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序章山色空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引子 十年前。 这里是他和她最初相遇的地方。 远离朝野的一处郊外，静得只能听见嘈嘈切切的蝉鸣声音。虽已是盛夏，但并没有那种炎热焦躁的气氛。微风带着几分温柔拂过脸颊，倒是有些许惬意之感。苍翠下包裹的花娇艳欲滴，不禁令人想要摘取。 一位少女在花海中玩耍，她仿佛与面前数不清的花融为了一体，娇嫩的花瓣落在少女的发丝间，她的身边飞舞着五彩斑斓的蝴蝶。美人如画大概就是说的眼前的这种场景。 在少女看见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的时候，她随即小跑几步凑了过去。 看背影，那人像是一位少年。他独自一人坐在小溪旁，不知在做些什么。 “喂，那个……” 少女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惊得少年有些慌乱的回头看。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少女乖巧的双手背后，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我叫碧桐，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贵气。在他起身时，少女窥见了少年锦衣上的暗绣，那纹样似乎是蟒的形状。 少年嘟着嘴偏过头，转身抱胸道：“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闻言，少女并未嗔怒，而是笑了笑，抓过少年的手。 “喂！你要做什么？” 少年被少女这一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不禁升起一抹红晕。 少女摊开少年的右手，将一株红红的果实塞到少年手中。 “这个给你！这样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啊……” 少年还有些呆滞地望着手中的果实。深居简出的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实。 “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吧？” 少女见他望着红果实出神，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年微微仰头，反驳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了！这个是……这个是……” 见少年支支吾吾的样子，少女捂嘴偷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是樱桃了。” 樱桃？从未听说过的东西……这个是吃的？ 少年的大脑飞速的检索他所知道的信息。 似乎看穿了少年在想什么，少女在花海中转了几圈，看着少年的眼睛道：“这个果子可以吃的，你尝尝看。” 少年面露难色，柳叶一般的细长眉毛纠结到了一起。 少女走到少年面前，继续催促道：“尝尝看嘛……” 良久，少年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少女等得太过焦急，拿起少年手中的樱桃，也不管他怎样想，将其中一颗强塞进少年的嘴里，少女自己吃下了另外一颗。 少女咀嚼了几口，有些不开心的撅起了嘴。 “我又不会下毒……” 少年看少女咽下去之后，这才决定尝一尝含在口中的樱桃。 少年惊讶之中感叹了一句。 “好甜……” 少女冲着少年微笑道：“那是自然！” 不知何时，少女和少年已经来到了小溪旁，两人相视而坐。 “我明天还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少女摇晃着小脚丫，她面前的溪水清澈见底，红鲤自由自在的水中游弋。 “那要看我有没有时间了，我可是很难背着家里人出来的……” 少年越说声音越小，原本高昂的声调也变得低沉起来。 倏地，少女站起身，轻轻甩了甩头发道：“明天我还会在这里等你的！” 还没等少年说什么，少女就跑远了。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花海之中。 “我连名字都还没告诉她……” 少年望着小溪喃喃自语道。 就这样少年和少女邂逅相识，经常一起玩耍，这个离皇城并不遥远的郊外，也逐渐变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一日，少年坐在桌旁，如往常一样，看书写字，这是他的必备素养，过高的身份也许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压力。 咚咚咚的脚步声扰得少年有些心烦，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仆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刚要行礼，就被少年伸手打断了。 “不必了。” “是。” 仆人刚弯下的腰直了起来。 少年并没有停下阅读，瞥了一眼仆人问道：“我托你办的事呢？” “小的已经办妥了。” 仆人将玉佩双手奉了上去。 少年放下书，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 玉的成色质地都是上等，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像是朝贡品。 淡绿色的玉佩，沐浴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清雅高贵。玉的正面是龙凤交织在一起图案，做工十分精细，是一般手艺匠人所达不到的领域。 少年翻过玉佩，篆体雕刻两个字在玉佩的背面极其明显。碧桐，那是少女的名字。 “我会好好珍惜的。” 少女轻轻抚摸着玉佩，尽管她没有说出来，但她似乎十分开心，语气都散发着淡淡的欣喜和激动。 少年凝视着少女，露出一抹微笑后，视线便转向了另一边。 其实他只是礼尚往来而已，这对于他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是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孩子了，跟平常他接触的那些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她的身上隐约带着一股草原女子才具有的豪放风情。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啊？” 少女有些不解地歪过脑袋。 “你不喜欢？” 少年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 少女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拼命地摇晃。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少年起身走到少女身旁，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两人的发丝随风摆动，少年头冠上发带也被吹了起来，花瓣如雨般飘荡在空中。 此刻的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 率真的少女反常的吞吐其词道：“我，我以后不能来这里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玩。” 少女似乎边说边要哭出声来，她泪水划过眼角，带着几分不一样的凄美。 少年拿出手帕轻轻为少女拭泪。 少女接过手帕哽咽道：“你说，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吗？” 眼眶湿润的少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只要你相信，我们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的。” 大概此时二人都未曾想过，未来的某一天里，两人会再次以更加传奇的方式见面。 第一章桃之夭夭 若曦望着铜镜出神，她一双杏眼晶莹剔透，眉似柳叶，粉黛如画，凤冠霞帔的金丝线勾勒其间，颇具雍容华贵之感，淡淡的胭脂香味，令少女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今天是少女出嫁的一天，她要嫁的并非他人，而是当今皇上的侄子，也就是八贤王。但这不过是政治联姻而已，少女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就算是不想嫁，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有些人的命运，生来就是被注定的。 “小姐准备好了吗？” 侍女从门外探进脑袋，向房中张望。 若曦偏过头，以极其轻微的弧度上下点了点。 送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出发了，只是这一路的天气似乎并不好。若曦刚上了花轿还没多一会儿就开始狂风大作，树枝左右摇晃，轿夫被风沙吹的看不清东西，只得暂时放慢脚步。 若曦掀开轿帘，目光停在这几位轿夫身上。原想让他们稍作休息，可一想到如果误了时辰，不仅王爷那边不好交代，林家也会因此而处境变得更加难堪。 少女叹了口气，放下轿帘，只好作罢。 庞大的送亲队伍就这样徐行向前，此时他们都未注意到暗处已经有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早早埋伏起来，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领头的黑衣人压低声音，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另一个黑衣人稍稍握紧手中的长弓，颇为冷静的答道：“别着急，还没到最佳的伏击地点。” 送亲的队伍就这样又向前行进了一会儿，领头的两个黑衣人交换了眼神之后，挥了挥手。 “动手！”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奔送亲队伍的领头人而去，羽箭不偏不倚正中那人的咽喉。很快，他便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刹那间冲了出去，喊杀声传遍了整个树林。因为没预料会有人埋伏，送亲队伍就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黑衣人不仅行动迅速，而且彪悍野蛮，不精武艺的家丁们岂是他们的对手，没用多久，这些黑衣人便全歼了送亲的队伍。 那场面甚至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轿夫的红衣服和鲜艳的颜色浸染到了一起，血哗哗哗的还在向土地四周蔓延开来。 领头的黑衣人甩掉了刀刃上的血迹，转身吩咐道：“通知‘翎雀’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 领头人刚转身要走向另一边，就看见面前有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说，发生什么了？” 领头人皱了皱眉，他并不希望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旁生枝节。 “花轿里是空的！” “空的？” 领头人托腮思索了片刻，便去花轿旁边查看情况。 他掀开轿帘一看，里面确实是空无一人。 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这会对日后计划埋下隐患，必须找到这个新娘子。 领头人转头命令道：“她应该还没跑远，快派人去追。” 树林里，身着大红嫁衣的少女脸颊微红，气喘不止，但是她必须不停向前跑，一旦被那些人抓到，无疑，只有死这一种结局。 少女还在不停的奔跑，尽管她已经跑不动了，身体也快到达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快点追！” 那群黑衣人并不打算放过这柔弱的姑娘，还在后面不停的追赶。 一缕阳光斜照在少女的脸上，不知怎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她眼眸中倒映出的是—— 啪，少年一把丢下正在翻看的书，他似乎十分不悦。 “你去看看外面什么那么吵？” 仆人应声赶到宫门外查看情况。 南清宫门外是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那在花轿中坐着的姑娘，想来应是今日自家主子要娶的人。 “各位还请稍待片刻，容我进去通禀。” 仆人快速几步回到宫中，弯腰抱拳向坐在石桌旁的少年禀告道：“回王爷，门外是送亲的队伍，您看——” 仆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少年伸手打断。 “好了，我知道了，按照规矩来就是了。” 少年转身便向房中走去，他似乎并不想见到这位他即将要迎娶的妃子。 南清宫内奏起雅乐，一副歌舞升平的美妙景象，宫中无不是在庆祝这颇为隆重盛大的一日。 “王爷，这是皇上差人送来的。” 仆人将一个颇为精致的雕花木盒子呈了上去。 “放在一边吧。” 少年挥了挥手，转身继续去招呼客人了。 今日对于少年来说十分重要，因此自然少不了宴请各路王公贵族。少年有时候感觉这种应酬令他头痛，但他又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 少年其实现在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不惜重金也要来巴结自己，难道就仅仅因为他是先皇的子嗣？ 熙熙攘攘的宴会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在仆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少年提起衣角坐了下来。 “王爷，请您快去休息吧。” 少年蹙了蹙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仆人退下了。 今晚的夜色很美，月光如水倾泻下来，徐徐夜风吹拂，少年的发带随风轻摆。他眯起他那双桃花眼，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少年放下酒杯，双手笼于袖中，夜风似乎有些凉。他在门外伫立了很久，都没有迈步走进去。 娶林若曦并不是他的意愿，而是迫于政治上的压力。但其实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无非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照顾自己而已。 少年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红盖头动了一下。 若曦在房中苦等了好久，可算是盼来了他。 少年走到她身旁坐下，他的脸颊微红，大概是有些喝醉了，不过头脑倒还算得上清醒。 “王爷……” 若曦温柔地低声呼唤了一声。 少年偏过头，叹了口气，小做纠结之后，掀开了红盖头。 大概是没想到二人会如此相像，少年一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王爷……” 若曦低着头，脸像熟透的苹果一般红润。 不不，不可能是她的，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实在是太像了。 少年不断否定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叫林若曦？”少年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 “是，王爷。” 少女点了点头，那温婉的举止确实不太像她。在少年印象中，她应该是颇为奔放率性的女孩子才对。 果然不是同一个人。 看他深思的模样，若曦也不忍打断他。 她就这样，静静凝视了眼前人很久。 红烛火随风摇曳，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注：林家是远离中央的大家族，所以他们基本没见过皇室贵族长什么样，但是他们势力很大，皇帝为了安抚他们，所以下令要八贤王迎娶林家的嫡女 第二章山雨欲来 南清宫内，少年在花园中来回踱步，他身旁站着几名侍卫。 少年挥了挥手，小声道：“琪瑞你过来。” “恕在下僭越。”侍卫三两步走到少年上前。 “您有何吩咐？” 少年耳语道：“去给我查查林家的情况。” “是。” 琪瑞领命后，带了若干人手，便离开了。 少年背手伫立在一棵杏树旁，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 林家的姑娘怎么跟自己年幼时邂逅的少女如此相像？可看她举止得体，优雅大方，确实是千金小姐的做派。 若曦，若曦…… 这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头。 少年蹙了蹙眉，一片花瓣随风飘落在他的发丝间。 北方的景色总是萧瑟凄凉，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鹰翱翔于苍穹，周边的住民崇勇尚武，桀骜不驯。这里的文化与中原文化截然不同。 一只鸽子拍打着翅膀飞进了宫墙之内，训练场中有两人正在张弓搭箭。 青年回头发现鸽子，便放下了手中的长弓，鸽子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打开鸽子左脚的信笺，纸上是一行颇为娟秀的小楷。 上面写的是：已顺利潜入。 青年身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计划怎么样了？” 青年抱拳，恭敬的将信纸呈上前。 “回父皇，翎雀她顺利潜入了。” 男子接过信纸，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 “善后呢？” 青年眯了眯黑曜石的眼眸，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杀气。 “他们查不出来的。” 男子转身背手叹了口气。“这孩子……” “以妹妹的能力，应是没问题的。” 青年安慰似的回了一句，便准备要离开，他要立即回信，为下一步计划做好准备。 男子瞥了一眼身后的青年，道：“你下去吧。” “是。” 因为不能耽误王爷的命令，琪瑞等人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林家。 林家虽不如那些个位高权重大臣家的宅子奢华，但也不是一般富甲一方的豪商可以比拟的，那大门很是气派。 咚咚几声，琪瑞敲开了林家的大门。 “官爷是？” 一位书童模样的仆人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向外面窥视。 琪瑞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似的东西，给门内的仆人看清楚。 “我找你家大人有事。” 看见令牌上的字，仆人大惊失色，一时错愕的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 “请快点！” 琪瑞在门外等得焦急，便开口催促道。 “啊！” 仆人这才回过神来，他立刻打开了大门，弯腰伸手。 “是小奴怠慢了，诸位请进。” 琪瑞几人进门后，仆人便匆匆忙忙赶去告诉林家老爷子了。 “请稍待片刻。” 侍女为琪瑞等人看座后，便奉上了茶。 毕竟他们可是贵客中的贵客，林家老爷子自然也不敢怠慢了他们。 琪瑞手势示意身旁几人都不要喝，侍卫们都点头似的回应了下。 “真是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老人一双笑脸走了过来。 但凡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的人都知道，那老爷子不过是揣合逢迎而已。 “您是王爷的人，是敝府的贵客，不知诸位今日到此有何公干啊？” 老人紧张地搓了搓手，他现在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滑稽，激动和恐惧同时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请大人屏退左右。” 琪瑞眼神示意老人，久居官场的老人自然明白琪瑞此话的含义，他挥了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庭内只剩下琪瑞等人和老人之时，老人开口问道：“您是想问什么事？” “我想问的是你府上女儿出嫁的事。” 琪瑞隐约感觉此事并不简单，王爷要他专门赶来林家调查，自然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老人舒了口气，缓缓道：“就如您所知的那样，嫁入宫中的确为我的女儿。” “中途没发生什么吗？” 琪瑞问出自己同时也是王爷一直想知道的事。 “没发生什么啊，小女不是已经与王爷成婚了吗？” 琪瑞讽刺似的回了一句。 “林大人远离京师，消息倒是灵通啊。” 老人谄媚的笑道：“您过奖了。” 琪瑞沉思了片刻。 看老人的态度，以及他对答如流的情形，确实是有些令人起疑，可看他的神态，又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左右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琪瑞打算先回宫中向王爷禀告，便带着一干人等出发回京了。 摆着笑脸送走王爷的特使后，林府关上了大门，老人的神情瞬间变了。 他知道他不该有所隐瞒，但这件事对于林府来说意义重大，他好不容易才与皇室成员缔结姻亲，还指望着八贤王能罩着自己和林家，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重要的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老人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会对日后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只清楚的认识到了一点，林家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日前，也就是若曦嫁给八贤王的那一天，一个青年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林府。 因为青年自称自己是八贤王的特使，老人就也没细查，而是如座上宾一般款待了他。 那青年说，送亲的队伍及时到达了，让林大人不必担心。因回程路途太过遥远，王爷索性将他们留在宫中听用了，还差他送来一大笔钱给林大人。 老人不是不感觉奇怪，而是他不想深究其中缘由。 林家攀附高枝，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这对他来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可不想给自己找事做。 若曦住进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房间，她坐在铜镜前，梳起头来。镜中的她可谓是“美目倩兮，巧笑盼兮”的绝世美人。单论容貌，她没有一点是配不上八贤王的。 只是她似乎不大喜欢身旁跟着一大帮人伺候。 窗外，八贤王正在准备明日朝见皇帝的事宜。此时的他还太过稚嫩，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朝政上的事。 在这深宫内苑之中，看不见的争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上演。 “怎么样了？” 看见琪瑞赶了回来，少年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 琪瑞贴在少年耳边低语道：“林大人说，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可这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少年脸色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再发声。 若曦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便关上了精致的镂空木窗。 少女轻勾朱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三章波谲云诡 房中，香炉升起丝丝淡淡的烟雾，只有主仆二人，少年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郑重其事道：“琪瑞，我有事要你办。” “请王爷吩咐。” 琪瑞抱拳，微微低头，等待命令。 “派人盯着点她。” 她指的是谁？琪瑞瞬间心领神会。王爷指的是刚迎娶进宫没几天的王妃。 “是。” 这里是离东京不远的一个小城镇，人流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小商贩们挥汗如雨地吆喝着，招揽生意。 伯温行走在街道上，他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欣赏这繁华的景象。今日，他要与一个重要的人物接头。 对于身处异国的伯温来说，这里的景色终归不是自己国家的景色。 “公子。” 伯温回眸望向刚刚呼唤他名字的人。 “请问……” 还没等他询问缘由，对方便匆匆忙忙的将一个东西塞到他的手里，便慌张地跑开了。 伯温迟疑了片刻，打开了手中团得发皱的纸条。 卯时一刻城东归林居。 伯温立即销毁了纸条，迈步向前走去。 南清宫内，少年不知何时伏案睡去了，正在翻看的书被随意的放到了一边，朝中政务令他有些疲惫。 “王爷？” 若曦伸手轻轻摇晃了下少年的身体，然而他睡得太熟，什么都感觉不到。 “碧桐，碧桐……” 少年睡梦中似乎还在呢喃着些什么。 若曦有些无奈的舒了口气，为他披上了一件大氅后，就往外面走去。 “王妃。” 门外的几位侍卫冲着若曦行了个礼。 少女点了点头，转身就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她的身边跟着几名侍女。 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监视的目光，少女淡然的笑了笑。 夜半时分，少年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周围，四下无人。 “是她吧。” 少年伸手拽了拽身上的大氅，不由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尽管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轻信身边这个女人。 可这熟悉感，总会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王爷。” 少女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款款而来。 “是你啊。” 少年低头瞥了一眼站在书案下的若曦。 “王爷请用。” 若曦放下托盘，站在原地，长袖内两手交迭。 少年端起碗来，拿起汤匙，吃了一小口。 “现在几更天了？” 少年嘴里塞着食物，说话有些嘟嘟囔囔的感觉，好在若曦能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五更天。” 闻言，少年放下碗，起身快步向外面走去。 “王爷？” 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若曦有些摸不到头脑，她显得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 “快到上朝的时间了。” 少年越走越快，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若曦的视线里。 若曦冲着远处提高嗓音道：“还有一点时间，好歹用过膳再去啊！”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后，若曦立刻端回了那个平日里温婉贤淑的大小姐架子，此时书房中只有少女一人，不过她的举动被早已安排好的侍卫暗中看在了眼里。 