁屹仍看着她沉默不语,她继续道:“大人一直不愿告诉奴婢中了什么毒,可是怕奴婢听了会承受不住?大人放心,奴婢不会的。” “你乖些,莫要再问。”他抽出她发丝间的手,不由分说将人抱回床榻,“我进宫一趟,回来时给你带你喜欢的糕点。” 他掖好被角,转身行jsg至房门时,背后传来她略微沙哑的询问。 “大人,奴婢就卑贱至此?连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模样的权利都没有么?” 心脏忽的抽搐了一下。 他握紧了拳头,狠下心来,“对。” 说完,出了卧房。 临出玉笙居之前,他还特意叮嘱双溪和青雨,将所有铜镜都收起来,不许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他虽不介意她渐渐衰老的模样,对于他来说,她任何模样他都视若珍宝,但他的确怕她承受不住。 从小到大都是天姿国色的小姑娘,如何能接受自己一夜之间衰老的模样? 她即便故作坚强,他仍是能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慌乱。 不让她看自己的模样,是在保护她。 祁屹长长吐出一口气,跃身上马,头也不回往皇宫赶去。 他必须得到那株浮根。 第127章 尽快与五公主成婚 “太子殿下,微臣有一事求殿下。” 下了早朝,祁屹叫住往议事殿去的李瑀衍。 李瑀衍本就看他不顺眼,此前两人因为江晚渔争执,现下李瑀衍并不想理会他,只负手直行。 “殿下!” 祁屹顾不得尊卑,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李瑀衍的去路。 李瑀衍怒极,“祁将军目中无人至此?竟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身后的泽春也训责道:“放肆!宫墙之中敢如此惊吓太子殿下,果然寒门出身之人,半点不懂得规矩!” 祁屹咬了咬牙,硬生生压下心头的怒意。 作揖道:“微臣有急事求于太子殿下,望殿下行个方便,微臣以性命担保,不会耽误殿下多长时间。” 李瑀衍微微眯起桃花眼,“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祁将军,这不是你的军营,是皇宫。” 言下之意,他李瑀衍是宫中的主人。 除了当今圣上,其他人都是下人。 祁屹咬紧后槽牙,脖子两侧的青筋暴凸。 好一会儿才完全压住自己的脾气。 他垂下头,当众跪在李瑀衍跟前,“求太子殿下施舍微臣一刻钟,微臣感激涕零!” 李瑀衍仔细想了一会儿,能让祁屹跪下来求人的事,想必不是小事。 听闻祁屹的母亲前段时间离世,也许是与他家中之事有关。 现今江晚渔仍在将军府,他也不能过于刁难祁屹。 万一祁屹回府将气撒在她身上,他在宫中没法为她撑腰。 “罢了,既是祁将军有要事,本宫且饶过将军一回,有话过这边来说罢,泽春你在原地等着。” “喏。” 两人立于树下,身边没有旁人。 “太子殿下可有听说过‘浮根’这一珍草?” “自然,这是穆喀进贡给我千旭的宝物,三年前,穆喀派大使……” “那浮根现在在何人手中?” 祁屹不知规矩地打断了李瑀衍的话,致使他有几分不满。 李瑀衍瞬间冷怒,“祁将军还是这般我行我素,怕是只有在父皇面前,将军才能遵守君臣的规矩?” “事关媞媞,微臣斗胆,还望太子殿下恕罪!”他只知玉笙居的人儿此刻正受着煎熬,他一刻也等不及,只想快些找到浮根,为她解毒。 李瑀衍颇有疑惑,“媞媞?是何人?” 祁屹一震,太子竟不知她的小字? 他一直以为,李瑀衍比他早认识江晚渔,两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她早已将自己的小字告诉李瑀衍。 可李瑀衍竟连听都没听过…… 看来,她所言是真,她并非像坊间所传一般,一心要嫁太子。 他自知这时不该,心中却忍不住生出欢喜之意。 抛去杂念,他回神,“微臣府上的婢子江晚渔中了奇毒,若无解药三月之内会死,需得到浮根才能解毒。” “什么?究竟是何人敢给她下毒!”李瑀衍惊得瞳仁一颤,脸颊上的肌肉隐隐在颤动。 他的晚渔怎会中毒? 他困在宫中的这些日子,竟什么也不知! 若是今日祁屹没有跟他说,怕是晚渔中毒而亡,连最后一面也见她不着! 祁屹按耐住心中的烦躁,“何人下毒已不重要,眼下最重要是替她解毒,所以,微臣恳请太子殿下告诉微臣,浮根现在在何处,微臣倾尽所有也要换取此物。” “你……”李瑀衍欲言又止,深深呼了一口气,“浮根本是穆喀送给本宫母后的贡品,但……” “太子殿下!微臣只想知道,浮根现在在何处!” 他最终还是受不了李瑀衍说话慢悠悠的性子,说了十句话才有一句在点子上,这就是千万人夸叹的温润知礼? 人人都像李瑀衍这般,恪守礼教规矩,行事温润,家国得打多少败仗? “你急甚?本宫是要告诉你的!” 李瑀衍瞪了他一眼,“浮根现在在安贵妃寝宫,想得到浮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安贵妃……” 不等李瑀衍说完,祁屹直接问道:“太子殿下能否替微臣给安贵妃带一句话?” 三番两次被臣子打断说话,李瑀衍本该发怒,处罚祁屹。 但看在他是因江晚渔之事而来,李瑀衍才宽容一次。 “且说。” “微臣不等一月后,愿马上迎娶五公主,只求安贵妃能将浮根转赠予微臣。” “你?迎娶五公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7节 李瑀衍一脸愕然。 安贵妃前些日子认了五公主做女儿,因五公主的母妃孱弱多病,不久于人世。 这才没过多久,五公主竟与祁屹有婚事在身。 看来,一切都是安贵妃安排好的,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将祁屹拉到自己的阵营。 而祁屹今日求他转告的这番话,无疑是接受了安贵妃的邀请。 他是东宫太子,自是与皇后站同一线,按理说不能纵容后宫勾结党羽之事发生,可眼下偏偏是江晚渔需要用到浮根。 罢了,先救人再说! “好,本宫答应你,明日你在端王府候着,若有消息本宫自会命人传话。” “微臣多谢殿下!” “不必你来谢,本宫是为了她,并非看在你的面子上,要谢也是她亲自来谢本宫。” 祁屹眉眼间一凛,岔开话,“微臣告退,不敢多耽误殿下。” 出宫后,他一蹬跨上马背,似风一般,消失在宫墙外。 次日,他如约到了端王府。 “微臣拜见王爷。” “阿屹,在本王府上,你无需多礼。” 端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他进别院,里边已经来了宫人,在等候。 “奴才见过祁将军。” 那宫人躬身作礼,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看上去金贵无比的木盒。 木盒小心翼翼被打开,传说中的浮根正躺在里边。 状似人参,却有四五个花生似的挂耳,其色为红白交加。 宫人将木盒双手递交给他,并向他转告安贵妃的话。 “祁将军,贵妃娘娘说了,东西可以给将军,娘娘也不会过问将军用作何事,但将军收下后,需得答应娘娘两个条件。” “一是七日后乃良辰吉日,适时迎娶五公主,其二是将军需得一心一意对待公主殿下,莫要因一些无关紧要之人,寒了公主殿下的心。” 这不是条件,而是命令。 安贵妃让他一心一意对待五公主,意外之意便是命他忠于安贵妃。 所谓无关紧要之人,说的定是她了…… “多谢公公,贵妃娘娘愿将此等宝物赠予我,不论是何条件,我都答应。”祁屹收下浮根。 宫人微微笑道:“望将军谨记娘娘嘱告,将军若是当着五公主的面,宠怜某些可有可无之人,只会有损皇家威严,令皇室蒙羞。将军前途无量,日后稳下五公主,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为一个罪臣之女耽误了仕途?” 他看了宫人一眼,只能压下心头躁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多谢公公提点。” 端王派人送走宫人,一把折扇敲在他背上。 “阿屹,可是真心向安贵妃投诚?若她知,许鸣裕的死是你一手主导,你猜她会如何对你?” “王爷说笑了,微臣心中只有王爷这一君主,微臣只是为了得到这株珍草,才不得已假意答应安贵妃的条件,不论殿下想将刀口对准谁人,微臣定为王爷尽忠竭力。” “哦?可自古以来一臣伺奉二主,定会生出二心,与其留你这个心不知在何处的棋子,不如除之以绝后患。” 端王总是一副游闲公子的样子,看似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实则心思最是难猜。 当初端王找上他,目的毫不遮掩,就是想培养他成为自己的利刃。 待时机成熟之日,刺向自己的皇兄,跃身而上皇位。 “王爷,微臣之所以尽快答应与五公主成婚,也是为了王爷的大计所谋虑。” “哦?本王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个谋虑法儿。” 端王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笑里却暗藏着萧森之意,仿似下一瞬祁屹若是说出令他不满的话,性命堪忧。 祁屹躬身作揖,完全是臣服的姿态,“自上次剿匪一事,圣上召微臣进宫,除了赐婚五公主一事之外,还有意让微臣取代徐昊苍龙翼卫中郎将之位。” “照你这么说,你想要jsg尽快与五公主成婚,表面投诚安贵妃一派,均是为了得到实权?” “微臣正是此意。安贵妃膝下有一儿一女,三公主顽劣不堪,早已经出宫自建公主府,而九皇子年不过八九岁,即便安贵妃野心再大,也无法将此幼儿推上太子之位,她用什么来与王爷争夺?如今微臣能有得实权之机,是在为王爷日后登基,做充足准备。” 端王思忖片刻,旋即双眸一亮,先前的萧森荡然无存。 “阿屹所言颇有道理,本王错怪你了。” “微臣能为王爷分忧,实属微臣之幸,王爷是做大事者,应当万事谨慎。” “哈哈哈!本王就是特别喜欢与你说话,你说你个武将,大字不识几个,能懂得这些道理,实在是难得,本王府中有几套书册,你练武之余也可以多看书,增加些意趣。” 端王这是在试探他? 文武兼备的部下,对于端王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端王需要的,只是一把能为他冲锋陷阵的好刀,而不是一个需要他日夜提防的全才。 更何况,端王所谋是造反之事,更要慎其终始。 与虎谋食,多展露缺陷,总比炫耀自己的才能来得稳妥些。 “微臣只喜欢练武,也只能靠这双手替王爷做事,看书着实为难微臣了。” 端王爽朗一笑,“也罢也罢!本王本就是看中你这身武力,今日你既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回府养精蓄锐罢,他日用上你时,本王自会找人唤你。” “是,微臣遵命。” 离了端王府,祁屹马不停蹄回将军府。 才命阿卓将马牵去马厩,进垂花门时,就看到江晚渔盈着一张笑颜,款款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面有难色的小丫鬟。 “奴婢见过大人。”她双手背在身后,稍稍偏头,纵使脸色苍白,皱纹和色斑攀上脸颊,仍是明艳可爱。 “怎会到主院来?我说过让你在玉笙居歇息,莫要乱跑!” 他这两日在皇宫和端王府受了不少气,见到她这般任性,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朝她吼了一声。 “奴婢想大人了。”她眨了眨眼睛,杏眸多有潮湿。 以前,她若是用这双含情的杏眸望着他,他只会觉得她是在装,在骗他。 可如今,他满心都是爱怜。 他压了压嗓子,刻意放柔,“想我大可在玉笙居等着,我回府之时定是先去玉笙居,何必要跑到主院?这一路若是染上了风寒,又得加药,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奴婢知错了,但奴婢有样东西想给大人看!”她微微抿唇,背在身后的手慢慢伸了出来。 是一双新绣的护腕。 比上次那双精致了一些,就连上边绣着的屹字都工整了不少。 “上次大人剿匪归来,手上的护腕已经破了,可奴婢发现,大人仍是戴着那对护腕,想来是没时间换新的。” “奴婢现下身子不适,难服侍大人,色衰老气,也怕吓着大人,思来想去,奴婢没有什么技能可报答大人的恩情,便趁着空闲,给大人重新缝制了一双护腕。” 祁屹心头一软再软。 可他突然注意到她说的话,色衰老色? 她为何会这样说? 难不成…… “双溪、青雨!你们让她照过铜镜了?” 一声透着浓浓怒意的呵斥,叫两个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地来。 “大、大人!奴婢知错,请大人责罚!” 他刚要下令处罚二人,腰间却多了一双软若无骨的手臂。 “大人,她们可没有给奴婢铜镜,奴婢是在小池塘里,照到自己的模样,一开始是有被吓到的,但是呢,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她望了一眼祁屹,又闷闷垂下头,“只是怕大人会嫌弃奴婢……” 祁屹生硬掰开腰间的手,“双溪、青雨,扶她回卧房!没有我的准许,不能出房门一步!你们两个亦是如此,没有我的允许也不准离开玉笙居,我会调派府兵过来看守!” 丢下这句话,他便匆匆离开,去往秦老住的方向。 江晚渔看着手中的护腕,黯黯失神。 “姑娘,回去罢,大人发起脾气来真吓人啊!” “嗯,回去罢。” 她收起护腕,本以为能用护腕讨好他,换来出府的机会。 可看他方才的反应,她想要出府,是难上加难。 他太霸道了。 她在他心中是所有物,是笼中雀,稍有不按他的命令,他便会大发雷霆。 现在连双溪和青雨都出不去,她必须得另想办法。 与此同时,秦老住处,祁屹正被训得狗血淋头。 “取你心上三寸心头血,并非儿戏,弄不好可是会要了你的命!你现在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了,你是圣上看重的将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圣上必然会怪罪下来!” “小鱼儿是被你就活了,可圣上一旦追查起来,就会知道你是为了救她而死,她一个罪臣之女,本就惹得圣上不喜,还无端端害了他器重的将军,你想想看,按照圣上的气性,会如何折磨小鱼儿?” 秦老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可如今只有他的心头血能救。 “秦爷爷,穆喀的解毒之书上写,只有用爱人心头血入引方可用以解毒,我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的心头血可用作药引了。” 解毒之书上还写着,取血入引需要三日。 他要连续三日取出心头血,让她喝下,三日后才能添服浮根,毒方能解。 “你……唉!” 秦老重重叹了一口气,浊泪湿了眼眶,“怎么偏偏是你们这两个孩子要受这些苦?” 三寸心头血都是精血,每日一顿。 极其伤身。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8节 可偏偏只有这个地方的血,才是最好、最有效。 小鱼儿是能活过来,他的半条命也没了。 万一有一丝差池,他整条命都可能…… “秦爷爷,动手吧,麻沸散也省了,免得影响心头血的效果。”祁屹解下衣裳。 秦老用火烧过匕首,“你千万忍着点啊!” 第128章 我所图不过是你的心 日照夕暮。 祁屹端着小半碗血,进了玉笙居。 江晚渔很听话,一直在床榻上躺着。 见到他来的时候,才起身迎接。 “大人的脸色为何会如此苍白,发生了何事?” “无事,你先将这碗药吃了。” 他将药碗递到她唇边,浓厚的血腥呛得她咳了一下。 “大人,这是何药?奴婢闻着,更像是血。” “是秦爷爷给你调制的药,连喝三日后,再吃下浮根,你身上的奇毒方可解。” “真的?” 听到能解毒,她想也不想,捏住自己的鼻子,忍下对这股血腥味的厌恶,一口气将药喝光。 “唔……”她蹙紧双眉,“这药是如何调制而成?喝起来分明就是像血一般。” 祁屹心口有些隐隐作痛,摇摇头,“我不知,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再去向秦爷爷取经。” 既然她身上的毒有望能解,她也不用再想其他办法出府!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 就是不知是,能解奇毒的神草,祁屹是从何处得来。 “大人,这名为浮根的神草,是从何处得来?” “……旁人赠予。” 江晚渔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端王。 想当初用来擦她背后的伤药,也是端王赠予。 那瓶上药效果极佳,她背后的刺伤不仅愈合得快,还没留下什么伤疤。 祁屹三番两次去求药,端王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怪人,肯定是没少欺辱他。 都城里的王侯将相,多是喜欢用他人的劣处取乐。 祁屹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且不止一次。 这人啊,总是要知恩图报的。 想到这里,她往他那儿凑了凑,抱住他的手。 “大人,奴婢对大人的仕途虽毫无帮助,但大人在外边若受了什么气,遭了什么人的戏侮,大可向奴婢撒气,奴婢能帮大人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盯着她白净的手腕看了好久,半晌才道,“不曾受气。” “大人的眼神出卖了大人,奴婢看得出来。”她又靠近他半分,双手缠住他的劲腰,主动埋进他怀中。 脑袋靠在他胸口,只差一寸的位置,便是他取血的地方。 成天泡在药罐里,她身上玫瑰香味淡了些,但依旧很好闻。 祁屹垂下头,深深吸了一口她柔软发顶的芳泽。 连洗头水也是玫瑰制成的么?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玫瑰。 “大人。”怀里的人轻轻柔柔唤了他一声。 他的心跟着变得软乎乎的,“我在。” “大人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官职、钱权,都是大人用命打下的,每每看到大人身上的伤,奴婢都颇为感叹。”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去参军……” “大人您说什么?” 祁屹低沉细语被她听了去,只是他说得太过小声,她仍是没听清。 “我说,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自然是心疼大人。大人手中沾满鲜血,夜里入梦时,奴婢偶尔会看到大人流了一头的汗,尤为不安稳,想来与曾经的日夜征战有关。” “你jsg是说我做了噩梦?笑话。” “奴婢知道大人已经习惯了征战的生活,可大人年岁不过二十,参军之时也不过十五,少年将军初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心中仍会有畏惧,大人并非一出生就这般狠戾。” 她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继续道:“奴婢幸而能陪在大人左右,是奴婢一辈子的福气,奴婢亦会努力做好分内之事,报答大人的恩情。” 盯着她那双盈满春水的杏眸,他忍住吻下去的冲动,哑着嗓子问她,“就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 她很想问,不然呢? 然而,她只是微微莞尔,“奴婢位卑,不敢奢求太多,自是只为了报答大人的恩情,大人偏爱奴婢的身子,奴婢毒愈后会更用心服侍大人。” 他闭了下眸子,睁开时,眼眶竟有些发红,“若我,所图不仅仅是你的身子,你会如何做?” “不图奴婢的身子,难不成还是图奴婢的心么?”她自嘲地笑了笑。 他却搂紧了她,深深凝着她的眸子,“若我说是呢?” 许是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太过直白、热烈,炙烤得她有一瞬的恍神。 她心头发紧,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难以作答。 两人对视好久,她才努力回过神,垂下眼睑,“大人,差不多是晚膳时间了。” “回答我!”他不依不饶,像个得不到宠爱的孩子,用最拙劣的方式,妄图获得她的注意。 她不敢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太过幽深,偏偏还带着莫名的柔情。 她担心自己克制不住,又一次被这双凤眸吸引去了。 “我命令你,回答我!”他声音拔高了些,这下听来,不再像是一个不得宠爱的孩子。 更像是想要得到心爱女子一点爱意的痴情男儿。 颇有几分不讲理。 江晚渔偏着头道:“奴婢……不敢妄想这些事,大人说过,陪伴在大人身边的女子,需得冰清玉洁,是世上最无暇之人,此人定与奴婢是天壤之别,奴婢不敢高攀。” “我何时说过这些话!”他有些恼了,双眉不悦蹙起。 “说过的,奴婢也觉得大人所言极是,”她轻咬唇瓣,柔声道,“或许大人是错把奴婢当作了心中那位姑娘,大人且看清楚些,奴婢是奴婢,那位边域的姑娘,与奴婢是两个人。” 又哪来什么边域的姑娘?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的怒气欲要上头,偏巧看到她松开了轻咬着的唇瓣。 这几日缠绵病榻,她的面色本就苍白如纸,就连双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这下被她轻轻一咬,倒是增加不少血色。 她的唇形本就好看,沾上了血色后,在苍白的脸色下,显得格外的妖艳。 惑人于无形。 他太久没有与她这般亲近了,欲要上头的怒火被邪火一压,烧得五脏六腑都难耐极了。 眸色一点点变得晦暗,嗓子也更哑更沉了,“媞媞。” 她长睫颤了颤,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双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等她回答,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瞬移上她的后颈,微微用力一扣。 而他也俯下身,朝她靠近,侵略性十足的吻重重落下。 江晚渔下意识想要往后躲,他抵在她后脑勺的手却不让她有闪躲的余地。 他就像是个不知餍足的猛兽,将沸热滚烫的气息,一点点喂进她口中。 一寸一深。 情动之时,他强烈的占有欲似要将她的灵魂抽离,碾碎。 再一点点将碎成片的灵魂,塞进他自己的身体里。 霸道地想将她的所有据为己有。 她脸色不再苍白,反而渐渐染上绯红。 身子也软得一塌糊涂。 若非秦老站在房门外咳了好几声,两人不知还会继续做些什么。 两具黏在一起的身子蓦地分开,江晚渔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头钻进了被窝。 祁屹轻轻安抚着被窝里的人,“好好歇着,我去让府厨将今日的炖汤拿过来。” 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回应,“嗯……” 出了卧房,秦老低声喝道:“你现在日日要取心头血,取精血本就伤身,也不知道要节制一些!你真以为自己的铁打的?” 被秦老这么毫不遮掩地责骂,祁屹耳根悄然攀上一抹红。 “我也不想的。” “什么叫你也不想?这三日你少靠近她,免得太过烧心,伤口崩出血!你要取血,所以老夫不能给你上药,你需得好好忍着,莫要再做像方才一样的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09节 少靠近她…… 他大概做不到。 再过几日,便是他与五公主的大婚,五公主进府后,他想与江晚渔亲近,怕是很难。 只有等到他有实力与皇权抗衡的那一日,才能光明正大地和她朝朝暮暮。 可他真的能等吗? 他不敢确定。 尤其是知道,她也没他想象那般爱慕李瑀衍之后,他想要的不再是她的身子。 而是她的心,他要她的心属于他。 但他还是糊弄般地应了一声,“晚辈明白。” 秦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是明白!这几日你也多补补身子,别总是想着小鱼儿,她有了你的精血和浮根,定是能好,倒是你啊!万一你撑不住了,以后可没人护着她!你想让她再次遭到那些苦难么?” 祁屹被秦老的话戳准痛处。 他现在是她唯一的倚仗,要想能护她周全,他必须得撑住,不能有一丝冒险。 “秦爷爷,您说得在理,晚辈这便去多补些。” 他与秦老道别,转身就往东厨去。 接下来的两日,他都按时取心头血,亲自喂她喝下。 他的体力超乎了秦老的想象,即便是连着取了三日的心头血,他仍能如寻常人一般。 只是不能每日练武。 还得与上头告假五日。 他比较头疼的是,近日来,她对他亲近了许多。 也很爱黏着他,与以前的讨好多有不同,现在更像是自然而然的亲昵。 但他不敢靠她太近,生怕又会克制不住自己。 他也担心几日后,五公主进府,她会受到委屈。 喂她吃下浮根,他替她别过耳旁的碎发。 动作轻柔极了,不像是他这个练武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过几日,将军府主院会有些变化,你只管在玉笙居好好住着,我会加派府兵守在院外,等我将一切处理好,才能陪你。” “大人只管做好大人要做的事,无须挂心奴婢太多,可奴婢想求大人一件事。” “何事?” “能不能不要加派府兵守着,这样一来,奴婢觉得自己好像个犯人,被监禁了一般。” 她可不在意主院会有何变化,更不在意他能不能陪她。 于她而言,她只需要能随意出府的自由。 这几日对他这般好,就是想从他那儿换取多些自由。 “不行,加派府兵,并非要囚禁你,只是怕有人对你不利。” “奴婢安安分分在玉笙居,又有谁会故意过来为难奴婢呢?算是奴婢求求大人,日夜被人监视着,是个人都会疯掉呢。” 她捏住他的袖子,撒娇似地晃了晃,明媚的杏眸中布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一副又乖又惹人怜爱的小娇人。 他一开始还板着张脸,可不到几息,全然败下阵来。 “我把余崇调过来,不会限制你去何处,只保护你。” “不可,奴婢卑贱,只是府中一个普通的婢子,岂能担得起御卫副领来保护?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会如何想大人?就算大人不在意闲言碎语,奴婢却没法儿不在意,到时被骂狐媚惑主的人,只会是奴婢。” 她这话不无道理。 外边的人本就等着看他们的笑话,看她何时会被他折磨致死,看他何时会因宠爱一个罪臣之女而丢官落职。 他一直都有听说,只是懒得去理会。 可今日她却提醒了他。 “此事我自有定夺,浮根是大补之物,你且好生歇着,待身子恢复,到书房找我。” “是。” 她也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索性先睡上一觉。 …… “姑娘、姑娘!” 江晚渔是被两个小丫鬟摇醒的。 她才睁开眼,两个小丫鬟就忙用帕子堵住她的鼻子。 鼻内有些湿湿黏黏的感觉。 “想必是大人让姑娘吃下的药太补了,姑娘已经在睡梦中三次鼻衄,吓得我俩都不敢去睡,守了姑娘一天一夜。” “来,姑娘慢些起身,喝杯水罢。” 看着双溪和青雨两人乌青的眼圈,她有些心疼,“我与你们都是下人,如今让你们来照顾我,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 双溪瘪嘴,“姑娘是想与我们生分?说好是一条船上的蚱蜢,怎得了我俩的照顾就要扔弃我们?” “我怎会扔弃你二人?”她下意识抓住两个小丫鬟的手。 双溪朝青雨眨了眨眼,青雨会意一笑。 也道:“那姑娘便不要再说这些话,我和双溪能碰上姑娘这么好的一个人,就算有朝一日为了姑娘豁出这条命,都是值得的。” “诶呀,莫要再命啊命啊的,青雨你快将铜镜拿来,给姑娘看看!” 青雨欢喜地应了一声,旋即将铜镜递到江晚jsg渔面前。 她变回去了。 脸上的褶皱和色斑,全都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又美了些。 红光满脸,一丝病态也不见。 “姑娘真乃绝色,”双溪双手撑起脑袋望着她,眸中满是欣慕,“莫说大人了,我看着都尤为心痒,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青雨也叹道:“是呀,这浮根真是好东西,先前姑娘本就天生丽质,无奈病气在身,多有虚弱,可滋补了这些日子,竟能一下子除去病气,姑娘变得气色红润了许多,双唇不染自红呢!”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嗯,是好看不少。对了,我得去书房一趟,找大人商量些事。” “姑娘刚醒,就要去主院么?” “不碍事,我感觉身子有力气了不少,躺了这么久,也该走动走动,甚至还想找大人练武呢。” 她笑着裹上了袄子,独自前往主院。 可刚穿过甬道,还没走到书房,就看到祁屹跪在前院,他身前是一个拿着圣旨的宫人。 江晚渔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躲在榆树后。 宫人宣读圣旨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第129章 大人真是不解风情 “祁大人,恭喜啊!”宫人将圣旨交到祁屹手中。 祁屹双手接过,“多谢公公,劳烦公公出宫一趟。” “祁大人哪儿的话,圣上还嘱咐杂家给大人带句话,三日后是祁大人与五公主的大婚之日,皇室出嫁,势必要风风光光,还望大人多用些心,将五公主接回将军府。大人要记着,能在这么短时间坐到中郎将这个位置,没有五公主怕是不行。” “劳公公提醒,我定不会辜负圣上厚望。” 送走宫人,祁屹转身之际,发现了躲在榆树后娇小的身影。 她都听到了么? 他心间一紧,还在想着如何同她解释,她却笑声双靥,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大人!” 她小步朝他跑来,若无其事地拉住他的手,“奴婢气色比以前好多了,精气也好了,多谢大人!” 嗯,看上去是好了不少。 小脸红扑扑的,唇色也粉嫩许多。 最重要的是,提前衰老的种种,全都消失了。 “走,我带你去秦爷爷那儿把把脉,”他将圣旨随意交给了松拓,“拿回书房。” “是!” 牵着她到了秦老的住处,秦老眉开眼笑将她迎了进去。 凝神把脉后,秦老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尺脉沉取不绝,一息五次,和缓有力,气血充盈,不似此前的短脉虚脉,小鱼儿不仅是毒解了,身子还顺带调理了一番!” “秦爷爷,这浮根当真这般神?”她不由得欣然而有喜色。 秦老有意无意望向祁屹一眼,“浮根是神,但若没有那三日的药引,你也就只能得个解毒,身子不可能会得到调理哟!” “说起那三日的药引,爷爷是如何调制而成?喝下去时,血腥味很浓很浓,我还一度怀疑是谁的血呢。” 可不就是‘那谁’的血嘛! 祁屹将精血分给了她,她气血变得充盈,也是正常之事。 早知这样能改善她病恹恹的身子,应该早些让这小子放血! 秦老粲然一笑,“这药引嘛,是爷爷的独家秘方,仅此一份,想要多的怕是得出人命喽!” 祁屹略微心虚地别过眼。 “爷爷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悭吝啦,连小鱼儿都不愿说!”她嗔怒道。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0节 秦老捏了捏她的脸,“不是爷爷不说哦,是不能说,好了好了,爷爷今日还要打坐,你们俩且回去罢,明日找培然那小子过来,再给你好好看看!” 两人与秦老告别,并肩离去。 这还是她和祁屹重逢后,第一次并肩走。 以往她都只能跟随在他身后,卑躬屈膝。 余光偶尔瞥到身边的男人,她心中不由感叹,他真的生得越发高大了。 站在他旁边,除了压迫感,更多的还是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的肩很宽,胸口很坚实,手臂精壮有力,是个顶天立地的儿郎。 他虽凶戾,但对待身边之人时,仍会刻意放柔,连她这个地位极低的婢子,都能感受到。 她从小就给五公主晗月做伴读,晗月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就连眉眼都柔婉似水。 可惜母妃不受宠,身边有没有亲兄弟,自幼活得小心翼翼。 现在晗月要与祁屹成亲,他一定能成为晗月的依靠。 为晗月支起一片天地。 难怪呵,前些日子他一直想要赶她走,还答应给她银子,帮她脱籍。 原是怕她继续在将军府,惹五公主不快。 她真是太不识趣了。 可是为何…… 她心里酸酸胀胀,好似要裂开一般。 她早已提醒过自己无数次,除了报恩,不要再对祁屹抱有一丝别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做得很好,每日除了想着如何更自然地讨好他,就是复仇。 直到听到宫人传下圣旨,听到他和晗月要成亲的消息,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应该祝福他们的,而不是像此刻一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方才在榆树后都听到了什么?”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祁屹先开口道。 她深吸了两口气,才勾了勾丹唇,“奴婢刚到榆树后边,本想闹一闹大人,无奈大人一下子就发现了奴婢……好没意思!” 或许是她演得太真,祁屹竟没发觉她在说谎。 “你乖些,等我办完一件重要的事,再陪你去城郊看你爹。”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缓缓,声线低沉又温和。 所谓重要的事,想必就是三日后的婚事罢。 他曾说过,他的夫人,一定要是冰清玉洁、温淑贤德之女子。 晗月恰恰全都符合。 他此刻,定是在为临来的大喜之日而欢喜着。 而她,却卑鄙地偷看了他几眼。 心酸得紧,胀得紧,像是含了一颗未熟的青梅,泛起酸涩的滋味。 她极力吞下那颗青梅,强迫自己盈满笑意,“奴婢等着大人,大人也莫要太过操劳,好好用膳才是。” “嗯,听你的。” 她不可能等得到,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过去他没有正室夫人,能肆无忌惮地命令她服侍。 可他即将要多了一个夫人,还是皇室的公主,她这个卑贱的奴婢,如何还能进得了他的身? 什么恃宠而骄、独得恩宠,都不会再有。 只求将军府还能容下她,毕竟她大仇未报,仍需要一处小地偷生。 …… “松拓,将皇家猎场的布局图拿过来,再过十日便是春蒐,我不日后便到龙翼卫任职,此次春蒐正是龙翼卫负责巡守。” 祁屹将她送回玉笙居后,径直回了书房。 松拓略有不解,“大人确定是要布局图,而不是迎亲当日的流程册?” “让你拿就拿,少废话!”他一听到迎亲就烦,偏偏松拓还脑子不灵醒地提起。 “是、是!”松拓哪敢怠慢,找到布局图忙双手呈上。 他方才跟在祁屹身后,听到祁屹说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暗暗以为是大婚之事。 没曾想竟是公事! 他家大人还真是……不解风情! 可惜了五公主那样温婉的女子,嫁给他家大人这块硬木头,怕是以后的夫妻感情难以升温了。 他知道大人似乎对江姑娘有情意,江姑娘也是个极好的女子,无奈啊,二人身份实在悬殊。 此生注定不能是对方的良配,除非江姑娘脱去贱籍,亦或是大人愿意放弃一身的荣华,两人地位相当,才有厮守的可能。 可这二者出现的几率,不亚于碾砣生芽,狗生角,木伴哥生娃娃—— 绝无可能! “松拓、松——拓——!” 一道猝不及防的声音险些震破他的耳膜。 松拓下意识捂住耳朵,瞪了那始作俑者一眼,“你的声音难听得要命,还敢在我耳边大呼小叫的,余崇你是不是皮痒了,想同我比试一二?” 余崇嘴角挂着一抹笑,“我喊你好几声了,你一直没理会我,大人经常教咱们,对付装耳聋眼瞎的人,就要用特殊手段!这可不能怪我!” 松拓没好气往他胸口锤了一大拳,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下人打扮,身型精瘦却相当有力,五官明晰,双眸有神,不像是一般的仆佣。 更奇怪的是,松拓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位是?” “哦对了对了,这是大人命我带过来的人,咱们上次在鬼街的时候还见呢,是吧阿西?” 余崇手肘搭在那人肩上,那人也笑了出声,“幸会幸会。” 原来是他! 上次在鬼街,他就是那个有嫌疑的凶犯,可大人非但没有追查下去,还放虎归山,如今还将人带进了将军府! 余崇才和这凶犯认识多久,两人之间竟如此亲密! “阿拓,我不同你瞎聊了,我还得带阿西去见大人呢!”余崇领着红西,敲了敲书房门。 “大人,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将人带来了。” “好,你先下去。” 余崇出了书房门,红西这才半跪行jsg礼,“见过少主!” 祁屹丢给红西一块玉牌,“上边有我的字,从今日起,你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危,若遇上急事,北城的所有隐刺都归你调遣,但你要记住,不可被外人发现此事,更不能让她知道,我与暗影阁的关系。”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与小鱼妹妹先打个招呼!” 红西站起身来,又被祁屹叫住,“等等,你叫她什么?” “小鱼妹妹呀,属下和她二哥哥是挚友,理应这么叫!”红西挠了挠后脑,憨笑道。 他全然没注意到,祁屹眸底闪过的一丝不悦。 “换个称呼,叫她江姑娘。”他语气颇为冷硬。 “啊?”红西懵了,好端端的换什么称呼? 小鱼妹妹不比江姑娘听起来好么? 少主为何让他改称呼,他不是很明白。 “啊什么啊,我让你换便换,总之,不许那样叫她,先下去罢。” “哦……” 红西迷迷糊糊出了书房门,径直往玉笙居去。 他到玉笙居院口时,恰好碰上一个鬼鬼祟祟从里出来的小丫鬟。 “喂!” 他故意提高嗓子,吓得那小丫鬟原地跳起,小脸煞白。 “你、你有什么毛病!想吓死人么?”双溪不断喘息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红西嗤笑一声,“青天白日也能被我吓到,你这是心中有鬼,偷偷摸摸的上哪去?” 双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还能上哪儿?自然是奉姑娘的命,去找你!没想到你却先找上门来了……哎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要是被大人发现就惨了!” 她忙上前拉住红西,欲要带他从后门走。 红西垂眸看了眼比自己矮小半截的人,“别动手动脚,你一个姑娘家的不会避嫌?就是你们家大人找我过来的,我去跟小鱼妹妹打个招呼!” 双溪一顿,柳眉陡然竖起,就连鼻腔里也喷发出重重的呼气声。 “我不稀得碰你!要不是怕你在这儿会连累我们家姑娘,你死在这儿,我都会上去踩一脚!” “嘿,你个臭丫头,怎么和我说话呢?我好歹也算是小鱼妹妹的兄长,她都要敬我几分,你怎的一点礼数也不懂?以后谁敢娶你?” “我不懂礼数?那日在沈郎中医馆的时候,是你看不起人在先!反正我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为何要装和善?再说了,我才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姑娘!” 红西觉得她太天真,遂懒得与她强词夺理。 他毫不怜惜地推开双溪,将人推了几米外。 “让开,别挡道,我找渔儿妹妹有事。” “粗鄙野蛮!” 双溪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不就仗着自己会武,对她万般轻视。 她即便不会武,也敢豁出命保护姑娘,他敢么?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1节 呸,恃强凌弱的家伙! 用脚下的土地出了两下气,双溪也跟着进了江晚渔的卧房。 卧房里,江晚渔不知在画着什么,很是专神,直到两人都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红西哥哥,你怎么……” “惊讶吧?莫要慌张,我是你们大人请来的,特意留在暗处保护你。”红西 “他当初不是还要抓你,你们如何认识?” 她极为困惑,上回她拒绝了祁屹派余崇来保护她,这回他竟找上了红西。 红西眼神多有闪躲,“就、就上回鬼街之后,他觉得我武力不错,好几次想招我入御卫,可我不想受制于朝廷,所以就拒绝了好多回。这次他又来了,说让我暗中保护你,我一听便答应了!” “我在鬼街闷太久了,是时候出来透透气,还能顺道帮阿瀚照顾你,何乐不为?啊对了对了!这回我过来,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听哪个?” 他担心会在江晚渔面前漏出破绽,旋即提了件别的事情岔开话。 好在江晚渔也没有追问下去,“先听坏消息。” 红西沉默了一瞬,笑道:“不行,你还是先听好消息!” 江晚渔:“……”那还让她选什么。 “说罢。” “这好消息就是,老先生拿着一幅画去找过赵宏逸,赵宏逸看了画之后,当场就答应将账簿交给老先生!” 江晚渔杏眸蓦地一亮,惊喜道:“当真?” 拿到了账簿,就意味着事情成了一半! 还没高兴多久,她又想到了红西所说的坏消息,“把你剩下的那个消息也说出来听听。” 红西面露难色,“坏消息就是……” 第130章 五公主,微臣前来圆房 千旭元年,仲春初四。 都城的百姓们翘首踮足,围簇而观一场盛大的婚礼。 “哪家迎亲这么大仗势?还有龙翼卫护送呢!” “那必定是皇家的亲事啊!喏你看,烈马上红袍加身、红锦玉冠之人就是新郎官,神威将军!听说皇上给神威将军,赐婚五公主,喜轿里的美人儿就是五公主,今日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呢!” “那将军可威猛了,不仅平定了西北,还剿匪有功,虽出身寒门,圣上却没有轻贱他,这门亲事实乃金玉良缘啊!” “我还听说了,神威将军杀伐果断,凶戾狠辣,平日里不曾近过女色,五公主嫁过去,定能得到他的所有宠爱,真是令人生羡呀。” “嘁,你们懂个屁!神威将军金屋藏娇,在府里养了个罪臣之女,这回五公主坐镇将军府,那小娇奴定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还会流落至醉香楼,本大爷没准能尝……诶、诶唷!” 那人话还没说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碎银,不偏不倚掷入了他的口中。 还击碎了他半颗门牙。 得亏他闭嘴闭得及时,否则这颗碎银和他半颗牙齿,可就要下肚了。 众人皆不知这颗碎银究竟从何处飞来,那碎了牙的人也只能吃下哑巴亏。 而此刻,烈马上的冷沉着脸的人,看不出有多高兴。 他平日里也是板着一张脸,旁人并未看出他的不悦。 很久之前,他曾想过自己娶妻这一日,亦是要用这八抬大轿,将他心上人抬回府中。 锣鼓喧天,鞭炮齐声,这都是他所想的场景。 只是…… 偏偏喜轿里坐着的人,并非他恋慕之人。 他与五公主仅有一面之缘,思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何要与他成婚。 皇上那日还说,五公主对他一见钟情,爱慕他已久,思之想之,才主动向皇上求了这桩姻缘。 爱慕已久? 呵,只见过一面之人谈何爱慕,无非就是皮相虚情罢了。 若他还是以前那个黑瘦的少年,这些拥有高贵血统的皇室之人,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厌恶一见钟情。 至少,他爱一个人,绝非因为她的皮相。 只是因为她是她。 无奈,他身不由己。 为她,也是为自己所谋之事,他却不得已娶一个不爱的人。 眼看迎亲长队就要回到将军府,他竟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江晚渔。 她定会很难过。 换了以前,他还能将她拥进怀中,轻轻拍抚她的背。 可今日五公主一进府,两人再难私下相处。 而他不知,此时玉笙居里,江晚渔全然没有为这件事徒徒伤悲,而是在提笔描绘着一幅舆图。 她不在意祁屹的大婚,可身边那两个小丫鬟却替她发愁。 “青雨,你说大人和五公主成了亲,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来玉笙居了?姑娘是不是就失宠了?” “怕是这样了,五公主是皇室血统,怎会容忍身份比她低贱的人得到大人的宠爱……” “五公主究竟是个脾气如何的主儿?若是她和崔氏一般恶毒,姑娘在将军府里,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咱们该怎么办好呢?” “双溪姐姐,要不咱们收拾行李,和姑娘一起逃吧!我之前在崔氏和小姐那儿当差,存了十多两银子,咱们买个假户籍,随便躲到哪个村子,也比在这儿来日受折磨的好啊!” “我这儿也存着好些银子,还有一件宝贝,足以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两个小丫鬟好像达成了共识,齐齐扭头看向江晚渔。 江晚渔没抬头,却轻笑道:“你们这两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莫说五公主不是崔氏那种人,就算她是,我现在也没法离开将军府。” 她们低低垂下头,心中何尝不清楚,姑娘是背负着家仇的人,姑娘要是躲了,她九泉之下的爹娘不得安息。 江晚渔放下笔,“快了,我答应你们,等我做好我该做的,咱们就一起走。去花乡襄永,我二哥哥在那儿置办了房产,房契还在我这儿。” “好呀好呀!” 两个丫鬟面浮桃花,想象着将来的好日子。 可惜,美好的幻想不到一刻钟,就被喧天的铜锣、鞭炮声打断了。 喜庆热闹的声音从主院传来,传至玉笙居,仍清晰明朗。 “你们家大人大喜之日,你们不去凑凑热闹么?”红西从屋顶上轻松跃下,趴在窗口,看着里边的三个小姑娘。 双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碍着你的筋疼?这么喜欢凑热闹你自己去jsg呗!” “嘿,我又没跟你说,你瞎接个甚的茬?”红西也愈发看她不顺眼,每次他找江晚渔或是青雨闲谈之时,双溪总是第一个抓着他怼。 他究竟是哪里惹到她了? 一个小姑娘,比泼妇还要过分! “好了,你们俩一人少说一句,若是觉着我这儿太闷,便去看看罢,皇家大婚,难得一见。”江晚渔重新拿起狼毫笔。 “诶呀,渔儿妹妹都这样说了,你们还等什么,走啊!”红西朝两个小丫鬟招了招手。 两个小丫鬟仍是犹豫,江晚渔又道:“去罢,我一个人不会如何,大人要与五公主成婚之事,我早已知晓,心中无甚波澜,你们不必担心我。再者,大人成了亲,日后少来我这儿寻安找慰,我也落得个清闲,这是好事。” 这样一说,两个丫鬟才放心随红西出了玉笙居。 主院那个热闹啊,是他们三人见都没见过的场面。 虽说双溪和青雨均出自宫中,但她们都是在尚衣局当差,平日里哪也不能去,自然是没见过这般轰动的成亲。 陆续进府的抬轿中,有一顶满是红绸装扮的轿子,坐在轿子里的人,想必就是五公主。 一个嬷嬷伸出玉如意,掀起轿帘,一只葱白般的手轻轻搭在玉如意上。 跟着五公主一同出宫的宫婢立马迎上前,扶住五公主两侧。 嬷嬷踮脚望向祁屹,咧开嘴笑,“祁将军,可以搀起五公主,拜天地了!” 祁屹立于远处,没有移步的打算,眸中意味不明。 众宾客齐齐起哄,欢闹声不绝于耳。 天地一拜,再入洞房,两人便是有名有实的夫妻。 双溪、青雨不由得捏紧了衣摆,心中是万般不愿祁屹与五公主拜天地。 可惜她们只能默默看着,什么也做不出。 而她们不知,主院里,也有人跟她们怀着同样的想法。 并且那人还付诸了行动。 “且慢!” 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了热闹的气氛。 杨月棠身上仍是披麻戴孝,眼眶红红,似刚哭过一般。 “这位是?”嬷嬷打量了她几眼,不悦道。 人家大喜之日,竟披着身白布,真是晦气! “让诸位见笑了,小女是祁将军的妹妹,今日本不想出现扰了诸位的兴致,无奈小女左思右想,还是不得已站了出来。想必前些日子参加祭奠的人都知道,小女的母亲才仙逝不久,如今七日刚过,实在不宜拜天地。” 杨月棠抽噎两下,一副无辜之态。 “七日刚过,那便是过了,老奴相信老夫人的在天之灵,看到祁将军成婚大喜,只会保佑祁将军!”嬷嬷一脸严肃,双目瞪圆。 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2节 可今日杨月棠不知怎么的,平日里一个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女子,竟能不怯场。 “既是圣上赐婚,五公主殿下进将军府的那一刻,就已是阿哥的妻!阿哥自幼恪守孝道,若是非要阿哥在今日拜天地,只怕会拖缓了娘亲的轮回之路,叫娘亲的魂魄舍不得离开。” “放肆!五公主大婚,岂能容你说这般晦气之话!” “赵嬷嬷,小棠是我妹妹。” 祁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语气阴森得赵嬷嬷直打寒战。 “老、老奴一时心急,不慎冲撞了小姐,还请祁将军恕罪!” 祁屹没有理会赵嬷嬷,只是看向晗月公主。 “五公主殿下已过将军府门,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皆为见证,你我二人便是夫妻,我虽想与公主行一切礼,可也怕九泉之下的娘怪罪,娘亲离世,我与小棠在世上便再无双亲,还望公主莫要责怪小棠。” 红盖头遮掩下,晗月的脸上渐渐染上薄红,她听不见旁的,只听到祁屹说的那一句‘你我二人便是夫妻’。 身边是她日思夜想的情郎,也是她的夫君。 自那日看到他起,她脑海里心尖上,全都被这个身躯凛凛、五官深邃的将军占据了去。 今日被他亲自从宫中接出,她觉得跟做梦一样。 能听到他嘴里说出夫妻二字,拜不拜天地,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晗月温声柔语道:“将军是孝义之人,晗月颇为欣赏将军重情重义的性子,自知能嫁予这般好郎婿,拜天地一事,还是他日再补上罢。” “这……”赵嬷嬷多有不愿。 “嬷嬷,便先省了拜天地这一步罢。” 晗月发话,赵嬷嬷心有怨言,也不得不从。 “紫云紫月,你二人扶公主进洞房,好生伺候着!” “喏。” 宾客们入席就座,祁屹还得轮着敬酒一回。 小小闹剧收场,杨月棠回了厢房,瞬间无力地靠在门后,瘫软下来。 秋菊见状,忙将她扶起,为她倒了一杯水。 方才在众人面前做的那一出戏,她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若非祁屹几日前找到她,逼她在他成婚之日,用崔氏做借口,阻拦他与五公主拜天地。 她是说什么也不敢在皇室公主面前,这般出言不逊。 “大人为了江姑娘,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秋菊给杨月棠擦拭额上的汗珠。 杨月棠苦笑,“是啊,可惜江姑娘不知道,阿哥也不准我们将这件事说出去。秋菊,你说江姑娘为何就能这般好运气,以前是受尽宠爱的大小姐,现在落魄了,还有一个男人为她守身如玉,护她周全。” 她越发觉得自己好蠢。 以前竟还妄想过嫁给阿哥,三番两次叫江晚渔离阿哥远些。 殊不知,并不是江晚渔不肯远离阿哥,而是阿哥离不开人家。 她好羡慕江晚渔,羡慕得双眼都要红透了。 沦落成奴婢的罪臣之女,为何能得到这样一个铮铮铁汉之人独宠,而她本是 “小姐,人不同命,但却能自己改命。”秋菊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杨月棠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菊幽幽道:“奴婢随口一说,小姐莫要放在心上,如今小姐无甚依靠,唯有听命于大人,大人亦会护全小姐。” “嗯,你说得对,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没人会要我,也许余生也只能阿哥而活,我必须得听他的话。” 祁屹知道了崔氏做的龌龊事后,还能不连带怨恨她,甚至将她留在了主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住在岭儿村时,她曾目睹过他被虐待,可她仍视若无睹,连阿爹问起来时,她也是默默站在了崔氏那一头。 杨家有恩与他,也有愧于他。 与此同时,主院的另一边,也有人在闷闷不悦。 “公主!方才为何要答应驸马不拜天地?没拜过天地就不算是礼成,万一将来驸马倾心旁人,用以此事做挟,公主该如何是好?” 紫云紫月将晗月扶至洞房后,怨声怨气连天。 晗月只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便是赖也赖不掉,何况这门亲事是父皇亲赐的,以后我便是他的正室是他的妻。” 紫云不依不饶,“驸马的妹妹真是多事!听说她不是驸马的亲妹妹,怕是对驸马暗藏别的心思,所以才见不得驸马与公主拜天地呢!” “紫云!”晗月低声呵斥,“不得胡言,今后我嫁到将军府,便是她的嫂嫂,都是一家人,为何要恶语相对?” 紫月暗暗扯了扯紫云的衣裳,示意她先别说话。 她们两人并非是一直跟着晗月的宫婢,而是安贵妃安排过来。 安贵妃正是知道晗月性子软,才找了她们俩。 她们留在晗月身边是带着任务,一是帮晗月坐稳将军夫人之位,二是监视祁屹的举动,一旦有什么异常她们便会命人送信至后宫。 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内的尴尬。 “五公主殿下,微臣前来圆房。” 祁屹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入,两个宫婢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两人是该洞房了。 红盖头下,晗月的脸悄悄攀上红霞,手指也因为羞怯而交缠在一起。 心脏怦怦直跳。 他……终于要和自己圆房了。 第131章 大人寻得挚爱,奴婢欢欣 “江姑娘,今日竟起这般早?” “奴婢见过小姐,每每如此,身子好了之后,便想着多些操练起来,即便没有大人的监督,奴婢也需好好练武。” 杨月棠一早就到了玉笙居,不知是为何而来。 看到江晚渔若无其事般在小院里练武,很是不可思议。 “江姑娘应该也听说了吧,昨夜阿哥和五公主圆房了。” 江晚渔拿着长棍的手顿了一下,“大人与五公主大婚,是该行夫妻之事。” “江姑娘,心中没有一丝忧闷?”杨月棠不信她能这般从容,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她干脆放下手中的长棍,陪杨月棠坐了下来。 倒好茶后,她道:“奴婢没有理由去忧闷,大人得五公主这样一个好夫人,是大人的幸事,奴婢打心眼里为大人高兴。” “五公主没来之前,你独得阿哥宠爱,连我都畏惧你半分,如今阿哥有了正室,你没法再光明正大服侍阿哥,阿哥亦是不会冒着惹怒jsg五公主的风险去宠你,这般大的落差,你当真不难过?” “小姐,奴婢自知身份低贱,服侍大人是为报大人的恩情,从不敢去奢求什么,如今大人喜得挚爱,奴婢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难过?” 她眸底满含笑意,确实看不出一丝难过。 杨月棠又道:“今日我亲眼见着阿哥从五公主房里出来,这就意味着他一整夜都留宿在五公主房中。” 她实在是不明白祁屹的做法。 先让她做戏阻挠他和五公主拜天地,自己却与五公主洞房一整夜。 她本以为祁屹是为江晚渔守身如玉,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或许,天底下的男子都是一个样,遇着貌美的姑娘,就会见异思迁。 江晚渔面上不露悲喜,唇瓣勾出飘不可及的弧度,“甚好,大人寻得挚爱,奴婢欢欣。” “江姑娘!”杨月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 没等她说出后边的话江晚渔温声打断,“小姐,若小姐是来与奴婢说这些,奴婢只能向小姐赔罪,奴婢是大人的人,不敢在背后妄议大人,就如同小姐所言一般,奴婢今后没有了大人的宠爱,说话做事更要小心谨慎。” 杨月棠此刻有些恨她不争气,“今日我来并非是要找你的不快,一是要多谢你,你给我开的药,果真治好了那病,你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二是想与你联手,共同对付五公主!” 她摇头婉拒,“奴婢救小姐,是奴婢的责任,算不得救命恩人,而五公主成了大人的夫人,便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万万不敢做出欺主之事。” 杨月棠猛地抓住她的手,“我不是让你欺主,而是想告诉你,昨日与五公主一同进府的那几个下人,都不是好对付的,特别是赵嬷嬷,若不做好对抗的准备,保不齐会有鸠占鹊巢的一日!” “小姐莫怕,这儿永远是小姐的家,只要大人在,小姐就一直有靠山。至于奴婢,就不劳小姐忧心,与大人回都,一切都是奴婢的命数,即便是奴婢被欺,也怨不得谁人。” 她拒绝的态度实在是强硬,杨月棠也不好再什么说。 “罢了,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强,念你救过我一场,方才的话权当做是我好心提醒你了。” “奴婢多谢小姐点拨。” 杨月棠离开玉笙居后,屋顶上的男子足尖点地而落下。 “渔儿妹妹,我觉得她在骗你,少……你家大人不会和五公主洞房的,你且放心好了!” “你如何能肯定?你昨夜偷看人家夫妻做那事了?” “我……怎、怎么可能啊!” 红西瞬间红了半张脸,惹得江晚渔掩嘴而笑。 笑过后,又正色道:“大人的事再与我无关,我身子既然好得差不多,就得操持起正事了。大人去了龙翼卫任职,日后应是没时间再来玉笙居,我们行事也方便了许多,事不宜迟,今日我们便去旌畴庙。” 上回红西给她带了一好一坏消息,好是赵宏逸答应要将账簿给她,坏是账簿并不在赵宏逸手中。 龙记的掌事人并不放心赵宏逸,所以赵宏逸离开龙记后,管事人将账簿留存在旌畴庙一处。 只有去到那儿,才有机会拿到账簿。 “行!渔儿妹妹放心,有我护着你,保准不让你掉一根头发!” “嗯,你且等我一等,我换身男儿装,这样出行比较方便些。” 江晚渔换好行装,与双溪、青雨交代一二,便从后门出府。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3节 旌畴庙不远,也在北城。 到了庙外她才发现,旌畴庙的对面就是慈幼院,她一直想来却没有机会过来的地方。 “渔儿妹妹,里边似乎没有人。”红西四下张望,寻不到庙里的人迹。 她也觉得奇怪,“看上去像个荒废的破庙……不对,你看那边,供台那儿还有烟火气。” “不好!有人!”红西反应很快,倏地拉过江晚渔,躲进一丛高过头的杂草后。 透过杂草间隙,他们看到了几个人,后边还跟着护卫模样的人。 仔细一看时,那个正是凌伊阳! 而与凌伊阳在攀谈的人,想必就是龙记的掌事人。 “红西,你听得到他们在谈论何事么?”她压低声音。 红西摇摇头,“我只看得到他们张嘴。” 江晚渔:“……” 距离有些远,除非是耳力极好之人,才能听得到他们所谈为何事。 约莫过了两刻钟,凌伊阳和那人才慢悠悠出了旌畴庙,身后那些护卫也跟着离开。 旌畴庙里一派平静,似乎再没其他人。 江晚渔并不认为这么简单。 既是将账簿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了这里,定不会一个守卫都不加派。 明处不见,应是在暗处。 “红西,你武力有多高?轻功好么?” “那是自然,这么跟你说吧,整条鬼街,可能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能打的人!” “上次你还受了脚伤。” “脚伤那回是遇到了比我更厉害的人,少主……咳咳!你们家大人有多厉害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能打成千上万个,我确实没他厉害。” 他倒是没有吹嘘自己。 不过,只要他轻功了得,就足够了。 “看清他们方才走出来的侧堂了么,你先去探一探。” “好!咦,渔儿妹妹不一起去吗?” “你先去,我后上,万一有危险你就跑,莫要管我。” 红西虽是应下了,但他遇到危险,不可能不管江晚渔。 她要是有事,祁屹估计会连他的命也要了。 轻手轻脚地从杂草丛后出去,红西才一脚踏进侧堂的门口,里边就有一只白毛鹦鹉尖叫起来。 “有贼人!有贼人!” 会说人话的鹦鹉把红西吓得一个激灵,他抽出腰间的别刀,欲要了结这只烦人的鹦鹉。 却不料,从暗处刷刷刷冒出八九个暗卫。 这些个暗卫看起来训练有素,手中长剑更是锋锐凌厉。 他们二话不说,舞手中的剑,就往红西身上刺去。 红西借力一跃,往杂草方向看去,想要确认她的安危。 才望去一眼,就看到江晚渔正在朝他打手势,示意他将这些人引开。 红西后知后觉,原来他的渔儿妹妹是把他当作诱饵了呀! 难怪她说她后上,遇到危险他先跑,不要管她,还特意问他轻功好不好。 她早已预料到庙中还有其他人! 渔儿妹妹还挺聪明! 那么,他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把这些暗卫引走。 “想抓我?没这么简单!”红西飞檐走壁,一下子跃上屋檐。 暗卫们也紧随其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看着红西和暗卫渐行渐远,江晚渔悄悄而出,到侧堂前时,她并未着急着进去,而是躲在了墙边一处。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包着的桂花糖,丢到白毛鹦鹉附近。 白毛鹦鹉看着不远处的桂花糖,歪着脑袋,左看右看,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下一瞬,白毛鹦鹉竟扑腾了几下翅膀,飞落下地,尖嘴啄起桂花糖。 就是此刻! 她侧身而过,一溜烟钻进了侧堂里边。 侧堂里,供奉着佛像,供桌上还有各种供品,均是不久前刚放置。 她环视了侧堂四周,寻找账簿可能藏匿之处。 追击红西的暗卫随时会折返,她必须快些找到账簿。 四下搜寻未果,视线不知为何移向了供桌处。 俗语道,高擎灯台灯下黑。 摆在最显眼处的供桌,不失为一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她双手合十,嘴里喃喃道:“求佛祖原谅小辈的不敬,小辈只想找到账簿,洗我江家冤屈,若有冒犯佛祖之地,求佛祖饶恕,来日小辈定会多多给佛祖烧香进供。” “账簿?是几本书书么?” 她祈祷的话音刚落,供桌后悠悠传来一道稚拙的声音。 她瞬间握紧袖口的暗刀,冲供桌底下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供桌后藏着的人被她吓到,连滚带爬从后边出来,颤抖着声音:“呜呜呜!不、不要抓裕儿,裕儿不敢了!” 看清那人时,江晚渔才将手中的暗刀收起。 孩童模样,面色多有惊恐,身上套着破烂的麻布,不像是对她有威胁之人。 “吃糖么?”她的小荷包里还有两颗桂花糖。 是她连续喝药的时候,祁屹给她买的,就剩最后这三颗,今日怕是要全给出去了。 孩童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身上的麻布,小心翼翼地去接她手中的桂花糖。 “好吃么?” “好、好吃!” 孩童咧开嘴朝她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她看他那双期待的小眼神,又将最后一颗桂花糖递给他,“你刚刚说,账簿是几本书?你见过么?” 那孩子点了几下脑袋,想牵起她的手,又担心自己太脏,还是收了回去。 “哥、哥哥,那几本书书在大佛下面的孔孔压着,那些人每隔三日就会过来看一眼喔!” 听到这话,她忙上前,寻找这孩童所说的孔。 她敲了敲大佛的身子,声音听起来像是空心,顺着佛底转一圈,果真找到了一个被木塞堵着的孔! 孔jsg不大不小,约是男子拳头一般大。 她握紧暗刀,用力将木塞撬了出来。 伸出进洞口,她果不其然摸到了几本书册。 担心书册抽出洞口的时候会破损,她小手在里边先将书册卷了起来,再慢慢抽出洞口。 一本接一本,一共是十本账簿。 上边均有龙记的印章,恰巧就是去年仲秋的账簿。 简单翻了几页,其中阴暗如她所想一般,仲秋时,龙记曾向凌伊阳出售了一批石墨,只不过买入者并非是凌伊阳落款,而是曹月娥。 曹月娥何许人也? 自然是凌伊阳的正妻! 不敢用自己的名字落款,却借用了自己夫人的名字,这个凌伊阳心思缜密,想必加害她爹爹的心,早已暗藏。 有了这些账簿,她为江家清洗冤屈,是早晚的事。 除此之外,她还有意外收获。 大佛里,藏着十本账簿,还藏着另外一本足以要了凌伊阳性命的利器—— 卖官记录簿。 这本记录薄里,清楚地记载现任朝廷命官动辄几千几万两白银,贿赂凌伊阳买下一个又一个官职。 收据钱款,每一项都写得很清楚,上边还有凌伊阳以及买官人的人手印,自然也少不了吏部尚书的印章。 只要将这本记录薄上交皇帝,无需她多言,凌伊阳必定会落得个满门抄斩。 可这本记录薄里,涉及的朝廷命官太多,不仅仅是凌伊阳一人,就连吏部尚书、大大小小的官吏,都与此事有关联。 难怪凌伊阳会将账簿藏在如此偏僻之地! 明面上无人监守此地,暗地里却每三日来查检一次,还动用了这些多暗卫在附近候着。 只要白毛鹦鹉一叫,暗卫必出击,任凭谁也无法进入侧堂这块‘禁地’。 今日她能进,实属意外之举。 眼下,把这些账簿运走是最为重要之事。 可账簿厚厚一叠,想要掩人耳目带走,不是一件易事,白毛鹦鹉也啄完了桂花糖,重新回到木枝上,她这一出去,势必会惊扰到它。 再者,她不想让凌伊阳知道,账簿被人偷走的事情。 若是凌伊阳知道,他定会提前想好对策,等到她找到时机一举揭发凌伊阳之时,他恐怕已经不惧怕丢失的账簿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4节 正当她陷入苦思之时,庙堂外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吵杂声。 “一人速去向大人禀告今日之事,一人与我进侧堂看有无杂人混入,其他人继续暗中监守!” “是!” 遭了! 是那些个暗卫折返回来了! 侧堂里没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但凡有人进来,一眼就能看到她。 若是贸然冲出去,被暗卫发现,她单凭练过几日的花拳绣腿,和一把小小的暗刀,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难道她今日就得丧身于此么…… 第132章 江姑娘到底是丫鬟还是主子? 江晚渔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靠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孩童,避开了旌畴庙里暗卫的耳目,顺利带着十一本账簿,逃出了庙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侧堂隐蔽处,竟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狗洞,她便是勉强从狗洞里钻到的庙堂外。 据那孩童所说,狗洞是他挖出来的,至今没有人发现过。 更令她意外的是,那孩童还将她带到了对面的慈幼院里,娴熟地躲进了一间漏风的柴房。 “哥、哥哥,这是裕、裕儿的房间!” 那孩童很是兴奋地转了几圈,双目歪歪斜斜,总是没法好好集中起来。 “你叫裕儿?那你姓什么?你在慈幼院长大么?” 面对她的问话,他显得有些无措,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 才道:“裕儿跟先生姓……姓夏!是、是在这里长大的呢!”他指着这间破旧的柴房,面上却挂着憨笑。 “夏裕,多谢你今日帮了我,我还有要事需得快些回去,下次过来时,我再给你带桂花糖,好么?” 哪知她才抱起那十一本账簿,转身欲要离开之时,右脚被夏裕一把抱住。 “唔……哥、哥哥要走……哥哥不走……” 小家伙死死抱住她的腿,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哭嚎声还引来了院子里的其他人。 砰的一声,柴房门被打开。 穿着长衫的男子负手而立,眉目严肃道:“裕儿,你这几日跑到哪儿去了!大嬷嬷四处寻你,脚都长了水泡!” 夏裕被门外的男人吓得缩到江晚渔身后,瘪着嘴委屈道:“先、先生……先生……” 他说话含含糊糊,江晚渔也只能听懂先生两个字。 长衫男子徐徐走近,没有了余晖映在他身后,江晚渔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一看,她愣住了。 长衫男子也怔在原地。 “夏伯伯!”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你、你鼻尖的这颗朱砂痣……我只见一个人有过,可她是个小姑娘,如今已不知是死是活。” 江晚渔鼻尖一酸,忍下想要哭的情绪,“夏伯伯,你没有认错,我是晚渔,为出行方便,才换上了男儿装!” “晚渔,你……你还活着?” “是我,我还活着……” 辞官后的前大理寺少卿夏逢,竟出现在了慈幼院里! 夏裕称他为先生,那他便是慈幼院里给孩子们教书之人? “唔……先、先生认识哥哥嘛?”夏裕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松开了她的右脚。 夏逢盯着她上下打量好几遍,似乎是不敢相信她还活着这一事实。 “真、真的是你!你不是流放了西北,怎会……” “我流放西北之后,在那里遇到了故人,我求他救我,他便将我带回了都城……我以为都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夏伯伯没听说过么?” 夏逢摇了摇头,“你爹定罪后,我便了辞官,最后一次见到你时,就是在你爹问斩那日,我没脸再见你们,只得躲在一旁。后来我无处可去,干脆就来了这儿,这几个月来未曾出过院门,自然也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原是如此,那夏伯伯自然也就不知道她是靠委身于人,才回的都城。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在夏伯伯面前,还能抬起头做人。 “能再见到您,晚渔幸甚,您消瘦了不少。” “唉,我……我怎还有脸见你,若不是我和大将军查出那三箱金饼,你爹怎会入狱?你们江家又怎会被抄?我对不起你们!” “夏伯伯,您当时是秉公办事,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们家,同样的,若是伯伯与我爹的官职调换过来,您可会记恨我爹爹?” “必定不会!” “那便是了,夏伯伯和我爹是多年好友,在朝当政时以刚正不阿出名,从未审过一个冤案,更不会让一个无辜之人枉受冤屈。” 自从她找到爹爹藏在尚书府池底的账簿,知道查获三箱金饼之事与夏逢有关之后,也未曾怀疑过夏逢与那些人勾结。 比起那个除了淫欲奢侈,什么案子都推给旁人的许鸣裕,夏逢实属是难得的一个好官。 只可惜,好官多是被埋没。 “晚渔,你与你爹还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夏逢忆起故人,几欲落泪。 但在晚辈面前,他还是忍住了。 “对了,你是如何认识的裕儿?” “实不相瞒,我是为江家昭雪而来,在寻某些重要之物的时候遇到了裕儿,也是他救我于险境。” 夏逢眼神一凝,抬手打断她的话,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裕儿,你先去找大嬷嬷,没有我的允准不得进来。”夏逢严肃地看向夏裕。 夏裕有些畏惧他,只好乖乖出了柴房。 但他出柴房前,特意与江晚渔拉钩,不许她不告而别。 “裕儿这孩子,除了我和大嬷嬷,很少和人这么亲近,你今日是第一次见他,他就如此依赖你,看来你们二人很有缘。” “当真有缘,没有他我就得不到凌伊阳的罪证,没有他我也没法将这些罪证带出来。” 夏逢其实一早就注意到她抱着的账簿,只是不知这都些什么账簿。 “凌伊阳?他不是你的舅舅么,你家被抄后,他竟能像个没事人一般,将自己完全独立出江家,还接任了你爹的官职,明里暗里踩着你爹上位,若不是亲眼所言,我真不敢相信,世上有人无义至此!” “他何止是无义!他根本不是人!” 提到这个人,江晚渔情绪不免激动起来。 她控制不住,这个害死她爹,害死江家人的坏种! 夏逢不知事情原委,疑惑道:“晚渔,此话怎讲?” “夏伯伯,我回都城数月有余,幸得有人相助,查到了凌伊阳正是陷害我爹的凶手,当初那三箱金饼,均是凌伊阳用来故意陷害我爹!” “晚渔,我虽知道凌伊阳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陷害这件事可大可小,若你没有实际的证据,不可被仇恨裹挟头脑,蓄意去诬枉他。” “证据我正在搜寻,今日已得到部分实证,这十一本账簿里,还有一本是凌伊阳助他人买官之证!” 夏逢双眼猛地瞪大,“买官?!” 在千旭,想要进朝廷做官,必须要通过jsg科考,或者入伍参军,像祁屹一样赤手空拳打出一番功绩,才能有机会封官。 朝堂之上,文官比起武官的地位要大得多,文官在选拔之时,更为谨慎。 买官这等掉脑袋的大事,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竟敢在暗地里操作,实属荒谬! “正是,不过此事牵扯之人过多,我需得谨慎。” “晚渔,你将这些账簿偷出来,凌伊阳定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要快些回府,临摹出十一本能以假乱真的账簿,先稳住他。” 夏逢知道她自幼画功不错,临摹更是不在话下,但临摹账簿这么冒险的事,他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担心是一回事,没有另外解决办法又是一回事。 “那你快些回府,叙旧的事咱们日后再说,我今日得到你还活着的消息,又知你爹是被冤,往后若是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会助你洗雪冤屈!” “多谢夏伯伯。” 夏逢给了她一个竹篮,让她将账簿放在最底下,上面铺满一些青菜叶儿,用以遮蔽。 她简单告别夏逢和夏裕后,脚步不敢停半分,匆匆赶回将军府。 这一路,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她。 可几次回头看,却什么人也不见。 后门没有人,顺利提着竹篮返归玉笙居。 “姑娘,你回来啦?” “嘶……你轻点啊!不拿我当人?” 她刚进小院门,就看到红西脱去半臂袖子,上臂多了一道剑伤,双溪正站在他身后,给他上药。 “你本来就不是人!”双溪白了他一眼,目光移回江晚渔身上时,笑容瞬间攀上脸颊,“我给姑娘熬了莲子羹,还在锅里温着,姑娘稍作歇息便喝上一碗罢!” “欸?有这好东西,我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早说,我可是伤员啊,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呢!”红西愤愤不平。 这两人真是对冤家。 她就没有一日耳边得闲,只要他俩碰上,就得吵起来,偏偏两人还经常碰上。 红西手臂上的剑伤,十成是为了替她引开那些暗卫所受,她不能一声也不问。 “红西,伤得重么?我房里还剩一些极好的金创药。” “不重不重!那几个家伙,一点也不讲道理,我同他们说单挑,他们非要九个人打我一个,武德都让狗吃了!” 红西撇撇嘴,又道:“渔儿妹妹你没事吧?账簿拿到了吗?他们一路追着我,我将他们引到了城郊,才用烟弹遁身,我不敢回头找你,怕会坏了你的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5节 “没事,我遇到一个孩子,他帮了我一把,东西拿到。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总感觉有什么人在跟踪我,不知是不是我多虑。” 红西一听,心中暗忖,渔儿妹妹果然够警惕! 他在与暗卫周旋的时候,担心庙中还会有危险,遂给藏在暗处的隐刺发了个信号,让他们前去旌畴庙保护她。 若是她有危险,需马上动手。 若是她无碍,便将她一路护送回将军府。 这也是祁屹吩咐下来的事。 祁屹也交代过,不能让她知道暗影阁的事。 “也许是你多虑了吧!你藏着这么重要的账簿,心中有提防也是正常,正因如此,你才能将东西安全带回玉笙居。你想啊,要是真有坏人跟着你,他们早就出手了,何至于等你回到这儿?” 红西说得不无道理。 要是歹人,她恐怕不能活着回玉笙居。 藏在暗处跟了她一路的人,总不可能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吧? 唯一说得通的便是她多虑了。 “双溪,莲子羹我先不喝了,让红西喝罢,我手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两日莫要让人进我的卧房,若是主院的人要来,及时知会我一声,我方便藏好东西。” “好,姑娘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她回到卧房,拿出在回府路上买好的空白账簿,提笔而作。 连续两日,她都窝在房中,除了用膳和短暂的歇乏,她都全心全意在临摹账簿。 不知是她才大心细,还是这十一本账簿太过简单,她只花了一日半的时间,便完成了临摹。 她不敢松懈半分,包好‘假账簿’后,就打算叫上红西,再去旌畴庙一趟。 可她刚要呼喊藏在暗处的红西,双溪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五公主和一个嬷嬷,还有几个宫婢往这儿过来了!” 她依旧很镇定,先是把假账薄收好,再同双溪一起到小院门迎人。 “奴婢,拜见五公主殿下。”她微微福身作礼。 她忘了宫里的规矩,下人拜见皇室正统时,必须下跪磕头,意识到自己礼数不到位时,已经被晗月身后的赵嬷嬷斥责了一声。 “放肆!将军府上的婢子竟一点规矩也没有,你以为你面前的是什么人,这可是尊贵的五公主殿下!” 赵嬷嬷叱骂着,甚至还想上前动手。 晗月却拦住了她,“这儿是将军府,本宫已经嫁给祁将军做妻子,守的应是将军府的规矩,再者,小渔儿同本宫是旧交,免了这些繁文缛节罢。” 赵嬷嬷颇为讥嘲,“公主殿下不论去到何处,都是皇室血脉,她一个罪臣之女,又是个下贱胚子,出现在公主殿下面前就是污了殿下的眼睛,老奴没让她以死谢罪,已经算是宽仁她了。” 晗月微微有些怒意,“赵嬷嬷!本宫今日过来,是要与她叙旧,并非是要责罚任何人!” 赵嬷嬷多有不服,但自知这儿明面上还是晗月说了算,不情不愿道了一声,“喏,是老奴多嘴了。” 赵嬷嬷话音刚落,没等晗月说话,紫云紫月两个宫婢又接着开口。 “听说江姑娘这儿一直都是另起炉灶,从不和下人院子里的丫鬟们一起用膳,吃穿用度也是自行调配,潇洒得很呢!” “就是就是,好像说库房的钥匙也在江姑娘手中呢,江姑娘到底是丫鬟还是主子,能得到如此多的特权?” 听这两个丫鬟的口气,江晚渔便知来者不善。 第133章 难道就只有他一人想她? “回五公主,库房钥匙确实在奴婢这儿,因大人未能找到合适的管家,暂存奴婢此处,待大人找到管家,奴婢自会交还给大人。小灶房之事,是因为奴婢日前养病,不敢去劳烦后厨那儿整日起火,请五公主放心,奴婢所用炭火均是奴婢月钱自付。”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又引来了晗月身后下人的不满。 “哟,知道的你是个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驸马爷养的外室呢!” “紫云!” 晗月终是看不过眼,呵斥了那个宫婢一声。 紫云是安贵妃那边的人,自然不惧怕晗月,即便是被呵斥了,她也只是不紧不慢道:“奴婢多嘴,公主莫怪。” 晗月今日过来,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为了和江晚渔叙叙旧。 可这些个丫鬟嬷嬷寸步不离跟着她,说的话刻薄又刺耳,显得她像是过玉笙居兴师问罪一般。 嫁入将军府前,她求过安贵妃,想带自己的贴身宫婢出宫。 安贵妃一下就否决了她的请求,还给她安排了紫云紫月,和赵嬷嬷。 这三人一直是服侍在安贵妃身边,与她无甚交集,明面上对她言听计从,暗地里却只认安贵妃这个主子。 看来,要想真正和小渔儿说上一番心里话,必须要等到这三人不在她身边才行。 “紫云紫月、赵嬷嬷,本宫想与江姑娘说些话,你们且在外边候着罢。”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啊!殿下是千金之体,这处小院低贱,住这儿的人更是脏污,保不齐有什么蛇虫鼠蚁,不干不净的东西,老奴须得时刻护在殿下身边!” “是呀殿下,奴婢二人也不敢离开殿下半步,若是殿下在宫外出了什么差池,传到宫里被贵妃娘娘知道了去,娘娘痛惜殿下,定是要将奴婢二人千刀万剐的呢!” 三人根本不给她与江晚渔独处的机会,还搬出安贵妃来威胁她。 无奈,她只好先回主院,至少能知道江晚渔过得还不错,她也就安心许多。 “本宫有些乏累,先回主院歇息罢。” “是。” 几个人刚要转身,就看到了带着一身寒气往这儿来的祁屹。 自从那日大婚之后,祁屹就没在主院出现过。 确切地来说,他也许出现过,但无人遇到过他。 晗月还未开口,祁屹却冷声道:“五公主来此处何事?” 晗月从旁人嘴里听说过,他的性子一向如此,待任何人都是冷漠无情,没见识过他狠戾的一面,已算是幸事。 纵使他语气这般瘆人,晗月心中却生出一丝欢喜。 她相信,日久定能生情,更何况她已和祁屹行了夫妻之事,就表示在他心中,她和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思及此,她满眼盈着春水,多有缱绻望着祁屹,“夫君,两日不见,龙翼卫大营之事可有令夫君烦忧。” 短短一句话,偏叫得在场的两人滋生出异样情绪。 祁屹似有似无看了一眼垂着头的人儿,她鼻尖的那jsg颗小痣,艳得他心神晃荡。 足足有三日未能见她,她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难道就只有他一人因为想她想到睡不着? 他都和别人成亲了,她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前几日她对他的万般柔情,都是假的! 祁屹心中略微烦躁,回应晗月的时候,也颇不耐烦,“未曾,微臣听闻五公主到玉笙居,忧公主路上多有磕碰,前来护公主回主院。” 晗月心下一喜,她的驸马竟如此关心她! 本以为他会因为圣上赐婚,对她多有排斥。 圆房后就没见过他,她不用想也知道,祁屹并不在乎她。 可今日,他却特意过来接她…… “有夫君记挂,晗月心中欢喜,晗月方才站着也有些乏累了。”她半带羞怯上前,自然而然地抱住了祁屹的手臂。 祁屹心生厌恶,下意识想要抽离,可一想到安贵妃说的话,他不得已忍了下来。 特别是看到江晚渔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甚至还很难得地对晗月勾了一下唇角。 即便这笑看得吓人极了。 看着两人琴瑟和鸣,江晚渔始终面无表情。 直到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她舒下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返回卧房,着手换男儿装。 双溪却替她郁闷,“姑娘,五公主说是来探望你,其实是来找你问责来了,她的丫鬟之所以能这般嚣张,还不是得了五公主的默许?还有大人,不久前还与姑娘风情月意呢,现在转身就拥她入在怀,这男人啊变心变得真快!” 江晚渔轻轻点了一下双溪的鼻尖,“你这小丫头,我都没在意,你倒是气得不行。” “我是看不过眼嘛!大人先前还这么宠爱姑娘,事事都是姑娘为主,每日特意过来陪姑娘用膳,要说大人心中没有姑娘,谁信呢?” “我信,他想要的一直是我的身子,对我好也是为了我的身子能快些恢复,他才好在索取之时,没有负罪感。” “可大人在看向姑娘的时候,才会露出片刻柔情,看别人的时候从不会有,眼神总是骗不了人的吧?” 江晚渔沉默住了。 是啊,眼神是骗不了人。 她也不傻,怎会感受不到他对待她时候的特殊呢? 可他…… 罢了,他心里如何想的,她已没心思去猜。 更何况,他与五公主已圆房,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她若是再去主动靠近他,便是真真儿的不要脸。 还是尽快解决自己的事,离开将军府。 “双溪,我再出去一趟,有事随机应变。” “放心吧姑娘,外边的事我一点也帮不上忙,小院的事我还是能行的!” “好双溪。” 她束好长发,抱起包好的假账簿,叫上红西,往旌畴庙赶去。 这两日,她已经想好将假账簿塞回大佛座下的法子。 但仍需要用到红西去引诱暗卫。 被强行推进庙堂里的红西,再次感叹替人办事不易。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6节 祁屹让他保护江晚渔,不许她乱来,无奈他每次看到江晚渔在忙于复仇之时,总能窥到江云瀚的影子,他便忍不住帮她做事。 还得帮她兜着底,不让祁屹发现他们的危险行径。 感叹虽感叹,任务还是要完成。 红西装作鬼鬼祟祟的样子,潜入庙堂。 依旧是躲在杂草后,学着上次的方法,果然引得暗卫们齐齐出动。 而另一边,江晚渔环视周围一圈后,确定四下无人,才敢从上次的狗洞钻进侧堂。 可她没注意到,某棵老树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顺利将所有临摹的账簿塞进洞口,她复原了木塞原本的样子。 她能够确定,这两日并未有人来检查过侧堂。 供桌上的供品没换,连她上次走之前,木塞故意留出半个指甲的宽度,都无甚变化。 她自幼脑子就好,看过的东西不会忘掉。 打点好一切,她欲要从狗洞爬出,身后却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 “什么人!” 狗洞本就难钻,现在突然有人冒了出来,她怕是钻到一半就得被人拽出来。 看来只能正面对抗了。 江晚渔暗暗握紧袖口下的暗刀,转过身时,发现对方只有一人。 想来应是留守在庙堂的暗卫。 那暗卫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握紧手中的匕首直直向她刺去。 她一丝不慌,看准朝她刺来的匕首,迅速侧身一躲。 与暗卫调转了个位置。 两人擦身之间,她抬手对准暗卫的颈脖处,袖中的暗刀猛地往外一伸! 血痕出,鲜血滴。 但她的力气仍太小,没能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暗卫以为她是个不会武的白面书生,出手时没把她当回事,却不料自己被她伤了! 若是她这一刀刺得再深些,他定会当场毙命! 暗卫随意抹了抹脖颈的血,双眉压低,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敌。 凌空一跃,泛着白光的匕首再次向她袭来。 这次的招式凶猛又凌厉,才勉强躲过两招,江晚渔就有些招架不住。 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落在他手里! 眼下定是打不过暗卫,唯有先跑出庙堂,混到人多的地方,她才有机会逃生。 可要如何逃? 论轻功她没有,就连体力也比不上人家。 就在她陷入进退两难之际,屋檐上落下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面具,身形挺拔。 那人速度了得,在暗卫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踹翻了暗卫。 许是他下脚的力度太重,暗卫生生咳出两口血,晕了过去。 他正要补上致命性的一刀时,江晚渔拦住了他,“且慢——” “别杀他,杀了他,他的主子就会马上怀疑到侧堂里的东西,我还有别的办法!” 他又收回了刀,站起身来。 “谢谢你!”江晚渔朝他作揖,又跑进庙堂里,将所有的供品抱走,只留下一两个在地上。 她出来的时候,又摸了摸暗卫的身,将其身上的碎银带走。 “这样一来,他们就会以为是野孩子进来偷东西,这个暗卫监守不利,按照他们的规矩,定会直接处死,也不会供出我们来。” 她记得那日夏裕见到她的第一反应。 从夏裕的反应看来,他不是第一次偷偷溜进庙堂,甚至还被人发现过。 夏裕痴痴傻傻,凌伊阳的人才没有把他当回事。 追踪红西的暗卫随时会回来,她必须要快些离开。 “我们快走吧!”她拉上男人欲要跑的时候,出去的那几个暗卫恰巧也在这时折返。 完了,不知庙堂还没有别的路? 就在她分神片刻,蓦地被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 旋即,一阵失重之感,她被手臂的主人带到屋檐上,整个过程不到一息,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屋檐里地面足足有四五米,她怕高,只得牢牢抓紧那人的手臂。 稳稳落在屋檐上后,因为畏高,她差些发出声音。 是那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要说这人也怪,青天白日里,穿着黑衣戴着面具也就算了,连手也戴着手套。 还恰好在她危机之时救了她。 是认识的人么? 庙堂里,回来的暗卫发现有一人躺在地上,立马格杀,接着派人去告知凌伊阳,剩下的人在庙堂里搜寻。 危机渐渐消除,男人才松下手。 江晚渔扭头看向他。 “你身上的味道,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连两人的身形都很像,这个男人也和他一样,比她高大了许多。 男人身子一僵,呼吸微不可查地重了些。 江晚渔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又自顾自笑道:“但我知道,你不会是他,他现在应该在和他的新婚妻子温存。不说这个了,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牌,上边刻着三个字‘暗影阁’,玉牌左下角还刻着一个烛龙似的图腾。 “你是暗影阁的人?”她微微有些意外。 暗影阁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她? 男人点点头。 “你叫什么?”她又问。 男人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指了指玉牌上的烛龙。 “你……不会就叫烛龙吧?” 男人又点头。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又是点头。 “原是如此,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她问了这句话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傻,“对了,你不会说话……不过还是很谢谢你,要不是你出现,我估计就没命了,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她看了自己一眼,身上出了从侧堂里带出来的供品果子,就没有旁的东西。 “这样吧,三日后你若是还会出来,就在对面的慈幼院等我,我给你谢礼,我自己绣的荷包,不是特别贵重之物,你莫要嫌弃。” 烛龙这次没点头,像是嫌弃她的谢礼。 “你不要就算了,我知道你们暗影阁的规矩,拿钱办事,可我眼下没有银子,等过段时间赚到银子,再给你好吗?” 烛龙摇了摇头,指尖戳向她腰间。 她以为他是在轻浮她,下意识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下手不是很重,她怕被人听到。 烛龙有些委屈,又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你是还想要荷包,是吗?” 点jsg头。 看来是她误会人家了。 江晚渔略带歉意,“那三日后午时左右见,现在还得劳烦你一件事,能不能把我带下去,我还得去对面的慈幼院。” 他没有一丝犹豫,将她横腰抱起。 落地后,她被他轻轻放下。 刚想跟他道谢,她却发现,人已不见踪影。 真是个怪人。 她不去多想,径直进了慈幼院。 夏逢带她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谈起往事时,每每落泪。 她蓦地想起爹爹临死前交代她的事,遂问起夏逢慈幼院里有没有年纪与她相仿,腹部有胎记的孩子。 夏逢思考良久,道:“倒是有一两个这样的孩子,但有一个两个月前因为伤寒而亡,今日就剩下一个孩子与你年纪相仿。” “是谁?” “你见过,夏裕。”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夏裕……? 夏裕比她还矮一个头,痴痴傻傻,模样也不过是十岁孩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7节 他竟与她年纪一般大?! 第134章 他到底是什么人? 听完夏逢的话,她才知道夏裕的身世有多凄惨。 夏裕年已十七,比她大几个月,可矮矮瘦瘦,长得像个十岁孩童一般。 究其所有,他自幼被人下毒,丢在了慈幼院门口,大嬷嬷将他抱了回来,这才帮他捡回一条命。 慈幼院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很贫苦,夏裕体内残余的毒物,是直接致使他变得痴傻、没法长大的一个原因。 慈幼院最初是前朝皇帝设立,专门收留为千旭国殉难的遗孤,起初每个月朝廷都会往下拨款一百两银子,用以支撑慈幼院的发展。 谁知,变天了。 现任君主更改了前朝不少制度,百姓们刚开始叫苦怨天,后来也不得不被迫接受。 慈幼院亦是如此,从刚开始的一百两渐渐削减,至如今每个月只有十两银子。 还得大嬷嬷每个月去求户部的人,他们才会不情不愿地施舍十两银子。 慈幼院原本有近百个孩子,银子削减后,孩子们食不饱病不医。 短短十年,就有将近半成多的孩子死于恶疾不医。 如今,慈幼院只剩三四十个孩子,仍是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大嬷嬷没有银子再请奶娘,也不敢再接收新的遗孤。 这也是夏裕那日为何会出现在旌畴庙的缘故。 夏裕痴傻,但他知道庙堂里会有吃食,所以才费尽心思挖了个洞,只为进去偷供品。 心中压抑得难受,她找了个理由站起身,欲要去找夏裕确认他腹部是否有胎记。 刚走到后院,就看到几个孩子趴在地上,嘴里吚吚呜呜叫个不停。 “夏伯伯,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今早他们还好好的!” 夏逢赶忙上前,扶起那几个孩子。 江晚渔也上前帮忙,顺势检查了孩子们的眼耳口鼻。 嘴唇青紫,脸色发白,额头也很烫。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孩子患了伤寒。 脑子里飞速闪过关于伤寒医治的方子,她问夏逢:“夏伯伯,慈幼院里可还有年轻力壮者,这些孩子染上了伤寒,需得马上用药。” 夏逢也知情况不妙,“除了我和大嬷嬷之外,还有一个常年借住在此处的穷书生,他也在前院给孩子们教书,我这就去唤他来!” 夏逢前脚刚走,后脚大嬷嬷又抱着一个患病的孩子从里屋出来。 看到江晚渔,大嬷嬷有些惊讶,“这位小公子是何人?” “我爹是夏逢先生的故交,我姑且算是他的小侄,你便是夏伯伯所说的大嬷嬷吧?” “是嘞是嘞!你是客人噢,老身惭愧,眼下院子里的孩子不知怎么了,大概是没空招待你了!” 大嬷嬷面有愧色,向江晚渔解释之时,她抱着的孩子又开始哭闹,嘴里不停地喊痛。 “嬷嬷……嬷嬷,肚子里像是有好多虫子在咬,好痛……” “晓亮乖啊,不痛不痛,你和哥哥姐姐们先忍忍,嬷嬷这就给你们去找郎中,好不好?” “大嬷嬷,我会些医术,就等夏伯伯把另一位教书先生叫来,我开个药方让他先去抓药。” 大嬷嬷一喜,“真、真的?那太好了!这些孩子早晨时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唉!” 因为是夏逢带来的人,大嬷嬷一点也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大嬷嬷,他们从早至今,都吃过些什么东西?”她还是得再确认一遍病因。 “吃了一些窝窝团,看眼已是月尾,朝廷的银子也快花光了,窝窝团是五日前蒸的,哦还有隔壁卖肉老徐送的半挂猪肉,上次煮了一直没舍得吃,想着今日是晓亮的生辰,老身这才给孩子们分着吃!” “上次是多久?” “没多久,也就十日前罢!” “十日前?!” “对、对啊!老身已经用竹罩子将吃食盖起来咧,虽说周围生了些蝇蛆,但老身把它们都赶走了,还用熟水洗了一遍。吃起来有点发酸,可好歹也是肉啊,孩子们已经好久没吃到肉味了。” 江晚渔神情一瞬紧绷。 十日前! 这煮熟的吃食根本不能放置这么久,特别是禽类,难怪这些孩子们会肚痛发热。 他们不是染上了伤寒,而是痢疾! 大嬷嬷带皱的眼角处夹杂着许多情绪,自责道:“小公子,老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那些窝窝团和肉害得孩子们变成这样?” 江晚渔没法开口。 看起来,确实是大嬷嬷害的这些孩子。 可她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为了孩子们能吃到肉,她舍不得吃一口,将肉留到今日,却不知肉放久了,其实与剧毒无异。 追根溯源,是朝廷无用。 “晚渔,秦先生来了!”夏逢终于带来慈幼院里的另一个教书,“来,纸和笔墨,你且将就着这桌案写。” “好。” 她提笔蘸墨,挥挥洒洒在纸上写好了药方。 大嬷嬷看到纸上这么多味药,瞬间慌了,“小、小公子,能否开少些药?能治好孩子们就行,用不着效果这么快,咱们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 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倒是那些染了痢疾的孩子声音此起彼落。 听到孩子们啼哭的声音,大嬷嬷终是于心不忍,“罢了,老身还有一只镯子,当掉应是能换个十几两银子。” 夏逢极力反对,“不行!这是您战死的孩子留下的唯一遗物,要当也是当我房里的几幅墨宝,它们无甚意义,当了也不心疼。晚渔,药方写好了就给秦先生快些去抓药罢。” 欲要递给秦先生之时,她忽的注意到,后院角落长着几株白毛毛的东西。 她抓着药方的手又收了回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向角落里的植株。 “晚渔……” 夏逢还想再次催促她,却被她笑着打断,“无需去药房抓药了,这儿就有现成的药!” 除她之外,每张脸上都写满了疑问。 “我在医书上看到过,这株叫白头翁的草药,正是专门治疗痢疾的良药,只需用水煎服,喝下后腹痛便可改善,喝三剂可彻底痊愈。” “那还等什么?快快快,小秦,你去摘了洗干净,给孩子们煎水!” “好,我这就去!” 秦先生折下白头翁,匆匆往厨房去。 孩子们喝下后,静躺一刻钟,痛感果然减轻不少。 “小公子啊!今日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在场,也不知这些孩子还得受多少苦,都怪老身没用,给孩子们吃了不好的东西!” 大嬷嬷一边抹泪,一边躬身感谢她。 她才十七的年纪,哪能承受得住长辈的大礼? “大嬷嬷,您快别这样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也别太自责,您、夏伯伯和秦先生三人,拉扯大这些孩子不容易,若没有你们,孩子们早已冻死饿死了。” “唉,朝廷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这里的孩子是战死沙场将士们的遗孤,他们的爹爹都是为国捐躯,为何要落到这般田地?” 江晚渔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背。 大嬷嬷哭干了眼泪,又重新振作起来。 “好了,让你听我这老婆子一直抱怨,怪不好意思,你今日来是探望夏先生的吧?夏先生辞官后,一直在这里给孩子们教书,不仅不要月钱,还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买吃食,是个极好的人!” 由经大嬷嬷这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要找的人。 “大嬷嬷,夏裕在哪儿,能让我看看他肚子上有没有胎记么?不瞒您说,他可能是我现在正在找的人。” “胎记?老身将他抱回慈幼院的时候,确实在他身上见到了胎记,还是个菱星形状,老身当时就感叹这孩子不简单,谁想……唉!” 大嬷嬷将她带去柴房,夏裕就在里边玩耍。 夏裕痴痴傻傻,与别的孩子人相处不来,大嬷嬷担心他会被其他顽皮的孩子欺负,索性就让他单独住在柴房,每日都会过来陪陪他。 “大嬷嬷!”房门打开,夏裕一下子就扑向大嬷嬷。 注意到江晚渔的时候,他咧开歪斜的嘴,“哥、哥哥!” 她回以微jsg笑,心中却不是滋味。 “裕儿,坐好来。”大嬷嬷拉开夏裕的旧衣裳,袒露出他的肚子。 江晚渔定睛一看,果然没错! 肚子上一颗菱星胎记,年纪比她大一些。 这就是她爹、景伯要寻找的孩子! 难怪爹爹和景伯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这个孩子。 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个年纪比她大的孩子,看起来只像是个十岁孩童! “小公子,裕儿是你要找的人么?” 她微微颔首,大嬷嬷一阵欣喜,“是不是他的爹娘正在找他?” 她摇摇头,大嬷嬷脸上的欣喜转瞬而逝,甚至多了几分警惕。 “大嬷嬷,我现儿也不知找他的人是何用意,但我向您保证,不会让他陷入危难。” 听到她这句话,大嬷嬷的警惕才渐渐消散。 既然找到了这个孩子,她就得快些找红西,通知景伯。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8节 江晚渔与夏逢寒暄几句后,又与慈幼院的人告别。 回到玉笙居时,天色已暗下。 转了一圈,又喊了几声,红西都没有回应。 “姑娘,那家伙被大人叫去了,走之前留了一句话,说是姑娘有事找他的话,便等等。” “好。” 她进房换了裙装,出来时红西正从主院那边回来。 垂头丧气,蔫了吧唧,背还弓得很低,像是没力气挺直。 “红西,你这是怎么了?” 红西颇为枉屈地掀起眸,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没事。 因为他保护江晚渔不利,还纵容她擅自行动,被祁屹训斥了一顿,还扣光了他一个月月钱。 原本他还得吃十下藤鞭,好在江晚渔没事,祁屹又担心他会给玉笙居带去麻烦,才免了他的鞭刑。 祁屹今日休沐,送五公主回房后,又折返玉笙居,看到了他和江晚渔出府。 祁屹放心不下,换上暗影阁的衣服跟了出去。 若没有祁屹的出现,江晚渔说不定就会出事。 红西也有些自责,“渔儿妹妹,下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行动了。” “现在我好好的在这儿,何必说这些?对了,这次幸亏有一个暗影阁的人救了我,是你找来的么?” 红西:“……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找个少主给他办事? “这就怪了,那他怎么这般及时出现,还救了我?罢了,下回我会给他付银子。”反正那人也不会说话,即便他看到了什么,她也不怕。 “红西,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景伯要找的那个孩子,找到了。” 红西像是不敢相信,怔怔地看了她几息后,才回过神来。 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真的找到了?没有认错?” 她正色道:“我检查过他肚子上的胎记了,绝对没有认错,他比我大几个月。” 红西像是得到了罕世的宝物,原地蹦了好几下。 嘴里喃喃自语,“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他,我们有希望了!” “红西,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她心中疑惑极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渔儿妹妹抱歉了,我们所谋之事太大,这十几年来我们躲在暗无天日的鬼街,筹谋这一切,不能有半点差错。” 江晚渔不再问下去,从红西的话,她大致已经猜到。 “那你快些去向景伯禀告罢,不过这个孩子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什么意思?” “他自幼中毒,流落在慈幼院,朝廷削减了慈幼院的月银,负责照顾孩子的大嬷嬷无能为力,只捡回他一条命,毒却没有能解,他落得个痴傻的毛病,十七岁的年纪长得像十岁孩童。” 红西面色铁青,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睛,才忍住没在她面前发怒。 “我先去找老先生,看看他如何说,渔儿妹妹,我不在的时候,你莫要出玉笙居。” “好,我答应你。” 红西踏风而去,又有人踩着夕阳而至。 “沈郎中,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事,还是大事,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沈培然还背着个药箱,像是刚从哪儿问诊过来。 她迎他坐下石凳,倒了一杯热茶,“沈郎中,你快说罢,莫要吊我胃口啦。” 第135章 你不准看多她一眼! “上回有个赵大娘,上我的医馆找你,说是你给她开的方子真神了,她连续喝了几剂药,真的怀上了!她以为秦老还住在我这儿,所以才上医馆寻你,想要当面谢谢你!” “这件事被赵大娘满街宣扬,马口街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去,好多有那方面隐疾的人日日上医馆蹲守,想求你诊治,我的医馆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 赵大娘? 不就是秦爷爷住在小巷时的街坊邻舍么? 上次她随手给赵大娘开了个暖宫的方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还怀上了孩子。 “这些都还不算,你猜这些人之中,还有谁也过来了?” “谁?” “刑部王侍郎!” 沈培然压低声音,“就是上次刑部那三个官差被厉鬼切了命根子,厉鬼又将命根子丢进了王侍郎的房里,吓得王侍郎从此无法与妻妾行房事,他求了各路郎中未果,才想着寻你试试。” 江晚渔本想靠着流言让当年的事情慢慢闹大,不料他居然找上门来了。 “江姑娘,王侍郎说了,若你有法子治好他,酬金是少不了你的,不过你先前大病才愈,应该多养着身子,我便与他说先征询你的意见,帮不帮还是得看姑娘如何抉择。” 帮,肯定帮。 她不仅要帮,还会贴心地帮王侍郎送上死路。 “沈郎中,三日后我出府,你可以告诉他手下的人,劳烦他三日后在医馆等着。” “好,江姑娘身子可受得住?万事不要勉强自己才好。” “多谢沈郎中关心,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要问沈郎中,不知沈郎中方便否?” “有什么江姑娘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我初次上医馆请沈郎中之时,看到了凌庭萱的贴身丫鬟与你说了几句话,敢问沈郎中与凌庭萱可曾有过什么交集?” 沈培然顿了顿,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在她的印象中,沈培然一直是个正直的郎中,有事也从不藏着掖着,今日还是他第一次有话不愿说出口。 她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但也不愿勉强,“我多有失礼,不该问的事竟问出了口,还请沈郎中莫要放在心上。” 沈培然眉心微低,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告诉你也无妨……” “当初我家遭遇大祸,全家只剩我一人活了下来,那时候偏巧不巧,遇到了凌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凌大小姐。她说我有悬壶济世的本事,不想看我因此颓落,给了我三十两银子,助我重开医馆,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当时她偶尔会来医馆看看,她爹爹也就是现在的凌尚书,患有哮喘,她常托我给她找些砒霜治病。江姑娘肯定也知道,这砒霜用得少了是能治病,可一旦过量便是能要人命的毒药!” 确实。 一般来说,医馆、药房都不会轻易给病患开砒霜。 因为这种药可治好人,也能直接杀死人。 除此之外,她还从沈培然的话里,听到了很奇怪的地方—— 凌伊阳患有哮喘。 凌家人在尚书府住了这般久,她从未听说过凌伊阳有哮喘的事,更没有看到过凌伊阳发病。 凌庭萱的话,准是谎话。 “沈郎中,那你给她开了砒霜么?” “给了,不过每次只开一点点,我实在是怕出事,但她对我有恩,据她所说,那三十两也是她父亲听说了我的遭遇,才好心施助,若是我连这点忙都不愿帮,倒像是我狼心狗肺了。” “那她们后来为何要你闭紧嘴巴?还跟你划清关系?” “约莫是升了官,还与我这等地位低微之人有交集的话,也是落了她们凌家的脸面,所以那丫鬟才过来与我说那些话,我也没必要去纠缠她们。” 落了脸面? 她看并非这么简单。 当初凌伊阳没当上户部侍郎之时,户部侍郎另有其人。 可突然有一日,原本的那个户部侍郎死于自家,死因正是砒霜中毒。 那会儿她爹爹因为户部侍郎的暴死,连续伏案好几日,她问了两个兄长才知道原因。 后来户部缺空,凌伊阳向爹爹毛遂自荐,求爹爹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若是他无法胜任侍郎一职,他愿主动向圣上请辞。 上任户部侍郎并非儿戏,要经过重重筛选。 可谁也没想到,凌伊阳竟一举通过,没有一丝坎坷坐上了侍郎之位。 在他任职户部侍郎后的半年,她爹爹就被诬陷贪赃,凌伊阳便顺势取代了她爹爹的户部尚书。 现在回想起来,疑点重重。 “沈郎中,你可还记得凌庭萱一共找你拿了几次砒霜?” “记不太清了,但是绝对不小于十次,每次约有半钱,都是混着面、海螵蛸一起开的药,用以治疗凌尚书的顽疾。” 江晚渔泛起一丝冷笑。 每次半钱砒霜,存十次以上,这么大的用量,足以直接毒死一jsg个人! 由此说来,那个户部侍郎的死当真与凌家人有关! 原来啊,凌伊阳很早之前就有预谋,是江家人识人不清,把这样的祸害亲自迎进了门! “江姑娘,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问题?” “沈郎中,你还能找到当初给凌庭萱开药的药方么?” 沈培然面露难色,“虽说我开药方之时,都会记录医案,但时间久远,许能找到,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我能否再托沈郎中一件事?求你一定要找到给凌庭萱开过的药方,这事关我江家几十口人枉死的实据。” 她双膝微曲,欲要跪下地来。 好在沈培然及时接住了她的双臂,“江姑娘你这是何必?以你我二人的交情,你想要那些药方我自会给你找来,我敬重你的医才,更感谢你让我认识了秦老这位良师。我在都城认识的友人寥寥无几,你和祁将军都是其中之一。” 听到祁屹,她的脸色有了微微的变化。 这点细微的变化,却正巧被沈培然察觉了去。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19节 “江姑娘,你看我,真是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祁将军的大婚之日我听说了,他甚至没给我请帖,真不够朋友!他这无情无义之人,江姑娘不必为了他伤神!” 江晚渔掩嘴笑了笑,“多谢沈郎中安慰,我对大人来说,不过是低贱的婢子,我最不缺的便是自知之明,所以不敢奢求太多,更不会去争风吃醋伤神。” “那就好那就好!多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硬道理,对了,这是我顺道给你带的一些补药,上次吃了药引和浮根之后,你体内的虚寒赶走了大半,照这样下去,姑娘能活更久了!” 沈培然是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 原本以为她最多只能活三年,甚至是一年,可如今有了祁屹的心头血和浮根滋养,她竟渐渐好转起来。 以前夜间还会咳喘,现在已经能安然入睡。 在他心里,早已将江晚渔当成一个医者,许是惺惺相惜,他舍不得看到如此大才的女子早逝。 眼下她身子愈发康健,她日后就能有精力钻研医术。 “沈郎中之恩,我现下无以为报,待有朝一日我身后无甚牵绊,我定会努力报偿你的一切恩情。” “莫要说这些,上回崔氏在我的医馆闹事,不是你出手,我怕是要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我帮你的你记在心里,怎你帮我的就不算一回事了?” 江晚渔又笑了,两颊间碧水盈盈,明艳却清浅的笑意,直教人移不开眼睛。 她太美了,好似一颗剥了外皮的青提,水水润润,柔柔嫩嫩。 沈培然看得双眼都直了,眼前蓦地闪过祁屹那张沉得要人命的脸,瞬间急急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咳,天色不早,在下也该快些回去了,姑娘快些进屋罢,莫要着凉。” “好,沈郎中慢走。” 沈培然出了玉笙居,小院门门后一直站着的人,差些没把他当场剥皮削骨。 “将、将军,我可都按你的吩咐,把补药都给了江姑娘。” 祁屹没接话,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 盯得他背后凉意十足。 “将军,我说那几句有损将军颜面的话,也是为了安慰江姑娘,是将军说了,莫要惹她不开心。” 祁屹仍是盯着他,阴冷嗓音低低响起,“她为何面对你时,笑得这般开心?” “啊?这我哪知道呀,江姑娘与将军相处的时候,从不笑么?”沈培然觉得莫名其妙。 笑,怎么可能不笑。 只是她与他相处之时,笑容从不是发自内心。 一半是为了讨好他,一半是苦涩。 像是方才那般明媚,杏眸里含着初春的桃色,他是第一次见。 那个笑容至清尽美,他想收藏下来,据为己有。 可他现在却做不到…… 最令他烦躁的是,她的笑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沈培然这个家伙! “下次她笑的时候,你不准看多一眼!否则……”他低沉着声音,语气里是浓浓的警告。 沈培然满肚子的委屈,天地良心,他对江姑娘可从未有过想法。 只不过江姑娘天生倾国倾城貌,他也是个俗人,看到美好的女子,想多看两眼,这竟也成了罪过? 唉,这个将军,未免也太过分了! 难怪江姑娘面对他的时候,不会露出那样的笑,该! “你心里在骂我?”祁屹冷不丁来了一句。 被戳穿心中所想,沈培然打了个寒颤,“我哪敢啊?我可打不过你,你一只手就能把我的胳膊拧断,我后半辈子都瘫在床榻上,你养我啊?” 祁屹冷嗤一声,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丢给他,“这点够么?” 手握沉甸甸的银子,沈培然不解,“将军何故要给我银子?真要养我?哈哈,得了罢,我方才是说笑,托江姑娘的福,近来上医馆问诊的百姓多了,我也够吃喝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里是买补药的银子。” “可也用不着这么多呀!” “剩下的是让你拿去还当初欠下的三十两银子,还给凌家,你们两清,莫要与这歹毒之人有牵连。若当初我或她遇着你,也会拉你一把,他们施救你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并非心存善念,你且将开过的药方找到,无需心中有愧。” “将军……” 沈培然如鲠在喉,已不知说些什么。 祁屹总是这样,看上去对谁都很冷漠,也不会说推心置腹的暖心话。 可他总会默默地做去一些事,做完也不吭一声,只要对方从中得益,他便达到了目的。 “上次……” 祁屹欲言又止,纠结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大婚之日没请你过来,不是没把你当朋友,而是这次的大婚并非我所愿,我不认。等下次,我真正成婚之时,定会给你送上请柬。” 沈培然心间一阵澎湃。 他听到了什么? 一向寡言少语的祁将军,竟能说出这番话! “将军,沈某真是没白认识你和江姑娘,承蒙将军看得起在下,在下还想多嘴一句,将军既然能与在下解释,为何不能大大方方与江姑娘解释?在江姑娘眼里,将军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祁屹眼神一凛,吓得沈培然捏一把汗。 但他知道,祁屹就是这种犟脾气,若没有触到逆鳞,也不会真的跟他较劲。 何为逆鳞呢? 他觉得江晚渔莫属。 “你不懂,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知道得越少,越是安全。”祁屹眼里的凛冽消散,目光停在空无一人的玉笙居里。 “唉,在下是担心,到了将军能开口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了。” “不会,她离不开我。” “……” 他觉得上天还是比较公平的,赐予祁屹优异的相貌和异于常人的武力,却偏偏在情这一方面克扣殆尽。 导致这个情窍不开的大将军,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人。 不过他没资格去数落祁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心悦过的姑娘,曾经并非真心助他,只为了利用他。 “夫君。” 两人沉默之时,晗月公主嫣然巧笑,从主院缓步而来,身后仍是跟着紫云紫月。 “五公主。” 祁屹躬身作揖,沈培然见状也忙道:“草民见过五公主!” “夫君,这位是?怎会到江姑娘的小院这边来?” “沈郎中,前段时间那婢子染了病,怕将军府的人染疾,微臣才请了沈郎中过来。” 晗月大惊,“晚渔她得了什么病?现在如何?” “回五公主殿下,草民已给江姑娘看过了,现在江姑娘情况好转,请公主殿下安心。” 晗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了夫君,明日便是春蒐,皇室与众贵族子弟均要参与其中,可夫君要负责猎场的巡守,晗月已嫁出宫,不敢再麻烦父皇和母妃,不知能否向夫君多要一个婢子?” “五公主所言甚是,公主身子矜贵,自然是得多派些人手在身边照顾,下人院子里还有不少圣上赐下的宫婢,公主可前去选人。” “不必了,晗月心中已经有人选。” 第136章 眼中只有她一人 江晚渔接到了陪五公主前往皇家猎场的命令。 她不知五公主是何用意,只知此次春蒐,必定不会有好事。 她和两个兄长去过好多次春蒐,公子王侯,皇族子嗣都会集聚同一个猎场,满载而归者为胜者。 二哥哥擅武,他每次都会和镇国将军的大公子拼个你输我赢。 可每次他们两人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狩猎最多的人,往往都是另外之人。 有时候三皇子、五皇子也会参与其中,在皇室子嗣之中,只有这两个皇子比较热衷于武艺,并且愿意全身心投入到春蒐之中。 除了狩猎,公子王侯、皇族子嗣们,通常会在这日比骑射,私下里有仇之人,也会借这日大做文章,明里暗里针对对方。 她爹当政之时,行事太过耿直,就与不少官员结过仇怨。 她的两位兄长亦是如此,大哥清贵高雅,谢绝过不少贵门子弟的宴邀。jsg 二哥心高气傲,更是看不上其他人。 她呢……因为不喜与贵女们一同踏青游玩,所以经常被人在背后诽议。 这些人至少碍于江家的势力,不敢明面针对她。 但江家大势已去,她这个孤女又成了能任人欺辱的婢子。 春蒐一行,她只怕会受尽冷眼与欺辱。 怎奈,五公主下的命令,身份卑微的她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也只能随机应变罢。 以往她应邀春蒐之时,都是以小姐的身份,如今她是服侍人的婢女,自然是要先问双溪和青雨,都得准备好些什么东西。 备好该备的东西,她便只身前往主院。 春蒐需连续三日在皇家猎场狩猎,三日后刚好是约见王侍郎之日,时间充裕。 她到主院之时,五公主刚好出了卧房。 五公主是皇族之脉,身上穿着宫中特制的料子,头戴玉簪步摇。 满满当当,华贵之气难掩。 就连身边的紫云紫月也是上乘衣料,耳坠朱钗的一颗小小点缀,就能抵得上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物件。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0节 将军府添置了一辆新马车,又大又宽,马车里边应有尽有。 晗月公主本想叫她一起坐进马车,可紫云紫月也在里边,纵使想说些悄悄话也不甚方便。 最终,江晚渔只能与骑奴同座。 到了皇家猎场,扶着晗月下马车,她才扫了一眼,就看到龙翼卫之中的祁屹。 他一身玄衣墨发,坐于高头烈马之上,一双凤眸不怒自威,是天生的战神模样。 猎场里的贵女们,看他看得出神,眼眸里盈着三月碧池里的春光。 他偏头一瞬,注意到了她。 勒马停在了她面前,深邃的目光中,仅她一人。 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他给她买的那些滋补物,也算没白费。 “夫君!”晗月柔情蜜语地唤了一声,他才不急不缓移开眼睛。 “奴婢见过大人。”江晚渔福身作礼,往后退了些,生怕挡到面前这对夫妻。 “公主殿下,女眷营地已驻扎好,微臣这三日都会在周边巡守,余崇是微臣信得过的手下,若是发生任何事,都可命他前来知会,微臣定会即刻赶到。” 祁屹看着晗月时,没有夫婿看妻的柔情,只有君臣之间的礼则。 晗月却不同,她眸中华光巧转,笑靥嫣然,“只是有事才能知会你么?若是晗月心中思念夫君,可否也让你的手下将你叫来?” 其实她和祁屹相处的时间极少,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 连圆房那夜,她也是完全记不起,关于那晚的记忆,她一点都没有。 若非婢子们亲眼见到,天亮后祁屹才从她房中而出,她甚至不相信两人有过夫妻之实。 那夜之后,祁屹每日都出去得很早,归府之时,又以事务繁忙为由,将自己关在书房。 忙到累了,也只会在书房里歇息。 有两次幸得能与他说上多几句话,都是在玉笙居巧遇。 她很想与祁屹亲近,奈何他总是有理由隔开两人的距离。 “五公主殿下,微臣奉圣上之命,前来巡守猎场,如若微臣贪图享乐,如何能在龙翼卫面前树威严?”祁屹冷声拒绝。 他面上多有愠色,没有一点想要与晗月谈情说爱的意思。 晗月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是、是啊,夫君所言极是,应以大局为重,何况圣上和皇后都在猎场里,晗月方才只是说笑,还请夫君莫要放在心上。” “微臣谢五公主殿下体恤。”祁屹作揖后,便命余崇留下。 “公主殿下,驸马真是块硬木头,平日里说话冷声冷气也就罢了,殿下方才主动与他传情递意,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紫云替晗月愤愤不平。 晗月心中也难过,但仍站在祁屹那边,“他效忠父皇,尽职尽责,是个极好的臣子,方才是本宫说错了话,莫要再多言,去营帐那边罢。” 营帐是此次狩猎的贵族子弟歇息之处,白日里狩猎之时,女眷们在营帐区等着,为前往猎场深处狩猎的夫婿、兄弟祝祷。 营帐区有主帐和臣帐之分,主帐是帝后和太子,臣帐便是一些皇子和贵族子弟的歇息之处。 好巧不巧,神威将军府的营帐旁,正是凌庭萱的营帐。 凌伊阳过去一直靠着江家而活,只有一妻一女,如今上任户部尚书一职后,才纳了妾,却还未有子嗣。 按理说,凌庭萱不能进猎场,她大抵是以准太子妃的身份过来。 凌庭萱看到晗月时,旋即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晗月的手,“晗月,等你好久了,听他们说待会儿好似有一场骑射赛,儿郎们都要参加呢,不知晗月是要为自己的皇兄皇弟鼓劲,还是为驸马?” 她被江晚渔刺伤的那只手还包着白布,看上去还未痊愈。 晗月略微有些羞涩,嗔道:“萱儿姐姐,你光会逗趣本宫!你呢,你怎的不去找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就在猎场中央,准备祭祀呢。” 在春蒐开始之前,皇家需要领着一众贵族子弟祭祀,随行女眷不可参与,只能先在营帐区等候。 “晗月,你成婚这些日子,驸马待你可好?” 凌庭萱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惹得晗月有几分不悦。 听到晗月不回话,加之神色微变,凌庭萱才立马岔开话题。 “对了,让丫鬟们上一旁候着罢,我特意准备了好多点心,打算与你一同分享呢!” 晗月点点头,紫云紫月很知趣地走去一旁,江晚渔也想走,却被晗月拉住了手。 莫走,萱儿姐姐,你看本宫把谁也带来了?” 江晚渔今日穿得很素,头上除了竹钗之外再无旁的饰品,又一直缩在紫云紫月后边,凌庭萱根本没注意到她。 被晗月这么一提醒,才发现,江晚渔竟也随行而来! 她眸底闪过一丝浓浓的不悦,开口时却是含着笑,“表姐,你与晗月一同过来,怎的也不知一声?这儿无甚人,快过来坐,我们好久没能坐在一块儿了!” 江晚渔想到那日凌庭萱的嘴脸,只觉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她躬身退了半步,“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来嘛,营帐区就只剩女眷,这儿都是尚书府和将军府的地界,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凌庭萱颇为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她猛地抽回手,反应很是激烈。 晗月被她这一举动弄得一脸茫然。 以前谁人不知,江晚渔和凌萱庭这对表姐妹,外出时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可今日凌庭萱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她竟做出这般大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要好的姐妹。 气氛凝滞。 凌萱庭抽出帕子,愁容满面,眼眶里却没有半滴泪。 “表姐,你……可是还在怨恨我?我知道,先前在外人面前那样欺辱你,是我的不对,可我也是为了凌家呀!江家被抄,说到底也是你爹爹有错,怨不得旁人。” 晗月不知其中缘由,第一反应便是抱住凌庭萱安慰,“萱儿姐姐,小渔儿定是没有那种意思,许是你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两人生分了许多,趁今日那些掌权的男人们都不在,我们三姊妹好好说说话,不好么?” 这话也是说给江晚渔听的。 可她仍旧躬身而站,“奴婢不敢怨恨凌大小姐,更不敢与五公主、大小姐此等尊贵之人同位而坐,若是被尚书大人、圣上瞧见了去,奴婢的贱命难保,求二位贵人饶了奴婢。” 晗月看向她,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她不仅和凌庭萱生分了,就连…… 晗月泛起微微苦涩,“小渔儿,还记得你做本宫伴读的时候么?那时候本宫很孤独,没有人愿与本宫多说一句话,皇兄皇姊们都瞧不起本宫,唯有你,不论何时都会维护本宫。” “你还带本宫认识了萱儿姐姐,后来我们三人就成了知己好友,本宫以为出宫之后,还能再续上这份情谊,原是本宫太天真了么……” 凌庭萱也附和道:“是啊表姐,从前我们三人最要好了,你虽成了罪臣之女,外人欺辱你,但我们是永远不会那样对你的,在私底下我们仍是最好的姊妹!” 最好的姊妹? 江晚渔觉得讽刺极了。 前些日子还对她露出了真面目,今日碍于晗月的面子上,又开始伪装了起来。 “回五公主,人各有命数,奴婢既已成了罪臣之女,注定再也无法与五公主成为挚友,奴婢与五公主之间,只有主仆的关系,求公主莫要再为难奴婢。” 她身子又躬低了些。 晗月生怕她会给自己下跪,无奈道:“那你也不必站到一旁,就在本宫身后,你始终……与那些婢子是不同的,好么?” “奴婢遵命。” 她刚绕到五公主身后站稳,耳边就传来一道极为讥讽的笑声。 “蠢死了,真真儿是污了本宫的眼睛!” 听到这声音,她手指下意识颤了一下。 脑海中一闪而过绸缎庄那日的事情,被针线缝起的嘴巴,以及滚落在桌脚的眼珠子…… 是三公主来了。 大哥会jsg不会也跟着过来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悬,若是大哥也跟着过来,在场的贵族子弟们会如何羞辱他? 她不敢想。 江晚渔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偷偷抬了抬眸子。 三公主后边只跟着一个奴婢。 还好,还好,那些人没有机会欺辱大哥了。 “见过凝心姐姐,是何人惹了姐姐,叫姐姐如此不快?”晗月与三公主没什么交情,但幼年间受到过三公主的欺负。 现下晗月成了安贵妃认下的女儿,见到安贵妃的亲生女儿,就算再怎么不喜,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 “得了罢,你以前不都在背地里叫本宫妖女么?现在父皇和母妃也不在这里,你装什么装?”三公主说话一向很直,也很冲。 晗月不免有些尴尬,“凝心姐姐许是听人误传,晗月一直将姐姐当作亲姐姐,此前有过误会,但今后也是一家人了。” 三公主冷哼一声,“谁和你是一家人?” 凌庭萱见气氛不太妙,忙笑着言和,“三公主、五公主,二位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今日赶巧,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终究是一家人,莫要生了间隙才好呀。” “你又是什么东西?本宫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凌庭萱的地位虽不及三公主,但少说也是重臣之女,被三公主这般出言辱骂,多少是有些不悦。 但她在外一直是柔弱的伪饰,不能与三公主正面冲突,只能垂下长睫,“臣女不知何处惹怒了三公主,引得三公主这般开腔。” 三公主夸张地啧了好几声,甚至还双手鼓掌。 “花筵,你多学学,下次你犯了错,就照着这副样子装给本宫看,本宫定会手下留情,免你十几二十个板子!” “是,奴婢是得好好学学!” 一主一仆根本不理会凌庭萱愈发难看的脸,笑得放肆又张狂。 江晚渔虽恨三公主,但今日这一场闹剧,她看得还挺开心。 不得不说,三公主恶事做尽,今日且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好事。 这时,猎场中央传来一道浓烟,祭祀的儿郎们齐声欢呼,宣告祭祀结束。 祭祀结束,下一场便是众人所期待的骑射赛。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1节 第137章 不仅吃醋,还担心我? 帝后不参与骑射赛,便先回主帐休憩,骑射赛由太子评判。 众贵族子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其中不乏互相挑战之人。 赛前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间,凌庭萱拉着五公主一同前往太子座处。 江晚渔本不想走,却被五公主生拉硬拽过去。 “太子哥哥!” “晗月,萱儿,在营帐可还习惯?猎场简陋,比不得宫中、府邸,你们若是受不住,且与本宫说,本宫叫人给你们安排多些资源。” “不用啦,萱儿头次进猎场,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还想叫太子哥哥带着走走呢!” “好,狩猎之前是骑射赛,间隔半个时辰才开始,萱儿想见识些什么,本宫都可以……晚渔?” 李瑀衍注意到晗月身后的婢子,不由得心间一喜。 没想到能在春蒐之时见到她。 往年这个时候,她也会和她的两个兄长前来,可她总是心心念念着猎场深处,以及那些男儿们的骏马,不愿与他风情月意。 不像凌庭萱,会主动拉着他一起游逛、谈情。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她福身作礼,不曾抬头。 可她总觉得,身后莫名有一道寒光,凛凛直射向她。 她又不敢四下张望,只得承受这道寒光,兀自激起汗毛。 凌庭萱担心她招引太子的目光,催促道:“太子哥哥,快带萱儿四处走走罢!” 李瑀衍看着江晚渔道:“不如四人一同走走,以往我们四人也经常同行,许久没有一起了。” 他想的是,他和晗月一起领着江晚渔,旁人一看便知,她是他们的人,即便落入了奴籍,依旧有人护着她。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欺辱她的人,至少会碍着他的面子,不敢再妄动。 可他又忘了,江晚渔现在是祁屹的人。 “太子殿下,奴婢只能在三位贵人身后服侍,万不敢与三位贵人同行。” “晚渔,有本宫在,你莫要担心,这三日春蒐,若是有人想要欺辱你,需得先问过本宫。” 李瑀衍不顾旁人望着她,那双不弯而笑的桃花眸,此刻看起来深情又缱绻。 凌庭萱心中妒恨极了,她的太子哥哥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难道她这样一个清丽又贞洁的嫡小姐,还比不上一个肮脏的罪臣之女么! 心藏下恨意,脸上仍挤出笑容,“是呀表姐,有太子哥哥在,无人再敢欺你,我们就一块四处走走嘛。” 李瑀衍颇为欣慰地看向凌庭萱,“萱儿果真识大体,将来定能好好辅佐本宫。等过些时间,父皇母后选好了良辰吉日,你我二人成婚,便可将晚渔带进宫来。” 晗月这才听出一丝不对劲,“小渔儿为何要进宫?” “只因本宫与萱儿都放心不下晚渔,她在将军府定是常常被欺辱,本宫早已想好了对策,让她当作萱儿的贴身丫鬟,一齐进东宫,如此一来,本宫日后自能庇护她!” “可晗月已经嫁去了将军府,有晗月在,小渔儿怎会受到欺负?太子哥哥要把她带进东宫,无疑是把她往死路上送,上回……” “闭嘴!” 李瑀衍很少动怒,更从未呵斥过晗月,今日还是头一回。 晗月面带委屈,“太子哥哥,晗月可有说错什么?太子哥哥向父皇皇后求情,不仅无济于事,还害得太子哥哥进思过殿面壁三日!晗月听说,皇后本想派人处死小渔儿,好在江云瀚讨得皇后欢心,才救了小渔儿一命!” “本宫叫你闭嘴!”李瑀衍瞬间冷怒,扬起大手。 啪! 清脆的一耳光重重落在晗月脸上。 晗月满眼都是不敢相信,她一直敬重的太子哥哥,竟会恼羞成怒,出手打她! “太子哥哥,你打我……” “本宫……你出言无状,本宫作为你的皇兄,替父皇教训你,又有何不妥?” 晗月失望极了,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跑回了营帐区。 “太子哥哥,晗月她会不会有事?”凌庭萱担心道。 李瑀衍轻叹一声,“她现在已嫁为人妇,这点小事她自会善处,莫要理会她,等她想清楚了,自会回来,本宫与你二人先四处走走罢。” “殿下。” 一直沉默着的江晚渔突然开口了,“殿下一直想将奴婢留在身边,用尽了各种办法,却都没有成功,可殿下有否在意过奴婢的想法?” 李瑀衍笑得温柔,“晚渔,本宫心中如何不知你的想法?你觉得自己落入奴籍,身份地位上配不上本宫,上次你对本宫说的话,本宫仔细想了想,不无道理。所以——” “本宫才想到了让你做萱儿的贴身丫鬟,略微乔装,凌尚书给你伪造一份文书进宫,在本宫尚未完全执掌大权之前,就委屈你先在东宫当差,不会染指你半分,待时机成熟,便让你坐上侧妃之位,与萱儿一同辅佐本宫!” 江晚渔但笑不语。 “晚渔,你笑什么?”李瑀衍不太喜欢她这样笑,语气中隐隐透着严厉。 “自然是觉得可笑,奴婢才会笑。” 她竟不知从前那个正直无邪的太子,为了得到一个罪臣之女,想出了让户部伪造文书的法子。 这些龌龊的法子,都是谁在教他? “殿下千方百计想让奴婢进宫,可曾问过奴婢的想法?” 不等李瑀衍回答,她又道:“没有,殿下根本不在意,说白了,殿下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从不将奴婢当做一个人来看,只想着强行据为己有,在殿下眼里,奴婢不过是一个有姿色的人偶。” “不!本宫自幼便心悦于你,怎会没把你当人看?” 自从年幼时,江晚渔在御花园救了他,他便认定了她是将来的太子妃。 无奈世事多变,他在江家遭遇变故之后,也有默默想办法帮她,只是都没能成功…… “恕奴婢直言,在奴婢看来,殿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私利,却美名其曰在救奴婢,殿下空言无补,除了一次次陷奴婢于危难之地,还实际性地帮过奴婢什么?论光明磊落,还不如我家大人!” 她话说得很重,李瑀衍怔住了。 “表姐!你怎能这样同太子哥哥说话?”凌庭萱斥责道。 她淡抿唇瓣,“对了,太子殿下识人不清这一点,也是比不过我家大人。奴婢话止于此,对于奴婢来说,太子殿下与奴婢有杀父之仇,这点请殿下勿要忘却,是否还要执着于奴婢,请太子殿下多去斟酌。” 她留下这番话,便向李瑀衍告退,也回了营帐区。 “殿下,莫要因她的话气伤了身子,殿下本意是为她好,她却丝毫不领情,实为不知好歹。” “晚渔在将军府的这些时日,变化太多,本宫……看不清她了。” 她视他为杀父仇人? 谁人不知江尚书是贪赃获罪jsg,罪连江家,父皇也是秉公下令,怎么在她眼里他却成了坏人? 明明是江尚书自食恶果! 定是祁屹那厮教坏了她,她向来明辨是非,心存善意,今日能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来,并非她的本意。 “罢了,本宫陪你四处走走,让她和晗月自己冷静一会儿。” “是。” 另一边,江晚渔走回营帐区的时候,晗月正窝在祁屹怀里大哭。 她怔在原地,进退不是。 祁屹注意到了她,“过来!” 声音震慑性十足,把晗月也吓得从他怀中抽离。 “让你进宫是伺候公主殿下,你四处招惹旁人,留公主殿下一人受了欺压,也不闻不问?” “大人,奴婢正要过来照顾公主殿下,但大人已经比奴婢先到一步,如此恩爱之景,奴婢再上前,岂不是太不知趣?” “你还有理?” “大人息怒,奴婢不该顶嘴,奴婢知错。” 晗月看两人僵持不下,遂抹去脸上的泪,扯了扯祁屹的手臂,“夫君,小渔儿并非不闻不问,是我惹怒了太子哥哥,不知礼数地跑回了营帐区。” “她是你选过来的婢子,不论何时都应跟在你身边服侍,如今有所闪失,按将军府的府规,是当处罚!” 祁屹目光犹如冰冷利刃,直直刺向她。 “夫君,这件事与小渔儿一点关系也没有,还请夫君看在晗月的份儿上,饶过她一次!”晗月惶恐起身,挡在江晚渔面前。 祁屹冷锐的眉眼没有松下一丝一毫,“公主殿下,一昧包庇犯错的下人,只会让其愈发猖狂,甚至于眼中没有殿下这个主子,微臣认为治家之道与治军无甚相差,请公主殿下莫要阻拦,微臣今日定要处罚此婢。” “夫君,就饶她一回,就一回……都不可以么?”晗月看着他冷肃的模样,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想继续为江晚渔说情,却又惧怯于祁屹的威严。 祁屹这一身的威压,与她的父皇,实在相差无几。 他明明只是个寒门出身的武将,可一言一行都带着浑然天生的王者之姿,叫人直视不得,更别说去反抗他了。 最终,她只能默默移开挡在江晚渔面前的身子,“晗月知晓了,可小渔儿一向身子娇弱,还请夫君手下留情。” 说完这句话,她又小声对江晚渔道:“小渔儿,今日是本宫害了你,要怪便怪本宫,夫君他也是为了本宫才会……待会儿本宫给你亲自上伤药。” 江晚渔温然道:“五公主殿下莫要心中有愧,今日本就是奴婢失责在先,大人处罚奴婢,奴婢并无半句怨言。” “还站着作甚?跟我过来!”祁屹呵斥一声,她忙小步上前。 “微臣不想脏了公主殿下的眼,遂带这婢子到龙翼卫营帐处罚!” 一主一仆到了龙翼卫营帐,他直接将人带进自己的主帐。 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站在营帐口,不愿跟着进去,“大人为何将奴婢带进营帐?若要打要罚大可在营帐外动刑!” “我说了要罚你,可没说要对你动刑,给我过来!” “大人方才说,要按府规处罚奴婢,若按府规,有下人怠慢主子者,应当处以十大板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2节 “少废话,我让你过来!” 祁屹坐在长案后,冷森森地盯着她,“你当真想让我在营帐外处罚你,嗯?” 她能想象到那不堪的画面,只好妥协走到他跟前。 还没站稳,就被一道猛力拉了过去,禁锢在怀中。 想起身后这人不久前刚抱过晗月,她奋力挣扎。 “才多久没教训你,你就变得这般放肆?” 挣扎几番,不仅没能逃离祁屹的禁锢,还弄得自己没了力气。 “奴婢求大人松手!” “我就不松!” 他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的双手,空出的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扳正过来,与自己对视。 “怎么?你口口声声说从不曾心悦李瑀衍,今日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开始与我生分?不愿让我碰你?” 她说呢,在猎场之时,总感觉背后有股凉意,想必就他投过来的视线。 “大人,奴婢刻意与大人疏远,并非因为太子殿下,而是心中谨记着,大人现已成婚,奴婢若还恬不知耻招惹大人,便是罪人一个!也求大人多站在公主殿下的立场上想想,莫要辜负了五公主的一片深情!” 祁屹微眯了眯眸子,“你,可是吃醋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他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究竟是从何处看出她吃醋了? “大人,莫要再逗弄奴婢了,五公主殿下是皇室之人,奴婢区区一介罪奴,若是惹怒了公主殿下,脑袋搬家事小,牵连了大人,奴婢心中过意不去。” 祁屹挑眉,“听明白了,不仅吃醋,还担心我?” 江晚渔:“……” “好了,”他捏了捏她的脸,“让你过来是要给你一件东西。” 他拔出佩刀,刀鞘里夹着一个扁哨。 “进猎场之前每个人都要搜身,你的暗刀不能带进来,身上没有防身用的东西,我特意给你做了这个。” 她接过扁哨,细看。 这个仅有一指宽的扁哨,里边竟能容纳下十根针! 祁屹简单地教了一下她如何使用,并加以叮嘱。 “若是有人威胁到你的性命,不要犹豫,只需轻轻按下哨口,里边的针便能朝着对方射出,不论你射到对方哪个部位,他都会死,因为每一根针都淬了剧毒。” 她大震,这扁哨不似暗刀,轻轻一使便能了结人的性命,他怎会给她此等危险之物? 第138章 你我二人天生绝配 “大人,奴婢手持这般危险之物,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我让你拿着便拿着。” “大人可是预知,这次春蒐会有祸事要发生?” 他略微迟疑,扣住她的软腰,将人往自己胸口拉近,“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 他的手还不安分,总是在她的腰间掐来掐去。 她不愿与他贴得太近,手肘撑住他的前胸,“大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奴婢也没见着大人和余崇松拓说话的时候,与他们二人靠得这般近!” 他胸膛震出低低沉沉的笑,“他们敢么?” 说话间,他俯下身,钻进她颈间,细嗅着她身上的玫瑰香气。 他好些日子没能这样抱着她了,在将军府的时候,碍于安贵妃安插进来的眼线,他不得已与她保持距离。 他更是不敢靠近玉笙居多一步,生怕多看几眼,自己把持不住,反而会害了她。 今日看到李瑀衍看她的眼神,他怒火中烧,即便她说过对李瑀衍没男女之情,他还是觉得很烦躁。 李瑀衍这东西在明目张胆地肖想她! 光是想到李瑀衍肮脏的眼神,他恨不得亲生剜了那双眼睛。 怒气盛,他只能抱紧怀中人儿,平息怒火。 可怀中的人并不配合,“大人!请大人自重,大人既有了五公主殿下,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公主殿下清雅高贵,与大人是天作之合,大人应好好疼惜她,切莫做出此等对不起公主殿下之事!” 他十分厌恶被她推开,凤眸中有了狠意,“你是我的人,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轮得到你出言拒绝?” “奴婢是大人的人,可那一切都基于大人尚未婚配之前,奴婢愿为大人纾解,以此报答大人的恩情,然大人已有公主殿下作伴,若还留恋于奴婢,传了出去大人定是要贻人口实。” “你就这么介意五公主?” “大人为何总是问奴婢的意愿?公主才是大人的妻,大人更应该重视她的意愿,奴婢想,公主定是不愿与旁人共享自己的驸马,特别是像奴婢这样的低贱之人。” 他好似听不进她的‘好言相劝’,全身力量往她身上一压,将人桎梏在身下。 看到她全身都在抗拒,刚想对她用强,脑海中偏偏出现了沈培然劝诫过他的话。 烦躁地吐出一口气,道:“我与那五公主,没有拜天地,更没有夫妻之实!与她成婚,是迫不得已罢了!” 江晚渔长睫颤了颤,杏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不信?那晚洞房,五公主喝下我提前准备好的蒙药,盖头没掀就昏睡过去,我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干脆在她房中呆了一夜,方才给你的扁哨,也是那夜所制。” “大人为何要与奴婢说这些?” “江晚渔,你当真不知为何?” 祁屹一字一句,深深地望着她,黑眸沉沉,夹杂着无尽的侵略性。 她又想起两人整日在玉笙居之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告诉她,他想要的不止是她的身子……连同她的心,他一并都要。 那会儿她还不信,只当他是无心之言,今日再听,她却不得不信。 可她不能,不能陷入儿女私情之中。 她身后有江家皑皑白骨,有爹娘衔冤负屈,有两位兄长在遭受折磨。 她怎敢抛下这些,与他笑谈风月? 她闭上眼,摒弃一切爱恨杂念。 睁开眼时,眸子已一jsg片清朗。 “大人,不论如何,公主已嫁给了你,这是不争的事实。奴婢看得出,公主对大人是真心实意的,她又做错什么?奴婢斗胆,请大人莫要辜负了公主。” “江晚渔,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对你如何,你一点也不为所动?还是说,先前我对你做的那些事,让你怀恨至今?若是如此,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加倍还回来便是!” “奴婢不恨大人,大人不止救了奴婢一次,就算曾有恨,这一份份的恩情,也足以抵消了恨意。可大人知道么?大人与奴婢已是云泥之别,奴婢只能做大人的奴、玩物,唯有这颗心,恕奴婢给不出。” “云泥之别?你是罪臣之女,我是手沾血债的杀人工具,你我二人不是天生绝配?这颗心你给不出,偏我要亲手挖出来!” “奴婢这条命早就是大人的,要杀要剐,悉听大人尊便。” 祁屹用力地吸了一口,强忍着心头的怒意。 他忍得极其难受,颈间的青筋根根爆出,胸口也起伏剧烈。 沉重的喘息,给这安静的营帐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一直将她压在身下,黑眸死死盯着她,却什么也没做。 过了好久,账外传来龙翼卫的声音。 “将军大人,骑射赛要开始了,太子殿下似乎找您有事。” “……知道了。” 他这才直起身来,松开江晚渔。 “大人,奴婢先回去了,这枚扁哨,奴婢会好好收着,若是有任何突发情况,奴婢定不会犹豫,请大人放心。” “若我有一日与五公主和离,位极人臣,有护你在怀的威势,你的心可会交给我?哪怕只有一点半点。” “大人,假设无意义,奴婢不值得大人用情,还请大人好好对公主,祝大人恩爱不疑,白首到老。” 江晚渔躬身告退,走离龙翼卫营帐时,才完全松下一口气。 她的心还在跳个不停。 她的手腕、脖颈甚至腰间,都残留着他的气息。 浓烈的黑雪松,盖过了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 方才,对上他缱绻的眼眸,她好几次欲要沦陷在那里边。 一想到自己背负的一切,她又极快醒神过来。 挥散心头的不安和慌乱,她缓步行至营帐区。 晗月见她回来,忙上前抱住她,关切道:“小渔儿,可有哪里受了伤?你都不知道,本宫一直在担心你!”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直视晗月的眼睛。 她总觉得,自己与祁屹不清不楚的关系,会给无辜的晗月带去伤害。 “公主殿下,奴婢无甚大碍,大人原本要处罚奴婢,可突然收到太子殿下召见的通知,只是训责了奴婢一会儿,并未动刑。” “那本宫就放心了!” 晗月拍了拍胸口,又道:“小渔儿,本宫……本宫不想与你生分了去,你可知本宫为何这般快答应与祁屹成婚?” “因为公主殿下心悦大人。” “这是其一,还有另外两个更重要的原因。一个是本宫不愿有朝一日被父皇送去和亲,另一个是本宫知道你在将军府并不好过,所以才自以为是地想着,嫁到将军府,还能救你于水火之中。” “公主殿下……” “小渔儿,本宫以后会保护你的,太子哥哥想要带你去东宫,本宫会想办法劝说他,东宫于你来说宛若火坑牢笼,一进便没有活路。” 晗月自始至终和凌庭萱还是不同的。 晗月从未对她虚情假意,只是有时候太过于天真,看不清好坏。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3节 若她没有经历过这一遭,她和晗月的想法也是一样,以为身边的人都是良善之辈,甚至从不曾怀疑亲近之人。 “公主殿下如此记挂奴婢,奴婢感恩在怀,可惜世事无常,奴婢不再是那个能与公主嬉戏玩乐的嫡小姐,尊卑的位置摆在这儿,公主要同奴婢亲近,这与太子殿下想接奴婢进宫,不是一样的道理么?” 晗月垂了垂眸子,缓缓道:“你总是与本宫反复提起这个,身份尊卑,就真有这么重要么?” “公主从前是公主,现在也是公主,身份没有变化,而奴婢却不一样,这都城里有多少奚落奴婢的人,奴婢手脚并用也数不清,他们的身份比奴婢高贵,随意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奴婢的命。” “可本宫不是在么?本宫说过,会保护你的呀!” “公主能一直保护奴婢么?就像方才大人单独唤奴婢,公主没法儿跟着去,这期间若是有人故意要害奴婢,奴婢只得默默去死。” 她的每一句话晗月都反驳不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晗月还想说些什么,猎场中央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想必是骑射赛要开始了。 “公主,骑射赛热闹,奴婢扶公主到坐席那边观赏罢。” “也好。” 紫云紫月见状也想跟着去,却被晗月以不需要太多人服侍为由,阻止二人随行。 余崇是祁屹特意留下的护卫,一直跟在晗月身后。 刚到坐席区域,就有人注意到了江晚渔。 “哟,我当是谁呢,这皇家猎场怎么连这种肮脏下贱的婢子也放进来了?” 尖酸刻薄的话一出,众人齐齐往她的方向看。 “啧,这不是江家的嫡小姐么?哦不对,是曾经的江家嫡小姐!” “以前她参加春蒐的时候不是挺高傲吗?我们想同她说一句话都难,每次都被她那两个哥哥赶走,现在呢?她低眉折腰的样子还真是贱呐!” “自从她不知廉耻地爬上祁将军的床,我就知道,这贱女人以前都是装的清高模样,偏偏引得你们这群蠢货倾慕,她这贱样,我看到了就想吐!” “得了罢,你之前不也迷恋她?要是把她脱光了送你床榻上,我看你口涎流一地!” 各种难听又下流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朵里。 她听着无甚波澜,仍是稳稳地站在晗月身后,还安然地给晗月添茶。 可晗月是第一次听到众人的奚落谩骂。 此刻的江晚渔就像是在众人面前,被剥光脱净,羞辱个来回。 晗月总算是明白了她先前说的话,都城里的贵女公子,有太多想要看她笑话的人。 这些人在江家未出事之前,明明都将她视为天上的明月,远观不可亵玩。 可如今,他们口中不堪入耳的话,就像是冷厉刺骨的尖刀,欲要将落入凡尘的明月,破裂散碎。 “够了!”晗月颤抖着肩膀,低吼一声,“本宫命你、你们……” 她的性子还是绵软,面对那野蛮粗鄙的崔氏时,勉强能扬得起气势。 但面对些个都城有头有脸的贵女公子,她明显气势不足,支支吾吾说不出后边斥责的话。 她底气不足,倒是有另一个人比她强横。 铛——! 一根红缨长枪不偏不倚落在那群长舌之人脚边。 就只差一个拇指的距离,枪尖便能刺穿其中一人的脚背。 那群人吓得齐齐往后退,本想破口大骂,却在瞧见长枪主人的那一瞬,偃旗息鼓。 “吵死了,你们是来比骑射的,还是演技泼妇骂街的绝活?不是本宫看不起你们,若是能把你们嘴皮子的功夫,用在骑射场上,也不至于每年都输。” “三公主好大的口气,今年我倒是想与三公主较量一番!” 众人的目光瞬间从江晚渔身上,转移到三公主那儿,她也得以偷偷抬眼看。 站出来与三公主对峙的那人,是萧晟。 想必方才也是萧晟起的头。 萧晟针对的其实不是她,是想要通过欺辱她,挑衅祁屹。 她不过是在场地位最低的下人,无论他们怎么欺辱她,她必须得忍着。 皇上和皇后都在猎场,一个不小心她就落得个死罪。 可她很是疑惑,三公主为什么会站出来给她出头? 依照三公主的性子,她应该是跟着那群人一起奚落她,甚至还会让她步入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思来想去,她没有合理的答案。 只能当做三公主是真的被吵到厌烦了,所以才动了怒。 “好啊,正巧太子做裁判,你要是输给本宫,你就围着猎场跑三圈,边跑边叫我是蠢货,如何?” 萧晟觉得自己被女子轻视,很是丢脸,高昂起下巴道:“可以是可以,但三公主是皇室之人,就算输了也不能做出有损皇室颜面的动作,这岂不是很不公平?” “本宫要是输了……” 三公主瞧了一眼自己身上,扯下腰间的一枚玉佩,“就把这枚玉佩送你了!” 萧晟嗤之以鼻,“不就是一枚玉佩,我又不是买不起,三公主这是侮辱谁呢?” “这可不是一枚简单的玉佩,有了这枚玉佩,你可以随意召使本宫梨园的伶人,你想让他们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三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江晚渔。 萧晟自然很快就明白了三公主的话中之意。 “好!规则还是与往年一样,二十只箭,中靶心多者为胜,看三公主是女流之辈,我且让三公主三根箭如何?”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jsg发出一道不加掩饰的耻笑声。 “萧世子真是大方,让三根箭,也叫让?” 江晚渔循声而望去,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 第139章 偷偷看她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卫明侃,你别老是仗着你爹的那点功绩,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去边境驻守这些年,回到都城一点战功都没有,真给你爹丢脸啊!” 萧晟口出恶言,叫卫明侃那人却没被他激怒。 “驻守边境为的是守护家国,让千旭百姓免遭战乱,我没有一点战功,不正说明了这几年国家安定、百姓无忧?” “你倒是会说,你瞧瞧你爹那徒弟,人家不仅平定了西北、清剿山匪,现在还成了驸马,跃身而上龙翼卫中郎将,你这个亲儿子,还不如一个半路捡的徒弟,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 “萧世子,我多年替阿爹驻守边境,与你近乎有五年未曾相见,没曾想,你还是和幼时一样,追求浮名虚利,却一次战场都不敢上。” “你!整个镇国将军府,就你没有功绩,你大哥比你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萧晟最是恨旁人戳到这一点,他爹是镇远侯,早在现任皇帝上位初期,也是个平定过边境的大将军,可偏偏到他这儿,连一次战场都没上过。 他刚开始也想尝尝上阵杀敌的滋味,无奈他娘是当家主母,只得他这么一个独子,对他多有溺爱。 别说同意他参军了,就是平日里他练武,他娘都担心得喘不过气。 久而久之,他也就放弃了参军,整日在都城里游手好闲,还到处吹嘘自己有多厉害。 “我自然是承认我大哥厉害,可这与你有何干系?” 卫明侃负手而立,气势丝毫不输他半分。 两人眼看就要动手,卫明侃的大哥卫擎出现了。 “明侃,到处寻你不见,原是在这儿与人吵嘴?阿爹平日里如何教你,宁与千人好,莫与一人敌。” “兄长,我……” “还是卫将军懂得道理多,你这二弟还得多学学!” 萧晟颇为得意。 卫擎并没有继续理会萧晟,而是看向三公主。 “公主,微臣舍弟多有搅扰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卫明侃并无搅扰本宫,你道的哪门子歉?好了,本宫懒得与你们多言,赶紧上马,本宫倒是很想看看没有江家那愣头青,谁人能与卫大公子争锋。” 三公主今日穿着飒爽的大红劲衣,红似鲜艳欲滴的血,与在场的女眷迥然不同。 在儿郎面前,女眷们都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婉约柔媚,以此获得骁勇威猛儿郎们的垂青宠爱。 而三公主不需要娇态柔媚,她本就是英气的化身,一眼看去,比周围的儿郎更要大气几分。 江晚渔有这么一瞬间是羡慕她的,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活着,真好。 众人上马,骑射赛就要开始之际,萧晟又开始没事找事。 他勒马停在了太子面前,不怀好意道:“太子殿下,我听闻祁将军骁勇善战,就没有他不会使的兵器,想必骑射对祁将军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不如趁着今日,准祁将军休息片刻,与我们一同比比骑射?” 李瑀衍略微迟疑。 萧晟的那几个好友,见状也开始拱火,“是啊太子殿下,祁将军这么厉害,保不齐能夺得今日骑射的头筹,上回在端王府,祁将军一招就赢了阿晟,这次……” 话还没说完,这人就遭到了萧晟的背后一击。 “不会说话,就滚一边去!” “呵……呵呵,阿晟我错了!” 李瑀衍往祁屹方向看去,眼下还未开始狩猎,龙翼卫巡守充足,按理说不会出什么乱子。 况且,出于私心,他也想看到祁屹为难。 方才江晚渔说的那一番话,实在是太令他伤心。 她竟说他比不上祁屹? 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是一国储君,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寒门出身的武将? 定是祁屹给他的晚渔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分不清好坏。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4节 他今日就要好好看看,祁屹哪一处能比及他! “去把祁将军叫来。”李瑀衍命泽春前去传话。 不一会儿,祁屹策马而至,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动作干脆流畅,一气呵成。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祁将军,大家都想领略你的英姿,你不妨与大家一起,比拼骑射,让他们心服口服,如何?” “启禀殿下,微臣今日负责猎场巡守,不可渎职,还望殿下莫要为难。” “祁将军,此事是本宫准许,你无需担心,若是父皇那边责问起,本宫自会替你解释。” 祁屹还想继续拒绝,坐席上却传来晗月坚定的声音。 “夫君,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去与他们比罢,也好让他们开开眼!” 站在身后的江晚渔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方才晗月欲要说话之时,她急得不分尊卑伸手去拉住晗月,好心劝阻。 祁屹是右龙翼卫的中郎将,与左龙翼卫一起,负责猎场的巡守。 这是皇帝命定的差事,没有皇帝的准许,他不能擅离职守,否则当处以极刑。 太子无权决定他是否能暂离龙翼卫,晗月这是害了他! 可晗月并不听她的劝言,晗月觉得那些人看轻自己的夫君,心中多有不服。 自己的夫君明明智勇兼备,凭什么遭到那些无能之辈讥嘲? 她自幼在宫中已经忍受惯了排挤与轻视,如今嫁出宫,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夫君也遭此苛待! 更何况,她从没见过祁屹骑射的样子,她很想看一看,自己心慕之人,驰骋疆场时,有多威风凛凛。 所以她站了起来,全力支持祁屹。 有了晗月的声援,萧晟那伙人气焰更胜。 “祁将军,你看五公主都这么说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和我们比一比,别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躲闪闪!” 众人起哄声不断,祁屹若是不应战,就真成了他是个懦夫。 江晚渔手心急得出了汗,却碍于身份不敢上前进言。 她心中不断祈求祁屹不要答应,擅离职守没准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祁屹好像听见了她的呼唤,单膝跪下作揖,“恕微臣胆小怕事,实是不敢肆意渎职,若扰了殿下与诸位的兴致,微臣愿春蒐结束后领罚。” 无论他答应或是不答应,对于李瑀衍来说,都达到了目的。 只要祁屹在众人面前难堪,就已足够。 “罢了,既然祁将军这样说了,本宫若是还强求,倒显得本宫有意为难,你且继续带领龙翼卫巡守罢!” “是!微臣多谢太子殿下体谅。” 他起身,抬眸时目光似无意般落在江晚渔身上一瞬,正巧看见她松下一口气。 先是抹去手心的汗渍,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心中暗暗笑了笑,跃上马背,完全无视背后的讥嘲声。 萧晟没能挑衅成功,无趣地骑马去到骑射开始的场地。 晗月多有失神,脸上满是愁容。 她不甘道:“没想到他竟这般窝囊,那群人分明是在轻贱他,他为何还忍得住,一点也不懂得反击?本宫还以为他是个勇猛果敢的将军……” “公主,大人方才的决定才是正确的,若是他真的答应了上场比拼,许能赢得头筹,但免不了受罚。”江晚渔安慰道。 晗月摇摇头,“就算处罚又能罚多狠?他现在可是父皇信得过的大将,又是堂堂驸马,不会为难他。” 江晚渔想到祁屹初面圣的那日,被皇帝打得脚都快要废掉,如此不重视一个大将的腿,犯错怎会不为难他? “公主不妨这样想,大人是一军之将,他之所以能带军打仗,是因为他极守军法,眼中不容许有一粒沙子,他以身作则,才能使下面的将士信服。公主能得此驸马,实是幸事!” “可本宫需要的不是一板一眼的夫君,是能在被欺压的时候,豁出一切给本宫撑腰的夫君!本宫在宫中已经受够了欺压,为何嫁出宫后,仍是如此?” 江晚渔沉默了。 她知道自己继续劝说亦是徒劳。 公主和祁屹的矛盾在于,公主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思考,未曾替自己的夫君考虑过。 祁屹刚任职中郎将不久,此次春蒐巡守,是皇帝派遣他的第一次重要任务,若是有丝毫差池,他定会失去皇帝的信任。 失去信任且还能想办法补救,万一皇帝哪根筋搭错了,处以死刑…… 她不敢想。 她和晗月公主不同,她还要倚仗祁屹而活,首要就是站在祁屹的角度思考,再去考量其他事情。 祁屹表现得如此冷静,在这么多人的挑拨之下,还能不为所动,这一点她倒是有几分意外。 以他的性子,能忍耐至此,实属不易。 看来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任凭谁人也动荡不了他的心。 骑射赛开始,按照先后顺序,三公主竟是首位出场。 她坐下的骏马飞驰,扬尘而起。 马蹄声急,眼近立着的红心靶场,她单手从背后箭筒抽出箭矢,悬弓一发,jsg箭矢如流星一般接连飞出! 一支、两支、三支…… 牵弦开弓之姿利落非常。 直到背后的箭筒抽空,她环靶场两周,才勒马停下。 在三公主停下的瞬间,一阵激昂的欢呼声响起。 江晚渔数了数箭靶上的箭矢,一共二十支,没有一支脱靶。 正中靶心的箭共有十支。 骑射不同于普通射箭,它的难度就在于马蹄急,瞄准靶心变得难乎其难。 一个训练有素的武将尚且不能保证自己骑射之时,箭箭必中,三公主作为女子,却能控制有度,将二十支箭矢全都射中靶子。 即便没能全中红心,也是相当了不起之举。 她一直觉得,三公主是个张扬跋扈的女子,除了刁蛮泼辣,无一是处。 特别是三公主那些暴凌的手段,她深恶痛绝。 可一码归一码,三公主今日的飒爽之姿,实乃难得的女中豪杰。 她实在很想看看萧晟此刻的表情。 她微微踮起脚尖,瞥向后边要上场的儿郎时,无意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卫家大公子在笑! 还是看着三公主笑! 这笑容与旁人不同,温柔之中还带着丝丝宠溺,目光随三公主的一举一动而慢慢移动。 卫擎像是意识到有人往他这边看,蓦地收起了笑,极目四望。 她也匆匆收回目光,藏下这个不经意间发现的秘密。 右侧传来凌庭萱娇滴滴的声音,“三公主果真泼辣,平日里的野蛮作派也就罢了,还要在这么多公子贵女面前,表现出自己悍猛的一面,若是被圣上看到,许又要责骂她了。” 李瑀衍也颔首,“她行事一向如此,公主府上养的那些男宠,早已传到了父皇耳朵里去,此等败坏皇室名声之举,父皇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必见到今日的场面,父皇亦是不会责骂。” 凌庭萱微微叹息,“是啊,皇上总是严苛对待殿下,放着那些个行径乖戾之人不管,萱儿真是替殿下不平呢。” 李瑀衍心间浮起一丝暖意,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丝,“萱儿,有你在本宫身侧,本宫之……” 他忽的注意到江晚渔还在边侧,欲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揉着凌庭萱的手也悄然移开。 “咳,继续看罢。” 实际上,江晚渔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萧晟第二个上场,他的友人多,欢呼声自然也比三公主多。 “阿晟,灭灭三公主的威风,让她知道,女人永远比不过男人!” “说得对,女人家就应该在内院相夫教子,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要是每个女人都似三公主这般,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放心罢,她才十支箭中了靶心,我只要比她多一支,就赢了!” 萧晟信心满满,动作幅度也是相当夸张。 他不如上过战场的武将,然平日里侯府锦衣玉食供着,自然体力比三公主要好些。 但他的双臂不稳,才第一支箭,就脱了靶。 出师不利,他不免有些焦躁。 再次拉弓时,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真有实力,他射中了靶心。 观者欢呼,声音大得像是他已获胜似的。 萧晟趁着势头正热,一口气将箭筒里的箭矢逐支发出,伴随着密集的破空声。 江晚渔看得捏紧双手! 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没想到,萧晟这个散漫纨绔的世家子弟,竟也能将十支箭矢射中靶心! 他只剩手里的最后一支,是胜负的关键…… 第140章 竟会替她说话 “中、中了?我他娘的竟然中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5节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萧晟的最后一支箭竟真的射中了靶心。 就连他的那群兄弟也不敢相信,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大喊大叫。 萧晟得意地骑马到三公主面前炫耀。 “三公主,我说什么来着,这场骑射我必定能赢你!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三公主暗暗捏紧缰绳,连连冷笑,“愿赌服输,本宫……”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打断了她。 “且慢!” 众人扭头一看,是骑马缓缓而至的卫擎。 “方才我记得,萧世子说过,要让三公主殿下三支箭,可我数得一清二楚,萧世子所发箭矢,一共二十支,男人大丈夫,怎能说话不算数?” 萧晟脸色有几分难堪,“我、我说了吗?有谁听到了?” 众人摇头。 “看到没,根本就没人听到!” “我和我大哥都听到了!”卫明侃也骑马过来,站在三公主那边。 萧晟轻嗤一声,偏头看向李瑀衍处,大喊:“太子殿下是这次骑射的裁判,最有话语权,敢问太子殿下可有听到?” 李瑀衍略略沉吟,道:“不曾。” 萧晟一众人欢呼,“都听清楚了吧,太子殿下说不曾听到,你们卫家的人就别在那儿乱吠了,人家三公主自己也说了愿赌服输,是吧三公主?” 三公主勾勾红唇,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抛给萧晟,“本宫愿赌服输,即便是给你又如何?” “好!三公主果然爽快,既然这玉佩给了我,梨园的伶人就归我差遣了!”萧晟面露阴狠之色,目光毫不遮掩落在江晚渔那处。 有了这个玉佩,他就能用江云潇威胁江晚渔,他就不信这次还不能让祁屹跪在他跟前! “萧世子,既然你与三公主立下了赌约,不如与我也赌一次?”卫擎道。 萧晟勾唇,“你想和我赌什么?” “就赌你手中的玉佩,若是你赢了,我爹传下来的银蟒长枪赠予你,若是你输了,就把玉佩给我。”卫擎的目光落在玉佩上。 萧晟想了想,嗤笑一声,“卫大将军真是欺人太甚了,你可是右龙翼卫的大将军,骑射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依照往年的惯例,你的箭筒里有几支箭,靶心里就有几支箭,一个百发百中之人与我比,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卫擎只问:“你不敢?” 萧晟爱面子,但明摆着必输的局面,他也可以适当地厚颜无耻。 “对啊!本世子就是不敢,你别用那一套激将法来激我,我可没那么蠢!这玉佩是我好不容易赢来的,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省省吧,卫大将军的目标是圣上赏赐的黄金白两,而非这枚小小的玉佩!” 萧晟不愿比,卫擎也没法强求。 最终,几人散去,骑射赛又恢复有序。 后边的比赛,江晚渔没怎么看。 只知道卫家两位公子表现优异,卫擎果然拔得头筹,获得了皇帝赏赐的黄金百两。 骑射赛结束,真正的狩猎便要开始。 帝后出营帐,讲了几句话后,众人对这次的狩猎多有翘望。 因为皇帝许诺,这次春蒐狩猎最多、最优者,能得到一箱金饼,并且皇帝还会应允其一件事。 这件事由胜者提出,无论是何事,皇帝都会答应。 是为一诺千金。 一箱金饼对于这些世家子弟来说,无甚吸引力。 但帝王一诺千金这个诱人的奖赏,实乃众人垂涎欲滴。 江晚渔站在下人的位置,这些与她无关的事,她也没什么兴趣。 她只是偶尔往前方一瞥,目光落在站在皇后身边伺候着的江云瀚身上。 相比起上次在宫中相见时,二哥哥瘦了些。 远远看着,他手上还添了一道新的伤痕,殷红狭长。 一定是被皇后弄伤。 她咬了咬唇,想起出行前,有将自制的伤药随行携带。 这伤药是她根据端王送给祁屹的那小瓷瓶,以及秦爷爷的医书,改良自制。 效果远比她预想的要好,甚至超过了御医配制的小瓷瓶。 她得想个办法,把伤药给二哥哥送去。 二哥哥在皇后身边忍辱受苦,她现在没法救他出来,只能为他做些小事。 皇帝一声令下,狩猎宣告正式开始。 众人纷纷涌入猎场深处,寻找能猎杀的野兽。 三公主虽受皇帝宠爱,但终究是女子,她能参加骑射这类小打小闹的比赛,却不能参加狩猎。 每年皇室狩猎,皇帝都坚持一条死规矩,只有男儿能参与。 女子只能在营帐区,等着自家亲眷狩猎而归。 三公主也不例外。 看着三公主一脸不悦地牵马回营帐区,凌庭萱挖苦道:“女子就该温柔淑德,安安心心在场下看男儿们斗勇,像这些骑射、狩猎之类的苦差累事,为何要争抢着做?上战场打仗是男儿们的事,我们女子只需负责内院,负责貌美如花就够了!” 五公主在一旁也接茬,“是呀,方才凝心姐姐还成竹在胸,最终还不是被萧世子赢了去?这女子自古以来就不该练武,娇弱才符合女子的追求,本宫就一直很羡慕小渔儿娇小柔弱的姿态,看了直教人想要保护起来。” 两人背地里讨论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三公主已经牵马而至。 这番对话完完全全落在三公主的耳朵里,以她的脾气不可能忍下去。 欲要上前骂那两人一顿之际,两人背后站着的江晚渔却抢先开口。 她这个从不做听墙角这等卑鄙之事的人,也躲在营帐后,想要听听她jsg们还要如何奚落她。 “五公主殿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小渔儿,这儿没什么人,就本宫和萱儿姐姐,你想说什么便直说,无需过问。” “方才三公主与萧世子比试之时,分明是三公主赢了。萧世子骑乘之时,多次超出射靶线,而三公主遵守规则,没有一次超线,射靶距离不同,难度也就变得不同,破坏了规则之人,还凭什么赢?” 晗月没想到她会帮着三公主说话,略有不悦,“即便是如此,最终判定的结果,就是她输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回公主殿下,女子体力本就不如男儿,三公主能表现出此等飒爽之姿,实乃惊人之举,就算是输也输得坦荡。” “小渔儿,你怎么帮她说话?她的名声多臭你没听说过吗?你给本宫伴读那会儿,在学宫里她还多次欺负本宫,你都忘了吗?” 晗月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样。 凌庭萱趁机挑拨,“表姐,晗月平日里对你如亲姐妹,嫁进将军府还想着护你左右,你却帮一个妖女说话,你真是令人寒心呐!” 江晚渔只好躬身赔罪,“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只就方才骑射一事说话,没考虑到平日里的恩怨,言多语失,请公主殿下责罚。” 晗月又舍不得罚她,只好让她退下去准备晚膳和夜里驱虫之物。 一直躲在营帐后的三公主,心中很是复杂。 她从来没给过江晚渔好脸色,不仅要了江云潇当男宠,还在绸缎庄的时候,把江晚渔吓得哭都没有眼泪。 即便这一切都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她从不曾想过去与谁解释,也从来没有人维护过她一句话。 可今日,这个原本应该恨她入骨的女子,竟会替她说话。 这个蠢女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三公主扯了扯马缰绳,从营帐后出来。 五公主和凌庭萱见了她,面色有些许不自然。 “凝心姐姐,方才在骑射场上,姐姐英姿飒爽,晗月多有佩服。” 呸,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三公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们可有带伤药,本宫受了点皮外伤,下人没准备伤药。” 五公主想了想,“应是有带的,杂物都在小帐篷那儿,小渔……有个婢子刚下去取驱虫药,凝心姐姐过去找她便是。” 她让三公主直接过去找江晚渔,是带着故意的成分。 她知道三公主见到江晚渔后,必定会刻薄一番,江晚渔受到欺辱自然就会知道,方才帮着三公主说话,是大错特错。 她就是想让江晚渔明白,除了她,其他人都不值得维护。 三公主将自己的马拴在一旁,大步走向小帐篷。 江晚渔蹲着身子在小帐仓里,不紧不慢将晚膳装入食盒。 装好后,又拿出驱虫药,和一小瓶上药放入自己的袖中。 “喂。” 身后蓦地发出一道人声,她停下手中的动作。 转身一看,来者竟是三公主。 “奴婢见过三公主。” “你这有伤药?” 她沉默不答,这瓶伤药她想给二哥哥,并不想让其他人用。 “本宫方才受了皮外伤,借你点伤药用。” “回三公主,奴婢没见着伤药,许是忘了带。” “你方才藏进袖口的东西是什么?忘了带,还是故意不借?” 事已至此,她只好把袖中的伤药拿出,递给三公主,“奴婢疏忽,求公主殿下饶恕。” 三公主接过药,鼻腔哼出一声不满。 抹完伤药,三公主却还不打算走。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6节 江晚渔低垂着头,动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很怕本宫?”三公主一步步走近她,刚要将她逼至角落之时,右侧传来一道马蹄的急响。 “吁——” “三公主闯入将军府的营帐,是为何故?” 两双眼睛看向右侧,只见祁屹端坐在烈马之上,一袭铠甲肃穆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柏。 剑眉下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凤眸,俊颜上凛然森寒,叫人直视不得。 三公主与他对视了一眼,又移开。 “祁将军擅离职守,又是为何故?” “微臣并未擅离职守,只是得圣上之令,容许微臣暂离一个时辰,用过晚膳后再继续巡守。” 他轻松跃下马,径直走到江晚渔身边,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三公主见状,笑了,“祁将军还真是护着你这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的夫人。” 祁屹微微眯起双眸,“三公主闯入微臣府中女眷营帐,逼得微臣府中婢子缩手缩脚,目的只是为了调侃微臣?” “哈哈哈!祁将军真是有意思,本宫不妨告诉你,正是你家夫人让本宫到这处来,不知是不是本宫的错觉,你家夫人似乎别有用心呢。” “夫君!凝心姐姐许是误会了些什么……”晗月不知何时到了小帐篷,双眼盈着水雾,有几分委屈。 “哟,就你会哭?省省吧,你们家将军似乎不吃这一套呢,”三公主绕过祁屹,将伤药丢还给江晚渔,“既然祁将军是得了父皇的允许,回营帐用膳,本宫便不打扰你们。” 她红艳的双唇勾了勾,牵起马儿回自己的营帐区。 “五公主殿下,微臣见有人闯入,遂前来察看,没能第一时间与公主殿下告知,还请殿下恕罪。” “夫君为何总是对晗月这般生分?”她明明就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他却是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与那些个护卫毫无差别。 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曾对她说。 “微臣不甚了解公主殿下的话,现天色已暗,还请公主殿下快些用膳,进营帐歇息,免得猎场蛇虫鼠蚁多,惊扰了殿下。” 他依旧是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淡漠无比。 见晗月看着他不愿动手,他催促江晚渔,“还愣着作甚?把晚膳拿出去,伺候公主殿下用膳!” “是。”江晚渔提起食盒,上前扶住晗月。 将晗月扶到营帐外,摆好吃食,“公主殿下,请用膳。” 晗月掀起眸,“小渔儿,你之前一直在夫君身边伺候吗?” 她点头,“回公主殿下,是。” “萱儿说,你是靠着……靠着爬上夫君的床,才回到的都城,住在将军府时,你也……也一直把身子给他,对么?” 晗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以为晗月早就知道这些事,“公主,奴婢确实一直伺候在大人身边,但那都是公主未进将军府之前,公主进府后,大人就从未碰过奴婢的身子,可见在大人心中,还是有公主的。” “小渔儿,你曾与本宫说过,自己年幼时,心悦过一个少年,那少年待你极好,无奈有日你们二人生了误会,那少年便消失在都城。本宫记得,你给他求过一个平安符,上边有个屹字……” 第141章 媞媞,想看我骑射吗? 江晚渔心间一颤,她忘了自己曾告诉晗月,她心悦过祁屹。 没想到晗月竟还记得这件事。 而她更想不到的是,祁屹卸下铠甲后,欲要过来用膳,刚走到营帐后,恰巧听到了晗月的话。 堂堂八尺男儿,像个妇人一般听墙角,着实丢脸。 可他听到江晚渔的事,也不在乎这莫须有的脸面。 “公主,那都过去了。” 江晚渔缓缓跪下身来,“如今大人是朝廷命官,左龙翼卫中郎将,还与公主喜结连理,前程无量。奴婢是罪臣之女,命贱如草,只求活命,求公主放奴婢一条生路。” 晗月苦笑着扶起她的双臂,“他可知道你的心思?” “大人没必要知道奴婢的心思,再者,以前的事似冰雪消融,提起已毫无意义,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敢肖想大人,一心只在将军府做好分内之事,公主请放心,奴婢不会逾矩。” “可本宫仍记得,你每次提到他时,盈着光亮的眸子,本宫每每看到你盼着他再次出现的模样,心中对未来的郎婿甚是期待,为何……为何会是这般?” 江晚渔觉得心里酸酸的,再接着鼻尖也酸了起来。 “若是公主觉得奴婢实在碍眼,可让人将奴婢封锁在玉笙居,没有公主的命令,任何人包括大人也不准进来,如此一来公主就能放宽心,无需担心奴婢与大人有染。” 她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在大仇未报之前,她只能拼死留在将军府。 出了将军府,她是一个能被任何人欺凌的下人,即便搜集到了所有证据,又如何能将证据送到皇帝面前? 有谁会听她一个罪臣之女多言? 凌伊阳的利害关系涉及到很多朝廷官员,他们拿到她申冤的证据,只会暗里毁掉,没人会愿意帮她这个孤弱的奴婢。 可她在将军府,还有祁屹会帮她。 还能借着他在朝中的关系,将证据递交到皇帝面前。 因此,说她死皮赖脸也好,她都得留在将军府。 “限制你,夫君会应允么?”晗月定定地看着她。 她握住晗月的手,“公主也见着大人对奴婢的态度,他之前只是想用jsg奴婢的身子纾解寂寞,如今有了公主在侧,定是瞧不起奴婢,公主提出的要求,大人怎会不应允?” 她料定祁屹会答应,因为他要在朝中站稳脚,必须要与晗月背后的人,也就是安贵妃示好。 他的权势得来不易,不可能会为了她丢弃。 祁屹就算是现在对晗月没感觉,说不准将来日久生情。 晗月对于祁屹来说,才是真正的良配。 而她,不想掺和其中,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替江家报仇。 晗月颔首,“也只能如此了,小渔儿……本宫本不想这样对你。” “公主,奴婢知晓,只要公主能留奴婢在将军府,饶过奴婢一命,奴婢感激涕零。” 晗月面上笑着答应了她,心思不显。 她也知道,从这一刻起,晗月不会再像之前一般,还把她当做闺中密友。 不过,她本就高攀不起这些王公贵族,这样一来也好。 本想接着伺候晗月用膳,晗月却笑着婉拒道:“晚渔,去把紫云紫月叫来罢,平日里都是她们伺候本宫用膳,本宫也习惯了,况且本宫也不想累着你。” “是。” 她起身,去唤紫云紫月。 她走开之时,祁屹才幽幽从另一旁的营帐后走出。 “夫君,吃食都备好了,快些用膳罢。”晗月瞧见他,原先满脸的忧愁转为笑颜。 欲要伸手触他的时候,却被他不着痕迹地侧身躲过。 “微臣记起龙翼卫那边还有些事,公主慢用,若有遇上急事,公主可命余崇唤微臣。” 祁屹看向不远处的余崇,“余崇,保护好公主殿下的安危!” “是!” 留下这句,他便匆匆离开,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晗月留。 江晚渔把紫云紫月带了上来,晗月便让她自行到一边休息,是暂时不想看到她的意思。 现在男儿们都在猎场深处狩猎,至少要等天色全都黑下,才会带着猎物从深处而出,暂停第一日的狩猎。 在这期间,营帐区的女眷们,会围起篝火,演奏才艺,等待自家的男丁归来。 随行的下人们则在主子身边候着。 晗月不想见到她,她就只能先远离营帐区,待篝火灭才能回来。 皇家猎场极大,她干脆就去到骑射场,随意坐在一个空位上。 骑射场除了马匹,昏黑的夜空,以及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外,什么也没有。 自在清闲,比营帐区那儿要多好了。 她摸到袖口的伤药,又想起了二哥哥。 一开始,本想求李瑀衍帮她把伤药带给二哥哥,可两人先前起了争执,她不愿再去麻烦他。 后来见到祁屹回来,她便打算找祁屹帮忙。 谁知才下去把紫云紫月带上来,就不见祁屹的踪影。 她不敢问晗月,生怕晗月会因此多想。 她埋头发愁,没注意到不疾不徐的马蹄声悄悄接近她。 “你在这做什么?” 低醇又熟悉的声音,将她瞬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猛地抬起头,祁屹正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没穿铠甲,换上一件宽大的战氅,不改威风凛凛。 她旋即起身作礼,“大人息怒,公主不习惯奴婢伺候着,允许奴婢自行休息片刻,待篝火灭后奴婢会立即返回营帐区。”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发怒了?” 祁屹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 她不敢怠慢,快步走到他的马下。 “上来。”他往后腾了些位置。 她不确定祁屹的意思,问:“大人是叫奴婢上马?”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7节 “废话,难不成还是叫你上天?”他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舒服。 “大人有什么话,在这处与奴婢交代便好,这儿是皇家猎场,人多眼杂,公主又在不远处的营帐区,大人作为驸马,还是自重些比较好。” 她总是搞不懂祁屹这人在想什么,即便是贪色也要有点分寸吧? 虽说骑射场上没什么人注意,但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保不齐被谁人看到了去。 堂堂龙翼卫中郎将带着一个奴婢骑马,他是活腻了? “少废话,你上不上?” “奴婢不上。” “好。” 他扯了扯缰绳,马儿往前走。 本以为他会就此放过她,却不料他竟骑马绕至她身后,不由分说地半倾斜下身子,手臂扣住她的腰肢,一使力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马背上。 这个动作极其危险,若是稍有偏差,定会落得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她轻呼出声,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不得不倚在他怀里。 心脏起伏得厉害,说话的速度也变得急促起来。 “大人!你、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人看到了去,你我二人都会没命!这儿是皇家猎场,帝后都在东边营帐,快、快将奴婢放下去!” “你说话再大声些,所有人都能注意到我们了。” 她猛地闭上嘴,望骑射场四周看去。 所幸这儿树多,各个营帐区都很热闹,龙翼卫们不是驻守在帝后营帐,就是巡守整个猎场,暂时还没人注意到这里。 她吐出一口气,接着又听到祁屹低沉的声音。 “转过身,坐进来些。” 莫名其妙被他拉上马,她心里本就不痛快,“奴婢要下去!” 祁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她还在想是什么办法,坐下的烈马突然加快了速度,围着骑射场狂奔起来! “啊!” 她吓得发出惊呼声,不得已紧紧抱住他,紧到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咳,你想谋杀我?”他勒马停下。 江晚渔心下仍有余悸,原本尚且挂有一丝粉红的脸蛋,被他吓得一青一白。 祁屹也略微发慌,轻抚着她后背,压低声音,“哪里不舒服?” “奴婢要下去!”她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意。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你下去之后要去哪?营帐区不欢迎你,骑射场都是蚊蝇,你身上本就没几两肉,还想喂饱它们?” 她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 狩猎场这般大,确实哪儿也容不下她。 “只有我这儿能容下你,你再不转过去,就有巡守的龙翼卫来了。” 烈马很高,她若是强行跳下去,没准会摔断腿。 衡量再三,她只好撑着马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 “乖。”祁屹喉咙溢出一声宠溺。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顺势将人往怀里拢,还用宽大的战氅遮住她。 只要她将头完全缩进他的氅衣里,从外边看去,完全看不出她的存在。 “大人为何要这样,奴婢方才在龙翼卫营帐时,已经与大人说得很清楚了,大人非要逼得奴婢无路可走么?”她委屈极了,却不敢与他闹。 “没人会看得到,谁看到,我便帮你把谁杀了,好不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今日晚膳吃什么一般轻松。 “大人想死,奴婢还不想死!”她很想喊出声,又担心动静太大会被人听到,只能轻声细语。 在他听来,倒像是娇嗔一般。 “媞媞,想看我骑射吗?”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也不等她回话,他自顾自带她去到弓箭放置处,随手抓起弓和箭筒。 “坐稳了。” 他扶着她的腰往他怀里贴合,上半身的力气压在她的背上,“驾!” 御马声划破沉寂的夜空,骑射场上只他一匹烈马在奔驰。 他单手握着弓,手臂很稳,弓离江晚渔就只有半个头的距离。 跟着,他直截了当从背后的箭筒抽出两支箭,悬在弓上。 耳边是急促呼啸的晚风,夹杂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箭矢破空声。 她看呆了。 比白日里看到三公主骑射的时候,还要惊讶千百倍。 她唯一见过骑射了得的男儿,就是她家二哥哥。 她家二哥哥的骑射技艺比卫擎还要稳、还要准。 可祁屹的骑射,已经不能用稳和准来形容,她领略过后,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勉强能形容—— 出神入化。 黑夜里骑射比起白日难度更大,加之祁屹的马与其他人不同,又猛又烈,和他这个人一样。 就是如此严苛的条件下,他箭筒里的所有箭矢,不仅支支都射中了靶心,还将白日里插在靶心的箭矢生生破开两半! 被破开两半的箭灰溜溜落下地来,靶子红心里,只剩下他刚射过去的箭。 “吁——” 祁屹勒马停下,俯身压下,头从左侧探到她脸颊。 “怎么样?”他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痒痒的。 “什、什么怎么样?”她觉得脸颊有些热。 “骑射赛的时候,你看三公主的眼神都发直了,她就只有那点本事,也能让你看得津津有味,我呢?” 江晚渔失语了。 原来他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和三公主比? 她怎么觉得他内心还是跟个孩子似的…… “大、大人比三公主厉害好多,甚至比奴婢的二哥哥还厉害,奴婢是第一次见到能在黑夜里,百发百中者。” “媞媞,你脚后跟的伤怎么来的?” “啊?” 猝不及防的岔开话题,她愣了一瞬。 脚后跟的伤…… 很久很久了。 大概是他离开都城的前一日,她发jsg现自己误会了他,跑去城郊破庙找他道歉的时候,不慎摔在雨里,高烧一场,脚后跟也落了疤。 不过她不打算说,“就是不小心摔的,当时没注意,才不小心留了疤,大人若是不喜欢,奴婢回去之后试试去疤药。” “小骗子。” 他惩罚似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惊得她往另一边里缩。 又被他强行掰了回来。 “明明就是五年前你在破庙摔伤留的疤,秦爷爷把那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为什么不同我解释?你要是早点与我解释,我……我也不至于对你做那些混账事!” “我早说有用么?当时在军营帐里,是你说我脏骂我贱的,你心中已将我认定成那样的人,我说再多也只会惹得你更厌恶。” “……是我对不住你。” 五年前,他之所以羞愤离开都城,皆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和一个眼神…… 第142章 前因后果 五年前。 户部尚书府。 “小不点,去帮哥哥把铁锹拿过来!”江云瀚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下,朝坐在秋千里的江晚渔招了招手。 “不要!”江晚渔朝他做了个鬼脸,“二哥哥总是使唤我,我才不要理你!” “嘿,你个小不点,怎么一点也不听话?哥哥我可是要把埋在树下的酒酿挖出来。” 江云瀚大步走到秋千,用蛮力抱起秋千里小小的姑娘。 江晚渔揪住他的长发,挣扎道:“阿屹哥哥!阿屹哥哥救我!” “别喊了,那小子自从前些日子和大哥吵了一架之后,每天都早早出门,到午时才回来陪你,你喊破喉咙他现在也不会来救你,乖乖给哥哥拿铁锹去!” “哼!二哥哥欺负人!” 她瘪着嘴,跺了跺脚,生气的模样也是可爱极了。 这一幕恰好被往小院里走的凌幼菱看到,她心疼地加快脚步,“是谁欺负了咱们家媞媞?娘亲可不容许!” “娘亲抱~”她一下子扑进凌幼菱怀里,委屈地指着江云瀚,“二哥哥欺负人!” 凌幼菱瞪了江云瀚一眼,“人家做兄长都是想方设法宠自己的妹妹,你平日里就会欺负媞媞?下次再给我看到你欺负妹妹,以后都别练剑了!” 江云瀚也有些委屈,“我、我就是看她生气的时候,小脸嘟嘟的,有趣极了,就想……哎呀,我错了行罢?娘要是不让孩儿练剑,那孩儿不活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8节 听到他这样说,江晚渔信以为真。 她忙从凌幼菱怀中挣开,猛地抱住江云瀚。 一双杏眸又大又润,“不要……不要二哥哥死!最、最多,我帮二哥哥拿铁揪就是了嘛!” “噗。”江云瀚捏了捏她的脸,“我才不死呢,我得亲眼看着你这个小不点嫁人生子,我要做小舅舅!” “不要,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和爹娘、大哥哥二哥哥在一块,还有阿屹哥哥!”她的小脑袋左摇右摆,毛茸茸的头蹭得江云瀚下巴痒极了。 凌幼菱看着这对兄妹,笑得宠溺。 这时,江开霁带着江云潇从府门回来。 两人手里提着大盒小盒,连后边跟着的小厮,手中也没有空闲。 “爹爹、大哥哥!” 她奶呼呼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心间都化开。 除了江开霁。 他还是板着一张脸。 “脸上脏兮兮的,定又是与那打铁的小子玩闹,才弄成这般样子!”将手中的礼盒交给下人后,江开霁一脸严肃地看着江晚渔。 她闻言抬手抹了抹脸,一脸天真,“爹爹抱!” 江开霁觉得不成体统,严声拒绝了她,“媞媞,你不是五六岁的孩童,既是能走,为何还要爹抱?” 她上前,软软的小手勾住江开霁的大手,“可媞媞永远是爹爹的女儿呀!就要爹爹抱嘛!” “阿霁,抱抱她罢。”凌幼菱这一声温言软语,才真正令江开霁动容。 江晚渔如愿以偿,高兴得拍起小手。 “今日是媞媞的生辰,娘特意拒绝那些要登门拜访的宾客,今儿个就咱们自家人陪媞媞过生辰,好不好呀媞媞?”凌幼菱纤沿漫步,举手投足间都是淡雅与庄重。 还没等她应下一声嗯,府门外又走进一个瘦小的身影。 “阿屹哥哥!”她笑容更盛。 瘦小黝黑的祁屹也咧开嘴,“晚渔妹妹。” 江开霁注意到祁屹背在身后的手,脸色有几分不悦。 “你手里藏着什么?” “是野山参,给晚渔妹妹补身子的。” 祁屹伸出手,一根品相极好的人参躺在他手里。 众人看他的眼神变了。 “你从何处得到的野山参?这药材少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你在晚渔身边当差,月钱只有二两,此等药材岂是你能买到的?” “阿屹,你快告诉我们,你是从何处得到的野山参?” “我……我买的。” 面对众人的逼问,他眼神多有闪躲。 江家是都城的世家,二三十两银子对于江家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他连续起早好几日,在河堤边帮人做苦力,在铁匠铺替人帮工,不顾死活挣来的。 可他不想说。 只因少年骨子里的那股傲劲儿,他自知自己是在场之人最为低贱的一个,也不愿低头。 清者自清。 更何况,其他人轻贱他,他向来是无所谓,只要江晚渔相信他就够了。 “那你买人参的银子从何处来!”江开霁怒喝道。 他梗着脖子,不愿说,只是伸出手,将那根野山参递到江晚渔面前。 江晚渔看着他,却没有接。 就在她犹豫之时,江开霁狠狠地甩开祁屹的手,野山参掉落在地。 “说!银子究竟从何处得来!”江开霁怒视着他,好似已经认定了,他就是用的不干净手段得到银子。 而这时,一直躲在旁侧偷听的凌庭萱细声开口道:“姑父,这事便是不用去想也能知道,他一个从乡下来的穷酸小子,怎会有二三十两银子去买野山参?定是他从哪儿偷来的!” “我没有偷!” “你经常与表姐一同去珍康堂,就是想着有一日能从那儿偷东西罢!我都听人家说了,乡下来的孩子都是这般不知耻,怪不得别人轻贱你们,你们除了会做鸡鸣狗盗之事,还会做些什么?” 凌庭萱的话难听极了,祁屹握紧双拳,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大吼:“我没偷就是没偷!” 向来看他不顺眼的江云潇也道:“凡事讲求一个证据,你说自己没有偷,拿出证据来,也省得在此处呼噪。” 证据? 要什么证据? 他只是想赚银子给晚渔妹妹补身子,他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相信他! 不对—— 晚渔妹妹什么都没说,他才不要管旁人的看法! 祁屹躬身捡起野山参,又带着犟气靠近江晚渔,“晚渔妹妹,给你。” 江晚渔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有想要伸出去的意思。 “表姐!”凌庭萱拉住她,“他就是个贼,他每次陪你去珍康堂都是另有所图,你今日收下他的野山参,他就会默认你是他的同伙,日后他再做出偷盗之事,定会赖在表姐身上!” 不得不说,凌庭萱的这番话让江晚渔再次犹豫了。 还不等她思考多一会儿,江开霁又夺过祁屹手中的野山参,用力摔出府门外。 “我答应晚渔将你留在尚书府,不是让你整日偷奸耍滑,带她做些不伦不类的事!尚书府不养你这种败类,如若你今日不跪下如认错,把人参还回去,就给我滚出尚书府!” 滚出尚书府这件事对江晚渔来说,太过恐怖。 她顾不得那么多,上前抓住他的手。 “阿屹哥哥,你不该偷东西,我与你一同将野山参还回去,好不好?” 她刚开始不信祁屹会偷东西,可她也奇怪得很,初遇他之时,他的银子被都城的混混抢走。 他与对方大打出手,流血受伤,是她路过救了他。 在那之后,他身无分文,流落街边像个小乞丐似的,她每日故意路过,分给他吃食。 再后来,她就求爹娘,让他进府做她的小侍从。 他的月钱在府上算是比较多,但还不足以拿出二三十两去买一根野山参。 爹爹气得大发雷霆,还有自幼一同长大的萱儿表妹也这么说…… 她有些动摇了。 “你也觉得我是偷来的?” 他抬起头,眼眶红得让人发怵。 连她也不相信他…… 其他人不相信他可以,她绝对不行! “我、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心里慌张得不知该说什么。 祁屹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本就瘦小,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双脚站不稳,重重摔下地去。 稚嫩的小手擦过粗糙的地面,生生被蹭破了皮,溢出血来。 他没料到会这样,心下一慌,想要去扶起她。 但慢了一步。 江开霁和凌幼菱满眼心疼地扶起自己的宝贝闺女,看向他时,瞬间转变成满满的厌恶。 江晚渔摔疼了,抱着凌幼菱的手,哇哇大哭。 边哭还边冲祁屹喊:“我才不要你偷jsg来的东西!偷来的东西脏兮兮,我再也不要见到阿屹哥哥!” 祁屹听到这话,所有理智都丧失了。 他咬紧后槽牙,保留自己最后一丝丝倔强,头也不回跑出尚书府。 那日奇怪得紧,他跑出去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跑到城郊破庙的时候,全身湿透。 一个同样借住在破庙的大哥哥告诉他,最近军队招兵买马,只要参军就能每个月都领军饷,若是有幸混出头,还能讨个官职当当。 眼下他被赶出尚书府,这段时间做苦力攒的二十多两银子都拿去买人参,身无分文,在都城没法儿活下去。 所以他决定要去参军。 即便心中对江晚渔多有不舍,想到她的眼神和那句决绝的话,他恨意涌上心头,当日就随那个大哥哥参了军。 可他不知,江晚渔对他说出那番话后,马上就后悔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他递给她野山参的时候,指缝里有很多土和黑黑的铁屑。 二哥哥说过,他最近总是早早就出去,回来的时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在外边做了很重的活。 她……会不会错怪阿屹哥哥了? 清理好手上的擦伤,她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了尚书府。 跑到城郊破庙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呼喊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并不知道,自己慢了一步。 祁屹已经随大哥哥踏上参军的路途。 雨势愈发大,大到她没法回尚书府,只能在破庙里等他回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29节 一个不小心,她脚腕处摔出了一道血痕,午夜时分,秦爷爷带着江家人寻到了破庙,将浑身发烫的她抱回尚书府。 就是那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他连一句生辰吉乐都没跟她说。 …… 两人思绪收回,沉默了好久。 这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比起五年的光景还要漫长。 祁屹搂得她很紧,生怕她下一刻就会从马背上跳下去。 她也任由他抱着,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祁将军、祁将军!不好了——!” 急促的呼救声彻底将两人的沉默打破。 好几个骑着马的龙翼卫朝着祁屹的方向驰驱而来。 她慌乱地往他怀里钻,用他宽大的战氅完全遮住自己,生怕被人发现。 好在夜晚漆黑,那几个龙翼卫没有注意到她。 “何事?” “将军!猎场深处有猛兽出没,吏部侍郎之子被咬伤了腿,现在御医正赶去营帐区给他治疗,大部分王公贵族都已从猎场深处逃出,还剩镇远侯世子和镇国大将军的两位公子未见踪影!” “还、还有四皇子也不知去向……” 祁屹当即下了决断,“一人速将消息禀报圣上,一半人继续巡守猎场,拉起围栏,保护营帐区的女眷和王公贵族,一半人随我同进猎场深处!” “是!” 此次春蒐是他负责巡守,若是在春蒐期间,任何人出了事,他都要担责。 若是单单一个镇远侯世子出了意外,他最多吃二三十下板子,再扣罚月俸。 可眼下四皇子也不知去向,万一四皇子遭遇意外身亡,他这条命很难保住。 祁屹不敢耽误,抓紧缰绳就往猎场深处去。 江晚渔还缩在他怀里,现下时间紧迫,只好跟着他一道去。 “媞媞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他能感受到她时不时的颤缩。 江晚渔冒出头来,“大人,奴婢没有怕,只是风灌进来有些冷。奴婢在想,既然是深处有猛兽出没,那几位贵人定是出于自保躲了起来,假使有人遭遇不测,定会有浓烈血腥味传出,这一路过来,奴婢尚未闻到。” “嗯,据被咬的吏部侍郎之子说,那猛兽是一头满嘴獠牙的白虎,扑食凶猛,体型有三个男子一般大,想就地格杀它,几乎不可能,他为了脱身,还舍弃了自己的马送入白虎口中。” “所以要想安全护送那四人出去,必须要逃过白虎的双眼,动静要尽量小……” 她话还没说完,西北方向就发出了一声惨绝的嚎叫。 第143章 卫二将军和这婢子有一腿? 嚎叫声落,祁屹身边的树丛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 “是、是我!卫明侃!” 卫明侃手中握紧着长枪,月光照得他的脸有几分慌张。 看来那只白虎当真可怖,连这个驻守边境的将军都变成如此不镇定。 “祁将军,四皇子和我大哥就躲在西北方向处,方才那道声音,定是四皇子发出!” “白虎也在他们二人附近?” “我不确定,白虎活吞了一匹马之后,就暂时没了影踪,落单之人暂时躲了起来,不敢发出声音,四皇子定是瞧见了猎场中的其他野兽,才会嚎叫出声,将军必须要在白虎发现他们之前,救出他们二人。” “嗯,你们往西北方向去,动静尽量放轻!” 祁屹命一行龙翼卫先走,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脱下战氅,全裹在她身上。 看到他怀里坐着一个江晚渔之时,卫明侃傻眼了。 他没看错吧? 祁屹刚与五公主成婚,就背着公主与罪臣之女私会,这也太荒淫无耻了! “媞媞,你跟着卫二将军,哪里都不准去,不准靠近深处,等我回来。” 他纵身下马,小心翼翼将她抱下马来,又看向卫明侃,“外边拉起了围栏,没有我带领不能出去,待我护送四皇子出来之前,你替我看好她,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我定会杀了你。” 卫明侃背后一凉,这就是求人的态度吗? 他好想挺起胸膛拒绝,却在看到祁屹的眼神之时,弱下气势来,“好、好……那你一定也要把我大哥带出来!” “嗯。”他又跃身上马,临蹬马之际,江晚渔勾了勾他的手,“大人,深有猛兽,万事小心,奴婢会等你回来。” 就着月光,他能看到她眼底的担忧。 “我答应你。” 承诺定下,他驾的一声,又冲到了龙翼卫前头。 她和卫明侃所在之地是猎场前头,野兽不多,最多也只是遇到个野兔、野蛇,比起深处要安全很多。 她怕被人看到,裹着祁屹的战氅自动躲进树丛后边。 卫明侃虽不是很待见她,但答应了祁屹要保护她,也只好跟在她的身侧。 两人隔着一棵树的距离,气氛相当尴尬。 但江晚渔一心想着祁屹的安危,也没有在意卫明侃。 倒是卫明侃有些待不住。 “呃……你和祁将军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通房丫头?五公主竟会准许你这样的身份伺候祁将军?” 卫明侃常年在边境驻守,和一帮老爷们相处,平日里只懂得练武带兵,说话的时候直来直去。 这一下子就问出了三个令人为难的问题。 她觉得这人不怀好意,但念其是镇国大将军之子,还是耐着不悦道:“奴婢以为卫二将军是铁血硬汉,怎的也对这些风流韵事有兴趣?若卫二将军真想知道,不妨去问我家大人。” 嘶,这小姑娘还真会说啊。 他不就找找话题缓和气氛,她怎么回起话来一股子火药味? 难不成祁屹身边的人,也跟他一样狂傲? “祁将军让我保护你一个婢女,还以性命威胁我,我是真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就凭借你这副皮相?” 她这下是真的确定,这个卫明侃不是善类。 “卫二将军,好皮相不是人人都能有,奴婢能有是奴婢天生的优势,能以皮相夺得大人的垂怜,有何不可?” “哎你这人,一直都是这般伶牙俐齿么?” “奴婢不知何为伶牙俐齿,莫不是说奴婢有问必答,都能惹到卫二将军不快?那奴婢在此向卫二将军赔罪。” 好好好! 好极了! 这小姑娘话里有话,是在说他小肚鸡肠,善与人计较啊! 罢了,他说不过她,闭嘴还不行么。 另一边,营帐区。 听闻猎场深处出了事,晗月整颗心都变得不安起来。 祁屹带领一众龙翼卫前往猎场深处救人,救出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救不出来就是死罪。 她只怕会连累到自己。 她好不容易嫁了个一见钟情的儿郎,还没开始你侬我侬的情爱,就要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晗月,别担心。只要祁将军能救出四皇子和卫擎大将军,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是什么大事,如若祁将军能斩杀那头猛兽,他也许还能免受皮肉之苦,获得圣上赏赐呢!” 凌庭萱挨着她坐下,轻声安慰她。 见晗月仍是愁眉不展,凌庭萱又道:“莫要担心,再不济,咱们不还有太子哥哥么?祁将军不会有事的,你就安心好了,我和太子哥哥都会帮你。” 晗月双眼微红,有一丝灼热,“萱儿姐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本宫这般好。” 不像江晚渔。 江晚渔只会作践她的真心,她想方设法去帮江晚渔,却遭到一次次的拒绝。 这还不算,祁屹明明就是江晚渔藏在心底的人,江晚渔却故意蒙骗她,把她当成最傻的傻子。 思及jsg此,她突然想起些什么事来。 “对了,本宫让晚渔暂且先到别处歇息,可她现在却不见踪影,本宫有些担心……” 凌庭萱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晗月,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去关心她的死活?你未免也太善良了!” “本宫与她终究是好友一场,她在本宫心中的分量与萱儿姐姐是一样的。” “你把她当做好友,她呢?她明明早就和祁屹不清不楚,却一直瞒着你,若不是我告诉你,你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这次在猎场不知去向岂不是更好?若是她没事,就算她命大,若是她丢了命,她再也不会出现在祁屹面前!” “这……” “这什么这?她虽嘴上答应你不再与祁屹有染,但她这人的伎俩你还不清楚么?她就是靠爬上祁屹的床回都城,为了这泼天的富贵,她定还会故技重施,你能忍受这样一个低贱的东西跟你分享夫君?” 晗月摇摇头,她自然是不能忍受的。 “这就对了,你就权当没有她这个人,她若是出了意外,就是她不守下人规矩,在猎场里到处乱走,与你何干?等祁屹出来,你们回到将军府便能过上夫妻恩爱的日子,再也无需因为她而烦忧。” 为了让晗月彻底放弃江晚渔,凌庭萱又继续挑拨,“江晚渔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前,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倚仗,除了祁屹。你想想看,她为什么不需要你帮她,还不是因为有祁屹在宠她?” “你可知祁屹的母亲是如何死的?我不妨告诉你,就是江晚渔害死的!老夫人平日里只不过是对她严苛了些,她却起了杀意,将一个无辜的人害死!” “醒醒吧晗月!她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明媚善良的嫡小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之人,她有胆子害死祁屹的母亲,没准哪一日就有可能对你下手啊!” 晗月被她说得满身都起了寒噤。 祁屹的母亲居然是被江晚渔所害?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0节 连萱儿都知道这件事的实情,祁屹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祁屹知道,他便是默许这件事的发生,甚至不去责怪江晚渔。 可想而知,江晚渔在他心中的地位。 祁屹平日里隐藏得真好啊,她从进到将军府的那一刻,他都不曾与江晚渔有过过分的接触,甚至表现出一副不在乎江晚渔的模样。 现在回想,她两次能碰上祁屹,都是在玉笙居附近,想必是他在默默保护江晚渔罢。 既然他们一个有情一个有义,为什么还要娶她,为什么还要与她入洞房? 她越是这样想,心中的酸楚越盛。 直到不知不觉流出泪来,凌庭萱才暗暗勾起唇角,得逞一笑。 这笑稍纵即逝,凌庭萱瞬间换上一副疼惜的面容,掏出锦帕轻轻给晗月拭去眼角的泪。 “看到你流泪,我心里疼得紧。你心地这般善良,却偏偏遇人不淑,糟践了你一番真心,我恨她这样对你,但你只管放心,我永远不会像她那样,无论何时我都会是你的后盾。” 在难过之际,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付出真心,晗月除了感动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一番对比之下,晗月确认,凌庭萱才是真正值得相交一生的好友。 而江晚渔,只不过是阴险歹毒之人,配不上她付诸的一片真心! 遥夜沉沉,躲在树丛后的江晚渔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肆意揣度。 