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节 ?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作者:翎星河 文案: [看似甜美温软猫式美人,实则清冷睿智善于演戏偶尔毒舌生物研究员女主] [看似冷静内敛道德标杆,实则占有欲爆棚控制欲拉满前空军飞行员现末世基地建造者男主] * 江归荑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生物系大学生,早八赶课做pre样样在行。 直到某天世界崩坏,她才发现,她原先所处的“正常”世界竟是某个强大变异种编织的梦境。 2073年1月,一阵突如其来的污染潮从西京市出现,迅速以辐射状席卷全世界,所到之处无数生物长出触手,史称“众生畸变”。 2074年4月,随着制造梦境的变异种巢穴被入侵,江归荑悠悠转醒。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大受打击:全省前几考上名牌大学果然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只剩下梦境记忆的江归荑跟随解救她的人回到了人类基地。 却立马遇上了第二个打击。 什么!我竟和西京基地建造者死去多时的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 江归荑仰头望天长叹:我拿的竟是一个替身剧本! * 易北洲,前空军飞行员,现西京基地的建造者。 众人皆以为他作为上位者冷静自持,运筹帷幄,巧妙维持着麾下人类基地的和平安宁。 却无人透过他清冷俊秀的皮囊发现他暗藏的疯狂。 无人知道,他也曾有那么一日,完成飞行任务后精心挑选了花束,想要向心尖上珍藏了许久的人表明心迹,却在路上突逢末世来临。 心上人所居之处正在污染潮中心地带,无法靠近,无人生还。 那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那是一位再也见不到的人。 蓝色满天星倾泻一地,他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阅读提示】 1. 女主就是白月光,男主以为她死了,不存在替身梗(有配角误解)。 2. 末世前双向暗恋,末日后重逢重新相爱。 3. 谈恋爱时,男女主都已成年,双c,he。 4. 全文架空,不要影射现实地区与事件。 5. 涉及理工科专业知识的内容,如有错漏,请包涵。 6. 本文又名《众生畸变》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末世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归荑(ti,二声),易北洲 ┃ 配角:末世中挣扎求生的人们 ┃ 其它:克系变异 一句话简介:我死去的暗恋对象回来了 立意:生命价更高 第1章 “叮铃铃铃——” 手机闹钟在早晨七点准时响起,江归荑目光放空地盯了一会天花板,半晌后一脚踹开被子,一手撑着身体下床。 把牙膏涂抹上牙刷时她咬牙痛苦地想:这就是大学选择走读的福报。 一年前,江归荑以全省前几的成绩考入了西京大学。西京大学作为全国最知名的学府,管理宽松,任何学生都可以申请走读。 一得知这个规定,江归荑就立马提交了走读申请。 室友非常不解,说我们生物系这么多早八,堪称高三生活复制粘贴版,住外面来学校上课,累不累啊。 江归荑信誓旦旦,大学怎么可能和高三一样呢?那不是想翘就翘,想睡就睡? 然后,她就为她的轻慢和无礼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江归荑把牙刷和牙杯上的水甩干,放到收纳架上,随后在镜子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镜中人五官秀丽小巧,双颊曲线优美流畅,面色在眼睫和乌发的幽黑下衬得格外莹白,右耳垂一颗可爱的褐色小痣,唯眼周隐隐约约的黑眼圈破坏了这张立马能去巴黎时装秀的脸。 如果当时选择在校住宿,我就能再多睡半小时了。 可恶,为什么申请无法撤销? 可恶,为什么分子生物学一旦发现有人逃课迟到,就让他挂科? 七点十五。 江归荑煎了个蛋,又用剩下的油炸了两根事先切好花刀的火腿肠,把煎蛋和火腿肠都整整齐齐码到盘子上后,方才心满意足拉开椅子坐下。 她咬下第一口黄澄澄的溏心,蛋黄裹挟着鲜香的汁液在她的口中爆开的同时,她的余光却瞟见—— 有什么黑色的长条物在厨房的地砖上一闪而过,像是树木枝条般粗细,又如布匹般柔软。 那长条物移动得很快,简直在地上划出一道残影,转瞬间就如同蜗牛收回了触角,在厨房橱柜底部消失不见。 江归荑揉了揉眼,心中疑窦丛生:那是什么? 如果是往常时间宽裕的时候,她大概会刨根问底般趴到橱柜面前,用手电筒好好照照下面久未打扫的尘年污垢,不过今天不行——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火速解决完早饭,一看表已经七点二十五。 从出租屋赶到学校需要乘坐二十分钟左右的地铁,江归荑背着电脑气喘吁吁赶到地铁站的时候,恰巧一辆地铁呼啸而来。 她松了口气,顺着早高峰的人流挤上了地铁,暗想这下总不会迟到了。 早高峰周而复始,每一天的拥挤程度都与前一天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江归荑的后背被身后的人紧贴着,被迫伸长了脖子将视线牢牢固定在身前那人的手机屏幕上。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 地铁缓缓停下,停在了两个站台中间。 地铁通道两侧的广告led灯不知何时倏忽灭了,车窗外一片漆黑,唯有紧急通道发出一点荧绿的光亮。 “怎么回事?” “地铁怎么不走了?” “我还急着上班呢,快迟到了!” “......” 几个或高或低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瞬间引爆了原本气氛沉闷的车厢,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誓要让交通运输部门给个说法。 江归荑仍旧被前后夹击着,脑海里已经从上课迟到、老师发怒播放到挂科过多导致退学......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向所能及的方向,潜意识中却浮现出一丝隐隐约约的怪异感。 她能听到身前那人絮絮叨叨说着上班迟到意味着扣钱,扣钱意味着还不起房贷...... 但从她的角度清楚地看到,那人阅读的小说却久久没有翻页。 是因为上班即将迟到的焦急心态盖过了娱乐的心思吗? 明明周遭说话的人很多,焦急的人很多,气氛像一滴水落入油锅,然而却丝毫没有加剧拥挤和推搡,甚至没有人有多余的肢体动作,只是嘴一张一合,吐露出包含感情色彩的话语。 江归荑的后背慢慢僵直了。 她将手伸入衣兜里,想要拿出手机,却发现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也无法在周围人的身体挤压中做到。 我该怎么做? 周围人的异状是错觉吗? 她的大脑极速转动,正当一个隐约的想法即将成形的同时,地铁广播明亮的声音响起: “列车即将到达西京大学站,请前往西京大学站的乘客做好准备,列车左侧车门即将开启。” 仿佛某种魔咒的解禁,时间恢复流动,身前之人的屏幕小说又翻了一页,准备下车的人立即开始从车厢中部挤向车门,地铁里又恢复熙熙攘攘的模样了。 只是,没有一个人再次谈起刚才的地铁中途停运事件,就好像这个插曲从未发生过一样。 江归荑鬼使神差般看了一眼表,却见列车到达此站的时刻与往日分毫不差。 七点五十。 “西京大学”的牌匾悬挂于校门之上,陈旧而沧桑,悄然记录着这所大学历经的风风雨雨和波澜岁月。 校门口有几个网红举着自拍杆,不停地调整角度和笑容,不断按下快门。同时,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大学生正神色匆匆地往里赶。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自然。 江归荑低头看了下表,松了口气,准备进入校门口,余光不经意地瞥向校门外的马路。 下一秒即将迈入校门的左脚生生地顿住了,她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学校周围马路上的车辆本应减速慢行,江归荑却看到,一辆大货车以一个简直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去,撞翻了挡在前方的一众小轿车后,一头撞进了绿化带,随后在绿地的剧烈摩擦下终于打转着停了下来。 所幸没有撞到行人,但在它的后面,六七辆小型车被撞得人仰马翻,甚至有两三辆车的车头已经开始冒烟,下一秒可能就会起火! 里面的人生死未卜! 江归荑当机立断拨打了110和120,依次述说了事故地点发生地和现场情况。挂电话后,她迟疑地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校门,但那犹豫仅存在了一秒。 她心中转瞬之间有了决断,拔步向着事故发生地跑去。 先救人要紧!她会向分子生物学老师补假的! “同学!你往那边跑干什么!要上课了!” 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在身后响起,江归荑止住了向前迈的脚步,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你没看到?” 她的手直直指着事故发生地的惨烈情景。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节 叫住她的保安看起来还很年轻,因此从善如流地睁大了眼看向她指向的事故发生地,片刻后一脸困惑和无辜:“那里有什么吗?” 保安是新来的,还处于乐于和大学生们多说几句话交朋友的阶段,他看见这个姑娘赶着上课的铃声往里走,本来这一幕对他来说习以为常,但她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明丽,因此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中为她默默祈祷不要迟到。 没想到,那个姑娘往校门外瞥了一眼后,却突然止住不动了,随后打了两个电话后,更是往校门外走了!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分焦急来,不知是担心她迟到,还是存了想要搭话的心思,他叫住了她。 在年轻保安的眼中,校门口的道路上车辆行驶整齐有序,在湛蓝的天际下形成一道星罗棋布的长河。 在江归荑的眼中,肇事的大货车已经冒出了危险的浓烟和火光,几辆遭遇飞灾横祸的小轿车也已经开始起火,她甚至从鼻端隐隐嗅到了烟气的味道。 然而,依然没有一辆警车、消防车或者救护车出现在这个地方。 手机铃声响起,江归荑仿佛有预感般,没有看来电人是谁,而是直接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西京市公安局,我们已经确认过了,您所说的案发地点并未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请您重新确认一下您所处的位置......” 仿佛最终的审判盖棺定论,江归荑闭上了眼,在电话那一头陷入压抑的沉默中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沙哑:“抱歉,是我看错了。” 七点五十九,江归荑拎着包冲进主教303教室,同时查看了室友刚刚给她发来的消息:右数第二排第三个位置。 她飞快发过去一个猫猫感谢的表情包,然后到室友给她占的位置坐下。 老师还没来。 她松了口气,身边坐着给她占位置的室友。 室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说:“今天要小测诶,你都来这么晚,不怕迟到啊。” 江归荑刚要苦笑着说她已经很努力了,毕竟谁能想到上学的一路会遇到这么多波折,却还没张口就止住了话音,这一路上遭遇的种种怪异让她心中惊疑不定起来,她直直望着室友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室友丝毫没有注意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声音更加低了:“昨晚是不是找男朋友去了?” “......说过多少次了,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谁信呀!没有男朋友你走读干嘛......” 室友还要再说,分子生物学的老师走了进来,她讪讪止住了话头。 方才的插科打诨将笼罩在江归荑心上的阴霾挥散了几分,但她的心思仍旧无法放在老师的授课内容上。 她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了“西京大学车祸”、“货车车祸”等关键词,手机发出的光幽幽映在她眼底。 半晌,饶是早有预料,见到这样的搜索结果,她的一颗心也重重沉了下去。 一无所获。 她又不死心地搜索了“地铁停车”等关键词,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关键词,切换了不知多少搜索引擎,最终闭了闭眼,放下了手机。 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突然,江归荑的右肩膀被人捅了捅,她朝右看去,只见她的室友举着她的手机,屏幕上写着一行字:学霸怎么不听课了? 万般思绪划过她的脑海,但在旁人看来,她只是犹豫了短短一秒钟,她接过了手机,在上面打字,她打得很慢,删删改改。 室友笑着接过手机,笑容却在看见备忘录上的文字后蓦然止住。 上面写着:你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听起来像是恐怖小说中常常见到的话语,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室友一边回着消息:没有吧,分子生物学讲的格外烧脑?你今天怎么了,一来就魂不守舍的。 看完室友最后回复的消息,江归荑叹了口气。 环顾着教室中坐着的满满当当的人,所有人都在听课、记笔记或是偷摸刷手机,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上露出疑虑、不解、恐慌的表情。她想,现在事情很清楚了。 要么是这个世界出了某种问题,要么是她在做梦,或是陷入了某种幻觉。 第2章 分子生物学的试卷发放了下来,老师在讲台上反复絮絮叨叨:“这次期中测试占你们期末总成绩的30%,禁止交头接耳,收起电子设备,好好作答。” 有同学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为什么大学还要期中考试......”立马收获了授课老师的瞪视,那同学悻悻不说话了。 教室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笔擦过纸张的沙沙声。 江归荑虽然在刚才的课上走了神,但她素来是生物系的知名学霸,期中测验的题目自然难不倒她,她快速完成了几道压轴难度的简答大题,又顺利做完了选择和填空,将拿不准的几道题目做了特别标注后,她望向教室前方黑板旁悬挂的电子钟。 上午九点,考试时间刚过去一半。 江归荑的心中虽仍有万分疑惑,但无论是世界有问题,还是她脑子有问题,都是此刻的她无法解决的。因此她一手支着下巴,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沉入这场考试的题目中。 渐渐地,她有了些许睡意。 兴许是昨晚睡太晚、今天又起太早吧。 她断断续续地想着,耳边依然是同学们作答时笔尖发出的沙沙声,翻动试卷的纸张摩擦声,放下水杯时的闷响,隐约还有风扇转动的呼呼声。 明明教室里并不安静,但这些无序的杂音却彼此融洽,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风平浪静。 风扇的微风吹拂着江归荑的面颊,她支着下巴的右手渐渐偏移到耳侧,支撑着头部的重量。 她近乎昏昏欲睡了。 在她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一个被她此前忽略的点却如石破天惊般闯入她的脑海,迅速驱散了她的全部困意。 电风扇安置在教室中后排的上方,她坐在教室正数第二排,那么与电风扇相隔甚远的她,是怎么感受到电风扇吹来的徐徐凉风的? 冷汗淋湿了她的后背。 基于此前所见的种种怪异,江归荑并没有立刻睁开眼,她仍保持着支着脑袋近乎睡着的姿势。 很快,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瞬间反应过来了扑面凉风的来源,绷紧的脊背放松了些许,随即睁开眼睛,对来人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意。 果不其然,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正是分子生物学老师,人送外号“霸王龙”,上课抽人回答问题,下课留下超多作业,考核方式小测考试展示论文一应俱全,日常暴躁易怒在更年期的路上一去不回头。这也是她的课绝不能逃的原因。 “霸王龙”走到江归荑的面前,冷冷打量了她一眼,抄起她桌子上的试卷开始翻看,她一边翻,原本皱得阴云密布的眉头渐渐舒展。 江归荑打量着她的神色,渐渐放下了心。 今日的分子生物学老师顶着一个粗眉红眼影的浓妆,脚踩十厘米高跟,穿着一件浅粉色真丝长裙,外披斗篷式外套——这也是她走路带风的原因。 她放下江归荑的卷子,张了张口,似乎想数落她几句,但不知是因为对她的作答满意,还是良心发现不能影响其他同学考试,最终竟似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什么都没说,只是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江归荑松了口气,把救她一命的卷子牢牢攥在手心,她的目光不经意瞟向分子生物学老师离开的背影。 下一秒,她微微怔住了。 两小时前,她发现厨房地砖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后来一切混乱与怪异的起点。 此刻,在分子生物学老师离去的刹那,她望见一截黑色的触角从老师的耳朵中缓缓探出。 虽然那截黑色探出后立马回缩,但她却仿佛看见了某种邪恶存在向她投来了饱含恶意的一瞥。 “等等......” 说出口的话远比脑子更快,当她意料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分子生物学老师果然不动了,但她也没有回头。 她沉默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 江归荑的手在桌面下悄悄握紧了。 在这短短几秒内,她将早上看到的黑色条状物和刚刚的触角划上了等号,如果这一切并非幻觉的话。 她心中的不安扩大了。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笔尖擦过试卷的沙沙声、风扇声、试卷翻动声都消失了。 在这个教室构成的空间中,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明明她突兀叫住老师的举动很奇怪,却没有一个同学向她投来目光,他们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停滞在她叫住老师的那一刻。 江归荑的余光注意到,右侧的舍友的笔尖刚好停留在距离试卷一厘米的距离,没有往前再探一毫一厘。 她甚至察觉不到舍友的呼吸,就像身旁坐着的只是一座雕塑而已。 正在此时,分子生物学老师动了,她猝然回头,看向江归荑! 她的眉毛她的眼影她的浓妆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阴影和从中拔地而起出来的触手! 之前由于黑色条状物消失得太快,江归荑并未看清它的样子,此时她看清了,每一根乌黑的触手上都有无数根枝杈,枝杈上缀着无数眼睛,眼睛有的闭,有的睁,但无一例外透露出纯粹的恶念。 分子生物学老师几乎被这一团团阴影和触手淹没了,已经完全成为一个拥有着人形轮廓的怪物! 仿佛是打开了某种机关,周围的同学也逐渐开始发生恐怖的变化,有的变成一团团阴影消失于空气中,有的和分子生物学老师一样,从身体的每一个孔洞中生长出触手来,触手又逐渐茂密淹没整个身体。 “噗嗤——” 一根触手突然从右方伸来,出现在江归荑的面前,距离她的眼睛只有不到十厘米。 触手远看是柔软的,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却能看出其上笼罩的一层近似刀锋的冷光。 触手在她面前停了一停,像是一个不为人察觉的迟疑,下一秒柔软地弯曲了一个角度,袭向她的面门! 江归荑在触手扭转方向的同时,骤然起身后退。 很奇怪,在此前她脑海中充斥着恐惧、思虑、不安和对自己以及世界的疑虑,但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此刻,那些在此时无用的情绪纷纷远去了,她甚至冷静地思考着,如果这是一场幻觉,应该放任触手攻击还是躲开才能打破幻觉。 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抉择,即使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也不想变成一个被触手捅穿的靶子。 她这一避,哐当一下撞上了后桌的桌子,她仰着脖颈,头几乎完全贴在身后的桌子上,屏着呼吸。 她目视着触手在自己脸上空窜过,又因猎物丢失而茫然地停滞了一会儿,之后悻悻缩了回去。 这根从舍友身体中生出的触手和分子生物学老师身上的不一样,它的上面没有眼睛,也就失去了视觉,只能凭借其他未知的感知捕猎猎物。 这也是它忽视了仰头看着它的江归荑的原因。 危险暂时解除,江归荑刚站直身体,却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在晃动。 是身后倚靠的桌子吗? 不!不只是桌子,整个地面都开始了剧烈震颤。 在她的目力所及范围内,教室内的桌椅在晃,地面在晃,就连那些被触手淹没身体的“同学们”都在随着身下的椅子上下左右摇摆,它们身上伸出的触手如果有情绪的话,大概能弯出一个疑惑的问号。 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江归荑几乎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她一边躲避着四处向她袭来的触手,一边晃晃悠悠一步一步向着门口挪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里可能要塌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节 墙壁在开裂,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和吊灯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江归荑刚腾挪到门口,303教室的牌子在她面前轰然坠落,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 另一头,两小时前。 一座破旧的小屋外,三个装备齐全的人包围了这里。 末世以来,类似这样废弃的房屋有很多,门口杂草几无,周围不见人烟,毕竟已经有太多人在这场众生畸变中死亡或是变成怪物。 这样的房屋也经常作为基地派出小队的临时休整场所。 不过,以罗临为首的三个人却如临大敌,紧紧盯着眼前毫不起眼的小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半晌,一声小小的惊呼传来。 “果然,这里的污染值高达一万.....” “这怎么可能?” “我们基地附近,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强大的变异种......” 被质疑的人头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目光死死黏在污染值检测器上一路飙升的数据,口中喃喃自语:“一万二,一万五,一万七,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一......” 还没等他把检测器上的最终数据拿给罗哥看,“砰”地一声传来,检测器终于不堪重负地在他面前被炸成了碎片,一个碎片飞来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他愣愣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过神来却见所有队友都盯着他。 “鸭舌帽”一时间感觉气血全往脸上涌,多年社恐属性发作,他的声音低得就像蚊子叫:“罗哥,最后显示的数据是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一......我们从来没见过污染值这么高的变异种,我们是直接上,还是......” 他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后半截话是“回基地汇报寻求支援。” 半小时前,这支小队完成剿灭变异种的任务后途径此地,想要进入废弃小屋休整一下,却偶然间发现这个小屋的“奥秘”。 距离小屋一段距离时,污染值检测器无法测出污染,然而一旦靠近小屋,直至处于小屋方圆三米范围内,污染物检测器却突然发出警报! 罗临猜测,有变异种藏匿于该小屋内,且大概率变异出了隐藏气息和污染值的能力。 此外,该未知变异种藏匿地点距离基地不过两公里,如不尽快剿灭,将会对基地有难以估量的威胁。 被称为罗哥的人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不到三十岁,但他身材肌肉虬结,嘴角一处刀疤,又常常紧锁着眉头,显露出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打量了一圈跟着他的两个队员,无一例外,都很年轻,此时正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基地通常会派遣四人小队执行任务,但他们在刚刚的那场战役中损失了一名队友。 “我们当然可以回基地请求支援......”男人沉沉的话音落下,不出所料,他听到周围两个年轻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他话锋一转:“可是,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变异种怎么办?它袭击我们的基地怎么办?” “变异种就在这里,我们可以再带大部队回来......我们只剩三个人了......”有人低声反驳。 “谁能保证我们离开后,变异种不会立刻离开?谁能保证我们请救兵回来后,它还乖乖留在原地等我们?” 罗临深吸了一口气:“我有预感,它已经嗅到我们的气味了,我们一走,它必然跑去别的地方。它有着隐藏气息的能力,丢了再找,必然是大海捞针。” 他抚了抚手中的scar,目光似乎有些温柔,但那也可能只是一刹那的错觉,下一秒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小屋,直至距离小屋不过一米,他没有再回头,悍然抬起了手中的枪。 “你们还年轻,退后吧,我先上。”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阅读体验好点,修了一下空行,不用重新看orz 第3章 罗临果断扣下扳机,一颗子弹如流星般射向小屋。 子弹瞄准的是小屋的门,但当子弹即将击破那张薄薄的门板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子弹像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阻挡住了,猝然停留在距离门板仅十公分的位置,下一秒,只听闻啪嗒一声,仍具有重力的子弹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眼前的幻象层层破碎,破旧却安逸的小屋逐渐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缠绕其上的翠绿藤蔓,根本就是一根根乌黑的触手! 刚刚阻挡住子弹攻击的力量也逐渐显形,那赫然是一根脚爪,其上覆有流淌着粘液的鳞片。 “鸭舌帽”安西和另一名队友菲利克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支,虽然罗临让他们退后,罗临身上那些不知真假的传闻也让他们对这位队长畏惧比敬重更多,但真到了此时,他们无法眼睁睁看着队友去死,而自己在一旁袖手旁观! 眼前那只击落子弹的脚爪却并未如同他们设想的那样发动攻击,而是在抹除了眼前威胁后就缩回到门板内侧。 下一刻,缠绕着小屋的邪恶触手猝然消失,绿色无害的藤蔓重新攀援于陈旧木屋之上,仿佛刚才的一幕尽数是幻觉。 半晌,菲利克斯表情空白,用磕磕绊绊的中文缓缓开了口:“它是被我们吓退了吗?” 面对他的问话,罗临脸上凝重之色更甚,任谁也不能相信这样污染值极高、对攻击抗性极强的怪物会被他们吓退。 安西低声开口:“它这样缩回去,难道还以为我们没看见刚才的异变?” 安西的声音很小,与其是提供思路,不如说是窃窃私语。 罗临却听见了,下一秒,他眼中倏忽亮了。 “你说的很对,不管这个变异种在想什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它不想打破这个伪装,为此不惜放过我们。” 意料之外得到队长夸奖的安西连忙把头蒙在鸭舌帽下,遮住他已经泛了红的脸。 菲利克斯没注意到安西的变化,他挠挠头,白人的脸上是一片茫然,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逃命”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罗临冷硬的声音打断:“那我们就偏不让它维持住这个伪装。” “......” 此后的一小时内,罗临、安西、菲利克斯三人持续用少量弹药对木屋进行射击,出于试探变异种的考量,火力并不密集。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无论怎么“骚扰”这个变异种,它都会在用触手拂落子弹后恢复原先的伪装。 连神经大条的菲利克斯都深觉不可思议起来,诧异道:“这有什么意义?” 罗临皱起了眉,缓缓打量着眼前其貌不扬的房屋:“如果是一般的变异种,遭遇我们屡次挑衅会怎么做?” 虽然是第一次出任务,但这个问题小学生都会回答,菲利克斯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把我们团灭了。” 罗临深吸了口气:“所以,这个变异种必然有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隐藏在那扇木门之后。” 菲利克斯迟疑道:“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子弹对它造不成威胁,也打不破它的伪装。” 安西脸上的红晕终于退下,他仔细思索了一番:“我听说,联合政府分配给各基地的物资并不仅限于枪支弹药,还有更具备杀伤力的武器。” 菲利克斯:“啊?可我们这里也没有啊......” 他将视线转向安西,却发现社恐的安西虽然一如既往地回避了他的视线,但却将视线投向了罗林背后的包裹。 那个包裹从他们出发就由罗临背着,安西最初以为是营养液补给,罗临却始终没有打开过,现在想来可能是...... 见到两个年轻队员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背上的包裹,罗临伸手取下背包,从中拿出了一根90毫米火箭筒,难得地展露出一个笑容:“接下来,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他熟练地把火箭筒扛在右肩,贴腮瞄准,右手果断扣下扳机。 □□呼啸而过,精准击打在破旧木屋的房门外,熊熊火焰应声而起,空气间都满是烧灼的味道。 这一次,变异种没有伸出触手阻挡□□。 漆黑触手如潮水般退去,似是退缩,但还没等三人组松一口气,刚刚由□□击中引起的熊熊火焰突然熄灭,露出了因被□□击中和烧灼而显得伤痕累累的木门。 方才那如雷霆般的一击,竟然都没有将木门轰然震碎,而仅是留下了一个40毫米的洞。 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惊疑不定起来,难不成这个破旧木屋也被变异种用某种方式保护了起来? 不过此刻已经容不得多想了。 方才如潮水般退却的触手仿佛只是一时的假象,随着火焰熄灭,变异种覆满眼睛和粘液的腕足和触手卷土重来。 显而易见,它终于发怒了。 从三人的角度望去,此时的小屋哪还有最初的模样,破旧木质外壳表面到处都攀爬着怪物乌黑的触手和腕足,其上覆有冰冷的鳞片和邪恶的眼睛。 坏消息是,他们跑不掉了。 坏消息是,变异种终于决定和他们正面对刚了。 一时间,无数子弹击打在变异种的触手和腕足上,有些被扫落,有些在变异种的身躯上造成了一些伤害。 还有一些子弹未瞄准变异种的要害,而是冲着小木屋而去。 令人惊讶的是,凡是冲着小木屋而去的子弹,都会被变异种愤怒地拂开,即使以身躯受伤作为代价! 罗临率先注意到了这个点,斩钉截铁下令:“所有子弹都瞄准木屋!” 一时间,密集的火力放弃瞄准变异种的身躯,而且对准了木屋的各处。 饶是变异种倾尽一切用身体挡住子弹,却也无法同时阻挡这么多分散的火力,一些子弹陆续砸到木屋上,经年的木屋哪受得了这样的狂轰滥炸,当即开始摇晃震荡,木头碎块层层掉落。 菲利克斯熟练地换上弹匣,正准备再来一轮火力轰炸,却发现子弹不够了。 在这种热血沸腾的时刻,初次出任务的人总是会过于沉迷于击杀变异种的快感,飞速消耗着弹药等物资。 他向后看去,望见安西还在突突突,连忙用不熟练的中文大吼道:“再给我来点子弹!” 安西一摸作战服上的弹匣包,立时脸色一变,朝着菲利克斯摇了摇头。 罗临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的小动作,远远扔过去了两个弹匣。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缺少弹药是致命的,然而,他们的物资已经不再充裕了。 又是一番火力压制后,变异种乌黑的触手上已经全是弹坑和烟熏火燎的焦黑痕迹,但它依旧没有死亡。 罗临从作战包中掏出最后一个弹匣,但没急着换弹。在这大战的间隙,他沉黑的眸子静静扫视着全场,从变异种到已经子弹耗尽的两个队友,头脑飞速运转。 他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正在此时,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此前几乎力量耗尽的变异种开始发动下一轮攻击,一时间狂风裹挟着木屋掉落的碎块,无数漆黑触手向着三个人面门扑来! 这完全没给罗临进一步思考的时间,罗临换上弹匣,刚准备开启最后一轮的火力压制,只听闻屋内传来“咣”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巨响的是一种无形威压的消失,罗临睁大了眼,在他的面前,变异种像是火烧眉毛一样,迅速收起万千触手后退,飞快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它...它...它居然跑路了?这是发现打不过就跑了?” 菲利克斯喃喃自语,眼中却划过一丝庆幸,不用打架总是好的。 安西却皱起了眉,经历了一番战斗,他头上的鸭舌帽几乎歪歪斜斜挂在头上,露出了平时不常露出的青涩的脸庞,从他的外表来看,他最多只有十八九岁,简直像未成年人 。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节 他的声音依旧很低,但却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可它刚才明明占尽优势。” 菲利克斯摆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口中说着:“不管了,我们又不是变异种,怎么知道它的想法。”然后转向罗临,眼神充满了崇拜:“罗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经过了这两场战役,他已经看明白了,不管关于这位罗队长过去杀人放火的传闻是真是假,他的枪械命中率和作战能力也值得他叫一声大哥! 毕竟,刚才变异种身上的伤口,百分之八十都是罗临一人造成的,他和安西除了消耗弹药外没啥贡献。 安西起码脑子聪明,他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甚发达,只能凑个人头。 罗临起初没有直接回答菲利克斯,他的目光从变异种的逃走的方向收回,落在眼前这座毫不起眼的木屋上,像是在静静思索着什么。 半晌,菲利克斯才听到罗临的回答:“等一会,看看这座木屋会发生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我们就亲自进去看看那个变异种为什么会死守这里。” * 江归荑跨过掉落在地的门牌,从303教室门口出来。 教室内的触手生物们并没有追出来,它们只是继续自顾自舞动着,像是一团被人胡乱缠绕直至错乱的黑色丝线。 奇怪的是,教室里地动山摇,学校的走廊里却平常得很,只是分外冷清。 即使是上课的时间,无人走动也很奇怪。 不过,有什么能比老师同学们都变成触手怪更让人奇怪呢?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穿过原本熟悉的走廊,一时间只听闻她脚上的鞋踩地发出的啪嗒啪嗒响。 很快,她就到达了走廊的尽头。 下一秒,她就睁大了双眼。 走廊的尽头不是平时所见的楼梯,而是一扇破旧的木门。 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望去,却发现来时空旷的走廊和一间间教室都已消失不见,她正处于一座破旧的木屋之中。 她的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好像一觉醒来,发现一场美梦的终结。 木屋里的家具等陈设都已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几乎看不出主人的生活痕迹,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眼前是这个木屋的门,也是这里唯一的出口。 “吱呀”一声,江归荑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男主还未出场,本章没有男主 (为了阅读体验好点,修了一下空行,不用重新看(鞠躬)) 第4章 推开破旧的木门,外面是一片荒郊野岭。 城市的喧闹和车水马龙仿佛都随着江归荑推开门的这一刻如魔咒消退般消失了。 眼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荒漠,地表上甚至看不到绿色的植物,而是被一大片沙石和泥土替代。 没有动物,也没有人,这样一大片近乎沙漠化的地表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延伸到地平线尽头,有一种末世般苍凉的感觉。 一阵微风席卷着沙土在江归荑面前略过,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就在闭眼的同时,她感觉她的太阳穴被抵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什。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不许动。”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江归荑睁开了眼。 眼前依旧是一片荒漠,但这片荒漠并非空无一人,眼前出现了三个身着作战服背着装备包的人。 此时正拿枪抵着她的是一个外表有些凶狠的男人,年约三十多岁,一道刀疤横亘在他的嘴角,看起来很不好惹。 另外两个人和他的风格就很不搭了。 一个人鸭舌帽歪歪斜斜挂在头上,看脸像个青涩的未成年,她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一下子躲开了她的目光。 最后一人是个白人,五官棱角分明,眼窝尤为深邃,对上她的目光时还眨了一下wink。如果不是穿着这身脏兮兮的作战服,他可能更适合坐在米其林餐厅给对面的女伴递鲜花,而不是在这里笑眯眯地威胁人。 江归荑收回了目光,她的脑里飞快思考这三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这三个人可能只是路过这里,发现她之后顺路打劫,也有可能事先埋伏在这里,隐藏了自己的身形,等到她出来才伺机行动。 从这三个人身上整齐划一的作战服判断,他们应该在执行某项任务。 那么,在这个新的梦境中,我是认识他们的吗? 不,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无论以上哪种情形成立,她都是不应当认识这三个人的。 但是,这一切究竟是她的幻觉或梦境,还是世界运行逻辑出了问题? 从对面三个人看来,从她睁眼到此时只过了短短几秒钟。 她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问句的语音有些微微不稳,似乎透露出来说话人隐约的害怕和恐慌。 听到她的问话,罗临手里握枪的手紧了紧。 从见到她独自一人从木屋里出来,他们就悄悄隐藏了身形,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是为了看她在何时变成怪物。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从变异种巢穴里出来的能是什么东西? 左想右想,都不过只有变异种一种可能。 在罗临等三人的眼中,江归荑面色冷白,长相甜美,一张小脸微微仰着看着他们三人,显得有些可怜,任谁也不能将她和邪恶可怖触手乱飞的变异种挂钩。 是新型变异种的伪装,还是无辜的人类? 但她从变异种巢穴中出来,即使是人类,恐怕也...... 想到这里,他微微把枪拿远了一些,但方向仍对着江归荑的太阳穴。 “我们来自西京基地,执行一项铲除变异种的任务,完成任务后,我们途径此地,发现这座木屋是变异种的巢穴,然后你走了出来......” 话音刚落,不等江归荑做出回应,他招了招手。 安西见状跑上来,从装备包中取出了一个仪器。 仪器看起来很精密,几根不同颜色的线缠绕在仪器表面上,仪器的一端看起来是个感应头,另一侧是可以读数的表盘。 安西把仪器上凌乱的电线整理好,一根红色的接入感应头,一根绿色的接入表盘,一根黄色的插入土地。 江归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 心里想着,如果这是我想象的世界,那么还挺高科技。 可能是察觉到江归荑的目光,安西的头埋得更低了。 仪器准备好后,安西将感应器端贴向江归荑的手腕。 罗临在一旁解释:“这是异化值检测仪,能够检测出来你的变异值。”他摊开手,脸上扯出一个笑来,眼中却丝毫不见笑意:“我们会毙掉你,还是带你回基地,就看这短短五分钟了。” 江归荑也很想知道,在她的离奇梦境中,她究竟是个人还是他们口中的变异种。 到了此时,她已经愈发相信这是一场梦了。 她依然可以保持冷静的思考,由此证明她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而生出了幻觉。 如果她依然处在满是触手的学校,她可能还会认为这是世界的崩坏。然而,她已经到了一片荒郊野岭,很难想象是什么世界的崩坏之力能让她从学校里出去直接穿梭到了野外,并遇见了三个奇怪的人。 漫长的五分钟终于过去。 在四个人目光灼灼的眼皮子底下,仪器表盘跳出了一个数字:0。 绿色的0映在每个人惊讶的眼底。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两秒。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0,自众生畸变以来,每个人类都暴露于污染之下,只是程度的多少罢了......” 江归荑无辜状:“可这就是0啊。” 十五分钟后,检测仪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遍。 菲利克斯异化值43,安西异化值97,而罗临异化值高达410。 看到手腕读数的时候,罗临叹了口气,说着一旦读数超过500,就基本上从人转变为变异种了。 “菲利克斯是第一次出任务,安西这是第二次。根据基地的统计数据,一个人平均接触十次变异种,就会转化为怪物。” 安西和菲利克斯愣愣地看着罗临。 片刻后,安西声音飘忽,仿佛从遥远的空中传来:“可是基地没有告诉我们接触变异种十次就会完全变异,基地只是让我们出任务,基地......” 罗临冷冷打断:“没有必要。” 然而这话连菲利克斯也听出了不对:“怎么没有必要?这关系到我们的生命......” “难道基地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你们以为,每次回基地的异化值检测只是排查变异种?”罗林挑起了眉:“一旦基地发现有人变异值即将达到五百,就会立刻为他安排一份内勤的工作。” 他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说,你们不必知道。你们要永远谨记这一点,基地是我们不容置疑的后盾。” 望见对面两个年轻人重新变得坚定的眼神,罗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直视着他们的双眼说:“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出任务了,我已经收到了执政官办公室的任命。” “人类的未来在你们手中。” 三人的异化值数据充分证明了仪器没有问题。 但罗临仍对江归荑的身份表示怀疑,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对手铐,准备拷在江归荑手上,以防万一。 江归荑叹了口气:“没有这个必要吧,就算我真的是变异种,这个也阻拦不住我吧。” 罗临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口中说着:“万一束缚住的是最关键的腕足,那岂不是很有必要了?拷上总比不拷好。” 罗临低下头调整手铐的同时,江归荑踮起脚,在他耳旁小声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人的吧。” 她对着罗临说话,眼睛却盯着不远处放风的菲利克斯和安西。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节 无人注意到罗临听到这话时身体僵直了些许。 良久,他挑起眉,口中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微风在这块空地上穿梭,卷起了一层细碎的沙土,也吹散了细微的说话声。 “如果一个人类接触变异种十次左右,就会蜕变为变异种。那么他最多只要出十次任务,就会被顺理成章地安排进基地的文职。按照你们一次任务就要派遣三个人的人员消耗法,末世不用维持多久,基地里就会充斥着大量的文职人员,同时真正的外勤人员急剧下降。” 江归荑轻轻地笑了笑:“出外勤能够获取物资,而基地的文职却在不断地消耗资源。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基地执政官会做这样的事。” 与她表面的风轻云淡不同,她提及的“执政官”是从他们之前的谈话中获取的词汇,而出外勤能够获取物资则完完全全是她的猜测。 不过,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猜测,毕竟,如果不是为了获取更多赖以生存的物资,谁会为了出野外而消耗自己的生命呢? 一秒,两秒,罗临的脸上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 江归荑心下一松,她赌对了。 但她挑破了梦境中npc话语中的逻辑漏洞,这个梦境怎么还是不崩塌? 梦境没有崩塌,面前的男人也没有变成一团奇怪的触手。 罗临没有直接回答江归荑的问题,却问道:“你来自哪个基地?你可能是个人类,但我不相信一个女人如果不属于哪个组织,能够孤零零在末世里生活一年半这么久。” 江归荑心中微变。 在这个“梦境”的设定中,末世已经运转了一年半,而且,除了他们来自的西京基地,还有其他基地。 她的梦境,能详细到这个程度? 她脸上神色未变,反问道:“我必须告诉你吗?更何况,即使我告诉你们,你们又怎么验证我说的真假?” 不远处,安西和菲利克斯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剑拔弩张,想要过来却不敢,只是探着头看。 罗临冷笑道:“我的确无法验证你话中的真假,不过,等到返回基地,你将会面对最严苛的测谎仪。”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个和后文冲突的小bug,不影响阅读,不用重新看哦 (为了阅读体验好点,修了一下空行,不用重新看(鞠躬)) 第5章 军用越野车一路疾驰,返回西京基地。 照理来说,在林地和野外疾驰是很难的。不仅要注意两旁擦过车窗的枝叶,也要留意时不时窜出的小兔子、小狐狸等小动物。 然而,此时玻璃车窗外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曾经的林地上已经没有植物了,只有几根光秃秃的树干,证明了这里曾经是一片苍绿的林地。 裸露的地表上不见杂草,不见动物,甚至连昆虫都见不到。 江归荑双手平放在并拢的腿上,两只手腕被一对银色手铐相连。 她坐在后座上,身旁是白人菲利克斯,他的任务是看着她,不让她乱动。 罗临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副驾驶是安西,此时他正抱着一台污染值检测器,眼神紧紧盯着其上的数据显示,以避让开潜在的变异种。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它,生怕它像它的前任一样被过高的污染值撑爆。 知道他们这一路回程要避开变异种时,江归荑还询问过,他们此前凡变异种无不铲除,怎么现在突然转了风向。 罗临淡淡说,他们此前已经损失了一名队友,且几乎弹尽粮绝,还带着她这样一个重大不稳定因素,能活着回去就比什么都强。 此时,江归荑将头偏向一边,静静地看着窗外凄清的景象。 从菲利克斯的角度看去,她的后背纤薄而柔韧,却没有倾斜地贴在后座靠背上,而是挺拔成一道笔直的弦。 菲利克斯只觉自己一颗心怦怦跳,清清嗓子开了口:“江小姐,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作为一个白人会来到西京基地吗?” 前座罗临脚下一滑,险些把刹车踩成油门,安西单手扶额,心说又开始了是吗? 江归荑似乎没有注意到前方二人的异常,她终于把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放在了身边这个人身上,然后温柔一笑,从善如流地问道:“哦?为什么” 得到美人注目的菲利克斯感觉很有成就感,他一挺胸骄傲地说:“因为我当时就在华夏境内!” 江归荑口中敷衍说着:“哦?是吗。”然后继续转过头去看她的窗外了。 菲利克斯大为挫败,委屈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我当时在华夏境内吗?” 在菲利克斯看不到的方向,江归荑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随后继续回头问道:“说说看,为什么呢?” “去年三月份,一位华夏网红小姐姐为我陷入爱河,虽说智者不入爱河,但为了化解她的苦闷,我不远万里来到了她的祖国华夏......” 江归荑眨巴着眼,以表现好奇,道:“然后呢?” 菲利克斯却神情激愤:“我刚到华夏,刚从机场转盘处出来,‘众生畸变’就开始了。我甚至没见到她,根本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啊......她怎么这么惨……” 江归荑想了想,指出:“所以为你坠入爱河的小姐姐根本就没为你接机?” 她在心里暗暗记下,末世学名‘众生畸变’。 话音刚落,车辆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只听闻前座爆发出一阵细碎的笑声,是安西。 他似乎不想让自己过于引起别人注意,因此刻意压低了声音笑,一手捂着嘴一手依旧抱着他的检测器。 笑着笑着,他实在忍不住了,回头看向江归荑,笑着说:“我们原先只觉得他这套话哪里奇怪,却找不出实在的证据,你真的直戳要害。” 他接着总结道:“所以,根本不是人家网红为他陷入爱河,而是他不远万里追求网红.....却连人家的面最后都没见到。” 菲利克斯脸都红了。 他抗辩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小姐,我刚刚才发现,我哪是为了见网红才来这里的,我分明是为了你和我的缘分才到这里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来保护你?” 江归荑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话搪塞过去,就见安西回头解释道:“江小姐,你不用理他,他这人想谈恋爱想到疯魔了。当初来华夏就是为了恋爱,结果恋爱不成,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基地里面的女孩子基本上都被他骚扰过了。” 菲利克斯悻悻地看了安西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找不到女朋友根本不是我的错!” 江归荑不懂就问:“那是什么原因呢?” 菲利克斯刚要回答,前排一直沉默着听他们插科打诨的罗临却发话了:“你觉得末世之中,人类更倾向于寻找一段稳定的感情还是享受暂时的欢愉?”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在生命都受到严重威胁的当下,人人朝不保夕,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物资极度紧缺,造成人与人之间极度不信任,情感联结微弱。 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寻求一时的刺激更好一些吧。 江归荑转头看向懊恼沮丧的菲利克斯,认真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为此自责。能在这样的现状下保留一颗纯粹的心已经很难得了。” 菲利克斯愣愣地看着她,眼中忽然发出亮光来,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阵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滴滴滴——” “滴滴滴——” 警报声来自江归荑的侧前方,听到警报声的同时,罗临一脚踩下了刹车,紧皱着眉头看向安西的方向:“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他不是看向安西,而是看向安西抱着的污染值检测器。 江归荑坐在安西侧后方,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原本呈一条平直直线的数据显示,此时却陡然上升,成了一条向上弯曲并不断延伸的曲线。 这代表着附近有一个不断散发污染值的源头。 这样的源头通常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变异种。 罗临紧锁着眉头,当机立断道:“我们换一条路,不走这条了。污染值源头在我们哪个方向,距离我们大概多远?” 安西闻言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说:“在我们正前方,预计不到五十米。” 罗临松了口气:“五十米,不算近,它应该还没有闻到我们的气味。我知道左面还有一条小路,往左开吧。” 说罢,他将手重新放到方向盘上,就要重新启动车辆。 “等等!情况不太对——” 安西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检测器屏幕,如果说他之前的表情还是担忧夹杂着恐惧的话,此刻的表情已经堪称绝望了。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一根手指指向屏幕,声音颤抖着说:“第二条线……” 屏幕上原先的那条曲线继续攀升,这可能代表着此前污染值测量的低估,仪器正在自行进行矫正数据,也可能代表着位于正前方的变异种正在向他们靠近。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只见一条新的曲线突兀出现,快速上升,并逐渐超过了第一条线。 这代表着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另一只更为强大的变异种突然出现,另一种可能是有一只变异种距离他们更近,然而之前不知道通过什么隐藏了起来。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好消息。 这次没等罗临问,安西就迅速查看了详细数据,汇报道:“原先那只变异种污染值大约8000左右,现在距离我们三十米。另一只变异种……污染值保守估计在12000以上,目前距离我们四十米,方向为……左方,它正好挡在我们要走的那条道上。” 罗临嗓音带着些许沙哑:“第一只已经嗅到了我们的存在。” 江归荑问道:“右边能走吗?” 罗临闭了闭眼:“右边是悬崖。” 简而言之,他们被变异种包围了。 五分钟之后,他们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只变异种兔子。 描述成兔子可能并不准确,从它的外表来看,只能依稀看出是只兔子的轮廓。 野兔黄褐色的兔毛几乎都被细细密密的黑刺所取代,尤其是前胸和背部,阳光下闪现着幽黑的光,显得锋利又渗人。一对长长的兔耳作为唯一能看出它曾是兔子的典型特征,耳朵柔软的尖端却也变成了两根又粗又黑的钢针,让人联想起马蜂的淬毒的针。 江归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她的梦里会有的东西。 变异兔还没发现他们,它变异后变得庞大的身躯拱在地上,像一个小型的山坡,到处嗅着、闻着,像是在寻找猎物的踪迹。 一颗消音子弹出膛,直直射向变异兔眉心。 子弹射出的刹那,江归荑听见罗临对她说:“你刚刚往窗外看,是不是想找到普通生物的痕迹?” 江归荑遥遥看着那颗子弹即将击中变异兔,注视着它庞大的身躯和丑陋离奇的外表,口中答道:“野外没有动物,没有植物,没有昆虫,难道它们都......” 罗临答道:“是的。”不知为何声音有些紧绷。 下一秒,他没有再去看那只变异兔,仿佛对自己的枪法极为自信,他转头看向江归荑,目光带着探究,口中道:“你没来过野外,不可能是这场末世中独居苟活的幸运儿,你来自蓬海基地?”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节 这是个很刁钻的问题,江归荑却不用急于编个答案回答他了。 那颗本应没入变异兔前额随即让它倒地死亡的子弹,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变异兔表面由黄褐软毛覆盖的前额,原来也并非破绽。 子弹狠狠击中变异兔的眉心,却像是撞向一根坚硬的尖刺一样,立刻撞碎变成了一堆碎片。 与此同时,变异兔终于发现了他们四人的准确位置,它站起身,高约三米,立着两只如刀尖般的锋利前爪,直接猛冲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阅读体验好点,修了一下空行,不用重新看(鞠躬) 第6章 “普通的子弹打不穿它的甲!” “怎么办?” “……” 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回答问题。 当变异兔曾经还是一只野兔时,它一定跑得很快,此时它叠上了厚重的甲,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它的速度,但它还是在短短几秒内就冲了过来! 一阵带着隐约腥气的风迎面扑来,很难想象它之前进食过什么。 四人向后奔跑,一边奔跑一边寻找着可能的掩体。 此前,在前方的变异种和左方的更为强大变异种之间,他们选择了前者。 作出这个决定后,他们将车辆停在不易引人注意之处,悄悄下了车。 变异种对车辆没有兴趣,但如果他们坐在车里,固然是一层屏障,但也会在变异种可能的攻击下陷入动弹不能的境地。 更何况,他们此时的坐标距离基地还有大概两公里距离,走回去虽然可行,但在这片野地里暴露地越久,就越危险。 因此,为了越野车能保住,他们下了车。 江归荑的手铐已经被解开,她也被发了一把枪,枪里装了几颗子弹。 最后一个弹匣的子弹被平等地分给了所有人。 “我不会开枪。”下车前,江归荑如此说道。 罗临却笑了笑:“那就只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开枪。变异种面前,我可能无暇保全所有人,但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变异兔琥珀色的眼睛快速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恍若无机质般冰冷,像是在挑选合适的猎物。 它的视线扫过罗临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里露出一点残忍的凶光。 它锁定了方才攻击他的人。 罗临大声喊:“分开跑,尽量发现它的弱点!我拖住他!”他悍然抬起枪管,不退反进,迎向变异兔。 与此同时,变异兔抬起布满尖刺的前爪,向着罗临的方向踏去。 虽然这只变异种受制于原有的大小和体型,即使是变异也只让它的身长达到了三米,因此对将近一米九的罗临没有太大的身高优势。 但它的足上尖刺密布,这一脚如果踏实了,即使今天罗临不被踩成肉泥,也必然脱下半层皮来。 “罗哥!” “罗哥小心!” 就在变异兔的脚距离罗临不足半米时,电光石火间,罗临开了枪。 那一枪是对着脚底尖刺间隙的皮肤去的。 这一枪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虽然只是普通的子弹,却仍然避开了密密麻麻瘆人的尖刺,穿透了变异兔厚重的皮肤。 虽然由于击中位置的原因,不可能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变异兔还是因疼痛发出了嘶嘶的叫声。 叫声低沉而沙哑,变异兔的叫声竟和普通的兔子一模一样。 在此期间,江归荑、安西和菲利克斯都已经找到了掩体。 江归荑和菲利克斯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安西则在另一侧,独自隐藏在一棵树后。 这是一块很大的石头,后部是中空的,江归荑和菲利克斯就躲在石洞的阴影下面。 “叫声丝毫没有变化,它会不会以为自己还是个兔子……” 菲利克斯懒洋洋道:“兔子和变异兔的思维是否一致的问题?这个问题可能只有联合政府总部的研究员们才能给出答案吧!”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他看起来甚至有些高兴,可能是因为和喜欢的人躲在了一起,并且被主动搭讪了。 联合政府总部? 江归荑目光一凛,刚想细问,却突然感觉上方阴影突至—— 电光石火间,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条件反射一把抓住菲利克斯肩膀向后一扑。 偷袭者扑了个空。 她一寸寸抬起了头,直接对上了变异兔黄褐色的瞳孔。 变异兔在这里,那么罗临去哪了? 变异兔见一击不中,直接忽视了一旁战战兢兢身体不住发抖的菲利克斯,又将布满坚硬尖刺的爪子伸向了江归荑。 与此同时,江归荑从身后拔枪,对准了变异兔的眼睛。 虽然从大学生变成持枪人员的转变太快,但她经历了如此离奇的一天,已经适应良好了。 接下来,只需要向它的眼睛发射子弹,毕竟即使一个生物再全副武装,也绝不能在眼睛中布置铜墙铁壁! 正当江归荑马上就要按下扳机的时候,一声枪响却率先响起! 是原本躲在另一侧树后的安西,不知何时他悄悄探出头来,抢在江归荑前面,打出了这颗子弹。 安西头上的鸭舌帽已经在刚才的奔跑中跑丢了,露出了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他不停地用眼神示意,那意思很明显。 他在说,我比你们更有经验,你们快走。 由于射程较远,那颗子弹虽然竭力对准了变异兔尖刺缝隙的皮肤,但也只是擦破了点皮。 但引起变异兔注意的效果却是足够了。 变异兔愤怒地咕叽了一声,看向安西的方向。 安西已经做好了立刻跑走的准备。 然而,它冷冷打量了安西两秒后,却在下一刻回过头来,继续将爪子伸向江归荑的方向! 不远处的安西脸色大变。 江归荑死死注视着面前这双闪现着恶意和一丝渴望的眼睛,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声响彻这片土地。 子弹擦过了变异兔的鼻头,撞到了一根黑针上,碎成了散落的弹片。 果然,没有经过专业枪械训练的人是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如有神助打准的。 不过没关系,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这个。 不远处,安西怔怔道:“你为什么……” 此刻已经没时间解释了,江归荑一把拖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菲利克斯,又大声招呼向安西:“快跑!” 下一秒,狂风卷席泥沙,满地的沙石都震颤起来。 变异兔收回了要去追赶不听话人类的脚步,迟疑地望向了另一侧的方向。 它望了一会,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味道,撒腿就向反方向冲去! 可惜,已经太迟了。 江归荑、安西和菲利克斯已经跑出了一段,他们止住了脚步。 他们清楚地看见,从来时方向左侧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近似野兽的身影。 同时,一声虎啸响彻天地。 他们终于知道,那超过12000的污染值源于哪种变异种了。 从老虎变成的变异种可比变异兔体型大上太多,身长约三米的变异兔如果出现在六米的变异虎面前就像一个灵活的小矮子。 只见变异虎全身上下毛皮都变成了油漆般的黑色,四肢和尾巴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模样,而是被五条灵活的触手所替代。 它距离变异兔还有五六米左右的距离,却没再往前跑了,居高临下地遥遥看着变异兔的方向。 难道它发现我们了? 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动作,下一秒,他们清楚地看见,变异虎伸出了前爪变成的触手。 那根触手起初极粗极长,延伸到三四米后明显变细,延伸到五六米后已如钢针一般粗细,人眼几乎捕捉不到。 可江归荑知道,那根钢针还在继续延伸,因为随着变异兔一声痛呼,它的右眼瞬间被戳出一个黑洞。 之所以说是黑洞,是因为血并没有从破损的眼眶中流出。 但令人奇怪的是,即使受到如此攻击,变异兔仍未向后退一步。 从变异虎出现到发动攻击的一刻,其实变异兔是有跑走的机会的。 它等在原地放任自身被更强大的变异种攻击,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随着变异兔的挣扎,它身后的东西,终于露出了一角。 那是一个人形变异种。 许是因为刚刚变异,它尚保留着人的轮廓,只是周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很多深黑色的触手。 那些触手死死地缠住了变异兔的尾部和后腿,虽然随着变异兔的强行挣扎,有些被挣断了,却有更多触手密密麻麻生长出来,牢牢地桎梏住变异兔,不让它再往前一步。 人形变异种的脸和眉眼,他们都很熟悉。 某一瞬间,它与他们三人似乎目光相遇了,但下一秒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菲利克斯一句惊呼还没出来,江归荑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互相拉扯搀扶着,三人朝着此前停靠的越野车跌跌撞撞奔去。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节 身后,三个变异种正在厮杀。 一坐上车,菲利克斯就主动坐上了驾驶员的位子,沉默地插钥匙,踩离合,挂挡。 越野车左拐,平稳上了左侧的路。 罗临曾说的,另一条回基地的路。 车内的气氛安静,三人静默不言。 遇到变异兔之前愉快的插科打诨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半晌,一声哽咽从江归荑前座传来。 是安西。 “一个十九岁的队友……还有罗哥……” “你们说,刚才罗哥还有意识吗,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坐了三个人却依然空荡荡的车厢里,一时只听闻轻轻的抽泣声。 江归荑开了口:“你们之前看起来很怕他。” 她语气是很平静的,目光直视前方,但无人注意到她在车座上攥成一团的手。 “罗哥在任务者中很有名,但不是因为他武力值极高,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而是因为一些似真似假的传闻……传闻中他在末世前杀了仇人一家子,被判处死刑,押入刑场前末世来了,他后来就进入了西京基地。” 江归荑叹了口气,说:“你们信吗?” 菲利克斯喃喃道:“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很怕他。” 江归荑沉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信与不信是你们的自由。但即使你们真的相信他做了那些事,也请相信他做这一切必有原因,至少,这个誓死保护我们的人是真的。” “我们至少要相信他这个人。” 在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十九岁的娇俏姑娘,与生俱来的睿智和冷静刺破了那层天真甜美的外衣,展露出里面真实的芯来。 她注视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却游离没有焦距,似乎在对着某个不在场的人说话。 “我现在相信你们的执政官是个怎样的人了。” 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她现在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了。 安西和菲利克斯明显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想再问。 基地已近在眼前。 第7章 江归荑曾设想过末世人类的基地的样子,她以为会是像军方基地那样铜墙铁壁而戒备森严,或是像人类最后的温床和家园那样温馨。 然而,都不是。 如果不是开车的菲利克斯说了一声“到了。”她一定猜不出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华夏境内唯二基地之一的西京基地。 此前罗临问她是否来自蓬海基地,这其实暗示除了西京基地,就只有蓬海基地了。 她对蓬海这个地方没有什么记忆,但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一个靠南临海的城市。 西京靠西北,蓬海靠东南。 这就是华夏唯二剩下的两个人类聚集地了吗? 越野车缓缓停在一个小小的院子前,院门很破旧,上面“西京基地”四个字十分潦草,像是被人用记号笔顺手写上去的。 望见他们停车,院门口守着的的两个人立刻上前来。 “请拿出你们的身份卡。” 菲利克斯和安西在门口的闸机上刷了一下,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他们的信息以及本次任务的信息。 一位站岗人员笑了笑:“安西,菲利克斯,欢迎你们回到西京基地,你们的队友罗临和秦九思......” “他们都已经牺牲了。” “……” “对不起……我为你们的遭遇深表歉意。” 站岗人员收起了笑容,变得庄严而郑重,向着远方的群山敬了一礼。 “但在进入基地之前,你们还需要检测自身的异化值。” 菲利克斯指了指江归荑,开口道:“她是我们在一次行动中救出来的幸存者,我们会申请让她成为基地的一员。” 于是,江归荑和他们又进行了一次异化值检测。 在检测的五分钟内,江归荑注意到,虽然这两个站岗人员看起来面容放松,也没有穿严肃的军装,看起来并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但他们的双手都端着一把散弹枪。 他们牢牢堵在门前,在结束检测之前绝不会让人踏入院门一步。 一旦即将进入基地的人有什么不对,他们手中的散弹枪能确保在短射程内立刻把人或者变异种打成筛子。 她心中一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表面破旧的小院,这才发现,与表面防守力量不足的院门形成明显对比的是,院子的四周都架设了高压脉冲电网。 五分钟过去,江归荑仍旧检测出来的是一个绿色的0,其他二人的异化值数据则都有一定幅度的上涨。 看到数据,站岗人员松了口气,收回任务前发放给他们的武器后,简短交代道:“别忘了上传完整的任务报告,另外,新加入的人需要到信息部进行信息登记。”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毕竟江归荑还没有地方住,因此菲利克斯和安西打算先带她去一趟信息部拿到身份卡。 穿过院子的时候,江归荑仍掩饰不住惊讶的神情:“我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站岗者端着枪的身影和高压脉冲电网,感觉实际经历的这一切过于轻易,而显得与所见有些割裂。 安西解释道:“四个月前,联合政府研究所成功研制出了污染值检测器和异化值检测仪,从此判定变异种变得容易了起来。你没见过在那之前西京基地层层检验身份的场面,那可真是流程无比繁琐……” 他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社恐了,阻挡风雨之人的猝然离去,让他青涩的脸庞多了一分坚毅。 “罗哥之前说……进城后会过测谎仪,我还以为会层层盘问。” 江归荑微微笑了笑,言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哦?他是吓唬你的。不过,你确实需要在信息部录入自己的身份信息,不过,只要你能说清楚自己的过往,就不用过什么测谎仪的!” 安西挠了挠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轻松而坦然。 在连恋人关系都极难维系的末世,在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有无机会见到明日朝阳与夕阳的末世,经历队友之死能维持多久的悲伤呢? 这样的想法只在江归荑脑海中闪现了一瞬,就被她暂时抛之脑后了。 毕竟,摆在她眼前亟需解决的难题是如何说清楚自己的过往。 在她的记忆中,现在只余如愿考入西京大学生物系这段,一旦她往前细细思索,就会头疼欲裂。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记忆中,世界普普通通,根本没有什么末世,什么万物畸变。 要说自己失忆了吗?还是将计就计说自己来自蓬海基地? 不知不觉间,他们穿过了小院,踏出院落的一刹那,眼前之景瞬间夺走了江归荑的全部心神。 穿过院子,起初能看到一座很高的瞭望塔。此前没进入院子时,由于院墙、高压脉冲电网对视线造成的阻隔,以及距离较远的原因,她只能看到这座塔的最上面两节,这让她误以为这是普通居民楼的尖顶。 然而,这是一座充满了军事色彩的瞭望塔。 在瞭望塔后面矗立着许多建筑物,这些建筑物并不高,看起来只有四五层。因此,从瞭望塔上可以居高临下验视整个西京基地。 建筑物的四周则被群山包围,群山高耸而不易攀登。 由此基地三面环山,一面由一个长方形的院落作为缓冲,实为易守难攻之地。 安西和菲利克斯带着江归荑来到一座灰色的建筑物前,在门口经过了安检。 “这是办公处,基地大多数的文职人员都在这里办公。”提到文职两个字时,安西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了什么。 信息管理部就在一层,安西和菲利克斯在一座房门前停了下来,门牌印着“信息管理部”几个字。 安西刚要抬手敲门,却迟疑了一下,伸出手的动作生生停顿在半空中,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要自己进去,还是我们陪你进去?” 没等江归荑回答,保持沉默了很长时间的菲利克斯抢先道:“还是我们陪你进去吧,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对流程也不熟悉……” 江归荑知道,安西那句话的真正意图是:我们是否能知道你的过往? 可能意思还有更深一层:我们能成为互相信任的朋友吗? 半晌,江归荑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他们二人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安西的眼神还是含蓄而掩饰的,菲利克斯的眼神就是明晃晃了。 她知道,只要她点下头,就可以在基地中得到两段最初的友谊与相应的关系链。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可是…… 在对面二人的视角里,江归荑微微垂下了头,优美的面颊在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愈发完美无瑕。在某一刻,她似乎犹豫了一秒,但下一刻咬了咬唇,道:“还是我自己进去吧……你们,可以早一点去休息。” 菲利克斯刚要脱口而出“我们不着急”,就被安西隐晦地拉了下袖子。 安西笑了笑,虽然笑容中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失落。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和一本便签纸,利落地撕下一张,然后在上面写下了什么,之后递给了江归荑。 江归荑本以为是类似手机号码等联系方式,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七位号码。 安西道:“这是我和菲利克斯的id号,等到你分配了居住处后,你可以通过拨打屋内的有线电话联系我们。” 江归荑缓缓睁大了眼,她突然意识到安西话里的隐藏意思,但还没等她想到要用什么话进一步试探,就见安西继续加重了语气。 “过去一年半内,很多信号基站都被破坏,无线电话联系已经在大多数区域成为了不可能。各个基地优先抢修修理成本较为低廉的有线通讯设备,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直接与蓬海基地取得联系,而只能在联合政府派人前来的时候询问只言片语……” 他的最后一句话压低到很小声,只有江归荑能听到。 江归荑同样放轻了声音,面容平静,像是没听懂他口中的言外之意,问道:“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的?” 安西笑了笑:“报名出任务之前,我曾在楼上的通讯技术部工作。” “咣当!”信息管理部的门被从内部打开,从里面风风火火地走出一个女人,大约三四十岁,她烫着时髦的红色大波浪,披着春日里常见的小毛衫,一双颇为健壮的腿蹬着紧身牛仔裤,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她整个人像是末世前的居委会大姐,但这种自然张扬的气息在如今是极为难得的,江归荑在罗临、安西、菲利克斯身上没有看到,在踏入基地后看到的大多数形形色色人群中也没有看到。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8节 直面变异种后,大概人总是会放弃一些东西。 她乍然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笑骂道:“谈情说爱到一边谈情说爱去!” 安西涨红了脸,刚想解释原委,就见面前的女人突然愣住了,她的目光停留在江归荑的脸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一样。 随后,她一句话没说,一把捞起江归荑,拉进了信息管理部办公室,屋门“咣当”一声在她背后关上。 门口安西和菲利克斯面面相觑,半晌,菲利克斯开了口,面上疑惑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屋内,女人一边说着:“姑娘别害怕,我是信息管理部门的兰玲,你是新来到基地的吗?我看你有点眼熟,让我确认一下……”一边飞快用十指在电脑上敲击着。 江归荑事先想好的说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生生打乱了。 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着兰玲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她,穿着大学校服的她,对着镜头做出了一个带着梨涡的微笑。 屏幕外的她,与屏幕中人面面相觑,心中却陡然扬起惊涛骇浪。 她之前已经意识到,这个陌生的末世才为真,她过往通过高考考上西京大学这一路都为假。 毕竟在这个末世,她见到了形形色色各具特点的人,见到了修建真实的基地,见到了……变异种。 而此时以局外人的身份思考曾经那段记忆,她只觉得漏洞百出。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每一日都是重复的,她永远会上相似的课程,见到相似的人,才过了一日,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两个舍友长相有什么区别了。 结合罗临此前提供的信息,他们是在变异种的巢穴里发现她的。 她暗自怀疑,她是在变异种的力量笼罩下,被诱导做了一场高考顺利如愿以偿的美梦。 虽然这样很难解释,为何她接触变异种不是被感染,而是黄粱梦一场。 但此刻,注视着这张屏幕上的照片,她感觉到命运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情而嘲讽的笑。 既然推断出西京大学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么她穿着校服的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基地人员的电脑里? 江归荑看向兰玲,兰玲正在将她和电脑屏幕上的屏幕进行比对。 片刻后,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随后像是想要最后确认一遍地轻声道:“您是……江归荑,江小姐?”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生怕惊醒了什么人。 “我是。” 话音刚落,只见兰玲用座机拨出了一个电话,电话响铃了几声就被接通了。 “请问是执政官办公室吗?这里信息管理部兰玲,请帮我转告执政官,他想要找的人找到了。” 第8章 江归荑抿了一口泡在玻璃杯里面的茶,目视着几片青绿的茶叶在热水中翻滚,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自从兰玲拨出了那个电话,就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她,甚至为她泡了一杯茶。 即使是对末世情况仍不甚了解的江归荑,也能大致猜想到茶叶在今天有多么珍贵。 然而兰玲什么都没解释,就好像江归荑应该对接下来事件的发生心知肚明一样。 虽然,她实际上对接下来事件的发生一无所知,但看兰玲的反应,至少她应该不是执政官的生死仇敌,西京基地的头号通缉犯。 “执政官他……” “执政官很快就要过来了,别急。” 江归荑百口莫辩,心想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执政官是谁。 等等,可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西京基地,就算那个执政官能拿到她的照片,她不知道执政官是谁也很合理吧。 “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执政官是谁呀……” 办公桌对面,江归荑端坐在椅子上,乌黑睫羽轻眨,姣好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为难,耳垂一颗小痣更添了几分俏丽可爱,让人望之心生怜意。 兰玲一拍脑袋,喃喃自语:“怎么出了这么个纰漏?”随即道:“他就是……”话说到一半,却卡住了,只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你们的关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保准惊喜!” ??? 江归荑心底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再次试探道:“那您至少可以透露给我一个范围?” 兰玲眉飞色舞:“嗨!你们年轻人的关系不就那么一种吗?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的?” 江归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敲门声并不大,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然而办公室内的两个人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齐刷刷看向门口。 江归荑眼睁睁看着丁玲迈着大步过去开了门,门刚开了一道口子,她整个人的姿态瞬间变了,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诚惶诚恐:“执政官,您怎么亲自来了,您.....”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门外的男人直接跨了进来。 从江归荑的角度看去,进门的男人年约二十六七岁,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眉眼英俊锋利,身材劲瘦而不肌肉贲张,望过来的第一眼似乎有些漠然,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慢慢变了。 那个眼神缓缓定在她的脸上,从一潭冰冷死水慢慢沾染上了滚烫的温度,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人。 他闭了闭眼,转瞬复又睁开,半晌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带着一丝怅惘和苦涩,他终于开了口:“我还以为……这次也是认错了人……” 他的声线原本应该是极为冰冷的,此刻却带上了几分颤抖,显得不那么不近人情了。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看见这个人这副模样,她的心脏骤缩了一下。 “我……”江归荑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见丁玲笑眯眯地探出头来,大波浪随着动作一甩一甩,说道:“你们慢聊,我不打扰你们啦!”然后也不等人回话,就如初见她时一般风风火火地走了。 门一关,办公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江归荑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发现执政官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脸上,像是等着她方才没说完的那句话。 他的目光沉静,正一眨一眨地望着她,显得有些认真。 “您……您确定没认错人吗?因为我……”江归荑咬了咬牙,终于把最后半句话也吐了出来:“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秒,两秒,她没有抬头去看执政官的表情。 当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她的打算是编一个圆满的谎言。 曾作为蓬海基地的一员是个绝妙的借口。 罗临说得对,没有人相信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独自一人在末世中活下来,回程一途遇见的变异兔和变异虎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西京基地和蓬海基地久未联系,西京基地的人对蓬海基地的近况并不知晓,因此短时间内也无法通过她的描述戳破她的谎言。 即使由于菲利克斯和安西的工作报告,她被问起为何会出现在变异种的巢穴,她也可以如实交代,她只是找了一个途径的休息之处,却没想到变异种也将这里作为了巢穴,她在变异种的力量影响下做了个古怪的噩梦…… 她明明有很多种办法,也有信心将这件事圆过去。 原本,如实交代自己失忆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原因无他,对末世前后一无所知,这听起来太像一个人形变异种的辩称了。 再者,假装自己知道某些真实,其实更容易套话。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西京基地竟然有人是认得她的,这让她被拆穿的风险陡然上升。 但她其实也可以试着骗骗眼前这个所谓的基地执政官,毕竟从丁玲口中,她已经对他们二人应有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 然而,一切的犹疑与思量都在触碰到他的眼神后烟消云散。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还是别骗他的好。 这位基地的一把手,平日里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执政官久久没有开口。 是生气了?还是说,我只是和他寻找的恋人很像罢了? 正当江归荑以为他会愤怒地摔门而去的时候,他开了口:“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虽然那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和颤抖,但话中的意味却是少见的郑重。 “那……” “不记得了……”他似乎轻笑了下,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绝没有半分喜悦。 江归荑没有接话,连对一切危机场合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的她,都觉得此时的气氛过分怪异,像是丈夫在嘲讽水性杨花的妻子。 等等,她为什么会想这个?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句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话。 “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叫易北洲,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江归荑抬起头,面前的男人声音毫无波澜,面色也毫无变化,像是不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石破天惊的要求。 