少女当然也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没有证据，就算是王爷怀疑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八贤王去上朝后，久久没有回来。若曦独自一人在房中，她时不时的打开窗户窥视着外面的情况。 “要想个办法。” 朝中群臣并列而立，少年站在离皇帝比较近的位置上，他手中握着赐予他的金锏。 “诸位卿家，我想问问你们对曹将军的处置，还有谁有异议吗？” 群臣间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少年尽可能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感，他在脑中快速寻找着可以说服皇帝的方法。 曹炜，曹将军，是大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现在朝廷正是缺少这样的武将抵御外敌。 “皇上，曹将军为我大宋立下过汗马功劳，击破吐蕃，平定外敌，这样就贬谪了曹将军，恐怕会有人不服。” 少年在说完这段话后，他的内心是十分紧张的，他不知道皇帝究竟能不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皇侄说的也确有几分道理。” 皇帝虽然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的内心始终更倾向于将曹玮左迁至远离京师。 少年自然也清楚，他肯定不能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说服皇帝，让他回心转意。 “八王爷此言差矣。” 反对的声音没多久就传进了少年的耳朵里，少年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大臣。 “曹将军不但贪污受贿，还有勾结外敌的嫌疑，皇上只是将他贬谪已经算是十分仁慈了。” 少年皱了皱眉，本想着能救曹将军，可他贪污受贿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管他有没有做，现在都无法为他澄清。 “可我大宋正值用人之际，还请皇上三思。” 少年一副不打算放弃的模样，虽然他清楚这次无论如何都无力扭转乾坤了。 “继续用一个贪污受贿的人吗？王爷。” 少年有些愤怒的盯着刚刚那个大臣一言不发。 曹将军不是会做这样事的人，可现今皇帝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就算想要调查，还他清白，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城东归林居内，伯温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喝着茶。 现在距离卯时一刻很近了。 “久等了。” 一位身着白衣男子走到了伯温桌旁坐下。 伯温感觉眼前的男子有些奇怪，他眉眼间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可皮肤却细腻的不太像男子。然而他没有时间去探究其中原委。 “情况怎么样？”伯温有些不安的问道。 “昨日高丽使臣来朝，他们似乎要和宋联手。” 伯温托腮思索了片刻，道：“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会尽快通知他们做好准备的。” 两人在这家茶楼里密谈了一炷香的功夫，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要离开了。 “下次我可能无法出城跟你联络了。” 男子留下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茶楼。 散朝之后，少年内心有些沉重，他走得有些慢。 南清宫内，若曦望了望已然熟睡的侍卫，轻声叫了他几句。 “啊！王妃。” 侍卫惊的差点没打翻棋盘，连连跪下谢罪求饶。 “请王妃恕罪，明知是在和您下棋，小的还能睡着……” 若曦挥了挥手，一脸无所谓道：“我有说过要问你的罪吗？快起来吧。” 侍卫跪了半晌，见若曦并没有生气，这才站了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呢？” 少年赶回宫中，望着若曦和侍卫，颇为不解。 若曦微笑道：“没什么，王爷，只不过是在下棋而已。” 看着少女的笑容，尽管心中还有些疑问，他也不打算再深究下去了，最近发生的事令他有些抽身乏力。与若曦小叙片刻之后，少年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若曦打发走了身边的宫人，拿起石桌上的香炉，走到了花园的一角，将里面的香灰倒在水池里后，便离开了。 第四章暗流涌动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少年向后靠在木椅上，双手置于长袖之中，他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苛责的意味。 侍卫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王妃她前几日与小的下棋，可是后来不知怎回事，小的就睡着了。” 少年低头凝思起来。 睡着了…… “你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侍卫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道：“大约辰时三刻。” 辰时三刻，这段时间太长了，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小安。” 少年拂开杯中的茶叶，轻轻吹了吹。 “王爷有何吩咐？” 少年放下茶杯道：“我想让你再去一趟林府……” 八贤王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殿中，一个人影趁无人之时偷偷潜了进去。 “不是这个……” 那人影似乎在书案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都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而且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 那人影看了一眼门外，翻身一跃落在了房梁之上。 少年背着手走了进来，他身旁跟着两个护卫。 他来做什么？ 房梁上的人影俯视着下面的几个人，柳叶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只见少年从一堆竹简里翻找出一个诏书似的文件，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伏在梁上的人可算松了一口气，但他还不敢懈怠，越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越容易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父皇，我们要怎么做？” 大殿中，身着胡服的青年恭敬地询问道。 “高丽与宋结盟，这是我们所没有想到的事。” 坐在宝座上的男子沉思了半晌，都没有再开口。 青年试探着问道：“要不要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怎么破坏？你有对策吗？” “父皇，我们可以一边派一个小队骚扰宋朝边境，一边破坏他们的和睦关系。” 男子见青年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便挥了挥手，吩咐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遵命。” 青年走后，男子望着桌上的纸，不知在想些什么。 “孩子啊，你一人在外受苦了……” 殿中红烛摇曳，今日的风似乎有些凛寒，不过这对于久居北方的民族来说，算不上什么。 “去见见王妃吧。” 少年朝见完皇帝之后，便往若曦所居住的方向走去。 远在窗外就看到少年的若曦，立刻关上窗户，匆匆忙忙收拾起房间来。 “王爷，妾身不知你今日到此。” 若曦刚要下跪，就被少年双手扶住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少年露出一抹平淡的笑容。 若曦当然清楚，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 少年转身环顾四周，他的视线敏锐凌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最终，少年的目光停留在木雕衣柜上。那衣柜的夹缝里似是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漏了出来。 是衣服吗？还是？ 若曦在看到少年不停地注视着那个衣柜之时，她就知道了。 恐怕这次麻烦大了。 若曦在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王妃没事就好了。” 少年轻轻拍了拍若曦的肩，搞得她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人。 “本王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 少年笑了笑，转身迈过门槛，走远了。 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怀疑上我了？为什么……？ 若曦最怕发生这样的事，可如今这样的事发生了，王爷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知道他后面还会出什么样的招。 安瑾赶到林府时，已是傍晚时分，清冷的月光撒在林府院内的梧桐树上，猫头鹰的啼叫带着几分诡异的感觉。 因为有先前的教训，再加上王爷的嘱咐，安瑾并不打算表露自己的身份，他翻身越过墙头，偷偷溜进了府衙内，调查情况。 啪，啪，啪，突然的几声巴掌响，惊了安瑾一跳，他走近那间发出声音的房间，用手戳破了窗纸，窥视着房中的情形。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说话的人正是林府的最高统治者，林方朔。 丫鬟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哽咽道：“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还请老爷原谅。” 林方朔拿起桌上的茶杯向丫鬟丢去，那茶杯不偏不倚打在丫鬟的头上。 茶杯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丫鬟的手不小心被茶杯割破了，鲜血直流。 林方朔怒斥道：“还不赶快收拾！” “是是！”丫鬟匆忙拾起碎掉的茶杯片，收拾好了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房中只剩下林方朔一人，他似是有些头痛。 本以为傍上了这么一个大人物，且不说以后的加官进爵，最起码调回京城任职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他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这样的消息。 本想回京探听一下情况，可他是外地官员不能擅自进京，他修给若曦的书信，也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让他更加焦躁不安了。 安瑾倒是对林家多少有些了解，林老爷子倒是会审时度势，当然奉承阿谀也不在话下。在这样的地方，他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他也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皇帝忌惮他，怕他有朝一日起兵造反，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政治婚姻。 只是老爷子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早已不是自己的女儿了，他还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安瑾离开了林府，他打算查看一下林府周围的路线。 “送亲队伍当日走的是哪条路呢？” 安瑾望着宽敞的大路，颇为不解。 早已过了这么多时日，就算有车辙印，也无法分辨出是什么样的车所留下的痕迹了。 安瑾捻起一小撮土，放在鼻间嗅了嗅。 南清宫内，少年来回踱步，很是不安，此时的他还无法完全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她是谁都不要紧，他最怕的是她是他国派来的细作。 他是最接近朝政核心重要人物，一旦关键的事情走漏风声，会发生什么，完全无法预料。 若曦在庭院中放飞鸽子后，便转身回房。最近的她，时刻在小心周围是否有人监视。 这是潜入宫中以来，所遭遇的最大危机，要怎么办呢？ 第五章矫情饰诈 林府忙忙碌碌的一天结束之时，已是子夜时分，管家林岳可算是稍得了片刻清闲，他用手扶住有些直不起来的腰，步履蹒跚的向房间走去。 嘎吱，房间的门被林岳推开了，他走进房内，如以往一样，关上了房间的门。 突然，房梁上落下一个黑影，林岳还没来得及逃，就被那人一把抓住，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你……你要做什么？” 林岳开始紧张起来，他心中倒是有几分诧异。一般人根本无法突破林府的严密防守，想来此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那人压低声音道：“林管家，别紧张，我只不过是有点事想要请教一下你而已。” “你，你想要问什么？” 刀尖抵在脖颈处的感觉并不好受，林岳有些恐惧，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豌豆大小的汗珠。 那人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威胁道：“林管家，别想耍花招，我的刀只要一动，你的小命就没了，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 “好好，好汉饶命，你要问什么，小的必定知无不答。” 一滴汗就这样顺着脸颊滑落到刀面上，林岳着实被吓得不轻。 “我想问你的是，出嫁当日林府的送亲队伍走的是哪条路？” 这问题令林岳有些意外，这个要挟自己的人居然只是要问这样的问题吗？ 林岳迟疑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快说！” 那人提高嗓音的同时，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林岳连连求饶道：“啊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说，就是城西的那条小路。” “你要是敢骗我……” “绝不敢骗您，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那人瞬间收起匕首，敲晕林岳后，便离开了林府。他加快速度往城西的那条小路走去，边走边摘下脸上的面罩，他不是别人，正是八贤王所派去秘密调查事件的安瑾。 “事后会挨骂的吧……” 安瑾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 “管家！管家！” 林方朔在房中喊了许久，也不见管家出来，他是又气又恼，索性直接自己去寻找。 “管家！” 林方朔推开门后，才发现林岳昏倒在地上，发觉到情况不对的他，立刻上前查看情况。 “管家？” 又过了好久，林岳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他有些吃痛的扶住额头。 “怎么回事？” 林方朔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吓得管家跪地叩头道：“还请老爷原谅，还请老爷原谅……”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方朔坐在椅子上，向下俯视的神情显得颇为不耐烦。 林岳战战兢兢地答道：“刚刚有一个黑衣人询问小的情况，他威胁小的，小的也只能如实交代。” “他问了你什么问题？” 林方朔警惕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是关于小姐出嫁的……” 若曦出嫁？ 林方朔思索起来，果然这件事有问题，要找个机会进宫内探探虚实。 今日，八贤王似乎十分清闲，结束早朝之后，就一直在院中看书。 若曦合上了窗户，她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他在做什么。 “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做……” 若曦垂了垂眼眸，似是有些不忍。 她迈步走出房中，也向庭院的方向去了。 庭院中，少年虽在翻看着《吕氏春秋》，但书中内容完全没有进到他的脑中。他总是会抑制不住的去想若曦。这姑娘来得突兀，尽管早已定下婚约，可他还是觉得她有些奇怪，虽然他也说不出哪里奇怪。还有这种意外的熟悉感……她真的不是碧桐吗？ 少年自言自语道：“算算时间，小安也该回来了……” 这件事就有那么难查吗？还是说—— 就在少年沉思之时，若曦缓缓走了过来。 “啊，你来了。” 注意到若曦的少年，立刻换了一个表情，微笑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若曦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后，坐在了少年对面地位置上。 “王爷今日政务不繁重吗？” 若曦两手放在石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不忙。” 少年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若曦，他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啊，头发上……” 少年的头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杏花的花瓣，若曦起身，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欲为他拂开。 少年的书没有握住，掉落在身前的草地上，他一时间被若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微红，只是呆呆地望着少女。 “王爷真是……” 少女将杏花花瓣放在手中，给少年看了看。 “劳你费心了……” 若曦提起裙角俯下身，刚要伸手为少年捡起地上的书，突然一个黑衣人像风一般的闯进了南清宫，那人武功极高，少年身旁的侍卫一时来不及阻挡，他就这样直冲少年而去。 那刀闪烁的白光在阳光下略微有些刺眼，千钧一发之际，若曦挡在了少年身前。 刀刃就这样刺穿了她的肩膀，少女吐出一口鲜血。 只听那刺客恼羞成怒的谩骂道：“你滚开！我要杀的不是你！” 刺客就这样拔出刀来，少女一下虚弱的脱力，倒在了少年的怀里。 “王爷……” 少年双手紧紧握住若曦的肩，他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担忧。 “若曦，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即，少年又叫了几声，唤来宫内的侍卫，那刺客一时被包围，无处遁形，忽然，只见他身子轻盈如飞燕，转身一跃就跳出了宫墙之外。 侍卫们见状刚要去追，便被少年叫住了。 “穷寇莫追，快去唤太医来。” 少年抱起若曦往寝殿的方向走去。他心焦如焚，此时他不希望眼前的少女有任何的闪失。 “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看诊完后，少年立马凑了过去，询问若曦的情况。 床上的少女有些憔悴的望向少年无力道：“王爷，切莫挂怀，妾身没事。” “并无大碍，我已经为王妃开了药。还好没有刺中心脏，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闻言，少年紧绷的神情可算舒缓了过来，他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多谢太医了。” “王爷不必客气，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 太医行了个礼后，便识趣地退出了房中。 少年走到床边坐下，他握住若曦的手，轻声言道：“本王不许你以后再这样胡来了。” 若曦笑了笑，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 “妾身，妾身只是……” 若曦还未说完，就被少年以食指抵住了朱唇。 “你不必多说，本王都知道。” 少女的瞳孔颤动了一下，乍时，她的柳叶眼中含泪带光。 对不起啊，王爷，我又要辜负你了。 第六章不绝如发 安瑾顺着城西的小路，仔细地查看着有无遗漏的线索。 这条路很窄，平常人迹罕至，但却是直通京师最近的路。 安瑾伏下身来，捻了捻地上的黄土。 这里是当日事件发生的所在地，堆成小山高的尸体早已无处可循，血迹经过数日雨水的冲刷，也早都看不出什么来了，这里的一切与其他地方一样，四周散发着静谧而又诡异的气息。 “已经耽搁太久了……” 安瑾边走边自言自语道。 忽然，一边的草丛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走到草丛前，草丛间夹着的是一条细长的红色绸缎，像是从衣服上勾下来的。 安瑾将红色绸缎丝拾起来，仔细端详。 这个颜色，这个质地，难道说—— 安瑾将布料收了起来，继续向前走了走。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影婆娑，偶尔发出沙沙的响声。 安瑾又向前走了几步，他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棵树下，他提起衣摆伏下身。 一只极其精致的发钗闪烁着忽隐忽现的光亮。 这只发钗做工精致华丽，不像是平常时候，女子会佩戴的。 红色的布条，雅致的发钗，似乎都有意无意的指向同一件事。 安瑾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 “难道说宫中的王妃是假的？” 唰，三只飞镖直冲安瑾而去，他立刻闪到一边，那三只飞镖整齐地钉在了安瑾身旁的树上。 安瑾警惕地摆好架势，准备接招。 树林中倏地窜出一个黑衣人，他步履如风，身法更是快得像闪电一般，安瑾没来得及将手中的发钗放好，只得被动地接招。 那黑衣人一个抬腿直冲安瑾的脑袋而去，安瑾一个后空翻，险险避过。 此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均在自己之上，更重要的是—— 他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宫中的王妃确实是假的。 这件事不简单，他要尽快向自己的主子汇报情况。 安瑾与那黑衣人缠斗了许久，别说没能占得一点上风，就连脱身都有些困难。但是这个黑衣人又似乎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 黑衣人跳起身，摘下几片树叶掷向安瑾。 那几枚树叶瞬间化作锋利的刀刃一般打掉了安瑾手中的发钗。 这时黑衣人故意卖了个破绽，安瑾趁此机会，逃离了树林。 安瑾走后，黑衣人捡起地上掉落的发钗，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小巷里，安瑾扶住墙，他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跑了很久，他垂下的右手还在不停的滴血，在地上氤氲开来，化成一朵花。 最重要的证物丢失了，调查毫无进展，但是现在也只能先回去再另想办法了。 安瑾强打精神，迈步向前走去。 若曦躺在床上，她手中正在把玩着一只发钗。 做工真是精巧，这老爷子还真是下了血本，想凭借自己女儿步步高升。 想到此处，若曦嘲讽的笑了笑。 “若曦，怎么样了？” 少年人未到声先到，若曦将金钗簪于发上，稍微坐起了点身子。 眼前的少年端了一碗飘香的汤，走了过来，坐在若曦的床边。 “是鸡汤吗？” 若曦大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带着些小激动。 少年点了点头。 他那抹温柔的笑容，好似阳光一般，光是看着他，若曦就感觉心里暖暖的。 他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 “妾身自己来就好了。” 若曦伸手要去拿少年手中的碗，少年稍微将碗抬高了一点，躲开了。 “王爷……” 若曦嘟起嘴，撒起娇来。 “还是本王喂你喝吧。” 他那双桃花眼带着几分认真，似是又有些心痛。 若曦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两颊的淡淡红云，让她看起来更加妩媚了。 “来。” 少年拿起汤匙在嘴边吹了吹。 若曦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儿呆。 完全没有养尊处优的感觉……跟印象里完全不一样。 在来到这里之前，若曦一直以为宋朝的皇室成员都是一堆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半晌，少年将碗放到一边，手托着下巴，伴随着香炉中的丝丝烟雾，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王爷？” 若曦小声唤了一句，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刚刚两人还交谈了许久，突然其中一人便没了回音。 少女从床上起身，随意拿了一件衣服，为少年披上了。 “明明是来照顾我的……” 广袤寂寥的草原上，寒风如刀打在脸上，皮肤像是要被割裂一样痛。 “这次行动，只许成功，听见了吗？” 一位身着胡服的青年，冲着一大帮士兵命令道。 “是！” 兵士们的回答铿锵有力。 “那我们出发！” 青年拔出腰刀举了起来，凛冽的风并未让这群兵士停滞不前，他们全都跨上马背，向宋朝的边境进发了。 啪，南清宫内，少年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他似乎十分愤怒。 因为声音太响，惊得门外的守卫都纷纷往屋里瞧。 “这是谁惹我们的王爷发这么大火啊？” 若曦端着一杯茶，走到书案旁。 “……” 少年知是若曦来了，并没有抬眸看她。 “怎么了？” 若曦放下托盘，坐在少年身边。 少年愤懑不平地开口道：“高丽士兵侵扰我大宋边境，肆意屠杀我大宋子民。” “高丽不是和大宋结盟了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曦将倒好的一杯茶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杯中茶像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诶，王爷……” 若曦刚想说慢点喝，可看他的样子，却也缄口不言了。 他已经很生气了，还是不要再惹火他了。虽说他生气跟自己也多少有些关系。 若曦眨了眨她那双细如柳叶的眼睛问道：“皇上怎么决定的？下令攻打他们吗？” 少年向后一仰，直接颓废地躺在了地板上。 “皇上已经修书一封，询问高丽王，朝中主战派建议皇帝下令征讨高丽。” 若曦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少年继续讲下去。 “征讨高丽，劳民伤财不说，还会让大辽有机可乘。” 少年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若曦看到他的模样，不免心中有些不忍。 儿女情长在国家利益面前就是这样如此的微不足道。不，也许她还没有真正的爱上他。 若曦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轻声安慰道：“王爷，一切会好起来的。” 少年舒了口气，握住了若曦那纤细白皙的手。他缓缓睁眼，与少女对上视线。 望着他那双澄澈如水般的眼眸，若曦的内心矛盾起来。 像她这样的人，真的有享受幸福的权利吗？ 第七章疾风骤雨 “王爷，他回来了。” 侍卫向正在喝茶的少年抱拳汇报着情况。 “让他进来。” 