猎场西北方向发出了好多声惨叫,有人的,也有兽的,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分外渗人。 她和卫明侃藏在树丛后已有半个时辰,迟迟未能等到祁屹和龙翼卫传来的好消息。 就在两人苦等之际,后方的树丛发出了不明的声响。 她全身一瞬紧绷起来,捏住祁屹给她的扁哨,双眼警惕地盯着声响传来的方向。 卫明侃也握住长枪,小心翼翼地往声响那处探去。 “江姑娘,你站着我后边,别动。”卫明侃压低声音道。 他不喜欢她,但答应了祁屹要保护他,他就得负责到底。 江晚渔也不扭捏,缩在他身后。 唰——! 一个不明之物从树丛中突然冒出头! 卫明侃眼疾手快,长枪直指不明之物。 “等、等等!是我,萧晟!” 枪尖欲要刺进萧晟胸腔之时,卫明侃猛地收回长枪枪杆,长枪剧烈地回弹了几下,最终远离萧晟。 “萧世子怎会在这儿?”卫明侃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死? “那你又怎会在这儿?”萧晟反问。 他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和尘泥,走出树丛之后,发现卫明侃身后还有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江晚渔。 “哟,想不到啊,卫二将军和这婢子还有一腿,你也才轮守边境回都,怎么这么快就搞上了她?哦我知道了,祁屹是你爹的徒弟兼部下,他家的婢子与你私会,倒也是情有可原!” “萧晟,你那狗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江姑娘是祁……” 卫明侃差些把祁屹抖落出来,他想到萧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将实话告诉萧晟准不会有好事,遂及时吞回了后边的话。 萧晟却不依不饶,“其什么其?哦……难不成她是祁屹带过来的,你们两人打算掩人耳目,在此处风流快活?” 卫明侃嘴不敌萧晟,被他说得脸色一红一白,“满嘴胡言,镇远侯可知你平日里都是鄙俗做派?” 萧晟不以为然,“不仅知道,还默许呢!哎,你尝过这婢子的身子,滋味如何?我真是羡慕你啊,我三番两次找祁屹要她,祁屹都不带同意的,你一下子就能与他共享这么一个绝色,美哉美哉!” “萧晟!闭上你的臭嘴!”卫明侃气得提起长枪对准他的前胸。 萧晟也不甘示弱,拔出腰间的剑,指向卫明侃。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江晚渔担忧动静太大引来猛兽。 只好柔声劝说,“两位贵人,奴婢是无意间走到这处,看天色已晚本想回营帐区服侍五公主,忽的听闻有猛兽伤人,还没等奴婢反应过来,猎场就围起了围栏,所幸奴婢遇到卫二将军,将军大气愿留奴婢在身边,免遭野兽袭击。” “哦?”萧晟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晚渔,“我和卫二将军一样,都是怜香惜玉之人,你放心,我也会保护你。” 她忍住腹中的恶心,淡淡一笑,“奴婢多谢萧世子,然奴婢命贱受不起贵人保护,只求跟在二位贵人身后,奴婢自会自顾。” 萧晟邪邪一笑,收回指向卫明侃的剑,“行了,咱们的恩怨等出了猎场再说罢,现下我们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联起手来对付那头白虎和猛兽,才是要紧之事。” 卫明侃听他这么一说,也收起长枪,“算你有点脑子。” 萧晟笑吟吟地走到卫明侃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卫二将军,跟你商量些事。” “有话就说,有屁也快放,别与我动手动脚!”卫明侃一下子甩开他的手。 萧晟将他拉到一边,用江晚渔听不到的声音说:“这儿有我帮你看着江姑娘,你先去深处帮祁将军,把四皇子和你大哥救出来,我们才能一起出猎场,否则这里黑布隆冬,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卫明侃怀疑地看着他,“你?我如何能放心把江姑娘交给你?” “啧,我不想和这些野兽同住一夜,再说了,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平日里也就一张嘴逞英雄,做不出什么实事,我现在就想快些出猎场,有你这个得力干将去帮忙,咱们也能快撤不是?” 卫明侃仔细想了想,萧晟的话也不无道理。 他对其他人并不关心,唯独他大哥。 “好,那你替我保护好江姑娘,我赶去增援祁将军!” “放心,我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要不是我自知武力不如你,我早就自己过去帮忙了。” 卫明侃握紧长枪,绕过树丛后的江晚渔时,交代了一句,“江姑娘,你且在此处与萧世子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跑得太快,一息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江晚渔想要叫住他时,萧晟已经抓住她的手,将她用力拉到身边…… 第144章 她杀人了 “萧世子,请莫要乱来,奴婢身子又脏又贱,只会污了世子的清白。” 卫明侃刚消失不见,萧晟就强行抓住了她,用双手将她困在树下。 她几番耻骂自己,也没能让对方松手。 “你说你又脏又贱,为什么祁屹还百般护着你?我告诉你,方才你和祁屹从同一匹马下来的那一刻,我就躲在树丛后边,我什么都看到了,他可是心疼你心疼得紧,连战氅都留下来给你。” 她心中咯噔一下,不安瞬间荡满心头。 不好,被萧晟看到,就等于被所有人知道。 绝不能让萧晟将这件事说出去! 但是,她该怎么做才好…… 萧晟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害怕自己,嗤笑道:“小美人,虽说你身子不干净了,但你这张脸,还真是倾国倾城,小爷我在都城这些年,就没jsg见过姿色比你好的女子。” 他一只手不安分地搂上江晚渔的腰,用力往自己怀里一顶。 另一只手勾住她垂下来的青丝,一下一下缠绕在自己指尖上。 江晚渔整个身子都在抗拒,可她不敢直接推开萧晟。 这儿就她们两人,若是她激怒了他,保不齐萧晟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萧世子,若是想利用奴婢激怒我家大人,怕是不会有任何效果,大人已成为驸马,将来定要平步青云,不会为了奴婢这条贱命赔上自己的权势。” “哦?我怎么听着那么不信呢?你说你在他心中毫无分量,他又怎会带着你骑乘,而不是五公主?” 江晚渔脑子里飞速编了一个谎,“那是因为五公主端庄淑仪,不愿陪大人胡来,萧世子也知,男人嘛总会想要纾解的时候,奴婢性子放浪,只要大人需要,奴婢在哪里都能献身,所以才有了那一幕,让世子见笑了。” “那我也想要你。”他不加掩饰地勾起她的下巴,眼底闪着危险的光。 她也不避开眼,直勾勾地与他对视,连说话姿态也故意显露妩媚,“奴婢自然是求之不得,但这儿是猎场,环境多有不济,不如出了猎场,奴婢再伺候世子如何?” 萧晟轻嗤一声,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出去之后你就有祁屹撑腰了,哪里还会过来帮我泻火?真当我好骗?” 她娇嗔道:“萧世子~奴婢怎会骗你?奴婢知道,世子如今得了三公主的玉佩,可以随意役使梨园的伶人,而奴婢的大哥就在梨园供贵人玩乐,奴婢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大哥着想,好好伺候世子呀。” “不得不说,你不仅相貌生得好看,还如此聪慧,不愧曾是都城的一绝,但——” “我不会这般轻易上当!” 萧晟一个喘息,将她身子用力往侧边一压,生生把她放倒在地。 他不像祁屹那般会事先用手护着她的背,她的背砸到地上的碎石,疼得眉头紧皱。 身上披着的战氅被一把扯掉丢到一旁,陌生的大手在她身上不停游走,欲要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剥落。 她脸上满是惊慌,心中却早已冷静下来。 这是萧晟逼她的,一切后果他都得自己担着,怨不得她。 江晚渔扭捏地求着萧晟不要,他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更是兴奋得不得了,几乎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 全心全意,想要攻城略地。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娇弱女子,能对他做出什么? 即便丢给她一把刀剑,她怕是只会吓得手抖罢! 想到她无力反抗自己,萧晟的动作愈加放肆,就在他的手攀上她腿根的那一刻,手臂上蓦地感受到一阵刺痛。 他一开始以为是被虫蚊咬了一口,并不想去理会,可那痛感愈发强烈,让他没法再忽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手一看,双眼瞬间瞪大! 他手臂何时多了一根针? 偏头看向江晚渔时,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根针正是出自她之手。 “你……你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一把掐住她细嫩的脖颈,渐渐用力。 江晚渔连咳了好几声,旋即抬手抵住他的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1节 “敢用针刺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以为区区一根细针,能把我如何?” 萧晟仍是一脸嚣张的模样,他被一个贱婢暗算,心中颇有不悦。 想了想,欲要扬起手赏她一耳光。 可扬起的手还未落下,他被针刺的那一只手臂渐渐麻木无力,甚至牵连至整个身子都变得绵软下来。 掐在江晚渔脖颈的手松开,她得以缓过气来。 “咳、咳!”她看着萧晟渐渐无力瘫倒在地,莞尔一笑,唇角勾出的弧度,堪称绝美。 “贱、贱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警告你,我是镇远侯世子,你敢这样对我,等出了猎场有你好看!” 萧晟身子虽无力,但还能说话。 她不理会他,自顾自捡起被丢在一旁的战氅,拍拍氅衣上的尘土,裹紧自己。 “贱人!不想死的话快扶小爷起来,否则我把你丢到乞丐堆里,让你被乞丐轮流玩弄,再把你的尸体丢给野狗喂食!” 江晚渔觉得他很吵,随意捡了根树枝,蹲在他身侧。 “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猎场么?”她的声音在漆黑不见底的暗夜中响起,明明是娇柔软糯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竟像是锁魂的恶鬼。 萧晟终于开始慌乱起来,“你、你是什么意思?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你今日就算把我弄死在这里,我爹和圣上定不会饶过你,你以为祁屹能护得住你?” “我劝你识相点,出去我还能饶你一死……啊!!!” 他话还没说完,江晚渔就举起手中的树枝,狠狠插进他的右眼珠。 鲜血迸发而出,溅到了她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伤人,胸口下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 萧晟仰天嘶嚎,恨不得立马将她砍得七零八碎,丢给白虎吞进肚子里,无奈全身无力,没法站起来反击。 “其实我没想杀你,因为我知道你继续惹事下去,祁屹自会对你动手,可是你偏偏要强占我,何必呢?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婢子,你们一个个都想要逼我进绝路,我不明白。” 树枝的一端还插在萧晟的眼珠里,她转了转手中的树枝,萧晟再次嚎叫起来。 可他喉咙里的声音愈渐弱下,嘴里开始吐出白沫。 江晚渔厌嫌地啧了一声,松开手中的树枝,站起身来,尽量和他离得远些,以免他吐出来的东西脏了祁屹的战氅。 “救、救……救我……” 萧晟像是一只脱了水的鱼,身子不停在抽搐,口中的白沫也越来越多。 “救你?奴婢救过世子的呀,方才奴婢就有劝过世子,莫要乱来,可世子不听劝呢,奴婢只好杀了世子,这可不能怪奴婢心狠。” 她脸上盈然一朵娇艳的玫瑰,绽放开来,只可惜暗夜太沉,无人来欣赏她这张娇美的笑颜。 萧晟死死地盯着她,临到死的那一刻,也没有闭上眼睛。 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她似被抽空一般,吐出长长一口气来。 靠着树干,渐渐滑落下地。 好在祁屹给她做了这个扁哨,她今日才得以逃脱萧晟的魔爪,若是她身无一物自保,她不敢想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她动手的时候,是害怕的,她怕连累祁屹,怕出了猎场之后,她再没命替江家洗刷冤屈。 可她若是不动手,她就要被萧晟凌辱,被凌辱过后,她还能活下去么? 她觉得答案是否。 所以她不再去思考,直接动手。 春日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吹得她的脸有些干涩。 许是为了舒缓脸上的干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适宜地滑落下来。 她保住自己的双腿,缩成一团,低低抽泣起来。 她杀人了。 她好害怕,好想念爹娘,和两个兄长。 夜里好黑,有人能来救她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眶里的泪已经完全干涸,一阵阵马蹄声传入耳朵里。 她透过树丛望去,祁屹领着龙翼卫大军从她身后路过,不曾停留。 心渐渐低落下去。 他怎么没带她走? 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他安全回来了,却没有为她而停。 凉风入侵,她不得不裹紧身上的战氅,抱着自己又紧了些。 祁屹领着龙翼卫出到围栏处,“带四皇子和卫大、卫二将军先出去,他们受了些皮外伤,速速送他们三人去御医处。” “将军,那你呢?将军身上还受着伤,应快些出猎场治疗才是啊!”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萧世子还未找到,我独自去寻他,白虎未死,为保险起见,你们先将围栏围住,待我出来!” “将军不可啊!猎场夜里凶险,将军一人进去凶多吉少,属下还是与将军一同进去寻萧世子罢!” 祁屹冷声拒绝,“今日猎场出现意外,责任全在我这个中郎将身上,我必须一人戴罪立功,将萧世子寻回,不能让你们担受无妄之灾,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策马而去。 龙翼卫们只能听令围上围栏。 “媞媞,媞媞!” 他勒住马,记忆中自己是在这附近把江晚渔放下。 听到卫明侃说,把江晚渔交给萧晟,他恨不得立马把卫明侃的头拧下来。 若是江晚渔因此出事,他不会念及卫明侃是师父的儿子,照样也要把人杀了! “媞媞!你在何处?”他下马,钻进树丛里,似乎听到一些声响。 停下脚步仔细听,是低声抽泣。 他确定那就是他的媞媞。 循着细弱的声音而去,果然看见了树下缩成一团的人儿。 她在微微颤抖着,每一次颤抖的幅度,都让他的心抽痛一下。 他大步上前,保护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江晚渔这才察觉到他的出现。 她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他怀中,方才一直压抑着的紧绷情绪,这才jsg敢松懈下来,放声大哭。 “你、你怎么才来,我、我以为你与龙翼卫一同出去了,就要把我丢在这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以为干涸的眼泪,此刻又源源不绝流出。 “不会,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死也不会丢你一个人在这处。”他一下又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 她哭到累了,全身无力趴在他胸口,想起自己做的事,又撑着他的胸口直起身来。 “阿屹哥哥,我、我杀了人……我把萧晟杀了……” 透过月光,他看到她脸上残留的血渍。 “他伤着你没?” 她摇摇头。 “那就好,便是你今日不杀他,春蒐结束我也会要他的命,莫要怕,他本就该死。你不过是提前送他去见阎王爷,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杀、杀人还算是做好事么? 江晚渔有一丝丝费解,不太明白祁屹的脑回路。 “阿屹哥哥,现在该怎的办,萧晟一死,镇远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皇帝也会找你的麻烦。” 祁屹也摇摇头,就地而坐,“我想想。” 坐下后,他才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媞媞,你方才叫我什么?” 江晚渔后知后觉,悔道:“奴婢一时疏忽,对大人多有不敬,还望大人恕罪。” 他眉宇微蹙,“这就你我二人,不必叫我大人,我要听你叫我阿屹哥哥,或者无忧也可。” 她躲开他直白又炙热的视线,“大人,这样不妥,奴婢已答应五公主,今后不会与大人有逾矩之举。” 他听着这话就不舒服,“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当初把你从西北带回来的人莫不是五公主?口口声声说会好好报答我,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这就是你的报答?” 她被说得有点心虚,“五公主与大人成亲,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奴婢也得听从她的话。” “我可没与她成亲,连天地都没拜,洞房也没入,算什么成亲?除了我的话,你谁也不能听。” 他霸道地擎住她的双手,想与她贴得更近些。 她却很是抗拒,不停挣扎,不知碰到他手臂上什么地方,他禁不住‘嘶’了一声。 江晚渔意识到不对,停下挣扎,“大人,你的手怎么了?” 他故意收回手,闷闷道:“没事,死不了。” 她及时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扯开他的袖子,瞳孔骤缩。 他这哪是没事啊! 小臂不知被什么东西割出了一道口子,皮肉都往外翻了出来! 必须得马上处理伤口! 可这儿是猎场深处哪有什么伤药…… 不对—— 她本打算给二哥哥的自制伤药还在她身上! 江晚渔想起方才与萧晟争执之时,周边有几株野生的象胆,要先用象胆给他处理伤口,才能上伤药。 她拔来象胆,挤下汁液敷在祁屹的伤口上,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2节 “大人,疼么?” 祁屹略略沉吟,哑着嗓子道:“疼,疼得要死。” 她有些心疼,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大人可靠在奴婢肩上,奴婢这就给大人上伤药,也许会比象胆更疼,若是大人忍不住,就咬奴婢的肩,用以缓解。” “你身上怎会有伤药?” “本打算托大人将伤药送去给奴婢的二哥,奴婢找不到适宜的时机开口。” 祁屹凝思片刻,靠上她的肩头,沉声道:“我有处理萧晟的法子了。” 第145章 为了保护你,我身上可都是伤 江晚渔撕下裙边的一块布料,给祁屹包扎好伤口后,祁屹单手抓起尸体早已凉透的萧晟。 “大人,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说了让你别叫我大人,我有名字。” 祁屹拖着尸体走在前,江晚渔快步跟在后。 “媞媞,你就在这处等着我,不要跟来,太危险。” “不行,大人要去会的是白虎,不是一般的猛兽!万一有个好歹,奴婢如何向五公主交代?” 祁屹想出处理萧晟尸体的法子,就是将尸体献给白虎,他便趁白虎用食之时,一举将白虎格杀。 方才在救四皇子和卫擎之时,祁屹已经和白虎有过正面交锋,他手上的伤正是与白虎厮打的时候,被森林里的荆棘划伤。 而白虎就没他这么幸运。 白虎在与他交锋之时,被他的双刀深深刺入,逃跑时哀嚎声响彻整个猎场。 当时江晚渔正被萧晟侵害,没有注意到它的哀嚎声。 虽说白虎身上已负伤,但猛兽仍旧是猛兽,受伤的老虎也不会变成猫。 眼下祁屹只身一人,若是真与白虎厮杀起来,胜算只有五成。 “何须向她交代?她是我什么人?我只需要向你交代,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心念之人。” “……” 她觉得祁屹最近变化太大了。 她有些接受不来。 自从他们重逢之后,他哪里说过这种话? 整日不是凶她就是骂她,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下一刻就要了结她性命一般。 突然间,他说出的话变得深情温柔起来,但那张脸还是一成不变的凶戾。 两者混在一起看,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奴婢独自一人留在此处,有多恐惧,奴婢虽不能帮大人对抗白虎,但能帮大人递到递剑,处理伤口。若是真有危险,奴婢会保护好自己,不让大人操心,奴婢也算是大人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大人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么?” 祁屹看她铁了心要一起去,无甚拒绝之法,只能松口,“你要跟着也行,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大人,也无需自称奴婢,你答应了我就让你跟着。” 江晚渔思考再三,还是觉得眼下的事情更为急迫,“好,奴婢答应大人。” “嗯?还叫?” “祁……祁屹。” “你觉得我想听的是这个?方才叫得那么自然顺口,现在怎的不愿叫?” “阿……阿屹哥哥!这样行了吧?” 她扭捏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叫了出来。 “嗯,真乖,很好听。”他本想伸手去搂她,无奈手上还拖着个碍事的尸体,“走罢,速战速决,不能让你在这鬼地方继续受凉。” 两人行至西北方向深处,在一棵较高的楠树前停下。 “媞媞,你躲在这棵树后边,我去引白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发出声响,我只带双刀,剑你且替我拿着,若有需要投掷予我。” “好,我明白了。” 江晚渔接过剑之时腰忍不住弯了下,这剑比她想象中的重很多。 “若是我有事,你莫要救我,只管往外跑,松拓就守在围栏外,他见到你,会以命护下你,等回到将军府,你去书房的案几脚下,有个暗格,里边有件东西可保你无忧。” 她怔怔看着祁屹好一会儿,直至他带着黑雪松味道的吻落在她脸颊之时,才回过神来。 说不惊讶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早已为她准备好了后路,她根本不用担心出了猎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很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替她筹备这一切,是与她重逢之后,还是知道她初尝人事的对象是他。 她始终问不出来,不论答案如何,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眼下,她和他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彼此的安危最为重要。 “好,我记下了。” “乖。” 祁屹收起眸底的不舍,拖着尸体往深处走去,边走还边故意发出声响。 他的眼力很好,尤其是在黑夜之中,他能准确地看到任何东西。 这也是他在昏暗环境骑射时,仍能百发百中的原因。 在猛兽之中,白虎在夜间的眼力亦是一流,与他应是不相上下。 方才在打斗之时,白虎落了下乘,他带的龙翼卫多,白虎才会落荒而逃。 这次他孤身一人,白虎听到声响,定会从暗处出动。 加之,萧晟尸体上有浓烈的血腥味,也会引出白虎。 发出噪声不多时,树丛深处果然出现了异动。 祁屹看准异动的方向,徒手将萧晟的尸体甩到异动那处! “嗷呜——!” 划破夜空的嚎叫声响起。 接着,就是大口撕咬的声音。 黏腻的血液和碎裂的骨头,在阴森的树丛中,显得尤为骇人。 即便是站在楠树后的江晚渔,也听到了撕咬的声音,愈渐浓烈的血腥味传入鼻腔中,几欲作呕。 约莫过了一刻钟,祁屹抓起树丛边的石头往白虎那处掷去,狂恣发出声响。 白虎注意到了他,立马抛开口中的猎物,猛奔向祁屹那处,势要报一刀之仇。 白虎一股脑冲向祁屹,祁屹不怯不惧,借力树干,避开白虎的攻击。 动作一气呵成。 一人一虎扭打厮杀,祁屹除了攻守,还得时刻注意防御。 白虎的体型太大,稍有不慎就会落了下乘。 江晚渔在楠树后看得心惊肉跳,每每看着祁屹就要撑不住之时,他总能令人意外地翻身而起。 寻着可乘之机时,凌空一拳,生生打在白虎的头心,震得白虎惨叫扑地。 几番来回,饶是体力上乘的祁jsg屹,也经不住白虎的爪牙。 砰的一声巨响,祁屹蓦地被白虎扑倒在地! 所幸他还有双刀撑着白虎的爪子,不至于直接被白虎打个稀碎。 他还是大意了些,本以为白虎受过伤,实力会锐减。 没曾想它用萧晟的尸体果腹后,力量剧增。 江晚渔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应是要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别再顾及祁屹的死活。 可她做不到。 祁屹救过她的命,还不只是一次。 如今他遭了难,她就这么一走了之,非人也。 她慢慢接近白虎,透过树丛的间隙,努力辨清白虎与祁屹的位置。 白虎仍是全力进攻祁屹,对于她的接近根本没有察觉。 祁屹的手臂慢慢撑不住,他手上原本包扎的地方,崩裂出来,血水染红了那方小小的布料。 他不知江晚渔是否还在,豁出气力喊道:“媞媞,按我与你说的做,快跑出猎场!” “阿屹哥哥,你忍住片刻,我用扁哨助你!” 祁屹听到她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想让她快跑,可听到她要用扁哨,他大喝道:“莫要用扁哨!一旦用了扁哨,便是你我逃了出去,也得死!” 江晚渔本已找准了白虎的位置,欲要出手相助之时,又被他的话劝住了手。 而她的出声,也让白虎注意到了她。 白虎长啸一声,周围的树丛发出淅淅飒飒的声响,一双又一双光亮着的眼睛从暗夜之中冒出。 不好! 白虎唤出了树林中的其他野兽! 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发光的眼睛中,流露着浓浓的贪婪之意。 祁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怒从心上起,烧得愈加猛烈。 他能死在这里,但她不能! 管它是白虎还是什么猛兽,只要敢打她主意的东西,他统统不会放过! 许是这怒气给了他更大的力量,他单手支撑着双刀,抵住白虎的爪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3节 神情瞬间凌厉肃杀。 空出的另一只手,蓄力冲拳,朝着白虎的右眼猛地一击! “嗷呜!” 惨烈的叫声令得林中众兽一顿,齐齐停住了往江晚渔处前行的步子。 祁屹乘胜追击,双手握紧双刀,朝白虎的胸腹狠狠用力! 刺啦—— 白虎胸腹被他的双刀硬生生剥开,鲜血四溅,内脏也展露在外。 血肉淋漓的场面,不止是吓得江晚渔慌乱无措地跌坐在地,数不清的野兽也纷纷退回隐蔽树林,不再见到它们眼中的光亮。 白虎抽搐了好几下,最终没了呼吸。 看着白虎腹中未消化完的碎尸,祁屹眉眼中的肃杀之意,又变回往日里的淡漠。 他随意用身上的布帕摸了摸脸,才跑过去找江晚渔,以免吓到她。 “媞媞,可有伤着哪里?”他扶起江晚渔。 她还没从方才的血腥场面缓过劲来,怔怔地看着他摇头。 “事不宜迟,趁天还未亮,我要将白虎的尸身带出猎场,顺道将你安全带出,你出去之后任旁人如何问起,你也莫要说来过猎场,好好在营帐区里待着。” 她终于缓过神来,眸中满是忧色,“阿屹哥哥,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他愣了一瞬,勾勾唇角,“自然是有,为了保护你,我身上可都是伤。” “我、我帮你……”她本想说帮他上药,可一眼看去,他除了一张脸,身上都是血,分不清哪处是他的血,哪处是白虎的血。 没有清理过伤口贸然上药,更容易致使伤口化脓变得严重。 “等回了将军府再帮我换药罢,现在伤得严重些出去,或许能让外边那群人心软些,也不至于处罚我那么狠。” 说得不无道理。 “好,那我们快走罢。” “能自己走么?我也想抱着你走,但还要拎白虎一同出去,怕弄脏了你。” “可以。” 两人并肩而行,走到烈马下时,他才将她抱上马背,自己后上。 为了避免她身上沾染血迹,他解开里衣,用还算干净的肌肤直接接触她的背部。 再披上战氅后,将她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怀中。 “媞媞,你带的那瓶伤药给我,等会若是有机会,我帮你带给江云瀚。” 他竟还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心头淌过一丝暖意。 “多谢阿屹哥哥。” “我说过多少次,口头说谢没诚意,要谢便回将军府谢,好不好?” 他稍稍压在她背上,故意在她耳边吹气。 他身子炙热的温度隔着她被撕破的衣服,毫无保留地传至她的后背。 烫得她有几分慌神。 “阿屹哥哥!还是快些出去罢!”她嗔道。 祁屹得逞般笑了笑,“好,都听媞媞的。” 一手握紧马缰绳,一手提着白虎的尸身,他急如风火似的策马奔向围栏。 “祁将军!是祁将军出来了,快、快移走围栏!” 守在围栏处的龙翼卫见着他,纷纷激动又兴奋地迎上前。 看清他手中拎着的东西后,众人都瞪大了双眼。 祁将军竟……竟真的把白虎给打死了! 这可是能生吞一匹活马的猛兽啊! 他竟凭一己之力,将它直接剖腹格杀。 当真不可思议! “将军威武!” 松拓率先起头,其余的龙翼卫也跟着喊:“将军威武——!” 战氅里的江晚渔被这声音震得有点耳麻,悄悄动了一下。 他有所察觉,“都起来,卯时将至,一人前去与圣上通禀,我身负重伤,需御医医治。” “是!” “松拓,你过来。” 祁屹叫他上前,将手中的白虎递交给他,“领他们离开这处,我怀中有人,需要避人耳目。” 松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属下听令!” 他双手提起白虎,还是被白虎的重量压得踉跄了两下。 “来人搭把手,大家都过来瞧瞧这大虫!” 众人一下子被松拓的话吸引了过去,视线祁屹身上移向白虎。 就是这时! 祁屹眼疾手快将江晚渔抱下马,给她指了一条无人的小路,让她离开。 她也不磨蹭,轻手轻脚地钻进小路,沿路返回营帐区。 见她走远,祁屹才走向龙翼卫处。 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不敢怠慢半分。 另一边,江晚渔一路谨小慎微回到了营帐区。 营帐区静沉沉,女眷们和从猎场归来的儿郎都已睡下,危机四伏的猎场似乎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令她奇怪的是,神威将军府的营帐区处,竟还燃着烛火。 她身上的衣裳被萧晟撕得破破烂烂,害怕被人发现,只好先悄悄躲在营帐后边。 打算等烛火熄灭后,再去小帐仓换上备用的下人衣裳。 可营帐里的烛火太过通明,整个营帐被照得通透,她这团黑影在营帐外边晃荡,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去。 “什么人!” 糟了,四处根本没有可以藏躲的地方! 她心里的弦瞬刻间紧绷起来…… 第146章 莫要用情爱之事逗弄奴婢! “吵什么吵,好端端地扰了本宫的雅兴,信不信本宫让你们都见阎王去?” 营帐里的紫云紫月发现帐外有动静,忙冲出帐外查看。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香艳的一幕。 三公主正抱着个衣衫褴褛的婢子,一只手搂在那婢子腰间。 那婢子背对着她们,看不清脸。 紫云紫月还没弄清眼前的两人是在做何事,心中仍有怀疑,晗月这时也从营帐里探身而出。 三公主用只有江晚渔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想被发现就叫出来,你和祁屹欢好的时候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 江晚渔的脸瞬间攀上绯红,虽心中多有抗拒,但既是为了保全自己,她还是捏着嗓子发出了浪叫声。 这样一来,站着看的三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三公主和婢子在做何事! 堂堂三公主竟在暗处做此等荒淫无耻之事! 早就听闻三公主豢养男宠,没想到她是男女通吃,连个婢女也不放过! “看够了么?这么有兴趣,要不要加入?” 晗月和两个丫鬟难为情地别开眼睛。 晗月脸皮薄,见到这种场面,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凝、凝心姐姐,做……做此等事为何不在营帐里,而要选在这种地方!” 三公主想都不想,直接答:“自然是够刺激,本宫就喜欢追寻刺激的事,特别是被你们这么一看本宫兴趣大增!” 晗月在心中暗骂三公主淫乱放荡,“那晗月便不打扰凝心姐姐的好事,听闻夫君从猎场深处出来,受了很重的伤,晗月先过去照料夫君了。” 丢下这句话,晗月和两个丫鬟忙转身回营帐,熄灭烛火之后,裹上外袍匆匆去往祁屹所在之处。 更似落荒而逃。 确认人已走远,三公主才松开江晚渔。 江晚渔拜谢,“奴婢多谢三公主出手相救。” 三公主盯着她打量一番,笑道:“祁屹这么猛?一边格杀白虎,还一边要你?” 她脸颊上眼看就要消散的绯红,瞬间又红彤彤一片,“奴婢身上的衣物并非大人所致,只……只是奴婢不慎摔落,爬起来之时才成了这副样子!还请三公主莫要用情爱之事逗弄jsg奴婢!” “这有何大碍?男女情爱,本就是人之常情,本宫才不明白世人为何要遮遮掩掩,女子也有享受情爱的权利,而不是一味被迫受罪。” 江晚渔一愣。 她从未这样想过。 她爹娘对她极好,在尚书府时不曾因男女之事烦忧。 直至流放之后,爬上祁屹的床,她才知这种事是多么的痛苦。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4节 祁屹每次都很粗暴,没有例外。 享受? 这般疼的经历,有什么好享受的? 她不明白。 看到她这副表情,三公主颇为惊讶,“难道你和你们家大人行房事之时,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一点也不知讨好你的法子?” 三公主还真说对了。 祁屹是她的主子,只有她讨好他的份儿,哪有他讨好她的道理? “啧啧,”三公主嫌弃地咂咂嘴,“果然这些铁血汉子都是这般粗鲁,你根本没享受到一丝乐趣,改日有机会,本宫带你去梨园快活快活!” 听到梨园两个字,江晚渔猛地想起,她和三公主还有仇,大哥在三公主身边受尽屈辱,她忘不了。 她不知三公主为何会突然出现,还帮她打掩护。 但感激是一回事,先前积下的仇怨又是另一回事。 她和三公主稍拉开距离,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奴婢低贱,不敢与三公主同行,今日之事奴婢对三公主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呵,说变脸就变脸,一点良心也没有,你还真是和你二哥一个样!”三公主气得怒吼而离去。 她有些意外,三公主竟和二哥哥有交情? 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在她的印象之中,二哥哥极少和宫中之人有来往,就连李瑀衍都没和他在私下里说过几句话。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得赶紧去小帐仓换衣服。 换好了衣服,她将换下来的破衣裳叠好,用布裹住,压在随行包裹最下边。 一切都弄好后,她才从小帐仓里走出。 刚到营帐后边,她听到漆黑的营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说话的人还故意压低声音。 她听那声音不像是五公主,再者,五公主也不会偷偷摸摸回来,怀着满腹的疑惑,她躲到一旁。 “小姐,咱们这么做,万一被五公主发现,可就完了。” “怕什么?五公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这处什么人也没有。” 这声音是凌庭萱和时香! 她们二人鬼鬼祟祟出现在这处,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小姐,这点量够了么?” “够了,放太多我怕晗月会直接死掉,好歹也是多年的好友,留她一命。” “小姐真是心善,五公主幼时何曾把小姐放在眼里?她满眼都是那贱婢,总是无视小姐!” “时香,我们的目的是将下毒之事嫁祸在江晚渔身上,其他人能不弄死就尽量别弄死,免得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是,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那贱婢不是已经中了小姐下的奇毒么?她只有三个月可活,小姐等着她身死,太子自然不会对一个已死之人抱有任何期待,到时候小姐就能得到太子的专宠了。” “你不懂,她就这样直接死去,在太子心中她仍是无人可替的月光,但她若是给公主下毒,你觉得太子还会对她念念不忘么?” “奴婢明白了,还是小姐高明!” 两人在营帐待了一会儿,办好事后,又匆匆离去。 江晚渔在营帐后等了一刻钟,才敢出来。 凌庭萱的胆子真是大,为了陷害她,无所不用其极。 连公主都敢下毒! 可惜天色太黑,她只能听到凌庭萱说下毒,但不知道毒具体下在了哪一处。 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晗月,不能让凌庭萱歹毒的计谋得逞! …… 晗月来到祁屹休息的营帐,看到他身上的伤,茫然失措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帕子遮住自己的嘴,不断流下泪来。 “夫君,怎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晗月心疼夫君……” 祁屹掀起眼皮,“五公主无需担心,微臣命大,区区一只白虎,还要不了微臣的命,公主不必为微臣哭丧。” 晗月擦了擦眼泪,坐到他身边,红着眼圈看他身上的伤,楚楚道:“夫君,疼么?” 他语气极淡,“不疼,比起战场上的伤,这点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旁上药的刘御医清咳了一声,“祁将军虽体质过人,但还是不要大意才好,若不是方才下官和众龙翼卫极力劝阻,将军怕是又要被圣上罚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晗月惊叫出声,“父皇要处罚夫君?晗月听闻夫君不仅将困在猎场深处的人救了出来,还手刃白虎,不赏就罢了为何要罚?” “因为萧晟被白虎咬死了。”祁屹说得风轻云淡。 她吓得心脏瞬间紧缩起来,背脊上好似有一条冰冷的蛇在爬来爬去。 萧、萧世子死了…… 被白虎咬死了! 她不敢去想那个画面有多血腥,若是她亲眼看到,怕是会直接吓晕过去。 萧晟虽与她无甚来往,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就这样被畜生咬死,镇远侯那边还不知如何交代。 父皇也许只是暂时不治祁屹的罪,等祁屹恢复一些,还不知父皇会如何处置。 毕竟这次猎场巡守是祁屹负责,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得由祁屹担责。 更何况,死了个世子不是小事。 “夫君,此事你可想好了对策?”晗月问。 祁屹道:“此次意外,均是我失责引起,我愿一人承担。” 晗月怨他太过刚直,“此次巡守猎场的龙翼卫这么多,夫君在出事的时候已经全力去补救,若是此前进猎场探查的龙翼卫再尽责些,也不至于没发现猎场里存在如此骇人的猛兽,夫君大可将责任推还给探查的龙翼卫,何苦要自己承担?” 祁屹眸底闪过一丝不悦,语气生硬道:“我既已是左龙翼卫中郎将,就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推卸责任不是我的行事之道。” “我知道,可眼下死的不是普通人,萧世子是镇远侯的独子,他必不可能轻易放过夫君!” “放不放过是他的事,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旁人我不想管。” “那我呢?夫君也不管晗月的死活了么!” 气氛开始不妙起来,刘御医看了一眼两人,默默收拾药箱,“祁将军,下官已上好伤药,祁将军且好生歇息,待下次换药之时,下官自会过来。” “有劳刘御医。” 营帐里只剩祁屹和晗月两人。 “夫君,能否听晗月一句劝,随意找个能担责的龙翼卫,将所有的差池全都推到他身上,以夫君的威严,他们定是不敢妄言。” 祁屹冷笑,“五公主不愧是高高在上之人,视人命如草芥,便是你们皇室之人的一贯作风?蝼蚁且懂得贪生,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你们轻松的一句找人顶罪,无辜之人就要枉死。” 晗月被他这么一说,恼羞成怒,“祁将军与我又有何不同?将军血战沙场,手刃了多少人命,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均是死在你的刀下,将军对他们也不曾有过怜悯之心,这不也是视人命如草芥?” 他沉默了一瞬,“战场上有战场的规矩,他们征战之前,早已做好必死的决心,我每每上战场时,同样也抱着万死不辞之心,为了保卫各自家国而死,死得其所,若各国无战乱,天下方可太平。” “好,你有你自己的大道理,可祁大将军是否想过,现在的你并非只有你一人,你有妻有妹妹,你担起萧世子丧命之责,将军府之人是否会受到牵连?” 祁屹嗤道:“五公主殿下,不如你我二人今日就把话说开,你之所以同意嫁进将军府,并非完全是心悦于我,你更多的是为了自身筹谋,我不过是刚好出现,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旁人。” 晗月略有心虚,却故意瞪大双眼望向他,“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嫁你自然是心悦于你,何来的什么筹谋,你莫要以己度人!” “我在都城是没有根基,在朝中亦是孤立无援,但我仍有办法调查五公主。对于五公主来说,不管嫁给何人,只要能尽快出宫,就是你的良配。 那日你在尚书府遇到我,也许真有那么一瞬欣赏过我的皮相,但回宫后,你找人询问,知我暂无婚配,便盘算着要嫁予我,却不曾想安贵妃在这时恰好给你提供了个便捷途径,你才会假意认入她膝下。” “我没……” 晗月刚要反驳,祁屹就打断她的话。 “五公主别急着否认,如此一来,你的心虚破绽很容易被人看出。公主殿下的母妃患有恶疾,此疾是人为所致,背后凶手是谁,我想五公主比我更了解不过,五公主之所以认贼作母,仅仅是因爱慕我?不见得罢。” 晗月嗓子眼暗暗发苦,她真是低估了祁屹。 这段时间,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极其爱慕祁屹,甚jsg至连她自己也差点骗了过去。 若不是今日祁屹对她说这一番话,她也不会想到,祁屹比她想象中得更难对付。 没错,她之所以认在安贵妃膝下,全是为了嫁给祁屹,以此逃离皇宫这个牢笼。 幼年时的遭遇,以及母妃的地位,让她常年苦不堪言。 她对祁屹的感情,不能说是没有,只是相比之下,她更爱自己多一点。 祁屹年少俊朗,一身武艺更是无人能比,在都城之中,没人比他更适合她。 她坚信着爱是日积月累的,她们既已结为夫妻,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 都说武将铁血柔心,性子虽直来直去,但好在心思不多,有了家室之后定会一心一意。 然眼下,她却不这么觉得了。 “五公主。” 祁屹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微臣想与五公主做个交易。” 第147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上!你得给微臣做主啊!微臣当初为国赴边境征战,立下不少战功,镇远侯的封号还是陛下亲封给微臣的,微臣只有一个独子,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微臣还怎么活啊!” 萧晟死在猎场的消息不知是谁透露了出去,连夜就传到了远在宫城外的镇远侯府。 镇远侯夫人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当场两眼一闭倒下地。 而镇远侯则清晓赶往宫城,来到了宫郊的皇家猎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5节 “朕深知你此刻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镇远侯还是节哀顺变,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皇帝扶起镇远侯,面露关心。 自打他坐上皇位,自封泰昌帝之后,镇远侯就再没有过功绩。 在都城里当个闲散侯爷,府中也就一个子嗣,姬妾们生的都是女儿,一整个镇远侯府里,没一个有用之人。 现在镇守边疆,起兵征战的多是镇国大将军的子嗣,还有从镇国大将军手底下出来的将士。 祁屹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意外,说到底还是右龙翼卫中郎将负责不到位,追究上去,也还会牵扯到大将军卫擎的监管下属不力。 卫家掌握着千旭国大部分兵权,将卫擎留用在身边,是他控制卫家的手段。 能不牵扯到卫家人,他绝不会轻易牵扯。 所以只能将责任推到负责巡守的左龙翼卫头上。 “陛下,微臣如何能节哀顺变?微臣听说,犬子是被白虎活活咬死的啊!就、就现在那只白虎肚子里,还有犬子的碎骨碎肉,连他身上穿的衣裳都碎在白虎肚子里!微臣……微臣不堪其忧,真想与犬子一同去了!” 镇远侯一把年纪的人,在众人面前,哭得声泪俱下,饶是一点脸面都不在乎了。 泰昌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听到这个萧晟惨死猎场的消息,朕也痛心了很久,这样罢,此次负责猎场巡守的是左龙翼卫中郎将,朕将他唤来,你有什么便问他。” 泰昌帝命宫人叫来祁屹。 他上身不着一缕,只缠着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棉布上溢出了不少血渍,看得出来伤很重。 “微臣参见皇上!” 他刚跪下地来,镇远侯就像疯了一样,冲上前,抓住他的双臂摇晃,“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没保护好我的晟儿!死的应该是你啊,应该是你啊!” 他挺着背,任由镇远侯发疯。 也不多说一句话。 镇远侯晃到没了气力,颓然瘫坐下地来,谩骂变成了喃喃自语。 “晟儿……我的晟儿……” 祁屹眉心微低,朝镇远侯躬身作揖,“侯爷,此事应是我负全责,萧世子被困林中之时,天色太黑,我夜里辨不清方向,才致使了这场悲剧,我确实死不足惜。为了替世子报仇,我拼死与白虎搏斗,只求能让侯爷平息一丝怒气。 侯爷若是还有气,尽管往我身上出罢,救不出世子,我亦是追悔莫及!” 镇远侯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扬起手,就往他脸上打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伴着连续不断地咒骂,镇远侯还不够解恨,干脆抽出旁边护卫腰间的刀,怒而往他身上砍。 众龙翼卫齐齐冲上去制止住镇远侯,夺走他手上的刀。 “天子面前动武,乃是大罪!侯爷痛失独子,难过是肯定的,但世子已离世,侯爷还是多考虑侯夫人以及侯府之人,尽快为世子安排身后之事。”大内胡总管劝说道。 这些话听起来句句是为镇远侯考虑,但实则是在暗示,萧晟之死已成定局,镇远侯若是再继续在皇帝面前闹下去,皇帝也不会客气。 尽管丧子之痛甚是钻心,镇远侯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陛下,微臣有失分寸,还请陛下饶恕,可犬子不能就这样白白丧命!” “依镇远侯之见,想要如何处置?” “微臣想求陛下卸去他的双手,罢了他的官职,逐出都城!” 镇远侯恶狠狠地瞪着祁屹,恨不得他现在马上就被五马分尸。 泰昌帝沉默不语,似乎在思量着些什么。 祁屹身子躬得更低了,“陛下,若是这样才能了却侯爷心头之恨,微臣愿意照侯爷的意思做。微臣本就是一介草莽出身,比不得萧世子的金贵之躯,无奈因微臣的疏失,造成侯爷的伤痛,这双手臂,是该废!” 他这样坦荡,泰昌帝当即做出了抉择。 “祁将军以少胜多,平定西北有功,这一功绩可是全都城老百姓都知道的事,不久前又在青吉州剿匪大获全胜,给朝廷挽回了颜面,还为前大理寺少卿报了仇,祁将军所做之事不仅朝廷看在眼里,百姓们也都是看在眼里!” 镇远侯一听,觉得不对劲,“陛下……” “哎,镇远侯莫要心急,朕还未说完,虽说祁将军身上战功赫赫,又受百姓爱戴,是朕很是器重的臣子,但是—— 镇远侯早年间也曾为国做过实事,现今虽只是个闲散侯爷,其功绩不能抹去,如今萧世子惨死猎场,祁将军作为巡守中郎将,是有一定的责任,但朕认为,所有巡守的龙翼卫,皆有责任!” 镇远侯轻蹙眉头,“陛下的意思是?” “白虎这头猛兽会出现在猎场深处,这是谁都没料到的事,每一个巡守的龙翼卫都有责任,可自古以来,法不责众啊!朕若是轮着处罚每一个龙翼卫,置都城的百姓安危于何地?左龙翼卫向来是负责辅佐大理寺断案,没了他们是绝对不行。” 镇远侯心中不满。 泰昌帝的意思,无疑是在保下祁屹,什么狗屁法不责众! 还不是因为祁屹成了他李家的驸马,所以泰昌帝才会绕着弯地保人! 他才不管祁屹都有过什么战功,是祁屹害得他没了儿子,他就要祁屹血债血偿! “陛下,就算是每个龙翼卫都有责任,祁屹是中郎将,是他们的头领,就应该替其他人担起责任,否则要他这个中郎将来有何用?!” 泰昌帝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不语。 倒是胡总管替他开口,“镇远侯的意思是,圣上评断不公,故意苛待你们侯府之人?还是说,在镇远侯的眼中,龙翼卫大军和中郎将加在一起,都不如你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世子重要?” “微臣不敢!”镇远侯匆匆跪下地来,“微臣跟随陛下多年,对陛下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怎会怀疑陛下的评断?” 泰昌帝这才道:“朕也知镇远侯的忠心,但凡事都应该有个轻重。这样罢,萧世子已死,凶手是白虎,祁将军替你格杀白虎,也算是他为你家世子报了仇, 然祁将军确有失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按你们军中的规矩处罚罢,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后,自己去领三十藤鞭!镇远侯,朕的决断你觉得如何?” 话已至此,镇远侯已没有再闹的余地。 他后槽牙咬得紧,“陛下圣明,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好!”泰昌帝大手一挥,“来人啊,送镇远侯回府,操办萧世子的身后之事,不可怠慢!” “是!” 镇远侯在龙翼卫的威迫下,出了泰昌帝的营帐。 “祁将军,此事应为戒,下次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朕必定要了你的命!” “微臣遵命!” “对了,白虎已死,林中可还有什么猛兽?这春蒐还能不能继续?” “回圣上,昨夜微臣进林之时,除了白虎之外,再无别的猛兽,在与白虎搏斗之时,没有见过其他猛兽出没,但正如圣上所说,有了萧世子的鉴戒,微臣想领龙翼卫再进深处巡察一遍,才能向圣上秉明春蒐是否还能继续。” “嗯,速去速回,午时之前必定要将情况禀告给朕。” 祁屹应下声来,退出了泰昌帝的营帐。 皇后的营帐离皇帝不远,江云瀚作为皇后的太监首领,就守在皇后营帐附近。 祁屹假意走近,问:“江公公,猎场动荡,皇后这儿可有什么异常?” 江云瀚低垂着头,“若是皇后有异常,整个龙翼卫早已驻守在帝后营帐处,jsg哪里还等将军来问?” 祁屹瞥了四周,确认此刻无人看向此处,疾速将藏在腰间的伤药塞进江云瀚手中。 江云瀚一顿,虽不知此物是何物,但也马上将东西藏好。 “媞媞托我带给你的,她自制的伤药。”祁屹压低声音,向他解释。 江云瀚这才掀起眸,满腹疑狐。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祁屹和自家妹妹的事,但从外边听来的,都是自家妹妹在将军府被欺辱的消息。 可今日一见,祁屹并不像是在欺辱他妹妹。 否则,江晚渔也不可能放心托祁屹带伤药。 “别想这么多,我永远都恨你们江家人,但除了她。她让我做的事情,我只能听话,你该庆幸你是她心心念念的二哥,否则……” 江云瀚嗤笑,“祁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鲁莽冒失。” “若我和以前一样,我如何爬上这个位置?”祁屹语气极淡,冷淡中带着一贯的压迫气息。 江云瀚眼底闪过几分惊讶,但很快消逝,“是有些不一样了,罢了,替我照顾好她,伤药多谢了。” “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祁屹收起眸子,转身离去。 江云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以前被江家厌弃的铁匠之子,在江家做下人的小崽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龙翼卫中郎将。 世事真是变化莫测。 他苦涩地笑了笑,裆处似乎溢出了什么东西。 自从做了阉人之后,他失去了一切自尊,连身子的都不听他的使唤,不洁之物说流出就流出,没有一点点预兆。 他和每个阉人一样,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刚开始他不习惯,每日都在吐。 可久而久之,他麻木了。 溢出东西就下去清理,只要别扫了主子的兴致,他就不会被处罚。 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只有等他和江晚渔帮江家平反的那一日,他才会解脱。 …… 晗月从祁屹那边回来之后,一直呆呆坐在营帐里,思绪不知飘去哪一处。 江晚渔在思考着如何将凌庭萱下毒之事说出,她觉得以现在晗月对她的成见,估计不会听信她的话。 “五公主殿下。” 虽还没想出好法子,但她还是上前作礼。 凌庭萱在营帐里下了毒,不知是下在何处,一杯茶一块点心,都有可能藏着毒。 她得看这些。 “晚渔?你去了何处,昨夜一直没见到你人影,本宫让人去寻你,依旧是不见你的下落,本宫一整晚都担心着你。” “回公主的话,奴婢昨夜在猎场里迷了路,掉进一个捕兽的陷阱,旁边没有人,奴婢呼救无果,只能靠自己的慢慢从陷阱里爬出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破晓,公主并不在营帐里。” “本宫听闻夫君受了重伤,连夜过去照顾夫君。”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6节 江晚渔装作惊讶状,“大人受伤了?” 晗月看了她一眼,压下心口的情绪,“晚渔,你可要随本宫去探望夫君?他现在应该比较想要见到你。” 江晚渔眼睑微颤,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已答应过公主殿下,不会再和大人有任何逾矩之举。” 昨夜之事是出于无奈。 “不,本宫并不限制你服侍夫君,你本就是夫君带回将军府的婢子,你欠他的恩情,是该偿还,本宫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晗月笑得无奈。 她摇摇头,“报恩归报恩,这是不同的,奴婢从不曾想过要与公主抢夺大人,再者奴婢低贱,没有资格。” 晗月觉得在这处不好说话,上前握住她的手,“晚渔,就随本宫去看看夫君罢,他身上的伤很重,我也想去照顾他。” 多次拒绝恰恰说明心中有鬼,江晚渔只好应声,“是。” 两人去到龙翼卫营帐区,中郎将主帐里,空无一人。 但晗月还是避开紫云紫月,把江晚渔带了进去。 “晚渔,这儿就你我二人,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公主,奴婢亦是有很重要的事想与公主说,事关公主性命!” 第148章 和好了 “晗月,你可算回来了,我四处寻你寻不见你,一个人在营帐这边晃悠,好生无趣,你回来便好了!” 晗月和江晚渔前脚去了龙翼卫营帐区,凌庭萱后脚就寻了过来。 为了尽快让晗月中毒,她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 见到晗月回来,她先是欣喜,看到晗月身后跟着的江晚渔,她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表姐,你上哪儿去了,昨儿个一直没看到你,害得我都急死了,派人四处找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江晚渔只觉得她很可笑,明明就巴不得她出点什么意外,最好是要命的意外,嘴上却这般关心她。 无奈凌庭萱长得就是一副纯良的模样,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骗人的女子。 她打一开始就被凌庭萱蒙在鼓里。 若非一朝落魄,她也见识不到凌庭萱假面里那张真实的脸。 好在,五公主也清醒了过来。 “让凌大小姐费心了,奴婢并未出什么事。”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凌庭萱不多跟她寒暄,牵起晗月背对她,“晗月,你上哪儿去了?怎的不回我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祁将军那儿出了什么事?” 晗月淡淡掀起眸,眼里的冷漠是凌庭萱从未见过的。 “晗、晗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本宫听闻夫君受伤,忧心了一整晚,没睡好。” 凌庭萱松了一口气,拉着晗月坐下。 她给晗月倒了一杯茶,“你呀,就是太过关心祁将军了,他不会有事的,我偷偷问过太子哥哥,圣上没有重惩他,就连今日镇远侯赶来问责,圣上还是有几分站在他这边的意思。” 晗月看着右手边的茶,淡淡勾唇,“萱儿姐姐所言极是,本宫不应思虑过多。” “理应如此,来,喝口茶罢。”凌庭萱有意无意将茶杯推近她。 晗月心渐渐凉了下去,推开那杯茶,“本宫现儿不想喝茶。” “你从龙翼卫那儿过来,一路饮风,身子不免受寒,还是喝口热茶,对你的身子也好呀。”凌庭萱唇角掺着笑意,好言劝说道。 “本宫不是说了么?本宫不想喝茶。” 凌庭萱觉得晗月今日的语气多少有点不对劲。 昨日她们还推心置腹,以姐妹相称。 可眼下晗月不仅是面冷,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冷漠,像是不待见她一般。 难不成是发现了些什么? 不…… 不可能。 思来想去,她认为自己多虑了。 晗月只是因为祁屹的事情烦忧,所以情绪不大好,她何必自寻烦恼。 “好,既是不想喝,那就不喝。吃块糕点罢,你天还未亮就去照顾祁将军,定是早膳都还没用,若是饿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凌庭萱又将精致的马蹄糕推到晗月面前。 晗月轻捏起一块,欲要放入口中之时,却顿住了。 她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偏头看向凌庭萱,“本宫差些忘记了,宫里御厨做的马蹄糕一向偏甜,本宫吃着不太喜欢,萱儿姐姐不是很喜欢马蹄糕么?还是萱儿姐姐吃罢。” 晗月将手中的马蹄糕递到凌庭萱的唇边。 凌庭萱脸颊不由自主抽了一下,微微后倾身子,“我用过早膳了。” “可是方才萱儿姐姐不是说,在此处等本宫许久,想必是天刚亮就过来这儿等了,哪里来的用膳时间?”晗月一脸天真地眨眨眼。 “呵呵,我吃得少,随意吞了一棵糖糕,就够了。” “这怎的行?萱儿姐姐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若是被太子哥哥知道你早膳随便对付,太子哥哥定是会生气,还是再吃点罢。” 晗月捏着糕点的手一直没放下,凌庭萱往后退一些,她便跟着前进。 凌庭萱退无可退,抬起僵掉的手,接过晗月手中的糕点,“谢过晗月的关心,我自己来便可。” 看着糕点许久,她仍是下不去嘴。 蓦地,她有了新的对策。 “表姐,我记得你也很爱吃糕点,你说你最是喜欢那股甜甜的味道,以前我总是跟在你后边,才能尝到糕点。如今你沦落为奴婢,应是很久都没吃过糕点了吧?我俩好歹也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这块马蹄糕便先给表姐尝尝!” 从她的表现和反应,江晚渔已经确定,她所下的毒,就是在马蹄糕里。 “大小姐好意,奴婢心领了,可奴婢位卑岂敢与主子同吃一种东西?奴婢不敢扫公主和大小姐的兴,这块马蹄糕还是大小姐享用最为合适。” “表姐哪里的话!昨日晗月不是都说过了么,只要我们俩在你身边,私下里你不必用奴婢的身份与我们相处,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你,还是我的表姐!表姐,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块马蹄糕你若是不吃,就是不认我这个表妹了。” 主子说话,做奴婢的不敢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更何况,凌庭萱说出这种话,就是非逼着她吃。jsg 她只能上前,伸出双手,“奴婢承蒙大小姐抬爱,能得大小姐赐糕点,自然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庭萱心中暗暗窃喜。 江晚渔这副卑躬屈膝、讨好的模样,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原本她只是想诬陷她毒害五公主,可眼下五公主不愿吃马蹄糕,她没法儿勉强。 怪只怪江晚渔自己倒霉,上次芳华逝的毒还没解,这次又要服下多一种毒药,没准会直接身亡。 死了也活该。 区区一个下贱的婢子,还是个罪臣之女,没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就在凌庭萱要将马蹄糕放入江晚渔手中之时,晗月及时制止。 “等等!” 凌庭萱顿住手,“晗月,怎么了?” “这马蹄糕不能给她!萱儿姐姐,你昨日是怎么告诉本宫的,她明明早就不在意我们三人之间的情谊,我们为何还要装作一副对她好的样子?对本宫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贱婢,不配与我们同食!” 此时此刻,凌庭萱只是骂五公主蠢。 这下私底下说的话,怎能明面说出来? 难怪这五公主在宫里不受人待见,天真不是好事,特别是天真到愚蠢! 借晗月的话,江晚渔适时收回手,扑下身子,“奴婢知错!奴婢低贱,确实不该妄想与公主、大小姐同食,求公主殿下饶恕!” “那你还不滚下去?”晗月凶狠道。 “奴婢遵命。”江晚渔躬身退至一旁。 晗月:“萱儿姐姐,这碟马蹄糕只有你适合享用,那些个贱婢是不配沾染的,你快吃罢,我看着你吃完才能安心!” 凌庭萱悄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时香,给她使了个眼色。 时香旋即会意。 “小姐恕罪!奴婢记起方才太子殿下派泽春过来,说是有事要召见小姐,奴婢瞧着五公主一回来,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蠢笨无能!太子哥哥召见的事情都能忘记,你还能做好什么事?若是你担不起我贴身丫鬟这份差事,就给我滚回你的老家!” “奴、奴婢知错!求小姐息怒,奴婢再也不敢犯了!求小姐看在奴婢照顾小姐十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莫要将奴婢赶走!” 凌庭萱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顺势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用帕子擦拭手指。 她略带抱歉道:“晗月,我这丫鬟太过于蠢笨,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我现在得马上赶到太子哥哥的营帐去,以免太子哥哥动气。待我回来这些马蹄糕该不新鲜了,不如丢掉,随后让宫人送些新鲜的过来罢。” 晗月抿唇一笑,“好,萱儿姐姐慢走。” 得以抽身解脱后,凌庭萱忙领着时香离开此处。 晗月找了个理由,将紫云紫月支开,江晚渔才敢直起身子上前。 她随意借了晗月身上的一根银器,插进马蹄糕。 几息后,银器变黑。 “小渔儿,你说得没错,她果然是有意害我!枉我一直这般相信她,把她当做亲姐妹,甚至还差点听信了她的话要针对你!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过去她一直都很善良,是钱权导致她如此的么?” 晗月气得捂住胸口,下巴直颤。 江晚渔能理解晗月此刻的感受,当初她被凌庭萱当街欺辱之时,也是气得快要疯掉。 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7节 若不是沈郎中出手相救,她不知道会不会当街被打死。 气到极致,只剩下失望和懊悔。 “公主,她本性如此,只是她一直在隐藏自己,以此攀附权贵,待她高高在上的那一日,她会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不会在乎任何往日情谊。” “是我太过单纯,是人是鬼分不清!对了,太子哥哥也不知她的真面目,我们该如何告诉太子哥哥这一切?若是她真坐上了太子妃之位,不仅东宫大乱,日后太子继位,更是天下大乱啊!” “此事暂无解,太子如今将她当成了可信任之人,还对公主有成见,定是不会轻易相信公主的话,公主既已出了宫,还是莫要掺和他们的事。” “嗯,你说得对。” 晗月松开胸口的手,握住江晚渔,“小渔儿,咱们算是和好了么?” 她沉默一瞬,轻轻点下头。 晗月笑声双靥,温然道:“那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别叫我公主啦,以前你都是叫我妹妹,我在你面前也不会自称本宫,不是么?” “可……”她还是有些犹豫。 “你不愿?”晗月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你可知,你我二人失而复得的这份情谊,我有多珍惜?在此之前,是我太过天真愚钝,错信了别有用心之人,从今以后我只信你。” “公主仍是大人的妻,大人是奴婢的主子,这层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摘不掉的。”她无奈地叹气。 晗月不由分说地保住她的手臂,强行与她靠近,“我告诉你哦,其实我也没那么心悦祁屹,所谓的一见钟情也就是那么回事,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他一点也不适合我,他脾气不好,又不会为了我出头,看似凶戾野莽,实则心计比谁都深!” 她听着晗月的抱怨,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呀!小渔儿,你笑了!自打我住进将军府,还没见过你发自内心的笑呢,不过我不是很开心,你居然是因为那男人笑的。”晗月皱了皱鼻子。 “奴婢才没有为了他笑。”她瞬间止住笑意,清了两下嗓子。 “我不管!”晗月摇了摇她的手臂,“我和祁屹谈过了,也谈开了,他这人是我见过最阴险狡诈之人,你可知道拜天地那日,他是故意让他妹妹出来搅局,洞房之时他还给我下了蒙药,实际上我俩根本没圆房!” 这事她听祁屹说过,没想到祁屹竟会直接告诉晗月。 “我说呢,我第二日醒来之时,身子一点怪异之处也没有,宫里的嬷嬷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原来是根本没圆房!在那之后我自以为身子给了他,便要一生与他厮守,听到你与他的关系,我承认自己是又惊慌又难过…… 论相貌和才学,我没有一点比得过你,只是身份比你高贵,单凭这一点很难锁住一个男人的心,所以我才产生了那种对你不利的想法。” 闻此言,江晚渔反而握紧了晗月的手,“在千旭,身份尊贵就已经是千万人比及不上,你贵为一国公主,就应拿出傲气来。你若是不嫌弃我现在的身份,在私下里,我愿与你姐妹相称。” 晗月眼眶的泪在打转,“小渔儿,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两人抱在一起,紧紧的,似谁也能分开。 不知抱了多久, 一道略带怒意的声音扰了两人的清净。 “咳!” 江晚渔忙与晗月分开,循声而看,是黑沉着脸,坐在烈马上的祁屹。 “公主,微臣与你说得很清楚,微臣可与公主联手,但唯有一个条件,莫要打她的主意!” “祁将军急甚?本宫和小渔儿本就是多年的好友,抱一下又如何?你总不能这般独断专行吧!” 祁屹眉目肃然,“她是我的人。” “你!简直不可理喻!” 晗月气得连瞪了他好几下,他果然不是她的良人,若真是相守下去,她说不定哪日就要被祁屹气死。 “媞媞,跟我过龙翼卫营帐来。”祁屹不理会气急败坏的晗月,满眼只有江晚渔。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想起在林中他百般护着自己,身上的伤又是因为她而受,心又软了下来,“是。” 第149章 怕我对你做什么? 连续三日的春蒐结束,最终谁也没能在狩猎中得胜。 卫擎是狩得猎物最多之人,原本泰昌帝打算将所有奖赏都给卫擎,可他却明声拒绝了圣意。 按照他的说法,此次春蒐胜者当属祁屹,毕竟他单人格杀白虎,这是春蒐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胜果。 相比之下,其他人包括卫擎自己,所狩得的猎物都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比性。 单是一只白虎,就胜过所有人狩得猎物的总和。 故而,祁屹才是最应该得到赏赐的那个人。 泰昌帝同意卫擎的看法,但他并未将奖赏赐给祁屹,只是宣布此次春蒐没有胜者。 其中缘由众人心中有数,无非是祁屹负责猎场的巡守,萧世子在猎场中丧命,祁屹没有受到刑罚已是万幸,怎么可能还会获得赏赐。 镇远侯本就想将他千刀万剐,是圣上将他保了下来,这赏赐是万万不可能落在他头上。 祁屹也没想过得到什么赏赐,对他而言,白虎不白虎的,无甚所谓。 只要能保住江晚渔就可以了。 即便是他还要吃三十军鞭,他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凌庭萱后两日都没来过将军府的营帐,许是心虚,或是在筹谋别的坏点子。 只在众人收拾回府的时候,虚情假意地过来与晗月寒暄两句,说自己感染了风寒,才没过来。 还特意问起了那日的马蹄糕如何处置。 晗月对她的事早已心jsg知肚明,仅是告诉她糕点都倒了,接着但笑不语。 凌庭萱倒是没觉着有异常,舒眉就与晗月告别。 江晚渔将打包好的马蹄糕带回玉笙居,两个小丫鬟看到她回来,又哭又笑地冲上来抱住她。 “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三日没有你在玉笙居里,我们都觉得冷清了不少,我做的吃食都落入红西那家伙肚子里了!” “是呢,往日里姑娘都会坐在小窗边写写画画,偶尔累了便与我俩闲聊,这三日我们可孤寂了!” 她心间一暖,回抱了两人。 有人念想着的感觉,真好。 “我在猎场那儿也想你们,想玉笙居,猎场蚊蝇多,这三日我都没能睡好觉。” 双溪朝青雨眨了眨眼,眼神带着几分得意,“听见没,我真是料事如神,我就知道姑娘在那儿睡得不舒服,所以今夜儿,姑娘可算是有福啦!” 她不解,“如何讲起?” 青雨指了指卧房,“就是姑娘刚随五公主进宫那日,红西带双溪去东市转了一圈,双溪瞧见有个商贩在卖软枕,外边是长寿绣,里边塞满荞麦,那商贩说这种枕头睡起来更舒服,尤其是像姑娘这样,经常做噩梦,半夜惊醒之人,特别有用!” “对啊对啊,所以我就一咬牙一跺脚,买了下来,这不,果然姑娘一回来就能用上了!” 双溪忙拉着她进卧房,展示自己买到的好宝贝。 江晚渔摸着软枕上的流畅丝滑,问:“这枕头花了你多少银子,我回头给你,你攒些银子不容易,等过几年你能出将军府后,嫁人生活也需要用到不少银子。” 双溪摇摇头,“我才不嫁人,我要和姑娘在一起。” 青雨嫌弃地捏了一下她的脸,“你还想赖着姑娘一辈子啊,你不要嫁人,姑娘还要呢,要是大人听着你说这些话,可不得把你给活剥了?” 双溪捂上嘴,“我不会碍着姑娘嫁人,我就留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总可以了吧?” “那我也要!”青雨也道。 江晚渔唇瓣勾出迢遥的飘忽,“我这残破身子,能嫁给谁?大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他如今只是被过去绊着,对以前的我仍有幻想,可如今我已不是过去的我,将来他会明白。” 两个小丫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互相瞪了彼此一眼。 她察觉两人的小动作,玉容漾起笑意。 她轻柔地抓起两个小丫鬟的手。 “你们两个,若是不嫌弃我,能一直陪着我,倒是极好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总不能带着这副身子去拖累别人,咱们相依为命罢。” 双溪和青雨一听她的话,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明朗了不少,花花草草也都冒了出来。 三个刚要相拥在一起,只听着门外一声低沉的轻咳声。 三颗脑袋齐齐扭头。 “奴婢见过大人!” “都出去!” 祁屹气压极低,满脸都写着不悦。 双溪和青雨很懂事地退出了卧房,不敢怠慢半分。 他那双凤眸一瞬不瞬盯着江晚渔,仿似要将她看穿个洞来。 她也猜到个八成。 许是听到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了。 江晚渔站起身,上前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 “大人,喝茶。” 他仍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 无声的压迫。 “阿屹哥哥,喝茶。” 听到这个称呼,他才抓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放下茶杯,又是盯着她。 自打从猎场出来,她莫名有一种自信,他就算脸色多难看,也必定不会对她动手。 故此,她也就没有先前面对他时的畏惧。 “大……阿屹哥哥今日过来,是有何事?大理寺那边不需要龙翼卫协助么?” “我对你有恩。” “奴……我知道,所以一直在报答阿屹哥哥的恩情,如今五公主容许我继续伺候你,若是阿屹哥哥有需要,我自会懂事。” 他眼眸一压,“旁人被救,对恩人都是以身相许,怎么到了你这就要将我推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8节 “阿屹哥哥,你如今是皇上重用之人,猎场上死了一个侯府世子,皇上仍是将你保全,你与刚进朝堂那会儿,大不一样了,你前途光明,即便与五公主不合,日后你们和离,仍能找到一个极好的妻子。 而我呢,我是罪臣之女,留在将军府伺候你,已是圣上的最大容忍。别说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了,就连做个姬妾都没资格,朝廷有规定,贱籍女子一生只能嫁予贱籍男子为妻。 你若是明目张胆与我一起,你的权势,你用血肉拼来的一切,真当要抛弃么?” “去他……”祁屹气急想要吐脏,碍于在她面前,他硬是吞下了后边的两个字,“我管朝廷什么规矩,我非要你,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你也不许逃!” 不逃是不可能的。 可她不会当着祁屹的面说。 照他的脾气,若是知道她有想逃的心思,定会支起个大笼子,将她束手束脚,每日每夜锁在笼中,哪里也去不得。 她自幼被宠着长大,过得比都城里的女子都要自由。 她本不是笼中之雀,又怎会乐意在他筑起的笼中苟活?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如何推开我!”祁屹看她沉默着不说话,强行将人拉进怀里,也不顾她愿不愿意。 “阿屹哥哥,你说过不会再欺负我。”她抬起眉眼,语气中隐着责问之意。 “我是说过,我也没欺负你。”他微微松下手的力度,但仍将她的手困住。 她对着他的双眼,清晰地看见,那双黑眸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许不对劲。 这样的眼神,只有在他想要占有她的时候会出现。 她悄悄移开眼睛,“阿屹哥哥,你身上还有伤,若是不慎撕裂,对身子不好,你成日练武,应是尽快好起来……” “你紧张什么?”祁屹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怕我对你做什么?” “我、我没有。” “你骗不了我,但我可以选择听信你的每一句谎话,只要你不从我身边逃开,你说什么我都依你,知道么?” “……知道了。” 眼下别无他法,只有依着他的一言一行来。 看她身子僵硬,也不敢与他对视,他以为她还在担心后边的事情,“放心,不会再对你用强,我只是自己擦药不方便,想让你给我上药。” “好。” 看着他身上的伤,她想,若是她不是现在这个身份,定会奋不顾身地和他在一起。 若是江家所有人都还在,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变,她会大大方方接受他的爱意,与他站在一起。 即便父亲不满意他,她亦是会说服父亲。 但没有这些假设,她也不可能与他携手一生。 错过便是错过。 “媞媞,又在想什么?”祁屹见她心不在焉,抬起手替她别开滑落在脸颊的青丝。 顺势扶了扶她的脸。 粗粝的手掌摩挲在细嫩的脸颊上,绒毛搔得她有些痒。 她忍住痒意,“你身上好多伤,新伤覆上去,和旧伤交叉在一起了。” “你这回怎的不问我疼不疼了?”他的声音很哑,语气也软下去不少。 “疼么?”她很是听话地顺着他的意思问。 他望着她明亮的杏眸,点下头。 “那我上药的时候再轻些。” “好。” “阿屹哥哥,我待会能出去一趟么?上回和沈郎中约好了,今日要去他的医馆取些药材。” “让他送来便是,我不想你累着。” 她给他上好药,倚在他身边,轻轻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撩起唇柔声道:“这几日在猎场憋太久,我想着出去走动走动,还有红西在暗处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她这副样子,他看了两眼便有些把持不住。 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声,“我准许你出去,但取了药材就要回来,莫要做多余的事情,我说过给江家报仇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 她莞尔,鼻尖的小痣似乎也曼曼而开,“知道啦。”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从前那个小姑娘。 她说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他却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她一点也没变。 依旧是他仰望着,贪心地想要拥有的姑娘。 “乖,我回书房一趟。” “是。” 她要出门,他也得跟着出去。 毕竟,他前段时间,可是和她定下了个约定,今日是该去赴约了。 …… 江晚渔换上便捷的男儿装,叫上红西,一道去了沈培然的医馆。 她刚走到医馆外,甚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地。 这哪是沈培然的医馆呀,这分明是小珍康堂嘛! 过去沈培然的医馆里人不多一个,他接诊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里,赚不了几个银子。 可今日一看,不仅是医馆里坐满了人,医馆外边也排起了队。 估计再过些时日,沈培然该换一间大些的医馆了。 “江姑……江小公子!”沈培然在忙碌之中注意到了她,笑着朝她招手。 “沈郎中,”她穿过排队的百姓,走进医馆,“人可真多,快没jsg我落脚的地方了。” “都是托你的福,若非赵大娘一直卖力宣传,大家也不会到这儿来!”沈培然将药方递给病患,看着医馆里的人,颇为感叹。 “也是你诊治有方,大家才会回过头来找你,对了,叙旧的事我们待会再说,想见我的那位现在在何处?” 沈培然拉过她,带着她往里间走,“早就在里边等着了,虽说你是以男儿的身份与他见面,但谁也不知会有什么意外,万一有事,你大声叫我。” “好,”她指了指跟她一同进来的红西,“我还带着护卫,不用担心我,沈郎中继续看病就好。” 独自一人进了里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看到有人进来,立马直起身子。 “你可是沈郎中说的那位,医术高明的江小公子?本官是何人想必你也听沈郎中说过了,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本宫的病症是否有病愈的可能。” 她死死盯着眼前之人,滔天的恨意差些就要迸发而出。 她下意识攥紧收在身后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柳侍郎,幸会。”她强忍住刻骨的怨恨,面上微微含笑。 柳侍郎打量了她好几下,略有猜疑,“江小公子,我们可曾有见过?” 她摇摇头,“我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哪有见到柳侍郎的机会?不过我平日里喜欢在街上到处游走,也许真与柳侍郎有过一面之缘也说不定。” 柳侍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也是!既是诊病,那本官先给你看看病处罢!” 说着,他不等江晚渔回话,扯下腰带,利索地脱下亵裤…… 第150章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么? “且慢!” 江晚渔尖声大叫,“实不相瞒,在下已经知道柳侍郎的病况,前段时间刑部传出来的怪事,在下早有耳闻,柳侍郎不过是痿软不举,在下曾诊治过类似病症,即便是不看柳侍郎的病处,在下也知道如何诊治!” 柳侍郎停住手中的动作,惊诧道:“当真?江小公子果然是医术高明,珍康堂那些个庸医,看了又看,仍是给不出个治愈的方子,本官吃了一箩筐的药,都不见好转!” “在下怎敢骗柳侍郎?” 江晚渔抬手示意他穿好衣裳,“柳侍郎定是知道,在下的方子让久年不孕的大娘,有了喜脉,梨园那些伶人染了暗病,也被在下开的方子治好了,柳侍郎且瞧,这便是三公主赐给他们的玉佩,为了感激我,他们连玉佩都送我了。” 柳侍郎走近一看,这玉佩果然是三公主的! 他眼睛一亮,仿似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本官此病,只有江小公子能治,还请小公子全力以赴,病愈后,本官自然会大大有赏!” 在千旭,医者的地位在中九流,而朝廷官员算得上是俯视众人的上等人。 柳侍郎这番话,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尊重。 若换了旁人,她定会全力诊治。 可眼前这人是侮辱了她娘亲的恶人,他死不足惜! 她藏起阴狠的笑意,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柳侍郎,烦请坐下,在下先替侍郎诊脉。” “好、好!” 诊完脉,她模仿起秦老摇头晃脑的模样。 有模有样道:“柳侍郎这病,并非难事,病因是为情志失调。病机乃猝受惊恐,心肾不交,茎失所主,其主要原因,还是归为情志。 因心藏神,五脏六腑之大主是也,只有心主神明回归正常,柳侍郎体中的五脏六腑才能协调,气血顺畅,痿症方可痊愈。” 她说得头头是道,柳侍郎即便是听不大明白,也跟着点头。 “那、那该如何做?” 她继续道:“在下可否问问,珍康堂的郎中都给柳侍郎开了什么药?” 柳侍郎展开手掌,一个个数着,“都是些壮阳滋补的方药,具体的本官记不大清,只记得一些比较名贵的药材,比方说龟龄集、鹿茸还有男宝之类的东西。”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39节 “从今日起,柳侍郎在服用这些方药的时候,加入一味生血,不管是什么血都可以,只要是动物的生血便可。此外,在柳侍郎入睡之前,还需喝下一碗未热过的冷酒,坚持半月,痿症方可痊愈。” “这……本官听珍康堂的郎中说,服用这些壮阳补药的时候,不宜饮酒,否则会影响到药材的药效。” 江晚渔唇角微翘,并不着急解释。 她这一举动,莫名地让柳侍郎提高了对她的信任度。 “好!既然是江小公子说的,本官都听从便是,只要能治好本官的病,别说是喝一碗冷酒,就算是喝十碗,本官都敢喝!” “柳侍郎是个豪爽之人,在下佩服!这两日,在下还会专门为柳侍郎调配外敷的药膏,加上这药膏,痿症方可痊愈。” 柳侍郎激动得握住她的手,上摇下摆,“本官这病能不能好,就全仰仗小公子了!” 她从容一笑,“柳侍郎交托在下的事,在下义不容辞,只希望柳侍郎病愈后,能替在下宣传一二,日后在下才能接诊到更多像侍郎一样的贵人。” 柳侍郎会意,冲她挑眉大笑,“这都是小意思,你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不过……小公子这手未免也太细嫩了些,与一般儿郎的真是不同,都快赶上女儿家了。 说起来,小公子的模样颇为秀气,跟儿郎的粗狂实在沾不上边,就连身上的骨头架子也比平常人要细小。” 柳侍郎双眼带着邪性,痴痴地看着她的手,还想要细细抚摸。 江晚渔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在下自幼得了一种怪病,身子孱弱不堪,之所以学医,起初也是为了寻找方药救治自己,可在下无能,多年未能调制出治愈自身的方药。” “原是如此啊,难怪,本官第一眼瞧见小公子之时,还以为是个女子,要真是个女子,本官可得想尽一切办法,将小公子纳为妾室,毕竟小公子这柔美之貌,都城里还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及。” 柳侍郎看她的目光毫不掩饰,眼里流露出来的贪婪和邪恶,让她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她忽的想到,当初娘亲也是被这令人作呕的眼神凝视着么? 她在心中默默做了个决定,等柳侍郎死的那日,她要剜出他的双眼,免得在阴曹地府的时候,祸害旁人。 “柳侍郎说笑了,在下不过是病态的面相,比不少都城的女子。” “呵呵,江小公子家住何处?都城里,姓江的屈指可数,最有名的江姓世家早就因罪没落了,小公子不会与那被当街处死的罪臣有关系吧?” 柳侍郎眯起眼,先前的贪婪与邪恶,转变成了深深的探究。 她从容不怯,“在下从青吉州来,一介草民,父母早已双亡,家中也无甚亲故,也是到了都城之后,才知道江姓世家的传闻,在下可不敢高攀,也不想惹祸上身,只愿安安分分医病治人,混口饭吃。” 柳侍郎这才收起探究的目光,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小公子的医术了得将来定大有作为,若日后你结交更多权贵,说不准有望进宫中在太医院谋得一职,那将是光宗耀祖的莫大荣耀啊!” “全仰仗柳侍郎的照拂。” “好说好说!今日便到此罢,三日后本官派人到医馆这处取药膏,如何?” “在下定加紧配制药膏,助大人免受痿症折磨。” 柳侍郎套上外袍,戴好帽兜,从人挨着人的医馆挤了出去。 沈培然见她从里间出来,上前问道:“江姑娘,柳侍郎那病如何?能治好么?” “能,今日我便先回去配制药膏,沈郎中这儿忙,就多打扰,改日等沈郎中闲下来之时,我请你到芙蓉酒楼小聚。” “好啊,记得叫上祁将军!” “好,红西,我们走了,沈郎中请留步。” 两人出了医馆,江晚渔快步走到拐角,捂着胸口吐了个精光。 早膳才随意咬了一口馒头,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这会儿连胆水也一并吐了出来。 “晚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狗东西对你做了什么?”红西看她吐到脸色惨白的模样,不禁心疼起来。 她摇摇头,“就是他长得令人作呕罢了,这样的人能活得好好的,我爹娘还有江家却死得那么惨,老天还在沉睡么?” 红西沉默了一瞬,道:“你也许不知道,像刑部侍郎这样的朝廷官员,大多是买来的。” 她愕然,“我在旌畴庙里偷出的账簿有记录买官之事,可里边牵扯太多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刑部侍郎这么大的官也能买?” “不止是他,原本朝廷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换了一批人。”红西看了看四周,“这些混入朝政的人,全部都不是通过科举而进,靠的是银子和朝中重臣的关系。” “如此明目张胆,他们不怕被皇上知道?”她一直以为账簿上买官的大多是一些小官,死撑了就是县尉、主簿之类的官职。 在翻看旌畴庙账簿的时候,jsg她也没发现有现任重臣买官。 红西嗤笑一声,“皇上?哪有什么皇上,上面那位不过是个无耻奸诈的反贼,千旭如今盛行买官,朝中佞臣当道,都是有他的容许,买官之事亦是他一手主导。” 江晚渔先是怔了怔,接着垂下眼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半晌才道:“我去慈幼院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买些果子和好菜过去,老先生说裕儿不习惯跟我们待在一块儿,就先让他在慈幼院,等穆喀的毒师一到,再把他接走。” 江晚渔听不明白,边走边问,“穆喀的毒师?” 红西领着她走到果子摊,挑了些蜜瓜和柑橘,“老先生给裕儿看过了,说他中的毒不简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穆喀的毒师精通这世上的奇毒,给他来看看兴许有转机。” 她看旁边有卖桂花糖,也顺手拿了两包,“你如何能找得到穆喀的毒师?” 买齐东西,红西道:“我找不到,但暗影阁的人能找到,晚渔妹妹,暗影阁不只是有隐刺,还有暗报。隐刺负责人命买卖,暗报遍布五洲四海,想找到穆喀的毒师并不难。” 她有听过暗影阁的两派组织,只是和他们正面打过交道。 除了上次在庙堂里救了她的哑巴,烛龙。 对了,说起烛龙,她还和他有一个约定。 “红西,你先把东西拿进去,我在这儿透透气,顺带观察对面的庙堂是否有异动。” “好,小心些,有事一定要叫我,我能听得到。” 红西将果子和菜带进院中,江晚渔站在大门,四处观望。 午时已到,左等右等,烛龙还没来。 估计是对方忘记了。 她也真是迷糊,烛龙是暗影阁的人,按规矩不能随意与人接触,他们只要拿了钱就去办事。 怎么会记得和她这个陌生人的约定?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荷包谁会稀罕? 她自嘲地笑了笑,刚要收起手上的荷包,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就砰的一声落在她脚下。 板正不斜,只要偏颇一点,就能把她的脚给砸个稀碎。 接着,石头砸来的方向,落下一个人。 来者正是烛龙。 他依旧是戴着面具,身上着和上次见到的是同一件衣裳。 他稍稍朝她点头。 “有你这么打招呼的么?这石头若是砸我身上怎的办?”江晚渔略带抱怨,不满地望着他。 他也有些心虚,站直不敢动。 这时,旌畴庙出来几个人,像是巡守的护卫。 烛龙穿着怪异,她怕被那些护卫看到,无端生事,忙拉住他往慈幼院里带。 自从上次她闹出那档子事,凌伊阳就加派了人手,连巡守的护卫也多了起来。 不过只要凌伊阳还不知道账簿被盗的事情,她就无需担心。 “这是答应给你的荷包,绣得不好,勉强能装个碎银。” 他飞快接过荷包,像是怕她反悔似的。 注意到荷包上绣着的一条小虫,他指腹反复摩挲着,想不通这条小虫有什么含义。 “这条龙应当有七八分像罢?我看话本上说的烛龙,很模糊,也不知道具体该长什么样,就按照自己想象的来绣了。” 哦,原来这是只龙啊。 还真……像。 可惜他不能说话,否则他一定会好好夸赞她一番。 “东西给你了,你一个暗影阁的人应该很忙罢,我也不打扰你了,等我有了银子,我托人把你那日救我的报酬送去给你,咱们就算是两清了。” 看着她转身要走,他鬼使神差般地拉住了她。 反正他身上有伤,皇上特许他休沐两日,想跟她多呆一会,应该只有以这个身份了。 从猎场回来,他虽向她吐露了真心,但他总觉得,两人的关系甚至比以前还要疏远。 以前他不知道真相,就要靠近她的时候能硬来。 可他现在知道了真相,舍不得那样对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 他最怕是一不小心,将失而复得人给弄丢了。 江晚渔一下子就甩开他的手,斥道:“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感激那日你出手相救,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肆意轻薄!” 他急得直摇头,表示他不是这个意思。 比划了几下手势,江晚渔没能看懂。 “你会写字么?”她问。 他犹豫着点下头。 她拿出随身携带着那本苟活书,和一只改良过小炭笔,翻到最后一张纸,递给他。 “你想说什么,写下来。” 他接过小炭笔,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 写好后,递还给她。 “你要跟着我?!”她颇为惊讶地看着他写的字,“你没有任务要做么?” 他摇摇头,又写了一句。 “想跟着我体验常人的生活?”她再次被他的话搞懵。 但仔细想想之后,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平日里干的都是为人卖命的事,没过过平常老百姓的生活,也是正常。 “你想跟着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有红西保护,她不怕烛龙会做出什么事,他若是想对她做什么,那日庙堂他早就出手了,“你们组织允许这样么?若是发现会不会被灭口?” 他又是一阵摇头。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0节 还没等她应下一声好,一个歪着脑袋朝她跑来的孩童叫道:“哥、哥哥!” 第151章 他没见过的一面 “裕儿,你怎么跑出来了?”江晚渔摸了摸夏裕的头,柔声问道。 夏裕手里抓着两颗桂花糖,一颗自己抓着吃,一颗分给江晚渔。 “哥哥吃!” “谢谢裕儿,快进去吧,红西哥哥买了好吃的东西,咱们和大嬷嬷、先生一块吃,好不好呀?” 夏裕一边吃着桂花糖一边点头,“好!” 他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人,好奇的小眼睛望着他。 穿着一身黑、戴着面具的祁屹也盯着夏裕看,他觉得这个孩子很眼熟,不知是否在哪里见过。 夏裕被他面具下的眸子吓到,哇哇大哭起来,“裕、裕儿怕……哥哥!” 夏裕一头扑进江晚渔怀里,她只好轻轻拍着夏裕的背安慰。 “裕儿别怕,这位戴面具的哥哥不是坏人,他是哥哥的朋友,也是过来陪裕儿玩的喔。” 祁屹看着这小家伙抱着江晚渔心中不快。 哪来的臭孩子,也敢随便乱抱他的人! “烛龙,”江晚渔扯了扯他袖口,“你蹲下来些,吓着孩子了。” 他不情不愿地蹲下,夏裕盯着他的眼睛,不哭了。 “哎,晚渔妹……”红西看到她旁边蹲着个陌生人,瞬间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面具下的祁屹眯了眯眼睛,熟悉又狠厉的目光压得他有一瞬哽塞。 “红西,他是暗影阁的人,”江晚渔怕被人听到,刻意压低声音,“上次在庙堂,就是他救了我,今日他似乎没有任务,说是要跟我体验常人的生活,我就答应他了。” 在庙堂救过晚渔妹妹的人…… 那岂不就是—— 少主! 他说呢,这世上还会有谁的眼睛这般吓人,果然是少主啊! 不过,少主怎么会来这里呢? 还戴着面具缠着晚渔妹妹。 “少……呃不,他叫什么?” “烛龙。” “什么?!” 红西惊掉下巴,少主怎么能用自己在暗影阁的真实代号呢! 只要是暗影阁的人,听到烛龙这两个字,就知道是谁。 这样做也太危险了。 “红西,怎么了?你也认识烛龙么?”江晚渔不知道其中原因,很是奇怪红西的反应。 祁屹的目光阴沉沉压过去,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红西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没、没什么,只是听别的隐刺提起过,他是里边很厉害的人。” 江晚渔笑着赞许,“我也觉得他很厉害,不知道和大人相比,谁会胜出些。” 这话让红西没法儿接,只能岔开话题,“要不我们先进去吧,夏先生和大嬷嬷该等急了。” “好,”江晚渔牵起夏裕,“裕儿来,咱们去吃好吃的。” 夏裕歪着脑袋笑,“吃、吃!” 他迈向前一步,又停了下来,不算干净的小手主动去勾住祁屹,“哥、哥哥也吃!” 祁屹僵在原地,浑身别扭。 他没和这般小的孩子相处过,就怕自己又欠妥当,让这孩子哭哭闹闹。 烦人得很。 “烛龙,一起来。”江晚渔眼里带着笑意。 夏逢说过,夏裕这孩子怕生,很少和外人这么亲近。 她当初第一次见到夏裕,夏裕就依赖她,说明两人有缘。 今日烛龙也是第一次见到夏裕,他们两人也颇有缘分。 红西告诉过她,景伯和他一起到慈幼院来找夏裕的时候,夏裕一点也不配合,甚至不愿和他们靠太近。 若不是有夏逢在旁边,他们根本接近不了夏裕。 后来红西差不多每日都到慈幼院看望夏裕,两人才慢慢熟识起来。 四人一起进了大院,大嬷嬷和夏逢早已摆好了菜肴,慈幼院的孩子们也乖乖坐在边上等着。 这些孩子们见到江晚渔,小眼睛齐齐放光。 但与她仅有一面之缘,也不敢上前,只能拘谨地坐在位置上。 “小公子来啦,快来快来,就等你了!jsg”大嬷嬷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满眼欢喜地看着她,“上回真是多亏了你,否则这些孩子们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你就是这些孩子的再生父母!还有红西这孩子,每次来都带这些好东西,也是有心了!” “大嬷嬷,别这样说,我想不论哪位懂医术的人,看到当时的场面,都会想办法去救治这些孩子,毕竟都是一条条生命。” 她知道大嬷嬷这人很是直爽,但她说到底还担不起这些孩子的再生父母之名。 要说孩子们的再生父母,除了大嬷嬷之外,再没人合适。 “小公子小公子!”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男子冲上前来,不由分说握住江晚渔的手。 她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祁屹倒是反应极快。 上前,推人,一气呵成。 他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特别是在他故意使力的情况下。 教书先生一个踉跄,脚下双腿像是不听自己的使唤,直直向后跌退。 江晚渔没想这么多,忙上前去拉住教书先生,以免他摔得个七仰八歪。 祁屹心间浮起躁意,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腕,想让她松手。 “烛龙!”她生气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我同意你跟着我,是念在你救过我,慈幼院里的人都算得上是我的友人,你为何要无缘无故伤人?”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去抓别的男人的手,还甩开他吼他,祁屹心里不是滋味。 若她面对的是面具下的他,她肯定会乖乖听他的话。 他说一,她不敢二。 更不敢当着他的面,与外男接触。 可他不敢摘下面具,只能上前一步,笨拙地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眼睛不敢看她,而是看向那教书先生,试图宣示自己的占有权。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若是你非要对这里的人有敌意,就请你离开这里,我不想和你这样莫名其妙的人相处!” 他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有些像祁屹。 今日这些霸道且不尊重人的举动,更是像极了刚遇到她时的祁屹。 她下意识想远离。 教书先生挤在他们中间,压力倍增,“这位兄台,在下不知哪里惹到你了,在下向你赔礼道歉,在下不过是佩服小公子的聪慧,想要替这些孩子们好好感谢他一番,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红西见势不妙,也上前劝说,“晚渔妹妹,你理解理解,暗影阁这些人和咱们想法不同,他这么做是想保护你,对慈幼院的人绝对没有敌意!” “是吧?”他冲祁屹眨眨眼睛。 祁屹点下头。 “我有红西跟着,用不着你来保护我,知道么?”她语气和眼神里透着淡漠和疏离,“你我不过是相识的陌生人,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今日出了慈幼院的大门,无需再有交集。” 祁屹见过她天真活泼的一面,见过她示弱讨好的一面,唯独没见过—— 她浑身带刺,冰冷又防御性极强的一面。 现在的她,一句话一个眼神,都非常强势。 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在将军府时的卑躬屈膝,蓄意讨好。 他就这样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 江晚渔不想影响众人的心情,拉着大嬷嬷和夏裕坐到位置上去,不再理会他。 “少主,不要你先回去罢,属下定会保护好晚渔妹妹。”红西看他被冷落,小声劝告。 祁屹横了他一眼,没作回应,自顾自走到江晚渔身后,笔挺地站着。 他生得高大,一身黑色威压沉沉,即便是没看到他的脸,在场的孩子们都被他吓得不轻。 一个二个都挨得紧,不敢动桌上的饭菜。 夏裕看了一眼祁屹,从别处拉过一张小凳,“晚渔,让你这位友人先坐罢,他这般站着,把孩子们都吓坏了。” 她不太想管他,把凳子移到他脚下,命令式道:“坐。” 祁屹乖乖坐下。 他个子高,腿又长,这张小凳子不够他伸展,便只好屈着双腿,和蹲下没什么区别。 红西看着自家少主被人嫌弃,差些没忍出笑出声。 但他才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吃力不讨好,还是跟孩子们一块儿吃吃喝喝比较好。 这顿饭,祁屹全程都在江晚渔身后坐着。 也没有加入的意思。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1节 众人也不管他,大家有说有笑,似乎完全忘记他的存在。 除了一个人。 “哥、哥哥……吃、吃肉!”夏裕抓着一块烧鹅,沾满油渍的手递到祁屹面前。 大嬷嬷和夏逢眼里是藏不住的不可思议。 戴面具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慈幼院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惧怕他,偏偏夏裕不怕。 这个平日里见着只陌生的老鼠都怕的孩子,今日竟这般大胆,实在是令人意外。 “哥、哥哥?”小脑袋歪了歪,一脸期待地看着祁屹,“吃、吃!” 下一刻,祁屹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大手掐住夏裕的脖子,手渐渐抬高,看清夏裕脖子上的挂件时,他瞳孔微缩。 他还想伸手去拔下夏裕脖子上的挂件,江晚渔用两根竹筷狠狠拍在他手腕上。 啪的一声脆响,她从祁屹手中夺回夏裕。 “裕儿、裕儿,没事吧?快让大嬷嬷看看!” 大嬷嬷和夏逢看到他掐住孩子的脖子,心都跳出嗓子眼。 夏裕咳了两声,仍能笑得出来,“裕、裕儿没……没事!哥、哥哥,吃肉肉!”他像是没在意方才的事,仍想着把手中的烧鹅给祁屹。 江晚渔后悔极了,她就不应该答应一个陌生人跟着她,害得夏裕差些断送性命。 她不知道烛龙究竟为何要这样,但她现在必须赶走他。 “你跟我出来!”她拉住祁屹的手,大步拖着他朝大门走。 “没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人就往里边领,是我的错,但你至始至终对我而言有恩,这一点我不会忘记,既然红西说认识你,你那日救了我的谢银,我会托红西找人送去给你,你先离开罢。” 祁屹想要解释,却无奈不能在这个时刻暴露自己。 最终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走。 心中虽不快,但夏裕脖子上的挂件更令他在意。 等红西回了将军府,他得找机会问问这个夏裕是什么来历。 …… “晚渔妹妹,那个暗影阁的人呢?”红西见只有她一人回来,不禁问道。 她若无其事坐回位置,“他还有事,先走了,继续吃罢。” 