只有那道眼神,牢牢固定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占有欲与挣扎,江归荑恍然之间竟觉得自己是被深渊巨兽盯牢了的甜美猎物,不能逃脱也不能被其他猎手碰触或分食。 江归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 “可是,我忘记了……我全都忘记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认错了人!对我来说,你是陌生人……你明白吗?”她一字一顿道。 她刻意忽略了此前易北洲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那句话。 她的语调中是浓浓的不信任与抗拒。 其实,在她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对他之后要说的话相信了七成,或许是受到已经失去却依然占有分量的过去记忆的隐约影响吧,她从情感上本能相信他。 可是在理智方面,在对他们过去的经历一无所知的前提下,经历了先前那充斥了诡谲、惨烈与重重迷雾的一切,她无法放下高高的心防,不说出拒绝的话语。 易北洲注视着眼前娇小可人的姑娘,她注视着他的目光抗拒而又坚定。 持续了一年半的末世几乎在她的脸上、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依然如同初见般令他心折,看得出来,她被照顾地很好。 是谁照顾了她这么久? 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想起他吗? 不,她已经忘记他了。 虽然易北洲一向知道,在她甜美温软似乎予取予求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静坚定的心,她不会为任何人动摇自己坚持的信念。 她也善于演戏,常会收敛起自己的爪牙。 不过,此时她注视着他,目光如同全然的陌生人模样,完全不可能作假。 易北洲的后背缓缓僵直了,他闭了闭眼,良久,他听见自己笑着说:“对不起,方才是我冒昧了,希望江小姐不要介怀。” . 丁玲走出办公室不久,在茶水间找到一包压箱底的咖啡粉,喝口咖啡摸会鱼。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9节 一杯咖啡见底,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等了半天,发现那两个人还没出来,就决定出去转转。 她刚走到办公楼门口,就见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执政官的助理秦粒。 秦粒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抱着一大叠文件,双腿交叠,正毫无形象意识地坐在台阶上。 丁玲刚想叫他,秦粒却率先叫住了她,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丁处,你看见执政官了吗?” “看见了啊,正在我办公室和久别重逢的女朋友你侬我侬呐。” “……”秦粒张大了嘴,像是能吞进一个鸡蛋。 丁玲一脸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一脸吃了枪子的模样。” “新来那姑娘真叫江归荑啊?” “对啊,她自己承认的啊。” 秦粒一下子站起身,表情更震惊了,喃喃自语道:“可是,不可能啊,易哥他女朋友怎么可能活着……” “人家活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咒人家……” 秦粒连忙举起一根手指向天发誓:“我没有!”随即叹了口气道:“但据说末世发生时,江小姐所在地就是西京市华清路,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西京市华清路,正是后来联合政府测定的污染潮源头。 没有人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因为,作为污染潮的发源地,那里的变异种都异常强大,即便是西京基地的探索小队,也从来没有成功接近过那里。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从那里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丁玲的所有声音都噎在了喉咙里。 一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执政官不会是把里面的那位江小姐当做白月光的替身吧!”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表情空白。 第9章 办公楼下。 秦粒正和丁玲手舞足蹈地辩解着:“怎么可能!我们执政官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只是那苍白的辩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徒劳无力。 丁玲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事情的本质,静静看你表演的表情,秦粒就在这样的目光下绝望地闭上了嘴。 “在做什么?” 易北洲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魂飞魄散。秦粒更是扑腾跳了起来,随即被脚下的台阶拌了一个趔趄,手里的文件宛如天女散花般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秦粒一寸一寸地抬起头,看见易北洲冰冷却带着一丝嘲笑的眼神,差点哭了。 他的余光扫到丁玲已经缩着脖子,迈着小碎步溜回了办公楼,逃之夭夭。 易北洲身后的江归荑探出头来,带着一丝好奇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在易北洲没有非要他给出一个答案,只见易北洲弯腰俯身捡起了一张纸,扫了一眼道:“这是联合政府本月预计发放的物资清单?” 秦粒松了口气,但他松的那口气立即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武器弹药只发放了上月的六成,其他民生基础物资也只发放了七成……” 所有的文件已经被捡拾起来,易北洲快速翻了一遍手中的纸张,了然道:“营养剂还是足量的?” 秦粒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朗声道:“毕竟我们上月的变异种击杀率达到了八成,给联合政府带来了那么多研究样本,这是我们应得的。” 听到这话,易北洲脸上却划过一道有些奇怪的笑意,似乎带着几分嘲讽。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江归荑,眼神中带着几分认真:“我们接下来要去基地机场验收联合政府派送的物资,江小姐要去看看吗?” 方才的一幕过后,两人有一阵子没有说话。 之后,易北洲对她恢复了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他不再用那种充满了滚烫的情愫和淡淡的悲伤的眼神盯着她,也不再渴求一个拥抱,就好像那些不合理的要求和隐藏在背后的占有欲与迷恋都在这一个小小的拒绝后缩回了衣冠楚楚的表象之下。 无人再记得,也不该记得。 此时,江归荑注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轻快道:“好呀。” 他们二人之间,风平浪静而彬彬有礼,宛如一对真正的陌生人。 . 基地军用机场修建在楼宇后面的一处山峦之上,山峦地势较低,机场平坦宽阔,上面停着几架直升机。 江归荑顺着小径上山的时候,易北洲回头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了一只手。 几秒后,江归荑摇了摇头,易北洲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秦粒已经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脑补这诡异气氛的前因后果。 五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到达了机场。 江归荑站在机场的一角,微微低垂着头,往下看去。从这个俯视角度,基地的多数建筑物都可尽收眼底,刚刚造访的办公楼是建筑物中唯一灰色的建筑,距离机场较近。 办公楼的西侧是五六座浅红色的楼房。东侧有一座独立的建筑,那建筑与其他楼房样式都不一样,只有三层高,形状四四方方,颜色是一种类似于白墙的冷白色,唯有楼顶装了一个黑色的塔尖。 整个基地,占地面积大约是小型小区。 忽然,易北洲的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西边是居住区域,东边是研究院。” 江归荑回过头,见不知何时易北洲竟走到了她身后咫尺之隔的位置,此时正顺着她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片区域。 她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重复道:“研究院?” “嗯,有一些专家学者在这边研究变异种的类型和应对策略,为出野外的任务小队提供建议。” 江归荑挑起了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研究末世的成因?” 易北洲几乎是有问必答,显得格外有耐心:“这个研究议题一直牢牢把握在位于纽约曼哈顿的联合政府手里,各基地拿不到内部资料。” “况且——”他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多数知名的核心学者都在曼哈顿,联合政府并不建议基地保留自己的科研力量。西京基地还留有几个研究员,只是因为他们实在不想离开这片土地。”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说:“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能上来吧?” “当然,这里是军用机场。” 从这里俯瞰下去,可以把整个基地的建筑群和人员的进出尽数收纳眼帘。 虽然因为高度和距离的原因,视野无法触及基地入口的小院以及外面,因此无法在这里指挥攻防战从而替代瞭望塔,但单单站在这里也可以将基地内部设施了然于胸了。 “易哥,江小姐,快到联合政府约定的到达时间了。”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的风从头顶刮过,沙土在脚边盘旋间,江归荑眯起了眼。 在运输直升机降落的巨大引擎声响中,恍惚间她似乎听易北洲说了一句什么,但只来得及捡拾起其中的只言片语。 他提到了“违规”。 运输直升机稳稳降落,紧接着,飞机舱门打开,从中跳下来了三个人。 三个人都穿着军绿色的防弹衣,头上罩着头盔,装备齐全。 三个人都是清一色的白人。 个子较高的正驾驶员下飞机后,遥遥往这边望了一眼,就扔下同伴,一路小跑,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跑到易北洲面前后,举起拳头。 “砰”二人的拳头在空中相碰了一下下。 “好久不见!yi,这里看起来真不错!”三十六七岁的白人笑嘻嘻地对易北洲说着话,紧接着又对着机场下的基地吹了个口哨,湛蓝的眼睛闪动着因老友见面喜悦的光。 他的队友此刻才从后面赶过来。 正驾驶的一条手臂搭在易北洲肩膀上,大力拍了拍,对着他的队友介绍道:“这就是beizhou yi,三年前国际军事飞行比赛中赢得第一的那位选手!” 副驾驶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棕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发亮,他主动伸出了手:“您好!我是中士科尔,此前在乔治亚州空军基地效力,目前收编至联合政府!” 易北洲微微笑着回握了他的手。 “所以就是他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带着明显的英格兰地区口音,话语中没有恶意,而是满满的促狭。 那是运输直升机中的最后一位女士,年约三十岁,酒红色的长发卷曲垂至腰际,薄薄的镜片架在她高耸的鼻梁上,透射出带着打量的目光。 “丽茨——”主驾驶员托马斯笑着,一把揽住女人的腰,毫不避讳地与她当众接了个吻,才说:“这位是丽茨,斯坦福生物科学教授,现在就任于联合政府研究中心。” 丽茨补充道:“末世让我们相遇。” 托马斯哈哈哈大笑“也让我们相爱。” 她温柔的视线在面前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学者独有的睿智光芒。 当她眼神落到江归荑身上时,江归荑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停顿了一秒,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随后移开了视线。 “所以,这是你的伴侣吗,yi执政官?”丽茨的眼神在易北洲和江归荑身上转了一圈,直截了当问。 她的语气俏皮,带着十足的好奇,让人生不出任何反感。 江归荑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久不开口的易北洲却突然说道:“丽茨教授,虽然我很希望如此,但真相是我还没追求到。” 说完,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明明这只是很简单的一句回话,江归荑却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加速跳动了。 那一瞬间,她努力遏制住了自己想要扭头去看易北洲的动作。 丽茨温柔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后,丽茨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并拢,从额上划到胸前,又从左肩划到右肩。 那是一个基督教徒的十字。 “愿我慈爱的主祝福你们。” 易北洲认真道:“谢谢,另外——”他刻意拉长了声调,对着所有人说:“下面我们是不是开始谈正事了?” 托马斯噗嗤一笑,连嘴角的胡须都颤动了些许,他一边带着他们往他们来时的直升机那边走,口中喋喋不休:“这不是见到老朋友了吗?不过,确实得快点了,下个目的地是飞蓬海基地……” 听到这四个字,江归荑敏锐地竖起了耳朵。 幸运的是,易北洲追问了句:“蓬海基地那边怎么样了?” 托马斯摆摆手,一脸烦躁:“上次去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内部大洗牌,我差点都丢了半条命。” 易北洲停下了脚步,眉峰微皱,神情严肃起来,问:“怎么回事?”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0节 托马斯长叹了一口气:“不怪你不知道,无线信号基站还在陆陆续续抢修……你应该知道,蓬海基地的执政官吧?” 易北洲缓缓道:“陈源,听说他当年在东南亚有些势力。” 托马斯点点头,说:“对,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末日刚开始时靠着自己的势力起家,占了一块地方,也就是后来的蓬海基地。” 他长叹道:“上月我第一次出华夏的运输任务,就是去蓬海基地,正巧碰到他被小弟枪杀了,几个二当家三当家正疯了一般争夺头把交椅呢。” 江归荑望着易北洲的脸,忽然想到,那么易北洲是如何当上西京基地的执政官的呢? 第10章 托马斯和科尔帮忙把联合政府发放的物资往下搬。 江归荑看见,直升机送来的都是一些常见的日用品,和末世前的日用品没有什么两样,武器弹药也被整整齐齐地放置在箱子里。 但很奇怪的一点是,物资中没有食物的影子。 没有新鲜蔬果、肉蛋奶这类难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就连方便面、午餐肉、腌制食品等常常用作囤货的食品也没有。 但是,她注意到在一个个的冷冻箱中,插着许多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试管。 一个猜想在她的心中浮现,但她只是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时不时搭个手,没有表示自己的质疑。 最后一个箱子被托马斯猫着腰从直升机上拖下来,箱子上面贴着的一张a4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字。 上面写着,致西京基地执政官:易北洲。 托马斯推着箱子,对着易北洲眨眨眼,说:“这是你的。” 易北洲的手指在他的名字上一掠而过,不知在想什么,随后,他示意秦粒接过箱子,淡淡说:“老规矩,分给基地所有人。” 托马斯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带着惊讶:“你不用吗?” 易北洲神情未变,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基地和人群,随后转过头,声音很轻:“我不需要。” 托马斯脱口而出:“你不能——” 他因情绪激动一瞬间破了音。 其他人明显没搞懂状况,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 气氛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半晌,秦粒笑着说:“这没什么问题吧。我们执政官素来如此,每一次联合政府发放给他的专属物资,他都会平均分配到每个人的手上。” 随后,秦粒把箱子打开,一边翻捡,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嘿,这次还有老坛酸菜牛肉面呢,末世前我最喜欢了。嚯!居然还有一个月才到期,联合政府真大方!” 气氛却没有随着他的插科打诨而轻松下来,几秒后,托马斯闭了闭眼,深深地看了易北洲一眼,然后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江归荑,口中的话却还是对着易北洲说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易北洲:“我从不后悔。” 紧接着,他的目光略过堆积满地的物资箱,其中装着基地一个月的民生所需用品,天光之下,他形状锋利的眉宇愈显冷清,道:“联合政府发放给各个基地的物资越来越少了。” 托马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物资紧缺的寒冬即将来临,人类的日子要越来越不好过了。工厂、生产线、基础设施,这些哪一样不需要人力物力来重建、来维护?可我们哪里来的人力?哪里来的物力?所有的人力都倾注在捕捉收集变异种残骸了,所有的物力都花费在分析畸变成因了。”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人类拼尽一切,能够找到末世的根由固然是好,可如果最后发现,即使找到了缘由,人类仍需和变异种共存,仍需和末世共存,那届时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已经耗尽生存下去的资本了。” 托马斯迈入直升机的舱门,关闭舱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我也见不到丽茨……” 最后,他大笑道:“所以,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 舱门徐徐关闭,直升机原地升空,螺旋桨越转越快,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秦粒率先离开了机场,准备找几个人上来搬运物资。 刚刚颇为热闹,甚至还产生了小冲突的机场,此时只剩下江归荑和易北洲二人。 江归荑打量了一下易北洲的神色,见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总是这样,既不过分冷漠,以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不表露出多余的情绪。 可能基地的掌权者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心中永远持着一杆秤,永远秉持着自己的责任感和原则,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外情所惑。 但他也并非铜墙铁壁,曾经有那一刻,她作为唯一一个见证人,见证了他真实情绪的爆发。 当他见到她的那一刻。 可能是这一刻过于宁静,不经意间,她把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那些试管,是你们之前说的营养剂吗?”她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营养剂作为普通人的食物,而执政官可以得到末日前的正常食物?” 易北洲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苦涩地说道:“你想的没错,人类即使到了末世,也要被迫分成三六九等。” “……” “那些营养剂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我在返回基地的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普通动物和植物,除了末世前人类已经生产出来的食物,我无法想象还能有什么能作为营养剂的来源。” 这次,易北洲沉默了更久,在江归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了口:“联合政府研制的营养剂来自纯化学合成,当人类面临生存绝境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能想象的。” 纯化学合成? 易北洲的答案表面上完美无缺,人类的科技确实有可能在这一年半内因面临绝境而突飞猛进,但不知为何,江归荑心中仍觉得有丝微妙的违和。 但还没等她将心中的想法细细厘清,忽然,伴随着几声尖叫,人群陡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紧接着,易北洲也注意到了山下的骚乱,他眉峰一紧,刚想回头叮嘱什么,就见秦粒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 秦粒的表情是少见的慌乱,一手指着山下,俯身喘着气道:“变异种……基地里有人变成变异种了!” “什么人?” “好像是通讯技术部的一名职员。” 秦粒又急匆匆地往下冲,跑出几步后却发现后面两人都没跟上来。 他回头,只见易北洲注视着江归荑,随后他简短道:“冒犯了,江小姐。”说罢展臂一抱,直接把江归荑背到了背上,随即向山下冲去! 上山的路并不陡峭,但下山时却要小心避免在山坡上滑倒,因此普通人可能会花费比上山两倍还多的时间。易北洲却脚步又快又稳,抱着江归荑的手也力度恰到好处,既温柔保守又彬彬有礼,转瞬之间就冲到了山下。 基地一片混乱,众人四散奔逃,混乱间连变异种在哪里都看不到,江归荑这才知道,在这大约只有小型小区大小的区域内,竟然生活着这么多人。 易北洲放下她,当即立断向着空中发射了一枪。 “砰”的一声枪响,混乱的人群停下了四散奔逃的脚步,所有震惊的、恐惧的、胆怯的目光投向他们三人,几秒后,人群沉默着让出了一条道路。 江归荑遥遥望向道路的正中,那是引起混乱的开端,一个人形变异种。 此刻,它似乎还在历经变异的过程,让这景象显得尤为可怖。原本光滑的人类体表泛起千万水泡和脓包,脓包又反复破碎流出透明晶亮的液体,从他的耳朵上又长出第二双耳朵,从他的嘴周围又长出第二双嘴,同时有新生的触手从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伸展出来。 混乱而又无序的变异后,它似乎终于选定了自己的变异方向,江归荑不知道这种变异方向算不算多器官化,但她眼前的变异种已经拥有了四条腿,八条手臂和无数双形状狰狞可怖的复眼! 只有残破不堪如同一块破布般兜在他身上的衣物能证明它曾经是一个人类了。 这一切变化只发生在不到十秒间。 那些复眼睁开死死盯着人群,再次小范围地引起人群的混乱,但它并没有往人群方向去,它向前一跃,相较原先数倍的体重重重砸到地上似乎都引起了地面的微微震颤。 它的目标是研究院。 之前易北洲的话电光石火间在她头脑间闪现。 当时,基地的执政官站在背后,与她咫尺之隔,似乎连灼热的吐息都能碰触到她敏感的耳垂。 伴随着灼热的呼吸,他解释道:“一些专家学者在这边研究变异种的类型和应对策略,为出野外的任务小队提供建议。” 在如此焦灼紧张的一刻,她甚至冷静地思考了一瞬:基地那些专家学者是如何做到不出野外,在近乎“象牙塔”的研究环境中为本应具有最强实践经验的任务小队提供建议的。 这个问题只在她脑海中运转了一秒,她的脚步不停,跟随易北洲穿梭过重重人群,她大致估计了一下距离,他们距离变异种大概还有二十米。 可是变异种用四条腿跳跃着,距离研究院禁闭的大门只有不到五米了。 即便是生死时速,他们也不可能在变异种闯进研究院大门前把它抓获。 对于枪击来说,能命中800米以外的目标已经是一位优秀的狙击手,而手/枪的有效命中距离通常在15米之内,虽然射程足足有50米,可15米以外距离的命中率只有不到30%。 混乱的信息在江归荑的头脑里轰炸,埋藏在头脑深处的记忆似乎撬开了一块小小的板。 正当她头脑信息凌乱交错的同时,身侧的男人举起了枪,那只是一把简单的手/枪。 基地的执政官居然还有心思轻笑着对她说:“来的时候顺手带的,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那仅有的一发子弹,上膛。 与此同时,变异种的一条手臂已经将将够到了研究院的大门! 第11章 紧接着,易北洲甚至没有刻意地瞄准,而是直接信手向前方开了一枪! “砰”随着枪声响起,子弹正中变异种眉心,变异种应声而倒。 其实在如此强烈的外表变异下,还能判断出变异种的眉心位置是很难的,毕竟变异种的脸部已经被一群仍在反复增生的眼睛糊满了。 助理秦粒拍了拍胸膛,松了口气说:“还好它还没进化出防御能力,否则一旦所有要害部位都覆盖上甲片,就不好攻击了。” 江归荑:“那如果所有部位都覆盖上坚硬的甲片呢,就无法对付他们了吗?” 秦粒道:“那也不是,凡物总有弱点,变异种也是一样,只是表面的致命弱点被掩盖后,真正的弱点就不好找了……” 见到变异种被击毙,基地众人脸上不再流露出惊慌和恐惧,望着执政官的目光带着感激和敬佩。 几分钟后,大多数的人散开了,有的人却大胆地上前,注视着变异种的遗骸。 秦粒连忙走上前去,驱散这些看热闹的人,口中呵斥道:“都散了,小心遗骸也有传染性……” 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却突兀响起:“为什么要击毙它呢?我们怎么知道它不具有自主意识?联合政府研究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能把人从变异种恢复原状的办法吗?” 话音落下,几秒后在平静的人群中激起了水花。 “对啊对啊!” “联合政府是吃白饭的吗?” “……” 说话人的声音起初很低,吞吞吐吐,但随着周围人纷纷点头和应和,他的声音逐渐变大。 江归荑起初只觉得这个声音眼熟,待看到那个标志性的鸭舌帽,才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不由得脱口而出:“安西?”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1节 安西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才看见秦粒身后跟着的江归荑和执政官,如梦初醒般:“江小姐……执政官……对不起,执政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发发牢骚。” 他再次缩进了他的保护壳,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结合他之前所说的话,江归荑想,他对基地和执政官的态度是认可的,只是,任何人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变异种,都会对此产生这样的质疑吧。 易北洲并没有发怒,而是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提出质疑的男孩,然后道:“既然目前没有把变异种重新恢复成人的办法,那基地就只有击毙变异种这一条路,这是保全其他正常人类的唯一办法。” 易北洲没有询问安西是怎么认识江归荑的,或许他已经把她到基地以来的一切查的清清楚楚。 安西声音很低,近乎喃喃自语:“那如果……有那么一天,人类拥有把变异种重新转化成人的办法了呢?那这些无辜枉死的人……”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会对曾经这些死去的人抱有最崇高的敬意,如果不是他们的牺牲,就不会有人类未来成功研究出解决办法那一日。” 随着他重如千钧的话落下,四周都寂静了。四五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此前听到安西一番话表示了认可和同情,此刻也都怔怔地看着他们的执政官,心中不知是一时震撼还是兔死狐悲的伤感。 江归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滚滚历史车轮下的尘埃。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很深的、却难以言明的悲伤感在心中蔓延。 易北洲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动摇,他看了一眼江归荑还在,似乎放松了些许,之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秦粒:“按照基地规定,所有变异值达到危险边界的内勤人员都被禁止与普通人接触,去查这个人是怎么跑出来的。” 秦粒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去,却见执政官走向江归荑的方向。 易北洲心中想,刚与江归荑重逢时,他过于激动的情绪一时无法压制,似乎吓到了她。此后的一切都仓促而忙碌,他甚至没有时间和她独处,聊一聊过去以及她出人意料的失忆。 此时,落日余晖洒满苍茫大地,他刚想对江归荑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对不起,这件事应该和我有关。” 易北洲回过头,讶异地看着方才在众人面前提出问题的男孩,他的目光并不凌厉,只是带着一贯的淡然,安西却感觉到如芒在背。 安西低着头,在鸭舌帽的保护下,他一点一点吐露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次任务中死去的十九岁队员秦九思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哥哥。 他的哥哥在通讯技术部工作。 此前,安西刚刚进入通讯技术部的时候,就听说过秦九连的丰功伟绩,据说是他准确评估了修复无线通讯和有线通讯的收益成本分析,才让基地高层最终决定放弃修复无线基站,将大多数力量投入到修复有线通讯联络上,才有了基地今天的联络恢复。 安西几乎是以仰望的心态看待这位技术大神的。 然而,遗憾的是,一直到他测试出一定程度的异化值,而不得不离开通讯技术部加入野外小队时,他都从未见过这位技术大神。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只是他没见过秦九连,所有未受变异种污染的人都不能见到秦九连。 罗临说的是对的,从秦九连的变异值达到临界值起,他可以继续在基地做适合自己的内勤工作,直到变成变异种或者死去。 但是罗临没有提到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当一个人达到即将变成变异种的临界点,虽然无论从思维方面还是从外形方面他都是个人类,他却再也没有与其他人类接触的资格。 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不想出任务猎取变异种,就需要在基地中找一份内勤工作,才能得到基本的营养剂和生活用品补给。 但除了那些与世隔绝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基地的内勤人员同样分成两类,其中一类不受污染的侵袭、干净地如同白纸,另一类生活在黑暗之下,不见天日。 在执政官居高临下的目光下,安西苦笑着补充:“我以前在通讯技术部工作,虽然没亲眼见过他,但特意留意了他办公室的通讯电话和他的身份号。我联系了他,告诉了他弟弟的死,我……我只是想安慰他,我说我们虽然没能救他弟弟,但拼死重伤了杀死他弟弟的变异种,带回了一点变异种样本交给了研究院……” 江归荑本能地感觉到有一丝不对:“那他为什么要去攻击研究院?合理的复仇方式不应该是去野外将那个变异种撕成碎片?” 安西眨眨眼,他显然也没想到这点,于是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易北洲。 易北洲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是想要亲眼看看杀死他弟弟的真凶吧。人已经死了,再去猜测他当初的动机也未必有意义了。” 他转向安西,毫不掩饰的打量眼神落在他身上,问道:“是你们救了江小姐?” 安西想了想,说“救”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虽然在罗临变异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将她当做重要嫌疑人看待的,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易北洲轻描淡写地说:“你这次的擅自行动,应当处罚,但你又救了江小姐,就当作将功折罪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鼻梁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如同雕塑般流畅挺拔,显得格外英俊,同时显露出一种杀伐决断的独特气质。 但与外表的杀伐决断行成反差的是,他口中却又说出这样公私不分的话。 一向跟随者执政官的秦粒都听愣了,目光在江归荑和易北洲之间看来看去,心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 西京基地居住区域。 时间已至傍晚,为了节省电能,基地只有在太阳完全落下后才会点亮路灯。 江归荑和易北洲正在深蓝色的夜空下一起走,由于朦胧的夜色,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这就让谈话的气氛变得更为轻松起来。 这场谈话起始于十分钟前,事情结束,易北洲本应回到他的执政官办公室,江归荑也应该回到居住区分配给她的房间。 谢天谢地,虽然信息登记处丁玲一见到她就找来了执政官,但她仍旧没忘记她的本职工作——给每位新加入基地的人分配身份卡和居住房间。 然而,就在江归荑即将礼貌地说再见的时候,忙碌一天而显得有些困倦的执政官却发话了:“江小姐住在哪里?” 他说起“江小姐”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腔调,导致这明明是一个普通的、专属于陌生人之间的称呼,在他的嘴里却变了味。 江归荑看了看身份卡,念出了上面的房间号,倒不是她没有戒心,只是她知道,执政官在基地中的权限无限大,只要眼前这个人想知道,就总会知道的。 易北洲听到她直接的回答后笑了笑,那笑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十足的心得意满。 之后,易北洲就顺理成章地以她对基地人生地不熟为由,亲自送她回家。 这个理由一时无法辩驳,江归荑想了想同意了。但他们走到半路上,想起来忙碌一天还没有吃饭,易北洲提议可以吃基地中的餐馆,于是他们正在走向餐厅的小路上。 江归荑表示质疑:“基地里居然有餐馆?我以为人人都喝营养剂,即便你将自己的正常食物平均分发给基地每一个人,他们也不可能有足够的食物资源在基地建立餐厅吧。” 易北洲伸手将一根即将要碰触到江归荑面颊的枯枝拨开,道:“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不过这家餐馆的老板很有经商思维,他用其他日用品将别人的食物交换过来,凭此收集了很多原材料,将原材料制成菜肴后,又卖给食客从而获得更多的其他日用物资。” “这不就是中间商赚差价,甚至买家和卖家还是同一批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自己烹饪岂不是省钱很多?” “是的,但一方面,在末世中,很多人靠营养剂度日,已经渐渐失去了烹饪的能力;另一方面,能够自由自在地下馆子,这可能也是对末世前生活的一种缅怀吧。” 易北洲伸出食指向前方一指:“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江归荑讶异地睁大了眼。 第12章 基地中唯一的餐馆没有奢华的装潢,只是从居民楼的一层改造而来,因此从外表看来,这座拥有饭店的居民楼与一般的居民楼没什么两样,唯有一楼的窗户上面挂了个牌子,用手写字体潦草地写着“西京基地饭店”。 江归荑莫名想起刚进入基地时,小院院门上也写着“西京基地”四个字,字迹同样潦草,像是被人顺手写上去的,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 易北洲奇道:“你在笑什么?” 江归荑告诉他原因。 易北洲轻描淡写地答道:“那是我写的。” “啊???” 易北洲看着面前女孩子惊讶的神情,努力遏制住摸摸她的头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是刚组建基地时发生的事了,最开始基地里只有几个人,我们的大本营就是那个院子,一次他们开玩笑后,我就写了那么几个字。后来基地收容的人类越来越多,我们就搬到院子后方的居民区去住。末世开启四个月后,也就是2073年4月,联合政府成立,通过了基地法案,西京基地就成为正式基地了。” 江归荑似乎听得很认真,易北洲知道,她想问的远不止是院子门口的字迹,她真正想要探听的是末世以来发生的一切。 她很聪明,总是能从别人随意的话语里推断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而别人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点什么总是难上加难。 他们在餐馆中落座,迎上来的是一个个子较高笑容爽朗的男人,他将一份菜单递上来,然后对着易北洲笑道:“稀客啊!执政官想吃点什么?” 他又转向江归荑:“这是您的女伴吗?” 这次,江归荑抢先从容答道:“没有,是朋友。” 看起来,无论基地中的人们对执政官抱有的是何种态度,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喜欢八卦执政官。 老板一笑就离开了,他们慢慢地看着菜单。 在看菜单的空隙里,江归荑抬头看了易北洲一眼,若无其事地说:“听你那么如数家珍,我还以为你来过很多次。” 易北洲瞬间就意识到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他心里浮起几分喜悦,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回答道:“第二次来,第一次是来视察这里是否能颁发经营许可。” 江归荑微微笑了笑,让人能看出来她的心情很好。 菜单上的菜肴远远比不上末世前的丰盛,倒是家常菜居多,这也能够理解,毕竟联合政府发什么食材,基地就只能用什么食材。 江归荑的手指轻轻划过菜单上一行字“清炒白菜”,说道:“我还以为即使在饭馆,我们也只能吃到末世前工厂生产的保质期较长的食物呢。不是说末世以来,动物植物普遍变异,那么,新鲜蔬菜和肉类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不是保存,是隔绝培育。联合政府设置了几处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实验室,专门用于培育不受污染妨害的农作物和动物。但产量必然微薄,所以……” “所以,这些研究的成果只能供给基地执政官和联合政府高层。” 江归荑直觉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最后,他们二人都点了一碗清汤牛肉面。 在末世中,吃到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牛肉面本来就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两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置于香滑劲道的面条之上,浮着一点油光的清汤上点缀了几片青翠的香菜,清香四溢,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低头吃面期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享受这片难得的静谧。 临走前,易北洲对着老板说:“直接给秦粒打电话,从我的账上走。” 老板的喜悦几乎都要从笑脸上浮出来,连忙应声并道:“您慢走。” 走出店门,江归荑问:“这一顿饭大概要付出多少代价?”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也意识到末世前的货币在基地里是不通用的,基地里的人们几乎采取的是最原始的方式:以物换物。 此前,当她问起为什么联合政府不重新制定货币在末世期间流通,易北洲长叹了一口气,回答她说人们仍保持着希望,希望末世尽早结束,届时他们都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易北洲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对这个问题给出答案:“大约是普通人一周的营养剂或者等价的生活物资吧。” 所以,这确实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而非唾手可得、时时都能体会到的幸福,江归荑在心里暗暗想道。 居住区域就像一个小型小区,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按照id卡上的信息,江归荑很快就在易北洲的帮助下找到了她居住的五号楼。 她住在五号楼403,这座楼最高层只有五层,从外表看像是修建年代比较久远的老楼。 夜幕已经降下,路灯散发出莹莹的光亮,照在对面男人的脸上,也拉长了他们二人身下的影子。 周围寂静无声,偶尔传来一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但都不见人影。 其实从时间上看,现在刚晚上八点多,并不算很晚。在末世前夜生活可能刚刚开始,在末世后,大多数人却都早早回去休息了。 江归荑的目光轻飘飘落在易北洲的脸上,却并没有直视他的双眼,而是将视线停留在他流畅的下颌线上。 要邀请他上楼吗?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2节 她在犹豫,对面的男人在等她犹豫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头,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你要上楼坐坐吗?” 易北洲自然不会拒绝。 只有五层高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两人很快走到了四层。403是位于四层最右侧的居室,江归荑用基地分配的钥匙开了门。 门锁似乎有些生锈,江归荑转动了半天,终于伴随着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走入门厅,一片漆黑,江归荑摸索着打开灯,温暖的黄色灯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基地分配给她的房子拥有着一室一厅一卫,是独居人士的绝佳选择。据说,如果申请人有伴侣和子女,基地可以根据需求分配相应的房子。 虽然曾经是待分配的空房,但家具的表面上却没有太多灰尘,可能基地之前派人来打扫过,餐桌上甚至还被人贴心地放置了两瓶水,一瓶水的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用可爱的手写字体写着:愿你在西京基地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江归荑和易北洲在餐桌两侧坐下,江归荑将一杯水推到易北洲面前,然后平静道:“可以说说吗,我们曾经的关系。” 这是第一次,她将这个话题推到明面上,不再通过明里暗里的试探和隐隐约约的暧昧交锋。 易北洲却没有直接回答她,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丁玲难道没和你说吗?” “……她告诉我,我们之间是分分合合的关系,但我不信。”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我们曾经真的是恋人的关系,我想你会有更加直接的态度,华夏最大规模基地的执政官,不应该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之人。” 易北洲的目光带上了些赞许:“那你是如何猜测的呢?” 这次,江归荑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易北洲几乎以为她要把这个问题逃避过去,她才幽幽问道:“我在想,你不会真把我当成死去女朋友的替身吧。” 易北洲的第一反应是要立刻否认,第二反应是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西京基地的执政官,在你眼里就这么道德沦丧人品低劣吗?” 江归荑立马回答:“这倒不是,只是你第一面见到我的时候,表情中的绝望压过了欣喜,如果真的是与爱人久别重逢,即使爱人失忆,我想也应该欣喜盖过绝望吧。” “……”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客厅的吊灯发出温暖的光亮,照在江归荑优美小巧的侧脸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很可爱的面相,像一只甜美温软的猫。但当她认真起来,内在本质的睿智和冷静将会穿透皮囊,让任何被她追问的人都无处可逃。 易北洲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强行忍住了眼眶的发酸,讲述起了那段经历。 “去年一月,我提前完成了一个飞行任务,按照军队管理规定,应当立即返回,但返回的途中途径西京市,因此我想在返回空军基地之前见你一面。你说得对,那时候我们不是恋人,我想要借那个时机向你表明爱意。然而,就在我即将到达西京市时,‘众生畸变’从西京为中心爆发了。” 他还记得那一幕,他刚从高铁上下来,手持着一束花,粉色的玫瑰被众星拱月地包围在蓝色的满天星中间,就像他的心情,又甜蜜又酸涩,好像熟透了的石榴,轻轻一戳就流出淡红色的汁液。 然而,下一秒,他喜悦的心情就被彻彻底底地击穿打碎了。高铁的站台上,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往外奔跑,一边尖叫着:“这是什么怪物!” 在更远的地方,一个高大的“人”正在追逐着那些逃命的人,它的身上冒出了无数深黑色的触手! 然而,那不是唯一的怪物。 在那个怪物周围,无数人类的身上也冒出了漆黑的触手,随着他们的身形不断扩大,他们逐渐变成了和第一个怪物一样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打滚,卖萌,让营养液、评论、收藏砸晕我吧! 另外,为了阅读体验好点,今天把前面所有的章节修了空行,感谢小伙伴的建议!因为只修了空行,所以看过的小天使不用重新看~ 第13章 易北洲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酸涩:“我想去找你,但你不在家中,也不在学校。我想事情发生时,你或许在你父亲工作的研究所,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近那个区域,那里的变异种太多也太强大了。仅剩微茫希望的我继续找你,顺便救了一些幸存者,就有了西京基地的雏形。后来,联合政府测定出,你父亲工作的研究所所在的华清路,是整场畸变的源头。” 江归荑沉沉地说:“所以,在你的判断中,我其实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易北洲几乎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气力,才将这句艰难的话吐出口:“对……但我……” “那你为何一定认为,我就是你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呢?” “……” “换句话说,如果我还是人类,其实我是不太可能从那场灾难中活过来的,对吗?” 易北洲艰难道:“或许也有可能……” “嘘——”江归荑用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唇:“如果你不想要那个最差的结果的话,就只能接受较差的了。” 这句话的含义是,如果你不认为自己暗恋的人变成了变异种,那就认为面前的人是一个全新的人吧。 易北洲摇着头,眼神简直绝望:“不,我只相信自己见到的,万事皆有可能……” “可是,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我,既然知道自己还是人类,就只能下结论:我和你所谓的白月光根本不是一个人。那么,西京基地的执政官,你把我当成什么呢?” 江归荑的神情简直可以用冷酷来形容,此前二人之间的试探和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等等,你之前说失忆了,那你还记得什么?我听说他们是从变异种的巢穴中把你救出来的。”易北洲仍不死心。 “大概在变异种力量的影响下,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的内容呢?” “我想不起来了。” 二人最终不欢而散,随着易北洲离开,房门关上,江归荑脸上尽力维持的冷静终于如潮水决堤般坍塌。 她的内心远没有她面上那般冷静。 这场交谈表面是探究他们二人真实的关系,但她最想得到的仍是“她是谁”问题的答案。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她也没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与表象不同,她并不想在究竟是否为白月光替身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的真实目的是转移易北洲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不去怀疑她。 虽然这种转移注意力只能是一时的。 失忆的她,父亲的研究所,变异的源头………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末世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以及与她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能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况下活下来,究竟是上天机缘巧合的恩赐,还是…… 漆黑的夜里,江归荑一把拉开窗帘,望着不远处窗户仍亮着光的研究院大楼,陷入了沉思。 上午八点半。 江归荑在床上悠悠转醒,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决定先下床找点吃的。 说来好笑,一天前她还是个勤劳早起的女大学生,一天后就变成了在末世中艰难求生的一份子了。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充满波澜,不过,至少不用早起了,她苦中作乐地想。 不过,在此前的梦境里,她还可以给自己做个简单的早饭,此刻她注视着面前这七个试管陷入了沉思。 七个试管是一次性的,更准确来说,对于使用者来说是一次性的,人们喝完,然后把空瓶的试管放入指定位置交由基地回收。 七个试管里的液体是一周的食用量,作为基地新人的专属福利,超过一周,只有找到工作才能获取更多的营养剂。 面前的试管摆成一排,里面装的液体颜色都不同,有的如同喷墨般漆黑,有的却显现出翠绿的颜色,很难说不像黑暗料理。 江归荑犹豫地取出其中一只红色的,拧开瓶口,倒入嘴里。 清甜的草莓味在口腔里弥漫开,迅速被味蕾汲取,像是一颗沾满糖霜的草莓糖。 之前易北洲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 “联合政府研制的营养剂来自纯化学合成……” 嗯,就凭这气味冲天的香精味,化学合成错不了。 江归荑在心中吐槽道。 一根试管空瓶,肚子不再感受到饥饿。她正把这根空瓶的试管放到桌上,却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声“铃铃铃”响起。 江归荑走到固定电话前,看见上面显示了一串陌生的号码,想了想,她接起了电话。 对面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清亮的男声,是安西。 “江小姐,我们知道了罗哥的一些事情,你想来看看吗?” . 安西在电话里告诉她的地址在三号楼502,江归荑想了想,还是撕下一张便利贴,在便利贴上写上这个地址,随后将便利贴贴在了电话机旁。 三号楼和五号楼的距离并不远,她很容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咚咚咚——” 门刚被敲响,下一秒就被拉开了。 开门的正是安西,他见到江归荑后,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但这仍无法掩盖他眼眶的微红。 “进来说吧。” 江归荑进了门,却在下一秒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只见安西的背后走出了一个小女孩,扎着朝天辫,一对纯真的眸子滴溜溜地观察着她,脸颊上还有两个明显的酒窝。 江归荑这才发现,她所处的这间房子过于童真可爱了,米白色缀有蕾丝的窗帘,满是小兔子图案的粉色桌布,卡通的儿童座椅。 这不像安西的房间,反倒像—— 江归荑怔怔地看着眼前六七岁的小女孩,脱口而出道:“她是……” 安西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她是罗哥的女儿。” 房间里,小女孩甜甜地笑着:“姐姐好!” 江归荑努力从她的脸上找出属于罗临的特征,半晌后终于从小女孩的眉眼轮廓和骨相上,与罗临那张面相凶狠带有刀疤的脸建立了联系。 但即使有容貌上的相似,也很难让人相信罗临那样谨慎坚毅的人会养出这样单纯天真的女儿。 安西望见小女孩因见到新鲜姐姐而兴高采烈的脸,却叹了一口气道:“罗鸢,回房间自己玩一会好吗,我和你江姐姐聊一会天。” 小女孩罗鸢果然没有反对,她黑珍珠般的眼睛转了一圈,笑着应声道:“好!但哥哥姐姐们可不要弄脏我桌子上的小兔子哦!”说罢一蹦一跳回房间玩去了。 “她和罗临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她妈妈呢?”江归荑问道。 安西找了个椅子坐下,今日的他没戴那顶标志性的鸭舌帽,清秀的脸完全露了出来,苦笑道:“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之前我和你说,据说罗哥在末世前杀了仇人一家,这也是我们害怕他的原因,你还记得吗?” 江归荑点点头。 “罗哥……变成变异种后,我去查了一下,发现他是因为妻子被人拐卖欺凌致死,女儿也被拐卖,差点就……才做出了那种事。这可能也是执政官破格允许他进入基地的原因吧。”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3节 安西用手抱着头,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悔恨与悲伤。 “你在后悔什么?是后悔当时未经调查就对他产生偏见吗?” 安西的双手松开头,睁着一双痛苦到通红的眼睛看着江归荑:“对,我后悔对他产生不应有的偏见,但我更后悔当时挺身而出的不是我……他的女儿还这么小……” 江归荑闭了闭眼,转瞬后她又睁开眼:“我并不认为罗哥所作所为是正确的,若私自报复为法律所允,那么还要公权力机关做什么呢?执政官可以因为某些原因而赦免他甚至接纳他,但我们不应该认为拥有报复的理由就能成为私刑报复的合法依据。罗哥做错了事,你对他产生偏见,你没有错。但他事出有因,因此能得到你的原谅,这也很合理。事已至此,斯人已逝,不要自责了。” 良久,安西扯出一个笑来:“明明已经到了末世,我也见证了那么多人和事,却依然会为这些事情难过。” 江归荑微笑道:“善良是很美好的品质,是人即便到了末世也不该失去的东西。你可以为此而骄傲,而不必遮遮掩掩。” 她似乎话里有话,安西若有所思。 江归荑又和罗鸢玩了一会,二人就和她告了别。 听安西说,基地没有统一的儿童养育机构,但基地中失怙失恃的孩子总是很抢手,很多父母都想要领养这样的孩子,以在末世中多一段情感的维系,基地有关机构会负责父母的报名、审核以及抉择。 江归荑和安西一边说话一边下了楼,走出楼门口时,却看到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 安西结结巴巴道:“执政官……您是来——”他突然恍然大悟,随即满脸绝望:“您是来抓我的吗?因为我昨天出言不逊……” 易北洲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了半天,待看到他们二人没有亲密的举动后似乎松了一口气,口中道:“我抓你做什么。”随后转向江归荑:“我让人给你送物资,那人没见到你,并在你的电话旁边看见了一张写着地址的便利贴……” 江归荑对他送物资的原因心知肚明,基地中的新人保护期仅有七天,七天之后,任何一个人都需要通过工作来获取生存必需的物资。 他为她开了特例。 但按照他的性格,即使送物资,也是从他自己的物资中扣除的吧。 江归荑道:“谢谢,但是我已经打算去基地研究院了。” 第14章 “姓名。” “江归荑。” “年龄。” “十九?二十?” “……” 研究院一楼的接待室内,身穿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研究员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一脸你连自己的年龄都不清楚怎么好意思到研究院来面试。 江归荑无奈地摊开了手,初见她的人总会为她的长相而网开一面,她一脸无辜道:“关于我自己的基本情况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环境鲁棒性,中性突变,熵,获得性状遗传……” 十分钟后,女研究员原本不屑一顾的神情变得无比激动,她大笔一挥,在录取通知书上的面试人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这张纸推到江归荑面前,兴奋道:“你就是西京基地的希望!不,你是人类的希望!” 江归荑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幅隐隐带着崇拜的神情,让她怀疑这个研究院真的靠谱吗。 她快速扫过了录取通知书上面的薪资待遇一栏,发现研究员的工资还是比其他工作丰厚一些的,以营养剂补给为例,普通人一周喝七支就可以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但研究员一周可以得到十四支,如果不贪嘴的话,这多出来的七支完全可以卖掉或者交换成别的物资,比如一个研究员每周都可以享受一次基地餐馆的正常食物。 江归荑唰唰唰在候选人一栏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她似乎不经意地问:“竞争研究院工作的候选人多吗?” 女研究员一边递给她白大褂,一边解释道:“没有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新人加入了。” 望见江归荑疑惑的目光,她进一步解释道:“联合政府刚建立时,招募了一大批生物专家去纽约曼哈顿的总部研究末世的成因,有能力的和有抱负的都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不想离开华夏、能力也平平的混口饭吃。” 见江归荑披上了白大褂,女研究员顺势递给她张a4纸,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们这周的研究任务。” 只见纸上赫然列着一张清单: 1. 阅读本周野外小队上传的任务报告,总结变异种的最新变异特征,预测未来发展趋势; 2. 收集野外小队带回的变异种样本,进行生化分析; 3. 面向任务小队进行一场公开宣讲,主题为‘如何提高对变异种样本的采集效率’,并交流近期研究成果。 女研究员敲了敲第二条,叹了口气:“看起来是不是只有第二条能体现我们的专业度?可惜了,95%的变异种样本都需要上交给联合政府进行统一研究,能留在我们手里的变异种样本数量微乎其微,并且基本上都是等级很低的变异种。就这样,能研究出什么?” 江归荑问:“所以我们得到的大多数变异种信息都实际来自于野外任务小队的任务报告?” “bingo!”女研究员点了下头,虽然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笑意:“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名为生物专家学者,无论你怎么称呼我们都好,但实际上做的是变异种信息整合和传递的工作,工作意义与内容就是消除各个任务小队之间的信息差。” 女研究员走出接待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江归荑能看到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每个房间上有不同的门牌,诸如“样品预处理室”、“理化分析室”、“质检室”、“更衣室”等等,她脚步不停,穿过走廊后径直带着江归荑上了二楼,在挂着“院长办公室”的门前停下。 敲门进去之前,她在江归荑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份工作可能会让你觉得没有成就感,但有时候我也会想,联合政府已经研究了整整一年了,到现在也只能拿出那么一丁点无关痛痒的研究成果,末世成因和解决方案的研究仍旧毫无进展。而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苟且度日,好歹也能多挽救几个人的性命吧。” 下一刻,她轻轻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门刚被敲了两下,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应声道:“进来。” 江归荑跟着女研究员打开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桌,其上有一个玻璃壶盛着正散发着热气的茶水,红木桌两侧各摆着一把配套的红木椅,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微微笑着看向她们。 从外表来看,他大约五十多岁,肤色较深,额头和眼角爬满了岁月带来的细纹,两鬓微微斑白,显得慈祥而和煦。 他将面前的文件整理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来。 女研究员笑着说:“院长,这是我们新入职的员工,江归荑。” 然后转向江归荑:“这位是林邱实林院长。” 院长一边点着头,一边说着客套话“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同时将视线投向江归荑。 江归荑却敏锐地察觉到,当他把目光与她的眼神碰触到的那一刹那,院长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丝错愕,但那也可能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因为下一秒,院长的眼里又全是和煦的笑意了,笑得眉眼弯弯细纹乱颤。 院长慈祥地问:“归荑来自哪个知名学府呢?” 女研究员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江归荑,她也是听到这话才发现,这个重要的问题竟然被遗漏了。 “……西京大学?” 江归荑犹豫了几秒,说出了这个答案,随后在心中安慰自己,在梦境里上的大学怎么不算上过了呢?而且联想起易北洲找人时用的那张她身穿西京大学校服的照片,她愈发觉得自己在现实之中可能也就读于西京大学。 院长笑呵呵道:“真是名门高徒啊!” 院长又和他们客套寒暄了几句,嘱咐女研究员好生照顾新员工,江归荑和女研究员就在院长满含期望的眼神中与他告了别。 院长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 宽敞的办公室中,只剩下了林邱实一人。 他挺直的脊背松懈了些许,缓缓靠坐在红木座椅上,慈祥和煦的神色倏忽消失,转而换上了一副有些阴沉的表情。 当他不笑的时候,他看起来就不像一位慈祥的老者了,而更像一位整日因玩弄权术而面相阴沉的老人,连眼角一寸寸的细纹都写满了思虑过重。 他将目光投向刚才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分惊疑不定,喃喃自语道:“江归荑,江归荑,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么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呢?” . 研究院203房间。 “我的办公室还剩余一个工位,你可以在这里办公,这样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问我。” 女研究员示意江归荑坐在她对面,然后把需要翻看的资料在她们二人的桌子上摊开。 江归荑笑了笑,坐在女研究员对面,然后道:“我刚刚一路上来,发现在研究院大楼里,一层主要是各种实验室,二层是研究员们的办公室,二楼尽头是林院长的房间。是这样吧?” 女研究员应了声“是”,江归荑温柔乖巧的笑容更让女研究员觉得她谦逊可爱,不由得多说了一句:“你才刚入职,这周以学习为主,这些材料还是我来研究吧。”随后把那堆材料往她的桌子上挪了挪,完全忘了五分钟之前还满脑子想着如何更有效率地剥削新人。 江归荑没有和她进行客套的拉扯,她在办公室里环顾了一圈,发现书架中放着密密麻麻的资料。 其中一个黑色文件夹上面标着“众生畸变大事记”。 她指着那个文件夹道:“我可以看看那个吗?” 女研究员起身看了一眼,随后不感兴趣地坐下来,摆着手道:“随便看,随便看,历史书有什么好看的。” 江归荑拿下了那本黑色文件夹,坐在女研究员的对面翻开了它,虽然女研究员不会察觉到她的古怪,她甚至没有朝江归荑看一眼,但江归荑仍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紧张,她的指尖甚至微微发抖。 她知道,她正在翻开一本分外沉重的人类存亡史。 2073年1月,一阵突如其来的污染潮从华夏西京市出现,迅速以辐射状蔓延席卷到全世界,无数人类、动物、植物都长出奇形怪状的器官和触手。 2073年4月,联合政府宣告成立,此次突发事件被正式命名为“众生畸变”。经过大量样本统计分析,“众生畸变”的源头被确定为华夏西京市华清路。 随着联合政府的成立,联合政府出台了《人类基地管理试行办法》(第一版),要求各人类基地均需在联合政府进行登记备案,各基地每月需猎取一定数量的变异种样本,并上交联合政府用于实验研究,联合政府每月为各人类基地提供纯化学合成营养剂作为食物。 2073年12月,联合政府组建的研究团队终于研制出了第一代异化值检测仪和污染值检测器,前者可对人类的异化值进行检测,后者可对环境的污染值进行测定。 然而,与此同时,联合政府遗憾地表示:变异的原因仍未找到。 江归荑将目光投向桌子上摆放的日历,此前撕掉的锯痕仍旧新鲜,最新一页白纸黑字写着:2074年4月13日。 第15章 一间大概能容纳上百人的教室中,女研究员覃吟正在讲台上演讲,她的对面是自愿来参加讲座的野外任务小队的成员,她背后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如何提高对变异种样本的采集效率。 “……我刚才说的几种变异种特征,都是大多数变异种所共有的,如触手、增生、复眼,与这些特征相关的变异部位常常被外出任务小队所采集,因此无论是联合政府还是我们的基地研究院,都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样本。因此,我希望未来各个小队出野外任务的时候,可以把目光多投入到我们从未见过、比较新奇的变异种特征上,这对于研究院掌握变异种的最新变异趋势具有良好的意义。” 江归荑坐在讲台旁边的椅子上,今天的她是以助教身份参加这次宣讲的。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原先认识的人,如安西、菲利克斯都来到了这场宣讲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女研究员,显得很认真。 在参加讲座的人群中,他们无疑是身材比较单薄的那一类,其他出野外的人大多虎背熊腰,看起来十分强健,即使是女人也都身姿矫健。 江归荑却毫无来由地想起易北洲,在她的印象里,易北洲身材劲瘦,丝毫不肌肉贲张,从薄薄的一层衣物下面能隐隐看出腹肌的轮廓,他平素有些漠然,垂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常常不怎么笑,但与外表不相符的是,他却是一个极好说话的人。 那日,她对他说要去基地研究院的打算,也就是变相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也没说什么,像是早有预料,平平淡淡地道了声“好”,就自行离去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江归荑却想到,好像自他们重逢伊始,他就经常得到拒绝的答案。 江归荑不由得去想,在末世以前,在她失忆以前,他们相处的状态是怎样的呢? 但这些想法都被更深层的忧虑所压制住了,理智告诉她,现在并非被这些情感因素攫取心神的时机,至少在此时,她只能因一句莫须有的“怀疑他把她当成白月光的替身”来逃避易北洲的感情,为自己争取时间去挖掘那些令人不安的真相。 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后,她将目光重新投到了面试她的女研究员覃吟身上。 “比如说,最近的一份任务报告显示,有人在野外目击了变异出隐藏自身气息和污染值的变异种,那个变异种似乎还具有铺设幻境的能力,这也是与它的隐藏能力密不可分的……” 江归荑的后背渐渐挺直了,她望着台上言之凿凿的覃吟,面上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她想,不仅是如此,她还在它的力量影响下做了一场平静大学生活的美梦,虽然真的是力量的影响还是那个变异种的能力尚未可知。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4节 覃吟总结道:“很遗憾,对于如此罕见并具有研究意义的变异种,我们的人虽采集到了一些样本,却也主要集中在常见的部位,生化分析已经显示,这些样本与此前采集到的样本并无什么区别。研究院猜测,该变异种的变异能力可能来源于其他特殊变异部位,建议未来大家出任务的时候,可以着重采集变异种的重点部位。好了,今日的分享到此结束,请问大家有其他问题吗?” 江归荑向着安西和菲利克斯的方向望去,发现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她收回眼神,下一秒,一个男人“唰”得一下站起身,他身材健壮,手臂的肌肉肌肉贲张,显得孔武有力,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紧接着,他开口道:“两周前,我和我的队伍到基地一公里外的野外区域,遭遇到变异种的突袭。那个变异种只是最普通的变异种,只拥有最基本的变异特征,但即便如此,我们小队依然折损了一个人。” 气氛静默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注视着他,但没有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为什么研究院永远只是在要求我们踏入险境,去尽全力采集更具有研究价值的变异种样本,却从来不关心我们的人员伤亡?” 气氛静寂了一秒,随后像水滴溅入油锅里轰然炸开。 有人鼓掌起哄:“对啊!” “凭什么研究员可以好好待在研究院里,拿着高额的福利和补贴,而我们偏偏就要去送死?” “……” 覃吟面色苍白,回应道:“研究院也会根据变异种的最近变异趋势,给予你们更多的行动建议,尽可能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那么研究院真的作出了什么贡献了吗?你们在象牙塔里,怎么理解我们是如何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是如何屡历险境的?不光是你们,联合政府的研究员,他们又做了什么……” 周遭更是哗然,在这一刻,几乎每个人都在点头,都在将质问的眼神投向覃吟和她带来的助手江归荑。 江归荑看着这一幕,昨日覃吟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 “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苟且度日,好歹也能多挽救几个人的性命吧。” 她忽然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在这场末世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研究所认为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但基地那些出生入死的人不会理解。 同样,联合政府和基地之间的矛盾也已经初见端倪了。 末世刚开启一年半,当生存成了人类生活中的头等大事,相互怀疑的种子就在暗地里悄悄发芽,矛盾与冲突也已经滋生到了一定的程度。 这本是无法避免的,这是与人类的本性相吻合的。 但从人类整个族群的发展来看,唯有暂时放下相互怀疑与攻讦,选择团结,才能抵御这场末世与天灾。 江归荑这样想着,于是她走到了台上,轻柔地拍了拍覃吟紧绷的肩膀,安抚地对她笑了笑。 随后,她迎面看向台下所有的批评与质疑,从容说道:“联合政府确实还未研究出末世的成因,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四个月前,异化值检测仪和污染值检测器的出现,让我们在一定范围内侦查变异种的存在成为了可能,也让我们能随时监测自身的异化值,从而显著减少了伤亡。” 台下有人反驳:“那你们又做了什么?” “我们结合任务小队上传的任务报告,对变异种样本进行生化分析,然后依据分析结果提供建议,我们成功让一些队伍增长了对付变异种的经验,从而减少了伤亡。” 随着她的回应被在场所有人听到,下面的质疑声慢慢变低了。 江归荑站在台上,白皙的脸颊,优美温柔的眸子,清晰流畅的下颌线,笑起来绽放的梨涡,这些无一不表明出她是一位在末世中少见的美人。 但这样让人心生怜意的美人此时却站在台上,坦然面对台下所有虎背熊腰、杀伐气息浓重的男人,说话时重如千钧的气势压制了所有人。 “当然,相较于大家想要回到末世前生活状态的期待,无论是联合政府的研究所,还是我们基地的研究院,做的可能都是不够的。但无论如何,请给我们多一点时间好吗?末世才开始一年半,研究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进行,在这种时候,只有人类的团结才能让我们在末世中活下来。” 大部分的质疑声都已经偃旗息鼓,但一道尖锐的女声却从后排传来:“你们还要多久?” 江归荑放眼望去,见说话的女人大概四五十岁,像家庭妇女的模样,坐在一群肌肉横生的男人中间,看起来极不协调。 她的眼里流露出悲伤,语气却咄咄逼人:“我的丈夫,我的儿子都死在了野外探索任务中,如今我也加入了猎取变异种的任务,不知何时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我想问你,你们的研究,还要多久?” “……”江归荑闭了闭眼,沉思了一会,然后道:“一月内,我会让变异种的研究再上一层楼。” 在她看不见的视觉盲区中,覃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在所有人的面前质疑江归荑的话。 台下变得平静,事态似乎已经平息,覃吟重新站到台上,面带微笑地说:“那么今日的宣讲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年轻的男声就急匆匆打断了她:“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话举手的男孩子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他看起来有些犹豫,目光也有些躲闪。 覃吟的心情已经要崩溃了,她不理解为什么往日轻松度过的答疑环节在今天却变得如此一波三折,但她仍摆出了一个最完美的职业微笑,示意道:“请问。” “我的问题是,已知变异种能够污染人类,而变异种也能变异出不同的能力……”他的目光扫向黑板上的“隐藏能力”和“制造幻境能力”两行字,然后继续说:“那么,我们作为人类,是不是也能被变异种感染后获得与众不同的能力,即异能呢?” 第16章 “会有这种事吗?” “假的吧……” “你没看过末世小说吗, 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怪物获得能力,人类也得到异能,这样才公平嘛……” 台下一片沸腾, 提问的年轻男孩的目光盯着覃吟,想要获取一个答案。不光是他, 台下的人的目光也都紧紧黏附在她脸上,期待着一个答案。 半晌, 覃吟面上微微困惑,开了口:“你是怎么联想到这些的?”她似是感觉有点可笑,扶额道:“这些都是虚构小说中才有的情节,小说和现实的差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年轻男孩却反驳道:“我是听说……”话说到一半, 他却像是自知失言一样,话哽在喉咙里不说了。 覃吟脸上更显困惑:“你听说了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 覃吟笑着说:“无论是联合政府还是我们基地现有的研究都表明,人类接触变异种只会被污染,当异化值达到一定程度,也就是我们知道的500后, 就有极大概率变成变异种, 当然, 具体的数值因人而异, 总体在500上下波动。但是并没有任何一例证据显示, 人类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异能……” 年轻男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开口:“那如果我说, 我获得了异能呢?” 听到这话, 覃吟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周围人的目光也汇聚到男孩身上, 有怀疑, 有好奇,但也有隐隐的艳羡。 半晌,年轻男孩却笑了笑,说道:“不用那么紧张,我开玩笑的。”紧接着,他似乎想要坐下,却僵在了原地。 覃吟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也变了。 年轻男孩的眼睛原本是清明澄澈的,然而在这一刻,覃吟清楚地看见,他的黑色瞳仁从中间裂开,裂成两瓣、四瓣、八瓣……从而转变成了无数复眼!复眼越来越多,几乎覆盖了男孩的半张脸,并仍旧有向外扩大的趋势。 男孩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很不舒服,试探地用一只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别抓!”覃吟脱口而出,但很显然已经晚了,随着男生的手触碰到自己无数复眼,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用另外一只手也去确认,下一秒,他原本正常的两手也逐渐发生变化,从十指的末端和各个关节处长出无数黑色的枝桠。 台下所有人起初都愣住了,看向年轻男生的方向,下一秒,有人突然回过神来,拼命拖着椅子,死死往远离男孩的方向移动,他甚至没想起来可以站起身来。 随着他这一动,大多数人都回过神来,站起身,匆忙拥挤地往门口的方向逃去。 他们在野外可以与变异种悍然战斗,但那是在基地发放给他们武器的情况下,现在所有人都手无寸铁,变异种一根触手就能把他们按死在这里。 看着人群慌忙地四散奔逃,覃吟终于反应过来,对江归荑道:“快!快给执政官办公室打电话!不不不,直接呼叫安保部!” 江归荑快速回应道:“我已经给执政官办公室打过电话了。” 十分钟前,就在年轻男孩说他获得了异能的时候,她陡然而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覃吟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 下一秒,所有往外冲的人都被迫止住了步伐,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枪口。 持枪的人正是易北洲,他身后是十多个身穿统一制服,全副武装的人员。 有人被堵住往外逃的路,起先想要发火大怒,下一秒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叫道:“安保部?” 易北洲冰冷的枪管已经遥遥对准了不远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孩,那个男生的身上已经开始凸显出越来越多的异变特征,但在复眼还没有覆盖的地方,他的表情却还是惊恐而抗拒的,甚至从复眼中都透出恐惧和悲伤的光。 他的手上、腿上、足上的触手越长越长,越长越粗,却都在胡乱地飞舞,望见对准他的枪口,他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向后逃窜。 江归荑仿佛已经预料到研究院门前那一幕的重演,子弹击中年轻男孩的眉心,他应声而倒。 然而,易北洲却没有立刻射击。 他冷静地观察了即将蜕变为变异种的男生几秒后,将手中的枪递给了一旁安保部的人员,然后从他们手中拿了另一把造型有些奇特的枪。 这次,他没有迟疑,直接瞄准,放枪,年轻男孩也如江归荑预料地一般倒地。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易北洲示意身边人员取出了一件仪器,那仪器的外观和功能江归荑都很熟悉,正是她前后两次都测出“0”的异化值检测仪。 安保人员手上动作熟练,迅速将不同颜色的线整理连接好,随后走到倒下的年轻男孩的身边,将感应头贴上年轻男孩已经看不出皮肤纹理的手腕上。 年轻男孩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身上的触手也不再疯狂舞动,而是软趴趴地贴在地面上,像是平铺的条状黑暗系地毯。 五分钟后,仪表表盘缓缓跳出一个红色的数字:470。 易北洲松了一口气,对旁边人说:“把他安置到研究院地下室,安排人密切观察。” 那人答应了,和其他几个人把躺着的年轻男孩身上的触手打包成团,然后搬运走了。 易北洲看向江归荑,目光似乎有些克制:“你还好吗?” 江归荑回答道:“我没受到什么惊吓或者伤害,你们到达得很快。” 易北洲张开了口,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江归荑没有看他,她的眼神遥遥落在刚才安保人员搬走年轻男孩的方向,突然问道:“刚才那是麻醉针吧。他还没完全变异,对吗?” 易北洲沉声道:“前者你猜想的没错,后者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对于大多数人来讲,500的异化值是人和变异种的分界线,上下波动因人而异。但当异化值超过三四百时,部分人会出现变异种的特征,但他们还具有人的意识。刚才那个年轻人,我认为、或者至少希望他还具有人的意识……” 正在此时,秦粒突然进门,直接对着易北洲道:“执政官,我查到了。” 紧接着,他的余光注意到了江归荑,连忙回过头来微笑道:“江小姐也在。” 江归荑对秦粒礼貌地笑了笑,易北洲看到这一幕,眼中似乎有些黯淡。 易北洲沉声道:“直接说查到了什么。” “刚刚突发变异的人叫陈真,今年刚满十九岁,并非需要出野外任务的人员。他因为刚成年,也没有工作,跟自己的奶奶一起生活,他奶奶靠刺绣和编织向基地换取营养剂,来供养他们二人的生活。” 易北洲问道:“他往常的异化值检测结果如何?” 秦粒皱眉道:“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他之前的异化值数据一直很正常。不过,异化值检测一直由野外出勤人员和因异化值较高转内勤的人员优先覆盖,像他这种自末世开始后就几乎没出过基地大门的年轻人……”秦粒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继续说道:“他上次参加检测是两月前。” 两个月前还是个完全的人类,现在他自身的异化值却已经达到警戒线,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这两个月究竟经历了什么。 易北洲想了想:“他不是野外任务的登记注册人员,也能参加这次宣讲会?” 秦粒挠了挠头,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望见他这模样,江归荑叹了口气回答道:“虽然讲座主要面向野外任务小队的成员,但对入场资格并未多做限制,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入场。” 易北洲点点头,与江归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突然道:“你是如何想的呢?” 江归荑没预料到他会突然问她,想了几秒后道:“我有点在意他在显现出变异特征前说的那句话。” 易北洲了然:“你在电话里说,他获得了异能。”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5节 江归荑点了点头,随后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找到覃吟的身影,猜测她已经走了,于是解释道:“有位研究员告诉我,没有证据表明人类能够获得异能。” 易北洲却道:“这句话是不准确的。” 江归荑惊讶地瞪大了眼。 在易北洲的眼中,眼前的女孩子少见地将眼睛瞪得圆圆,在白皙红润的面颊上显得格外可爱,像一只正在表达疑惑的慵懒猫咪。 他尽全力抑制住摸一下江归荑头部的冲动,解释道:“在异化值上升的初期 ,有少部分人能够获得类似异能的能力,我们称之为‘假性异能’。” “假性?” “是的,区别于变异种获得的实实在在的能力,人类这种假性异能通常作用极小,但它被称之为假性异能的真正原因是,它只在异化值初期才出现,并随着异化值逐渐走高而消失,而当人类的异化值增长达到临界值,必然最终变成变异种。” 江归荑总结道:“因此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可以拥有的异能。” 易北洲道:“至少从目前的研究中我们没有发现。” 江归荑想了想道:“这样说来,陈真有可能是被假性异能欺骗了——”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眉头微蹙:“但即便如此,也无法解释,为何在短短两个月内,一个从未走出过基地的年轻人会被污染到这种程度。” 疑惑同时在在场所有人心中产生。 第17章 陈真和他奶奶住在基地分配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中, 江归荑和易北洲到的时候,陈真奶奶已经从安保人员那里得到了陈真的消息。 来这里之前,江归荑事先向覃吟请了一下午假, 覃吟心累地挥挥手:“是不是吓着了,我这心也砰砰乱跳呢, 下午回家好好休息。” 江归荑没说她要和易北洲到陈真家里调查,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眼中有些抱歉。 覃吟一看她抱歉的神情便道:“抱歉什么呢,别多想……不过,你居然和执政官认识哈哈哈……”她的笑意逐渐染上促狭的意味。 江归荑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重新放到眼前这间客厅中。 房子的每个房间都不大,却处处都很整洁, 客厅一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织成的绣品,其上是梅兰竹菊。沙发对面的茶几上还整齐地堆着几幅未织成的绣品, 沙发上一位头发几近花白的老人有些悲伤地看着他们。 老人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真真很乖的,也从来不出基地,怎么会变成变异种呢?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 即便是质疑,老人也不太敢看向易北洲, 而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看起来更具有亲和力的江归荑。 江归荑微微叹息地答道:“今天上午很多人都看见了, 不瞒您说, 我也在现场作为亲历者。”望见陈真奶奶变得愈加黯然的神色, 她补充道:“不过, 根据我们的判断,陈真并未完全转化为变异种, 他可能还具有人的意识, 上午他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进一步加重了变异。” 陈真奶奶着急地说:“那变异还能降回去吗?是不是他一旦冷静下来, 就……” 江归荑遗憾地摇摇头:“目前我们还未发现这样的办法, 不过我们会把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让他的情况尽量稳定下来,尽可能撑到我们找到办法的那日。” 陈真奶奶松了口气,伴随着充满感激的目光,她点了点头,道:“我们家陈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归荑和易北洲面上虽然不显,但他们心中却完全没有放下心,降低变异值的方法无疑是个善意的谎言,听起来却更像一个天方夜谭,陈真被安置在研究所地下室,在那里他无法接触到别人,别人也无法接触他,在任何一刻,他都有可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彻底变成一个变异种。 陈真奶奶自然没发现他们这些小心思,而是抱歉地说道:“才发现我们站在这里聊了这么久。”随后示意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坐下后,易北洲道:“现在有个很关键的问题,需要询问一下您。” 陈真奶奶不太习惯面对自带冷漠气场的执政官,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您问。” “陈真从来没出过基地的话,那他有没有可能接触过其他污染源?” 陈真奶奶立即道:“怎么可能?他生整日就在基地里,和他那群朋友待在一起……”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一眼,同时铺捉到了那个关键词“朋友”。 