少年将茶杯放到一边，他目光飘忽不定，似是内心有些慌乱。 “是。” 安瑾来到大殿中，刚要下跪，就被少年伸手制止了。 “直接说吧，发生什么了？” “王爷，请看……” 安瑾将一根细长的红布丝呈给少年。 “这是？” 少年将布丝捏在手中，神情带着几分不解。 “这只是卑职的推断，这布丝是从衣服上刮下来的。” 安瑾越说越紧张，怀疑王妃的话，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少年挑了挑眉反问道：“刮下来的？” 安瑾跪了下来，垂着头，带着些沮丧的语气道：“是，其实还有一个发钗，但是卑职办事不利，丢失了重要的证物，请王爷责罚。” 刚刚安瑾说明情况时，少年就注意到了他右手上包扎的白布，想来应是跟什么人交手时受的伤。 少年托腮思索了片刻。 “这几日发生的事，详细的跟本王说说。” “是，卑职依照王爷的命令秘密查访到当日送亲队伍所走的小路，在那条路上发现了布丝和发钗，之后遭遇一个黑衣人袭击，拼死逃出的时候，丢了发钗。” 少年敏锐地询问道：“你是想说，是她做的？” 安瑾噤声，面对少年的质问，他不敢回答。毕竟黑衣人没抓到，发钗也丢了，就算发钗没丢，可凭借这几样东西就指认现今这个王妃是假的，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少年叹了口气，好像猜到安瑾在想什么一般。 “本王恕你无罪。” “王爷，王妃她真的是林家的女儿吗？” 闻言，少年有些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如果说安瑾说谎，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南清宫内最尽职尽责的暗卫了，是自己的心腹，可只凭这布丝，就怀疑她是假的，又有些匪夷所思。 事情刚要有眉目了，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难道那黑衣人真是她派去的？ “王爷。” 听到是若曦的声音后，少年挥了挥手，示意安瑾退下。 “你怎么来了？” 少年装作无事，露出同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 “我来给王爷送点心啊。” 若曦微微弯腰，将托盘放下时，少年窥见了她发上的金钗。 “若曦……” 少女疑惑的抬眸看向少年。 “怎么了王爷？” 少年开门见山地问道：“从没见过你戴这只金钗。” 若曦指了指发间的金钗，好似恍然大悟一般。 “王爷是说这个啊，这个是妾身出嫁时，林府托专人打造的，因为太珍贵了，妾身平日里都不戴的。” 少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她的问题太多了，可一时间少年又找不到她什么太过明显的证据。 只能先提防着点了。 若曦笑靥如花。 她又扳回了一局，无凭无据，他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不过就算把证据摆在她面前，她也可以推诿不认，说这不是自己做的。 “味道很不错的，王爷不尝尝吗？” 若曦随意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嘴边。 少女的身影，瞬间与另一位少女的身影重合了。 碧桐…… 少年转身闭上眼睛。 她跟她实在是太像了。 大殿内，大臣们吵吵嚷嚷，争论不休，坐于玉座的皇帝克制着不停颤抖的身子，他似乎有些怒不可遏了。 少年十分头痛，他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关于高丽王的回信，诸位爱卿怎么看？” 少年刚要开口，却被另一位大臣抢了先。 “臣以为该打。高丽王破坏两国友好盟约，屠杀我大宋子民，就已经等同于与宋开战。” “可高丽王回信说，他不知此事。” 皇帝的眉毛早已纠结成一团，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人预想太多。 “陛下谨防其中有诈，就算真的是他们做的，他们也不会招认的。” 少年从旁插话道：“可他们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少年转头继续道：“皇上，切莫冲动，事件尚不明朗，贸然与高丽开战必将生灵涂炭，让北方的大辽有机可乘。” “两位说的都有几分道理。” 皇帝稍微冷静了下来。 “陛下，高丽侵扰宋境，屠杀我大宋子民，就是对我大宋宣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少年瞥了一眼站于身侧的大臣，反问道：“陈大人，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此事乃高丽人所为呢？” “这……” “皇上，此事来的太过怪异，我们应该先调查清楚，再问罪高丽也不迟。” 少年的神色凝重起来。 一旦开战，绝对会发生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的事。 “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大臣们都纷纷小声讨论起来，主战主和两派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皇帝也一时难下决定。 少年瞥了一眼众臣，郑重其事道：“皇上，臣愿出使高丽查明情况。” “八王爷，高丽骚扰我宋境，屠杀我子民，这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请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少年白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大臣，不甘示弱地回敬道：“这么说，朱大人乃是亲眼所见？” 大臣被少年一句话堵了回去，他乖乖站在原地，不再说什么了。 “皇上，还请三思，交战必将祸及两国子民。” 皇帝沉思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皇侄，朕准你三个月查明此事，但是如果误了时限，宋必然会和高丽开战。” “臣，遵旨。” 回到南清宫后，少年的脸色有些难看，想来今日的事对他打击不小。但是他没有可以犹豫不决的时间，现在必须赶往高丽，查清此事，让两国免于战火。 “王爷……” 若曦不知何时站在了少年身前。 “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回来。” 少年拍了拍她的肩，他似乎准备要出发了。 “还是妾身与你同去吧。” 若曦笑着拿出身后早已收拾好的包袱。 “太危险了，你留下来。” 少年蹙了蹙眉，不管眼前的女子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她跟自己一起去冒险。 少女仰起头，不满地撅了噘嘴。 “你就是不同意，我也一样会溜出宫外的。” 少年瞳孔微微颤动了下。 她娇嗔时的绰态都与碧桐一模一样。 “好，你跟来吧，不过一切要听我安排。” “我知道你最爱我了！” 少女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少年的额头，之后拎着包袱，蹦蹦跳跳地走出房间。 少年望着少女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他轻轻摸了摸额头，食指上的红印记散发着淡淡的胭脂香。 第八章雾锁迷津 训练场的营帐内，一位青年眉头紧蹙，面带愠色，手中的纸被他攥得有些发皱变形。 本以为能轻松挑起两国的战争，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殿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其中一名士兵请示道。 虽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但好在翎雀的身份还未暴露，情势还不算太糟。 青年抬眸，他的眼神锋利似刀。 “叫几名精锐，跟我过来。” “是。” 宫门外，琪瑞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王爷。” 少年跨上马背，带上贴身的几名护卫还有若曦正准备出发。 若曦静静地站在马前一言不发。 光想着跟着他，就能第一时间了解事态发展的动向。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中原女子基本都不会骑马。 原以为会乘马车的她，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骑马确实是最快的，京师距离高丽路途遥远，皇帝又只给了三个月的时间，骑马出行，才是最优的选择。 她怎会忘记了这一点。 “若曦？” 少年唤了一句少女的名字。 若曦抬眸露出一抹微笑。 如果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试探的话—— 少女灵巧的跨上马背，看向身旁的少年。 “出发吧，王爷，耽搁太多时间了。” “好。” 几人就这样从京师向高丽进发了。 “有件事本王想问你。” 一路上马不停蹄，就连稍得片刻休憩之时，若曦那紧绷的神经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不清楚她这样做会不会加深他的怀疑。尽管这一路上为了照顾她，行进速度并没有那么快。 “王爷请讲。” 少女握紧马缰，一副淡定的模样。 “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会骑马？” 若曦瞳孔颤抖了一下，但她似乎并不惊慌，好像猜到了他会问什么一样。 “如果是唐朝，女子会骑马，也就不奇怪了吧。”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说了句。 少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少女。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若曦轻轻甩了甩她那头青丝，以男装示人的她，多了不同往日的潇洒和英气，马背上的少女真可谓是以假乱真的俊美男子。 “妾身本家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除了琴棋书画女红，家父也有让妾身学习骑马，说是以后会用上。” “原来如此。”少年点了点头，驱马继续向前。 若曦并不知道他有没有真正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不管怎么说，这次她是兵行险招，万事必须要更加谨慎小心才行。 八贤王的队伍又向前走了好一段路，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前，这里四下无人，静谧得有些恐怖，似是暗藏杀机。 望着有些踟躇的少年，琪瑞开口请示道：“王爷，我们要不要绕路？” 少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地图，详细地查看了下路线。 这里是通往高丽最近的一条路了。 少年收起地图，挥了挥手道：“我们走。” “是。” 几名侍卫纷纷跟上，若曦走在最后，她放下握马缰的右手，快步驶进树林。一大群鸟惊慌失措，从林中飞了出来。 从踏入树林的那一刻起，少年和侍卫都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这片树林确实是伏击的绝好地点，如果在这里被包围，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忽然，就如少年所预想的那般，伏在树上的黑衣人纷纷跳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毫不迟疑地冲他们射了数十支羽箭。 还好提前有准备，几名侍卫及时护住了少年，才没有让他受伤。 若曦惊慌的不得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安慰道：“若曦，别怕。” 因为形势过于紧迫，少年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问题，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冲出包围。 侍卫们在前抵挡，护着二人冲出了树林。 快马狂奔了好一阵，两人停了下来，休息片刻，等待后面的那几名护卫。 “王爷，你没事吧？” 若曦额头不由得渗出点点汗珠，她抬起衣袖轻轻擦拭。 “没事，倒是你没事吧？” 望见少年关切的目光后，少女摇了摇头。 “我们才出京师，就有人来刺杀，看来是很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啊。” 身后几名侍卫赶了上来，他们的身上只有些皮肉伤，想来并没有苦斗便成功突围了。 “那我们怎么办？” 若曦与少年并排骑马向前，两人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冷静下来思索的少年，内心的疑问更重了。 除了她，谁还能这么快的知道他要出使高丽的消息，而提前安排好杀手埋伏，不，或者说南清宫内有奸细。 不过，如果真是她的话，她也完全没必要跟自己一起去高丽，在宫中等待着他人头落地的消息岂不是更好？可是她执意跟来，却又有些欲盖弥彰。 眼前的少女令他有些看不透，但是现在他并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查清真相，消弥战祸，熄灭两国战火，是他首先要做的事。 高丽王坐于殿中，他手边是大宋皇帝的诏书。 这次派来协助调查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的侄子。 高丽王叹了口气，他脸色有些沉重。 “来人。” 一名将士模样的人物听到呼唤，赶忙上前。 “陛下。” 高丽王扶住额头，闭着眼睛吩咐道：“差一队人马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宋使臣。” “是。” 高丽与宋的之间的战火已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这令高丽王十分头痛。 无论怎么解释，对方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说辞。不过，空口无凭，确实也没有理由让他们相信。 现在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解释，都有些掩耳盗铃，尽管高丽并没有做那样的事。 高丽王转头看向旁边的内侍问道：“此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内侍作揖答道：“回陛下，洛大人他们已经在全力调查了。” “有眉目吗？” 内侍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还没有。” 殿中的两人都缄口不言了，宫内弥漫着一股幽冷的气息。 第九章长夜未央 霍向光带领着一队人马从高丽出发，他们此去并未有其他重要的任务，而是去迎接宋朝的来使。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一路上越过沼泽山川，日夜兼程，最后因为人困马乏而无法再继续赶路了，一行人便在峡谷附近停留，准备落脚。 “霍大人，这峡谷上方四面开阔，一旦有敌袭我怕……” 兵士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霍向光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霍向光起身又查看了一下四周。 如果有敌兵封锁了谷口，再切断退路，他们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可是高丽王又一直催促他们尽快赶到，想来应是宋朝的皇帝给他施加了不少的压力，毕竟事关重大，耽误不得。 沉默了半晌，霍向光开口道：“吩咐下去，我们在此休息几个时辰，明日启程。” “可是大人……” 霍向光回过头，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 “传令下去吧。” “是。” “王爷，今晚要在外留宿了。” 琪瑞将少年扶下马，汇报着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少年挥了挥手，带着些严肃道：“不碍事，我早一日到达高丽，就能早一日解决此事。” 仿佛是察觉到了少年似有似无的目光，若曦叉着腰，抬起额头，有些小骄傲的说：“恩？看着我做什么？我在外过夜也没关系的。” “当真没事？” 少年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 “当真没事，不然的话，我给你们守夜也可以的！” 实在是被若曦那副模样逗得有些哭笑不得，少年不禁长袖掩面，偷笑起来。 原来她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真是越来越像他年幼时邂逅的少女了。 “笑什么啊！” 若曦不满地嘟起嘴，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少年的额头。 “不不，没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否定道，然而他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哼，不理你了！” 若曦背过身，便不再理会少年了。 升起篝火后，少年盖着毯子，很快便入睡了，若曦靠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 侍卫们全都紧绷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们决定轮流值夜，琪瑞值第一班。 夜晚总是散发着静谧的气息，已然入秋，听不到任何蝉鸣，周围的风带着些凉意。 篝火随着夜风起起伏伏，原是值夜的琪瑞，不知为何睡着了。 树林深处的一个角落里，两个融入夜色的黑影似是在谈论着些什么。 “除掉了吗？” “已经除掉了，迎接的队伍不会来了。” “这件事再加上遇刺一事，如实呈报给宋帝的话，他一怒之下很有可能发动对高丽的战争，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能顺利进行吗？” “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所以我才跟来，之后的事，我再与你联络。” “好。” 更深露重，少年半夜被冻醒，他微微睁开眼眸，琪瑞在一旁守着夜，倒是若曦不见了踪影。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少年，瞬间清醒了，他稍稍坐直身体，转向一边问道：“若曦呢？” 此刻的少年并非只是关心，而是担心，他甚至有些害怕他的猜想变成现实。 “我在这里。” 若曦缓缓从林中走了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摆，便坐到了少年的身边。 “王爷怎么了？脸色有些难看，是染上风寒了吗？” 少女微微蹙眉，神色隐约间流露出担忧。 “我没事，你去哪里了？” 少年的眼神不似以往那般温柔，平日里社交性质的笑容也全然消失在脸上。 “我……王爷，女孩子家的私事你还是不要问太细了吧……” 若曦转过头，她脸颊微红，揉搓着双手，看起来有些紧张。 少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他握住少女的手道：“以后不要轻易离开我身边，这里很危险。”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没有一点怀疑过她，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 她还是太奇怪了，无意之间的举动，还有…… 尽管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他都不得不将这些疑问压在心底。 必须尽快赶到高丽，阻止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披星戴月地行进了数十日，他们终于跨进了高丽的地界。 这里的小城镇虽然比不上东京汴梁那么繁华，但也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杂耍艺人，小商贩，市井百姓，共同构成了一幅颇具异域风情的画卷。 “啊！王爷你看那个！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若曦兴奋的指着一个烤羊腿的摊位，她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欣喜，刚要冲上去的时候，被身边的少年一把拉住手腕。 “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垂涎欲滴的若曦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烤羊腿的摊位，她就这样被少年拉走了。 “我的羊腿……” 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没有什么人听见。 少年一旁有些无奈，她好歹也是堂堂王爷的妃子，怎么连平日里的矜持都没有了。 折腾了许久，总算是来到了高丽王的宫殿前。 琪瑞恭敬地作揖道：“烦劳通禀。” “请诸位稍待片刻。” 琪瑞的内心其实有些不满，他们已经是不眠不休的在赶路了，路上还差点没送了命，好不容易到了高丽，却还要等。 要不是看在他家主子的面子上，他连砸了这宫殿的心都有了。 “怠慢了诸位还请见谅，请快随我来。” 内侍连跑带颠的模样着实有几分滑稽，但众人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去顾及那些。 他们比预想的要来的快，是高丽王意料之外的事，差去迎接的那队人马也一直音信全无，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即使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少年也并未慌乱，他快步平稳地随内侍走进了大殿之中。 “是八贤王吗？一路辛苦了！” 高丽王走下宝座，立刻招呼道。 少年淡淡道：“高丽王不必如此。” “真是不知各位会这么早到，怠慢了怠慢了。” 高丽王回到宝座上，他强颜欢笑的神情没有逃过少年那敏锐的眼睛。 “客套话就免了，请赶紧入正题吧。” 少年抬眸望向高丽王，他的气场丝毫不输给身为一国之君的帝王。 大殿内充斥着一股焦灼而又紧张的气氛。 第十章异域谍影 啪，一份诏书似的文件，就这样被皇帝丢到了地上。 “哼！高丽王竟说他不知此事！” 原本皇帝左右为难，正在为攻不攻打高丽而发愁，可宫中一下子就传来了两个噩耗。 八贤王途中遇刺，高丽王对来使不闻不问。 “这是明摆着要与我大宋开战！” 内侍从未见皇帝发那么大的火，他微微俯身安慰道：“陛下，请冷静，也许是敌人的计策也说不定。” 皇帝背过手，转身反问道：“敌人的计策？” “他们想要挑拨宋与高丽之间的关系，好从中得利。” 破坏宋与高丽的关系，还能从中获益的，只有辽国，他们对宋虎视眈眈，一直在等待机会入侵中原。 看来八贤王分析的没有错，北方的辽不得不防。 高丽王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道：“实不相瞒，寡人曾有派遣专人去迎接各位来使，只是派去的人突然断了消息，至今都联系不上。” 少年凝视了高丽王一会儿。 看他慌张急促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报！” 殿内突然传来的声音令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一位兵士焦急地走进殿内，单膝跪于地上。 高丽王看向少年的目光带着几分央求的意味，少年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说无妨，不必顾忌我等。” “霍大人和他的那队人马全部葬身在西岭峡谷之中。”兵士的语气甚至带着些哭腔，这消息令众人都为之惊愕。 少年转身望向身旁的兵士。 “是何人所为？” 兵士颓丧地摇了摇头。 “八贤王……” 高丽王有些难以启齿，他垂下头，盯着书案上的文件，百感交集。 少年似是看透了高丽王所担心的事，开口道：“高丽王不必烦恼，此事本王会向皇上禀明不追究你的过失。” “有劳来使了。” 高丽王总算放宽心一般地颔了颔首。 “诸位舟车劳顿辛苦了，寡人立刻安排晚宴款待诸位。” 少年依例行了礼。 “有劳高丽王了。” 少年身旁的若曦倒是一直都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毕竟是在人前，少女基本的礼仪还是懂得的。不过她有时奔放的性格—— 只是我多想了吧。 少年转头移开视线，不再望向身边的若曦。 高丽宫内的晚宴虽不如宋廷那般场面奢华，但也没有那么简陋，毕竟要充场面，高丽王自然不敢怠慢了他们，尤其是在这种已是百口莫辩的时候。 宴会上，若曦坐在离少年很近的位置上，她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少年。 从少女进宫到现在，还未有人识破她是女子。 宫女斟满酒后，高丽王便举起酒杯道：“请，请，寡人敬诸位一杯。” “高丽王客气了。” 少年和其他人纷纷抬起酒杯，依礼饮尽了杯中酒。 此时少年的思绪很乱，他脑中浮现出来的，不是在林中遇刺一事，就是高丽王派遣的人马于峡谷遇难一事，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去享受晚宴。 就在少年沉思的片刻，一位侍女走了过来，为少年的杯中斟满酒。 少年恍若进入无人之境一般，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侍女的存在，轻轻抬手时，不小心碰洒了杯中的酒，少年的衣袖被打湿，他这才回过神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伺候不周，对不起对不起……” 侍女惊慌失措，口中一直不停地在说道歉的话。 “与你无关，是本王的原因。” 少年将双手笼于长袖内，身子稍微向后仰了仰，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本有些恼怒的高丽王见少年并没有追究，便也作罢了。 伴随着丝竹声，几名舞女从红色薄纱中走了出来，她们缓缓跳起舞来。 少年倒是毫不在意沾湿的衣袖，倒是身旁的若曦不时凑过来，问他要不要换件衣服。 舞女们还在跳着，其中那名领头的舞女目光不停的瞥向八贤王所在的方向。 不需他人说，少年也是少有的俊秀美男子，他那双桃花眼和柳叶眉，无意间让不少女子都为之倾倒。 似乎是察觉到了舞女的视线，若曦开始有些不满。 这宴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去？ 夜已深了，晚宴终于结束了，若曦和少年都感觉有些疲倦，身体上的疲倦倒是不足挂齿，倒是内心的疲倦…… 那舞女走时还依依不舍地盯着八贤王看了好一会儿。 “还请放心，寡人会全力保护各位的安全。” 少年在前往高丽王安排好的住处时，耳边还在回响着高丽王刚刚说过的话。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丽所为，如果真是他们做的，那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或者是有人故意破坏高丽和大宋的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刺杀我和全灭高丽王派去队伍的人，应该是—— 内侍伸手，恭敬地对身后的少年道：“王爷，这是您的房间。” 少年迈进了房间内，刚打算伸手关门之时，若曦走了过来。 “怎么了？” 少年双手把住两旁门边，表情似是有些不解。 “进去说吧。” 若曦也不管少年怎样想，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少年眨了眨眼，若曦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他房间的椅子上。 “王爷不觉得需要跟我解释下吗？” 若曦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搞得少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解释？什么？” 