气氛又回到了原点。 用膳后,江晚渔与夏逢、大嬷嬷打了声招呼,便和红西一道回去。 在回将军府的路上,天色不太妙,还下起了小雨。 她和红西随意躲进一个屋棚,还没站稳,屋棚里就发出了异响。 仔细一听,好像是什么人在吟叫。 带着哀痛性的叫声。 红西让她跟在后面,自己往声源那边探去。 “什么人?” “救……救……” 他拨开破旧的桌凳,看到一个男子躺在地上,手臂和腿还在流血。 这男子穿着打扮和千旭的百姓大有不同,看起来像是异邦人。 一个异邦人竟会躺在千旭的棚屋里,身上还受着伤,这怎么看都很奇怪。 “好像是穆喀来的。”红西看着那人身上的衣裳和饰物,勉强认出对方是从何处而来。 穆喀? 她记得红西好似说过,穆喀的毒师会过来帮夏裕瞧瞧身上的毒。 这该不会是…… “红西,你们邀请的穆喀毒师,是这两日过来么?”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因为对方接到消息过来后,再没给隐刺传递消息,具体什么时间到,还得看城郊的信号石。” 闻言,她道:“看来这位便是你们请过来的毒师,他到达千旭的时候被人暗算,勉强才逃到此处藏匿。” 红西双瞳骤缩,忙上前确认此人从何处而来。 “你是不是叫牧善?”红西扶起那人,俯身问道。 可那人嘴里除了说救这个字,再没吐出有用的字眼。 “红西,他必须得先治疗,否则失血过多,很有可能会危机到性命。” “好,我这就带他到沈郎中那儿!” 江晚渔拦住他,“不可,此时沈郎中的医馆定还有人,再者,你带着一个穿着外邦服饰的人在街上走,很容易引起注意,万一那些暗杀他的人还在附近,这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这样一来,搞不好还会给沈郎中带去无妄之灾。” “那该如何是好?” “你替我去沈郎中那儿拿点药,按纸上写的抓来。” 她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治好这个外邦人,毕竟他脸色糟糕,又出了这么多血。 但这个人也许就是穆喀的毒师,对于红西他们来说很重要,只能放胆试一试了! 第152章 从来不踏足这种烟花巷柳之地! “你醒了?身子觉得如何,除了手和腿,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你……” 红西很快把江晚渔需要用到的药拿了过来,在她的救治下,那外邦人的血算是止住了。 她和红西在屋棚守了快一个时辰,这个外邦人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说千旭语,一个‘你’字jsg说了好多遍,仍是没有接下去的话语。 红西没这么多耐心,遂亲自上前询问。 “喂,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否则……我们能把你救回来,也能让你现在马上去见阎罗王!” 这他这么威胁外邦人哆嗦了一下。 用着蹩脚,却勉强能听得懂的千旭语回答:“我、我是穆喀过来的商人,我本要运送一批琉璃到千旭,谁知半路被人劫了道,不仅抢了我的琉璃,还想要杀人灭口!” 红西眼中略带怀疑,“你叫牧善?” 那人眼眸精光一闪,摇头,“不、不,我不叫牧善!” “不错,你还蛮谨慎,”红西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放在那人面前,“暗影阁的人是我安排过去的,我在老先生手下做事。” 那人仔仔细细看过玉牌,这才敢和红西相认,“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太过于激动,手臂渗出一点血渍来。 江晚渔提醒,“你现在不宜动作太大,以免感染伤处。” 牧善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何人?我除了老先生的人,旁人都不见!滚出去!” 刚救了他,转身就让她滚。 这人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些。 “你这家伙!”红西替她教训了牧善,“若不是她给你医治,你恐怕就没命了,人家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怎敢对她大呼小叫?” 牧善迟迟道:“他、他救了我?”他不是很愿意相信,一个瘦弱单薄的小子,竟会医术? 还救了他? 太不可思议了! “原、原谅我的莽撞,若是有冒犯到你,请恕我的无礼!”牧善凝思片刻,还是及时道歉,毕竟是救了自己的命,算得上救命恩人。 江晚渔想了想,自己不能白白被吼一顿,“你若是想跟我道歉,帮我一个忙如何?” “什、什么忙?” “明日帮我辨一辨毒。” 上次从猎场里带回来的糕点,一直不知凌庭萱往里放入的是何种毒,正巧遇到这个穆喀的毒师,对方应能很容易辨别出来。 牧善有些犹豫,看向红西,“他、他是自己人否?我过千旭来,是为老先生的命令,旁的事……” 红西白了他一眼,“不是自己人能出现在这里?你放心,她和老先生也是朋友,你帮她也等于是在帮老先生。” 听到红西这么说,牧善只好点点头,“你救了我的命,我帮你是理所应当。” “多谢。”江晚渔道了一声谢,看天色已晚,便先让红西将自己送回将军府。 将军府离此处不远,送好她之后,红西又去帮牧善安排妥当。 回到玉笙居,双溪和青雨忙着收晾晒的衣裳。 天空黑漆漆,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一觉醒来,院子里都积满了水。 还有不少冰渣渣掺杂在水里。 “昨夜下了雨雹,咱们小院里的榆树都被砸坏了些,还好青雨有先见之明,把姑娘养的花都搬回房里了。” 双溪靠在门边,蹲下看地上的雹渣子,时不时还用手撩拨几下。 江晚渔穿好衣裳,走到双溪身边,“这雨雹来得猛,好在昨日回得快,否则都不知该如何回玉笙居,说来也怪,昨夜睡下我竟没被雹声砸醒。” 双溪抬头,颇为骄傲,“那是自然,我给姑娘买的软枕,可是一顶一的好!姑娘枕着它睡,昨夜睡得可安稳了,即便是那噼噼啪啪的雹,也没能将姑娘惊醒。” 她抱了抱双溪,“是是是,你对我也是一顶一的好!” 两人笑作一团,从主院里赶来一个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2节 是余崇。 自从祁屹去了龙翼卫,余崇和松拓也跟着他一起过去,御卫那边的北城指挥使换成了原来的龙翼卫中郎将。 余崇和松拓跟府而住,几乎成了祁屹的专用护卫。 他们原本也偶尔留守在将军府,但那会儿不算忙,经常能和江晚渔闲聊。 可进了龙翼卫之后,事务繁忙,她和他们二人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 “江姑娘!”余崇冲她笑了笑。 “余崇,有何事?”她知道余崇特意来寻她,定不是因闲事而来。 “昨夜一场雨雹,砸死了不少百姓,将军这两日会很忙,许是不能过玉笙居看姑娘,将军特意让我来知会姑娘一声,若是有何事,可先找红西。” “一场雨雹怎会砸死不少百姓?”她和双溪都不敢相信。 “这事还不清楚,只知闹出了人命,上面那位大发雷霆,命将军尽快将此事处理妥善。” “既你有正事要忙,我便不多留你。” 余崇离开玉笙居后,她看着地上的雨雹沉思。 一场灾害一夜之间不知死了多少百姓。 慈幼院的房屋也很破旧,尤其是夏裕的那一间柴房,也不知是否能抵御得住大如拳头的雨雹。 她有些担心。 “双溪,你现儿是否有空闲,陪我出去一趟。” “再大的事也大不过陪姑娘呀!姑娘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找两把伞,这就出去!” “找三把,红西也要一道去。” “好!” 她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既然祁屹安排红西在她身边,她就要利用起来。 只要是出府,她就一定要带着红西,以免遭遇意外。 双溪拿来伞后,三人一道从后门而出。 她和双溪走在前头,红西跟在后边不远处。 到了慈幼院,刚进大门,就看到一群孩子躲在旧学堂,大嬷嬷和夏逢、秦先生也都在。 “小公子?”秦先生最先发现了她,“你怎会过来,慈幼院青苔多,昨日又下了雨雹,小公子要小心走!” “多谢秦先生关心。”她收起伞,进到旧学堂的时候,孩子们笑盈盈地看着她,用稚嫩的声音叫她,“哥哥——!” 她心软化了,也回以笑容。 “小公子是为何是而来?”大嬷嬷看到她的出现,有一丝奇怪。 夏逢也是如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晚渔摇摇头,“昨夜雨雹,听闻城中不少百姓受到波及,死伤的百姓不少,我担心慈幼院的状况,才过来走一遭。” 大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费心了,昨夜确实不太平,不过好在夏先生、秦先生发现得及时,把孩子们都抱过旧学堂,要不然以孩子们住的卧房,说不准就会被雨雹砸个准。” “那裕儿呢?裕儿可有事?”她看了一圈,孩子堆里没发现夏裕,不禁有些担心。 “裕儿呀,昨夜那个景老先生派人来将他暂时接走,说是给他医病,老身看在他和小公子是友人的份上,才放心把裕儿交给他们,否则老身可不会让奇奇怪怪的人接走裕儿。” 她松下一口气,“那是最好不过,大嬷嬷你放心,裕儿在景伯那儿定不会有事。” “老身自然是放心!只要是和小公子有交情的人,老身觉得不会是坏人!”大嬷嬷对她很信任。 “虽说慈幼院里没人受伤,但孩子们住的卧房,都被雨雹砸了个稀碎,房顶都塌了下来,这场雨雹实在是太过可怕,千旭这几十年来,还未曾遇到过这样的雨雹,属实有些奇怪。”夏逢看着孩子们卧房的方向,愁容满面。 “都是小事!”红西笑道,“你们先暂且忍耐一两日,等小雨停了以后,我找人过来修缮房屋,到时候不仅把他们的卧房修好,还能加牢屋顶,到时候就算再有雨雹,都不用担心了!” 大嬷嬷连声道谢,“那就太谢谢你了!你和小公子都是顶好的人,咱们慈幼院能与你们两人相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大嬷嬷,帮这些孩子也算是给我们积功德,他们的父亲当年都是为了护国而捐躯的大英雄,他们不应该受到此等苛待。” “谁说不是呢,可朝廷早就不管慈幼院了,老身托官府的人上书了好几次,没有一次得到回应。” 不一定是没有回应,也许是答应大嬷嬷上书之人,根本就是在哄骗大嬷嬷,实际上并没有替她上书。 朝廷这样的做法,失去人心是迟早的事。 “大嬷嬷,既然看到你们都没有事,我便先离去一步,红西定会找人过来修缮,但在此之前,还得委屈你们和孩子们一两日了。” “无碍无碍!你们慢些走,地上滑,小心为上!” 与慈幼院的人告别后,她折回将军府。 穿过马口前街之时,看到好多人围堵在醉香楼外边,大门外站着好几个龙翼卫。 她猛地想起,先前和苒苒约定过,桃月初一之时,苒苒会帮她一睹头牌姐姐的芳容。 毕竟头牌与大哥私底下有联系,她很想知道两人之间是什么交情。 可将军府的事太过繁琐,她要陪五公主去皇家猎场,在猎场里她还第一次亲手杀了一个人…… 短短几日,她遭遇了太多太多事。 以至于把这件事都抛于脑后。 既然今日路过此处,也顺便上去和苒苒道声歉,毕竟是她违约在先。 “双溪、红西,咱们进去一趟。” “好!” 双溪很乖地跟在江晚渔身后,红西却站在原地,进也jsg不是退也不是。 “晚渔妹妹,”红西小声叫道,“咱们为什么要进这种地方?这、这可是青楼啊!里边的男男女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都城这么久,就从来不踏足这种烟花巷柳之地!” 她没想到红西一个男子,竟还比她放不开,“我们进去只是找个人,说一句话就走,不会做别的事情,你可别多想。” 红西略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可没有多想!” 三人挤过围观的百姓,却被龙翼卫挡在了外边。 有好心的百姓偷偷拉住她,“现在进不了,听说昨夜那场雨雹啊,把醉香楼的头牌给砸死了!先前来了一波御卫,现在龙翼卫也来了!” 江晚渔呆愣一瞬,难以置信地看着说话的人,“醉香楼的头牌?她不是只在醉香楼里奏琴,想要见到她还得连夜排队,雨雹怎会将她砸死?” 那人摇头沉叹,“你这个小公子不知道,这头牌说是金贵,多少风流才子用重金都买不下她一夜,传闻中她只接待过两个贵人,除此之外,进醉香楼的人只能听她弹琴,可实际上——” “她在外头有个穷相好的,昨夜她趁着鸨母没看住,偷偷出了醉香楼,幽会她那个穷相好的,也许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才下了这一场雨雹,把幽会的狗男女给砸死了!” 她不大喜欢那人的说法,随意道了一声谢,便不再与那人攀谈。 那头牌并未杀人放火,只是与自己的相好幽会,怎么就变成该死之人? 那穷相好也并非有妇之夫,说成是狗男女,言之过甚。 “姑娘,这些护卫现在没注意右边,咱们偷偷从右边钻进去吧!”双溪观察到龙翼卫的监守盲区。 醉香楼里边人不少,还有好些客人,她们就算混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更何况,她对头牌的死,很是奇怪。 “走,从右边进去。”她看准时机,叫上双溪与红西。 三人从右侧钻进醉香楼,没有龙翼卫注意到她们。 一切还算是顺利。 直到苒苒看到了她。 “小公子!”苒苒绢帕一甩,扑到她身上,“好些日子没见到小公子了,想死奴家了!” 面对苒苒的热情,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但也只好扯唇笑,“这段时间很忙,没来得及过来。” “奴家上回特意等小公子过来,给小公子留床,谁曾想,小公子竟失约,让奴家独守空房!”苒苒嗔骂道。 她刚想继续解释,一道黑沉沉的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还真是江小公子,相识多年,未曾想到小公子竟是寻花问柳之人。” 第153章 这儿人多眼杂,莫要这样 她早就应该想到,醉香楼外边守着这么多龙翼卫,祁屹现在是中郎将,他出现在醉香楼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都怪她一时忘了这一茬! 现在对着祁屹打量的目光,她无端生出几分不知所措。 “呵、呵呵……”她干笑了几声。 “怎么?小公子是不认得我了?”祁屹手放在腰间的刀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刀柄。 她仍干笑,“认、认得!祁大人这是在办公呢?那在下就不打扰祁大人做事了!” 她拉着双溪,刚要溜之大吉,却被祁屹一下子揪住了后领。 “龙翼卫办事,在场所有人都不许走,等调查完后,小公子自然能离去。” “原是如此,在下不敢耽误大人的公事,定会在此处配合大人,请大人安心查案罢!” 祁屹轻微冷哼一声,松开她,一旁的龙翼卫交代,“看住这几个人。” 苒苒看着祁屹的背影,眼神略略痴迷,“小公子,你竟认识祁将军?” 她不情愿地点头,“认识,交情不深。” “那你以后也带祁将军过来玩玩呀!”苒苒捏着手中的绢帕,轻轻打在她脸颊,“先前祁将军收兵回都,路过咱们醉香楼,楼里的姊妹们都挤满了整座醉香楼,只为看一眼祁将军的英姿,当时那场面,说是满楼红袖招也不为过!” 她并不怀疑苒苒说的话,毕竟祁屹的容貌在武将之中,再找不出第二个与他一般俊朗之人。 再加上他武将的身份,引得女子喜欢,是再正常不过。 就像晗月也曾说过,她起初便是因为祁屹的相貌和气概,对他一见钟情。 可相处之后,他并非晗月心中所想那般,晗月很快就对他死了心。 “苒苒,你不知道祁将军的本性,才会对他有爱慕之心,若是你知晓他的本性,定不会对他有意思。”毕竟相识一场,她还是好言相劝。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3节 苒苒甩了下绢帕,媚眼如丝,“无碍,只要能与祁将军共度春宵,这一世都值了,奴家才不管他本性如何,光是他的样子和气概,奴家都能回味好些时间呢!” 苒苒的声音又娇又细,祁屹并未走远,这些荤话直直落入他耳朵里。 他扭头,危险的凤眸微微眯起。 苒苒被他的眼神吓了一瞬,但她到底也见过不少男人,很快就晃神过来,冲他又抛了几下媚眼。 祁屹脸色不太好,又走回江晚渔面前。 “小公子读过的书多,不妨随我一起,分析分析这起命案的怪异之处?” 江晚渔一听,快速答应,“好啊!” 看来祁屹和她想的一样,并不认为头牌的人,是单纯的幽会被雨雹砸死。 她本就对此事存有很多疑惑,跟着祁屹一起,说不定能发现其中的怪异之处。 可她不知道的是,祁屹邀请她一起,并非真要她一同分析。 他只是不想让她跟醉香楼的女子混在一起,免得学了她们不好的习性。 “你和醉香楼的人这么熟?”祁屹站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道:“也不是很熟,就是来过几次。” “几次?”他咬着牙。 “咳,大概是三四次嘛,我来这边也没有做什么,醉香楼的人形形色色,我都是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过来,办好事就不在此处停留。” “呵,有需要的时候过来?为何不来找我?” 江晚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颊有些红,“不是那种意思!只是关涉到江家的事情,以及我的安危之时,我才会来这边!” 他又冷哼了一声,“不管是哪种意思,下回有需要就来找我,别再来这种地方。” 她嗯了一声,踏上阶梯之时,她注意到了祁屹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他的手背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红印,不像是刀伤愈合,像是被什么细长的东西重重打过。 他指尖颤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到身后,“无事,骑马之时被缰绳勒住了。”旋即岔开话题,“你认得被雨雹砸死的头牌?” 她也不再去注意他手上的伤,“没见过,但是听到苒苒她们提前,这里的头牌只接待两个贵客,其中之一是……我大哥,另外一个不知是何人。” “难怪你会到这种地方。” “可头牌不是死在外边的房屋么?为何还要带人来查醉香楼?” “她死的地方已经去看过了,来这边是为了找鸨母,可她现在不在醉香楼里,已经派人去将她抓过来了。” 两人上了六楼,进到头牌平日里住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和醉香楼里的姑娘们房间相差不大,只是里边的摆件很是讲究,有不少值钱的玩意儿。 在跟祁屹探查房间的时候,她问:“这次雨雹,约莫着砸死了多少人?” 祁屹拿起房间里的一尊檀木雕,“几百人。” 她一怔,“竟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死了的一了百了,剩下近千个活着的人,没了家,朝廷未下发赈灾的银子,那些人目前还不知如何安排,就怕民愤一起,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朝廷身上。” 他放下手中的木雕,又去翻看房间里的其他物件,“到时候就会变得很麻烦。” 她也明白,若是波及朝廷,朝廷发怒下来,最终担下所有责任之人,十有八九就是祁屹。 “那现在是如何处理那些没了家的百姓?” “有龙翼卫带着他们去到城郊的难民区域,估摸着这会儿正在支帐篷,只能先让他们在难民营帐呆着,等朝廷下发了命令,才知后续如何处理。” 祁屹摸查了头牌的房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出房门的时候,松拓正巧跑了上来。 “将军,醉香楼的鸨母已经带回来了。” 祁屹轻颔首,示意他先下去。 六楼除了几个把守的龙翼卫,再没旁人。 祁屹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再过不久便是春日宴,到时候我找一日休沐,带你去一处地方。” “这么快就是春日宴了?”她叹道,“去年的春日宴,我还和爹娘炸香椿鱼儿,清明前后的香椿,最是香嫩。” 大手从她的背移至她的腰间,祁屹使了些劲力,将人往自己身上拢,“今年还会有。” 他微微躬下身,贴着她的左耳,声音带着低沉的质感。 耳边的绒毛jsg搔得有些痒,她抬起手背揉了揉,“阿屹哥哥,这儿人多眼杂,莫要这样。” 他一点不收敛,反而与她贴得更近,甚至还放肆地嗅了嗅她颈间的味道,“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与我一同出游。” “出、出的,”她推了推他的手臂,“到时候和五公主一同出行,双溪、青雨也一起去。” “你会错意了,我说的出游,是我们二人,没有旁人。” “只有我们二人?” “嗯,”他偏头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不明,“你……可是不愿?” “也不是,只怕会惹出诸多不便,毕竟我只是将军府的婢子,与堂堂中郎将单独出行,被人知道对阿屹哥哥的名声不好。” “那就不让人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去还是不去,旁的我来想办法。” “……去。” 她知道,若是她说不去,祁屹定会闷闷不悦。 这儿是醉香楼,这些多姑娘和客人在,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对谁也不好。 “媞媞,谢谢你答应我。”她不知道,祁屹眸底的欢喜就快要满溢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道温柔涟漪。 “小公子!奴家……”苒苒从楼下抛跑了上来,刚踏上六楼的台阶,见到两人暧昧不明的姿势,她哑然立在原地。 江晚渔和祁屹两人忙拉开距离,祁屹眼眸里的柔情小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肃然眉目。 “我说过,醉香楼里的人一概留在一楼,你无端踏及六楼,不想活命了?”他冷言道。 苒苒摆手摇头,“将军恕罪,奴家是想告诉小公子,奴家和几位姊妹沏好茶,待会儿将军和各位官爷离开之后,姊妹们盼能与小公子小聚一二。” 他看向江晚渔,“没想到你在醉香楼这么受欢迎?”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和几位姑娘们聊得比较投缘。” 苒苒嫣然巧笑,“还不只是一般的投缘呢!小公子相貌俊俏,谈吐非一般男子可比,最重要的一点呐,就是小公子从不嫌弃奴家这些个,靠色相讨生活的风尘女子,每每叙谈之时,小公子都把奴家们当成良家姑娘呢!” 一说起江晚渔,醉香楼里和她结交过的人都很喜欢她。 谈到她的时候,姑娘们的脸上总是如淌过春水一般。 她感觉祁屹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差,遂上前推走苒苒,“先下去吧,祁将军还有事要问你们妈妈。” 两人从六楼下去,好在祁屹也没有叫住她们,而是随她们一同下去。 到了一楼,祁屹让人把鸨母带到一旁审问,江晚渔则被苒苒拉到一处。 “小公子,难怪你方才说,知道了祁将军的本性后,奴家不会再对他有爱慕之心,现儿一看,果然如此!” 她不太明白苒苒的意思,“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的本性?从何而知?” 苒苒妩媚一笑,“方才呀,奴家都看到了,小公子从不让姐妹们陪房,原来是因为小公子本就对姑娘们没兴趣,小公子和那祁将军可不是普通的交情,奴家是怎么也没想到,这般有男子气概的将军大人,竟好男风!” 江晚渔微微一愣,这下误会大了。 “苒苒,我和祁将军之间并没有什么,将军他是五公主的驸马,何来好男风之说?” “诶呦!小公子莫要担心,奴家不会将此事乱说,这事儿更不会传到五公主耳朵里,奴家在醉香楼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好男风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事真是一场误会……” “奴家都看到祁将军搂着小公子了,若是真是误会,小公子倒是说说,这两个男子之间关系再深,也没有搂搂抱抱这般亲密罢?” 江晚渔一张嘴解释不清,更何况方才她和祁屹确实做了那些事。 解释无果,祁屹那边也审问完毕。 祁屹带领龙翼卫出了醉香楼,她本想上前问问审问结果,又想到他是在为大理寺做事,她这个身份过去问长问短,不合适。 还是等到他空闲下来,回府的时候再细问。 醉香楼算是回归平静,苒苒和几个姑娘拉着她去小间浅酌一杯,双溪也跟着她一块儿进去。 只剩红西杵在外边,浑身不适。 “这位公子~一块儿进来玩呀!”有姑娘见着他独自一人站着,主动贴身而近。 红西下意识用力推开对方,“谁跟你玩!” 那姑娘柔柔弱弱,被他猛地一推,竟磕到了桌边,疼得发出细细哀声。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缠上来……”红西上前扶人,却被那姑娘甩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把刚要进小间的双溪目光吸引过来。 双溪扭头一看,看到红西正捂着一边脸,气恼地看着那姑娘。 “我好心扶你,你为何打人?” “为何?打的就是你这假正经之人,谁人不知醉香楼是什么地方,来这儿的人都是为了找乐子!你若不是为了找乐子而来,那便是故意来闹事,来人啊,有人故意闹事!” 那姑娘一喊,醉香楼里几个壮汉拿着棍棒出现,将红西齐齐围住。 双溪一看大事不妙,忙上前补救,“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是我们家小公子的随从,我们家老爷有规定,不能随意喝花酒,他没有要闹事的意思!” “我管你什么规定,进了咱们醉香楼,就是要饮酒作乐,他将我推开,摆明了看不起咱们楼里的姑娘!” “好啊,要打是吧?看看今日是你们挨揍,还是我挨揍!”红西毫不示弱,这几个壮汉看上去虽强悍,但他三两招就能让对方跪地求饶。 他们三人本就是低调出行,双溪怕真的惹出事,忙跑进去找江晚渔。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第154章 邻国细作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4节 崇德殿内。 泰昌帝大声训斥。 “朕让你做中郎将,不是让你吃闲饭的,区区几百个难民都解决不了,竟还让他们闹事,伤了好几个龙翼卫?你这个中郎将究竟是怎么做的?若是真的无能担任此职,就给朕滚!” “还有你,堂堂一个大理寺卿,连怎么用人也不知,若非这么久还未找到继任的少卿,雨雹这件事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慌乱!你们听听城外百姓的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的国要亡了!” 祁屹和大理寺卿跪在殿下,听着泰昌的训斥,不敢做声。 等泰昌帝发完脾气,祁屹才幽幽开口。 “回皇上,在安置难民之事上,微臣多有失责,还请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龙体。微臣今日在清查被雨雹砸死的尸首之时,发现了一具不应出现在茅屋的尸首,微臣认为事有蹊跷,才花了些时间前去探查,因此耽误了些功夫。” 泰昌帝一听,怒气更甚,“探案?你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龙翼卫中郎将,不是大理寺少卿!查案的事情交由大理寺的人去做,你只需要负责维持好百姓的秩序,安抚百姓情绪,旁的事你管都不要管!” 祁屹身子又躬下一分,“皇上所言极是,是微臣失职,求皇上责罚!” “朕确实要责罚你!”泰昌帝气得声音拔高,“猎场之事朕还没来得及罚你,没想到你错上加错,朕要连旧带新一块罚你!” 一旁的内侍总管看泰昌帝动了肝火,帮着祁屹求情,“陛下息怒啊,保重龙体要紧!” “朕何尝不知保重龙体要紧,可下面这些人连件小事都不会做,朕如何能息怒?”泰昌帝正气头上,谁的劝也听不进耳朵里。 内侍总管又道:“陛下,事情做不好可以补救,再不济加派人手,总有解决办法,可陛下的龙体只有一具,若是陛下因此气坏了身子,那先前吃的仙丹就都白费了啊!” 听到仙丹二字,泰昌帝的气瞬间消失了一半。 仙丹炼得何其艰难,十个生珠子才能炼出一颗仙丹。 按照丹师的说法,一颗仙丹能延长十年寿命,他若是气坏了身子,先前吃下的一颗仙丹,可就都白白浪费了! “祁屹,朕且先不罚你,但限你两日之内,处理好城中的难民,朕不要再听到任何一个大臣上奏此事,也不要听到百姓们反对朝廷的声音!否则,你给我脱下这身官服,滚出都城!” “是,微臣遵旨!” “另外,太子也随你一同出宫处理此次灾情,你全心辅佐太子,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向太子说明,他便是朕的面子。” “是!” 退出崇德殿后,祁屹一眼就看到了整装出宫的李瑀衍。 他躬身作揖,“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微臣定会尽心尽责辅佐太子殿下处理此次灾情,亦会保护好殿下安危。” 李瑀衍扫了他一眼,抬手示意泽春直接出宫,没有与祁屹搭话。 祁屹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心中比较在意的是,皇帝竟然在吃丹药。 从他读过的书来看,历任帝王或多或少都会吃丹药,那些醉心于炼丹的帝王,往往没有好的结果。 狗皇帝有没有好结果jsg他不在乎,只是怕炼丹所用的材料,有悖人伦。 骑马出宫后,他把炼丹这事先压在了后边,眼前处理城中难民的事,最为重要。 …… 江晚渔三人好不容易从醉香楼逃了出来,回到将军府的时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红西这个直肠子,一下子打趴了醉香楼的几个壮汉。 江晚渔出来的时候,壮汉们都已经扑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 鸨母便认定他是故意找事,叫了人前去官府报案。 她怎么也解释不清楚,就连苒苒和几个姑娘帮她说话也不好使,醉香楼刚失去了头牌,鸨母本就郁结不顺,遇到闹事的人,只想严惩。 最后,苒苒和几个姑娘想办法拖住了鸨母,让她们三人跑出了醉香楼。 跑出来后,她担心起苒苒和那几个姑娘的安危。 毕竟她们还要在醉香楼讨生活,如此明目张胆帮着她对抗鸨母,还不知会不会受到处罚。 “晚渔妹妹,你别担心了,这事是我没考虑好,等晚些我找人去醉香楼一趟,若是那几个姑娘被老刁婆欺负了,我要她好看!” 红西看她回来之后就愁眉不展,心中不免生出愧疚。 说不担心是假的,醉香楼的几个姑娘虽是风尘女子,但这几次相处下来,她知道她们都是身不由己,个个都是苦命人。 若是因为她受罚,她良心上过意不去。 “你还好意思说,方才我都跑上去劝你了,你不仅不收敛些,还冲上去打人,有一身武艺了不起啊?”双溪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谁让那女子不由分说扑上来?这些醉香楼的女子,日日以色示人,身子讨好了百个千个男子,不知有多脏,我可不想染病!”红西眼中满是鄙夷。 “红西,她们并非自愿去出卖自己的身子,在没进醉香楼之前,她们也是出自良家,只不过身不由己,才会沦落到此种地步。” 红西对上她略微落寞的眼神,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晚渔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她们是不同的!你是世家小姐,爬床是为了活命,你只伺候祁将军一人,再说那事都过去了,你莫要多想!” 她眉心低了点,“这事不会过去,它发生过,就会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我的身子里,我与她们本质上也没有区别,我为了活命,她们亦是为了活命,这世上的苦难太多,女子所要的苦难更是比男子多。” 江晚渔顿了顿,接着道:“但我会努力坚强些,在苦难的洪流之中,我仍会心存善念,若能帮她们一丝半点,足矣。” “晚渔妹妹,我……”红西听到她这番话,越发觉得自己方才所说都是些混账话。 她笑着打断他,“莫要觉得心中有愧,你与她们的立场不同,所处环境也不同,自然是不能理解她们,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是想指责你,别往心里去。” 红西默然片刻,“下回我说话的时候,会过一过脑子。” 方才看江晚渔说话的时候,他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的言行,与一般女子实在是不同,她思想触及之地,遥远又深邃。 他不是没见过世家嫡女,可像她这样的女子,真是少之又少。 都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江云瀚怎么比自己的妹妹差这么多? 心里还在腹诽着,一只信鸽从外院而来,落在他的肩上。 打开信鸽带来的小纸条,他扭头转告江晚渔,“晚渔妹妹,牧善验过了你带去的糕点,里边的毒正是穆喀专有的毒草研制而成,此毒并非致命之毒,服用后会使得毛发脱落,体虚力乏,但不会伤及中毒者的性命。” 毒性和她想的一样,凌庭萱不敢直接害死五公主。 万一涉及到皇家血脉,就算把她推出去顶罪,皇上也不会就此饶过,定会深查到底,到时候她们凌家也会沾上麻烦。 但有一点她很是奇怪。 凌庭萱不是第一次用毒,而她所用的毒均是来自穆喀,她并非穆喀人,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么多的穆喀奇毒?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江晚渔脑海中—— 凌家人也许是邻国细作。 他们一边攀附着千旭的皇权贵族,一边暗地里与穆喀人联系,其目的不得而知。 江晚渔能确定的是,此事不简单,凌家也绝对不是一般的佞臣。 他们凌家说不定还有另一种身份。 “红西,牧善在穆喀除了毒师,还有什么身份?” “他啊,还是他们王族的世子,只不过王族的人不怎么待见他,他明面上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实际上一直在制毒淬毒,以及炼制各种奇毒的解药。” 既是王族的世子,说不准听说过王族之中,有人与千旭重臣来往密切。 有机会她要找牧善问问才行。 “红西,若是有时间,让我和牧善见一面,我有些问题想问他。” “这事简单啊!”红西眼咕噜转了一圈,“若是今日晚渔妹妹没有出府的打算,我这就回鬼街一趟,问问夏裕的情况,再找些人去修缮慈幼院,顺便安排牧善与你见面!” “好,你且去罢,我今日都不会出府。”她还得在府中等着祁屹归来,问清楚醉香楼头牌的情况。 与此同时,祁屹跟随李瑀衍的车轿,已抵达城郊的难民安置区域。 李瑀衍掀起轿帘,一眼便看到一大片哭嚎哀叫的百姓。 他们有的扎成一小堆,有的独自一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无一例外的哀苦。 他常年生活在宫墙之中,从未体察过都城百姓的民情,也没有过像今日一般,亲眼见到百姓们脸上的苦楚。 作为一国储君,未来的帝王,他对此颇为痛心。 李瑀衍叫来祁屹,“为何还不给这些难民扎营?你堂堂一个中郎将,这点事都做不好?难怪百姓的哀声会传到父皇耳朵里!” 祁屹道:“回太子殿下,今日天色未亮之时,微臣已命龙翼卫为难民搭建营帐,可朝廷的赈灾款银迟迟未发,难民的口粮得不到解决,他们有了情绪,龙翼卫安抚不当,才导致难民砸坏营帐。” “荒唐!朝廷的赈灾款银未下发,你不会先掏自己的腰包填补这项款银?朝廷给你的月俸也不少,加上父皇给你的大大小小赏赐,难道还不够这些落难百姓的几顿饭?” 李瑀衍厉声训斥他,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很快又舒展开。 “太子殿下仁善,可未经朝廷允许,臣子越过皇上办事,私掏腰包赈灾,是为不将天子放于眼中,此事若是被皇上知晓,微臣的人头怕是要保不住。” “人头人头,你一个上过沙场的将军,还这般贪生怕死?你如今任职龙翼卫中郎将,就是要替父皇分忧,顾好都城之事,你是为安抚百姓而存在!” “太子殿下教训得是,微臣已命龙翼卫重新搭建难民营帐,最迟酉时搭建完毕,届时等待朝廷的赈灾款银下来,也就能解决难民的口粮问题。” 李瑀衍脸色骤变,“还等?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外边百姓的惨状,他们有些怀中还抱着婴孩,等朝廷的赈银下来,怕是婴孩们都要被活活饿死了!” 祁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听到难民忍冻受饿之时,也动过自掏腰包的念头。 思虑再三,他还是忍住了。 任其职,尽其责,不该他涉足的事情,他一点也不该碰。 好比醉香楼那件事。 李瑀衍见祁屹不回话,只当他蠢笨懦弱,“罢了,既然今日本宫出了宫,首要就是处理好这些落难的百姓。” 李瑀衍从车轿里拿出一袋银子,丢给祁屹,“这些银子应够百姓们的口粮,你先拿去,等朝廷下发了赈灾款银,给他们分发下去,以助他们日后重建家宅。” 祁屹不敢收,“太子殿下三思,此等做法不合规矩,微臣认为,还需等……” “本宫是储君!难道本宫的话你都不听?”李瑀衍勃然大怒。 跟在车轿侧边的泽春忙上前,“祁将军,你就收下罢!这普天之下,何曾有人像咱们的太子殿下一般仁善?太子殿下愿意解囊相助,是殿下的一片好意,祁将军做不到此番善举就罢了,为何要阻拦太子殿下?” 祁屹觉得这个太子真是被溺爱长大的。 越位办事这一禁忌,身为一国储君竟一点也不知? 就连身边服侍的公公也是个糊涂蛋。 李瑀衍不听劝,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还是得他担责。 “太子殿下,微臣恐不能听从太子殿下之命,微臣的官职是皇上加予,自然是只能听从皇上一人,若殿下非要救济难民,还请殿下自便,微臣仍会保护殿下左右。”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5节 “你!” 李瑀衍气得瞪大双眼,心里骂了祁屹千百遍。 他让泽春拿回自己的钱袋,鄙夷道:“本宫亲自去,你不就是怕担责么?本宫且告诉你,今日相助于难民的银钱,皆是本宫一人所出,与你们龙翼卫没有一点关系,特别是jsg你这个庸懦无能的武夫!” 第155章 媞媞,我们好久没有…… 李瑀衍拿着钱袋下了车轿,下令将银钱先用作赈灾款银,负责赈灾的官员都愣住了,想进言又怕他发怒,最终只好不按照规则做事。 有百姓听闻此事,纷纷跪地磕头,拜谢李瑀衍。 他在百姓们一声声谢恩与颂扬之中,越发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没错。 若是祁屹能有这种觉悟,也不至于在崇德殿上被父皇问责。 晚渔的眼睛究竟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住了? 上回在猎场的时候,竟然还说出他不如祁屹这样的话! 他真希望晚渔此时此刻就在场,看清楚祁屹这厮的嘴脸,懦弱无能,空有一身武力,不知如何变通。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 也值得她去维护? 可笑至极! 难民营搭建好后,李瑀衍也上了马车,不继续在城郊逗留。 但他父皇交代他,要等到这件事妥善处理后,才能回宫上报。 他作为太子,这两日都要在宫外跟进此事,暂在端王府吃住。 可马车临去端王府之前,他又改变了主意。 “泽春,你去端王府告诉王叔,本宫这两日就不去他府上暂住了,神威将军府离难民营比较近,本宫担心民情,为方便及时检视,先屈尊于将军府两日。” 泽春有些为难,“殿下,住端王府之事是圣上安排的,这突然说不去就不去了,万一传到圣上耳边,圣上追责下来,奴才不好向圣上交代啊!” “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怎的做事还是这般畏怯?只要不将此事传到父皇耳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你亲自去告诉王叔,以本宫与他的交情,他自然会替本宫保密。” “可……”泽春知道他的心思,犹豫再三还是出言提醒,“殿下,何必总是为了一个脏污的女子费心?且不说她的身子,上回殿下也听到了,她的心早已不在殿下这儿,都城贵女这般多,随意拎出一个不都比她好千百倍?” 李瑀衍怒斥:“泽春!本宫说过,不准在本宫面前说贬低她的话!” 泽春这次并没有听从他的指示,仍继续说道:“便是今日殿下要处罚奴才,奴才也要把话说明白,殿下若真对她念念不忘,不如将她带入殿下的房中,殿下只要尝过她的滋味后,便知她也不过如此!” “混账东西!给本宫掌嘴十下!”李瑀衍白净俊朗的脸,被泽春气得通红,就连耳根子也一路红了下去。 泽春不敢违逆,当即给自己赏了十下耳光。 许是掌嘴的声音太大,祁屹注意到了这边。 “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本宫出宫这两日且暂住你将军府上,你现在就派人去给本宫收拾出一间房来。” 祁屹顿了下,“殿下,微臣府上糙乱,不似宫中配置齐全应有尽有,恐殿下会有不适,不如微臣亲自护送殿下回宫,待明日一早接殿下出宫。” “太啰嗦,况且父皇本就让本宫出宫体察民情,在赈灾这一事尚未处理妥当之前,本宫如何回去与父皇交代?本宫既是愿意留住在你将军府,定是不会嫌弃你府上糙乱。” 李瑀衍话已说到这份儿上,祁屹也不好再拒绝。 “是,微臣这就命人回去收拾,留住将军府多有委屈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等等,你把这盒龙涎香也一并拿回去,给本宫收拾出来的房间,需得用此香熏过一遍,否则本宫不好安睡。” 接过龙涎香,祁屹命余崇先一步回将军府。 李瑀衍心思在何,祁屹也猜到一二。 但只要他在将军府,这两日定是不会允许李瑀衍接近她。 临近宵禁时分,交代好值守松拓后,祁屹跟在李瑀衍马车后边,一道回将军府。 将军府之人全都听候在正院,只等李瑀衍下轿。 “拜见太子殿下!”众人齐声喊道。 李瑀衍大手一挥,“不必多礼,本宫是借住将军府,你们如往日一般便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宫随行有宫人伺候。” 晗月直起身,命下人们先退下。 “太子哥哥两日都要住在将军府么?” “为了方便处理城郊的难民,住在将军府是最合适不过。” “将军府比宫中简陋许多,只怕太子哥哥会住不惯,为何不直接去端王那儿?端王府上和宫中差别不大,若是住在那儿太子哥哥也会舒适些。” 李瑀衍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窝,不悦地扫了一眼晗月,“本宫住在何处还需向尔等寻求意见?” 晗月自知说错了话,“晗月并非此意,只是担心太子哥哥!” “本宫是一国储君,还轮不到你一个嫁出宫的妇人担心,准备好晚膳,本宫去膳厅用膳。” “是。” 李瑀衍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向膳厅。 晗月见他走远,才上前问祁屹,“将军,我总觉得太子突然过来,别有用意。” 祁屹早已看出,“我知道,你这两日替我看着他,不许他靠近玉笙居半步,若是他执意要去,便拖着,命人唤我过去。” 晗月犯难,“太子不会听我的,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对我的态度,自从猎场我顶撞过他之后,他就没原谅过我。” “尽量,李瑀衍靠近玉笙居多一步,便是害了晚渔,如今将军府人多眼杂,若是他住进将军府别有用意,这事定会传到皇后耳朵里,到时被惩处的人只会是晚渔。” “那……那我尽量罢!” 两人站在一块窃窃私语,被赵嬷嬷看到后,误以为夫妻两感情和睦,她也好向贵妃娘娘交差了。 李瑀衍用膳期间,祁屹去了玉笙居。 “阿屹哥哥。”江晚渔在拜见李瑀衍之后,就一直等在小院里,她知道祁屹会过来。 “晚膳,用过了么?”他想伸手过去揉她的脸,反应过来自己从城郊回来,手上不太干净,又收了回来。 她起身拉住他的手,把他往房里带,“等你过来一起用膳,双溪做了几道拿手菜,还热乎着。” 他摸出一张素帕,仔仔细细擦干净两只手,才舍得用手触摸她的脸颊,“知道我要来?” “你离开醉香楼之前,留给我的眼神,不就是告诉我,在玉笙居等着你么?” “你倒是机灵。” 两人就桌而坐,江晚渔先给他倒了一杯酒酿。 “明日你还得随太子去城郊,就先喝温的酒罢。” 他接过酒酿一饮而尽,“今日我审问了醉香楼的鸨母,她同我说,她们楼里的头牌,确实是只接过两位贵人,一个是你大哥,另一个是凌伊阳。” “凌伊阳?”她隐隐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凌伊阳的发妻一直陪着他,就连上任户部尚书之后,他都没有要纳妾的意思,更是没有养过外室。 这样一个看似‘立身行事’的贤良,竟与青楼头牌有私下的往来。 真让人意想不到。 好在她早已知晓凌家人的本性,凌伊阳做出这种事,她也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按照千旭律法,官员不得狎妓,有违者立即免职,并处罚一年俸禄。 这罪这般重,鸨母为何会轻易凌伊阳供出来? 祁屹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她甚至没问,他就直接告诉了她。 “我告诉鸨母,凌伊阳与我有交情,我过问这件事只是为了探查头牌的死,不会将凌伊阳供出去,若是她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没法在都城继续获利。” “她这就信了?” “当然是不信,最后我还用了杀手锏,杀手锏一出,她吓得什么都往外说,就连凌伊阳平日里是什么时辰过来,与头牌欢好多长时间,她是一点也没保留。” “什么杀手锏?你不会是要威胁她,取了她的命罢?” 祁屹勾唇笑了笑,轻轻捏住她的脸颊,“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暴戾?动不动就拿人命威胁旁人?” 不然呢? 她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只好岔开话题,“那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杀手锏?” 他摇摇头,“杀手锏要是告诉了你,还能称得上杀手锏?保密。” 他的杀手锏很简单,就是将暗影阁的玉佩摆出来在鸨母的面前,鸨母光是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苍白。 对于做这些生意的人来说,最害怕的不是官府,而是江湖组织。 鸨母在都城经营醉香楼这些年,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对于暗影阁的玉佩她并不陌生。 只是她不知,这块玉佩是何人才能拥有。 在鸨母眼里,还以为他与隐刺有交情,怕会惹出事来,遂将一切都抖落出来,换醉香楼一个安定。 然他越是不说,江晚渔就越是好奇,“阿屹哥哥,你就告诉我罢,我的嘴风也很严实,定不会往外说。”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她便靠近过来。 “真的想知道?”他裹挟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因为喝的是桃花酿,酒气中还有一丝甜意,并不难闻。 江晚渔认真地点点头,“想。” “那我只告诉你一人。”他身子慢慢压了过jsg去。 右手悄悄攀上她脖颈,趁她大意轻心之时,带有酒味的吻落在她耳根处。 炽热湿润的感觉,让她禁不住喊出声音。 “阿屹哥哥!” 怨怒声在他听来,更像是在撒娇。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6节 祁屹喉结滑动一下,感觉体内像是被火把点着,她的细微呼吸声都能将火燎旺。 右手扣着她的颈部,指腹时不时摩挲一下,她脖子上的绒毛也会跟着颤栗。 “媞媞,我们好久没有……”他俯下身子,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低沉的声音从她锁骨处传到耳朵里。 “没有什么?”她明知故问。 祁屹干脆用两只手搂住她,闷闷地说:“你不是要报我的恩么?上回在猎场,我帮你处理好萧晟那件事,可是生生挨了镇远侯一耳光,还欠着皇帝三十藤鞭,媞媞竟是一点也不心疼我?” 她有几分惊讶,“镇远侯打了你?” “嗯,疼死了,不过我一想是替你挨的,就忍下来了。”他从她颈窝里抬起头,像只委屈的大狗痴痴望着她。 “我不知道……”她下意识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镇远侯应该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他蹭了一下她手心,“无碍,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前两日我帮你换了几次药,后边你都没再过来。”与白虎斗的时候,他身上也受了很重的伤,每次上药,她都小心翼翼。 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因为你躲我,每回上了药之后,你都想赶我走,一句话也不多跟我说,我何必次次过来自讨没趣?” 她哑然。 虽说祁屹说得没错,但这般明晃晃地戳破,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我并非躲你,只是现儿将军府里有宫中的人,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去,报信给安贵妃,到时候怕是要被安贵妃针对。” “灭口就好了。” “这怎么行!灭口一个宫人,安贵妃更会起疑心,况且她还会再安插一个心腹过来,后患无穷。” 祁屹烦躁地啧了一声,“果真麻烦,等我有朝一日夺了权,就不用担心这些,你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夺权?”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祁屹反应过来自己失言,想要蒙混过去,“扯得太远了,方才我说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个回应,我们好久没能更进一步接触了,自从你中了芳华逝,我就没碰过你,可你也知道,我正是血气方刚之时……”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双溪和青雨急切又响亮的声音。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他娘的,祁屹在心意暗暗骂了一句。 不情不愿松开松开江晚渔,在松开她的那一刻,还颇为不舍地深深吸了一口她梳头水的味道。 迅速整理好身上的衣裳,两人一同出房门迎接李瑀衍。 “微臣、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李瑀衍绕过两人的头顶,看到房中的吃食,“祁将军平日里都是在这儿用膳?独留本宫的五妹在膳厅一个人用膳?” “回太子殿下,微臣平日里无闲时回府用膳,大多在兵马司对付一二,今日过来此处,并非为了用膳,仅因府中这婢子略懂医术,此前微臣在猎场受了伤,特意过来让她瞧瞧何时能痊愈。” 晗月也忙上前挽住他的手,“太子哥哥,是晗月让将军过来找晚渔的,毕竟晚渔的医术都能媲美太医院的御医了呢!” 李瑀衍不以为然,“莫要夸大吹嘘,她一介女流,本应精通的是琴棋书画,你何以用精通医术来诋毁她?再者,御医们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才有资格进的太医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比肩。” 祁屹眼眸一沉,欲要反驳之时,却被身后的江晚渔暗里拉住了袖子。 第156章 一介女子岂能习武? 因为江晚渔的及时阻止,祁屹才没有失言。 李瑀衍念叨了几句,也离开了玉笙居。 小院子恢复往日里的平静。 双溪看着一众人远走的背影,纳闷道:“姑娘,太子殿下似乎很是看不起医者,特别是女医。我想不明白,医者悬壶济世,为民为世,医者本身是男子还是女子有什么区别?” “是啊,传闻中太子殿下不是心悦姑娘么?我们在尚衣局的时候,经常听到旁人谈起这事,既是心悦姑娘,又怎会说出那些话来?”青雨也是不解。 江晚渔道:“若换了别的女医,太子也许不会这样说,只不过他对我有一种执念,他认为的我应该像他想象中的我,他只想让我冰清玉洁,恪守女训女戒,活在诗情画意里,自然是看不惯我做出别的事情。” 双溪不明白,看向青雨,“青雨,你能听懂么?” “懂了,又好像不懂。”青雨剥好一个柑橘,分成三份,递给身边的两个人。 江晚渔一片片剥下柑橘,放入嘴里,吞咽下去,又道:“他心悦的不是我,是一副皮囊,是在外人面前扮演尚书嫡女的我,没法儿接受真正的那个我。” 两个小丫鬟沉默下来,吃着手中的柑橘,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暮色将至,江晚渔想起房中还有晚膳,便拉着两人进去。 用完晚膳,三人悠哉吹了一会儿晚风,很快进房休息。 翌日,江晚渔又像以前一样,早起在小院里练武。 练到一半,她身上冒出了汗,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还想要继续练暗刀,好巧不巧,李瑀衍竟出现在院门口。 一双阴沉眸子紧盯着她。 她不紧不慢收起暗刀,躬身作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屈尊到此,有何吩咐?” 李瑀衍手一挥,示意泽春在外守着,自己跨进院中。 双溪和青雨刚从小灶房里端着早膳出来,也被李瑀衍赶出了院外。 “晚渔,见到本宫不必行礼,你方才是在做何事?”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责备。 江晚渔款款起身,“回殿下,奴婢在练武健体。” “胡闹!”李瑀衍大喝,“你一个弱女子,为何要练武,练武此等粗鄙之事,不适合你!” “敢问殿下,何事才适合奴婢?”她仿佛无意一般问道。 李瑀衍:“自然是……”他想说做个千金小姐,才是适合她的事,可转念一想,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前,这样说无疑是在羞辱她。 “不论如何,习武此等野蛮之事,你是万万不宜去做,就像昨日,晗月竟在众人面前说你精通医术,这对你而言就是一种羞辱,不亚于你习武这件事!” 她眼眸微微含笑,柔声道:“殿下,可还有旁的事?若是无事,还恕奴婢失陪,将军府的杂事多,奴婢还需干活。” “站住,可是本宫的错觉,你刻意躲本宫?”李瑀衍拦住她。 “殿下,奴婢如今在将军府当差自然是要按照府规遵办,何来刻意躲殿下一说?” “这般说来,本宫是你们将军府的客,你既是奴婢,理当伺候本宫,旁的事不重要,就先撇开罢。” 李瑀衍的话她反驳不得,只好站在原地,“殿下有何吩咐?” “与本宫进房去说。”他走在前头,走到房门时,发现江晚渔仍站在原地,“怎的不过来?” “回殿下,玉笙居是奴婢所住之地,里边脏乱不堪,殿下还是莫要进去,若是染上不好的病疾,奴婢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李瑀衍瞬间冷怒,“祁屹进得,本宫却进不得?” 她隐约觉得这句话好似在哪儿听过,“祁大人出身与殿下不同,大人在军营里吃过各种各样的苦,身子比不上殿下矜贵,即便是山洞狼窝,大人也能进得了,莫要说奴婢的卧房了。” “晚渔,你这是瞧不起本宫的意思?” “奴婢不敢!” “那便不要再多言,给本宫进来!本宫不希望旁人听到你我二人的谈话,更不希望有人打扰!” 她动了动眉心,仍是不肯,“奴婢惶恐,不敢与殿下独处,此事假使外传,外界的流言定会对殿下不利。殿下若需奴婢伺候,奴婢将外边的两个婢子一道叫进来。” 李瑀衍彻底怒了,一掌拍在门上,“本宫让你一人进来!本宫倒是要看看何人敢将此事外传,她的脑袋即刻与身子分家!” 他的手是批奏公文的手,手心没有一丝粗糙的老茧,这一下拍在门上,疼得他偷偷抽了一口气,手心也瞬间红肿起来。 但他不敢张扬,生怕江晚渔又用他和祁屹相比,说他没有男子气概。 江晚渔见李瑀衍态度强硬,身为奴婢的她,不敢过多与主子顶嘴,只好缓步迈向卧房。 但在她进卧房之前,她趁李瑀衍没注意,悄悄和双溪、青雨打了个手势。 若非红西去鬼街迟迟未归,她还能使唤红西去找祁屹。 两个小丫鬟日日与她住在一起,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很机灵,仅仅是相视一眼,就确认好分工。 “嘶!”双溪突然捂住肚子,蹲下身来。 青雨见状扶她,双眸不知何jsg时凝起了水雾,“泽公公,双溪她昨日吃坏了东西,一直在闹肚子,求公公宽容,让奴婢扶她去出恭罢!” 泽春不同意,还让身边的宫人看紧两人,“忍着,待太子殿下出来之后再去!” 双溪的哀嚎声更甚,青雨又求道:“泽公公,这事儿是人之常情,如何能说忍就忍?万一她这个不懂事的,直接在此处解决,也只会影响了公公的心情,让公公恶心呀!” 泽春眉眼有一丝动容,但还是很坚决,“你我都是做奴才的,应是深知主子的事摆在最前头,我若是让你俩走开,太子过来的事情被人发现,我该如何向太子交代?老实呆着,太子没出来之前,你们哪也别想去!” “唉哟、诶呦——!”双溪故意加大声音。 “泽公公,奴婢并非想过要引得旁人过来,实在是她肚子不适,公公想啊,她一直这样鬼哭狼嚎的,迟早也会引来路过的人,到时候太子殿下还不是会怪罪公公?” 泽春觉得青雨说的话颇有道理。 思虑再三,他道:“赶快去解决,但只能她一人去,你没病没痛的,就留在此处,不得乱走动!” 两个丫鬟本就打算退而求其次,听到泽春松口,青雨面上纠结,心中早就乐得不行。 “那、那好吧……双溪,你只能一个人去了,我没法陪你,快去快回罢!” “唉……好、好罢!” 双溪还想往玉笙居的恭房走,却被泽春拦下,“没眼力见的东西!太子殿下在里边,你胆敢在里边出恭?给我滚去别的恭房!” 正合她意。 双溪咬住发白的唇,“是、是!公公息怒,奴婢这就去别的恭房解决!” 脱离泽春的视线后,双溪撒腿就往主院跑。 与此同时,玉笙居卧房里。 “晚渔,这儿没别人,你实话告诉本宫,你之所以习武,是不是祁屹苛待你,故意逼你习武,不把你当女子看?” 江晚渔不知李瑀衍为何会这样想。 虽一开始之时,确实是祁屹逼着她练武,但她知道,他最开始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强健她的身体,二是想让她能保护自己。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7节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都城里,祁屹不一定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做她的倚仗。 特别是崔氏还住在将军府之时,她更是危险重重。 他逼她习武,是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她。 她几次靠着祁屹教她的武艺,护住自己。 况且身子也变得康健不少。 此前沈培然断言她最多只能再活三年,现儿她觉得自己多活十年不在话下。 由此,她越发觉得习武是一件好事,女子习武并非见不得人之事。 “求殿下莫要总是轻率地揣测奴婢的想法,奴婢之所以习武,是奴婢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人逼迫奴婢,相反,奴婢还很感谢祁大人容许奴婢在将军府练武。” “那便是他保护你无能,才会让你一个弱女子去练武,”李瑀衍上前一步,抓住她手,心疼不已,“你瞧瞧,你的手都练出了细茧,你以前那双手称得上是洁白如玉,一点瑕疵都不见,如今……” 她笑李瑀衍太过天真,“殿下,奴婢已说过好几次,奴婢如今在将军府当差,洗衣打扫样样都得做,奴婢手上的细茧未必就是练武磨出来的。再者,奴婢一个下人,手上有细茧再正常不过了。” 李瑀衍忽地想起一件事,抓着她手的力度加重了些,“萱儿的手,真是你伤的?” 原来是过来替凌庭萱讨公道来了。 他不等她回答,又道:“只要你说不是你,本宫就相信。” “殿下既已问出口,就是相信了凌大小姐的话,何必再多问奴婢一次?但今日,奴婢不妨实话告诉殿下,凌大小姐手上的伤,确实是奴婢一手造成。” 李瑀衍眼睑微颤,他不想面对这个答案,却对此并不意外。 “晚渔,你真的变了,变得本宫都快要认不得你了。以前的你,善良又乖巧,世家贵女应是什么样子你便是什么样子,都城乃至皇宫里,再找不出比你更好的女子,可如今……” “你竟抛弃了你爹娘滋养起来贤德,变成一个会无端伤人的歹毒狠辣女子,但本宫知道,你之所以变成这样,皆因那个武夫!”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将她用在怀中。 幸而江晚渔平日里有自觉练武,推开他的力气还是有的。 被她用力推开,李瑀衍恼羞成怒。 对她的积压已久的怨气,似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祁屹对你这般差,你都能忍受他,还主动向他献出自己的身子,你说自己是为了保命,可回到都城之后,本宫明明比他权势大得多,比他更能护住你,你却一次次推开本宫,本宫对你太失望了!” “你我本是青梅竹马,分明是你一开始有意接近本宫,本宫才慢慢钟情于你,可你得到了本宫的心,却转眼就抛弃,江晚渔你为何要这般狠心!” 她的手腕被他抓得很疼,拼命挣扎着,“奴婢并非有意接近殿下,那日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奴婢都会毫不犹豫上前!” 她认识李瑀衍的时候,他不过十岁,还没有被立为太子。 他在御花园里被三公主讥嘲懦弱,联合几个皇子给他套上女子才会穿的衣裙。 年幼时的她被爹娘宠着,见到有人被欺负,她果断冲上前,制止了三公主的恶行,也因此事与三公主结下了梁子。 本是好意出手相助,却不曾想在李瑀衍眼里,成了有意接近。 当初皇上尚未立储,她也才这么点年纪,何来这么多心计? “可你在那之后,经常与本宫来往,进宫之时还特意给本宫带宫外的吃食,你曾在母后面前亲口说过喜欢本宫!” “奴婢每次进宫之时,都会带宫外的吃食,不止是特意给殿下带,五公主、七皇子,以及学宫里的皇子公主,都吃过奴婢带进去的吃食。奴婢是在皇后面前说过喜欢殿下,但那种喜欢并非男女之间的喜欢,是近友之间、兄妹之间的喜欢!” 江晚渔的话听起来异常刺耳,李瑀衍失去了理智。 “不可能!本宫不信,定是你编造谎言来欺骗本宫!” 他不由分说把江晚渔拖至床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人压在身下。 纵使江晚渔练过武,但在体型上,仍是敌不过一个男子。 她的力气不够持久,猛地一下爆发可以,要想一直与他对抗,是件难事。 看着李瑀衍猩红的双眼,她劝道:“殿下!奴婢还请殿下冷静下来,若是被外人看到这一幕,就意味着有可能会被皇后知道去,到时殿下定会被皇后处罚!” “本宫是太子,何须畏惧旁人?先前是本宫你对太过温柔,让你恃宠而骄,萱儿说得对,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强迫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殿下!万事好商量,殿下想让奴婢伺候,奴婢定不敢不从,只是眼下青天白日,殿下何不换个时辰过来!” 她本想用言语拖延片刻,最好是能缓住李瑀衍的情绪。 可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还撕破了她的衣裳。 这样下去,李瑀衍被处罚不说,她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 她辛辛苦苦回到都城,收集了凌家这么多罪证,凭什么要让李瑀衍毁掉这一切? 不甘四溢,她再顾不得这么多,右腿寻到最合适的发力点,狠狠往李瑀衍下身一蹬! 第157章 我们真的要离开将军府么? “媞媞!” 祁屹只身闯进卧房的时候,李瑀衍正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被蹬的部位,面露痛苦。 而江晚渔身上的衣裳被撕破,缩进了角落。 看到祁屹,她紧绷的那根弦才松了下来,委屈地瘪起嘴,眼角和脸颊隐隐有泪痕。 她慢慢从角落爬出来,往他的方向靠去。 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对眼前这个人竟是这般依赖。 “阿屹哥哥。” “莫怕,我在这儿。” 他小心将人拢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安抚着她的后背。 “可有伤着?”哄了几下,他脱下外袍,将她身上被撕破的地方包裹住。 她摇了摇头,更担心的是这事被人发现,“阿屹哥哥,外边的人……” “放心,我进来之前让余崇和松拓守在院门外,不让任何人进来,今日这件事,不会有人看到。” 他看向地上的李瑀衍,恨不得一刀让其人头落地。 但太子终究是太子,“殿下在微臣的府上玩弄微臣的人,这便是一国储君之态?殿下有皇后娘娘兜着底,微臣的人可不像殿下一般有人撑腰,若是今日这事传到皇宫,她落不到一具全尸。” 李瑀衍下身还在痛,他抬头望着紧紧缩在祁屹怀里的人儿,心中的刺痛更甚。 “本宫轮不到你来说教!” “微臣不敢,今日微臣府上的人冒犯了殿下,是微臣管教不周,殿下若要责罚,请罚微臣一人。” “呵、呵呵——!” 李瑀衍撑起身,靠坐jsg在椅子上,看着眼前颇为刺眼的一对人,他唇边的苦涩加深。 “祁将军,本宫以为你真是如外边传言一般,对她狠厉无情,万般欺辱,可今日本宫才明白,那都是你编造出来的幌子!” “她如今成了孤女,都城里无人可依,权贵们看到她落入泥沼,秉着看戏的心态且留她一命,若是有人知道她过得不错,定会想方设法来为难她。” 祁屹说完这些话,有几分后悔。 他和李瑀衍说这些作甚,了解江晚渔的人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阿屹哥哥,”怀里的人动了动,缓缓直起身来,“我想下去。” 听到江晚渔用这样的语气和祁屹说话,李瑀衍整颗心都跟着酸涩起来。 原来她和祁屹私下相处的时候,不会用‘奴、奴婢’的字眼,还叫他阿屹哥哥。 就连语气也是细细软软,温柔似水。 就如同…… 如同她曾经与自己说话之时,也是这般温柔。 他越发觉得太蠢了,江晚渔之所以愿意留在将军府,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是啊,换做旁人得到这么一个绝世女子,谁会舍得去欺辱? 他早应该想到。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江晚渔所做的一切,回想起来,都是这般无用又可笑。 她早就背叛了自己。 他却还在默默为她谋出路,一颗心装着她。 李瑀衍双眼失神,遥遥望向江晚渔那处时,她人已从床榻上下来,缓步走到他跟前。 扑通一声,她跪下地来。 “奴婢方才所举,对殿下多有不敬,求殿下看在过去的情分,饶了奴婢这次!” 祁屹见她跪下,也跟着跪在她身边,“殿下,微臣管教下人无方,请殿下治罪。” 李瑀衍眼神空洞地看着脚边的人,面带嘲弄。 她竟会搬出往日的情分来求他…… 假使能回到初见她的时候,他宁愿她不要出手相助。 李瑀衍沉沉叹了一口气,强压住唇边的苦涩,“今日之事,本宫就当没发生过,从今以后,本宫不会强求于你,但你要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终有一日,你会后悔选了他。”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 可江晚渔没法儿在意这么多,只要今日之事能掩盖过去,在场的三人闭口不谈,就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她的命就能保住。 “奴婢多谢殿下宽仁!”她郑重其事给李瑀衍磕了三下响头。 这一磕,不仅是谢他的饶恕,还是完全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谊。 李瑀衍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束,拂袖离开。 江晚渔松下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她看向祁屹之时,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意。 她立即感到他情绪不对劲,“阿屹哥哥,这件事就这样罢,太子答应了我不追究,我们便就此相安无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8节 “他说的话你还信?” 她抿抿唇,又道:“他今日做出这种事,多半是理智不受控制,但我与他相识快十年,知晓他本性温润善良,一字千钧,既是答应了我,定不会做出其他多余的事来。” “况且,我已与他决裂,他何必要为了我冒其他风险?” 她的温言劝说,让祁屹渐渐放下杀心。 他有整个暗影阁的势力,就算暗暗对李瑀衍下手,皇帝也很难找出真凶。 端王本就筹谋着造反,太子一死,更是给端王提供了一个好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国家会陷入一次动乱,百姓会因此遭遇不幸。 他的处境同样会变得危险。 然这些都抵不过她的安危。 他不想去在乎这么多人,只要能保她无恙,让他去做什么他都愿意。 可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他只听她的话,“好,你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两人说话之间,双溪和青雨送走太子,终于能冲进卧房。 “姑娘!姑娘可有伤着?” 两个小丫鬟的眼里满是担心。 江晚渔复笑,“莫要担心,还是多亏你们机灵。”她看向祁屹,将身上的外袍解下,套回他的身上,“阿屹哥哥还要去处理难民营的事,我这儿还有她们俩照顾,放心罢。”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两日都城很乱,流离失所的人不一定就是千旭的百姓,你且在将军府好生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等这阵子过去,我带你去散散心。” 她甜甜一笑,“好!” “对了,”祁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几分凝重,“上次醉香楼头牌的事,皇帝不许我继续插手,全都交由大理寺之人去处理,若是大理寺查到你大哥与头牌有交情,说不准会缉捕你大哥审讯。”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我大哥怎会去杀人?凌伊阳也与头牌有来往,他们怎的不去怀疑凌伊阳?” “媞媞,你且想想看,若此事真与凌伊阳有关,他定会洗清自己的干系,将此事嫁祸到一个没有话语权之人的头上,你大哥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按照发现尸首之时的说法,头牌是与私下的相好幽会,在窝棚不小心被雨雹砸死的,我大哥不过与头牌相识过,如何能拉扯到我大哥头上?” 他眉心低了些,“说不准,若是有人故意策划这一切,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冲着你大哥去的,倘若大理寺没深查,这个案子很快就会结案。” 她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头牌的死定和凌伊阳有关。 但其中缘由,她捋不清。 “莫担心,只要是有关你的事,我都会帮,便宜江云潇了,要不是你,我定不会理会他的死活。” “噗。”她浅浅地笑了一声。 祁屹看得愣了一瞬,这样的笑他好久没看过了。 纯真,不掺杂一丝一毫虚情假意。 他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两下她的鼻子,语气带着丝丝宠溺,“今日晚膳我想吃茄子瓜,让双溪做好,等我回来吃。” “嗯。” 送走祁屹,双溪和青雨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裙。 “姑娘,大人对你可真好,等姑娘事成,我们真的要离开将军府么?万一大人找不到姑娘,还不知大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晚渔沉默了一瞬,“要离开的,他伤过我的那些,我不知如何去释怀。如今他对我好,我辨不清他是心悦现在陷于泥泞的我,还是和李瑀衍一样,放不下曾经的我。” 毕竟,与祁屹在西北重逢之时,他对她的厌恶和恨意,是实打实存在着。 即便是回了都城以后,他仍是欺辱过她多次。 这些她忘不掉。 可话说回来,这些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想要倚仗祁屹,主动爬上他的床。 她的心里太矛盾。 双溪又听不明白了,“什么这个我,那个我,姑娘只需知道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不就好了?大人这样全心全意保护姑娘,又有几人能做到?姑娘就没有一丝丝感动么?” 自然是有的。 他的每一次出手相助,将她从泥沼里一点点拉出,她都看在眼里。 有他在身边,她原本要受的罚都少了很多,也躲过多次劫难。 他太好了。 好到她想逃离。 她一边卑鄙地利用着他,一边想要离开他。 “双溪,我如今这副样子,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能洗刷江家的冤屈,救出两位兄长,再和你们一同离开。” “嗯!总之不管姑娘做何决定,我们都会跟着姑娘,只要姑娘不抛下我们!” 江晚渔刚笑着应下一声好,红西就从外边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晚渔妹妹!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牧善说今日就能与你见面,到时候你想问他什么,都可以问。” “你这家伙怎的现在才回来,方才姑娘需要你的时候,却不见你的踪影!” 不等江晚渔回答,双溪倒是先骂了起来。 红西瞪了她一眼,“事情太多,我也不想在外边耽搁,就那个慈幼院修缮之事,足足费了我快一日的时间,还有夏裕那边……哎?你方才说了什么,晚渔妹妹需要我?是不是有什么人欺负她!” “已经被欺负得够够的了,你才回来,人都跑了!”双溪也回他一个白眼。 红西怒道:“是谁?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在都城一日,我就有办法叫他付出代价!” “呵呵,”双溪白眼翻上了天,“那你去找去呗,人家现在刚好就在都城,好像是在……” “在城郊难民营。”江晚渔补充道。 “对对对!城郊难民营,你快去罢,穿着绣金蟒袍那人,很容易认。” “绣金蟒袍?”红西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这不是皇室之人才能穿的么?” 三个姑娘没忍住齐声笑出来。 红西挠了挠头,“晚渔妹妹,你怎么能和这个尖酸泼辣的臭丫头一起戏弄我。” 江晚渔道:“没有戏弄你,太子出宫办事,暂住将军府,双溪方才说的那人,便是太子,不过现在我已无大碍,好在双溪传话及时,阿屹哥哥救了我。” 他眼神有些困惑,“太子欺负你?据我所知,你曾和太子是青梅竹马,还是太子妃的不二人jsg选呢,传闻中太子脾性温良,待身边的人极好,你又曾是太子心上人,他怎会欺负你?” “再说了,将军府这么多人呢,他故意欺负你一个小婢女,不怕人看笑话?” 江晚渔叹息,“是啊,温良之人钻进牛角尖,会变得很可怕。” “哎,晚渔妹妹没事就好,别管他什么太子了!咱们现在就出府罢,牧善就在屯溪茶楼等着呢!” 她想到了祁屹告诫她的话,“改个日子罢,或者让牧善到将军府这边来。” “为何?” “这段时间因为雨雹的灾情,都城难民多,不免发生动乱,在未能给江家洗刷冤屈之前,我得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命。” “嗐!有我在一旁保护你,你还担心什么?区区几个难民,咱们跟他们犯不上关系。” 思虑再三,她仍是摇头,“我不敢随意冒险。” “那……那我去屯溪茶楼一趟,让牧善过将军府来,晚渔妹妹先在玉笙居等着罢!” “好,辛苦。” 红西一跃上屋檐,心中对江晚渔的决定有几分抱怨。 他认识的她,一直都是果断勇敢,今日不过是都城里多了些难民,她却变得畏首畏尾,连将军府的大门都不敢出。 罢了,她终究也只是个女子,胆小怕事也是正常。 从将军府到屯溪茶楼,不算远,他只用两刻钟便到了。 与牧善解释一番后,牧善很爽快地答应他一同前去将军府。 两人刚从屯溪茶楼走出来,迎面冲来一个手持沾血长刀的男子。 那男子一脸狰狞,见人就砍,霎时间一条原本祥和的街巷,陷入了恐慌…… 第158章 是当众调戏 “抓住他!” 那个见人就砍的男子身后,还追着好多个龙翼卫。 街巷上的人已经四处逃窜,就连屯溪茶楼的老板也吓得用长板抵住了门。 只剩红西和牧善站在原处。 拿着长刀的男子像是看到了猎物,眼睛一亮,提起长刀就往红西的方向冲去。 两人仍是站着不动,脸上也不见半点惧色。 直到长刀接近红西的前胸之时,他利落一抬腿—— 那男子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长刀就被红西踢落在地,后边的龙翼卫即刻一拥而上,两三下就制服了这个发狂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笑得一脸得意。 接着,余崇骑着马赶来,看到红西之时,略微有些惊讶。 “方才我在远处都看到了,多谢少侠出手相助,龙翼卫才得以将此恶人抓捕。” “小事,草民可否问问官爷,这人青天白日里发哪门子的疯?若不是我练过武,怕是今日就要直接交代在他的手上了。” 余崇指了指身后,“他是这次雨雹的难民,从难民营一路杀了过来,我们龙翼卫跟得这般紧,还是被他伤了不少百姓,甚至还有一两个无辜的百姓没了命。” “何止啊!”其中一个龙翼卫朝那男子的身上,恶狠狠地踹了一脚,“这厮是个不要命的,连太子殿下都敢伤,真不知闹出这件事,咱们将军会如何被圣上责罚,他娘的!” “闭嘴!”余崇呵斥一声,“将军交代过,不该说的话不要到处说,押好他,关进大理寺狱!” “是!” 余崇朝红西点了点头,带着一行龙翼卫离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49节 “我们也走罢。”红西也领着牧善离开此地,回到将军府。 后门有护院把守,牧善只能等在府邸附近不远处的小摊旁。 红西虽是祁屹的人,但他一直在暗处保护江晚渔,就连出府入府都是靠‘特别’的方法,自然是不能随意把人带进将军府。 从屋檐顶跃下,一眼就看到院中的江晚渔。 “晚渔妹妹,还好你方才坚持没有出府,否则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还是她有远见,没有随他一同出府,否则若是遇上那个发疯的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外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要不是我和牧善都有武力傍身,我们二人定会受到那疯子的攻袭,指不定身上哪儿就多出了一个刀窟窿!”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 “噢噢噢,差点忘记说重点了!就是我去到屯溪茶楼的时候,本想直接带牧善过来,可谁曾想,半路杀出一个疯子,那疯子手里举着刀,沿街砍砍杀杀, 听抓捕他的龙翼卫说,他本是难民营里的其中一员,已经伤了好多百姓,甚至还有人因此丧命,最最重要的是,他还伤了太子!” 闻言,江晚渔因意外而微微失神。 难民营的百姓就算再怎么不满朝廷,也做不出持刀伤太子,还在街巷里疯狂砍杀的事。 她听着红西的描述,觉得那人并非难民。 “那牧善现在在何处?” “就在后门出去的第一个小摊,咱们出去就能看到他。” “走,我们先出去。” 出了将军府,她直奔小摊。 见到牧善之后,牧善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上回给我治伤的人,不是一个男子么?” 江晚渔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乔装,直接穿了奴婢的衣裳。 她还想思考怎么解释之际,红西憨笑着拍了拍他,“上回是为了方便外出,才换的男装,她其实就是个小姑娘。” 牧善一直盯着她看,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日看到她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人长得过分秀气,是个阴柔的男子,他一向是不大欣赏这样的男子。 可今日看到她穿着衣裙,一头青丝自然垂于脑后,即便是头上没有任何装饰之物,也能衬得她明艳动人。 千旭的姑娘,真美啊! 红西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警告道:“你可别动什么想法,她是我妹妹,谁也欺负不得,谁要欺负她,准没好果子吃!” 牧善收回目光,“我不敢,只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到如此天生尤物,忍不住多看几眼,还请姑娘见谅。” 江晚渔淡淡而言,“也许你们穆喀民风比起千旭开放,但入乡随俗,在我们千旭,一个陌生男子肆意盯着一个女子看,既是当众调戏,此事被传出去,那女子定会被千万人诟病,不检点、不知羞耻。” “这、这……我不知会如此严重!我也没有想要调戏姑娘的心,姑娘别、别误会!”牧善听到事情如此严重,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 “牧善,你是客人,我本不应对你这般苛刻,我这样说也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否则你在都城犯了这样的错,许会引来祸事。” 牧善一板正经地躬身赔罪,“姑娘,方才的事是我有错,多谢姑娘提醒!” 江晚渔很快原谅了他,旋即,他们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她将自己心底的所有疑惑,一一说出。 牧善想了很久,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王族有一个叫牧伊的王女,她手下养着两个贴身侍卫,其中一人原是千旭人士,每年都会到千旭祭拜故人,在千旭停留约莫一个月之久,不知会不会是你想要的答案。” “你可知那侍卫叫什么?” “叫什么我不知,但我曾与这个侍卫打过一次交道,一年前王女进山狩猎,不小心被野兽袭击,撤退之时不慎中毒,召我前去解毒,我在替王女解毒之时,听到王女叫他阿凌。” 牧善顿了顿,继续道:“当时王女身边的婢子去熬药,我便跟着王女唤他阿凌侍卫,谁知王女笑我叫错了,那侍卫姓凌,是千旭人士,阿凌是王女专属的称呼。” 江晚渔倏然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牧善。 姓凌…… 千旭国凌姓之人不少,却也不多。 就拿整个都城来说,除去高门贵族,凌姓的百姓至多只有十户。 抛开这些不谈,凌家能拿得出这么多穆喀的奇毒,王女身边的侍卫又恰恰姓凌,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打听到此事后,她能确定,凌家定与穆喀在私底下有异乎寻常的干系。 凌姓侍卫是关键所在。 “牧善,你可知那个侍卫多是什么时间会回千旭祭拜故人?” “行清节的时候,也就是下个月,王女通常会准他告假一整月,待他祭拜故人之后,才会启程回穆喀。” 下个月。 这就意味着,下月行清节时,这个凌姓侍卫会与凌家人会面。 江晚渔脑海中忽的冒出一个想法。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告别牧善后,回到将军府内。 多亏了牧善提供这个消息,她有强烈的预感,下个月凌姓侍卫和凌家人会面之时,便是绊倒凌家人之机! 现在她要做的是,等祁屹归来,与他商量其中的对策。 她一个人行事不稳妥,既祁屹能靠得住,她想要得到他的援助。 可她从午时等到日暮,眼看着宵禁时辰要到,祁屹还是没有出现在玉笙居。 他今日离去之时,还交代了她让双溪做茄子瓜,等他过来用晚膳。 怎的不见人影? 江晚渔等来等去,有些许心急。 她干脆起身jsg,独自一人走去了主院。 主院里,晗月正坐在院中小憩,赵嬷嬷和紫云紫月伺候在一旁。 “奴婢见过五公主殿下。”她慢慢走到晗月面前。 晗月听到她的声音,颇为惊喜地睁开眼,想到身边还有安贵妃的人,又不敢与她太亲密。 只好与她隔着距离,尽量放冷声音,“何事?” “上回在猎场之时,五公主夸奴婢推骨按摩的手法好,让奴婢有空便过来给五公主按摩。”她随意编造了一个谎。 晗月一下子会意过来,“本宫左等右等,你怎的现在才来?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比给本宫按摩更重要!” 赵嬷嬷见晗月在训斥她,也跟着骂,“将军府养出的是什么婢子?都懒出花来了!连公主交办过的事都不听,以为有将军撑腰,就无法无天了?” 她忙躬身赔罪,“五公主息怒,奴婢并非躲懒,只是这两日下了雨雹,玉笙居破旧,被砸得这儿一处那儿一处,奴婢几个正在四处修补。” 晗月冷哼一声,“本宫不管你因为什么,你必须每日都要过来给本宫按摩,除非本宫允你告假,否则来慢一次,掌嘴十下!” 赵嬷嬷对此很是满意,“五公主英明,现儿公主已是将军府的主子,就该好好管教这些个没规没矩的贱婢,掌嘴十下都是便宜她了!” “这次便饶你一回,现在马上进来给本宫按摩!”晗月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进了卧房。 江晚渔亦步亦趋跟在后边。 进了卧房后,晗月发现紫云紫月也跟了过来。 “你们二人去给本宫准备一些消夜果子,今夜夜空静明,定会有明月升起,待她给本宫按摩后,本宫要赏月。” 紫云紫月相视一眼,并未起疑心,“是。” 两人退出房门,晗月悄悄看了一眼外边,确认赵嬷嬷不在附近,她才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看着晗月小心翼翼至此,江晚渔不免为她心酸。 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嫁出宫后还要被下人管着。 这些个下人还都是安贵妃的人,稍有不慎,晗月就得受罚。 表面看,晗月是出了宫,逃离了那个可怕瘆人的活牢,实际上她仍是没有成功出逃。 “小渔儿,方才我吼了你,没有吓着你吧?”晗月关好门,并步上前,一脸心疼地抱住她。 自从在猎场里,两人一番推心置腹,将所有的话都说开后,关系就回到了最初之时。 她们也约定好,在私底下,两人没有任何尊卑,你我相称,姐妹相称。 江晚渔摇摇头,“这点小动静怎会吓得了我,莫要担心。” “我可想你了!”晗月瘪了瘪嘴,“要不是她们一直监视着我,我都能每日去找你,我们明明离得这么近,唉!” “总会有机会的,对了,阿……大人他还没回府么?” “嚯,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问他啊!”晗月有几分不满,嗔道。 她只好哄着,“当然不是,问他只是顺便,我主要是过来看你的,雨雹刚过,现时仍是寒凉,我担心你会受寒,写了一张驱寒滋补的方子,待会儿你让婢子们去抓来吃。” “我就知道小渔儿心中是有我的!”晗月极好哄,一张膳食的方子就能让她转阴为晴,“祁将军一直没回府呢,今日真是怪了,往日他就算再忙都会在宵禁之前回来,现儿都宵禁了,还不见他的影子。” 果然是还没回府。 江晚渔想了想,许是跟今日红西说的那件事有关。 突然冒出一个行刺太子的人,还通街砍杀百姓,这必将追责到祁屹的头上。 他此次协助太子处理难民营之事,定也要担起保护太子的职责。 太子在宫外受伤之事,一旦传入宫中,祁屹便要受罚。 眼下只有揪出那个恶徒的目的,他才有机会免遭皇上的惩处。 越是在这种事情,她越是不能分他的心。 还是等他处理好这件棘手之事,再和他商量对付凌家的事情罢。 但这段空暇,她不能白白浪费。 醉香楼头牌那件事,是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她得帮大哥一把。 “晗月,我想求你一件事。” “尽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0节 “明日你可否借故去一趟三公主府,顺带把我也捎上,我知道你一向与三公主关系不好,年幼时也曾被她欺负过,若是你不方便,便当作我今日没说过这话。” 晗月垂下眸子,思索再三后,“好,我帮你。” 她看得出晗月的不自然,“我不想你为了我勉强自己。” “不是勉强,在猎场之时,我曾那样对你,心中一直有愧,今日你肯有求于我,我自是欢喜,不过正如你所说,我与三公主一向合不来,我该用什么理由去公主府拜访,三公主会容许我进去么?” “我有办法。” 第159章 我气性有这么大? “太子殿下!殿下受了伤,应先回宫修整,都城起了动乱恐再会对殿下不利啊!” 左龙翼卫大将军谢维接到太子受伤的消息,忙放下手中的公事,赶到龙翼卫营。 他一眼便看到有军医在替太子包扎,瞬间整颗心都提了上来。 “本宫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谢大将军不必大惊小怪。” 谢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祁屹,斥责道:“连太子殿下都保护不了,你究竟还有何用?给我出去领罚!” 祁屹躬身作揖,“卑职无能。” 这件事其实怪不得任何人。 原本李瑀衍在给难民施粥,不曾想引来了周边的乞丐过来乞食。 他只好一视同仁,不管来者是谁,一律都发放粥水小菜。 祁屹带领龙翼卫在一旁保护他,可他嫌他们太过碍事,便让祁屹离远些。 难民和乞丐混在一起,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拔出藏匿已经的长刀,一刀直直刺向他。 刀尖对准心脏,是想直接要了李瑀衍的命。 好在祁屹反应及时,离着李瑀衍十米开外,仍能在凌厉长刀的攻击下,保住了李瑀衍的命。 但势头强劲的长刀,还是划伤了李瑀衍的小臂。 也刺伤了祁屹左臂。 论伤情,祁屹伤得更重,李瑀衍的伤充其量只能说是皮外伤。 但储君和中郎将的身份不同,没人会管祁屹伤了多重,就算他因为保住太子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等等,”李瑀衍在他临转身之际,叫住了他,“那刺客行为诡异,在难民营刺杀本宫之时,嘴里说出的话更是令人奇怪,本宫怀疑他是受人指使,背后之人许有谋反之心。” “祁将军当时在场,也与此人交手过,此事交由祁将军查清,可将功抵过,免了这次处罚。” 闻言,祁屹略有意外。 他一直觉得李瑀衍是个昏庸之人,此前江晚渔一直赞其温润良善,他只觉得那是李瑀衍掩饰得好。 如今一看,李瑀衍也算得上一个君子,至少没有昏庸到二话不说直接处罚,而是让他负责查清此事。 此人还算分得清公私。 “谢殿下宽仁,微臣定会负责查清此人,给殿下一个交代。” “退下罢。” 从龙翼卫营出来,他顾不得用晚膳,跃上马就赶往大理寺。 大理寺狱中,余崇在审问那刺客。 “将军,”余崇见到他到了,立马上前,“刑也用了,这人的嘴跟茅坑里的石头有得一拼,他是一句话都不肯说,总是在那儿笑,属下怀疑这个人就是脑子坏掉了!” 祁屹了解了些情况,走到刺客面前,用刀柄挑起那人的下巴。 那人瞥了他一眼,嗤笑。 “大理寺的刑罚,对你来说应该是不痛不痒,毕竟暗影阁出来的人,受过训练,从不会把朝廷的刑罚放在眼里。” 对方这才正视祁屹,眼中满是意外,“你……”意识到自己有所暴露,又赶忙闭上嘴。 余崇和负责审问的龙翼卫一脸愕然,他们审得头都大了,愣是没能让这刺客开口。 将军才用了一句话,就能撬开对方的嘴巴。 合着他们一直在空耗精力啊! “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把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我就告诉你。” “呵,这位将军说什么我听不懂,没人指使我,我就是看不惯皇室之人,他们一个个都该死!” 这刺客的话和他刺杀李瑀衍之时,一模一样。 他一边挥刀伤人,嘴里一边叫喊,说这次的雨雹,是上天降下的灾祸,专门处罚皇室之人。 他说自己受天神所托,带话给每一个千旭百姓,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正因为皇室之人恶事做尽,百姓才会跟着遭殃。 只要江山一日不易主,日后的灾祸会更多更甚,千旭每一个百姓都是天神发怒的牺牲品。 若是不信,且三日之后再看,必定还会有一场天灾。 他说得神乎其神,在场的不少百姓都半信半疑。 祁屹和他交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虎口刻着一条隐蔽、暗红的线。 外人也许不知,但他这个暗影阁的少主一看便知,这是暗影阁隐刺的印记。 隐刺的jsg印记和暗探不同,隐刺虎口上刻线,暗探虎口是一个圆圈。 但不管是哪种印记,都刻得很隐蔽,若不是有意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祁屹也是与他交手之时,注意到了他伸过来的手。 “行刺太子,是死罪,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在你出手的时候,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但我有一事不明,暗影阁的隐刺出任务时,上颚都会藏一颗红丹,任务失败咬丹自尽,你为何没有?” "将军大人,我已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暗影阁的隐刺,我只是被雨雹砸毁了家的难民,昨夜天神托梦给我,让我一定要为民除害,杀了皇家的种,这才能解救千万百于水火之中啊!" 他又夸张地望向其他人,“你们是不是都不信我?不信无妨,三日后,还会死更多百姓,你们这些当官的为狗皇帝办事,定是不在意我们老百姓的性命。” “放肆,胆敢对圣上不敬!”余崇一把抓起烧红的烙铁,用力烫入那人的大腿。 疼得那人惨叫一声,泪花儿四溅。 可他还是狞笑着,看起来很是瘆人。 “你们都是狗皇帝的走狗!终有一日,你们也会跟着狗皇帝一起下地狱!” “闭嘴!再不闭嘴,老子用烙铁烫熟你这张狗嘴!” 余崇又烧了一次烙铁,放在那人嘴边,以示威胁。 祁屹差不多猜到这个人的目的,可他不确定,这人是为端王卖命,还是景伯那边。 “你的雇主给你多少银子,我们给你双倍,若你能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哈哈哈!这位大将军,你听说过暗影阁,可惜你不知道暗影阁的规矩,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暗影阁之人绝不会做出卖主之事!”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自己是暗影阁之人?” “我不是!” 祁屹凝眉片刻,命令狱中的所有龙翼卫都先出去。 余崇有些犹豫,“将军,你一个人审,他定不会乖乖就范,将军气性大,没准就……”就把人审死了,这该如何向上头交代? 毕竟这是刺杀太子的刺客,没审出个所以然来,就暴毙于大理寺狱,太子和上头都不会放过祁屹。 他替自家将军担心。 “我气性有这么大?”祁屹不悦轻蹙眉头。 余崇腹诽,大不大您心里没点数吗? “没没没,属下就是怕这厮故意惹怒将军,气坏了将军的身子!”余崇嬉笑道。 祁屹摆了下手,“都出去,我一个人审他。” 众人退出大狱,只剩祁屹和那刺客。 “再问你一次,谁是你的雇主?” 那人鼻腔嗤出一声不屑,“大将军,你再问我十遍八遍,我都是那句话,我不是暗影阁的人,我就是普通百姓,房子刚被雨雹砸个精光,难民营的第十个营帐,暂时是我的家!” “端王雇的你,还是鬼街的人?” 不知是听到谁的名字,那刺客眼中突然精光一轮。 “你……究竟是什么人!” “认得这块玉佩么?” 祁屹从怀中掏出雕刻着烛龙的玉佩,立在他眼前。 暗影阁的隐刺和暗报,很少能见到阁主,但这个烛龙玉佩几乎是每个暗影阁的人都见过。 只要见到此玉佩,就是见到了阁主。 持此玉佩之人,不管下达什么命令,凡是暗影阁之人都得遵从。 “你从何处得到此玉!”那人脸色几近煞白,不可思议地望着祁屹。 祁屹慢悠悠收起玉佩,“你既然认得此玉,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便要答什么。” “你、你怎么可能……朝廷之人怎么可能会是暗影阁的……”他又收住了声音。 “是谁雇的你?”祁屹眼角有一道凛冽寒光,犹如一把匕首刺向那人。 那人虽不相信他就是阁主,但有见到玉佩,他也只能认命,“是端王。” “他除了让你刺杀太子之外,还吩咐了什么事?” “他让我将皇帝是灾星的谣言传出去,最好闹得都城人尽皆知,我已交办其他人,明日开始广传雨雹之事是天罚,还在云林寺的大佛里事先放好一块奇石,上边刻着‘泰昌陨,新帝现’这几个字。” 端王倒是会利用造势这一办法,使得皇帝失去人心。 要知道,百姓最是信奉天神,神仙都发话了,那定不会是子虚乌有。 他读过的史书中,不少预备造反之人,都是通过造势去动摇当朝皇帝的地位。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1节 所谓要造反,先造势,并非空谈。 推到当今皇帝,于他而言并非一件坏事。 但这个时机不对。 他现在只是中郎将,手中兵权只有一万,左卫其余的九万兵权都在谢维大将军手中。 若是端王在这个时候造反,他进退两难,只会成为两人互斗的牺牲品。 他不知道端王掌握了多少兵权,这一局没十成把握的造反,他不会站在端王这头。 “端王在雇佣你的时候,可有将自己的信物给你?或者印有他府上的银子?” 那刺客摇头,“他是个极其谨慎之人,就连雇钱都是让下人转交,但我认得他的下人,也知道他在南城的练兵之地。” “他在偷偷练兵?” “正是,他以为除了他和他的心腹,无人知晓那处秘密之地,可我与他的下人交接之时,恰巧窥见此地,但这是雇主的私事,暗影阁只做任务,不过问其他事。” “南城何处?” “南城城郊,景南绣庄,表面看是做的布匹生意,但实际上不容许任何外人进出,只有端王的车马能进出,每过五日还会有专人运送粮草进庄,外边有重兵把守。” 景南绣庄? 他当任北城指挥使之时,每两日就要巡守一遍北城,任何有嫌疑的地方都不会放过。 南城的指挥使除非是个瞎子,才会没有注意到景南绣庄的怪异之处。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符合情理的解释—— 南城指挥使已被端王买通。 倘若如此,南城的御卫也归端王麾下,端王至少有三万兵权。 “你且在大理寺狱待着,我命人暗中护你,除我之外,你不准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若是有人提审你,你便按端王教你的话术去说。” “是……你、你真是阁主?” “不像?烛龙玉佩只会在阁主手中,我若不是,何来的玉佩?” “可、可我明明听说,阁主是一个年迈的老翁,他并非朝廷中人,况且暗影阁也不会容许有朝廷之人混入。” “我无需向你交代这些,你只要记住我说过的话。” 祁屹出了大狱,叫来余崇,命他负责看守,不得让任何人接近那刺客,若是大理寺卿要提审,余崇也必须得跟在一旁。 全力确保那人的安全。 余崇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很快应下声来。 交办好事情,天色已暗透了,甚至眼看就要拂晓,他紧忙骑马赶回龙翼卫营。 行至龙翼卫营,松拓在副营帐外等着他。 “将军。” “如何?” “大将军命所有人都守在龙翼卫营,时时刻刻守护太子殿下的安全,属下轮守结束之时已是子时,没能赶回将军府与江姑娘转告将军的话,属下该罚!” 祁屹眉心沉了一下,道:“罢了,你即便赶了回去,她也已经入睡,不能吵着她歇息,我明日送太子回府的时候,再与她赔礼道歉。” 他也是忙到焦头烂额才记起,自己和她晚上还有约。 可事物繁忙,他没办法回府,本想让松拓回府转告她,让她莫要等,不想太子竟动用了所有龙翼卫。 夜深人静,唯独他没法入睡。 掀开自己的左臂,半指深的刀伤还在隐隐流着血,他没空处理,只是撕下一块帕子随意包扎了下。 本想回到营帐找军医,可营帐中的军医在太子营帐候着,寸步不敢离,生怕太子出什么事。 太子会出什么事? 不就被划了一小道浅口,都没指甲盖大的伤。 至于这般兴师动众? 他身子贱,不如太子的金枝玉体。 可若不是狗皇帝一家,他现在的地位一点不比太子低。 等着罢,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他都要夺回来…… 第160章 又见兄长 天色亮,营帐中的太子束衣整齐,才叫人去唤祁屹进帐。 祁屹早已等候在营帐外,掀帐而入。 “祁将军,本宫吩咐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回殿下,那人死都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天神的旨意。” “放肆!此人之举实为造反,他若真是一介平民百姓,何来的勇气孤身造反?在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本宫命你去查清,不是为了听这些敷衍了事的话语!” “殿下息怒,微臣在提审那名刺客之时,确实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李瑀衍脸色稍有缓和,“是何蹊跷?” “此人虎口隐约可见一道暗红血线,微臣曾听闻,江湖组织暗影阁的隐刺身上,会有这样的印记,微臣大胆猜测,有人雇佣暗影阁的隐刺,意为行谋逆之事。” 李瑀衍若有所思点点头,“与本宫猜测无二,昨日那刺客四处污jsg蔑皇室,本宫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你既知道他是暗影阁之人,可有对策?” 祁屹摇了摇头,垂下眸子,“微臣无能,暂未有对策,求殿下宽限两日,微臣定能想出法子,找出欲意谋逆之人,护皇室安危!” 李瑀衍虽不大满意他的话,但眼下已没有更好的对策,“两日,若是没有令本宫满意的对策,你自行到父皇面前请罪辞官!” “微臣领命。” “本宫这两日仍是住回你府上,但难民营不再去,你负责处理好难民营的事,有任何问题便回府向本宫禀告。” 祁屹眸底闪过一丝不悦,龙翼卫营有重兵把守着,任谁人也不敢造次,李瑀衍在此处最为安全。 住回将军府,他没法时时刻刻守在李瑀衍身边,一旦有闪失,全责在他。 再者,那日李瑀衍虽和江晚渔起了冲突,两人关系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可他总觉得,李瑀衍不会轻易松手。 许是他多虑,可放任一个不怀好意之人在府中,多有隐患。 “殿下,恕微臣……”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瑀衍打断,“怎么?祁将军不想让本宫住回将军府?是担心本宫会对你府上的下人做些什么?” “殿下误会了,微臣是怕将军府护院不如龙翼卫营,没有重兵护在殿下两侧,恐会令殿下陷入危机。” “本宫会命谢大将军增派龙翼卫到将军府,暗处也会派人保护,本宫意已决,龙翼卫营本宫待着不适,即刻动身回将军府!” 祁屹没法儿再推却,只能道:“微臣遵命!” 送李瑀衍回了将军府,他交好办事项,临出府之前,特意去了一趟玉笙居。 “将军?”双溪在打扫小院,见到他来,微微有些意外,“江姑娘一早随五公主出了府,说是要上三公主府拜访。” “她回府之后,让她在玉笙居等着我,哪儿都不许去。”既她不在,他便先到难民营,将该处理的事务处理好。 “是。” …… 江晚渔随五公主到了三公主府,府门外的护卫拦下她们。 “五公主殿下请见谅,三公主交代过,公主府一律不准外人进入,若是登府拜访,还请五公主稍作等待,卑职这就去通禀三公主。” “本宫出宫前,母妃特意交代本宫,闲暇时候多来三公主府上走动走动,毕竟是姊妹,出了皇宫,定是要互相多照应照应。” “是,卑职明白。” 约莫等了一刻钟,一个护卫才从里院出来。 “五公主殿下,请随卑职来,三公主就在后花园等候。” 进了公主府,江晚渔紧跟在紫云紫月后边,她是一个不入流的婢子,不能在公主府上东张西望。 可迈进后花园的那一瞬间,她就被一阵阵嬉闹的笑声震得耳朵疼。 笑声有男有女,其中还夹杂着悠悠琴声。 即便是如此吵闹的环境下,她还是一耳就能听出来,此琴声出自何人之手。 她没能忍住,偷偷抬起眸,望了一眼琴声出处。 果然是大哥。 大哥坐在垂柳下,双手抚琴,奏以讨三公主欢心。 三公主与好几个梨园的伶人嬉笑在一起,肢体多有接触,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规矩。 见到五公主进来,三公主才停下勾起伶人下巴的动作,妩媚一笑。 “哟,今儿是刮了什么风,把奇奇怪怪的人都刮了过来,本宫的公主府只为玩乐,可没工夫伺候假正经的人。” 三公主的话刺耳,可晗月为了江晚渔还是忍下这口气,“凝心姐姐,晗月嫁出宫多时,至今未能上公主府拜访,母妃让我俩平日里多走动,好有个照应。” 凝心并不给她好脸色,“你在本宫母妃面前假惺惺也就罢了,何必还要特意跑到本宫跟前,演给本宫看?若你担心不好向母妃交代,本宫见到母妃之时,可以帮你美言两句,你想在宫外有个照应,不如直接去拜访凌府?” 晗月捏了捏手中的锦帕,“凝心姐姐,你我二人现已是孝敬同一个母妃,姐姐何必总是对我针锋相对,此前你我许存着误会,不如趁今日和解。” “你找错人了,本宫没这么好说话,更没必要与你和解,假扮什么姊妹情深,你想要找安慰,想要听人说好话,本宫劝你有多远滚多远。”凝心随性抓过面前一小壶酒,大口灌入嘴里。 晗月不走,紫云紫月却觉得这个主子有些丢脸,小声道:“五公主,咱们还是回吧。” “平漪,送客!”凝心手一挥,让身边的一个婢子赶人。 “五公主,请回吧,我们公主还要饮酒作乐,恐没法顾及五公主,按照礼法,独留五公主一人在旁边坐着,终是说不过去的,请五公主莫要为难奴婢。”平漪上前,转告逐客令。 晗月干脆绕过平漪,径直走到凝心身边,找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凝心姐姐在这儿饮酒作乐,我亦是想陪陪姐姐,姐姐无需顾及我,只管继续便可。” 她偏要留下,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江晚渔。