江归荑问道:“您知不知道,他和他那群朋友平时喜欢去哪?或者您能不能提供给我们一些关于他朋友的信息?” 陈真奶奶想了想:“平时总来找他的好像有一个叫宋陵的,但他们去了哪、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对了!”陈真奶奶一拍大腿,叫道:“他们有一次在客厅说悄悄话,我在厨房做饭,隐约听见他们提到一句什么‘……获得异能’。” 易北洲的神情严肃起来,追问道:“您听没听见他们前后说了什么话?” 这次,陈真奶奶想了很久,最终不确定地答道:“似乎……这句话的前面他们在描述一个地点……” “那地点呢?” 陈真奶奶摇摇头,抱歉地道:“这我真的没注意,听见了也忘了,人老了,又耳背,记性也不好。” 江归荑站起身,绽放出一个甜美感激的笑容,说道:“没关系,您提供给了我们很多有用的信息。” 陈真奶奶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他说在基地里好好找个事做,他偏偏不干,整日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这不就出事了吗!”说到最后,她神色越来越激动,直至爆发出一阵呛咳。 江归荑安抚了几句后,陈真奶奶终于冷静了下来。 江归荑道:“我们来到这里询问您的问题,麻烦请您不要和任何人说。” 陈真奶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满口答应,随后目送他们二人出了家门。 走出一段距离后,易北洲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怕打草惊蛇?” 江归荑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道:“可能已经打了,但始作俑者也可能对自己过于自信,认为我们不会过多深入调查此事。” 易北洲的目光平视前方,冷冷道:“有人在以获得异能作为诱惑,蛊惑他们。” 基地的执政官大多时候都是平静而内敛的,几乎没有情绪外露,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冰冷似刀锋,其中的愤怒几乎藏不住。 这让江归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易北洲却瞬间捕捉到她的视线,立马回望过来。 江归荑低头摸摸鼻子,继续分析道:“既然是在某个地点,他们的目标必然不是陈真一人,而从诱饵的内容来看,能骗到的人必然不知道假性异能这回事,假性异能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 易北洲想了想道:“假性异能发生的频率不高,因此知道的人也不多,为了防止有人过度追求假性异能,研究院也并没有将此事进行广泛公布。” 江归荑抬头望进易北洲的眼中,道:“那就很难找到目标受骗群众了。” 易北洲却露出一丝笑意:“不,我们能找到的,你想想,如果始作俑者恰巧骗到了知道此事的人,那么受骗者会怎么做?” 江归荑瞬间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回应道:“受骗者会立马认出这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团伙,然后举报给执政官办公室或者其他部门……既然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举报,那么很有可能,始作俑者的目标就是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江归荑加重了语气:“因为他们大多异化值很低,在基地里由亲戚供养或者做一些内勤工作,他们不需要去野外出外勤,很多人可能连变异种都没见过,更不会知道所谓的假性异能。” 易北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化不开的赞许。 说着说着,他们走到了一处电话亭,由于无线通讯无法使用,基地很多处都安置了电话亭,以供人们便捷通讯的需要。 易北洲给秦粒打了个电话,让他去信息管理部搜索陈真奶奶口中的宋陵,并排查出一份基地中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人员信息表。 秦粒满口答应,并信心满满表示即使加班也要完成任务。 易北洲撂下电话,转头见江归荑笑吟吟地望着他:“你的助理为你干活去了,他知不知道你翘了班?” 易北洲挑眉:“谁说我要翘班?” 江归荑眼中闪过一分狡黠:“第一,最直接的线索已经调查完了,只能期待秦粒那边有好结果了;第二,你本可以直接回到办公楼通知秦粒,却要背道而驰往居民楼的方向走,你想做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很轻,却点燃了他心中久违的火苗。 “我想做什么?我想知道,你在基地里认识了多少人;我想知道,那个安西和菲利克斯把你带回来的途中你们聊了什么;我想知道,在过去的一年半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易北洲的脊背绷得极紧,手臂上鼓出了几道青筋,有那么一瞬间,江归荑以为他会像最凶狠的野兽一样直接扑上来。 他表面道貌岸然、冷静自持的面具在这一瞬间几乎被撕得粉碎了,暴露出了控制欲和占有欲的本质。 江归荑冷静的话语却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真的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呢?” 易北洲深吸一口气:“你明明不是那样想的,你明明知道……” 江归荑看着他,眼中似有波澜。 易北洲想要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却最终伸出一半便无力地放下:“我不知道在过去一年半中你经历了什么,但不要再说你可能是替身这种话了,无论出自真心还是误导。这是在羞辱我,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江归荑重重地闭上眼。 良久,她的眼睛复又睁开,缓缓重复了他话中的一个词:“误导?” “就是误导。”他重重落下话音:“你也知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当年所爱的人,那么会有很多问题解释不清……” 紧接着,他叹息了一声,有些温柔地看着她:“你总是这样,表面上温软可爱,似乎极好说话,实际上说出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全然的理智。”他停了几秒后,继续道:“但我,不就是喜欢你这幅模样吗?” 不知过了多久,江归荑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但眼中毫无笑意:“好吧,被你看透了。但失忆是真的,就算我们曾经真有那么一段,我也忘了。” 江归荑以为易北洲冷静的皮囊会再度被撕得粉碎,但是他这次没有。 易北洲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但我会慢慢重新追求你。” 道德标兵般的外皮再次披到了他身上,却无人见到他在衣袖下死死攥紧的手。 作者有话说: 作者卖萌求收藏、求评论、营养液啦啦啦 另外,调整了一下文名,感觉这样更贴一点~ 第18章 为了防止无法及时接收秦粒的调查进度, 二人最终还是回到了执政官办公室。 秦粒的工作效率很高,就在这短短一小时内,他已经前往信息管理部打印出了基地中所有与‘宋陵’同音之人的资料, 以及基地中15-20岁区间的人员信息表。 执政官办公室的装潢与其他普通的房间并没有太多差别,只有黑色的办公桌和办公椅能表明这间办公室的身份, 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与图案,比起此前所见的研究院院长办公室的装潢, 这里似乎过于简洁了。 易北洲就坐在办公室中黑色的办公椅上,脊背挺直,微微垂着眼睫注视着面前办公桌上摆着的文件,眉眼锋锐而立体,显得很认真。 片刻后, 他抬起头对着秦粒道:“就没有年纪也处在15-20岁区间的宋陵吗?” 秦粒:“啊?” 江归荑拿过文件一看,发现基地共有三位同音的“宋陵”。 第一位是宋陵, 年30岁,加入了一个野外任务小队,目前出任务的频率是两周一次。 第二位是宋菱,年66岁, 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第三位是宋凌, 父亲姓宋, 母亲姓凌, 还是一个襁褓中的三岁幼儿。 在江归荑看材料的同时, 秦粒已经听易北洲说完了交代他找宋陵的原因,看着这三张纸满心绝望, 问:“那我们还要去陈真奶奶家再问一下这个人?” 江归荑却抬头道:“不需要。”说罢开始翻阅起了基地中15-20岁的人员信息表。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6节 她翻阅的速度很快, 一个中指指节厚的材料, 她却在短短片刻后就从中抽出一张, 拍在办公桌上,口中道:“就是他。” 秦粒凑着看过去,信息登记表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生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的发尾甚至还烫染了一卷黄毛,这是一个在末世前打扮得很潮酷的男生。 秦粒将视线移到他的姓名一栏,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宋柠”,今年刚刚满18。 秦粒恍然大悟。 宋柠很快就被找到了。 秦粒到的时候,他正在卧室里打游戏。 宋柠打的是一款枪战主题的丧尸游戏,随着他手下动作熟练敲击键盘,屏幕上枪声四起,迎面而来的丧尸纷纷被击中要害,但它们并没有停下步伐,而是依旧如同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摇摇晃晃地向着主角走来。 明明秦粒就站在身后,秦粒进门时也告知了他是执政官派来的人,但宋柠仍不慌不忙,甚至有闲心地解释道:“末世以来,所有网游都没人维护了,就算能登陆,也到处都是bug,这款还好点,只是丧尸打不死罢了。” “就和我们现在一样。”说最后一句时,他的话中染上了微妙的讽刺。 秦粒反驳道:“变异种不是杀不死的,我们可以用常规武器来对付它们……” 宋柠手下动作仍不停,甚至没回头看秦粒一眼:“常规武器?要消耗多少常规武器和人的生命才能杀死一个变异种?你真的认为我们拥有和变异种对等的实力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发射出最后一颗子弹,却依然没对丧尸造成任何影响,下一秒,主角被迎面扑来的丧尸撕了个粉碎。 他退出了游戏,站起身来,平静地说:“走吧。” . 执政官办公室。 “宋柠,父母在末世伊始时双亡,因年龄过大没有找到合适的养父母,一直独立生活,并且由基地直接供应补助。今年年初刚好满十八岁,待找到工作后基地将不再给予面向未成年人的特别津贴。” 易北洲念着信息登记表上的文字,面色分毫不动,随后放下手中的纸张,目光落在面前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刚成年男孩身上,问道:“知道我们叫你来做什么吗?” 宋柠嘴角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道:“执政官阁下,你这话很像是在审讯犯人。” 宋柠发尾烫染的那簇黄毛已经在一年半的时间洗礼后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而硬的头发,毛毛躁躁地扎在脖颈处,从不规则的形状能够判断大概率是他自己剪的。 易北洲却没理他的调侃,他只是平静道:“就在今日上午,你的朋友陈真在研究院举行的公开讲座中,于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变异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柠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他睁大了眼,眼中一下子闪过了许多情绪,有惊讶有懊悔也有恐惧,但转瞬之间,他眼中的情绪又被一潭死水所取代,就像那些情绪从未存在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低下头叹了口气道:“所以还是不行吗……” “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易北洲严厉的问话声响彻了执政官办公室。 宋柠却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像是沉进了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梦。 江归荑叹了口气道:“宋柠,你的朋友还有救,但我们必须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才有可能救更多人。” 听到陈真还有救,宋柠终于抬起了头。 江归荑继续道:“你们想要得到异能是吗?” 听到这话,宋柠的眼神慢慢变了,很显然,他不知道陈真在讲座上问的那个问题,也不知道陈真奶奶听到的只言片语。 他惨笑了一声,脸色迅速苍白下来:“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江归荑:“是不是有人欺骗了你们……” 宋柠却急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欺骗?我只是想得到一个可行的途径,让人类能够战胜变异种的可行途径!” “我父母死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让我好好活下来,然而他们下一瞬就被变异种撕碎。我以为联合政府的组建、基地的组建能够快速带来战胜变异种的有效办法,届时我就可以到父母墓前和他们说:我活过了这场末世,人类战胜了这场末世。” 他抽动了一下嘴角,然而眼中没有半分笑意:“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游戏里的结局不也是人类最终迎来了希望的曙光吗?那我们的曙光在哪里?” 江归荑注视着宋柠,他看起来已经快崩溃了,长久以来,他将这些话牢牢压抑在心中,不透露给任何人,却成为了支撑他走到现在的信念。 良久,江归荑道:“人类的力量不一定非要来源于异能这种超自然的外部因素,虽然在游戏、小说、电影等虚构作品中,人类往往拥有与变异种相对应的异能,但没有一个证据表明,人类没有那些超自然力量就无法对抗变异种,就无法战胜末世。” “但是,你心中真的相信吗?相信人类真的会赢吗?” 江归荑:“我相信。” 宋柠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半晌才苦笑道:“我可能无法拥有和你一样的信念,但我可以提供给你们一些信息。毕竟,就像你们说的,那些人可能真的是骗了我们……” 他话锋一转:“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属于人类的异能真的不存在吗?” 他的心中仍旧保留着那个纯真的幻想。 易北洲给他讲述了假性异能的事,毕竟执政官的话可信度最高,宋柠听完,长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苦笑道:“原来是这样。” 冷静了一会儿后,宋柠道:“我从没见过那几个人的样子,他们每次会和我们约定一个地点,我们到达那个地点后,他们会把我们蒙住头,然后带去另外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我们会和变异种接触,他们告诉我们,这样可以获得异能。” 江归荑直入主题问道:“与变异种进行接触的地方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我们全程都被蒙住眼睛。” “那你们怎么知道那是变异种,而不是糊弄你们的?” 宋柠轻轻抽动了一下嘴角:“摸上去的一瞬间我就知道它一定是……柔软滑腻的触手和吸盘,冰冷坚硬的黑刺……如果不是变异种,还有什么生物能长出如此邪恶的部位?”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基地一直都在引导不能接触变异种,你们也应该听说过野外小队的九死一生,为什么会相信接触变异种能够获取异能?” 宋柠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因为就在第一次,我们确实见到了那个人徒手将一米外的物品凭空提了起来,那是我们唯一一次没有被蒙住面,但演示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之后我们才相信了异能的存在,并与对方约定定期去接触变异种。” 宋柠的脸上尽是苦涩的意味,随后又补充道:“他们说,能够获取异能是万里挑一的概率,这也是基地未对外披露此信息的原因。我想,无论基地曾经有没有异能者,我都愿意成为这样的一份子,为人类的未来点亮火焰。而且,后来陈真也展现出了类似的异能,我们就更加确信这个方法真的有用了。” 气氛安静了下来。 江归荑想,宋柠无疑是坚决而勇敢的,只是弄错了方法。 但很多时候,即使目标和梦想是无比正确的,一旦路径错了,就会全盘皆输。 易北洲忽然问道:“你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即使你们无法获得异能,偷运变异种的行为对始作俑者本事也是有风险的,你们不可能没有付出代价。” 宋柠低下了头,像是感到非常羞愧一样:“是一些生活物资……我们中很多都是未成年人和刚成年的,物资被交换走了,还可以向基地申请补充物资。” 作者有话说: 拥抱每一个追文到现在的小天使呀ovo 第19章 宋柠在那一大摞基地中15-20岁人员信息表中, 又翻出了两个他认识的人,然后摊摊手表示:“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被蒙住了头, 也不确定每次有多少人在场……” 他犹豫了两秒,然后道:“我也不知道除了我们参与的场次, 他们还会不会举行类似的活动……” 易北洲点了点头,对着秦粒当机立断道:“全部排查!” 秦粒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 以什么理由呢?” “就说基地要开启新一批选拔,选拔进入基地核心部门任职的人员,基于前期考察,他们在基地表现优良、作风优异,满足候选人的资格, 在具体选拔程序之前,需要对异化值进行检测。私下一个个找过去检测就行了, 他们不会到处传的。” 秦粒领命而去。 宋柠在执政官办公室中用异化值检测仪进行了检测,当橙色的数值“248”在表盘上跳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柠有些不可置信,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我, 我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活下来……陈真已经快接近变异种了, 我和他接触变异种的次数和时间不相上下, 我没想到我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眼眶微红, 原本看起来又刺头又酷帅的男孩此时看起来就要哭了, 不知是为他很可能即将变成变异种的朋友哀伤,还是为他的绝处逢生而欣喜。 不过, 至少在这一刻, 他的身上又恢复了十八九岁年轻人本该有的情绪外露, 而此前的故作成熟与云淡风轻, 大概只是由于,以为自己即将踏上朋友的路,而从内心生发的悔恨和悲哀吧。 易北洲却冷冷道:“根据研究结果,不同人对于变异种感染的抗性不同。不过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你本可以凭借较高的污染抗性留在基地里工作,但248的异化值……”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意味着你必须加入野外任务小队,靠猎取变异种样本获取基地物资,以防影响到基地中的其他正常人。” 宋柠平静地笑了笑,道:“能多存活一段时间我就很开心了,身处末世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又知道处于基地的保护下不会比在野外死得更快?” 他又看了那个橙色的数字片刻,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松快的情绪,口中说道:“248,已经够用了,足够我去野外与变异种战斗四到五次了。毕竟,假如我真的梦想成真拥有了异能,不也是与这些东西搏斗吗?现在只是没有异能而已。” 望见江归荑和易北洲注视着他的神情,他低声道:“不要为我悲伤,我生来就不是安分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苟活的人。” 江归荑看着这样的宋柠,想到,明明上一刻还在因死里逃生而情绪外露,下一刻就回到了沉着冷静的外壳包裹下;明明都是十八九岁花样年华的年轻人,本应活力四射、整日消耗着用不完的精力,末世却终究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她又想起信息登记处的丁玲了,那种在末世后仍旧保持着和末世前一样的张扬和风风火火性格的人,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夜幕刚刚落下,秦粒就回来了。 “有七个人的异化值都超过了200。”秦粒面色凝重地说着,一边把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表放到桌面上:“另外有十三个人的异化值在100-200之间。” 易北洲问:“没有达到临界值的?” 秦粒面色稍微缓和,说道:“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暂时没有发现如陈真一样严重的人,根据我的询问,也只有陈真出现了‘假性异能’的情况。” 江归荑想了想:“他们见到这样的异化值结果感到惊讶吗?” 秦粒叹了口气:“有几个直接愣在当场,被我套了几句话就什么都说了,但可惜他们也不知道提供给他们变异种的是什么人。另外几个人似乎早有预料,可能觉得想要获取异能必有其代价吧。” 易北洲沉吟了一会儿,道:“刚刚超过200异化值的人暂时不会对基地的安全造成影响,凡是今日测出异化值的人,之后都保持持续监测。” 秦粒点头答应,三言两语交代给了安保部。 每个与此事相关的年轻人知道的线索都大同小异,调查似乎陷入了瓶颈。 一时间三人静默不语,易北洲紧锁着眉头坐在办公椅上,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转着一只笔。 紧缩眉头的动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会尽显老态,但易北洲却完全不会。优越深邃的眉眼、鲜明立体的五官塑造了他俊秀的面容,大多数时候的他沉稳冷静、情绪不露分毫,而此时紧锁着眉头的他则平添了一分认真的神采。 秦粒则一边翻阅着下午询问的问话记录,以及那几张被挑出来重点关注的人员信息表,不停地唉声叹气。 半晌,秦粒抬起头:“执政官,江小姐,你们说是不是应该从这些年轻人的联系上入手?既然只有一部分人参与了始作俑者举办的所谓获取异能的活动,那是不是说明,始作俑者是在某个特定的场合选择他们的?或者说,始作俑者本身与这些人存在一定的关联。” 易北洲手上的笔停止了转动,然后思忖了几秒,说道:“这不一定。” 秦粒疑惑地望向他。 易北洲解释道:“事实上,始作俑者只要确保自己寻找的是未出过基地、几乎对变异种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就行了,这样就能自然地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样的选择场合有很多,始作俑者不一定会与他们存在特定场合、特定身份上的联系。” “啊,这样。”秦粒挠了挠头:“那我们还是没法调查啊。” 易北洲话锋一转,原本不露声色的眉眼渗出几分寒意:“我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秦粒眼神茫然:“什么?” “始作俑者想要的,真的只是更多的生活物资吗?” 秦粒立刻答道:“这一点我今天下午也问了,那些招了的年轻人无一例外承认提供给他们变异种的人要求以一定数量的生活物资作为代价,并没有索取其他东西。” 易北洲没有说话。 秦粒思考了片刻,又补充道:“这也没什么吧。对于生活在末世里的人来说,生活必需物资就是最最保值的财富,这和末世前要钱是一样的吧。” 易北洲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缓解:“我隐约有种预感,真相并非如此,幕后之人的胃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听着身后两人传来的交谈声,江归荑站在窗边,注视着天边的夕阳和逐渐染上金黄色的西京基地,她的背影平直而优美,像一把笔直的弦。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7节 近几日的记忆片段在她的脑海中一帧帧闪过,在某些片段和瞬间闪现时,她会停下来捕捉是否有所需的信息,而对于大多数场景都直接匆匆放过。 忽然,一段对话在她的脑海里复现。 作者有话说: 怎么会有如此短小的一章! 作者捶胸顿足,哭唧唧咬手帕 今天太困了,明天字数多 第20章 此前, 在她问起了解‘假性异能’的人是否很多时,易北洲解释道:“假性异能发生的频率不高,因此知道的人也不多, 为了防止有人过于追求假性异能,研究院也并没有将此事进行广泛公布。” 因此, 他们将怀疑的重点更多地放在基地中出野外任务的人身上。首先,这些人有对假性变异有知情的可能, 其次,他们想要获取更多的生活物资也合情合理。 但这无疑会让他们的调查陷入僵局,基地有那么多野外任务小队成员,他们中有多少人知晓假性变异的事情,有多少人近期无理由地“暴富”起来, 这些都是需要耗费大把时间进行筛选的。 而他们恰恰缺少的就是时间。 晚一天抓住始作俑者,基地就多一天暴露在无法规避的危险之下。 但是, 如果假设野外任务人员为始作俑者,那么还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即他们是如何得到变异种的。 表面上,这些人能获取变异种合情合理, 毕竟每次捕猎任务的目标就是变异种。 然而, 当她进入基地时, 江归荑亲眼所见, 所有变异种都会被门口站岗人员收集走, 院门口守着的人员甚至还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搜身,严格禁止任何人违规携带变异种进入基地。 即使真的有人能够绕开这种严防死守的搜查, 也必然需要下大功夫, 且成功率不一定高。 一个成功率不高, 且一旦被发现必然满盘皆输的行为真的能够成为一个大生意吗? 那么,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易北洲方才说,幕后之人的目的未必仅仅是生活物资,他的胃口可能更大,这样说来,以生活物资作为交换可能仅仅是烟雾弹而已。 烟雾弹而已。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着二人道:“我们都忽略了一点,知晓假性异能的并不仅仅只有野外任务人员,能够获取变异种的也不仅仅只有野外任务人员。” 她的目光在窗外一扫而过,随后瞬间定位到那座拥有着黑色塔尖的冷白色建筑物,再开口时声音有点酸涩。 “还有研究院。” 随着太阳一点点落下,研究院冷白色的建筑在深蓝色的夜幕下轮廓逐渐模糊,像笼罩上了一层无法捅破的迷雾,位于顶端的黑色塔尖透出一种接近无机质的冷光。 良久,秦粒张大了嘴,一脸崩溃道:“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吧!” 江归荑看向易北洲的方向,见他思索了一会儿,严肃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话音刚落,秦粒一屁股向后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绝望。 易北洲形状凌厉的眉眼微眯,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办公室的窗前,和江归荑一道遥望着研究院的方向,解释道:“刚刚我忽然想起一点,之前没来得及说。” 江归荑侧着脸望向他,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失去生命体征的变异种是无法继续污染人或者其他动物的,能够持续感染的只有活体变异种。” 易北洲眼神冰冷,盯着研究员那扇久久无人进出的大门道:“除了野外任务小队有偷渡变异种的可能性外,研究院也培养了一批活体变异种。” 江归荑眼睛微阂,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思忖了半刻道:“但是他们是如何得到活体变异种的?野外任务小队应该只能把失去生命体征的变异种样本带回基地吧,失去生命体征的变异种也不太可能重焕生机?” 这一次,易北洲很久才回答,声音有一些不易为人察觉的紧绷,但江归荑还是注意到了。 他说:“有的时候,野外小队能够将比较弱小的活体变异种带回基地,用于研究。但更多时候,基地中会有人变成变异种。” 江归荑瞬间想到上午被安置到研究院地下室的陈真,顿时不寒而栗。 “为什么要把即将达到变异临界值的人送去研究院地下室?” 易北洲轻轻叹了口气:“因为研究院拥有对变异种更加全面的了解,也拥有对付变异种更加丰富的手段。我们把这些人送去隔离与观察,是为了不在他们还具有为人的意识时杀了他们,也是为了保护基地其他普通人不受污染的侵害。” “研究院地下室一层有什么?” 易北洲低垂了眉眼,隔了一会才道:“你可以理解为是一座监牢。”停顿了片刻,他打量着江归荑的神色:“你会觉得这样比杀死他们更加残忍吗?” 江归荑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他们还有可能从研究院一层中出来吗?如果……异化值可以降低的话。” 易北洲的回答中透着几分苦涩的意味:“把他们送去研究院地下一层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有他们还能恢复的那分希望。但是,现有研究显示,无论人类运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让异化值降低。” “所以。”他盖棺定论:“从没有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过。” 这次,江归荑回答了易北洲的问题。 他之前问:你会觉得这样比杀死他们更加残忍吗? 江归荑的答案是:“对我而言,这是一种两难的抉择。” 当个人的生命和集体的生命出现冲突,必须择其一的时候,手握生杀予夺权柄的人会如何抉择? 就像失控的电车行驶在轨道上,驾驶员应从五个人的身上碾压过去,还是扭转方向盘,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注1) 易北洲已经给予了他的答案。 易北洲嘴角抽动了一下,沉默地望向众多窗户隐约透出亮光的研究院,道:“这是研究院没有背叛时的抉择,如果研究院真的背叛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江归荑却已经心知肚明他的答案。 少顷,秦粒上前来询问,面上带着忧虑:“如果真的是研究院内部有人捣鬼,那我们要直接接管研究院进行调查吗?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幕后之人真在研究院,他目前可能已经对事情是否败露产生怀疑,但如果一旦直接接管研究院进行大肆调查,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在确定事情败露后狗急跳墙。 研究院拥有大量变异种样本和变异种活体,即使是易北洲,也无法确定研究院每月报上来的数据是否真实公允。 一旦幕后之人狗急跳墙,基地将要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没等易北洲作出反应,江归荑率先道:“目前还没有确定是研究院,我还在研究院任职,我可以先以研究员的身份去研究院安置变异种活体的地方看一下情况,再作定夺。” 易北洲微微蹙起了眉,眼中是不赞同的神色:“这样太危险了。” 江归荑笑容甜美,摊手坦然道:“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加合适了,不是吗?任何外人进入研究院都可能会被怀疑,研究院的其他研究员目前都无法排除怀疑。” “可是……” 易北洲还想再说什么,却在下一秒被江归荑打断了:“况且,如果真的是研究院,我们需要确定有多少变异种活体流落在外,有多少变异种活体还在研究院内,只有立即排查出变异种活体的总数量,控制所有变异种活体,才能最大限度上防止幕后之人的反扑。在我们还对流落在外的变异种数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研究院的这一趟不得不去,而我是最好的选择。” 易北洲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反对这个提议,望向江归荑的目光隐约透出一丝悲伤与怀念:“无论是你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我总是说不过你。” 江归荑眨了一下眼,笑得温柔而甜蜜,像是一只刚用锋利的爪子抓了一下人,下一秒又露出柔软肚皮任人来抚摸的猫。 . 晚上19:00,研究院。 大多数研究员已经下班,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唯灯光大亮。 江归荑上了二楼,找到了覃吟上次带她来的203办公室,刚想推门就进,下一秒犹豫了一下,靠近房门听了听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像是有人在整理资料的声音。 江归荑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果然只有覃吟一人,她正在台灯下翻阅着厚厚一叠材料,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条件反射向门口望去。 覃吟轻轻扑着胸口,道:“你险些吓我一跳,加班的打工人可不禁吓啊。”她显然没有生气,并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紧接着,覃吟拉过江归荑到一边坐下,口中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明天来上班也行啊,不用非得大晚上回来加班……这孩子,真乖。” 江归荑一腔借口都被她堵了回去,只能接受了这个完美的借口,她对着覃吟笑了一下,指着桌上那堆材料道:“您在看什么?” 覃吟摆摆手,显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别提了,还不是上午那件事,我把历史资料左看右看、左翻右翻,也没看出来有哪个人类获得异能的先例。假性异能倒是有,但那和异能也不一样啊……” 江归荑心中有数,但仍装作不懂、一脸迷惑问道:“假性异能?” 覃吟便开启了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讲解,她讲述的内容和易北洲之前说的差不多,江归荑随着她的讲解节奏时不时点头或者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而,如果留意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就会发现她真实的情绪和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覃吟的话语上。 她的余光始终瞟向覃吟背后的时钟上。 时针和分针指向八点整。 覃吟的话题已经从“假性异能”转向“污染和变异是怎么发生的”。 江归荑适时提出疑惑:“是不是只有变异种活体才能污染人类?”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眼神紧紧盯着覃吟,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出一丝违和的表情。 覃吟却面色如常,轻描淡写道:“是啊,这一点基本上已经得到各个研究机构的共识了。” “说起来——”她有些故作神秘地看向江归荑,悄悄话般说道:“你可不要在研究院里乱跑哦,这里可培育着不少活体变异种。” 江归荑心中狂跳,努力遏制住了立马问个明白的冲动,面上不动声色,试探道:“我在基地外面时,曾远远看见过变异种,但还没近距离观察过……” 覃吟笑道:“等你升到我这个级别就可以进去看了,下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带你到地下一层见见世面,反正刷我的id卡就行……” 江归荑看向她身后的时钟,已经八点半了。 她知道,如果现在就让覃吟带她去看活体变异种毫无可能,万一覃吟真有问题,还会打草惊蛇。 覃吟打了个哈欠,正要继续去翻那些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材料,却见江归荑笑容甜美,指向书柜的一角,问道:“那是什么?” 五分钟后,桌面上堆积如山的纸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酒杯,覃吟一边将她们二人的酒杯满上,一边絮絮叨叨道:“这还是末世前我家里自己酿的葡萄酒呢,当时众生畸变开始的时候,也不知怎的,拎着个酒瓶我就出来了。” 她的眼中像雾般迷离,隐约有些悲哀:“大概是末日片看多了,潜意识以为出门就要开启打丧尸之旅,因此带了件趁手的武器吧。丧尸最后没打,酒瓶也没用,兜兜转转也活到了现在……” 江归荑用自己的酒杯去碰她的酒杯,笑道:“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人注意到在碰杯的瞬间,她的小指在覃吟的杯沿处一滑而过。 作者有话说: 注1: 电车难题(伦理学最为知名的思想实验之一): 假设在一个电车轨道上被绑了5个人,而它的备用轨道上被绑了1个人,又有一辆失控的电车飞速驶来,而你身边正好有一个摇杆,你可以推动摇杆来让电车驶入备用轨道,杀死那1个人,救下5个人。你也可以什么也不做,杀死5个人,救下1个人。眼看电车就要驶入那片区域了,你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你会杀死1个人,救下5个人,还是杀死5个人,救下1个人? (摘自百度百科)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8节 第21章 五分钟后, 覃吟双臂无力垂落于身体两侧,头趴在桌面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原本在她手中的酒杯已经被喝空见底, 在她昏迷的一瞬间“咔嚓”一声掉落在地。 几秒后,江归荑弯腰将地上的酒杯捡拾起来, 摇动了一下,看见杯底空空荡荡, 已无任何残液。 想了想,她将桌上的酒又倒了一些在杯中,晃动均匀后,再次倒回了酒瓶里,随后将酒杯稳稳放到覃吟的手边, 作出她不胜酒力喝醉的假象。 收拾妥当后,她注视了一会儿覃吟, 待听到女研究员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后,她长长舒了口气。 此前,为了以防意外情况的发生,易北洲让她带上一些防身的物品。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端倪, 东西自然不能带得太多。 易北洲交给了她一把枪, 她思忖了片刻, 要了一些使人昏睡的药物。 易北洲并没有问她要将药物下给谁, 只是交代道:“军方特供的药物, 除非用国际上最严格的检验手段,否则检验不出任何端倪。” 换句话说, 以全员摸鱼的研究院目前的水平, 对该药物显然束手无策。 但为了万无一失, 此番她还是用酒液将下过药物的杯底重新冲刷了一番, 确保药物被稀释后更难以被检验出。 毕竟,研究院是否真的表里如一、全员摆烂,还是暗藏机锋,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临走前的一幕在江归荑的脑海中闪现。 尽管她已经带上了昏睡药物,易北洲还是将那把枪强行塞到了她手里,男人因长期握枪而布满枪茧的手指碰触到她的一瞬间,她竟然觉察到他的手心在轻微地出汗。 江归荑望进男人平静无波的眼中,看不见一丝惊惶与紧张。 然而,他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却将这一切原本埋藏在深海的情绪暴露出冰山一角。 似是察觉到江归荑意识到了什么,易北洲并没有放开递枪后本应立刻放开的手,而是在她手心处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 江归荑手心极软,男人在她的手心上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状的掐痕。 江归荑的心脏似乎也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有些说不出的酸胀。 易北洲低着头,注视着那道浅浅的掐痕慢慢消失,随后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江归荑的手中还留着那把枪,男人掌心的热度却迅速在冰凉的空气中消散了。 分别之前,易北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说不出有什么意味,江归荑的心却漏跳了一拍。 江归荑的心绪重新回到眼前之事上。 她拿起女研究员之前随手放在一旁的白大褂外套,不出意料地在内兜里翻到了一张id卡。 身份卡的相框一栏,覃吟微笑地看着她,年龄一栏写着二十八岁,职位为高级研究员。 照片中的她显得更加生机勃勃,眼中充斥着信心与勇气,而如今,她眼中充满希望与期待的神采已经消退了大半。 思考了几秒后,江归荑放弃了直接拿走覃吟的身份卡的决定,而是披上了覃吟的白大褂外套,并仿照覃吟的样子,将后脑扎起的马尾散开,任头发弯曲松散地披在脑后。 做完这一切后,她将自己脱下的白大褂外套放到覃吟原先所放的位置附近。 时钟指向九点,江归荑走出了203办公室。 江归荑到一层的时候,研究院里几乎已经没有人了,为了节省电能,走廊里只留了几盏灯用于基础照明。 黄澄澄的光照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江归荑走动间模糊的身影。 冷冷清清,却显得有几分莫名的阴森。 通往地下室的门在第一层走廊的末尾,江归荑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只是一扇很普通的门,她用手试探着去拧那扇门,没想到门极其轻易地被打开了。 门把手上没有丝毫灰尘,证明最近有人来过。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活体变异种如此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对基地人员的生命安全产生严重的影响,因此常常有人来照看也是合理的。 通过身后走廊里的光亮,江归荑看见,门后是一道向下的楼梯,楼梯是迂回的,看不清尽头有什么。 她咬咬牙,握紧了随身携带的手/枪上,向下迈出了第一个台阶。 “吱呀”一声轻响,身后的门在她松开门把手的下一秒猝然合上,背后的光源也随之消失了。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漆黑的,无人知晓黑暗中是否蛰伏着某种恐怖骇人的怪物。 黑暗中,江归荑慢慢摸索到了楼梯的扶手,向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挪下去。 一时间,她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沉沉的脚步声,以及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楼梯的扶手终于到了尽头,她向前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片坚硬的平面,阻挡了她的道路,显然,她已经到了第二扇门。 全然的黑暗之下,江归荑看不清这扇门的样子,但是从手感判断,这扇门光滑而坚固,与之前那扇普通的门丝毫不同。 江归荑心中一动,感觉手感有些熟悉的同时,她想到了一楼那些密闭的生物实验室的大门。 她心中有数,这就是目的地了。 然而现在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刷身份卡的位置在哪里。 忽然,她注意到,在她视线的下方,实验室气密门的表面上闪动着一个明显的红点,红点一闪一闪,就像是等待刷卡的刷卡机。 江归荑心中一动,就在她伸手要把id卡贴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一寒,一种巨大的疑虑霎时笼罩了她,使她的动作猝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关键的一点:通过覃吟提供的信息,可以得知,进入研究院地下室需要刷身份卡,而通过覃吟说可以带她进去这一点,可以推断不需要指纹或者虹膜验证。 正因如此,她才决定盗取覃吟的身份卡,然后孤身一人来到地下室调查。 然而,培育或关押活体变异种的地方如此事关重大,研究院万万不能让没有权限的人随意进去,更别提现在研究院还有私下转移变异种的嫌疑,自然对这一关键地点严防死守。 一个想法闪过她的脑海:研究院必然有其他的手段防止外人闯进来。 那么,如此明显的“刷卡机”真的是刷卡机吗? 一片漆黑与死寂中,江归荑闭了闭眼,尽管前方情况不明,但她已经没有继续拖延下去的时间了,不知什么时候覃吟就会醒来,她需要在她醒来之前进入研究院地下室。 情况愈是扑朔迷离与危急,她就愈是冷静。 仔细思考了半晌后,一段曾在研究院一楼看到的场景忽然划过江归荑的脑海。 宽阔密闭的生物实验室大门,某个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回头向覃吟打了个招呼,随后在外套口袋里掏了一番,掏出id卡,然后顺利刷开了生物实验室的门。 等等,那个刷卡机在哪里? 在江归荑的记忆中,研究员刷卡的位置就是目前那个红点闪烁的位置。 是她想多了,还是…… 深吸一口气,江归荑当机立断将身份卡贴在了以大门中线为轴,与红点闪烁相对的位置。 随着身份卡碰触到那个位置的一瞬间,“滴”的一声响起,生物实验室的密闭门向两侧缓缓开启。 江归荑的心跳慢慢平息下来,她赌对了。 即使她赌错了,与红点相对的位置并没有一个看不见的刷卡机,她也还有机会,毕竟身份卡碰到实验室门也不会报警。 随着实验室大门的开启,里面锃亮的灯光洒落出来,在实验室外面漆黑一片的情况下,实验室里面竟然亮如白昼! 在这一亮一暗的冲击瞬间下,江归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再睁眼时目光不经意地瞟向了大门下方。 她看到,原先发出红光的假“刷卡机”此刻已经露出了真容,那并非刷卡机,而是一个红色的按钮,其作用不言而喻。 明明逃过一劫没有按下,江归荑的背后仍旧出现了薄薄一层冷汗。 待视线慢慢适应光亮后,她打量起来眼前这间权限要求高、又处处陷阱的生物实验室。 原本已经接近平稳的心跳再次激烈跳动起来。 在她的目之所及,这间实验室中摆放着几十上百个变异种培育箱,各色各样的变异种在营养液中漂浮着、伸展着,向一路走来的她展露出了布满尖刺的腕足和獠牙。 置于门口的培育箱大概只有仓鼠别墅那么大,她越往深处走,培育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直到两米多高。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在她的面前,上午才见过的年轻男孩陈真飘浮在一个两米高的培育箱中,他身上漆黑的触手密密麻麻,像是女人的头发,缠住了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他全身几乎都已经变异了,除了瘦削的脸颊处,还剩下最后一点苍白的底色。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任触手四散缠绕,在营养液的浸泡中无助沉浮。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求收藏呀!(作者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眼巴巴) 第22章 一时间, 江归荑无法将目光从眼前的这一幕移开。 这是易北洲提到的“监牢”吗?还是研究院私自将还未完全变异的人放到了这里? 研究院想做什么?将他作为实验品吗? 眼前在防爆玻璃制成的培育箱中失去意识、外表上和其他变异种相差无几的陈真,简直与上午在讲座上的羞涩却执着的年轻男孩判若两人。 但是,如果能够将尚未完全转化为变异种的人类作为实验品, 那么人类与变异种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四百多、五百多,不同的异化值, 代表了人类这一物种逐渐向着另一个物种转化的过程。 如果四五百的异化值被判定为人类变成变异种的界限,那么一两百的异化值就绝对安全吗?就真的能与末世前的人类等同吗? 江归荑忽然意识到从她进入末世以来就隐隐察觉到的怪异感是什么, 是变化。 拥有一两百异化值的人往往在外表上看不出明显的变异体征,直到异化值达到四百左右,才会长出触手、鳞片、复眼等混乱邪恶的体征,但这些体征并不明显,大多数人都可以很好的掩盖住。而一旦异化值接近五百, 人类的外表将会迅速被变异种的特征所覆盖替代,思维也会变得混乱而无序, 逐渐达到一种非人的状态,也就是变异种。 但是,这种变异的过程是极不合理的。 即便变异是从细微的量变开始,一步步堆积到质变, 那也不应该是如此突然的过程, 就好像一两百的异化值和四五百的异化值完全代表着两个不同的物种。 对于异化值处于一两百区间内的人, 在他们的体内, 一定有某种指标或者某种元素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只是没有显现出来,现有的研究也尚未测定出来。 另一个怪异点是, 江归荑曾在标着“众生畸变”大事记的黑色文件夹中看到, 在众生畸变也就是末世到来的伊始, 污染潮从西京市出现, 以辐射状迅速席卷了周围所有地区,又进一步向着其他国家蔓延,才被正式认定为全球范围内的灾难。 既然如此,为什么如今的污染速度放缓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19节 平均十次接触变异种,一个人类将有较大概率转化为变异种,这一数据虽然听起来残酷,但是和最初的感染速度其实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众生畸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忽然,一阵刺痛感袭击了江归荑的脑海,直入天灵盖,她双手抱住头,膝盖弯曲,缓缓蹲下身去。 是因为思虑过重,还是触发了某种潜在的记忆? 待头痛放缓,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起身,将视线从陈真所在的培育箱处刻意移开,转而看向其他形形色色的培育箱。 在强行把情绪稳定下来后,这一看,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她主要将目光集中在那些有变异种的培育箱中,此时留心一看却发现,众多的培育箱中,有好几个是空荡荡的。 她又走了一圈,这次认真清点了一下,发现一共有五个培育箱里面没有变异种的存在。 仔细看去,这五个培育箱并非什么都没装,而是各装了一半无色透明的营养液,接近水的液体平静无波,映出江归荑的面容。 如果是闲置的培育箱,真的有必要在没有放入活体变异种之前装入营养液吗? 紧接着,江归荑在其中一个培育箱的底部发现了一张信息牌。 信息牌是打印好的,上面写着: 原生物类型:蟒蛇(推测)。 变异方向:巨大化,多足化。 入库时间:2074年3月1日。 这是一个足有2.8米左右的培育箱,虽然变异种已经不翼而飞,但也能通过信息牌上的只言片语想象,当形态近似蜈蚣的变异种盘旋在培育箱中时,是何等的狰狞和可怖。 新的疑惑充斥在江归荑的脑海:信息牌还在这里,那么这个变异种去哪里了? 另外,通过培育箱的大小就可推断,这个变异种的原型一定大得惊人。如果按照易北洲所说,活体变异种可能来源于野外小队的捕猎,那么真的有小队能够捕捉到这么大型的变异种吗? 无论怎么看,这个变异种都跟易北洲口中的“弱小”毫不相干。 除了这个格外庞大的培育箱以外,其余四个是小型培育箱,江归荑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这四个培育箱的底部同样放了信息牌,上面注明了该变异种的类型、变异方向和入库时间。 四个小型培育箱中安置的变异种类型就比较常见而普通了,有小型动物也有常见昆虫。 五个空置的培育箱,是否代表着研究院有关人员私自带走变异种的数量? 江归荑还要再想,却突然听见门把手拧动时的“咔嚓”一声。 这个声音并不大,像是从一段距离以外传来,但在如此寂静无声的实验室环境下,仍旧清晰地传到了江归荑耳边。 江归荑脸色一变,她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迅速寻找着掩体。 拧动门把手的声音证明被打开的并非生物实验室的门,而是连接着一楼和通往地下楼梯的门。 有人从一楼下来了! 而从一楼下来的楼梯直通生物实验室,江归荑并未注意到生物实验室周围还有其他的房间。 那个人的目的就是生物实验室。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里?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无色透明的培育箱,即使藏在高达两米的培育箱后,也会立刻被揪出来。 脚步声一步一步从楼梯上传来,那个人走得不急不缓,已经转过了楼梯的弯,即将到达生物实验室门口了! 忽然,江归荑眼前一亮,发现就在陈真所在的培育箱三米后,有一根方形的柱子,似乎是为了摆放消防栓而建造,这根柱子大概两人合抱粗,大概能勉强遮掩住江归荑的身形。 没时间多想了,江归荑迅速藏到方形柱子的后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生物实验室的气密门。 下一秒,生物实验室的气密门再次开启。 来人明显对此地轻车熟路,从江归荑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到他进入生物实验室只过了短短五分钟。 显而易见,他拥有进入这个生物实验室的权限,而非江归荑这样浑水摸鱼进来的。 不过,很快江归荑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对这个人是否有权限进行推断了。 进门者关掉一路持续发光的手电筒,随后摘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的是斑白的头发和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 正是此前覃吟带江归荑见过的林邱实林院长。 见到这一出,饶是江归荑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惊疑不定。 为什么这么晚了,研究院院长还要亲自来到地下室一层看正在培育的活体变异种。 她突然意识到,研究院的问题比她想象的更要错综复杂。 如果说,诱导年轻人接触变异种的并非研究院其他人员,而是院长本人的话…… 江归荑躲在方形柱子后面,确保自己的每一处衣角都没有暴露,只有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 但即使呼吸有些急促,她的呼吸声也应该是很轻的。 然而下一刻,她却看见林邱实拔步向她的藏身之处的方向走来!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周末快乐呀~ 作者在线卖萌ovo 第23章 一时间, 江归荑屏住了呼吸,一手握上了腰间的枪。 五米、四米、三米……忽然,林邱实止住了脚步, 原来他的目标是在培育箱中的陈真。 林邱实站在陈真所在的培养箱前,神色不明。 三米外, 江归荑躲在石柱后,全部的身形都被隐藏, 她暗暗放轻了呼吸,时刻注意着林邱实的一举一动。 林邱实打量了片刻漂浮在营养液中的陈真,眼神似乎有些怜悯:“可怜的孩子,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朋友也去接触了变异种,却独独只有你异化值达到了临界点吗?” 陈真自然不会回答他, 他像是睡着了,面容沉静, 紧闭着双眼。 江归荑暗暗想,是麻.醉枪的作用还未消退,还是研究院再次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林邱实没有得到回应,他呵呵一笑, 虽然那笑容无论怎么看都称不上善意, 然后自言自语说道:“原先我也不知道, 正是由于你的无私奉献, 我才知道原来变异种的污染能力是有高低级别之分的……” 如果变异种的污染能力有高低级别之分, 就意味着,接触一次强大的变异种可能比接触五次弱小的变异种上升的异化值更高。 “可是……什么样的变异种才是高级的, 什么样的才是低级的呢?” 深夜, 一片寂静的实验室内, 研究院院长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森。 江归荑躲藏在方柱正后方, 她的右侧有一个中型培育箱,其中的变异种呈海星状,五个腕从中央向周围辐射状伸展,从末端长出细密的尖刺,令人望之生怯。 此前,这个变异种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任自己飘浮在营养液中。 然而,正在江归荑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盯着院长一举一动的时候,她身侧的变异种忽然动了! 在她看不见的视觉盲区里,变异种缓缓上浮,同时五个腕足末端所有作为攻击武器的细密尖刺全部炸开,紧接着,它像闻到什么香味一样,朝着江归荑的方向迅速游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海星状变异种撞到了培育箱的防爆玻璃壁上。 这个声音其实并不大,然而在寂静的深夜里分外明显,院长的视线瞬间就朝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由于方柱的遮挡,他仍没有看到江归荑。 他皱了皱眉,并没有立马拔步过来,似乎在想:大概只是某个变异种睡到半夜想翻身转懵了吧。 但下一秒,他还是朝着这里走来,喃喃自语道:“还是去看一眼……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因为上次新换的营养液不合口味?” 方柱后的江归荑握紧了腰间的枪。 一步,两步,三步…… 林邱实走到了培育箱前,查看了一下变异种的状态,发现它的五个腕都牢牢吸附在右侧的防爆玻璃壁上。 紧接着,林邱实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惊呼道:“覃吟,你怎么在这里?” 在他的眼中,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散着头发,头部低垂,头发遮掩了大部分面容,她靠在直立的方柱后,好像睡着了。 她怎么在这里?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想到这里,林邱实眼中流露出几分阴狠,一只手伸向面前女人脆弱的脖颈。 “覃吟”只是倚靠在那里,一双眼紧闭,像是对即将面临的危险全然不知。 林邱实伸出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想,研究院里有本事的研究员已经不多了,并且掐死了她也不好收场。 他再次试探地“咳咳”两声,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样,“覃吟”依然没有醒来。 不过无论如何,今日过来想做的事情是做不成了。林邱实遗憾地看了仍旧浸泡在营养液中无知无觉的陈真一眼,然后说了一声:“可以进来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似乎作为一个信号,随着他话音落下,生物实验室的气密门应声而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研究员模样打扮的人进了门,表情恭敬道:“您准备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当他注意到仍好好待在营养液中的陈真,以及靠在石柱上沉睡的“覃吟”时,表情微讶。 林邱实道:“出了点意外,先把这个女人送出去吧。” 研究员犹豫了几秒道:“她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林邱实没有立刻回答,他听了几秒“覃吟”平静悠长的呼吸声,随后讽刺地笑道:“谅她也查不出什么,她的身上全是酒气,怕是喝多了走错路了吧。” 研究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打量着林邱实笃定的眼神,终于什么都没说。 研究员上前,在林邱实的示意下,将“覃吟”的一侧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让“覃吟”的头倚着他的肩膀上往前走。 由于肢体接触的存在,这是一个很容易暴露她还醒着的姿势。 江归荑却一动不动,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研究员身上,仿佛她真的因酒醉睡着了一样。 事实上,为了防止暴露,她方才完全没有睁眼。 因此,她并不知道,此时搀扶自己的是谁。 但即便如此,从方才二人的对话也可看出,研究院的林邱实院长并非省油的灯,他就是以“假性异能”作为诱饵,诱导年轻人接触变异种的幕后黑手。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0节 此外,他并非一个人,他是有帮手的。 这也是方才江归荑并未拔枪贸然出手的原因:其一,她不知道林邱实有无帮手,因此率先暴露所有底牌对她绝没有好处;其二,在生物实验室里动用枪支,一旦发生擦枪走火,极有可能引起变异种逃脱,为基地带来严重的安全隐患。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易北洲发送信号,告诉他幕后黑手已经找到了,但她处在危险之中。 此前,她并未想过自己会被控制,因此他们商议的结果是,由易北洲带人守在研究院不远处,若她安全出来则万事大吉,一旦研究院发生骚乱,则证明事情有变。 那么,事已至此,她该如何做呢? 研究员一路扛着她走过了地下室通往一层的楼梯,途中并未再和林邱实说话,只是沉默地爬楼,可能是因为她在场,心中尚有疑虑。 他推开门,走廊黄色的灯光均匀地照在了所有人身上。 研究员问:“院长,我们把她带到哪里?” 林邱实思忖了一会儿,随后道:“送回家太麻烦了,也别那么费事,直接把她送回办公室,等她酒醒了,她会自己回家的。” 研究员答应了,随后继续扛着江归荑往203办公室走去。 手臂搭在研究员的肩头,时不时自然地往下掉,江归荑的心跳却加快了。 真正的覃吟还在203办公室,且不说她装扮得根本不像覃吟,林邱实的误解主要是基于她被遮盖着的脸,以及唯有高级研究员才有可能进入活体变异种培育实验室这一基本前提。 一旦他们见到真正的覃吟,就会什么都明白了。 易北洲还等在研究院门口,即使现在立刻发信号也救援不及时,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发信号的好时机。 203办公室已近在眼前。 林邱实率先一步推开门,刚要说“就把她扔在这里吧”,目光扫到室内事物时猛然一愣,转瞬间明白了什么,紧接着电光石火间转过头——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切的下一秒,江归荑立马抬起头,一把推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研究员,从腰间拔出手.枪直接对准了林邱实的太阳穴。 擒贼先擒王。 待被猛推了一把趔趄了一步的研究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只能缓缓地举起手,表示自己没带任何武器。 随着江归荑抬起头,她的正脸终于暴露在两个人的面前。 林邱实睁大了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缓缓笑道:“原来是刚入职的研究员江小姐啊,你是对我这个院长有什么不满吗?” 举起双手的研究员立刻投来谴责的眼神。 江归荑手上持枪动作极稳,神色丝毫未变,冷冷道:“我只是为了揭露你的阴谋,在你作出更可怕的事情之前阻止你而已。” 林邱实却并没有生气,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说:“我都是为了基地、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长辈看着不懂事的孩子,嘴角不变的笑意温柔而有耐心。 不知为何,明明她手持着在场唯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然而看着林邱实的临危不乱以及和往常一样的笑意,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这种不祥的预感是不合理的,因为,即使易北洲距离研究院有一段距离,但只要她在二楼发出枪声,就一定能在最快时间内得到支援。 她本来想要再问出一些事情的,但既然不祥的预感时刻笼罩着她,她决定事不宜迟—— 将枪口错开林邱实的要害后,即将扣下扳机的手却猝然停住了,下一秒,手.枪滑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随后被一旁的研究员迅速捡拾起来。 江归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几乎完全失去力气的右手,在那只手上的小指关节处,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蜜蜂。 这只蜜蜂在其他的部位上都与普通的蜜蜂没有什么区别,但它的尾部却顶着一根泛着紫光的针,比普通蜜蜂的蜂针更加尖锐与粗壮,方才它就是用这根针扎了江归荑一下。 这是江归荑的最后意识,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她缓缓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小天使点个作收呀!专栏还有新鲜出炉的预收! 眨眼wink 第24章 不知过了多久, 江归荑仿佛感觉到一根针在她的脑中钻孔,起初还是微微的刺痛,之后痛感越来越明显, 越来越剧烈,直至让她从一片混乱且晦暗的梦境中被生生痛醒。 她睁开眼的一瞬间, 眼中透着近乎无机质的光,直直注视着天花板。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具体的人物、场景、对话在她梦醒的一瞬间都徐徐消散了,只记得梦中的遗恨、痛苦、争锋,与最后的喧嚣混乱。 梦中的情绪过于激烈与浓厚,一时间, 她甚至没有心思去弄清自己身处何地。 半晌后,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江归荑瞥过去, 见是林邱实。 “你醒的比我想的要快,证明你对那个变异种的昏睡能力拥有一定的抗性。” 江归荑立刻想起,在那五个空置的培育箱中,其中一个培育箱的信息卡上记录了这个变异方向, 原生物类型是一只蜜蜂。 江归荑没有答话,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 她身处于一个昏暗的房间, 只有一盏陈旧的灯在天花板上徒劳地发出昏黄色的光, 四面墙壁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 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这同样是一间地下室。 她被反拷在一把椅子上, 双臂被紧紧箍在椅子的后靠背上, 动弹不得。 林邱实站在距离她一米远的距离, 正微笑地看着她, 之前的研究员不知所踪。 这证明,刚才的刺痛只是一种错觉,至少不是真有人在她的脑袋里转孔。 见她没有答话,只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林邱实笑道:“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在你加入我伟大的实验之前,我们还可以说说话。反正,不会有任何人能找到这里。” 江归荑蹙起眉,心中的疑云愈来愈重,这究竟是哪里? “真奇怪,在上次见到你之后,我检索了我的全部记忆和以前的资料,都能确定我没见过你。那么,为什么我会觉得你令人意外地眼熟呢?”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江归荑的面前,只隔着十公分的距离,弯下腰细细打量着江归荑的脸,眼中意味不明。 江归荑厌恶地扭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开口,清冷的声线一如既往:“我没见过你。” 这是她到这里后第一次开口。 其实她并不记得是否见过林邱实,但是她知道,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因此,她希望他能够多说点什么,在进行他那“伟大的实验”之前。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实验。 林邱实却道:“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观察你,倒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是谁?” “他也姓江,明明和我师出同门,却才华横溢,早早就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 林邱实直直地注视着江归荑,眼中闪过几分怨毒:“真是让我,感到非常嫉妒和不爽啊。” 他的目光像是毒蛇的蛇信在江归荑的脸上舔舐。 江归荑却想起她曾试探易北洲他们之间关系的那个晚上,易北洲说起末世到来时他去找她的经过,时至今日他话中的苦涩仿佛仍在耳旁:“我想事情发生时,你或许在你父亲工作的研究所……” 父亲的研究所…… 林邱实口中的这个让他怨恨的人,会是他的父亲吗? 纵使心中生疑,江归荑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仿佛不感兴趣地随口一问:“是吗,那他现在在哪高就?” 林邱实嘴角抽动了两下,下一刻仿佛终于忍不住似的,猝然爆发出一阵充满快意的大笑:“如你所见,我还在这里当着西京基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研究院院长,而他,早就变成变异种或者死在哪个不知名的旮旯角落了吧。” 他阴寒的眼神仍在江归荑脸上逡巡,想要找到任何不自然的神色,他冷冷道:“你不会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江归荑眼神坦率,平静地答道:“不认得。” 她心知,不能再谈论这个话题了,疑似她父亲的人正处于林邱实的雷区当中,让他一点就炸。 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无论如何易北洲都应该发现事有蹊跷,她已经出事了。 至于林邱实之前说的没有人能找得到这里,她望着面前老人因恼怒而涨红的脸,认为这多半是一句自大的谎言。 虽然身处地下室内不见日光,但根据她醒来的状态,她判断自己并未昏迷太久。 而在短短的时间内,她不相信林邱实能将她转移出基地,毕竟基地的严防死守她也算有目共睹。 而只要她身处基地内,她相信易北洲一定能找得到她。 这种信任似乎是无从来由的,江归荑说不清道不明它的由来,可能来源于他说要追求她时诚恳的眼神,也可能来源于根植于记忆最深处的刻骨铭心。 望见林邱实仍带着怀疑的眼神,江归荑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你那‘伟大’的实验吧。” 听到她提出这个问题,林邱实花白的眉毛都兴奋得飞扬了起来,简直重新焕发了逝去的青春,他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知道,为什么死亡的变异种样本不能感染人类,而活体变异种可以吗?” 江归荑摇摇头,神色并未因他的激动而有丝毫波动:“我不知道。据我所知,联合政府的研究成果也不包括这点,这关乎畸变的奥秘。” 林邱实的表情却更激动了:“对!这关乎畸变的奥秘。可是,我们都知道,这是完全不符合生物学原理的!如果污染的介质是变异种身上的物质,那么它们怎么可能因为变异种失去生命体征而消散?除非,这种污染的来源就是变异种自身!” 江归荑注视着眼前表情几近疯魔的研究院院长,在他期许的眼神下点点头,道:“从生物学的角度,我承认你说的有这种可能。” 林邱实一边点着头一边想要来握江归荑的双手,却因发现她双手被反铐而悻悻作罢,他笑道:“江小姐不愧是西京大学生物系毕业的高材生,前途无量啊!” 江归荑心说,在你的剧本里,我马上就要成为‘伟大实验’的牺牲品了。 她没有说出口,而是淡淡讽刺道:“可这样的猜想,如何证实呢?就算能够证实,离查明‘众生畸变’的成因也相隔甚远吧。” 就像转动了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机关,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林邱实的笑意更浓了:“江小姐所料不错,这正是我‘伟大实验’的关键所在啊。” 江归荑匪夷所思地盯着他,下一刻,一个可怕到离奇的想法涌入她的脑海,她瞬间意识到了他说的所谓‘伟大实验’的关键所在,她的脸色终于完全变了,连声音都有一丝不稳:“你要用大规模活人实验来验证你的猜想?” 她希望自己猜错了。 然而,林邱实拍拍手笑道:“没有一两个人的牺牲,怎能有全人类的存活希望?” 江归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可是这并非是一两个人的牺牲,你赌上的是整个基地的安危。有多少年轻人参与了你的实验?” 林邱实却没有直接回答具体的数字,他视江归荑眼中的愤怒为无物,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就算牺牲几十人、上百人、上千人,又如何与全人类的希望相提并论?” 他蹲下身,几乎诚恳地看向江归荑:“在电车难题中,司机应该扭转方向盘撞死那一个人,还是什么都不做,任电车的车轮碾压那无辜的五个人?” “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你昨天也听到了吧,变异种的等级有高低之分,变异种的污染能力也有高低之分。这是联合政府高价聘请的那么多研究员都无法得出的研究成果!” 江归荑轻轻闭上了眼,心中划过几分悲哀。 她知道,这类结论没有大规模的实验确实难以达到。 一般的人类遭遇变异种有几个结果:一是杀死变异种,带回变异种的尸体或部分残肢;二是带回小型的变异种活体;三是被变异种开膛破肚残忍杀害;当然,更多的人会在接触几次变异种后变成变异种。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1节 这么多可能的结果引发了一个问题:无法通过单纯的结果对比,针对变异种感染人类问题得到一个抽象的、统一的结论。 这也是联合政府的研究员同样只能将研究停留在表面,而无法深入实质的原因。 但是…… 江归荑猝然睁开眼,反驳道:“但这并不能成为你用‘假性异能’误导其他无辜的人加入你的实验的遮羞布。研究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保护人类,以牺牲一部分人类来保全另一部分人的价值观本就是错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权决定其他人的生与死,能决定这一切的只有他们自己。” 她明明被反铐在椅子上,在这一刻处于下位,却眼神灼灼,气势逼人:“而你,剥夺了他们生存的选择权,为的根本不是全人类的利益,为的只是你的一己私欲而已。你想向联合政府展示你的价值,你也想成为联合政府高价聘请的研究员,或者更进一步,你想要成为西京基地的掌权者,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营养液,求作收和预收收藏呀! 第25章 林邱实眼中的阴寒之气仿佛结了冰, 但他又突然笑起来,那一瞬间,江归荑仿佛再次看到了初见那个慈祥和煦的老人, 虽然她现在明白过来,此前的一切都是这个人惯常的伪装而已。 林邱实笑着说:“江小姐, 你真的很聪明。” 他接下来道:“在我看来,易北洲根本不配担任西京基地的执政官, 为即将达到变异临界值的人重新安排基地内的内勤工作,赋予他们再苟活一段时间的权利,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单纯可笑的想法?” 林邱实仿佛真的觉得很好笑,一时间,他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江归荑冷冷道:“这是他的良善和崇高的道德感, 你没有资格否定他。” 林邱实道:“良善……道德感……听起来真美好啊,可这真的是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人应该拥有的东西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江归荑的眼睛, 仿佛想要看透她的每一寸所思所想,转瞬之后,他微微笑道:“其实江小姐你也不那么坚定呀。之前他确实从未出过大的纰漏,就算是上次秦九连那件事, 他也解决掉了, 可你信不信, 一旦有那么一日他的所作所为带来了坏的结果, 所有人都会把他牢牢钉在耻辱柱上的。” 听到这话, 江归荑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记忆片段忽然闪过她的脑海。 当初, 秦九连猝然得知弟弟的死因, 情绪激动之下变成变异种, 他的目标不是野外的变异种真凶, 也不是基地里其他无辜者。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研究院。 江归荑瞳孔紧缩:“秦九连那件事也是你做的?” 林邱实微笑地看着她:“不,我与秦九连的变异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狰狞起来,像是恶魔张开了遮天蔽日的邪恶羽翼。一字一顿道:“但是,他的弟弟确实是因为接触了我提供的变异种,才有了后来的异化值异常升高,从而只能加入野外小队出任务,后来又不幸身死。” 江归荑几乎能想象到那一幕,十九岁的秦九思如同目睹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通过电话分享给自己唯一的亲人:“哥哥!我听说人类接触活体变异种是有可能获得异能的。” 他年长的哥哥会怎么回复他呢? 具有丰富野外经验的秦九连可能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忧心忡忡地告诉他的弟弟不要相信。 然而孤身一人身处通讯技术部的秦九连,无法与任何人接触,更无法亲自劝阻他的弟弟。 因此最终,秦九思还是加入了林邱实这场‘伟大的实验’,并沦为了目前已知的第一个牺牲品。 那么在得知秦九思身死的那刻,秦九连可能已经猜到了问题的关键。 唯有研究院内部才能提供大规模的变异种活体。 在他生命的最后,即使已经堕落为变异种的那一刻,他依然用尽全力向着研究院的大门扑去,是想要亲自向杀死他弟弟的幕后黑手报仇,还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向执政官和其他任何有可能出现在现场的人传递预警? 他临死的想法不为人所知,并将永远埋葬。 江归荑感觉自己的心中空落落的,这种从心底逐渐蔓延的悲伤并不沉重,毕竟那只是两个她从未见过面的人。 若从不知晓他们的故事,可能她只会把他们当成在末世中不幸死去的千万人之中的两个,他们仅代表着冰冷的数字而已。 然而,一旦知晓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悲惨结局所带来的悲伤又是确确实实的了,如影随形萦绕于她的心底。 林邱实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易北洲也是冷血无情的了?既然他愿意给那些异化值即将到达临界值的人类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又为何直接杀死成为变异种的他们?这样对待他们难道就不残忍吗?他这种给予人希望而又无情打碎的行为,与一开始就不给他们留下希望有任何区别吗?” 他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尽管他知道被反铐在椅子靠背上的江归荑绝无可能握住他的手,但仍摆出了一副邀请的姿态,微笑道:“江小姐,我诚挚邀请你加入我的实验。” 江归荑挑眉讽刺道:“以实验品的身份?” 林邱实遗憾地摇摇头,看着江归荑的目光中有几道惋惜之色:“其实,我很愿意邀请你以我的合作者的身份加入我的实验,毕竟我的实验缺乏的是可以出谋划策的研究员,而非源源不断的实验品——” 他突兀话锋一转,看向江归荑的目光上染上了几分厉色:“可惜,你长得实在太像我那个才华横溢的师弟了……若留你和我共事,怕是可怜我一把年纪,还要日日噩梦萦绕啊。” 江归荑却并没有如同他所料的那样,展露出求饶的姿态,而是直直看向他的双眼,眼神清透而澄澈:“这就是你与易北洲的区别,他可能会为了保护大多数人而伤害自己,而你,只会为了自己一人的利益和喜恶而肆意残害别人的生命。” 无视林邱实猝然变色的脸庞,江归荑继续道:“你刚刚说我不坚定,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够坚定。但这是因为我不确定人类能否在末世当中仍保持一贯而终的良善和崇高的道德感。” “但对于人类应该保持这种品行,我始终是确信的。我认为,这恰恰是区分人类与变异种的唯一实质之依据。” “而你,永远都成不了他那样的执政官。” . 另一头,一小时前。 距离研究院大概三十米外的一处隐蔽的角落处,坐在车后座的易北洲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秦粒闻声看了看表:“十一点十五。” 易北洲皱了皱眉。 秦粒笑道:“江小姐刚进去四个多小时,她这次的任务是找到并进入活体变异种实验室一探究竟,在此期间,可能还需要盗取其他研究员的身份卡,任务艰巨。她之前说,若凌晨之前她还不出来,就进去找她……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江小姐可能快出来了吧” 易北洲遥遥望着远处白墙黑塔的研究院,其在月色中渐渐朦胧模糊了轮廓,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尽力抑制住自己越来越不安、越跳越快的心口,沉声开口:“不,现在就进去找她。” 秦粒:“啊?” 秦粒最终乖乖服从了命令,训练有素的安保部迅速接管了整个研究院,虽然,在这深夜之中,大多数研究员都早已返回家中,丝毫不知他们的老巢已经被掀了。 安保部在203办公室中找到了仍在昏睡的覃吟,而他们搜遍全楼,都未寻找到江归荑的踪影。 除了那间他们进不去的活体变异种实验室。 秦粒表示乐观:“有没有可能,江小姐已经进去了,正在里面进行观察?” 易北洲脸色却极差,从秦粒的角度看去,他的脸色分外苍白,毫无血色,他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昏睡中的覃吟后,道:“这个人已经昏迷近三小时了。” 秦粒一脸惊讶:“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易北洲淡淡道:“军方的昏睡药物,难以检测出来的代价是药效只能维持近三个小时。” 他叹了口气,进一步解释道:“你看,她还处在昏迷中,眼球却微微颤动,她快醒了。” 秦粒凑上去一看,见果然是这样,一颗心也不由得缓缓沉了下去。 没有人相信,江归荑能在地下一层的活体变异种实验室中停留将近三个小时,除非她在里面直接做上了实验。 易北洲的目光停留在203办公室门口一侧的墙上,声音微哑:“这里还有一些打斗的痕迹。” 秦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那侧墙上果然有一些细碎的划痕,这些痕迹并不明显,有衣物摩擦出的擦痕,也有手脚刮擦形成的印记。 但最为触目惊心的,还是一道血迹。 墙上的血迹只有轻微的一道,说明受伤者的出血量并不多,但那毕竟是一道血迹,为203办公室门口可能发生的打斗添上了一锤定音的一笔佐证。 易北洲深吸了口气,他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道血迹,感受着胸腔间逐渐蔓延开来的心痛和苦涩。 他简直能想象到当时发生的场景,江归荑拿走了覃吟的身份卡,并把自己扮成覃吟的模样,却在潜入活体变异种实验室期间被人发现,她虽然成功假扮成覃吟,却在被迫回到203办公室时被人识破,一番打斗后,她最终不敌对手被人带走。 然而,为何她直到最后,都不曾用过那把枪呢? 第26章 秦粒不安地问道:“他们会把江小姐带到哪里呢?” 易北洲冷笑道:“当然是带去他们的大本营了。” 秦粒仍旧不解, 挠了挠头道:“大本营?”。 易北洲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但应该就是宋柠和其他人接触变异种的地方,那个地方对幕后之人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粒想了想, 脸上流露出几分跃跃欲试:“那等我们找到了江小姐,是不是也就能一举捣毁他们的根据地了?” 他看起来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欢欣。 易北洲却并未放下心, 如果幕后之人敢于将江归荑带去他们的大本营,那就说明, 他们认为这个地方是任何人都无法找到的。 问题是,基地里有哪个地方是连他这个执政官都不知道的? . 十一点四十五,宋柠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匆忙间穿反了两只拖鞋,走到门前猫眼定睛一看。 深夜中, 两个身穿整齐的安保部制服、面容寒气逼人的安保人员站在他的门前。 宋柠“唰”的一声拉开门,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多种死法, 哭丧着脸道:“晚上好,我是又犯什么事了吗?” 一位安保人员面无表情道:“请你配合调查,走一趟吧。” 宋柠:“啊,不是要抓我?那就好!等等……不会是陈真那边出什么纰漏了吧。” 十分钟后, 宋柠再次来到了执政官办公室。 易北洲简单介绍了叫他来的原因, 他刚刚放下的心又再度提起。 “我当初接触变异种的地方……让我想想……” 宋柠紧皱着眉头, 他逼迫自己用尽全力回忆着几次接触活体变异种的地点。 他轻轻闭上眼睛, 以让自己更加沉浸到回忆的场景中。 在那个地方, 他被安排坐在椅子上,被蒙住了眼睛, 只用一双手去接触未知的变异种。 之前, 他只记得变异种滑腻的触手、果冻般的身躯, 一寸一寸向着他的身上攀援, 留下一路的粘液与痕迹…… 在这些恐怖的感官刺激之外……在那之外还有什么…… 宋柠“啪”得一下睁开眼,尽管因为刚刚回忆了极其恶心恐怖的场景,眼神带着恐惧和战栗,但仍颤颤巍巍断断续续道:“那个房间……好像没有风……对,就是这样!我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外界嘈杂的声响,只能听见屋内人的交谈声和呼吸声……” 他眼神带着惊恐:“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易北洲皱起了眉。 与世隔绝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外界任何声响的地方就只有…… 他脱口而出:“地下室!你去的地方是一间地下室。”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2节 然而,如何排查基地中的地下室呢? 秦粒皱着眉道:“西京基地原本就是军用设施和民用建筑合起来的一片区域,就算不提我们未知的地下室,即使是我们已经查明的地下室,就有几十上百……毕竟,对于老楼来说,家家户户哪家没个地窖呢?” 即使需要探明的地下室数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夜已深更,挨家挨户去调查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易北洲转动着手中的笔,目光锐利似箭:“不,这个地下室必然不是普通的地下室,他们选择这个地下室一定有所目的。” 他继续道:“之前我就在想,即便是研究院里人员偷渡变异种,诱导基地中的人接触他们,那么其中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是如何把活体变异种偷带出去的?” 秦粒睁大了眼。 “活体变异种可不同于样本,携带的过程中一旦出现一丝纰漏,他们就满盘皆输了,因此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通道,然而什么样的通道才是绝对安全的呢?” 一个想法突兀闯进秦粒的脑海,他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是研究院内部的通道……难道是,研究院地下室的那个实验室内部所连通的通道?” 二十分钟后,一个已入梦乡的研究员被从床上拉起来,被两个安保部人员扛回了研究院。 他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一脸震惊加怀疑人生模样:“我这是梦游了吗?原来我这么热爱工作的吗?睡觉都不忘回来加班……天哪,林邱实不给我涨工资对得起我的殷勤付出吗!” 秦粒连忙打破他的幻想,一把把他拽到活体变异种实验室门前,指着刷卡处诚恳道:“涨不涨工资我们无法决定,但我们需要你的身份卡。” “啊?”研究员脸上更加震惊,口中小声嘟囔着:“执政官终于要抄家研究院了吗?”但看见易北洲丝毫不带笑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乖乖递上了自己的唯一利用价值:一张高级研究员的身份卡。 递卡的同时,他努努嘴,不忘提醒道:“活体变异种实验室是最高机密,平日里只有高级研究员才能进去,但也不是随便进的,严格来讲都要向院长打报告走审批程序,所以我也没怎么进去过。” 他伸出手指了指闪着红光的地方,道:“这个是用来迷惑外人的,不是刷卡机,真实作用是报警器,一旦碰到它,就开启全楼广播报警。” 秦粒一脸怀疑:“那你就这么把最高机密卖了?不会是诓我们的吧。” 研究员一脸“骗你们我是傻吗”的无语表情,他指了指易北洲冷漠的脸,和他身侧两名持枪的安保人员,意思不言而喻。 随着高级研究员权限的身份卡贴上刷卡机,实验室气密门向两侧开启。 几秒后,易北洲和秦粒看见了江归荑在几小时前见到的景象。 踏进实验室的瞬间,易北洲问那个研究员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连通的其他地下室?” 研究员一脸迷茫:“没有吧,要那个干嘛?” 易北洲脸色一沉,心道难道猜错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情势已经不容许他们多想了。 每多消耗一段时间,江归荑就面临着更加严峻的生命威胁。 