少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若曦抿了抿唇，她似乎有些生气。 “王爷，您是在装傻吗？” 少年拿起茶杯，浅酌一口。 “装傻？我有什么可装傻的？” 若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有时候真的毫无自知之明。 “当然是你跟那个舞女眉来眼去的事了！” 闻言少年笑了出声，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如此郑重其事，却只是要说这样的事。 少年故意调侃道：“你吃醋了？” 若曦抱胸，头转向另一边，咬牙切齿般地吐出几个字。 “不，我没有。” “你看看你今天做的事！” 高丽王在殿内怒斥道，他面前站着的是晚宴上献舞的那名女子。 “父王，孩儿知错了……您就不要生气了嘛……” 少女垂着头，紧握双手，却没有真正认错的意思。 “好了，你快去休息吧。” 高丽王挥了挥手，这女儿令她有些头痛。 “是。” 少女离开了大殿。 传闻宋朝的男子全都温文尔雅，少女一直未曾见过，对此充满着遐想。况且此时来的还是皇帝的侄子，少女自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他举手投足间那种霁月清风的气质……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就是不知他有没有妻室。 少女在房中还在不停地胡思乱想。 第十一章扑朔迷离序 少年将右手伸进衣袖中，整理了一下衣襟，望向身后的若曦，道：“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若曦倒了一杯茶，带着几分不解的神情凝视着少年。 少年却突然缄口不言，面色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他们到达高丽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一日而已，可这皇宫内却充斥着一股诡谲的气氛。每个人都有些奇怪，昨日的舞女，宫内的宫人，包括高丽王……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没有说。 “王爷，王爷？” 若曦呼唤了很半天，少年都没有回音，她有些无奈地晃了晃少年的胳膊。 “怎么了？”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脸鼓得像河豚一样的若曦。 “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若曦并没有发火，她冷静下来的模样与平日相比，可谓是判若两人。 少年避开视线否认道：“不，没什么。” 若曦将茶杯递到少年手中，摇了摇脑袋道：“哦，没事就好。” 少年走到身边的椅子旁坐下，端起茶杯，又开始思索起来。 此次出使与以往不同，他重担在肩，必须先解决大宋和高丽之间的矛盾，国内政局也是暗流涌动。 “既是如此，我便不久留了。” 若曦见他沉思得入神，也不好打断他的思绪，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少女伸手便欲推门。 少年若有若无的点头答复了一声，也不知道若曦听见了没有，少女的身影就这样隐匿在门外。 刚出门外，若曦迎面就撞上一女子。她雍容华贵，鬓云香腮，头戴珠玉，想来应是皇宫内的郡主之类的。 虽然少女的样貌与之前有所不同，但她就是之前晚宴上献舞的那名女子，那眼神秋波流转，似乎对八贤王很有意思。 若曦沉住气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冲着少女笑了笑，便快步打算离开。为了不拖累他，她并不打算生事。 那郡主却突然开口道：“请等一下。” 若曦不得不停下脚步，尽管她从心底里厌恶着这个女人。 “您还有什么事吗？” 郡主含笑遮面，那故作娇羞的作态令若曦有些反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若曦转过身，摇了摇头，道：“郡主您认错人了，我们从未见过。” 不给郡主多余的思考时间，若曦三两步消失在长廊之中，只留下郡主和她身后的侍女们一脸茫然地面面相觑。 从未见过……却又为何感觉那人好生面熟，少女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若曦。 “请派几个人领我去看看西岭峡谷。” 大殿内，少年双手置于袖内，身子微微前倾，对待高丽王，少年秉持着最低限度的礼节。 “寡人这就差人与你同去。” 高丽王思索了片刻，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不知该派谁去比较好，毕竟八贤王是宋帝的使臣，又是宋帝的侄子，如果他在高丽的国土上出事了，这下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就在高丽王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臣愿与来使一同前去。” 开口的是一位长相有些凶悍的高大青年，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有余，但似乎经常南征北战，他的脸上落下了不少岁月的沧桑痕迹。 “那就请陈将军与来使一同前往，你看……” 高丽王心中的一块大石可算落了地。 陈晓虽然年轻，但也可以算得上是高丽国内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把八贤王交给他，确实是能让自己更放心一些。 “一切听高丽王安排。” 少年语气颇为平淡，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波动，他总是会在无意中流露出与他年龄所不相符的气质风度。 “好，陈晓务必保证八贤王的安全。” 陈晓跪地抱拳道：“是。” 不过，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殿内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大约辰牌时分，一行人行至西岭峡谷。 琪瑞一直紧紧跟在少年身旁，生怕他这次再发生什么意外。 少年稍微检查了一下四周。 尸体早已被运回了高丽国内，峡谷内血迹斑驳，尘土却很新，谷内时不时响起凄厉的风声。 “陈将军，验尸的情况请同我详细讲讲。” 少年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回头望向陈晓。 “是，从验尸结果来看，死亡时间大约是深夜，尸体身上并无明显外伤，都是一刀致命。” 陈晓叹了口气，道：“霍大人一直都谨慎小心，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招此毒手。” 少年来回踱步，思考着陈晓刚刚说过的话。 深夜的话，说明他们急于赶路，高丽王说，是他派去的人，那么从这一点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无明显外伤……下手的难道是个高手？不，也许并不止一个高手。 少年环顾四周，从峡谷到高丽国内，来回大约也需要几个时辰，而且这里地处偏僻，不熟悉路线的人，大概很难在第一时间找到这里。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脑中一下子浮现出来很多猜想。 “还需要印证才行。” 陈晓站在少年身边，他有些看不透少年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不觉得少年能调查出什么。 “陈将军。” 少年双手背后，脸上挂着微笑。 陈晓双手抱拳道：“王爷有何吩咐？” “我们回去吧。” “是。” 少年优雅地迈着步子，缓缓向前，他的情绪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现在情况还不是太差，只要找到证据，抓住凶手，就能阻止两国即将爆发的战火。 此时的少年还并不清楚，这件事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父王。” 少女开心地卷起红色帘幕，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如月啊，什么事啊？” 高丽王扶住额头，这几日所发生的事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没什么，就是看看您怎么样了。” 少女望了望周围，大殿内除了侍女和太监，就没有其他人影了。 他还没有回来，还是说…… 少女一想起他，就有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快去休息吧。” 少女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转身离开了。 高丽王在纸上落下几个字，无奈的感叹道：“这孩子……” 第十二章扑朔迷离急 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声惊醒了正在休息中的少年。他起身查看情况，那声音似是从东宫方向传出来的。 少年低声喃喃道：“是太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爷您睡了吗？” 少年放下茶杯，随意拿起一件衣服披上。 “是若曦吗？进来吧。” 少女推门走了进来，一脸微笑地坐在椅子上。 少年有些困倦，单手掩面，打了一个哈欠。 “什么事啊？” 若曦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您没听见吗？刚刚的声音。” “是东宫方向吧？”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慵懒。 若曦点了点头。 “王爷调查的怎么样了？” 这句话让本就有些愁闷的少年更加眉头深锁。 事件尚不明朗，没有明确的证据就随便抓人，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看到他的表情，就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她不再说什么了，两人只是静静的相对而坐，门外的响声却不绝于耳。 若曦觉得心烦，但因顾及少年，并没有发火。想来随他远赴高丽，她还有她必须要做的事。 “不知王爷可否指点一二。” 若曦樱桃唇边露出一抹笑容。 “指点什么？” 少年有些诧异，不知她指的是什么。 若曦走到他身后的架子处，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棋盘和两盒棋子放在了桌上。 “妾身想向王爷讨教一二。” 少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突然要来跟自己下棋。 “什么表情嘛，妾身是看王爷太过操劳，想给你解解闷而已。” 若曦不顾形象的双手抱起胸来，她轻哼一声，头转向另一边。 少年望着若曦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哼，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好，好，本王陪你就是了。” 闻言，若曦立刻摆好棋盘，伸出右手邀请道：“请指教。” 少年刚准备从盒子里取出棋子，门外便响起清脆的碰撞声，随即凄厉的惨叫吸引了房中二人的注意。 少年快速起身，眼神示意若曦，道：“去看看。” 若曦眼中带着几分惊慌，显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年略显粗鲁的推开门，急匆匆地奔出门外，向着东宫方向去了，若曦快步跟在他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以袖掩面，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禁蹙了蹙眉。 高丽太子倒在地上，他的后背插着一把尖刀，鲜红的液体还在汩汩向外流。 少年俯下身，刚准备翻过高丽太子，看看他的正面的时候，一个声音让他停了下来。 “王爷，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 陈晓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他虽然面色慌张，但却步伐稳健。 少年转身道：“有劳陈将军了。” “不敢不敢。” 陈晓翻过太子的身子，太子的表情平静，似乎是在毫无挣扎的状态下被杀死的。 房门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众人回头望见高丽王还有郡主和其他侍卫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啊！” 映入眼帘的景象着实令高丽王吃了一惊，恍惚之间，他差点没有晕倒。 高丽王身旁的郡主长袖掩面，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敢直视太子的尸身。 太子一死，让原本情况就很糟糕的高丽更加雪上加霜，这可如何是好？这件事对于高丽王来说无疑是一个晴空霹雳。 高丽王强撑台面，故作镇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晓抱拳答道：“回陛下，太子他不知被何人所害……” “太子宫中的宫人呢？都去哪里了？” 高丽王的情绪有些复杂，这般回答让他又气又悲。 少年没等陈晓回答，插话道：“他们全在殿外。” 高丽王挥了挥衣袖，带着几分焦急神色道：“陈将军，还不快宣他们进来！” “是。” 少年托腮沉思之时，余光瞥见了伫立在他身旁的若曦，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冷静到令他感觉有些发怵。 发生了如此大的事，她不但面色平静地直视尸体，还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平常官宦人家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会如此冷静吗？她果然有点问题。她，到底是谁？ 就在少年思忖的期间，宫人们已然整齐有序的走了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颓丧。 陈晓与高丽王对视一眼后，开口道：“我来问你们，你们可要如实回答。” “是，陈将军。” “太子遇害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 宫人们全是七嘴八舌，你言我语，一时难以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陈晓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汪瑞，你是太子宫中的管事太监，你说一下具体情况。” “回将军，今晚太子的心情很糟，他叫奴才们都不要进房中去打扰他，所以太子遇害当时，我们都不在太子身边。” 高丽王气得呵斥了一句。 “糊涂！怎么能留太子一人在宫中呢！” 汪瑞赶忙下跪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才知错了……” 见汪瑞连连下跪讨饶，其他几名宫人也都纷纷下跪，口中说着请求饶恕之类的话。 少年眯了眯眼瞳，转身对高丽王道：“高丽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苛责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八贤王所言甚是。” 高丽王点了点头，他身后的郡主一直盯着少年，不知在发什么呆。 陈晓望着这群宫人，有些无奈道：“还不快起来啊！” 宫人们听到不怪罪他们后，这才缓缓起身。 陈晓继续问道：“汪瑞，太子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汪瑞思索了片刻，答道：“回将军，太子昨日跟人吵了架。” “是跟什么人？” 一旁的高丽王抿了抿唇，面如土灰，他的心情可谓是低到了冰点。 “这个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昨日太子回宫后，情绪就很糟，还吩咐奴才们不要进内侍候。” 若曦眨了眨眼，她对于目前发生的一切也感到有些意外。 计划里并没有这样的事，难道说—— 高丽王只觉得头痛不止，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他开口道：“好了，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先料理一下太子的后事再继续调查吧。” 高丽王顿了顿，继续唤道：“陈晓。” “陛下。” “这件事交与你调查，务必尽快查出真凶。” “是。” 第十三章扑朔迷离破 嗖，一支羽箭划破空寂直冲靶心而去。 青年望着射在靶上的箭，舒了一口气。 “又在练习啊。” 身边传来颇为低沉而又熟悉的声线，青年回头，抱拳冲着眼前的男子行了一个礼。 “父皇。” “快起来吧，辛苦了孩子。” 男子将少年扶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青年蹙了蹙眉否定道：“不，孩儿……” 还是不如妹妹，他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学什么都比自己快，悟性也在自己之上，虽说她是个女孩子，但是各种才能均不逊于一般男子。父皇也真舍得让她一人远赴异国。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青年凝望着远处出神。 少年回到住处，像以往一样，在桌旁坐下。 来到高丽已有数日了，之前的事件不但没有一点进展，反而不断发生其他的事情。 “看来这里也不太平啊……” 少年双手笼于袖内，在房中来回踱步。 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一件事，高丽太子被杀，这是高丽内部人所为，与先前峡谷全灭的那只小队一样，外人不了解高丽国的情况，想在短时间内动手杀掉一个人难如登天。 不过这件事与大宋和高丽之前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尚不清楚。或者说，其中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少年心中浮现出一个计策，不过目前还不到启用这个计策的时机。 他现在要做的是——等待。以后会发生什么，还不清楚。 少年的脑中一闪而过若曦的容貌，他摇了摇头。 她还是太像碧桐了，不止是长相，连性格都有些相像，甚至可以说她们两个就是同一人。 若曦虽然平日里颇具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是偶尔也会流露出普通人家少女的一面，时而冷静似玄冰，时而热情似火焰……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奔放的气质……莫非她并不是中原女子？ 如果她真的是细作……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少年的思路，将他游离在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少年随意道：“门没锁。” 门被缓缓推开了，出现在少年面前的并不是若曦，而是高丽的郡主。 少女端着一个托盘，优雅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就恢复到了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 “郡主驾到，不知有何见教？” 少女放下托盘道：“八贤王见外了，我这里有特意为王爷准备的点心，请用。” “有劳郡主费心了。” 少年依例说着些客套话，他似是认出了郡主就是那日晚宴献舞的女子。 郡主本想多留一会儿，可见少年一直缄口不言，她又没法插话进来，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郡主在他房中待了一个时辰，见他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最后也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少年放下茶杯，望着少女快消失的背影，道：“郡主慢走。” 回到宫中，郡主很是不满，冲着些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宫人发起火来。 院中的梨花花瓣撒了一地，那一树的梨花快被她摘光了。 “为什么他就不肯理一下我呢！” 高丽城外的一片竹林中，两个人影若隐若现，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这件事是你派人做的？” “哪件事？” “刺杀高丽太子。” “不，不是我，我们一直在等待你的命令，并没有单独行动过。” “翎雀？”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不然会影响后续的行动。” 巳时左右，若曦轻盈地迈着步子走向少年的房间，她敲了敲门，并轻声呼唤道：“王爷。” “进来吧。” 少年放下手边正在读的书，双手交迭，望向少女。 “这是什么？” 若曦看到桌上的那盒点心之后，忍不住拿了一块出来，直接递到了嘴边。 “郡主送的。” 若曦瞬间没了食欲，将点心放回盘子里，郑重其事地盯着少年问道：“郡主今日来过了？” 少年挑了挑眉，一副故意要看若曦笑话的模样。 “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若曦蹙了蹙眉，乍时，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王爷，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若曦……” 少年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火，刚要伸手拉住她，若曦却已然走远了，他的手中就只攥住一团空气。 若曦走在路上又急又气，才离开几分钟，那女人就对他下手了。 少女拼命地摇起头来，否定自己那不该产生的想法，可她的脑中还是会不停地浮现出少年的容貌。 毫无疑问，她动情了。这是执行潜入任务的大忌。 少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若曦坐在庭院里的水池旁，望着水中自由自在游弋的锦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落寞。 来到这里过了多久了呢？ 少年合上书，今日怎么他也无法将书中内容看进脑子里，他的思绪乱得跟麻线一样。 前几日高丽太子遇刺身亡，当晚若曦同他在一起，她应不是凶手，而且她也没有杀太子的动机。 少年似乎想到什么东西的样子，他快步走出了房间，向着高丽王所在的大殿方向去了。 太监小跑几步，来到大殿，立刻向高丽王禀告道：“陛下，八贤王求见。” “快宣。” “是。” 不一会儿少年跟在太监身后，来到了高丽王面前。 “八贤王有何事？” 高丽王像是数日都未好好休息过一般，他的脸色有些憔悴。 少年环顾了一眼四周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好。” 高丽王挥了挥手，侍卫和宫人们都纷纷退出殿外，掩上了门。 宫内人都走光之时，少年这才开口缓缓道：“高丽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陈晓，陈将军的住处离太子所住宫中近吗？” 高丽王瞬间明白了少年话中含义，他微闭双眸，道：“并不近，来回也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案发之时，他很快便出现在东宫附近，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到府邸，还是？ 半晌，少年严肃地吐出几个字。 “此事还请高丽王不要声张。” 高丽王点了点头。 八贤王怀疑的事，他多少也清楚，毕竟这件事是高丽人的可能性最大，特别是皇宫内的人嫌疑最大。可要说陈晓做的这件事，又有些令他难以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他也没有杀太子的理由。 少年与高丽王小谈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大殿，他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件事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十四章雾里观花 “怎么样？” 少年双手环抱于胸前，身子微微向后倾。 琪瑞抱拳答道：“已经没人了。” “去看看。” 少年起身向门外走去，琪瑞跟在他身后。 琪瑞很是不解，这几日王爷跟王妃的关系跟以前相比更加密切了，他为什么不让王妃与他同去呢？难道说，他其实还在怀疑她？还是说，他只是单纯需要人保护？琪瑞有些摸不透自家主子的心。 东宫殿外几位守卫向八贤王行了一个礼。 “陈将军呢？” 少年背过双手，身上不自觉流露出一股令人臣服的王者气质。 “回王爷，陈将军去调查西岭峡谷了。” 少年点了点头。 好在事先让琪瑞调查好了一切，现在可以开始行动了。 “本王要进去看看。” “是，王爷。” 侍卫们转身便去开门，太子在殿中遇害，高丽王已下令封锁了这个房间，并派人严密把守，虽说凶手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 殿门被打开，大殿之上，太子的尸身已然不见，梁柱上血迹斑驳。 “王爷。” 琪瑞并不想让少年再继续往里面走了。 “不碍事。” 少年又向前迈了几步，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大殿的布局，一切都与案发当日如出一辙，只是—— 少年又走近看了看，那通往房内的角落里，之前似乎并没有血色的脚印。 他俯下身，盯着那排的血脚印看了好一会儿。 未几，少年起身，想再往里面走走。 “王爷。” 少年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琪瑞，笑了笑，他的发带随着微风摆动起来。 琪瑞带着几分无奈道：“王爷，在下的使命是保护王爷周全，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皇上还有王妃交代。” 少年微微转身，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琪瑞，你太紧张了。” “可是王爷……”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既然你怕发生意外，那就尽全力保护好我就是了。” 少年又往前面走了走，血脚印只延伸到大殿的尽头。 “琪瑞。”少年呼唤道。 “王爷。”琪瑞恭敬地伫立一旁等待指示。 少年指着地上的血脚印道：“把这个拓下来。” “是。” 少年笼袖思索起来，窗外的阳光将殿内照的有些明亮。 这脚印出现的煞是怪异，案发当晚，应该是没有那排血脚印的。或者说，是殿内太过昏暗，而没有看清。如果说那是后加上去的脚印，那么真凶很可能是为了误导，让令人远离真相。这样想的话，真凶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 “王爷。” 琪瑞向少年请示下一步行动。 少年恍惚间才回过神来，他尽量压低声音，对琪瑞说道：“你拿着这个去……” “是。” 琪瑞离开了大殿，不知去了哪里，少年则趁此机会去东宫附近逛了逛。 也许在这里，他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两个时辰后，陈晓带着几名侍卫回到了东宫。 陈晓警惕地问道：“有人来过吗？” “回将军，只有八贤王来过。” 他来做什么？难道他怀疑上我了？ 陈晓疑惑地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少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沐浴后，若曦在房中对镜梳头，她今日换回了女装。镜中的少女似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她青丝如瀑，一双柳叶眼顾盼生辉。 郡主在庭院外走走停停，她还在思忖着接近八贤王的方法。 说起来，他身边时常跟着一名男子，他们两人关系似乎还十分亲密，他时常出入八贤王的房间。 忽然，郡主用手拍了拍脑袋，她终于想起来那人在哪里见过了。 