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2节 自幼时起,她就与凝心有了矛盾。 凝心在宫中一直受宠,从小到大横行霸道,但凡遇到不顺心的事、人,凝心都是以极为强烈的态度去反击。 因此惹了不少人,无奈众人碍于皇上和安贵妃的面,终究是不敢对她做什么。 她与凝心恰恰相反。 她的母妃不受宠,她在宫中也是受众人欺负的命。 有次二皇子往她的身上放了一条青蛇,吓得她满地爬滚,学宫里的人个个看着她笑,没有一个愿意帮她。 直到江晚渔出现,一把抓住青蛇,丢了出去。 她惊魂未定,此后的一个月,她每晚都会梦到青蛇爬满自己的身子,而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还好她身边有江晚渔。 那会儿,江晚渔每日都会陪在她身边,安慰她,还从宫外的医馆抓了药,给她配制了一味安神的香膏。 有了此香膏,她每晚得以安稳入睡。 可凝心却在这时候出现,抢走她的香膏,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把香膏摔在地上。 这还不算,凝心甚至用脚踩了几下,香膏粘在地上,又脏又烂,即便是她想捡起来,都做不到。 自从此事之后,她心中极恨凝心,两人之间也一直不合。 可现儿仔细想想,除了香膏这件事,凝心也没再对她做过其他过分的事。 平日里见面时,无非就是冷眼讥讽,轻视瞧不起她。 年幼时大家心智都未开化,不免会做出些糟糕之事,若能趁此机会互相解除误会,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出了宫,她就要在都城立足,少一个敌人,比多一个敌人来得要好。 凝心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又瞥向站在两个丫鬟身后的江晚渔,似乎看穿了些什么。 “行啊,你要是也想喝酒,那就喝一杯给本宫瞧瞧,若一杯不倒,本宫就留你在此处做客。”凝心指向左手边的酒酿。 晗月也不磨蹭,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酒酿,闷头灌下。 “啧,没想到你还有点酒量,罢了,就留你在本宫的府上玩玩,顺道给你见识见识他们的厉害!”凝心玉手一勾,两三个穿着薄纱的伶人齐齐涌上,亲密地贴在她身上。 凝心看着紫云紫月,“让你带来的丫鬟出去外边候着,本宫办的好戏,岂能让这些个下人看?” 紫云道:“公主殿下,奴婢需得留下伺候五公主,若是五公主有半点闪失,奴婢们可如何向祁将军交代,如何向安贵妃交代?” “你的意思是,本宫有意谋害你们五公主不成?呵,既是如此,五公主还是赶快走罢,本宫可不背不起这么大个罪名!” 凝心气性一上来,用脚踹翻面前的案几,上面的酒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酒壶的酒留了一地。 晗月呵斥道:“放肆!凝心姐姐好意将本宫就留下,你们却敢出言不逊,给本宫掌嘴十下!” 两人相视一眼,不得已跪下求饶,“五公主息怒,奴婢知错!” “罢了,”晗月不可能真的让她们掌嘴,她们怎么说也是安贵妃的人,“本宫现儿不想见到你们,给本宫滚出外边去,江姑娘留下伺候本宫便可!” 紫云紫月忙道:“是,奴婢谢五公主饶恕!” 三公主不是个好惹的主,她们留在五公主身边伺候,说不准五公主这个蠢货就触到了三公主,还有可能会连累她们受罚。 出去外边候着也好,只留下一个江晚渔,就让她自己挨打挨骂罢! 两人出去后,晗月朝江晚渔招手,“过来本宫身边伺候着。” “是。”她缓缓绕道晗月身后,斟酒倒茶。 凝心靠着身后的伶人,眼神飘向江晚渔,“本宫听说,江姑娘也会挽琴?” 她垂眸道:“奴婢技拙,难登大堂。” “哎,无碍无碍!今日要的就是一个尽兴,你看见没,你大哥就在垂柳那边抚琴,你现在去与他合奏一曲,若是能入本宫的耳,本宫大大有赏jsg!” 晗月瞥到江晚渔犹豫的眸子,以为她不愿,“凝心姐姐,她不过就是一个婢子,端茶送水伺候人她在行,抚琴此等高雅之举,她难以胜任。” 凝心笑得花枝乱颤,“哟,你才嫁入将军府多久,就夫唱妇随了?祁将军死命护着她,你一点不介意也就算了,你反倒也跟着护了起来?啧啧,这婢子真是好大的本事。” 江晚渔忙躬身作礼,“回三公主殿下,奴婢琴技拙劣,但若能有幸献丑一番,为三公主助兴,奴婢乐意至极。” “那就去啊。”凝心看向身后的江云潇,“云潇,给你妹妹让个位置,她与你同用一把琴。” 江云潇一直低垂着头,“奴遵命。” 她缓步走到他身边,曲腿而坐。 感受到他身上俗气的胭脂水粉气息后,她心中一阵刺痛。 花了几息功夫,她才强行忍下心中的苦痛,“奏哪曲?” “我奏什么,你跟着便是。”江云潇冷冷的,与她说话的时候,一丝感情也没有。 仿似一个陌生人。 被伶人簇拥着的晗月有些担心,时不时想往后看。 凝心察觉到她的动作,嗤笑道:“这么担心你家的婢子?这可真不像是一个奴婢该得到的待遇,她能在本宫府上抚琴,是本宫看得起她,你既想与本宫一同享乐,就让她好好伺候。” 晗月只能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一杯酒,浅浅抿了一口,“凝心姐姐教训得是,我并非担心这个婢女,只怕她出错,坏了姐姐的雅趣。” “这个你无需担心,但凡敢在本宫府上出错的人,都被本宫杀了。” 凝心脸上瘆人的狞笑,叫晗月不禁背后一凉。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答应江晚渔到这般危险的地方! 三公主骨子里就是恶劣,不论是年幼还是现在,皆是如此令人生厌! 与此同时,身后的兄妹二人已经开始联手抚琴。 琴声响起时,亦扬亦挫,柔美如歌,似无根浮萍飘落在荷叶之上,随江波的流动而漂流。 婉转,却不失激昂。 江晚渔并未所有注意力放在奏琴上,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兄长与醉香楼的头牌,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161章 这与畜生有何区别? 一琴抚毕,江云潇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琴声落时,凝心满意地点着头鼓掌,“不愧是兄妹,云潇和你配合,余音绕梁,本宫的后花园都平添了几分意境。” 她怀中的一个伶人娇声道:“是乃都城第一公子与美人该有的实力,奴托公主殿下的福,有幸听到江家兄妹合奏,死而无憾。” “你倒是会说话,”凝心食指勾起那人的下巴,“你擅长箜篌,今日趁五公主到本宫这儿拜访,你也来上一曲,为五公主助助兴,否则她这般放不开,还如何能与我们一同玩乐?” “奴,遵命。”那人从她怀中起来的时候,鼻尖还有意无意掠过凝心的脸颊,一双过分柔美的桃花眼,不停地在勾惹凝心。 他将箜篌摆好在肩头,双手熟稔奏起乐曲。 雅静的后花园,又开始笙歌起舞。 趁着无人察觉,江晚渔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兄长,醉香楼的头牌死了,大理寺的人查到了你之前与她有过来往。” 江云潇这才缓缓偏过头,“她死不死与我何干,我与何人有来往,又与你何干?” “兄长,你不必再故意与我划清关系,我知道你是怕我陷入泥沼,想让我别再追查江家的事,你觉得我不自量力,但我告诉你,只要我是江家人,就不会让爹娘含冤而死。” “可笑。” “可笑么?那兄长可知,刑部那三个欺辱过娘亲的官差,为何被人割了命根子,最终失血过多而死?割下的三根命根子,又为何出现在刑部的柳侍郎家中?兄长自幼比我聪慧许多,这诸多巧合,不可能只是鬼怪在作祟。” 江云潇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都是你做的?” 她略微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是我。我前不久还见了柳侍郎,给他开了一方让那处溃烂的药,此前我之所以留他一命,是想要看他生不如死,跪在娘亲的墓前向娘亲谢罪!” “江晚渔!”江云潇低声呵斥,“你可知此事有多危险?万一事情败露,你在都城不可能活得下去,费尽心思毁了自己的清白才回到都城,非要亲手葬送娘亲给你换回来的命?” “兄长,都城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里边的官吏更是如此,他们玷污了娘亲,才换得我流放之路平安无事,可这只是暂时的。流放之路无事,我去到西北同样会出事,那儿的将士难道就不会欺辱、践踏我么?” 江云潇没有回答,她继续道:“娘亲经历的事情比我们多得多,她定是也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屈身保我一路,至少留个清白的身子,等到了西北,我再伺机找个权力较大的将军,用身子换取活命的机会。” “我便是这样做了,而我没想到的是,那位将军还是我的旧相识,我忍着无尽的屈辱伺候他,还要被他嫌脏,可到头来,他却三番五次救了我。” 江云潇冷冷看了她一眼,“所以呢?你与我搭话就是为了夸他的好?你若是觉得他好,便跟了他,享受荣华富贵,没人会怪你。” “不,我是想告诉兄长,他现在与过去不同了,他手握着兵权,还愿意帮我们,我们为何不利用他的权利,为爹娘洗刷冤屈。” “呵,他没什么不同,还是一样令人生厌,你也是与过去一样,蠢得不像话。” “兄长,那咱们便不说他,说说醉香楼的头牌,如何?” “没什么好说的。” 江云潇别过脸,不打算理会她。 她干脆不扯他的袖子,直接拉住他的手,“兄长,我只有你和二哥哥了,前些日子我随五公主去皇家猎场,见到了二哥哥,他身上又添了新伤,估计是被宫里的那些疯狗所伤,我带了伤药给他抹上,也不知道现在伤口愈合了没。” “我想二哥哥,我想把他救出来,兄长,我们一起替爹娘和江家亡魂报仇,事成之后我们一块儿离开都城,去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好不好?” 她近乎乞求的声音,不由得叫江云潇心弦一动。 她像只被人遗弃的狸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仿似害怕自己稍微松懈一丝,身边的人会消失不见。 终于,江云潇转过头来。 “你想怎么做?” “我想知道兄长和那头牌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儿祁屹已经得知你与头牌有来往,雨雹那夜头牌死得蹊跷,他本想继续探查此事,皇帝却不允许他继续查,案子交由大理寺查,他们查到兄长头上,说不定有心之人会将此事嫁祸给兄长。” 江云潇垂眸凝思片刻,道:“与我一道过来,此地不宜说话。” 她眼看着江云潇起身,大惊,赶忙拉住他,“三公主还在此处,若我们离开她定会发现,到时候她发怒追责,兄长岂不是要受罚?不行,兄长不能离开,我们就在此处商量,我会想办法找机会与兄长独处,晗月会帮我们的!” 江云潇看了一眼沉醉在箜篌声的凝心,浅笑一声,“她不会发怒追责,随我来。” 他用力将她带起,两人小步从侧边甬道而出,进了一间卧房。 “我们在这处,真的不会有问题么?三公主她……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我一早就领教过她的本事。”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3节 虽说凝心在猎场的时候救过她一回,可绸缎庄一事,她仍是印象深刻。 “你不了解她,你以为她毒辣放荡,那只不过是她扮出来的,我在公主府,过得并不艰难……这事晚些再说,你方才想问的事,我现在告诉你。” 江云潇从房中的抽屉里,拿出一串耳坠,放在她手中。 “这是那头牌留给我的,我与她的关系,在醉香楼的人眼中是妓子与恩客的关系,实际上,她算是我的徒弟。” “江家被抄之后,我被三公主保下,后来偶然一次与她相识,得知她曾仰慕我的琴技,见我落魄想花银子买下我,她无意中说漏嘴,自己和凌伊阳有往来,所以我才收她为徒。” 原来如此,兄长一开始接近那头牌,就是知道凌伊阳与其不可告人的关系,想要利用她套取凌伊阳的信息。 “但后来我才发现,她想向我学习技艺,并非为了讨好凌伊阳,而是为了报仇。” “报仇?” “没错,她不是千旭人。许多年前,穆喀向当今皇帝进贡了一批美人,在送进宫的路途,凌伊阳无意中看上了其中一人,便买通了穆喀来访的使者,将其留在了宫外,因为无处藏匿,只好将她关在醉香楼。” 难怪传说中的头牌从来不接外客,是因为她伺候一人。 “但除了凌伊阳之外,没人知道她的身份,醉香楼的鸨母以jsg为她是穆喀落难过来的难民,以姿色博得凌伊阳的救助,好生养在了醉香楼,享受最好的待遇,可好景不长,她不到三年,就死在了醉香楼。” 江晚渔听得有些懵,兄长正在说的人,和头牌有什么关系? 不等她提出疑问,他立马给出了答案,“这人便是那头牌的母亲,她母亲被凌伊阳霸占整整四年,受尽了凌伊阳的折磨,却不幸怀上身孕,生下她后,她母亲因为流血不止而死。” “她自幼养在醉香楼,学习的所有技艺,都是为了取悦凌伊阳,不过凌伊阳在上任户部尚书之后,极少去找她,她以为是自己不够秀异,所以才想要拜我为师,望能引来凌伊阳,寻求复仇的机会。” 听完江云潇的话,她脑海中只剩荒唐二字。 凌伊阳果真不是个人。 他先是强占了头牌的娘亲,生下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女儿,又开始强占自己的女儿…… 这与畜生有何区别? 不,不对。 有些畜生根本做不出强占亲女儿的事,他连畜生都不如。 在外人看来,凌伊阳府中只有一妻一女,连姬妾都不多一个的人,众人以为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户部尚书这一官职上,呕心沥血为国为民。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你说,爹娘当初为何要引狼入室,帮这个畜生打点一切?若是娘亲早一点知道他的本性,也不至于让他害了我们一家。” “兄长,他是畜生坏到了骨子里,但他善于伪装,所以才把爹娘蒙骗过去,这件事不能怪娘亲,她的本意只是好心帮自己的弟弟一把。” “嗯,我没有怪娘亲,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救他们。” 江云潇颓颓然坐下,指了指她手中的耳坠,“这对耳坠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当初是凌伊阳所送,上边还刻有凌家的字样,这是凌伊阳娶妻之时,他妻子的陪嫁,被他用去借花献佛,呵。” “也就是说,这个耳坠足以证明他当初所做之事,再不济,也能证明他和头牌之间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头牌的死分明就是他一手策划!” “死人开不了口,不过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若是找到他,确实能将凌伊阳的罪证捶实。” “谁?” “头牌的弟弟,也就是凌伊阳和她娘亲所生的另一个孩子,他们二人是龙凤胎,血脉与凌伊阳相通,可惜这个人一直下落不明,我与头牌有来往,也是在暗中寻找那人的下落。” 头牌还有一个龙凤胎弟弟? 凌伊阳住在江家这些年,江家人一直没发现凌伊阳在暗地里做的这些事,谁能想到他强占了异国女子,还致使对方偷偷生下了两个孩子。 不说头牌的弟弟是否还活着,就算他活着,犹如大海里捞针,想要找到他,是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她还是希望有奇迹,“兄长,头牌可曾与你说过,她那个龙凤胎弟弟,如今在何处?” “提过多次,她和她弟弟出生之后,一直养在醉香楼,直到他们七八岁之时,凌伊阳派人接走她弟弟,不知带去何处,后来她从鸨母的嘴里听说,弟弟已经回了穆喀,现儿在替穆喀王族卖命。” 她眼睑微颤几下,“我或许知道这个人的踪迹。” “你知道?你此前从未听说过他,为何会知道?”江云潇是不相信的,那头牌告诉过他,这件事她说给他一人知道,再没给外人透露过。 “我是没听说过来,但我托人问的另外一件事,有这个人的参与。” 牧善告诉她的那一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凌伊阳在穆喀有一个侍卫亲信,这个亲信还是在王族公主身边做事。 桩桩件件联系起来,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既是如此,你可有法子找到那人?” “下月祭祖节,那人会从穆喀来都城,届时我会想办法找到他。” 江云潇抬眸看了她好久,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妹妹,与以前那个柔弱的小姑娘大有不同。 她真的长大了许多,有自己的主见,还能担事。 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淘气惹事,惹了事就躲在娘亲和二弟后边的小不点了。 “渔儿,这对耳坠你且保管好,若是找到那人,莫要犹豫,利用祁屹的权势,将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 “耳坠放在兄长这儿不更好么,将军府现儿住进了五公主,她虽站在我这头,但她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都是安贵妃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们都不是善茬。” 江云潇想了想,还是把耳坠收回了自己的抽屉,“也好,万一头牌殒身之事我被人诬陷,你要取走耳坠之时,便直接与三公主明说,她会帮你。” 她抿了抿唇,犹豫几下,还是问出口,“兄长,你现在,还在伺候三公主么?” 江云潇笑了笑,“我从进公主府那一刻,就没伺候过她一次,何来的还?” 她顿时瞪大了双眼,“可我明明看到你们如此亲密,每次在外边的时候,还……” “能让你看到怎么就不能是演出来的?” 他揉了揉江晚渔的头,“三公主其实是一个极好的人,梨园里边的伶人多半是可怜人,她与他们玩乐,却从不轻贱他们,只不过在外时,她总喜欢表现出自己刻薄的一面,好让所有人都忌惮她,不敢找她麻烦。” “可那日在绸缎庄,她明明就做了那样残忍的事。” “那两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第162章 李瑀衍挑衅 若不是江云潇将实情告诉江晚渔,她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三公主并非她所想那般恶劣。 至于绸缎庄的黄掌柜、胡生,确实都是该死之人。 胡生的事情她早已听赵大娘说过,秦爷爷给他们治病,他们不仅没有半点感恩之心,还多次伤害秦爷爷,就这一点,她对胡生就再也提不起怜悯之心。 除此之外,胡生还调戏过三公主府的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经常替三公主到绸缎庄取新到的绸缎,直到有一日这丫鬟扭扭捏捏,不愿再去绸缎庄,一番询问之下,才知晓此事。 而黄掌柜就更过分,她欺男霸女,将一户贫苦人家的儿女抢走,两个孩童不过是黄口小儿,女儿给自己的丈夫做姬妾,儿郎就留在府上充当仆役。 不仅如此,黄掌柜还低价从商贩手中‘抢’来绸缎,抬高一倍的价钱卖给三公主。 黄掌柜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怎奈三公主早已知晓她的鬼把戏,就是趁那日想当街好好教训一下黄掌柜。 碰巧她竟也出现在绸缎庄,三公主一时玩心起了,便故意吓唬她。 但三公主为何要故意吓唬她,江云潇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三公主收留江云潇的这些日子,也从未为难过他一次,多是让他为自己抚琴一二。 在外人面前,三公主才会装作一副刁钻的模样,这样一来,外人才不敢多事。 皇帝也不会因她收留江云潇而处责她。 总而言之,三公主的手段和祁屹几乎是一样的。 她自幼就对三公主有偏见,如今一看,对方并非恶人,反而是心中有侠义的女子。 “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向三公主好好道谢,谢她能收留兄长,没有苛待兄长。”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别有机会了,现在就谢罢。” 房门被打开,三公主环抱着手臂立于门外,身边只跟着那个叫平漪的婢子。 “奴婢见过三公主。”她忙躬身作礼。 江云潇也轻轻颔首,“三公主。” “云潇,你不是一向寡言少语么,怎么什么事都跟你妹妹说?”凝心打趣道。 “毕竟是亲妹妹,我不说,她眼看着就要哭了,三公主面对这样惹人爱怜的姑娘,如何忍心她哭出来?” 她能感受得到,兄长在私下里与三公主相处的时候,与在外边大有不同。 兄长说话的时候很稳,半点没有卑躬屈膝的讨好。 “多谢三公主对奴婢兄长的大恩大德,若奴婢日后还能有机会,定会厚礼相对。” “怎就没有机会?上次在猎场你还记得否,本宫说了让你尝尝被伺候的感觉,你尝过便知为何那些个男人这般喜欢逛青楼,今日赶巧了,五公主被本宫灌醉,你且到后花园,本宫让你见识见识。” “奴婢不敢,五公主喝醉了,奴婢还得护送五公主回府。” 凝心耸了耸肩,“既然你想找的人找到了,本宫也不想留你,你赶紧把那醉醺醺的人扛走罢,以后没重要的事别领着她来本宫这儿,本宫实在是懒得招待你们。” 别过江云潇和三公主,她与紫云紫月一同将晗月送上马车。 晗月才喝了三杯,整个人就醉得不行,倒在马车里,嘴里还吚吚呜呜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坐在马车外,随骑奴一道回府。 刚进将军府大门,赵嬷嬷指着江晚渔骂。 “让你随五公主出去是照顾好主子,你倒好竟把五公主照顾jsg成这副模样!一个奴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现在还搞不清?莫不是还把自己当做大小姐吧?” 赵嬷嬷一边骂一边上前欲要赏她耳光,她下意识往后躲闪,赵嬷嬷用力过度,身子前倾,摔了个踉跄。 “你、你竟敢躲!老身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这个蠢奴,紫云紫月,把她捆住拉去柴房!” 赵嬷嬷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挥另外两个丫鬟一同对付江晚渔。 她不示弱,冷如霜剑的眼眸扫过眼前之人,“我是将军的丫鬟,即便是要教训,也是祁将军亲手教训,轮不到你们作威作福!” “哎哟,真是不得了了!仗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得到祁将军宠爱,就敢在这儿没大没小?你是祁将军的丫鬟,老身还是安贵妃的人,祁将军见到贵妃娘娘都得点头哈腰,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赵嬷嬷啐了她一口,眼神示意紫云紫月赶快动手。 两人挽起袖子上前,还没碰到江晚渔,就被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呵斥住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4节 “吵什么吵,老夫在房里打坐都静不下心,你们将军把老夫请到府上,就是为了听你们吵吵闹闹?” 秦老背着手,不知何时从房中走了出来。 自打五公主进将军府后,秦老就一直在房中打坐、研究医术,偶尔会自己出府,到沈培然的医馆看一看。 他住在将军府里,万一府上有人伤了病了,医治起来很是方便。 赵嬷嬷听说过秦老的存在,也知道他是将军府的贵客。 “秦老先生,老身不该吵到老先生,还请老先生莫要动气,保重好身子才是!”赵嬷嬷赔笑道。 秦老不给她面子,黑着一张脸,“那你们还在这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还有你这个小姑娘,不是住在玉笙居么?杵在这儿作甚?” 江晚渔向秦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回了玉笙居。 赵嬷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毕竟老秦在将军府上是贵客,她若是有所怠慢,祁屹定是会怪罪下来。 她虽是安贵妃的人,但现在身处将军府,没有安贵妃在身边撑腰,还是得看祁屹的脸色。 更何况,祁屹这人凶名在外,稍有不慎惹到他,她以后就别想好过。 “秦老,您好生休养着,老身保证不会再吵到您。” “老夫休养不休养的,你说了不算。”秦老没好气横了她一眼,背着手出了府门。 …… “姑娘,你回来啦?” “嗯,红西呢?我有事找他。” “红西说回鬼街一趟,他让我转告姑娘,明日才会回来。对了,将军也来过玉笙居,说是让姑娘回府之后莫要出玉笙居,就在玉笙居里待着等将军回来。” “将军回来过?那太子殿下应该也是与将军一道回府的吧?” “是呢,我方才去外院打水的时候,听到那些个婢子说,太子殿下这两日都会住在将军府养伤,等城郊难民之事处理完毕,太子才会回宫,将军估计是担心姑娘又被太子欺负,才特意叮嘱姑娘。” 太子的伤有这么重么? 若真是如此,祁屹的麻烦就大了。 祁屹有事,她亦是不会好过。 她得想办法帮帮祁屹。 “双溪,拿上我配制的伤药,去主院。” “去主院?可是将军交代过,让姑娘回府之后哪儿也不要去,就在玉笙居等将军,太子殿下就在主院,现在过去实在太危险了!” “我就是要去找太子殿下,青天白日,太子不敢做出那种事,主院里的下人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难道就不怕有皇后和皇帝的眼线么?你与我一道去,发生什么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双溪自然是说不过她的,三两下就拿上伤药,随她一同去主院。 行至主院,一眼就看到重兵把守着的房间。 两人甚至没能接近那间房间,就被守在周围的龙翼卫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要清净,闲人不得靠近,将军有令,凡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龙翼卫利落抽出刀来抵在她们身前,吓得双溪身子一抖,连退后两步。 江晚渔却没被他们的气势吓到,仍站立在原地。 她见惯了祁屹极具压迫性的气场,相比之下,这些龙翼卫看起来和善许多。 “奴婢并非有意打扰太子殿下,奴婢听闻太子殿下被恶民所伤,特意送来伤药,望能帮到太子殿下一二。” “殿下已经处理过伤口,不需要你送药,殿下是金躯之身,岂能用你这些卑贱的伤药?快快退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龙翼卫的刀子不长眼!” “这伤药与普通伤药不同,奴婢敢保证,绝对比大医馆,甚至太医院里的伤药都要好,既是太子殿下不想被打扰,奴婢便将伤药留在此处,还请大人将伤药转送给殿下。” 那龙翼卫不耐烦地推了一把江晚渔,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太子的房门突然打开。 “住手!”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李瑀衍套着一件绣金披风,走到江晚渔面前。 “将军府的奴婢,找本宫何事?” 他的语气很冷漠,仿似从来不曾认识过江晚渔。 她听到他的态度,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奴婢听闻殿下受了伤,特意献上伤药,此伤药与一般伤药不同,能更快让殿下的伤口愈合,并且不会留下疤痕,若殿下用了无效果,奴婢甘愿受罚。” 李瑀衍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罐子,足尖点了点地,“免礼罢,你说有效,你便来给本宫亲自上药。” “谢殿下。”江晚渔觉得给他上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都没想就跟着他走到正院的石凳处。 李瑀衍坐下后,她打开手中的药,“泽公公,劳烦把殿下受伤之处展开,奴婢好给殿下上药。” 泽春不情不愿拉起李瑀衍的衣袖,“你这伤药最好是有效,若是让殿下伤处加重,小命难保!” 她垂头看向李瑀衍的伤口,瞬间愣住了。 就一点点划伤? 连血都不多一滴,要是她来得再慢些,伤口自己就愈合了。 府上的龙翼卫动静这般大,她还以为李瑀衍受了多重的伤。 这点划伤,比她小时候贪玩摔倒的伤还要轻。 不对,这根本不能算是伤。 但她明面上也不敢多说,毕竟是一国储君,一点磕碰都不能有。 “太子殿下,奴婢多有冒犯,如若感觉到疼痛还请殿下直言。” 她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丁点药膏,多挖一丝她都觉得心疼。 李瑀衍这伤根本不需要上药,这可是她精心调配的药膏,有一罐给了二哥哥,这是最后一罐。 指尖上的药膏刚触到李瑀衍手臂,她的脚下突然被一道力绊住。 她没有一丝防备,身子往李瑀衍的方向倾去。 在她欲要跌进李瑀衍怀中之时,她抓住了身边的石桌,身子摇摆几下,又立了回来。 可就在这时,李瑀衍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腰间,用力一带,又将她整个人拢入自己的怀中。 江晚渔不敢在众人面前推开他,只得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是疯了吗? 竟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做出此等糟糕之事! 还没等她挣扎起身,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将军回来了!” 她身子僵直,尤是看到李瑀衍唇边闪过一丝得逞,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这一举动是为何。 “祁将军。”李瑀衍不慌不忙松开江晚渔,望向祁屹的眼神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挑衅意味。 祁屹后槽牙咬得极紧,他盯着江晚渔看了几息,强压住怒气,“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拜见喊得很用力,若不是重兵在周围把守着,他握紧的拳头说不准就砸在了李瑀衍脸上。 “祁将军,你府上的婢子真是能力过人,听闻本宫受伤之后,竟连忙赶来为本宫上最好的伤药,待本宫回宫,定会为你美言几句,在难民营受伤一事,看在这上好的伤药的份上,本宫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微臣……多谢太子殿下宽仁!” “要谢就谢你这婢子罢,若非她对本宫有心,本宫定不会轻饶你。” 祁屹沉默不语。 江晚渔合上那罐伤药,躬身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既伤药已上好,奴婢就先退下了。” 李瑀衍大手一挥,容许她离开。 祁屹向李瑀衍禀告今日所有事后,目送着李瑀衍回卧房,主院归于平静。 祁屹连晚膳都吃不下,直径就往玉笙居赶去。 江晚渔早已预料到他要来,提前让双溪备好酒菜摆在小院里,她也坐在小院子等着他。 第163章 你要与我闹? 江晚渔见他脸色黑沉着,尽量轻声唤他,“阿屹哥哥,上回你说想吃茄子瓜,我让双溪重新做了一份,趁热尝尝罢。” “嗯。”他话不多,坐下之后就闷头吃东西。 吃得也不多,一块小小的茄子瓜要嚼好多下,才吞咽下去。 “阿屹哥哥,今日我与晗月去了三公主府上,见jsg到了大哥,他确实与醉香楼的头牌有来往,但头牌的死绝对与他无关,经由我们的分析,头牌十有八九是凌伊阳害死的。” 祁屹头也不抬,“嗯。” “那日头牌定不会是自己愿意出醉香楼,那个与她一起死在屋棚的男人也只是个替死鬼,只要找到邀约头牌出醉香楼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关于凌伊阳的蛛丝马迹。” 祁屹又用鼻腔哼出一声嗯,再没有别的反应。 她觉得这样根本沟通不了,只好先将正事放到一边。 “阿屹哥哥,你不开心吗?平日里你过玉笙居来,都不会只说这点话。” “没。” “那我方才所说的事情,你都听进去了么,打算如何着手解决?” “哦。”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她搞不明白,“阿屹哥哥是因为方才太子的事情与我生气么?我可以解释,阿屹哥哥要听吗?” 他懒懒掀起眼皮,看上去不怎么在意,“说。” “我听说太子受了伤,还是在阿屹哥哥的管辖范围内,此次太子出宫,皇帝定是让阿屹哥哥保护太子安危,如今他出事,消息传进宫中,皇帝不会饶过你。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5节 我想着若是能替阿屹哥哥分担一些烦忧,所以才将伤药献上给太子,我自制的伤药,效果极佳,阿屹哥哥也是知道的。” 她软着声音解释完,偷偷瞥了一眼祁屹,发现他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她也对上他的眼眸,等着他回答。 半晌,祁屹才道:“所以你给他上药,还顺势坐进了他怀里?” “不是的!我没站稳,不小心才会跌倒,原本我已经抓住了旁边的石桌边缘,谁曾想太子竟行小人之举,将我往他怀中拢,周围站满了人,我当时若是奋力挣扎,我与太子关系更是含糊不清。” 祁屹冷笑一声,“我让你在玉笙居待着,你为何不听?你既知道李瑀衍不怀好意,为何还要往上赶?还是说你对他旧情未了?” 这一连串的疑问,叫江晚渔听起来极其不适。 秉着想要与他好好沟通的心态,她深吸了一口气,“阿屹哥哥,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要为你做点事情……” 她话还没说话,祁屹就怒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以你现在的身份,又能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好好听我的话,安心待在玉笙居里!” 即便是知道他现在气得不轻,可听到他口中说出这些话,她心头压着的那口气,百转千回,终是没法咽下。 “是,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也做不了,但我就这样无所作为,任何事情都不能解决,我打一开始并不知道太子的伤势如何,若是我的伤药能快速治愈太子,他说不准会饶恕你一次!” “我不需要他饶恕,他想罚我便罚,我都无所谓,我就是看不得你坐在他怀里!” “祁屹,你说你心悦于我,实则不然,你只是想把我变成你的所有物,困在牢笼里,让我一点点失去自我,只能依附你生存。” 他剑眉蹙得紧,“我何时将你困在牢笼,你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我何曾将你束手束脚捆在我身边?” 她自嘲般笑了一声,“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你叫我什么?”祁屹重重放在手中的碗筷,黑眸沉得能滴出水来。 “将军大人。”她不怯不惧,正面迎着祁屹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很久,久到躲在暗处的双溪和青雨看得寒毛竖起。 不知过了多久,祁屹先开口,“你要与我闹?” “将军大人,奴婢不敢,此事是奴婢做错,还请将军处罚。”她又恢复了那个在人矮檐下,事事都低头的奴婢。 “好,就照你说的办,从今以后,你不得出入玉笙居半步,你说我想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物,我就做给你看!” 祁屹没给她说话的余地,大步走出玉笙居,不到半刻钟,玉笙居外站了一排护院,个个手拿着兵器。 双溪和青雨从门后出走,担忧地看向江晚渔,“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她还在气愤中没缓过来,“我也不知,走一步看一步罢。” 祁屹要这样困着她,她确实很难出将军府。 不能出将军府,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去办。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手握很多证据,就差祁屹帮她将这些证据递送至皇帝面前,她就有机会一举绊倒凌家。 可今日她却和祁屹吵了起来。 心中有些后悔,她方才应该努力忍忍,事情办好之后再和他吵不更好么? 眼看着玉笙居外站着的护院,她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坐在书房里的祁屹,也在垂头想着江晚渔方才说过的话。 他心里虽窝着一团火,但也把她说的每一句话听进耳朵里。 想要找出那日负责邀约醉香楼头牌的人,还得动用暗影阁的能力。 祁屹交代府上的龙翼卫保护好太子,自己独身骑上烈马出了将军府。 行至鬼街后,他径直去往地藏仙蕊。 景伯刚好在铺子里坐着,夏裕也在里边接受牧善的熏治。 “阿屹?你不是应该在处理难民营的事情么,怎会有空到老夫这儿来?” “我来求景伯办件事。” 景伯撑着拐杖起身,脸上的褶皱随笑容加深,“老夫与你说过,日后就莫要叫老夫景伯了,我们之间位份不同,过去老夫不知道你的身世,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守规矩。” 祁屹道:“不论我是什么身世,终究是景伯将暗影阁交给我,我才有底气在朝堂站稳脚跟,否则我恐怕敌不过那些人的尔虞我诈,更没有机会遇到夏裕。” “是啊,天缘不可违,自打老夫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是熟悉,你这双眼睛像极了他,可得知你身上并无胎记,说实话,老夫难过了一阵子。” 景伯拍了拍他厚实的背,看向躺在榻上的夏裕,“若不是你碰巧遇上了夏裕,看到他身上带着的那块挂件,老夫永远不会知道,婧贵妃当年竟生的是双生子,当年先帝亲卫为了掩护你们俩出宫,分别将你们带去了不同的地方。” “你是幸运遇到了铁匠,夏裕就没这么幸运,不仅中了毒,还被丢在慈幼院,如今落得这么个痴傻的下场。” 祁屹沉沉吸了一口,又吐出,“我会把一切都夺回来,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夏裕。” 若不是那日随江晚渔进慈幼院,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在这世上,他竟还有一个亲兄弟。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是前朝皇帝之子…… 当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以为自己是个被爹娘抛弃的婴孩,遇上阿爹,才捡回一条命。 他这二十年来活得何其艰难,孤身一人,不是没有恨过生出自己的爹娘,可即便是恨,也找不到恨的对象。 他连亲生爹娘一面都没见过。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不仅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他并没有被爹娘抛弃。 相反的,爹娘是为了救他,那些忠臣也是为了保护他和弟弟,丢了一条又一条的命。 江家亦是如此。 江家人是前朝皇帝的心腹,一心只为国家,当今皇帝泰昌帝本想早早就除掉江家,可新帝登基,难免会遇到反对自己的臣子和百姓。 为了使得臣子和百姓信服,泰昌帝只好先留下江家以及一些前朝忠臣,双方都知道彼此各怀心思。 江家忍辱负重,暗中寻找先帝遗孤,也就是夏裕的下落,明面上顺从泰昌帝,为其做事谋政。 泰昌帝能坐上皇位,定是有他的诡秘心思,他的眼线一早就告知他,这些忠臣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泰昌帝并不打算打草惊蛇,他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每日正常上下朝,对所有臣子都一视同仁。 实际上,他比所有人都先找了前朝皇帝的遗孤。 夏裕的踪迹和身份被泰昌帝发现,他先是找寻奇毒,再偷偷灌夏裕喝下,导致他变成现在的模样。 因为夏裕变得痴傻和长不大,前朝忠臣们这十几年来,无一人能寻到夏裕的踪迹。 但忠臣们并没有放弃,江家被陷害抄家,景伯为了保存实力而隐世。 如今终于寻到了夏裕。 可惜,看到夏裕的模样后,景伯和隐匿在暗处的所有忠臣都受到了当头一棒。 这样的前朝太子,根本担不起复朝大业的责任,更带领不了将士们反了皇位上的这个昏君。 众人无望之际,祁屹却带着半块挂件出现了。 他的这半块挂件,是襁褓中带着的,阿爹怕被崔氏拿走变卖,就一直替他保管,藏在铁匠铺里。 等到他出岭儿村的那一日,阿爹才将挂件还给他,并且交代他要好生保存,因为这东西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现在想来,阿爹当时应是隐约知道他的身世,只是怕惹祸上身,才没有明说。 多亏了当年舍命将他送出宫的亲卫,躲过了这么多双眼睛,甚至还瞒住了当今皇帝,众人皆不知,jsg还有他的存在。 如今,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以前只是为江晚渔去攀高位,而今,他还要为前朝的忠臣们负责,给他们一个交代。 “老夫这几年来,与不少前朝大将暗中联系,这些武将很执拗,只有看到先帝兵符才会起兵,而先帝兵符在动乱之中分成了三块,两块在你和夏裕身上,还有一块在你们母妃那处。 皇位上那人,之所以将你母妃囚于深宫之中,不仅是沉迷其美色,还因为她手中的那块兵符,老夫认为,他们都没能找到那块兵符的藏匿之处,所以至今都没有把你母妃怎么样。” 他颔首,很是赞同景伯的说法,“母妃还活着,说明她手中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景伯,我该如何得到接近母妃的机会?” “你可认识江家的二小子,他如今在后宫之中当差,除他之外,后宫里还有一个我们的人,名为秋咛,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你若有机会进宫找到江家二小子,将事情告诉他,他会想办法接近婧贵妃。” “好,我且试试。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景伯替我去办……” 祁屹将所需事情全部道出,景伯很痛快地应下声来。 一切都交办完,他在临走之前,走到夏裕身边。 恰巧牧善刚给夏裕熏治完毕,夏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到祁屹坐在他身边,瞬间笑开了花。 “哥、哥哥!” “裕儿,在这儿还习惯否?若是想回慈幼院看大嬷嬷,尽管和景伯说,他会找人带你回去。” “回、回过了,每日都、都……都会回去一次,哥哥……能不能每日都来看、看裕儿一次?” 夏裕抓住他的手,似乎感觉到他马上就要走,眼中多是不舍。 祁屹觉得血亲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日在慈幼院,夏裕连他完整的脸都没到,就如此亲昵地叫他哥哥。 其他孩童都一副畏惧他的样子,唯有夏裕靠近他,还敢上手触碰他。 夏裕虽痴痴傻傻,但每次都能认得他。 他亦是如此,若是换了旁人,忽的得知自己还有个兄弟,定是不知所措,相处起来也自在。 可他与夏裕,却能自然而然。 原来这就是与亲生兄弟相处的感觉。 “裕儿,我一有时间就过来,你要好好听话,在景伯这里治病,等你的病好了,我会过来接你。” “好、好……裕儿会听话。” 他摸了摸夏裕的头,匆匆离开鬼街。 回到将军府,他辗转主院终是无法静下心来。 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先前他说的那些话,好像有些过分。 可她若不气他,他也不至于会这般暴躁。 思索再三,他决定去玉笙居走一遭,假使她向他认错,他便饶过她一回。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6节 第164章 江姑娘是个明白人 “姑娘在房里画了一下午,究竟在画些什么?我和青雨看来看去,始终是看不明白呢!” “是呀,这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图纸,看起来好熟悉呀。” 双溪和青雨围在江晚渔身边。 她缓缓收笔,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这是都城的堪舆图,我想将它借三公主的手,献给卫擎卫大将军。” 双溪和青雨相视一眼,更是困惑,“卫大将军好像是龙翼卫的大将军,他一个驻守在圣上身边的大将军,为何需要都城的堪舆图?” “他不需要,但是皇帝需要,我这份堪舆图,不同于其他的堪舆图,我将都城的每一户每一条路,甚至是每条路上的常驻摊贩都画了上去,简单来说,就是比普通的堪舆图更为详细, 有了这份堪舆图,皇上能更好掌握都城,排兵布阵也能更灵活,皇上从卫擎手中得到这份堪舆图,他定会更加看重卫擎,若是卫擎替我参一本凌伊阳,皇上不会发怒。” 两人这才恍悟过来,原来姑娘是想借用他人之手,一点点扳倒凌家! “可姑娘不是有将军么,何必要拐这么多弯子?” “你们今日没听到他的话么?他之所以安排这么多护院把守玉笙居,就是想让我明白,没有了他做依靠,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何不趁这个机会,与他划清界限?日后我与他之间,仅剩恩情,这倒是让我轻松了不少。” “说得也是,将军今日实在是太凶戾,听到他怒吼的声音,我们都以为他要对姑娘动手。” 几人在背后谈论祁屹,不曾想祁屹却在这时到访玉笙居。 江晚渔熟悉他的身影,忙收起桌面上的堪舆图,缓步走到床榻,一溜烟钻进被褥里。 还站在原地的双膝和青雨立马会意,走出房门。 她们看到祁屹,装出一副很是惊讶的模样。 “奴婢见过将军,天色已晚,将军可是有什么事找姑娘?” 祁屹不断往房内看去,“她睡着了?” 双溪点点头,“姑娘一早便睡下了,可需奴婢二人去将姑娘叫醒?” 他默然片刻,摇头,“罢了,莫要告诉她我来过。” 两个小丫鬟躬身,“是。” 他闷闷地离开玉笙居,她真是没心没肺,竟能和往日一样入睡,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 他手上的伤还疼着,也没见她像关心李瑀衍那样关心他。 祁屹越想越烦躁,毫无睡意。 回到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余崇在外院走动,好似要往府兵院子走去。 他叫住余崇,“你累么?” 余崇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折磨,“属下不知道累字怎么写!只要能跟着将军做事,别说今日这些事了,就是上阵杀敌,属下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你随我到空院来。”他领着余崇到无人居住的空院,将身上的外袍和兵器卸下。 余崇突然感到一丝不妙,“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教你练体术,有我亲自教你,你应该会有很大的进步。” “这、这……属下体术极差,还没资格让将军亲自教授体术,待属下自己好好练一练,再求将军教习!”和祁屹练体术,不就只有他挨打的份儿么? “少废话,把身上的兵器卸下,站到我对面。”祁屹沉着脸,一点不容许他拒绝。 事已至此,余崇也只好乖乖就范。 几回合下来,余崇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祁屹倒是练得很畅快,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将军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有时候把烦心事说出来,也不失为一种纾解的方式。” 他是受不住了,要是再多来两次这样的练习,他还没上阵杀敌呢,人就要呜呼哀哉了。 祁屹不语,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余崇继续道:“可是江姑娘惹了将军生气?” 祁屹这才横了他一眼,“还有精力絮叨,是没被打够?” 您也知道这是在打人,不是训练啊! 余崇心中叫苦连天,但为了不再被当作木桩挨打,只能呵呵笑道:“将军莫要心急,一般说来,这女子很好哄,只要将军稍微费些心思,江姑娘就不会再同将军置气了!” 祁屹徐徐偏过头,“你有主意?” “主意也不算,就是一点点拙见!” “说。” “这姑娘家的,都喜欢收礼,朱钗首饰什么的最是能讨姑娘们的欢心,将军不妨给姑娘买上几对好看的首饰,再送些胭脂水粉,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再说几句好话,姑娘保准能心软!” 祁屹对于他这个建议,略微有些失望,“她不喜欢这些俗气的东西,她即便是收下了这些东西,也不是真心喜欢。” 余崇挠了挠头,“那将军是为何与姑娘吵架?只要从根源解决问题,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为何吵架? 自然是因为李瑀衍这厮心存不良的小人。 不过余崇说的话不无道理,只要从根源解决问题,解决了李瑀衍,他和她之间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忽的,他像是想通了一般,拍了拍余崇,“谢了。” 余崇先是一懵,接着憨笑道:“能为将军解难,属下义不容辞!不过将军想去哪家首饰铺,属下可以提将军再提提建议,东市有一家首饰铺就很不错……哎,将军人呢?” 他絮絮叨叨的话还未说完,祁屹早已不见踪影。 …… 翌日,江晚渔一大早醒来,玉笙居外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赵嬷嬷双手叉腰站在院门口,看她的眼神满是不屑。 “江姑娘,叫上你院内的那两个婢女,五公主殿下有事要同下人们宣布。” 她回应一声,与双溪、青雨一同去主院的正厅。 正厅里,早已站满了将军府的下人,她经常呆在玉笙居鲜少出主院,如今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她都不认得。 主位之上坐着晗月,她对上江晚渔的眼眸时,闪过一丝担忧。 江晚渔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但从晗月眼神传递过来的信息,她知道,这么多下人集聚在正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她站稳之后,赵嬷嬷就站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道:“做下人就应该有下人的规矩,在五公主面前,你们竟还敢站着?都jsg给老身跪下!” 下人们被她的阵势吓得纷纷下跪,江晚渔也只好跟着跪下。 晗月不忍,“江姑娘身子一直不好,赵嬷嬷,江姑娘就免跪,坐到一旁罢。” 赵嬷嬷冷哼,“公主殿下,江姑娘也是下人,若是给她不同的待遇,其他下人心中不免会有异议。” “江姑娘若是身子遭了半点闪失,将军那边本宫不好交代。”晗月只好搬出祁屹的名字。 “她不过就是一个奴婢,五公主管教奴婢还需得向将军交代?”赵嬷嬷面露不满,一边在心中叱骂五公主的没用,一边命人呈上软垫,丢在江晚渔脚下,“一个下人不能与五公主同坐,但是念在江姑娘身子不好的份上,就先用着这个罢。” “多谢五公主、赵嬷嬷。”她接下软垫,塞在自己的膝下。 “今日五公主召你们过来,是为了更好地掌管将军府,想必你们都知道,将军升了龙翼卫中郎将,日后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没法在府中主事,这主事之权自然交由五公主手中。 有规矩才可成方圆,日后凡是府上的下人,都要按照五公主新拟的府规做事,若有违者,当以府中严刑处置……” 赵嬷嬷噼里啪啦说了很多,她即便是膝盖下边垫着软垫,都觉着有些隐隐作痛。 终于在近午时之时,赵嬷嬷才将所有规矩交代完。 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不料赵嬷嬷并未让所有人退下,而是把目光投向江晚渔。 “江姑娘,老身听说府中的库房钥匙现在在姑娘手中?平日里府中开支记账,可是由姑娘负责?” 江晚渔跪了快半日,膝盖骨早已麻木,她动了下身子,小腿变得又痒又麻,“回赵嬷嬷的话,库房钥匙确是在奴婢这儿,当初将军府中找不到合适的管家,将军便让奴婢先保管。” “既是如此,那江姑娘今日就把钥匙交出来罢,按照规矩,即便是府中无管家,库房钥匙也需得府中主母掌管,过去五公主还未进将军府,你暂且保管也就罢了,如今五公主主事,你应知晓如何做。” 她想了想,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解下,呈递给赵嬷嬷。 “奴婢此前不懂事,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这串钥匙她本就不该抓,只是当时祁屹让她保管,她是他的婢子,不敢违命才不得不收下。 为了保管好这串钥匙,她只要出玉笙居,都会把钥匙带在身上,生怕自己少看一眼,钥匙就会被人偷走。 如今交由晗月保管,她倒是舒心不少。 “江姑娘是个明白人,无需老身多说,这点让咱们公主省心不少啊,除了库房钥匙之外,老身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江姑娘。” “赵嬷嬷请讲。” “老身到将军府的这些日子,听闻江姑娘和另外两个丫鬟一直是在玉笙居单独开灶,吃穿用度均是不与众人一起,如此明目张胆另立别院,不免让人觉得江姑娘别有二心。” “赵嬷嬷明察,奴婢在五公主未进府前,身患重病,将军为人心善,容许奴婢在玉笙居养病,出于方便奴婢养病,才同意玉笙居的花销由奴婢记账,与其他人分开。” “老身自然是知道将军心善,才会让你一个奴婢住进单独别院,”赵嬷嬷的语气不善,话语间都有嘲讽,“可你如今身子多有好转,花销还和其他人分开,恐怕不合规矩。” 她知道赵嬷嬷的意思,也不等对方一步步逼她,直接道:“奴婢明白,等会奴婢会将玉笙居的银两交出,由公主保管,日后的吃穿用度,奴婢均听从公主的安排,一切听从公主的管教。” 赵嬷嬷很是满意,这也省得她大费周章,“江姑娘果然是个懂事的,日后玉笙居的下人,均要按时到下人院子用饭,委屈江姑娘了,但适应多几日,江姑娘自然会习惯。” 银两交出去,她们自然是没法继续在玉笙居开小灶,要想不饿肚子,就只能去下人院子用饭。 她本就是府中的下人,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以前是祁屹宠着她,所以给了她特权,旁人不敢说三道四。 即便是说,也只敢在私底下说。 如今府中不仅是祁屹一个说得算,还有晗月主事。 而晗月被赵嬷嬷架空,想必今日召集府中下人议事,也是赵嬷嬷提出来的法子。 她除了乖乖听命,再没别的办法。 “奴婢不委屈,全凭嬷嬷安排。” “好了,既然该交代的事情,老身都交代好了,你们就下去做事吧,今后但凡谁敢不按规矩做事,违府规三次以上者,女的一律府规伺候,再发卖青楼,男的阉了卖去奴市!” 下人们大声应下,这一上午的立规矩算是结束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7节 江晚渔和两个小丫鬟刚回到玉笙居,后脚就跟来了两个人。 是紫云紫月。 她们气势满满堵在江晚渔的卧房门,“我们受赵嬷嬷的吩咐,上来收缴你们玉笙居的银钱,你们几人先在外边待着,等我们翻个干净你们才能进来!” “凭什么!”双溪在正厅时没有说话的权力,可面对这两个同时婢子的人,她可不怕,“你们要把银两收上去,我拿出来给你们就是了,凭什么搜我们的房间!” 紫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双溪,“你们拿?要是你们有这么老实,赵嬷嬷也不会特意让我们姐妹俩过来搜,嬷嬷担心你们不老实将银钱交出来,所以交代我们要搜仔细,你们若是还拦着,别怪我们去把嬷嬷找来!” 江晚渔拉住双溪,柔声对紫云道:“两位姐姐妹妹,莫要生气,大家做下人都不容易,今日要搜什么,还请姐姐妹妹自便。” 紫云得意看了她一眼,“算你懂事,日后在下人院子用膳,还得看我们姐妹俩的眼色,你们最好学着点,别以为自己还是府中的特例!” 双溪和青雨看着耀武扬威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 搜刮她们的银钱,她们岂不是什么也没了? 第165章 心中有她 看着两个小丫头这般着急上火,江晚渔压低声音道:“她们搜不出什么,放心。” 双溪和青雨齐齐扭头,“姑娘,咱们值钱的物件都放在卧房里,还有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宝贝,她们定是能搜出来,被她们搜到带走,那咱们就什么也不剩了,日后离开将军府,我们连吃饭都是个问题呢!” 她挑了挑眉,“你们等着看。” 两个小丫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听到她这话,心里莫名轻松了不少。 紫云紫月约莫搜了半个时辰,只收获了一个荷包,两人怒道:“你们是不是早就提前把值钱的物件藏了起来,为何这么大个房间,只有这二三十两银子?!” 她温声道:“两位姐姐妹妹明鉴,我从得知赵嬷嬷召集下人立规矩之后,就一直与下人们在正厅,何来的时间藏匿值钱的物件?若是两位不信,大可再搜查一遍,不止是卧房,玉笙居的所有房间,都任由二位搜查。” 紫云不甘心,“你不是一直得将军的宠爱么?将军不像是那么吝啬之人,他既然舍得花银子给你治病,肯定赏了你不少东西,东西呢!” 她无奈地笑了笑,“姐姐高估我在将军心中的分量了,他给我治病,无非是舍不得我这副身子,可我对于他来说自始至终只是个卑贱的婢子,何必要在我身上花银子,他若是想要我我不得不从,何须用银钱来哄我?” 她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紫云紫月对视一下,达成了共识。 “还以为你承了将军的恩宠,会比府上的婢子混得好些,没想到……将军只是将你当作泄欲的奴婢,连点金银首饰都舍不得给你,真是可怜。” “就是,原来将军并非真心对你,下人院里那些个不懂事的丫鬟,还说什么将军早晚会冒着风险,将你纳为妾室,我呸!” 两人的话说得直白又难听,她也得含着笑听下去。 “两位姐姐妹妹所言极是,晚渔也知道自己的地位,所以不敢越礼,一直对府上的诸位毕恭毕敬,还望日后多多照拂,若是有事吩咐晚渔,晚渔定竭力去做。” 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卑微,紫云紫月倒懒得将她放在眼里,“罢了罢了,搜得出一点是一点,你们也别有藏着掖着的想法,赵嬷嬷在东宫当差多年,不论什么小把戏都能看得出来!” “是,两位教训的是,晚渔定不敢藏匿银钱。” 送走紫云紫月,三人才缓过一口气。 双溪看向她,“我的宝贝都放在卧房里藏着,她们怎的没找到?” “你们随我来。” 江晚渔径直走进卧房,掀起床榻下的软垫,再用匕首剜出一块藏在床榻底下的木头。 木头下边,俨然藏着一个首饰盒,除此之外,还藏着她从凌家带回来她爹爹的账簿。 “姑娘,你什么时候挖了这个暗格?我们都没注意到!” “前段jsg时间,我让红西帮我弄的,我原本只是想用来藏账簿,可想了想,这些重要的东西,也一并藏进去,以免有歹人闯进玉笙居,偷了咱们的东西,没想到今日还真的起了作用。” “不愧是姑娘啊!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否则咱们以后用来保命的宝贝,可就被她们给搜了去!” “但她们在玉笙居搜不到好东西,赵嬷嬷不会就此罢休,那两个婢子好糊弄,赵嬷嬷不是好说话的人,这些东西,还得尽快转移一处地方。” 双溪和青雨齐齐点头,纵观整个玉笙居,似乎哪里都是藏匿宝贝的好地方,又似乎哪里都很容易被人发现。 三人冥思苦想,最终青雨提议,“姑娘、双溪,要不我们将宝贝藏到小灶房罢,我曾发现小灶房处有一个洞口,原本不知是作何用,我就用泥将它封了起来,以免鼠蚁藏匿。” 这个法子似乎可行。 就算赵嬷嬷她们再过来搜查,也不会想到去搜小灶房。 退一万步说,即便搜了小灶房,她们也不会闲到将一个不起眼的灶房搜个底朝天。 将宝物和账簿藏在那处,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双溪、青雨,你们去将那洞口填的泥挖出来,我把这些东西运过去,以免她们再次过来搜查。” “好!” …… 大理寺狱。 祁屹走进关押隐刺的牢房中,“上回你说,三日后,还会死更多百姓,是何意思?眼下只剩最后一日,我前两日被难民营的事情绊住脚,让守在狱中的亲信问你,你为何不说?” 隐刺道:“暗影阁的规矩,我即便是死也要遵守,你有玉佩在身上,我只将事情告知与你,其他人我一概不会开口。” 祁屹知道暗影阁的规矩,但有时候太过守规矩,会将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 他环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在附近,“你现在告诉我,三日后,会发生什么?” “端王派人训练了一批鹞鹰,还让人炼制一种药水,这种药水能快速腐蚀人的肌肤,导致人溃烂而死。三日后,端王会命人将药水装进特制的袋口中,袋口悬挂于鹞鹰的爪子, 并派人用袖型弓弩,穿破袋口,但凡鹞鹰飞过之地,都会洒下药水,届时都城的百姓就会受到药水的腐蚀,自然就会有更多人死去。” 端王这一计可谓是狠辣非常,他一点不顾及无辜的百姓,只为自己的私利,无端葬送这些多人性命。 那隐刺继续道:“待触碰到药水的百姓死后,端王就会继续造势,说这是一场天神降下的雨,是为警告皇位上之人,他罪孽深重,若在位一日,就会有更多百姓替他去死,如此一来百姓躁动,端王可借护佑天下苍生之名,一举造反,顺理成章坐上皇帝,还不会被天下人诟病。” 呵,好一个如意算盘。 为了权势不择手段,连百姓的命都不管不顾,如何能当得上一个好君主? 他虽也希望坐在皇位上那人快些滚下来,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可知射穿袋口的那些人守在何处?” “不知,那些人都是端王的人,他只雇佣了暗影阁的隐刺刺杀太子,已经散播对他有用的流言,其余的事情,不会交由我们暗影阁之人去做。” 隐刺顿了顿,继续道:“但我觉得,他练兵之地既是在南城,鹞鹰应该是会从景南绣庄飞出,只要沿着鹞鹰飞去的路线找,射穿袋口的人定是守在路线的某一处。” 隐刺的想法和他所想一致,只要将那些奉命射穿袋口的人一举击杀,袋口就不会破,里边的药水自然不会洒落在都城。 祁屹转身就出了大理寺狱,与一行龙翼卫赶往南城的景南绣庄。 他在赶去之前,特意换下官服,也顺道让龙翼卫一同换下,以免引起端王的人注意。 景南绣庄庄门不算大,一次能容纳一辆马车,旁边还能站几个人。 站在高处向下望,才能看到,景南绣庄里边有多宽敞。 纵观附近,行人来来往往,无甚特别之处。 端王也是谨慎之人,他定会在行动之前,安排好人手,只等时辰一到就行动。 只要他们暗中守在附近,就能看到从绣庄里出来的人。 祁屹对龙翼卫下令,“你们两人成一组,分别守在绣庄的两侧路,每隔五十米留下一组,明日午时之前若是见到手持袖型弓弩之人,就地抓捕,一定要活捉,第一时间检查他们口鼻之中,以免他们吞下事先藏好的毒药。” “是!” 一众龙翼卫领命,他带领两人守在绣庄大门,以辨清里边的所有动静。 夜幕降至,祁屹看到松拓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为了防止引起旁人注意,他抬手示意松拓在隐蔽之处停下。 “将军,属下有急事禀报!” “说。” “端王派人来给将军传信,让将军……”松拓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敢将后边的话说出来,“三日后召集手下的龙翼卫,起兵皇城,另外端王说想办法将太子留在将军府,三日后攻城之时,用太子作以盾牌,一举冲进皇城。” 端王此计还真是狡诈,只字不提自己私下练兵之事,只命他带领龙翼卫上前冲锋。 若是计成,端王便能坐享江山,若是败了,他还能全身而退。 端王的幻想,怕是就要到头了。 “你且回去传话给端王,就说一切听他指令,我唯命是从。” “是,那起兵之事?” “无须去管,让龙翼卫按照往日里去值守便可,另外难民营那儿你多费些心思,主要是安抚好难民的情绪。” “将军,救济银两迟迟不下发,这两日已经耗光了太子那日献出的银两,若是明日再不见救济银两的影子,难民们定又会有情绪,都城里现在到处流传着一句‘泰昌陨,新帝现’的流言,这对皇上很不利。” “无碍,明日救济银两必定会下发。” 松拓听着他这笃定的语气,虽有几分犯嘀咕,但心里也安稳不少。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向端王传达将军的话。” “等等——” 祁屹叫住他,从一个绣着烛龙的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回去的时候,绕过马口后街,找沈郎中抓几服暖身的药,就同他说是江姑娘每月要喝的东西,去了端王那儿,再去将军府一趟。” 松拓点点头,“属下定替将军办妥,对了将军手上的伤……” “做你的事,不用管我。”祁屹态度强硬,似乎不容他继续说下去,他便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松拓到医馆取了药,立即赶往端王府,做好祁屹交办的事情,他步履不停歇又折回将军府。 到玉笙居的时候,看到外边守着好几个府兵,他有些意外。 “是将军命你们守在此处?” “正是,将军交代看守江姑娘,不得让她出府半步,若她要出玉笙居,需得得到公主殿下同意,但仅限于府中行动,唯有将军的命令,方可出府。” “那我能进去么?” “松副领是将军身边的人,自然是能进去。” 松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提着手中的几服药走进玉笙居。 “江姑娘。”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8节 “松拓,你来是有何事?” “是将军让我过来,把这些药交到姑娘手中,将军命我去沈郎中的医馆,抓几服暖身的药,说江姑娘每月都要喝。” 江晚渔有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淡笑着接过药包,“有劳将军费心,回头替我谢谢将军的好意。” 难为他还记得她葵水来的日子,提前给她备了这些药。 松拓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姑娘,你莫要怪将军,他这样做,是受了刺激,我听闻他心中烦闷与余崇打了一夜,旧伤又开始出血了。” 她不禁疑惑,“将军的伤不是早就好了么?猎场之后,我日日替将军上药,用的还是我特制的伤药,其效果我是能确保的。” “不是那些旧伤,是那日将军为保护太子,手臂中了那刺客很深的一刀,太子之所只受了点划伤,是因为将军全都替太子挡了下来。将军受了伤之后,一直忍着不说,我们也是看到滴血才发现,但他仍是不愿处理这伤口,像是在赌气!” 她眼睑微颤,怎会如此? 她根本不知道祁屹也受着伤,而且还伤得那么重! 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之前他受了伤,总是很主动来找她上药,还说自己疼得不行。 可…… 松拓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心想自己似乎帮上了忙,继续道:“姑娘那日与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换做是谁都会愤怒,更别提将军性子这般暴戾之人,若不是太子的身份摆在那,他早已成了将军的刀下魂, 属下能看得出来,姑娘对将军很重要,即便现在给不了姑娘名分,将军也在竭尽所能保护姑娘,说实话,属下先jsg前并不看好姑娘,觉得姑娘配不上我们将军,可在相处之下,属下发现,能与将军相配之人,唯有姑娘。” 第166章 惹了一身骚 松拓反复想了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真希望江姑娘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惜江晚渔听后,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将军能有你这样关心他的属下,是将军的福气,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做事情了,松副领请自便。” “姑娘,”松拓不死心,“属下觉得将军是吃姑娘的醋,不愿看到姑娘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姑娘就不能站在将军的角度替将军着想一回么?” 她收起笑容,凝视了松拓好一会儿,才道:“松副领方才有一句话,我很是认同,我是配不上将军,更配不上他的好意,以我的身份,能从何角度替将军着想?” “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要解释,却被她打断,“松副领是有名有姓的官差,直属将军手下做事,在我这个奴婢的面前自称属下,多有不适合,我还有事要做,还恕我失陪了,若松副领想在玉笙居坐会儿,我让双溪过来给你倒茶。” 松拓摇了摇头,“不麻烦了。” 他本意是想帮祁屹缓和一下关系,不知道哪里惹怒了江晚渔,竟使得她不高兴起来。 下次还是不能多嘴。 松拓前脚刚离开玉笙居,赵嬷嬷领着好几个婢子后脚就进了玉笙居。 江晚渔刚想把松拓拿来的几服药收好,见到赵嬷嬷,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 “奴婢见过嬷嬷。” “听说紫云紫月从你房中才搜出二十两银子,其余的什么也见不着?老身不是说了,你且先将你私下藏着的钱财交出来,等到你要用之时,再去找账房支出,五公主已经找好了账房先生,今后府中财务方面,均有先生划拨。” “回嬷嬷,奴婢并未私藏钱财,玉笙居里再没值钱的物件,唯有那二十两银子还是将军施舍予我的,现已全部交由嬷嬷管理。” 赵嬷嬷双眼瞬间眯起,眼中不满清晰可见,“你在将军身边伺候多时,定不会只有这些积蓄,既然你不愿主动交出来,老身只好再搜上一遍!” 她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安,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嬷嬷!紫云紫月已经搜查过一回了,为何还要再搜?” “哼,老身说搜就搜,由不得你多嘴!来人,给我彻彻底底的搜,不得放过任何一间房!” 她欲要起身阻拦,却被两个婢子拉住双臂,困在原地。 赵嬷嬷看着她反应这般激烈,笃定了她还私藏着其他的宝贝,“你与老身耍心眼,还嫩了点!你们两个看好她,还有另外两个贱婢也给老身看严实了!” 玉笙居的三人均被赵嬷嬷的人困住,眼睁睁看着一行人将整个玉笙居搜个底朝天。 卧房、杂物房都被搜得乱糟糟,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在江晚渔的床榻下,搜到了一串红珊瑚手链。 “就只搜到这个?” “奴婢们每一处地方都没放过,就只搜出了这个,嬷嬷不知,这串红珊瑚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每一颗都稀有珍贵。” 赵嬷嬷剜了说话的那婢子一眼,“老身见过的首饰比你多,用得着你来解释?” “奴、奴婢莽撞,请嬷嬷饶恕!” “你千辛万苦,就为了藏这串红珊瑚?”赵嬷嬷看着手中的红珊瑚,心中多有狐疑。 江晚渔瘪了下嘴,委屈得差点就要哭出声来,“回嬷嬷,这是将军送给奴婢的生辰之礼,也是奴婢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奴婢实在是舍不得,才、才……” “你一个世家出身的嫡女,也瞧得上这种不入流的首饰?”赵嬷嬷紧盯着她的眼睛。 她抽噎两下,“以前是瞧不上的,但自从江家被抄,奴婢什么也没有了,流放之时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将军赏奴婢这串手链,奴婢视若珍宝。” 赵嬷嬷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凡是将军府的下人都不得私藏财物,老身不是有意刁难你,但这串红珊瑚必须得上交!” 她抬眸看向那串红珊瑚,眼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难过,还有撕心裂肺的疼痛。 徐徐收回目光,“奴婢全听嬷嬷之令,现儿五公主在府中主事,嬷嬷又是公主身边的红人,只求嬷嬷能给奴婢美言几句,奴婢一切都听嬷嬷吩咐。” “罢了,你既这般懂事,老身也不欺负你,今后若是再从玉笙居搜出财物,可别怪老身心狠!” “是,奴婢知晓了。” 赵嬷嬷收起那串红珊瑚,昂首阔步走出玉笙居。 有几个束缚住双溪和青雨的婢子缓缓从杂物房出来,她们姿态很高,昂起下巴看江晚渔。 “啧啧,当初我们刚进将军府,看到将军为了你砍掉秋菊的手,还以为你在将军心中的地位有多重,我们平日里见着你都主动让道,生怕惹着你,没想到啊,你连个屁都不是!” “还记得在下人院子的时候么?因为和你同住一间屋子,我们几个可是被妙音、秋菊冷嘲热讽,都说我们沾染上你的气息,也变得不干净,我呸!你脏你自己的,与我们何干?” “看什么看,还说不得你了?你以为自己眼珠大些,就能随意瞪我们?现在是五公主主事,别以为还有将军时时刻刻为你撑腰!” 那几个婢子围堵在她面前,故意找她的麻烦。 双溪和青雨见状,忙从房中飞奔过来,护在江晚渔面前。 “你们想做什么?” “想教教你们怎么做奴婢。” 那几人非但没有罢休,还用力地推了下青雨。 江晚渔在身边接住青雨,她才不至于摔下地。 “府规有规定,下人之间不许闹事,违者罚二十大板,你们若是想闹事,我定不会罢休。”江晚渔见赵嬷嬷走远,瞬间收起自己方才委屈的模样,冷眸一转,寒光凛凛。 “呵,我们闹事又如何,现在这里就我们几个,把你打废了,赵嬷嬷最多训斥我们几句,不会替你做主。” 说话的那婢子瞧见石桌上有几服药,朝旁边的人使了下眼神。 旁边的婢子会意,趁江晚渔不注意,大步上前,夺走桌上的药,重重摔下地来。 原本包好的药全都洒落在地,那几个婢子还抬脚往地上踩去,硬生生把药踩得又脏又烂。 她们嬉笑着,想看她的笑话。 她能忍受赵嬷嬷的逼压,是因为以她现在的地位,莽撞反抗唯有被欺负得更狠。 可眼前这些人,与她在府上的地位一般,都是下人,她为何要忍? 江晚渔转身,抄起离自己最近的扫帚,那几个婢子还来不及反应,她手中的扫帚就重重拍打在那几人脸上。 她们先是一懵,接着变了脸色。 “你个贱蹄子,敢用扫帚打我们?姐妹们可都看好了,是这贱蹄子先动的手,回头赵嬷嬷追究起来,都明白怎么说罢?” 她们达成一致,抓起院子里能用的棍子,攻势逼人。 双溪和青雨也不服软,眼见院子里没了棍子,直接从小灶房抓出铲子和大勺。 下一瞬,两拨人扭打在一起。 守在玉笙居外边的府兵听到了声音,向里看去,一眼便看到激烈的战况。 “江姑娘和人打起来了,我们是否要进去帮忙?实在不行,把她们拉开也好啊。” “别多管闲事,将军只交代我们看好她,只要她不出府,其他事情我们一概管不着,里面要是闹出人命,我们再去向主院的主子禀报就是了。” “可……可江姑娘平日里待我们不错,玉笙居多煮了些吃食她都会拿出来给我们分着吃,还让我们轮流休息,保证自己不会随意出府,这让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要帮你自己去帮,回头惹了一身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府兵犹豫几息,终是没有进去帮忙。 这时,玉笙居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的哭啼声。 “贱人!你竟用凶器伤人,在将军府里私藏兵器,乃是重罪!” 方才在两拨人扭打的时候,江晚渔不知被谁人踩了一脚,她索性不与这些婢子耍闹,亮出自己的暗刀,狠狠在其中一人手臂上刺去。 众人见了血,吓得慌了神,无力地丢下手中的‘武器’,纷纷围住那受了伤的婢子。 江晚渔从容非常,满脸的若无其事,“那你们就去告诉将军或者五公主,我私藏兵器,在府中伤人,让他们重罚我三十藤鞭,再将我发卖到娼馆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哪也不去。不过——” 她顿了顿,把玩着手中沾着血的暗刀,“不知是你们告密快,还是我的刀快,我既能刺伤她,也不怕一并带走她的命,她死你们也得死,大不了先杀了你们,我再自行了断。” 她的表情有些许瘆人,那几个婢子听得背脊jsg发凉。 “你、你敢!外边都是府兵,你休想在将军府伤人!” “哦,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外边的府兵啊,他们是将军派过来保护我的,将军平日里不在府中,生怕我被人欺负了,没法儿伺候他,这些府兵只管我的安危,可不会理会你们的生死。” 她勾起唇,莞尔一笑,“不信的话,现在就来试试?” “你、你个疯子,别过来!” 几人齐齐往后退,退到玉笙居院门时,拔腿就往外跑。 那个被刺伤的婢子跑不及,被江晚渔一举抓住手臂,疼得她又是惨叫一声。 “放开我!我、我……我错了,求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我再也不敢来这儿找事,求姑娘不要杀我!” 她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这些人居然真的相信她会在将军府杀人? 就这点欺软怕硬的胆子,非要跑到她跟前耍威风。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59节 “我不杀你,但你们弄坏了我的药,是不是得赔?”她用暗刀指了指地上零碎的药材,刀上的一滴血滴落在那婢子的裙上。 那婢子打了个哆嗦,说话带着颤音,“我、我赔!” “这些药材呢都不便宜,我略懂医术,估摸着大概得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那婢子惊叫起来,这可是她两个月的月钱,江晚渔该不会是故意坑她吧? “江姑娘,这四两银子是不是虚夸了些,咱们这些下人平日里抓药顶天了也就一两银子……” “你的意思是咱们家姑娘,配不得吃四两银子的药?” “不不不!我绝非此意,双溪你莫要胡说八道!” 江晚渔微微蹙眉,暗刀对准那婢子的脸,“废话少说,四两银子,你是赔还是不赔?” 那婢子咽下一口唾沫,妥协道:“赔……但是我身上没有银子,都放在卧房里,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取来。” 她轻笑,“你当我如此蠢笨?下人院子的婢子这么多,每个人都攒紧自己得来不易的月钱,恨不得含在嘴里,怎会有人将月钱存放在卧房,你就不怕被人偷了去?” “我、我……”那婢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瞥了眼前之人一眼,“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搜身?” “我拿我拿!” 那婢子从腰间取出银子,双手呈递给她。 她一点不客气收了银子,放人。 “这些人未免也太嚣张了,姑娘就该教训她们!”双溪仿似解了一口恶气。 青雨却有几分担忧,“她们会不会向赵嬷嬷告状?要是传出去姑娘身上带着兵刃,姑娘定是要受罚,赵嬷嬷非良善之辈,还不知会怎么折磨姑娘。” 她用水洗干净暗刀,“她们不敢说,即便真是到了她们说的那一日,我也会有办法,莫要为我担心。对了,这两日都不见红西回来,他究竟去了何处?” 双溪摇摇头,“许是在忙鬼街和慈幼院的事,现儿姑娘没法出玉笙居,自然是没法找到他。” “可我的堪舆图已制好,需得尽快交给三公主,托她送去给卫大将军。” “姑娘找五公主帮忙不就好了么?” “上回五公主刚去过公主府,这没隔几日又去,怕是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双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咧开嘴笑道:“姑娘,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第167章 她被绑了 “什么?弓弩手都不见踪影?你们这群废物,还不赶快去给本王找!” “王爷息怒,属下们已经在南城搜寻,若是没能找到弓弩手,就整个都城继续搜寻。” “废物,一群废物!滚!” 端王原本在王府里和谋士饮茶下棋,落子不到几息,探子就来报守在绣庄附近的弓弩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布置好一出戏,没能及时上演,气得他掀翻整个棋桌。 棋子噼里啪啦散落在地。 谋士捋了捋蓄长的胡子,眼中颇有忧色,“王爷,吉时已到,戏却不能开场,怕是不吉利,凶忌避之不及啊。” 端王捏紧手中的茶杯,“还请道长指点一二,如何破解?” 谋士掐指一算,起身欲观天象,幽幽道:“今夜子时,劫得龙子,将其囚困,可避一切凶忌,届时起兵攻城,内外接应,方可破解。” 这是让他提前行动的意思。 计划是在两日后起兵围攻皇城,到时候他不仅有祁屹的那一万龙翼卫,和自己训练的士兵,还有都城外的藩王接应。 足足十多万兵马,不怕攻不下皇城。 可若是让计划提前,藩王那边的八万兵马,就无法及时支援,只能靠龙翼卫和他训练出来的士兵。 这样一来,他便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攻下皇城,把他的好皇兄逼下皇位。 “道长,可还有别的法子破解?”端王问道。 谋士背起手,摇头,“已无。” 闻言,端王叫来四个亲信。 “你们两个传本王口谕,去景南绣庄,命赵统领今夜子时率兵围攻皇城。” 他看向另外两个亲信,“你们现在马上带人去将军府一趟,趁祁屹不在府中,将太子和五公主,还有他的那个宠婢一并绑来王府,若有阻拦之人一律就地格杀。本王要告诉祁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调出他管辖的那一万龙翼卫,今夜子时起兵,否则本王就杀了五公主和那婢子。” “属下领命!” 四个亲信不敢怠慢,领了府上的人立马往前两处地方。 不到半个时辰,去往景南绣庄的那两个亲信就手慌脚忙地折返而回。 “什么事能令得你们这般慌张,给本王站好来!” “是、是!” “让你们办的事如何?” “回……回王爷,景南绣庄出事了!” 端王瞳孔骤缩,“混账!景南绣庄只有本王信得过的人能出入,会出什么事?你们有否将本王的口谕传给赵统领?” 亲信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道:“属下根本进不去景南绣庄,那一批原本要飞遍都城的鹞鹰,飞了一圈又绕回了绣庄,它们盘旋在绣庄顶空之时,不知何人将它们爪子上的袋口射穿,原本计划洒落在都城的药水,全都落在绣庄里边!” 端王表情极为僵硬,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木柱,指节渐渐用力,近乎发白。 那亲信不会察言观色,又继续道:“绣庄里的士兵沾染了药水,肌肤瞬间被腐蚀,就连关在马厩里的马,都被这药水侵蚀,纷纷发出嚎叫声,恐怕……恐怕今夜无法……” 啪——! 亲信话还未说完,就被端王扬起手重重赏了一耳光。 连摔带滚,撞到门处。 谋士忙上前,“王爷莫急,还有那一万龙翼卫可用。” “一万龙翼卫有何用?!”端王吼道,“靠那一万龙翼卫根本破不了皇城!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的绣庄为何会这样,那批鹞鹰是本王亲自练成,到头来反倒覆灭了本王的兵马?” “许是有人已经知道了王爷的计划。”谋士一语道破。 “此事知道的人甚少,除了本王信得过的人,就是雇佣的暗影阁隐刺,他们暗影阁有规矩,就算任务失败丧命,也不得将雇主的来历和目的说出来,怎可能有人能知晓本王的计划?” “还请王爷冷静下来,眼下绣庄的兵马已不能用,只有靠一万龙翼卫攻城,此事虽悬殊,但我们还有太子和五公主在手,用他们拖两日,等藩王前来援助,困境可破!” “道长,眼下本王尚未发兵,无人知晓本王的计划,不如按兵不动两日,等藩王的兵马到后,再一举攻下皇城可好?” 谋士摇了摇手中的羽扇,长叹一声,“王爷是被困境绊住了脚,已无法冷静思考了,王爷方才已派人前去神威将军府,估计这会儿早已血染整个将军府,怎会无人知晓王爷的计划? 再者,即便是王爷派去的人没动手,单从鹞鹰一事便可看出,早已有人知晓王爷的计划,所以才会等鹞鹰飞回绣庄之时,射穿袋口,反将王爷练出的兵马诛灭,王爷眼下已不可退缩。” 端王双眼紧闭,睁开时眼白已布满红丝,“对,已不可退,本王有人质在手,只等藩王前来相助,大事方可成!” “王爷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稳住心神,只有王爷稳住,下边的人方可深信王爷成就霸业,如此一来,即便是没有跟随王爷之人,也会倒戈。” “对、对!道长所言有理,等他们将太子公主绑来王府,再用缓兵之计!” 端王终于被谋士说服,缓过了神志。 可他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前往将军府的那批人回来复命。 心急之下,他又增派了人手,前去将军府探消息。 半个时辰过去,终于有大批人马返回。 “王爷,属下无能,绑不回太子,只将五公主和那婢子绑了回来,将军府里的府兵本事不低,属下几人险些葬身于将军府。” “废物!本王养你们多时,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绑回来的人在何处,可有人跟jsg着?” “属下一路上都有留意,身后并无任何人跟踪,绑回来的人就在马车里,快,把人都带进来!” 不一会儿,几人压着晗月和江晚渔进了王府。 她们被粗绳捆住了手脚,就连嘴巴也被堵上了。 两人就算束手束脚也在挣扎着。 端王命人给让她们除去口中之物,允许她们开口说话。 “委屈五公主了,不过本王还得多委屈公主两日,等本王的人一到,自会放了五公主,本王希望公主这两日能配合本王,莫要生了事端,否则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 晗月眼眶红了一圈,身子在颤抖,“皇叔,你为何要这样做?欲意挟持太子是死罪,如今皇叔事败,及时收手向父皇谢罪,或许父皇还能饶皇叔一回!” “事败?本王不曾事败,更不用向皇兄谢罪,因为只要再过两日,皇兄就会跪在本王面前,请本王饶了他一命!” 端王狞笑连连,这一笑看起来甚是可怖。 “皇叔……这是要谋反?”晗月登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端王。 端王宽袖一挥,得意道:“是又如何?皇兄亦是靠着谋反坐上的皇位,当年本王和一众兄弟扶持他,其他兄弟死的死埋的埋,最后只剩本王一个,皇兄竟只给本王一个闲散王爷之位,呵!” “皇叔,父皇身边有二十万精兵镇守皇城,皇叔是敌不过父皇的,不如过趁早收……唔……” 晗月话还没说完,端王就大步上前,扼住了晗月的脖子。 “五公主,本王劝你少说话,否则,你等不来人救你!” “唔……放、放开……” 晗月被他掐得脸颊涨红,欲要窒息的那一刻,端王才松开手,把她甩到一旁。 他虽不喜欢听到晗月嘴里说出的话,但为了大事,他还得留着晗月一命。 只要等到藩王,他就无需再畏首畏尾,想杀了谁就能杀谁! 即便是他的计划走漏风声,但除了他和谋士之外,谁人也不知,藩王会从哪一条路攻入。 都城完整的堪舆图无人能画出,他拥有的半张堪舆图,正是当今皇帝所没有的。 到时候藩王攻个皇城个措手不及,无人能反击! 端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的江晚渔,她此刻正盘算着如何逃跑。 端王的人冲进将军府之时,她和青雨正在给双溪打掩护,想方设法转移玉笙居外府兵的注意。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0节 她们用尽了办法,仍是无法动摇府兵的一丝注意。 就在她以为堪舆图无法送出将军府之际,忽的从主院跑来一个府兵,神色慌张对玉笙居外的府兵不知说了什么,一众府兵纷纷往主院赶去。 走前,府兵还叮嘱她,不许离开玉笙居。 如此大好的机会,她不跑就是笨蛋。 不过她仔细想了一番,若是她亲自去公主府送堪舆图,万一祁屹回来,寻不见她的踪影,定是要惩罚府兵和两个小丫鬟。 为了稳妥起见,她只让双溪和青雨出府,自己留在了玉笙居。 谁曾想,双溪和青雨前脚刚离开,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持刀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将她绑住。 她身上虽带着暗刀,但眼下并非势均力敌的场面,她只是乖乖被绑,观察到底是何种情况。 能冲进将军府绑人的,必不可能是一般人。 再者,太子还住在主院,事情兴许没这么糟。 可她被压出主院之后,才发现,事情糟糕极了。 太子有宫人和龙翼卫护着,没人可以近身。 然而这些歹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与龙翼卫搏斗起来,丝毫不输。 如此一来,龙翼卫只顾得太子的安危,全然顾不得将军府之人的安危。 府兵们竭力保护五公主和杨月棠,无奈还是没能保住五公主,让她被歹人绑住。 许是歹人自知继续下去,不是龙翼卫的对手,最终只将她和晗月一并绑上马车,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绑晗月她能理解,端王定是想利用晗月和太子,行不轨之事。 可惜围守在太子身边的龙翼卫实力太强,只能勉强掳走一个五公主。 至于为什么绑她,她不甚了解。 “想什么呢?想逃走?”在她凝思之际,端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俯下身子,用力捏住她的下颌。 她被这一举动吓得颤了下身子。 端王勾唇笑,“本王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方才进府,你就一副冷静的模样,区区一个婢子胆子竟有这般大?” 江晚渔弱下声音,楚楚道:“王爷,奴婢只是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并非不怕,实际上奴婢心里一直在打颤。” “呵,知道本王为何将你绑过来么?”端王捏着她下颌的手,渐渐移上她的脸颊,轻抚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 她不由一阵恶寒,却只能强行忍住。 “奴婢只是在将军府当差的下人,不知王爷为何将奴婢绑来。”她姿态相当柔弱,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是个不能自理之人。 果然,端王卸下了防备。 “因为祁屹最在意你,只要得到你,本王就能指使他做任何事。” “奴婢听说,王爷一直与我家将军是友非敌,将军既在为王爷卖命,无需用奴婢要挟,将军也定会为王爷赴汤蹈火。” “他果然很信任你,竟然这事都告诉了你?” “此事不是将军告知于奴婢,而是奴婢猜的,上回将军从王爷这儿拿到一罐伤药,奴婢认得这伤药,知道其有多珍贵,将军当时被众人轻视、排挤,只有王爷愿意与将军交好,奴婢由此猜出。” 端王松开她的脸,直起身来,仰头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难怪祁屹对你这般执着,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女子,不愧是世家嫡女!可惜了,江家被抄让你沦落至此,不过——” “等本王登基,看在祁屹是个功臣的份上,本王可免去你的罪,让你名正言顺地做他的小妾,让你俩日夜你侬我侬,可好?” 她眸光盈着笑意,“若是真能如此,奴婢自然是要多谢王爷的恩情,只是奴婢还是不知,王爷为何要绑奴婢,用以要挟将军。” “因为他这个人不受控,”端王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不受控的人,本王不喜,可惜他偏偏是祁屹,是以一万兵马胜了十万精兵的大将,本王大业,非他不可!只有将你绑来,他才会完全受制于本王。” 第168章 她是真讨人喜欢啊! “将军,端王的人冲进了将军府,劫走了五公主。” “太子呢?” “太子有龙翼卫精兵护守,没有出任何意外。” “如此便好,你留下来安排龙翼卫收拾绣庄的残局,我现在赶回将军府复命。” 祁屹跃上马背,赶回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时,一眼便看到躺在主院的尸首,多是他府中的府兵。 李瑀衍住的房间大开着门,龙翼卫守在外边,看起来并无大碍。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微臣日前接到暗报,端王欲行谋反之事,遂守在端王私造兵器与练兵之处,一举将其拿下,避免了都城百姓再次遭其祸害。殿下身子无大碍,微臣望殿下能领微臣进殿,求皇上起兵,救出五公主,缉拿端王!” “本宫在此处便是等你,即刻进宫回去向父皇禀告!” 李瑀衍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颤意,他匆匆披上外袍,下意识补上一句,“快、快,快些让父皇起兵围剿端皇叔,若是去晚了,本宫怕晚渔会遭遇不幸!” 祁屹听到重点,拦住了李瑀衍,“殿下方才说什么?” “本宫说快去救晚渔,晚渔和晗月都被端皇叔绑了,现在生死未卜!” 祁屹猛地抓住李瑀衍的手臂,脸色骤变,声音也发紧,“她也被绑了?端王为何要绑她!你身边这么多龙翼卫,为何不让他们去将她护下来!” 他之所以派这么多龙翼卫守在将军府,不仅仅是为了李瑀衍的安危,还是希望能护江晚渔周全。 毕竟有龙翼卫在场,外来者应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他没想到,端王竟能从他的府上劫走两个人! 李瑀衍只顾着让龙翼卫护守自己,却没有分出一部分人去保护他将军府的人! “祁将军!你莫要如此越礼,本宫念你拿下反贼有功,便不与你一般计较,当时情况如此危急,本宫必须要确保本宫的安危,无法任由龙翼卫去保护他人!” “我府上的府兵如数尽死,可府中四五十龙翼卫多是只受皮外之伤,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他们绝对能救下五公主和她,殿下为何不下令!” 他自从接手了这一万龙翼卫,他日日亲自练兵,经由他的手,这些龙翼卫比以前强劲不少,甚至比镇守在皇城里的龙翼卫还要强悍。 他虽不知端王派来的人实力如何,但他相信,他手下练出来的兵,不输任何人。 “本、本宫……”李瑀衍被他的怒意慑住,支支吾吾几下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jsg只好用权力威胁,“本宫是太子,君臣之别你都忘了么!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失礼,本宫下不下令,救不救人,都是本宫说得算!” 他胸口起伏得剧烈,有这么一瞬间,他想拔出腰间的刀,一刀将李瑀衍的人头砍落在地,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现在杀了李瑀衍并无益处,他得尽快让李瑀衍带他进宫,调出兵马,救出她来。 祁屹松开李瑀衍的手,退后一步,躬身道:“方才是微臣不知轻重,求殿下恕罪,眼下救人要紧,还请殿下即刻进宫。” 李瑀衍理了理衣裳,冷冷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你以为本宫不担心晚渔?她虽愧对于本宫,可本宫终究是与她青梅竹马长大,终是放不下她来,可当时形势危急,身边但凡少了一个龙翼卫,本宫都没有安全感。” 祁屹心中暗骂了一句废物,耐着性子道:“微臣方才失言,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罢了,随本宫一同入宫罢!” 李瑀衍走在前头,祁屹紧随其后,马车即将要奋力前行之际,一个端王府的人忽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是反贼端王的人,给本宫拿下!”李瑀衍去过很多次端王府,印象中曾见过这个人,加之此人腰带上的标记,就是端王府之人无疑。 龙翼卫提刀上前,那人大喊:“是端王派我前来,若是我死,五公主和那个婢女也活不了!” 一听到有关江晚渔的事,祁屹呵斥一声,“住手!” 李瑀衍觉得他抢在了自己前头,心中多有不满,“祁将军,你去将此人带过来,本宫亲自审问!” 哪知那人却说,“王爷的口谕只能与祁将军一人说,其余人,还恕小人无法开口!” 李瑀衍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与本宫这样说话,本宫是当今太子!” “小人管不着您是太子还是孙子,王爷交代的事情小人照办!” 李瑀衍气得脖子都红了,他堂堂太子,竟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简直是活腻味了! 可这厮一开始就说了,若是他回不去端王府,五公主和江晚渔也没法活命。 他只能硬生生忍下杀心。 祁屹朝李瑀衍作揖,“殿下,微臣去会会此人。” 走到那人旁边,那人用只有祁屹能听到的声音说,“王爷命你调用你管辖的一万龙翼卫,镇守王府的同时要进攻皇城,两日之内不得容许任何人攻进王府,否则关在王府的婢女必死无疑。” “我虽管辖一万龙翼卫,可调兵权不在我这,我也没有资格拿虎符,王爷的要求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小人管不着这些事,只知此事是王爷的口谕,听不听且由将军,小人把话带到便是完成了任务。” 祁屹凝眉思索片刻,“你在此等候,我想办法得到调兵权。” 那人抱起双手,环在胸前,一副蔑视在场所有人的模样。 祁屹走回马车前,“殿下,微臣恐不能随殿下一同进宫,求殿下进宫后调一万龙翼卫至端王府,微臣自有办法救出五公主,除此之外,微臣接下来所做之事皆是为了护国护主,望殿下和圣上能理解。” 李瑀衍意识到事情不妙,“本宫虽不喜你这人,但你的实力还是有目共睹,你且放胆去做,一万龙翼卫不是问题,但你若没能救出皇族血脉,将反贼捉拿,本宫也保不了你。” “微臣领命,此外微臣还想求殿下一件事。” “但说无妨。” “端王口谕说,命微臣护守他两日,这两日之中,微臣猜测端王定会从都城增派兵马,用以对抗皇城重兵,殿下应调派熟悉都城布局之人,在外援进入都城之前,截断对方的道路,并将对方挡在都城之外,如此一来,端王再无援兵可用。” 李瑀衍若有所思,“此事本宫回宫后会向父皇禀告,没想到皇叔竟筹谋至此,枉本宫还一直将他当做亲皇叔,他却暗地里想着谋反篡位。罢了,你且随那人前去王府复命,免得晚……五公主有危险。” “是!” 祁屹带了两个龙翼卫,随端王派来的人一同离开。 刚到端王府门外,他就被人绑住双手,押进府中。 这点绳索,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开,但他仍是任由这些人押着他。 主院里,端王在和谋士下一盘新棋。 江晚渔和晗月则被捆在附近的一棵树旁。 看到她只是脸上沾了些许尘土,身上没被虐打的痕迹,他稍微放心下来。 端王注意到他进来的时候,微微惊讶,转而怒斥王府的下人,“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用绳索将祁将军绑进来!祁将军可是本王的贵客,怠慢了一丝本王就要了你们的命!” 那几个下人连忙跪地求饶,“小的不知,求王爷饶命啊!” “现在知否?还不快给祁将军松绑!”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1节 “是、是!” 装模作样一番后,端王朝祁屹招了招手。 “微臣见过王爷。” “阿屹啊,你可知本王让你过来是为何事?” “助王爷成大业。” 端王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本王就说,只有你能了解本王,等咱们的计划成了,日后本王定不少了你的好处,你只管替本王好好做事!” 谋士抚着长须道:“王爷能得如此大将,实是大幸,贫道掐指算过,有祁将军相助,凶厄皆可平,王爷大事必能成。” “是啊,本王一早就知祁将军的实力不容小觑,才特意招揽,此前本王待祁将军不薄,眼下正是你报恩之时。” 祁屹自然是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作揖道:“微臣知晓,方才微臣已瞒骗太子,让其调出微臣管辖的一万龙翼卫,约莫两个时辰后,龙翼卫将会集结于王府,只听王爷调令。” 端王眼底闪过一丝怀疑,“你是如何说服太子?又怎能保证他定会听你之言,调动一万龙翼卫?” 祁屹在赶来的途中一早就想好了说辞,“微臣答应太子,只要给微臣调兵,微臣定能将五公主救出,并且——” 他顿了一下,手指向被绑在树干上的江晚渔,“亲手将这婢子送予太子,王爷也知她与太子曾是青梅竹马,太子几次想从微臣这儿得到她,最终不了了之,遂埋下执念。” 端王看了看他,又看向江晚渔,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和无措,让这套说辞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先前在端王府给祁屹办庆功宴之时,太子曾求他帮太子打掩护,只为太子和江晚渔见一面。 冒着如此大的风险都要与江晚渔私会,太子对她许是情根深种。 端王放下一颗棋子,“还是阿屹懂得拿捏太子的痛处,本王其实并没有想要对五公主和江姑娘动手,将她们请来此处,也是为了让你能更好的辅佐本王,她们在此,本王便能保她们安危,让你无后顾之忧。” 听闻此言,被绑着的晗月喊道:“皇叔先是将我们绑来,又捆在树上,这便是皇叔口中说的请?” “那是自然,你不懂皇叔的用心良苦,都城不太平,你现在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说不准下一瞬血肉满天飞,皇叔绑你在此处,是为你的安危着想啊。” 晗月冷哼一声,自知说再多也无用,干脆省点力气待会儿能跑快些,毕竟祁屹在此处,应是有机会逃生。 “哎,五公主还是个孩子,她不理解本王的好意,江姑娘,你可理解?”端王目光落在江晚渔身上。 她柔声道:“奴婢知道王爷是好意,奴婢亦是乖乖在此处,不曾有半点哭闹嚎叫。” “阿屹你看,难怪你和太子都这么喜欢江姑娘,她是真讨人喜欢啊!”端王手指摩挲着棋罐,笑得放肆又得意。 祁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王爷的计划是如何,待龙翼卫一到,微臣便可替王爷出击。” “哎,不急,待龙翼卫到了再说罢,否则本王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来,静下心,来看本王下的这盘棋。” 祁屹不知端王接下来会如何做,不敢贸然行事,只能暂时听端王的话,站在一旁等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大队龙翼卫赶到王府外。 端王的棋局也渐渐步入优势。 “王爷,微臣对您没有二心。”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当日在王府,本王就知道你是个适合深交的好友,待本王大计成后,封你一个护国大将军可好?” “那微臣便多谢王爷……不,多谢陛下!” 祁屹这话深得端王的心,他此前对祁屹的顾虑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两日后,都城外的藩王就会抵达都城,随你的一万龙翼卫进攻皇城,到时候江山便就是本王的江山!” 果然如此,他猜得没错,端王确实还有外援。 可他没想到,这外援的实力竟如此之强,拥有独立兵权的藩王与端王联起手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这场权力之争,鹿死谁手他都jsg不在乎,只怕他们的争夺之中,会伤到江晚渔以及都城无辜的百姓。 古来皇位争夺,是权力者的游戏,百姓的命于他们来说,从来都是无关紧要。 “既是藩王前来支援,那他们将会从哪条路进都,微臣可派人前去接应,以护藩王及其兵马。” 端王和谋士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道精光,两人相视一眼,谋士给了端王一个眼神。端王会意,似笑非笑问道:“阿屹,你很想知道藩王从哪条路进都?” 第169章 他没有选择救下她 两双探究的眼睛落在祁屹身上,他瞬间明白过来,方才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 “回王爷,微臣只不过想让藩王进都之时更顺利些,若是王爷不便告知,微臣不敢追问,只要王爷的大计能成,微臣在所不辞。” “哈哈哈!你莫要紧张,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本王最后的杀手锏肯定是要藏好的,要是随意被人知道去,岂不是很危险?你放心,藩王定能及时赶到都城,至于路线,你就莫要操心,做好分内的事情便可。” “是。” 端王命他去镇守王府,自己悠哉游哉与谋士下棋。 到了晚膳时辰,他便命人拿来膳食,还给五公主松了绑。 “既是给本宫松绑,皇叔为何不给江姑娘松绑?皇叔莫不是想要饿死江姑娘?” “她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婢女,怎么连你这个主子都要替她说话?” “本宫不过是看她可怜,毕竟她与本宫一起被绑了过来,也算得上是本宫生死之交!” 端王扶额道:“本王的皇侄女,本王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你蠢好呢?你可知她是祁将军的宠婢,你不想方设法弄死她已是大慈大悲,怎的还帮她说起话来?” 晗月半带轻笑,“本宫没你这么狠毒,连亲兄弟的位置也要谋反,枉平日里父皇这般厚待你,你却要起兵谋反!” 端王脸色骤变,随手抓起身边的长鞭,狠狠往晗月身上甩去。 