终于,在将实验室内部的每一寸墙壁都翻过后,易北洲终于在一面墙上摸到了一处不均匀的凸起。 这面墙本就位于实验室中的角落,而墙上的凸起又不明显,若不细心检查极易被忽略。 易北洲深吸一口气,按向了那个凸起。 随着“轰隆隆”一声响,几人的面前慢慢出现了一条能够容许一人进出的通道。 . 午夜十二点,地下室。 江归荑深吸了口气,注视着跳到她膝上的变异种。 这只变异种的原身像是一只麻雀,然而麻雀的翅膀因污染而极度扩大,像是一件黑斗篷,完全笼罩了它的身躯,而它的腿抽长到畸形,位于圆滚滚的肚子下,像是踩着十厘米的高跷。 然而最为可怖的还是它的眼睛,原本麻雀黑豆豆似的可爱眼睛被无数细细密密的昆虫复眼所取代,当它们紧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仿佛面对的是生活在幽暗沼泽中的无数昆虫。 林邱实的笑容扭曲:“这是我得到的第一个活体变异种,以此证明对江小姐你的重视,下面让我们来观测一下,你能在与它亲密接触的过程中撑多久吧。” 江归荑问:“对待那些被你欺骗的无辜年轻人,你也放任他们和变异种接触这么长时间?” 林邱实笑道:“当然不会,即便是耗材,损耗得太快也会引起基地的注意。他们是我的长期实验和观测对象,但对于江小姐你,我很期待这次的短期实验结果。” 江归荑紧紧盯着这只变异麻雀,她想,如果它有任何异动,无论造成什么后果,她都要尽全力反抗。 然而,它并没有用已经变形的喙去啄,或者用有力的翅膀拍打江归荑,而是用一团黑色的身躯尽力向她贴去。 恍然间,江归荑似乎想到了类似的场景。 是在活体变异种实验室中,那个导致她暴露的海星变异种;还是最初在野外,那个对打出一枪的安西置之不理,却对她穷追不舍的变异兔? 随着思考逐渐深入,江归荑忽然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刺痛在头颅里炸开。 林邱实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得意洋洋道:“很痛苦吧,变异就是如此痛苦,不过你的异化过程比我想象得要快……”一边说着,他一边唰唰用笔在纸上记录着数据。 江归荑心说,这并非变异,而像是触发了记忆的某种保护机制,每当她即将要揭开一层过去的隐秘时,潜意识就用最直接也最惨烈的方式,告诉她不要试图看,也不要试图想。 随后,林邱实将一个设备贴向江归荑的手腕。 这个设备她已经很眼熟了:异化值检测仪,区别人类或者变异种的最有效的工具。当然,真正的变异种是不会放任人类在它触手上搭一个感应头的,因此从实践意义上,这个检测仪更多起到预警作用。 五分钟后,林邱实大叫起来,检测仪“啪嗒”掉落在地,他却没有管它,一双苍老的眼睛惊疑不定地在江归荑和趴在她膝上的麻雀变异种之间来回扫视。 “怎么可能?异化值怎么可能是0?” 作者有话说: 删除了卷标~ 因为感觉各个卷字数差异有点大,也没啥必要hhh 第27章 绿色的“0”显示在异化值检测仪的表盘上。 一如几日前, 江归荑在野外第一次测量的那样。 罗临当日的惊讶仿佛仍近在耳旁: “怎么可能是0,自众生畸变以来,每个人类都暴露于污染之下......” 眼前的林邱实瞪大了眼睛, 满脸都是受到不可思议之事冲击的模样,与当日罗临的惊讶的表情渐渐重合。 林邱实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 把他斑白的、本就不多的头发抓得一团糟,半晌后,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希望的神采:“不对不对,一定不是这样,有可能你对这个变异种抗性太强……再试试这个!” 接下来,他又变着花样地拿出了三个不同变异类型的小型变异种。 江归荑注意到, 加上刚才的麻雀,这四个变异种正对应于她在活体变异种实验室看到的四个空箱。 看得出来, 虽然林邱实毫无顾忌地让别人近距离接触变异种,但他自身还是很惜命的。四个变异种从培育箱中拿出后,也都好好安放在类似材质的隔绝容器里,直到再次取出, 让他的“实验品”接触的那刻。 然而, 这次林邱实的希望再次落空了。 无论他怎么尝试, 就算他让变异种柔软的躯体直接和江归荑进行皮肤接触, 检测仪显示器上仍然显示出一个绿色的0, 像是对他的无情嘲讽。 “这到底是为什么……”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眼中爆发出亮光:“不合常理!对, 众生畸变本来就是不合常理的……这没关系, 这很合理, 这恰恰说明了你的特殊性,你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激动地一把握住江归荑的手臂,却忘了他刚刚放上去的活体变异种还在江归荑的一侧手臂上安静趴着。 在江归荑的余光中,她看见林邱实的手指末端在一瞬间擦过变异种的身躯,下一秒,那只与变异种直接接触过的手指微微肿胀了起来,慢慢变得深紫乃至漆黑。 林邱实并未发现自己的变化,事实上,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对于一个残忍的实验狂热分子来说,发现一个与众不同的实验品是上天馈赠的巨大惊喜。 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他要统领西京基地的雄心壮志,他只想把江归荑带走藏起来,继续他那未竟的“伟大的实验”。当然,一旦他利用江归荑成功作出了开创性的实验结果,扬名立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哆哆嗦嗦地在身上翻找着钥匙,找出后伸向江归荑身后手铐上的锁孔,口中道:“这里还是不够安全,我会把你带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等我成功了,你的名字也将在历史上拥有一席之地。” 他想要解开江归荑的手铐,让她脱离椅子的桎梏,以便进一步把她带走。 然而,他的手已经无法做出开锁这样复杂的操作了。 伴随着“啪嗒”的一声脆响,钥匙滑落在地,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移到自己的右手上,终于发现自己右手的变化。 在他不可置信地的目光下,他原本人类的手指已经肿胀到五厘米左右,紫黑的表皮上炸开无数尖硬的毛发,这种变化并仍在不断往上蔓延,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蔓延到小臂了。 林邱实恐惧地尖叫了一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想象一向稳重自持的研究院院长也会发出如此声嘶力竭的声音,像是宣示生命最后的绝唱。 但他并没有放弃,林邱实把仍被手铐制住的江归荑放在一边,迅速转身到一旁的置物架上抽起一把解剖刀,就往自己的手臂上砍去。 他想要把被污染的组织全部割掉,以让污染不再蔓延。 然而那把匆忙拾取的解剖刀显然不够切断极具韧性的人体肌肉,更无法切断坚硬的人体骨骼。 他徒劳地、绝望地砍着刮着,一片片黑色的触手碎片从他的手臂上脱落下来,但这仍然是杯水车薪,污染仍然在飞快地向上蔓延! 最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再对自己作出自残的行为,而是跪坐在地,脊背都仿佛塌了下去,但他的手中仍拿着那把小小的解剖刀。 有那么一刻,江归荑以为,西京基地的研究院院长,就要以这样的姿势度过自己为人的最后时光,并且堕落为变异种了。 江归荑表面上仍好好地拷在椅子上,然而她暗地里一直奋力用手去够那只被林邱实遗落在地的钥匙。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伸手,她的指尖与地上的钥匙总是相隔一指距离,她默默计算着时间,心中暗暗着急,在她的印象里,陈真从人类堕落为变异种的时间很短,她不知道人类变为变异种的时长是否有差异,但很显然,如果她再无法拿到钥匙,可能就要面对完全失去理智变成变异种的林邱实了。 林邱实跪坐在那里,但仿佛只过了短短一刻,他再次站起身,踉跄几步后转过身。 此时的他,双脚已经开裂成数条紫黑色的触手,其上睁着密密麻麻黄色的眼睛,眼中透着充满恶意和冰冷审视的光。唯一尚存人类特征的只有他的头颅,从江归荑的角度看去,他几乎变成了一个拥有着人类头颅的大章鱼。 虽然他已经不再拥有人类的双足,但他显然还未习惯大章鱼的走路姿势,他踉跄着,几乎是拖着自己肿胀到庞大的身躯,一步步腾挪到江归荑面前,他看向江归荑的眼神充满了祈求,几乎已经与此前盛气凌人的林院长判若两人。 变异尚未侵害到他的发声系统,但他的声音已经因过度的恐惧而哽咽,显得尤为断断续续:“求求你……为什么你不受变异种的感染……能不能,告诉我……” 江归荑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见到如此十恶不赦之人不得善终,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欢欣。 见江归荑摇头,并说出拒绝的话语。林邱实以为是她不肯告诉他,眼中显露出几分狠意,伸出一根触手向江归荑的脖颈戳去。 “不肯告诉我!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江归荑向后避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终于碰触到了那把小钥匙,她用小指把钥匙灵巧地勾起,她一手捏着那把钥匙,用力插进手铐的锁孔。 她用钥匙在锁孔中一拧,与此同时,林邱实的触手尖已近在眼前! 在这但凡多拖延一秒就可能导致丧命的时刻,江归荑的心理素质却强大得可怕。 随着她将钥匙稳稳地一拧,手铐“咔啦”应声而开,她侧身一避,避开了迎面扑来的触手,紧接着站起身,将原先坐着的椅子向着前侧一推,椅子一推即翻,刚刚好砸在了林邱实正准备继续往前进攻的触手上! 此时的林邱实已经几乎看不出人类的模样了,就连他原本带有人类感情的双眼,也被变异种特有的冰冷且无机质的眼睛所取代。 此时的他,虽然仍毫无倦怠地扑向江归荑,但已经不是为了所谓的被拯救,而只余变异种的本能,为了用猎物填饱肚子,以汲取所需的能量。 随着椅子重重地砸在林邱实的主干触手上,他不由得抽痛了一下,地面上挨挨挤挤的触手霎时如潮水般褪去。 一击得手,江归荑却没有停下,她向着腰间摸去,心下顿时踏实了几分。 由于易北洲交给她的手.枪实在小巧到袖珍,这么一出辗转腾挪后竟没有被人搜去! 她一把掏出手.枪,当即立断地朝着林邱实的头部开了一枪。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3节 幽黑粘稠的液体从林邱实的头部的伤口裂隙中流出来,但他很显然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被江归荑这一击再次激怒的他挥舞着无数触手,向着江归荑的方向挥去,每一根触手上都有无数黄色的眼睛和上百根尖利的硬刺。 没等江归荑再次按动扳机,下一秒,地下室的门“轰”地一声被踹开,混乱中,江归荑还没看清率先闯进来的人是谁,就见一发子弹从门口的方向悍然射来,直入林邱实的眉心。 遭受了两次致命创伤的林邱实很显然撑不住了,他晃晃悠悠向后倒去,在砸向地面的瞬间,由于力度过大而扬起了地面一层浮尘。 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似乎短暂地恢复了一瞬人类意识,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江归荑的方向,喃喃道:“你为什么可以……”随后彻底闭上了眼。 江归荑向着门口看去,看到了第一个踹开门冲进来的易北洲,他的手中还端着那把枪,因刚刚射击过,枪口微微冒着烟。 不知是不是错觉,易北洲端着枪的手指仍在不住地颤抖。 半晌后,易北洲直接把手.枪扔在地上,没再看林邱实堕落变成的变异种一眼,大步冲向江归荑的方向。 下一秒,江归荑被不容拒绝的力度拥进了他紧紧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撒花!英雄救美成就达成! 第28章 江归荑此前已经发现易北洲很高, 但没想到,真被拥进他怀里后,她的发顶只堪堪够到他的下颌。 担当西京基地执政官的易北洲素来冷静自持, 很少有人能刺破他脸上的重重面具,寻到那么一分隐秘的真意。 然而, 在他紧紧把她拥在怀里这一瞬,江归荑闻到了男人衣领散发出的清新的皂角香气, 也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那心跳本来是紧迫而急促的,但在将她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怀里后,他似乎确定了她还是好好的,心跳也逐渐趋于缓和。 但即便心跳已经不那么急促, 江归荑还是听到从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声,和她的心跳声节奏逐渐趋于一致。 她知道, 虽然易北洲的力道和姿态不容拒绝,但她若表现出一丝抗拒的姿态,他就会立刻放开她,并为刚才的行为道歉。 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 每当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时候, 她可以质疑他的真实目的, 质疑他是否把她当成白月光的替身, 或者以失忆作为自己的挡箭牌。 而他, 虽然黯然神伤,却只能选择暂时放手。 她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却从来没有勇气直视他受伤的眼神。 而这次…… 江归荑将头贴在易北洲的胸膛上, 轻轻闭上了眼。 仿佛做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 她抬起了双臂, 却没有推开易北洲,而是虚虚环抱住了易北洲的腰。 这是一个让他们二人贴得更加紧密的姿态。 此前的紧张交锋和战斗积累了太多的疲倦,在更加猛烈的疲惫感降临前,她心中只余一个想法。 她想,把那些重重迷雾下的往事和险恶的现状抛到一旁,就让我暂时迷失片刻吧。 感受到她的回应,易北洲拥着她的力度更紧了。 无数次告诉自己她完好无损地待在自己怀中后,他一颗焦灼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在他冲进来前的一瞬间,他无法形容自己有多么恐惧下一刻的来临,恐惧即将见到的仍旧是当年一幕的重演。 当年,他终于明白了心中的所思所念,终于明白了那些明里暗里的试探与交锋背后的真意。 在战友的鼓励下,他终于决心迈出一步,向他暗恋的姑娘告白。 他想,就算她暂时不接受也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向有对象的师兄师姐咨询,他在网上不停搜索相关的话题,但即使把能问的渠道问了个遍,他依然对如何为心爱的女孩子安排一场最令人难忘的表白不知所措。 他可以在飞行竞赛中轻而易举地摘得“金头盔”,却无法设计一场最浪漫的表白。 最后还是他的师兄对他说:“如果她爱你的话,只要能看到你的真心,就够了。” 他这才放下了苛责自己的心态,一心一意地等待一个机会。 终于,在一次重大飞行任务中,他圆满地提前完成了任务,长官特许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放几天假。 他没有出国旅行,也没有像别的空军飞行员一样,回家大睡几天,将自己所有欠下的睡眠都一次性补回来。 他踏上了前往西京的路途,最终只带了一束鲜花。 蓝色的满天星围绕着一株粉玫瑰,是他亲自挑选的花,是他亲自搭配的花束,是他亲自修剪了玫瑰的尖刺。 他想对她说,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会像满天星簇拥着玫瑰一样爱你。 那时的西京还是繁华之都,人群络绎不绝,他满怀着希望而来,却没有想到会落入这样的结局。 他预想过她会拒绝,预想过她可能恰巧这几日科研任务繁忙因此不见他,他设想过无数可能发生的场景,却唯独没有预想过这一种可能: 世界末日,而他们将生死相隔。 在那个昭示着未来一切悲剧的站台上,他注视着匆匆四散跑过的人群,以及不远处的变异种,心中尽是茫然,他似乎还没意识到世界末日的来临,而是难过地想:这次表白不成了。 之后就是长达一月的寻找。 起初,他满怀希望地去了她的家和学校,然后扑了一场空;后来,待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她父亲研究所所在的华清路后,他开始四处救助其他的幸存者,每遇到一个陌生人,他就对其描述江归荑的特征。 再后来,他在对付每一个变异种的时候,都会观察在它的身上能否找出江归荑的影子。最后,在无尽的绝望之下,他开始在尸堆里刨,在噩梦中流连。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永远不会苏醒的噩梦,直至死亡。 当江归荑与他重逢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这是一场梦。 他所想过的最美好的梦境,也莫过于此了。 然而就在刚才,江归荑失联,他冲进来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当年那场噩梦的重演,江归荑变成变异种,或是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场噩梦比当年那场更甚,因为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是他再一次食言了,明明说好要保护好她,偏偏没有做到。 他紧紧地抱着江归荑,心中不停后怕。 江归荑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安抚道:“一切都没事了,你救了我。” 易北洲深吸了口气,终于隐约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说了这句话。” 江归荑大为好奇,眨巴着眼问道:“那件事是什么?” 易北洲并未说出他们初见的契机,他的理由是天色已晚,她立了大功,应该回去休息了。 江归荑表示怀疑,追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易北洲笑笑不说话。 见易北洲什么都不说,江归荑想了想道:“林邱实交代了很多事情……” 易北洲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到她的发顶,揉了揉,那一瞬间,他似乎是不想让她就这么走掉的。 易北洲放下手的时候,手指在她的发丝间一抚而过,还是道:“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江归荑闻言抿了抿唇。 . 江归荑回到了家中,易北洲则继续留在地下室内工作,毕竟那四个变异种需要安置,林邱实的尸体也需要处理。 江归荑回家后快速收拾好自己,之后平躺在床上,双手合拢,却并未如易北洲所说的那样快速入眠。 这一日虽然惊险异常,但也让她获得了很多信息,凌乱的信息在她的脑中相互纠缠,让她久久不能入睡。 不知为何,她总隐隐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 带着对前方险恶深潭的不安中,她还是在疲惫和困倦的冲击下渐渐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宝贝认为节奏有点慢,也有宝贝认为节奏有点快。 愚蠢的作者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我大概就是写日常节奏慢,一到打怪就蹭蹭蹭砰砰砰吧(咸鱼仰倒) 感谢在2023-04-19 22:28:47~2023-04-21 01:2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不圆 7瓶;爆炸狮王、北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次日。 江归荑被一阵闹钟声吵醒, 她揉一揉因失眠多梦而隐约作痛的额头,翻身下了床。 无论在梦境里还是在末世后,早起都是她永恒的痛。 她要早起, 并非是因为她需要去研究院坐班。事实上,在把研究院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前, 基地研究院暂时被封禁,所有研究员都将接受审查。 除了事先知情心中有鬼的研究员, 大多数研究员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为何一夜之后执政官办公室就接管了研究院。 但很快,小道消息就会传进他们的耳朵,研究院院长林邱实已经伏诛了。 江归荑在心中叹了口气,希望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林邱实的死有她的参与, 否则一个新入职的同僚从物理上直接干掉了头顶大老板这回事,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离谱。 江归荑在清晨的日光中出了门。 她的目的地, 依然是此前她被关押的地下室,虽然四个变异种和林邱实的尸体都已经被安置好,但是在那个地下室中林邱实曾进行了大量实验,剩下了大半实验器材和实验数据。 她将以特别顾问的身份, 对这些剩下的实验器材和实验数据进行剖析, 破解林邱实的真实目的和他目前的研究进展。 毕竟现在的研究院中, 毫无嫌疑的只有她了。 * 江归荑到地下室的时候, 易北洲正在和秦粒交代事情, 她微笑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坐下来, 带上了一次性实验室手套, 开始整理林邱实留下的实验数据。 她对易北洲并不热络, 此时的她, 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之前的状态,昨日的亲密相拥和安抚皆恍若假象。 看着这样的她,易北洲脸上有些黯然,他想了想,对着秦粒说:“你先出去忙吧。” 秦粒一脸懵逼,一句“我要出去忙什么”还没出口,就心领神会了什么,忙道:“我这就出去!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干完呢!有嫌疑的研究员要调查,受害者还要走访……”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溜烟似的冲了出去。 易北洲向江归荑的方向走来。 他的皮鞋踩上地下室的地砖,一路走来发出“哒哒”的轻响,这声音并不大,却像是踏在江归荑的心尖上。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4节 江归荑始终未抬起头,但她惊奇地发现,这份实验报告竟然如此难读,她翻来覆去地看,目光却只在实验标题处打转。 这个实验标题是什么意思…… 他特意把秦粒支走,是要和我说什么呢? 江归荑摇摇脑袋,易北洲却已经到了面前。 易北洲无奈地笑笑,投降道:“好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初见吗?” 江归荑顿时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下一秒,地下室的门轰然被打开。 率先走进来的是秦粒,他面上起初有些尴尬,待看到房间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后,他悄悄松了口气,尴尬的表情却迅速被一丝焦急所取代。 跟随他进来的人,是此前跟随易北洲执行任务的安保人员,此时一脸掩盖不住的惊恐。 他喘息着急促道:“执政官,我刚刚收到一条消息,基地里出现了一个十几米长的变异种,来源不明,目前正在居民楼那边,安保部已经在带领人员疏散了,我们也组织了一定规模的火力压制,但效果并不显著,一时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一个此前遗漏的点猝然在江归荑脑海中闪现,江归荑从易北洲怀里抬起头,语气冷静快速问道:“那个变异种是什么样子?” 安保人员犹豫了一会儿道:“有点像一条脚很多的蟒蛇?” 原生物类型:蟒蛇(推测)。 变异方向:巨大化,多足化。 入库时间:2074年3月1日。 几行字在江归荑的脑中浮现。 当她在活体变异种实验室的时候,曾发现了一个高达2.8米的培育箱。 虽然之后她陆续发现了四个同样空置的培育箱,但没有任何一个带给她同样的震撼。 林邱实做实验的时候,只让她接触了四个变异种,这让她以为,这个蟒蛇变异种是因为死了或者其他的原因才没有出现在实验室。 然而……它直接出现在外面,并对着普通人大开杀戒。 被易北洲紧紧拉着袖子,江归荑跟随他向外走去,口中道:“我在地下室的活体变异种实验室见到了曾安置过它的空箱,信息牌交代它原型大概率是蟒蛇,变异方向是巨大化和多足化。” 她脚下逐渐加快了步伐:“但是,体积如此巨大的变异种,是如何带进基地的?” 她还记得之前易北洲说只有体积小的变异种才有可能带进基地。 易北洲快速道:“它刚进入基地的时候体积可能确实不大,如果那时它只是一条刚刚变异的幼年蟒蛇的话。很多变异种如果在变异时处于幼年状态,那么变异的过程会让它的本体加速长大和成熟。” 完全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后,江归荑微微睁大了眼,她似乎想到了某个点,但那个惊世骇俗的思路只在她脑中存在了短短一瞬,就消失了。 林邱实关押她的地下室连通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待走到走廊尽头,江归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知道实验室还连通着另一间地下室吗?” 易北洲道:“不知道,应该是后来他们私下修建的,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但也有可能,这间实验室本身就有这个设计,当时将这个带有实验室的建筑分配给研究院的时候,我虽然派人细细地调查过,但是,这个门太隐蔽了。” 他们在陈真所在的培育箱前走过。 江归荑的目光仍旧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温柔而悲伤。 随着故地重游,此前在这里发生过的演戏一幕也在脑海里重映。 下一秒,江归荑突然想到了一切的关键,突然道:“是那个研究员。” 易北洲疑惑地回头问:“什么?” 江归荑道:“林邱实并非一个人,我不知道研究院里有多少人是他的帮凶。但是至少有那么一个人,他帮助林邱实把我绑到了地下室。我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他没有和林邱实待在一起,如果我的对手是两个人,那么我逃脱的难度必然会加倍。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林邱实叫他去执行另一项任务了。” 也就是,放出蟒蛇变异种。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林邱实真正的计划是?” 江归荑冷笑一声:“污染尽可能多的人类,创造尽可能多的实验品。” 这下不仅是易北洲,连秦粒都无法掩盖住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了,他连忙向前迈一步,追上他们的步伐:“他图什么?他看起来也不像个科学狂人啊!” 易北洲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总结道:“以科学狂人之表,行争权夺利之实。” 闻言,江归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在他察觉到回望过来之前,迅速抽回了视线。 她在心里想,他猜测的竟然与我想的分毫不差。 江归荑脚下动作不停,眼看着即将到达研究院的门口,忍不住道:“你是怎么猜到的?你明明没听到林邱实说的那些话……” 易北洲简短道:“我招进来的人是什么货色我清楚。”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只是我之前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法和手段……” 在走出研究院的一瞬间,易北洲苦笑着摇摇头:“终究是我失职。” * 在从研究院出来之前,他们以为寻找蟒蛇变异种需要颇费一番周折,毕竟研究院位于基地东侧,而居民生活区域位于基地西侧,他们直接赶过去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自然界中,人类已经发现的最长的蟒蛇可以达到十几米长,而常见的蟒蛇通常三到五米。然而他们眼前所见的生物,真的还能称的上是蟒蛇吗? 长达二十多米的身躯上布满了乌黑的鳞片,无数细长的足在身躯下若隐若现,但那些足似乎并无太多实际作用,蛇身蜿蜒盘旋在地面,移动过程中随着身体的“s”型扭动,无数路灯、电话亭和其他的设施都被扫到了一边。 当它直立起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它的身躯上布满的哪是普通的蛇鳞,乌黑的鳞片因变异变得愈加坚硬和锋利,在日光下几乎流转出重甲的光泽。 明明蟒蛇变异种还在居民楼区域,与他们相隔不近的距离,然而它拥有的建筑物还庞大的身躯,穿越了空间的层层阻碍,清晰地映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他们四人一路奔跑过去,基地曾经是干净整洁的,此时却到处都是被推翻、被碾压成碎片的设施,就连道路上都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蟒蛇痕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蛇身的沉重和蛇鳞的坚不可催。 从遗留的蟒蛇痕迹也能看出,蟒蛇变异种最初出现的位置并非居民区,它在一路朝着居民区前进! 零散的人群四散奔逃,有些人的手里提着箱子拎包,但大多数人面容惊慌,手中空空,甚至足上只剩下一只拖鞋。 他们与逃命人群的方向逆向奔跑。 易北洲脚下动作不停,快速扫了一眼零零散散的人群,心中有数,问道:“人看起来不多,基本上都疏散完了吗?” 安保部人员喘着气道:“差不多,蟒蛇变异种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就组织居民疏散了……”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道:“但还有人,想要多拿几件东西再走……” 话音未落,只见蟒蛇变异种庞大的身体一摆,猛得撞上了一座居民楼的楼顶。 伴随着“轰”的一声,水泥碎石纷纷落下,居民楼最上面一层轰然倒塌,暴露出了建筑物的钢筋,在如此巨大的力量冲击下,许多钢筋都被从中间折断了,无处支撑的一头从高空中落下。 遥远的空中似乎传来几声惊呼,但听不真切。 下一秒,蟒蛇变异种吐出了三米多长的蛇信,猩红的舌头一卷,囫囵咽下了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这座居民楼给江归荑一种莫名的亲切熟悉感。 作者有话说: 周六快乐呀大家! 求收藏,求预收收藏,求评论哇(鞠躬) 第30章 易北洲的脸沉了下去。 他转过头, 吩咐秦粒道:“让大家不要有侥幸心理了,所有人快速撤离!” 秦粒应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喇叭来, 大声喊道:“居民楼里所有人听到广播指令后迅速撤离,变异种已经对居民楼发动攻势了!不要停留!不要停留!不要停留!” 在他开口之前, 居民楼中就已经有人拎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地跑出来了,毕竟方才因楼层倒塌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异响不是假的。 随着他用喇叭大声重申, 更多的人陆续跑了出来,他们中的很多人因为视角受限的原因,并没有在窗口看到变异种的踪影,此时甫一跑出来,终于和长相可怖、身躯庞大的变异种打了个照面, 真实的惊慌之色终于挂到了这些人的脸上。 江归荑想,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闻变异种色变, 还有一些人,他们生活在层层防护下的人类基地中,每日打照面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因此很难想象有那么一日, 变异种会直接到达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直接威胁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之前安保部要求大家撤离, 而他们置之不理的原因。 人类耗费无数人力和物力建立起的基地, 保护了他们免于变异种的侵袭, 但也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带给了他们一种理所当然受保护的惰性。 在居民楼中的人们逃亡之时, 蟒蛇变异种并未进一步对居民楼的建筑进行破坏, 它依然直立着半身, 十多米的庞大身躯几乎遮天蔽日。 大喇叭声音传出的下一秒, 它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玩具一样,猝然转身,直视着江归荑等人所在的方向。 转身的时候,它的长尾一记横扫,将几个正在逃亡的人撞得人仰马翻。 秦粒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他支支吾吾道:是不是……它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声音,把我们当成新目标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易北洲却道:“正好,否则正愁如何引它过来。“ 易北洲话音刚落,像是被他话语中的不屑所激怒,蟒蛇变异种高高昂着头,“嘶嘶“地叫着,拖着粗长的尾巴猛冲过来! 它虽然身躯笨重,但移动速度很快,眨眼间几乎就移动到了几人的面门前,霎时间,四人呼吸间仿佛都能嗅到蟒蛇张开大嘴时冒出的热气和腥臭气。 不知何时,易北洲手中已经端了一把突击步.枪,遥遥对准了蟒蛇的要害部位。 民间传闻,打蛇要打七寸,其实指的是蛇的心脏通常位于头部之下,身长的1/7处,若心脏被毁,蛇体内的血液无法流动,也就自然无法继续攻击人类了。 但不知为何,在对准这个部位后,易北洲犹豫了一秒。 但那其实只是短短一瞬间,蟒蛇变异种已经张开大嘴猛冲过来了,在这一刻,任何的犹豫都有可能直接置人于死地。 对准了蟒蛇变异种的七寸,易北洲果断射出了子弹。 江归荑大声道:“蟒蛇变异种的弱点也在七寸吗?” 易北洲道:“希望是!根据实践经验,大多数变异种的弱点都和变异前生物的特点息息相关。” 如他们所愿,7.62mm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蟒蛇变异种的七寸部位。 蟒蛇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它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那似乎是一声痛呼。然而,转瞬之后,它再次高昂起头,一双无机质般的眼睛直直注视着他们四人的方向,发出冷血动物特有的冰冷瘆人的光,不止于此,它的眼中似乎含有滔天的怒火。 秦粒绝望道:“这到底是有没有作用啊?” 易北洲语气严肃:“七寸确实是它的弱点,但它的表皮上覆盖了坚硬的鳞甲,子弹很难突破它的防御直击它的心脏。” 江归荑定睛看去,见蟒蛇变异种的头部果然有一道鲜红的破裂伤,那是方才它痛呼的来源。然而,那道伤痕其实是很浅的,正如易北洲所说,就连坚硬的鳞甲也没有完全穿透。 跟随他们一道跑来的安保部人员也快哭了,表情呆滞地看着手中的污染值检测器,惊恐道:“这变异值,已经快有13000了……” 易北洲深吸了口气道:“回头要严查研究院那些人都给它喂了些什么,现在我们必须要集中精力对付这个生物。” 江归荑突然道:“虽然一次的射击无法击穿它的防御,那如果我们一直向着它的心脏射击,就能达到毁掉它心脏的目的吧。” 秦粒和安保部人员猛点头表示赞同,齐齐看向易北洲。 易北洲的脸上却并未露出放松的神情,他冷静道:“那就要看它有没有进化出其他的能力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5节 话音刚落,仿佛是要验证他说的话一样,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蟒蛇变异种身上那一道并不深的伤痕正在慢慢消失。 众人恍然大悟,蟒蛇变异种中弹后没有立即发动攻击,并非是良心发现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也并非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是给自己一个恢复的间隙。 从始至终,他们四人对于它,都是势在必得的猎物,始终在它的捕猎网中。 易北洲的眼中却倏忽亮了,转头交代安保人员道:“它的恢复需要时间,去取火箭筒,只要大规模的火力压制不间断,就能对它造成伤害。” 安保人员应声后立刻跑走。 “任何变异种都有弱点!观察它!在增援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它真正的弱点。” 易北洲话音刚落,蟒蛇变异种就趴伏下身体猛冲过来,长长的蛇尾飞速摇摆,见到猎物已经跑掉了一个,这一次,它选择了逐个击破。 江归荑霎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只消一眼,变异种冰冷的蛇瞳就牢牢锁定了她,与此前那些遇见她的变异种的行为一模一样。 蟒蛇变异种伸出了它狭长猩红的蛇信,蛇信末端如刀尖般锋利,蛇信其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倒刺,任何人被舔上一口可能都会掉一层皮! 它的蛇信迅速伸向江归荑的方向!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接着!”,转眼之间江归荑的手中就多了一把枪。 正是易北洲刚才所用的那把。 短短一瞬间,他根本无法嘱托她什么,只能将自己唯一的武器扔给了她。 但将自己的武器交出的同时,他疾速向江归荑的方向奔跑。 江归荑顿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在第一次直面变异兔的时候,未经训练的她对枪支的射击一无所知,因此并未射准。但那次她的目的也并非是要攻击,而是通过射击的巨大枪声,引来另一个更为强大的变异种。 而在前几日直面林邱实的时候,她成功击中了林邱实的头部,那一击的成功是因为林邱实的没有防备,是因为抵近射击,但也是由于她近期空闲时间的训练。 基地中设有枪械和冷兵器训练室,起初仅对野外小队成员开放,后来扩展到也对基地里其他内勤成员开放。 易北洲对此的理由是:“每个人都有在末世中求生的权利。” 此时此刻,余光扫到易北洲冲过来想要以身代她的身影,江归荑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突击步.枪,步.枪的重量很沉,她的手臂却丝毫没有颤抖和摇晃。 她眯着眼,瞄准了蟒蛇变异种蛇信的方向。 她想,即使不能击穿它的心脏,能够没收它的主要攻击武器也是好的。 即便从没有在任何一场实战中使用过突击步.枪,她却有一种自信,她能成功。 就像是当时,她在宣讲的讲台上,承诺所有坐在台下的人,她能够在一月内将研究院的实验成果推进一大截那样。 子.弹果断射出,精准穿透了蟒蛇变异种的蛇信。 蟒蛇变异种嘶吼一声,饶是眼中仍有万般怒火,终究因为痛楚而不甘地向后退去。 下一秒,江归荑被易北洲从侧面扑倒在地。 男人温暖的胸膛贴上了她纤薄的身躯,虽然因为奔跑和射击,易北洲的衣服上袖口上沾有了淡淡的沙土味和硝烟味,但仍然无法掩盖他身上皂角的清新气息。 他与她的身躯仅仅贴合了短短一瞬,在发现江归荑射中了蟒蛇变异种的蛇信,且变异种遽然后退后,他连忙站起身,用抱歉的目光看向江归荑。 午间浓烈的日光照在易北洲清透的脸庞上,从江归荑的角度看,她竟觉得他的脸有些发红。 江归荑轻声道了句:“谢谢。” 她自然知道他扑过来是来救她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认真打量了他一下。 却发现他的脸似乎更红了。 蟒蛇变异种没有继续攻击,这一次的伤害对它来说显然有些太痛了。 此后,易北洲多次射击它的心脏部位,虽然都有命中,但始终无法穿透那层厚厚的鳞甲。 “火箭筒来了!”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他们此时最期盼的呼喊声。 安保部人员一边递上火箭筒,一边激动地解释道:“我刚跑到一半,就遇到了其他来增援的人,这里安保部人员这么少,原来是回去向军火库调取武器了。我就拿了一个,先跑了回来……大部队随后就到!” 易北洲将单兵火箭筒架上一侧肩膀,拔出安全销,打开瞄准盖,调整着位置和方向,瞄准了蟒蛇变异种的心脏位置。 火箭筒通常只装有一发火箭.弹,但这发威力巨大的火箭.弹一旦射中,将会对蟒蛇变异种造成一时无法恢复的伤害。 更甚者,能够直接摧毁蟒蛇变异种的心脏。 易北洲果断扣下扳机,火箭.弹呈抛物线射出,击中蟒蛇变异种后因弹药爆炸烟气弥漫,一时看不清蟒蛇被击中的样子。 烟气散去后,蟒蛇变异种的七寸部位出现了一个深坑,汩汩黑色血液从中流出,原本直立的庞大蛇身猝然向后倒去。 众人刚要欢呼雀跃,却听见蟒蛇变异种再次嘶嚎起来,这声音与此前的痛呼都不一样,愈加凄厉狰狞,带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31章 半晌, 秦粒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问:“话说,蛇是没有声带的吧?” 蛇没有声带, 因此人们通常听到的蛇发出的声音都是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嘶嘶”声,或是蛇移动时与地面沙土花草摩擦发出的声音。 当然, 对于变异种来说,连触手和复眼都能长出来了, 那么多长个声带也不算什么。 江归荑却微微蹙起了眉,道:“变异种长出触手和复眼都有其目的,那它拥有了声带,可以发出声音,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 忽然, 基地入口处传来一阵骚乱。 易北洲像是察觉了什么,猛然抬头注视着瞭望塔的方向。 瞭望塔位于西京基地第二道入口处, 即第一道入口处的缓冲小院后方,是整个基地中最为高耸的建筑,在上面能纵览整个基地全貌。 为了实时监控整个基地的情况,以及对外防御的需要, 瞭望塔上常年有人执勤防守。 片刻后, 一个穿着安保部制服的人气喘吁吁地从瞭望塔上跑了下来。 虽然穿着安保部统一的制服, 但他的衣着并不整洁, 沾着一些灰尘和沙土, 像是跑下台阶时因过于着急摔了一跤;他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眼睛瞪得很大, 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安保部事先通知过, 因此他下了瞭望塔, 直接就找到了易北洲一行人, 并一路跑到了他们面前。 灰头土脸的安保部人员面露惊慌地指着身后的方向,道:“变异种……好多变异种……” 他的指尖遥遥指向基地入口的方向。 易北洲脸色一沉。 事实上,离基地距离较近的区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非常强大的变异种了。 即使是污染值中等或偏弱的变异种,其数量也大不如前了。 基地派遣野外小队捕猎变异种,其意义不仅仅在于收集变异种样本上交联合政府或用于自己的研究,也在于清理基地的周边区域,为人类基地的顺利运行和群众的安定生活降低了风险。 上次,江归荑在罗临小队中的时候,他们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强大的变异种,这其实是概率很低的一件事,充分表明了他们的运气不算好。 西京基地虽然地处西京,即众生畸变的最初发源地,因此周边的变异种污染值普遍高于其他国家和城市,但因为并不临近真正的核心区域即华清路,因此在通常情况下,变异种的实力和数量都没有那么突出。 至于华清路,即使到了畸变发生一年半后的今天,联合政府虽屡屡试图派人进去探查,却始终没有成功。 作为众生畸变真正的源头区域,那里的变异种是最初受到污染变异而成的,它们的力量也是最为强大的。 有科学家认为,唯有真正进入华清路,人类才有资格洞悉众生畸变的奥秘。 几人刚要前去瞭望塔一探究竟,就听背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江归荑觉得这声惨叫有一些熟悉。 几人回过头,见那只蟒蛇变异种竟然还没死! 它的心脏已经破裂,明明已经遭受了致命的创伤,却仍然拼尽全力伸着蛇头吐出了一条长长的信子,那布满尖刺的蛇信猝不及防地伸向一旁不设防的路人,一瞬间就将那人腿上连皮带肉舔下来了一半! 刚刚那声惨叫就是这人发出的。 蟒蛇变异种还要再舔,易北洲回头见到这一幕直接出手。 他干净利落地抽回之前交给江归荑的步.枪,直接冲着蟒蛇变异种的心脏处又开了一枪。 由于没了坚硬鳞甲的防护,这次子.弹轻而易举地没入了蟒蛇变异种的心脏。 致命之处再次遭到攻击,蟒蛇变异种痛嚎了一声,不动了。 地上只剩下抱着腿的哀嚎的受害者,他的身旁摆了很多行李,一看就是为了收拾家当才拖了这么久。 秦粒上前安慰道:“医疗人员马上就到。” 那人抬起头,江归荑才发现,之前听到的惨叫声觉得熟悉并非偶然,甚至再之前她察觉蟒蛇变异种拆掉的居民楼有些熟悉也并非偶然。 眼前之人,正是她进入西京基地第一日时,易北洲带她去的西京基地唯一餐馆的老板。 老板原本常常挂在脸上的爽朗笑容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因剧烈的痛楚而变得狰狞的表情,他的脸皱成一团,抬头看见易北洲和江归荑时却也明显地吃了一惊:“执政官,江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公务了……” 易北洲摇了摇头,脸色柔和了一些道:“你的伤并不重,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医疗人员会医治好你的。” 老板却苦笑着道:“我不怕医不好腿,这条腿废了又能怎样……只要,只要我别因为被这畜生舔了变成变异种就行。” . 由于方才蟒蛇变异种的肆虐,街道上已经快没有人了。 然而,基地的入口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从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 四人顺利到达了瞭望塔上。 西京基地的入口以小院为缓冲带,小院的门口本来是一道岗哨,由两名站岗人员防守,小院的四周架设了高压脉冲电网。 此时,平时开放的小院大门已经紧闭,一群黑色的密密麻麻的东西被阻隔在了门外。 那些物种,长相比深渊中爬出的恶魔更加邪恶,它们睁着充满恶意的复眼,舞动着触手,冰冷地注视着小院中的人类。 江归荑眼尖地看到,在小院中,一名站岗人员已经负伤,身上腿上遍布着血迹斑斑的咬痕,而另一名站岗人员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但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把散弹枪。 他们应该是在变异种突然合围发动袭击的时候受的伤,而在此时,小院的大门已经关闭,小院的大门上原来也架设了高压脉冲电网。 门内,他们受伤流血;门外,变异种虎视眈眈。 江归荑忽然想起,他们曾向远方的群山敬的那一礼。 那时,他们为罗临和秦九思的死默哀,而短短几天后,他们也为了基地的安危伤重至此。 然而,门外的变异种并未善罢甘休。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6节 一只像猴子的变异种张开了毛茸茸的双臂,抱住了大门的栏杆,下一秒,它的双臂逐渐延展到两米多长,与其说那是猴子的双臂,不如说是从臂膀演化而来的触手。 它长长的触手像蛇一样顺着大门的栏杆向上攀爬,从而带动着身体向上,双脚踩着大门的横杆向上不断跳跃,转眼间就到达了大门的顶端。 下一秒,在它双脚触及大门顶端的那一瞬间,猴子变异种全身被电得震颤了一下,随后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倒,跌了下去。 然而,它忘记了,它在前方探路的触手还牢牢挂在大门护栏上。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猴子变异种的双臂与身体猝然分离,黑红的血液从空中泼洒下来,它发出了一声惨叫。 猴子变异种和它的触手都重重跌落在地,它似乎已经痛到没有意识了,在地上打着滚。 紧接着,周围各色各样的变异种一拥而上,将其分食殆尽。 高压脉冲电网,在面对围攻的时候确实很有效。 之后,变异种们再次反复尝试攀登那扇大门,但始终没有任何一个成功跨过那扇电网。 话说回来,如果一旦出现鸟类变异种,那么即使是再高的高压脉冲电网,也是毫无意义的。 但从实践经验来看,迄今为止全世界没有发生过一起鸟类变异种事件,但也没有人再看见过普通的鸟类。有人开玩笑说,众生畸变的到来仿佛直接剥夺了所有鸟类的生机。 即使是擅长飞行的昆虫,其飞行能力也随着变异而显著下降。 江归荑心中庆幸的同时,看见这一幕又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之前围攻过来,是因为那只蟒蛇变异种拥有利用声音呼唤同伴的能力吧,但是现在蟒蛇变异种已经死了,它们为什么还要前仆后继去攀爬不可能翻越的电网?” 易北洲闻言也轻轻皱起了眉,这些变异种确实执着到有些奇怪了 秦粒挠着头,道:“或许它们就是不撞南山不回头的性格呢?” 性格? 电光石火间,江归荑想起她曾和菲利克斯讨论过的,关于变异兔是否具有思维的问题。 她脱口而出:“它们不会达成了合作吧。” 话音刚落,还没等秦粒琢磨出来她话中的意思,他们就看见,这些变异种不再一个接着一个往上攀爬、以身犯险了。 只见,一个体型较为庞大的变异种端坐在地上,它的上面爬上了一只体型较小的变异种,接下来,变异种一个接着一个踩在上一个变异种的肩膀或是其他部位上,逐渐形成了一道高高的墙。 不知从何时起,变异种通过自身的试验已经试探出了电网的上限,并打算靠全体变异种的力量突破那道高度! 变异种们的动作速度是极快的,一转眼间,他们中位于最上方的小型变异种已经超越了电网的高度,向后蹬了一脚,作出向基地内部扑来的姿态。 作者有话说: 统一表白给我留评的小天使! 每条评论我都有看哦(快乐叉腰) 第32章 易北洲的反应速度是作战级别的, 在意识到它们要做什么的一瞬间,他首先试图瞄准最上端的变异种,待意识到最上端的变异种可以源源不断补上后, 他将枪口转移,对准了位于最下方的大型变异种, 紧接着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最下方的变异种虽然体型庞大,但防御能力并不强, 随着“砰”的一声,子.弹完美精准地击中了它的眉心,变异种的半个头颅瞬间因子弹爆炸被轰飞了出去! 然而,它的身体并未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瘫软下去,从而带动着整个变异种“叠罗汉”的崩塌。 它即使死了, 身上触手末端的吸盘也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它的姿态竟与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 易北洲脸色一变。 他抬高了枪口, 瞄向最高处的小型变异种。 那像是一只兔子,没有江归荑在野外看到的变异兔那么身躯庞大,但更加灵活轻巧。 江归荑想起,蟒蛇变异种的信息卡上写有“巨大化”这一变异方向, 但很显然, 不是所有的变异种都具有这个变异特征。 变异兔后腿一蹬, 轻巧地向前跃了一大步, 身上所有的尖刺都同时竖了起来。 一颗子.弹与变异兔背上竖起的尖刺擦身而过, 崩掉了几十根具有防御功能的尖刺,变异兔的皮肤随之暴露出来。 易北洲见一击失手, 没有丝毫停顿, 再次连发数枚子.弹。 然而, 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任何人都很难想象,一只兔子能跃得那么高、那么远。 数枚子.弹和变异兔擦肩而过。 下一秒,变异兔从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跳跃下来,落到地面的时候,重力加速度已经把它的自身速度加速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 然而,想象中的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在自然界中,兔子的跳跃能力就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从高处往低处跳时容易骨折,当它转化成变异种,原本不擅长的方面也被愈加坚硬的骨骼和其他的防御手段所补足。 变异兔的后脚和前脚间隔错开落地,落地的瞬间,可怕的速度仍然让它摇晃了一下,但这无关紧要,下一秒它就牢牢站稳。 注视着这一幕,江归荑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些年轻人为何坚信人类也能通过污染获取异能。 从动物和昆虫的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一场进化? 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差别究竟是什么? 江归荑的走神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因为紧接着,那只变异兔竟然没有看门内的猎物一眼,而是直接冲向大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它的数根触手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迅速抽出,仿佛生根抽芽,伸向大门的一角! “不好!它的目标是单枪匹马进来,然后为所有变异种打开进入基地的大门!” 江归荑脱口而出。 听到她的话,秦粒和安保人员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毕竟,谁能想到变异种竟有如此的智商? 然而,从瞭望塔冲下去已经太迟了。 眼看变异兔的其中一根触手就要触及大门的插销,靠坐在地上那名负伤的站岗人员脸色铁青,用尽全力地用手撑了撑地,他似乎想要站起身阻止它,然而终究只是徒劳,他的膝盖上遍布了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啃噬痕迹,其间血迹斑驳。 而他的队友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紧闭着眼,生死不明。 千钧一发间,易北洲再次端起了枪。 从瞭望塔的高处到基地的门口足有上百米的距离,易北洲此前成功击中了“叠罗汉”最下层的变异种,一方面是因为最下层的变异种目标较大,另一方面也是运气的原因。 之后,易北洲在试图击中处于最上方的小型变异兔时失手了,也实属大概率事件。 但这一次,一旦他再次失手,基地外面虎视眈眈的变异种就会立即闯入基地。 即便处于巨大心理压力下,易北洲的神情依然是平静而从容的,他稳稳端着枪,有条不紊地瞄准,紧接着扣动了扳机。 就如同他此前千百次的重复动作一样,熟练且让人安心。 下一秒,仿佛幸运女神终于站在了他们一侧,子.弹瞬间击穿变异兔的心脏,又从变异兔的胸前穿过,将几根触手炸成了黑色血液横流的骨肉碎片。 与此同时,变异兔的动作僵住了,事实上,它在被子.弹穿透胸膛的瞬间就已经死去,身体缓缓向后倒去,但那根向着基地大门插销的触手还继续保持着向前的惯性。 那根触手终究还是触碰到了大门的插销,然后与它擦肩而过。 毕竟,触手是不可能在主人失去思维能力的情况下,仍继续执行主人生前的意志,将自己插入插销中进行开锁的。 “这里有好多变异种!” “这边还有两个伤员,快把他们抬走……这个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死!还有一口气!我去瞭望塔向执政官汇报,你们在这边防守,时刻警惕变异种的大规模入侵……” “……” 易北洲刚击毙变异兔,放下枪,就见一大堆安保部门的人员持着武器稀稀落落向基地大门赶来。 半刻后,一位像是安保部负责人的人登上瞭望塔,他身姿矫健而挺拔,有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甫一见到易北洲就敬了一礼:“易少校!” 然而,与他的气质卓群相背离的是,他的脸上带着歉意和懊悔,即使是敬礼的瞬间,也不敢直视易北洲的眼睛。 易北洲轻描淡写道:“林钰,你和你的人到得很慢。” 他的脸上并没有怒火,然而仅仅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让林钰脸上羞愧之色更重,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林钰低着头,辩解道:“我们起初试图去对付那只蟒蛇,后来发现有太多居民需要转移,有太多伤员需要转移到医务室……就去忙那边了,我们想着只要把居民都转移到安全地带,之后再对付那只蟒蛇变异种也不迟……” 他悄悄抬头看向易北洲,发现易北洲的脸上仍然不辩喜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之后,等我们补足火力赶回来,在地上发现了蟒蛇变异种的尸体……我们以为,以为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基地平安无事了,直到刚刚,我们才得知那个蟒蛇变异种在临死前呼唤了同伴来围攻基地……” 在见到林钰之前,江归荑以为,安保部人员耗费了这么多时间才赶到现场,是因为基地通讯不便利的缘故,毕竟直至目前,基地都只能采用座机电话进行沟通,末世前普遍存在的无线通讯方式因基站尚未抢修完成而暂时无法恢复。 然而此时此刻,她打量着林钰惭愧的表情,以及易北洲不辨喜怒的神色,总觉着这个中缘由并非如此单纯,而是深藏着其他猫腻。 她的疑惑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只听易北洲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林钰,你在怕什么?怕直面变异种,还是怕误杀了人?” 这一句话仿佛成了捅破重重迷障的关键,林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半晌后,林钰终于苦笑道:“我都怕啊,执政官……”他没再称易北洲为少校,终于抬起脸,直视着易北洲的双眼道:“我怕频繁接触变异种会给我带来更高的异化值,让我在众生畸变被彻底解决前就死在末世:我也怕在攻击变异种的时候,会误伤一旁的路人,我怕被攻击、被谴责——” “我怕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看就是那个人……想要射杀变异种,却害死了几个人类,他们九泉之下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已经嘶哑,眼睛通红:“我常常在想,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建立人类基地,如果基地一开始就没有建立,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我们就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了……” 易北洲平静地看着他:“林钰,你是一个军人。” 林钰挣扎道:“可是军人,就意味着我要在末世中,承担那么多本不属于我的风险和责任吗?” “……难道,执政官、易少校,你就没有过一分怀疑和动摇吗?” 良久,易北洲道:“责任总是要有人承担的;总是要有人,为人类的生存付出更多,甚至生命的全部。” 林钰一时没有回答,这位看起来年仅二十多岁的军人虽身姿挺拔,眼中却始终持有几分悲凉。 最后,易北洲道:“你先回去吧,如果你不想担任安保部的总负责人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会派其他人顶替你的职位。” 林钰并没有立刻告知易北洲他的答案,而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江归荑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易北洲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江归荑想了想,为了打破寂静主动开口道:“责任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呢?” 易北洲闻言轻笑了一声,道:“这听起来像是入伍时会问的考题……” “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不是为了责任,我当年根本就不会与你相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7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4 00:31:27~2023-04-24 23: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包儿与年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来自西北的风呼呼吹过, 卷起一地的黄沙和细碎的石子,穿梭在每个人的足下。 由于安保部人员在基地大门的严防死守,堵在门外虎视眈眈的变异种们发现再无机会攻入基地, 最终一步三回头不情愿地四散离开了。 易北洲和江归荑等人走下瞭望塔,一路上都是匆匆而过的人群。安保人员们抬着担架在前方一路飞奔, 身后有医疗人员几步一停喘着气叫道:“慢点!慢点!”;也有普通群众见变异种已被剿灭,危险消除, 又连忙提着大包小裹返回家中。 然而,易北洲始终无法忽视身侧源自江归荑的一道灼灼目光。 她的眼神好像在发光,又像是再说,这可是你主动提起的哦,再转移话题就不合适了。 良久, 易北洲无奈地捏了捏高高的鼻梁,脸上英俊而锋利的棱角柔和了些许, 嘴角轻抿,露出了一个有些纵容的笑来。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江归荑的脸上,而是看向远处的重峦叠嶂,似乎在回忆, 也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怀念。 . “易中尉!你怎么还在这里!战区司令员正在到处派人找你呢?” 23岁的易北洲刚刚结束一项单飞任务, 英俊的眉眼间却丝毫不见因长久集中注意力引起的疲惫, 他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眼神明亮如星。但与处于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惯常的毛毛躁躁不同的是, 他又是冷静沉稳的,让人看不出喜怒。 闻言, 他收回了刚要摘下白手套的手, 礼貌地谢过通知他的同僚, 最后将衣领和袖口梳理平整, 就敲响了司令员办公室的房门。 在敲响的那一瞬间,即使知道将要直面战区最高长官,且司令员来意不明,他的心情也分外平静,简直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门刚一被敲响,里面就传来了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请进!” 易北洲推门进去,只见司令员年约五十多岁,身着板板正正的制式服装,正在案前办公,他的手中正持着一支古朴的黑色钢笔,在一叠文件上仔细批改着什么。 易北洲一进门,率先端端正正敬了一礼,紧接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神情恭敬地问道:“司令员,您找我?” 司令员抬起了头,望向易北洲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良久,他长舒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郁结难言的心事,语气如同闲聊般道: “我看了你的简历和过往经历,你毕业于华夏航空大学,在校期间就成绩佼佼,破了多项领航、侦查、射击、轰炸等专项赛事记录,毕业后又在空军“蓝盾”演习中得到金盾,在空军“突防突击”比赛中夺得金飞镖……” 虽然语气轻松地像是在闲聊,但常年处于上位者的姿态让他在念到每一个字的时候都重若千钧。 易北洲抿起了唇,他的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 他心知肚明,如果只是普通的飞行任务,司令员不必亲自要找他,也不必将他这一小角色调查得明明白白。 果然,下一秒,司令员审视的目光未变,缓慢开口:“有一项任务可能要交由你去办。” 易北洲抬起了头。 “你知道江知秋,江所长吗?”司令员表情柔和、慈眉善目,像是看着让他满意的小辈,目光却流露出几分隐约的试探。 易北洲摇摇头。 见易北洲面上一片坦诚,司令员笑了笑,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然后解释道:“他目前在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担任所长一职,是我国生物学重点学科学术带头人,领导着多项重大相关领域实验工程。” 司令员目光悠远,总结道:“江所长在我国生物科技相关领域的研究中居功甚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这些似乎不着边际的解释,易北洲不太明白,但他没有立即提问,而是眼神依旧沉着冷静,继续等着司令员接下来的话。 望见他从骨子中流露出来的沉稳,司令员更满意了。 他话锋一转,终于进入正题:“江所长目前正在主持一项绝密等级的重大课题,就在这个关口,他的独女被人绑架劫持,对方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江所长手中的实验成果。虽然在我看来,江所长不会将实验内容透露给他的亲属,江所长也不会受到歹人威胁而出卖国家,但我们不能让他寒心。” 易北洲心神一转,立即明白了司令员叫他来的用意,利索地询问道:“我该怎么做?” 司令员目光一凛,饶是年过半百,头发斑白,他的脸上依然映着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影子,他沉声道:“对方训练有素,且计划周密,他们将江所长的独女劫持到了一架直升机上,根据指挥部的判断,他们的目标多半是将她带往国外甚至三不管地带。” 司令员的目光严肃起来:“一旦他们的直升机成功跨越国境线,我们再想要异国抓捕就很难了。” “因此,易中尉,无论你采取空中拦截还是伴飞的方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绝不能让他们带着江所长的独女跨越国境线。” 与司令员敲定任务的细节后,易北洲在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江所长的独女叫什么名字?” 司令员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敲了两下,几秒后道:“她叫江归荑,今年十八,还在上高三。” 想了想他又开口补充道:“和你差不多大。” 易北洲点头离去。 任务中的很多细节他如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确实是一次十分艰难的任务,比任何一次训练、军事竞赛、实战中遇到的情况都更复杂和难于处理。 其实,这样重大的任务本不应该交给他这样的新兵执行,只是恰逢多位实战经验丰富的前辈都在外执行任务,他才因为成绩极其优异被推荐到了司令员面前,司令员见到他后,也力排众议决定将这项任务交给他。 那一次任务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其实是见到江归荑的那一瞬间。 外面的劫持者都已经被他尽数击毙,他端着枪深入机舱,终于望见了一个女孩子,垂着头抱着膝坐在机舱冰冷的地上。 江归荑仿佛已经听到了外面的交火,连坐的位置都选了一个不明显的角落。 听见易北洲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她抬起头。 她的眉眼疏淡有致,长长的睫羽极黑,衬得肤色格外莹白,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线条流畅精巧,组合起来,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单纯无辜的气质。 她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很是平静,只是用一种纯粹的打量注视着易北洲。 然而,易北洲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他那面对艰难战役仍不为所动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不合时宜地改变了其固有的频率,仿佛被灌注了新的活力。 接下来的一切都轻飘飘的,记忆中的场景像是裹进了软绵绵的棉花糖,咬下的每一口都流淌出蜜糖的甜意,但回忆起来却觉得处处都不真切。 他似乎表明了他的身份,并说了一句:“我是来救你的……” 长相甜美的女孩却防心很重,面对他冒冒失失伸出的手不为所动,让他拿出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反复翻开后才承认了他是来救她的这一事实。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脚受伤了,隐约露出蜿蜒纵横的血迹,在征得她同意后,他将她背到了背上。 少女的重量也和他无法落到实处的心脏一样,轻飘飘的。 他似乎想要挑起某个话题,但思维一片混乱中,他只能干巴巴地祝她高考顺利。 江归荑听到他的话,足足停顿了一会儿,半晌才幽幽地说道:“……谢谢你,可我已经保送西京大学了哦。” 易北洲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把江归荑从背上摔下去。 . “所以,你是因为记不太清,还是因为我最后说的那句话,之前才不肯告诉我我们初识的经历的?” 从对往事的回忆穿越回西京基地,易北洲对上江归荑带着些许怀疑的眼神,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当时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也没想到外表看起如此……的你也会说出这么毒舌、让人猝不及防的话。” 关于隐瞒的原因,毫无疑问,他指向了后者。 江归荑笑得眉眼弯弯,在这一刻,她看起来又像那个温软甜美的女孩了,虽然这一刻都是她的表象而已。 “那你当时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孩是靠着父亲的关系才得以保送的?” 易北洲诚实道:“有,所以我当时虽然一时被你的……所迷惑,但对你的印象却说不上好。我是到后来,才知道你的真才实学与卓绝天资的。” 闻言,江归荑笑得直不起腰。 望见江归荑一派笑意的神情,易北洲的心中却不像他表面上那么轻松和坦然。 之前忽略的种种细节因这次刻意回忆的契机而缓缓上浮,刺破了掩盖它们的平和假象,探出了邪恶的一角。 他想,是什么样的绝密研究,才能让对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处心积虑地带走研究所所长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注:现在男主26岁。 感谢在2023-04-24 23:39:52~2023-04-25 23: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危机虽然已经暂时退去, 但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研究院中与林邱实同流合污的研究员需要调查和审讯,活体变异种实验室中的变异种需要清查盘点,蟒蛇变异种是如何从一条小型蟒蛇蜕变成巨蟒的原因也需要调查。 一时间, 作为基地执政官的易北洲忙得团团转,几乎每天都频繁往返于执政官办公室和研究院之间。 所幸, 通过对知情研究员的日夜审讯,调查推进得比较顺利, 很快,江归荑再次以顾问的身份出现在了执政官办公室。 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执政官办公室的黑色办公桌上,易北洲坐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表情专注而认真,一缕阳光照在他的侧颊和鼻翼上, 显得他面容清透如神祇。 听到脚步声,易北洲抬起头, 微笑着示意江归荑在他对面坐下。 也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每当他见到江归荑的那一瞬间,他的眉眼间就会晕染上几分罕见的温柔,配上嘴角浮着的笑意, 像是陷在初恋里的纯情大男孩, 与他冷淡俊美的基地执政官形象相去甚远。 但在此时, 他虽然露出了面对江归荑时惯常的温柔笑意, 但依然无法掩盖他眉宇间郁结的一分忧愁。 微蹙着眉, 他直接将桌面上的几张文件推向江归荑的一侧,口中道:“你看看这个。” 江归荑不明所以, 但还是依言低头翻阅了那几张薄薄的纸, 起初她神态还是从容且放松的,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蝎子、老鼠、青蛙……他们用其他变异种投喂那条蟒蛇变异种?” 易北洲点点头,指向文件中的几行字:“他们认为变异种也需要能量补充,如果找不到人类或其他活物,也可能将其他变异种作为食物。于是,他们将一些小型变异种投喂给那条蛇,发现这些小型变异种不仅解决了那条蛇的能量缺乏,更重要的是,它们催化了蟒蛇变异种的变异程度。” 他总结道:“这就是那条蟒蛇变异种在短短一月后,就从一条巴掌大的小蛇,进化为巨蟒的原因。它的巨大化的变异方向,也可能在这个催化过程中得到了加强。” 江归荑沉吟了一会儿,道:“变异种相互吞噬从而获取更强的污染值,这确实是可能的,否则……”她不易为人察觉地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这可能也是西京市华清路环境污染值一骑绝尘,到现在都无法派人深入探索的原因。” “但是,这里面仍然存在一个逻辑上的问题。”江归荑话锋一转:“过往的研究都表明,失去活性的变异种是不具有污染能力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吃下其他变异种能够加剧蟒蛇变异种的污染程度?” 易北洲手中的笔转了两圈,眼神倏忽亮了:“他们喂给蟒蛇变异种的变异种食物未必是死亡的样本,也不排除有小型的活体变异种……在这个过程中,传递变异的方式未必是将对方吞进肚子本身,更有可能的是接触。” 江归荑望进他明亮的眼睛,点点头道:“有道理。” 但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这个推测还是有些许不对。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8节 可能是因为,蟒蛇变异种的污染值加剧的过程实在是太快了吧。 . 傍晚时分,易北洲邀请江归荑共进晚餐。 地点仍旧选在了她初来基地时,易北洲请客的基地饭馆。 江归荑本来以为基地饭馆会停业很多天,毕竟老板的伤势显然不轻,上次他因为被蟒蛇变异种活生生从腿上舔下一大片皮肉,而在空地上抱着腿哀嚎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基地饭店不仅照常开着,负伤的老板还亲自在大门前等候,像是在告诉所有来客: 他还活着,店还开着。 一楼窗户上挂着的牌子上,依然潦草地写着“西京基地饭店”几个字,所幸没有在蟒蛇变异种的混乱攻击中被撕成碎片;而在牌子下面,中年老板脸上的爽朗笑容依旧,只是从左腿到脚尖都缠上了厚重的绷带,他一手拄着拐,一手抵着墙支撑着自己的重量。 望见易北洲和江归荑前来,他立马松开那只抵住墙的手,不甚熟练地拄着拐磕磕绊绊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执政官,江小姐,你们终于来了,我想要好好地感谢你们,毕竟是你们,救了我的命。” 江归荑斜觑了易北洲一眼,想到,原来他也是被邀请来的。 易北洲摆摆手,平淡地道:“那天是我的失职,没注意到那条蟒蛇还没死。” 老板却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它要是再舔一口,我非得活生生丢掉半条命不可,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打趣道:“起码还能养好,顶多留一腿的疤。而且,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贪心,总想着末世中做点买卖维系营生不容易,想在离开家中前多带点东西……” “别说这些了,今天这顿饭,我全都请!” 老板的爽朗和豪迈让二人一时无法推脱,易北洲本想过来一趟和老板说清楚,见状也不得不接受了这顿餐饭的请客。 易北洲和江归荑走进饭店,发现这次的用餐的人数比上次多得多,简直能与末世前普通餐馆的兴旺程度比肩。 江归荑想,大概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变故和灾难的人们,反而更愿意珍惜当下的每时每刻吧。 这次,江归荑和易北洲仍点了最基础的家常菜,毕竟,在末世时期的人类基地中,即使是一道清炒白菜,不必烹饪得恰到火候,也是难得的佳肴美味了。 老板在他们这桌前招呼来招呼去,表现得分外殷勤,半晌,他的笑容突兀消散了下去,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 江归荑奇道:“怎么了?” 老板将拐杖倚到一侧的墙上,两手轻轻抓着围裙的一角,紧接着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羞愧,道:“突然想到,我请您吃的这顿饭,原材料也是来自于您赠送给基地的专属物资……” 易北洲摆摆手,再次感谢了他,老板终于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去了。 江归荑低头夹了一片清炒白菜到自己的碗中,望着饭碗中虽然分量不多但粒粒晶莹分明的米粒,突然不经意般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把联合政府发放给你的专属物资平均分配给基地所有人?” 易北洲刚想回答,即将出口的声音却被生生打断了。 江归荑抬头,眼神明灿如星,像是提前洞悉了他接下来的敷衍答案,提出了她真正的问题: “托马斯又为什么对你的做法坚决反对呢?” 这句话很轻,却如惊雷般在易北洲耳旁炸开。 作者有话说: 给所有小天使比心~ 第35章 头顶一盏样式古朴的吊灯正发出昏黄朦胧的光, 均匀地洒落在两个人的脸上、身上,明明是温馨美好的气氛,沉默却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当时我差点就被吓死了, 眼看着变异种的镰刀削向我的脑壳……”“你能不能和你不务正业的儿子好好谈谈,让他在基地找个正经营生, 别天天就在家里啃老……”“妈,我和我男朋友是真心相爱的!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世界都末日了!你不能因为他家境不好在西京买不起房就质疑我们之间的爱情!” …… 周围人的声音完全不经过滤地倾泻进二人的耳膜,周遭喧嚣热闹,充满着阖家团圆的快活气息,却将中间这一桌衬得格外沉寂冷清。 早就在暗暗盯着这一桌的老板着急地搓着手走来走去,一副想过来调解调解却又不敢的样子。 良久,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这个疑虑存在你心中很久了吧……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问?” 江归荑审视了他一眼,随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杯中水温微烫,暖呼呼地滚入喉咙, 本是舒适至极的, 她的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江归荑放下茶杯, 直视着易北洲表面坦率的目光, 微笑道:“你在转移话题, 易执政官。”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如此官方的称呼对他说话了,闻言, 易北洲闭上了眼。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最开始我确实有一些疑虑, 等到你向我解释营养剂来自纯化学合成的时候, 其实我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过——”江归荑话锋一转:“刚刚老板的话让我再次想起了这件事,我忽然发现,我曾经忽略了很重要的两点。” 易北洲沉默了两秒,道:“什么?” “第一,我依然对人类能否大规模地批量生产纯化学合成营养剂保持疑虑,不过这并非最重要的一点,关键在于第二点。” 她的话语明明很轻,确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清,一字一句说出时却仿若有重如千钧的力道:“如果营养剂的来源真的如此简单,那么,为什么托马斯在得知你将自己的专属物资捐献出去会显得如此震惊和抗拒……” 她的语调中带上了一分打趣的意味:“你们关系没有要好到互相关心对方的身体健康吧?”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易北洲轻轻叹了口气道: “有的时候,即使距离戳破谎言接近真相只剩下薄薄一层玻璃纸,这层玻璃纸也是万万不能戳破的。” 江归荑眯起了眼:“什么意思?” “因为……一旦玻璃纸被戳破,其带来的风险和灾祸可能远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江归荑若有所思。 易北洲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轻语道:“至少不能在这里说。” 虽然江归荑心知肚明,一旦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话题就再不会被提起,易北洲再也不会说了,但她也没有再过多纠缠,而是同样拿起一张面巾纸,将双手的五指擦得干干净净。 注视着纸巾上的清晰印花,江归荑突然又开了口:“你会把林邱实的实验和计划完完整整一丝不漏的汇报给联合政府吗?” 易北洲的眼睛含笑,手指在江归荑面前从左到右一划,在江归荑条件反射眨眼后,他站起身,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全部汇报给联合政府自然是不行的,这会让联合政府手握一个重大的把柄,很有可能直接强制取消西京基地的研究权限。 全然隐瞒也是不可行的,不说蟒蛇变异种闹得那么大根本瞒不住,对于蟒蛇破坏的基础设施,基地还需要向联合政府申请临时补助。 那么究竟要透露多少,隐瞒多少,就看易北洲如何和联合政府方面斡旋了。 晚饭后,二人照常道别。 气氛仿佛一切如常,江归荑却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临走前,易北洲的目光落在江归荑的脸上,不舍得移开似的,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合上了嘴。 江归荑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别后先行转头离开,走出几步后,她仍能隐隐感受到易北洲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专注而黏着。 她知道,直到她的背影离开他的视野,他才会掉头离开,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 可是,假象终究是假象而已。 就像那在谎言和真相之间黏连的玻璃纸,轻轻一戳,就碎了。 那日他冲进地下室,然后紧紧抱住了她,在那一刻,她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放任自己迷失在这段感情中。 姑且相信他的追求吧,又能怎么样呢? 她对自己说。 但今天这一幕,彻底撕碎了她美好的幻想。 原来,不仅是她尚有保留,就连易北洲,在表面坦率之下也竖起了高高的心防。 她并不怪他,毕竟,她能理解他的疑虑。 正如她也无法对他和盘托出一切一样。 只是,从未有一刻如当下般让她意识到,在末世的隐秘过往被连根掘起、大白于天下之前——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晚间,研究院。 按照安排,研究员们明天才会返岗上班,因此虽然研究院一楼的灯依旧亮着,但江归荑没看见任何人的身影。 她直接上了二楼,走到203办公室的门前,惊讶地发现,从门缝中竟透出幽微的光。 她推门进去,见房中之人正是覃吟。 覃吟正在桌上的文件上写写画画,长发微卷披于脑后,在台灯的光下闪着光泽。 见她进来,覃吟也吓了一跳,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到桌上,笑道:“你怎么来了?” 江归荑没说她的来意,而是眼睫低垂,悄悄打量了一眼覃吟复又落下,抱歉道:“对不起……” 她的眉眼本来就是精致而娇柔的,此时配上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神情,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会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原谅她。 覃吟瞬间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气氛沉寂了几秒,她才开口,语气极为轻缓:“你是有理由的,这也没什么……毕竟如果是我的话,若猜到林邱实做下此等恶事,也必然会拼尽一切也要深入调查的……” “……”江归荑抬起头,撞进了覃吟温柔的眼眸。 “只是,我依然希望,这种事不要有下次了,孤身一人行动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我能理解现在的你无法对我交付所有的信任,不过,要是有下次的话——” 覃吟轻轻笑了,眼神真诚:“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江归荑郑重道:“谢谢您。” 她的目光投向覃吟桌上摊开的文件,问道:“这是什么?” 却不料覃吟面上一赧,支支吾吾道:“一些资料。” 江归荑心中奇怪,一脸“你刚才还让我信任你”的表情。 在江归荑的灼灼目光下,覃吟一摊手,脸上浮上几分无奈:“还不是为了你?上次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要推进研究院的研究进度。后来林邱实的事情又耽误了这么多天,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呀!” 闻言,江归荑的瞳孔微微扩张。 覃吟眨了眨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叠已经看过的材料推向江归荑,示意她接着看,随后继续阅读着自己手上这本研究记录。 虽然江归荑已经入职研究院有一阵子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坐下来细细地阅读着一份研究报告。 这份研究报告很关键,正是这个实验,才得到了活体变异种能够污染其他生物,而死亡的变异种样本不具有污染性的里程碑结论。 但令人意外的是,该实验的研究者虽然通过大样本的跟踪观测得到了这个结论,但并未提出引起结论发生的可能原因,就连猜测也没有一个。 如果能研究出为何活体变异种能够污染,而死体变异种无法污染,就必然能够引出关于畸变原理的猜想,从而接近众生畸变的本质。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29节 那么,为什么研究报告恰好卡在继续深入的前一刻戛然而止呢?是因为研究员经验不足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江归荑将研究报告翻到扉页,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 丽茨·克拉克。 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发现了这位知名研究员的人物小传:曾为斯坦福生物科学教授,现就职于联合政府研究中心。 …… 不知不觉间,时钟指向了深夜十一点。 已经看完厚厚一沓文件的覃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还不下班吗?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看吧。” 江归荑只觉脑中无数线索相互缠绕联结,几乎拧成了一团乱麻,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在这里尽可能理清楚,那么回去后她也会睡不着。 因此,她对着覃吟笑了笑:“您先回去吧,我再看两眼。” 覃吟一边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一边安慰地说道:“也别太拼,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给你顶着吗?” 在江归荑再三推脱下,覃吟最终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只剩下了江归荑一人,一时间,她只能听见自己的手指轻擦过书页的声音。 渐渐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还是抵抗不住铺天盖地的困倦,最后的意识只能支撑她把桌上没看完的文件拂到一侧,随后头一趴桌子沉入了梦乡。 江归荑本以为自己不会做梦的,来到西京基地这么久,她还没拥有过完完整整的一场梦境。 即使做梦的时候,这梦境也多半混乱、无序、疯狂,让她除了第二天脑子生疼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身处研究院的原因,在她的梦中,她看见了匆匆走过的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看到了很多实验室和高精尖的实验器材。 她来到了一所研究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6 23:12:39~2023-04-27 23: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江归荑环顾四周, 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并非是西京基地的研究院。 由于仓促投入使用的缘故,西京基地的研究院仅仅能够满足一般的研究需求, 而其他的基础设施如吊灯、墙壁都比较破旧。 比起使用中的研究院,西京基地中的更像个废弃的研究院。 而她所处的这间研究院则完全相反, 墙壁洁白,窗明几净, 地砖反光,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或拿着文件匆匆走过,或两三人聚在一起激烈讨论问题。 装修完善说明这家研究院资金充足,研究员众多说明这家研究院科研实力很强,江归荑快速在心底下了判断。 突然, 她的手被一只柔软的女人的手拽住了。 手的主人年约二十多岁,身穿白大褂, 却像个刚毕业的年轻姑娘,她笑盈盈地看向江归荑,道:“江老师就在里面,我们先敲门。” 江归荑这才发现, 自己一直跟在这位实习生模样的人的身后。 紧接着, 她听到自己开了口, 声音清亮:“谢谢。”