那日献舞之时，那名侍卫与八贤王的其他侍卫有所不同，他就坐在八贤王旁边的位置上。 明明打过照面，那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有些不对劲，直觉告诉她，他的身上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郡主决定采取一些手段。 她挥了挥手，道：“来人。” 侍女闻声而至。 “郡主。” “把锦大人给我找来。” “是。” 侍女匆匆忙忙地领了命，便退下了。 良久，唤作锦大人的青年男子被侍女引进了郡主的宫殿。 “郡主唤卑职来，不知有何吩咐？” 青年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等候少女的命令。 郡主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我要你给我去查一个人。” 那青年名为锦江，是郡主的心腹，他的父亲只是一名普通武将，他为了能在仕途上节节高升，而巴结郡主，让她做自己在高丽国内的大靠山。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高位，然而他的代价就是要满足这位娇生惯养郡主的各种需求，而且还必须随叫随到。 锦江趁守卫不备之时，偷偷潜入房顶，他俯下身子，打开了屋顶上的一片瓦，查看屋内的情况。 若曦将头上的簪花簪好，刚准备要出门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房顶上似乎有什么。 少女拿起梳妆台上的发钗丢出去，那发钗直冲锦江而去，还好锦江及时伸手接住发钗，否则他这双眼睛怕不是要废了。 若曦冲着锦江所在的方向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轻蔑，亦带着几分讽刺和不屑。 少女转身便推门出去了，不再理会房顶上的人了。 锦江放回瓦片，略显慌张地回到郡主所在的宫中，向她禀告情况。 “你看清楚了？” 郡主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锦江。 “回郡主，卑职看得很清楚，她确为女子。” “你下去吧。” “是。” 郡主转身，闭上眼睛，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另一边的额头。 她果然是女儿身……怪不得总感觉她有些奇怪。可是八贤王出使高丽，又怎么会带上一个女人？莫不是……她是八贤王的妃子？ 不过就算她是八贤王的王妃也没关系，她不管怎么样都想要得到那名少年。 “哼，我柳如月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郡主起身向若曦的住处去了，她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想要去找找若曦的霉头。 第十五章剑拔弩张序 “太子平日都待在宫中？” 少年边走边向在前引路的汪瑞问道。 汪瑞回头恭敬地作了个揖，道：“是，太子平日很少外出。” 少年沉思了半晌后继续问道：“太子可有好友往来？” “太子生前好友众多，他们有些频繁出入东宫。” 少年放下背在身后的手。 “这些人公公都还记得吗？” “记得。” 少年望着不远处的假山，眯了眯眼瞳。 “把这些人列一个名单交给我。” 汪瑞弯腰道：“是。” 少年在东宫又游了片刻。 汪瑞走在少年前面，他满腹疑惑，他不明白已经交给陈将军的案子，八贤王为什么还要插手？还是说，他怀疑陈将军，或者说这个案子与大宋也有关联？ 少年凝视着池中的鱼出神。 希望这条线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少年踏过东宫门外之时，与刚好返回的陈晓擦肩而过。 少年露出一抹社交性的笑容。 “陈将军。” 陈晓抱拳行了个礼。 “八贤王。” 少年挑了挑眉。 “陈将军可有查到什么？” 陈晓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说来惭愧，卑职还未查到什么。” “辛苦陈将军了。” 少年客套地问候了几句后，便离开了东宫。 “八贤王慢走。” 陈晓望着少年的背影，目露凶色，不过仅仅一秒，他便恢复到了以往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少年在往回走的时候，看到琪瑞慌慌张张、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王爷您去哪里了？” 琪瑞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让自己喘得不那么厉害。 少年颇为淡然地笑道：“琪瑞，别着急，我去东宫走了走。” “您怎么能不带上侍卫，独自一人前去东宫呢，这太危险了，要是……” 少年抬手，示意琪瑞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琪瑞望了少年一眼，也只好缄口，不再说什么了。 “不说这个了，我让你调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少年迈步走在前面，琪瑞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再消失不见。 琪瑞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道：“按照王爷的吩咐去比对了太子宫内出入的宫人们，没有发现相似的。” 突然，少年在房门前停下。 没有相似……难道说，是那些与太子交往颇深的官员？ “琪瑞。”少年呼唤道。 “属下在。” 少年抬手，以只能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拿着这个去找高丽王，跟他说……” 闻言，琪瑞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离开之时，琪瑞还不时投来不放心的目光。 王爷有时候太缺乏自保意识了，这里毕竟不是大宋国内，万事还是要更加谨慎小心才行。 琪瑞吩咐其他几名侍卫暗中保护好八贤王后，便赶去执行八贤王交代的任务了。 少年推开房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若曦正惬意地翻看着他桌上的书，嘴里似乎还在吃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解。 若曦放下书，抬眸与少年对视。 “我关心你，不行吗？” 少年若有若无地点头哦了一声。 “你那是什么意思了？” 若曦有些不满地叉起腰来。 少年晃了晃脑袋，走到桌旁坐下。 “不，没什么意思。” 若曦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果实递到少年面前问道：“王爷要尝尝吗？” 少年望着若曦手中的红色果实，发起呆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那种名叫樱桃的水果。 若曦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少年在沉思些什么。 “这是樱桃？” 若曦勾唇笑了笑。“是啊，王爷该不会不认得吧？” “当然认得。” 少年没给若曦反应的时间，拿起她手中的两颗红色果实就递到了嘴里。 若曦小声嘀咕道：“太狡猾了……” 少年脑中浮现出十年前邂逅的那位少女。 好甜，这味道还跟以前一样，但是她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或者说，她就近在咫尺。 少年盯着若曦看了好一会儿。 “王爷……” 若曦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长袖掩面。 良久，少年终于开口问道：“你这……” 若曦直接打断他的问话，带着些许以往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道：“我跟郡主谁更漂亮？” 一瞬间，少年有些茫然，摸不到头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今日的若曦。 少女身着一件浅绿色褙子，裙间刺绣铃兰，颇具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孤傲，一双玲珑眼晶莹剔透，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半舒嫩玉，纤腰袅娜，素体轻盈，好似枝头上的花一般娇艳欲滴。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少年略显慌张地避开视线。 若曦不依不饶道：“王爷只需回答妾身的问题。” 少年思索了片刻后，问道：“你吃醋了？” “不，我没有！”若曦转身抱胸，那嗔怒的神色，不禁让少年笑出了声。 若曦见少年笑的这么开心，有些气愤地拉过椅子，坐在离他有些远的位置上。 少年双手交叉，故意似的发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换回女装？” 若曦不好意思的偏过额头，揉搓起双手。 “我……我……” 少女以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那还不是因为人家喜欢你……” “什么？”少年那充满不解的眼眸证实他是真的没有听清若曦在说什么。 然而少女激动地转身拍案，冲着眼前的少年，大声喊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少年呆滞了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此不避讳的直接询问她跟郡主谁更美，又这么激烈的向他表白，一般中原女子绝对不会这样做…… 少年心中再次加深了她并非中原女子这一想法。 或者说，她其实是—— 见少年半天不说话，若曦开口打破沉寂。 “怎么不说话了？” 少女此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怎么自己就这么冲动了呢？怎么可以忘记自己是有重担在身的呢？ 少女长舒一口气。 她不该跟那个郡主争风吃醋的，如果她是真王妃的话，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可现在就连嫉妒这种情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她知道自己不该吃醋，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这股呼之欲出的情感。 少女回过神来，感到有些温暖，睁眼才发现是少年正在抚摸着她的额头。 他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少女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第十六章剑拔弩张急 若曦抱着有些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因为情绪太过低迷，所以她未注意到远处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郡主。 望着她缓缓迈入房中的身影，郡主自言自语道：“她果然……” 少女的笑容透着一丝阴冷。 左右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若曦干脆起身，看着桌上摆好的棋盘发起呆来。 “说起来还没有跟他讨教过……” 咚咚咚，略微粗暴的敲门声冲击着少女的神经，她颇为不满地瞥了一眼房门。 “哪位？” 门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 “有事想向林公子请教。” 听到这个声音，若曦蹙了蹙眉，门外是那个高丽的郡主，她真的是令若曦莫名感到烦躁。 若曦将棋子放回棋盒中，清了清嗓子，道：“门没锁，请自己进来吧。” 门外的郡主倒也没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来，见若曦端坐在桌旁，她抿了抿唇。 虽说高丽并非大国，但她好歹也贵为高丽国的郡主，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难道不该毕恭毕敬地开门陪笑并迎接自己吗？ 若曦瞥了一眼郡主后，便移开了视线，从盒中取出棋子，似乎要自己与自己对弈，全然不管伫立一旁的郡主。 郡主那细如柳叶的眉毛全都扭成了一团，脸色很是难看，直勾勾地盯着若曦，半天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对自己如此失礼之人。 良久，郡主终于开口道：“你不是男人。” 若曦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郡主何以见得？” 郡主有些怒不可遏地走到若曦身前，高声道：“别装傻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子！” 若曦依旧望着棋盘，笑而不语。 郡主着实被若曦气得不轻，她堂堂高丽的郡主哪受过这般委屈，平日里所有人对她都如同众星捧月，想要巴结追求她的人更是多到能把门槛都踏破了，然而这个小姑娘，她居然……她居然…… 啪，若曦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 “郡主，别动怒。” 若曦顿了顿，继续嘲讽道：“经常发怒，多半是因为钙质不足，我建议您还是好好补养一下身子。” 这下郡主的架子是彻底端不住了，她拼命地直跺脚。 “林若曦，你想要做什么！？” 若曦起身，向前迈了几步，站在郡主面前。 她换了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一双黑曜石眼瞳寒似玄冰，透着几分凌厉和凶狠。 郡主被若曦的表情吓得不轻，她条件反射似的向后退了几步。 若曦歪着脑袋，带着几分不解的神情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闻言，郡主握紧略微湿热的拳头，她壮着胆子，道：“不劳费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哦，那就好。”若曦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郡主可算平复好了慌乱的心，她用手指着若曦，道：“我要跟你比试！” “哈哈哈哈……” 若曦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娇纵任性的郡主要跟她比试。 郡主见她笑得开心，心中的怒火更胜了几分。 若曦放下掩面的右手，问道：“你想要跟我比什么？” 郡主有些高傲的扬起下颚，来回踱步道：“我高丽即使是皇家女子也都能文能武，比什么自是不在话下。” 若曦继续听她吹嘘，权当是消遣，因为那郡主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滑稽了，表情跟变色龙一样夸张。 “我们三局两胜，第一局，我要跟你比围棋。” 若曦不甘示弱地应和道：“好，在下正想跟郡主讨教一二呢，不过……” “不过什么？” 若曦食指抵住下颚，思索了片刻，道：“你的人，我不相信，必须保证公平性。” 郡主有些不耐烦的挑了挑眉，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明日我会请最合适的裁判到场的。” 若曦不等郡主答复，飘然消失在门外，不知她去了哪里。 翌日，巳牌时分，郡主按照先前的约定，来到了华清宫的一处庭院里，若曦早已坐在桌旁等她到来了，郡主又走了几步后，落座在若曦对面的位置上。 郡主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她们两个，没有其他人了。 她说的裁判在哪里呢？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似乎是看透了郡主在想些什么，若曦开口道：“请稍待片刻，贵客马上就到。” 就在若曦刚刚说完话的那一秒后，八贤王踏着清风缓缓走了过来。 郡主望着少年，有些呆住了。 他连走路都散发着如此清贵的气质，真不愧为谦谦君子。 少年有些无奈，突然就被若曦拉来做裁判了。 他其实对于若曦和郡主本身的比试，并不感兴趣。眼下大宋和高丽正处于紧张状态，他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实在是说不过去。 少年走到若曦专门为他准备好的位置坐下，淡淡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二人纷纷点了点头。 若曦猜得了先手，执黑子先行。 郡主有些烦闷，出师不利，不知后面会怎么样，但她自信不会输给若曦。 棋盘上刀光剑影，暗布杀机。原本并不在意胜负如何的少年，却被棋局吸引住了。 这高丽郡主也是个围棋高手，不过若曦果然还是要更胜她一筹。 棋局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若曦似乎游刃有余，她呼吸平稳，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而另一边的郡主好像有些疲于应对了，她的神色有些慌乱。 啪，若曦在棋盘上落下决定胜负的一子。 “你输了。” 若曦没想到自己会赢得如此轻松，只是卖了一个破绽，那郡主便傻傻地跳了进去。 郡主见状，是又气愤又无奈，可又不能发作。 本想在他面前大放异彩一回，让他倾心自己，可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 若曦为了保证公平性，偏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你数数子吧。” 郡主立刻否定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输了，输了就是输了。” 若曦迷了眯眼睛，她的眼眸中盈满不屑。 在这种时候，还要装清高，她真是令人作呕。 若曦一把拉住身旁的少年，挽起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前问道：“我们明日比什么？” 少年脸颊微红，有些无奈地低声呼唤了句。 “若曦……” 郡主见二人卿卿我我的模样，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此时她连把石桌掀了的心都有了。 郡主近乎咬牙切齿般地吐出几个字。 “骑射。” 望着郡主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若曦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这第一局，是她赢了。 郡主走后，若曦也和八贤王一起离开了这里。 少年不时向若曦投去不解的目光。 “怎么了？王爷。” 若曦实在是被看得有些不舒服，直接开口询问道。 “你还会骑射？” 若曦有些自豪地笑了笑，稍稍加快了些脚步。 “王爷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若曦轻盈地迈着步子走远了。 少年回到房中，微闭双眸，进入冥想。 若曦越来越神秘了，不仅棋艺高超到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而且还会骑射……一般中原女子会骑射吗？ 少年更加怀疑若曦的身份了，只不过他现下无暇顾及此事。 那个樱桃……她也许已经在向自己暗示了。 少年背过双手，望向窗外的那一抹青蓝，喃喃自语道：“碧桐……” 乒乒乓乓，瓷器与地板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个不停，那声音不时从郡主的房中传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 高丽王低声询问着身边的宫女，他原本阴郁的脸上显得更加晦暗了。 宫女支支吾吾道：“郡主她……围棋……她输给了八贤王的侍卫。” 高丽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人能让这孩子发这么大火？ 房中，郡主拿起手边的花瓷瓶重重地向地上摔去。 “那个女人……！” 郡主那如花似玉的脸已然扭曲变形，此时的她可谓是化身修罗鬼魅。 “唉，由她去吧……” 高丽王在屋外伫立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眼中写满了无奈二字。 高丽王刚走不远，迎面便撞上了瑾瑜，少年温文尔雅，踏风而来。 他是高丽王的儿子，是郡主同父异母的兄长。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瑾瑜见高丽王脸上的那层阴云笼罩下的神情，很是困惑。 高丽王欲言又止道：“你妹妹她……算了，你去劝劝她吧。” 瑾瑜向着高丽王行了一个礼，向郡主的房间走去。 瑾瑜提起衣袖，敲了敲门，轻声道：“如月，我进来了。” 郡主一听是哥哥的声音，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瓷罐，跑去为他开门。 “哥，你怎么来了？” 郡主脸上的阴沉之色消了大半，她一把拉过瑾瑜的手，领他往房里面走。 瑾瑜甩了甩衣摆坐下。 “父皇说你不开心，让我来看看你。” “是啊，我是快要被气死了……” 郡主有些颓丧地拿起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 “跟愚兄讲讲？” 郡主满腹的怒火正愁无处宣泄，她将这几日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八贤王来到高丽，她与若曦比试等等等等，都同瑾瑜说了。 瑾瑜思索了几分后，问道：“你明日要与她比骑射？” “是啊。” 郡主的语气很是没精神，想来应是自己与若曦的能力相差甚多，有些应接不暇了。 瑾瑜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贴近郡主身边低声道：“如月，你想赢吗？” “当然想啊！”郡主一脸不服输的模样。 瑾瑜晃了晃脑袋，很是自信。 “为兄有一计可保你马到成功。” 闻言，郡主瞬间来了精神，也不似刚刚那般颓靡了。 “愿闻其详。” “你明日在箭矢上淬毒，比试的时候，故意射向她……” 瑾瑜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郡主迟疑了片刻，他明白瑾瑜话中的意思，只是她现在不确定要不要真的下手，对方毕竟是大宋的人，她名义上是八贤王的随扈，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很可能会闹大，甚至进一步恶化高丽国中的形势。 见郡主还在思索，瑾瑜起身向门外走去了。 “你好好想想吧。” 若曦瞄准靶心张弓，嗖的一声，箭就这样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若曦轻轻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汗滴，拿起旁边的羽箭，张弓瞄准了下一靶。 嗖，又一只箭准准地扎在了靶心之上。 若曦满意地笑了笑。 “还以为这么久不练，水平退步了呢。” 啪啪啪的掌声刺激了若曦的神经，她回眸发现少年正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来。 “王爷！”若曦激动地摇了摇手边的弓。 少年望着跑过来的若曦，道：“本王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十个靶子，每个靶心上都插着数十只箭，而且箭无虚发。 若曦骄傲地叉起腰来。 “哼哼，那王爷以后打猎的时候也叫上我吧！” 少年回了一个微笑。 此时的她，就像普通人家的姑娘家一样，会哭会笑。 少年随意拿起台上的羽箭把玩道：“明天你有把握吗？” “不瞒王爷说，在我的……在箭术上能够超越我的人屈指可数。” 若曦说完后，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差点没把自己的老底全爆出来。 少年很是怀疑地望了望她。 若曦有些紧张地不敢同他对视。 这下可坏了，她怎么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太大意了…… 少年拍了拍若曦的肩，他的神情充满着鼓励。 总之，先赢下来再说吧。 若曦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骑射比试开始了。 郡主身着轻短便捷的胡服，挎着弓箭，走了过来。若曦则与以往的装束别无二致，她还是那副身着男装的模样。 郡主颐指气使地抬弓指向若曦。 “林若曦，你别得意，我这次一定能赢你！” 若曦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对郡主的大放厥词毫不在意。毕竟不会有狮子会去在意虫子的想法。 八贤王伫立一旁，双手笼于袖中，神色淡然，宛若超然物外的仙人。 郡主和若曦，纷纷跨上了马。 若曦从身后的箭囊中取出羽箭，张弓射了出去。 果然，正中靶心。 郡主瞟了一眼身旁的若曦，尽量压制着内心中不断涌出的慌乱，她也张弓射出羽箭。 望着靶子，郡主不满地抿了抿唇，偏离靶心一点点。 若曦没有给郡主喘息的机会，又射了数十支箭，皆正中靶心。 这让一靶未中的郡主，开始焦急起来。 她驾着马来回跑了几步，也射了几支箭，都没有命中，有的箭矢甚至不在靶上。 郡主开始慌了，照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她决定破釜沉舟，试一试瑾瑜为她出的计策。 郡主先是冲着靶子射了几十支羽箭，又趁若曦大意之时，瞄准她射了一箭。 羽箭的速度很快，划破空寂，直冲若曦而去。 “若曦！”一旁观战中的少年不禁大呼出声。 少女这才赶忙回头，就在羽箭要射穿她心脏的刹那，少女一个后空翻避开了。 望着无事的若曦，少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此时，谁都没有在意若曦刚刚避开羽箭之时的灵巧动作。那身法似猿猴一般敏捷，如果不是常年习武的人绝不会有如此迅速的反应能力。 郡主气急败坏地将弓摔在地上，盯着若曦的眼神带着几分狠辣。 这都要不了她的命…… 这一局，她又输了。 第十七章剑拔弩张破 “郡主，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若曦转了转手中的长弓，阴阳怪气道。 这下可是让郡主是又气又恼，然而站在一旁围观的又是一大群的侍卫宦臣，她就是再恼怒，也只能忍耐着不发作。 郡主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若曦见她如此表情，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大概心里早已经乐开花了。 郡主那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林若曦。” 若曦显然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含义，她短促地笑了笑，道：“随时恭候。” 若曦转身，便同八贤王一起离开了这里。 返回的途中，少年不时向若曦投去关切的目光。 若曦有些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 “王爷这是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若曦。 “你真的没事？” 若曦拍了拍胸口道：“真的没事！” 千钧一发之际，她不但毫发未伤，还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同他有说有笑。 若曦虽然站在他身旁，同他并排而走，但他却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他对她的事，完全不清楚。 少年胡思乱想之时，若曦一把挽过他的胳膊，傻傻地笑了笑。 少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些慌乱，有种小鹿乱撞的悸动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垂下额头。 “若曦……” 少女说出一句令少年颇为不解的话。 “我会保护好王爷的！” 此时的少年还不清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他略为茫然地颔了颔首。 若曦也不给他多余思考的时间，牵起他的手，就往回走。 两人相依相偎的情景全被不远处的郡主尽收眼底，她很是愤恨地咬了咬牙。她堂堂高丽郡主，居然输给了一个无名丫头两次，而且受尽她的冷眼嘲讽。 