长鞭划破长空,呼啸之中夹杂着凌厉之气,只听得啪的一声,长鞭中断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随之而来的是晗月撕心裂肺的惨叫。 “晗月!”江晚渔下意识叫出声来,她看到晗月疼到扭曲的脸,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本王不是说过了么,你不会说话,就给本王好好闭嘴,莫要惹得本王不高兴,否则—— 本王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端王大步上前,不顾晗月腰间被长鞭抽破的伤口,单手掐住她的脖颈,直直将她压倒在地上。 晗月拼命挣扎,他却不似前次那样松手。 祁屹不在院子,江晚渔眼看着晗月撑不下去,只能开口求情,“王爷不可!若是五公主命陨,王爷手中再无要挟皇室的把柄!” 端王嗤笑一声,手的力度继续加重,“你以为本王真的指望她?本王只需祁屹在外边镇守,等来藩王的兵马即可进攻皇城,她不过是个不受宠妃子所生的公主,她的命一文不值!” “那、那她好歹也是将军的正妻,王爷如此做,将军心中对王爷定会有怨言!” 她这话正正说到了点子上,端王的手稍微松了松。 江晚渔继续道:“既然五公主的存在无足轻重,王爷大可不必为了一时的气愤,伤了与将军的和气,将军是全心全意为王爷谋大事之人,王爷怎可让将军寒了心?” 这一番话,让端王的手彻底松开。 晗月也得以大口大口地呼吸,捡回一条命来。 端王用鞭柄拍了拍晗月的脸,“皇侄女,本王再警告你一回,莫要再说些本王不喜欢听的话,这回是有江姑娘替你求情,本王也是看在祁将军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晗月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她看到端王的脸,背后寒意森森,只懂得木木然点头。 “像这样听话些不就好了么?何苦非要与本王作对,还是江姑娘懂事啊,本王有些舍不得将你还给阿屹了。” 端王站起身,又蹲在江晚渔跟前,“江姑娘,等本王登上皇位之后,你可愿在本王身边伺候?阿屹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定是弄疼你好多次了吧?你放心,你若是愿意跟着本王,本王定会好好待你。” 她浅笑嫣然,轻轻颔首,“奴婢自然是愿意的,方才奴婢听闻,将军为了哄骗太子,竟要将奴婢拱手送予太子,枉奴婢对他一片真心……若是王爷真的能收留奴婢,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端王轻抚她鬓角垂下来的发丝,粲然一笑,“你啊你啊,真乃绝色佳人,就连这甜嘴蜜舌也说得跟真的似的。” “奴婢没有骗王爷,奴婢本就是一介罪奴,跟谁都是跟,只要奴婢倚仗之人能保全奴婢的性命,不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她轻轻咬住唇瓣,是楚楚之姿,看一眼便叫人动容。 还未等端王继续戏弄她,祁屹就从府门外进来。 “王爷!”他的声音又重又冲,端王没注意身后有人过来,被他的声音吓得指尖颤了一下。 端王松开江晚渔的青丝,起身,“阿屹,你不在外边守着,进来作甚?” “回王爷,王府门外有诸多龙翼卫把守,一切无忧,微臣今日未进一滴米,腹中无物,甚是难耐。” “你早说嘛,原是想用膳了,来来来,本王才让人呈上晚膳,你想吃什么便吃,可不能饿着咱们的护国大将军!” 端王拦住祁屹的宽肩,暂时将江晚渔抛在脑后。 祁屹路过江晚渔之时,深深看了她一眼,遂收回目光。 这眼神她见过,那日他看到她跌进太子怀中之时,也是出现了这样的眼神。 想必是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又对她有了成见。 祁屹和端王用膳用了很久,从日暮到夜色降临,端王吃得困意泛出,祁屹却还在喝酒。 “本王乏了,先进房中歇息,待明日继续,你且在主院镇守,有事便通知本王,本王门外守着本王府上的精兵,只要有风吹草动,本王都会知道,你且稳住心神。” “微臣听令。” 端王离去后,院子归于沉静。 晗月被端王欺凌的那一下,让她至今仍瑟缩在角落。 江晚渔则还被绑在树上,一整日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也未进过一粒米,一口水。 祁屹抓起两个包子和一杯水,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 “吃,别死在这里,日后如何服侍我?” 江晚渔不知他是故意说给身边的侍卫听,还是真这般想。 她也没时间思考这么多,一大口咬住包子,吧唧吧唧吃下腹中。 “咳咳——!” 她吃得太急,包子的汤汁不足,呛得她不断咳出声来。 “喝些水。”祁屹把杯子递到她唇边,慢慢喂她喝下。 茶水还是温热的,顺着她喉咙里的杂物,一道流入腹腔。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侍卫,他们都警惕地戒备着四周,对她这个被绑在树上的婢女,并无太多关注。 她用唇语对祁屹说:“将军,奴婢没有被绑。”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2节 祁屹微微惊讶,看向她手的位置。 她也悄悄伸出手来,让他看到绳子断掉的位置。 原来她身上携带着的暗刀,早已将束缚住她双手的绳子割断,只是她不想让人发现,便一直装作自己还在被绑的样子。 看到她暗刀使得这般娴熟,祁屹甚感欣慰。 想必他不常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疏于练武,凭她的自觉,做他手底下的兵,倒也够资格。 江晚渔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继续用唇语与他说话,“万一,将军要动手,无需理会奴婢,奴婢会趁乱躲好,手中也还有武器。” 祁屹和端王必然会有一场硬战,以她对祁屹的了解,他不可能真心站在端王这边,他定还有自己的筹谋。 而她,不能当他的绊脚石。 若是两方战起,她的命握在端王手中,祁屹定是无法专心应战。 并非她自以为是,祁屹对她的占有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嗯,”祁屹回应了她,“把这包子吃完。” 两人达成了共识,江晚渔饱腹后,看向瑟缩在一旁的晗月,“将军,五公主今日亦是未进食。” 他明白她的意思,折回圆桌,也拿了一碗吃食放在晗月面前,“五公主,微臣自会护公主安危,望公主先保重自己。” 晗月被端王吓得不轻,她甚至听不见祁屹在对她说什么,只看到面前多了一碗吃食。 她本不想吃,可身体的反应很真实,她抓起那碗吃食,欲要塞进嘴里之时,全身莫名起了一个激灵。 又将吃食放下。 “晗月,莫要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们一定会活着出这个王府。”江晚渔的声音轻柔柔响起,细软却相当有力量。 晗月想起初次见到江晚渔之时,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她会在身边陪着她。 莫要怕、莫要怕…… 她的神志恢复过来,偏头对上江晚渔坚毅的双眸,甚觉安心。 侍卫不容许两jsg人交谈,呵斥道:“闭嘴!老实点!” 两人只好移开视线,晗月独自吃下碗中吃食。 站在一旁的祁屹,默默记下了方才斥责江晚渔的侍卫。 遥夜长长,祁屹不知皇城里的人,是否在都城的各个入口布下龙翼卫,又能否顾及各个能入城的空隙。 松拓未曾派人前来与他报信,他只能按兵不动,假意与端王交好。 旁的倒是无所谓,他只想快些把江晚渔送出王府,免在此处受罪。 在将军府之时,她每晚都会沐浴擦身,裹上她喜欢的衣裳,满屋都是她的玫瑰香气。 可方才他靠近江晚渔之时,她身上的香气已经被泥土和汗渍覆盖住。 他虽不嫌弃,但她自己恐怕也不舒服。 这般危险的事情,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所幸初春过后蚊蝇尚且不多,否则这夜里她可就要更难受了。 祁屹不再守在府门外,而是选了比较靠近江晚渔的一处地方,拉过椅子,守在旁边。 免得王府里的人欺压他。 这一夜,王府里没有一个能睡好觉的人,除了江晚渔。 她看到祁屹坐离她很近,他身上黑雪松气息隐隐飘过来,莫名的,她安心了许多。 闭上眼睛静坐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睁眼醒过来的时候,王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侍卫都严防起来,王府外边似乎传来刀枪厮杀的声音,端王和其谋士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她瞥了一眼四周,发现晗月不知去向。 糟了,他们不会将晗月如何了吧! 她的担忧不到几息,端王就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被你家将军抛弃了,本王真是高估你在祁屹心中的分量,才犯了如此大错!” 端王眼中的恨意迸出,咬牙切齿,“他只身救出五公主,还要反过来与本王斗!本王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以为本王无人可依?” 原来晗月是被救走了。 她心中虽有一丝沉闷,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很理智。 他已知道她能挣脱束缚,先将晗月救出,是最为保险的事。 毕竟晗月是皇室血脉,名义上还是他的正妻,他若不先救晗月,定会被天下人诟病。 “你在想什么?”端王用脚踢了踢她,“他没有选择救下你,你此刻竟无一丝难过?你们是不是昨夜串通好了,接下来是什么计划!” 她连连摇头,“将军未救下奴婢,奴婢确实有一丝难过,可昨日王爷答应奴婢,要从将军那儿要下奴婢,奴婢以后便是伺候王爷,只要王爷在,奴婢为何还要难过?再者,昨夜王爷的侍卫们彻底不眠守在此地,若是奴婢与将军串通,他们会不知道么?” 端王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可本王不想要一个没用的废物,你既然起不到威胁祁屹的作用,本王留你有何用?” “奴婢可以全力服侍王爷,不论王爷想要奴婢做什么,奴婢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觉得本王像是会被男女之情迷蒙之人?你这副皮囊虽好,可你已经脏了,若是本王不怕脏,有大把的女子可供本王选,她们的技巧许比你好上千百倍,反正熄了灯之后,本王也看不到她们的脸,只要伺候本王舒服便足矣。” 江晚渔抿了抿唇,似乎还真找不到自己的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端王饶自己一命。 就在她犯难之时,外边奋战的侍卫来报。 “王爷,那祁屹将五公主救走之后,就像一条疯狗,把咱们王府的人砍的砍,杀的杀,龙翼卫已经反将咱们王府包围了!” 第170章 用奴婢来威胁将军,实属无用之举 前来禀报的侍卫话音刚落,祁屹就手持带血的双刀杀进了王府主院。 端王提起江晚渔的后颈,长剑抵在她脖子前,“祁屹,你敢背叛本王!” “王爷,本就只拿我当替死鬼,应是早就想到了替死鬼会有背叛的那一日。” 祁屹冷眼看着端王,肃杀之意迭起。 端王冷哼,“你最宠爱的婢女在本王手中,你若是再不命龙翼卫住手,本王就在此处杀了她!” 祁屹看了江晚渔一眼,颇为无所谓,“王爷想杀便杀,我昨日之所以俯首称臣,皆是因为五公主在王爷手中,如今救出我的正妻,我再无任何顾忌,她不过是我府中的一个婢女,还是个罪臣之女,死不足惜。”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她的心中仍是刺痛了一下。 “王爷,奴婢早已说过,奴婢在将军心中并无分量,王爷用奴婢来威胁将军,实属无用之举。” “你闭嘴!” 端王怒而掐紧她的后颈,祁屹瞳孔霎时紧缩,理智差些被击破,只听得端王道:“你若真是在他心中毫无分量,他就不会为了浮根而娶五公主!” 江晚渔并不知这件事背后的隐情,当初问过祁屹,他也是简单带过。 她知道浮根得来不易,但却没想到是如何不易。 “奴婢听不明白,五公主是圣上指婚,与此事有何关系?” “呵,他当初求本王传信给安贵妃,他愿给安贵妃卖命,只为求得浮根,当初本王不知他用浮根作何用,后来打探到是为了救你的命!安贵妃为了更好拿捏他,便认下五公主,让五公主与他成亲…… 这么说来,他从未将此事告知于你,他对你还真是深情,为你做事却不言不语,本王更是确信,将你绑来,是件极为正确之事!” 江晚渔心中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似有不敢置信,也有感动,更有沉重之感。 祁屹为她做的事情太多了,她一下子还接受不过来,更不知如何面对。 “你放开她,我做你的人质,只要你手握着我的命,外边的龙翼卫定会停手,我会助你逃出王府,绝不食言!” “你以为本王蠢笨至此?用你做人质,你不会直接将本王杀了?你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莫不是在故意欺负本王?” 端王手中的剑徐徐逼近江晚渔的脖子,她的脖颈本就细嫩,剑刃才轻轻触碰一丝,就划破了血。 “那你要如何!”他握紧双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凶恶。 端王行事狠辣,连都城百姓的命都可以不管不顾,更不会在乎江晚渔的一条命。 他怕,怕横在她脖颈上的剑,真会割断她的血脉。 “本王要你立刻让龙翼卫住手,进攻皇城!” “我可以答应你,但就算按你说的做,你也没法敌过当今皇帝,你还不知道罢,藩王的兵马进不了都城,入都城的每一条路都被龙翼卫堵死了。” 端王嗤笑一声,颇为不屑,“他们自以为把本王的路堵死,实则藩王绕进都城的路,根本无人想得到。” 祁屹直接戳穿他自以为高明的计谋,“你让藩王走水路,从滨阳河渡船,绕过无人注意的长街小巷,小巷过了鹤桥便能直抵你的端王府,端王府离皇城仅隔一条河,由此便可一举攻入皇城,另外——” “你还雇了暗影阁的隐刺,届时在皇城各个宫门,为藩王的兵马开路,好让你们一路畅通无阻,对么?” “你怎会知道这些?!”端王手中握着的剑,抖了一瞬。 他的这些计划只有三人知,他、谋士还有藩王。 即便是他雇佣的隐刺受不了严刑拷打,将击破宫门的计划说了出来,对方也不知藩王进都的路线。 他自己从未泄露过此事,谋士也一直住在他的王府,哪里都没去过,不可能走漏风声。 藩王和他更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做不出损人不利己之事,更何况,他还答应了对方一个极具诱惑的好处…… 他的计划怎么可能泄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比我年岁大,其中道理想必比我懂得更多,你自以为周密的计划,实则上早已被人揭穿,等藩王一过水路,蹲守在暗处的龙翼卫就会一举将其拿下,王爷再无反击之力。” “不、不!不可能!” 端王阵脚有些乱,慌神命侍卫去叫来谋士。 “王爷不必找你的谋士了,昨天夜里,王爷的谋士已经永远闭上眼,再也不会醒来。” “你、你……你竟敢将道长杀了?” “杀了又如何?” “祁屹,你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枉本王过去费尽心思扶你上位,若是没有本王,你如何能当上这中郎将,又怎能得到这泼天的富贵,还娶了五公主,就凭你这个寒门出身的粗鄙之人?没有本王,你一辈子也别想在都城立足!” 祁屹眉宇一片冷然,“没有你,我也同样可以得到这一切,你府外的那些个残兵败将就快要撑不住了,你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坐上皇位。”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3节 对于端王的谋反,他本是持着无谓的态度,若是端王能将当今皇帝推翻,倒也不是坏事。 靠谋权篡位上去的人,终是得不到民心,日后他若是准备好了一切,能起兵复国,很容易便能将端王拉下龙椅去。 然端王jsg做了他所不能忍受的事。 先是不顾百姓死活,滥杀无辜,后又伤他挚爱之人。 仅凭这两点,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本王是没有可能,但本王手里还有她!”端王捏紧江晚渔的后颈,疼得她下意识轻呼出声,“本王已落入此境,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拉上这么个小美人陪着本王,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不是?” “你放了她,我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苟全性命,离开都城。”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况且,本王为何还要信你这个白眼狼的话?” “信不信在你,你若是执意要与她一起死,我且随你,虽我心中有她,但她仍是不及我加官进爵之路,我这人一向性子冷,她死了之后,我会找几个与她长得相似的女子,留在身边伺候我。” 他话说得很绝情,端王没法判断真或假。 确实,他认识的祁屹是一个对任何事都极其淡漠之人。 除了江晚渔,祁屹应是没对过谁人这般上心,可他却能不顾江晚渔的死活,说出这些话。 恰恰这话里之事,完全符合祁屹的行事风格。 一个女子罢了,怎敌他的大好前程。 端王动摇了,“你要如何帮本王苟全性命,外边都是龙翼卫,只要本王一出去,就是死,皇兄不可能会放过本王。” “这里说不合适,只要王爷能信得过我,我定会做到答应王爷之事,王爷这条命,保或不保,全在王爷之意。” 端王刚想松口,只听外边的龙翼卫彻底冲破了他防御,气势汹汹涌进端王府。 “快!保护王爷!”院子里的侍卫纷纷挡在端王身前。 端王自知情况很糟,一把拉过江晚渔,就往后院里撤。 侍卫们挡住了祁屹的路,他提刀厮杀,斩除所有阻碍,也往后院里奔去。 可端王不知躲去了哪里,四下不见人影,整个后院除了被他斩杀的侍卫,蚂蚁都不多一只。 “将军,逆贼不知躲去何处,但绝对逃不出这个王府,属下已命龙翼卫守在王府周围,只要见到逆贼,必将其活捉!” “王府可还有活人?” “还有一个管家,不过已经被吓晕过去,不省人事。” “把他给我带过来!” 龙翼卫将昏迷的管家,带了过来,并用一桶冷冽的井水将其泼醒。 管家刚睁开眼,一把凌厉的刀就立于他眼珠子上方,仅差指缝之距。 “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管家不敢动,就连回答也战战兢兢,“答、答,我答!” “王府里可有机关暗道通往府外?” “这……这我不知……” 话音未落,尖刀直直刺入管家的眼珠子,鲜血四溅。 “啊——啊!” 祁屹不理会他的鬼哭狼嚎,而是将刀凝于他另一边眼珠上,“再问你一次,王府里可有机关暗道通往府外?” “你、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管家疼得身体蜷缩起来。 祁屹一只脚踩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我不会杀你,但我会折磨你,将你的两只眼珠剜出来,每日割下你一块肉,并命人煮了肉汤给你灌下去。” 管家变得慌乱无措,身子颤抖的幅度更大了,“你、你竟这般恶毒,你……” “还是不说么?那我便要动手了。” “不!等……等等!我说,我全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求你不要折磨我!” “我只想知道我方才问过的问题。” “暗道,暗道在后花园的亭子旁,只要转动亭子旁边的那盆常青藤,暗道的门就会开启,从暗道走,能走到滨阳河旁的一口枯井!” 龙翼卫立即请命,“属下这就去搜寻后花园!” “慢着!”祁屹叫住龙翼卫,“既是能通向滨阳河旁的枯井,想必他现在正往那处赶,再搜寻后花园也无用。一半人随我去滨阳河,一半人留守在王府,堵在暗道入口,若是发现与逆贼有关之人,就地格杀!” “是!” 下好命令,祁屹骑上烈马就往滨阳河赶去。 他坐下的烈马似乎懂得他此刻的情绪,四蹄驰骋极快,后边的龙翼卫跟着跟着,就落后了他大半截。 不多时,祁屹赶到滨阳河。 负责镇守在此处的卫擎大将军见到他,迎身上前。 “中郎将,王府如何?” “端王从王府的暗道跑了,我抓到他府中的管家,一番询问之下,管家将暗道告知我,此暗道正是通往滨阳河,估计他想趁乱渡河,逃离都城。” “我在此处已经安排好龙翼卫,只要藩王的兵马一到,即刻开战,现时间尚早,我可调一小部分龙翼卫予你,去堵住那贼人。” “不必,我独自想独自一人前往枯井。” 听到祁屹这句话,卫擎满脸的疑惑,“为何?虽中郎将武力过人,但那贼人谋划诸多只为谋反,其险恶难料,我恐中郎将会中了他的歹计。” 祁屹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对卫擎说,“卫大将军,此前在猎场,我从大将军的枪法看来,知大将军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瞒大将军所说,端王逃匿之时,还连同我的……我府上的婢女一同抓了去。” 卫擎怔了一瞬,问,“是江姑娘吗?” “大将军怎会知……” “中郎将与江姑娘的事,早已传遍整个都城,就连身在宫中,我也时不时听到宫人说上一两句。但依我看来,两位并非如同他人所说那般,中郎将愿冒如此大的风险,收留江姑娘,定不会只是图她的容貌与身子。” 祁屹算是默认,“如今她在端王手中,生死不知,我想一人去往枯井,从端王手中救下她,再将端王押回来。” 卫擎垂下眸子思索,片刻后才道:“好,我信中郎将的实力,这枚信号弹你且拿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朝天而放,我会带兵马去支援你。” “多谢卫大将军!”祁屹躬身作揖。 卫擎轻笑,“不必客气,说来我之所以懂得守在此处,全是托了江姑娘的福。” “她?她做了何事?” “等此事过去,我去你府上一聚,再把其中玄奥告知于你罢,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和捉拿反贼。” “是!” 祁屹与卫擎辞别,只身一人去往枯井处。 夕阳落,枯井周围被映照得火红一片,莫名有种悲怆的美感。 他在将烈马拴在一棵树下,挺身而立,等待枯井中人从里面爬出。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颗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爬上来!动作快些!” 端王先从枯井中爬出,江晚渔的手被他用麻绳捆住,死死抓牢,无法逃脱他的束缚。 两人都从枯井里出来后,才看到祁屹就在前方盯着他们。 端王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手握成鹰爪擎住她的颈脖,“祁屹你怎会找到这边来?你敢过来,我就先弄死她!” 第171章 别哭好吗媞媞 祁屹站在原地不动,并不想惊慌端王。 “我只身一人前来,就是为了与王爷好好商量,王爷放心此处只我一人,龙翼卫和朝廷的人,都不在。” “本王不信,你在王府之时还说要保本王全身而退,这就是你说的全身而退?若非本王有修暗道,早就死在了王府里!” “我并未想过食言,只是龙翼卫力量强劲,是我始料未及之事,倘若我想置王爷于死地,就不会孤身一人前来此处。” 端王观察了一遍四周,确实不像是有人埋伏的样子。 “那你如何得知本王会从这口枯井出来?” “王爷府上的管家告知我的。”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背叛我,他连死都不怕。” 祁屹点头,“他确实不怕死,所以我也没有打算杀他,只是用了些特殊的法子,就撬开了他的嘴巴,不过他对王爷也算是衷心,暗道通往之处,他只肯告知我一人,所以此处便只有我一人知晓。” "呵,本王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的手段竟这般多。"端王望着前方的人,时至如今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会失败。 他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知道王爷还是不愿相信我说的话,但我前来此处,就只会为她一人,若是王爷肯放了她,我可找到船只,助王爷从滨阳河渡走,留得青山在,王爷日后说不定还有翻身之机。” “你能找到船只?” “自然。” 滨阳河是一条废河,因为四处不通,人烟罕至,无人在此处谋生,更不会有渡河的船只。 他逃匿到此处,只是在等藩王的兵到达,由借藩王与龙翼卫厮杀之际,搭上藩王渡过来的船逃走。 但这种做法风险很大,若是有人发现他,他定会被擒获。 如其祁屹现在就能找到船只,他便可早一步渡河,甚至在那群龙翼卫神不知鬼不觉之际,逃离都城。 正如祁屹所说,留得青山在,他日后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要是你能找到船只,助我渡河,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你现在就去找,在天黑之前找到,天黑后我jsg要趁着暮色离开都城!” “好,王爷只要不伤她的性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丫鬟,你家主子对你还真不赖,本王是第一回看到有这么蠢……喔不,是天真的人,竟会真心实意对一个下人,真是可笑。” 江晚渔恭敬道,“既王爷与将军达成协议,那可否给奴婢松松手,奴婢被麻绳捆得实在是手疼,这只手都快要肿起来了。”她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丝丝颤音。 端王自然是不许,“你个奴婢矫情个什么?继续忍着,等他给本王找到了船只,本王便放你走!”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4节 “王爷,”祁屹仍站在远处,不曾靠近半步,“我已答应你找船,王爷可否给她松松手,就松开些,不给她解绑便是,她一个弱女子,翻不了天。” “麻烦!”端王说着,给江晚渔的手松开了些,她的手腕也得以灵活活动。 “多谢王爷。”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在端王不注意的时候,摸到了藏在袖中的扁哨。 是祁屹在猎场之时送予她之物,里面的毒针还剩余。 方才她被捆着手,不方便使用扁哨里的毒针,眼下手上的麻绳松了些,利于她暗中动手。 一个弱女子? 以前或许是。 但现如今,她才不是什么弱女子。 “王爷,可否让我抱一下她?”祁屹在临去找船只之前,忽的停下脚步,朝江晚渔靠近了几步。 “站住!”端王登时警醒起来,“你别想耍什么花样,给本王找到船只,否则你别想碰她一下!”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江晚渔找准时机,悄悄将袖口对准端王腿部,用力按下扁哨,毒针瞬间穿透端王的衣裳,刺入他的腿中。 端王察觉有异样,愣了愣,接着低头往自己的腿上看去。 他用手摸了摸毒针刺入的地方,惊觉自己被两人联合诓骗,用尽全力掐紧江晚渔的脖子。 “狗贼!你们敢联合起来骗本王,以为一根小小的银针就能拿本王如何?本王这就将这贱人弄死!” 他这次真起了杀心,对她下了死手。 祁屹拔出腰间的双刀,朝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挥。 端王躲得及时,他偏过身子,恰恰用江晚渔挡在自己身前。 祁屹刀就要落下之际,猛地止住了手。 趁此空隙,端王干脆解下手中麻绳,用力把江晚渔推下滨阳河。 “媞媞!” “别叫了,你可知滨阳河为何会荒废?就因为它又深又急,传言中,河里还有水怪呢,哈哈哈,那贱人掉下去必死无疑!就算你跳下去救她,你也只能陪她一起死!” 祁屹双眼几近猩红,他怒吼一声,双手同时甩向端王,生生卸了他两条胳膊。 旋即,他飞速将刀插回刀鞘,干脆利落跳下了水。 河岸上,两条血河流淌。 端王痛得大声咆哮,声嘶力竭地宣泄自己的痛感。 慢慢的,毒针的毒效起了。 他仍是痛,却叫不出声来,全身麻木,嘴里还不断冒出白沫。 他就像是个被人卸掉钳子的螃蟹,在地上无意义地抽搐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他的身体只是应激地扭动、挣扎…… 祁屹一头扎进河里,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江晚渔的身影。 这河确实如端王所说,很深很急。 江晚渔不识水性,落入河中很容易毙命。 好在他水性好,力气也大,不多时就将她带上了岸边。 他赶忙俯身给她渡气,约莫渡了几十口气,江晚渔才恢复意识,将河水咳了出来。 “媞媞。”他眉眼间都是忧色,生怕她真的就此与他幽冥永隔。 江晚渔抚着自己的心中,虚弱地喘着气,“将……将军……”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也轻轻抚着她的背,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意放轻。 她摇摇头,盯着他忧色忡忡的黑瞳,“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我究竟该如何还你的恩情?我……我如何还得起?” 她说着说着,眼角竟不知不觉淌出泪。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尖的痛感,艰涩无比,这种痛还是一阵一阵的,刺得她没完没了。 瞧见她哭,他变得手足无措,“不、不必还我,我只需你安然无恙,旁的都无所谓,你别哭,别哭好吗媞媞。” 她唇瓣控制不住地哆嗦着,眼中的酸涩刺痛得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奇怪的是,她仍能清楚看到祁屹的脸。 “阿屹哥哥,”她努力地吸着鼻腔里的涕水,“你、你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媞媞了,小字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能肆无忌惮地叫。” “好,我答应你,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只要是你叮嘱的事,我都会照做。” 从来没人和他说过,小字只能在私底下叫,他经常一着急,就会不由自主地叫出来。 想来他好似在李瑀衍面前也叫过,他真想时光倒流,回去捂紧当时自己的嘴巴。 “还有……阿屹哥哥,我在只有你我二人之时,也可以叫唤你的小字么?” “自然是可以!小字是你取的,今生自是只有你能唤。” “……无忧。” “我在,我在。” 祁屹替她抹掉了脸上的泪,她那双杏眼,仍是蒙着水雾,清凌凌,剔透得似剥了皮的葡萄一般。 “无忧,你还生气么,那件事……”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他满眼都是她,脑子里、心里也全都是她,他没听到她的问题,木木然回答了一声嗯。 听到他还在生气,她解释道:“那日真的不是你所看到那般,我去给太子上药,不是为了接近他,而是……” “你为何要提起他?”祁屹蓦地打断她,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眼下就你我二人,莫要提起方才那人!” 她不解,“因为你方才说你还在生气,我给你解释呀。” “生气?生什么气?我何时说过生你气?” 江晚渔:…… 看来方才的话,他根本没听。 “那等回了将军府,我们好好谈谈罢。”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之时,端王这件事还未完全解决。 “等等,”他拉住江晚渔的手,“那我们,现在是何关系?” 她想了想,道:“你是将军府的主子,我是奴婢,我们两个还是主仆的关系。” 他剑眉瞬间蹙起,“你都唤我小字了!你方才还对我说那些话……莫不是媞媞自己说过的话,一个转头就能忘掉?” 她抿了抿唇,“我没有忘,但那只是我重新信任你,你我二人不再僵着,无忧,或许你不愿承认,但时至今日,我们无法回到天真年幼之时,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亦是有我需挑起的担子。” “这些与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何关系?”他不肯松手,甚至还揽住她的腰,哪儿也不让她去。 她不挣扎,只是耐心地解释。 “若是江家没被抄,我没经历这一切,或许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心悦你,自是迫不及待要嫁予你,给你诞下子嗣,在院中相夫教子,与你白首与共。” “可如今,这些我都做不到了,我的身子虽有好转,但早已不能为你诞下子嗣。” “至于白首与共,是我不敢想之事,我尤且不知自己能活多久,不愿拖累你。” 他对她的这些话,充耳不闻,热切地注视着她。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意,诞下子嗣与我而言,并非必要之事,况且我听说很多妇人因子嗣而受了诸多罪,有的甚至连命都丢了,我不要你做这般危险之事。有我在,一定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比我还久。” 她说到底还是个普通的女子。 在这世间,任凭哪个普通女子,听到他说这番话,会有不感动之人么? 尤其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救了她好多回,并且都是关乎于性命的恩情。 她也想像他一般,炽烈真诚、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可她做不到了。 或者说,真正放下仇恨之前,她做不到。 “无忧,我心悦你,却不能心悦你。” “我不明白。” “在世间,很多事都是不明不白,今日我愿与你掏心掏肺说这些话,已是不易,我心中有仇恨压抑着,即便是报了仇,我渴望向慕之事,不是与谁长相厮守,而是活着,自由自在。” 她得先活着,活着才有别的奢求。 祁屹黯然垂下眸子,“嗯,暂不说这些了,眼下需得想办法回到对岸,我们过河了。” 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望着她的眸子,说到为自己而活,自由自在的时候,她的眸子瞬间亮了些。 那双杏眸变得灵动,很有生机,很有活力。 就连青空上那颗耀眼的太阳,都比之逊色几分。 想必她是真心向往。 他明白她的意思,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手。 先拖着罢。 “对,我们找找附近有没有船只,我不识水性,若是让你带着我过河岸,不定数太多。” “那边好像有,过去看看。” 两人身上的衣裳浸了水,很重。 她和祁屹拧干衣裳上的水,才起身走往看jsg似有船只的地方。 可他们走近一看,船只还不止一艘,并且那些船只似乎不普通。 每一艘船上都刻有禹字,船上还放置着许多兵器。 两人立刻意识到,这些船只很有可能是即将要渡河的藩王整备在此。 “无忧,若是能将藩王的兵拦下,不渡河,岂不是能减少双方兵损,还能让藩王老实下来?” “媞媞,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正有此意。” 许是两人的动静引起了藩王的人注意,从林中忽的钻出几个人,手持长刀,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何人?此处乃禹王封地,仅禹王士卒方可靠近,其他闯入者,一概杀无赦!” “我是龙翼卫中郎将,今日无意中渡河而来,你们的王爷在何……”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5节 谁知祁屹话还没说完,领头那人听到他的来历,立马指挥道:“都城的人,给我杀了他!” 第172章 也难怪祁将军过不了美人关 “现在,可以把你们王爷叫来了么?” 祁屹将冲上来的人如数杀尽,只留下他们首领的命。 他本不想动手,可眼下这种情况,只有武力能让对方服软。 “能、能……!”领头那人连滚带爬,消失在祁屹面前。 “媞媞,有否惊吓到你?”他搂住江晚渔,低声询问。 她摇摇头,“他们是冲着我们的命来的,若你不及时应战,死的便是我们,我不曾被吓到。” 换做以前的她,看到地上躺着这么多带血的尸首,定会被吓得不轻。 自从她亲手杀了萧晟,她的承受能力似乎变高了,再看到血和尸体之时,她只会下意识地颤一下,再无别的反应。 弱肉强食的道理,她如今才真正明白。 当初她多有畏惧祁屹,也是怕他手上沾着的血。 他杀了这么多人,比阎王爷还阎王,又有几人能在面对他之时,不生惧意。 可当她手上也沾了血之后,她心中对祁屹的畏惧莫名少了几分。 她忽的明白祁屹说过的话,战场上有战场的规矩,她自己也有自己的规矩。 她不会主动去害人性命,但凡是想要害她,或者她的至亲好友,她定不会畏缩退却,而是如数奉还回去。 祁屹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身处此等境遇,自然是要坚韧而生,她之前太过天真和善良,总是会识人不清,自己吃亏。 如今心硬了起来,能伤害她的人,自会变少。 不过,她的心硬只能对外人,他绝不允许对向他。 “媞媞,方才落了水,你冷否?”他注意到她似乎抖了一下。 江晚渔拍了拍脸,“还能忍,不碍事,等回了将军府,让双溪给我煮一碗姜……”她想说让双溪开小灶煮糖水,可想了想,玉笙居已经不能独自开灶了。 上回赵嬷嬷就没收了玉笙居的银钱,还不准她们私用灶房,平日里只能去下人院子,与其他婢女一同用饭。 哪里还能煮什么姜糖水呢。 “路过糖水铺子的时候,我再买一份。”她笑道。 祁屹揉了揉她的头,“依你。” 领头那人可算是将禹王叫了出来,禹王身边跟着一大批侍卫,还有即将要渡河的士兵。 “王、王爷,就是他!他自称什么中郎将,一上来就杀了我们十几个人,定是故意找事,来者不善啊!” 禹王看了看地上鲜血还在流淌的尸体,怒意横生,“大胆贼人,敢在本王的地界作乱,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本王拿下,不留活口!” 禹王才刚下令,身边的侍卫蓦地被一道寒戾的刀气击倒,砰的一声摔出了十几米开外。 众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祁屹就用轻功闪到了禹王身边,禹王的脖颈上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禹王被挟持个措手不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一起,不敢肆意乱动。 禹王声音发紧,“你、你……你如何过来!” 祁屹看向江晚渔,“过来我身后!” 她动作很快,不等那些个侍卫反应过来,一个越身就来到他的身后。 周围的侍卫和士兵也慌了阵脚,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人到底是人是鬼,我们才眨了一下眼睛,他就突然飞到了王爷的身边,还挟持了王爷!” “保护王爷要紧!” 众人提起手中的刀枪,指向祁屹。 祁屹丝毫不在意这些威胁,“禹王,你和端王的计划已经碎了,明日渡河,你和你的将士们只有死路一条。” 禹王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望向祁屹,“你如何得知此事?此计划只有本王和端王知晓,最多还有端王身边的那个谋士,莫不是他走漏了风声?哼,本王早就说过,这个谋士靠不住,早应处之以绝后患!” 祁屹:“没有不透风的计划,与那谋士无关,谋士和端王均已死在我的手里。” 禹王的瞳孔缩得更紧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意,“你、你说什么?不可能!” “你不信,大可现在派精通水性之人游过对岸,端王的尸首应还在对岸晾着,不过需得注意龙翼卫,否则你的人定也会被龙翼卫一举击杀。” 他冷漠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杀肃,听来直叫人心间发慌。 但禹王还是不信,他听祁屹的话,派了两个精通水性的侍卫过河,将对面的情况打探过来。 “让他们游快些,最好减小动静,看到端王的尸首就回来,莫要引起龙翼卫的注意,否则性命危矣。” 禹王不明白祁屹为何替他的侍卫们考虑,若是按祁屹所说,其为龙翼卫中郎将,自然是帮朝廷做事,他的侍卫们过河被杀,得益者是朝廷,正中朝廷之人下怀。 可祁屹为何会提醒他性命危矣? “你究竟是什么来头?”禹王偏头打量着祁屹。 祁屹道:“龙翼卫中郎将,祁屹。” “本王自然知道你是龙翼卫!本王是问,你此次过来,是有什么意图?既你已知道本王与端王所谋之事,为何不直接带兵围剿,而是自己渡河过来,还带了一个女人?” “禹王,我并非想与你的人交手,过滨阳河也是意外,但既有缘在此处撞上禹王的士兵,我只想将实情告知予王爷,王爷是被端王骗了。” “呵,他不可能骗本王!他答应了要给本王那幅……”禹王及时止住声音,将后边欲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总之,他不敢骗本王,只要本王助他登基,本王就会得到更多!” “可他现在死了,龙翼卫早已知道你们要渡河的路线,正守在河码头,只等瓮中捉鳖,王爷带兵渡河,只有死路一条。” “你为何要告诉本王这些,捉拿本王,不是能让你加官进爵?” “王爷,与你合作之人已死,不如换一个人,与我合作如何?” 禹王警惕地眯起眼睛,“你?一个闯进本王领地之人,还砍杀了本王的兵,本王凭什么要和你交易!” “就凭王爷的命在我手中。”祁屹转了转手中的刀,刀刃上的寒芒刺痛了禹王的眼睛,“况且,是王爷的人先动手,我不过是为了保命,才杀了他们。” 他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倒是让禹王心生几分欣赏之意。 “既是合作,且将本王脖子上的刀放下来!” “再等等罢,等王爷的人回来。” “你……你难不成让本王一直站在此处?本王可是藩王,康平州都是本王的封地,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待本王!” 祁屹懒得与他诡辩,只是紧握着手中的刀,不偏半分。 “阿屹哥哥,河里似乎有动静!”江晚渔见到河水中泛起的水泡,看上去似乎有人从河中游来。 “到我身后来,游回来的不一定就是游过去之人。” 祁屹宽厚的背挡在她身前,有他在,不允许她受到一丝伤害。 禹王也命人守成一道墙,若是来者不是自己人,可当场格杀。 不多时,河中总算是冒出了人头。 正是游过去的人,并且两人都游了回来。 “王爷!属下游到对岸之时,确实看见了……呕……” 禀告之人说着说着,忽的吐了出来。 另一人忙接道:“属下二人见到岸上确实有一具尸体,并且……并且那具尸体还整张脸溃烂,双臂都被人砍了下来,若非尸体上的那块玉牌刻着端字,属下根本认不出那就是端王! 尸体附近除了一匹马之外,再无旁人,似乎无人发现端王已死,属下二人便匆忙游回来禀报,要不是他一路上干呕,属下早就游回康平州了。” 禹王瞪大双眼看向祁屹,“你竟下如此狠手?” “怎么?端王妄想利用我,我让他死,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 禹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朝身后的侍卫和兵卒挥了下手,“都收起刀,退下!” 众人不解,“王爷不可!此人危险!” “本王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给本王退下!”禹王怒斥一声,众人只好从命。 祁屹也收回抵住禹jsg王脖颈的刀。 禹王嗤笑,“这就收刀了?你不怕本王躲开,再次下令斩杀你?” 祁屹冷然,“不怕,你和你的将士们一起上,还不一定能杀了我。” 禹王还是第一见到气焰这般嚣张的人,“口气不小啊,本王在封地的这些年,可不是吃素的,本王这些将士,比起端王训练的那些,可厉害多了。” “这么厉害,还不是被我一刀毙命。” 禹王哽住,眼睛飘向江晚渔,“那本王就杀她,你既然将这女人带在身边,想必她对你来说很重要罢?有软肋的人,最是容易……哎哎哎!你干什么,本王不过是开个玩笑!” 祁屹眉峰一凛,刀尖又对准了禹王的脖颈,“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禹王往后倾身,躲开他的刀尖,“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祁屹。” “祁屹?这个名字本王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你、你是前阵子平定西北的那个祁将军?” 祁屹不否认,紧紧抓住江晚渔的双手,因为身子一直裹着湿衣服,她的手变得冰凉起来,他一直在捂都捂不热。 “难怪你有能耐一个人杀了本王十几个人,杀名在外的大将军,自然是有如此的实力!说罢,你想怎么和本王合作?或者说,你想从本王这儿获得什么好处?” 禹王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些许钦佩。 “王爷可否给我找来一件干净的衣裳?” “什么?你就图这点好处?”禹王先是一愣,接着看到祁屹的目光所及之处,立即明白了些什么。 “来人,去找一件合适这位姑娘穿的衣服。” “是!”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6节 祁屹作揖道:“多谢禹王!” 禹王哼笑一声,“这姑娘好像是个婢女吧,身上连件值钱的首饰都没有,衣裙也素得不像话,唯有这脸……倒是特别,也难怪祁将军过不了美人关,但本王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女人终究是祸水。” 祁屹投去冷眸,“不劳费心,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江晚渔一直很不喜欢听到类似的话,今日仗着祁屹在身边,她的胆子大了些,“禹王说女人终究是祸水,可是被女子伤透过,如今对女子起了偏见?” 禹王微微意外,“祁将军的婢女嘴上还挺不饶人,莫说本王对女子有偏见,这历历年来,女子本就是祸水,世人亦是如此看待你们女子。” “井蛙不可以语海。”她微微含笑,与拿着干净衣裳前来的两个婢女,一同到营帐后边换衣裳。 “祁将军,你最好管教管教你的婢女,今日本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否则,她必死无疑。” 祁屹直接岔开话题,“禹王,在尚未损失一兵一卒之前,需得把营帐和船只撤回。” “现在撤回还有何用?龙翼卫既已知道本王和端王的计划,本王谋反之罪早已坐实,他们不会放过本王。” “他们是知道,但若是禹王明日不曾带兵渡河,这就表明了禹王的立场,只要禹王一口咬定不曾与端王合作,端王现已死,死无对证,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禹王沉思片刻,点下头,“你所言似乎有几分道理,可他们也不是傻子,万一不信又该如何是好?” “再过不久,龙翼卫定会发现端王的尸首,我渡河回去之时,会割伤一条手臂,待龙翼卫大将军问起,我便说有几个蒙面人出现,我本想救下端王以留活口,可怎奈不敌对方,被推下河,恰好被禹王封地巡逻的侍卫所救。 明日还请禹王派侍卫长渡河送我回都城地界,我自会与龙翼卫大将军说明,对于都城的百姓来说,不起战事,便是至善。” “没想到祁将军如此关心都城百信,这与本王倒是很相像,本王也是为了发展康平州,百姓能安居乐业,才会与端王合作。” 祁屹问出重点,“禹王,端王到底答应了你什么事,能使得你不顾谋反之险,也要与其合作?” 第173章 两人联合骗卫擎 “大、大将军!出大事了!” 一众龙翼卫急匆匆跑来,躬身在卫擎面前。 “出了何事,以至于你们如此惊慌?” “枯……枯井那边没有发现中郎将的行迹,但、但却发现了疑似端王的尸首!” 卫擎脸色微变,“尸首可有搬回?” “已搬回,可端王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双臂被砍,只剩下一个身子……” “怎会如此!” 即便端王是谋反之罪,但其终归是皇家血脉,如今竟被人虐得个死无全尸,惨不忍睹之状。 对端王下手之人,也难逃其咎。 祁屹怎会为了一个女子这么冲动! 纵使他惜才,想要保住祁屹,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甚至今后都不能再踏入朝廷半步。 真是糊涂! 不对—— 此事甚怪,祁屹既已杀了端王,枯井附近也没有别的尸首,想必是已经把江晚渔救了出来。 那祁屹为何不带着江晚渔回来? 而是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难不成…… 祁屹想带着江晚渔私奔他所,从此以后不踏入都城,放弃自己亲手打下的一切,弃千旭百姓不顾! 若真是如此,那他一直以来都看错了祁屹。 没想到祁屹竟是一个容易被女子迷惑,不分轻重,弃国家大义于不顾的懦夫! 卫擎握紧手中的长枪,道:“你带上十几个龙翼卫去寻中郎将的下落,务必要将其带回来,若是他负隅顽抗……依我之命,就地格杀。” 跪在地上听命的龙翼卫面露难色,“这……” “有何问题?我知道你们曾是他手底下的兵,对他多有敬重,我也听说过他上任中郎将之后,每日亲自带领你们操练,你们现在的武力比起其他龙翼卫,要好上一截,可朝廷之令重如山,尤是他犯了错,也要受罚。” 他不是不知道祁屹的事迹,正因他钦佩祁屹这个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多有沉重。 失去了祁屹,千旭就失去一名大将。 他只能负责皇城和皇帝的安危,千旭百姓的安危,除了祁屹,又有谁还能负责? 不舍虽不舍,照章办事,是他的使命。 地上的龙翼卫纷纷摇头,其中一个胆大的直言道:“大将军,不是属下不愿捉拿中郎将,只是……属下加在一起也不是中郎将的对手啊!就地格杀,怕是被格杀之人,是属下等人。” 其他龙翼卫齐声附和,“是啊!属下等心有余而力不足,与中郎将对攻,无半分胜算!” 卫擎何尝不知,龙翼卫与祁屹对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凡事都要依照规矩办事,祁屹残杀端王后逃匿,犯了重罪,必须要将其捉拿。 “本将军说话不管用了?尔等临阵退缩,在战场上乃是逃兵之罪,无论尔等愿不愿去,都无法违抗本将军的命令!” “……是!” 那十几个龙翼卫不敢再多言,只好领命前往枯井方向寻找祁屹的下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祁屹的下落仍是不明。 卫擎小憩,命镇守在河堤的龙翼卫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允许任何一只蝇蚊渡河。 天还尚未全亮之时,卫擎就醒了过来。 他全副武装,金丝铠甲加身,手握长枪,只等滨阳河对岸的藩王领兵渡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清晓天色微微亮起。 在河上迷蒙的雾气之中,似乎有一艘船驶了过来。 雾气弥漫,他看不清后边是否还跟着大量的船只。 “大将军!藩王的兵似乎正在渡河!” “弓箭手准备,一旦藩王的船只过了滨阳河中线,即刻放箭!” “是!” 滨阳河虽只是一条河,但河又宽又深,过于危险,使得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河两岸谋生。 藩王选择走这一条河路,胆量不小。 渡河的船越来越近,直至船头越过了河中线,卫擎挥手下令,“射箭!” 一支支燃着火的箭,蓄势待发。 “且慢!大将军且慢!” 箭即将要离弓之时,船的方向传来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卫擎仔细一听,似乎是祁屹的声音! 在千钧一发之际,卫擎急速叫停,及时制止住了龙翼卫将要射出的箭。 那船只穿过河水上的雾气,渐渐明朗。 只见船上有四人,一船夫,一面生之人,剩下两人,正是昨日一直寻不见的祁屹和江晚渔! 卫擎定神再看,河上独独有一艘船,再无其他船只。 藩王应是这时候带兵渡河,为何一点踪影都不见,而是祁屹坐着船渡河? 卫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好等祁屹的船靠了岸,才能知其原因。 船夫把船靠岸,祁屹在江晚渔和那面生之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下船。 “中郎将,这是怎么回事?” 祁屹面色多显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大将军,卑职无能,没法把端王活着带回。” 卫擎沉着一张脸,“端王的尸首,我昨日已经看过,此事放在后边,我现在问你,你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人又是何人?” “卑职昨日去枯井追寻端王jsg,本已将其制服,不料从暗处冒出一行黑衣人,他们似乎与端王结有仇怨,在交手之中,往端王的腿上刺进一根毒针,端王旋即全身无力,瘫倒在地,黑衣人趁端王毫无反击之力,砍下了端王的两只手臂。 那行黑衣人得手之后,逃窜不见踪影,其中有两人跳进滨阳河,试图从河中逃走,我一心只想抓到黑衣人,便也跟着跳进河中,却忘了在交手之中,自己也身负重伤。” 祁屹说到这儿,顿住了声音,江晚渔柔柔地看向卫擎,“卫大将军,奴婢可否说一两句话?” 卫擎颔首,允许她开口。 “奴婢当时被我家将军所救,躲在一旁,直到那群黑衣人离开之后,奴婢才敢出来,可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将军的身影,只有端王躺在地上,嘴里还冒着白沫。 奴婢害怕极了,但奴婢恰好会些简单的医术,看端王的模样,像是中了毒,走近一看,端王猛地拉住奴婢,求奴婢救他。” 江晚渔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一圈,努力压抑住喉间的颤抖,说出的话,仍是带着颤意。 “端王先前虽想置奴婢于死地,但奴婢知道,若是他出了事,将军也逃不了干系,奴婢只好想办法救端王,无奈端王中的毒早已蔓延其全身,即便是神医降世,也没法儿从阎王爷手中抢命。” 卫擎半信半疑,“那你又怎会与中郎将一起,从滨阳河对岸渡船回来?” “奴婢见端王回天无力,只好将其放弃,四下寻找将军的身影,无意间在河中发现了将军的衣袍,奴婢想将军定是投身入河,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你一个深闺女子,还会水性?”卫擎怀疑道。 江晚渔摇摇头,“奴婢自然是不会水性,但奴婢救将军心切,跳下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识水性,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救起,就是这位巡守封地的侍卫长。” 那面生之人朝卫擎作揖,“卑职见过大将军,一直久仰大将军威名,不曾想今日竟能见到大将军!” 卫擎警惕地看着那人,“你是禹王封地的侍卫长?” “正是,卑职名为谦楠,在禹王的封地当差,平日主要负责滨阳河岸的巡守,昨日在巡守之时,卑职的人发现河中有异样,只怕是当地百姓落水,禹王关心民生,经常嘱咐卑职若是发现百姓落水,定要及时施救。” “所以你们就把中郎将和这位姑娘救了起来?” “正是,卑职的人将他们二人打捞起来的时候,发现他们还有一口气,即刻为他们渡气,才救了他们一命,后来一番询问下才知,竟是龙翼卫的中郎将!” 谦楠的这些话,卫擎不大敢相信,但这三人说辞周严,挑不出什么破绽。 卫擎拉过祁屹,低声问,“你既是过了河,可有发现藩王的军队?” 祁屹摇头,“大将军,我们都被端王骗了,端王在南城蓄养自己的军队,被卑职带兵一举击破,彼时端王已入穷途末路,再无回天之力,他假意争取两日时间,扬言藩王的军队会进攻都城,助他谋反,其实都是他的空口妄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7节 “什么?!”卫擎双眼猛地一瞪,难以置信地望着祁屹的眼睛,“你是说,藩王根本没有起兵之意,我们镇守此处是多余之举?” “是如此。” “有无可能,藩王的巡守侍卫发现了你,怕暴露计划,临时收兵,待我们放松警惕之时,再重新起兵,进攻皇城?” “绝无此种可能,卑职尚未苏醒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卑职的身份,在此等情况之下,他们没有直接将卑职处死,而是救醒了卑职,若是真要进攻都城的军队,岂会做此等闲事?” 卫擎觉得他所言似乎有一定的道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将军,卑职苏醒之后并未见到封地的藩王,听侍卫长所说,康平州最近很是和平,就连过街的老鼠都不敢乱来,百姓和气一团,一点没有要起兵的意思,卑职也留意过河岸周围,看不见多余的船只,就连送卑职渡河的船只,都是从别地调过来。” “这样看来,藩王确实是没有要攻打都城的意思。” 没想到这个端王诡计多端至此,虚张声势,让他们误以为藩王会起兵助他谋反。 害得他们浪费兵力,守在此处两日。 若早知端王是虚张声势,他们就该早点攻进端王府,把端王一举拿下,何至于费这些功夫? 现在看来,端王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合适之机,从王府暗道逃走。 可惜他没想到祁屹敢背叛他,还悄无声息救出了五公主,端王才一时慌乱,趁乱逃出。 却不料,从枯井出来后,被黑衣人所杀。 “祁将军,我知晓你的品性,信你所言,但皇上不一定会相信,毕竟此事过于古怪,端王又死无对证,此事恐怕很难说明。” “卑职知道,大将军能信任卑职,卑职已感荣幸,至于皇上那儿,卑职会如实禀报,免于战事,不失为一件幸事。” 卫擎长长舒了一口气,“是啊,朝廷能不废一兵一卒平定此事,百姓也不必陷入恐慌之中,幸事也。” 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卫擎这才注意到祁屹的伤口。 腿上、手臂上,均有深至见骨的刀伤,看得出来,那行黑衣人是下了死手。 “祁将军的伤势,还需快些进宫求皇上赐下御医诊治,耽误不得。” “卑职皮糙肉厚,这点刀伤不甚碍事,但确实如大将军所言,应快些进宫向皇上上报此事。” 谦楠看着祁屹得计,安下心来,躬身道:“既中郎将已经安全返回都城,卑职也该回康平州复命了。” “且慢,”卫擎叫住谦楠,“侍卫长恐怕还不能回去,侍卫长救了中郎将有功,自然是要与本将军一同进宫面圣。” 谦楠略有不安看向祁屹,祁屹给了他一个定心的眼神。 “好,还有劳大将军带路。” 卫擎下令收兵,领着一众龙翼卫返回皇城。 临近宫门,镇守宫门之人拦住他们。 “翟公公,本将军你认不得?”卫擎面有冷怒。 翟公公似笑非笑,“卫大将军,杂家自然是认得,中郎将杂家也认得,只是这位……还有这罪臣之女,呵呵……真是什么人都有胆子进宫了。” “这位是康平州禹王手底下的侍卫长,在滨阳河岸救了中郎将,本将军带他回宫领赏,有何不妥?” “哦——”翟公公拖上声音,尖着嗓子诡笑了两声,“康平州的侍卫长,有大将军领进去,自然是也能进,来人,除了卫大将军,其他人随身兵器,一概放入搜身处暂存。” 兵器上缴后,翟公公看向江晚渔,“此女尚是戴罪之身,需跪在宫门等候。” 祁屹眼眸闪过一道凶戾,卫擎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先一步开口,“江姑娘虽是罪臣之女,但此番也算是奋不顾身救主,她是没资格领赏,但也不至于要跪在宫门,公公可否行个方便,就让她站在宫门外等候。” 翟公公一点不给面子,“杂家做不了主,只怕此事传到圣上耳朵里,杂家免不了受罚,藐视圣上定下的规矩,此女的性命也不一定能保住。” 祁屹拉过江晚渔,“你先回马车等我。” 她点点头,转身刚要走,却被镇守宫门的侍卫拦住。 翟公公的声音幽幽传来,“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之地?你踏入了皇宫的地界,必须在这跪着等你家主子出来,莫要妄想肆意离开,若敢擅自再走半步,别怪杂家不客气!” 第174章 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看谁敢动她!” 祁屹虽面色苍白,身受重伤,但仍有拔刀的力气。 他挡在江晚渔身前,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翟公公和侍卫自然是畏惧他的,不敢贸然上前。 “中郎将,你可是朝廷命官,在宫门处竟敢如此护一个罪臣之女,就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她是我府上的婢子,翟公公今日故意为难她,就是在与我将军府作对!” “这、这好大一顶帽子扣在杂家头上,杂家不过是按规矩办事,怎的到了中郎将的嘴里,就成了杂家与将军府作对!” 他镇守宫门,直接为皇上做事,凡是经过宫门之人都会对他恭敬三分,可他偏偏最是不敢招惹祁屹。 更别说是有意与将军府作对。 光是想到祁屹手中沾了这么多条人命,他背脊就隐隐发凉。 他还想好好活着,享受宫中的富贵,不想染到祁屹身上的煞气。 “既不愿与我将军府作对,那公公今日且行个方便,放她回马车等候。” “不可!” 翟公公犟得不行,“规矩就是规矩,除非圣上亲自下令,否则杂家不敢做主!若是中郎将非要为难杂家,杂家只好命人通传圣上,求圣上断夺!” 祁屹眉间狠狠皱起,就像是想要拔出刀鞘里jsg的刀,斩翟公公个人头落地。 江晚渔见势不妙,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柔声道:“将军,翟公公所言极是,奴婢本是戴罪之身,现站于皇宫,应是服从规矩,奴婢就跪在宫门等将军出来。” 翟公公:“此女不愧是曾是尚书嫡女,还是懂点事理。” 祁屹自然是不愿,可她多番向他眨眼示意,他只能听她的话。 他临进宫之前,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叠成软垫的模样,垫在江晚渔膝下。 翟公公又想阻止,被他一记冷眼吓退,“咳咳,既只要跪在宫门便可,杂家不会为难此女,中郎将还是快些随大将军进宫罢。” “这是最好不过,我进宫时她是怎么样,出宫之时她也得维持原样,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丝……”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老奴年纪大了,受不得中郎将的威胁,还请中郎将快些进去罢!” 祁屹确实带着威胁之意,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翟公公的手臂,手腕还在微微用力,握得翟公公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流了下来。 翟公公一个太监,怎敌他手腕的力量,只好连连求饶。 祁屹随卫擎进宫后,镇守宫门的人确实不敢为难江晚渔,翟公公甚至还假意路过她,问她需不需饮杯茶。 想来翟公公真是被祁屹威胁怕了。 距祁屹进宫已有两刻钟,想必他们已经面见了皇上,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相信他们事先编造好的谎言。 江晚渔悬着一颗心,不安地等待着。 …… 崇德殿上,龙颜大怒,跪在殿下的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太子李瑀衍听闻卫擎和祁屹带兵归来,匆匆从东宫赶了过来。 泰昌帝见到他,心中怒火更甚。 “你过来作甚?朕还没下令让你去思过殿面壁,你倒是敢跑到朕面前!” “父皇息怒,儿臣听闻卫大将军归来,是想知道战果如何。” “战果?根本就没有战事,枉费朕的兵力,撤走大批龙翼卫,万一有意图不轨之人趁此时进攻皇城,朕的安危置于何地!” 泰昌帝怒而甩袖,殿下之人纷纷道:“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内侍总管也道:“是啊皇上,卫大将军已经向您请罪来了,所幸尚未酿成恶果,皇上千万要保重自己的龙体!” 泰昌帝怒哼一声,又坐回龙椅。 “既你们今日都到齐了,朕要将一桩桩一件件屡清楚,再决断要不要治你们的罪!还有你——” 泰昌帝指向李瑀衍,“一并给朕跪下来!此前难民营之事,朕还未找你算账!” “是。”李瑀衍一句不敢多说,乖乖听话,跪在殿下。 “卫擎,你将端王谋反之事,给朕一一说出,但凡敢有半句谎话,你这龙翼卫大将军不保!” 此罚甚大,卫擎自然是不敢编造,他将自己所看到听到,全盘托出,就连细微末节都不敢放过。 泰昌帝听完,沉默半晌,看向祁屹,“黑衣人为何要刺杀端王?枯井处只有你和那婢子在场,即便你编造了谎话,也无人知晓!” 祁屹本就躬着的身子,更低了,“皇上,微臣不敢有半句谎话,若微臣对皇上有所欺瞒,大可选择与端王为伍,端王拉拢微臣与一众龙翼卫行造反之事,微臣仍能坚守本心,救出五公主后,义无反顾捉拿端王。” 他说的话没有纰漏,泰昌帝却没有十分信任他,“口说无凭,谁也不知那群黑衣人是何人,朕给你们的命令是活捉端王,你们只给朕带回一具尸体!” 祁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双手呈递,“皇上,这是微臣与黑衣人打斗之时,从他们身上夺走的一枚玉牌,微臣怀疑,这伙人出自暗影阁。” 泰昌帝命宫人递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玉牌。 玉牌上刻着烛龙,此物确实出自暗影阁! 他原本对祁屹说的话半信半疑,直到看到这块玉牌,他完全相信了祁屹的说辞。 泰昌帝虽久居皇宫,但也不是不闻宫外之事,他一直都知道都城外有一伙组织,名为暗影阁,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他们就会帮雇主做事。 暗影阁的势力实在是强大,只要对方没有侵犯皇族的利益,没有针对朝廷,泰昌帝对这个组织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们竟猖狂到要参与朝廷之事。 简直狂妄至极,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祁屹继续道:“此前在难民营,有一暗影阁的隐刺欲要刺杀太子殿下,微臣经过审问,得知那人乃是暗影阁的顶级隐刺,他受端王雇佣,端王却怀疑是他泄露了绣庄之事,遂没有付清曾答应他的剩下一半银钱。” 泰昌帝若有所思,“你认为,那伙黑衣人是为剩下的赏钱,还是为了给关押在大理寺狱的隐刺报仇?” “微臣认为,前者的可能性较大,对于暗影阁来说,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利益。” 泰昌帝投去颇为欣赏的目光,“嗯,这次铲除逆贼,中郎将功不可没,中郎将有勇有谋,不仅肃清了逆贼在城南绣庄私练的兵马,还保护一方百姓免受于逆贼的毒害,在追击黑衣人之时身受重伤,朕会大大加赏!” 祁屹俯身谢礼,“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力,乃是微臣的荣幸。” 一旁的内侍总管笑道:“中郎将不必谦虚,圣上既如此褒奖中郎将,便意味着对中郎将赏识有加,望中郎将能继续辅佐圣上,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8节 “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你这次立了大功,可向朕提出想要何奖赏,无论你提出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泰昌帝虽是这么当众应允,但祁屹若是向他求要江家那个嫡女,他定会对祁屹大失所望。 女人他可以允给祁屹,日后的权势,再不会与祁屹有关。 祁屹这一生,只配混个中郎将当当。 “微臣是有想要的奖赏,雨雹压死醉香楼头牌之案,微臣觉得另有隐情,恐牵涉到朝廷重臣,若是皇上应允,微臣想亲手接查此事,揪出暗中作祟之人。” 泰昌帝略感意外,他以为祁屹想要的奖赏是江晚渔,就算不是女人,也应是财势。 这种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 可他却只想要一个查案的机会。 怪哉。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只想要一个查案的权力,而非其他奖赏?你可要想清楚,能向朕提要求的机会,不是谁人都能有。” “微臣无需多想,微臣本就是寒门出身,再多的金银财宝对微臣来说无甚用处,再者,微臣的俸禄也足够微臣花销,查清此案,微臣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 泰昌帝赞许般点了点头,“好!你愿如此,朕便答应你,醉香楼此案交由你全权调查,若能查出其中隐情,不论是朝中哪位重臣,犯了国法皆与庶民同罪!朕得你这一大将,朕心甚慰!” “微臣多谢皇上圣恩,千旭子民得皇上这一圣君,才是天下之大幸!” 祁屹的话在泰昌帝听来很是受用,此前浪费兵力之一事,泰昌帝算是宽恕了他。 毕竟没有祁屹事先肃清端王训养的兵马,这事不会这般容易解决。 原本以为康平州的藩王会联合端王一同造反,没想到竟是端王使出的花招,藩王那边根本没有任何要起兵的意思。 这倒是给他省了不少心。 归根结底,这次动乱对他的皇位没有撼动之力,他仍是千旭的一国之主。 “卫擎,这次你带兵镇守,战事未起,你也未曾立下功绩,朕这回可就不能赏赐你了。” “回皇上,微臣只为保护皇上,至于赏赐,微臣这么多年跟在皇上身边,已得不少赏赐,足矣。” 泰昌帝看着殿下的两名大将,他无比庆幸自己身边这般忠心之人。 卫擎跟了他十年有余,卫家当初虽是先帝的亲信,但如今卫擎在他的手上,卫家不敢造次。 这也是为何他在众多前朝忠臣之中,只留下了卫家的原因。 至于祁屹,他一开始对其是有防范之心。 第一次见到祁屹的时候,他就觉得祁屹那双眼睛太过像一个已逝之人。 那人的孩子明明已经被他派人下了毒,怎会冒出这般相似的眼睛? 他恼了,并不想让祁屹留在朝中,所以处处刁难祁屹。 谁能想到,祁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还不断表示衷心,帮他铲除了端王这个逆贼。 他养了两条好狗,王位他是坐稳了。 倒是他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叫他有些愠恼。 “太子,你可知错?” 李瑀衍并不知道自己有何错,“儿臣一直恪守父皇的话,在得知端王欲要造反之时,儿臣带中郎将的话回宫,才能更好地与中郎将配合,最终扫除了端王,儿臣此举不知何错之有?” “愚蠢!朕说的是这件事吗?你过过自己的脑子,难民营之事,你自己是否处理得妥当?” 仔细回想一番难民营之事,李瑀衍更是找不出自己的错,“儿臣在难民jsg营之时尽职尽责,替父皇安抚百姓,维护都城秩序,只是不幸被刺客暗伤,就算有错,其责任也应是中郎将之责,是中郎将未能保护好儿臣。” 这口锅甩到了祁屹的头上,他非但没有狡辩,还揽过一切,“皇上,太子殿下所言是真,此事是微臣的错,微臣没有保护好太子殿下,让贼人有机可趁,微臣当罚。” 李瑀衍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父皇,既中郎将认错……” “蠢货!”泰昌帝厉声打断了他,“你堂堂一国储君,竟当着众臣之面推卸责任,朕命你去处理难民营之事,其中出现任何问题,都是你全权负责,你怎能推到中郎将身上?” “儿臣……” “闭嘴!你私自拿出银子救济难民,是不是以为自己做得很好?朕告诉你,你这么做是无视朝廷的规章制度,越过朕办事,你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能独当一面了?” 李瑀衍大震,扑下身子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忍见到百姓受苦!” “哼,朕看你还是不知错,马上给我去思过殿,面壁五日,五日之内只能饮水不可吃食,谁也不准进去探视!” 李瑀衍听到这个处罚,怔住了,父皇怎会对他如此狠心? 他拿出自己的银钱救济难民难道也错了么? 可他到底不敢反驳泰昌帝,只能躬身领命,退出崇德殿。 该禀报的事情都已禀报,泰昌帝命宫人带祁屹去太医院后,也离开了崇德殿。 祁屹没有在太医院久留,只是简单让御医处理了下伤处,就带了小罐伤药出宫。 在崇德殿已经耗时太久,他得尽快出宫。 急三火四出到宫门外,他满眼都是跪在地上的江晚渔。 江晚渔看到他出来,眉梢不自觉提了上去,想要站起身来,却在起身之际头晕目眩,无力地倒下地去。 倒地之时,她听到祁屹声嘶力竭的叫声,“晚渔——!” 第175章 他又在发什么疯? “大事不好了尚书大人!” “没规没矩,本官说过,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稳定心神,莫要在本官面前着急忙慌!说,出了什么事?” “大理寺的线人来报,醉香楼头牌之死一案,皇上已经交由祁屹处理,若是他查到大人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凌伊阳不慌不忙晃了晃茶杯,轻抿一口。 淡然道:“这点小事就能让你慌张成这副样子?即便是他来处理,对本官也无甚威胁,他不可能查到本官头上。退一万步说,他若是真能查到本官头上,算是他倒霉,再过几日凌飞就要从穆喀回来,本官会让他直接……” 凌伊阳将手抬到脖子处,做了个杀的动作。 他手下之人立即会意,“果然还是大人高明,一早就做好了应对,是小的太不稳重,小的下次定不会再犯!” “退下罢,本官刚买了这些好茶,想要好好品品。” “是!” …… 江晚渔醒过来的时候,祁屹正趴在她床榻边小憩。 他的手攥着她一只手,想用力却又舍不得,两只手之间还有空隙。 她起身的动静不算大,还是弄醒了趴在床榻边的人。 “媞媞,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把秦爷爷请过来!” “哎等等——” 江晚渔拉住他,“面圣如何,那人信了么?可有为难你,你有否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他坐到床榻边,扶着她靠坐起来,“我先问的你,你得先回答我。” 她有一丝丝无奈,“我醒了,膝盖还有些不舒服,但没什么大碍,不必叫秦爷爷过来。” 他心疼地看向她的双膝处,“都怪我,那日就不应该带你过去,我就偏偏忘了你如今的身份,让那阉人有可乘之机!” “好啦,我也只是跪得有些久,加上这两日没能好好休息,才会一时昏了过去,真的没事,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面圣颇为顺利,那人本不信,但我上呈了一样东西,他便全信了。为难自然是有的,好在我懂得应变,不过……不该说的话,是什么话?” 江晚渔咬了咬唇瓣,犹豫几息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就、就是关于我的事。” 祁屹瞬间明白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心,“想说,想让他马上下令销了你的奴籍,可我想了又想,这件事以后由我来做,我要亲手将你拉出泥沼,无需借助旁人之力。” 江晚渔只当他是安慰自己,“那你立了功,向那人求了什么好处?” “查醉香楼那件案子的权利,此案交由我全权处理,只要能找出接送头牌出醉香楼之人,凌伊阳必死无疑。” “就……这个?” 祁屹点点头,“就这个,旁的我也不需要。” 他这次立下的功绩,甚至比他平定西北、剿匪之时还要显赫,他只求这件事? 江晚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来说,能立下如此大功之人,不趁机求个富贵或者官路,都是大亏特亏。 这样的机会,有几何能遇上? 他却…… 在只有两人的卧房里,似乎有种道不清的情绪,在她心间蔓延开。 像是在极寒冬日里,有人给她递上一杯热茶,她舍不得一口喝尽,只能慢慢嘬下一口。 而这一口温热,从舌尖直到胃里,暖遍了全身。 “媞媞,你可是不开心,怨我没有求赏关于你之事?”看到她微微失神,祁屹心慌了。 她连忙摇头,“恰恰相反,我就是怕你向他求赏与我有关之事,若是如此,你日后在朝中,只能止步于此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丢失大好前程,不值当。” 祁屹拉着她的手,用粗糙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指尖,慢慢往下滑,“为你什么都值当,无论如何,我定不会止步于此,你的奴籍我定会帮你摘掉,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过回以前的生活,不,是比以前更逸乐。” 指尖滑到她指缝末端之时,他轻轻插进缝隙,十指紧扣在一起。 她不是没被他牵过手,可像是今日一般细水流长的步骤,她的心莫名变得痒痒麻麻的,奇怪极了。 她强行抑制住这种异样,试图用对话平复内心,“那禹王与你交易之事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端王去寻铁矿图?” “今日午时我将率龙翼卫查抄端王府,我会在抄查之时,找出藏在王府的铁矿图。” 那日他从禹王的口中得知,禹王之所以谋反之险也要助端王,只因端王答应其事成之后,会将一张铁矿图赠与禹王。 只要得到铁矿图,康平洲的发展定会好起来。 毕竟自从禹王到封地之后,皇帝再没给过他一分一毫的物资,这几年有天灾,禹王向皇帝求助,皇帝却坐视不管。 而他若是能找到铁矿图,还能收纳禹王,为自己所用。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69节 “好,那你小心些,对了你身上的伤,”江晚渔拉起他的衣袖,检查他手上的伤口,“你怎的没有好好上药!你的伤很重,要是没有及时医治,容易把命丢了!” 见她担心自己,他打心底里高兴,忙从一旁抓过药膏罐子,“御医给我开了伤药,昨夜抹了一次,想等你醒了给我抹,我……不太习惯让旁人触碰我,你也知道,我自幼就自己做事情,不像世家子弟有丫鬟奴仆照顾着。” 她二话不说,接过药膏,给他上药。 他对自己也是够狠,为了能让卫擎和皇帝信服,他让禹王的人用刀子在身上砍了两刀。 刀伤极深,砍下去的时候她害怕得捂住了眼睛,他却面不改色地安慰起了她。 “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祁屹边享受着她的上药,边找话题与她交谈。 她掀起眸,看了他一眼,“什么好消息?” “李瑀衍被罚了,面壁五日,不能进食只能吃水。”他说这话的时候,略微有些得意。 “嗯,这是他应得的。”她不是很在意,对她而言,现在更重要的是他手上的伤。 可祁屹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以为她听到李瑀衍受罚的消息,变得不高兴,妒火瞬间就被点燃。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江晚渔茫然失措看向他,“怎么了?很疼么,我再轻点便是。” 他眯起危险的黑眸,“你为何还在关心他?” “关心谁?”她想不明白,“你不会是在说……太子?”她不就说了一句应得的,这也算得上关心? 如此说来,她对街边每一只老鼠都是关怀备至。 “你听到他受罚,你不高兴!”他无端端闹起了脾气。 天地良心,她可没有不高兴,只不过是对李瑀衍的事情毫无兴趣罢了。 “我没有不高兴,他受不受罚,与我无关,即便是他今日死在我面前,我亦是不会心痛。” 此前她把李瑀衍当成是自己的兄长,他对她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他们二人的情谊便早已散尽。 “真的?”祁屹双眼微微发亮,眸底还闪过一丝惊喜,“你莫要骗我,你若是还对他有一丝情谊,我都会想尽办法杀jsg了他。” “我为何要骗你?你几次三番救我的命,即便是不能与你相爱,最起码的信任也是会有的。” 她这话一下子浇灭了他刚燃起来的热诚。 祁屹垂了垂眸子,把手伸过还给她,“继续上药罢,上完药,我便去端王府了。” 她不是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不过,她需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再给你腿上的伤上药便可。” 上药的过程中,祁屹闷闷的,一声也不吭。 她偶尔问他一两句疼不疼,他也只是摇头。 直到她给他上好了药,收起药膏之时,他才吭声。 “上回你生辰之日,我送你的那串红珊瑚手链,你怎的从来不戴?”祁屹盯着她皓白如玉的手腕,眉宇间流过不满。 江晚渔不答,走到梳妆的小桌,从一个小木盒里拿出那串手链,“不敢戴,我这个身份戴此等贵重之物,岂不是很容易遭人惦记?再者我也不想给你惹麻烦,便藏在这里,当作欣赏也好。”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祁屹盯着她。 “怎会不喜欢?我若带此物在将军府里晃悠,旁人定会知道这是你赠予我之物,眼下将军府里不是还有安贵妃的眼线么,我太过张扬,她们说不准会找我的麻烦。” 赵嬷嬷和紫云紫月,总是时时刻刻盯着她的玉笙居,一旦有风吹草动,她们就会出现。 “喜欢为何不戴?”祁屹像是听不懂她说的话,眼底愈加暗沉。 她不知哪句话惹了祁屹,“你若要我戴,我现在戴上便是。” 她刚要把手链放到手腕上,祁屹像是失控一般冲了上来,夺走手链,用力摔在地上。 手串并未散落,只是其中一颗红珊瑚摔碎了两半。 他将她逼至角落,一字一顿,“这般勉强,不如不戴,既然你不喜欢我送你东西,那我以后便不会再送。” 他眸中迸出凌厉的寒光,森冷得让她后背隐隐发凉。 “无忧,你冷静些,我并非勉强。”她放轻声音,柔声安慰着他的情绪。 他又在发什么疯? 她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他怎么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是么?”祁屹自嘲般嗤笑一声,捏起她的手腕,“那当初李瑀衍送你手串的时候,你为何立马就戴上?你就不怕太过张扬?还是说你心里其实很想做他的太子妃,所以迫不及待戴上?” 祁屹一连串的问题,叫她应接不暇。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李瑀衍何时送过她手串了? 她极力回忆,想要回忆起他说的到底是哪时候的事情。 可费尽了脑子,终是记不起。 真是怪事,她的记性明明很好,连一大本医术都能吃透记牢,怎的李瑀衍送她手串的事,她却一星半点儿都记不起来? “无忧,你所说之事是何时发生,我……我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第一次随卫老征战回都城之时,我本想去见见你,我却看到你戴上李瑀衍送你的手串,和他有说有笑,好一对叫人艳羡的璧人。” “你……回过都城?” “回过,离开破庙之后,我便开始后悔,军中的严苛和残酷,我一开始承受不来,好几次动过想当逃兵的心思。当我忍下一切,在军中有了起色,我最想的便是见你一面。” 祁屹捏着她的手,渐渐松开,“我得偿所愿,见到你……和李瑀衍。” 江晚渔反握住他松开的手,“我,我一点也不知。” 她的手比他小很多,握不完他的手掌,只能包住他三根手指。 从他的表述听来,她对这件事确实有些印象。 但事实并非他所看到的那般。 “我记得卫老征战归来的时候,那日太子出宫相迎,我与凌庭萱也出府看热闹,路上遇到一个卖首饰的小摊贩,我看着喜欢,便顺手买了两手串。 我当时记得自己在与凌庭萱玩闹,不慎将手串滑落在地,恰好此时,太子从马车上下来,他帮我将手串捡起,非说要替我戴上,否则就不还我手串,无奈之下我只好伸手。” 祁屹将信将疑,“那你为何与他笑得这般开怀?” 江晚渔唇边泛起涩意,“你从与我相识之始,我有哪日不曾笑过?不说与他,我只要能背着娘亲偷跑出府,路上遇到狗儿、狸奴,我都与之笑得开怀。” 她这么一说,祁屹似恍悟过来。 是啊,正如她所言,从他认识她的那一日开始,她便是一个很明媚的小姑娘。 就算体弱多病,看上去病恹恹,可她特别喜欢笑。 笑起来像团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叫人怜爱得紧。 他一直不理解,为何外界都传尚书嫡女是个冷傲的女子,明明他认识的她,总是开朗明媚。 祁屹揽过她,大手包住她略微冰凉的手,带着悔意,“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与他……早知那日我就该上前,心中也不会一直扎着根刺。” “说开了,便好了。”她蹲下身,捡起破了一颗红珊瑚的手串,“无忧,你帮我系上罢,日后我都戴着。” 他蹙眉,“都被我摔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串新的,这串不戴了。” 江晚渔不愿,“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意义不同。” 他自然犟不过她,小心翼翼给她系在了手上。 系好手串,眼看天色已近午时,他暂告别她,前往端王府。 祁屹出了玉笙居不久,紫云紫月不请自来,站在小院门口,大喊她的名字。 第176章 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 “哟,江姑娘可真难请啊,我们叫了这么多声,才慢悠悠地走出来,可是一点也不把我们姊妹俩放在眼里呢。” 紫月见双溪和青雨一左一右扶着她从卧房走出,阴阳怪调。 紫云也道:“江姑娘的身子还是这般矜贵,走路还需得人扶,我们家五公主都没这么讲究。” 双溪一看到这两人就心烦,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我乐意扶我们姑娘,用得着你们管?你们两个宫里出来的奴婢,都不懂得主动去伺候你们家五公主,还好意思说出来。” “你!”紫月被她呛到,“我们现在虽服侍五公主,但我们一直都是安贵妃的人,主不主动伺候,不是你说了算!” “两位姐姐妹妹,到玉笙居有何事,不会只是为了吵嘴罢?”江晚渔觉得这两人甚是聒噪。 “当然不是!我们俩好心,特意来通知你们去下人院子用饭,赵嬷嬷交代我们,必须要看着你们去,看着你们吃干净,免得你们偷摸着在玉笙居开火。” 原来是防她偷用小灶房。 “多谢二位了,我们这就随二位去下人院子。” 双溪拉住她,“姑娘你才刚醒过来,不如我和青雨去下人院子,帮你把饭菜打过来,你好好休养着。” 青雨赞同,“是呀姑娘,我们把饭菜带回来不就好了么?” 不等江晚渔回答,紫云紫月齐声反对,“不行!她必须要去下人院子吃!” 她不想与这两人起冲突,“罢了,我们就一起过去吃,我身子并无大碍,走这几步路,不是问题。” 三人跟着紫云紫月一同穿过甬道,来到下人院子。 院子里的丫鬟们正在用饭,看到紫云紫月后,恭恭敬敬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朝她们两人作礼。 “见过紫云姑娘、紫月姑娘。” 这阵势,她差些以为紫云紫月就是将军府的主子。 紫云紫月傲得扬起下颌,“江姑娘日后就与我们一同用饭,大家可要好好关照江姑娘。” 那些丫鬟看了江晚渔一眼,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有人对她不屑一顾,打心底里看不起她。 其中有几个上回在玉笙居,被她用武力压制过,看她的眼神只有闪躲和惧怕。 怎么看她无所谓,只要彼此相安无事,她也不会故意去惹她们不快。 “随意找个位置做吧,江姑娘。” 紫云紫月坐在长桌的主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们两人在这些下人之中,算得上‘主子’。 “姑娘,这儿还有位置,咱们去角落那边。”双溪踮起脚,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刚好剩三张凳子,足够她们三人一起。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0节 可她们刚走过去,凳子就忽的被人夺走。 “诶呦,真是不好意思,这位置有人了,她们还在洗衣裳,待会儿就过来。” “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我们先坐着不行么?等她们来了,我们怕是早就吃饱了,到时候再把位置还给他们便是!” “哟,这可不行,我已经提前答应她们,帮她们占个位置。” “你!” 江晚渔拉住气得欲要动手的双溪,“罢了,我们到院子的石凳吃。” 有丫鬟看到江晚渔抬起的手,夸张地笑道:“江姑娘的手串不会是将军送的吧?这种东西亏得江姑娘也敢明目张胆地戴着!” 她不明白那丫鬟的意思,“是不是将军送的又如何,我看着喜欢便戴着,有何不妥?” “哟,江姑娘怕是不知道这手串的意思!” “红珊瑚乃是祥瑞之物,戴着为jsg的是护身与祈祷,我倒是不知还有旁的意思。” 那丫鬟指着她的手串,“红珊瑚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手串上的铃铛!” 铃铛? 这又有何不妥? 她疑惑,“请这位姐姐赐教一二。” 那丫鬟得意道:“这红艳的手串加上铃铛,乃是勾栏院那些妓子讨好恩客的法子,恩客们通常会要求她们脚踝上带着这铃铛,证明那妓子是有主的,就像是一条狗被拴在恩客身边,再者……” 那丫鬟故意停顿了下,其他人忙催促,“再者什么,快说下去!” “再者,这也是恩客们的兴趣,在与妓子做那事的时候,听着铃铛的声响,犹如仙乐!” 听了那丫鬟的话,众人看江晚渔的目光,又变得不一样。 紫云姿态怪异,说话的腔调比先前更轻蔑,“那不就意味着,戴着这铃铛手串的人,就是一件玩物?” “江姑娘是将军的玩物这件事,不是府中人尽皆知么?你们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说出来,江姑娘面子上如何挂得住呢?是不是呀江姑娘?”紫月假意替她说话。 江晚渔并未理会她们的冷嘲热讽,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手串。 脑海里回荡着那人说的话,就像是一条狗被拴在身边。 祁屹送她这条手串,也是这样的意思么? 她不敢往深处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今日得知她没有戴这串手串,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当时他的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是养的狗不听话了么? 江晚渔心中一阵刺痛,所幸撑着双溪和青雨的手,她才能站得住脚。 “哟,你们瞧瞧,你们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呀,把江姑娘伤成这副样子!来,江姑娘,我这儿还有几张凳子,你们还是坐下来用饭罢,一直站着多煞风景呀!” 紫云看到她失魂的模样,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领着下人院子里的人嘲讽她,真乃乐事一桩! 江晚渔收敛起思绪,压下心中的刺痛,看向方才说出那番话的丫鬟,“勾栏院的事情,你怎的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你在里边伺候过恩客?” 那丫鬟恼羞成怒,“你莫要胡说!我自小被送入宫中,从未接触过那些腌臜事,我不过是听旁人说起,才知道里边的弯弯绕绕!” “是么?你是听哪位旁人,何时何地听说,又有谁能为你作证?”江晚渔盯着她逼问。 “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那人结巴了两下。 她轻笑,“那姐姐的意思便是,没有人能为你作证,你不曾在勾栏院待过。我被流放至西北之时,听军奴营里边的姐姐说过,只有勾栏院的人,才会得知里面的风流韵事,姐姐在进宫之前,伺候过几个恩客?” 众人的目光从江晚渔,移到了那丫鬟身上。 她瞬间满脸通红,着急忙慌道:“我、我没有伺候过什么恩客!你们莫要听她胡说,她这个贱蹄子的话,如何能信!” “是呀,姐姐莫要着急,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只有心虚之人才会下意识反驳,不是么?” 江晚渔似笑非笑,与双溪、青雨盛了饭,三人坐到一旁,不再与那丫鬟说话。 那丫鬟坐在位置上,承受着其他人的异样眼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很想继续为自己辩驳,可江晚渔方才的那一番话,又堵死了她辩驳的机会。 如此情景,说太多,只会更显得她心虚。 江晚渔三人相安无事用完饭,起身要离开之时,她还不忘提醒紫云紫月。 “姐姐妹妹,晚渔饱腹,便先回玉笙居了。喔对了,我还听说,在勾栏院伺候过恩客的姑娘,身子会染上一些暗病,有些暗病严重起来,很容易传染旁人……各位还是要小心些,若真是染上了暗病,也可来找我,我会些医术,能治。” 留下这句话,三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玉笙居,双溪和青雨两人捂着肚子笑得七扭八歪。 "姑娘,你看到她们那被吓到的模样没?哈哈哈,实在是太滑稽了!" “就是就是,那个什么紫云紫月,怕得脸都青了,估计这会儿都在检查自己有没有被传染罢!” “活该!谁让她们污蔑咱们姑娘,要不是姑娘拦着,我早对她们不客气了,就算是挨一顿罚我也认了,她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江晚渔也觉得她们活该,她说出那些话,就是为了让她们不好过。 换做以前,她宁愿低头吃亏,也不敢这样惹事。 她能留在将军府本就是祁屹的恩赐,她不能给祁屹惹麻烦,更不想招惹很多的仇恨。 深宫里出来的婢子,心暗手脏,能躲就躲。 可现在不同了,她有练武,府中的丫鬟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她们若是来欺负她,她还回去便可。 可关于手串的事,她还是不能释怀。 “双溪、青雨,祭祖节是哪一日?” 两人齐声答道:“三日后!” 她有些惊讶,若是三日后便是祭祖节,穆喀那凌姓之人,岂不是就要过来了? 她找来红西,两人商量着如何截住此人。 “晚渔妹妹,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我雇几个隐刺在城门口,凡是见到有可疑之人,便一路随行,牧善则在一旁跟着,他认得那人的模样,把这人拦住应该不是问题。” “他突然被我们劫走,我担心凌伊阳那边会怀疑。” “我们不劫他,就拦住他,查他包袱里面装着什么,若是查出穆喀的毒,我们就是人赃俱获了!” 江晚渔摇了摇头,觉得此举不妥。 她忽的想到兄长给她的耳坠,“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等你们拦住他,便让人传信到将军府后门,我亲自出府与他谈。” 如今祁屹撤走了玉笙居和将军府的府兵,不再限制她出入的自由,她可以随意出府行事。 “好,依晚渔妹妹所言,我这就去找隐刺!” “等等,我换套男儿装,与你一道出府。” “晚渔妹妹要去何处?你才回府一日,应是要好好休养身子,怎的能到处乱跑?” 万一到外边磕着碰着,祁屹可不会饶过他。 “我想去一趟沈培然的医馆,好些时候没去了。” 听到是沈培然,红西松了一口,“好,我先送你过去!” 只要不是去做危险之事,她想去哪儿都可以! 江晚渔换好男装,随红西一道出府。 到了沈培然的医馆,她不免有些意外。 上回来看的时候,医馆还是人挤人,这次却只有一个妇人在医馆里看病,妇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 应是富贵人。 沈培然看到她,双目变惊恐状,朝着她拼命摇头,示意她不要进来。 她不明所以,直到坐在医馆里看病的妇人转过身来,指着她大喊,“你就是那个什么少年神医吧?你不许跑,我今日就要拉着你这个庸医去见官,把你送进大牢!” 她总算是明白了沈培然的意思,不过已经晚了。 那妇人凶神恶煞地朝她冲了过来,若不是红西挡在她身前,用剑挡住了对方,恐怕她已经被对方挠破皮了。 “这位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见面就要生要死,凡事不能坐下好好谈谈么?” “无冤无仇?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你这个庸医,我家夫君怎会出事?他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你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朝廷命官? 她以男儿的身份面见的朝廷命官只有一个,就是柳侍郎。 算了算日子,她给柳侍郎开的药方,确实也该见效了。 “这位夫人,可是柳侍郎家的夫人?” “正是!你能认出我,就说明你本就心中有鬼,你个该死的庸医,夫君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竟会相信你这个庸医的说辞,害得他现在……你跟我走,马上去见官!” “夫人莫急,柳侍郎之事,我确实早已知晓,我给柳侍郎开药方的时候,已经交代过他其中禁忌,若是他犯了忌,不仅治不好病,身子还会遭到反噬。不过此事并非不可解……” 她故意买了个关子,柳夫人果然没有先前那般暴躁。 “你、你还有什么解决之法?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行骗,我让你人头不保!” “夫人莫急,且随我进医馆一坐,我还需问夫人一些问题,才好将药方开给夫人。” 柳夫人随她进医馆,沈培然不安地看着她,生怕她会闹出什么事,真的被这个蛮妇拉去官府。 她给了沈培然一个安心的眼神,小声道:“没事,无需担心。” 柳夫人坐下后,她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众人大震,“柳侍郎在治疗之时,可有在外偷腥?” 第177章 他好似很久都没强行要过她了 柳夫人面色难堪,叱骂江晚渔,“你这是什么意思?治不了病就凭空污蔑我家夫君?我家夫君从未偷过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1节 江晚渔懒懒一笑,“柳夫人先别急着否认,若是柳大人未曾偷腥,那他的病症应jsg是很容易痊愈,可眼下按照柳夫人所说,大人的病不仅没有好转,还愈发严重了,所以我才会这样怀疑。” 柳夫人想也不想,又反驳道:“我家夫君本就是患了不举之症,他就算想要偷腥,也没法行人事,你根本就是在胡诌乱说!” “哦?这倒也是,”她若有所思,“由此看来,柳大人所患病症,不一定就是痿证,或许是……” 她顿住声,把后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是什么?"柳夫人追问道。 她故弄玄虚地摇头,“在下不敢断言,柳夫人不是要拉我去见官么,咱们现在就去罢,我就是宁愿见官,也不敢说啊,不敢说!” 柳夫人急了,拽住她的手,哪也不让她去。 “你、你方才那些话究竟是何意?只要你如实告诉我,并且想办法治好我家夫君,我可以答应你不带你去见官,等我家夫君病好,我还会给你赏钱!你也知道,我夫君是刑部侍郎,好处不会少了你。” “好处什么的,我倒不是很在意,我学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只要柳夫人给够药钱,便可以了。” “给、我给!” 柳夫人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进江晚渔手中。 观察了下江晚渔的神情,她又从荷包里多拿了一锭。 “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银子,先付你两锭银子,等下来出来抓药之时,我定会给你带上件宝贝,我家夫君平日收藏了不少古玩字画,你们读书人应是喜欢。” “那在下就先谢过柳夫人的好意了,”她毫不客气地将银子收进怀中,“此事颇有蹊跷,我只能与夫人单独说。” “好、好!这小医馆似乎有一个里间,咱们进去说!” 江晚渔看了红西一眼,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她随柳夫人一同进里间,刚走到里间门外时,她打趣道:“柳夫人与我同进一室,就不怕传了出去,被人指指点点么?” 毕竟她现在可是男儿身,即便柳夫人成了亲,男女大防仍是要守的。 “这……”柳夫人想了想,也觉得不妥,“那便让我的丫鬟一同进来罢,她伺候我十几年了,不是外人。” 江晚渔点点头。 进到里间坐下,她开门见山,“柳夫人,听说柳大人之所以患上此症,是因与夫人行……那事的时候,受了刺激,此后才变得不举?” 这种丑事,柳夫人不想承认,但为了自家夫人,她不能说谎,“正是,那日夜里,不知怎的回事,房里忽的多了三根带血的……我想你也听过坊间的传言,事实确实与流传之言,并无出入。” “我听说那三个在刑部当差之人,说是遇上了怨鬼,才遭遇不测。”她慢慢引导。 柳夫人并不认同这个说法,“说是这么说,可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谁见过呢?或许是他们三人惹到了什么人,对方寻仇来了,这鬼神之说,不可全信啊!” “此前我也不信,”她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可这回柳夫人找上了我,我不得不信。” 柳夫人双眼猛地一缩,放在桌上的手止不住抖了一下。 她颤着声音,“此、此话怎讲?” 江晚渔重重叹了口气,“若不是幽魂作祟,九冥之下有某种东西在阻挠,柳大人这病不会这么难治。” 听到这话,柳夫人的手抖得更剧烈了。 她继续道:“想要治好柳夫人的病,需得让柳大人向那位赔罪,那位原谅了柳大人之后,此症可解。” 柳夫人犯难,“可我家夫君何时惹怒了那位?那位究竟是何人?” 看来柳夫人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编造出来的鬼话。 她闭上双眼,假意凝眉沉思。 半晌,才道:“在下对此间的传言略有耳闻,不知夫人是否听说过曾经的江尚书一家?” 柳夫人想了想,点头,“听过听过!那江尚书据说是贪赃被抄了家,男丁全都被杀了,女眷不是做了官奴就是被流放,流放到西北的那女眷好像是江家的嫡女,如今回到了都城,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听说,江尚书的夫人,为了其女在流放的路上免受折磨,舍自己的清白,与刑部官员做了交易,交易完后,有三个官差垂涎江夫人的美色……轮流把她玷污了。” 江晚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哽咽了好几下,几欲流泪。 娘亲受的这些苦,她甚至不敢去深想。 她一定要让柳侍郎去到娘亲的墓前,跪地磕头。 “这……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啊!”柳夫人的反应很奇怪。 嘴上说着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可眼神的闪躲却暴露了她。 江晚渔从直觉上感知,柳夫人不仅知道这件事,还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官员是何人。 她无奈道:“既然柳夫人不愿与我说真话,那还恕我帮不了柳夫人,至于我给柳侍郎开的药方,你大可拿去各大医馆对比,瞧瞧我是否有害柳侍郎的意图。” 柳夫人思考再三,硬着头皮叫住她,“这事我是听说过,你之所以跟我说这些,定是怀疑轻薄江夫人的人,就是我夫君罢?” 不是怀疑,她是肯定。 “眼下我信任你,只要你治好夫君,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是,与江家夫人有染的刑部官员,正是我夫君,但这不能怪我夫君,要怪就怪那狐媚子!” 不善的话刺痛了江晚渔,她下意识握紧拳头,忍气问,“此话怎讲?” 柳夫人鄙弃道:“你不知道,江家夫人就是个浪货,是她主动勾引我家夫君,我家夫君也是一时昏了头,才被她勾上了床榻上!你想想,哪个守妇道的人会在临死之前,还要与男子苟合?此人就是天生的贱货,不仅勾引了我夫君,连值守的官差也不放过!” “够了!” 江晚渔听不下去,怒斥了她一声,“明明是柳大人行事不端,用江夫人之女来要挟江夫人,她不得已屈服!” 柳夫人反对,“你听谁说的?不对不对,是她先勾引我家夫君,这种不守妇道之人,死个百八十次也不足为过!” 江晚渔原本只想利用柳夫人,冤有头债有主,她向柳侍郎一人报仇就够了。 可现在看来,柳夫人和柳侍郎乃是一丘之貉,也该死。 果然,用一床被褥,怎会睡出两种人呢? “柳夫人,不管你如何说,眼下从幽冥之下前来复仇的那位,可是认准了柳大人,此罪不认,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柳大人。” “你胡说!我家夫君又没干什么坏事,认什么罪,我看你就是个实打实的庸医,我真是闲得慌与你说这些话!” 柳夫人还是嘴硬得很,拍桌而起,愤而离去。 离开医馆之前,还警告江晚渔莫要乱说话,还说等她把药方拿去医馆查验,立马就找官府的人过来。 非要让江晚渔蹲大牢不可。 江晚渔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与她争辩多一句。 不出两日,柳夫人定会寻回医馆,求她帮忙。 “江姑娘,你上回究竟给柳侍郎开了什么药,为何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沈培然见她悠悠从里间走出来,不禁问道。 她唇畔勾出弧度,“我故意的,我就要让他痛不欲生。” 沈培然双目猛地瞪大,警惕地望了望医馆周围,压低声音,“可不敢乱说,被人听到了,你真的会被抓进大牢!谋害朝廷命官,此罪可诛啊!” “沈郎中无需担心,他们不会寻到证据,也拿我没辙,药方上根本没写我如何毒害那狗官之法,况且两日之内,柳夫人定会求着我救那狗官。”她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沈培然惊讶地盯着她看,“江姑娘,你这是跟着祁将军久了,连说话也变得跟他私下里一般粗……粗糙了。” 