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在这个梦境中,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传来的感觉。 就好像, 她附身在了这具身体上。 在年轻姑娘敲门的瞬间, 她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门牌的方向, 下一秒, 她瞳孔紧缩。 门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字: 所长办公室。 下一刻,门内传来一道威严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进来。” 年轻姑娘推开了门。 江归荑条件反射就想看清屋内中的人模样,但她这具身体从进门后就低着头,似乎是不想看屋内那人一眼。 年轻姑娘说了句:“江老师,你们慢聊。”然后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静寂了五秒后,江归荑听见那道威严浑厚的男声再次响起,但不同于刚刚,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含着几分欣喜:“归荑,你怎么来了?” “江归荑”抬起头,这下她终于能看清面前之人的样子了。 这位江所长年约四十,眉宇间有些许皱纹,但依然不能掩盖年轻时的丰神俊朗。事实上,与他所取得的成就比起来,他实在是过于年轻了。 “江归荑”却撇过头,刻意将目光避开她父亲,投向一旁的家居陈设,声音变得冷漠,简直与之前面对年轻实习生的时候判若两人:“哥哥问你,这周末要不要回家吃饭……” 对方还未回答,她就急急补上一句:“要不是他专门让我问你,我才不过来呢。”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但江知秋还是听见了。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之前因独生女专门过来而生出的欣喜已经不再,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道:“……不了,归荑,爸爸这周末需要去外省出差……” 他颇为抱歉地看了一眼“江归荑”,但这恰恰点燃了她的怒火。 “你总是这样!自从妈妈死后,你就天天都在做实验!做实验!做永远做不完的实验!你心里,还有我和哥哥吗?你自己数数,这两年来,你一共到家吃过几次饭!” 江归荑听见自己在歇斯底里,尽全力向面前的父亲发泄着怒火。刚刚年满十八岁的江归荑在外人面前惯常沉着冷静、滴水不漏,但在父亲面前,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尽管江归荑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但在这一刻,她仿佛与不知多久之前的她心意相通了,她仿佛真的能够体会到“她”心中的愤怒与悲凉。 有些情感的联结,并非要通过记忆的找回才能复映,而是当重新看到这个人时,就由心底生出的无处来由的感觉,愤怒、喜悦、悲哀、心动,都不外于此。 江知秋想要辩解什么,但话还没出口,他就见“江归荑”当即转头就想走,“江归荑”刚刚走到门口,江知秋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袖子。 四十岁的男性在情绪爆发的一刻力量是惊人的,江归荑被他直直向后拽了一步,还没等她横眉冷对,却见江知秋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几乎低三下四地跟她说: “……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归荑”皱起了眉,一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谜语,但索性走不了,她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口中讥讽道:“你的最新研究成果?还是因为这项研究成果拿到的奖励?如果是这些,我可没兴趣……” 但下一秒,她嘲讽的话猝然半路截停。 不止是她的话,就连她的身躯也牢牢冻结在了原地,她直视着江知秋手中的东西,瞳孔紧缩,良久才道:“……这是什么东西?” 附身在从前的她身体上的江归荑,此时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她的脑中无数丢失的记忆重现复又消失,像一扇扇反复打开又关闭的门扉,撞得她脑仁直疼。 在她的眼前,江知秋手上托着一个防爆玻璃制成的培养箱,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 培养箱中有一根乌黑的触手。 那根触手一动也不动,但即使是这样,只要它存在于那里,就仿佛能够给人类带来源源不断的精神污染。 江归荑听见自己又重复了一次,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颤抖:“……这是,什么东西?” 这次,江知秋缓缓开了口:“在我看来,它可能给人带来永生……” 这位年约四十的生物科学家注视着这根触手的眼神,不像是观察一个无比邪恶的生物,而像是在温柔注视他挚爱的人。 望见他的眼神,江归荑不寒而栗。 几年前的“江归荑”自然不知后来“众生畸变”引发的末世,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父亲奇怪的眼神,而是睁大了瞳孔紧紧盯着培养箱中奇形怪状的生物,良久才抬头道:“哦?是吗……你总是做这种稀奇古怪的实验,但它看起来就像章鱼的腕足……” 虽然江归荑看不见几年前的自己脸上的真实表情如何,但她能肯定,“江归荑”面上一定不是如她话中的那样毫不在意,因为下一刻,江知秋微微笑起来。 “想知道它的前因后果吗?那就等你进入大学后,加入我的研究团队吧……我听你哥哥说,你已经通过了西京大学生物系的保送选拔。” 江知秋的语调似是蛊惑,似是恳求。 “……” 过了一会儿,江归荑“切”了一声,语气中是不服输而刻意显露的傲慢:“我自己也能研究个水落石出。” 江知秋无奈道:“可你根本接触不到它……” 他望着女儿肖似她母亲的面容,心中一软,终于缴械投降道:“好吧,我再给你一个提示。”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的魔力:“你可以想想,生命是如何衰竭的……”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却仿佛一阵狂风暴雨,迅速撕裂了这片安静的空间。 下一秒,江归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办公室、桌椅、林知秋都已消失不见,这漆黑的深夜中仿佛从始至终只存在着她一个人。 江归荑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趴在她的工位上,203办公室里的陈设丝毫未变,还保持着她睡过去之前的模样,就连灯光也还是那么明亮刺眼。 江归荑甩了甩被头压麻的手腕,一时间只觉头痛欲裂。 看到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后,她换下白大褂,将桌上堆积得凌乱的资料整理好,锁进柜子中,然后关灯并离开了办公室。 * 黑沉沉的夜中,无星无月,唯有几盏路灯仍旧在尽职尽责地照明。 江归荑已经非常疲倦了,但她的大脑仍旧一遍遍播放并筛选着方才梦境中的每一个片段,生怕有丝毫遗漏。 她不免想到,在她来到西京基地前,因变异种的力量影响而沉入的梦境,真的是梦吗? 还是说,也只是一段段不知真假的回忆片段? 下一秒,她又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与这段真实性较高的梦境不同,事后回想起来,梦境中她在西京大学的生活几乎每一日都在重复,无论是不变的早八,还是老师讲授课程的内容,还是同学们聊天的话题。 其实,在当时的梦境中,很多细节都虚假得有些离谱。 但她身心在梦境中,因此并未觉察到丝毫不对,直到那只困住她的变异种被路过的罗临等人发现,遭受到无数攻击的变异种最终溃败而逃,才让她从漫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不过,如果方才在梦境中见到的回忆是真的,那么,她被具有铺设梦境能力的变异种困住,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一边想着,江归荑走到了她所在居民楼的楼下。 路灯发出的昏黄光芒拉长了她的影子,显得她苗条的身影格外挺拔。 这一幕本来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她看见了—— 在她面前两米开外的地面上,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地面上出现了第二个被拉长到扭曲的人影! 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那人影一动不动,但格外清晰、绝非幻觉。 江归荑的瞳孔猝然紧缩,同时心跳如擂鼓,万般思绪如流星般划过她的脑海: 如果是人,为何会半夜三更停留在这里?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0节 如果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么…… 在愈来愈加速的心跳中,她终于一寸寸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猜对是谁发红包! 感谢在2023-04-27 23:34:02~2023-04-29 00:4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x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她一寸寸抬起头, 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半晌,江归荑迟疑道:“宋柠?” 眼前这个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单元楼楼门口的人,正是之前受到林邱实等人诱骗, 又为他们的调查工作提供了关键信息的宋柠。 此时,他的背部靠在楼门口的墙壁上, 微阖着眼,听到江归荑叫他的名字, 才唰地一下睁开眼。 他的眼神清明,不像是睡着的样子。 江归荑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没等她发问,就听宋柠率先问道:“这么晚了, 您怎么在这里?” 江归荑不想提及刚才那场混乱梦境中的细节,只含糊道:“加班加得比较晚, 在办公室不小心睡着了。” 宋柠一脸理解的表情,他点点头:“原来,研究院也要加班到那么晚啊,大人的工作, 可真是没有一样是轻轻松松的呀。” 他的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下一秒, 宋柠伸了伸懒腰, 脸上都是解脱的笑意:“我被分配到了一个野外任务小队, 明天就要开始执行第一个任务, 我本想用疯狂刷游戏和电影麻痹自己,但是刚才我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 我还从来没见过夜色中的西京基地呢, 不光是深夜中的, 雨中、苍茫大雪、夕阳晚霞,这些我或是不曾见过,或是从未留心观察过……如果明天我在任务中遭遇什么不测,那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看见了吧……” “……” “怀着这样的心情,索性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就出来了……” 在他的眼中,深重夜色中的西京基地建筑林立,寂静而苍凉,像是一个沉默的巨人,默默守卫保护着每一个在基地中的人。 江归荑声音有些发紧:“你会回来的……” 宋柠的脸上却并未有多少悲伤,那甚至是一种接近于解脱的笑意,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很轻:“我希望是。” “……” “说起来,刚刚我在想一件事。” 他突兀地转移了话题,江归荑并没有戳穿他,而是静静地听他说。 “我在想,变异是如何发生的呢?”清冷的夜里,这句幽幽的问句如冷风般贯入江归荑的耳膜,让她打了个激灵。 江归荑的喉咙感觉有些发紧,方才如梦魇般的一幕再次闯入她的脑海,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但在夜色的遮掩下,无人能注意到。 宋柠毫无察觉地说道:“这个想法是我晚上看电影的时候突然闯入脑海的,我想,畸变也好,丧尸化也好,总得有一个来由……” 江归荑故作冷静地说道:“每个人都想要知道众生畸变的来由,但即使是联合政府投入了那么多人力和物力去调查研究,也终究没有收获。即使真的有来由……” 说到这里,她突兀止住了话头,一点微末的私心和重重的疑虑堵在她的心口,让她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 她勾了勾唇角,尽管那看起来只是个苍白而不自然的笑:“……即使我们真的调查出了来由,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仍然是如何解决它。” 宋柠看起来有些犹疑,但仍然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但是至少我们应该知道变异是如何发生的。” “我在想,我们看到的畸变是作用于外表的,电影中的丧尸特征也是作用于外表的……但是受到污染影响的真的只有那些器官吗,还是说——” 他的喉咙发紧,喉咙几乎嘶哑地吐出了后半句话:“从众生畸变降临的那一刻起,从我们所有人暴露在污染下的那一刻起,我们内部流通的血液、内脏、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生变化,直到终有一日,量变引起质变,人类变成变异种……” “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 “如果真相就是如此,那我们真的还有反抗的必要吗?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变成变异种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无论是电影、小说还是游戏,人类最终都能成功对抗末世。可是我们呢?如果这场变异是不可逆的怎么办?” 江归荑闭了闭眼,她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不够郑重,她温柔地笑了一下,道:“大人们总会有办法的,而你们,只要快快乐乐地就好了。” 宋柠撇了撇嘴:“我才不是孩子呢。” 不过,他方才激动的情绪已经平息下来。 与宋柠告别并嘱托他好好休息后,江归荑沉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宋柠其实是个很特殊的人,和基地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他和那些多半单纯天真、生活得浑浑噩噩的同龄人不一样,也和那些被生活过早地抹平棱角的大人不一样。 他既意识到末世的残酷,又尚存着这个时代最为宝贵的希望与信仰。 望着他进入单元门,半晌后某个窗口亮起了灯光后,江归荑转头上楼,她的心情远没有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宋柠方才提出的观点,并非危言耸听,很大概率上,那就是唯一的真相。 江归荑仰躺在床上,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 变异影响的远不止是浮于表面的器官或特征,而导致的是细胞层面的变异。 更进一步,污染本身就是细胞之间的传递。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最开始的异化值上升,并不会直接导致外表形态的改变。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活体变异种才具有污染能力,而死去的变异种样本并不具备……因为,活体变异种和死亡变异种之间的唯一区别,在于细胞的死亡与否。 江归荑的心不断下沉。 她之前并非没有联想到这种可能,只是,此前覃吟在讲座中建议野外任务小队多采集变异特征迥异的部分,而非常规的部分,这让她以为,研究已经证明,变异体现在器官层面而非细胞层面。 毕竟……以现在的技术,细胞的形态观测早已不成问题。 如果真的有人怀疑变异来源于细胞层面,那为何不曾有一个人试图用实验验证呢? 是所有人都没有怀疑…… 还是她遗漏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嘎嘎嘎,才没有评论区猜的那么吓人呢! 第38章 一场风暴平息后, 基地又照常恢复了运转,研究员们也返回研究院上班,继续此前的研究工作和宣讲任务。 一切似乎都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但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昭示危机的风浪。 虽然易北洲并未对基地里的人们告知蟒蛇变异种的来源以及始作俑者的动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研究院长达几日的封禁也早已引起人们的关注,短短几日后, 风言风语就席卷了整个西京基地。 其中,大多数的猜测都很离谱,有人认为那条蟒蛇是因为被人偷走了蛋才潜入西京基地进行追杀,也有人认为它受到了情伤…… 但这些都不能解释蟒蛇变异种是如何突破基地的层层防卫,直接进入人类居住区开启大规模屠杀的。 因此, 顺理成章地,有人将蟒蛇变异种的出现和研究院被搜查划上了等号, 认为是研究院的实验事故导致了活体变异种的潜逃。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将矛头指向研究院,呼吁停止研究院正在进行的实验,杀死全部用于研究的活体变异种。 “我们不能允许一个活体变异种好好地活在人类的基地里!” “他们这堆研究员, 领着那么高标准的物资, 研究毫无建树也就罢了, 居然连实验品都看管不好……” “……” 易北洲之前的疑虑不无道理, 尽管目前主流舆论尚未认为是研究院的包藏祸心引起了这场灾祸, 即使存在少数几个接近事情真相的猜测,也一经发出, 立刻被其他的舆论压了下去;然而, 一旦人们相信是研究院的过失导致了这场灾祸, 反对研究院的言论就越来越多。 . 研究院地下一层, 江归荑向活体变异种实验室走去,她的身旁是喋喋不休的覃吟。 “这几天,我走在外面都觉得有人暗地里拿眼珠子戳我脊梁骨,外面真的是沸反盈天,到处都是游行、发传单的人……” 覃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还有人把矛头指向你,他们说,你当初允诺他们一个月内突破现有的研究进度,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就…… ”她突兀地止住了话头。 江归荑心里只觉得好笑:“那就怎么样?” 覃吟微微叹了口气:“反正都是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你没听到最好,听到了的话,也别往心里去。” 她犹豫了两秒,又补充道:“……但是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加快进度了。” 江归荑没有应声。 半晌,覃吟试探地开口:“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新想法了吗?” 这几日,江归荑早出晚归,每天都用大量的时间,在研究院翻阅过往的研究记录和卷宗,她发现,无论是联合政府公开发表的研究成果,还是基地里面的研究记录,都没有人提出过变异起源于细胞这一思路,即使偶尔有人在论文的末尾写上了这一猜想,也都没有进行后续的验证。 江归荑思忖了片刻如实答道:“有一点想法,但是还没有验证。” 所以,她今天过来验证她的猜想。 说完,她用id卡刷开了活体变异种实验室的气密门。 随着林邱实伏诛,他手下同流合污的几个研究员也被处理,之后,几位与此时无关、但受到舆论影响的研究员选择了离职,这些因素导致基地研究院中的人员规模大幅度缩减,江归荑也晋升为了高级研究员。 气密门向两侧打开,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透明的培育箱及其中漂浮的变异种。 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则会发现,现在的变异种已经比江归荑第一次进来时少了很多,经过几天的盘查,被判定有重大风险的变异种被转移后击毙,被判定较低风险的变异种被记录在案,未来将要对它们进行定期的风险评估。 这已经是西京基地能给予研究院的最大宽容了,在经历了林邱实事件后,易北洲抵住了来自联合政府和基地内部其他人的重重压力,才将研究院的活体变异种研究项目继续保留。 因此,这是林邱实事件后,活体变异种实验室重新开放的第一日。 江归荑率先踏入了实验室,覃吟虽然心中仍有不解,但也跟着迈了进去,实验室的气密门在二人身后徐徐关闭。 江归荑在培育箱侧走过,注视着变异种们在防爆玻璃内制成的培育箱中沉沉浮浮,如今还留下的活体变异种看起来弱小而无害,当她靠近观察的时候会用仿若纤弱的触手隔着玻璃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但江归荑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假象,如果不是防爆玻璃的阻挡,它们现在已经发动攻击了;如果不是玻璃上有某种特殊隔绝涂层,潜移默化的污染也早已开始了。 江归荑轻声道:“你觉得它们的变异具有哪些共通的特征?” 覃吟犹豫了几秒道:“混乱?无序?除了这些……我想不到其他的了,它们看起来变异的特征差异都挺大的。”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1节 江归荑转头看着她:“对,混乱,无序,但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拥有如此差异化的变异特征吗?” “……” “因为,它们都是在自身已有的基础结构上变异的……其实,这恰恰不是差异化,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江归荑一字一顿说道,眼中是少见的凝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幕幕曾经历过的场景跃入她的脑海,变异兔身上由黄褐色的兔毛异化成的坚硬黑刺,陈真的瞳仁从中间裂开成无数瓣形成的复眼,还有蟒蛇变异种的鳞片加固形成的重甲…… 但是还有什么不对…… 半晌,江归荑道:“除了触手,触手的存在可能找不到自身基础结构的依据,我更倾向于触手是混乱邪恶的典型特征,一旦人类或者动植物内在的某种东西被诱导发生改变,再量变逐渐堆积引起质变,就可能出现触手这类混乱的特征,但更多的变异还是基于物种自身的结构来的。” 覃吟的瞳孔微微扩大:“是什么东西……被诱导发生了改变?” “我倾向于是细胞。”注意到覃吟惊讶的表情,江归荑进一步解释道:“变异基于物种自身的结构,这充分说明了,污染的传递并不是凭借变异种的变异特征或器官,而是传递了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覃吟听得认真。 “因此,变异从表面上看,确实是混乱无序的,但其过程实质上是有迹可循的,从一个个细胞的变化,再到逐渐体现的外表上的变化,这构成了变异的一般规律。” “……而且,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何我们见到的大多数变异种都不具有智慧,这来源于内部的混乱无序,但是那日……” 江归荑没有继续说下去,覃吟也没注意到,她紧皱着眉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虽然这个猜想确实契合目前我们所观测到的大多数现象,你要如何证实呢?” 江归荑:“证明这个很简单,我只需要一台能观测到细胞形态和细胞运动的机器,活细胞成像仪?” 虽然,她现在仍然想不通这一切和“永生”、“生命的衰竭”之间的联系。 下一秒,覃吟面露难色。 江归荑脱口而出:“不会这都没有吧,那活细胞实时成像检测系统?动态成像分析仪?显微镜?……” 覃吟悲伤道:“这些高端的实验设备,我们哪里有?就算以前有,也早就被联合政府统一征收了……” 江归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绝望道:“所以你要告诉我,研究院一楼那些高精尖的实验室都是假的?只是挂个牌子?” 覃吟沉重地点点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 江归荑仍然无法相信,她环顾着这间活体变异种实验室,试图找到些高精尖设备存在过的证明,最后徒劳道:“可是这些变异种确实好好存放在培养箱中啊,这总归是高端的防卫技术……” 覃吟面露同情:“其实是联合政府空运来的,用来让我们封存好变异种,上交联合政府,我们悄悄藏了一些……” 江归荑扶额,终于败下阵来。 事态似乎再次落入僵局,但江归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能解决,她总不能让易北洲联系联合政府,说我们这边有一个可供验证的猜想,让联合政府速速空运仪器进行支持吧。 如果真这么干,联合政府可能觉得他们疯了。 临走前,江归荑再次看到了陈真。 他仍保持着上次的状态,全身各处都长出细细密密的黑色触手,触手在两米高的培育箱中飘浮游荡,显得邪恶而混乱。 但与触手展现出的混乱相反的是,陈真仍然一无所知地紧闭着眼,侧颊上的一处洁白显得格外圣洁,如同向邪神祭祀的羔羊。 陈真仍然被留在这里,虽然他体型较大,但并不具有较高的危险性。 事实上,从他进入培育箱开始,他就保持着这个状态,培育箱上的特殊隔绝涂层避免了他进一步的污染加剧,但也让他只能停留在这里。 停留在,距离彻底变成变异种只余一步之遥的境地。 江归荑眼中似有不忍,但现在的她无计可施,最终只得和覃吟一前一后出了实验室。 时间已近正午,覃吟下午还有一个宣讲,因此先行到会场准备了;江归荑准备回去小睡一会,顺便尝尝新发的蓝莓味营养液。 然而,江归荑刚走出研究院门口,就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菲利克斯?” 作者有话说: 开始揭秘了…… 但是秘密不会一下子揭开!感谢在2023-04-30 18:00:00~2023-05-0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有只猫 10瓶;北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菲利克斯双手插兜, 站在研究院的大门右侧,淡金色的头发微卷,苍白的皮肤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 处处都展现了他的相貌优越。 他的含笑双眼扫过每一个从研究院里走出来的人,像是在等什么人。 随着江归荑的声音响起, 他的脸上瞬间荡漾起一个笑来,眼神热烈又专注,随后快走几步迎上来:“好久不见!你已经完全适应基地的生活了吗?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吃个午饭?” 江归荑被这一连串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思忖了几秒才想起来,她作为覃吟的助手参加宣讲的那次, 安西和菲利克斯也在现场,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才知道她如今在研究院工作。 江归荑打量了一下菲利克斯,发现虽然距离她来到西京基地只过了短短十日,但现在回想起和罗临、安西和菲利克斯在车上轻松愉快的谈话,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下一秒, 江归荑有些怀疑地眯起眼, 心想, 上次见到菲利克斯的时候, 他的中文说得有这么流利标准吗? 像是意识到江归荑在想什么, 菲利克斯愉快地说:“我的中文是不是进步神速,我最近可是特意认真练习了!每天清晨中文早读半小时, 午间做一篇中文听力, 晚上临睡前再做两篇翻译和写作!” 他冰蓝色的眸子如一池春水, 反复强调道:“就连出任务的时候, 我都会督促自己,多和队友说几句话来练习中文口语呢……” 他看起来像是渴求奖励的大狼狗,正摇着尾巴眼神期盼地看着江归荑。 江归荑余光发现,周遭已经有人向他们这个方向投来奇怪的视线,她一边匆忙地往外走,一边顺着问道:“这样啊,那你为什么最近坚持练习呢?” 话音刚落,菲利克斯的眸光更加熠熠生辉,眼中简直盛着一汪荡漾的水。江归荑意识到不对,想要立即转移话题,然而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看着菲利克斯如连珠炮弹般一股脑说出:“我认真总结了一下,为什么我谈恋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呢?这都是因为!我的语言不通啊!江小姐你之前说我没有错,但我回去后思来想去,认为我相较于华夏土生土长的人,还是有语言这么一项劣势的。所以,这次我是带着我的诚意来的!” 他口中丝毫不提暗恋对象是谁,但一双真挚含笑的眼睛直直注视着江归荑,似乎在等待一个答复。 安西曾说过的话在江归荑脑中反复播放:“基地里面的女孩子基本上都被他骚扰过了……” 江归荑感到一阵头疼。 此时,江归荑和菲利克斯已经走到了距离研究院约十米远的距离,眼看着菲利克斯要带着她往基地饭店的方向走去,江归荑突然停下了脚步。 菲利克斯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吗?” 他的眼中尽是真挚与热情,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暗示心意过于直接,他摸了摸鼻子,又故作高深地“咳”了一声,神采奕奕地看着江归荑。 江归荑望着他真诚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心里划过几分不忍,但几秒后,她还是张了张口,打算和他说清楚。 然而,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在她的斜前方不远处,她看见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易北洲身材劲瘦,一身整齐正装,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俊美无俦。但此时,他的身侧却有一个女人与他并肩,时不时因他们之间的话题笑得花枝乱颤。 从江归荑的角度,她只能看到那个女人的背影,因此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似乎是个衣着很大胆的女人,在这天气微凉尚未转暖的四月时节,上身露肩露背吊带衫,下身豹纹短裙,一大把蓬松红棕卷曲长发倾洒下来,使她白皙背部上的成片玫瑰花刺青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他们前去的方向,正是基地饭店。 菲利克斯始终在紧密关注着江归荑的一举一动,见她忽然望向另一个方向,眼神久久不能移开,立刻转头就要往那个方向看去,同时口中奇怪地问:“那边有什么吗?” 江归荑连忙道:“没有什么!” 她强行将自己的目光收回,使之牢牢贴在菲利克斯的脸上。 见菲利克斯满脸怀疑与不相信,还要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而易北洲和那个陌生的女人立马就要走进基地饭店,江归荑咬咬牙,挤出一个甜美的笑来:“真的没什么,我们去吃饭吧。” 菲利克斯兴高采烈,立马忘记了刚才稀奇古怪的一幕,差点要跳起来和江归荑击个掌,口中没忍住爆了句英文:“great!” . 基地饭店。 老板近乎恐惧地看着眼前一幕: 先是执政官带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进来,望着女人风情万种的脸,他没忍住在心里犯了下嘀咕。 五分钟后,他神思恍惚地安排江归荑和一位长相很年轻帅气的白人小哥落座,那白人小哥他认识,因某些情感问题在基地很有名,每当他带着女伴出现在基地饭店,往往代表着,他有了新的目标。 老板:哦豁。 因为开饭店的缘故,他的消息总是比常人更灵通些,他曾听到过江小姐与执政官去世的白月光名字相同长相相似的风言风语,之前他以为那只是无稽之谈。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再次没忍住,瞟向这配置奇怪的两桌,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而执政官终于从对白月光的无限怀念中走出来了? 江归荑翻着菜单,耳旁是菲利克斯的喋喋不休,实则心不在焉。 从她落座的角度,她刚好能看见易北洲的背影,在这一刻,她也真正看清了易北洲对面那个女人的脸。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茂密的红棕长发显得她肤色极白,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唇似丹朱,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 作者有话说: 西京基地惊现大型修罗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感谢在2023-04-30 21:35:40~2023-05-01 23:3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有只猫 10瓶;北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下一秒, 那个女人似乎注意到了江归荑的目光,两人目光遥遥交汇的瞬间,她似乎轻轻勾起了一侧唇角, 眼中意味不明。 江归荑移开视线,轻呼了口气, 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菜单上。 菲利克斯注意到她久久未翻动菜单,连忙凑过来看, 下一秒指着说道:“你想吃这个吗?澳洲原切西冷牛排,每天全店只特供一份……” 他咬咬牙,露出一点肉痛的表情,但下一秒就站起身招呼老板过来:“我们要这个……” 江归荑连忙制止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胡乱翻着菜单, 又把菜单翻到了第一页,哭笑不得地对他解释了一番, 点了两个家常菜才作罢。 这段小小的冲突耗时并不长,但因为二人的音量不算太低,周围已经有食客投来了好奇的眼神。 然而,从始至终, 易北洲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2节 从江归荑的角度, 她看不见易北洲的举动, 她只能看见他对面女人的玫红色嘴唇一张一合, 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时不时还勾起唇角,露出两个具有调笑意味的笑来。 江归荑对面, 菲利克斯也在滔滔不绝, 他似乎说起了他在国外的成长经历, 当说到在小学和第一个小女朋友惨烈分手然后绝交的时候, 他简直笑出了眼泪。 这些明明是很日常很有趣的话题,如果是往常,江归荑会积极地参与进这场聊天,从而在末世的压力下暂时放松片刻;再不济,她也会全程保持微笑,充当一个好的倾听者,并在恰当的时候提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笑容敷衍而苍白,思维完全没跟上菲利克斯的思路,只是茫然地望着菲利克斯一会儿热情洋溢一会儿悲情困苦的丰富表情,脑中循环播放着“我是谁”“我在哪儿”“他在说什么”…… 她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让她有些焦躁,焦躁的海平面之下又有些隐隐的难过和怅惘,但她说不清,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她泡在研究院独自一人苦苦思索的时间也太多了。 身体和脑子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需要休息了。 嗯,一定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易北洲和陌生女人似乎吃完了,易北洲站起身,叫老板来结账后,和对面的女人握了一下手。 与此同时,他沉稳的声音顺着电风扇的风传进江归荑的耳朵:“西京基地会慎重考虑这次合作,并于三日内给你们明确的答复。” 陌生的女人也站起身,虚拢了拢红棕色的蓬松长发,笑道:“那这几日,就承蒙阁下款待啦。” 她掏出化妆镜补了几下口红,又补充道:“蓬海基地也非常期待与西京基地的合作呢。” 易北洲颔首,随后转身,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身前,礼貌地示意她先走。 陌生女人笑意满满,率先向着门口走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易北洲并未跟上来。 事实上,在他转身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江归荑和菲利克斯这一桌靠近饭店门口,而易北洲和陌生女人的那一桌靠里,显然是老板特意安排方便谈话的清净之地。 但他这一转身往出走,就与江归荑避无可避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在这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起初是震惊,再是疑惑,待看到江归荑对面的菲利克斯后,他脸上的疑惑似乎添上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此时,陌生女人已经快走到饭店门口,正疑惑地回过头,看易北洲怎么还没跟上;菲利克斯仍在滔滔不绝,似乎已经讲到了高中求爱而不得的悲惨经历,正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待发现江归荑的神色不对后,他似乎也回过味来,转头看向背后,她注视的方向——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碰撞在一起,表情空白地看着彼此。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动作,陌生女人脸上始终不变的勾人笑意都收了起来,菲利克斯一脸茫然地不知所措,易北洲用探询的目光在江归荑和菲利克斯之间扫视,江归荑只想绝望扶额。 在这无比尴尬的一刻,易北洲先动了。 他直接无视了仍等在门口的陌生女人,径直向江归荑的方向走来。 他大步走到江归荑面前,刚想说什么,就被下一幕打断了—— 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从一旁的手提袋中滑落下来,滚落到了他的鞋面上,一张精美的卡片从包装纸中顺势掉了出来。 那一刻,没人能看懂易北洲的表情,下一秒他弯下腰,轻轻把那束玫瑰花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把精美的表白卡片也塞了回去。 他的动作很轻,但没有人能忽略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下一秒,他直直望向菲利克斯的眼睛。 菲利克斯的表情简直要哭了,饶是他再神经大条,此时也看出了执政官和江归荑之间的暗潮涌动,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对不起,执政官,我刚才太紧张了,不小心碰到了那个袋子,才……”眼见易北洲的神色越来越不对,他急急忙忙转口道:“对不起,我都在说什么,我不是有意追求……我不是有意拆散您和江小姐……等等,这句话还是不对,我还没有拆散……” 菲利克斯太紧张了,他不仅脸上涨红了一片,就连话都说的中英混杂。 虽然由于正午的缘故,基地饭店中的人流量不如傍晚,但他们四个人如果继续站在这里,势必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眼看着周围人即将投来好奇的眼神,易北洲深吸了口气,作出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出去再说。 . 执政官办公室。 陌生女人撩了一把红棕色卷曲的长发,对着江归荑眨了眨眼,风情万种地笑道:“陈夙,来自蓬海基地,现蓬海基地负责人陈阎的亲妹妹。你也可以称呼我为,陈夙二当家哦。” 她向江归荑伸出手,在江归荑握上去的瞬间,她凑到江归荑的耳边,语气轻柔地说:“妹妹,我很喜欢你哦,要不要考虑踹了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跟我干?” 她余光觑了易北洲一眼,神色不明。 江归荑保持微笑,好像没听到陈夙贴在她耳边说的话,公事公办道:“江归荑,西京基地研究院研究员。”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他已经容忍很久了,直接对着陈夙和菲利克斯道:“……菲利克斯,你先带着陈夙在基地里转一转,我有话对江小姐说。” 菲利克斯显然还没从刚才炸裂的一幕中醒过神来,他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但下一秒,他意识到这是执政官暂时放过他的意思,连忙兴高采烈地就要带着“游客”陈夙往外走。 陈夙却没有跟着他往外走,而是对着易北洲道:“这就心疼你的小女朋友了?” 下一秒,没等易北洲答话,她脸上调笑的表情一收:“易执政官,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加重了语气,此前轻柔的声线带上了一分罕见的郑重:“作为合作之前的审查环节,我需要得知贵研究院当前的主要研究进展。” 她转向江归荑,又意有所指地对易北洲道:“而现在,就是展现西京基地合作诚意的时候了。” 电光石火间,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了一眼。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她这几日来的猜测。 随着她的讲述,对面二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讲完后,她一摊手,表情无辜道:“但目前没有方法能够从实践方面验证我的结论,所以,变异从细胞开始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易北洲点点头,道:“但这的确是一个很有可能的思路,我看看向联合政府申请调取设备是否可行……”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脸上显然有几分犹豫,大概是想起了最近和联合政府不愉快的交锋经历。 “等等……”陈夙将一绺碎发别到耳后,道:“活细胞成像仪,我怎么觉得听说过这个玩意?” “……从新闻中?” “不可能啊……末世前,我向来只看娱乐八卦的,谁管这些生物啊细胞啊什么的;末世后,蓬海基地天天内乱,不是这个人揭竿,就是那个人被枪杀,最近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 她兀自在苦苦思索:“究竟在哪里呢?” 过了一会儿,她拍了下手道:“好像就在前几日,我手下问我要不要处理一批没用的实验器材,是不是就有这个……” 江归荑满怀希望:“那你没有处理吧?” “我当时说,不处理等着干嘛!我们蓬海连研究员都跑没影了,其余的死的死,伤的伤,还留这么高大上的设备干嘛!” “……” “不过,这设备这么高级,他们应该会留到最后处理的吧……我现在打电话过去,应该还有救吧……” 实在顶不住江归荑和易北洲谴责的目光,陈夙一溜烟跑到一旁打电话了。 菲利克斯旁观了半天,已经意识到这并非他能参与的场合,连忙趁此机会道:“执政官,江小姐,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聊哈。” 江归荑目光中含着歉意:“耽误你时间了……”随后,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中午那顿饭……” 菲利克斯摆摆手,傻乐道:“我请,我请,刚巧我又饿了,正打算再回去吃一顿……” 第41章 江归荑的心中闪过一分诧异。 她清楚地记得, 她刚才和菲利克斯吃饭的时候,菲利克斯把整整一盘食物都吃光了。然而,他现在却说, 他饿了,还要去吃东西…… “菲利克斯……”江归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问出这句话, 但犹豫了几秒后还是问道:“你的食量一直都这么大吗?” 菲利克斯茫然状,挠挠头道:“啊?正常人不就应该一直吃东西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江归荑和易北洲隐晦地交接了一个眼神。 半晌, 江归荑直视着菲利克斯的眼睛,轻声道:“菲利克斯,你的异化值有多少了?” 菲利克斯不知所以:“上次测是215……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异化值检测仪很快被取出,感应器贴向菲利克斯的手腕。 漫长的五分钟期间, 菲利克斯一直紧紧盯着仪器表盘,像是注视着什么洪水猛兽。 终于, 仪器表盘跳出了一个数字:233。 菲利克斯长舒了一口气,一副“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江归荑的神色却更加凝重,紧紧注视着那个似乎安全无害的“233”,她突然开口道: “我一直在想, 为什么只有异化值达到三四百的人才会出现变异种的邪恶混乱的典型特性, 异化值一两百的人类就真的安全吗?如果依照我之前所猜想的那样, 变异是从细胞的某种变化逐渐堆积反映到人类外在形态的变化, 异化值低的人群也不应该毫无感觉……” 江归荑看着菲利克斯, 眼中的表情一时难以言状:“原来,变化就体现在这里。” 菲利克斯眨巴着眼, 一脸茫然:“什么?” 江归荑转向易北洲, 道:“还记得我们上次遇到的, 那些围攻基地的变异种是拥有智慧的吗?” 易北洲颔首, 随后眉头皱起:“你想说什么?” “每当暴风雨过后,蚂蚁的巢穴被冲毁,蚂蚁们需要渡过一片汪洋,找一片完全干燥的土地,重建它们的王国。不幸的是,蚂蚁们不会游泳,因此,它们会选择用抱团的方式渡河。” 易北洲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说……” 江归荑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平静:“那些变异种再具有智慧,其实也并没有突破它们变异之前智商的限度,它们只是想要通过叠罗汉的方式跨越基地的大门,而这本质上,与蚂蚁抱团过河并不具有实质上的差别。” 菲利克斯仍未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并没有亲历基地大门口发生的一切,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味,提问道: “可是,能够思考如何合作突破人类防线,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啊?我们平日在野外见到的变异种,只知道一味地攻击,吞噬……” 江归荑摇摇头,道:“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力量,促使处于变异种和变异后的人或动物变成失去理智的生物。” “现在,我想我找到了这个力量。”她直视着菲利克斯的脸,一字一顿道:“是饥饿。” 江归荑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清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变异首先从细胞开始,逐渐演变为外表体征的变化。但是,受到污染的人类或者动物,不是在最终成为变异种的那一瞬间才失去属于自己原本的意识的。” 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悲哀:“其实,变异摧毁的根本不是智慧和意识,事实上,它带来了另一种潜移默化、难以察觉、并逐渐加深的饥饿感,这种异常的饥饿感从变异伊始就开始产生,等到异化程度逐渐加深到四五百的临界值,就可能会彻底压倒人或者动物原先的意识,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变异种也并没有失去思维能力,只是大多数的思维都被饥饿感所充斥,这才给了我们变异种通常都没脑子的假象。” 易北洲:“所以,如果你的猜测成立,那么那些变异种并不是突然拥有了智慧,而是它们本来就有不超过原物种智慧限度的智商?” 江归荑轻声道:“是的。” 易北洲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么,为什么之前从未有一项研究指出过这一点?” “我想,是因为太过隐蔽吧,食量增大,没有人会将这种无关痛痒的自身变化与变异联系起来。更何况,大多数涉及异化值快速增长的都是野外任务人员,他们日常消耗大量体力,不是在出任务,就是在基地的训练室训练,因此食量增大一些,可能也无人会在意。” 说到这里,江归荑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3节 “另外,让我意识到这点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表情不辨喜怒:“细胞的变化,食欲的突然增大,你想到了什么?” 随着她的发问,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在易北洲的头脑中穿梭而过,起初是凌乱而不着边际的。 只有活体变异种才会导致污染,而死亡的变异种样本不会…… 变异种多半在自己原物种的基础结构上“进化”…… 最开始变异时,人类不会有明显的外表上的变化…… 变异是细胞层面的…… 变异会导致饥饿感的急剧上升,并逐渐淹没人类本应有的理智…… 随着思考逐渐深入,凌乱的思绪逐渐织成一张惊天巨网,下一秒,一个本不可能在此出现的想法如流星般坠入易北洲的脑海。 易北洲惊愕地抬起头,直直对上江归荑似有深意的目光,口中不由自主地吐出了那个本不可能的猜测: “这种变化的规律,我只能想到一中疾病的情况,但这……怎么可能是一样的呢?或者,怎么可能是有共通之处的呢?” 江归荑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依旧平静,像是已经猜到了易北洲接下来要说的话。 一片寂静中,易北洲闭了闭眼,吐出了那句关键的猜测: “我想到了癌症。”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菲利克斯的嘴已经直直张成了“o”形,陈夙则刚从隔壁的房间打电话出来,刚好听见最后这句话,正满脸惊愕地看向他们。 作者有话说: 亲亲抱抱每一个支持我到现在的小可爱! 打滚求作收,预收,评论哇~(看我可爱的大眼睛) 第42章 时至今日, 江归荑终于理解了梦境中父亲给的那两句提示的含义。 “在我看来,它可能给人带来永生……” “你可以想想,生命是如何衰竭的…… 说这话时, 江知秋的眼中是怀念,是希望, 是按捺不住的欣喜,却独独没有恐惧。 为什么他不恐惧? 是因为当年的他没有窥见到那截触手在短短几年后对人类造成的毁灭打击, 还是说,他真的认为那其中蕴含着永生的奥秘? 而这种奥秘,甚至能解锁复活母亲的方法?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帘,睫毛深黑浓密, 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那场短暂的记忆能以梦境的形式复现实属万幸,时至今日, 她无法再去追溯江知秋当年的想法。 但不管如何,她已经触及了这场变异中最核心的一角。 “癌症,为什么是癌症?癌症和众生畸变有啥关系……等等,我是一直在旁听吧, 我怎么完全跟不上你们的思路?” 菲利克斯一脸怀疑地看向他们, 满脸都写着“你们是不是背着我用脑电波偷偷交流了?” 陈夙也一脸“我是谁, 我在哪儿”的表情, 连透着清香的头发也不撩了。 江归荑直视着易北洲, 轻声道:“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易北洲脸上浮现出几分犹豫:“我还是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但是你刚刚说到细胞的变化和随着变异程度加深、食欲逐渐增大,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癌症。” “但如果这样说的话, 众生畸变难不成就是一场加重了的癌症?这也不对, 畸变会传染, 癌症可不会……” 江归荑点点头,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尽管眼底毫无笑意:“对,因为变异和癌症的传播模式不同,我不认为变异就是一个加重了的癌症。” 她并没有提及她在梦中所见的那截触手,事实上,那截触手的出现已经基本排除了众生畸变脱胎于癌症、完全自然产生的可能。 众生畸变,远不是现在的人们通常以为的那样,是源自西京市华清路的一场偶然之变故,它的出现,必然存在着其他契机。 她话锋一转:“但这不代表变异和癌症没有共通之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一如当日她在台上宣誓的那样。 江归荑却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异常坚定,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障和假象,直至真相的彼岸。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缓缓解释道:“对于癌症的出现,一直以来,学界存在着两类观点,一些人把它视为人类寿命终结的罪魁祸首,而另一些人却把它视为人类有朝一日成就永生的密匙。” “人类体内细胞的分裂和死亡是具有固定周期的,但在无数细胞循环往复的分裂消亡中,可能会有那么一瞬间,在内在因素或者环境因素的影响下,出现了一个结构异常的细胞,这个细胞拥有无限增殖、增长和繁殖的能力,它抢占养分,也会对其他正常的人体组织造成破坏,我们称它为‘癌细胞’。” “可是,这和变异有什么关系?”菲利克斯忍不住问。 “在我看来,变异也是这样,只是整个过程比癌症的发展过程更为剧烈。还记得吗?不同物种的变异特征虽然不同,但大体上都基于自己原先的生物特征,就像是癌症中结构异常细胞的大量增殖与扩张,导致了邪恶混乱变异特征的外显。另外,与癌症相似,这种异常细胞的大肆繁殖必然会导致生物能量的加剧消耗,从而引起受到污染的人类或动物食欲的加剧。” 空气一片沉默,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梳理着方才所获得的信息。 半晌,易北洲声音有些艰涩,道:“可是,癌症患者大概率会面临较高的死亡风险,但即使人类变成变异种,也只是变成了猎食本能压过理智的怪物而已……你如何解释这一点?”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睫羽挡住了她眼中的神色,正当易北洲以为她没有想到这一层面时,她微微抬起下颌,眼中似乎闪过一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意。 下一秒,她轻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问题——” “癌症患者的死亡,是由于异常细胞的无限增殖与转移,挤压了正常细胞的生存空间,导致了正常器官的运转受阻。” 江归荑的眼底映出面前每个人严肃的神色,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可是,如果这场变异,其结果是让人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变成异常细胞呢?” 如果所有细胞都将一起变异,那么就无所谓正常细胞,也就无所谓正常细胞的生存环境被破坏了。 无视面前三人眼底霎时浮现的惊涛骇浪,江归荑继续道:“我之前说,对于癌症,有些人把它视为永生的密匙,是因为这些人认为,普通细胞终有生命终结的一天,而随着人类年龄的逐渐增长,细胞分裂速度变慢,新陈代谢逐渐放缓,从而导致人类从衰老走向死亡,而癌细胞的无限增殖恰恰为人类提供了一条可能通向永生的道路,但是人类身体内其他的细胞却无法与癌细胞扩张的速度相适应,反而加快了人类寿命的终结。” 但众生畸变不是这样,如果推测正确的话,其变异原理虽然和癌症有诸多相同,但其中最大的差异点,在于变异的范围涵盖人体内全部的细胞。 这就导致了,众生畸变不会为人类寿命的终结敲响倒计时的警钟,而是有可能揭示永生的奥秘。 陈夙挑了挑眉:“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既然如此,有没有一种可能,众生畸变就是人为搞出来的,为了满足个别人想要永生的野心?毕竟,照你这么说,这场变异简直就像是那群追求永生的疯子们搞出来的实验失败的产物而已……” “……” “而且,变异的源头在哪来着?西京市华清路,啧,我记得,那里是不是有个全国最大的生物研究所?” 陈夙显然不知道江归荑和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之间潜在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看向江归荑的眼神坦率,不带有丝毫试探。 江归荑的心跳却猛然加速,她狼狈地避开了陈夙的目光:“我不知道,但我……希望真相不会是这样。” 这是她的真心话,此时的她,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毫无保留地说出那场离奇的梦境,以及其中蕴含的可怕暗示。 但她仍保留着一丝缥缈的希望,祈求真相并非她所看到的那样,她所见所闻的冰山一角之下仍有无尽深海。 尽管记忆缺失,但她仍奢望,那个暗暗期待着女儿到来的父亲,那个受到国家格外重视的父亲,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牺牲所有人类的安宁与福祉。 所幸,陈夙并没有继续纠缠,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归荑一眼。 他们说话的时候,菲利克斯一直微垂着头,似乎在默默思考着,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这一刻,他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道: “我不知道变异和癌症有没有关系,可是假如变异真的从细胞开始,逐渐外显到生物特征,那么,我们这些具有一定异化值的人,真的还能算人类吗?” 他的眼神绝望:“我们与那些常规意义的变异种真的有区别吗?这条从人类变成变异种的路,是不是一旦踏上就再也下不来了?” “我……” “江小姐,我并非想要否认你的努力,但是,如果我们终将走向既定的结局,那么像我这样已经走到食欲异常增大阶段的人,可能……可能根本就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研究成果……” “可是……” 他单手拿起遗落在一旁的手提袋,笑了笑,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掩耳盗铃,如果人类的结局真的是既定而不可更改的,那么为什么,我们还要投入这么多在研究上,为什么我们不能享受最后快乐的时光?为什么,我们不能当一个快乐至死的傻子?” 说罢,他转身而去,没有告别,就离开了执政官办公室,手中的手提袋中是那束还没送出的红玫瑰。 待站在办公楼门口,菲利克斯仰着头,冰蓝色的双眼直直对着正午的太阳,几秒后,几滴泪水终于承受不住溢出,打湿了眼眶。 他其实是个乐天派的,在外人面前,在自己心里,都是。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每次示爱都如飞蛾扑火。 他的视线扫过基地中匆匆走过、不知要去往何方的人们,也扫过在空地上肆意打闹的孩童。他想,他们很悲哀,因为他们一无所知;他想,他们又很幸运,因为他们一无所知。 因为一无所知,他们就能无端生出不合实际的希望和无尽的勇气。 沉默的白人站在办公楼下,整个人被灿烂的日光照耀着,五官深邃而立体,像是西方造物主精雕细琢才塑成的雕塑。 但他周围的气场又无疑是悲伤的,乃至无人靠近。 他想,其实他不单单为人类共同的命运伤心,他知道江归荑方才想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想说,不要那么绝望,人类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但是,世上的事,努力了就一定有希望吗? 他联想到了自己,次次以自以为最热情饱满的姿态冲上去,又次次铩羽而归,从母国到华夏,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他很快就将和所有人一起,堕入这场注定消亡的命运轨迹中了。 他真的羡慕,那些曾经拥有过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3 23:05:17~2023-05-05 00: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桉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陈夙并没有停留太久, 只告诉他们,活细胞成像仪幸运地没有被处理掉,因为她的手下人觉得弄成破铜烂铁有些可惜, 又一时找不到人脱手,因此临时搁置了。 临走前, 她道:“我的人将会在最短时间内把那劳什子仪器送来,快的话一两天吧。” 她伸了个懒腰, 气质慵懒,棕红色的几缕碎发在耳侧打了一个旋:“现在,经历了舟车劳顿和这么久的头脑风暴,我要去休息了。” “易执政官,你的人应该会给我安排一个好住处吧?” 说这话的时候, 她的尾音虽仍旧习惯似的微微上挑,但语调已经没有了原先故作暧昧的味道, 而是公事公办。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4节 事实上,当她知道了易北洲和那个长相乖乖女的女研究员是一对时,就对这个男人失去了兴趣。 她话音刚落,姗姗来迟的秦粒终于赶到, 再三承诺会让来自蓬海基地的贵客吃好住好玩好, 才带着她走出了门。 门合上之前, 陈夙含有深意的目光在江归荑面上一掠而过。 她想, 男人算什么, 还是能为人类作出贡献的研究员比较香。 何时才能把这么厉害的人才挖到蓬海基地呢? 不过,这个叫江归荑的乖乖女, 温软的表面下仿佛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办公室内又只剩下了易北洲和江归荑两个人, 从上次不欢而散后, 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但很奇特的一点是, 二人都能从其他人耳中听到关于对方似真似假的讯息。 江归荑知道易北洲整日忙于处理林邱实留下的后果和隐患,以及与联合政府交涉;而易北洲知道江归荑这几日都在埋头研究,几乎住在了研究院。 他们明明几日没有见面,却仿佛日日相对。 江归荑的脑中胡乱地涌现着很多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当房间里还有第三人存在的时候,她还能照常谈起严肃的话题,但当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就连寂静的空气都显得格外黏着。 “你……”易北洲先开口了,但刚说了一个字就犹豫地止住了话头。 江归荑抬头看着他,眼中期待,她满心以为他会继续方才的学术探讨来打破这片沉默。 易北洲对上了江归荑的眼神,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上前一手握住了江归荑单薄纤细的手腕。 江归荑猝然睁大眼,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易北洲抵到了一侧的墙上,背后紧贴冰冷的墙,身前是男人硬.挺的胸膛。 易北洲用一侧的手臂堵住了她的出路,轻轻呼了口气。 江归荑的耳垂受热而瑟缩了下,下一秒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抱歉,但我想知道,刚才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的纯白衬衫衣领扣到最上面一颗,正装中间一颗纽扣也严严实实,简直能够直接出席重大晚宴,整个人显得内敛又禁欲。 但江归荑却在他具有压迫性的视线下,生出一种被大型野兽紧盯的错觉,仿若下一秒就会被生吞活剥。 江归荑移开视线,不看他的眼睛与支在一旁鼓起青筋的手臂,轻描淡写道:“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 她指的是,易北洲从安西、菲利克斯交上去的工作报告中能够清楚地得知,她是如何与他们相识的。 易北洲嘴角轻勾,眼底却毫无笑意,显而易见他并不满意,他将另一只手臂也抬上来,两边死死堵住了江归荑的去路,口中徐徐道: “匆匆一面的相识……”他似乎轻嗤了一声,但那笑意并不明显:“他就单独约你吃饭,还送你玫瑰花,嗯?” 他的尾音上挑,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在这一瞬间,江归荑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并非仅有内敛好说话的一面,或者说那只是他在多年军旅生涯的打磨下刻意营造出的假象而已。 她望进他的眼底,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却只觉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这样的一道视线牢牢锁定着,永远不得抽身。 如果是其他的女孩子,面临这样危险的注视,可能会急急忙忙解释,也可能会默然不语。 但江归荑不会这样,她甚至微笑了一下,小小的梨涡绽放在她的嘴角: "那么,你第一次见到我,把我背到背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注视着她有些耀武扬威的笑,易北洲感到牙尖痒痒,他沉沉注视着位于她右耳垂上的褐色小痣,眼神危险。 他靠了过去,江归荑屏住了呼吸。 易北洲咬了咬牙,但终究没舍得,只用粗糙的指腹在她的唇瓣间一擦而过,激起一阵微微战栗。 . 纽约曼哈顿,联合政府大楼。 一位身着西装,手中拿着几页纸的白人男子敲响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在得到里面人应允后推门走了进去。 联合政府大楼最高层的每一间办公室都宽敞透亮、装潢豪华,这一间也不例外,垂着上百滴人工水晶的大吊灯照亮了造价不菲的大理石地砖,也照亮了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的人。 “史密斯先生。”进门的人递上几张打印的纸张,待办公桌后的棕发绿眼白人接过后,解释道:“我刚才收到一条讯息,华夏的蓬海基地派人到西京基地访问,来意不明。” 史密斯快速地翻过手上几张纸,深绿色的眼睛眯起,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他道:“可能只是一些物资上的合作吧,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理会。” 秘书低声道:“蓬海基地此前一直不太平,陈源的管理模式一直深受诟病,基地内大乱小乱不断,正因如此,我们从来都没有机会派人进去探查过……” “你是担心,蓬海基地来意不明,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有猫腻?” 秘书的声音放得更低:“我们从来没把手伸进蓬海基地过,我也担心,他们的地盘上,有些不该有的东西……” 办公桌后,美国代表史密斯的眼神锐利起来,薄而平直的嘴角讽刺地轻勾,像一只桀骜的苍鹰: “让人看着他们点,别搞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秘书应声轻诺。 史密斯站起身,眼神含着轻蔑:“蓬海基地之前内乱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太平了,也就应该听联合政府的话了。” 秘书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可是,史密斯先生,华夏代表那边一直对我们插手他们本国的事务感到不满……” 史密斯整了整衣领,冷冷道:“有什么不满的?都是联合政府了,各国共同应对众生畸变的来临,还有区分的必要吗?” 秘书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史密斯已经一手拎着公文包往外走了,他连忙跟上。 “走吧,我还有会要开。” 第44章 陈夙没有骗他们, 当日傍晚,活细胞成像仪就被送达了西京基地。 研究院地下一层的活体变异种实验室内,陈夙挑了挑眉, 满脸怀疑地问道:“名字听着挺威风的,实物看起来怎么这么小, 能行吗?” 在覃吟的帮助下,江归荑将体积小巧的设备调试好后, 放入细胞培养箱中,解释道:“正是因为它小巧玲珑,才能适应各类体积的细胞培养箱,才能时时刻刻监测活细胞的生长和变化。” 陈夙拨了拨红棕色的卷发,露出暗橙色的指甲, 风情万种地笑道:“我这人呢,虽然没读过几年书, 但最喜欢听你们这些文化人、这些知识分子讲话,怎么样,要不要弃暗投明跟着我干?” 说罢,她还向江归荑抛了一个媚眼。 江归荑没有吭声, 继续进行着手上的工作。陈夙见状, 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 嘀嘀咕咕着“只晚了那么一会儿, 怎么就错过了呢……” 江归荑首先试验的是比较弱小的变异种, 几分钟后,全彩的细胞动态成像在连接终端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起初, 众人并未发现这些细胞与普通动物的细胞有明显的形态上的区分。 研究表明, 癌细胞的形态结构会较正常细胞发生显著变化, 以成纤维细胞为例, 体外培养的正常细胞呈扁平梭形,而当其转变为癌细胞时,就会变成球形。 但是,在动态成像上,这些来自变异种的细胞与原物种却并不具有明显的形态上的改变。 就连江归荑都缓缓皱起了眉。 “难不成,是我们的方向错了?”覃吟小声问道。 她虽然这么问,却仍然将目光紧紧盯着连接终端上的屏幕,心中暗暗祈祷。 因为,就连覃吟也不得不承认,变异从细胞开始,是唯一能够解释变异种所有已观测特征的合理路径,但西京基地一直没有相关的仪器,且联合政府那边也没有研究出成果,因此她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如果这个方向都是错的,那么变异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覃吟头疼地看向江归荑的方向,却发现比她年龄小了近十岁的年轻女孩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眼中波澜不惊,身上的白大褂勾勒出她苗条的身形,本应该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没有掩盖住她沉稳、可靠的本质。 覃吟不知道,江归荑并没有将一切的信息和推理过程都与他们分享,她还有最关键、也最难以与人言说的一道信息。 那就是她的父亲曾透露给她的话语。 此时,江归荑的心里也逐渐泛起疑虑,难道永生的奥秘指的不是类癌症的变异? 但她并没有将疑虑说出口,而是当机立断道:“再试一下其他变异种身上提取的细胞。” 覃吟取来的变异种,正是那日林邱实在江归荑身上实验的麻雀变异种。 麻雀变异种的变异特征极其明显,如黑斗篷一样的翅膀,被急剧拉长的足,细细密密的昆虫复眼,都让人望而生畏。 但它受限于原物种的体型太小,被判定不具有较高破坏力,因此还留在活体变异种实验室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透过玻璃培养箱,江归荑竟觉得麻雀变异种较之那天显得无精打采,就连翅膀都似乎缩小了一圈,蜷缩在圆滚滚的肚子下面。 在江归荑看向它的一瞬间,原本无精打采的麻雀变异种的复眼齐刷刷地同时张开,对上了江归荑的双眼。 那复眼本是阴森恐怖的,本是不应该有丝毫感情流露的,但不知为何,江归荑却从其中看到了一种隐秘的、执着的扭曲感情。 那或许不应该被称之为感情,而像是森林中的猎手遇见最可口猎物时的穷追不舍,也像是飞蛾奋不顾身扑向将之燃烧殆尽的火焰。 江归荑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是麻雀变异种因为未知的原因而显得精疲力尽,它还是会像那日一样,像其他遇见她的变异种一样,直接扑上来的。 江归荑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它看起来有点虚弱,那日后来是发生什么了吗?” 秦粒茫然道:“没有啊,那天扫尾的工作都很顺利,我们看它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就把它装在了原先的培养箱中。” 江归荑刚松开眉头,就听秦粒话锋一转:“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它的状态已经比那天好很多了,那天真的是病殃殃的,不知道林邱实对它做了什么……” 江归荑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心中升腾起巨大的疑惑。 她知道,林邱实没对这只麻雀变异种做任何事,事实上,就在麻雀变异种接触到她之前,它都是正常的,而在它紧紧贴上她之后…… 由于她要时刻关注林邱实的一举一动,并小心应对,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被测出异化值为0后,这只麻雀变异种的状态。 难道是因为接触到她…… 这个猜想实在是过于惊人,且尚未经过验证,江归荑自然不会在此刻突兀地提起。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到她方才未掩饰好的惊讶,也没有人对这个问题紧抓不放,于是,她送了一口气,也未对秦粒的猜测作出否认,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投向覃吟的操作上。 覃吟动作熟练地提取了麻雀变异种身上的组织,制作成观测样本,放入细胞培养箱。 几分钟后,麻雀变异种的细胞形态再次通过显示终端显现出来。 然而,令众人失望的是,麻雀变异种的细胞形态较普通麻雀仍旧没有明显的形态上的改变。 正当覃吟想要再换上另一个变异种样本碰碰运气时,她突然听到江归荑说:“等一下!” 江归荑轻蹙着眉,清透双眸紧紧盯着连接终端上的显示屏,良久,她轻声道:“你没发现,这些细胞的增生、增殖、复制速度有些过快了吗?” 易北洲、秦粒、陈夙等人自然看不出来,因此江归荑这句话是对覃吟说的,覃吟闻言仔细观察了半天,有些惭愧地笑道:“我看不出来。” 几分钟后,覃吟比较了处于前后两个时间点的细胞数量和大小,严肃道:“确实加快了,这些细胞的增生、增殖、复制速度几乎是普通细胞的数倍。” 秦粒一脸困惑:“这说明……” 江归荑接过话头:“细胞的增生、增殖、复制速率是细胞活性的重要指标,这说明我们的大方向没有错,变异的细胞具有和癌细胞相似的特性,只是不具有明显的形态变化而已。” 这可能就是联合政府耗费了这么长时间,都未往细胞层面变化的方向推测的原因吧,毕竟极易观测到的细胞形态并未发生改变,而细胞活性的变化,就是另一个不易察觉的领域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5节 陆陆续续地,他们又尝试观测了其他变异种的细胞,他们发现,最开始实验的变异种也具备细胞活性较高的特征,只是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因此他们没有观测到。 事实上,所有变异种的细胞活性都具有或多或少的提高,而它们细胞活性的高低程度和它们的污染能力密切挂钩。 在这一刻,江归荑的耳边又响起了林邱实喊出的那句话:“变异种的等级有高低之分,变异种的污染能力有高低之分,而这是联合政府高价聘请的那么多研究员都无法得出的研究成果!” 当时,她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悲哀,如今的她再次想到这句话时,又觉得有些可笑。 紧接着,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变异种的污染能力等级高低与细胞活性保持一致,这是他们观测得出的结论。 那么,是什么决定着变异种的污染能力等级高低呢? 众生畸变从西京市华清路伊始,向全国乃至全球呈辐射状蔓延。易北洲也说过,华清路附近的变异种非常强大,直到现在都无法派人接近那里进行深入探索…… 这是否暗示着,距离西京市华清路的距离,就是最初决定变异种污染程度的重要因素呢? 即使变异种们可能像那条蟒蛇变异种一样,通过接触与吞噬影响自身的变异程度,但根据邻近原则,这也往往不能打破距离对变异种污染程度的决定作用。 这是否代表着,最初将她困在梦境中的变异种,那个拥有着隐藏自身气息和铺设幻境能力的强大变异种,在众生畸变发生的一瞬间,就处在离污染源头极近的地方? 那么,它为什么要困住她呢? 真的只是一场巧合吗,还是源于其他的目的? 它会不会卷土重来? 明明身处安全的实验室,明明身旁都是较为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江归荑却如同身处冰窖,被滔天的寒意瞬间淹没过顶。 恍然间,她意识到,早在她从那场长达一年多的梦境醒来之前,就有一张滔天巨网悄无声息落下,将她从头到尾罩了个严严实实,让她无法挣脱分毫。 第45章 除了江归荑, 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压不住的兴奋和骄傲,毕竟变异与细胞活性.息息相关这个结论,不说西京基地, 就连联合政府,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 也终究没有对畸变的本质和起源提出一点有用的想法。 覃吟以一种欣赏的眼神注视着江归荑,但比欣赏更加明显的是, 自从他们通过实验观测得出了结果,她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在此前的日日夜夜,她既为受到千夫所指的研究院忧心,也为江归荑忧心。而如今, 他们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终于能为基地众人乃至全人类给出一个交代。 易北洲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激动的神情, 表面上,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连接终端的显示屏,但他的余光却牢牢追随着江归荑。 江归荑注意到易北洲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下一秒勾起了一个轻松愉悦的微笑。 在这一刻, 她的神情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丝毫差别, 思绪似乎也别无二样, 如果易北洲方才没有注意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的话。 这种习惯性的余光追随, 可能是由于根植在他心上的深深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两次失而复得的经历足以让一个内敛稳重的男人变成惊弓之鸟;但也可能,他的心上始终萦绕着对江归荑挥之不去的疑虑。 这种无法掩盖的猜疑和顾虑, 让他们即使对彼此心动, 却又始终无法真正交心。 . 熟悉的教室, 熟悉的听众, 但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讲人变成了江归荑,覃吟则坐在讲台旁边的椅子上,进行辅助工作。 如果说,江归荑上次来到这个地方时,面对的还是虚心求教的野外小队成员,那么这次,她所面对的境遇则要险恶得多的多。 教室的最前排挤满了研究院的反对者,他们高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取缔研究院!”、“停止大规模变异种实验”、“将研究院实验经费转为基地居民日常生活保障支出!” 教室的中后排则是站得密密麻麻的普通群众,他们一边阅读着反对者们递给他们的传单,一边用怀疑和讽刺的目光看向台上的江归荑。 即使这是基地中最大的一处宣讲场地,但它毕竟只能容纳上百人,因此,还有更多人被门阻隔在了外面,只能在走廊中遥遥听着宣讲的内容。 江归荑拿起话筒,刚要开口,就见位于第一排的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 她年纪不大,打扮像是大学生的样子,一双杏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江归荑,举手道:“能否请您为我们解答一下,研究院在蟒蛇变异种逃窜这件事中究竟有没有介入?” 她的语气给人一种请求的姿态的错觉,然而她问话的内容却无疑是犀利且直接的。 江归荑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提问女孩的面上。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但如果直接作出肯定回答,必然会引起进一步的骚乱,今日的这场宣讲则将毫无意义。 江归荑对上年轻女孩咄咄逼人的目光,脸上并未如对方所期待的那样露出惊慌的模样,而是轻轻笑了一下,温柔如春光,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作为研究院的普通打工人,其实了解得并不十分清楚,就连执政官也在带领手下人员持续进行跟进调查……” 她笑容一收,话锋一转:“但我今天站在这里,恰恰是要汇报研究院的最新研究成果,我认为,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关心的话题……” 随着她清透的声音在大教室中响起,一个个爆炸性的思路和观点被提出,不知从何时起,挑衅的女孩慢慢坐了回去,众人也都安静下来,他们的神情也逐渐从看好戏变成了一派认真,又逐渐转变为若有所思。 毕竟,研究院即使真的作出了那样的罪孽,也只是过去发生的事罢了,人们更关心的显然是未来对畸变的解决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追随着江归荑,因此无人注意到,易北洲也在教室的后方,望着江归荑的身影。 与其他人竖起耳朵听江归荑的发言不同,易北洲虽然也在认真听,但他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到了江归荑本身。 无人注意到,素日冷静内敛,情绪不随意外露的执政官,此时眼底竟是一片柔软。 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那个在被劫持直升机上显得单薄、脆弱而无助的女孩子,不过是她的假象而已,就连温软好说话也不过是她的另一层表象,她真实的一面就应该是这样,站在台上闪闪发光,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所有人都能为她的睿智、聪慧和决断的气质所倾倒。 易北洲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了拳,几秒后却又缓缓松开。 真奇怪,明明这一幕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情景,他爱上她,究其本质也是由于她无法掩盖的光芒,但当这一幕真的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却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此从他手心溜走了。 台下众人的表情逐渐变得惊诧,半晌,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站起身,提问道:“如果变异在初期阶段反映在细胞活性的增强上,那么在您看来,污染是如何发生的呢?总不会说,不同人的细胞相互之间还能感应吧?” 审视的目光透过他厚厚的镜片落在江归荑的脸上,随着他话音落下,其他人注视着江归荑的目光也都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怀疑。 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下都可能会感觉到如芒在背,但江归荑却依旧平静地道:“对此,我有一种不成熟的猜想。” 话中虽然下了不成熟的定义,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仍是掷地有声:“我认为,变异种由于细胞活性的增强,会在周围形成一种类似于磁场的特殊物质,由此对其他在一定范围内的生物的细胞产生影响,从而让它们的活性同样增强。这就构成了变异种传递污染的链条。” 眼镜男生反问道:“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 江归荑却没有生气,她甚至摊了摊手,面色波澜不惊道:“这当然只是我的猜想,毕竟这种‘磁场’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观测,所以,这只是我对你的问题提供的一种解答思路而已。不过,这种思路的可能性很高,毕竟它能够很好地解释假性异能的机理。” 眼镜男生悻悻坐了下来。 之后,还有一些听众陆陆续续对江归荑进行了发问,但无论是之前讨论过的问题,还是没想过的新问题,江归荑都凭借着极度敏锐的思维速度,以及快速的随机应变能力一一进行了应答。 答疑时间足足维持了一个多小时,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江归荑的理论,只是,这些接受的人的脸上并没有即将重见光明的希望,更多的是接受既定命运的沉重。 最后站起身和江归荑对话的是一位年近七八十的老人,老人拄着拐,在江归荑讲话的时候一直神情认真,此时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浮起几分悲意: “江小姐,我老了,也不是学生物的,你的理论验证过程我听不太懂,但是结论我还是听得懂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句准话,人类真的还有未来吗?” 之前经受了那么多次的质疑、讽刺、攻讦,江归荑都没有退缩,但独独这一次,她沉默了。 她想起了菲利克斯曾说过类似的一句话。 当时,菲利克斯字字悲怆,绝望的目光看进她的双眼,却好像透过了皮肉的表面阻隔,直直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我们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研究成果……” 不知过了多久,江归荑打破了寂静:“对不起,我不知道,任何人,其实都无法对人类的未来下一个准确的判断,人类的路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 面对一片沉寂,她补充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研究成果对你们来说很残忍,但是,我始终认为,你们拥有知晓一切的权利。” “虽然,我不知道,将一切都告知,对人类的未来是好是坏……”最后一句话她压得很低,与其说是对所有人讲的,不如说是喃喃自语。 教室后方的易北洲却身体一震,他深深地看了江归荑一眼,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讽刺谁。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江归荑鞠躬,听众退场,无穷无尽的讨论和其中混杂的猜疑仍会在茶余饭后被提起,但至少,基地中的人们对研究院重新建立起了信心。 人渐渐散了,江归荑却始终立在讲台上,脊背挺直,像一把绷紧的弓弦。 最后,易北洲走过来,和她的鼻尖只隔了一尺距离,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你在想什么?”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江归荑的眼中带着一丝根本不应该在她脸上出现的迷茫。 “我在想……”江归荑没有多做思考,就脱口而出:“我在想,我们的研究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在这一刻,她显得迷茫而怅惘,甚至有一点脆弱,简直与当年在直升机上那个无辜可怜的女孩形象重合了。 易北洲心中怜意渐生,像一池温柔的水,简直要溢出来:“你还在想刚才那个老人说的话吗?没关系的……” 他刚想挖空心思找几句话来安慰她,下一秒却听到她令人意外的否定:“不是的。” “在我看来,即使我们目前仅仅提出了问题关键,暂时没有提出解决思路,这样的研究也是有意义的。研究总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到尽头的。” 易北洲疑惑:“那么,你在想……” 江归荑的目光和易北洲对上:“我之所以怀疑我们研究的意义,是因为想到,联合政府研制出了异化值检测仪和污染值检测器,这两台机器的原理是什么……” 她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响起,显得有些瘆人: “联合政府,真的对畸变的原理一无所知吗?” 第46章 (三合一) 自从他们二人重逢后, 江归荑从未见过易北洲露出如此惊愕的表情。 良久,他的嗓音艰涩,仿佛每一个字都夹杂着血丝:“联合政府如果真的要隐瞒畸变的真相,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江归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的脸上是如此风平浪静, 平静到易北洲没有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那一分微妙。 她的脑中再次响起父亲看向培养箱中的乌黑触手的表情,还有他如同恶魔低语的那句话: “在我看来, 它可能给人带来永生……” 自从那次梦到过往的记忆后,其实她再也不曾有过相似的梦境,然而,这句话却始终在她陷入沉睡时闯入脑海,搅乱一片平静, 唤起无数梦魇。 “永生”,这个词的可怕之处, 不仅仅在于能联想到变异与癌症机理相似,更重要的是,“永生”自古以来都是人类所追求的东西,它代表着一种诱惑。 陈夙的冷笑仿若近在眼前:“这场变异简直就像是那群追求永生的疯子们搞出来的实验失败的产物而已……” 明明心里隐约有所猜测, 望着眼神干净、对她的心理一无所知的易北洲, 江归荑还是冷静开口:“我不知道。” 在这种时刻, 她的演技堪称以假乱真, 就连她也为此感到悲哀。 易北洲沉吟了一会儿, 然后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的解释。” “我曾读到过一本书,其中提到, 在现代物理史上, 物理公式的发展并非是先找到物理量, 然后再去定义其中的物理关系, 事实往往是反过来的,在更多时候,物理学家们往往是先通过数学手段得到函数方程,然后再去寻找其背后的物理意义。”