原本郡主对于八贤王并没有那么执着，可她此时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除掉林若曦，这样八贤王就是自己的了。 烛火摇曳的大殿，带着几分幽冷，忽明忽暗中依稀映现出两个人影。 琪瑞抱拳道：“陛下。” 高丽王有些激动地挥了挥手。 “是八贤王的特使啊……” 琪瑞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陛下，我想问问您，关于之前调查的事。” 高丽王思索了片刻，而后拍了拍手。 “你是说，那个血脚印的事……” 琪瑞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自家主子托付的大事，他必须优先处理。 高丽王叹了口气，看他的神色，琪瑞隐约意识到，大概是竹篮打水，扑了个空。 “按照特使呈递的血脚印比对了全部出入太子宫中的官员，竟没有一人与此脚印相吻合。” 琪瑞也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这事太蹊跷了，如果不是出入东宫中的官员的话，难道说……是真凶为了混淆视听而故意留下的？ 琪瑞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陛下，陈将军平日里与太子关系如何？” 高丽王瞥了一眼书案上的公文道：“不算密切，平日里似乎很少见他二人来往。” 琪瑞进一步试探地问道：“可发生过什么争执？” 高丽王摇了摇头。 “据寡人所知，应该是没有。” 琪瑞清楚八贤王一直在怀疑陈晓，现在这种时候，不如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特使但讲无妨。” 琪瑞抛出了炸弹似的一番话。 “可有调查过陈将军的鞋印和他的手下？” 高丽王只觉耳旁忽然响起嗡嗡的声音，他与琪瑞对视了一眼后，便陷入了沉思。 陈晓虽说是武将出身，但也熟读四书五经方面的典籍，又颇具军事才能，是高丽国内最年轻的将领，要说大权在握的这样的一个人是凶手，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若曦敲了敲少年的房门，她站在门外，手中提着好几壶酒。 “若曦？” 少年打开门后，发现果然是若曦。该说是心有灵犀吗？他方才还在想着少女的事，她这就来了。 “你这是？” 少年见她提着酒，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我请王爷喝酒啊。” 若曦也没等少年请他进去，轻车熟路一般的踏进了房门，倒酒坐下。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请我喝酒做什么？” 少年呆然地望着若曦，眨了眨眼。 若曦举起酒杯道：“当然是为了庆祝了。” “庆祝什么？” 少年只觉得越来越迷糊了，他有时无法跟上若曦那跳跃的思维。 若曦咽下一口酒道：“当然是庆祝我赢了郡主啊！这酒的味道真不错，王爷也来尝尝！” 少年无奈地拿起酒杯，望着杯中酒出神。 调查还没一点进展，自己却在这里逍遥，不知琪瑞查的怎么样了？ “快喝啊！” 若曦见他在那里傻看了半天都没喝，直接上手喂他喝。 “嗯！嗯！若曦……” 少年差点没呛到，他抬起衣袖轻拭嘴角。 “怎么样？” 若曦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前倾，她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也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 少年宠溺地笑了笑。 “你啊……” 他有时真是拿若曦没办法。 若曦轻扯衣袖，抬起酒杯。 “来，我敬王爷一杯。” 少年亦抬起酒杯，他脸颊微红，带着几分醉意，似是也有些微醺。 若曦与少年碰了杯，二人分别一饮而尽。 这酒的味道确实是不错，没想到高丽居然也有这种佳酿。 若曦似乎很开心，她又为少年斟满了酒。 忽然，少年右手扶额，他的头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王爷，来。” 若曦又饮了一杯。 几壶酒入喉，若曦还是一副清醒的不得了的模样，而坐在她对面的八贤王却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你怎么……” 少年头昏得厉害，他不停地来回摇晃保持清醒，却也无济于事。 若曦又饮了一杯道：“王爷你酒量好差。” 是你酒量太好了，话还没说出口，少年便醉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王爷，你这样可不行……来来，我们继续……” 若曦似乎也有些神志不清了，迷糊中她碰倒了酒杯，四下怎么也找到酒杯，直接提起酒壶喝了起来。 若是八贤王见到眼前的情形，绝对会大吃一惊。 此时的若曦，全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第十八章明枪暗箭 少年躺在床上，口中还不停在梦呓着什么。 “若……若曦……” 若曦微微俯身，贴近他耳边，这才听清他讲的话。 “王爷，我不是若曦。”少女小声喃喃自语道。 少年睡得很熟，他完全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当然若曦的话也一样。 他此时毫无防备，那熟睡的模样宛若古画一般精致，轮廓细腻分明。 若曦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额头。 “啊！” 少女的手被睡梦中的少年抓住，她一时有些错愕。 “不要……不要离开我。” 若曦见他还在说梦话，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暴露了。 少女指尖带着些许微凉，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好，我答应你。”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松开了若曦的手。 若曦望着他，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莫名安心感。 她起身为他盖好被子，倚在床边睡去了。 照顾人什么的……在来到这里之前，可都是一大堆人伺候她的。 一团墨氤氲开来，宣纸上原本的字迹已然模糊不清。 郡主轻咬朱唇，眉头紧蹙，一把丢开手中的毛笔。 她居然一连两次都输给了那个女人。 论样貌，论身材，她哪一点比不上她？论身份，她堂堂高丽国的郡主更是能碾压一个不知名的黄毛丫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肯看看自己呢？ “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是谁让我们的郡主发这么大脾气啊？” 轻浮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郡主抬了抬头，来人是瑾瑜。 “哥哥……” 郡主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瑾瑜，委屈到差点没有哭出声来。 瑾瑜一脸温柔地望着怀中的郡主，手似春风一般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安慰道：“好了好了，这是怎么了？” 郡主一脸愤懑地抬起头。 “还能怎么了！还不都是被那个女人气的！” “那个女人？” 瑾瑜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如果说是让如月烦心的女人的话……只可能是林若曦了。没想到他的计策居然失败了，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还能是谁啊！就是那个林若曦啊！” 郡主转身，随意席地而坐，此时的她也顾不得什么架子不架子了。 瑾瑜淡淡笑了笑，撩起衣服，坐到少女身边。 “为兄的方法，你用了？” “是啊，可是不知她怎么躲过去的，一般人早就去见阎王了。” 郡主玩起自己的衣摆来，她的眼眸中充满着疑惑。 瑾瑜亦颇为不解的沉思起来。 他的战术是天衣无缝的，如月的箭法也不算差，趁她不备射中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她是个武艺拔群的高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已不单单是二人普通的较量了，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两位少女就像斗兽场中猛兽一样，战势一触即发。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做掉她算了。”郡主自言自语道。 瑾瑜缄口不言，看她目光透着阴狠，语气颇为毒辣的模样，似乎也不打算劝她收手，毕竟这二人是一丘之貉，不过他倒是对这个林若曦提起了点兴趣。 “哥哥，你有熟悉的人吗？” 郡主突然偏过头来询问瑾瑜。 瑾瑜一眼便看破了她在想些什么，毫不遮掩地直接问道：“你要雇杀手？” “不错。” 郡主点了点头，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好，就交给为兄来打点了。” 瑾瑜也不在郡主宫中久留，起身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王爷醒了？” 若曦望着还有些不大清醒的少年问道。 少年扶住额头，轻轻坐起身。 头昏昏沉沉的，还有些恶心。这感觉真糟糕，宿醉的感觉还未消散，浑身都不舒服。 “来。” 若曦吹了吹汤匙，递到少年嘴边。 少年茫然地眨了眨眼，问道：“这是什么？” “当然是解酒汤啊，你该不会是想就这样去处理公务吧？” 若曦不等他反应，强喂进他的喉咙里。 “嗯……若曦？” 少年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又被强灌了好几口。 若曦带着几分强硬道：“你现在要听我的！所以赶紧喝光！” 少年就这样被动地喝完了碗里的汤，若曦望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少女从怀中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嘴边。 突然，敲门声响起，房中二人纷纷查看情况。 “王爷。” 门外站着的似乎是琪瑞。 若曦起身去开门，果然，正是琪瑞立于门外。 “你们谈吧。” 若曦回眸冲着少年，俏皮地眨了眨眼后，像猫一样的消失在了门外。 琪瑞恭敬地抱拳道：“王爷。” “进来说吧。” 少年正了正衣襟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倒了壶茶。 若曦回到房中，煞是疲乏，这两天她都在他房中照顾他，少女走到床边躺下，盖好被子，刚准备入睡之时，一个人影从房梁上窜了下来，那人身着黑衣，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冲若曦而去。 “正等着你呢！” 若曦将被子丢了出去，挡住那黑衣人的视线，趁此机会离开房间。 不料，少女还未跑出房间，杀手便追上了上来，冲着若曦的脖子就是一刀。 若曦身子微微后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幸亏少女身手好，不然这一刀恐怕是要让她身首异处了。 “哎呀哎呀，真险真险。” 若曦拍了拍手，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显然她还未使出全力。 杀手见状，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尖刀，继续攻击起来。 凌厉的刀锋划破空气，刀刀都冲着若曦的命门而去，少女像跳舞一样灵活的避开了，她的动作宛如精灵，轻盈飘逸。 杀手见一时无法取不下她的性命，扭头便想溜。 “这就想走？” 若曦翻身一跃跳到杀手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她右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弯刀。 杀手挥动长刀向若曦而去，若曦用弯刀格挡住了他的攻击，并迅速地抬腿踢向杀手的腹部。 那攻击快到就像眨眼一般，当杀手反应过来时，他已然躺在了地上。 啪，若曦一脚踩在杀手拿刀的那只手上，杀手痛得只得松手，若曦便顺势夺过他的兵刃。 “是谁派你来的？”少女居高临下地问道。 杀手不语，转过头咳嗽了几声，显然刚刚的那一脚令他伤得不轻。 若曦稍稍加重了力道，隐约能听到黑衣人手骨碎裂的声响。 “好，你不说我也知道，她就那么想要我的命？” 若曦转了转手中的尖刀，插进了旁边的地板里。 少女转刀这一动作，惊得杀手慌张地闭上眼，他还以为自己的大限到了。 若曦松开脚，俯视杀手，她的视线颇具威压，气场则完全不像是一位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 “我就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本妃明日会亲自拜访她。” 杀手连滚带爬地仓皇逃离了若曦的房间。 少女将弯刀收回刀鞘中，望着杀手那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呵……这就是高丽的杀手？真是比大宋的人还要不堪一击……” 第十九章波涛汹涌 啪，盛满茶水的杯子就这样打在了杀手的头上，滚烫的茶水瞬间让他化作了落汤鸡。 “废物！全是废物！” 郡主继续谩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除不掉。” 其实本身没有除掉林若曦这件事对于郡主来说，并没有让她那么生气，令她真正生气的是若曦要杀手为她传的话，这摆明了是在向自己挑衅。 “她以为我会怕她吗？” 杀手低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郡主见他的模样，颇为不悦地皱了皱眉，呵斥道：“还不快滚！” “是是！” 杀手这才恍然回神，张皇失措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了大殿。 总之捡回一条命，就还不算太糟糕。 他本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女人的手里。力量，速度，相差太大了，两人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里，别说取她性命了，就连打赢她都很难。 杀手边走边想，此时的他，并未察觉到正在缓缓贴近他背后的黑影。 是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杀手在感觉到痛苦之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甚至连在他背后捅阴刀的人都没看到。 瑾瑜用力甩掉刀刃上的血迹，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杀手，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 瑾瑜将刀收回腰间，瞥了一眼杀手的尸体，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找个机会见见那个女人……” “王爷，高丽王似乎对陈将军颇为信任，脚印和案发当时陈将军在哪里，他都没有调查过。” 琪瑞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八贤王。 少年颇为淡然，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件事似乎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良久，少年都没有开口说什么，琪瑞不敢打扰他沉思，只得呆呆地伫立一旁。 少年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琪瑞实在是耐不住性子，等待的有些焦急，近一步请示少年的意思，道：“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琪瑞过来。 “琪瑞你去……” 少年贴近琪瑞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属下明白！”琪瑞抱拳答道。 “你去吧。” 少年转身坐到桌旁，如果他没有预料错的话，最近大概会有大事发生。 “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呢？” “他是八贤王的侍卫，是宋朝的子民，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得罪了大宋，你要我们以后怎么过？” “如月，你闯了大祸了，你知道吗？” 高丽王的训斥声似乎还在耳边响个不停，这令郡主非常头痛。 自己背着父亲，私自跟若曦比试的事暴露了，还好刺杀若曦的事没有被他知道，不然就算是众多子嗣中最受宠的自己，怕是也不能全身而退。 嘭，门被十分用力地踢开了，那声音震得郡主身子一激灵，她还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门外的宫女太监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我说过会亲自登门拜访。” 若曦出现在郡主面前，单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她面带愠色，明显处于几近爆发的边缘。 “林若曦！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郡主被突然出现的少女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慌乱地连连后退，那强装淡定的模样令若曦不禁笑出了声。 “堂堂高丽郡主竟也如此滑稽。” 若曦迈了几步，靠近郡主，微微俯身，低头道：“你说，要是让高丽国内的臣民看到你如此模样，会怎么样？” 郡主被若曦那凌厉而又盈满杀气的眼神震慑住了，她的瞳孔放大，似乎十分恐惧。 若曦不耐烦道：“说话啊，郡主。” 郡主木然地摆了摆脑袋，她的意识不知游离到何处去了。 若曦一手按住郡主，另一只手掏出匕首高高举起直冲郡主的咽喉而去。 这下可是惊得郡主大呼出声，拼命地挣扎。 “早知道你会这样。” 若曦将早已准备好的手帕塞进了郡主的嘴里，她刚要喊出的话，被迫咽回喉咙里。 郡主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她的身子因畏怯而战栗不已。 若曦扼住郡主的喉咙，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让你对我动手的？” 郡主无法发声，只得拼命地摇头，脚像兔子一样蹬个不停，可还是无法挣脱若曦那强力的束缚。 若曦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小声道：“嘘，安静点郡主，你要是不想死的话。” 少女的威胁很快便起作用了，郡主不再挣扎，只是瞪大眼睛盯着她。 若曦以匕首抵在郡主喉咙处，抬了抬额头，示意她安静。 “你要是再敢接近他……” 少女突然松手，露出一抹颇具威胁意味的冷笑。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若曦的意思了，况且郡主还没有那么笨。 若曦收起匕首，转身向门外走去，全然不顾呆在原地已被吓傻的郡主。 若曦迈过门槛，飘然而去，宫门外，侍女太监全都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将军。” 开口的是一位年轻士兵，他颇为恭敬地站在陈晓面前。 “怎么样？” 陈晓的手中正翻看着一本兵书，他神色自若，举手投足间倒是不失大将风度。 士兵答道：“卑职打听到八贤王这几日确实是在调查您。” 陈晓放下手中的书，沉默了片刻。 果然他已经怀疑上自己了，现在要怎么办？ 消除嫌疑是不太可能了，虽说有高丽王做他的挡箭牌，可这对于洗清他嫌疑来说毫无意义，倒不如说，反而更容易令人怀疑他。 要除掉八贤王吗？不行，他是大宋的使臣，又是宋帝的侄子，本就是奉旨来调查高丽，他这样做，只会加深矛盾，挑起战争。战事一起，高丽就算举全国之力，也难以抵挡宋朝这样大国的进攻。这绝对是个下下策。 不过索性他还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就是凶手，应该不会贸然行动。 这是个好机会。 “你过来。”陈晓挥了挥手。 士兵快步走上前。“将军。” 陈晓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给我去办一件事。” 第二十章疑神暗鬼序 高丽城中的街边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城东的一处酒幔随风飘动，窗边依稀可以窥见两个人影，他们似是在密切地交谈着什么。 “高丽太子不是我们杀的，不过我们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把脏水泼到宋的使臣身上，正好可以挑起两国矛盾，我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要他们顶罪？” “不错。” “让我考虑一下……这样做会波及他，我怕是也不能全身而退。” “好，这是最佳的手段。” “到时间了，我先走了，下次接头的地点我会再联系你。” 若曦走在路上，心情十分沉重，她的脚像灌铅一样，步履迟缓的好似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是极险的一步棋。 她跟随他来到高丽，已经让他起了疑心，骑射更是可能暴露了她并非中原女子，如果在这种时候，这样做的话—— 若曦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来回摇动。 八贤王天资聪颖，智慧过人，计谋一旦被他识破，她就等于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到时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了。 就算计划能够顺利实施，身为靠山的八贤王垮台的话，自然也会殃及池鱼，她是一定逃不掉的。不过，高丽大概还没有对宋开战的勇气和决心，这也许会成为一个机会。 若曦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她的潜伏任务也就随之终止了。 忽然，若曦抬手扶住胸口。 此时的少女还不明白，这种痛苦的感觉是什么。 若曦继续向前走去，装满心事的她并未注意到，面前有一人正在慢慢接近自己。 “林小姐，还是说叫您王妃比较好呢？” 瑾瑜的说话声传入若曦的耳朵里，少女连忙抬头查看。 若曦警惕地问道：“您是哪位？” 她离宫之事八贤王应是不知道的，这人是谁？他怎么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份。 瑾瑜戏谑似的挑了挑眉，道：“不否认我说的话，你果然是八贤王的妃子。” 若曦很是不悦地蹙了蹙眉。 这男人恐怕比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要棘手的多，处理不好的话，她的身份也可能会因此暴露。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若曦并不想与他纠缠，绕开他挡住的路，就要继续往前面走。 瑾瑜颇为恭敬地弯腰作了个揖，道：“这还真是失礼了，我是高丽王的子嗣，名为瑾瑜。” 若曦回眸望了他一眼。 他是高丽王的儿子？ 少女稍微打量了下瑾瑜。 他身形瘦长，容貌俊朗，着一件素色锦袍，金色的丝线勾勒出四爪龙的纹样，腰间悬着的玉佩看起来价值不菲。 若曦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 瑾瑜那张似笑非笑，戏弄意味十足的脸，令若曦十分不爽，她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皇室贵族，甚至比那些只知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更令她厌恶。 “你要做什么？” 若曦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她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现在必须赶回宫中。 瑾瑜盯着若曦，他的目光似鹰隼般犀利。 “你不是普通人吧？” 若曦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但她并不惧怕瑾瑜那不善的目光，她抬眸同他对视。 “我要回去了。” 若曦转身打算离开，瑾瑜却还是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他伸手刚要去按若曦的右肩，被若曦弹指推开。 “我要回去了，你是没听见吗？” 若曦微微抬头，似是有些嗔怒，周身散发的气息令人不自觉想对她叩首参拜。 瑾瑜讪笑道：“别动怒别动怒，我不过想同王妃你讨教几招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人来人往，随时可能被注意，若曦真想几拳打死眼前这人。 是过去多久了呢……以前敢在自己面前蹦跶的人，还有一个是活着的吗？ 若曦时刻告诫着自己，不能生事，虽说她此时想把瑾瑜生吞活剥了。 瑾瑜似乎还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他摆好架势，一副随时都会冲过来的样子。 “好，我就来领教一下。” 若曦左手握住一个圆球似的物体，右手挥拳逼向瑾瑜，那动作快到好似闪电，瑾瑜慌忙之下抬手格挡，被击退数十步。 若曦将藏在袖中的圆球丢了出去，一大片烟雾弥漫开来，霎时，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烟雾弹……” 瑾瑜用手挥了挥烟雾，他的表情有些难过。 若曦一路狂奔，她的衣带飘动不已，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回去晚了，肯定会加深他的怀疑。 若曦抄近路，快步赶到一堵城墙之下。她抬头舒了口气，显然累得不轻。 “这个高度，应该没问题。”少女小声嘀咕道。 城墙外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牵动了少女的神经。 她定神打算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事件还在调查之中，希望八贤王不要见怪……” “承蒙高丽王厚爱，我等再此叨扰……” 若曦虽然听不太清，但她确实听到了八贤王的声音。 她必须尽快赶回房间，那脚步声似是向她住处去了。 若曦小跑几步，翻身一跃，落到墙头。 果然，少年正向她房间走去，索性他速度还没有那么快，还赶得上。 若曦疾步如飞，快步走旁路绕到少年前面，匆忙跳窗回到了房间里。 若曦正了正衣襟，捋了捋发丝，平复了下略微急促的呼吸，走到桌旁坐下，斟了两杯茶，等待八贤王的到来。 俄顷，门外便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若曦。”门外人呼唤道。 “妾身在。” 若曦赶忙起身，为他开门。 “王爷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若曦因为血液上涌的缘故，脸颊有些红润。 “几日不见，来看看你。” 少年避开视线，明显有些害羞了。 若曦顾及他的面子，也不好戳破他，只是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 “王爷请用。” 若曦将茶杯递到少年手中。 少年接过茶杯之时，无意间瞥见若曦的鞋子。她的鞋子粘满灰尘和泥沙。 有些怪异，平时若曦从不出宫，怎么会把鞋子弄得这么脏呢？ 还是说，她刚刚去了哪里？ 少年望着若曦那一头略显凌乱的发丝，心中的疑虑又加重了几分。 第二十一章疑神暗鬼急 “你出去了？” 少年拂开杯中的茶叶，面带疑色的询问道。 闻言，若曦露出一抹微笑，不过，那笑容似是在掩饰她内心的慌乱。 “没有，我哪里都没有去。” 少年一言不发地盯着若曦看了好一会儿。 若曦自知骗不了他，他大概更加怀疑自己了，她现在的处境十分糟糕，必须改变这种情况。 