她眨了眨眼睛,“将军说话很粗糙么?我好似从未见过他说一句粗鄙之言呢。” 沈培然扶额笑道:“他在你面前不说,在我面前可是经常说啊,他从军中染上的那套粗话,难听得很,简直是不堪入耳!” 她确实还没听到过祁屹说粗鄙的话,之前他对她凶戾之时,也只是语气和态度粗鲁。 除了床上那事,也没真正动手伤过她。 说起这事,他好似很久都没强行要过她了。 他之前那般凶猛,还不知餍足……竟能一下子忍住这么久? “哎,江姑娘这条手串是将军送的吧,很合适姑娘。”沈培然注意到她多了一条手串。 她自从成为祁屹的婢子,身上一直都很素,戴首饰还是头一次。 “嗯,是将军送的生辰礼,”她忽的想到下人院子里,那丫鬟说的话,犹豫着问了沈培然,“沈郎中可知,手串上挂铃铛,是何种意义?” 沈培然挠了挠后脑勺,木木然摇头,“能有什么意义,估计是为了好看又好听罢!” 她觉得自己问错了人。 下一瞬,沈培然又补充道:“喔我记起来了!当初我也曾想过买手串赠给凌……年少曾心悦之人,听首jsg饰铺的伙计说,戴着铃铛的手串虽好看,但它暗藏着玄机, 就是戴上手串的女子,永远都是买下手串之人的所有人,这手串也可用作脚串,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无论女子走到哪里,她的有情人都能听到。” 听到沈培然的解释,江晚渔只觉得背脊发凉。 连沈培然都知道的事情,祁屹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送给她这手串的目的,已是显而易见。 她不要,不要自己的一生都被祁屹操控着。 “江姑娘,你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不好?”沈培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姑娘也莫要在意,将军这个人本就糙得很,他定是觉着手串适合姑娘,就买了下来,并非有束缚姑娘之意。” 江晚渔只能对他笑笑,“我知道的,只不过听到沈郎中这么一解释,涨了见识,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将军府了,这两日我还会出府,路过时会进医馆坐坐,还望不会打扰到沈郎中。” 沈培然笑得爽朗,“不打扰!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把医馆当做你另一个家亦可,闲暇时过来坐坐,咱们切磋医术也好啊!” 她告别沈培然,回了将军府。 …… 祭祖节的前一日,红西领着牧善来到城门附近,隐刺在暗中潜行。 牧善仔细看着过关之人,终于在众多人之中,寻见了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是他,我不会认错!” “你确定……?那人裹得像个肉粽似的,身上穿的还是千旭的衣裳,没有一点异邦人的样子啊!” “红西你要相信我,他就算易容,我都能认出他来,换上千旭的衣裳,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 “好,我就信你一次。” 红西发动了暗号,潜行在暗处的隐刺领命动手。 隐刺将那人逼进一处隐蔽处,红西与牧善随之而到。 “你们何许人也?若是要打劫,我身上有银两,你们大可拿去,若是要命,我奉陪到底,看看最后是谁能活命。”那人警惕地护住包袱里的东西,单手握紧匕首。 牧善哼笑,“凌,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千旭见到你。” 那人迟疑几息,“牧善?这些是你的人?”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2节 “噢不,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是我这位朋友的人,我这位朋友,有话想要问你。” 那人看向红西,“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要不就放我走,要不就取对方的命。” 红西啧啧几声,“你这人怎的这般傲慢无礼,咱们和和气气谈一下不行么?” 那人并不想跟他们啰嗦,凌空一跃,匕首直接往红西的心口刺去。 可惜,他的对手是暗影阁。 不多时,他就被隐刺制服在地,用绳子捆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晚渔也赶到此处。 第178章 居心不良者……死! “你可认得这串耳坠?” 江晚渔见到从穆喀来的那人后,直接把兄长给她的耳坠拿了出来,摆在那人面前。 那人看了好久,良久叫出一声,“阿,阿娘的……” “没错,这串耳坠就是你阿娘的东西,你阿娘离世之后,交由你阿姐保管,你年幼之时,应是在醉香楼住过一段时间,与你阿姐有过短暂的相处时光。” “你是什么人?”那人收起不该有的情绪,面色冷愠。 江晚渔走近他,“你叫什么,与凌伊阳是什么关系?” 那人微微意外,颤了下瞳孔,“我凭什么告诉你?莫要想着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若是不放我,就直接杀了我罢!” “嘿,你说你这人急什么,”红西瞥了那人一眼,嘴里嘟囔,“有话也不能好好说,一见面就要杀我,结果呢,还不是被绑了起来,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看你能怎么办。” 红西的声音虽不大,但仍是完完整整落入了那人耳朵里,“你最好莫要放过我,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红西左右摆头,一副欠揍的模样,“来呀,我等着你让我死呢,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了,莫要争辩莫须有的话语。”江晚渔打断他们二人,重新将话带回正题,“我们把你拦下,并非想要对你做什么,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你阿姐死了,被人害死的。” 那人盯着江晚渔,怔愣了几息,面上似无所谓,“她死不死,与我何干?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谁知道她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这样的女子,她根本就不配做我阿姐!” 她先前不是没想到过,这姐弟俩的感情不好,可今日一看,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合至此,略微有些意外。 兄长说过,这些年来,醉香楼头牌一直在寻自己的胞弟,说明姐姐心中定是记挂着他。 可他听到姐姐被人害死的消息,不仅没有一丝难过,字里行间还透露着浓浓的厌恶。 “你讨厌你阿姐?” “我再与你说一次,我没有阿姐,她不配做我阿姐!” “可她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这些年来,她心中一直记挂着你,你可知,她的闺房里,放着你年幼之时曾用过的小衣?” “我无需她记挂。” 这人真是冷血。 凌伊阳真是个恶魔,害人不浅,原本应是和睦相亲的姐弟,被他害得似仇人一般。 “我知道你现在在为凌伊阳做事,他对你而言,是杀害了你两个至亲的仇人,你归顺他,你九泉之下的阿娘和阿姐,终是死不瞑目。” “你说什么?”那人瞪圆了双眼,“你说我阿娘是怎么死的?” “凌伊阳所害。” “不可能!” 他反驳得很大声,似乎有绝对的信心,自己的娘亲不是凌伊阳所害。 江晚渔收回那对耳坠,“不管你信不信,你阿娘也不会再活过来,我若是你,即便无法给自己的娘亲报仇,也不会帮仇人做事。” 她站起身来,“红西,给他松绑吧,一个连至亲都能背叛的人,我与他多说亦是无用。” 红西道:“姑娘,真的要放?放了他,他定会去帮凌伊阳那老贼做事,对我们不利啊!” “放了。” 绑了又放,红西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要这样。 可即便是不明白,他还是照着江晚渔所说的去做。 那人松了绑,却没有马上离开。 “你说我阿娘是被干爹害死,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你便是在故意离间我与干爹的关系,居心不良者……死!” 他趁所有人不注意,抓住江晚渔的胳膊,用匕首抵在了她的胸前。 而他不知道的是,江晚渔明明能快速躲开,却仍是站在原地,任由他挟持。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红西后悔极了,他就不应该给这家伙松绑。 “牧善,你这个朋友,似乎只会大喊大叫。”那人对红西的威胁只觉不屑。 牧善担心江晚渔会受到伤害,劝道:“你别伤了她,她不是坏人,今日之事是对你有些失礼,你若想要消气,便以我之身,换她过来。” 那人嗤笑,“牧善,你的命不值钱,你来千旭谋生,不正是知道穆喀王族都看不起你,只能替外族人做事么?” 牧善面露愠色,“我替他们做事,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从不会轻视我毒医的身份,相反,他们待我极好,甚与王族之人,我替他们做事有何不可?不像你,替杀母仇人做事!” 这话激得那人手中的匕首一颤,他的注意力又回到江晚渔身上,“说!你究竟为何要挑拨我和干爹的关系!” “你认他做干爹?”江晚渔不由得笑了笑,笑声极其讽刺。 他不悦,“你是不是又想说我认贼作父?” “不不不,”她摇头,“恰恰相反,我想说的是,你们不仅仅是干爹和义子的关系,凌伊阳其实是你亲爹。” “什么?!” 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是什么离奇的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可他们不知,接下来江晚渔要说的话,更让人震惊。 “你阿娘原是穆喀进贡给当朝皇帝的美人,进宫后,说不定能做个妃子,可她偏偏被凌伊阳看上了,他想尽帮助将你阿娘留在了都城……” 江晚渔将兄长告诉她的故事,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那人。 他听得忘了握紧手中的匕首,木木然站在原地,嘴里重复说着‘不可能’。 她听得出来,他已经信了八九分。 就差一个证据。 红西和牧善看上去比他更是惊讶,两人靠在墙壁上,表情近乎呆滞。 她能想象到他们几人此刻的心情,毕竟她最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惊讶和愤怒这两种情绪,来回在她心中盘绕。 她花了两日才缓过来。 “你是从何处听到这些事?” “你阿姐说的,不过她已经被凌伊阳害死了,他之所以害死你阿姐,就是怕有一日东窗事发,怕你阿姐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他便失去了一个有用的棋子。” 江晚渔顿了下,担心他还是不相信,补充道:jsg“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你是凌伊阳亲生儿子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去验,滴血认亲你听说过罢?想办法取到他指心的一滴血,再滴入你自己的血,一切便能知晓。” 那人垂头,沉默了好久,抬起头来时,神色已有所不同。 “我叫凌子胥,你方才所说的话,我自会亲自去验证!” “等等!” 江晚渔叫住他,“若是你确认了他是你的生父,可否看在我把实情告诉你的份上,莫要着急对他下手,他也是我的仇人,你我二人可联手,我知晓如何能痛击他的法子。” 凌子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随后,他收起匕首,拢了拢身上的包袱,消失在众人面前。 “晚渔妹妹,真的就这样放走他?要不我让隐刺跟着他,以免他做出什么妨碍我们的事来!” “不必,我方才看他的眼睛,他在听到自己阿姐被害的时候,表现得丝毫不在意,甚至冷语冰人,可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却骗不了人。” “既然江姑娘都这样说了,我们就别做多余的事了,凌这人看上去是很无情,但在穆喀之时,我发现他对王宫里的一只雏鸽极好,要真是冷血之人,他不会多事去照顾一只雏鸽。” 确实,她也看得出来,凌子胥并非天生的冷酷无情,多是凌伊阳训练出来的成果。 如此一来,事情也会顺利许多。 她现在只等凌子胥取得凌伊阳的指血,确定自己的身世。 …… “小、小神医,你终于过来了,我在医馆等你好久,你可算是露面了!” 江晚渔回将军府的时候,专门绕过马口后街,走到沈培然的医馆之时,柳夫人如她所预料一般,已经在医馆里等着她。 还是涕泪横流的模样。 “柳夫人?”她装作很是惊诧的模样,“那日柳夫人不是说……” 柳夫人当即打断她,“那日是我不会说话,还请小神医莫要在意,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一遍小神医说过的话,我家夫君的病是有蹊跷,求小神医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 江晚渔直接拆穿她,“柳夫人恐怕不是想清楚的,而是被其他郎中击溃了罢?我猜,那日夫人回去之后,又请了好几个都城有名的郎中到府上,先是查验了一遍我所开的医方,接着请他们为柳大人诊治,可惜啊…… 他们没有一个人中用,看了柳大人的病况后,纷纷表示无能为力,于是乎,柳夫人想到了皇城里的御医,皇上怜悯大人的苦难,派来了御医,谁知道御医也无计可施,柳夫人这才回来找我。” 柳夫人面露尴尬之色,眼神也多有闪躲,“并、并非如此,我是反省之后,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才过来向小神医赔罪,我连赔罪礼也一并带了过来!” 柳夫人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荷包交到江晚渔手中时,那分量绝对不少于五十两。 五十两就想买那狗官一条命? 做梦! 江晚渔收下荷包,粲然一笑,“柳夫人有心了,在下不是见钱眼开之人,只不过此前接诊过柳大人,我便是要负责到底。” “多谢小神医!我家夫君就全靠你了,只要你能治好他,别说一袋银子,就算是一箱,我都会想办法让小神医心满意足!” 让她心满意足,恐怕只有他们夫妻两双双死在她娘亲的墓前了。 “柳夫人哪里的话,夫人能信任我,已是在下莫大的荣幸,”江晚渔看了看医馆外边的天色,“既是要治柳大人,还请夫人明日一早,带着柳大人坐马车到城郊的破庙,顺带备好祭祀之物,少一件都不行。”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3节 “城郊破庙?” “我早已算到,柳夫人还会回来找我,所以我已提前找人打听到了,江夫人身死之后,其女将她的墓碑安置在城郊破庙里。” 柳夫人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小神医果真神机妙算,我马上回去准备!” “好。” 次日,柳夫人带着柳侍郎如约而至。 随行的丫鬟小厮,还带着很多祭祀之物,看上去确实很齐全。 江晚渔昨夜就让红西去和祁屹打过招呼,破庙里看守的人会全力配合她。 祁屹在端王府搜寻铁矿图已经三日有余,这三日未曾回府一次,也不知他搜寻的情况如何了。 若待会儿她办好自己的事,顺道去看他一眼好了。 “小神医,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所有东西都已备好,夫君也一同过来了。” 柳夫人和丫鬟搀扶着柳侍郎,他看上去很虚弱,气息不足。 稍微靠近一些,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臭气。 真不知柳夫人和服侍他的丫鬟怎么忍得过来。 “柳大人,等进了破庙,大人需得自己走进去,不可让任何人搀扶,否则冤魂感受不到大人的诚意,不会轻易饶恕大人。” 柳侍郎连想都不想,“好、好!” 江晚渔领着他们夫妻二人进了破庙,柳侍郎只能颤颤巍巍地往里边走。 他走得很艰难,两三步就差点要跪下。 柳夫人心中不舍,好几次要上前扶他,都被江晚渔拦了下来。 “夫人,你若是插手,冤魂不满,许是连你也会被连累进去。” “这……” 听到自己有危险,她也只好收回手。 江晚渔看着柳侍郎走三步跪一步,又从地上爬起来的滑稽样,嘴唇止不住的上扬。 尤其是柳侍郎的膝处已经磨破,皮露在外边之时,她更是开心。 约莫一刻钟,柳侍郎才走进墓碑之处。 “柳大人,此碑便是江夫人之碑,乃其女亲手刻于此,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有人祭拜供奉,请大人跪下,先给江夫人磕九十九个响头,声音一定要响,确保江夫人能听到。” 柳侍郎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九十九个响头?!” 第179章 冤魂不散,特来人间寻债 “将军找到了!找到了!” 余崇似脱缰的野马,疯了一般抓着一本书册往祁屹的方向跑去。 对上祁屹那双看傻子的眼神,他才稍微控制下来情绪。 余崇警惕地看了一圈周围,所幸无人注意到他。 “将军,属下找到了,你想要的图纸!” 他从书册的里页找出一张图纸,小心翼翼地交到祁屹手中。 祁屹打开图纸,一看,果然是铁矿图! “你从何处找到?”他在端王府搜寻了三日,一直没能找出这张图纸。 便只好连续在端王府呆上三日,害得他好久没能见到江晚渔。 “要属下说啊,端王这家伙可真贼,他竟把图纸塞进书册里,还把书册放在案几下的一块暗格,啧啧啧!” “你又是如何发现案几下有暗格?” 他不是没进书房,可当时并未搜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发现异常。 “嘿嘿,这……”余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因为我和松拓吵着吵着,差些打了起来,我说不过他,就趁他转身的时候,偷袭了他,他的反应也是快,竟能接住我的招,于是我们就一起摔落在地,我的下臀直接砸碎了暗格……” 祁屹无奈地摇了下头,没想到竟是因为这种乌龙事才找到的图纸。 “既已找到图纸,便可收整,回龙翼卫营,把每一件查抄之物都带走,不可遗漏任何一件。” “是!” “我就先不回去了,我去城郊一趟,你带他们回去。” 余崇朝他挤了挤眼睛,心领神会,“将军着急着去见江姑娘罢!” 祁屹给了他一记眼刀,“少说话,多做事,我是去祭拜阿爹。” “是是是!将军教训得是!”余崇努力憋住笑,“噢对了!今日是祭祖节,都城里的浸糖青团正是时节,将军可顺道买一些,带给江……带给将军的阿爹!” “用不着你多嘴。” 祁屹出了端王府,绕了一条远路到东市,买好东西才去的城郊。 烈马停在破庙,看守破庙的两人急忙迎上,面上忧色忡忡。 “将军,您快进去看看吧!这……这搞不好要出人命!” “听说那小公子是将军的人,属下们也不敢阻拦,可那毕竟是朝廷命官,刑部侍郎,咱们得罪不起的呀!” 祁屹没说什么,只让他们继续守在庙门。 看到石碑前跪着的人,祁屹才明白他们两人在担心着些什么。 柳侍郎的前额磕出了一大片血渍,嘴里念叨着忏悔的话语,仍在不断地向石碑磕头。 像是疯魔一般。 看得让人有几分胆寒。 柳夫人则在一旁撕心裂肺地痛哭,求着江晚渔让柳侍郎停下来。 江晚渔耸肩,“柳夫人,柳大人若想病愈,唯有此法,只有足够虔诚,冤魂才得以安息。” “可他就快要疯了啊!我好几次叫唤他,他都不理会,只懂得磕头悔悟,何时才能磕够九十九个响头?” “啊呀柳夫人,我方才忘了说,磕完九十九下后,若是冤魂原谅柳大人,供台上的香烛自会燃起,假使香烛不jsg会燃起,这便是说明冤魂尚未原谅柳大人,还得再磕九十九下。” “你说什么?” 柳夫人两只眼睛瞬间瞪大,爬到柳侍郎身上,流着泪劝说。 “夫君,别磕了!咱们别磕了,大不了妾身另觅良医,定会帮夫君将此病治好,即便是倾尽所有的家业,妾身都无怨无悔!” 可柳侍郎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扭过满脸是血的头,似看仇敌一般瞪着她。 “滚!”柳侍郎使出全身力气,将柳夫人狠狠推开。 柳夫人反应不及,被他推到圆柱,撞了个满背。 跟着,柳侍郎又继续磕头,边磕边念着,“莫怪莫怪,祷亡灵九霄安……” “你、你究竟对我夫君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人!”柳夫人看着柳侍郎这副模样,心神无法安定,惧得说话的时候,脸上一抽一抽。 江晚渔笑了笑,带着几分诡异,“柳夫人,是您求我救柳大人的,怎么成了我害人?我劝柳夫人也随大人一同祭拜罢,否则惹怒了冤魂,夫人同样不会好过。” 她伸出手,拍了拍柳夫人的肩膀。 瞬息之间,柳夫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呆愣愣跪在原地。 而肩膀上曾被江晚渔触碰过的那处,留下了几颗很难察觉的白色粉末。 一阵阴风刮过,白色粉末飘散不见。 柳夫人痴痴地笑了起来,似一具没有魂的尸体,被无形的双手带到供桌面前,与柳侍郎一同给石碑磕头谢罪。 祁屹觉得不可思议,她竟还有这种本事。 “媞媞。”他轻轻唤了她一声,生怕吓着她,也怕吓着供桌前的神灵。 她闻声转身的时候,泪已经滚落下来,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却能听到她撕裂的痛哭。 心底泛出窒息的疼意,不断翻滚汹涌,他心慌意乱大步上前,将人拢在怀中。 翻查府邸的手还沾着泥泞,他用身上的衣裳随意擦了擦手,才敢把大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安抚。 她感受到他体内传过来的温度,化成一缕缕力量,盘缠在她周围。 “娘……娘亲在叫我了……”她话说得断断续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稍稍松开她,找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泪。 压低声音道:“是在叫你,我也听到了。” 她略微一惊,看着他,“你也听到了么?” 他点点头,认真地帮她擦干不断往外流的泪水,“她说,她要你好好活下去,要你替江家报了仇以后,就算为了江家死去的人也要活下去。” 江晚渔有一丝不确定,“娘亲她,真是这般说么?” 他一脸严肃,不像是在骗她,“我都听到了,还能有假?” “好。” 她答应下来,“我会听娘亲的话。” “乖,”祁屹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哭了,你爹娘都在这儿,还有江家的人,他们定会笑你还是个长不大的爱哭鬼。” “他们不会笑话我的。” 她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停下了哭泣。 旁边的柳侍郎和柳夫人还在磕头,她从祁屹怀中出来,走到他们两人跟前。 “停下来罢,冤魂说,你们要到走遍都城,宣告都城的每一个人,当年你们犯了什么恶事。” 柳侍郎茫茫然抬头,额心已经凹陷了一块,里面不断流出的血触目惊人。 “按照我说的每一句去做,明白?”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4节 “刑部侍郎玷污江夫人,使江夫人受尽侮辱而死,而今江夫人死不瞑目,冤魂不散,特来人间寻债,该死之人将死,江家受冤百余人,定要讨回公道。” 柳侍郎和柳夫人齐齐点头。 双目无神地重复了一遍江晚渔所说的话。 她很满意,“现在,去向我娘亲赔罪,向都城的所有人述说你们的恶行。” 收到命令,两人起身,从庙里走出,边走嘴里不停复述着方才的话。 外边的人被吓得不轻,纷纷躲到一旁。 就连送他们来的马车和丫鬟也不敢靠近,瑟缩着身子躲在墙后,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沿街巷而走。 祁屹叫人清理供桌前的血渍,把江晚渔拉到庙里的大槐树下。 “这是浸糖青团,过来的时候路过,就顺手给你买了,尝尝?” 他早已用清水洗净手,捏起一块青团,放到她嘴边。 她张开嘴,浅浅咬了一口。 轻笑,“好吃,你也尝尝。” 他看着她的笑,发愣几息,才把剩下的青团囫囵塞进嘴里。 他很少吃这种东西,自然不知这东西要小口吃,不能贪心。 大口吃的结果就是,青团呛得他不停在咳。 她忙起身去倒来一杯茶水,拍着他的背,帮他把哽在喉咙里的青团顺下去。 “噗。”她忽的笑出声音。 祁屹好不容易把青团顺了下去,问她,“媞媞,你笑什么?” “笑你呀,你脸都被呛红了,看起来傻傻的,一点都没有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将军样,就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周围没什么人,她说话的时候也肆无忌惮起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没有说话。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知分寸了,“无忧,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傻的。” 他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挺好的,若是真能回到那时候,便好了。” “是啊……”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铁矿图,可有找到?” 祁屹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余崇找到了。” “那你可要派人连夜送去康平洲?” 祁屹当初和藩王做交易的时候,答应过对方,只要找到铁矿图,就会马上将图纸送去。 藩王得到铁矿图,可以发展起封地的势力,等祁屹拿到完整的兵符,藩王可以给他很有力的支援。 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看,都不亏。 “自然是要送的,但不是现在,我要他给我献上半块封地兵符,我才会将铁矿图给他。” 江晚渔不解,“他又不是傻子,怎会将半块兵符给你?” 他似很有信心,“他会给我。” 看到他这般笃定,她知道他定是有自己的法子,便不去过问太深。 “不说别的事情了,先祭拜。” “好。” 两人拜了一轮供桌上的石碑,好好和逝者道别后,才出了破庙。 她是红西一大早送过来的,怕柳侍郎夫妻二人起疑心,红西送完她,就离开了破庙。 而祁屹来的时候骑马,她只好爬上他的马,与他一同回府。 正好她眼下穿着男儿装,也很方便。 祭祖节,路过城郊的百姓很多,悄悄打量她和祁屹的人也很多。 因为祁屹故意勒着缰绳,马儿只能委屈着慢慢走。 由此,她得以听到百姓们低声的议论。 “真是世风日下,什么人都有,好男风还敢光明正大地让人看,啧啧!” “你们瞧他那装束,还是个在朝廷当差的,朝廷立了规矩,官员不可狎妓,他倒是会钻空子,没眼看!” “最近怪事就是多,自从雨雹之后,都城都乱了套了,先是端王欲意谋反,被砍断了双臂,后又有刑部侍郎当街发疯,我看啊这朝廷多半是要完喽!” “……” 江晚渔听到他们议论的内容,扯了扯祁屹的袖子,让他去到那群上山祭拜的百姓前头。 烈马忽的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他们不禁惶恐。 “官、官爷,小人是不是挡住了官爷的路,小人不懂事,这就给官爷让路!”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诶唷官爷饶命啊!小的也只是胡乱猜测,官爷只当小的方才放了个屁,莫要与小的计较,小的保证,绝对不会将官爷好男风……啊不不,是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绝不会大肆宣扬!” 江晚渔微微皱眉,还没说话,他们就很会察言观色地齐齐跪下地求饶。 要不是她及时制止他们,他们还要当街掌嘴。 “只是问你们些事,并非要责罚你们。” 他们犹豫着抬起头,“当真?” “骗你们作甚?”江晚渔看着他们,“都先起来罢,不用跪,你们方才说,刑部侍郎当街发疯,这是怎么一回事?” “官爷是想知道这个呀!” 他们站起身来,告诉她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怪事,“听说刑部侍郎早前糟蹋了一个妇人,那个妇人好像还是朝廷重臣的夫人,叫什么……” “户部江尚书。”旁边的人提醒他。 “对对对!就是江尚书,江夫人太惨了,明明是个端庄贤淑的妇人,却被刑部侍郎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糟蹋了!听说啊,江夫人的冤魂找到了刑部侍郎,要他向世人忏悔,他现在像是疯了一般,满街地忏悔!” “看来上次命根子被割下的刑部官差,真的是被冤魂索命,活该啊!” 听到这些话,江晚渔很是满意。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让柳侍郎被千万人耻骂,遗臭万年,顺道也让陷害江家的人心慌。 冤魂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要我说啊,都城以后怕是没几个正常人喽,之前在醉香楼干活的那小厮,从醉香楼jsg跑出来之后,也疯疯癫癫,嘴里总在念叨着什么……头牌头牌,我估计那头牌死了之后,冤魂八成也缠上他了!” “呸呸呸!他还住在咱们临巷呢,尽说这些晦气话!” 江晚渔和祁屹都注意到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小厮,相对而视,很有默契地决定了接下来的去向。 第180章 前朝贵妃 冷宫外,两个宫女争执不下。 “秋咛姐姐,不是我要为难你,这冷宫禁地,任何人不得踏足,违者可是死罪一条!” “哎呀,我的好妹妹,这儿就你一人在守着,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我进去过?你就发发善心,让我进去罢!皇后娘娘养的灵龟钻了进去,今日我若找不到,回了凤仪宫,皇后娘娘定要发难,我是要挨板子的!” “不行不行!我发了善心,挨板子的就是我了,叫你不看好皇后娘娘的灵龟,你这是……这是自找苦吃!再说了,我站在这儿那么,未曾见过有什么灵龟钻进来,你莫要乱说!” 秋咛拉住守冷宫的宫女,乞哀告怜,趁那宫女不注意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围墙上方,一个黑影咻的一下闪过。 看来,阿瀚进去了。 “唉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放我进去,那我在这儿等灵龟出来总行了吧?”秋咛走到一旁,不再与那宫女拉扯。 “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只要不进去,一切随你!” 冷宫里,江云瀚踩着尘埃进前朝贵妃所住的正殿。 今日是祭祖节,他和秋咛趁着后宫的妃嫔随皇上前去皇陵,悄悄潜入冷宫。 他扫了一圈殿内四周,丝毫不见有人的影子。 “贵妃娘娘?”江云瀚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外边看守的宫女。 红西给秋咛传了暗信,让他和秋咛想尽一切办法,要接近冷宫里的前朝贵妃,从贵妃的口中,打探出她手握着的三分之一块兵符,究竟藏在何处。 眼下别说是兵符了,连人都不见了影子。 每日午时时分,都会有御膳房的人前来,给前朝贵妃送膳,他必须要在人来之前,探到兵符的下落,哪怕一丁点消息也好。 绝不能被人发现,否则他舍弃所有自尊活下来,还有何意义? “贵妃娘娘?奴才寻得一件虎娃娃,特意献给娘娘。” 据宫中的宫人所说,前朝贵妃最喜孩童的玩意儿,只有孩童的稀奇小玩意儿,才会讨得她的欢心。 皇帝想要她侍寝之前,总会给她送上很多孩童的玩意儿,才能把她骗上龙榻。 后来皇帝腻了,就把疯疯癫癫的她送去冷宫。 十几年了,她从未踏出过冷宫一步。 若不是每日都有人送饭,也有宫女看守,江云瀚都怀疑这人早已殒命。 冷宫不是人待的地方,这里杂草丛生,没有一丝生气,空气里弥漫着的气味也非常难闻。 前朝贵妃在前朝皇帝死后,本就变得疯癫,住进冷宫之后,想必会更疯。 说实话,江云瀚没把握能从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嘴里,探出兵符的消息。 即便是前朝贵妃知道兵符藏在何处,她错乱的脑子,哪里还能记得清楚? 江云瀚搜寻了一圈正殿殿内,床榻下,桌子底下,都没有放过。 结果仍是徒劳无功。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5节 正当他欲要放弃之时,殿外传来一道吚吚呜呜的声响。 像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声音。 这冷宫一个人也没有,怎么会有动物? 难不成是前朝贵妃养的? 若真是前朝贵妃所养,那她必定回去给它喂食,只要他在暗处蹲守,一定能蹲到她。 江云瀚沿着声音而去,发现殿后竟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小路两旁长满了高过头顶的杂草,人从小路走过,还会被杂草里的虫子啃咬。 他暗暗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走到小路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条锈掉的铁索在地砖上延伸着,抬眼向铁索的末点看去,他瞬间神情紧绷,差点忘了呼吸。 前朝贵妃竟被人用铁索囚禁在冷宫后! 她像畜生一样趴在地上,脖子被粗重的锁链压着,她根本没法儿抬起头来。 若不是她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又脏又黑的手指颤了下,他甚至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 她蓬头垢面,杂乱落满杂草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江云瀚看不到她的眼睛。 他怕吓着她,只好放轻声音,“贵妃娘娘,奴才可否……” 没等他说完话,趴在地上的人猛地发出一声怒吼,似动物一般,遇到惊吓之时,试图用声音赶走对方。 “贵妃娘娘,你听奴才说,我们已经找到你的孩子,他们都还活着,如果你想见到他们,必须要帮我们的忙。” 也不知趴在地上的人有没有听懂,至少她没有再发出吼声,他继续道:“你的两个孩子,想要救你出去,想要推翻当今皇帝的统治,他们必须要用到你手上的那一块兵符,才能起兵攻城。” 听到兵符两个字,地上的人有了反应。 她再次发出怒吼,吼声比方才更凶更恶,若没有铁索困着脖子,说不准她会冲过来,啮噬江云瀚一大口。 他意识到,这样的沟通方法行不通。 他又拿出带来的那个虎娃娃,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贵妃娘娘,奴才给你带了虎娃娃,这是小皇子最喜欢的玩意儿,整天都抱着它睡觉,他说抱着虎娃娃,就会梦见娘亲……” 他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她的情绪,一步一步接近她。 或许真是这只虎娃娃有了奇效,她竟不再发出怒吼,甚至还用双手拨开盖住双眼的长发,两只略显狰狞的眼睛,盯着虎娃娃看。 看到前朝贵妃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他又开始说话,“贵妃娘娘,奴才没有恶意,奴才本是前朝忠臣江开霁之子,父亲被奸人所害,满门被抄,奴才为何苟活,自阉留在皇后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父亲洗刷冤屈,完成江家守护先帝的责任。” 前朝贵妃对他说的话没有特别的反应,仍是盯着他手中的虎娃娃看。 看了好久,她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江,开……霁。” 江云瀚惊喜得两只眼珠就快要蹦出来,“对!就是江开霁,他是奴才的阿爹,他被砍头之前,交代江家子女,定要找到先帝的遗子,助其复国。” “江开霁……”她又念了一遍,再一遍,“江开霁……” 江云瀚本以为她是记起了什么,却不料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阿爹的名字,并没有恢复神智。 天色近午,前殿好似有动静,应是给她送饭的宫人过来了。 他扫了一圈周围,没有地方可以躲。 思索再三,只能爬上檐顶,尽可能隐蔽自己。 送饭的宫人拿着食盒走进来,宫人甚至不敢太过靠近贵妃,就在小路的半截位置,把食盒里的饭菜胡乱丢到贵妃面前。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必费力爬上檐顶,直接躲在角落的草堆,宫人也不会发现他。 等宫人走远,他才从檐上下来,无奈力量不够,落地之时,直接摔了下地。 他少年时喜爱练武,也经常找祁屹比武,那时候祁屹还打不过他,被他揍得身上紫一块青一块。 后来江家遭难,他只求能活下去,挥刀自宫。 阉人身上的毛病很多,即便在宫中他也会偷偷练武,但终究是比不上年少之时。 江云瀚扶着腰从地上爬起,闻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味道。 定睛一看,那味道是从方才宫人拿来的饭菜中传出。 这饭菜哪里是人吃的? 连畜生看了也摇头就走啊! 馒头放了至少有半月,上边的黑点就快要比馒头本身还要多了,菜也是一阵馊味,一闻就吐。 他刚嫌弃完这些饭菜,下一瞬,贵妃就幽幽伸出手,抓起一团散落在地的馊菜,欲要放进自己的嘴里。 “贵妃娘娘,别吃!” 他还是慢了一步,前朝贵妃嚼也不嚼,一口咽下肚。 接着,她又开始捡地上的馊菜,不顾江云瀚的阻止,全部塞进嘴里。 他这才意识到贵妃是真的神志不清,无可救药。 “哎,看样子贵妃没希望了,找不到兵符,无法向景伯交差,起兵造反估计也没有什么可能了……” 江云瀚失神地自言自语,刚要站起身,遗憾离开之际,前朝贵妃说了一句话。 “我若不吃这些,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他猛地顿住脚,冲到她面前,“贵妃娘娘,方才可是你在说话!” 她两手扒开面前杂乱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这里除了我,就只有飞虫和老鼠,他们会说话?” 没错,没错! 就是贵妃在说话! 这么说来,她能这样流畅地说话,还能跟他对话,不像是痴傻疯癫的模样…… “你猜对了,我没疯,”她验证了他的猜想,“即便是宫中的所有人都疯了,我也不会疯,我要活下来,看着他们死。” “那方才为何……” “我不知你什么来历,怎能随意轻信你的话?若是暴露了我自己没疯,万一你是他们派jsg来的人,我岂不是要令自己陷入凶险之中?” 原来如此,他差点被贵妃的演技骗了过去。 “可贵妃娘娘为何又选择信奴才?” “屹儿的那块兵符在虎娃娃身上挂着,我如何能不信?” 兵符?! 江云瀚拿出那个虎娃娃,仔细看了一眼,虎脖子上还真的挂着被掰断的玉牌。 秋咛把这个虎娃娃给他之后,叮嘱他千万要收好,不可落到任何人手中,他也没有仔细看,以为这只是块普通的玉牌,没曾想竟是兵符! 这般重要的东西,他们竟一点也交代,万一他真的弄丢了,该如何是好? 回头他非得说说秋咛不可。 “你们在何处找到的屹儿?”前朝贵妃看着江云瀚手中的虎娃娃,眼中满是寂落,“屹儿他……过得还不好,晋儿呢?你们可有找到我的晋儿?” 江云瀚虽和宫外的人有联系,但都是偷偷联系,只有外边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之时,才会冒着风险暗中来往。 他知道祁屹是前朝皇帝的遗子,却不知贵妃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贵妃娘娘,奴才一直潜在当今皇后身边,未曾出宫,只知您其中一个孩子的消息,他现在叫祁屹,是龙翼卫的中郎将,他已努力获取皇帝的信任,只等集齐三块兵符,联合众将领反了这皇朝。” “祁屹……他与我姓。”贵妃哑然失笑,嘴里念叨着,“我的孩子活着,他与我姓。” “所以,贵妃娘娘,您定是知道您自己的那块兵符在何处,还请您把藏匿的位置告知于奴才,奴才必定将兵符取出,就算葬送这条命,也会把兵符交到祁屹手中。” 前朝贵妃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告诉你,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我不要他去担起仇恨,也不要他来救我。” “贵妃娘娘,事到如今这已不仅仅是他一人的仇恨,而是前朝所有忠臣,以及被陷害而死的人……” 前朝贵妃丝毫不被他所动摇,“你再劝说我都是无用,我不会改变决定,那块兵符,你们拿不到,请回吧。” “您就甘心一辈子被锁在这里,让那些人把您当畜生一般对待么?”江云瀚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应是尽快告诉他兵符的藏匿之处,而不是什么也不愿说。 “我不甘心,但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我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就够了,我忍辱偷生走到今日,只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你走吧,我不会再和你多说一句。” 贵妃说到做到,缩进角落里,不再理会他。 任凭他怎么劝说,她都无动于衷。 江云瀚没办法,只好先离开冷宫。 与此同时,江晚渔和祁屹已按照路过百姓的指路,来到了曾在醉香楼打杂的小厮住处。 “这儿怎的一个人也没有?”江晚渔看了看巷子周围,除了小厮的旧房屋,没再发现任何一户人家。 祁屹倒是不奇怪,“那些人说了他疯疯癫癫,旁人定是怕他的疯病不吉利,都跑了。” 她点点头,说得也是。 “那旧房屋外头好像蹲着一个人。”江晚渔抬眼看去,蹲着的人八成就是醉香楼的小厮。 祁屹径直走到那人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是醉香楼的小厮?我有话要问你。” 不知是祁屹的语气过于生硬,还是他的气势太过压迫,那人吓得瘫软在地,反应过来之后,他从两人站着的缝隙之中,慌忙逃窜。 第181章 牵下手都不行? 小厮没能逃掉。 祁屹反应极快,瞬间就擎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放倒在地。 他抖得下身一湿,江晚渔隐隐闻到一阵臭味。 祁屹蹙紧眉,“媞媞,你先到一边等着,我来审他,这儿太肮。” 她不愿,“没关系,我见过更脏的,莫要把我想得跟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他自然是拗不过她的,只能让她站在自己身后,万一小厮再失控,他也可以帮她挡掉所有脏污。 “你此前是不是在醉香楼打杂?” “不、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不要!”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6节 小厮答非所问,满脸都是惊恐。 这般生硬地审问,定是问不出什么东西。 江晚渔想到了一个法子,“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你去何处?外边危险,我……” 她打断他的话,“无忧,你放心,我就是在附近买点东西,买完就过来,若是有危险,我大喊你的名字,你便来救我,可好?” 听到她这么说,他放心下来,“好。” 不到半刻钟,她抓着几个包子走了回来。 “我方才与你吃过糖浸青团,不饿,你吃吧。”祁屹不大喜欢吃包子。 江晚渔无奈地眨了眨眼睛,“嗯……这其实不是给你买的,我是给他买的。” 她蹲下身,将包子递到那小厮的面前,小厮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惊喜。 可他的手被祁屹压制住,趴在地上,想吃也吃不着。 “你要是不跑,这几个包子就都给你,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要是你能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包子管够。” “要是同意,你就点点头。” 她方才就观察到,小厮饿得面黄肌瘦,像是好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自己一人住在旧房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旁人说他痴傻,他定是不会自己生火做饭。 饿到极致之人,只要给对方提供食物,对方说不定会配合。 而且小厮见到他们的时候,下意识地会用逃跑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她觉得他也没有像传闻一般疯癫。 小厮想都不想,立即点下头。 祁屹刚松开他,他就抢过江晚渔手中的包子,疯狂塞进嘴里。 “没人跟你抢。”祁屹冷冷说了一句,握住江晚渔的手细看,以免这小厮抢夺包子的时候,抓伤她的手。 确认她的手无恙,他还是有点舍不得松开,指腹在她手心不断摩挲着。 好久没这样抓她的手了,小小软软的,真可爱。 “无忧,”她嗔怪道,“还有人看着呢。” 祁屹反而抓得更紧了,“你给他买包子,却没有顾到我,这事我还未跟你算,怎的牵下手都不行?” 她觉得自从两人关系好转之后,他愈发不讲道理。 就像现在这样,跟个耍赖的孩童无甚差别。 她对他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哄着,“你怎的计较这些,那等会儿,我也给你买,好吗?” “不要,我可不喜欢吃包子,”他拉着她到自己身边,手臂撑着她的腰,伏低在她耳边,“给我点别的。” 他的声音刻意低沉暧昧,吓得她连抽回自己的手,“不要在青天白日里逗趣我!” “好好好,依你。”他浅浅提了提嘴角,喉间溢出笑意。 两人打趣了一会儿,小厮也吃光了几个包子。 “既然你吃饱了,是否开始回答我们的话?”江晚渔的声音本就软糯,审问的时候,不自觉地会让对方放松下来。 小厮点点头,仍是有几分畏怯。 “你在醉香楼打杂的时候,多是伺候哪位姑娘?” “头……头牌姑娘……” 他们果然没找错人,这小厮说不准真的知道些什么。 “那日头牌出事的时候,你在何处?” “我……我在……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你不要问了!” 小厮瑟缩起来,双手抱住头,似乎很痛苦。 她又放轻了声音,“不要怕,我们不会害你,只要你把实情说出来,以后就不用住在这里,我们会带你去一个有饭吃有觉睡的地方,好不好?” 哄痴傻之人,她还是有些心得。 当初刚认识夏裕的那会儿,她亦是这般,慢慢引导、哄劝,她和夏裕才愈来愈熟悉。 果然,小厮听了她的话,稍稍放下手,“真、真的?有饭吃有觉睡……不、不行!我还会被打,还会被打!”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双手抱住头,回到了惊恐的模样。 被打? 江晚渔这才注意到,小厮手臂上的痕迹,还有他脖子后边的伤痕,血红的鞭痕,看上去刚受伤不久。 十有八九是凌伊阳派人做的。 难怪小厮整日躲在巷子里,即便是快要饿死都不敢出去,因为他害怕,再被凌伊阳的人找到,免不了再遭一顿毒打。 还有可能把命丢了。 这般看来,小厮并非真正痴傻,只是被吓到,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罢了。 “不会被打,相信我,你看他,”江晚渔指向祁屹,“他武艺高强,一个人能击退十万军马,方才你也看到了,他一招就能将你制服在地,有他保护你,旁人绝对不敢打你。” 祁屹颇为无奈地看着她,他何时一人击退过十万军马? 分明是和将士们一齐击退,功劳怎可全都揽在他的身上。 他刚要纠正她,只听得小厮问,“当、当真?你们……会保护我?我不会挨打了?” 小厮期待的双眼望着他,他在江晚渔的怂恿之下,道:“会,只要你把那日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jsg。” “那、那我告诉你们!”小厮像是下定了决心,警惕地扫了周围一圈,“是一个大官!大官让我把芸姑娘送到一处房屋,然、然后就有人把我的头蒙了起来,打、打我!” 江晚渔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那日把头牌带出醉香楼的人,正是眼前的小厮。 他口中所说的大官,想必就是凌伊阳。 “你见过那大官的模样么?”她为了稳妥,还是问他一遍。 小厮裂开嘴笑,“他现在虽很少露面,但从前经常来醉香楼,自然、然是见过的!我还帮他……帮他倒过夜香呢!” “除了你,还有谁见过他?”只有小厮一个人作人证还不够。 小厮努力想了想,道:“妈妈也见过,给芸姑娘洗衣裳的婆子也见过,其他人……好似都没见过那大官,据、据说啊……” 小厮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身子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 江晚渔忙追问,“据说什么?你莫要怕,有我们在,没人敢伤害你!” 祁屹也配合道:“你若是不说,自己揣着大官的秘密,保不齐他某日不开心,或是心有顾虑,派人来把你灭口,我们帮不了你。但你把这件事说与我们二人,大官或许会先灭我们的口,你大可趁乱逃走。” 小厮仔细想了想祁屹说的话,似乎有这么点道理。 他犹豫着,还是把后边的话说了出来,“据说以前的醉香楼,很多人都见过大官,还服侍过大官,但芸姑娘出现之后,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只有妈妈一个人活着,芸姑娘不知是谁生下来的种,寄养在醉香楼,被妈妈祸害了!” “你们不知,听到芸姑娘死了之后,我总是在梦里梦到芸姑娘,我怕极了,怕她来找我,怪我!可我又能如何,我还被人打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凌伊阳一手为之。 他要灭口,要让知道他秘密的人,全都死在他的手里。 眼下祁屹曾去调查过醉香楼,还问了鸨母其中的情况,鸨母不会也要被…… 江晚渔甚觉大事不妙,“无忧,醉香楼的鸨母定会有危险,需得找人保护她!” 祁屹一脸从容,“放心,我早就命人在暗中看着,只要有疑似凌伊阳的人,我的人会直接动手,这几日风平浪静,凌伊阳应是还不知鸨母将他的事情泄露。” 毕竟他是拿出了暗影阁的玉佩,鸨母才不得不跟他说实话,凌伊阳怎能料到他的身份? 她松了一口气,还是不忘提醒,“可不能松懈,鸨母活着,就是一个人证。” “还有我!也要保住我的命啊!”小厮喊道,“这处房屋不是我的家,我无父无母,是芸姑娘不忍看我睡在醉香楼里的狗窝,每月给我一点赏钱,让我住在此处。”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把小厮带去慈幼院,那里地处偏僻,极少人会注意到里面。 即便是凌伊阳藏匿账簿的寺庙就在斜对面,她也不怕小厮会被他的人发现。 听红西说,夏裕太过想念大嬷嬷和夏逢,又回了慈幼院,牧善也跟着夏裕一起吃住在慈幼院。 她虽不知夏裕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她看得出,夏裕对景伯他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否则红西也不会安排隐刺暗中在慈幼院附近守护。 还动用了十几个隐刺,只为保护一个孩童的安危。 小厮留在慈幼院,对他来说,再安全不过。 再者,慈幼院现在正缺人手,他过去也能帮点忙。 两人将小厮带到慈幼院,夏逢和大嬷嬷出来相迎。 “小公子,你好久没来了!近来可好呀?”大嬷嬷还是和以前一样热情。 夏逢笑得温润,“晚渔。” “大嬷嬷,夏伯伯,我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了个人。” 江晚渔朝小厮挤了挤眼睛,“他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不知能否留在慈幼院,替院里做些杂活?他之前也是做杂活的,只要给他吃的和睡的地方,就足够了。” 小厮连连点头,“大嬷嬷、夏……夏先生!我什么都能做,照顾院里的孩子也可以,吃的我也不挑,有一口我就吃一口,没有我挨几日饿也可以!求二位收留我吧!” 眼看着小厮就要跪下地来,大嬷嬷忙扶住他的手臂,“诶唷,你这孩子,没必要对我们行如此大礼!换做是以前,嬷嬷肯定让你另寻出路,可如今咱们的慈幼院,有贵人相助,你若是能留下来帮忙,定是不缺你这一口吃的!” 小厮愣了一下,江晚渔用臂肘戳了戳他,“还不快谢谢大嬷嬷。” “谢、谢大嬷嬷!”小厮重重行了个大礼,转身看向江晚渔和祁屹,“也谢谢你们两位,若不是今日能遇到你们两位恩公,我可能就要饿死在巷子里。” 夏逢找人先把小厮领了进去,江晚渔忽的想到,自己还没跟大嬷嬷他们介绍祁屹。 “大嬷嬷、夏伯伯,方才忘了说,这位是……” 她话还没说话,大嬷嬷就笑眯眯地握住祁屹的手,“小屹啊,前两日送来的银子够用了,莫要再给了,你留着日后娶妻用,咱们这儿够用、够用!” 江晚渔眼中满是困惑,怎么回事,祁屹什么时候和大嬷嬷认识了? 听大嬷嬷说的话,他还给慈幼院送了银子? “大嬷嬷,你们照顾裕儿十几年,这点银子还远远不够,日后裕儿清醒了,我会命人把慈幼院重新修整一番,让你们住得更为舒适些。” “你有心了,可眼下你送来的银子够多了,我们是怕你被朝廷的人盯上,他们万一反咬你一口越权管治,你该如何是好?听夏伯伯的一句劝,先顾好自己,慈幼院和夏裕的事,我们会帮你。”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7节 祁屹只得应声,“好,劳烦大嬷嬷和夏伯伯了,我们顺道进去看一眼裕儿,就得先回将军府了。” “来来来,牧善方才还在给夏裕治疗,现儿啊,应是空闲下来了!”大嬷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乐呵呵地走在前边带路。 江晚渔懵极了,她拉住祁屹的袖子,让他慢点走。 “无忧,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嬷嬷和夏伯伯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你什么时候来过慈幼院,又怎会与他们相识?” “慢慢你会懂。” “不要,我要现在就知道。” 她瘪了瘪嘴,站在原地不愿走,势要问出点什么。 祁屹眼底泛起一丝宠溺,悄悄抓过她的手,“我们先去看裕儿,回将军府的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与你说,好不好?” 第182章 跟她解释 正如大嬷嬷所说,牧善已暂时停在给夏裕的治疗,夏裕正满头是汗泡在一个浴盆中。 看到大嬷嬷和夏逢进来,夏裕稚气的脸露出笑。 直到发现他们身后还跟着祁屹,夏裕的笑不仅止住了,还有种要哭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瞬,夏裕就哇哇大哭起来。 边哭还边说,“哥、哥哥坏!哥哥说了每日都会来陪裕儿,可过了好几日才来一次,哥哥坏!裕儿再也不要相信哥哥说的话了!” 祁屹像是早已预知夏裕会这么说,上前捏住夏裕的脸,“我这段时日很忙,确实失约于你,我与你道歉,好不好?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带你去玩。” 夏裕吸了吸鼻子,“真的嘛?” “拉钩。”祁屹伸出手,与夏裕拉钩立约。 江晚渔已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感觉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裕儿,你还得再答应我一件事。”祁屹松开和夏裕勾住的尾指,“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不许动不动就哭鼻子,等牧善把你的病治好,你就要担起自己应该担的责任。” 夏裕听不懂他的话,却仍是认真地点头,“哥哥,裕儿知晓了,裕儿听哥哥的话。” 不知是不是江晚渔的错觉,夏裕似乎比之前好多了,看起来没这般痴傻,说话也不结巴。 甚至一直歪斜着的脑袋也摆正了。 牧善这个毒师,还真有两把刷子,难怪景伯会把他请过来。 几人在房里闲聊了好一会儿,祁屹才和她离开慈幼院。 坐上马车,江晚渔问他,“无忧,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祁屹刻意放慢马的速度,悠悠道:“嗯,因为夏裕,我才与慈幼院的人有来往,自从牧善来到都城之后,我时不时就会去看一眼夏裕,他搬回慈幼院之前,我就给大嬷嬷送了些银钱。” “为什么?”她不明白,“方才牧善走之前,还叫你什么……少主?无忧,一开始我就想问了,红西明明是鬼街的人,你为何能命令他过来保护我?” 他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因为夏裕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是我的……胞弟。” 她在马背上呆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问道:“亲弟弟?你不是出生在岭儿村么,哪里来的亲弟弟?你……寻到自己的身世jsg了?” “嗯,我也有爹娘,有兄弟,和你一样,至少能与你相配些。” 他这句话让她心跳猝不及防落了一拍,她稳了稳心神,“莫要说这些话。” “嗯,”祁屹臂弯收紧了些,“即便我是无父无母,你此前还是未曾嫌弃过我。” “我还在问你正事呢!”她斥了他一声,全然不知自己耳根后,已微微泛起红色。 “好,你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他也不继续打趣她,反而很听她的话。 “你既是夏裕的亲哥哥,夏裕的身份不一般,不仅是景伯要找的孩子,还是我爹爹生前一直在找的孩子,你们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还不能告诉你,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能决定国之命运的身份。” 江晚渔沉默了下,决定国之命运的身份? 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是…… 前朝国师的遗子? 似乎她猜对了。 国师这个身份定是很重,否则景伯和爹爹不会千方百计要找到夏裕,还顺带把祁屹找了出来。 可找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都在筹划着些什么? “你和景伯他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治好夏裕,等你二哥从宫中带出一件重要的东西。” “二哥哥?他也知道你们的计划?” 江晚渔震惊至极,二哥哥在皇后身边做事,如履薄冰,怎的会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他知道她担心江云瀚,空出一只手来握紧她的手,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很是冰凉。 “媞媞,你莫要担心,你二哥不会有事,他一早便知景伯他们要做的事,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若他因为我们的计划出事,我以死向你谢罪,可好?” “你……你莫要这样说话,我也不想你有事。” 就算抛开他们过去的关系来说,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好几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让自己的救命恩人以死谢罪,她做不到。 “所以我答应你,不会让你二哥有事,我也一样。”他可舍不得她留她一个人,要是被人欺负了去,他不在人世,谁来保护她? “那少主呢,牧善叫你少主又是什么意思?” 祁屹凝思片刻,这件事情似乎可以告诉她知,毕竟就算她知道这件事,于她而言,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从后边递到江晚渔面前,“还记得这个么?” 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是她绣给烛龙的荷包啊! 不对,她给烛龙的荷包,为何会在他的手上? “你从何处得来?” “你送我的。” “胡说,这是我送给烛龙的!” “嗯,是你送我的,我每日都带在身上。” 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你是烛龙?” 祁屹在她耳边嗯了一声。 难怪啊! 她初见烛龙之时,就觉得他和祁屹很像。 但当时她并不觉得祁屹会出现,所以自然没有把他们两人想到一块去。 没曾想,她的直觉竟没有错! 这么说来,祁屹一直在蓄意蒙骗她! 江晚渔有些生气,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会他。 “媞媞,你不开心了?” “你觉得耍弄我玩很有意思么?” 祁屹忙勒住马,耐心向她解释,“我……我不是想要耍弄你,当时我担心你,就偷偷跟在你后边,所幸那日救了你,后来发现你在烛龙面前很真性情,常常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就像我曾经认识的你, 我情不自禁,又以烛龙的身份见了你一次,也是那次,你带我进慈幼院,我才看到夏裕身上戴着的玉牌,认出他是我的胞弟。” 她不可否认,在烛龙面前,她不会去刻意注意尊卑礼仪,也不用担心烛龙会像祁屹一般,瞬间变脸,对她大呼小叫。 因为在她的意识中,烛龙和她是平等的,而祁屹不是。 “那你之后为何不以烛龙的身份出现了?又为何要告诉我实话?” “我虽贪恋以烛龙的身份与你相处,但那并非长久之计,一直掩藏自己的身份,对你来说不公平,至于为何要告诉你实话,只因你方才询问我了。” “你大可一直骗我。” “我不愿如此,牧善叫我少主,因为我是暗影阁的少主,那日给你看的烛龙玉佩,那便是暗影阁少主专有的信物。” 这下,江晚渔比方才还要惊骇。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祁屹,“你说什么?” 祁屹重复一遍,“我说,我是暗影阁的少主。” 她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你是什么?” 他溢出一丝笑意,“暗影阁的少主,你再问,我可要在你耳边说个三千次。” 她缓不过来。 祁屹怎么会是暗影阁的少主呢? 他此前一直住在岭儿村,进都城之后就在江家陪着她,后来他们之间出了裂缝,他就头也不回参军去了。 再接下来的事情,她一桩桩一件件都知道,她还在他身边服侍他,怎会没有发现他是暗影阁的少主? 他隐藏得未免也太周密了些! “莫要费脑子想太多了,”祁屹看她呆愣了好久,弓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梁,“一开始,暗影阁是景伯手底下的组织,他培养精英隐刺、暗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夏裕,实行他的计划,后来——” “我在沈培然的医馆遇到了红西,让他转告景伯,我想和他们做个交易。景伯帮我立足朝廷,把暗影阁给我支配,我利用官职替他们寻找夏裕的下落,成为他们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只是谁也没想到后边的事。” 她将所有事情都联系在一起,愈渐想明白,“这么说来,你背后的靠山,一直都不是端王,而是暗影阁。” “没错,我从未想要倚靠过端王,只不过他自以为没了他,我便无法立足都城。” “无忧,你真不简单。” “对旁人来说,我不简单,可与你而言,我再简单不过。” 他又开始说这些话,江晚渔立即打断,“天色不早,我们快些回将军府罢,明日还要去找给头牌洗衣裳的婆子呢,不对,不应该叫头牌,而是芸姑娘。” “好,都依你,定会先帮你把江家的事情办完。”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8节 …… 江云瀚又趁看守的宫女不注意,偷偷溜进了冷宫里边。 前朝贵妃看到他,劝他回去,“你就算是再来百次千次,我仍是不会告诉你,死了这条心罢。” “我不是来求你的,只是好心告诉你,你另外一个孩子的下落。”江云瀚随意找了一处地方,一屁股坐下。 这里还是跟他前几日来的时候一般,脏、臭。 凤仪宫在他看来,已不是人待的地方,冷宫更甚。 希望这次过后,他不需要再过来。 “晋儿?可是有了晋儿的消息?”贵妃瞬间来了精神,两眼期待地望向江云瀚。 他随意嗯了一声,“他现在不叫晋儿,叫夏裕。他被人带出宫后,丢在了都城的慈幼院,慈幼院里的大嬷嬷养大了他,祁屹现已找到他,他们兄弟二人相认了。” 贵妃祁氏沉吟不语,半晌哭出声来,“好……好啊,他们相认了,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都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她坚持活下来,受尽屈辱和折磨,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能撑下来。 皆因她的两个孩子。 她放不下,放不下和先帝生下的两个孩子。 “好什么好?”江云瀚没好气道,“你可知夏裕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当年他被带出宫外,狗皇帝是知道的,他命人给夏裕灌了穆喀的奇毒,导致他现在还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长不大还痴痴傻傻,连话都说不利索,脑袋一直歪斜着!” 祁氏声音发紧,“你说什么?晋儿被灌了毒?” 她身边最为忠心的侍卫明明答应过她,一定会好好把两个孩子送出去,保护好他们的安危。 可是为何,为何晋儿被灌了毒?! “是啊,还是穆喀奇毒,他明明是祁屹的胞弟,现在却仍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又矮又痴傻,朝廷也从那时候开始,不再给慈幼院下发银钱,是故意让他受苦!” 祁氏神情颓然,继而大声咆哮,“为何要这般对我的孩子!折磨我一人还不够吗!” 江云瀚一个激灵,劝道:“贵妃娘娘,您这般大声,莫不是想把外边的人叫来?奴才冒死前来,娘娘就这般对待奴才?” 许是觉得他所言有理,祁氏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停止叫喊。 江云瀚松下一口气,“话呢,奴才给娘娘带到了,奴才也想过娘娘此前说的话,作为他们的娘,只盼着孩儿好好活着,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奴才也不会再多嘴劝说娘娘……” 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瞥一眼祁氏,看到她眼神渐渐松动下去,他继续趁热打铁。 “宫外的人不仅给奴才带了话,还把一封信偷偷带了进来,是祁屹写给娘娘的,娘娘可要看?不过,娘娘既已不愿将他们推入火坑,还是莫要看的为好,免得伤心。” “给、给我,我要看!jsg” 江云瀚把信小心翼翼打开,平铺在祁氏面前。 祁氏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一会儿笑了,一会儿深陷的眼窝又涌出泪来,哭笑交替,瘦得只见骨头的背脊,猛烈抽搐。 江云瀚心中生出几分惊恐,生怕祁氏就这般真的疯掉,“娘娘,要哭就用力哭出来罢,莫要憋着,万一憋坏了……” 他劝不住,祁氏还是又哭又笑,加上她满脸的狰狞和麻乱,看起来万分可怖。 江云瀚在旁边担心地看了大半会儿,祁氏抽噎几下,总算是顿住了笑,也止住了泪。 “我……我告诉你兵符藏匿之处,你定要好好记着,把兵符送到屹儿手中,交代他……定要亲手杀了当今皇帝!” 第183章 我要开堂公判 “大、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尚书府里,一小厮匆忙从外边跑进书房,许是太过慌张,进房门的时候,还被门槛撂住了脚,踉踉跄跄摔了个大跟斗。 书房内,凌伊阳正在挥笔泼墨,凌庭萱则在一旁研磨。 凌伊阳丝毫不理会跌倒的小厮,仍在全心挥笔。 小厮自行从地上爬起,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勾着背,站到一旁,安静等凌伊阳收笔。 约莫两刻钟后,凌伊阳总算勾出最后一笔,吐息放下手中的笔。 “我说过,在我面前不许惊慌失措,你犯了两次,当按府规处置。” 小厮面色发白,抖似筛糠,“小、小的知错,可事情太过着急,小的只想快些跟大人禀报!” “何事?” “还、还是醉香楼的事,小的回府之时,见到大理寺卿带着一行龙翼卫,正往尚书府这儿赶,小的担心此事对大人不利啊!” 凌伊阳脸色一变,“蠢东西,你为何不早说!” 小厮咽下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吭声。 凌伊阳算了算时间,耽误了这么久,估计大理寺卿的人已经要到府门。 “派人去接大理寺卿大人,不得怠慢!等他们走后,我再罚你!”凌伊阳斥声道。 小厮略有难色,“大人,小的路上听说,他们就是来捉拿大人的,怎的还要将他们迎进府中?” 凌伊阳瞪了小厮一眼,“我说你是蠢货,便真是个蠢货,捉拿我?笑话,我有皇上和皇后撑腰,他们不敢拿我如何,再者,醉香楼一事,我就命人安排好,入狱之人只会是江家长子,他才是杀人真凶。” “原来大人早有准备!”小厮恍然大悟,连连称赞,“不愧是大人,有先见之明,小的这就去迎接大理寺卿大人!” 他还没来得及从书房出去,外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不必劳烦凌大人,我不请自来,多有打扰,凌大人莫要见怪!” 凌伊阳一听声音便知是大理寺卿,忙从书房中走出。 笑脸相迎,“白大人今日怎会有空过来?快请进,萱儿,命下人给白大人看茶,不得怠慢!” 凌庭萱应了一声是,踩着碎步欲要离开,被一旁的祁屹身后拦住了。 她不悦地皱起眉,质问,“中郎将这是何意?此等做法,是否失礼了些,小女奉爹爹之命,去给大理寺卿大人奉茶,可是犯了中郎将?” 祁屹冷声道:“不必劳烦凌大小姐,白大人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捉拿与外邦勾结的奸细,并非登府饮茶作乐。” 闻言,凌伊阳眼角抖了一下。 他压抑着内心的不安,讪笑,“中郎将的意思,我怎的听不明白?难不成是我尚书府中出了什么奸细?若真是如此,还请白大人和中郎将严查此人,我绝不姑息此奸细!” 大理寺卿淡笑,“凌大人,你知我此行为何而来,不必与我这般虚与委蛇,我们自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敢硬闯你尚书府。” 凌伊阳心中已然慌乱,面上却不显,“我不明白白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这奸细与我有何关联?” “别装了凌大人,”祁屹懒得与他兜圈子,直接叫龙翼卫上前捉人,“这奸细是谁,凌大人心中自是清楚。” “爹!你们莫要对我爹动手动脚,我爹是朝廷命官,若是告上皇上那儿,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凌庭萱上前拦住龙翼卫,坚决不让他们动手。 可龙翼卫只听祁屹的话,看到凌庭萱阻碍公事,一点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推到一旁。 凌庭萱柔弱,抵不住龙翼卫粗暴的对待,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凌伊阳生出愠色,喝道:“我与你们走可以,但中郎将命手下的人弄伤我家小女,此事我绝不会罢休,等面见圣上,我定要让中郎将跪在我家小女面前,赔罪!” 祁屹懒懒抬起眼,“放心,凌庭萱同样跑不了,她意图谋害五公主之命,也需带回大理寺狱关押!” 龙翼卫将两人押住,凌庭萱哭喊着自己冤枉。 只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怜惜她。 就连凌伊阳都怒斥她闭嘴,他背后有皇帝和皇后做靠山,即便是真的有什么证据,他也只会被暂时关押,最终还是会无罪出狱。 要知道,当朝官员大多数都是由经他的手,才得到现在的官职。 就连眼前这位大理寺卿,亦是如此。 他们买官的证据,都在他的手上,他可不怕他们敢拿他如何。 再不济,他还有凌子胥这一把利剑。 “我就与你们同去大理寺,但你们千万要记好,等查清其中误会,中郎将不仅要给我家小女赔罪,还要背上荆条到我的面前赔罪,否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祁屹一脸的无所谓,“那要看凌大人有没有那个本事,带走!” 凌伊阳父女被带进大理寺,其女先被审问。 “凌伊阳之女凌庭萱,你可认罪?” “小女不知何罪之有!” 大理寺卿命人端上一小块糕点,凌庭萱只看一眼,瞳孔瞬间微缩起来。 这块糕点,不正是她那日在猎场之中,抹上毒的糕点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五公主让她吃一口,她借故逃开,五公主自己也说了不喜欢吃糕点。 按理说,这些糕点应已倒入潲桶里,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处! 况且,五公主不可能知道里边藏着毒。 这一定只是碰巧,她要冷静下来,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块糕点,想必凌大小姐很熟悉罢?”白大人意有所指。 凌庭萱佯装镇定,“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糕点么?都城的糕点铺子也能买到,我平日里极少吃,不懂白大人口中所说的很熟悉是何意。” 白大人道:“看来凌小姐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请五公主上来。” 晗月在凌庭萱错愕的目光中,稳步走进正堂,身后还跟着江晚渔。 “白大人。” “微臣见过五公主殿下,敢问五公主,这块糕点其中有何玄机?” 晗月看了凌庭萱一眼,长叹道:“这块糕点是本宫从猎场带出,糕点上有穆喀的奇毒,若是当时本宫吃下糕点,说不定命就没了,还好本宫府上的婢子机灵,用银针提前试毒,救了本宫一命。” “那五公主可知,毒是何人所下?” 大理寺卿是看着凌庭萱问话的,这会儿,凌庭萱的脸色已几近苍白。 晗月伸手指向凌庭萱,一切答案明了。 “晗月,这里边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莫要听信这贱婢之言,你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她心中对我爹有怨言,对我们凌家有恨意,所以才将脏水泼在我的头上!” “凌庭萱,这糕点是那日你想要诱骗本宫吃下,若非她偷听到你与你家丫鬟所说的话,本宫还真是要被你欺骗了去,枉本宫素日里真心待你,你却想要用毒陷害本宫?”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79节 “晗月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就如同你所说,我们二人有多年的交情,我视你为亲姐妹,就算要害,也是去害那贱婢!” 凌庭萱恶狠狠地瞪着江晚渔,又道:“晗月你不知,上回中郎将府上祭奠老夫人,这贱婢还用利器刺伤我,其心恶毒至极!” “那也没你恶毒!”晗月戗道,“你自己都做过什么事,心中自然清楚,这些事,就无需本宫给你挑明了罢?” “晗月……”凌庭萱的双眼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雾,“你不该听信这贱婢的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你,你若是信了,就中了她的计!” 白大人不理会凌庭萱的哭嚎,命人将她绑至一旁,堵住嘴巴。 旋即,命人将凌伊阳带上来。 凌伊阳不似凌庭萱乖乖跪在堂下,他直挺着身子,傲气凛然,“我不曾有罪,我身为户部尚书,只跪当今皇上一人,其余人,莫要妄想我会下跪。” 白大人不在意,“凌大人不想跪,我便不强人所难,等定罪之后再跪也不迟。凌大人所犯数罪,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本官一桩桩一件件细数。” 凌伊阳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首先,是醉香楼一案,其头牌在雨雹夜里身亡,经调查,头牌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中郎将曾jsg向皇上请命,全权调查此事,此事便由中郎将来说。” 祁屹领命,派人将自己搜查到的人证与物证带上来。 凌伊阳一脸平静,直到醉香楼的小厮和给头牌洗衣裳的婆子上来,他脸上总算是闪过一丝惶恐。 但也仅仅是一丝,一闪即逝。 “凌大人,可认得这两个人?” “不认得。” “是么?可是他们认得你,以前凌大人可是醉香楼的常客。” 凌伊阳嗤笑道:“朝廷有明令规定,官员一律不准狎妓,我身为户部尚书一直守规矩,中郎将找来两个醉香楼的下人,就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未免过分了些。” “凌大人的嘴,还真是硬。”祁屹看向小厮,示意他不要害怕,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小厮这几日在慈幼院里过得很好,自然是舍不得失去这样的生活。 即便凌伊阳看起来可怕,小厮也壮起胆子,将所有的事情一一道出。 凌伊阳听完,非但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还一脸无畏。 “他不过是醉香楼的一个下人,这种低贱的仆役,最是容易收买,若是中郎将有意陷害于我,用银子收买了这下人……呵。” 祁屹早已预料他会这样反咬一口,“凌大人言之有理,下人容易收买,那醉香楼的鸨母,应是不容易被收买,我每年的年俸存个三年五年,她都不放在眼里,她的话应该比这些下人更有信服度。” “你什么意思?”凌伊阳脸色骤变。 祁屹该不会是找到了醉香楼的鸨母当人证? 不可能! 那鸨母根本不敢背叛他,她的命和整个醉香楼都握在他的手中,若是鸨母敢有二心,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凌伊阳手指在发颤,心中却不断地安慰自己。 鸨母被龙翼卫押了上来,她看到凌伊阳时,眼神刻意闪躲,不敢直视凌伊阳。 “民、民妇拜见大理寺卿大人!” 鸨母跪下地来,把头埋地,这样一来,她谁也看不到。 “你来说说,凌伊阳和你们醉香楼的头牌有何关系?” “民、民妇……” 鸨母才磕磕绊绊说了两个字,凌伊阳冷厉的声音陡然响起,“话不可乱说,只恐祸从口出,我乃是户部尚书,尔等如此等下贱之人冤枉我,我定会向皇上讨回公道。” 他这番话,威胁之意满满,也吓到了鸨母。 鸨母抖着身子,甚至不敢说接下去的话。 祁屹一步上前,“白大人,凌大人方才之言是否在威胁我的人证?我竟不知,凌大人的官威如此之大,平民百姓惧怕连连。” 白大人看向鸨母,“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莫要惧怕任何人,只要你所言属实,本官定不会放任歹人对你不轨!” 祁屹也道:“话确实不可乱说,只有把实情说出,白大人自会保你平安。” 鸨母咽了咽口中的唾沫,一咬牙,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从凌伊阳何时把穆喀进贡的美人送进醉香楼,再到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一字不差地供了出来。 凌伊阳几番站立不稳,怒斥她血口喷人,要求面见皇上,求皇上为自己主持公道。 白大人瞥了他一眼,“凌大人莫要再挣扎,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由本官处理,现今证据确凿,你蓄意谋害醉香楼头牌一事,已是板上钉钉,无论你如何为自己辩解,亦是徒劳。” “白大人,”凌伊阳冷笑,“莫要忘了,你这个大理寺卿是如何得来,我这儿还握着你的命。” 面对凌伊阳的威胁,白大人丝毫不畏惧,“本官不知凌大人是何意。” “好啊,既然你不给我活路,我也无需在意你的死活!我要求在百姓面前开堂公判!” 凌伊阳仍是挺直腰杆,以为公审能威胁到大理寺卿。 谁曾想,对方答应得很痛快,“就依凌大人之言,明日辰时,开堂公判!” 第184章 还江家清白! 开堂公判这天,来的百姓很多,围得大理寺水泄不通。 凌伊阳仍是那副傲慢的样子,他很有信心,只要他把账簿的事情抖出一丝,大理寺卿绝对不敢继续审下去。 到时候随便拉出一个替死鬼,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 他回头要跟祁屹好好算这笔账! 凌庭萱也被龙翼卫押上公堂,她看到自己爹爹不下跪,便也挺住身子,不愿跪下。 “放肆!大理寺卿亲自坐堂审案,你竟敢不跪!”龙翼卫怒道。 凌庭萱鼻腔中哼出一声不屑,“我既无罪,凭什么要我跪?” “这是规矩!”押送她的龙翼卫恨不得给她的膝窝来上一脚,省得她这么聒噪。 她扬起下颌,蔑视对方,“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爹是户部尚书,我爹无罪,我亦是无罪,若是我下跪岂不就是等于我认下罪名?” 龙翼卫向祁屹投去求助的目光,祁屹不言语,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示意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凌家已是秋后的蚂蚱,凌家欠下所有的债,今日都会一一算清。 何须在意她一个罪臣之女的话? 龙翼卫收到指示,做出了方才心中所想之事。 “给白大人跪下!”龙翼卫抬起脚,用力往凌庭萱脚窝踹去。 她手被捆着,来不及扶任何东西,龙翼卫这道又狠又准的力袭来,她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 狼狈至极。 “你、你敢踢我?白大人,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你如此放任不敢么!”凌庭萱面红耳赤地瞪着公堂上的大理寺卿。 哪知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怒吼,而是悠悠看向凌伊阳,“凌大人家中家教甚宽,夫人想必总是纵容自己女儿罢,今日公堂挤满百姓,凌小姐可是一点不见贵女的样子。” 凌伊阳的脸色变得难看,斥责道:“萱儿,跪好!莫要在此处丢人!” 凌庭萱自然是不敢反驳自己的爹爹,只能咽下满肚子的委屈,从地上慢慢撑起身子,老老实实跪在公堂下。 跪便跪罢,等爹爹处理好这件事,今日羞辱过她的人,她一概不会放过! 还有那个该死的江晚渔! 若不是她多事,五公主就不会把下毒之事怪在她头上,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进脸! 好在她狼狈的样子,没有被太子哥哥看到。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下一瞬,‘太子殿下驾到’的高喊声从身后传来。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在众人的跪拜之中,李瑀衍走到了凌庭萱的面前。 看到凌庭萱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不禁心疼起来,“萱儿,你受委屈了,若你是被冤枉,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不会让你平白受辱!” 凌庭萱的眼泪说来就来,“太子哥哥……萱、萱儿不怕委屈,只怕太子哥哥会嫌弃萱儿……” “萱儿莫要担心,本宫怎会嫌弃你?本宫今日出宫前来大理寺坐镇,就是为了不让你和凌大人受冤屈。” “太子哥哥……萱儿双膝疼……” 凌庭萱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瑀衍很想就这样把她从地上拉起,可规矩就是规矩,他身为太子,更是不能起头坏了规矩。 “萱儿,你再忍耐片刻,待白大人审完案子,本宫自会扶你起身。” “太子哥哥……” 凌庭萱还想再说些什么,李瑀衍却转身就往大理寺卿身边的位置走去,“白大人,开始罢。” 大理寺卿朝李瑀衍点了下头,看向凌伊阳,“凌大人,太子殿下坐堂,也是不跪?” 太子没来之前,凌伊阳有理由不跪,他官职大,与朝中大臣交情匪浅。 甚至和皇帝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未定罪之前,在场之人不敢拿他如何。 可眼下太子坐镇,他就没有了不跪的理由。 “凌大人,按规矩来,否则容易落人口舌。”李瑀衍提醒道。 凌伊阳只好跪下,“臣遵命。” 白大人将昨日的罪证重新细数一遍,凌伊阳听完,不着急为自己辩解,反而将矛头对准了白大人。 “太子殿下,臣请求太子殿下随行龙翼卫前往旌畴庙取几本账簿,待太子殿下看过账簿,便会知,此事是臣受人陷害!” “旌畴庙?来人,按照凌大人的指示,前往旌畴庙取账簿。” “请太子殿下务必亲派随行龙翼卫,臣担心大理寺的龙翼卫会包庇他们的主子。” “依凌大人所言。”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0节 不多时,李瑀衍派去的人把凌伊阳藏在旌畴庙的账簿取回。 凌伊阳自恃胜算在胸,“太子殿下,账簿上记录着污浊的交易,臣冒死将账簿藏起,就是怕有朝一日被人陷害,臣斗胆说一句,堂上坐着的白大人,也清白不到哪儿去,今日臣之所以跪在此处,想必就是白大人与中郎将处心积虑的陷害。” 李瑀衍叫人将账簿呈上,一页页翻开后,脸色愈加阴沉。 他似乎翻到了记录大理寺卿的那一页,恼怒得将账簿拍在白大人面前。 “白大人,你今日最好给本宫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账jsg簿上,记录了你买官所花费的银钱!” 李瑀衍太过气头上,忘了还有百姓在围观,竟把这般有损朝廷威严的事说了出来,百姓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买官?之前就隐约听说过这种事,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黑啊,这朝廷真黑啊!连大理寺卿这么大的官都是买的,那还要科举有何用?难怪去年殿试第一的霍状元,最后只能回原县上任县丞!”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官官相护,想必这什么户部尚书最后也是无罪,我呸!” “……” 百姓的讨论声太过激烈,祁屹喊了声,“肃静!” 一瞬间,吵杂声全无。 白大人这才抚着长须道:“太子殿下,可否容臣看看这账簿?” 李瑀衍把所有的账簿都堆放在他面前,他仔细地一本本翻阅起来。 翻完所有的账簿,白大人笑道:“凌大人这招嫁祸于人,用得真不错,若不是我看过户部的账簿,想必就要被凌大人陷害了。” 李瑀衍皱眉不解,“白大人这是何意?” “殿下且仔细看,这几本账簿上虽记录得有模有样,还都有户部和吏部的印章,但账簿所用纸张并非朝廷专用,而是都城里随处可买到的宣纸,凡是朝廷所用的绿杨檀皮宣,纸质结实,与此等劣质纸张不同。” 李瑀衍摸了摸账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白大人继续道:“殿下再看看这两个印章,它们乍一眼虽没什么问题,但用茶水这么一碰,章上的墨马上就散了,想必殿下也知道,朝廷专用的印章交由宫中工匠制作,即便是沾了茶水,也不会散,很显然这不是户部的账簿。” “不可能!” 凌伊阳想也不想就反驳,“这些账簿乃是我私藏于旌畴庙,除我之外没有人碰过账簿,且我担心被不怀好意之人取走,每隔几日便去检查一次,还派了不少人看守,不可能有假!” 白大人笑了笑,“这么说来,凌大人的罪名又多了一条,私造户部账簿,这所有罪名加在一起,即便是凌大人有十个九族,也不够诛。” 凌伊阳恼羞成怒,骂道:“你莫要猖狂,太子殿下在此处,定会为我讨公道,你当初买官才坐上的大理寺卿之位,我在朝中自来清廉,没有奸臣撑腰,一直不敢与你正面敌对,今日趁着太子殿下和众百姓在场,我不会再惧怕你的势力!” “谁是谁非,殿下自有定夺,你的声音再大,也无济于事。” 凌伊阳根本不知,真正的账簿,已经由卫擎大将军交到了皇上手中。 这件事牵扯的朝廷大臣太多,皇上不得不舍车保帅,维护朝廷和皇室的面子。 所以,今日就算太子在场,凌伊阳的命,谁也救不了。 “太子殿下,求您为臣做主,账簿记录内容绝无虚假!” 李瑀衍的脸色很复杂,思考了好久,才道:“凌大人,本宫已仔细查阅过账簿,账簿用纸和印章确实与朝廷专用有区别,凌大人既坚持这是真正的户部账簿,那便是……私造户部账簿之罪,欺君之罪!” 这个罪名犹似晴天霹雳,霹得凌伊阳六神无主。 这是他这两日被关押在大理寺之时,头一次这般慌张,“太、太子殿下,这里边绝对另有隐情,有人在故意陷害臣,臣绝对不敢做出欺君之事!” 李瑀衍重重叹了一声,“凌大人,证据确凿,本宫无法帮你。” “太子殿下!臣不服,臣冤枉,臣要面见圣上!”凌伊阳慌极了,他知道太子救不了自己,他必须要见到皇上。 白大人命他安静,“凌大人若有何冤枉,请拿出证据,以我与大人多年的交情,绝对不会让大人平白蒙受冤屈,若是没有证据,还请大人闭上嘴,莫要扰乱公堂,大人的罪,还未审完。” 白大人不管凌伊阳的大喊大叫,命手底下的人再呈上另外的证据。 “太子殿下,这些都是凌伊阳多年来勾结外邦的证据,这是穆喀特有的奇毒,以及他多次向都城郎中沈培然买入砒霜的证据!” “这些穆喀奇毒种类繁多,均是在凌伊阳家中搜出,其中一种正是其女毒害五公主所用,另外一种是逆贼端王死前腿上所中毒针,凌伊阳用毒欲意谋害皇室之人,居心险恶!” “此外,凌伊阳在任户部侍郎之前,只是户部的小官,他垂涎户部侍郎之位,命其女用美色接近郎中沈培然,谎称自己患上哮喘之症,少量多次从沈郎中处骗取砒霜,最终用砒霜毒害前户部侍郎至死!” 李瑀衍边看着呈上来的证据,边听白大人讲述凌伊阳所犯的罪证,骨颤肉惊。 朝廷之中,竟有如此乱臣贼子当道,难怪千旭日渐衰退,不如前朝的一成繁盛。 他此前居然看不出凌庭萱这般歹毒,不仅伙同自己的父亲毒害朝廷命官,还想对五公主下毒! 万幸五公主无碍,否则凌迟处死都不解他心头之恨! “佞臣凌伊阳,你犯下诸多罪行,除白大人调查的所有罪证之外,你还做过什么罪恶滔天之事?” 李瑀衍怒不可遏,语气难掩其中冷怒。 凌伊阳仍是不断狡辩,“太子殿下,您被奸臣蒙蔽了双眼,这些所谓的罪证,都是他们用来陷害臣之物,臣未曾做过这些事,臣要面见圣上,求圣上为臣做主!” “你即便是面见父皇也无用!本宫正是父皇派出宫来,惩处你这个佞臣!”李瑀衍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朝中有这种害虫在,亡国是早晚的事,他绝不会放任其再迫害国家! 凌伊阳刚要继续为自己辩驳,一道柔弱却十分坚定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罪臣之女江晚渔,状告户部尚书凌伊阳!求白大人、太子殿下为小女主持公道,还江家清白!” 众人齐齐朝声音之源看去,只见一个身子单薄的小姑娘,板板正正地跪在堂下,双手呈递一本账簿。 “这不就是前任户部尚书的嫡女么?她之前充奴流放西北,后来爬祁将军的床回都城,我以为她只为荣华富贵呢,原来是想要为江家平反啊!” “这女子不简单啊,隐忍这么久,就为了今日,啧啧!” “若江家真是被冤枉的,那些死去的人,可真够可怜的,换做是我,恨不得把凌伊阳的肉一块块割下生啖!” 凌伊阳双目绞着黑瞳,映出一道能杀死人的视线,“贱人,这儿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说罢,他猛地朝江晚渔冲去。 离她还有一米远的距离,凌伊阳被一双突如其来的黑靴拦住。 他还没看清黑靴的主人,腹部便感受到一阵欲裂的剧痛,人直直飞到李瑀衍脚下,手划到阶台,鲜血流出。 “可有吓着?”黑靴的主人俯身,压低声音问江晚渔。 她摇摇头,让他别担心。 凌伊阳趁机抓住李瑀衍的脚,哭嚎道:“太子殿下,祁屹藐视公堂,竟对臣拳脚相加,求殿下为臣做主啊!” 李瑀衍冷着脸甩开腿,看向江晚渔,“将堂下之人的状纸与证据,呈上来!” 第185章 今日之事,你可还满意? 江晚渔呈上的状纸,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凌伊阳的罪证。 状纸下面,还有一张从账簿里撕下的一页,上面记载着当初在尚书府查获金饼之时,经由左龙翼卫大将军,以及大理寺少卿夏逢之手。 而那本账簿,是赵宏逸给她的龙记墨宝的账簿,记录着凌伊阳买入大量石墨的证据。 “小女欲为家父伸冤,当初家父江开霁被人栽赃陷害,从家中查出的那三箱金饼,其实并非家父所为之,而是有人早有预谋,将金饼藏于府中,害家父有冤难伸!” “家父平日里清廉自居,不屑参与党羽之争,在朝堂之上,多次弹劾奸佞,树敌颇多,正因如此,家父才会被奸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江家数百人枉死!” “家父为官正直,一心为国为民,一朝被奸人陷害,家破人亡,小女的娘亲、两位兄长受尽折磨,均是凌伊阳一手造成!” 江晚渔此话一出,众人的议论声又层层迭起。 江开霁清廉的名声,在都城算是人人皆知。 当初江开霁被冠上贪赃的罪名,百姓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众人都觉这件事很是荒唐。 可到了后来,江家被抄,大家却又似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件事,甚至还痛骂江开霁,侮辱江家人。 百姓对此事的态度转变,江晚渔不得而知。 其中原因,想必与凌伊阳离不开关系。 此人阴险狡诈,心思歹毒,保不齐他会用什么办法,引导百姓的言论。 而今,百姓们知晓了事情的始末,贪赃一事另有隐情,骂声又转到了凌伊阳头上。 李瑀衍看着手中的状纸和账簿,厌恶地皱着眉头,“凌伊阳!你不仅勾结外邦私造户部账簿,试图诬陷大理寺卿,还陷害忠臣,用尽所有酷刑惩处都不足为过!” 若jsg不是凌伊阳陷害江家,他早就能与江晚渔成婚,她应是他的太子妃,而非将军府的丫鬟! 这该死的老东西! 凌伊阳似还不认输,“臣要面见圣上!今日堂上之言,均是奸人为了陷害臣而做,太子殿下尚幼,被他们所蒙骗!” “一个罪臣之女说的话,你们信以为真,我堂堂户部尚书之言,你们却视若耳旁风!” 江晚渔挺起腰杆,抬头,“罪臣之女,是你一手陷害,否则我爹不会枉死,我江家不会被抄,我今日状告你所言,句句为真,证据皆有,为何不可信?” 她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晰,没有一丝漏隙,相比之下,凌伊阳的强词夺理显得无比苍白。 但凡长了颗脑子的人都能分辨出,孰是孰非。 “来人,将凌伊阳与其女凌庭萱押起来,听候发落!” “不、不!太子哥哥救我!” 凌庭萱还在奋力挣扎着,李瑀衍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怨毒和浓浓的恨意。 救? 原本他和江晚渔青梅竹马,两人能相濡以沫到白头,都是因为这对父女从中阻碍! 他恨不得立即将他们父女二人亲手活剥! 凌伊阳父女被龙翼卫押下,百姓们呼声高涨,有的在为江晚渔鸣不平,有的脱出身上不值钱的物件,往父女俩的身上砸去。 大理寺卿暂宣退堂,一并将江晚渔叫了过去。 屏退身边的所有人,白大人才低声问她,“江姑娘,今日之事,你可还满意?” 她微微含笑,“白大人明察秋毫,圣上是为仁君,凌伊阳虽再无力为自己开脱,但我还想再求白大人两件事。” “江姑娘尽管开口,不管是什么事,本官都会想办法帮你!”白大人甚至松下一口气,生怕她不向自己提要求。 “我想在凌家人行刑之前,进大狱里探他们一次,行刑后,首级交予我,尸身挂在城门,示众七日曝晒而干,这是其一。” “其二,左龙翼卫大将军串通凌伊阳陷害我爹,望圣上能罢免此人,除此之外,我再无他求,真正的账簿已由卫大将军上交圣上,其中买官之人,我不曾随意翻看,凌家人和左龙翼卫大将军一死,此事再无人知。” 白大人会心一笑,“江姑娘所求之事,正是本官所想,处决凌家的同时,本官还会贴出告示,昭告天下江家当初所受的冤屈,还江尚书和江家一个清白!”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1节 她欠身作礼,“小女多谢白大人,千旭能得白大人如此良臣,真是国之大幸,天下之大幸!” “哪里哪里!”白大人笑着抚了抚须,“中郎将似乎在外边等着江姑娘,本官也要与太子殿下报上今日开堂细项,就先失陪了!” “白大人慢走。” 大理寺卿转身离开后,江晚渔脸上的笑才慢慢收敛。 国之良臣? 若不是为了给爹娘和江家人讨回一个公道,快些把两位兄长救出来,她定不会为虎作伥,帮着皇帝和奸臣隐瞒买官之事。 皇帝派人与她做了个交易,她只要封住自己的嘴巴,她就能替江家人伸冤,还能救出两个兄长。 她想要得到的,都能一齐得到,权衡利弊之下,她只能答应皇帝。 就算她不答应,皇帝还有另一种办法让她闭上嘴。 即便祁屹会护着她,她也不敢肆意豪赌。 他现在尚且需要朝中的势力,未能得到全部的兵权,她之所以求皇帝罢免左龙翼卫大将军,也是为了祁屹能进一步揽住兵权。 龙翼卫大将军一职不可空缺,眼下最适合之人,只有祁屹。 他得到左龙翼卫十万兵权,与皇帝抗衡的底气也能多些。 她虽不知他与景伯等人在谋划着些什么,但她猜得到,应与这皇位离不开关系。 她的心愿也算是了了一大半,等两位兄长恢复自由身,与她一起带着凌家人的首级去给爹娘拜谒,她也该离开都城了。 恩情报不完,只能尽量为他做多点事。 江晚渔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大理寺,祁屹正站在外边等她。 “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许是想为难,但他们不敢,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怕我随意乱说出去,咱们去买点酒,庆祝庆祝。” “好。” 不出两日,皇帝亲自下发的惩处就能遍布整个都城,她明日也要拿点好东西,去探探大理寺狱的人。 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死,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两人刚下马车,欲要买酒之时,红西火急火燎赶到他们面前。 “红西,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江晚渔有点疑惑,她和祁屹从大理寺出来后,就直奔东市,没和任何人提起过。 红西大喘了口气,道:“晚渔妹妹,我现在不能和你解释太多,出大事了!” 祁屹接过掌柜的酒,拉着他到一个略微隐蔽的角落,江晚渔也小跑跟了上来。 “说,出什么大事?”祁屹问道。 红西犹豫着看向江晚渔,欲言又止。 祁屹抬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她可以知道。” 红西眉心低了点,“晚渔妹妹,你听了可别太着急,就算是有什么事,我们也一定会把保住!” 江晚渔听不明白,“你直接罢,莫要拐弯抹角。” “就、就是……阿瀚在宫中搜寻玉牌之时,不慎被皇后的人抓住,现在正关在宫中,被那些恶婆娘用严刑,逼他说出玉牌的藏匿之处……” 红西说不下去,咬得后槽牙都快要碎掉。 江晚渔心里像是无端被人塞进一颗大石头,又沉又闷。 为何偏偏是这时,她就能把两位兄长救出来了,为何要被皇后抓住把柄? 不,她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二哥哥是被关了,但皇后不可能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死手。 她不知道这玉牌有什么用,但玉牌对于皇后她们来说,也很重要,在没得到玉牌之前,她们不会让二哥哥死。 她要想办法,快些把二哥哥救出来! 祁屹看到她担心得脸色都发青,遂握住她的手,“莫要担心,我说过,就算舍了我这条命,都不会让你二哥有事,相信我。” “少主的命如今比任何人都珍贵,可别说这些触霉头的话,若是被景伯听了去,他要难受好一阵子了!”红西可听不得他说这些话。 祁屹横了红西一眼,示意他闭嘴。 江晚渔抿了抿唇,回握住祁屹,“我相信你,但正如红西所说,你的命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除了他,眼下谁都不可能带给她这样的安全感。 他答应过她的事情,几乎是没有食言。 祁屹心生雀跃,“你这是关心我的意思么?” 她很老实地点点头,“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不必,我现在就进宫一趟,让你二哥少受些苦头。”祁屹把手中的酒坛交给红西,骑上红西的马,“你带她坐马车回去,保护好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 “我拿人头来见少主!”红西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他调头欲要离开之际,江晚渔小跑到马下,抓住他的大手。 那双水润的杏眸直直望着他,“不要冲动,我不要你有事。” 这个时辰进宫,皇帝定会多想,若他行事野莽,别说救不了二哥哥,连他自己都会惹祸上身。 祁屹捏了捏她的手心,兀自笑了,“你知道这样的场面,我梦到过多少次么?” 他每次临上战场之前,都会幻想,她在身边叮嘱他,不要让自己有事,她在等着他回来。 江晚渔极少见到他笑,多是他在与她相处之时,表情变得柔和,没有一丝压迫之感。 “好了,别担心我,回去和双溪她们,好好喝上一宿,等我回来。”祁屹松开她的手,骑着马儿往皇宫的方向去。 她呆呆站在原地,有几分失神。 “晚渔妹妹,”红西凑身上前,“少主对你真是不同,我就没见过他对我们笑,啧,不过他真应该多笑笑,方才那个笑,我毛骨悚然,怕是今夜都睡不着觉!” 江晚渔白了他一眼,“阿屹哥哥笑得极好看,是你没眼光罢了!” 她抱紧祁屹给她买的糕点,往马车走去。 …… 御书房里,宫人来报。 “皇上,左龙翼卫中郎将前来求见。” “祁屹?他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 泰昌帝思忖片刻,马上就想到了皇宫里发生的那件事情。 他定是为了江云瀚而来。 泰昌帝并不想召见他,但他今日接到宫外的消息,左龙翼卫大将军保不住,能接任大将军之位的人只有祁屹。 日后需要用到祁屹的地方还有很多。 “宣他进来。” “是。” 宫人将祁屹带进御书房,祁屹作揖道:“微臣见过皇上,今日大理寺……” “行了,朕都听说了,此事由你与大理寺卿共议,太子也会参与其中,处置凌家的事情不必都报给朕听,勾结外邦私造户部账簿、诬陷忠臣,足够他死一万次了。” “是,微臣今日贸然进宫,还为了一事前来。”他不打算jsg绕弯子。 泰昌帝心中早已有数,“说罢。” “既江家洗清冤屈,江家获罪之人应得到宽恕,微臣府上的婢子江晚渔,以及她的两个兄长江云潇、江云瀚,可否赦罪撤除贱籍?” 泰昌帝放下手中的书册,“理应如此,江家这件事,是朕对不住他们,如今江开霁已死,他的儿女不应继续受苦,否则只会让忠臣和百姓们寒心,朕都想好了,明日便拟一则圣旨,给江家之人赦罪,撤除他们的贱籍,让他们恢复自由之身。” “皇上,择日不如撞日,微臣出宫之时,可顺道将圣旨和江云瀚一并带出,明日是江尚书的祭拜之日,也好让他们兄妹三人,一同相聚祭拜。” 泰昌帝脸色骤变,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案,“祁将军,朕记得你是五公主的驸马,怎的这般关心江家女,也不见你关心五公主?” 面对这样的责问,祁屹并不慌张,“回皇上,江晚渔在微臣府中受尽苛责,微臣得知她并非罪臣之女后,心中对曾经的恩人过意不去,想必皇上也略有耳闻,微臣年幼时曾在江尚书府中讨生,江家人对微臣有莫大的恩情。” “嗯,此事朕确实有听说过,”泰昌帝神情缓和了不少,“但即便是如此,江云瀚今日恐怕不能与你一同出宫,这圣旨朕倒是可以马上给你拟。” “好。” 祁屹应声得极快,泰昌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来人,给朕磨墨。” 不到一刻钟,圣旨写好,内侍总管交到祁屹手中。 “微臣多谢皇上。” 他抓紧圣旨,又问道:“皇上,微臣在进宫之时,听闻江云瀚手脚不干净,怒触了皇后,所以才被留在宫中处罚,若微臣有办法能让他将偷盗后宫之物交出,皇上能否网开一面,罚他一顿就赦免他出宫?” “哦?”泰昌帝打量了祁屹一眼,“你有何办法?” 第186章 纵得你这般猖狂? 泰昌帝不知祁屹与江云瀚是一伙的,看他以为江云瀚只是因为偷盗而被处罚,便同意让他去撬开江云瀚的嘴巴。 横竖兵符都要拿到手,让他去试一试也无妨。 若真能拿到兵符,就随意给他一个赏赐。 若拿不到,就罚个三十大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护人。 祁屹心中自是清楚这一点,他既然敢进宫,一早也做足了准备。 宫人将他领至关着江云瀚的暗房中,开门就是一股腥臭味。 这股味道很怪,不止是血的腥味,还有另外一种东西的腥臭。 直到他靠近了江云瀚,看清其下身的情况,他才明白,另一股腥臭味是何物。 他只庆幸江晚渔没有看到这一幕,否则她不知会有多痛苦。 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的江云瀚注意到他,“杂家以为是谁,原是祁将军,祁将军怎会到这脏地方来?