(注1) 江归荑眨了眨眼:“也就是说,我们先知道了f=ma,然后再有了f代表力的大小。” 易北洲点点头:“就像薛定谔提出波动方程时,也是先发现它在计算和实际应用中的意义,之后才进一步思考方程中波动函数的含义。”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6节 “我在想,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联合政府的研究员们先误打误撞地发明了污染值检测器和异化值检测仪,发现它们确实具有实践应用的意义,但是不理解其背后的原理。” 江归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良久长舒了一口气,从她的表情,易北洲看不出来她是否接受了他的观点,但她还是轻松地笑了笑,道:“的确不排除这一种可能。” 易北洲话锋一转:“但目前,我们亟需解决的还有一个问题——” 他俊秀的侧脸变得严肃起来,眼中闪过一分冷光:“我们是否需要将你的实验结果报送给联合政府。” 江归荑平静道:“报送不报送有什么差别?今天这场宣讲,这么大的风吹草动,太平洋那边的联合政府估计都知道了我的名字。” 她的话中并没有对将实验结果在基地公开的后悔,毕竟她知道,在基地民众对研究院攻讦的形势下,她站出来,以突破性的研究成果为研究院背书,这是唯一的路。 虽然林邱实麾下的研究院没出过什么成绩,但研究院这一机构,若一旦取缔,将会对西京基地产生不可挽回的影响,即直接影响其面对联合政府时的话语权。 因此,在种种因素下,只能由她站出来。 易北洲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不知是惭愧还是心疼:“那你打算报送吗?” 江归荑勾起唇角,在这一刻,她显得有几分洒脱:“为什么不报?我的研究成果,我就要让它光明正大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 几小时后,纽约曼哈顿。 华夏西京下午三点时,大洋彼岸的纽约正处于凌晨两点,往日的繁华已经不再,曼哈顿大桥上不再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摩天大楼中不再有加班到深夜的金融白领、娱乐产业中心中也不再有稠密的追逐夜生活的人群。 自从众生畸变开始,地标建筑就仅仅成为了建筑而已,毕竟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以及当地赖以生存的旅游业都沉寂下来了。 在末世来临后,这座全世界最繁华的、人口最稠密的小岛,终究也成为了一座空城。 但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在曼哈顿行政区正中心的一座高耸的写字楼内,一些窗口仍发出幽幽的灯光,隐约能看清其中有人走动。 这是联合政府总部大楼。 菲奥娜打了个哈欠,她睡眼朦胧地一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一边艰难地分辨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半晌,她惊愕地睁大眼,睡意一扫而空,连忙指着屏幕道:“西京基地发来的讯息,据说他们的一位研究员提出了针对众生畸变的原理相关猜测……” 她的其他几位连夜加班的同事聚拢过来,其中一位亚洲人漫不经心地说:“猜测而已,我们也提出过那么多猜测了……” 菲奥娜分辩道:“不是,她这篇论文里说,他们通过可靠实验证明……” 十几分钟后,所有研究员的睡意都一扫而空了。 他们争相传阅着打印出的那几张纸,用荧光笔标注出重要的内容。 原本不屑一顾的亚洲研究员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兴奋的表情,捶着大腿道:“活细胞成像仪,我怎么没想到要用这个……” “细胞活跃程度……细胞活跃程度……” 一阵喃喃自语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虽然这声音足够轻微,但在沉寂的夜色中仍显得格外明显。 菲奥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奇道:“爱尔莎,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被提问到的研究员拥有一张欧亚混血的美貌脸庞,以及棕色蜷曲的蓬松马尾,被提问到时,她的目光有些胆怯,小声道:“我总觉得,我听说过这个词……” 亚洲研究员笑了笑:“可能是我们之前提到过这样的猜测?” 爱尔莎想了想后,否认了这个回答:“不,是在更早之前。” 亚洲研究员又道:“细胞活跃度本身也是一个生物名词,代表着细胞增生、增值、复制的快速程度。你听过这个词,这很正常,任何一个上了专业课的人,都听说过这个词……” 他的话里话外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嘲笑,但爱丽莎仍是摇头。 菲奥娜刚要将此事圆过去,就见爱丽莎抬起了头,宛如洋娃娃般细长卷曲的睫毛上翘,眸中一片清明:“我想起来了!” 她本是羞怯的性格,却第一次在这么多人注视的目光下没有紧张:“我曾经看到过一篇小报的报道,那篇报道很快就被举报撤下了,但依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深吸了口气,嗓音微颤:“有人目睹,一块陨石曾坠落在卡里科的荒漠上,直到坠落在地,那块陨石仍旧因大气层的摩擦而不断燃烧,目击者隔得也比较远,因此并未看清那颗陨石的样子……” “但是,最令人奇怪的一点是,在那颗陨石掉落之处的周围,一些沙漠植物变得膨胀、焦黑,几秒后就爆裂开来,一些与陨石距离较近的动物也相应地爆体而亡,场面一度非常血腥混乱。” “就像……”她的眼中透露出几分迷离的光:“就像是,一场邪恶混乱扭曲的献祭。” 亚洲研究员摸了摸下巴,道:“听起来是有点惊悚,深更半夜鬼故事,我这背后都有点冒冷汗了——” 他话锋一转,轻笑了几声:“但是,爱丽莎小姐,这个鬼故事似乎和我们要探讨的问题关系不大啊。” 爱丽莎的面上露出苦笑的意味:“献祭是那份小报为了夺人眼球杜撰的,但在报道的结尾,报道引用了一位生物专家的观点。” “那位生物专家认为,那些爆体而亡的植物和动物,是因为在极短时间内,细胞活跃程度达到了它们所不能忍受的峰值,才承受不住爆裂开来的……” 迎上其他研究员惊愕的表情,爱丽莎苦笑着,投下了最后一颗定时炸弹: “而我为什么对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报道内容如此有印象,是因为,那位发表意见的生物专家,正是我们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领头人——丽茨·克拉克女士。”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她的研究员同僚们满脸惊愕地追问,下一秒,房门被从外面“轰”地一声踹开! 一个身穿制服、面容严肃的军官率先从门外踏入,将手.枪的枪口对准了爱丽莎的眉心。 在他身后,同样身着标准制服的士兵们接踵而至,迅速填满了研讨室的每一处角落,他们手中的手.枪接连抬起,对准了每一个研究员的眉心。 良久,研究院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缓缓举起了双手。 那是投降的意思,毕竟他们手无寸铁。 一片寂静中,面对众研究员迷惑不解的神情,领头的军官面容严肃,仿佛周身都散发着冷气,他在众人脸上反复扫视了几遍,待把所有人的面目都牢牢印在脑海里,才冷冷道: “有证据表明,你们涉嫌窃取国家机密,按照法律,予以全员逮捕!” . 联合政府大楼下面有一个地下室,研究员们从来不知道它的用途,但这次,他们知道了。 被身后士兵们用枪指着,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通过长长的走廊,他们能清楚地看见,走廊两侧都是看守间,有些看守间是空置的,有些则能通过监室门,看到里面在床上躺着的人们。 凌晨两点半,大多数被羁押的人都已经陷入沉睡,但也有那么三两个人,被走廊传来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灯光惊醒,揉揉眼睛朝着门外看去。 忽然,菲奥娜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其中一个看守间,脚下的步子突兀停下了。 后面的士兵催促道:“看什么呢?还不快点走?这就是你们之后的生活……” 年轻士兵手中的枪几乎戳到了菲奥娜的太阳穴上,但她却置若罔闻,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老师……” 她看向的方向,正是其中一个看守间,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正端正坐在椅子上,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睡意,而是持着一本书,在看守间的台灯下阅读。 当走廊间的脚步声响起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与菲奥娜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菲奥娜,怎么是你?” 他想要站起身说几句话,但是菲奥娜已经被士兵强行押着走过他这间囚室,往远处走去了。 她回头看向他的最后一眼,是饱含绝望与困惑的眼神。 这阵小小的骚乱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但其他的研究员却借此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大多数囚室中,关押的都是他们熟悉的脸庞,有同专业的同学,有在学术交流会议中曾大展风采的人物,也有他们的师长,早有听闻却缘悭一面的专家学者…… 虽然仍有一部分囚室中的人他们不认识,但是,他们已经能够大致判断出这些人的身份。 惊涛骇浪同时在众人的心中涌现,研究员们不禁想到: 联合政府一直在号召世界各地的生物专家和年轻力量加入联合政府研究中心,共同研究众生畸变的原因。 其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研究吗? 他们的据理力争和反抗都被视作无物,最终,整个研究团队的成员都被分别关押进了看守所的房间。 有人想到,他们曾经也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原本就在他们隔壁办公的,某某课题组的成员因为异化值超标、违反法律规定,或是其他各种各样无法求证的原因,从此消失在了联合政府研究中心。 但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原来他们也会迎来同样的结局。 如此想来,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其他课题组的同事也会好奇他们去了哪里,然后得到上级关于他们莫须有罪名的冷冰冰的回复,之后就在日益繁忙的工作中慢慢地忘记了他们。 反正,末日已经来临,少数人能得到基地甚至联合政府庇护,安居一隅生存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事,有什么必要去关心其他人的生死存亡呢? 看守所的门被重重关上,随后被一只手拿过钥匙锁上,一串钥匙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手的主人正是领头的军官,他将手.枪熟练地插到腰侧,随后大步向门口走去,一旁的下级士官连忙追上来,口中喋喋不休:“还好我们对西京基地传来的信息及时进行了拦截……” 军官的嘴边浮起一丝冷笑:“及时的拦截?还是有一个研究团队收到了……” 下士摸摸鼻子,显得有些委屈:“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加班到这个时候,筛选和拦截只慢了短短几秒……” 军官对他的辩解不置可否。 下士问道:“对于西京基地那个女研究员我们怎么办?” 军官冷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办?先用优厚待遇吸引来,最高等级的资源分配、优良的医疗资源、各种保险保障福利待遇,这些都统统安排上。这些不用我教吧?” 下士一边疯狂点头,一边拿出小本本记录,然后道:“那她要是不来呢?” 军官的语气仿佛能压出冰碴:“礼若是不成,那就只有兵了。” 听到这话,下士的背后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 在他们踏出地下一层看守所大门的同时,一阵苍老的喊声从遥远的尽头传来,声若钟磐,如泣如诉,简直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诅咒: “困住我们,只为了掩盖血淋淋的真相,为了掩盖你们无尽的欲望所带来的毁灭,你们都是历史的罪人!” . 西京基地,易北洲的住处。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执政官的住处并不穷奢极欲,甚至与一般人住处的温馨舒适都毫不相干,易北洲住在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中,其装潢设计都与其冷冰冰的办公室一般无二,简直是可以睡觉的办公室。 即使如此,易北洲都很少回到他的住处,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在办公室中加班到深夜,随后草草睡下。 林邱实事件的告终,以及关键研究成果的突破,让易北洲终于可以提前结束一日的工作,随后回到住处早早休息。 长时间累积下来的疲惫将他的眼皮压得越来越沉,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大多数时候,易北洲都是不做梦的,但这次,冥冥之中,一个很久以前经历过的片段闯入了他的梦境。 明亮的吊灯,光洁的地砖,铺陈着印花餐布的餐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餐桌上还放着一个插着花的花瓶。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厅,陈设干净而温馨,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易北洲没有判断出这里是哪里。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他对面威严含笑的中年男人脸上,电光石火间,他瞬间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江归荑的父亲,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所长。 之后,梦境里的一切就如他记忆中的继续演绎下去。 他看见,江所长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橱柜上的相册,随后放到他面前,翻开。 相册看起来有些旧了,像是被人翻阅了很多很多次,塑料膜上还残余一些并不明显的水渍。 每一张相片,都是同一位长相温柔笑容弯弯的女子,从她颊边的梨涡、眼睛的弧度,能依稀看出江归荑容貌的源头特征。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7节 但与她的母亲截然不同的是,江归荑虽然面相温软,给人一种好说话的错觉,但其眼中永远保留着一池坚定而睿智的光。 易北洲低声道:“这是……” 江知秋闭了闭眼,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其实很难想象,这样过尽千帆的专家学者也会露出如此悲伤而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这是我的妻子,她死于一种不可逆转的罕见基因病。” 下一秒,易北洲从梦中惊醒。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见这幕?明明只是很小的一段对话,早已尘封入记忆中,如果没有契机去刻意回想,就根本想不起来。 罕见基因病? 再次将这几个字在心里咀嚼了一番,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隐隐不详的预感,但思量少顷,却没有头绪。 易北洲保持着平躺的姿势,静静地注视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他卧室中的床和办公室中用来小憩的一样,是军人常用的钢制床,坚硬而冰冷,不过,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已经习惯了。 将思维放空躺了一会儿,易北洲遗憾地发现,经过梦境这么一打岔,好不容易积累的睡意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钟表上时针刚刚迈过十一点,他坐起身,翻身下床,走向台式电脑,叹了口气,接受了自己要继续加班的事实。 电脑屏幕上闪动着一封未读消息,在深黑的夜幕中发出幽幽的光。 由于全球各地的无线通讯基站尚未修复完成,因此人类基地内部只能采用有线通讯,基地之间的有线通讯甚至时灵时不灵。 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无线通讯在末日中并不是完全失去了作用,截至目前,联合政府已经与各个人类基地执政官建立了双向的即时沟通渠道,以对各个基地的运行进行指导。 易北洲移动着鼠标,点开了那封跳跃着的邮件。 发信的时间是一小时前。 邮件的内容不长,易北洲很快就读完了,然而,他的眉心皱了起来,神色不明地盯了一会儿屏幕上的文字,才把它关上。 . 上午九点,研究院活体变异种实验室。 江归荑独自一人站在装有陈真的培养箱前,一手托着下巴,静静思索着什么。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空闲之时下楼看陈真了。 在此期间,陈真从未苏醒过,但他的异化值也从未升高过,就像是,他整个人被冻结在了它被收容进培养箱的那刻。 他周身恍若藤蔓的触手是混乱而无序的,但也是无知无觉的,似乎只有到主人醒来的那刻,才会带有攻击性。 江归荑靠近了些,观察着那些邪恶混乱的触手,即使它们不应当有意识,但在某一瞬间,江归荑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触手的摆动方向并非无序,而是朝着她的方向奔涌而来。 江归荑轻轻皱了皱眉,向后退了退,将自己的身体远离了陈真一点。 突然,她眼尖地注意到,营养液的水面似乎波动了些许—— 那不是错觉! 与此同时,陈真身上的所有触手突然开始暴动,虽然触手涌动的姿态仍旧是混乱无序的,但无论是谁在这里,都能意识到,触手运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不是之前的随水波浮动,而是一种有意识得摆动。 下一秒,陈真睁开了眼。 这一幕是极其阴森可怖的,陈真原本清明澄澈的双眼早已变成了昆虫才有的的无数复眼,当它们齐刷刷睁开的那一瞬,江归荑恍然间竟觉得自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昆虫层层包围着的猎物,下一秒就要被分食殆尽。 而就在陈真睁开眼的下一秒,他脸颊上仅存的那片莹白的面积开始快速收缩! 江归荑电光石火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说了句:“别!” 但即便是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真的变化,而无法作出任何手段来干预。 很明显,陈真的苏醒,引起了他自身情绪的剧烈波动,从而对细胞活性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促进影响。 简而言之,他的异化值正在急剧上升,他很快就要在江归荑面前,蜕变成一只真正的变异种了! 就在这一刻,江归荑却听见了一声如同呢喃的低语,她的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她没听错,陈真脸上的最后一块白色正在渐渐消弭,这证明陈真距离真正变成变异种愈来愈近,但他又是真真切切地再次开口说了一次: “靠近你,好像很舒服,你能不能再靠近一些……” 陈真脸上已经几乎全部被黑色混乱的复眼所遮盖住了,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归荑却隐隐从这张怪异的脸上,看出几分期待而迷醉的表情。 未加过多思索,她将双手贴上培养箱的玻璃,几乎是下一瞬间,陈真的无数触手就缠绕了上来,似乎是要汲取她手心的温度。 只是,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玻璃。 陈真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他的声音嘶哑:“不,这还不够……能不能,能不能再近一些……” 在这一刻,江归荑突然想起来那只麻雀变异种在接触她后变得无精打采的样子。 眼看着陈真脸上的最后一抹莹白即将要被吞噬殆尽,这一瞬间,江归荑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她的脑海中,只有陈真在变异的那一刹那绝望和恐惧的表情,陈真奶奶难过却隐含希望的神色。 下一刻,随着她举起重物击中了培养箱,培养箱中心出现了一处裂痕,裂痕不断扩大,无数玻璃碎片崩溅开来,营养液从不断扩大的裂口处滔滔不绝地涌出来。 几乎是同时,陈真的无数触手裹上了江归荑的手臂、脚踝及一切外露的皮肤。 但这种滑腻腻触感的包裹仅仅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在江归荑愕然的眼底,她看见陈真接触到她的触手开始渐渐退化、收缩,就连触手上的复眼都开始变少、变小、消失。 短短几秒后,陈真的触手慢慢离开江归荑的身体,此时的他,看起来虽然还像个变异种,但周身的触手已经少了将近四分之一,就连他眼中分裂而来的复眼,都显得黯淡了些许。 陈真似乎清醒了些许,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刷卡声一响。 江归荑和陈真同时向外看去,就见实验室气密门应声而开,易北洲站在门口,一脸愕然地看向他们,以及实验室中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流淌一地的营养液。 在易北洲的眼中,这一幕其实是无比诡异的。 原本整洁的实验室被一片混乱所取代,一个舞动着触手的大型变异种位于实验室中,正张牙舞爪地扑向江归荑,江归荑洁白的手臂上都似乎残余着变异种滑腻触手爬过留下的黏液。 在实验室白花花的灯光下,江归荑脸上的惊慌与愕然无比明显。 掉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流淌了满地的营养液,似乎昭示了变异种破困而出的事实。 眼看着变异种的无数触手就要再次向江归荑的身上伸去,易北洲果断地从腰间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栓一气呵成,就在他叩下扳机的同时—— “等等!别——” 江归荑的声音刚发出一半就突兀地止住,疾速而过的子弹映在她愕然的眼底,她几乎是绝望地眼睁睁看着那颗子弹向着它选定的目标坚定不移地飞去,即将精准击中陈真的要害。 在她的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陈真饱含痛苦的悲鸣。 但那声音终究没有出现。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子.弹穿透了离她脖颈最近的一根触手,随后速度丝毫不减,又相继击穿了几根。 随着被子.弹击穿,所有离她较近的触手一瞬间都瘫软了下去,其他的触手见大事不妙也如潮水般退回到陈真的身体中。 所幸,触手被击中,并不会对陈真造成太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易北洲也注意到陈真身上触手、复眼等变异特征的消退,他举着枪的手垂落,怔怔道:“这是……” 接触了江归荑,又被易北洲击中了触手,陈真看起来有些蔫蔫的,但他似乎又恢复了一些作为人时的意识,睁开了狰狞恐怖的复眼,吐出了几个字符: “接触你……好像很舒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能从一个接近变异种的存在的脸上看到困惑的表情。 但陈真脸上的困惑又是实实在在的,从他的每一只复眼中都流露出同样的光。 “接触后,明明会让我变得虚弱……但没碰到你时,我似乎能感受到从你身上传来的一种……” 在陈真停顿的一瞬间,他的所有复眼都齐刷刷看向江归荑的脸,无数的六边形小眼密密麻麻堆积着,流露出一种痴迷的阴森味道: “令人镇定的感觉。” 江归荑的瞳孔紧缩,从陈真断断续续而不着边际的话中,她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什么。 另一边,易北洲已经按响了实验室中内置的警报器,过不了多久,安保部的人员就会赶到,将陈真重新关在培养箱中。 易北洲向着江归荑走来,他的余光紧紧盯着陈真,以防它再次靠上来,但就在他即将要将江归荑牢牢护在身后时—— 江归荑突然动了,在与易北洲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光中闪过了很多情绪。 是愧疚?不安?还是对即将所做之事的决绝? 她看向他的那一眼太快了,简直是转瞬之后就移开了,易北洲无从判断出她所有的情绪变化,但他几乎在她避开他庇护的同时,就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的一句“别去!”响起的同时,江归荑的一只手牢牢抓住了陈真刚刚伸出来的触手。 下一秒,陈真的触手再次变细变短,脸上密密麻麻的昆虫复眼渐渐收缩合并甚至消失,在易北洲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他身上的变异特征逐渐变得轻微,人类的特征渐渐显现出来。 上次,陈真主动接触江归荑,仅仅碰触了她几秒,触手就自动松开了。 但那短短几秒的接触,仍然让陈真的变异特征消退了一些,也让他恢复了很短时间内的神智。 而这次,江归荑紧紧握着陈真的一截主干触手,陈真无法自行抽回,江归荑眼睁睁看着,陈真的变异特征越来越少,神情也越来越清醒。 但与此同时,她却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她的胸膛。 终于,她脱力一般向身后倒去。 随后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松开了那截触手,手心黏腻而冰冷,她无意识地用手指搓了搓手心来减弱那种不适感。 但下一秒,她的小动作就被易北洲捕捉到,男人温暖的手掌覆盖上了她的手心,刚刚好对上了她接触变异种的位置。 江归荑想要说“不要……”,她想要说“我的异化值是零,而你不是……”,她想要抽出手…… 但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呼吸愈来愈急促,心悸感愈来愈盛,就在男人为了缓解她的不适,把她的手握得愈发紧的时候,她终于经受不住翻江倒海而来的混乱感和疲倦感,重重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本章留2分评论参与抽奖呀,详情请见文案页,5.17开奖】 注1:相关观点参考自《上帝掷骰子吗》,这本书讲述量子物理史话,很好看!!!小伙伴们可以去读~ 感谢小天使们支持正版,比心~ 第47章 江归荑睁开眼的时候, 发现自己在一间实验室中。 从精良齐全的设备来判断,这一定不是西京基地的研究院实验室。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8节 她目光一转,瞳孔紧缩, 在她一步开外的距离,她再次见到了她的父亲, 江知秋。 江归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从外表上看,江知秋和上次梦境中的形象相差不大, 身上透出科学家独有的睿智儒雅气质,但不知为何,他的脊背似乎没有上次那么直了,展露出了几分中年男人的沧桑。 他似乎在把很多卷宗、档案和研究材料等文件分门别类打包,塞进保险箱和书柜中, 并上锁封存。 待把最后一个文件也封存进保险箱种,他似乎长呼了一口气, 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江归荑,笑容苍白又无力:“长达一年的研究,既然没有结果, 也只能就此落下帷幕了。” “从明日起, 你不必来研究所了, 专注完成你的学业吧, 毕竟, 你来研究所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它吗?” 顺着他的目光,江归荑注意到, 操作台上放有一个上了锁的培养箱, 其中有一根触手泡在营养液中。 那根触手依然色泽乌黑, 长相邪恶, 看不出来与上次在梦境中见到时有什么变化。 江归荑没有回答。 江知秋也并不意外,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道:“你和那个叫……易北洲的,怎么样了?” 江归荑听见自己说:“什么怎么样?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她却听见自己胸膛传来的心跳微微加快。 江知秋有些失望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了,原本还想见见他的……”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当然可以邀请他到家里吃饭,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的话语有些冷漠,但江知秋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望向她的目光中逐渐染上了些许欣喜。 “那我最近就邀请他来。” 少顷,江知秋环顾了一圈周围,目光在那些被封存的研究报告以及实验品上面轻轻扫过,似带有几分怀念与悲哀,紧接着突然道:“我为这番研究倾注了无尽的心力,但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我在想,我不切实际的追求和愿望真的能够实现吗?” “想要让母亲起死回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爸爸。” 这是江归荑在两次梦境中,第一次听见曾经的她称呼江知秋为“爸爸”。 江知秋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对,起死回生不可能,永生不可能,我本就不应该,将已经为数不多的精力与热情耗费在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上。” “耗费在这些……已经无力转圜的事情上……”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的告诫,也像是对过去一直无法放下、无法走出的怪圈的告别。 他转向江归荑,眼中流露出希冀与期待的光:“从今以后,我每晚都会回家吃饭,尽可能推掉可去可不去的出差……” “归荑,你愿意给爸爸一次机会吗?” 江归荑无从得知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因为就在江知秋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紧接着,仿佛拼尽全力才钻出了冰冷深海,她控制不住地大口喘着气。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 这次是真正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手背上扎着一根紫色的针管,其上缠绕有几层薄薄的纱布,未知的液体正顺着针管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她的身体。 她强忍着胸口传来的闷滞感,以及初睁眼时脑中的天旋地转,勉强抬头向着输液瓶看去,待看到瓶子上贴有的标识时,她提着的心放了下去,缓缓松了口气。 输液瓶是透明的,根据上面贴着的标签,江归荑一眼就看出这是葡萄糖,旁边还挂着一个空袋,上面标着生理盐水的字样。 “你醒了?” 江归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易北洲就站在不远处,听到她发出的声响后回过头,眼中有惊喜,但也有隐约的担忧。 她的病床边放着一个可折叠的椅子,易北洲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非常自然地将那杯刚刚接好的水递到她唇边。 江归荑坐起身,易北洲就将她之前躺着的枕头动作自然地垫到她的腰后,江归荑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似乎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可能没有人能想象到,身居高位的、华夏仅有的两位基地执政官之一,能做出如此贴心的动作。 江归荑并没有直接顺着他手上的杯子喝水,而是接过水杯,目光在杯沿上停留了一会儿,眼底神色微妙,几秒后,她转了个角度,轻轻抿了一口水。 水流滚入喉咙的瞬间,她没看见的是,易北洲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嘴唇,紧接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江归荑放下水杯,静静打量着她所处的这个房间,脑中缓慢消化着昏迷之前和梦境中得到的信息。 半晌,她抬起头看向易北洲,问倒:“这是医务室吗?” 由于刚刚醒来,江归荑的眼神还带有一丝不太清醒的迷蒙,她细瘦白皙的手腕挂着点滴,其上被纱布缠绕,又展现出一种格外的破碎感。 此时,她仰着头,看向易北洲的眼神,像是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 易北洲突然从心底泛起一种由衷的苦涩感和愧疚感。 他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沉寂下来,轻声道:“对不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像是摩擦过粗糙的砂纸,但其中又带有一种滚烫,像是被架在熊熊燎火上的情意,不知要如何表达。 江归荑摇了摇头,平静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一定要去试试……” “那么,易执政官,你能告诉我,我的尝试结果是否如我所料吗?” 江归荑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狡黠。 易北洲轻轻抽动了下嘴角,他知道江归荑不想让他陷入无尽的愧疚和怀疑中,才刻意地转移话题。 可他表面虽然克制,很多时候却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将她牢牢按在自己的怀里,让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听他一遍遍诉说自己长达一年半的思念,只能听他讲述那些滚烫的情意,以及那些最晦暗、邪恶、不能与任何外人言说的想法。 可他偏偏又理智地知道,末世畸变尚未解决,基地内部局势不稳,联合政府态度暧昧不明,而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想起来他们的曾经。 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这样的愧疚来表明对她的在乎,上次被那束玫瑰刺激的疯狂情绪和举动,如同昙花一现,但他知道,那已经是现阶段的他能做出的极致了。 他的心中住有一只猛虎,时时叫嚣着占有与吞食,但那只猛虎却被冷冰冰的牢笼关押着,不见天日。 那是他名为克制和冷静的面具。 可是终有一日,面具会碎成千片万片,牢笼上的钥匙会从锁孔中重重坠下,届时猛虎出笼,无人能够阻挡。 见易北洲迟迟没回答,江归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易北洲回过神来,不自然地别过头,半刻后换上了一副冷静的表情,道:“正如你所料,陈真的异化值降低了,根据刚刚的测量值,已经降到了420左右,比他突发变异那次测量的470还要低,他现在已经能维持住最基本的理智了。” 江归荑轻轻呼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下一秒就听易北洲声音沉沉地说道:“但是你,异化值上升到了30,你不再拥有始终为零的异化值了。” 气氛冷凝下来,一时间,仿佛就连二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江归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道:“毕竟这次是真正接触了很久……这很合理,不会有人永远那么幸运的,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全世界独一无二永远不会发生变异的幸运儿,我简直以为……” “可是,你的异化值值是波动的。” 易北洲突如其来地打断了她,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江归荑立即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瞬间瞳孔紧缩,眼中浮起惊诧: 正常情况下,异化值只会随着接触变异种次数和程度的增加而上升,绝无可能出现波动。 因为,波动的意思是,异化值就像是围绕着一根平直的线上上下下的浪潮。 可是,异化值怎么可能向下走呢? “上下波动仅仅是短期的异化值发展态势,在你昏迷半小时后,我再次测量了你的异化值,发现数值只有25了。” 江归荑睁大了眼,她已经预料到了易北洲接下来的话,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向下陈述: “而就在你清醒之前……” 易北洲拿出刚刚使用过的异化值检测仪,上面的数据还没有经过清零,表盘上赫然写着“15”。 江归荑重重地闭上了眼,饶是她已经从易北洲所说的“波动”中隐隐预料了他接下来的话,但仍有一阵不可思议之感直冲天灵盖。 “这是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是那个幸运儿?” 江归荑不可置信地看着易北洲。 其实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得温柔而沉静的。只是现在的她,头脑里太乱太乱了,像是有一大把理不清楚的乱麻,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让她脑中的乱麻愈发胡乱缠绕、愈加混乱。 “我不知道。但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身体里可能确实有一种机制,对变异种有一种莫名的致命吸引力,真正接触了他们后又会降低他们的细胞活跃程度,由此反映在异化值的降低。但你自身的异化值也会降低,就像是被什么神奇的机制消解了一样。” 江归荑思忖了一会儿,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接触麻雀变异种和陈真后,会让他们显得虚弱的原因。” 很高的细胞活跃程度表现为身体机能的极致亢奋,贸然降低,必会导致一段时间内的提不起力气,也就是外在表现中的虚弱。 但是,长久异常的细胞活跃程度突破了人或动物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必然也会让变异种不那么舒服,菲利克斯感受到的饥饿就是最好的佐证。 因此,变异种们会本能地渴望接近会让他们细胞活跃程度降低的江归荑,这也就是陈真所说的“令人镇定的感觉”。 原来,从变异兔不理睬发出声音的安西而执着向她扑过来开始,海星变异种撞向她一侧的玻璃引起林邱实注意,麻雀变异种将身躯紧紧贴上她的膝盖的刹那…… 这曾经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早就昭示了今天的所见。 第48章 “这听起来, 简直像是一项上天赐予的异能。” 江归荑仍然靠坐在病床上,五官精致下颌线流畅,但面容上却始终有一分挥之不去的苍白。 就在不久前, 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认为,人类不存在异能, 所有像是异能的存在都是假性异能造就的谎言。 那么,眼前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除了某种超自然因素, 没有任何科学理论能够解释,为何其他人会因为接触变异种而加重变异程度,而江归荑恰恰相反,她不仅能够降低与她接触变异种的变异值,甚至能够缓解自身的异化程度。 简称在为别人解毒的同时, 自己还能百毒不侵。 易北洲思忖了片刻,突然说道:“你的父亲曾和我说过, 你的母亲死于一种基因病。” “你认为,我的这些特别之处,是与此有关?” 易北洲的目光中带着探究:“我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 他并没有跟我说这种基因病的具体后果。你有想起什么吗?” 江归荑摇了摇头:“我只在偶尔, 能想起一些零星的过去的片段, 但并没有与此有关的内容。” 她想了想, 补充道:“但我回忆起, 我的父亲非常爱我的母亲,母亲去世后, 他就常常沉浸在研究工作中, 经常不回家。” 易北洲的表情有些意外, 看起来, 他之前不知道这件事。 说罢,她轻轻勾起唇角,似乎有些讽刺:“让我的母亲去世的基因病,到了我,却能成为命运赐予人类对抗末世的关键武器。” 易北洲声音有些艰涩:“你的父亲没有说这种基因病是遗传的,你不一定真的遗传了……仍然有其他可能性……” 江归荑轻轻笑了笑,眼神淡淡,看不出眸光中的情绪:“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如果真的能成为末世中的救世主,也是一种幸运的事。” 易北洲却没有说话。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39节 他想,这未必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对江归荑而言,即便它真的是全人类的幸运,也未必是她的幸运。 在接触其他变异种后,江归荑虽然能够在异化值上升后的一段时间后,再次将异化值降低到较低的水平,但这一过程仍然需要时间。 换而言之,如果江归荑在短时间内需要为大量异化值较高的人类降低异化值,那么很难保证她不会因为异化值的急剧上升而直接变成变异种。 而且,在短时间内接触全球大量的变异种和即将变异的人本身也是不现实的,肢体上的接触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低效率的方式。 易北洲看着江归荑苍白的脸,一颗心在不断地发沉,和联合政府以及其他基地的反复斡旋的经历让他明白: 人们对救世主的要求极其严格,一个人若当不好救世主,等待他的就可能是万人谴责与唾骂—— 既然如此,在其他人的眼光中,他与“灭世主”也并无什么区别了。 易北洲的心底总有些惴惴不安,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反复宣誓: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即使是再汹涌的风浪,再淋漓的风雨,我都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他绝不会,让当年站台上发生过的事,再一次重演。 江归荑自然不知道他心中万般思绪,她仍然感觉到从心底升起的疲惫感,强扯着精神道:“上次的论文,还没得到联合政府的回复,这次我这件事,还要如实报告给他们吗?” 易北洲已经恢复了冷静的情绪:“还是先找机会进一步试验吧,毕竟你现在仅仅在陈真的身上发挥了降低异化值的作用,但陈真的状况很特殊,他正处在人类和变异种的界限上,距离变成变异种其实只余一步之遥,因此,很难说你在变异种和其他人的身上是否能发挥相似的‘异能’”? 江归荑轻轻地笑了笑,伸出了她的手,望向易北洲的目光中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清的意味:“这个简单,你不如试试?” 她口中说的明明是试试她能否在他身上发挥相近的异能,但她狡黠的眼神却似乎在讲述另一件事。 易北洲将目光移到她小巧玲珑的手上,一时间没有移开目光。 自从他以为她“死”后,不知有多少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上天能让他再看见她笑一次,再碰触一次她的温度,他愿意做任何事。 但是此时此刻,即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立即行动,他强大的自制力还是生生制止住了自己,将目光从她细软白皙的手上一寸寸移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好的时机。 紧接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不,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 他表面上说的也是尝试异能,但从他有些刻意躲闪的目光,他心里想的,也是另一件事。 易北洲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上次你的论文,联合政府已经回复了。” 江归荑讶异道:“这么快?”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毕竟按照她之前所想,联合政府研究中心总要花时间验证一遍她的结论,才会做出相应的回复。 易北洲道:“这就是我来活体变异种实验室找你时,想要和你说的事。”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过于让人措手不及了。 他没再多言,而是言简意赅道:“联合政府在回复中写到,相关高层在看完你的论文后,他们一致认为,你的科研水平完全符合加入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条件,因此,他们愿意付出丰厚的回报,把你从西京基地挖走。” 易北洲说完后,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江归荑的表情,虽然表情依然平静无波,但眼底自然的情绪流露仍然暴露了他的几分焦灼。 他故作平静地问道:“你要去吗?” 江归荑故作思考了一会儿:“让我想想……” “是不是加入联合政府研究中心,能够为人类作出更大的贡献……” 易北洲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与不知所措,他惯常冷清的眸子中此时满是江归荑的身影:“联合政府这次邀请似乎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我倒觉得,诚意是很明显的呀。” 易北洲锋利的眉眼柔和了些许,近乎有些哀求:“他们没有验证你的成果,就贸然邀请你去……” 江归荑假装思忖了一会儿,见易北洲清冷俊秀的脸上表情几度风云变幻,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别那么紧张,我心里清楚,联合政府如果真的看中的是我这个人,那么他们必然要试验我的研究成果究竟是否可行,也必然要在回复中告知我的猜想是对是错……” 她收起笑容,眼神中有一些冷意:“不告知实验相关,却只是一味地邀请我前去联合政府总部。这不由得让我怀疑,联合政府真的有问题了。”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凝重。 易北洲前去回复了联合政府,告诉他们江归荑感谢联合政府的厚爱,但暂时不打算加入研究中心,而更愿意暂时留在西京基地进行后续的研究。 江归荑则仍躺在医务室的床上,静静思索着什么。 白色的病房,极细的紫色针头,源源不断的输液,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她摇摇头,止住了自己凌乱的思绪。 但独自一人身处这间医务室,她还是感觉到有一些孤单。 她对易北洲始终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在记忆还未找回前,她很难相信任何人。 况且,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对自己,对自己的父亲,保持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怀疑。 这场变异究竟与父亲是否有关? 那截先是被用于研究,之后又被锁上的触手究竟是什么?是否与现在的众生畸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她,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那只变异种,会用幻境困住她,这真的仅仅是一场巧合吗? 但在今天,她对易北洲态度的软化,不仅仅是由于她身体的虚弱。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和父亲放下了一半的心。 从梦境反映的记忆来看,那个实验最终由于没有研究成果而叫停了,至少,父亲将研究对象封存了起来。 而结合众生畸变发生时她的年龄,和研究仅仅维持了一年来看,早在众生畸变发生之前,她的父亲就已经终止了这项研究。 另外,她能够降低其他变异种的异化值,这项独一独二的、很有可能成为人类对抗众生畸变大杀器的异能,也似乎成为了她被困在变异种编织的梦境长达一年半的可行的解释。 第一个思路是,就像此前的变异兔、麻雀变异种、陈真一样,变异种极易被她吸引而来,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才被那个变异种圈.禁了一年半之久。 另一个思路就比较可怕了。 当初困住她的变异种的异化值很高,还变异出了比较高级的异能,这代表着,那只变异种在畸变发生时可能就位于核心区域,那么,处于核心地位、如此强大的变异种,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她能够降低变异种的异化值,才刻意困住她、不让她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从而拯救人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只变异种,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是潜藏在暗处,等待着对她发出致命一击。 第49章 江归荑梳理着脑中凌乱繁杂的线索和思绪, 过了一段时间就感觉胸腔深处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正如她的异化值已经再次降到了一个较低的水平,照理来说,她应该不会感觉难受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能感受到, 胸腔深处和四肢中每一处骨骼、每一层皮肤、每一处细胞传来的焦灼感,像是有几股力量进行厮杀。 随着难受感和困倦感一波波地席卷而来, 渐渐地,她感觉有些累了,眼皮越来越沉。 医务室中只有她一个人,很安静,只有输液时滴滴答答的轻微声响, 不知不觉间,江归荑就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能是由于在睡前想到了易北洲的缘故, 这次,她梦到了他们相处的画面。 准确来说,并不是相处,而是他们继他在机舱中救下她后的首次相见。 西京大学礼堂里坐满了人, 新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讲台左侧通向备场区的入口。 “听说这次学校请来宣讲的是一位空军飞行员, 上尉军衔……” 说话的女生一脸神秘地小声说道, 脸上期待兴奋的表情没有丝毫掩饰。 她的女伴理智一些, 听到她的话,怀疑地眯起眼:“是吗?这军衔听起来也不那么高啊, 他是取得了什么特殊的荣誉吗?毕竟每年西京大学的开学典礼, 请到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才成为开学季最大的看点……” 女伴向后环顾了一圈, 脸上疑惑之色更重:“今天,也没怎么看到新闻媒体,往年明明都能上热搜头条的。” 说话的女生翻了翻手机,找出了消息通达的朋友给她发送的小道消息,一字一句地念道:“好像是因为,他完美执行了很多非常艰巨的任务,唔,他有好多奖项,金头盔、金飞镖……诶,他之前还执行了一项跨境救援人质任务,好像是营救了什么科学家的女儿,具体细节查不到,但就在这项任务后他才从中尉升为了上尉……”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好年轻啊。” 说话的女生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把手机递到女伴眼前。 在她们后面坐着的江归荑,余光不经意间地扫到说话的女生举起的手机屏幕,下一秒,她的目光对上了易北洲的俊美面容。 照理来说,军人的照片是不允许发布到网络上的,但这张照片似乎拍摄的是某场颁奖典礼的场景,因此在网络上留有痕迹。 易北洲身着整齐的军装,显得他身材格外修长挺拔,如同直立劲松,即使在双手接过金色的奖杯的刹那,他的脸上也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情绪,而是一如既往地严肃与淡漠。 江归荑的心上涌过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前排的说话女生和女伴继续叽叽喳喳,江归荑的室友也注意到了这张照片,双手捧脸眨着眼对着江归荑道:“年轻俊俏的军官救下了科学家的女儿,听起来就像是什么言情小说的桥段。” 没等江归荑反应,她微微叹了口气,故作忧愁道:“如果我是故事的女主角,我一定要当即立断抓住他的心,然后……再天天吊着他,让他为我魂牵梦萦……” 江归荑上下扫视了室友一圈:“你昨天是不是又在被子里熬夜看言情小说了?” 室友“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江归荑眼神微妙,语气平静地指出:“可你不是科学家的女儿,你甚至还在上次的入学考试中……” “哎呀!你怎么总揭我的短!”室友一下子贴过来,笑着作势要闹她。 这个话题就算是翻篇了。 这次的梦境不同于以往,江归荑并非是附在曾经的自己身上重新经历过去,而是仿佛飘浮在空中,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打量着曾经的自己、周遭的环境和发生过的一切。 这一看,她就发现了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说,当她被困在变异种的幻境中时,她梦中的室友和真实记忆中的室友的面貌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二者之间仅仅是死板与鲜活之间的差异。 与此时看见的真实记忆中的室友相比,幻境中的室友更像个假人,就连微笑时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江归荑的心缓缓放松了些许。 幻境中的人物和场景基本取材于真实记忆,这更加说明江归荑在幻境中梦见的东西并非是变异种主动选择的,而是由她自己自然而然由思维产生的。 换句话说,她与困住她的变异种之间的联系,或许没有那么深,或许,那真的仅仅只是个巧合而已。 江归荑在空中飘浮着,思索着,忽然,她注意到礼堂坐席间的喧嚣渐渐平息了下来,逐渐变得安静。 她向着讲台上看去,就见易北洲一步步走了出来。 易北洲身着平整整洁的军装,衣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五官线条俊秀清晰,甚至有些隐隐的锋利,他一手握着话筒,垂下眼睫时显得有些漠然,也展露出几分禁欲之感。 他抬眼的刹那,江归荑的心漏跳了半拍。 明明知道她此时以类似隐身的状态飘浮在半空中,易北洲绝无可能注视到她,但当他抬头望过来的那一秒,江归荑仍然觉得冥冥之中,她与易北洲隔着三年的岁月和离乱,隔着礼堂的茫茫人海,终于目光交汇了。 之后,随着易北洲的分享一步步展开,年轻大学生们逐渐将注意力从他的外表上移开,而是沉浸在他讲话的内容本身,当易北洲讲到死里逃生的经历时他们紧张刺激,当易北洲讲到令人振奋的经历时他们神情激动。 易北洲的分享结束,女生们纷纷挤上台前名为咨询实则要联系方式,几乎是转瞬间,他就被密密麻麻的女生们围起来了。 江归荑飘浮在半空中,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知有什么滋味,下一秒,她望向了三年前的她。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0节 三年前的江归荑刚刚进入大学,却已经显得比平常人沉稳很多了,她没有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一窝蜂地冲到台上去,而是抱着自己的臂膀,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眼神遥遥望着易北洲,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神情无论是任何人看来都应该是极其平静的,目光不带有一丝波澜。 但江归荑自己,却从三年前她那宛如平静面具的脸皮下,注意到了一丝违和。 凭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她的真实情绪,绝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下一刻,在江归荑审视的目光下,易北洲拒绝了所有女孩子们索要联系方式的要求,女生们悻悻地返回了座位。 与此同时,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江归荑的唇角绽放出一抹幽微的笑意。 三年后的江归荑望着那抹笑意,心中涌过几分莫名的苦涩和伤感。 在这不合时宜的时机,她想,如果没有那次悲痛的离别,没有那些如同梦魇般的混乱和猜测,没有众生畸变的来临,可能他们真的会如她室友所说的: 成为一对言情小说里才有的佳偶吧。 下一秒,她仿佛隐隐听见了一阵阵敲门声,礼堂中是不可能出现敲门声的,她有预感般地向着门口看去,下一秒,梦境空间撕裂,所有人和物事都坠入无边黑暗。 与此同时,她睁开眼,医务室的门口确实传来一阵阵敲门声,那敲门声格外急促而猛烈,似乎蕴含着不详的讯息。 但门外敲门的人并未选择推门就进,而是似乎顾忌着什么。 江归荑深吸了口气,应声道:“请进。” 门“唰”地一声打开,进来的赫然是易北洲。 易北洲快走了几步到了江归荑面前,下一秒说的话却让江归荑整个人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联合政府的人来了。” 第50章 距离易北洲发送江归荑婉拒加入联合政府的讯息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 谁也没想到,联合政府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快速,如此之剧烈。 易北洲一边带着江归荑走出医务室的大门, 一边飞快解释道:“联合政府未经告知就派来了专机,我收到消息时已经晚了, 他们的专机已经降落在了西京基地的机场……” 江归荑突然止住了脚步:“那你现在是要带我去哪?这可不是前往机场的方向。”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 目光中含有一分不易察觉的隐忍,平视着江归荑道:“此前,联合政府只有在运送物资时才会派遣专机,而且每次都会提前通知,从未出现过不告而来的情况。”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他的语气逐渐冷淡下来:“联合政府此次前来, 多半是为了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江归荑心中升腾起一阵巨大的寒意。 她曾经问易北洲:“联合政府, 真的对畸变的原理一无所知吗?” 在那之后,他们还进行了一番深入的讨论,但即使在那时,即使二人的心中都短暂浮现了惊疑不定, 隐隐察觉到如果一旦猜测属实, 那么众生畸变的背后必然蕴含着更大的阴谋, 但是—— 他们从未想过, 当时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江归荑的语气一寸寸冷下来:“如果我只是一个意外发现了新成果的研究人员, 那么联合政府在盛情邀请我后,若接到我的拒绝, 最多只是再做邀请罢了。他们如此大的反应, 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心中有鬼, 而这个鬼却被我戳破了。” 说话间, 易北洲已经带着江归荑来到了一栋居民楼,闻言微微颔首,道:“所以,你就留在这里,基地内有上百地下室,这里很安全,一般人找不到这里。” 他回答了最初江归荑提出的问题,神情非常平静,不露丝毫异样,仿佛理所应当。 顺着他坦然的目光,江归荑看到了位于这栋居民楼的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江归荑知道,只要她走进这个避风港,易北洲再照原样锁上大门,就不会有任何人能找到这里。 毕竟,从外表来看,这个地下室真的只像一个年久失修、长年无人使用的地窖,和基地中其他任何一个废弃的地窖没有丝毫差别。 联合政府派来的人终究只是外来者,即使他们把整个西京基地翻过来,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她。 可是…… 江归荑直视着易北洲的双眼,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易北洲抿了一下唇,道:“你留在这里,我去阻拦他们。” “……不,你阻拦不住他们,基地和联合政府之间的关系是,联合政府给基地提供食物和其他物资,基地向联合政府上交野外小队捕猎的变异种样本。我没说错吧?”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道:“对,这是一种交易的关系。” “不,这根本不是一种平等交易的关系,联合政府可以从无数基地那里获取他们要用于研究的样本,但人类基地却无法找到营养液的替代途径。” 江归荑微笑了一下,虽然笑意未达眼底:“这是一种管辖和被管辖的关系。” 易北洲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因为被戳破心中真实所想而微叹了一口气,道:“对,作为执政官的我可能无法阻拦他们,但我必须去试一次。” 江归荑摇了摇头,目光坦然:“你不用为了我才……” “不。”易北洲却打断了她,随后沉默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和伤感。 “我不只是为了你……”他苦笑着摇摇头,语气酸涩: “我是为了西京基地中的每一个人,以及全人类唯一的希望……” 迎上江归荑的目光,他坦然解释道:“无论从你的研究来看,还是从你自身能够降低变异种的变异值来看,你都是人类的希望。” 易北洲轻声道了一句:“冒犯了。”随后牵起了江归荑的手,江归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带着往地下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会从外面把门锁住,但是门从里面也可以打开。” 一边说着,易北洲打开地下室的门,不同于江归荑设想的那样,地下室并不阴暗潮湿,而是整洁宽敞的,基本的家具用品摆放地整整齐齐,桌子上甚至还放有几管营养液和可以长期保存的食品。 “这里是我之前特意准备的。” 他并没有解释为何要刻意准备这样的地方,只是交代道: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就算是基地乱了,我不见了,也不要出来……” 易北洲看了眼手表,转头离去前,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江归荑的脸上,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但最终没有说,只是勾起一侧的唇角。 他的目光似乎在说:我希望,这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记得我…… 然而,他刚转身,手腕就突兀被握住了。 江归荑微笑着,语气却不容置疑,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的理由如同连珠炮弹: “你一个人,无法对抗联合政府,联合政府完全可以就地解聘你,再换上另一个执政官,到那时,你认为我还是安全的吗?” “另外,就算联合政府真有猫腻,我也不相信,在他们知道我可以降低变异种变异值的情况下,仍然会对我做什么。” 最后,江归荑直视着易北洲的双眼,目光似乎是宣示,一字一顿道: “我不是被你护在身后的人,我会和你同担风险,共度命运。” 易北洲再也忍不住,他的目光在江归荑的面容上流转几度,紧接着慢慢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那只是一个薄如蝉翼般的亲吻,不缠绵,不流连,一触即分,但被这个吻对待的人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珍重与温柔。 附近没什么人,只能听见从远方遥遥传来的轻微声响,他们也知道,联合政府的专机已经抵达机场,派来的人还在等待着易北洲复命。 明明前方情势不明,处处都透着诡谲和古怪,他们却于争分夺秒间,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平静与隐秘的亲密。 . 西京基地军用机场。 这是江归荑第二次来到这个机场,她的心境却与上次完全不同。 上一次,她初到西京基地,满心都是对末世的种种怀疑,以及对人类基地的好奇。 而这次,在短短一个月后,她不仅对众生畸变的种种形成了一定的理解,而且再次出现在这里时,还面临着新的挑战—— 联合政府的专机停在机场正中心,有一个人站在直升机一侧,他身着整齐军方制服,面容严肃,看起来像个军官,他不断地看表,像是等得不耐烦了。 见易北洲和江归荑到来,他终于挤出一个假模假样的笑来,伸出一只手作势要与易北洲握手。 易北洲没有伸出手,军官也丝毫不在意,至少从面上看不出什么,他收回了手,目光向江归荑的方向扫去,微笑寒暄道:“这位就是江研究员吧,年轻有为,真是年轻有为。” 易北洲语气有些冷淡:“联合政府不告而来,究竟有何指示?” 军官摆摆手,看起来他已经在虚与委蛇的环境中浸淫太久了:“谈不上什么指示……基地和联合政府之间的关系不过是通力合作而已,这也是联合政府设立的初衷……扯远了,扯远了……” 他对不告而来避而不答,而是话锋一转,明明语气中还是笑着的,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 “不过,我受研究中心委托前来,研究中心特意嘱托我,像江小姐这样的人才,务必要邀请到研究中心,才能让人才不至于明珠蒙尘啊。” 江归荑缓缓道:“可我已经回复了贵方我的意向,我从一开始就来到了西京基地,华夏是我的母国,我对它也更为熟悉……” 军官却直接打断了她:“不不,江小姐,你一定是没搞清楚,联合政府研究中心有多么先进的设备,有多么优厚的待遇,有多么和你一样的优秀人才与你共事……” 军官目光带着微微的讽刺,扫视了一圈目之所及的居民楼和研究院等建筑,语气带着说教的意味:“江小姐,你还年轻,人生还很长,不应该被困在这样的一隅之地。” 江归荑心中腹诽,我如果真的和你走了,估计这一生也就加速走完了。 江归荑坦然道:“可我,就是想要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军官见她油盐不进,遗憾地摇摇头,口中道:“江小姐你要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得到联合政府的青睐,却得不到,你真的要放弃这样的机会吗?” 江归荑刚想要再次拒绝,却见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微笑道: “我记得,西京基地研究院的前院长林邱实就是欲加入联合政府而不能,最后才做出那样的事……我说的没错吧?” 他原先的话虽是对着江归荑说的,但到最后却直直看向易北洲。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要知道,基地里面虽然流传着诸多猜测,但没有人真的能证明前阵子蟒蛇变异种事件和研究院有关,而那流传的猜测,也都由于江归荑的宣讲暂时平息了下去。 一旦基地中的其他人知道蟒蛇变异种的真实来源,情况将不堪设想。 江归荑立即看向易北洲,直接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分惊疑不定。 是了,易北洲没有如实告知联合政府那场变故的前因后果。 那么,联合政府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1节 第51章 一时间, 江归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西京基地有内鬼。 现在很显然不是思考谁是内鬼的好时机,但在联合政府派来的军官提出林邱实这件事时,江归荑和易北洲就落在下风了。 见他们一时没有说话, 军官露出了一个虚情假意的笑来,不住打量着易北洲和江归荑二人的神情, 似乎在等待他们妥协。 “不,我还是不能和你走。” 江归荑沉稳的声音响起。 说这话的时候, 她没有看易北洲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向她投来的视线,关切中带着隐隐的担忧。 军官颇为意外地挑起眉,他卸下身后一直背着的战术背包,单手打开拉链, 从中取出了一把狙击.枪。 他脸上扯出一个冷冰冰的笑来,慢条斯理道:“你信不信, 我用这把枪,第一颗子.弹能够打穿研究院的大门,第二颗子.弹能够打穿活体变异种实验室的气密门。从此——” 他摊开手,微笑道:“让西京基地研究院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很显然, 他已经准备和西京基地撕破脸了, 就算撕破脸, 他也要于今日带走江归荑。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了一眼, 他们明白, 之前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联合政府内部必有猫腻, 因为, 这根本不是一个诚心招募研究员的态度。 易北洲冷冷开口道:“西京基地的研究院没有履行好自身的职责, 被群众指责理所应当;但是, 联合政府就履行好自身的职责了吗?联合政府又真的是清白无辜的吗?” 此话一出,气氛都冷凝了下来,三人只能听到机场上空呼呼的风声,像是无数人的哀怨和低泣。 军官的脸色顿时变了。 半晌,他微微歪着头,脸上挑衅的神情尽显:“西京基地的执政官似乎对联合政府意见很大,不过,我们是民主的政府集合体,你说什么都可以——”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但是,你有证据吗?” 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证据的,目前,江归荑对异化值检测仪和污染值检测器的诞生存疑是源自于自己的推断,而联合政府自建立以来也兢兢业业,与各个基地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对江归荑的执着。 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板上钉钉的证据。 气氛再次落入僵局。 军官见状满意道:“那就这样吧,江小姐,时候不早了,我相信,联合政府会成为你的新家园的。” 说到“新家园”几个字的时候,他停顿了几秒,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在讽刺。 无论如何,在江归荑看来,“新家园”绝不是一个褒义的称呼。 江归荑却并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那只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重复道:“我不能跟你走。” “因为,我已经答应基地中的其他人,会帮助他们降低异化值。” 军官意外地挑起眉:“降低异化值?” 江归荑点点头:“是的。” 在军官的眼里,她似乎是因为困惑而蹙起了眉,缓缓道:“我发现,我似乎拥有一种能够降低变异种和人类异化值的异能,但是,这种异能作用的普适程度有多高,我还需要进一步通过实验来论证。因此,我已经联系了一部分基地中的人,试图帮助他们降低异化值。” 江归荑表面上依旧沉着冷静,但她逐渐加快的心跳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这是一步豪赌,也是一步险棋。 如果江归荑仅仅拥有降低异化值的异能,那么联合政府依然能强迫她离开。 但如果其他的基地人员也知晓了这件事,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原本答应为他人降低异化值的人,突然被调去联合政府工作,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值得诸多猜测了。 但对于江归荑而言,这是一步豪赌的原因是: 在西京基地有内鬼的情况下,他们不知道内鬼已经将西京基地的消息传递到了哪一步,若内鬼能够将西京基地的大事小事全都事无巨细汇报,那么他们的谎言自会不攻自破。 江归荑在赌,内鬼和联合政府之间的交流存在一定的延迟,毕竟,无线通讯还未完全搭建完成。 望见军官从怀疑到犹豫的神色,江归荑知道自己赌对了。 军官果然无法判断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此时局势完全逆转!江归荑和易北洲竟隐隐占据了上风。 军官皱起了眉,思忖了一会儿道:“联合政府也具有更加先进的研究条件,你也可以选择到了那里再进行下一步验证……” 江归荑故作为难地蹙起眉,摊手道:“可是如果这样,联合政府就要经受更多无端的猜测了,人们会想,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联合政府一定要把一位研究员调到联合政府工作,而完全不顾那位研究员对其他人许下的承诺呢?” 江归荑在赌,目前的情况已经接近明朗了,很明显,正是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联合政府才一定要控制住她或者除掉她。 那么,如果联合政府带走她的这个行为,能够唤起更多人对联合政府的怀疑呢? 在江归荑的眼中,军官的脸上几度风云变幻,半晌,他讽刺地哼笑了一声:“伶牙俐齿。” 随后他道:“针对这一点,我需要询问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意见。” 即便是他,在知道江归荑具有这个“异能”的时候,也不敢贸然带着她去联合政府了。 不仅仅是由于基地内部人员可能的纷纷猜测,更重要的是,江归荑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可能扭转变异局势的人,兹事体大,他不得不询问上级的意见。 没有达到来时的目的,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落入下风的局促,他对着易北洲敬了个军礼,话却是对着江归荑说的,冰冷的脸皮上要笑不笑地道:“那么希望下次,联合政府能够成功争取到江小姐为我们工作。” 说完,没等二人回应,他转身转入机舱,几分钟后,直升机上方的旋翼开始旋转,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机体缓缓升空,随后消失于天际。 就这么简单?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即使,江归荑方才所说的正是她的杀手锏,打毫无准备的军官一个措手不及也是理所应当,但军官的退缩也太过轻易了。 他们原以为,军官至少还会坚持一段时间的。 毕竟,下次再来时,待江归荑和易北洲会做好准备,想要带走江归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为了防止内鬼向联合政府报信,军官杀一个回马枪,二人离开基地机场后,易北洲立刻联系秦粒,让他真的找了几个异化值较高的人,和他们说了江归荑会尝试帮助他们降低异化值的事情。 被联系的几人听到后都非常震惊,也很惊喜,其中一人想要尽快安排实验,毕竟,他的异化值已经超过三百七了。 易北洲征询了江归荑的意见,江归荑自然同意了,她本来也想要尽快安排实验,以测试出自己的“异能”究竟有什么原理或作用。 地点选在了执政官办公室。 来人的脸上戴着一只口罩,头上顶着一个鸭舌帽,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看不清容貌和表情。 看到江归荑坐在办公室中,来人的眼中飞快闪过了什么。 江归荑望着那双眼睛,也觉得有一些熟悉,但是回忆宛如罩着一层纱,怎么都想不真切。 直到那人摘下鸭舌帽和口罩,江归荑才吃惊地道:“安西?” 她的语气有些飘浮,似乎有些不确定。 眼前之人正是安西,但从某种意义上,他与一个月前江归荑所见的安西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曾经羞涩的年轻脸庞上染上了些许坚毅,曾经圆润的下颌线条有了棱角,下巴处还添上了一道伤疤。 短短一个月过去,他已经从一个男孩逐渐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青年男人。 但最为明显的,还是他的脸上,曾经白皙的皮肤都已不再,从下巴蔓延到脸颊,他脸上的每一根青色血管似乎都充血肿胀,像是狰狞的蜈蚣,攀爬在原先光洁的脸上。 远远看去,他的脸上简直像是被一张青紫色的网所笼住。 “江小姐……我……”他的声音还是与此前一样,年轻而清亮。 江归荑有些不可置信:“你的异化值为什么上升得这么快?” 江归荑还未给安西测量异化值,但从他的外表也能推断出,他的异化值至少在四百左右。 之前,江归荑知道有一个异化值超过370的人,但没想到就是安西。 安西道:“基地建议我们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间隔一段时间,以减缓异化值的上升。但我……” 他轻声道:“拒绝了。” 安西抬起眼,现在的他已经和曾经那个被罗临夸一句都要脸红的社恐年轻人判若两人了,残酷的野外和失去队友在他的心上刻上了深深的一道。 他的眼中闪过遗恨:“如果当时我再强大一点,可能罗哥根本就不会死,罗鸢也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爸爸……我,我想多出几次任务……”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而是温声道:“那我开始了?” 安西递上了手腕,江归荑将异化值检测仪一端的感应器贴上安西的手腕。 五分钟后,仪器表盘跳出了一个数字:393。 江归荑轻轻松了口气。 她微笑道:“接下来,请握上我的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4 00:17:52~2023-05-15 00: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可……可以吗?” 安西结结巴巴地问道, 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一旁站立着的易北洲身上瞟。 安西不是傻子,在连续几次都见到他们在一起后,已经隐隐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江归荑笑了笑:“否则, 你如何接触我呢?” 安西不敢看易北洲的表情,紧闭着双眼, 伸出一根手指戳向了江归荑的手心。 在面对异性女孩子时,他又回归了之前羞涩的状态。 江归荑自然不知道安西心中复杂的心理过程, 她握着安西的一只手,沉思着: 如果“异能”发挥的途径是接触,那么在之前,她并没有避免与其他人发生肢体接触,但也没有人在接触她前和接触后都分别测量一次异化值。 因此, 即使她的“异能”不能发挥作用,也至少不会对安西造成无法预料的伤害。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2节 易北洲在一旁, 把异化值检测仪调整好,重新把感应器贴上安西的另一侧手腕,然后目光注意着表盘上的读数变化。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安西一直战战兢兢看着他, 连忙说着“执政官, 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 但是紧接着被易北洲抬起一只手制止了。 异化值检测仪并不是实时呈现数据的仪器, 而是每五分钟计算反馈一次数据,其中的原理除了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研发人员无人知晓。 在这格外漫长的五分钟中, 江归荑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余光打量着安西和异化值检测仪的表盘。 易北洲则立在江归荑一侧, 那似乎是一个可以随时保护她的姿态, 他的目光沉静,表面上情绪不显,但细看之下,眼底似乎含有微微的不忍。 他在不忍什么? 是为安西所遭遇的一切感到不忍…… 还是不希望看到她真的成为救世主? 几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执政官办公室中一片安静,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漫长的五分钟终于过去,江归荑看向表盘,看到结果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放松。 易北洲也在心中读秒结束的同时就看向表盘,见到读数后,他心中既有喜悦,但同时闪过一丝怅惘。 他轻轻说:“果然如此。” 表盘上赫然写着一个数字330。 其实即使不看读数,二人也能注意到安西的外表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安西脸上原本充血肿胀如蜈蚣爬行般凸起的粗壮血管已经逐渐消退,某些血管甚至恢复了应有的状态,重新蛰伏在脸部皮肤之下。 现在的安西,虽然仍能从他清透的皮肤下看到明显的青色血管,但那些血管已经不再凸出而狰狞,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异于常人了。 安西无法看到自己的外表变化,但他怔怔道:“我似乎……感觉平静了一些,原本空荡荡的胃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再不停叫嚣着饥饿了。” 江归荑的眼神中透出一分若有所思:“你的胃并没有被填满,但你的一部分细胞恢复了正常状态,因此不再渴求无穷无尽的能量了。” 安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后,他注视着江归荑,道:“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拥有了逆转变异种的方法了吗?” 电光石火间,江归荑想起安西曾在研究院大门前,眼睁睁目睹秦九连变成的变异种被击毙时,曾痛苦地问出了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击毙它呢?我们怎么知道它不具有自主意识?联合政府研究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有能把人从变异种恢复原状的办法吗?” …… 江归荑望着安西眼中期盼的光,思忖了片刻,说道:“我不确定,我似乎可以通过接触降低变异种和异化值较高的人类的异化值,但这种降低,似乎是有限度的……” 安西不解地问:“限度?” 江归荑轻轻点了下头,口中道:“对,在你们异化值下降而感到平静的同时,我会感觉到心跳加速,甚至是血管内血液的流速的加快,这些不适的反应会迫使我松开与你们接触的手,如果对方异化值过高,我甚至可能会昏厥。” 她指的是上次肢体接触陈真的事,不过,安西自然不知道这件事,随着她话音落下瞪大了眼。 说话间,她放开了安西的手,颇为抱歉地笑了笑。 “……而且,即使我逼迫自己不放开,我仍然隐隐有一种预感……”她颇为困惑地皱了皱眉,道: “我只能降低被接触者一定程度的异化值,而无法将一个已经被污染的人重新变成末世前的人类。” 安西眼中的光倏忽淡了。 他苦笑着道:“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有了方法,可以将变异种转变回完完全全的人类。 “不过……”他闭了闭眼:“这样也很不错了,人类毕竟拥有一线生机。” . 夜间十一点半,江归荑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这几日的经历。 经过了长时间精神的高度紧张,她已经非常疲累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近期的研究发现在头脑中细细梳理,并尽力找出那些挥之不去疑云的突破口。 正当她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她感觉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她坐起身,环顾了一圈,找到了变化的源头。 在上床前,她已经熄灭了灯光,但室内并不是完全漆黑的,由于窗帘只有薄薄一层,遮光性不是很好,因此,在室内的人仍能感受到从窗外透过窗帘照进来的灯光。 这灯光来自西京基地通夜点亮的路灯,光芒并不刺眼,而是让人在睡梦中也感受到淡淡的心安。 这样的灯光昭示着: 今天,你也在人类基地的保护之下,不受野外变异种的侵袭。 但此时,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熄灭了。 江归荑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发现她感受到的一切不是错觉。 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西京基地的所有路灯都熄灭了,浓浓夜色中,她甚至看不清建筑物的轮廓。 西京基地内部,像是蛰伏着一只巨大的黑暗生物,吸走了所有的光亮。 江归荑心中一阵不详的预感升腾而起。 她注视着窗外,似乎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路灯熄灭的事实,陆续有人从居民楼中走出,和其他人交谈着、询问着什么。 她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但看不见那些交谈的人的身影,基地里此时太黑了,因为就连月亮也被乌云遮挡着,发不出太多光亮。 江归荑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不要贸然出去,她走到固定电话前,打算拨打执政官办公室的号码。 这个时候,易北洲大概还在加班,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异样。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碰触到第一个拨号键就停住了。 她似乎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声音。 声音并非来自窗外,而是来自卧室门外。 她转过头,随后放轻脚步,走向卧室门,按动门把手,门被拉开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即使在寂静的深夜里也是很微弱的,但听在江归荑耳中却觉得过于响了。 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的房门处,眼中惊疑不定。 她没有听错,那阵异样的轻响不是错觉,窸窸窣窣的声音此时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正在锁芯里反复拖拽摩擦传出的声音。 有人在撬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支持正版! 第53章 江归荑不知道居民楼的防盗水平有多高, 但门外那人既然敢撬锁,就说明情况并不乐观。 此时,没有时间容许她多想了, 她的目光迅速地在四周扫了一圈,定位到厨房的方向。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拉开橱柜,见到其中立着的物事时, 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把菜刀。 在末世基地,除了基地餐馆的老板,几乎没有人会在家里生火做饭了。但即便如此,厨房里的基础设施仍然保留着,一如末世前那样。 许久不用的菜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江归荑拿起菜刀,轻轻吹了一口气, 冰冷光洁的刀面上映出她冷淡的面容。 她握紧菜刀,刚要出去,就听见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 江归荑心中警铃大作,她绝不会认为是对方在尝试开门未果后放弃了她这个目标, 今夜路灯齐齐熄灭, 如此大的阵仗, 如果专门为她而来…… 果然, 下一秒, 江归荑听见了她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咔嚓”一声轻响,那是外面的人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那个人就要进来了! 很显然, 她已经没有时间抢占先机, 堵在大门口, 给闯进来的人致命一击, 之后牢牢关上门了。 于今之计唯有…… 她轻轻虚掩上厨房的门,只留一道轻微的门缝,然后站在门后,确保如果有人进来,不会立刻看到她。 紧接着,她听见大门被打开,一个脚步声轻轻地踏了进来。 那个脚步声不徐不缓,像是追逐着猎物的成熟猎手,目视着胆怯的猎物向着远方跑去,而他丝毫不慌地遥遥跟在后面,因为他知道: 猎物一定逃不出他的掌心。 江归荑听见,那个脚步声走进了卧室,短短几秒后,一个讶异的男声响起:“诶?居然不在……” 江归荑瞳孔紧缩,这个声音她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是不久前听过的样子…… 几秒后,她的心脏重重向下一坠,她知道深更半夜来找她的人是谁了。 这个男声,竟与此前联合政府派来的军官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竟然还没走? 如此短的时间内,即使是再快的速度,也不够飞机从西京基地到曼哈顿飞一个来回。 江归荑心思急转,瞬间意识到,军官之前的离开仅仅是一个幌子而已,他的真实目的,是通过内鬼获知她的住处,然后直接带走她。 如此,她直接消失在西京基地中,与联合政府没有任何联系,也不会引起人们对联合政府的种种非议与猜测。 