可现在的机会千载难逢，如果错过的话，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若曦的内心像麻线一样纠结到了一起，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 “若曦？” “若曦？” “若曦？” 少女突然回过神来，一脸错愕地望向眼前的少年。 “王爷，怎么了？” 少年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若曦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没事，王爷不必挂怀。” 少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今日的若曦似乎十分奇怪，平日她都有说有笑的，她不是那种心里能装事的女孩。 看来她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少年见她的模样，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起身道了句“你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夜渐深，月色如水洒落在地面上，柳枝随风摆动，带着几分阴森可怖的气息，忽明忽暗间，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翻身落在陈府院中梧桐树上，那人影似是在张望着些什么。 陈府房中的灯火显得有些昏暗，陈晓有些紧张地来回踱步。 “将军。” 一个兵士模样的人单膝跪地，似乎是要汇报些什么。 陈晓偏头问道：“怎么样？” “他确实来了。” 陈晓背过双手，低语道：“好，计划照常进行。” “是。” 伏在树上的琪瑞，四下查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 这样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琪瑞从树上跳了下来，跑到灯光昏暗的窗边，戳破了窗纸。 房中只有陈晓一人，他坐在桌边，手中正在翻看一本书。 琪瑞盯了他好几刻钟，可陈晓一直都纹丝未动地坐在那里看书，他似乎也没有察觉到窗外的琪瑞。 琪瑞思索了片刻，他的内心很是不解。 这陈将军平时除了公务就是公务，要么就是在看书，他监视了他那么多天，居然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这世上绝没有毫无破绽之人。 琪瑞一直坚信这一点。 难道说，是自己的监视早已被他发现了，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琪瑞几个箭步离开了窗边，隐匿在黑暗中。 八贤王回房后，若曦一直闷闷不乐，她的内心像是揣着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她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年她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远走异乡，秘密进行潜入的任务之时，她还没有做好这样的觉悟。 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可当她看见那位少年的时候，她心软了。 十年了，他还似以往般霁月清风，俊朗疏阔。 不行，她下不去手。 哪怕只是陷害他的侍卫，她也做不到。 她不想让他身陷险境。 若曦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遇上这样的事。” 儿女私情在国家利益面前当然不值一提，但是她做不到，做不到舍弃自己最真实，同时也是最真挚的情感。 若曦脑中不停浮现出少年的容颜。 到底要怎么做呢？ 良久，若曦好像想到什么一样，倏地站起身。 “忘记了，还有这一手呢。” 若曦笑了笑，她推门走了出去。 少女走在路上，心生一计。 如果这个计谋能够顺利进行的话，不仅能解决自身的危机，还能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呢？ 同为高丽王的子嗣，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会很好，毕竟王位只能传给其中一人。 皇室因为争权夺利而掀起的腥风血雨实在是数不胜数，这点若曦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就算瑾瑜没有杀害太子，他的嫌疑也必然是最大的，真是做替罪羊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但是，要怎样让他担下全部罪责呢？ 少年回房后，有些愁眉不展。 大宋和高丽之间的矛盾一直没解决不说，从进入高丽的那一刻起，事件就在不停地发生。先是高丽王派遣接应他的小队莫名死在了峡谷之中，后是高丽太子被人杀害，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他现在确实是应该提高些警惕。 少年背过双手，正想出去走走时，突然一个身着黑衣之人闯了进来，他目露凶光，挥刀直冲少年而去。 好在侍卫闻声而至，及时挡下了黑衣人的那一刀，然而这些侍卫似乎并不是那人的对手。 少年倒也淡定，没有丝毫惊慌，仅仅惊愕了片刻后，便恢复到了以往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所身为皇室的矜持，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侍卫们与那黑衣人你来我往，斗了好几回合，皆是胜负未分。 黑衣人呼吸平缓，脚步稳健，持刀挡下侍卫们的进攻，然而他似乎还没有出全力，一人对战几人，他丝毫不落下风。 少年双手抱胸，思索起来。 是什么人要杀他呢？ 就在这时，黑衣人的身上似乎掉出来了什么物什，那东西和地板碰撞，发出沉重的响声。 黑衣人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翻身一跃跳到窗外逃走了。 侍卫抱拳道：“王爷，让他逃了。” 另一侍卫询问道：“要属下去追吗？” 少年摇了摇头。 “穷寇莫追。” 少年又向前迈了几步，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物件，细细端详了几刻。 那是一块檀木腰牌，做工极其精致，明显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少年翻过腰牌背面查看，那上面刻着翠微宫这几个字。 “翠微宫……” 这黑衣人是翠微宫的人？ 据他所知，住在翠微宫之人，乃是高丽王的儿子，名叫瑾瑜的皇子。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呢？ 少年一直在沉思，侍卫们也不好打搅他，只得静静地守在他身旁，保护好他的安危。 少年微闭眼眸，重新回顾这几日以来的调查。 先前的调查也确实是存在纰漏，毕竟没有考虑过太子和其他皇子之间可能因为不和而造成矛盾这一点，其他的皇子也完全有动机杀害太子，看来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少年缓缓睁眼，他决定明日去翠微宫会会瑾瑜。 第二十二章疑神暗鬼破 房中，少年正翻看着《贞观政要》，他身旁的桌上放着的是那块檀木腰牌。 啪，少年合上书，书中的内容完全没有进到他的脑子里，他还在不停地回忆着昨日所发生的事。 昨日那刺客有些怪异，明明取他性命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掉下腰牌后，便匆忙跳窗逃走了。 这一切像是做给他看一样，故意将矛头指向那名为瑾瑜的皇子。不过，宫廷斗争他见得多了，瑾瑜也确实有杀害太子的动机。 少年抬头刚好看到侍卫跑进来。 “王爷，高丽王他……” 少年伸手打断侍卫，道：“好，我知道了。” 少年话音刚落，高丽王便迈着步子走了过来，他见少年还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寡人之罪，让刺客随意进入宫中，乃是宫内护卫不周，这才让八贤王险遭毒手。” 高丽王连连稽首致歉。 少年颇为淡然地短促一笑。 “高丽王不必惊慌。” 少年顿了顿继续道：“事发突然，侍卫们来不及赶回也实属正常。” 两人交谈之时，高丽王的额头上不时渗出汗珠，他面色有些紧张。 八贤王倒是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宋和高丽之间的问题还未解决，自己又在高丽遇刺……宋的使臣要是有个好歹，他可没法向宋朝廷交代，皇帝震怒，两国必将燃起战火。 少年突然开口道：“此事本王不会上报给皇帝的，还请高丽王宽心。” “多谢八贤王了。” 高丽王挥了挥手，他身后涌出一大群训练有素的侍卫。 “寡人特派这几名高手保护八贤王，他们都是高丽国内数一数二的暗卫，还请八贤王放心。” 少年望了眼侍卫，微微弯腰道：“多谢。” “八贤王不必客气。” 寒暄了几句后，高丽王便离开了。 少年拿起桌上的腰牌，带了几名随从，向若曦的房间去了。 瑾瑜有嫌疑这件事，他并未告知高丽王。 事件尚不明朗，还是不要捕风捉影，将高丽王也搅进来了。 少年提袖轻轻敲了敲门，道：“若曦，你在吗？” 若曦边跑来开门边答道：“我在。” 见少年伫立在门外，若曦立刻伸手邀请道：“王爷，快请进，妾身为您泡茶。” 少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若曦歪着脑袋，很是疑惑不解。 少年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翠微宫。” 若曦同少年并排行走，她一路上都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清情况，怎么八贤王突然拉着她去翠微宫？去那里做什么？ 若曦倒是并不知晓瑾瑜住在翠微宫。 半晌，少年微微抬头，开口道：“昨日，有杀手刺杀我，他慌忙离开之时，掉出了这个。” 少年拿出手中的腰牌在若曦面前晃了晃。 “杀手……王爷您没事吧？” 若曦神色十分慌张，她是真的在担心少年的安危。 少年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无恙。 “有事的话，我还能站在这里吗？” “真的没事？” 若曦上前检查少年的身体情况，只不过她那样子着实吓坏了众人，如果不是有侍卫在场，估计少女都想把少年扒个精光，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 少年带着几分无奈地宠溺，道：“真的没事，放心吧。” “呼……好在没事，要是您有个好歹，我可……哎呀，好痛。” 若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用拳头敲了脑袋。 少女双手抱头，一脸委屈地抬眸凝视着少年。 “干嘛打我？” 少年略微开心地笑了笑，道：“别胡思乱想了。” 少女小声不满地嘀咕，道：“唔……人家是怕你有危险了。” 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双手背后，加快了脚步。 “喂，王爷，等我一下啊！” 若曦赶忙跑了几步，追上少年。 “所以我们去翠微宫做什么啊？” 若曦实在是忍耐不住，她心中万分的不解，索性直接询问少年原因。 “你看看这个。” 少年将腰牌递给若曦。 若曦接过腰牌，细细查看。 刚刚少年举给若曦看的时候，她并未看清，一心只关注他是否受伤了。 “翠微宫……这刺客是翠微宫的人？” 若曦将腰牌交还给少年，眼眸中依旧充满着不解。 “听高丽王说，这翠微宫住着的是他的儿子，叫做瑾瑜。” 少年望向若曦的视线，带着几分温柔。 瑾瑜，这个名字有些刺激到了若曦，她攥紧的拳头都能听到细微的响声。如果不是因为八贤王在场，她大概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不过转念一想，去见瑾瑜，证明他已经开始怀疑上他了，不管刺客是否真为翠微宫的人，这件事他是逃不掉的了。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并非易事。毕竟太子一死，他便更有机会成为太子的候选人。 若曦内心不免暗喜起来。 她还没有行动，瑾瑜就已经成为最大的嫌疑犯了，看来不止是自己，还有人也想让他背锅。 如果能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当然是最好，不知为什么，若曦总觉得瑾瑜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一旦他将自己会武之事透露给八贤王……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必须尽快除掉他。 琪瑞曾向八贤王汇报过一次陈晓的事，然而陈将军处事滴水不漏，很难抓到他的把柄，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是无辜的。太子死于宫中的事，必然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今日琪瑞还在陈府中，继续监视着陈晓的一举一动。 一位身材瘦削挺拔的男子匆匆敲开了陈府的大门。 “你是？” 家丁打开大门，询问道。 “我找陈将军有事。” 那男子拿出一块腰牌似的东西给家丁看。 家丁看后，便立刻领他进了门。 那男子跟随家丁，来到了陈晓的房间。 两人的身影被躲在梧桐树上的琪瑞看到了。 “这么晚了，他们要去做什么？” 琪瑞伸手张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无奈距离太远，又赶上暗夜无光，他并未看清二人的容貌，只看到两人似乎是向陈晓的房间去了。 琪瑞原本想跟上前一探究竟，可又担心跟得太紧会被发现，所以没有行动。 陈晓南征北战的话，武艺自然不会差，恐怕自己在陈府监视他的事，他都心知肚明。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果不其然，那男子来到了陈晓的房间。 “将军。” 他双手抱拳，站在距离陈晓约莫一丈远的位置上。 陈晓转身问道：“怎么样？” “一切进展顺利。” 陈晓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十三章万籁俱寂序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建筑若有所思。 “到了。” 若曦瞟了一眼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喃喃自语道。 这里是翠微宫？感觉还没有南清宫一半大，宋的国力确实胜过高丽不止一星半点，真要是两国开战，高丽怕是毫无胜算。 若曦暗自腹诽了几句。 少年与若曦对视一眼后，道：“我们进去吧。” “好。” 若曦点了点头，然而，她其实是不想见瑾瑜的。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瑾瑜会不会泄露她与他曾见过面的事实。然而这种恶劣的男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留着这个把柄要挟自己，岂不是更好？ 若曦跟在少年身后，一同迈进了翠微宫。 “几位是？” 小太监见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过来，神色甚是慌张，平日里翠微宫很少有人来，这种阵仗更是少见，而且他们看起来……明显有些来者不善。 少年背手立于原地，颇具文质彬彬的儒生气质，又不失皇族的高雅做派。 伫立在少年身旁的侍卫快步上前开口解释道：“这位是八贤王，要见你们家皇子，烦劳通禀。” 小太监的表情一下子化为惊愕，他连忙点头应声道：“是是，奴才这就去通禀。” 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若曦盯着身边的少年发起呆来。 这算是敲山震虎吗？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找他，总感觉会扑个空。 小太监匆匆忙忙跑回到瑾瑜的寝殿，书案旁瑾瑜似是在画什么东西，他刚刚将笔放下，小太监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瑾瑜微微抬头问道：“什么事？” “殿下，八贤王有事求见。” 小太监的身子有些颤抖，并非是因惧怕眼前之人，而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他不知道八贤王会不会为翠微宫带来一场血雨腥风。 瑾瑜短短思索了片刻，道：“请他进来。” “是。” 小太监领命后便匆匆忙忙离去了。 若曦只觉时间太久，等得有些焦急，她噌噌几步贴到少年身旁，抬手低语道：“王爷，他会让我们查吗？” 闻言，少年并未回答若曦的问题，只是淡然一笑，他神态自若，隐约间流露出的气息倒有些像仙人。 若曦被他的笑容搞得有些发懵，这人不说便不说，这笑容算是怎么回事？为了显得他与众不同、高深莫测？ 小太监赶了回来，他恭敬地弯腰作揖道：“几位请快跟我来吧。” 几人就这样跟在小太监身后，向瑾瑜所处的方向去了。 “实在对不住，让各位久等了。” 小太监在前引路还不忘道歉，他深知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如果得罪了位高权重的臣子，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更何况对方还是大宋的使臣，皇帝的侄子。一旦宋帝震怒，挥戈千里，他们还有得活吗？ 几人来到了瑾瑜的面前，他在殿中，正襟危坐，似乎早已准备好迎接他们的到来。 “殿下。” 小太监还未说什么，瑾瑜便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 瑾瑜环顾了一眼众人后，视线停留在若曦身上。 若曦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装作无事的模样。 “八贤王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瑾瑜没等少年开口，自己便主动询问了起来。 少年双手笼于袖中，略微随意道：“不知殿下是否有所耳闻？” 少年的气场丝毫不输给身为皇子的瑾瑜，同为皇室贵族，少年更像是一只沉在水底的蛟龙，总有一日会扶摇直上。 瑾瑜笑了笑，道：“小王愚钝，不知八贤王所指何事？” “宫中刺客之事。” 少年的眼神瞬间凌厉似鹰隼，仿佛能穿透瑾瑜一般。 瑾瑜倒也淡定，面对八贤王的质问没有丝毫惊慌，他沉默了半晌后，恍然大悟道：“哦，前几日确实有耳闻，八贤王曾遭遇刺客之事。” 装得还真像。 若曦不满地抿了抿唇。 瑾瑜望向少年，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刺客可有抓到？” “没有，不过刺客的身上掉出了这个。” 少年摇了摇头，顺势拿出手中的腰牌给瑾瑜看。 瑾瑜看到腰牌之时，须臾间流露出的惊诧之色并未逃过少年的眼睛。 少年继续进攻道：“此腰牌可为殿下宫中之物？” 瑾瑜没有犹豫，直接答道：“确为小王宫中之物，此物是从刺客身上掉出来的？” 少年点了点头，道：“不错，几日前……” 他将前前后后在宫中所遭遇刺客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瑾瑜听。 瑾瑜托腮，一副思索的模样。 “所以八贤王是怀疑刺客乃是我宫中之人？” 一旁若曦插话道：“此物既是殿下宫中之物，自然便要向殿下讨个说法。” 少年不禁瞥了一眼若曦，想不到她如此直率，不过，这样直接询问倒也能省下不少气力。 若曦并不打算在瑾瑜面前毕恭毕敬，尽管他知道很多关于自己的事。 瑾瑜勾唇露出一抹笑容。 “真不愧是王妃，还真是伶牙俐齿的很啊。” 虽说少年感觉若曦此话说得甚好，可又不能不顾及瑾瑜的面子，他客套道：“拙荆不懂规矩，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瑾瑜挥了挥手，笑容不减。 “不怪不怪，八贤王得如此娇妻，真令人羡慕。” 少年被瑾瑜这话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时向若曦投去目光。若曦见状，便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俄而，瑾瑜答道：“我宫中并未有八贤王所说的刺客。” 若曦赶在少年前，开口道：“空口无凭，殿下敢让我们搜搜吗？” 少女句句似针芒，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将瑾瑜逼入了死角。 有的时候最直接的进攻才是最有效的。 少年不禁暗暗感叹道。 瑾瑜伸手道：“请便。” 若曦没想到这人居然也如此爽快，一般人会这样同意他们搜吗？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王爷，请在此稍待片刻。” 若曦迅速地跑到少年身后，对着那几名侍卫说了些什么之后，几人便匆匆跑去各处搜查了。 侍卫们向其他房间去了，而若曦则去了瑾瑜的寝殿。 几人身影消失后，少年转身，对瑾瑜道：“多谢殿下通融。” “八贤王不必客气。” 大殿之上，只剩二人相对而视，寂静的殿内不时传来凄厉的风声。 第二十四章万籁俱寂急 瑾瑜的寝宫内，若曦四下环顾了几眼。 这里的布置虽不似南清宫的那般奢华，但也能称得上是雕栏玉砌。金色的帘幕不时被风吹起，檀木桌上的香炉飘出淡淡幽香，雕花的窗棂倒是颇具几分典雅。 寝殿的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似是知晓了他们会来调查，早早就被遣散了。 “老狐狸……”少女握拳不悦道。 若曦心里清楚，看来他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看他不顺眼，想要借势除掉他，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如果在这里直接陷害他的话，自己会成为首要怀疑的对象，她才没有那么蠢，不如—— 若曦又向殿内走了几步。 正殿中，少年同瑾瑜相对而坐，原本他并不打算逗留，奈何侍卫们和若曦都回来的太慢了，他只得接受瑾瑜的邀请，在翠微宫稍作休息。 “叨扰殿下多时，实在过意不去。” 少年露出与平日里相差无几的微笑。 瑾瑜亦露出了一抹微笑，道：“八贤王客气了，您乃是宋的使臣，又是宋帝的侄子，这是我们应尽之责。” 少年趁着瑾瑜倒茶的功夫，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 真不愧是皇室贵族，这种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不过他也没有指责他的权利就是了。 少年不安地瞥了一眼门外。 已是午牌时分，若曦还没回来吗？ 他们大张旗鼓地直接出击，若曦应不会有事。 少年也许自己都未注意到，自己的神色与以往相比，很是不同。 “请用。”瑾瑜伸手对少年道。 “辛苦殿下了。” 少年望着茶盏出神，这茶闻起来清香馥郁，应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请。” 少年冲着瑾瑜举起茶盏。 “请。” 瑾瑜亦举起茶盏。 二人相继浅酌了几口后，便都放下了茶盏。 “好茶。”少年不禁赞叹道。 瑾瑜低头笑了笑。 “八贤王谬赞了，此乃我高丽之茶，与大宋之茶相比还相差甚远。” 少年身子微微后倾，道：“殿下您太谦虚了。” 两人大约在殿中坐了半个时辰左右，侍卫们和若曦终于赶了回来，因为翠微宫太大，他们几人并不能一下搜完。 若曦微微弯腰，对瑾瑜行了个礼后，三两步跑到少年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什么也没查到。” 少年颔了颔首，若曦立于他身旁。 什么都没查到，倒是在他预料之中，要是这么简单就查到了才奇怪，眼前这人—— 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瑾瑜见状，开口问道：“怎么样？可有查出什么来？” 少年赔罪似地笑了笑。 “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瑾瑜双手交迭，颇为随意地看向面前的这几人。 “你们是奉旨查案，我自当配合。” 少年起身，微微前倾，道：“打扰了。” “八贤王慢走。” 瑾瑜望着少年等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林若曦，真是个有趣的女人。 翠微宫外，少年的脚步有些急促，若曦加快了速度，这才勉强追上他。 “王爷这是怎么了？”若曦不解地问道。 少年挥挥手，道：“我没事。” 若曦感觉少年有些反常，平日里他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今日是怎么了？脚步如此匆忙，难道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少年还在整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瑾瑜的疑点很多，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他就是杀害太子的凶手，但他的举动……正常的甚至有些反常，而且好像还早就知道他们会去翠微宫一样，坐在那里等他们的到来。 此人怕是比陈晓还要难对付，必须谨慎应对。 少年微微蹙眉呼唤道：“穆清。” 侍卫赶忙上前，抱拳道：“王爷有何吩咐？” 少年压低声音，道：“去查查瑾瑜和太子的关系如何？” “是。” 侍卫领命后便离开了，少年几人则向住处去了，此时，他们并未注意到，从他们进入翠微宫的那一刻起，就有个人影伏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东宫内，几名兵士面面相觑，他们的领头人陈晓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其中一名兵士问道：“有人看见陈将军了吗？” 另一名兵士立刻答道：“陈将军刚刚还在这里啊。” “可是将军现在人呢？” “不知道……” 就在几名兵士发愁之时，突然一名兵士跑了过来，口中还不断念叨着“陈将军回来了”之类的话。 兵士们这才松了口气。 高丽国内如此不太平，还面临被战火荼毒的危险，在这种时候，最能征善战的将军消失不见的话，他们怕是万死都难以谢罪。 陈晓跟在一名兵士身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兵士们纷纷抱拳道：“将军。” 陈晓不等兵士们开口询问，便解释道：“不好意思各位，刚刚陛下有事传唤，一时来不及赶回来。” 兵士们相互对视了几眼后，其中一兵士代众人回答道：“将军没事就好。” “劳各位挂心了。” 侍卫们都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只有若曦站在少年门外，欲言又止。 “怎么了？若曦。”少年回眸问道。 “王爷，妾身想……妾身想……” 不知为何，若曦总也说不出口，低着脑袋，脸颊越来越红。 望着眼前娇羞不已的少女，少年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时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若曦立刻抬头质问道：“平日的我怎么了？” 少年着实被若曦那小高傲的模样给逗笑了，他原本布满阴云的脸上也开始放晴了。 若曦有些诧异地望着少年。 “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掩面忍不住偷笑起来，他的身子颤抖个不停。 “笑什么啊？” 若曦更为不解了，怎么就突然笑起来了？是她做了什么傻事吗？怎么回事？刚刚还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 “不不，没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他的笑还没有停下来。 若曦真是他的开心果，如果没带她来高丽的话，可能还不会遇到这么些有趣的事。 若曦望着已然笑得前仰后合的少年，不满地叉起腰来。 “哼，人家本来还想留下来陪你的……” 少年挑了挑眉，道：“你要留下？” “王爷之前不是遇上了刺客吗？我担心你……” 若曦突然扭扭捏捏起来，头转向一边，不敢同少年对上视线。 少年故意刺激若曦道：“你留下做什么？要跟我一起被刺客杀掉吗？” 若曦抬高下颚，有些高傲道：“我当然……当然……当然……” 我当然可以保护王爷，这话若曦差点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眼前之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女孩子。 若曦话锋一转，道：“总之，王爷不想看我守寡吧？” 少年抬起右手轻刮若曦的鼻梁。 “你这丫头……” 第二十五章万籁俱寂破 屋内烛火摇曳，不知何时，若曦已然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果然还是担心他出事，如果那样的刺客再多来几次的话…… 若曦即使在睡梦中，也还想着关于八贤王的事。 少年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在若曦身旁轻声唤道：“若曦，若曦。” “……” 少女没有任何的反应，她似乎睡得很熟。 “若曦……” 少年轻轻摇了摇若曦的身子。 “……” 若曦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感觉不到身旁的存在。 少年望着若曦的睡颜出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静谧的气息。 片晌，少年为若曦搭上自己的大氅后，便推开了房门，不知去了哪里。 若曦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她眉头紧蹙，似是被梦魇缠住了一样，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 她也许犯了一个潜入者最不该犯的错误。可那是她年幼之时所邂逅的少年，她无论如何也对他下不去手。 这件事就算是让瑾瑜担下全部罪责，也不会有任何解决，因为他来此地要调查的是高丽骚扰宋境和屠杀大宋子民的事。 要怎么做？ 她还能在他身边待多久？ 少女什么都不知道。 “嗯？” 若曦似是被什么味道刺激到了，她缓缓睁开双眸，定睛看了许久，她才看清，她眼前是一只烧鸡。 “嗯？什么？” 若曦揉了揉眼睛，她还以为自己的目力出问题了。 少女抬眸才发现，少年就坐在她对面，而且满面温柔地笑看她。 “这是？” 那烧鸡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但若曦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又不能随随便便吃了，她只得耐着性子问问是怎么回事。 少年伸手，道：“给你的。” “什么？王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若曦一脸的不可置信。 少年面露难色，伸手要拿走烧鸡。 “你不吃就算了。” “别，别，我吃我吃。” 若曦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袖，像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少年停了下来，坐回到原地，若曦则不顾形象地抓起一只鸡腿就开始啃了起来，那吃相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里逃荒的难民。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若曦你慢点吃。” “嗯？王爷你要不要吃？” 若曦举起一只鸡腿晃了晃，她的嘴里塞满东西，有些含糊其辞，少年听不太清，但看她那激动的样子，少年多少也猜到了她在讲什么。 少年摆了摆手，道：“不，我就算了。” 话音刚落，若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另一只鸡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王爷尝尝嘛，味道很好的。” 若曦又咀嚼了几口，丢下手中的鸡骨头，又扯下大块鸡肉，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少年尝了几口鸡腿，这味道确实是不错，不过都是他平日里吃腻了的东西。 “真是豪放啊……” 若曦在继续啃那只鸡，不时抬眸看向少年。 “嗯？王爷在说什么？” 少年立刻否定道：“不，没什么。” 然而专心吃鸡的若曦其实并没有听到他刚刚在说什么。 少年望向窗外，今日是八月十五，月光皎洁明亮带着几分清凉，窗外的合欢花似乎开的很好，正是个把酒临风的好日子，然而少年并没有那个心情去享受。 来到高丽有多少时日了呢？ 他此时只想尽快侦破大宋和高丽之间的案子，然后回国。 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乡。 翌日，少年起床之时发现若曦并不在他身边，她不知去了哪里。 少年系好衣带，刚要出门，若曦便匆匆地赶了回来。 “王爷。” “什么事？” 少年余光瞥了一眼若曦，继续整理衣领。 平日里，若曦也从不侍候他更衣，而且少女有时流露出的气质……并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她的身上似是有着皇族的气息。 “我们不如将此事告知高丽王，让他带人去搜查翠微宫。” 若曦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她似是十分口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少年转身，眯了眯眼瞳。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但是穆清……” 若曦的话还未说完，那名为穆清的侍卫便迈步走了进来，他双手抱拳，颇为恭敬，好像要同少年讲些什么。 “王爷。” “讲。”少年双手背后，他的语气透着些疲惫。 “属下探听到瑾瑜和太子关系似乎并和睦，还因为某些事发生过争执。” 穆清汇报着自己所调查到的情况。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发生过争执？” 少年沉默了片刻，颇为不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瑾瑜那日所表现出来的淡定……莫非他是装出来的？ “这个属下不知，还请王爷恕罪。” 若曦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的谈话，她又倒了杯茶，递给少年。 少年喝了一口茶，端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告知高丽王，让他去搜查翠微宫。仅从这一点来看，不止是瑾瑜，其他的皇子也有动机，而且动机不见得会比瑾瑜小。 少年微微蹙眉呼唤道：“琪瑞。” “王爷，琪瑞被您派出去了。” 若曦眨了眨眼睛，她的坐姿乖巧可人。 少年这才想起来，琪瑞几日前就被他差去监视陈晓了。 不知他查出些端倪没有，已有数日没有他的音信了。那陈晓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在怀疑他。 穆清见少年半天没说话，便请示道：“怎么办？王爷。” 少年闭眼不言，这案子越来越奇怪了。 若曦双手抱胸，身子微微后仰，颇为随意道：“如果证物就在翠微宫之内呢？” 少年即刻答道：“可是我们之前什么都没搜出来。” “那也许是因为他早料到我们会去，提前做好了准备，将证物藏起来了。” 虽然清楚瑾瑜是个老狐狸，但若曦还是打算试一试。如果计划进行顺利的话—— 少年转身对若曦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这一切只是他们的臆想而已，如果还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的话……他要如何面对高丽王？ 少年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我需要确切的证据。” 第二十六章一尺繁华 瓦肆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往来的商贾，百姓，富绅等都在此地落脚，喝点小茶，听上一曲，也是别有一番惬意。 戏台下的桌旁，两个人影清晰可见。 “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我……” “你是知道的，他来此地就是为了调查高丽是否为真凶。” “可太子死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能这么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翎雀。所有人都在等你的消息。” “……” 已过正午，若曦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要怎么做？ 完全不知道。 像她这样的身份是没有权利去爱别人和被爱的，她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她…… “王妃？” 若曦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唤她，她闻声去寻。 侍卫急急忙忙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王妃，您在这里啊。” “怎么了？” 若曦摆出一副与以往别无二致的模样，她双手紧握，拼命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侍卫弯腰答道：“王爷总也寻不见您，有些担心，差属下来看看。” 若曦看了看眼前纷至杳来的人群，心中暗暗道：亏他能找得到我。 “我们回去吧。”若曦轻挥衣袖道。 “是。” 翠微宫内，瑾瑜同往常那般，坐于桌前，正画着一幅图，画中人双眸剪水，一双柳叶眼弯曲狭长，仿佛她只要轻轻一瞥，就能令人的意识云游到九霄云外去。 瑾瑜将笔置于砚台上，喃喃自语道：“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这画中人正是林若曦。 “哥，你在吗？” 伴随着咚咚脚步和呼唤声，郡主闯进了翠微宫，看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侍卫宫女也只得匆匆退散，暗自叫苦。 “哥！” 郡主也不顾瑾瑜如何，径直走进了他所处的正殿之中。 瑾瑜抬头微笑道：“这是怎么了？” 郡主凑到瑾瑜身旁，有些泄气道：“还能怎么了？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瑾瑜自然知道郡主说的她是谁，那女子确实并非一般人，居然直接闯进郡主宫中威胁郡主，吓得她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出门，看她现在的神采奕奕的样子，想来应是没事了。 “那你想怎么做？” 瑾瑜双手交迭，颇为淡然地回望郡主。 郡主毫不犹豫地即刻答道：“当然是杀了她啊！”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这么做了，她名义上是八贤王的随从，代表着大宋，一旦她死，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郡主不满地移开视线，将头转向另一边。 意味着什么？她当然知道。宋和高丽兵戎相见倒是没什么，只怕以目前的国力来看，高丽就算举全国之力也无法战胜大宋。 郡主对瑾瑜抱怨道：“可是派杀手是你的主意。” 闻言，瑾瑜突然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 这确实是他的主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林若曦而已，没想到她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郡主见瑾瑜也不说话，便嘟嘟囔囔起来。 “人家……人家只是想要得到他而已……” 瑾瑜笑了笑。 她果然是把若曦当成了情敌，奈何人家是八贤王的妃子，就算她真能嫁给八贤王，也只能做妾。堂堂的高丽郡主屈居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之下，无论怎样，她怕是都不能释怀，甚至还有可能闹个天翻地覆。 瑾瑜舒了口气，道：“去求父皇试试看呢？” 郡主猛然回头，眨了眨眼，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父皇给我做媒？” “不过依父皇的性子来看，他多半不会让你远嫁。” 瑾瑜双手抱头，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郡主垂眸思索道：“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若曦突然停下脚步，冲着侍卫挥了挥手。 “等一下。” “是。” 侍卫只得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等候。 若曦轻盈地跑到卖叉烧包的摊位，对着小贩比划了个二。 “小哥，我要……” 若曦还没说完，小贩便打断她的话，道：“好嘞，客官，两个是吧？” 小贩刚要去拿蒸好的叉烧包，若曦便出言制止。 少女摇了摇头，道：“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两个，是两斤。” 乍时，小贩瞠目结舌，盯着若曦看了好久。 眼前此女子袅娜娉婷，绰约多姿宛如弱柳扶风。她怎么能吃下这么多的东西？ 小贩呆滞了许久，直到若曦开口催促他，他才回过神来。 “失礼了，失礼了。”小贩一边装东西一边道歉道。 半晌，若曦放下一锭银子，提着袋中的叉烧包，心满意足地迈步向前走去。 “客官，还没找您钱呢。” 若曦回眸道：“不用找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小贩望着少女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伫立一旁的侍卫见若曦提着两斤叉烧包走了过来，也傻了眼。本想问问是什么情况，但又不好开口，索性一言不发跟在若曦身旁。 少女嘴里还塞着一个叉烧包，她边嚼边道：“我们走。” “是。” “怎么样了？” 少年背手立于庭院之中，他身后站着的是数日未回的琪瑞。 “还是什么都没查到，不过卑职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少年转身走了几步，停在了一棵杏树下。 “几日前，有一人夜入陈府，似乎是去见陈将军。” 少年摘下一朵杏花置于手中，静静凝视了几秒。 这花应该很配她，她要是能再温婉些就好了，平日里看起来像大家闺秀，怎么有时那么豪放粗犷？ “是什么人啊？” 琪瑞带着几分无奈，颓丧道：“回王爷，卑职不知。” 少年握紧手中的花，有些心神不定。 陈晓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不是那种容易对付的人物。另外，瑾瑜也是个久居官场的老狐狸。 他晚上见的那人会是谁呢？ 少年灵光一闪，随即呼唤道：“琪瑞。” “卑职在。” “你见神秘人入府是什么时间？” 琪瑞稍加思索答道：“八月初九。” 少年转身眺望远处。 八月初九……正是他和若曦去翠微宫的前一日。 第二十七章金风玉露 傍晚时分，若曦提着已然空无一物的袋子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八贤王的住处。 反正她擅自出门的事也已经暴露了，干脆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若曦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八贤王的询问。 “王爷，我回来了。” 若曦倚在门边，歪着脑袋，冲着少年挥了挥手，她身后的侍卫一脸的五味杂陈，难以想象他这一路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去哪里了啊？” 少年放下手中的书，瞥了一眼若曦，他似乎对于她独自出门并不感到意外。 “随便转转，宫中太闷了。” 若曦径直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袋子放到石桌上。 “要尝尝吗？”少女抬眸问道。 “什么？” 少年有些不解，面前的袋子里面明显什么都没有，若曦这是在说什么呢？ 少女神秘地笑了笑，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个叉烧包。 “王爷，请用。” 桌上的叉烧包下垫着一张牛皮纸，那淡淡的肉香不时飘过来。 少年望着叉烧包发了一会儿愣。 旁边那么大一个袋子，里面全空了？这是买了多少？他可不记得若曦食量有这么大……不过……那日若曦吃烧鸡的情景仿佛依旧历历在目。 真是不能用平常人家姑娘的眼光来衡量她。 “王爷？” 若曦见他沉思入神，良久都未发声，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 “啊……” 少年这才回过神，望着若曦笑了笑，那笑容仿佛是在掩饰内心的尴尬。 “王爷这是怎么了？” 若曦不懂少年心中在想什么，无意之间，她暴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像她这般吃东西？ “没什么。” 少年慌张移开视线，转向另一边。 “嗯？” 若曦一脸鄙夷地望向少年。 “啊！” 不知何时，少年的嘴里被塞进了一个叉烧包。 “哼哼，味道怎么样？据说这是高丽国内口碑最好的……” 若曦叉腰，微闭双眸，有些小高傲。 少年低头咀嚼了几口。 味道是不错。 若曦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完了两个叉烧包，身边的侍卫则频频摇头。 “这袋子是怎么回事？”少年指着桌上的空袋子问道。 就买两个的话，怎么会给那么大的袋子？ “这个嘛……” 若曦十指相扣，头转向另一边。 看若曦那模样，不用细想，少年也猜到了八分。 “买了多少？” 若曦支支吾吾道：“妾身如果说实话的话……王爷可不可以恕我无罪？” 闻言，少年不禁笑出了声。 有这么严重吗？他们又不是普通人家，总不至于连几个包子都买不起。若曦总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遮遮掩掩。 “本王恕你无罪。” 若曦伸出两只手指，道：“妾身……妾身买了两斤……” 少年一时间哑口无言，他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再也端不住了。 两斤？还在路上全吃了？ “哼，王爷可是有恕我无罪的！” 若曦双手抱胸，嘟着嘴，小声念叨道。 俄顷，少年突然起身，在若曦耳边低声道：“别动。” 若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回望着少年，只见他似乎是将什么东西簪于了她的发丝之间。 少年点了点头，微笑道：“果然很配你。” “嗯？” 若曦伸手去摸，想要确认他为自己戴上了什么。 少年瞥了一眼身后的侍卫，侍卫心领神会，快步跑到房中取出了铜镜。 若曦盯着铜镜望了好一会儿，杏花点缀在少女的青丝之间，让她看起来更美了，庭院中那盛开着的合欢花与她相比，反倒失了颜色。 “谢谢王爷……” 少女脸颊微红，轻声细语道。 微风轻拂，花瓣飘散荡漾，沐浴在花雨之中的二人相视一笑。 翌日，卯牌时分，瑾瑜来到了东宫。 “殿下。” 几名侍卫冲着瑾瑜行了个礼。 “我要进去看看。” 侍卫们对视了几眼，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拦下瑾瑜，不让他进去。好在陈晓也并没有下令不让其他人进入东宫，侍卫便打开了门。 “殿下，请。”侍卫伸手道。 瑾瑜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的布置没有任何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同太子遇害的那日一样，谜一样的血脚印一直延伸到大殿深处，地上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瑾瑜托腮开始思索起来。 他并未杀害太子，可为什么八贤王中途又怀疑到了他的身上？有些奇怪……是有人要让自己担下罪责，这人大概就是幕后黑手。还好自己提前做了准备，才没有让八贤王他们搜出什么东西来。他倒是不怕他们搜出什么莫须有的罪证，他担心的是他们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瑾瑜又向大殿深处走了走。 突然，他推开了大殿之中的窗户，几缕阳光照了进来，有些晃眼。 休息了片刻后，瑾瑜望向窗外。 “原来如此……果然是他。” 瑾瑜勾起唇角笑了笑。 若曦今日睡得比往常要沉一些，矛盾的她不知该如何做，国家利益确实是高于一切，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不过，如果没有当初的一意孤行，她大概也不会有再见到他的机会了。 啪，少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明知昨日擅离宫中的若曦甚是蹊跷，可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西峡石岭和太子的案子还未解决，此时，他真的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了。 少年伸向棋盒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瑾瑜也许不是凶手……” 少年起身，低声蹙眉，道：“琪瑞。” “卑职在。” 少年向前迈了几步。 “跟我出去走走。” 琪瑞抬头请示道：“不用告知王妃吗？” “不必，你我二人去就好。” 少年不等琪瑞回答，三两步走到了前面。 “是。” 琪瑞只得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房中，若曦终于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若曦不满地撅起了嘴，昨日还对她如此体贴，今日就—— 少女撑着床边坐直身体，她那一头青丝有些蓬松凌乱。 若曦休了片刻，便走到了桌旁，为自己倒了杯茶。 少女浅酌一口，放下茶杯，思忖了半晌。 “只能另寻他法了……” 第二十八章落花风雨 liaoy uxs.c om 拂晓时分，皇城外的东郊树林中一派寂静肃杀的景象，风不时发出凄厉的嘶鸣。 远处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应该是这里。” 瑾瑜俯下身，在面前的草丛中细细地翻找着什么。扒开厚厚的草层后，一个颇为精致的玉色环佩浮现在他眼前。 “果然是这样……” 瑾瑜望着手中的玉色环佩出神，这环佩乃是太子的贴身之物。 瑾瑜站起身，对着寂静的树林喃喃自语道：“真凶果然是他……但是他杀太子的动机呢？” 瑾瑜思索了片刻，只觉得怪异。 太子平日里虽说是专横暴戾了些，但也是能文能武、备受高丽王赏识的奇才，不然也不会立他为储君，继承大统。只是，他平日里与陈晓极少往来，陈晓为什么会杀害他呢？ “看来这里面果然还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去见见陈将军吧。” 瑾瑜将环佩收进衣袖中，向皇城方向走去。 “王爷他去哪儿了？”夲伩首髮站：woo17.com 若曦紧张地蹙了蹙眉，询问身前的侍卫。 “王爷他……他一大早就跟琪瑞一起出去了，不知是去了哪里。” 若曦回头，短暂的沉思了几秒。 不知去向……也许这么做有些冒险，但她必须要得到当前高丽国内的情报，优先一步解决这个事件，来这里也不久了，她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若曦冲着侍卫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我有点乏了，要睡一会儿。” “是。” 侍卫识趣地退下了。 若曦见侍卫走远了，便一溜烟地跑进房中，快速换了件轻便的衣服，跳窗溜了出去。 他应该不会那么快赶回来，要快一点，疑点本身就已经很多的她，大概瞒不了他多久了，要不是因为高丽的案子抽身乏术，他早就来解决自己的事件了。 若曦如风一般，疾步跑到画舫前，同船家讲了几句后，上了船。 “你来了。” 船中的男子端坐在桌旁，似是等候了她许久。 若曦开口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男子明白若曦此话的含义，也不多费唇舌，直入正题。 “目前宋对高丽的形势紧张，随时有要开战的可能。” 若曦沉默了片刻。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来到高丽，大概两国早就开战了。 少女抬头问道：“高丽国内可有我们的人？” “你怎么知道？” “你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了解高丽的情况，如果不是有内应的话……” 男子伸手打断若曦，道：“不错，高丽国内确有我们的人。” “他是谁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说，这是上面的规定，就算您是……” 若曦立刻打断他，道：“不必多说，我知道。” “那之前的提案？” 若曦摇了摇头，道：“不行，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能这样做，改变计划吧。” 那男子无奈地舒了口气。 “好，虽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又谈了几刻后，若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画舫。 “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少女边跑边估计着赶回高丽皇城大约所需的时间。 路边小摊那诱人的香气，随风飘了过来，令若曦有些垂涎欲滴。她闭眼眉间紧蹙，继续快步跑向皇宫方向。 少女揉了揉脸，道：“哎呀，真是的，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了。” “陈将军。” 少年缓缓从东宫门外走了过来，琪瑞紧紧跟在他身后。 陈晓慌忙回头，小跑几步，赶忙去迎接。 “啊，是八贤王，有失远迎，如有怠慢还请见谅。” 少年客套道：“陈将军不必多礼。” “快请坐。” 陈晓立刻伸手，请少年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少年倒也没客气，稍稍提起衣摆坐下。 “八贤王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陈晓微微弯腰，脸上堆满恭维的笑容。 少年挑了挑眉，伸手道：“陈将军也坐吧。” “既是如此，那卑职便不客气了。” 陈晓也坐了下来。 少年盯着他望了一会儿，似是在观察他。 陈晓虽然看似慌张，实则冷静到了冰点，步伐有力，呼吸平稳，他也许早已想好了应对自己的方法。 陈晓立刻招呼手下兵士去泡茶。 在这种时候都能如此应对自如，他果然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怪不得自家主子如此苦恼。 这次可真是碰上钉子了。 琪瑞如是想道。 陈晓微笑道：“八贤王今日怎有空驾临这样的地方？” 少年垂首笑了笑。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不知陈将军案子查得如何了？” 陈晓握紧拳头，带着几分不甘心，道：“唉，还是没什么进展，有愧陛下所托。” 少年瞥了一眼陈晓，道：“陈将军，其实本王今日来是想向你打听打听关于霍大人的事情。” 两人交谈之际，兵士拿着茶壶走了过来，为二人分别倒了杯茶。 “霍大人……您是说霍向光？霍将军？” 少年点了点头，道：“正是。” 陈晓皱了皱眉，露出些为难遗憾的神色。 “霍大人原是本国的一名武将出身，他也曾立下赫赫战功，是个久居沙场的老辣人物，陛下颇为赏识他，所以才会派霍大人去接应您。” 陈晓叹了口气，继续道：“没想到他会遭此不测……” “霍将军他平日里可与谁结下过什么仇怨？” 少年端起茶杯，望向陈晓。 “霍将军忠勇耿直，不过有些率性直言，朝中看他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不在少数。” 陈晓的神情似乎颇为悲伤，看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陈将军，你跟霍大人是同年考取的功名？” 少年那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目光好似能看透人内心在想些什么。 “是，霍大人是金科状元。” 陈晓拿起茶壶，为少年添茶。 金科状元……武举状元，想来这霍向光的实力也不会太差。 少年更加坚信了当初的猜想。 凶手是高丽国内的人，而且还是霍向光特别熟悉的人，所以才会没能来得及反抗就被全灭了。 当今高丽国内最有实力的武将应是—— 少年起身，道：“打扰了，陈将军。” 陈晓亦起身抱拳道：“恭送八贤王。” “不必多礼。” 少年勾了勾唇角，同琪瑞离开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