难不成是府中的小丫鬟不听话,来找杂家撒气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2节 “江公公,我听闻你偷了后宫的宝贝,虽不知你偷了何物,但我劝你尽快将东西交出来,今日江晚渔在大理寺为江家伸冤平反,皇上已下圣旨,许你们江家之人撤除贱籍,你只要交出东西,就能出宫与你的亲人团聚。” 江云瀚眼底情绪猛颤,他对上祁屹的眼睛,似乎在问,此事是真亦假。 祁屹用坚毅的眼神告诉他,绝无半点虚假。 江云瀚闭上双眼,扬起唇角,“祁将军,杂家何曾不想出宫,只是被这些个宫人冤枉了,杂家真是比阿爹还要冤!” 一旁监守的宫人厉声斥责,“江公公这么冤,是否需要奴才把皇后娘娘叫来,江公公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 “啧啧,”江云瀚摇头笑,“什么叫狗仗人势,就便是狗仗人势,揣着根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皇后娘娘脚下的一只狗罢了!” 宫人怒而抓紧手中的藤鞭,欲要上前鞭打江云瀚,可碍于祁屹在此处,又不敢出手。 谁知,祁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宫人道:“打吧,把他打老实了,兴许就能把偷的东西吐出来,我答应过皇上,要想办法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也得受罚。” 宫人本以为祁屹过来是为了帮江云瀚,没想到他和自己的目的一样,也是为了审问。 祁屹的名号越发响亮,即便是久居深宫之中的人,也听得不少。 有他在旁边帮着审问,宫人自是舒心不少。 “祁将军,那……那奴才就动手了?”宫人试探着问道。 祁屹轻点下头,一脸的不在意。 啪——啪——! 藤鞭破空的声音很是慑人,江云瀚的身上又绽开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被鞭子抽到皮肉外翻,江云瀚才舔了口唇边溢出的血,睁着猩红的眼睛,恨声道:“祁将军这般狠辣,就不怕府上的婢子记恨于你么?杂家说到底还是她的兄长!” 祁屹冷笑,“我已与五公主成婚,她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奴婢,她恨或不恨,又能如何?你也莫要啰嗦,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少受些皮肉之苦罢。” “我呸!”江云瀚把唾沫往宫人身上吐,“不是要请皇后娘娘么,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娘娘找来,只要她来帮我弄死这个狗东西,我就把她想要的东西交出来!” 宫人又朝他身上抽了一鞭,“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大呼小叫,使唤我办事?以为自己服侍过皇后娘娘几日就了不起?说穿了你不过是皇后娘娘的玩物,也就是皮相好看些,否则你以为皇后娘娘会多看你一眼?” 江云瀚继续挑衅,“我确实皮相好看,你心中一直是嫉妒的罢?也是,你长成这模样,夜里服侍娘娘,娘娘会被你吓晕过去。” 宫人怒气更甚,往他身上狠狠又抽了几鞭,抽到手没了力气,祁屹才幽幽说了一句, “你去把皇后娘娘叫来,他不是说,只要皇后娘娘来替他撑腰,他便将东西交出来么?我不怕被娘娘处罚,就怕他不交出东西,皇上怪罪下来,脑袋不保。” 宫人仔细想了想他话,觉得甚是有道理。 “祁将军,奴才这就去将此事告诉皇后娘娘知,这贱东西嘴硬,怕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治他!” 祁屹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嗯。” 宫人放下藤鞭,离开的时候,还叮嘱守在房外的奴才,好好盯着里边,不得出任何差错。 虽说祁屹不是来救江云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江云瀚一直低垂着头,可他的视线紧跟着宫人,确认宫人走远之后,门外还有两个小太监,他故意大声咒骂祁屹。 “看什么看?你还想打我?你打啊,待会儿皇后娘娘来了之后,我要看你如何跪地求饶。” “是么?” 祁屹捡起地上的藤鞭,走到他身后,将藤鞭浸泡在盐水中。 欲要起身的时候,江云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御花园,第三棵杨柳下边。” “嗯。” 祁屹刚收到他的话,外边就传来尖利的声音,“祁将军在做甚呢!” 是方才要赶去皇后那儿的宫人。 祁屹完全捞起盐水中的藤鞭,起身道:“此人太过猖狂,我想让他尝尝真正的鞭子。” 他完全转过身后,才发现,皇后就站在门处。 “微臣不知皇后娘娘在此,请皇后娘娘恕罪!” “祁将军免礼,本宫听说,祁将军求旨皇上,要替本宫找到后宫丢失之物?” “回皇后娘娘,确有此事。” “如何,问出来了么?” 祁屹摇了摇头,眼中有些许无奈。 皇后走到江云瀚面前,用裹着丝帕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颌。 笑中藏着危险之色,“云瀚,本宫平日里待你如何?” 江云瀚也跟着笑,“皇后娘娘待奴才不薄。” “那你为何还要背叛本宫,与冷宫那贱人厮混?”皇后捏着他下巴的手,愈渐加重。 “好奇,奴才好奇,冷宫那位究竟长着怎么样的一张脸,或是有什么手段,能蛊惑圣上的心,奴才也想帮皇后娘娘,紧紧抓牢皇上的心,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才偷偷去了冷宫。” 皇后嗤笑一声,优雅地丢掉手中的丝帕,“想不到,你对本宫这般忠心?那你从冷宫出来,发现了什么?” “奴才发现,她既不是靠脸,亦不是靠魅惑人的手段,而是她手上握着皇上想要的东西。” 皇后瞬间眯起双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东西在何处?” “皇后娘娘想知道,奴才自然愿意告诉娘娘,只不过……奴才想求娘娘一件事。” “你没有资格与本宫谈。” 江云瀚勾唇笑了笑,唇边溢出殷红的血。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等着皇后点头。 皇后看了他很久,终究还是道:“你所求何事?” “奴才想带另一人出宫。” 皇后冷言嘲道:“你已是自身难保,还想带着你的对食出宫?你口口声声说对本宫真心,到头来,心中仍是只有你的对食?” “皇后娘娘是奴jsg才高不可攀之人,奴才不过是娘娘随意可丢的玩物,不如就此放过奴才,奴才也好为娘娘做最后一件事,娘娘将皇上想要的东西交出,皇上定会对娘娘心有感激。” 皇后凝思过后,“本宫可以答应你,但本宫要拿到那件东西之后,才会放你和你的对食出宫!” “御花园。”江云瀚想都没想,直接把兵符藏匿的位置说了出来。 “御花园何处?” “冷宫那位痴痴傻傻,奴才能问到御花园,已是不容易,想必东西就藏在御花园的某处,这实际的位置,奴才真是不知。” 皇后立马下令,“都给本宫去御花园,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本宫找出来!” 站在一旁的祁屹自荐,“皇后娘娘,微臣愿助娘娘一臂之力。” “你?你怕不是想自己找出来,向皇上领功罢?”皇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祁屹继续道:“微臣不敢,若是能帮皇后娘娘找出物件,微臣定会亲自交予娘娘手中,绝不敢贸然领功,江家曾对微臣有恩,今日进宫其实是为把江云瀚带出,好在百姓之中树个好名声。” “祁将军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明,罢了,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能找出一块残破的玉牌,你便领着江云瀚出宫罢,但若是找不到……” “微臣全凭皇后娘娘处置。” 有了祁屹这句话,皇后很是放心地让宫人和他一同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又大又宽,就算是整个御花园掘地三尺,也得花上好几日的时间。 皇后怕找出兵符的功劳落入旁人头上,不许宫人将消息走漏出去,更不许任何人去禀报皇上。 后宫供皇后差使的宫人,也就百余人,搜寻整个御花园,是件难事。 祁屹站到所有人中间,“二十人一对,从最里边挖,你们先挖花丛下边,剩余十个人跟着我,从榆树挖起。” 宫人站在原地不动。 皇后开口道:“都听祁将军发话,现下天色渐晚,本宫不会一直留在此处,你们都得听曹公公和祁将军的命令。” “是!” 宫人们领命,拿着工具,走进御花园深处。 皇后交代了守在此处的心腹曹公公几句话后,离开了御花园。 祁屹挖得卖力,看似全心全意都在帮皇后寻找丢失的物件,实则在等天色全都黑下,他才有机会接近江云瀚所说的,第三棵杨柳。 此事不能有一点失误,兵符他必须要拿到手,江云瀚也必须要带出宫。 …… 江晚渔在玉笙居里,抱着酒坛,和双溪、青雨坐着畅饮。 红西一开始的时候也在,只是喝了几口酒,就赶出府去,说是暗影阁那边有事。 三人围坐着饮酒、闲聊,还未尽兴,赵嬷嬷就带着几个丫鬟走到小院外边。 “哟,都喝上了?” 赵嬷嬷不请自来,她一点迎接的心思也没有,两个小丫鬟是她的人,看她不动,她们也坐在原位。 紫云尖声道:“怎的还是这般不懂礼数,见到赵嬷嬷竟敢无动于衷?小心嬷嬷府规处置!” 江晚渔抬起酒杯,随意与双溪、青雨的酒杯碰了一下,“今日之前,见了赵嬷嬷是要行礼,可眼下我已脱了贱籍,不再听命于将军府。” 她们未曾出将军府,不知外边已经变了天。 赵嬷嬷一挥手,将石桌上的酒坛推翻在地,“纵得你这般猖狂?在老身面前,竟敢不用奴婢自称,老身瞧着你也是不知死活,来人,把她们三人都捆起来,丢进柴房!” 一众丫鬟欲要上前,双溪、青雨立马冲进小灶房,两人抓着菜刀、斧子又冲了出来。 “我看谁敢动我家姑娘!” “等将军回府,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江晚渔也完全不虚,亮出手中的暗刀,就光明正大摆在众人面前,“今日我心情甚好,若是你们现在离开玉笙居,我便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赵嬷嬷被她嚣张的态度激得怒火中烧,“都给老身上去,把她们三人绑起来,今日不好好教训一顿,明日她们就要翻了整个将军府!” “是!” 丫鬟们虽这么答应着,可她们三人手中拿着武器,以至于这些丫鬟不知从何处下手。 赵嬷嬷看得着急,“你们这些蠢货,去把府兵叫来,搅乱将军府的贱蹄子就该府规伺候!” 紫云忙应下声来,匆匆跑出玉笙居。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3节 江晚渔见势头不妙,直接让双溪和青雨先动手。 两个小丫鬟得到了指示,举起手中的菜刀和斧子,往赵嬷嬷和这些丫鬟身上挥去。 “你、你们疯了!” 赵嬷嬷闪躲不及,被双溪手中的菜刀划破了衣袖,尖叫着跑出小院门外。 随赵嬷嬷一同进来的丫鬟皆是空手而来,眼下只能四下逃窜。 “疯了、疯了!玉笙居都是疯子,等府兵过来,都有你们好看!” “嬷嬷,府兵来了!” 慌忙逃窜的丫鬟之中发出一道得救的声音,赵嬷嬷和丫鬟们忙躲在府兵后边,“快,快把这三个贱蹄子抓起来,先赏她们个三十大板!” 第187章 偿还所有 府兵手握长枪进了玉笙居,走到江晚渔面前的时候,特意放轻声音。 “江姑娘可有伤着?将军交代过了,命属下等人全力保护姑娘,若是有人敢对姑娘不利,格杀勿论。” “无事。” 江晚渔让双溪和青雨放下手中的武器,指了指小院门,“你们都在外边守着,若是有人敢擅自闯进我玉笙居,绝不轻饶。” 府兵齐声道:“是!” 赵嬷嬷和一众丫鬟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紫云小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府兵竟听她的使唤?祁将军还命他们全力保护她,就不怕事情传到安贵妃和皇上的耳朵里,治他个不忠之罪?” 紫月附和,“是啊,将军这是疯了么,这般明显地偏宠这贱人,根本不把咱们五公主放在眼里啊!” “你们去把五公主请过来,老身还就不信,将军府没有人能治她!”赵嬷嬷恨得咬牙切齿。 丫鬟把五公主请了过来,赵嬷嬷立马迎身而上,将方才的委屈一并向五公主述说。 哪知五公主听后,以绢帕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赵嬷嬷不明所以,刚想问她为何发笑,她却绕开赵嬷嬷,径直往玉笙居里走去。 “五公主定是去找那贱蹄子算账了!” 紫云的声音刚落,只见晗月脸上噙着笑,坐到了江晚渔的身边,江晚渔则抱住她的手臂,笑吟吟地给她倒上一杯酒。 两人有说有笑地饮酒,一点都没有把小院外的人当回事。 “赵嬷嬷……这、这,五公主怎的和那贱人喝上酒了?她们两人不应该是水火不容么?” 赵嬷嬷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低声说道:“给宫里的人送信,告诉安贵妃今日发生的事,恐怕这五公主……有二心了。” 五公主向着江晚渔无所谓,她们还有安贵妃撑腰,只要事情传到安贵妃耳朵里,五公主免不了受一顿罚,那贱婢也嚣张不了几日。 赵嬷嬷现儿拿她们没办法,只好带着丫鬟们先行离开。 江晚渔和晗月喝到子时,都没能等回祁屹。 晗月酒量不好,才喝了三杯,就醉得不省人事,江晚渔只好让双溪和青雨把她扛回卧房里。‘ 江晚渔仰头望着遥夜,心中记挂着宫中之人,便是一杯接一杯,仍是没有睡意。 “姑娘,夜深了,快进屋歇息罢,明儿姑娘不是还要去大理寺狱么?” “是啊,夜深了。”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知将军在宫中如何了,皇帝和皇后有否为难他,一点消息也不曾有。” “姑娘不是说,将军让姑娘在府中等着将军回来,答应过姑娘的事情,将军定是会做到,姑娘莫要太过担忧了,若是愁出一身病,将军回来之后,定是要念叨姑娘了。” 她抿唇笑了笑,“你说得对,桌上的东西先不用收拾了,咱们去睡一觉,明儿起来再说。” 双溪搀她起身,“都听姑娘吩咐!” …… 一觉醒来,江晚渔便裹了件外袍,问守在小院门的府兵,“将军他,可有回府?” 府兵道:“余副领清晓之时来过,他说将军未曾从宫中出来,也不知宫中情况,但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若是将军出事,消息早已传出宫中,不会这般安静。” 江晚渔也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没看到他人,她心中终是压着一块石头,缓不过气。 空着急无用,还不如去大理寺狱,撒撒气。 她换好衣裳,坐上将军府的马车,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影钻进了马车。 上车的人是凌子胥,她早已与他约好,今日一同去大理寺狱,‘探探’凌伊阳父女。 “江姑娘。” “东西都备好了么?” “都备好了。” 江晚渔点点头,让骑奴继续赶马车。 骑奴刚要挥缰绳,马车又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江晚渔探出头来,想看看究竟。 只见马车前的两人,对着她笑jsg,“江姑娘,捎上本宫和你兄长,如何?” “好!”她绽开笑颜,连连邀凝心和江云潇进马车。 “兄长,你如何得知我今日会路过此处?还是碰巧?”江晚渔坐到江云潇身边,她好久都没能这般放松地和他坐在一块,真是久违的感觉。 “那日大理寺开堂公审,我与三公主一同去了,还有几个梨园的友人。”江云潇看着她温润一笑。 凝心公主也道:“姓凌的头上那几个鸡蛋,就是我们丢的!” 马车里瞬间笑作一片。 江晚渔注意到凌子胥的拘谨和不安,轻声安慰,“凌子胥,这是我的兄长,也是你姐姐的旧友,他一直在帮你姐姐寻找你的下落,那对耳坠,也是你姐姐死前交给他的。” 凌子胥有些惊讶,“你是姐姐心悦之人么?” 三人都愣了下,旋即又笑出声来。 “本宫看你也是个狠厉之人,怎的想法这般单纯?”凝心笑得最是厉害。 江云潇还是一贯的温润,“不是,你姐姐并非沉溺于情爱之人,她之所以忍辱偷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看到凌伊阳的死状,很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凌子胥默了默,“我会亲自告诉姐姐,告诉阿娘。” 他这些年来,一直看不起自己的姐姐,虽然其中有凌伊阳的诱导,但多是他自身的想法。 他最后悔的是,一直没能好好和姐姐说上一句话,还以为她是个只会讨好男人的玩物。 马车到了大理寺,四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白大人知道她要来,早已提前安排龙翼卫领路。 领路的龙翼卫偶尔会偷偷瞄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别样的情绪。 但江晚渔并没有太在意,她今日过来,为的是报仇,旁人怎么看她,她都无所谓。 龙翼卫把她们四人带到关押凌家人的大狱,镇守在旁。 她觉得有龙翼卫在旁,不好行事,遂道:“此处有三公主在,我们定不会做坏了规矩的事,更不会为了私仇而擅自对凌家人动手,还请大人给我们留一丝余地。” 本以为还得软磨硬泡几句,没曾想龙翼卫一口气便答应了下来,“姑娘莫要叫属下大人,被将军听了去可是要罚属下,姑娘吩咐什么,属下照做便是!”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姑娘尽管说罢!” “牢门钥匙可否借我一用?” 龙翼卫犹豫了。 牢门钥匙可不是能随意给出去的,更何况她和狱中之人有仇。 万一在行刑之前,凌家人出了什么事,便是大理寺的失职,白大人被问责,他们这些负责看守的,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 “我不会对他们先下手,也没有必要,他们终归是要掉脑袋,我何必赔上自己?你放心,若是他们在行刑之前出了事,我也逃不了。” 她又拉出凝心,“有三公主在这儿,你还担心什么?便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乱来呀,况且我就住在将军府,你放一百个心。” 凝心也帮腔,“怎么,还不把钥匙拿出来,是信不过本宫?” “卑职不敢!祁将军交代过,若是见着江姑娘,不论姑娘有何要求,卑职皆需配合,既是姑娘想要钥匙,卑职给便是了。” 说完,他便撤走了狱中镇守的人,只剩下她们四人。 “祁屹对你,一直都是这般好。”江云潇轻叹。 她点点头,“先不说他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她看向牢里的人,这处关押的都是凌家人,凌伊阳和凌庭萱就在相邻的牢房。 注意到有人进来,凌庭萱抬头望,“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么?” 待凌庭萱清楚看到江晚渔的脸时,一脸的期待瞬间被浇熄。 她颓然瘫坐在地,嘴里念叨着,“为何……为何是这个贱人,而不是我的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何时才来救萱儿出去……” “他不会再来救你,凌家死罪者,无需三奏而后审,皇上已亲自下旨,三日后朝门之外,午时三刻,斩立决。” 江晚渔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字一句宣告她的死期。 凌庭萱听到这些话,疯了似的朝她冲了过来。 可惜被牢门挡住了。 凌庭萱不断摇晃着牢门,双眼已被血丝染红。 “贱人!当初看到你回都城,我就不应该心善放你一马,若是当时想方设法将你弄死,你得意不到今日!” “你说错了,不是你放我一马,是我拼命活了下来,那日你本就想让我死,只不过沈培然及时出现罢了。” “呵,别跟我提那废物!” “沈郎中真心错付,你利用他对你的情意,与你爹谋划着害人之事,你配不上沈郎中的爱意。”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4节 “他更是不配!区区一个穷郎中,也敢肖想于我?我与太子哥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算个什么东西?” 江晚渔觉得现在凌庭萱最是可笑。 她以前果然是识人不清,竟和如此卑劣之人以姐妹相称这么多年。 “你可知本宫从前为何处处刁难于你?”凝心忽的说了一句。 “不是因为太子么?” 凝心摇头,“你当本宫是何人,至于因为太子而处处针对你?本宫只是觉得你太蠢,身边跟着两个坏东西,你却总是护着她们,蠢得本宫看不过眼!现在好了,你把一切看清,本宫看你顺眼多了。” 她也承认自己以前很蠢,“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罢,凌子胥,把药拿出来罢。” 凌子胥从袋口里拿出两个血红色的药丸,放在手心。 江晚渔则用钥匙打开凌庭萱的牢门。 凌庭萱预感事情不对,连连往后边缩去。 “你、你们要做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隔壁的凌伊阳听到她的喊叫声,“江晚渔!你们想对萱儿做什么,此处是大理寺狱,岂能容许你们在此处作乱!” 隔壁并没有任何回应,只听得到凌庭萱不清不楚的呼喊声,以及他们动手动脚的声音。 “江晚渔!你莫要以为自己赢定了,一切尚早,若是能让我见到皇上,你们都要完蛋!再者,我还有外边的帮手!” 回应他的仍是只有窸窣的叫喊。 片刻过后,连叫喊声都没了。 凌伊阳靠着墙边听,听到隔壁关上牢门,脚步声似乎离他愈来愈近—— “凌伊阳,到你了。” 江晚渔站在他的面前,如地狱之中的判官,即将宣判他的死期。 凌子胥也走到她的身边,冷眼看着面色发青的人。 凌伊阳看了他好多眼,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子胥……你怎会与这贱人混在一块?你忘了干爹平日如何教你,干爹将你养大,你却是这般报答干爹?” “干爹?你不配这个称呼,我不与江姑娘混在一块,开堂之时,从你尚书府搜出的穆喀奇毒,你以为会是谁事先放好的?” 凌伊阳痛心疾首,自嘲道:“闹了半天,我原是被自家养的狗反咬一口,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初就不该好心收养你!” “凌伊阳,你还要继续装下去么?”江晚渔失笑,“你以为凌子胥为什么会站在我这边,他图的又是什么?你所谓的好心收养他,便是糟蹋了他的娘亲,再残害他的阿姐,继而利用他发展你在穆喀的势力?” 闻言,凌伊阳双眼蓦地瞪大,他看向江晚渔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凌子胥苦笑,“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收养我,供我吃穿习武,还把我安排到王族公主身边,你说我是你得意的孩子,甚至比你的亲生女儿还要出色,到头来,我其实是什么?是你奸淫我阿娘诞下的野种!” 凌子胥恨极,打开牢门,大步走到他面前,单手掐住他的脖颈,“你做的恶,便是杀了十次八次都不够我解恨,所以你也别想这么容易死去,凌伊阳,等你下了地狱,我阿姐阿娘,江家死去的人,都会接连着折磨你,让你偿还所有!” 一字一句,皆是恨意。 凌伊阳惊恐过后,反而笑了出来,“子胥,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快些想办法把我救出去,我是你阿爹,你在这世上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你必须要救我!” 无耻的人,到死仍是无耻。 凌子胥掐着他脖子的手,忍不住用力了几分,凌伊阳的两颊通红,似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表情几近扭曲狰狞,却仍在狂笑着。 眼看凌伊阳就要断气,江晚渔忙上前拉住凌子胥,“子胥,冷静下来!他是故意激怒你,莫要让他死得这般轻松!” 第188章 你心中另有他人? 在江晚渔的劝说之下,凌子胥渐渐冷静下来,松开掐住凌伊阳的手。 “咳、咳——!” 凌伊阳不住地咳嗽,“江晚渔,你这个贱人,定是你哄骗子胥,编造谎言,离间我与他的关系,贱人!” “凌伊阳,你与凌子胥之间是何关系,你比谁都清楚,你为了自己的私利,残害他们一家,芸姑娘亲口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jsg”江云潇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凌伊阳跟前。 凌伊阳咬紧后槽牙,“难怪,那贱人果真有二心,用下贱的身子勾搭上你,利用你帮他寻找子胥的下落,我便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下计将她弄死,可惜啊我还是下手晚了些,毕竟她的身子比她娘亲的,还要诱人些,我……” 砰——! 他话还没说完,凌子胥往他脸上重重来了一拳,打得他一颗牙碎了一半,带血的半颗牙落下地来。 江云潇恐凌子胥再做出偏激的事,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好言相劝,“子胥,你姐姐与我说过,她希望我找到你之后,交代你好好活下去,你是你们家剩下的唯一血脉,她想让你娶妻生子,代替她和你阿娘,活下去。” 这些话,江云潇也是对着江晚渔所说。 事情已经走到今日这步,眼看就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气愤,而葬送了一切。 相对于凌子胥,江晚渔的情绪稳定得多。 她朝江云潇笑了下,“兄长,我不会因为这种人的一两句话就怒气冲头,他激怒不了我。” 说完,她蹲下身来,捏住手中的药丸,“子胥,把他的嘴给我扒开。” 凌子胥亦是完全冷静下来,躬下身,二话不说捏住凌伊阳的下颚,一用力就能迫使凌伊阳的嘴巴张开。 江晚渔不偏不倚将药丸丢进凌伊阳嘴里,凌伊阳知道这药丸不是简单之物,说什么也不愿意吞下,凌子胥便用蛮力迫使他完全吞下。 “你、你们让我吃了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凌伊阳不断地干呕着,试图将药丸吐出来,可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这是穆喀的好东西,”凌子胥解释,“你只要吃下这颗药丸,三日后行刑,你的首级虽被砍下,但你仍会保有一日的意识,你会清楚地感受到,脑袋与身子分离的痛感,接下来的短短一日,你会承受炼狱之痛,死也不能安息。” 江晚渔补充道:“我们要拿着你和凌庭萱的头颅,到死去的至亲坟前祭拜,你们虽没有了身子,但意识尚存,流血的疼痛,身子分离的痛,会不断折磨着你们,你们将会在我们死去的至亲面前,承受剧痛慢慢结束最后的生命,而后,下去给他们赔罪。” 凌伊阳定在原地,眼神呆滞,与方才挑衅狂笑之人,像似两人。 他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脑袋与身子分离,脑袋还会有意识,这会有多痛? 他想都不敢想! 他身子抖个不停,说话的声音也颤,“你们这般对我,是有悖天理,斩首本就是残忍之事,你们如此行事,就不怕一起下地狱么!” “你所做之事,比我们残忍千百倍,你先下地狱一步,等我们死去的至亲在地狱好好折磨你。” 江晚渔拍去手中的泥泞,叫上其余几人一同走出牢房,又将牢门锁紧。 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只等凌伊阳的人头落地,带去爹娘和江家亡灵的墓前祭拜。 四人将牢中钥匙交还给龙翼卫,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狱。 任凭身后的凌伊阳再如何谩骂,她只觉是乐音,丝毫不觉噪耳。 四人上了马车后,江晚渔先让骑奴把三公主和江云潇送回公主府。 虽江家已得到平反,但皇上的圣旨还未下来,江云潇也还未与梨园之人好好道别,他便主动要求先回公主府,待他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再到将军府把江晚渔接走。 而凌子胥则暂时住在慈幼院,等凌伊阳问斩后,他才会回穆喀。 分别送完他们三人,她才回的将军府。 以前她不喜欢从正门进府,每每回府之时,都会特意绕到后门,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也不需要与府上的人打交道。 可这次,她从正门而入。 还没到正院,她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接着一道划破天际的惨叫声传入她的耳朵。 惊觉事情不妙,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到正院后,只见赵嬷嬷蜷缩在地上,紫云紫月则瘫坐在一旁,身下湿了一大片。 “现在知道怕了,以前做什么去了?”晗月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赵嬷嬷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紫云紫月不断求饶,“三公主……我、我们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求求三公主向将军求情,饶我们一命,今后我们愿在将军府做牛做马,专心服侍您和三公主!” 江晚渔瞬间抓到了字眼,“将军?将军回来了么?” 晗月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的阴沉顷刻间转成晴朗,“小渔儿,你回来啦?大理寺狱那边的事,都办好了么?” 她点头道:“都好了,我方才听到她们提到了将军,祁屹回来了么?他可有事?” 晗月嗔怒道:“你啊你啊,就想着他,他回来了,就在耳房呢……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祁屹不是自己回的将军府,他还把江云瀚也一并带了回来。 江云瀚身上的伤很重,正巧秦老今日在府中,他便把江云瀚带到秦老房中,交由秦老帮忙诊治。 处理好江云瀚,他四下寻找江晚渔,听闻她昨日被欺负,他即刻命人将赵嬷嬷和两个丫鬟带到正院。 赵嬷嬷还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更不知宫中巨大的变化,仍是趾高气扬。 祁屹二话不说,让府兵直接用池子里的大石,砸碎了赵嬷嬷的双腿,吓得众人瘫软在地。 晗月闻声而出,祁屹便让她继续处罚其他人,他浑身泥泞,担心江晚渔回来后会碰脏,转身就去耳房清洗。 现在估摸着……已经褪去了身上的所有衣物。 江晚渔急冲冲奔到耳房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只脚迈入浴桶的祁屹。 “啊!” 她双手遮住眼睛,不敢随意乱看,“你、你怎的不穿衣裳?” 祁屹喉间溢出笑意,“沐浴为何要穿?正好你过来了,帮我擦擦身子。” 她没有放下挡住双眼的手,“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婢子了,你使唤不了我。” “可是我受伤了。” 这句话果然骗到了她,她甚至顾不得什么该看不该看,大步走到他身后,“哪儿?哪儿受伤了?若是受伤需得让我先替你处理好伤口,莫要随意沾水!” 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他伸出自己的手掌,“这儿受伤了。” 他的手心裂了一道口子,不大不深,伤得不重。 她松下一口气,“就这处么?还没有伤着别的地方?” 祁屹眸底深了点,凑近她的耳边,声音暗哑,“有,有一处伤了好久,估摸着几个月了,都没有得到你的治疗。” 他欲要引导着她的手往下探,她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脸颊泛起微红,“你正经些!” “好,那我手受伤了,你总能帮我擦背罢?”祁屹松开她的手,坐回浴桶,“我可记得自己还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报不报恩?”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5节 江晚渔说不过他,老老实实找来汗巾替他擦干净背部。 替他擦洗的时候,她发现他的身上有不少泥渍,“无忧,你进宫去做了什么,为何身上沾上这些?” “做了答应你的事,”他指了指自己换下来的衣裳,“里边有你想要的东西,至于你想要的人,已经送到了秦爷爷的房中,他伤得有些重,但秦爷爷说了,他定能治好。” 她怔愣了下,“二哥哥,出来了么?” 他颔首以示回应。 言语已经表达不出她内心的欢喜,更无法传递她此刻对祁屹的感激。 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祁屹抢先一步,“别跟我道谢了,我救了你那么多命,换作旁人,谁不是哭喊着要以身相许?你就只对我道谢,没意思,这回我还把你二哥带出宫,你即便是不以身相许,怎么着也得给我个求娶你的机会?” 她一时噎住,不知该如何回应。 两人对视了很久,她才憋出一句,“你与晗月是夫妻,即便是江家的仇报了,你加官进爵,皇上也不会容许你与晗月和离,莫说你身为驸马,不可纳妾,就算皇上因忌惮你在朝中和百姓之中的威信,准你纳妾,我也不愿做妾。” 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很过分,毕竟她曾是罪臣之女,被流放西北充奴,虽说这一切都是被奸人所害,但她确实不再是名门闺秀。 就凭她现在的身份,嫁予普通百姓可以,嫁予他这个大将军,万万不行。 她已经配不上祁屹的身份了。 “谁说让你做妾?”祁屹眉宇间稍有愠色,“我求娶你,自然不会委屈你做妾,要是能娶到你,我此生亦是不会纳妾,从与你相识的那日起,我就不曾想过旁人,至于五公主,你无需担心,不是我与她和离,是她与我和离,皇上不可能不答应。” “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想。” 问题抛到了江晚渔头上,她沉默不语。 良久,才叹了一声,“无忧,我与你不相配。” “我不知道何是相配,我只知我想要娶jsg你,我心悦你,你曾说我忘不掉的许是以前的你,可我清楚得很,不论是从前的你抑或是现在的你,都让我忘不了。” 祁屹遥遥望着她,眼眸中多了一丝落寞,“还是说,你心中另有他人?” 她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他自顾自擦身子,“我不逼迫你,但求一个机会,你大仇已报,人还得向前走,便是你想要离开将军府,我不会拦着,可你能否离我近些,让我远远看到你也好。” 她背对着他,从他衣裳里拿出一则圣旨,上面是为江家平反,以及脱去她和两位兄长的贱籍之令。 一切都变得明朗,可她心里却乱极了。 “媞媞,我得出去一趟,有些事与红西说,你这几日且在将军府待着罢,等你二哥伤势好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只求你莫要不告而别。” 他是知道的,她想要走,想要离开满是噩梦的都城。 他曾想着,是不是把她捆起来,绑在自己身边,她便哪也去不了。 可他这样做,只会让她恨他,让她又回到充满噩梦的生活。 他不舍得。 一滴泪也不想再让她流。 “我……我不会不告而别。”江晚渔看着他穿上衣裳,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承诺。 祁屹笑了下,伸手揉她的发尾,“走了。” 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她仍是独自站在耳房中,呼吸之间还有他身上的气息。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祁屹说过的话,她的心神都乱了套。 她一直计划着,替江家平反后,救出两位兄长,带着他们和双溪、青雨,一齐离开都城。 去到二哥哥给她买好的地,请人搭建一处房所,余生都窝在那儿,耕种养花,什么也不去想。 可祁屹却用那样真挚的目光看着她,对她诉说他心中所想。 他的那些话,总让她有一种错觉,以为他是非她不可。 她怕,怕两人真的朝夕相处后,他会慢慢腻烦,会发现,她除了这张脸之外,再无长处。 江晚渔拍了拍自己的头,迫使自己回过神来。 她不愿多想这些不切实际之事,径直往秦爷爷的住处走去。 …… 三日后,江云瀚身上的伤好了不少,甚至还能从床榻上起来走路。 可当他说要去看凌伊阳斩首之时,江晚渔还是有点担心。 “二哥哥,要不还是躺着再歇会儿,凌伊阳的人头,我和大哥定会送到爹娘的墓前,如今你还是保重身子为重。” 江云瀚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你以为你二哥哥是纸糊的?先前受那些伤我都不怕,这点小小的鞭伤又能奈我何?” 秦老怒斥道:“在你妹妹面前逞什么强,前两日给你上伤药之时,你喊得老夫的耳朵都要聋了!” 江云瀚扯了扯唇角,“秦爷爷,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秦老给了他一记白眼,“小鱼儿,他能去,但要小心些,别扯坏了伤口。”说完收拾伤药,懒得理会他。 江云瀚得意地扬起下巴,“小不点,听到没,秦爷爷都说了我能去,你就别担心了。” 她只好妥协,“那咱们说好了,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太过激动,凡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第189章 离开都城 将军府的马车到达朝门之时,朝门外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江晚渔一行人下了马车。 远远看去,就看到江云潇和凝心公主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们两人身边,还站着几个梨园的伶人和丫鬟。 她先前救治过伶人的病,他们一眼便认出了她。 “江姑娘,这边!” 他们很是热情地朝她招手,江云潇和凝心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来。 江云潇一直都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看到她身后的江云瀚之时,一贯平静的眼眸,猛地震颤一下。 比他反应还要剧烈的,当属他身旁的凝心。 她似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江云瀚,连头发丝都是惊讶的。 江云瀚对上凝心目光的那一刻,也愣了会儿神,旋即别开眼睛,只看江云潇。 “兄长。” “阿瀚。” 两人交换了眼神,江云瀚站到自家大哥的左手边,和凝心中间隔开一个江云潇。 凝心不乐意了,“假装看不到我?” 听到凝心的自称,江晚渔有些惊讶,她从未看到过凝心在任何人面前自称‘我’,二哥哥对凝心这般特殊?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等她继续探究,朝门的刽子手已站好,午时三刻在望。 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欣赏凌家人的惨相。 自从上回到大理寺狱给凌家父女喂下药丸,他们二人就似疯了一般,在牢房里没日没夜大喊大叫。 扰得大理寺狱鸡犬不宁。 他们父女二人还向白大人告发江晚渔等人的恶行,可白大人就当作耳旁风,不管也不问。 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牺牲凌家换取朝廷各重臣的地位,以及皇上在百姓面前的威严,再值得不过。 只要凌伊阳死了,买官之事就会被永远压在阴暗处,除了与此事有关的重臣,再没旁人会知晓此事。 而曾经买官之人,定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将嘴巴封得严严实实,毕竟没人会与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凌家人死,乃是为江山社稷做贡献。 行刑台上,凌伊阳在围观的百姓之中,总算是找到了江晚渔一行人。 他狰狞着脸,近乎癫狂般吼道:“江家余孽,才是该死之人!我含冤被害,就算是下了九泉,我也会化作厉鬼,夜夜缠着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 凌庭萱听到他的话,也跟着咒骂,“江晚渔你个毒妇!你处心积虑陷害凌家,使得我们一家蒙受不白之冤,你必定不会有好报!” 江晚渔看着行刑台上的两人,只觉可笑。 她甚至懒得去反驳,单是看着这对父女无力挣扎,她就很是满足。 可她不反驳,自有人替她说话。 江家无罪的告示,前两日就贴了出来,百姓们悔当初错怪江尚书,纷纷替江家说话。 “你们凌家人才是最该下地狱!害了为国为民的江尚书,害得江家家破人亡,你们死有余辜!” “当初是江尚书扶持你们凌家,让你们凌家得以在都城立足,江尚书怎会想到,他帮了一窝白眼狼,到头来被反咬一口!” “江尚书平日里虽不苟言笑,对谁都很严苛,但他与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不屑为伍,生前为千旭做了不少事,你们就只会腐蚀千旭,你们凌家人才是臭虫,万恶之人!” “……” 百姓们的怨声高涨,顺手将手中带着的东西,狠狠地往行刑台上的父女俩砸去。 一时间,烂鸡蛋烂白菜挂满两人的身上。 还有不少将黄泥砸在他们的脸上,凌家父女狼狈不堪。 早就坐在上方的白大人,下令道:“午时三刻已到,斩!” 刀起刀落,只在瞬息之间。 江晚渔舍不得眨眼,亲眼看着凌家父女的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百姓的欢呼声起。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两颗人头的双眼还未闭上。 龙翼卫将两具无头尸绑住,拖去城门外吊起。 滚落在地的人头也被人拎起,放进江晚渔事先与白大人商量好的马车上。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6节 “江姑娘,事情已经办妥,望你能严守口风,这对我们都好,若是账簿的事情透露一丝,本官可不敢保证,皇上不会对你如何。” 白大人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他都没法睡好觉。 现在凌伊阳总算是死了,一切算是尘埃落定。 “白大人请放心,我当初发现账簿的藏匿处,没有马上将账簿公之于众,就是为了要保全朝廷和皇上的名声,我不是我爹,恪守正义道德,我只想为江家报仇,洗涮冤屈,不管是用什么办法。” “江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人,若是你爹早能想清楚这些,他应是不会……” 白大人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将欲要说出口的话吞下肚子。 “呵呵,本官就不说多余的话了,人头已经给江姑娘备好,江姑娘现在就能把他们的人头,带去江尚书江夫人的墓前!” 江晚渔也不想耽误时辰,与白大人道别后,和两位兄长、凌子胥以及凝心坐上同一辆马车。 马车是公主府的,很宽敞也很舒适,她原本坐在二哥哥和凝心中间,凝心疯狂朝她使眼色,暗示她换座位。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两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江晚渔自然也不例外。 她正要站起身来与凝心换位置,却被二哥哥伸手拦住,硬生生把她按在原来的位置上。 “小不点,嫌弃你二哥哥?”江云瀚掐了下她的脸颊。 江晚渔有些委屈,她可是好心成全三公主,反倒变成她的不对了? 可眼下气氛不对劲,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凝心没能换成位置,脸色差到极点。 江晚渔稍稍往凝心的方向靠去,“三公主……” 她话还没说话,就被凝心瞪了一眼,“你要是想做你二哥的和事佬,趁早走开,他已经把本宫惹怒了jsg。” 她摇了摇头,“我也觉得二哥哥太过分了!” 凝心疑狐地盯着她,“你也觉得?那你说说他哪里过分了?” “三公主看得起他才跟他打招呼,他却不领情,甚至还故意无视三公主,这还不算过分么?这就是遇上了三公主这般通情达理之人,换做旁人,他怕是要被打一顿呢。” 凝心抿了抿唇,眼神有意无意飘向江云瀚那边,“也、也不是,他也没有这么过分,毕竟是本宫先去招惹他,他不想理会本宫,也情有可原。” 江晚渔怔了下,她还打算和凝心一起数落二哥哥,没想到凝心这么快就原谅了他! 她还从未见过三公主这般宽容地对一个人。 随意安慰了三公主一两句,她又往二哥哥旁边靠去。 “二哥哥……” 江云瀚和凝心的反应一样,不等江晚渔的话问完,就出言打断,“我知道你想什么,但现在要去祭拜爹娘,旁的事你少管。” 江晚渔戳了戳他手臂,以示不满。 她自然是知道现在祭拜爹娘最重要,但她坐在两人的中间,总有种如坐针的之感,就连马车里的气氛都很奇怪。 终于,马车停在了城郊破庙。 “为何爹娘的墓会放在此处?”江云瀚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我跟着祁屹回都城之后,他买下此处,重新修缮,把他阿爹的石碑立在庙里,我软磨硬泡,求他把爹娘的石碑雕在此处,以求庙中的神仙保佑。自那之后,便干脆将墓碑立在此处,反正有人镇守,爹娘和江家的亡魂,应会安心许多。” 听完她的话,江云潇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晚渔,江家落难之后,委屈你了,此前你受他欺辱,兄长帮不了你,以后有兄长在,再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负你,即便他是龙翼卫大将军,亦是不可。” “兄长,祁将军他不单单只是龙翼卫大将军,他还是……”江云瀚几欲想将祁屹的身份说出来,可顾忌身边还有外人,还是忍着把话吞了回去。 他们早晚会知道,他不必多此一举。 “我不管他是何人,从前他欺辱我妹妹,无奈江家落难,我朝不保夕,保护不了晚渔,是无奈之举,可如今江家平反,我不再是贱籍,不受制于他人,长兄如父,我定会尽责。” “兄长,”江晚渔握住他的手,“晚渔不是孩童了,也不是不懂事的小不点,我今后亦是能保护两位兄长。” 江云瀚上前搂住她,“这我们当然知道,不要是你,我们两个也没法重获自由身,爹娘也没法在九泉之下安息,你可是大功臣。” 江晚渔得意地朝他们两人眨眼睛,“那是当然!” 站在一旁看他们三兄妹的凌子胥咳了一声,“该祭拜你们爹娘,还有我阿娘和阿姐了。虽说穆喀的药丸能让尸首分离之人尚存意识,但头颅的血一旦流光,他们也会直接死去。” 他阿娘和阿姐的尸首早已不复存在,前些日子江晚渔和他商量,直接把两人的墓碑立在破庙里,此处墓碑多,亡灵也能得到安息。 “好。”她松开两位兄长的手,让下人将凌伊阳父女的脑袋从马车上提下。 凌伊阳父女俩的头颅还滴着血,两双眼睛瞪得极大,整张脸扭曲在一起,看得出他们此刻正承受着的痛苦。 江云瀚接过凌伊阳的头,摆在自己爹娘墓前,三兄妹屈膝跪下,拜了三拜。 “爹娘,望你们九泉之下能得以安息,凌伊阳的头,割下来给爹娘当作祭礼,他们凌家人,生生世世都不会有好结果。” “爹爹、娘亲,女儿已替你们完成生前之愿,找到了你们要找的孩子,他现儿虽被人毒身患恶疾,但景伯已找人替他诊治,相信不久之后,他定能好转。女儿还把兄长们救了出来,今后的打算,便是与兄长们离开都城,寻一处清静之地。” “孩儿江云潇在此求爹娘安心,今后只要我活着一日,定会保护好晚渔和云瀚,不让他们再受苦难。” 三人在自己爹娘墓前说了很多话,直到凌伊阳父女脸上流出的血泪染红了墓前,他们才将父女二人的头颅转交给凌子胥。 江晚渔抹了抹脸上的泪,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总算是报仇了。 也重获自由了。 只是对于前方的路,她仍是迷茫,不知该向何处走。 不过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离开都城之前,她还要将一件东西交给祁屹。 了却祭拜之事,凌子胥与江晚渔兄妹三人告别。 “江姑娘,我此行是给凌伊阳卖命,可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很是懊悔,若不是姑娘找到我,我也不会偷偷与凌伊阳滴血认亲,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千旭欠我很多,穆喀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家,我要带着阿娘和阿姐的魂魄回去了。 姑娘待我有恩,此物是穆喀的王族公主信物,姑娘日后有需要帮助之处,可遣人将此物送去穆喀,公主自会派人相助于姑娘。” 江晚渔立刻意识到,凌子胥与王族公主的关系匪浅。 她接下凌子胥给的信物,“多谢,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凌子胥点头,“自然,我也多谢云潇哥,替阿姐将阿娘的耳坠交还予我。” “好,望日后有缘再见。” 凌子胥作揖道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晚渔、云瀚,兄长还需回公主府,将行李装好,三日后我们便离开都城。” “什么?” 一直站在旁边的凝心忽的惊讶出声,“你们这么快就要走?” 江云潇朝凝心躬身,“这些日子来,幸得三公主的照佛,我才能免受诸多苦难,在外人看来,三公主蛮横不堪,可我和梨园的人都知道,三公主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私下里从不会刁难我们,更不会强求我们做过分之事, 可晚渔和云瀚在都城受尽了折磨,他们不能再留在都城,还恕云潇无礼,在此与三公主先做辞行。” 凝心双唇抿紧,透过江云潇,目光紧盯着江云瀚。 “大哥,你和小不点先回马车,我有些话要与三公主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不与凝心说清楚,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第190章 我们快走吧 江云潇将凝心拉到一处僻静地。 “凝心,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事情发生。” “满嘴谎话的骗子!” “你便当我是骗子吧。” 凝心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指甲嵌进肉里,用身体的疼痛掩住心中的痛苦。 “你十七的那年,说过将来要做大将军,立功领赏,向我父皇求娶我,你说你自幼就心悦于我,即便我蛮横不讲理,你仍是纵我,所以我想尽办法救下你兄长,买下梨园,世人皆骂我放浪,我都不在乎,只希望你有朝一日从宫中脱罪而出!” “年少时的混账话,公主便当作什么也没听过罢,我多谢公主救下兄长,但此恩我怕是只能来世再报。” “混账话?好一个混账话,我却一直记着……” 凝心努力克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喷泄而出。 江云瀚仍是一脸的冷漠,“公主应是知道,现在的我,身子残破,配不上公主,又岂敢奢求于公主有半点粘连?” “若是我说,我介意你的残破呢?” 凝心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偏过身子躲开。 “公主只是没看到我每日过得有多狼狈,所以才会无谓地说自己不介意。” “公主可曾想象过,我控制不住自己下身时,随时随地都会排出肮脏之物,我的身上永远会带着一阵恶臭,洗不掉也遮盖不掉。” “如我这般身子残破之人,此生不敢奢求太多,唯愿与兄长、妹妹相伴,渡过此生。” “求公主成全。” 凝心不知自己是如何听他说完的这些话,只知道自己心里抽痛得厉害。 难道她就不知江云瀚身上发生的变化么? 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等了这么久,早已不在乎他的身子是否残破。 只要他是他,是曾教她挥剑舞刀的少年,她都愿意与他相守。 偏偏她忽略了一点。 江云瀚也曾是个傲气凌人的少年,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失去最后一点点自尊。 自他挥刀自宫的那一刻,他们便注定不是一路人。 江云瀚的傲,凝心骨子里也有。 她的身份和地位,让她没办法抛弃一切,完全低头。 “罢了,本宫也不是非你不可!但你要给本宫记住今日,是本宫嫌弃你,而非你甩开本宫!” 江云瀚绷了这么久的脸,此刻终算是缓和下来。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7节 但唇边似有似无地挂着一抹苦楚,“愿公主日后觅得良人,恩爱白首,互不相疑。” 凝心冷哼一声,“本宫自会如此!” 说完,凝心擦过他身边大步离开。 江云瀚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略有些失神。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出了破庙,江晚渔和江云潇就在马车外等着他。 “云瀚,祁屹的jsg手下来报,秋咛出来了,现在安顿在将军府,不过……” 见江云潇顿住声,江云瀚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的右手手指全被皇后的人夹断了,右手废掉了。” 江云瀚眉眼间闪过一抹异色,“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回去罢” 江晚渔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挽过他的手,“二哥哥,你与凝心公主发生了什么?” 江云瀚沉默着摇了摇头,将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开,“以后莫要这般靠近我。” 她不解,“为何?二哥哥与凝心公主不合,可是连我这个妹妹也不认?” “并非如此,我……如今是个残缺之人,身子不由自己,总会散发臭味,我怕会弄脏你。” 江云瀚垂下眼睫,以掩去眼底的落寞。 他自幼是和这个妹妹最亲近的,虽平日里也吵吵闹闹,但感情一直很好。 从宫中出来,他身子再也变不回过去,而妹妹和大哥仍是从前的模样。 说他不在乎是假的,可事已成定局,他只有尽力避免和他们近距离接触,省得被人嫌弃。 “二哥哥!” 江晚渔嗔怒,不轻不重锤了下他的手臂,“你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还当不当我是你妹妹?你等着,我这就去爹娘墓前说道说道,说你欺负我!” 她拔腿就要往破庙里走,江云瀚忙拉住她的手。 “小祖宗,我怕了你行么?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小事就要和爹娘告状!” “哼,办法不在乎新,有用就行!” “你就仗着爹娘宠你吧。” “二哥哥也宠我。” 江云瀚对这个妹妹真是没辙,他是担心自己身上的臭味会让她难受,她倒好,非要靠近他。 还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是自己的妹妹。 “算我怕了你。”江云瀚彻底妥协。 江晚渔得意地朝江云潇挤了挤眼睛,“快回去啦,大哥还要去公主府收拾行囊呢,我们也回去收拾收拾!” “好好好。” …… 她在将军府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包袱都没能装满。 但房间里堆着很多祁屹买给她的补药,她根本吃不完。 如今她要离开,没法儿将这些东西带走,她便打包起来,送到主院给杨月棠。 说起杨月棠,她长期都躲在厢房,不愿出房门一步,她在都城无父无母,祁屹这个兄长也是依靠不来。 她只能用躲在厢房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祁屹不会难为她,只要她在将军府一日,他看在阿爹的面儿上,也会保全她。 江晚渔将补药送到厢房,秋菊忙出来接过补药。 秋菊虽没了一只手,但她单只手也能将大包药材提起。 “江姑娘,小姐在里边绣团扇。” “好。” 她径直走到杨月棠面前,杨月棠勾好最后一道针才抬起头。 “江姑娘,恭喜江家洗清冤屈,姑娘得以恢复自由身,今儿怎的有空来看我?” “玉笙居里放着很多药材,我吃不完,都是些稀罕物,丢了怪可惜,便送来给你。” 杨月棠稍稍欠身,“多谢江姑娘的好意了,但我知那些儿补药都是阿哥给姑娘买的,若是我收下被阿哥看到去,他定是会生气。” “不必担心,我很快就要和兄长离开都城了。” “离开都城?”杨月棠不敢置信瞪大双眼,“江家已无罪,江姑娘也脱了贱籍,以江姑娘在阿哥心中的地位,还有与五公主的交情,完全能做阿哥的宠妾,将军府泼天富贵,姑娘都不要?” 她真不知道江姑娘是如何想的,换做是她,她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将军府。 此处不愁吃穿,金银财宝享受不完,还有一个如此宠爱她的男人,为何还要走? “倚靠他人,并非长久之计,何况妾即是奴,走不得正门穿不得红衣,我重获自由之身,为何还要再给他做奴?” “可阿哥和旁人不同,他对江姑娘真心真意,定不会像别的男人一般!” 江晚渔觉得两人的看法不同,没必要再多说下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也是,江姑娘有权利决定去留。” 杨月棠收下她的好意,她再无旁的事情,便离开了厢房。 回到玉笙居,她与双溪、青雨一同收拾行囊,就等着三日后,凝心公主府上的马车,送他们去襄永。 从此离开都城。 三个姑娘的行囊并不多,三两下就能收拾好。 她把爹爹埋在尚书府池底的账簿,以及真正的买官账拿了出来,只等祁屹回府,将一切都交给他。 思来想去,爹爹之所以将账簿藏于池底,不想被人发现,应是等待有朝一日,将账簿交给某个人。 而爹爹和江家人生前一直在寻找夏裕,这些账簿,十有八九就是给夏裕之物。 夏裕既是祁屹的胞弟,转交给祁屹,最适合不过。 至于从旌畴庙偷出来的账簿,一直都在她的手上,上交给朝廷的那些,又是她描绘出来的假账簿。 朝廷的人和皇上定是比凌伊阳精明得多,她必须要做得更像,他们才会相信,她给出的假账簿是真账簿。 正如她所料,她的用纸和描绘,做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骗过了皇上和朝廷之人的眼睛。 而今,她大仇已报,想保护的人也都在她的身边,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已无关紧要。 她不想再与朝廷、皇室之人有牵扯,离开都城才能重新生活。 可江晚渔连续等了两天两夜,始终没能等回来祁屹。 府兵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就连余崇、松拓都没回过将军府一次。 甚至红西,也不见踪影。 按理说,红西得知她二哥哥出宫的消息,定会一个人冲回将军府,与二哥哥相见。 毕竟,红西很是珍视这段情谊,与二哥哥是挚友。 这一切都太过奇怪,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双溪、青雨出府买赶路所需物品,回府之时,两人神色皆有异样。 “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姑娘,都城变天了,外边到处流传着当今皇上的卑鄙之事,他当年原是前朝皇帝的侄儿,为了谋朝篡位,与外邦勾结,亲手杀了前朝皇帝,还霸占了自己的皇嫂,将其囚禁在冷宫十余年!” “听说前朝贵妃生有两个孩子,在宫变之时,忠臣将两个孩子送出宫去,只为有朝一日能复国,当今皇帝以为贵妃只生了一个孩子,便将其毒害,没曾想,现儿另外一个孩子带着完整兵符出现了,即将要起兵造反。” “对了对了,当今皇帝虽设计害死了诸多前朝忠臣,但还是有几个忠臣活了下来,在都城中还建立起什么组织,姑娘对这件事应是有所耳闻,江尚书就是被皇帝害死的忠臣之一!” 双溪、青雨一人一句,听得她心下一惊。 前朝皇帝的两个遗子…… 爹爹就是被皇帝害死的前朝忠臣…… 那爹爹要找的孩子岂不就是先帝的遗子? 那祁屹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难怪祁屹那日向她信誓旦旦,有将她保护起来的底气,甚至还能随意与五公主和离。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等等—— 方才双溪她们说,是当今皇帝设计害死了前朝忠臣,她爹爹也算是其中之一。 那便意味着,凌伊阳只是皇帝的帮凶。 以凌伊阳在都城的地位,没有背后的靠山,根本不敢谋陷她爹爹。 他的计划之所以进行得这般顺利,少不了皇帝的推波助澜。 她真是傻! 以为凌伊阳一死,她的仇得以报,谁知,真正的元凶,还在龙椅上逍遥自在! 不,她还不能离开都城,她要看着泰昌帝殒命! 江晚渔刚想交代两个小丫鬟,她要出府一趟,江云瀚就从别院赶了过来。 “小不点,别出去。” 江云瀚像是早已知道这一切,迈进玉笙居的那一刻就叫住了她。 “二哥哥,你可知都城外边的传言?” “秦爷爷每日都会出去走走,我又怎会没听到外边的传言?” “不是凌伊阳,是泰昌帝,是他杀害了爹娘,他明明知道爹爹无罪,却联合凌伊阳一起陷害江家!”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8节 江云瀚握住她的手臂,放轻声音,“小不点,冷静些,你听二哥哥说句话,好么?” 她眼眶的泪不断在打转,但经历过这么多事的她,已然学会了理智。 她点点头,任江云瀚继续说下去。 “泰昌帝虽是元凶,但凌伊阳早已暗中谋划此事多年,若不是他向泰昌帝进言,说阿爹有勾结余党的嫌疑,泰昌帝根本不会想去杀害阿爹。 阿爹为人虽刚直,但他对千旭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好官,泰昌帝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么多年来没有对阿爹下手,凌伊阳是直接害死爹爹,害得江家家破人亡之人。” 江晚渔望着江云瀚,甚至不敢眨眼,“二哥哥,真的么?” 江云瀚郑重其事地点下头,“二哥哥何须骗你?如今祁屹他们蓄势待发,在都城制造了不小的舆论,他这几日都未回府,想必就是在谋划这些jsg事,泰昌帝是该死,但相对来说,他死在祁屹手上,最好不过。” 他松开她的双肩,握住她的手,“而我们,只需按照约定,坐上马车,一同去襄永,归隐田居,再没人能伤害我们。”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嗯,我听二哥哥的话,我们快走吧,这些账簿我想交给秦爷爷,让他转交给祁屹。” “好,我替你拿去,你和她们先从后门出去,马车应是到了。” 第191章 泰昌帝死 “皇上,不好了!” 内侍火急火燎地跑进御书房。 泰昌帝眼神一凛,“外边情况如何?” “祁屹不光是率领了左龙翼为十万精兵,就连千旭禁军十七卫都自愿纳入他的麾下,听他差遣,他们马上就要攻进皇城了!” 泰昌帝瞳孔骤缩,“卫擎在何处!” “卫大将军正带领右龙翼卫镇守城门,眼下站在咱们这边的禁军,只有卫大将军统领的十万右龙翼卫!” “混账!他们怎敢听从区区一个将军的命令?朕的军队,只有朕才能调兵遣将!朕根本没有将虎符交予各军将军,这祁屹如何能调动朕的军队?” 泰昌帝日前就听说都城的风吹草动,但他并没有将这些风言风语当做一回事。 即便前朝皇帝的遗子被那些个老东西寻到,他也无所畏惧。 一群残兵败将,能掀起什么风浪? 再者,冷宫那贱人手中握着的半块兵符,已在他手中,他根本不怕禁军们会逆反。 可今日外边的消息传入他耳朵里,他真正感到一丝惊慌。 内侍诺诺连声,“祁、祁屹手里有前朝兵符,还是完整的兵符,那些个禁军一见到那兵符,二话不说直接成了祁屹的人!” “不可能!前朝兵符一半就在朕的手中,他如何能得到完整的兵符?何况,他就算用一块假兵符骗过禁军,他也不是前朝皇帝的遗子,根本没有权利调兵遣将,只有那个痴傻的东西才有资格用兵符!” 内侍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沫,颤着声音道:“这、这是奴才要禀告皇上的另外一件事,都城都在流传,前朝贵妃所诞下的皇子并非只有一个,慈幼院那痴傻的幼童还有个兄长,那人便是……” 无需他全部说明,泰昌帝也猜到了他后边的话。 泰昌帝握紧龙椅的手,渐渐用力,用力到指节发白。 难怪…… 他头次见到祁屹的时候,就觉得祁屹的眼睛太像一个人,所以他才会百般刁难祁屹。 可随着祁屹向他表达衷心,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加上祁屹的身世与前朝皇帝沾不上半点关系,他由此放松了警惕。 使得祁屹渐渐手握大权。 他怎么也没想到,祁屹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只为今日! 若是按照内侍所说,祁屹已经遣使了千旭的十七卫,他身边仅剩卫擎麾下的一卫,那他根本毫无胜算,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城被攻破。 忽的,泰昌帝眸光一转。 “你立即派人出宫,放火将神威将军府烧了,他想对朕赶尽杀绝,朕也要诛杀他在意的东西!” “是!” “还有,马上把冷宫那贱人给朕押过来,朕倒要看看,他是想夺走朕的位置,还是救他的娘!” 宫门外有卫擎镇守,他相信卫擎绝对不会背叛他。 只要卫擎能够拖延住时间,等宫人将那贱人带来,他便有了筹码! 若是卫擎在拼杀之中不幸丧命,那也是他死得其所! …… 祁屹带兵杀至宫门之时,卫擎刚直不阿守在宫门外,一副殒身在此都不会让他闯进皇城的架势。 “祁将军,我当时是小看你了,本以为你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军,却不料你竟领兵造反,试图欺主!” “卫擎,你应该睁大眼睛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 祁屹坐在烈马上,威风凛凛,抬眼凝眉之间无不透着生来的气势。 他虽出身寒门,可身上流淌着的血脉,让他不得不傲视一切。 “我卫家人活着一日,便一日为皇上效命,你是逆贼,就算你手握十七卫,我亦是会为了保护皇上,与你拼死到底!” 卫擎虽只有十万右龙翼卫,但镇守皇城的龙翼卫个个都是精兵,与祁屹带来的兵马,还是能搏个你死我活。 他今日便是死,也要守住宫门! “是么?” 祁屹并不在乎卫擎的豪言壮语,他有的是办法让卫擎主动让路,还不废一兵一卒。 “自然!” 卫擎眼眸一沉,刚要下命与祁屹死拼,就听到一声沧桑的呵斥声。 “逆子!你要对殿下做何事!” 卫擎越过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阿、阿爹?” 来者竟是镇国大将军,卫擎的父亲卫乾朗。 “逆子,你以为你枪尖现在对准的是谁?给我放下你的长枪,让你的兵一并收起兵器!” 卫乾朗虽年岁已高,但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瞬间唬住了一众龙翼卫。 卫擎没有听他的话,“爹,祁屹是逆贼,他要谋反,要掠夺皇上之位,儿子不过是保护皇城,保护天子!” “那个位置本就应该是他的,当今皇帝才是逆贼!”卫乾朗也是前朝臣子,他见证了事情的始末。 无奈他的责任自始至终都是保卫千旭,保护一方百姓安宁,所以无论效忠于哪位君主,他都没有选择的资格。 可自从泰昌帝坐上皇位之后,滥用奸佞,还利用皇权暗地里允许买官卖官存在,悄悄使手段害死前朝的忠臣。 桩桩件件,他都看在眼里。 如今,祁屹的出现,于朝廷于百姓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祁屹曾是他麾下的将士,也是他带出来的徒儿,他自然是了解祁屹的为人。 一个能将懒散士兵训练有素之人,定不会是什么孬货,至少比当今皇帝要有用得多。 “爹!” “你若是不让路,今后都别叫我爹!” 卫乾朗态度很是坚决,可越是如此,卫擎心中越是不认同自己父亲的看法。 知子莫若父,卫乾朗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所想。 劝道:“你年纪尚幼,自练武以来,就被当今皇帝留用在身边,你以为他为何会将你留在身边?除了你能干忠心之外,还因为你是我卫乾朗之子,他害怕我有朝一日逆他之意,所以将你困在他的身边,用作威胁我的筹码!” 卫擎一怔,他从未往此处想,皇上留他在身边,信任他,竟是因为想要以此威胁阿爹? “擎儿,爹一直在外征战,很少能与你见面,即便是你回将军府,身边也有皇上的人跟着,他们这般忌惮爹,又怎会真心待你?爹一直想将实情告知与你,无奈他布下的眼线太多,爹只能默不作声,尽力为他效命,以求你的平安。” 得知父亲为自己所做之事,卫擎哑然。 半晌,收起手中的长枪,“爹,儿子知晓了。” 在卫擎的命令之下,右龙翼卫纷纷跟着收起兵器,给祁屹的兵马让出一条路来。 祁屹临进宫之际,下马朝卫乾朗作揖,“卫老,多谢。” “你现今身份与过去不同,你对我行如此大礼,岂不是折我的寿?”卫乾朗扶住他的手臂。 他面对卫乾朗之时,多是对长辈的敬仰,没有半点凛冽的气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当初若是没有您,我今日也没法儿站在此处,您当得起如此大礼。” 卫乾朗很快抿嘴一笑,“行,那我就受着,你快进去罢,别让里边的人逃了。” “好。” …… “皇、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内侍这回是连滚带爬进的御书房。 泰昌帝心中本就躁急不安,看到内侍慌张成这般样子,火气瞬间就上来,朝那内侍的腿肚子狠狠踹去。 “失张失智这般,莫不是想替朕收尸?” “奴、奴才不敢,是、是……” 内侍话还没说话,御书房外,一道冷沉的声音传入泰昌帝的耳朵。 “正是来替你收尸。” 话音落,祁屹出现在泰昌帝面前。 如同地狱之间爬出的修罗,周身的气焰,叫人招架不住。 “卫擎这个废物!连人都挡不住,朕以为他能守住宫门至少半个时辰,没曾想他这般没用!”泰昌帝狠狠地咒骂着。 “不是他挡不住人,是他让了路。” “不可能!” 泰昌帝根本不信卫擎会背叛他,除非……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89节 “你带来了卫乾朗?” “能联合外邦谋反,你也不是个蠢人。” “呵……” 泰昌帝双眼转了下,忽的放肆大笑起来。 “祁屹,朕多次提拔你,还将五公主许配于你,就在几日前,朕升你为左龙翼卫大将军,你已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和权势,为何还要反咬朕一口?” 祁屹懒懒抬眸,手放在腰间的双刀上。 “你,不必以此拖延时间,即便是你还有亲卫救驾,也逃不出皇宫,每个宫口,甚至你自认为严密的小道,都被我的人死守。” 他一眼就看穿泰昌帝的心思,直接把话堵死。 泰昌帝嘴角抽搐了几下,脚jsg也不自觉往后撤。 “你以前在朕的面前,卑躬屈膝,处处求情,如今得了势竟敢如此对朕?当初在猎场,是朕保下了你,否则你那日定要给萧晟陪葬!” “你保我,是因你觉得我对你有用,一个能与白虎搏杀的棋子,自然是比一个没用的镇远侯要有价值得多。” “可若没有朕,你只会是个寒门贱子,还妄想能接近朕?” “是,没有你,我的父皇母妃还能好好的,那些冤死的忠臣也还能活着,正因有你,他们都枉死了。” 祁屹唇边闪过一丝阴冷,朝身边的余崇和松拓使了个眼神,两人齐身上前,欲要将泰昌帝拿下。 “护驾!” 留在御书房的一部分亲卫纷纷上前,拔出手中的刀,护在泰昌帝面前。 松拓目光锐利,“忠心是可忠,但你们需得看清实势,如今这废帝身边已无一人支撑,他是将死之人,你们不过螳臂当车,上前送死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为一个死人做盾?” 亲卫闻言,纷纷犹豫。 泰昌帝一急,拔出身后的长剑,用力刺向其中一个亲卫的背脊。 他疯了般喊道:“朕才是当今天子,你们便是死也要保护朕,否则朕不会饶恕你们!” “动手,拦者就地格杀。”祁屹一声令下,身后的精兵一拥而上,不再理会是否有亲卫护在泰昌帝身前。 不论这亲卫会不会背叛泰昌帝,他们都得死。 他们既能对泰昌帝不忠,将来对他亦会是如此,留着无用。 几乎不损一兵一卒,祁屹收下的龙翼卫便将泰昌帝制服于地。 “祁屹,你先已作用兵权与权位,朕再也无法翻身,你何不留朕一命,让朕活着受磨难,你大可将朕放出宫去,看我流落都城,当作看一个笑话。” 祁屹笑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双刀,什么话也没说,将泰昌帝的双手手掌砍下。 伴着惨烈叫声,他道:“当年,你便是没有斩草除根,才会有我的今日,我没你那么蠢。” 他用刀尖使劲往泰昌帝被砍断的手腕处扎去,“但正如你所说,我不会这般轻易让你去死,我今日便亲手将你做成人彘,还有你的皇后、贵妃,只要是曾经害过我以及我在乎之人,谁也逃不过。” 泰昌帝痛得要昏过去,“你、你个暴虐无道的畜生……若是百姓知道……你、你定不得民心……” 祁屹不多言,抬手又将泰昌帝的脚掌砍了下来。 “他话真多,余崇,把暗药给他灌下去,顺道把舌头割了。” “是。” 淋漓鲜血脏了御书房一地,祁屹至始至终都是冷眼看着,仿似眼前所流不是血,而是寻常不过的水。 处理泰昌帝的同时,将前朝贵妃从冷宫救出的龙翼卫出现。 看着没有半点人样的娘亲,祁屹呆愣了好久。 贵妃却一眼便认出了他。 “屹……屹儿。” 她不需要龙翼卫的搀扶,跌跌撞撞走到祁屹面前,一双脏黑的手,捧住祁屹的脸。 “屹儿……我的屹儿……” 他嗓子干哑,艰难地叫出一声,“母妃。” “在、在,母妃在。”她从怀中拿出一个虎娃娃,是上回江云瀚遗留在冷宫的小玩意,“屹儿,你……你可还喜欢虎娃娃?” 他从不知自己喜欢这东西,“嗯,喜欢。” 被关在冷宫十多年,贵妃头一次笑了,“那回头,母妃给你买很多个虎娃娃,还有晋儿,晋儿也喜欢虎娃娃,母妃给你们买……” 祁屹心中酸涩难掩,叫余崇等人上前扶住贵妃,“母妃,我让御医先给您治疗,换一身新衣裳,弟弟很快就会进宫,到时候我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贵妃点点头,任由他手下的人扶了下去。 这时,外边的一个龙翼卫急急忙忙奔到祁屹跟前。 “祁将军,大事不妙,废帝此前命人偷偷去往神威将军府纵火,如今将军府火势甚大,府中之人恐、恐怕……” 第192章 他要选妃了 祁屹赶回将军府之时,火已被灭。 但整个府邸被烧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座废墟。 从大火中逃出来的人,瘫坐在府前哭泣。 他扒开横在面前,烧得只剩一半的横梁,欲要往里边走的时候,被一双手拉住了。 “少主,晚渔妹妹她……她为了救五公主,死、死在火里了……” 短短的一句话,红西说得断断续续,提到死字之时,他还哽咽出声。 祁屹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甩开他的手,径直就往里边走。 “少主、少主!”红西在他背后喊叫,怎么也叫不住他。 穿过残垣断壁,他朝玉笙居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小院全都塌了下来,他躬下身,将一块又一块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板子掀起,丢至一旁。 躬身又直起,重复多遍。 红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少主,晚渔妹妹为救五公主葬身于火海,少主不知当时的火势有多大,她应是已被烧成灰烬,玉笙居里不可能寻到她!” “滚!” 祁屹胸腔闷出低吼声,继续做自己手中之事。 “少主!属下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她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葬身火海,便是不接受这个事实,又能如何?” “江云瀚何在?” “也、也死在了火海之中,当时秦老在给他身上的伤上药,一老一残,都没能逃出来。” “玉笙居的那两个丫鬟何在?” “她们护主心切,看到晚渔妹妹冲进火海之中,也一并跟着冲了进来,最后也是没能跑出来。” “呵。” 祁屹鼻腔哼出一声嗤笑,他方才简单看过一眼,府中的婢女、府兵全都逃了出来,五公主、杨月棠也都在安全的区域待着。 独独就她和江云瀚、秦老丧命在火海里? 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见踪影。 他不信会有这么巧。 继续翻找玉笙居的废墟,他看到了一条遗落在地上的手串。 是他在江晚渔生辰之时,送给她的生辰礼,红珊瑚没被烧坏,只是沾了些许灰烬。 祁屹捡起手串,用帕子擦干净,小心翼翼收进怀中。 他不信她死了。 可他清理出一条路,走进杂物房之时,看到砸在地上稀碎的花盆,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盆与土摔得不成样子,原本娇艳的玫瑰花也被坍塌的屋檐压坏了,连花瓣都被碾碎,没有一朵花活下来。 她这般爱惜她养的花,便是她故意要逃走,她也应该带着自己的花逃走。 不…… 她怎么可能死呢。 他警告过她,即便要走,也不能不辞而别。 她对他失言了。 若是找到她,他定要她付出代价。 “她定还活着。”祁屹喃喃自语。 红西长长一叹,“少主,眼下国政最为重要,泰昌帝死,都城定会发生不小的动乱,少主如今要做的事,便是主持大局,登上皇位治理朝纲。” “她定还活着。”他似乎没有听到红西说的话,自顾自地催眠着自己。 而后,他走出玉笙居,来到五公主的跟前。 他额上的青筋乍现,猛地抓住晗月的手臂,“她逃去了哪里!” 晗月吃痛,无奈力气太小,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祁屹!我知道小渔儿的死你接受不了,但事已成定局,不论你能不能接受,她都不会起死回生!” “我问你她逃去了哪里!”他越来越用力,手背上布满暴起的青筋,每一条都是他怒意的结晶。 晗月知道他现在正气头上,不敢与他来硬的,只能弱下语气,“祁屹,你先冷静下来,小渔儿在临死之前,将几本账簿转交给我,让我务必给到你的手上,账簿在那处。” “死?谁说她死了,你说的?”祁屹怒而松开她的手臂,掐住她的脖颈。 瘫坐在一旁的人忙上前,劝说,“祁将军息怒,五公主是江姑娘拼死从火海中救出来的人,若是将军此时将五公主杀了,江姑娘也没法活过来,她死也不瞑目!” “滚!”祁屹大声斥道,旁边的人实在是惧怕他的压迫性,只好退到一旁。 不知是旁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祁屹想清楚了什么,他松开了晗月的脖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90节 晗月面色惊恐地滑落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少主,如今时局动乱,请少主以千旭、以万万百姓为重!”红西看到他找回一丝理智,立即上前劝说。 祁屹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转身捡起那几本所谓的账簿。 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回宫。” “是!”手下的人忙备好马车,送他回到皇宫之中。 整整五日,他都在埋头处理泰昌帝死后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原本的后宫,除了欺压过他和江家之人,其他妃嫔一律被他遣散回家。 至于那些个皇子,已一并关押进地牢。 都城外百姓听到泰昌帝殒的消息,先是惊慌,再是暗地里怒骂他手段狠辣,将来一定是个暴君。 一个君主若是不得民心,必定走jsg得不远。 好在江晚渔给他留下了几本账簿,一本是买卖官职的实证,一本是泰昌帝这些年来,纵容手下官员、内侍总管克扣国库,收入自己囊中的证据。 另外,暗影阁的人还探查到,慈幼院其中还另有隐情。 泰昌帝这些年来崇信丹药永生,寻了一个道士在宫城郊外炼丹,而这些丹药的药引,是一个个刚出生的孩童。 朝廷之所以不继续给慈幼院下发救济银两,毒害夏裕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便是道士需要被人遗弃的孩童。 慈幼院并非没有新的弃婴,而是这些弃婴在被其爹娘抛弃之时,有人早已蹲守在旁,直接将弃婴抱至道士的炼丹炉。 这等残忍之事,百姓们定是纷纷谴责,对于泰昌帝的死,众人表示大快人心。 一时间,风向转了过来,都城百姓对于祁屹登皇位之时,除了赞许,再没人说他是暴君之相。 反而认为他是难得的明君,有他的治国,千旭定能繁荣昌盛,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处理好棘手的事务,他才能喘上一口气。 只看了一眼长案上的红珊瑚手串,他又逼自己继续批复奏折。 几日前有泰昌帝余党直言他是武将出身,大字不识,担不起皇位。 他只是稍微显露自己的文识,便让那群人闭上了嘴。 当初靠买官入仕的官员,一事无成或是祸害朝纲者,都被祁屹逐出朝廷。 前朝遗留的忠臣,都纷纷归顺于他,重新入朝为政。 他也是后来才得知,景伯就是当初离开都城的云元老先生。 众人都以为云老早已离世,云家也不剩一人,其实云元早已在暗中组织了暗影阁,为复国做足了准备。 除了处理朝政,安抚百姓之外,祁屹还暗中派隐刺、暗报去搜寻江云潇的下落。 那日将军府大火之后,他得知江云潇也一并消失在了都城,若是能找到江云潇,说不定就会有她的消息。 他不信她就这样死了。 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 襄永,隐于山间的小阁楼中。 “姑娘,快些醒来了,云瀚哥从小镇带回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很多好吃的!要是姑娘再不醒来,怕是阿黑要抢着吃光啦!” 双溪站在床榻边上,轻声唤着睡梦中的人儿。 床榻上的人懒懒翻了个身,揉着睡眼,“什么时辰呀……” “快要午时了呢!”双溪指了指窗外的日光。 她掀起被褥,撑手从床榻上直起身来,这时,一只毛色乌黑亮丽的大犬破门而入。 “阿黑。” “汪汪!” 阿黑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她随之笑了起来。 三个月前,她和两位兄长、双溪、青雨以及秦爷爷,来到了襄永。 在路上,她瞧见了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狗,便顺手将它救了下来,养在小阁楼处。 这处是二哥哥一早就给她置办好的地契,他们只需添些食案、桌案、凳椅和床,便能安安心心在此处住下。 她不知道当年二哥哥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这座小阁楼的外边,还有几亩田,可供他们种地生活。 归隐田居的生活好不惬意,他们几人带来的银钱足够在这儿活一辈子。 秦爷爷老了,本就想着修身养性,住在此处正合他意。 二哥哥本是打算将秋咛安置在都城,给了她些银两,保她下半辈子顺心无忧。 可秋咛不愿。 她非要跟着二哥哥,说以后想要与他一同生活,照顾他。 二哥哥从来都是个有傲气的人,他现儿身子成了这般,不想去拖累任何一个人,他之所以拒绝凝心公主也正是如此。 但他拗不过秋咛,只好让她也留了下来。 如今一共七人,互相扶持,日子过得倒也很是舒心。 她还在不远处的镇上开了一间小医馆,心情好时会和两个小丫鬟一同去医馆坐诊,免费给穷苦人家诊病。 当然,若是有钱的人家找她看病,她也会收下银子。 前几日去医馆坐诊之时,她听闻官府有告示,今后商籍、贱籍只要是通过科举,都能入朝为官。 此告示一出,不少寒门子弟,曾因身籍而困之人,都为之欣喜,大呼皇上英明。 她当时笑了下,他坐上皇位,确实是英明之举。 雷厉风行的手段有,兼爱天下的仁心有,千旭只会越来越好。 江晚渔收敛起思绪,挽着双溪的手,出了卧房。 食案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还有她喜欢的点心。 秋咛正在喂江云瀚吃食,他嘴上说自己有手,但还是很听话地吃了下去。 “晚渔起来了。”秋咛朝她笑。 江晚渔杏眸一转,使坏似的说,“是呀,二嫂嫂。” 一瞬间,秋咛脸颊涨红,羞涩地偏过头去。 江云瀚差些被嘴里的吃食呛过去,他大口咽下,咳了两声,斥道:“你个小不点,一早起来就乱说话,枉费我给你买这些好东西,还给你买了一身新衣裳,小白眼狼!” 江晚渔掩口而笑,又好言道:“二哥哥怎的不懂我的好意?” “这么多好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江云瀚没好气瞪了她一眼。 秋咛听到江云瀚的话,脸色有些许难看,道了一声身子不舒服,便先回了卧房。 她卖乖似地点头,“能堵能堵,可是呀,二哥哥莫要伤了秋咛嫂嫂的心才是。” 江云瀚眉心低了点,又看向秋咛离开的方向,思索再三,他也站起身来。 “小不点,你先吃,我有点事。” “好的呀。” 她这二哥哥越发地会疼人了。 先前秋咛生闷气,他就什么也不做,等着秋咛自己想开。 后来秋咛在他面前大颗大颗地落泪,他才知道要上前去安慰人家。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给两人牵牵线。 肚子饱了后,她叫上双溪一起,去小镇的医馆。 青雨一早陪秦爷爷上周边采草,还没回,即便是回来了也得好好休息一番,她和双溪两人去小镇也足够了。 刚到医馆外边,就看到有人早已蹲守在医馆门口。 走近一看,此人原来是沈培然。 知道她还活着的,除了与她一同隐居于襄永的亲人,还有沈培然、五公主以及红西。 她信得过他们,相信他们不会将事情泄露出来。 实际上,她确实信对了人。 若是她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有一人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竟她食言了。 他现儿可是九五之尊,她这平头百姓,招惹不起。 “江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培然见着她,脸上立马荡起笑。 “沈郎中,这次又是送何种药材?” 沈培然差不多每个月过来襄永一次,一是为了给她带着小镇买不到的药材,二是来探望恩师秦老。 “给你补全上回没有的药材,这么大一袋子呢!” “多谢沈郎中了,我今日要在此坐馆,若是日落之前没有病患,我才能随沈郎中一同返回小阁楼。” “不碍事,我也在这儿帮你,若是你忙不过来,我还可以搭把手!” 两人就椅而坐,坐馆期间,沈培然提到了和祁屹有关的事情。 “江姑娘,你听说了么,祁将军……啊不不,现在得叫他圣上了!圣上有旨,下月便是选秀大典,如今后宫空无一人,他身为天子,自然是要充盈后宫,尽早给皇家开枝散叶。” 她一点也不意外,“是么。” “是呀!也不知道他那脾性,会挑中哪家的闺秀,”沈培然完全没注意到她略微低落的情绪,“上回将军府大火之后,他回宫立马写了一份和离书,与三公主和离,三公主和五公主本是要流放充奴的,可他放了她们,给了她们一个护驾有功的赏赐,两位公主过得还算滋润。” “嗯,如此甚好。”她回答得心不在焉,心中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祁屹要选秀了,万一看上哪个令他称心如意的闺秀,他不久后便不会再执着于她。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91节 可她为何…… 心中有些烦闷。 第193章 大结局 江晚渔与众人用完晚膳后,坐在摇椅上,呆呆地看着前方的花花草草,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江云潇瞧见她这副颇为反常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册,“沈郎中,你与晚渔一同回来之时,她便是一直沉闷着不说话?” 沈培然仔细想了想,“我带着药材刚到江姑娘医馆那会儿,她还好好的,但后来就变得有些沉闷,同我说话之时,好似心不在焉。” “她为何会这般?”江云潇想不明白。 自从他们到了襄永,她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看着她日日无忧无虑,偶尔还能赚回不少银子,日子过得舒心,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为她高兴。 但他知道,她有时候会躲起来一个人发呆,也不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精灵古怪之事。 “好像是我提到祁屹要选妃的事情,她就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了。”沈培然总算是谈到了重点。 众人神色皆是一顿,心中明白她闷声的原因。 “这几个月来,我们从未在她面前提过jsg祁屹,一是怕她心中有愧,毕竟祁屹救过她很多次,她除了那几本账簿,没能报答他。二是……担心她心中其实还恋慕着他。” “其一我能理解,二又是有何好担心?祁屹本就心悦她,她若是恋慕他,便去找他就是,我相信他定会光明正大将她迎进宫,让她坐上后位!” “沈郎中所说,恰恰就是我们担心之事,晚渔她看起来绵软,但骨子里想要的是自由,不受制于他人,一旦进了后宫,谈何自由?她既是恋慕祁屹,却又不能与他厮守,晚渔心里该多难受?” 沈郎中不住叹气,是啊,这事没法儿两全。 “你们继续吃着,我啊,去找小鱼儿说说话。”秦老从位置上起身。 他走到江晚渔身边之时,她甚至没有注意到。 直到秦老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秦爷爷。”她习惯性笑了笑。 “小丫头一个人在这儿坐,不担心风凉?”秦老也拉来一张摇椅,与她并排而坐。 她往后靠了靠,“夏日晚风,惬意呀。” 秦老抚须笑了笑,“是啊,惬意唷!小鱼儿,咱们来这儿也好几个月了,你可曾想念在都城的生活?” 她顿了一下,摇摇头,“那吃人的地方,有何好想念的?我能在这儿与大家生活在一块,就足够了。” “不念吃人的地方,可念都城的故人?”秦老话里有话。 她还是摇头。 秦老望向天空,“阿屹那小子什么都不好,唯独对你,是极好,这点爷爷都看在眼里,下月开始他便要开始选秀,你当真不想再见见他?” 江晚渔沉默许久,唇边泛起微不可查的苦涩,“想是一回事儿,合不合适又是一回事儿,我不知他是皇子的时候,我尤且有自知之明配不上他,如今他成了天子,是众星捧月之位,我与他有云泥之别,便是想见他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 “非也,”秦老摆了摆手,“你若是想见他,他定会破除一切障碍,与你相见,只是见不见在你。” 她唇边的涩意更浓,“秦爷爷,我与他有缘无分,莫要再说了。” 秦老瞧见她这副样子,明白再多说亦是无益。 “也罢,只要小鱼儿活着高兴,爷爷便高兴,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强求不来。” “嗯。” “说起来,小鱼儿最近可有身子不舒服?” 她想都没想,就摇头,“自从吃了那浮根,我的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加上我每日都会练武,再也没有不舒服,我甚至呀,觉得自己比两位兄长的气力都大了呢!” 秦老抚须大笑,“好啊好啊!要知道阿屹那小子的血这么管用,爷爷早就让你喝下去了,省得你受了这么多苦啊!” 闻言,她一脸愕然。 迟迟才问道:“秦爷爷方才的话是何意?我的身子与祁屹的血有何关系?” 秦老懊悔地拍了拍脑袋,“诶呀!你瞧爷爷这张嘴,是一点也守不住秘密啊!” “秦爷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江晚渔的追问之下,秦老不得不说出那时候的事情。 她此刻才知道,祁屹不仅仅是为了去求安贵妃要浮根,还连续三日给她取心头血,用以滋养她的身子。 难怪。 那几日见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她喝药的时候,也觉得一股血的味道。 她竟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知祁屹竟为她做到此种程度…… 连续取三日心头血,也就是他比常人体格好,换了普通人,怕是连命也没了! 她身上的毒并非一定能解,他怎会用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江晚渔心中酸涩极了。 若是祁屹现儿在她身边,她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他。 他的命可是比她矜贵得多,岂能这般儿戏! “小鱼儿?小鱼儿你怎的哭了,诶呀,你瞧瞧!都怪爷爷多嘴,非要提起这茬事,你莫要想太多,这血啊是他硬要给你的,莫要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秦老看到她眼泪啪嗒啪嗒砸落在地,心里也不是滋味,忙安慰起来。 沈培然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叹息一声,“江姑娘,其实也不止这些,祁屹他从一早开始就很在意你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初初认识那会儿,你来了葵水那日。” 她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回答道:“记……记得。” “那时候我给你送去了很多滋补药品,其实并非我本意,都是祁屹威胁我,假借我的名义,给你送了很多东西,此后还有很多东西,其实都是祁屹送给姑娘的,比如说桃花酒酿,都城上好的点心……” 沈培然像是松了一口气,“哎,每每听到你诚心感谢我,我就受之有愧,明明不是我给你送的东西,却要承受你的谢礼,如今我将实话说了出来,内心倒是舒服多了!” 他这些话刚说完,江晚渔的哭声更烈。 沈培然一惊,想要安慰的时候,却被秦老扎扎实实往他背后甩来一巴掌。 “没点眼力见!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上一边凉快去!” “师、师父,您怎么能打人……” “再多嘴,我打的就是你!” 沈培然只好闭上嘴巴,独自站到一旁。 秦老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处开始安慰她。 可她哭了一会儿,又停下声来,抹了抹脸上的泪。 “爷爷,我明日要离开襄永几日,医馆那儿,若是有空,劳烦爷爷去看一眼。” 秦老怔了片刻,旋即拍手笑道:“好、好!爷爷替你去看,不过你此番回都城要小心些,事事都要注意。” “好。” 她并未反驳自己离开襄永的目的。 她只想见他一面,与他道别,至少把答应他的事情做好,她也算是没有枉费他以命相救。 小阁楼的人得知她要暂时离开襄永的消息,纷纷要陪她一起去。 可她都拒绝了。 一来是没有必要,这儿养的花花草草和种的菜,都需要人来呵护。 再者,她此番与沈培然一同去都城,路上已有人照应,她每日练武也不是白练的,无需这么多人为她担心。 众人说不过她,但还是坚持至少要让双溪陪她同行。 两边各退一步,她同意了。 连夜收拾好行囊,她就着月光入睡。 而她不知道的是,房间外,秦老和沈培然笑得眉眼都弯了。 “师父,咱们这也算是帮了他们两人一把吧?” “那是自然,这两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任凭是哪一个过得不好,我都难受啊!总之我们也没有骗谁,不过是给他们制造个相见的机会罢了,能不能留住小鱼儿,还得看阿屹那小子了!” “希望能留住吧,毕竟祁屹为江姑娘付出的也不少,此前做的事,十人里有两人能做到,但舍弃皇位这件事,十人里没有一人能做到,他却为了江姑娘……” 沈培然不知该如何形容祁屹,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他的野心全都是为了江晚渔。 否则他不会听到江晚渔活着消息后,将皇位直接传给了他的胞弟,自己选择做个闲散王爷。 他一路见证两人,希望他们历经了劫难之后,能与彼此坦诚相拥罢。 …… 三日后,江晚渔与沈培然从马车下来。 都城与几个月前相比,繁华了不少。 来往之人皆是笑脸迎面,各港口也陆续开放,热闹极了。 她出来的这日,恰好是庙会之日,很多小铺老板都在小摊上摆好了货品,若是到了晚上怕是会更为热闹。 可她此番来都城的目的是进宫,求见当今圣上一面。 不过她仔细想了几遍,如今她的身份不过是平民一个,哪有这么容易见到圣上? 且不说祁屹是否还因她不辞而别的事怪罪她,那些个镇守宫门的人,怎会听她一介民女之言,放她进宫面圣? 她那日听到秦爷爷说出那些事,一时冲动便到了都城,完全没有多想。 现儿停下脚步,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他若还在神威将军府,倒是有希望能见到,如今他是龙椅上的天子,想见他比登天还难。 “江姑娘,怎的不走了,跨过长桥就是宫门口了。”沈培然看她忽的停下脚步,不禁发问。 只要过了长桥,他就能引江晚渔去祁屹的王府,两人就能‘恰巧’见面了。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 第192节 江晚渔犹豫片刻,道:“如今我是民,他是帝,若真是见到了,怕会被人传出不好的流言,我是无所谓,可对他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沈培然有些急,“没、没事的,江姑娘莫要想太多,他既已称帝,难道还畏惧旁人的谣言?” “话虽如此,可我不想给他找麻烦,待我去一趟鬼街或者慈幼院,再做商议吧。” “不行!” “为何不行?” 沈培然想都没想就拦住她,可要问他为什么,他也没想好如何解释。 总不能现在就把实话告诉她吧? 否则以她这般聪慧,定是一下子就猜出他们在背后筹谋着什么。 “沈郎中,为何不行?”江晚渔看到jsg他神色略有异样,继续追问。 “总……总之,你来都来了,还是要去试一试!”沈培然梗着脖子,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仍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先去找人商议。” 景伯和红西若在的话,许能给她想出个好办法。 沈培然想不到借口,再多说定会露馅,他只好任由她自己决断。 “姑娘,现儿天色已晚,夜里不安全,不如就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待明儿一早再去鬼街。” 双溪随她出行之前,江家两兄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江晚渔。 她与江晚渔早已亲如姐妹,亦是以要保护她为主。 沈培然看着两人进了客栈,随意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祁屹称帝后,废除了宵禁的规矩,只是增派了巡守的御卫,百姓们得以享受夜里的乐趣,商贩们也能多挣些银子。 两人从客栈出来,一股肉香飘逸而来。 双溪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小馋虫,”江晚渔打趣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走,我们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客栈的吃食不合我胃口,晚膳都没吃多少。” 双溪频频点头,“姑娘此言甚对!” 两人一路看一路买,手上多了不少小玩意儿,还有香喷喷的烤栗子和粟米。 她走到庙会的转角,看到一件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是小兔子花灯。 年幼之时,有人曾给她买过,许是花了那人做累活攒了好久的银子。 江晚渔皱了皱鼻子,走到花灯摊。 “摊主,我要这个花灯。” “好嘞,二十文!” 她刚要掏出银子,有一对恋人却抢在她前头,将那小兔子花灯一把夺了过去。 男子道:“这花灯我家夫人看着甚是喜欢,我们要了!” 摊主犯难,“花灯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 那对恋人打量她一番,看她的穿着和戴着的首饰,一眼判定她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她看上的又如何?我家夫人喜欢,一两银子买下来总行了吧!” 摊主想都没想,“行!” “岂能这般,凡是讲个先来后到,你们凭什么抢东西?”江晚渔自然是不会让给他们。 “狗屁的先来后到,谁有钱谁是大爷!” 男子说话间,想要伸手推开她,却被她抬手挡住,还用了巧力,反将其推倒在地。 “夫君!”女子扶起她,恶狠狠地瞪着江晚渔,“你敢动手打我夫君,你知不知他是什么人!” 江晚渔看着地上被男子压坏的小兔子花灯,眉头皱得紧。 她甚至懒得理会地上无理取闹的两人,扭头看向摊主,“这花灯就一盏么?还有没有别的……” 摊主连连摆手,“没、没有了!” 她双眼瞬间黯了下去。 想到被糟蹋的花灯,她心里酸酸的,有一股闷到要窒息的难过顶在胸腔口,不知如何排解。 她冷眼看向地上的恋人,“你们弄坏了我的花灯,赔。” 男人啐一大口,“我告诉你,我是大理寺主簿赵宏逸的外甥,你惹了我,在都城别想好过!” 赵宏逸? 这名字听起来真是耳熟…… 是龙记墨宝的账房先生! 没想到,商籍可入仕之后,他这么快就做了大理寺的主簿。 当初也是多亏了赵宏逸,她才能拿到龙记墨宝的账簿。 “赵宏逸有你这么一个外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说什么?小爷今日非打死你个贱蹄子不可!” 那人从地上爬起,怒而抄起手边的长棍,向江晚渔挥去。 她推开双溪,自己的身子往长棍的左边躲闪,在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袖中的暗刀往其手臂上划了一刀。 动作极为流畅,鲜血亦是。 “啊!你个贱蹄子!”男子还要继续动手,却不知长棍的一头被什么人抓住,一拉一推,他又重重摔到几米开外。 江晚渔略微有些惊讶,扭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瞬间,心头翻涌起千万种情绪,有好多话想说,开口之时,却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站在她身后的人,朝她点点头,“武练得不错,是有我的真传。” 被两人连续殴打的男子骂道:“你又是哪来的畜生,敢对小爷动手,小爷我……”他看清祁屹的脸,后边的话瞬间吞了回去。 “你、你……王、王爷……”他在赵宏逸的府上见过几次祁屹。 祁屹眼神一凛,“滚!” “是、是!”男子拉着自家夫人,连滚带爬离开。 江晚渔看着眼前这张久违的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了。 良久,祁屹先道:“买花灯?” 她点点头。 “我知道哪里有小兔子花灯,要不要我带你去?” 不等她回复,他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 她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拉得更紧了。 祁屹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双溪,“你先回客栈,有我保护她,不会有事。” 双溪甚至没犹豫,抱着方才买下的小玩意,一溜烟没影了。 “走吧。”祁屹捏了捏她的手。 力道很轻,像是极其舍不得用一丝力。 “你……不应该在宫里么?”江晚渔忽的想到他现在的身份,出现在此处,多是不合情理。 祁屹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有人不辞而别,还骗我丧身火海,我竟不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方式。” 她哑口无言。 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她的错。 “你总得给我些补偿的。”他垂下眸子,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 她问,“什么补偿?” “我先前给自己拟了一道圣旨,此生只娶一人,还在里面给自己列了十项不得,就等我家夫人一一填上,不论是什么要求,我此生都得遵守,上边加盖了玉玺,若是我没有遵行,当打入地牢受死刑。” 祁屹说着,从怀中拿出圣旨,交递到她的手上。 看着手中很有分量的圣旨,她心间有一瞬失神,“我不想困于后宫。” 祁屹刮了刮她的鼻梁,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宠溺,“我自是知道,所以我选择不在皇宫,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想做什么我也陪你。” “皇位怎么办?这天下怎么办!” “这你更应该放心,祁晋……也就是夏裕,他的毒解了,已与常人无异,这天下之事,我便交由他和云老去管,我偶尔会去看看他们,还有母妃。” “云老?已逝的云元老先生?” “嗯,不过他可一直活着,你也认识,就是景伯。” 难怪啊! 当初她去求云老的字画,景伯竟能将绝迹送予她,原是他本就是云老。 祁屹看她在想旁人,心中不满,“我在与你谈终生大事,为何你的脑子里还有旁人?” 她无奈地笑了笑,将他给的圣旨紧紧抱在怀里。 “要我填上可以,那你得先给我找到小兔子花灯。” “我给你买一百盏!” 祁屹笑意渐浓,牵着她,大步朝街尾的花灯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