真是一步妙棋! 在发现她不在卧室之后,军官的脚步声明显加快了,她能从他的脚步声中听出一丝焦急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客厅向外走去,而是推开一扇扇门。 卫生间、阳台…… 终于,江归荑听见,他的脚步声停在厨房门外不动了。 基地分给她的房子是独居人士的标配,因此每个房间都不大,厨房就更是狭窄,只能容许一人通过,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处能够藏身的地方。 “咔嚓”一声,厨房外侧的门把手被按下,军官推开了厨房的门。 黑暗中,他看不清厨房中的陈设,他将门推开了一半,就用右手摸索着去开墙上的灯。 他的手刚触碰上开关,就感觉自己的臂间一痛,似被什么锋利的武器划过,他心下一震,强忍着疼痛按下了灯具的开关。 在灯光亮起来的同时,军官看见江归荑站在门侧,一手抵住门,一手持着一把菜刀,抵住他的脖颈,正冷冷地看着他。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3节 那把菜刀上还流淌着他的手臂被割破后流下的血。 军官注视着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他沉默了半晌,举起了双手。 那是一个投降的姿势。 江归荑却没有掉以轻心,她冷淡开口:“联合政府还没有放弃?” 军官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道:“上次匆匆一面,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格雷戈·扬,在联合政府军部效力……”(注1) 紧接着,他完全不顾江归荑抵在他颈间那把锋利的刀,身体缓缓向前,将嘴唇贴近她的耳侧,轻声道: “但我真正的效力对象是美国代表,史密斯。”(注2) 江归荑退后了半步,继续用刀指着他的脖颈,眼神警惕地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格雷戈微笑道:“我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另外,我想让你知道联合政府内部的错综复杂和派系林立——” “这对你之后的生存可是很有帮助的。” 江归荑摇了摇头,口中坚持道:“我不想去联合政府研究中心。” 格雷戈遗憾地摇了摇头,道:“这可由不得你。” 在这一刻,江归荑突然意识到,即使是被她用刀指在最脆弱的脖颈的那刻,格雷戈都是极为放松的,他眼神轻眯,眼中露出几分冰冷嘲弄的笑意。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紧张过。 他明明被江归荑指着致命的部位,却仿佛把握住了全场的主动权。 江归荑心中一阵不详的预感升起。 与此同时,格雷戈扯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笑来,眼底却还是冰冷的,口中道:“时候不早了,江小姐,该出发了。” 他的最后一个字还飘在半空中没有落地,他就迅速放下因为假装投降而高举的手,直接大力拍在江归荑持刀的手臂上。 这一动作速度是战斗级别的,江归荑只感觉臂上一麻,她原本握紧菜刀刀柄的手劲瞬间松弛,伴随着“啪”的清脆一声,菜刀应声落地。 下一秒,格雷戈从裤腰处掏出一把手.枪,直接将枪.口对准了江归荑的眉心,笑着说: “现在你告诉我,你去联合政府这件事,是遵照你的意思,还是按照我的意思?” “……” 江归荑被格雷戈用枪指着脑袋往外走,格雷戈离开时,小心地把房子内每一盏灯都关上,仿佛她还留在室内安静地陷入沉睡。 江归荑一出家门,就见门口还守着一个身着制服的下士,那人的眼神紧紧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见格雷戈带着被他胁迫的江归荑过来,下士轻声“啊”了一声。 格雷戈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嘲弄,道:“‘啊’什么?她不听话,为了防止她路上作妖,直接上……”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江归荑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眼睁睁看着下士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其中盛着无色透明的液体,紧接着,瓶口被打开,她闻到一股极其刺激性的气味。 下一秒,她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 路灯齐齐全灭的时候,易北洲仍在办公室中伏案工作,他知道,联合政府不可能善罢甘休。 联合政府下一次来的时候,必然做好了更加充足的准备,但到那时,他们也会做更加充分的应对。 易北洲揉着眉心,台灯发出的白色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五官棱角分明,眉眼深刻清晰,但他的另一边侧脸却隐藏在台灯的光照不到的阴影下,似乎透露出他晦暗不明的思绪。 其实,早在他得知众生畸变起源于西京市华清路的那一刻,他就对江归荑的父亲产生了些许怀疑,毕竟,那里的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是全华夏最大的生物科研所,而众生畸变,简直就像是一次失败的生物实验的产物。 但在当时,离表明心迹只差毫厘,却骤然失去心上人的悲痛和后悔如滔滔而下的洪流,完全将他的其他思绪冲刷掩盖。 虽然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始终是那个沉着冷静的人类基地执政官,无人能窥见他冷静面具下真实的一面。 直到一年后,他才从那种淹没一切的情绪中渐渐抽身,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斯人已逝,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找不回她了。 虽然他仍旧让信息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帮他留意,但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变成了一摊死水,再不起波澜。 直到,江归荑跟随着救下她的人到了西京基地…… 起初,他以为那是在做梦,他也曾怀疑过那是否是真正的她…… 但实际上,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在心中暗暗下了定论: 那就是真正的她,他绝不会认错。 但在失而复得的欣喜如潮水般褪去后,曾经的疑虑和怀疑又重新涌进了他的脑海,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想: 众生畸变和她的父亲究竟有没有关系? 她又是如何在畸变中活下来的…… 但现在,在知道江归荑可以降低人类或者变异种的异化值后,他想: 即使这场变异真的和江归荑的父亲有关,他也为人类留下了一粒希望的种子。 易北洲深呼一口气,已经暗自下了决定,他决心要暂时放下重重疑虑,重新向江归荑表明心迹—— 毕竟,能在末世中重逢所爱,本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他不应该沉湎于往事的纷繁迷雾,而应该抓住眼前唾手可及的幸福。 他站起身,简直想要现在就去寻江归荑,和她说些什么…… 他关上了台灯。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帘,忽然觉得,今夜似乎比以前都要暗一些。 他上前一步,在将窗帘拉开的刹那,他看到,西京基地范围内所有的路灯都熄灭了。 第54章 易北洲蹙着眉, 给秦粒拨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接通,秦粒似乎已经入睡,声音都带着几分朦胧:“喂?这里是执政官办公室……啊不, 这是我家,我已经下班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 易北洲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直接干脆利落道:“到办公室来一趟!” 随后挂断了电话。 那边的秦粒终于听出来是顶头上司执政官的声音, 一时间魂飞魄散,睡意都被吓退了大半,连忙一骨碌地滚下床,穿上衣服拿好包就往外冲。 他迷迷糊糊想道:执政官大半夜找他,难道是江小姐跑路了? 毕竟, 虽然易北洲自身是个工作狂,经常加班到半夜, 但他对下属却很好,几乎不会留下他们加班,也几乎从未在非工作时间内拨打他的电话。 对于易北洲和江归荑的关系,秦粒其实还停留在推测阶段, 起初他以为执政官真的对前任白月光爱而不得, 为自己找了个替身, 毕竟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先的江小姐是如何在污染的重灾区中继续以人类的身份活下来的。 不过, 他最近足足被江小姐飞快推进的研究进度惊讶了好几次, 并且得知了江小姐能够降低他人的异化值,那么, 她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也不是完全让人不可接受了…… 秦粒拍拍胸口, 为上司没有真的找替身而感到庆幸。 然而他甫一出居民楼, 脑中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所有的景物和建筑物都被黑夜的迷雾重重笼罩,只能看清模糊不清的轮廓。 “路灯?路灯怎么灭了?” . 易北洲在通知秦粒来办公室后,并没有单单等着他来,而是拨通了供电室的电话,在得知基地用电没有负载也没有其他异常后,他揉了揉眉心,撂下了电话。 之后,他又拨通了中控室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那边传来了忙音,久久没有被接通。 易北洲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正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并不急促,似乎显露出敲门人的小心翼翼。 易北洲沉声道:“进来吧。” 门口正是秦粒,他探了一下头,看见办公室里的易北洲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神色又严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执政官,基地里的路灯都熄灭了。” 易北洲揉着眉心道:“我来找你就是这件事,我已经给供电室和中控室都拨打了电话,供电室那边和我说基地用电没有问题,中控室那边没有打通。” 易北洲站起身,合上电脑的屏幕,沉声道:“看来我们要亲自过去一趟看看了。” 秦粒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补充道:“目前,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少数没有睡着的人和仍然在基地里游荡的人才注意到路灯齐齐熄灭,刚才我一路走来的时候,已经劝那些受到惊吓和出来看热闹的人尽快回家了,应该不至于造成什么大的骚乱。” 听着秦粒乐观的话语,不知为何,易北洲仍觉得有一丝微妙的违和。 听起来,基地内路灯一齐熄灭,确实像偶然事件。 否则,如果是人为故意,这又能达成什么目的? 正如秦粒所说,目前已经过了凌晨,在基地中游荡而没有回住处的人少得可怜,这样做,除了吓那些人一跳,警戒他们下次要早点回住处外,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但多年来频繁在刀锋上游走的易北洲仍保持着敏锐的警戒心,他一边带着 秦粒往外走,一边口中道:“你派人去看看,江小姐是否还在住处,若她还在,让人叮嘱她安心去睡,不要出来。” 在外人面前,易北洲对江归荑的称呼一向是尊重而克制的,没有人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她额上落下深深的一吻。 秦粒不愧是执政官身边得力的唯一助理,江归荑的住处他早已熟记在心,闻言拍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 之后,易北洲就带着秦粒,前往中控室。 基地的中控室并非位于办公楼内,而是靠近基地入口处,是一座白色的平平无奇的小房子。 就是这么一座外表平平无奇的小房子,却装载了西京基地的整个中央控制系统,负责基地用水、用电的协调统筹等。 诚如秦粒所言,易北洲一路走来,并没有见到太多慌乱的人群,偶尔有一两个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都在他们的劝告下返回了住处,在这个月光暗沉的夜晚,大多数人都已经陷入深深的沉睡,即使中途起夜,也大概率看两眼就回去睡觉了。 毕竟,谁知道这是不是基地因供电紧张而进行的短暂停电呢? 易北洲和秦粒到达了中控室门口,从外表来看,中控室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差别,从外面能清晰地看到中控室的窗子透出来的光,代表着通宵执勤的人员仍在工作,维护着基地的稳定运转。 易北洲见到这一幕,却皱起了眉。 秦粒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他的神色,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易北洲声音低沉道:“表面上一切如常就是最大的不对。” 他没有再过多解释,直接对秦粒交代:“敲门吧。” 秦粒依言上前敲门。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4节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响起,虽然声音不算太大,但在极其安静地时候听起来也分外剧烈,甚至有些渗人。 秦粒敲了一会儿,都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不由得回头求助:“执政官……” 他的脸上有一层明显的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人应门。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道:“直接开。” 秦粒这才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脑袋,口中自嘲道:“我这脑子。” 中控室的门通常是不会从里面反锁的,毕竟基地里的大事小事可能都需要中控室来协调,因此为了方便处理问题,任何人都可以直接推开中控室的门。 当然,为了保障基地的运行安全,防止有人进入中控室破坏,中控室要求二十四小时始终有人值班。 秦粒拧上门把手,一推,发现中控室的门果然开了。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他就见本该好好守在中央控制台的值班人员,此时正趴在一旁的办公桌上,一动不动。 秦粒呼吸一紧,连忙用一只手指去探他的鼻息,随后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对着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易北洲道:“他应该只是太累睡着了。” 易北洲神色不明地盯着那个值班人员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中央控制台。 秦粒挠了挠头,脸上似有难色,口中道:“执政官,我看不懂这个……” 易北洲却并没有怪他,脸色依然冷静,口中简短道:“我会。” 秦粒只好“哦”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易北洲在中央控制台前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几个按钮上点触了几下。 半晌,易北洲脸色变了,他直直盯着面前的屏幕,快速道:“半小时前,中央控制台进行了一项操作,内容为,关闭基地内所有的照明路灯。” 易北洲回头望向还在呼呼大睡的值班人员,冷冷道:“叫醒他,如果这个操作不是他做出的,那么中控室很有可能被外人闯入了。” 秦粒的脸色也变了,他迅速走到值班人员身侧,用大力推了推他,这一推险些把他从椅子上推下去。 但幸运的是,值班人员还是醒了,这证明他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 虽然即使是睡着,也似乎带着些蹊跷。 值班人员迷迷糊糊地将头从办公桌上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颇具起床气地叫道:“是谁?是谁?” 易北洲没有开口。 等值班人员终于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眼前的二人,瞌睡顿时跑到了九霄云外:“执政官,秦助理,你们怎么在这里?” 易北洲并没有追究他在执勤期间睡着的过错,而是言简意赅道:“半小时前,中控室进行了关闭基地内所有路灯的操作,是你做的吗?” 值班人员一脸空白地看着他。 几秒后才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执政官,我……我之前从来没有在值班期间内睡着过!” 他像是抱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抱住易北洲的手臂:“求求您,不要把我调去野外小队,我还有一个很小的女儿,我不能让她没有爸爸……” 易北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是你将功折罪的时候,中控室的监控录像在哪?” 几分钟后,值班人员迅速调出了半小时前的监控录像。 在西京基地,并不是每一处都有监控录像,但中控室作为基地的要地,自然安置了二十四小时的连续监控。 值班人员将监控的进度条快速拖拽了一遍,但令人惊讶的是,从路灯熄灭前半小时到路灯熄灭后半小时,没有一个可疑的人走进中控室。 只有他一个人,在十一点半前在监控摄像头底下打了个明显的哈欠,随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趴在办公桌上,开始呼呼大睡。 值班人员瞪大了眼,辩解道:“但是,执政官,这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易北洲摆摆手,简短解释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基地路灯齐齐熄灭应该在十一点半后。” 秦粒怔怔道:“那么现在……” 易北洲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我怀疑中控室的系统被人黑掉了。” 正在此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瞟向窗子,下一秒瞳孔紧缩—— 在他的眼中,一架直升机正在缓缓升空,其上的螺旋桨飞速旋转,擦过浓黑的夜色,向着远处飞去…… 从直升机的位置大致判断,它起飞的位置,正是西京基地机场。 可是,这么晚了,他不记得西京基地有什么亟待执行的飞行任务…… 而那架直升机,看起来不像是西京基地内的任何一架,但却有一些微妙的眼熟。 易北洲对各国常见的飞机型号何其熟悉,下一秒,他终于想起,那架直升机,正是联合政府派人来访西京基地时所开的那架。 他的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加浓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转头看向秦粒的方向,语气紧绷:“江小姐还在住处吗?” 秦粒脸上一懵。 正在此时,中控室的固定电话响起,值班人员刚要主动去接,就见易北洲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提起电话。 易北洲并没有按下免提键,但由于对方的声音很大,过于惊慌,因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见了对方的话: “喂,请问下执政官和秦助理还在中控室吗?” 易北洲沉声道:“我在。” 但他往常沉稳的声线却透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江小姐不见了!她并不在她的住处,我们还没找到她的行踪!” 作者有话说: 卖萌打滚求评论, 让我康康你们都抽了多少晋江币! 第55章 江归荑慢慢睁开了眼睛。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她感觉头痛欲裂, 像是有根钢针在她的脑中搅动,她同时感觉有些乏力和恶心,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她知道, 这是乙.醚致人昏迷后的后遗症。 江归荑眨了眨眼,强行压住身体的所有不适症状, 打量着四周。 她被安置在机舱内的一处座椅上,背部靠着软垫, 这应该是一架能乘坐十多人的大型直升机,但此时,乘客席中十分空旷,似乎仅仅坐了她一人。 她的双手或双脚并没有被束缚住,应该是对方认为只要把她带上飞机, 她就跑不了了。 江归荑长长地呼了口气,无奈地想到:这也确实如此, 毕竟,即使她还有其他的手段逃跑,在被乙.醚弄晕后,她也失去了逃跑的力气。 忽然, 她发现, 乘客席上不仅仅坐了她一人。 在她的斜后方, 有一个女人正在捧着一本书细细地阅读, 她的酒红色长发卷曲, 垂至腰际,几缕头发搭在耳边, 薄薄的镜片搭在她的鼻梁上, 显得温柔而知性。 在江归荑将目光投到她身上的同时, 她也抬起头, 对上了江归荑的视线,随后微微一笑。 她是一个对外部环境的变化非常敏锐的人。 她是丽茨·克拉克。 江归荑还记得和她的初见,在那时,一切都安宁且平和,联合政府和人类基地之间的矛盾还掩藏在桌面下,那一层薄薄的纸还未被戳破。 至少,那时的她从未想过,再次与丽茨见面时会是这样的场景。 在她被联合政府绑.架的飞机上。 丽茨温柔地看着江归荑,伸出她的手道:“重新认识一次,我叫丽茨·克拉克,曾经的斯坦福生物科学教授,现任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科研课题领头人。” 但她温柔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些许忧伤。 江归荑并没有握上她的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望着丽茨那张温柔的脸庞。 突然,她开口道:“我不明白,基地里的每个人几乎都知道变异源自细胞了,即使这会触碰到联合政府的逆鳞,那么,联合政府为何独独要带走我?” 她清晰利落地说道:“只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研究出的吗?” “你很聪明。”丽茨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叹了口气,道:“虽然变异起源于细胞活性的变化这件事可能会让人联想到什么,但真正能联想到那件事的人不过凤毛麟角而已。” 江归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件事”这个关键词,问道:“联想到什么事?” 丽茨却摇摇头:“那并不重要。”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重要的是,你是江知秋的女儿,这才是联合政府一定要带走你的关键。” 江归荑瞳孔紧缩。 丽茨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目光平静而悠远,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人,口中道:“我初见你时,就觉得你有一些莫名的眼熟,后来回去之后就有了隐约的猜想,不过我没有上报。” 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遗憾:“这次你向联合政府递交了实验报告和论文,正好撞在了想要找你的人的枪口上,瞒不住了。” 江归荑并没有追问是哪些人想要找她,因为在她的心里也有了隐隐的猜想,她干脆利落直接道:“末世是起源于人类的非法实验吗?” 丽茨轻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没有人能知道它究竟会走向何方,但是这件事是如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的,这是我们想要问你的事情。” 江归荑闻言有些疑惑不解,刚想再问,却看见飞机舷窗的外面有什么东西疾速掠过。 “那是什么?” 丽茨注意到她惊讶的眼神,特意回头,但只看见了深重的夜色,她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困惑:“那里有什么吗?” 江归荑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好像是看错了,就看见,在丽茨转头的刹那,一根如藤蔓的粗壮触手攀上飞机的舷窗,触手上流淌着黏液的鳞片密布,既可怖,又让人感觉到恶心。 下一秒,那根粗壮的触手握着舷窗的窗檐往下一拉,飞机霎时往下重重一坠! 丽茨手中的书本“啪嗒”掉落在地,封面上赫然写着标题《物种起源》。 这次,不用江归荑开口,丽茨顺着她惊愕的视线回头一看,便发现,舷窗外面的深黑夜色,哪里只是夜幕? 分明是庞大变异种漆黑粗壮的触手借着夜色的掩盖悄悄靠近了他们的飞机,而在目标达成的这一刻,才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在江归荑和丽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所有的飞机舷窗外,都挥舞着变异种如藤蔓般的粗壮触手! . 当易北洲看见那架从西京基地升起的飞机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将这句话完整地吐出:“是联合政府……” 秦粒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也瞬间反应过来执政官话里的含义,焦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追得上吗?” 易北洲的眼神比夜幕更加黑沉,仿佛结了冰:“那架飞机是全球飞行速度最快的直升机,最大飞行速度达509千米/小时,我们并没有在速度上可以与它抗衡的飞行器。”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5节 秦粒“啊”了一声,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他知道,一旦联合政府的人成功带着江归荑飞到纽约曼哈顿,他们就鞭长莫及了。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从西京飞到纽约曼哈顿有两条主要的航线,他们有可能绕路北极,也有可能横跨太平洋。” 秦粒张开了嘴,愣愣道:“那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选择哪条航线。” 易北洲沉吟道:“横跨太平洋的航线距离更近,但大多数航班都会选择绕路北极。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粒:“……” “这是由于,横跨太平洋危险重重,一旦飞行途中遭遇意外,就有坠落太平洋的危险。” 秦粒的眼中露出希望的光:“那他们应该会和其他的航班一样,选择绕路北极吧?” 易北洲的脸上却并未露出轻松的神色,他沉声道:“那不一定,如果他们为了节省时间,也有可能横跨大西洋,如果,他们对那架直升机的性能有充足的自信的话。” 秦粒简直绝望了:“等等,那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航线?” 易北洲叹了口气:“对。”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乘坐直升机从华夏西京到纽约,中途必然要降落加油,所以……我们还有机会能赶上,前提是,我们能追踪到他们的定位。” 秦粒眼中刚刚重新燃起的希望再次熄灭:“可是,我们如何追踪到他们的定位呢?” 易北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刚刚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黑掉中控室的系统。” 他转换话题的速度实在太快,秦粒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绪,只是睁大了眼看着他。 易北洲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漆黑的夜幕,让人一时看不清眼中的神色,沉声道: “不仅如此,这个人还能私下联络联合政府而不被发现……” 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秦粒的脑海,他唰地一下瞪大了眼:“这个人必然信息技术高超,才能掩盖自己与联合政府私下通讯的痕迹……” “他很有可能是基地通讯技术部的人!” 易北洲见秦粒的脑子终于灵光了一回,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秦粒挠挠头:“可是,就算我们知道了基地的内鬼就在通讯技术部任职,即使我们现在把他揪出来,也无法救回江小姐啊。” 易北洲却摇摇头,紧接着一字一顿道:“不,我们不需要把他揪出来,也能得知江归荑所坐直升机的定位。” 他话音落下,这下秦粒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愕然了,甚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需要一个技术高超的信息专家,他可以通过中控室被攻击的系统,定位到是通讯技术部的哪台机器发出了这条让基地路灯全黑的指令,之后,他还能从通讯技术部那台机器上,恢复那个内鬼和联合政府的通讯记录,从而定位到那架飞机的位置。” 他的话说到最后,秦粒的嘴巴已经张成了一个“o”形,他艰难地处理着脑内纷繁杂乱的信息,问出了一个问题: “等等,为什么我们能够从内鬼和联合政府的通讯中反定位到那架直升机的位置?即使是定位,不也只能定位到联合政府总部的位置?” 他满脸都是“我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的真情实感的疑惑。 易北洲眼神黑沉:“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联合政府的直升机能够返回得如此之快,还能与那个内鬼的动作联系紧密,这边基地路灯一黑,那边就趁着一片漆黑无人注意劫走江归荑……” 他总结道:“这说明,内鬼并不是和位于纽约曼哈顿的联合政府总部进行联系,至少在今天,他直接和联合政府派来的专机上的人取得了联系。。” 秦粒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一脸崇敬佩服的神情。 紧接着,他皱起了眉:“可是,我们如何找到这样一个技术顶尖、还能让我们信任的人呢?” 易北洲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妙:“你还记不记得,有个人曾在通讯技术部工作,之前救过江小姐……” 秦粒眼中起初一片迷茫,随着易北洲给的提示越来越多,他终于脱口而出道:“安西!那个报名降低异化值的安西!” “可是,他值得我们信任吗?他上次还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反对您的话……” 秦粒指的是在秦九连骤然得知弟弟的死,变成变异种后被易北洲直接击毙在研究院前,安西在众目睽睽之下质疑了易北洲的做法。 一时间,易北洲没有开口,没有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意味,但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至少他现在已经不在通讯技术部了,从作案条件推断,大概率他不是内鬼。况且——” “我相信归荑的直觉。”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形状锋利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一分温柔。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哇! 感谢在2023-05-17 23:36:00~2023-05-18 23:2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落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秦粒的效率很高, 他很快就把安西从睡梦中弄醒,然后带了过来。 安西的状态看起来已经比上次好很多了,上次易北洲见到安西时, 他脸上的青色血管充血肿胀,几乎如蜈蚣蛰伏蜿蜒爬行于脸部, 之后在江归荑的接触下,他脸上的症状有些许消解。 而这次, 安西的情况较之上次并没有明显的恶化,他摘下鸭舌帽和口罩后,对着易北洲紧张地叫了一声:“执政官”。 安西在听到易北洲跟他交代让他过来的原因后,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并不能保证我能做到, 但我会尽力而为。” 易北洲眼神沉沉,但仍颔首同意。 安西走到中央控制台面前, 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接下来和易北洲之前所做的一样,用手指点触了几下按钮,查找着中央控制系统之前进行过的操作。 安西成功调出了易北洲之前看到的那道指令: 关闭基地内所有的照明路灯。 紧接着, 他沉思了几秒, 在中央控制台的屏幕上点触了几下, 调出了一幅易北洲和秦粒都看不懂的界面。 他的操作并不是非常熟练, 能看出已经很久没做过这项工作, 但一旦开始上手,也能从他手指的操作上看出曾经的娴熟。 之后, 他再次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了数下, 屏幕上的界面迅速变幻着, 一行行代码消失又出现, 让人眼花缭乱。 终于,屏幕停在了一个界面。 安西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界面上的内容,睁大了双眼,表情愕然,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北洲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但他看不懂界面上的含义,见状问道:“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原本在一旁保持安静宛如透明人的值班人员脸色唰地变了。 在他在所有人背后,往外伸脚一点点挪的同时—— 安西开了口,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其中的内容却如炸雷般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我追踪到了那条指令发出的位置,我无法定位到具体的发出机器,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条指令发出的位置就位于中央控制室内。” 易北洲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不需要安西的专业技术,即使是他,也知道只有中控室发出的操作指令才能让基地内所有路灯齐齐关闭。 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安西话中的真正含义—— 黑掉中控室系统、从源头发出指令的人,也在中控室内! 易北洲的反应之迅速是作战级别的,他立刻转回头,就看见原本安静待在他们身边的值班人员此时正将门推开一半,正要准备往外逃跑。 他脱口而出:“别动!” 他话音未落,值班人员立刻意识到他终于反应过来,一步跨出中控室,之后用空闲的手直接将门狠狠一摔,门被摔得直接闭合了回去。 易北洲立刻上前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但浓浓的夜色中,几乎看不见那人逃跑的身影。 秦粒也在短暂的愣神几秒后反应了过来,他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眼前的深黑夜幕,试图辨别出那个人逃跑的方向和踪影,但终究无果。 秦粒将目光投向易北洲,却发现他的上司已经闭上了眼。 这是直接放弃了吗? 秦粒心中生疑。 但下一秒,他见易北洲突然睁开了眼,伸出食指指向了一个方向,口中道:“那边!” 易北洲竟然纯靠听力就辨认出了那个人奔逃的步伐! 易北洲直接冲了上去,经过多年严苛的军事训练后,他的身体机能和爆发力都是达到极致级别的。 秦粒勉强跑了几步,见无法跟上上司的步伐,弯下腰,低低喘了几口气,往易北洲跑过去的方向快步走去。 易北洲是在跑了一段距离后,才意识到秦粒没有追上来的,但他并没有过于在意,而是一面听着寂静的深夜中的脚步声、衣物的摩擦声、微弱的呼吸声,一面用眼睛扫视着在重重夜色遮掩下的一切,像是靠气味追踪猎物的猛兽。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北洲终于从视野中看到了值班人员的身影。 但在他在视网膜中捕获到他的同时,值班人员也终于发现了,跟随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 朦胧夜色中,值班人员回过了头,在看见易北洲的同时,他似乎轻声骂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易北洲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一阵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易北洲的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在听见熟悉的子弹出膛声音的同时,就抱头在地上滚了一圈。 下一刻,子弹擦着他的手臂而过,他的手臂上霎时绽放出一朵血花! 值班人员竟然随身带着枪! 在这一刻,已经没有时间去思索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由于西京基地的管理漏洞,还是联合政府的人交给他的……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茫茫夜色中,能看清一个人的身形轮廓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提躲开对方手.枪中射出的子.弹。 在第一颗子.弹并没有射中易北洲要害后,他本以为接下来会有子.弹接踵而至,但值班人员却没有着急继续扣动扳机,而是似乎也在进行仔细的观察。 这其实指向了一种可能: 值班人员手中的枪里子.弹并不充裕! 深黑的夜色也同样对易北洲的身形进行了遮掩,因此,在值班人员无法确定易北洲真正的位置所在时,他不会再肆无忌惮地开枪。 一时间,二人都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想要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率先发现对方的位置。 两人都在寻找着可以一招制敌的时机。 这片静寂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6节 半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易北洲身后传来,细细听来,空气中还似乎有止不住地喘息。 易北洲看不清不远处值班人员的表情,但他能想象到的是,不远处那人必然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向后看去,眼神惊疑不定。 “执政官!” 易北洲身后,陡然传来了秦粒的声音。 易北洲脸色大变,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粒的声音无疑暴露了他的位置。 一颗子.弹从前方射出,刺破苍茫黑夜下平静的假象,往未知的方向飞去。 但当子.弹射出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枪响,值班人员的位置也同样暴露! 仓促间,易北洲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往前疾奔了几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来到了值班人员的身前。 值班人员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直接靠近他,仓促之间想要按下扳机射向易北洲—— 下一秒,易北洲干脆利落一脚踹飞了那把手.枪,然后在值班人员脱口而出的痛呼声中,以抓捕犯人的姿势,熟练地将他按倒在地。 在他制服值班人员的下一刻,秦粒也从后面赶了过来,他不住地喘着气,喊了声:“执政官。” 易北洲回过头,将秦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口中道:“你没事吧。” 就连他也无法判断值班人员最后时机射出的那颗子弹会不会击中秦粒。 秦粒笑了笑:“我没事,他没击中,是我命大。” 值班人员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只是趴在地上,一个字也不说。 易北洲呼了一口气,直接站起身,单手将地上的值班人员也拽了起来,按着他的一侧肩膀。 另一边,秦粒也将被易北洲踢飞到一边的手.枪捡了回来,关掉保险栓,将还在冒着火药味的枪口对准值班人员的太阳穴。 这只是一记虚指,但值班人员却瑟缩了几下,在并不寒冷的夜间打了个寒战。 看来,这人也只是狐假虎威而已。 易北洲在心中评价道。 静寂的夜里没有什么人走动,尤其是在这个基地内路灯全部被关闭的夜晚,之前还在外面走动的人都已经被秦粒劝了回去,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易北洲和值班人员这边的冲突。 易北洲一边押送着值班人员往回走,一边问道:“你是联合政府派来的人?” 这明明是疑问句,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值班人员的眼中却陡然发出希望的光,语无伦次道:“对对,你们不能杀我,我……我为联合政府的大人物效力!你们不能杀我!” 从他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在中控室内的演技高超,以及手握杀伤性武器时的狠心,被卸下武器的他,此时色厉内荏之态尽显。 易北洲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某个词:“大人物?这样说来,你不是联合政府官方派来的了?” 值班人员睁大了眼,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易北洲看到他这样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想,所以并不是联合政府对西京基地有所怀疑,也不是联合政府对每一个基地都进行暗地里的监控。 而是,联合政府中有人动用了歪心思。 那么,联合政府想要强行带走江归荑这件事,也不应该是出自联合政府的官方授意,而是来自于某个大人物的命令。 易北洲早就知道,联合政府并不是一个完美紧密结合的联合体,与其说联合政府是一个独立的政府,不如说它是末世前联合国的缩影。 在联合政府中,虽然各国代表名义上是为了人类共同的命运才聚集到一起,但实质上,他们最在乎的,始终是自己母国的利益。 如果事实仅仅是如此也没有什么,但问题是,总有一些国家的代表想要借联合政府之名插手其他国家的内务,因此在联合政府中,权力的斗争与倾轧屡见不鲜。 但在之前,联合政府的权力斗争和小动作也主要发生在联合政府内部,很少真的对某个基地产生影响。 易北洲的眼神沉了下去,他清醒地意识到: 江归荑查到的东西,必然触犯到了联合政府某个大人物的逆鳞。 而这处无人敢动的逆鳞,是否揭示了众生畸变真正的原因? 易北洲追问道:“是哪个大人物?” 值班人员起初不想回答,但见他的神色实在冰冷,秦粒手中的枪口又正对他的太阳穴,良久,终于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我其实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没有说过他的名字,他只是让我盯着西京基地的一举一动,但最近,那位大人物让我和来访基地的军官对接……” 他仔细回想了片刻,然后道:“那位军官有一次说漏了嘴,似乎称呼他为‘史密斯先生’。” 第57章 易北洲和秦粒很快带着值班人员回到了中控室。 安西还在中控室内, 见到门被拉开立刻抬起头,他的脸上都是担心的神色,见到易北洲和秦粒安然回来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易北洲仍在流血的手臂上,脱口而出道:“执政官, 您的手……” 易北洲摆了摆手,并没有管那道狰狞的伤口。 虽然那颗子.弹由于易北洲快速的应变能力而只是造成了浅表贯穿伤, 但那毕竟是飞行速度高达每秒300-400米的子.弹,因此被子.弹擦过表皮的人基本都会由于突然剧烈的疼痛而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易北洲却在被子.弹擦臂而过后,只经过了短短几秒的喘息时间,就能继续和对手周旋,并且不落下风, 甚至抓住时机一招制敌。 直到此时,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而是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对着安西道:“可以恢复基地的路灯照明系统了。” 之前,由于他们不知道谁是基地的内鬼,怕恢复照明系统会打草惊蛇, 因此才迟迟未点亮基地的路灯。 安西“哎”了一声, 他对着中央控制台操作了一番, 几秒后, 基地里面的路灯接连亮起。 从中央控制室往外看去, 一盏盏路灯如点点繁星点亮漆黑的夜空,为迷途的人找到归家的方向。 从表面来看, 基地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然而, 中央控制室内的几个人并没有丝毫松懈。 抓到内鬼并不是目的, 他们真正想要得知的是联合政府究竟把江归荑带到了哪里,那么,盘问俘虏其实是最快捷的方法。 为了防止值班人员再度逃跑,秦粒把他拷在了椅子上。 经过再三盘问,值班人员对于联合政府飞机选择的航线仍是一问三不知,他只能不住摇头,眼中尽是绝望: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接到了一道命令,就是关掉基地中所有的路灯,至于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这是为了辅助他们掳走江小姐,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干的!” 他不住拍着胸脯,似乎想让面前所有人都相信他:“毕竟我也知道,江小姐是研究院的大功臣啊!那几场讲座我也去听了……” “我只是想要赚点外快,联合政府的人也允诺未来给我在联合政府安排个职位……但我都拒绝了!” 值班人员单指指向天空,像是在宣誓:“我真的是一心为基地的,我只是原先以为,联合政府对各个基地的监督控制都是理所应当的……” 天花板上洒下来的灯光照在值班人员脸上,在这一刻,他三十多岁的脸上每一条细小的皱纹中似乎都充满着质朴和坚定,眼神中充满着无辜,像是一个误入歧途又知错能改及时返航的人。 易北洲脸上却没有丝毫触动,半晌,他冷冷一笑。 虽然在大多数的时候,易北洲的脸上都挂着平静甚至冷漠的模范表情,但他极少露出这样具有讽刺意味的笑意,让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气势逼人。 他弯下腰,与被拷在椅子上的值班人员目光平齐,审视了他一会儿,并于意料之中看见了他眼底深处的慌张和瑟缩,慢条斯理道: “我不相信你说的。” 值班人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如果你真如方才所说,以为联合政府监控基地是理所应当,那么你至少不会认为熄灭基地内的所有路灯也是理所应当的指示,而没有一丝怀疑。” “……” “如果你真如方才所说,一心为基地着想,那么你就不会在看清我的脸后,立刻掏出手.枪射击。” 值班人员还想要辩解:“我……我有怀疑,但想了想,这样对基地也没有什么大危害就照做了……另外,我真的不知道跟在我后面的是执政官您啊……” 他话中的漏洞昭然若揭,易北洲已经不屑去与他争辩。 紧接着,易北洲单手抄走原先握在秦粒手中的手.枪,拉开保险栓,干脆利落地将枪.口直直对准了值班人员的太阳穴,声音冰冷不见一丝一毫温度: “我只问你,江归荑现在在哪?” 值班人员面如死灰。 意识到自己无法蒙骗易北洲,他脸上故作无辜的神态在短短几秒间消失不见,声音沙哑道: “这件事,无论你怎么问我……我都只能说我不知道。” “而且——” 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在这一刻,他的表情与此前他掏出手.枪时的神情完全重叠了。 易北洲心道不好,但值班人员并没有作出多余的动作,而是笑着说: “你以为我会这么傻让你们查吗?就在之前你们在谈论如何通过通讯记录反追踪联合政府飞机的定位时,我已经趁你们不注意,把通讯记录全部删除了。” 他话音刚落,一直未参与他们的盘问,而是默默在中央控制台系统上操作的安西叹了口气,道: “我刚刚也发现了这个事实……” 秦粒简直出离愤怒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值班人员露出一丝微笑,就连嘴角都因为这个笑容添上了一点皱纹: “末世前人们姑且承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的真理,更何况是末世开启后呢?至少,方才有一点我没有骗您……”他的眼神直直看向易北洲,似乎有一点怜悯。 “我确实对联合政府没有那么忠心,但既然我已经接受了他们的任务,并开始执行,那么,只要我能圆满完成,安排我做事的人就能保我不死,还能把我安排去联合政府的职位。 ” 值班人员一字一顿,仿佛叙述着他认定的真理:“而这一点,您作为一个人类基地的执政官是无法阻拦的。” 他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您不知道,基地里不止我一个人为联合政府做事……” “您是不是也很好奇……为什么,联合政府会恰好知道,林邱实之事的真相呢?” 易北洲瞳孔紧缩。 此前当他意识到,是内鬼把林邱实这件事泄露给联合政府的时候,他的心中其实升腾起一个巨大的疑惑: 为什么那个内鬼恰巧知道蟒蛇变异种和林邱实有关? 要知道,对于这件事,西京基地中虽然有一些纷纷扬扬的猜测,但始终没有人提出决定性的证据,毕竟,所有知情的研究员都在接受了调查之后被要求封口了。 但那个疑惑暂时无法解决,因此,易北洲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 那个内鬼可能是研究院的人,或者他认识研究院的知情人士。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7节 当然,到了今日,通过对被黑系统和通讯隐藏的分析,易北洲又觉得,内鬼是通讯技术部的职员。 而刚刚值班人员的话揭开了另外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联合政府的有心人在背后指挥的呢? 之前江归荑提到过,林邱实进行非法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一鸣惊人的实验结果,获取联合政府的关注。 这件事,真的从头到尾都是林邱实一人策划的吗?他真的没有受到联合政府的暗示吗? 会不会就连林邱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暗地里被联合政府当了枪使。 联合政府的真实目的,未必是想要推进众生畸变的研究进程,而是以林邱实的实验出事为借口,剥夺西京基地的研究权利。 毕竟,在现在的世界范围内,拥有研究院的人类基地已经所剩无几了。 只是,让联合政府没想到的是,西京基地内部把林邱实这件事遮掩地太好,让联合政府一时找不到由头发挥,所以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或者用来充当暗地里威胁的借口。 等等,但这些事,未必是整个联合政府的共同意志。 易北洲又想起之前值班人员透露的话,那个‘史密斯先生’,究竟是谁? 这一长串缜密的思考仅仅发生在短短几秒间,在值班人员眼里,易北洲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似乎被他的话堵到无法开口。 他又兀自耀武扬威地笑了一会儿,却见易北洲抬起头,一字一顿道: “我倒要看看,这件事结束后,你心中无所不能的联合政府,究竟能不能护住你。” 易北洲不再理会值班人员,转头问安西道:“通讯记录还能恢复吗?”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安西两手不停一直在敲击键盘,目光紧紧盯着中央控制台的屏幕,闻言严肃答道:“能,但需要时间。”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需要多少时间?” 安西心中飞快计算着,少顷后回答:“大概两小时。” . 与此同时,距离西京基地不远处的近2000米高空上,一架军用直升机正七扭八拐地飞行,试图脱离即将缠上它的东西。 直升机上,格雷戈军官原本冷静的表情已经不再,他近乎咆哮地吼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他大吼的驾驶舱飞行员一边用尽全身解数,操控着飞机尽可能避开那些粗壮的、如同藤蔓般的漆黑触手;另一边,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说: “我也不知道啊,这究竟是什么变异种,怎么能把触手伸展地这么长、这么高。不对啊,长官!污染值检测器也没示警附近有变异种的存在啊!” “我不管污染值检测器出了什么差错,你这里不能给我出任何差错!赶紧的!避开它!” 军官简直出奇震怒了,他脸上的每条纹路都狰狞得变了形。 半分钟后,飞行员脸上的表情更崩溃了,手上的操作也越来越不稳,几乎要频频出错,声音一抽一抽地哭诉道:“长官!对不起!这好像完全避不开啊!这个变异种真的不是把我们当成目标猎物了吗?” 飞行员等了几秒钟,却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长官的咆哮,饶是知道此刻万分紧急,他仍抽出了一个空隙,悄悄地往他的长官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他的眼中,格雷戈站在一处舷窗前,似乎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 飞行员心中疑惑,又轻声叫了一声:“长官。” 这一次,格雷戈回过了头。 飞行员清晰地看到,格雷戈的脸上没有他往常一贯的冷酷,也没有一刻前的狰狞和咆哮,他的脸上一片空白,眼底却隐约蕴含着惊涛骇浪,像是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格雷戈一字一顿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距离那个变异种的核心,越来越近了?” 飞行员起先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甚至感觉有些好笑。 什么?越来越近?难道我不是避开变异种的触手操控飞机的吗? 下一刻,格雷戈的咆哮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傻子!愚蠢的废物!我们落入这只变异种的陷阱了!” 格雷戈指着窗外,随着他的手不住旋转平移,指向的方向也绕了飞机一圈,飞行员终于意识到了他们面临的境地: 从直升机的所有舷窗往外看去,飞机的四周此时都被粗壮的触手所包围,藤蔓般的触手像是一张织得细细密密的大网,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秒,那张由触手织成的大网往下一拽,直升机也随之往下重重一坠! 因失重而陷入昏迷前,飞行员迷迷糊糊想: 变异种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实目的。 乘客舱的情况自然也不容乐观。 在这混乱的一幕下,无论是作为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课题领头人的丽茨,还是刚刚解开众生畸变一部分迷题的江归荑,此时都是束手无策。 面对如此强大的变异种,全球范围内最高性能的直升机就像一个分外吸引人的玩具,可以被肆意搓扁揉圆。 当触手拽着直升机往下重重一坠时,江归荑感觉脑中重重一记嗡鸣,与此伴随袭来的是淹没一切的失重感。 瞬间的坠落感让她站不稳而跌坐在地,下一秒,她看见丽茨完全没管地上那本《物种起源》,而是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 丽茨走得磕磕绊绊,几乎两步一摔,所幸她和江归荑的距离不算太远,最终,她几乎摔倒在江归荑的面前。 直升机仍在剧烈颠簸,不知道是因为驾驶舱的飞行员正在作出种种躲避触手的操作,还是攀爬上飞机的触手将其极力拽离飞机原本的航线。 江归荑的耳边仍在嗡鸣,一声声愈加剧烈的嗡鸣声中,她看见丽茨在她面前流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后开了口: “我有罪,请让主制裁我……” 丽茨张了张口,似乎还说了下一句话,但那声音无比细弱,江归荑没有听见。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丽茨最后微笑了一下,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抱歉的笑意。 紧接着,她被一个温暖的拥抱包围住了。 在直升机持续剧烈的颠簸下,丽茨几乎将自己的身躯,完全垫在了江归荑的身下,然后用一双手臂,紧紧地揽住了她。 下一秒,江归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一个陪伴我到现在的读者哦! 求收藏、评论、营养液啦~感谢在2023-05-20 18:00:00~2023-05-21 18:1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土豆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挂着“西京大学”四个字的校门口, 时不时有穿着时髦或者朴素的学生嬉笑打闹着进进出出,门口的保安看起来年纪很轻,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观察着校门口处发生的一切, 防止任何不符合校规校纪情况的发生。 忽然,年轻保安的目光凝住了。 起初, 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待发现眼前情景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后, 他瞪大了眼。 在他的眼中,他看见了一个姑娘,背着一个双肩书包,正怔怔地站在校门口。 她身材娇小,皮肤如被水润过般莹白, 五官流畅而精致,长相是无可挑剔的甜美貌美, 这种身高和样貌在身材较为高大的北方人中是较为难得的,因此无论身处怎样的人群中,她都会成为人群中闪亮的那一个。 然而,比她的样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 她的眼神茫然而空洞, 明明双眼目视的方向是校门口, 但神思却像是已然飘到了九霄云外。 年轻保安揉了揉眼睛, 心中疑道:这个人是在梦游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番冷汗, 要知道,校门口并非是人行横道, 而是川流不息的马路, 而那个容貌精致的姑娘, 正站在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之间的交界处, 任凭无数危险的车辆与她擦身而过。 下一秒,一辆大货车呼啸着朝着姑娘的方向快速驶来,车底的轮胎都因为和柏油马路的快速摩擦而扬起了一层泥沙。 虽然那位姑娘仍旧站在两条车道的交界处,但她如果再不动作,极有可能被快速驶过的大货车刮擦,或者直接被其掀起的气流一把掀倒,直接卷进大货车的车底! 年轻保安几乎已经看见这个漂亮姑娘变得血肉模糊的模样,如果这一幕没人阻止的话。 多次在紧急情况下处理危机事件培养的随机应变拯救了他,年轻保安拔腿就往姑娘的方向冲,一边大吼道:“同学!你左边有车!快跑过来!” 他引以为傲的大嗓门发出的喊声顺着风传到了那位姑娘的耳中。 因为几乎是同时,他清楚地看见,那位姑娘的眼神陡然变了。 她眼中黑色的瞳仁缓慢转动了一下,紧接着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开,就像是刚刚被从一场春秋大梦中唤醒那样,她遵循保安话中的意思扭头看向左侧,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处何方。 但她的脚却如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半分。 据说,在生命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刻,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作出完美的应对,从而逃离死神之手,而大多数人所能作出的唯一的应激反应都只是牢牢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保安的脸色涨红,他控制不住地喘息着,但不管他迈出多大的步子,跑出多快的步伐,他都像是永远和那位姑娘隔着一段距离那样,跑也跑不到尽头。 在如此争分夺秒的一刻,年轻保安的脑中却突然闯进了一个想法: 如果备战中考体育的时候我能再努力一点,把1千米跑训练到满分就好了。 眼看着姑娘就要被大货车碰撞后碾压在车轮下,年轻保安不顾擦身而过的自行车主的叫骂,徒劳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够到姑娘的衣角。 他还未触碰到那片如云如雾的衣服边缘,大货车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加速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巨大的气流,就连年轻保安都几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力道掀翻在地。 年轻保安步伐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意识到无法阻止无法逆转的悲剧已经酿成,在这一瞬间,他的呼吸都静止了,充满悲痛的目光向着前方投去。 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空白: 他看见,那位姑娘完好地站在他面前,表情疑惑,似在怀疑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保安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姑娘的脚下,然后发现,姑娘的位置已经不在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的交界线处,而是往自行车道的方向挪了一步。 保安松了一口气,心中想,想必是就在大货车即将冲过来的最后一刻,这位姑娘突然反应过来了,在生死危机的最后关头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吧。 年轻保安看着姑娘姣好的脸庞,磕磕绊绊道:“同学……刚才你没受伤吧?” 漂亮姑娘“唔”了一声,伸出了一条胳膊,淡淡道:“方才躲得不够及时,擦破了一道口子。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保安摆着手,脑中陆续飘过各种回应“这都是我应该干的!”“同学你是西京大学的学生吗?”“方才你为什么一直愣愣地盯着校门看?”他张了张口,还没挑选出合适的话题走向,就听见美貌的姑娘突然开了口,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诡异: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继续说吗?” 空气仿佛都停滞了流动,年轻保安愣愣地将头转了个方向,发现在他们的左侧,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已经堵成了一长列,伴随着一阵阵接连不断的按喇叭声音,愤怒的车主们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 保安捂着脸,带着姑娘夺命而逃。 . 江归荑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脑中一片混乱,纷繁杂乱的信息充斥在她大脑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无法思考,无法辨清所处的境地。 她仿佛身处在一片迷雾中,迷雾的深处似乎隐约有嶙峋婆娑的树影,而在枯木的后面,又似乎有一群形状扭曲外表枯槁的怪物成群结队地探出头来。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8节 但这一切都被白色的浓雾所笼罩,她不知道那些扭曲可怖的东西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源于她的幻觉。 她看不清浓雾背后的一切,也辨不清方向,但她仍能感受到从心底升起的危险感,让她直觉上警惕着那隐藏在浓雾背后、看不清楚的事物。 直到—— 一声惊呼穿越了层层浓雾的阻隔,响彻在她的耳边:“同学!你左边有车!快跑过来!” 其实,这句话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浓雾的隔绝而带上了一层厚厚的滞涩感,但江归荑还是打了个激灵。 下一秒,仿佛是什么结界的破碎,梦境的苏醒,江归荑看见,眼前无穷无尽无边无界的白色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浓雾背后的一角—— 没有干瘪嶙峋的枯木与树影,没有狰狞可怖的怪物。 展开在她眼帘前的,赫然是西京大学的校门。 在看到眼前一幕的同时,江归荑的脑中猛然泛起一阵无法忽视的疼痛,钻心痛觉如银针扎十指,让她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她的潜意识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的心中有一道清明的声音陈述道: 我叫江归荑,是西京大学的生物系大一学生,我有两个相处愉快的舍友,但我当初毅然决然选择了走读,因此每天都要早起赶早八的课,并承担可能迟到的风险…… 渐渐地,她的思绪逐渐清明起来,头也不疼了,脑子也不混乱了。 她想,对的,这是事实,这就是我的学校,我在这里读书。 没有什么混乱的、可怖的、阴森的东西,这就是我简单生活的全部。 脑子一旦清楚了,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遗漏了方才那道声音中最关键的信息: 左边有车…… 有车…… 江归荑向左侧转过头,瞳孔瞬间紧缩,在她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正在猛冲过来的大货车的影子。 三米……两米…… 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江归荑乍然往前方蹭了一步,堪堪避开了差点把她撞了个人仰马翻的大货车。 紧接着,她就和年轻保安充满悲切的目光撞了个严丝合缝。 而在和保安平安离开柏油马路后,江归荑再三谢绝了保安要亲自送她去医务室的意愿,就在保安还想坚持的时候,一道颇为耳熟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归荑?” 江归荑回过头,在记忆中搜寻片刻,将记忆中一个片段和眼前这张脸对上了号,这是他们班的一位和她不甚相熟的同学。 女同学将目光移到江归荑的胳膊上,猝然睁大了眼,指着那道仍在渗血的擦伤道:“你怎么了?” 江归荑向她解释了原因,她自然将那段莫名其妙的迷雾和背后可怖的东西粗糙略过,而只是简单说了方才那场差点酿成的车祸。 女同学的眼中流露出后怕和心疼的神色,她自告奋勇道:“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江归荑正等着她这句话! 江归荑对着看起来怅然所失的保安再次道谢,然后再三表示由同学送自己去医务室就可以,不需要保安暂时离开岗位特意送她去医务室。 由同学陪伴去医务室显然更加合情合理,年轻保安再无机会抛出橄榄枝,只好用一种持续忧伤的目光注视着江归荑的背影。 待江归荑走出一段距离,与她同行的同学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还好有你在!我正巧没复习分子生物学,一会儿回教室小测估计已经结束了,正好以你受伤为借口要去医务室嘿嘿嘿……” 江归荑停住了脚步。 同学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走吧。” 江归荑露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她没说出口的是: 不知为何,当她听见“分子生物学”、“小测”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迎面扑来。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真相准备开始揭晓啦 感谢在2023-05-21 02:06:20~2023-05-22 17:1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土豆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陪伴江归荑来医务室的女同学, 甫一到医务室,手机中就弹出了一条消息,她看完后脸色瞬间变了, 对着江归荑道:“啊啊啊啊,这次小测居然要计入总成绩!分子生物学老师这是安的什么心!” 江归荑无奈道:“那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女同学犹豫了半秒后, 颇为抱歉地看了江归荑一眼,终于跺跺脚, 拿起书包就跑了。 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了江归荑和一位女校医。 女校医年近三十,有一头微长卷曲的长发,身穿白大褂,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性情温和而富有学识。 在询问了江归荑手臂受伤的原因后,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开了几剂药后, 先行为她进行消毒。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位像是大姐姐的女校医,江归荑的记忆深处却涌现出了一句话: “我能理解现在的你无法对我交付所有的信任,不过, 要是有下次的话, 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记忆中的人, 同样披着一头卷曲长发, 身穿白大褂, 带着黑框眼镜,看向她的目光真诚又温和。 记忆中的人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 我真的见到过那样一个人, 并听她说了那样一段话吗? 那是在什么场景下发生的……她为什么说……我没有对她交付信任…… 不对……还是不对, 我根本没有印象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根本想不出来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江归荑感觉头痛欲裂, 像是有什么线索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又因为源自莫名力量的阻碍,又只得缩了回去。 可能是由于她的眼神过于空茫和不知所措,女校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记忆中的人的穿着打扮都和眼前的女校医较为相似,因此与面前的女校医逐渐重合。 难道说……记忆中那个人就是这位女校医? 可是,女校医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不记得之前屡屡受伤因此和医务室有过多的接触啊! 所以,这段记忆也是我凭空想象的对吧! “放轻松,手臂别绷得那么紧……” 医务室内,穿着白大褂的女校医正用棉签蘸了碘酒,往江归荑的胳膊伤口上擦。 随着碘酒渗入伤口,在清晰的刺痛感下,江归荑手臂一阵瑟缩。之前被行驶过程中的大货车擦破皮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此刻的蛰痛则像是持久的皮肉折磨。 女医生抬了下头,注意到江归荑脸上几乎控制不住的痛苦表情,温柔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你这个伤口必须要消毒,不仅如此,回去之后还要一日三次涂药膏,如果发现有感染的迹象,记得立刻回来复诊。” 江归荑头脑中的思绪虽然仍旧有些凌乱,但仍是乖巧地点点头。 在心中,她狠狠自嘲了下今天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 怎么会有人,过马路过到一半就开始愣神发呆做白日梦啊! 不仅如此,就在方才,她还在头脑中自己给自己编了一段和女校医的对话。 女医生似乎猜到她心里所想,但并未点破,只是对着江归荑道:“下次过马路的时候注意一点。” 江归荑再次乖巧地点点头,见消毒已经大功告成,女校医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消毒工具,江归荑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独自离开。 正当江归荑拿好药物和背包,想要离开的时候,收拾好工作台的女校医却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纸杯,微笑道:“要不要喝点水再走?” 江归荑望向纸杯,杯中的白开水透明澄澈,似乎平平无奇。 但她抿了抿唇,显而易见地犹豫了一下。 见她在犹豫,女校医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把你叫住,让你留下喝杯水再走很奇怪?” 江归荑诚实道:“是的。” “害,我是想要嘱托你多喝水,这样能好的快点。”说罢,她就将纸杯放到桌上,不再递给江归荑。 江归荑目光微动,她盯着那杯平静无波的水,突然道:“这个杯子有人用过吗?” 女校医一脸迷茫:“你说什么,这是新的纸杯……一次性的……” 她话音落下,江归荑才仿佛回过神来,抿了下唇,道:“你说得对。” 说罢,她重新端起了那杯水,目光在杯沿上流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转动了一个角度,才把水杯靠在唇边,仰头露出细白的脖颈,一饮而尽。 女校医全程眼神迷茫,很显然,她不理解江归荑突然问那句话的意思,也不理解为什么江归荑突然又要喝水。 她眼睁睁看着,江归荑的唇边微湿,然后说出了一句她意料之外的话: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对吧?” 女校医愕然地睁大了眼。 江归荑本来已经几近相信之前记忆中的异动都是幻觉了…… 迷雾后面隐藏的怪物和嶙峋的枝垭…… 似乎已经考过,但又对内容毫无印象的分子生物学小测…… 眼前温柔和善,富有学术气息的女校医,总能让她隐隐约约想起另一个人…… 她甚至以为自己,患上了某种白日做梦的病症。 直到,当女校医递给她水杯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跳快了一秒。 她似乎曾经身处过类似的场景,洁白的医务室,干净整洁的病床,有人在她苏醒后递上了一杯水。 他的脸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看也看不清晰,想也想不清晰,但江归荑就是没来由地知道: 迷雾背后,那个人的目光温柔而深情,火热而克制。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49节 为了避开他那无处逃离的目光,江归荑故意低下头看了一下杯沿,这一看,她发现,手中的水杯的杯沿处带有一丝水渍。 那水渍很新鲜,不像是因为倒水没倒稳而误洒上去的…… 反倒像…… 江归荑的心跳陡然加快,砰砰砰像是立刻就要跳出她的胸膛。 但她心中如明镜,这并非面前之人的蛊惑,只是她醒来的太急太快,照顾她的人没有准备,才将刚刚使用过的杯子直接递给了她。 证据就是,杯沿处有水渍的一侧靠外,而靠近她的这一侧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未必是一个蛊惑…… 可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当作一个蛊惑呢? 江归荑闭了闭眼,将杯子旋转了一个角度,准确无误地将唇贴在了那个位置,紧接着抿了一口水。 水流汩汩冲入喉管的同时,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孤寂的心,终于在不知飘飘荡荡了多久后,第一次找到了归途。 心脏在胸膛中沉沉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宣示从此陷入无尽沉沦。 人可以白日做梦,可以虚构记忆,但不可能虚构感情。 梦可以是假的,记忆也可以是假的,它们可能都是冰冷的幻觉,可是那一瞬间汹涌而至的爱意,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那一瞬间想要用唇感知他留下的温度的冲动—— 不可能是假的。 当她拿起女校医递给她的水杯,目光在杯沿上扫过的一刹那,她胸腔中猛然升腾起一种怦然心动的情绪,而那情绪之中又含着隐晦的怅然所失。 而这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唤起了她那一处隐藏在迷雾下的记忆片段,而这段被先行唤醒的记忆片段又如同一把钥匙,将被强行锁上的其他记忆片段一一解锁,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在她眼前。 她想起,当她在末世开启一年半后,第一次来到西京基地,整颗心都充斥着怀疑、不安时,易北洲闯进了她封闭的世界,虽然在闯入的一瞬间唤起了她更大的不安和抵触情绪,但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在看清她眼底的犹豫和无所适从后,他苍白地笑了笑,道: “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叫易北洲,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而在那之后,她虽然已经相信自己是他白月光这件事,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在末世后的经历,而屡屡心口不一地挑衅他,说他把她当作白月光的替身—— 男人明明已经看透了她平静皮囊下的小心思,但并没有怪她,而是在戳破两人关系后,认真地看着她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但我会慢慢重新追求你。”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冷静与克制又重新覆在他的表皮上,而在表象之下,那些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被压制,等待着卷土重来的一天。 而那卷土重来并没有太晚。 西京饭店内,她和菲利克斯共度午餐,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吃的最最漫长的一顿饭,她的余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桌,易北洲和不知名的美艳女人正在用餐,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的心中泛起一层微妙的情绪,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微怒。 而在知晓那个女人是蓬海基地派来的代表后,她的一颗心悄然落下,不落痕迹,如果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在她平静的表象之下,曾有过这样酸酸甜甜的情绪。 但那个人却没有放过她。 他将她抵在墙上,质问她和菲利克斯的关系,她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暗地里动了波澜,而当她冲动出口“你第一次见到我,把我背到背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她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他的圈套和陷阱。 他的目光愈加滚烫,似乎有些欣喜,在那一瞬间,江归荑以为他要得寸进尺地说:“你看,你也是在乎我的……” 但他并没有用言语来表明他的心绪,而是直接用了动作—— 粗糙的指腹带着热度,放在她的唇瓣上时,那微烫的温度甚至让她瑟缩了下。 他望向她的目光,克制中带着危险,她知道,他真正想要触碰她唇瓣的,不是手指,而是别的东西。 记忆纷纷扬扬而过,每一帧每一幕都似乎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直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我不是被你护在身后的人,我会和你同担风险,共度命运。” 那似乎是一句宣誓,也似乎是一句告白,江归荑仿佛能够看见,在迷雾掩盖下充满未知和诡谲的命运,但她并不恐惧,因为她从此不是一个人了。 轻柔的亲吻落在她的前额,她嗅到了易北洲的气息,如云如烟,清冷又温柔。 或许,只有最疯狂深沉的爱意才能化作如此轻柔深情的一吻。 医务室内,江归荑的眼中无比清醒,她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意,对着女校医说: “对不起,我男朋友还在等我,我需要赶紧回去,以防他担心。” “请你向我,展现这个世界的真容吧!” 她的话音刚落,女校医的惊愕还凝固在眼中,但这个安静平和的世界却仿佛被砸碎的玻璃一般,瞬间破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而随着平静世界的支离破碎,江归荑看见,数根强壮的触手在迷雾后逐渐现形! 作者有话说: 紧接着,触手一把抓走了女主, 男主在对女主的回忆中度过了余生, 全剧终end 第60章 “被删除的通讯记录恢复了!” 安西甩了甩因长期按动键盘而僵直的五指, 长舒了一口气道。 易北洲立即问:“能通过通讯记录追踪发件人此时的位置吗?” “我刚才已经输入了追踪程序,照理来说应该能……但如果,对方早有防备, 装载了最新的防御系统,那结果就犹未可知了。” 安西的声音有些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抹了一把脸来缓解紧张。 随后, 他继续紧紧盯着笔记本屏幕,等待一个结果,连续两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眼里充满了明显的红血丝,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一时间,易北洲也屏住了呼吸, 但与安西不同的是,他甚至不敢去看那面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屏幕。 明明, 他曾经闯过无数龙潭虎穴,执行过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难度任务,但那些充满惊心动魄的过往,没有一次比此刻更让他心焦。 秦粒在一旁, 悄悄打量着他上司的神色, 然后闭了闭眼。 他无法想象, 如果即便成功恢复了通讯记录, 却仍旧无法救回江小姐, 那么易北洲会怎么样…… 他们真的还有办法吗? 时针已经悠悠地指向了凌晨四点,这本来是万物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候, 在这间小小的中控室内, 空气中仿佛都蔓延着心焦的味道。 终于—— 安西猛得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眼神亮得惊人, 简直与往日的他判若两人: “找到对方的地址了,对方果然因为行动仓促没有假装防御程序……” 下一秒,他的目光扫过追踪结果,差点没震惊地跳起来:“但是!那架直升机出发了这么久,居然还停留在西京区域!而且……似乎定位一直停留在一个位置上,再没有移动过……” 他转头,正对上易北洲的眼神,简直如坠冰窟—— 易北洲的眼中不见一丝欣喜,而是无比黑沉,如同黎明到来前最漆黑的夜晚,照不进一丝光亮。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再看任何人一眼,简短道:“带我们过去。” 紧接着,他突兀伸出手,快速抹了一把脸,没有让任何人看到那一瞬间他眼中升起的崩溃与脆弱。 安西只好胡乱点点头,依言记录下了那串地址,他看了看易北洲,犹豫了很久,终究没说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他知道,在这种时刻,任何来自他人的安慰都是无力的,漫长的痛苦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消解。 临走之前,安西最后一个出门,离开了这间让他们忙碌一整晚的中控室,关门的瞬间,他似乎听见走在他前面的易北洲说了一句话,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几乎是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总要去看看的……不管结果如何……” . 另一头,在平静生活的幻境轰然破碎后,江归荑终于见到了变异种的全貌。 这只变异种,是突然向着直升机发起袭击,把直升机拽下近两千米高空的变异种。 也是那只…… 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它庞大诡异的身躯,明明胸膛中心跳如擂鼓,却仍挤出一丝微笑,道: “你就是那只,在末世开启后整整困住了我一年半的变异种吧。” 在她的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没有人也没有房屋,只有已然干枯的枯草证明这从前是一片草原,坠落的直升机距离她十几米远,看不清损毁和残缺的部分,但从飞机上,正冒着不详的浓浓黑烟。 而在她的面前,藤蔓状的无数触手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触手上所有的眼珠齐刷刷张开,冰冷地注视着她的方向。 那像是来自深渊的注视,不带有一丝感情,像是冷血动物追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有最邪恶混乱的噩梦中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令江归荑诧异的是,变异种虽然用可怖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打量她,但它却并没有朝她进一步靠近。 虽然它“坚持不懈”地将她拉入梦境,但并未用任何一根触手碰触她一分一毫。 江归荑无法等到变异种的回答,也并未看出变异种有攻击的意向,停顿两秒后,她快速向着不远处失事的直升机跑去,口中道: “我不管你的真实目的究竟为何,我要先去救人!” 江归荑还记得,当飞机被变异种袭击开始坠落,在她意识昏迷前的那一刻,那个温暖的、用生命保护她的身躯。 既然她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都没死,是不是说明,丽茨也有一定存活的希望? 然而,就在她拔步向着失事飞机跑出几米远后,那个一直在观察她的变异种动了。 三四根触手猛然从空中袭来,牢牢堵住了江归荑前方的路。 那几根触手离她极近,江归荑甚至能看清其上流淌的黏液,她瞬间感觉到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每根触手都极为粗壮,贸然翻越过去很显然是不现实的,绕远路绕开这些挡路的触手同样是不现实的,毕竟变异种只需要挪动触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拦她。 江归荑强压住胃里剧烈的不适感,直视着其中一根触手上的眼珠,那眼珠中黑色的瞳仁微小如针尖,眼白则占据了大片大片的面积,显得无比诡异。 江归荑语气平静:“你是不想让我离开这里吗?” 变异种自然不会用言语回答她,但是在江归荑的注视下,那颗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对她说的话作出无声的回应。 不远处,直升机冒出的黑烟愈来愈浓,如果再拖下去,很有可能会造成一场爆炸,就算此时还有幸存者,到时候也必然会死无全尸了。 江归荑咬了咬牙,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放到了触手上。 手底下触手的触感冰冷而黏腻,江归荑在碰触到它的一瞬间就条件反射想要缩回手,但她仍然克制住了自己。 她在心中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星罗密布在这根触手上面的眼睛慢慢缩小,甚至消失,与此同时,这根触手本身也像是被抽去了一半水分,慢慢变得干瘪……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0节 江归荑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知道,这是由于她的细胞活性升高,随之而来的异化值也在急剧上升。 不仅是她直接接触的这截触手,就连挡在她面前的其他几根触手,其污染程度也发生了明显的退化。 江归荑强行压制住心中的不适,紧紧盯着面前触手的变化,她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即这个变异种能像陈真一样,在接触她很短时间内收回自己的触手。 然而…… 挡在她面前的触手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江归荑心下一沉,然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待了,既然挡在她面前的触手已经急剧收缩变细变小,也就不再有阻拦她的能力。 江归荑当机立断就要跨过这几根触手去救人,然而,她刚刚迈过一条腿,就听见一道温润清雅的男声响起: “别回去。” 江归荑一寸一寸地回过头,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在她的眼中,这片荒野上,仍旧只有变异种和她,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称之为男子的物种。 半晌,她将目光移到变异种的身上,完全无法掩饰眼中的惊愕:“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那道男声微微叹了口气,道:“是我,你短暂恢复了我的意识,虽然不知道,这能维持多久……” 江归荑深吸了口气:“你是谁?为什么要创造梦境困住我,又为什么阻拦我去救人?” 变异种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正当江归荑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发现,所有触手上的眼珠都暗沉了下去,江归荑甚至觉得在其中看到了一种名为伤心的情绪,虽然她觉得自己看错了。 紧接着,原先那道男声响起:“我竟忘了……你已经完全忘记我了,连一点点记忆的碎片都没有留下……” 江归荑心中疑云陡生,但她仍冷冷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我原来的记忆,就是被你弄没的吧?” 她之前就想过,纵使她在睡梦中度过了末世开始的一年半,这也不是她忘记末世之前所有事情的理由。 那么,必然存在一个环节,让她末世前的记忆就此消失。 这次,变异种沉默了很久很久。 如果是平常,江归荑愿意和它多沟通几句,毕竟这关乎着她的过去,而其中是否蕴藏着众生畸变的秘密也尚未可知。 然而,此时此刻,她必须赶紧去救在直升机中生死不明的丽茨了。 她不再理变异种的回答,而是快步向着直升机的方位跑去。 江归荑跑到近处,发现直升机虽然外表有受损,但从高空坠落并没有主要部件毁损。 江归荑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这说明,飞机并不是纯靠着重力下坠的,变异种在破坏其飞行轨迹从而直接让飞机坠落的同时,必然还支撑了飞机一段时间。 毕竟,从那只变异种的回应来看,它的目的并不是要让她去死。 然而,即使飞机的主要部件仍旧完好,越来越重的黑烟也暗示了情况的无比紧急,江归荑甫一靠近直升机的残骸,就控制不住地爆发出一阵呛咳。 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几乎是凭着本能辨认着飞机的部件,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辨认出了一处关键…… 那是直升机的舱门。 江归荑一边谨防着从头顶掉落下来的坠落物,一边爬进了舱门,在驾驶舱,她看见了格雷戈和负责驾驶飞机的飞行员,他们一动不动,头上脸上身上都是血,江归荑缓慢地将一根手指放到他们的鼻翼下,半晌后,她长叹了一口气,向着后方乘客席的方向赶去。 她不知道那只变异种是如何把她从一片废墟中刨出来的,但是她想,既然能够把她刨出来,那么埋在她身下的丽茨应该很好找。 然而,她错了。 比起驾驶舱,乘客席的混乱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所有的座位、桌子、行李架都东倒西歪,如果不把它们挪开,找到在这些物事下面压着的人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是,江归荑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把它们一点点挪开,她只能徒劳地用目光一点点搜寻着。 直到—— 在她的脚尖前方,一条苍白的女人的手臂从倒塌的椅背下露了出来,而在那条手臂旁边,有一本《物种起源》静静地躺在那里。 就在江归荑颤抖着手,想要扶起倒塌的椅背时,一根来自变异种的触手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根触手比起之前的,已经足够纤弱了,正因如此,它才能进入飞机的舱门,在江归荑完全没有防备和预料的时候来到她的面前。 江归荑瞳孔紧缩。 与此同时,之前那道男声缓缓响起:“你不能救她,你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 在这个完美的章节数,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明天!我一定要写到变异种的身份!不能再拖了啊啊啊啊啊 第61章 江归荑完全没有理会它的意思, 她用双手奋力地抬起了倒塌的椅背,而在椅背之下,丽茨正躺在那里, 生死不明。 她往日尽显风韵的酒红色长发此时如同枯草般凌乱地堆积在脸侧和脑后,眼镜的镜片也因为下坠的冲击力摔碎了, 细小的玻璃碎片洒落在她的周围,她的面容苍白, 不见一丝血色。 江归荑颤抖地伸出手指,试探着她的鼻息。 天地都仿佛静下来了,江归荑能看见眼前随着空气流动而扬起又洒落的细碎灰尘,但她却感受不到丽茨的任何动静。 身前的那根触手见丽茨没有反应,也没有再阻拦, 只是默默地悬空在那里。 江归荑却仍没有抽回手,她仍然保留着那一丝微薄而缥缈的希望。 但她的眼神却变得有些茫然, 有种在她眼中恒久不灭的东西仿佛消失了。 说到底,这其实是她和丽茨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西京基地机场,丽茨对她的爱情给予了祝福, 那时候, 一切都显得安宁而充满希望。 那时的她, 绝对不会想到, 当她和丽茨重逢的时刻, 境况会彻彻底底地急转直下—— 她们都被卷入这场探究众生畸变的黑暗漩涡中,无处脱身。不同的是, 她直到现在都对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仅仅有所猜测, 但无法确信……而丽茨, 似乎扮演了一个她自己心知肚明却又倍感无奈的反派角色。 由于立场的不同, 江归荑其实不必对丽茨的死亡触动如此之大,她也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 只是,从丽茨那些或明或暗的晦涩暗示中,她第一次接近了一直以来苦苦探寻的核心真相,无论是关于末世的,还是关于她自身的。 而丽茨的死,又将所有潜在的进展统统归零。 ……另外,当她的目光流连过驾驶舱内那两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又重新回到了丽茨脸上时,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孤寂—— 这种孤寂感是在她刚刚从变异种的梦境中醒来,进入西京基地时逐渐滋生的,因为那时,她需要从每一个接近她的人身上试探信息,也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况。 但到了后来,随着亟待处理的事件频生,这道孤寂感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压制了下去。 而到了此刻,江归荑望着丽茨灰白的脸和满地的玻璃碎片,她的心中突兀地冒出了一句话,并在她的心房上划出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就是末世,没有一个人能陪伴我走到最后。 正在此时,江归荑突然感受到丽茨鼻翼似乎动了动,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才发现这不是错觉—— 下一秒,丽茨爆发出一阵呛咳。 大概是之前的椅子倒塌压住了丽茨的气管,如果江归荑再晚来一会儿,她可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但丽茨却并未睁开眼,刚刚那阵咳嗽声仿佛是江归荑的错觉。 江归荑再次将手放到丽茨的口鼻处,待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才松了一口气。 丽茨大概只是睡着了。 江归荑不知道丽茨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内伤,因此并不敢直接移动她。她站起身,在四周用目光搜寻着什么,想要向西京基地发送一个讯息。 正在此时,她发现那根触手仍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紧接着,她听到那道清润的男声再次响起:“你不应该出去的,你会后悔的……” 变异种的发声器官不知道在哪里,它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似乎响彻在江归荑耳边。 江归荑止住了脚步,冷冷地注视着那根触手:“你这样的语气,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变异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他。但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 江归荑道:“你不告诉我用梦境困住我的原因,却口口声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你和那个成天沉迷工作,却还说是为了家庭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江归荑嘴角轻勾,虽然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一字一顿道:“嗯?哥哥?” 当她的最后两个字落地时,在这一瞬间,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那根触手不动了,像是电影画面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男声再次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苦涩:“你都想起来了?” 江归荑淡淡道:“当然没有,拜你所赐,我末世前的记忆还是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只是猜到的罢了。” “第一,能在末世伊始就设法困住我的人,不是亲人,也是其他关系很密切的人。” “第二,你不是父亲。从声音听起来,也是年轻男性……” “就不可能是亲人以外的和你关系密切的人?” 变异种突兀打断了她。 江归荑摇了摇头,但并未多解释什么。 她的心中犹如明镜:那时易北洲刚到西京,至于其他人……她不信易北洲能容忍得了其他人和她保持“亲密”的关系。 变异种苦笑了两声,低声道:“我以为,你是喜欢那个梦境的,开学典礼那天回家后,你看起来和平时冷静的样子不太一样……” “但我,真的是为了保护你……我从那个女人的身上闻到了一丝很不喜欢的味道……” 江归荑知道,他指的是丽茨。 “不光是那个女人,归荑,你听哥哥的话,你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切,这很好,但是如果一旦那些人知道的话,我怕保不住你……” 江归荑皱眉打断道:“你指的是我拥有降低异化值能力这件事吗?我知道这件事一旦传播出去,可能会有很多人找我帮助他们,这其中可能也少不了诱骗或者要挟,但……” 她没有说完,因为紧接着,她就听见哥哥惊讶的声音响起:“降低异化值?竟然会这样吗?” 在这句话的最后,他的话中染上了带着嘲讽的笑声,渐渐地,那笑声越来越大,包含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说: 上周榜单赶得好累,所以今天字数少一些,想休息一下 但我!终于揭晓了一个大秘密啦!大家都没猜对哈哈哈哈哈 另外,对于评论区小天使指出的关于女主为什么救丽茨的争议: 一是因为本章中提到的,丽茨她毕竟是个人,女主总不能见死不救;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1节 第二,虽然丽茨真的很像反派,但是,她话还没交代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她是重要的线索来源啊!!不能放她去死啊! 感谢在2023-05-23 22:56:39~2023-05-24 22:5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年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 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够降低异化值,但是……归荑,你真的应该离开所有人, 无论是爱你的人还是恨你的人……或者,你可以进入我的梦境, 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可以为不同的人创设不同的梦境……其实我的梦境很真实的, 上次是因为遭到了外界的攻击才让你感受到了违和感……” “爱我的人、恨我的人,我都要离开他们?” 说话间,江归荑一步一步,慢慢踏出了舱门,她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她身侧那根源于变异种哥哥身上的触手摇晃了几下, 似乎在不住点头。 “……是因为我的靠近,会让他们受到危害吗?”在无人看到的角落, 江归荑的手渐渐收紧了。 这次,她足足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哥哥的回复。 “不……但他们,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江归荑的手本来已经因为紧张握紧了拳头, 此时又渐渐放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 脸上流露出了一个有些轻松的笑意:“不会的。” 在这一刻, 她想到了易北洲, 也想到了那么多在西京基地中默默支持着她的人们,安西、菲利克斯、丁玲、宋柠…… 这些人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纷纷扬扬的记忆也同时跨越了时光, 那些温馨与愉悦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她又重复了一句:“不会的。” “但……”哥哥正要反驳, 却被江归荑接下来出口的话打断了—— “你想要证明他们会伤害到我, 那就应该告诉我过往的一切,否则我就只能根据我对身边人信任程度判断啊。”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哥哥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另外,哥哥,你知道我的过去,却也对于我为什么拥有降低其他人异化值的能力全无头绪。既然如此,倒不如把真相全部告诉我,我或许还能分析出个所以然。”这句话说到最后,江归荑的语调中似乎流露出了淡淡的嫌弃。 “其实,我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 说话间,直升机上冒出的黑烟已经渐渐消散,显然,飞机暂时不会有爆炸的风险,昏迷的丽茨暂时留在飞机里是安全的。 江归荑下了飞机,重新打量着荒野上的怪物。 从外表上来看,它已经全然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特征,粗壮藤蔓状的触手、触手上繁复冰冷的眼睛,都昭示着它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怪物。 但与很多江归荑曾经见过的变异种不同的是,她看不见它的主干,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数的藤蔓状的触手,这可能是野外小队最头疼的那一类变异种,找不到核心与要害,也找不到一击制敌的要点。 但至少,对于江归荑而言,她可以暂时放心变异种哥哥的“生命”安全。 随着江归荑的目光扫向它,变异种粗壮的触手齐齐瑟缩抖动了一下,似乎在身份暴露后,就不想以这样的形象面对唯一的妹妹了。 但那道男声仍未响起,很显然,他还是不想说出缠绕在江归荑身上的真相。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上一个问题,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话音刚落,变异种每根触手上的眼睛都齐刷刷地闭上了,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伤心难受的情绪。 江归荑见状也叹了口气:“对不起。” 想了想,她又道:“哥哥,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只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再是你当年护在掌心的妹妹,有些东西就算再沉重,我也拥有了和你一起承担的资格。”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虚空,继续说道:“另外,没有人会和你一样,把我当成小孩子,无论那件可能让别人伤害到我的事情是什么,纸都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我都要承担起那一切。” 江归荑说完一席话,她读不懂变异种的表情,也自然不清楚她哥哥有没有听进去。 但是,变异种无数触手上的眼睛又渐渐张开了,眼中闪过的光似乎微有动容。 与此同时,她听见哥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但我还是无法亲口说出那一切……” 江归荑正想要再加大一波火力劝一下,就听见哥哥话锋一转:“但你会逐渐想起来的,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半个月一个月,我会撤走当初留在你身上的影响,但你短时间内可能只会回忆起一些碎片,人的大脑总要有反应时间。” 过往一月弹指一挥间,江归荑那么多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与交锋,都是由于她完全不了解过去的自己。 而到了记忆即将找回,部分真相即将揭开的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并未有太多的欣喜,可能是由于,有太多太多的迹象都指向了某个潜藏的真相—— 江归荑直视着变异种哥哥,问道:“你先告诉我,众生畸变是否和爸爸有关系?” 在这一瞬间,仿佛就连荒野上传来的风声都停止了。 江归荑屏住了呼吸,终于,她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有的。” 仿佛人在悬崖边缘纵身一跃,只能听见耳旁灌进呼呼的风声,江归荑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重重坠落,不见深渊尽头。 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那么多午夜梦回的噩梦不止,那么多让人心焦心乱的猜测,都抵不上尘埃落定真相出土的这一刻—— 如此残忍,仿佛在她心上用刀划开鲜血淋漓的一道。 意识到哥哥还在关注着她的情绪,江归荑故作轻松冷静地笑了笑,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没关系,就算这一切都是爸爸做的也没关系,我能降低其他人的异化值,我会尽可能地帮助其他人,以消洱爸爸留下的罪孽。” 哥哥却没有说话。 良久,江归荑看见,就在她面前的不远处,哥哥身上所有的触手都如同顶风飞扬的风筝般逐渐伸展张开,如果不是因为她心知肚明它的真实身份,以及它目前具有人的意识,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江归荑可能也会被这一幕震惊到失语—— 就像一只巨型海胆身上的刺全部炸开,暴露出了其隐秘的内部一样,变异种身上所有的触手都向着四面八方游走,暴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真正的内核与致命的弱点: 没有人能够想到,在那藤蔓状的可怖触手层层掩盖的深处,躺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江归荑只消一眼,就看出了他与她容貌中的相似之处。 江归荑曾在梦境中见过她的父亲,江知秋最为典型的是浓淡有致的眉宇和棱角分明清晰锐利的五官,这样的容貌体现在江知秋脸上是一种学者独有的儒雅,到了江归荑脸上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妍丽,而到了她的哥哥脸上,则显露出了一种若隐若现的文雅气质。 “你……”江归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此时展露出真实的一切。 “我想要在我重新失去意识,变成彻彻底底的变异种之前,再以真正的容貌见你一面。” 被团团触手紧紧围绕住的年轻人并没有睁开他的双眼,从江归荑的角度,也看不清他的声带是否在振动,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在江归荑的耳侧传来。 就仿佛,尽管他的真身隔得那么远,他却始终在江归荑的身旁,通过每一根触手观察着她、与她交流、保护着她。 “另外——”他的一根触手指向了遥远的天边: “你在等的人,就要来了,所以我要走了。” 江归荑朝着那片天空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刹那,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架飞机隐隐约约的影子。 她转头回来,正看到眼前所有的触手就像此前突然而至般,正如潮水般退去。 江归荑睁大了眼,张了张口,但终究没说出口什么。 “没有时间了,妹妹,我希望等到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事情不要真的走到我预想的那步田地。” 在最后的一刻,江归荑看见,那被团团触手围绕的年轻人似乎微笑一下,笑容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舍和忧愁: “在你最终想起一切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的名字,江禹成。” 话音轻飘飘落下,在江归荑反应过来之前,随着触手向远方归去,变异种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很难说清,在江禹成周身缠绕着的触手,是束缚着他的精钢铁链,还是他完全拥有支配权的武器。 江归荑站在平坦的荒野上,方才的一番对话和见到的人都仿若是新一重梦境,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在她的不远处,一架直升机残骸静静地待在那里,一侧机翼深扎在土里。 下一秒,她听见一阵飞机引擎声从头顶传来。 江归荑抬起头。 在艳丽的橙红色朝霞和深蓝色天空交接处,一架直升机正稳稳地飞往她所在的方向。 在飞机的上空,尚是零落遍布几颗星子的深蓝暗夜,而在飞机的下方,璀璨的日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照射出来,仿佛刺破了所有的阴霾—— 那架飞机一路飞来,仿佛将过往的晦暗和阴霾尽数埋葬,从此迎来希望与新生。 第63章 直升机机舱内, 江归荑靠坐在乘客席的软垫上,头部微微侧仰,一手支着下巴, 看向舷窗外。 联合政府的飞机舱门前,易北洲带来的人正在忙活着进进出出, 他们身着安保部的制服,正在把里面的人或遗体往外搬运。 丽茨率先被抬了出来, 她仍旧是昏迷的状态,不过面色稍微显得红润了一些,随行而来的医生用听诊器在她胸膛上贴了一会儿,从脸色来看,医生似乎松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 安保部的人又抬出了两个人,一个人是驾驶飞机的飞行员, 他的身上罩着白布,另一个人是格雷戈,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飞行员的。 但从二人不同的待遇来看, 很显然, 联合政府军官格雷戈还剩下一口气。 江归荑颇为讶异地挑起了眉。 穿着安保部制服的几人逐渐往外走, 看样子是清理好了现场, 最后一人转身, 缓缓合上了飞机的舱门,从他身着的制服的领章和袖口装饰来看, 他是安保部的负责人。 这个人转过身, 露出了他的脸。 这张脸竟然有些熟悉, 江归荑在记忆中搜索片刻, 依稀想起了在应对蟒蛇变异种后,登上瞭望塔向易北洲表达忏悔的军官。 此人正是林钰,很显然,他并未主动辞去安保部负责人的职务。 江归荑眼底有几分微妙。 忽然,一道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江小姐,你没事吧?” 江归荑将视线从舷窗外的景象移开,回头发现正是秦粒。 秦粒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神情,一只手端着一杯水,见江归荑回头望过来,他将手中的水递给她,口中委婉道:“您真的没受什么伤吗?” 对于这一点,江归荑心底也是疑惑的。 照理来说,人在飞机中,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不死也得落个重伤,已经头破血流死去的飞行员,以及陷入昏迷只剩一口气的格雷戈和丽茨都是最好的佐证。 然而,她居然仅仅擦破了一点皮,少量的血从伤口处渗出来,伤口不深范围也不大,远远称不上严重,就连为她看诊的医生都只能称之为生命奇迹。 对此,江归荑只能找到一个解释,那就是她那个谜语人哥哥在拽飞机的时候动了点脑子,是特意避开她所在的方位摔的。 不过,此时此刻,面对秦粒充满担忧的视线,江归荑只能勉强微笑了一下:“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可能还是需要回基地后检查一下。”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2节 秦粒一拍脑袋,忙不停地点头:“回去我就给你安排上!今天过来得太仓促,还是回去再检查检查,基地的医疗设备很全的!在华夏都是数一数二的!” 江归荑笑容不变,没好意思提醒他,华夏范围内一共就只有两个联合政府批准的人类基地。 这一话题结束,秦粒犹豫了片刻,余光不住地瞟向不远处的易北洲,还是说出了他真正的来意:“江小姐,你和我们执政官之间,没出什么问题吧?” 江归荑眼中一闪,紧接着不动声色地微笑道:“能出什么问题?毕竟我们也……” 她的半截话还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余光就看见易北洲突然站起了身,向着她的方向阔步走来。 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明暗交替间,显得格外深邃与迷人,他身姿挺拔,面色冷漠如霜,恍若神祇。 江归荑口中的话就这样说到一半就消了声。 秦粒望见她的表情变化,满脸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之后连忙“嗷”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最终在江归荑的身侧停下。 易北洲坐在了另一侧座位上,和江归荑相隔一个过道,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半晌,江归荑开了口,语调平稳,不见一丝情绪流露:“你过来,还是想问我那件事?” “哪个?”易北洲将她座位前折板上的水杯拿起,若无其事地走到饮水机前,重新接满了水,然后递给江归荑。 他的手臂平直而流畅,每一分肌肉都是经受后天严苛训练后自然形成的模样,按照他上百公斤的臂力,他足可以以极其轻松的姿态把一个成年男子一拳打出重伤。 但在此时,他的手臂上隐隐有青筋浮现,显露出主人心中的并不平静,而他手中端的,仅仅是一杯水而已。 江归荑勾了勾唇角,口中道:“你不要和我打哑谜。” 紧接着,她从容地伸手接过了那杯水,这似乎是一个缓和的信号,在她动作的下一秒,围绕在二人身旁的隐隐约约的冷凝气氛似乎消失了。 但很显然,二人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往常冷静自持的面容终于带上了几分明显的挣扎,道:“我们应该谈一谈,我之前还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走到了相互坦诚的阶段。” “你想让我达到多大程度上的坦诚呢?” 江归荑说出口的话,从明面上听来只是一句单纯的疑惑,但易北洲却仿佛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裂痕遽然扩大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易北洲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低声急促道:“如果仅仅只是荷尔蒙导致的一时心动,当然不需要付予坦诚!可是,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只有坦诚,才能让我们心意相通。” 一段话说完,他紧紧闭上了眼,复又睁开,眼中似乎平静了些许:“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但我仍然想说的是——”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意:“我是个负责任的人,对人对己都是,如果我们到了今天这个关系,之间仍旧无法做到坦诚,那么,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毕竟,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同担风险、共度命运”的。” 他明明说着如此决绝而残忍的话语,但在他的眼底,却那么难过,那么伤心,好像被胁迫的人是他一样。 从江归荑来到西京基地以来,她见到的易北洲通常是冷静自持的,虽然在那冷静的外衣下,有时会流露出对她汹涌而至的感情一角,但他始终没有暴露的,是他在这段感情中暗藏的忧虑,毕竟,他终究是为基地负责的执政官、为华夏负责的军人。 原来,在这段感情上走钢丝的,不止她一人。 几秒后,江归荑开了口:“为什么不能等我恢复记忆?” 易北洲苦笑了一声:“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起来吗?” 江归荑沉默了。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易北洲的飞机降落在这片荒野,仅仅过了几秒,易北洲就率先出现在了飞机舱门口。 下一秒,他们的目光相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他们的动作却是相同的。 短短几步距离后,他们紧密相拥在了一起。 荒野上的风声仿佛都静止了,飞机的引擎声也渐渐熄火了,荒野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们能听见的唯一声音,是对方胸膛中传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热烈而真挚。 直到—— 江归荑听见,易北洲在她耳旁有些迟疑地问起:“方才,我从飞机上往下看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一只体型很大的藤蔓状变异种,你也看见了吗?” 易北洲心中的疑问还有很多,他想问为何联合政府的飞机会坠落在离西京基地如此近的地方,他想问是不是因为那只变异种阻扰了飞机的航行,他想问为何那只变异种没有伤害她…… 然而,所有的问题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见,江归荑的脸色变了。 紧接着,江归荑快速答话道:“什么变异种?我没看见……” 这听起来,实在太像一句敷衍或掩饰了。 易北洲的眼神沉了下去,似乎闪过了一分失望。 不知出于怎样的冲动,他放开了江归荑,将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下来的秦粒叫了下来,将江归荑托付给他,就转而去安排救援工作了。 江归荑微微叹了口气:“那只变异种,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它就是在末世之初困住你的变异种吧?” 江归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她的眼神却给出了答案。 易北洲犹豫了几秒,仍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只变异种,究竟与你有着怎样的关系?” 江归荑长呼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解脱的笑意:“你已经怀疑了吧,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地处西京市华清路,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易北洲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平静道:“可那毕竟只是猜测,我想要你的坦诚,我想要得到真相。” 江归荑微笑道:“这就是真相,众生畸变和我父亲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清晰地听见,易北洲的呼吸一窒,但她话语不停,接着说道:“我曾梦见过我父亲所在的实验室,他的实验对象,是一截乌黑的触手。” 易北洲地嗓子有些发紧,道:“那只变异种,是你父亲吗?” 这次,他却等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不,他是我哥哥。” 紧接着,江归荑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是否能接受这一切?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们也自然不能继续下去了。” 江归荑摊开手,脸上的表情无比无辜。 但易北洲此前的威胁和试探却已经完全被她照原样踢了回去。 望着易北洲脸上的震惊表情,江归荑耸耸肩,微笑道:“现在是不是觉得,不坦诚未必是一件坏事?一旦坦诚,我们可就再无在一起的可能了。” 作者有话说: 别紧张,会甜的 第64章 作为一个空军飞行员, 易北洲经历过很多危机场合下的紧急抉择。 在那些千钧一发的抉择中,有时,他需要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 有时,他需要以运气做砝码。 在过往的匆匆岁月中, 无论是多么难以决断的境况,他都会当机立断, 作出最理智、也最无情的唯一选择—— 那就是,为军人的尊严和使命牺牲自己。 然而,在此时此刻,当江归荑微笑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少见地浮现出了绝望与矛盾感。 当曾经怀疑过、但又不敢相信的猜测终于尘埃落定化为现实, 他心知肚明,他此刻的选择, 关乎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幸福,还关乎着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在他保持沉默的一刻中,江归荑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但她眸中的笑意已经渐渐淡了。 她未加丝毫掩饰地直直看进易北洲的眼中, 道:“执政官, 你要把我交给联合政府吗?” 易北洲没有说话。 她看了一眼易北洲的神色变化, 突然又笑了, 小小的梨涡绽放在她的唇际, 下结论道:“你不想把我交给联合政府啊……” 江归荑摇了摇头,一时间, 没有人能看清她眼中的神色, 只听她紧接着一字一顿道: “那么你, 是想把这件事揭露给所有人, 让我受天下人谴责吗?” 江归荑表面上无比激进,但她的内心却十分复杂。 其实就连江归荑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抱有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一直以来小心掩盖的一切终于坦诚告知,她既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如释重负,但也有一些忐忑。 可是,易北洲还是没有说话。 江归荑有些悲哀地想,这也正常,他必然在想,如何将这件事调查地明明白白,还所有在众生畸变中失去生命的人一个公道吧。 从前他喜欢她,在末世开始后那么拼命地找她,因为她是知名科学家的独女,与他所肩负的责任没有丝毫冲突。 然而,当知名科学家的生涯如白纸泼墨般溅上污点,当保护她与他所肩负的职责产生了实质的冲突…… 她曾经还抱有着一丝希望,然而,随着易北洲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她心中仅剩的那缕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几近飞灰湮灭了。 我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江归荑的心中浮上一层悲哀,她转头就想离开。 下一秒,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那只手的力道很温柔,指腹间还有薄薄的枪茧,但却让被拉住的人感觉无法拒绝,也不容拒绝。 江归荑想要挣脱开,但下一秒,一缕气息贴了上来。 这道气息很熟悉,是易北洲衣领散发出的皂角香气,本是很清新的,但不知为何,此时却带来一阵让人心跳加速的感觉。 在江归荑因愕然睁大的眼中,她看见易北洲的面庞在她面前逐渐放大,她脑中所有错综复杂的思绪全都一扫而空。直到—— 那两片薄薄的唇最终贴上了她的。 江归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男人温柔的气息在她唇间的流连,她心跳加速,这世间所有的事物在这一刻仿佛都离她远去了,明明近在咫尺,她却看不清易北洲的脸,无数混沌光影在她的瞳孔前穿梭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的心脏仿佛要跳跃出胸腔的一刻,她终于感觉到,男人的气息离开了。 半晌,她看见易北洲往下扫了一眼,神色不明。 江归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瞥去,发现她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易北洲的衣摆。 那角衣摆都被攥成了一团,看起来皱皱的。 江归荑呼吸一窒,连忙放开了那截衣摆。 易北洲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3节 江归荑连忙避开他的眼神,口中若无其事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选择,你到底是要把我交给联合政府,还是……” 易北洲哑然失笑:“是我做得还不够明白吗?” 下一秒,那张令人目眩神迷的俊脸在江归荑的眼前再度放大。 江归荑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被吻住了。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好熬。 如果说,上次的吻如蜻蜓点水,不露痕迹,像是猛兽刻意收起了自己每一根爪牙,只为了向心爱的姑娘献上保留已久的温柔。那么这次,一切都变了—— 当易北洲的唇贴上来的一瞬间,江归荑的脑中就升起一阵被大型野兽猎食的预警,她拔腿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双唇紧密贴合的下一秒,她唇齿间的防守被堪称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撬开,紧接着,伴随着男人的气息攻城掠地,铺天盖地的酥麻感淹没了她的每一处感官。 明明只是接吻,她却能感受到易北洲在她唇间肆虐时,其背后汹涌不止的破坏欲和控制欲。 她仿佛从头到尾都被这个人凶残占领而分食殆尽了。 江归荑的脑中只剩下这一句话。 气息与气息的亲密纠缠中,她早已合上了双眼,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她仰着头,露出细白的脖颈,仿佛被献祭的天鹅。 在她因缺氧而昏过去的前一秒,易北洲终于放过了她。 但他的眼神,仍旧如最凶猛的野兽那般,热烈而直白,带着隐秘的疯狂,简直与平日清冷克制的他判若两人。 江归荑撞上他的眼神,下一秒就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她缓和了半天呼吸,才让嗓音在开口时显得没那么沙哑,她轻声道:“为什么?” 易北洲都气笑了:“你还想让我再来一次?” “不不——” 江归荑摆着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选……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放弃你?” “你以为,我会把你交给意图不明虎视眈眈的联合政府?” “你以为,我会把你交出去,让全天下人都来戳你脊梁骨?” 江归荑没有答话,但从她心虚的表情看来,她就是这么想的。 易北洲简直又气又心疼:“江归荑,我是在和你谈恋爱,又不是和你父亲谈恋爱,他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况且,就算过去的你也参与到了这件事中,我也相信我的眼光,你必然会在发现这项研究不对劲后立即退出实验。就算退一万步讲,你没有办法退出,或者想要退出时已经晚了,你也会为人类留下一把钥匙,留下一个希望的火种。” 易北洲挽起江归荑的手,与她十指交叉相握,直视着她的双眼道:“你难道,忘了自己拥有的能力了吗?” 江归荑望着易北洲眼中坚不可摧的神色,神情一动,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几秒后,她回握住了易北洲的手。 飞机很快就降落在了基地机场。 明明上次来到这里还是不久前,但此时在江归荑心中,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下飞机时,易北洲和江归荑交握的手终于松开,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飞机,面上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如果在场有极其敏锐的人,一定会发现,仅仅过了几小时,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从充满暧昧却时刻焦灼,转变成一种密不可分的氛围。 秦粒显然不是如此敏感的人,他上前询问了丽茨和格雷戈如何安置,在得到易北洲先行送去医务室治疗的回答后,他再次用饱含担忧的目光看了易北洲和江归荑一眼,才领命离去。 安保部的人也收拾好装备和随身的行囊,向易北洲敬礼离开。 不知不觉间,西京基地机场上只剩下了易北洲和江归荑二人。 易北洲转头看着她,深邃的眼中流露出温柔的意味,提议道:“要不要去我家里看看?” 没有人能够拒绝此时微笑着的他。 江归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易北洲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懊恼道:“你是不是已经很累了?” 说来奇怪,照理来说,此时虽日上三竿,但江归荑近乎一宿没睡,又在惊心动魄中度过了那么久,她理所当然应该感觉到身心的无比疲惫,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很精神,丝毫没有困倦的意味。 她脱口而出道:“不累,你呢?” 她知道,易北洲为了搜寻她的下落,也必然是彻夜未眠。 易北洲轻轻笑了,他笑得深邃而迷人,注视着江归荑的目光恍若实质:“我也不累,那走吧。” 江归荑来到西京基地一月有余,其实都没来到过易北洲的家中。 这是由于,作为西京基地的执政官,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易北洲来过目、批准或者驳回,在大多数时候,易北洲都会选择在加班到深夜后,草草宿在执政官办公室中。 但他在基地里的家,其实和他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甚至和他这个人的面具也没什么两样: 设计无比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有些冷冰冰的意味,不见丝毫活气。 易北洲带着江归荑转了一圈,当他在江归荑前面,打开卧室的门时,他突然止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对着江归荑,若无其事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其他的房间……” 江归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顺从道:“好的。” 下一秒,就在易北洲以为她要往回走的时候,江归荑突然踮起了脚尖,在易北洲肩膀上方的空挡里,她看见: 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作者有话说: 两次亲亲!快夸我 感谢在2023-05-27 01:14:53~2023-05-28 01: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落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相框摆放的角度, 刚好冲着门口。 虽然相隔着一段距离,江归荑还是瞬间分辨出了那张相片上的人是谁。 她的唇角溢出了一个不明显的笑来,小小的梨涡显现出来。 她瞥了一眼堵在她前面的易北洲, 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垂,然后侧着身子避开了他, 自顾自地走进了门里。 这一次,易北洲没有阻拦, 他在江归荑身后,无奈地扶了扶额,摸了一把自己微热的耳垂,摇着头笑了笑,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这张照片, 是我什么时候拍的?” 江归荑拿起那幅相框,将照片上的人对着易北洲, 问道。 她的语气较之平时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暴露了她心情很好的事实。 这张照片,正是易北洲交给丁玲来寻找她的那张,但在丁玲的电脑中, 这张相片仅仅留下了半身, 而在这一刻, 她才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的全貌。 她穿着大学校服, 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背景是一株月桂树,清风拂过, 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还有几片掉落在她的肩头和裙摆上。 这本来是一个极普通的问题, 然而江归荑兀自等了半天, 都没等到易北洲的回答。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易北洲的耳垂尖显得更红了。 江归荑将相框重新放到桌子上,将双手背到背后,轻巧地迈了几步,走到易北洲面前。 她的脚尖轻轻抵住他的,歪着头,面上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疑惑:“你不会要告诉我,这张照片,是你偷来的吧?” 她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却没想到,易北洲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将头扭到一旁,轻声“咳”一声,急忙解释道:“不是偷来的,只是……” 江归荑重复道:“只是……” 易北洲看了一眼她跃跃欲试不问个清楚不罢休的表情 ,破罐子破摔道:“你有没有想起来,在你大一开学典礼那天,我曾经受邀去你们学校宣讲?” 江归荑点了点头。 易北洲没想到她真的能想起来,颇为讶异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道:“那次,我在讲台上,看见你了。”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如石子落入水中,在江归荑心上激起了一阵涟漪。 江归荑追问道:“后来呢?” 易北洲无奈道:“后来,等我讲完,就被人团团围住无法脱身了,等我终于能够脱身,却见你已经不见踪影了。” 江归荑知道,那是当时很多女孩子都上前围着他要联系方式那件事。 她抿着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总结道:“所以我们并没有见面,那你是如何拿到我的照片的?” 易北洲直直盯着她的双眼,摇了摇头:“不,我们见面了,是我单方面,遥遥地望见了你。” 江归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 紧接着,她就听易北洲继续说道:“我走出礼堂的时候,本以为已经见不到你了,却没想到,你就站在我前方的不远处,站在一颗桂花树下,你的朋友正在给你拍照。” 江归荑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怔怔道:“所以你……” “等我走上前去,你已经同你的朋友告别了,正往校外走去,我之后还有一个捐赠仪式要参加,不能出校门,因此我只能叫住你的朋友,管她要了这张相片。” 易北洲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相片上,眼神很是复杂,似乎有怀念,也有一些感伤。 江归荑却意识到,这原来就是室友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有男朋友才出去住的原因。 为了不让她感觉突兀,江禹成创造的梦境必然会基于现实所发生的一切。 易北洲的一个轻微的举动,如同西伯利亚的蝴蝶扇一扇翅膀,产生了之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所以,在那时候,你已经在暗恋我了。” 念到“暗恋”两个字的时候,江归荑轻轻停顿了一下,感受着从舌尖蔓延至全身的酸酸甜甜的战栗感。 易北洲没有立刻回答,承认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艰难的。 不过现在代表着“犯罪事实”的相框就好好地摆在面前,他狡辩也没用,只好苦笑了一声,道:“但我当时找不到接近你的途径。” “直到……我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有一段时间不能执行飞行任务,上级派我去保护你一段时间。” 这次,江归荑真正地惊讶了:“保护我?”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4节 “对,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你在开学典礼当天就溜出学校其实是去了研究所,包括后来的很多很多次,你都会在课余时间前去研究所参与你父亲的科研项目。我那段时间恰好需要休息,上面也担心你再次被卷入绑架等其他事件,在征求了我的意见后,派我在你往返学校和研究所的过程中保护你。” “当时的我,知道这件事吗?” 易北洲抿了抿唇:“知道。” 话音刚落,他的唇角又缓缓勾起一个笑来,意味不明:“我后来想,可能是上级看出了那次行动过后我对你……才特意给我安排了这项任务吧。” 江归荑不置可否。 她都能想象到,当初的她也必然和现在的她一样,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在暗地里,早已把这个叫易北洲的男人渐渐一笔一划地烙刻在了心底。 不过…… 江归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参与了多久的研究院研究项目?” 易北洲思忖了片刻,回答道:“大概是一年,一年后,你就基本上不去研究所了。” 江归荑缓缓呼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上易北洲的眼神,面上有些凝重:“我父亲的那个实验,也差不多终止于那个时候,因为研究不出期待的结果。” “你是说……” 几乎是一瞬间,易北洲就意识到了江归荑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参与的项目,正是她父亲研究变异种的项目,但那个项目在2072年就因为没有进展而终结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使得一个在2072年已经搁浅的项目,导致了2073年席卷全球的众生畸变呢? 还是说,他们都想错了,这二者之间,其实根本没有明确的关系? . 西京基地,医务室。 一片安静中,格雷戈从噩梦中惊醒。 睁开眼时,望见眼前的一片洁白,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脑中反复播放着方才混乱可怖的梦境,一只无比高大、触手遮天蔽日的变异种甩出了一根粗壮丑陋的触手,抓住飞机的边缘就往下拉…… 他腾得一下坐起了身,剧烈的动作引起了一阵腰酸背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从上到下拆开又重装了一边,他想要抹一把头顶的冷汗,却只摸到了一头厚厚的绷带。 格雷戈向着周围看去,发现丽茨就躺在他邻近的另一张床上,双手微拢置于腹部,面容平和安详,看起来还处在昏迷或是沉睡中,她的身上各处,也缠着白色的绷带。 昏迷前的记忆在格雷戈脑海中一幕幕重演。 格雷戈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一计不成,他们这是反被西京基地俘虏了。 医务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非常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输液管中液体流淌时传出的滴答声,以及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格雷戈拔掉手上的输液针,果断下了床,悄声走到了丽茨的病床前,目光注视着她昏睡中的面容,眼神阴晴不定。 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伸向了丽茨的脖颈,双手将其环握住。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回想起在临行前史密斯先生含笑的话语: “别看他们现在表面上很顺从,研究员嘛,凭仗着自己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总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我平生,总共见过两类科学研究员,一类单纯得可笑,誓要为解决末世奉献自己的终生,所以当他们发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我就只能送他们去监狱度过余生了;而另一类嘛,有奶就是娘,给钱什么都愿意干。”史密斯深绿色的眼睛划过一分轻蔑的笑意。 “不过,还是有个别人,让我有些看不透……”史密斯的眼睛轻轻眯起,手指在桌案上的相片上一闪而过。 照片上,丽茨和托马斯笑得灿烂,正依偎在一起,对着未知的拍照人比了个“耶”。 “所以,当你认为这些人身上的风险远大于收益的时候,就动手吧,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格雷戈的双手缓缓收紧。 他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想,其实他本可以直接干净利落地扭断这个女人的脖颈,但毕竟是同事一场,留个好看点的全尸,就当做圆了这么多年同事之间的情分了。 丽茨本来还在昏睡中,但她却感觉到一阵仿佛溺水的窒息感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随着头脑中的警报声越来越响,她终于猝然睁开了眼—— 这一下,她直接与格雷戈阴狠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丽茨立刻将手伸向自己的脖颈,想要用尽全身力气扒开格雷戈紧紧掐在她脖颈上的手。 然而,格雷戈见她醒来,眼中却没有丝毫慌乱,他甚至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惋惜怎么没在睡梦中把她掐死。 紧接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就要把她的脖颈生生扭断! 第66章 丽茨瞪圆了眼睛, 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格雷戈。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格雷戈究竟在发什么疯。 随着肺中残存的氧气愈来愈稀薄,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她并没有束手就擒,她的手臂依旧死死地扣在格雷戈掐住她脖子上的手上, 但其中的力量却越来越弱。 格雷戈似乎开了口,对她遗憾地说了句什么, 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能从口型中大致推断,那其中包含着“送你上路”几个字。 终于,她的身子一软,在失去所有气力后, 重重地跌了下去。 紧接着,“咣当!”一声巨响。 格雷戈暗骂了一声, 连忙去拽重重滑倒在地上的丽茨,但仍然未能阻止丽茨摔在地上时,因为手脚的胡乱挣扎,将一旁的输液吊杆也撞倒了, 输液瓶输液袋都掉到了地上, 其中一个还被摔漏了, 正从中流淌出汩汩的葡萄糖溶液。 格雷戈没管地上的一片狼藉, 他将一根手指放到丽茨鼻翼下, 遗憾地发现她居然还剩下一口气,不由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她可真是命大。 随后, 他再次将手伸向丽茨的脖颈。 这一次, 他再不犹豫是否要给昔日的同事留一个全尸, 他的动作快准狠, 双手一拧,就要把丽茨的脖子活生生扭断,这一下如果落实了,丽茨就算再命大也得把命留在这里了。 格雷戈几乎已经看见了丽茨血溅当场的情景,他的眼神冷酷而狰狞,不像一个军官,倒像一个残酷嗜血的刽子手。 然而,下一秒,他的耳朵动了动,双眼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他似乎听见了一串脚步声,但是并不确定对方是否是朝着这个房间来的。 紧接着,猜测变成了现实,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而对方又丝毫没有掩盖自己脚步声的意思,终于,脚步声停在他们所在医务室的门前不动了。 下一秒,医务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这一过程实在是太快了,格雷戈的手还放在丽茨的脖子上,就算他立刻松开,对方也会看清丽茨脖子上不正常的青紫痕迹。 “刚刚是什么东西倒了,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诶,你们怎么……” 进门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她的一只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在看到地上输液架输液瓶倒塌的一片狼藉时,起初她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然而,正当她要走过来收拾的时候,她的目光扫到了在房间正中站立着的对峙的二人身上,她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 下一秒,她像是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要离开这个像是“凶杀现场”的房间。 女医生飞快地想要合上门,然而,门不知为何合不上了,总是差一条缝隙。 她惊恐地向着门缝对面看去,发现格雷戈正用一只手指牢牢抵住了门缝,正透过黑漆漆的的门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下一瞬,门被一阵大力拉开,女医生控制不住身体的惯性向着前方扑去,却被格雷戈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捏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别杀她。” 不知何时起,丽茨已然悠悠转醒,她躺在地上,面容显得憔悴而苍白,但她的声音又是从容而平静的,虽然,这分平静很快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 格雷戈像是看着天方夜谭一样,轻蔑地瞥了一眼丽茨脖子上青紫的痕迹,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句话?” 丽茨微笑了一下,道:“就凭我……”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一旁床头柜上的电话机话筒:“就凭我一个电话打到执政官办公室,或者安保部,你就算杀了她,也跑不了了。” 格雷戈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但丽茨并没有丝毫退缩,她甚至拿起话筒,开始按动拨号键,但她的余光仍在格雷戈的脸上流连,微笑中流露出威胁的意味。 就在她即将按下最后一个拨号键的时候,格雷戈动了。 他冷冷地看了面前的女医生一眼,快速出拳击中了她的头部,那一下的动作无比熟练,看得出来他经常做这件事。 伴随着他的拳头击中头部,女医生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 丽茨飞快地扫了一眼女医生的状态,发现她应该仅仅是晕了过去,方才放下心。 紧接着,格雷戈一步一步向她的方向走了过去,目光危险。 丽茨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刚才想要杀我,是因为怕我说出不该说的东西?” 格雷戈未置可否,但他的目光却暴露出了一切。 “我不会的,否则,我刚才就会选择按下那串号码 ”丽茨摊开手,将话筒放到一边,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史密斯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或者说,整个联合政府的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有些谎言,从一开始说出的那刻,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次的研究团队不也被你们抓进去了?他们最大的错误是真的想要探究众生畸变的秘密,而我知道,这场末世从最开始就是人类遭受的不可逆转的无妄之灾,其实,我有的时候在想,史密斯他们,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试图掩盖他们曾做过的事情,但他们就算没做过那些实验,人类可能也会走向最终终结的结局。” 她微笑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做那些表面上伸张正义,却实质上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呢?” 格雷戈嗓音有些发紧:“你怎么证明你的立场?” 丽茨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淡淡道:“我不需要证明,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回去?” “对,回联合政府,西京基地机场上停靠了一些公用的飞机,我们可以挑选一架直接飞回去,那样,你就不担心我泄露联合政府的秘密了吧?” 格雷戈审视的目光落在丽茨脸上,半晌,他冷峻的表情放松了些许。 . 从医务室出来后,在走廊中,二人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一点,但丽茨心中稍微想了一下,便释然了: 从他们的伤势来看,没有人能猜到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因此没有人看守也是理所当然的。 格雷戈和丽茨一路到了基地机场所在山峦的山脚下,望着通往机场的空空荡荡的小径,格雷戈挑了挑眉,道: “看来西京基地的管理也不怎么样嘛,机场算是基地的一处禁区了吧,居然也是无人看守的状态?” 这一次,他却没有等到丽茨的附和。 丽茨的表情淡了下来:“如果执政官的治理井井有条、让人信服,也就没有什么人去刻意触犯他的霉头。” 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格雷戈冷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他们顺着长长的小径登上山峦,一路上风朗气清,但二人各具心思,都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什么,自然无人关心这样难得的好天气。 然而,就在格雷戈率先抵达机场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个绝无可能在此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粒?你怎么在这里?” 秦粒微微一笑,此时的他简直和平日面对上司时单纯好说话的形象判若两人,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安保部人员,他们的手里都端着枪。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5节 秦粒手里玩似的甩着两个手铐,慢条斯理道:“你们是要自己戴上,还是我帮你们拷上?” 格雷戈瞳孔紧缩,大声道:“私自扣留联合政府军部人员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秦粒伸出一只手指,在嘴唇前面一划,那是一个隐秘的封口意味的手势。 “不,你们私下绑架我们基地的研究员江小姐,与联合政府的指令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 在这一刻,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不”字。 格雷戈却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回头对着丽茨愤怒道:“刚刚那串电话,你已经拨出去了对不对?话筒根本没撂到原处,你是故意让他们听见的!” 丽茨没有说话,她接过秦粒手中的手铐,沉默着给自己拷上了。 . 当华夏西京正处在正午时分的时候,纽约曼哈顿已经入夜。 联合政府大楼仍然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很多窗子都透出微微的光,代表着其中正在通宵加班的工作者。 突然,一扇窗子中的光芒熄灭了,这扇窗子也和其他的事物一样,溶入茫茫夜色中。 一刻后,一位研究员打扮的人从办公室中走出来,他背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大书包,回身锁门时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将钥匙对准锁孔。 “宁老师?” 研究员的动作停了一下,回头时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宁澄其实只有三十多岁,到联合政府的工作时间也并没有很长,被唤一声“老师”也是因为对于不熟悉的同事,人人都会相互如此打招呼而已。 那位不熟悉的同事自来熟地上前笑道:“宁老师,今天是做了多少实验?怎么手颤颤巍巍的,锁孔都对不准。” 说罢,他直接上前,从宁澄手里接过钥匙,轻轻松松地将其插入锁孔,再熟练一拧,门就被锁上了。 宁澄连忙道谢了几声。 下一秒,同事扫过宁澄背上的大型背包,笑着问道:“宁老师这包里都装了什么?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宁澄一时间没有说话,半晌,他笑道:“有电脑和一些资料,准备回家加班继续看。” 同事感慨了句:“宁老师可真努力啊,不过,研究中心的资料是不能外带的,您可要快快送回来啊。” 宁澄又和他客套了几句,终于得以抽身,转头离去。 然而,在宁澄走出联合政府大楼一段距离,联合政府给他分配的公寓近在眼帘后,宁澄陡然扭转了方向,向着离他家背道而驰的方向拔腿就跑! 他背上装得满满当当的书包,简直随着他的奔跑划出了一道上下颠簸的光弧! 第67章 ——一扇混杂着真相与欺骗的门,终于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西京基地审讯室。 丽茨坐在审讯椅上, 望见来人扬了扬眉:“没想到,西京基地连这样的设施也有,真是一应俱全。” 审讯室昏黄的灯光照在丽茨的脸上, 在她的眼睫下方形成一道细密的阴影。她身后的墙壁灰白又陈旧,衬着她的脸色有几分罕见的灰白。 她在坠机中造成的伤势还没好, 脖子上还新增了一道青紫的掐痕,显得很是憔悴, 说完这句话,她就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在她咳出第一声时,她条件反射想要用手捂住嘴,但她显然做不到这一点了—— 伴随着一阵金属相撞的轻响,她的手因为手铐的束缚, 被重重拉回到审讯椅的扶手上。 易北洲和江归荑在她的对面坐下,易北洲率先开口道:“实在抱歉, 你伤势还没好,但我们确实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丽茨反问道:“格雷戈呢?” 易北洲平和道:“和你是差不多的处境,但我们选择先来问问你,怎么, 你很在意他?” 丽茨轻蔑地笑了一声:“怎么会?他不过是史密斯的一条狗罢了, 刚才还差点发疯咬死我……我只是, 想知道他死没死而已。” 易北洲沉默了两秒, 道:“你们毕竟是联合政府的人, 受联合政府的命令行事也是理所应当,与其杀了你们, 不如从你们身上了解联合政府究竟在打什么幌子。所以, 在判定你们确实罪大恶极之前, 我不会动手。” 丽茨薄薄镜片后的眼神柔和起来, 评价道:“我曾经听说过,西京基地的执政官是一位有原则的人,上次一见面我就发现传闻不假,专属物资的分配是如此,谈恋爱时是如此,就连对待我们这些人,您的态度也是如此。 易北洲未置可否。 当江归荑听到“专属物资的分配”几个字时,她隐晦地看了易北洲一眼。 紧接着,丽茨却话锋一转:“可是,我很好奇,如果您知道了众生畸变的真相,还会如此平静而有原则吗?” 易北洲道:“你愿意说了?” 在二人饱含审视的目光下,丽茨似乎苦笑了一下,但那笑容还没等对方看清就消散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联合政府内部也并非一块铜墙铁壁,最近出了不少风吹草动。” 她没有具体说那些风吹草动是什么,而是严肃道:“我能预感到,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毕竟相识一场,我何必让你们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成为被牺牲的羔羊?” 她的话音一字一句落在空荡陈旧的审讯室中,声音弹在墙壁上,激起若隐若现的回声,显得格外幽远而阴森。 易北洲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在三人间蔓延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丽茨打破了平静: “虽然我很想看到您脸上的平静面具尽数破碎的样子,但之后我要说的事情,和您的被追求者江小姐息息相关。因此,我需要征求江小姐的意见。” 丽茨的目光落在截止目前未发一言的江归荑脸上,易北洲的目光也转移了过去。 易北洲的眼神没有任何逼迫或者诱导的意味,平静而柔和,像是在单纯地征求意见: 我可以继续听下去吗? 我有这个权利和资格,在这种时刻,依然可以陪在你身边吗? 江归荑并未做过多犹豫,她干脆利落地说出了进入审讯室以来的第一句话:“您请说吧,对于有些事情,我们已经说开了,他没有什么是不能听的。另外,谢谢您救了我。” 易北洲的眼中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方才提起的心放下了些许,重新将审视的目光投到丽茨的方向。 丽茨话中似有所指:“救你,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不过,我仍要恭喜易执政官一句,您终于,得偿所愿了。” 她缓缓松开了一直绷紧的后背,慢慢靠坐在了审讯椅的靠背上,微笑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易北洲率先道:“联合政府的史密斯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被联合政府收买的内鬼中控室值班人员口中,而后来,他又得知格雷戈真正的效力对象正是史密斯。 丽茨却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美国代表史密斯,他没什么目的,只是一个想要掩盖自己做过的一切的怂包而已。” “联合政府虽然叫做联合政府,但在末世前联合国时期都没有做到的国国平等,末世后又怎么可能实现?虽然名义上,为了应对末世,为了尽最大程度合理化分配人类资源,联合政府为了人类的共同利益而设立。但实际上,在末世前话语权强大的国家,在末世后同样掌握话语权。” 江归荑瞳孔紧缩:“你的意思是,美国代表史密斯掌握了联合政府的主导地位?” “我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真相确实是这样。而他,利用这种主导地位,牢牢守住了众生畸变的真相。” 易北洲冷冷道:“众生畸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随着易北洲问出至关重要的这一问题,江归荑感觉到,她胸腔里的心脏愈跳愈快,她紧紧盯着丽茨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一扇混杂着真相与欺骗的门,终于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停在这里可能会让你们打死我! 但是有木有人可以原谅进入考试周的我qaq,最近这几天考试超级密集,而且剧情进入了很关键的阶段我很卡,所以,字数会有点少...... 但我尽量日更,做不到会提前请假,鞠躬~ 第68章 ——“分配给华夏的那根触手,实质上交由我父亲进行主导研究了,对吗?”—— “2070年, 在一场覆盖美国全境的流星雨后,有一块随着流星雨而来的陨石,坠落在了卡里科的荒漠上。” 迎上易北洲和江归荑不解的表情, 丽茨的眼中隐约有笑意闪过,道:“卡里科在洛杉矶附近, 位于莫哈韦河谷山脉北侧的丘陵边缘处,它有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 道:“当地人和慕名而来的旅客将它称之为‘鬼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江归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丽茨微笑道:“别紧张,这并不是重点,众生畸变的起源也并非是个鬼故事,重点还是在那块陨石上。” 易北洲轻蹙着眉头,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笔转动着,思忖了几秒后道:“那块陨石, 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丽茨目光悠远,像是陷入了对过往之事的回忆,道:“那块陨石本身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它就和其他天外飞来的陨石一样, 坠落在柔软的沙子上砸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坑, 但当这块陨石坠落在卡里科的沙漠上, 方圆几十米内的所有生物都瞬间发生了变化。” 江归荑轻声重复了一句:“变化……” 紧接着, 她瞳孔紧缩, 瞬间意识到了丽茨话中的隐藏含义。 “在那块陨石坠落地周围,所有的动物、植物还有其他肉眼无法识别到的生物, 都像是获得了某种巨大的外源性能量那样, 迅速地开始复制原有的器官和部位, 植物不断地长出新子房来加速繁殖, 动物也长出新的手和足来提高肢体能力,但这些变化仅仅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江归荑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道:“这种能量的获取,是有代价的,对吗?” “……你猜的没错,因为在下一秒,那些生物就像是承受不住这道未知的能量一样 ,纷纷爆体而亡,方圆几十米,无一存活。” 江归荑抓住了某个点,突然问道:“方圆几十米……陨石所传播的那股力量,没有进一步蔓延?” 丽茨盯着她的双眼,道:“你也猜到了,对吗?” 江归荑的脸色变了。 但在她解释之前,丽茨从容地微笑了一下,轻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想,如果不是那个陨石“死掉”了的话,它所影响的范围,绝不是仅仅周围几十米。” “……死掉?” “即使是太空物体,也会因与大气层的剧烈摩擦发热燃烧而趋近破碎成为天文景象之一的流星雨,这块陨石,不,我们不如称呼它为不明生物,在穿越大气层坠落到地球后,仅仅挣扎了几秒就死了。” 江归荑眼神沉了沉:“坠落在地球上的不是陨石,它是一根触手吗?” 易北洲向江归荑投来讶异的目光。 丽茨轻叹了一口气,目视着江归荑的双眼道:“你果然想起来了,你还想起来了多少?” 江归荑刻意忽略了一旁易北洲的视线,嗓音有些发紧:“没有多少……但我好像,曾经在我父亲的实验室看见过一段触手。” 最后一句话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6节 丽茨点点头:“我想你也没有回忆起多少,因为这并不是全部。” 她沉声道:“我能如此清晰地讲述那个不明生物坠落地球后的场景,是因为,当日我的一位同事就在那附近,亲眼遥遥目睹了这一奇景,之后,和他同行的记者就将这件事见报了。” “在公开报道之前,我的同事就找到我谈论了这件事,当时经过了一些初步的私下研究,我认为,那些生物长出多余的肢体和器官可能是由于无比迅速且持续进行的细胞分裂,细胞增值和分裂的频率一旦快起来,出错的概率就会成几何倍数增加,但这种急剧上升的细胞活性又并非普通生物所能承受的,由此加剧了它们的灭亡。” 易北洲的后背靠坐在椅子上,却显得格外挺拔笔直,他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思忖了几秒后评价道:“这听起来,就像一个进阶版的癌症。” 丽茨点点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紧接着,她的嘴角扬起一分讽刺的笑意:“癌症,有人称它为上帝降下的催命符,但也有人认为,它蕴含着人类永生的奥秘。” 江归荑沉默了几秒,道:“所以,你们决定去研究这个不明生物?” 丽茨道:“其实在卡里科这样的地方,每天在报纸上冒出几十个奇闻诡事都不稀奇,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只有天知道,只是,由于我和作为目击者的同事的私下关注,这件事最终被当局得知了,为了防止引起群众恐慌,报道被撤下了,但这项研究却正式在美国生物科学研究所立项了。” 江归荑轻声道:“你们研究出来了多少东西?”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丽茨坦然道“坦白来讲,一无所获。” “在这个研究项目被牢牢掌控在美国生物研究所手中的一年里,我们发现,这个能感染一切的不明生物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无论我们用它接触什么,对应的生物都毫无变化。不过,如果我们将一小片不明生物的尸体碎片喂给实验品,实验品依然会因为承受不住多余的力量而爆体而亡。” “如果没有后一种情况的发生,我们可能早就放弃了这个项目,只把它当作一场天外来客带来的奇遇,但是,既然有第二种情况的发生,证明研究还是可以持续的,我们就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其他资源投入到了这个项目中。” “然而,整整一年后,我们发现,凭借美国如今的科研实力,研究进展也就止步于此了,但这很显然不能满足我们研究它的初衷。” “于是,就在2071年,美国当局作出决定,将不明生物的尸体分成了五份,邀请几个主要国家共同加入研究。” 所有的迷雾尽数散开,江归荑深吸了一口气,道:“分配给华夏的那根触手,实质上交由我父亲进行主导研究了,对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也不多,周日考完试后我尽量多写点 (虽然周日也没考完全部的试,不过应该稍微能喘口气了qaq) 第69章 ——丽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标志着一切都结束了的雨夜。—— 审讯室内, 丽茨的声音分外清晰:“你父亲当时时任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所长,由他带领的研究团队来攻坚这个重大难题,是最为合适的。为此, 据我所知,他还特意从研究所内部精心挑选了一批在生物细胞、基因科学领域成就卓著的研究员, 让他们也在签订了保密协议后,加入了他率领的研究团队。” 江归荑心说, 不只是那些研究人员,就连她也在父亲的“坑蒙拐骗”之下,加入了那个研究团队。 “但很遗憾的是,五国最卓越的科学家们的共同研究,也并未得到我们所期待的结果, 于是就在2072年,这个项目再次被各国不约而同地搁置了, 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情,曾经那场降临在卡里科的荒漠上的异象,可能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了。” 丽茨的目光仿佛穿透审讯室的白墙,回到了那个标志着一切都结束了的雨夜。 暴风雨在天地间冲刷, 冰冷的雨珠重重地击打在窗户上, 美国生物科学研究所内, 往日同事匆忙来往的团队办公室内, 此时只有丽茨一人。 她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 遥遥望着所有的楼宇、树木、车辆都被罩上了一层迷蒙的雾,像是一场永远刺不破勘不透的梦境。 她听见电话那头, 联络员崩溃的哭声:“就在刚刚, 华夏那边也反馈说, 他们不会再参与这个项目了……到现在为止, 四个国家都说他们没有任何进展……法国还说,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谎言,要让我们赔偿他们的科研损失……我们,我们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丽茨轻声说:“就连江教授那边都没有任何进展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和抽泣声,但沉默就已经说明了答案。 “罢了,若是他也没有办法,那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吧,我唯独相信,他会竭尽所能的,哪怕是为了那件事……” 联络员惊讶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丽茨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道:“……没有什么,别哭了,明天我就会和上级层报,说服他们放弃这个研究项目,然后解散团队。” 挂断电话后,联络员低低的抽泣声却仿佛还响彻在她耳旁,与暴雨中豆大的水珠砸向地面的重响逐渐重合。 她仍保持着方才通话时的姿势不动,如果有人恰在此时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定能看到她格外寂寥的背影。 这个持续两年的项目即将走向终结,她并没有联络员那么激烈又悲伤的情绪,联络员怕的是他们这些人最好的研究年华,都被白白耗费在这个注定无疾而终的项目上,所以听到她说项目终结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但她,在意识到长达两年的努力告终时,却并没有感觉到剧烈的情绪波动。 就像是,看见一个学成多年的孩子终究要离开家那样理所当然。 或许,那场伴随着流星雨而来的异象,终究是地球人即便穷尽所学,仍旧无法探索、无法看破的不可知不可求之物。 既然如此,就把它忘了吧。 丽茨的眼中透出一种孤寂感,她坐在审讯椅上,对面是易北洲和江归荑,但她的眼神,却像是遥遥望着漫长到令人绝望的长夜。 易北洲沉声道:“可是,众生畸变还是发生了。” 丽茨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笑容中带着一分苦涩,道:“对,它还是发生了,在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时候。” 易北洲的脸色变了,他缓缓问道:“你不知道众生畸变是怎么发生的?” 丽茨的表情平静,道:“据我所知,从实验终止的那天开始,我们五个国家都未再对这个已经失败的项目倾注更多的资金和人力。而关于众生畸变是如何在华夏西京市华清路率先蔓延的——” 丽茨深深地看了江归荑一眼,道:“我们也很想知道,你的父亲究竟做了什么,才造成了这样的……” 她似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咽下了那个词,继续说道:“这才是联合政府一定要带你回曼哈顿总部的原因。通过您的报告,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他们更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的是,你父亲是如何做到的?” “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丽茨的目光紧紧盯着江归荑,明明不带有咄咄逼人的味道,却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易北洲见状,安抚地看了江归荑一眼,对着丽茨说: “对不起,但我有个问题。” 丽茨神色不变,道:“您问。” “你们国家在这个过程中,看起来真是冠冕堂皇,推行这个研究都是为了解决人类有限的寿命问题,既然如此,即便这件事现在暴露给公众,也未必会影响社会公信力的急剧降低,既然如此,贵国的史密斯先生,为什么要极力不惜一切手段避免这件事被暴露呢?”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 我发誓,如果明天没有正常更新的字数,我就不做人啦! 大家叫我翎汪汪吧 第70章 ——“你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他每多说一句话, 丽茨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丽茨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张口说道: “即使研究团队的初衷没有问题, 但末世也来自于研究引起的不当结果,易执政官, 您深明大义,知道发生这种事不能全怪研究人员, 但这世上依然存在很多不那么理智的人……他们可不会管我们的初衷是否正当。” 这似乎是个完美的解释。 易北洲英俊冰冷的脸庞却没有丝毫松动,他嗤笑了一声,道:“虽然民众可能存在不理智的现象,但他们一定会将矛头指向在此过程中最为罪大恶极的那个人。” 他站起身,用一种俯视的角度注视着丽茨, 摇着头道:“我不理解,为什么史密斯不肯通过泄露江知秋之事来转移愤怒的民众的注意力呢?” 江归荑瞬间理解了易北洲话中隐藏的含义。 她之前也因为丽茨突如其来的问话一瞬间乱了阵脚, 想要为父亲开脱,但其实,如果联合政府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又何必隐瞒呢?他们二话不说, 直接把江知秋交代出来承担群众的怒火, 其实是最有利的选择。 他们既然没有选择这么做, 就证明, 原美国政府的行为是经不起推敲的, 他们必然存在其他问题! 这次,丽茨沉默了很久, 久到江归荑和易北洲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 她缓缓开口, 声音中带着一分滞涩:“我们为了得到更真实的研究结果, 有的时候会不得不做一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实验……” 江归荑脱口而出:“你们在研究中采用了人体实验?” “……其实都是死刑犯而已。” 江归荑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 在一般的生物或医学实验中,人体实验往往是被严格禁止的,这被认为是对人权的侵犯。此外,即便研究人员口口声声承诺说只有死刑犯才作为实验的对象,但到了实践中,这条被人为划定的边界随着实验的开展必然会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消洱。 江归荑能理解史密斯因为不想让民众知道他们在研究过程中采取了人体实验,由此对他们开展实验的事实极力隐瞒。 但是,真相真的仅限于此吗? 江归荑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怀疑的表情。 她的目光在身旁的易北洲和丽茨身上扫过,突然,一段被她埋在记忆深处的记忆浮上了她的脑海。 那是在她来到西京基地的第一天,她在基地机场第一次见到了丽茨、托马斯和科尔。 托马斯将分配给易北洲的专属物资交给他,那里面都是末世前人类的食物,区别于其他人得到的营养剂。 当易北洲提到要将他的专属物资分配给基地所有人的时候,托马斯脸上的惊讶无比明显。 他甚至脱口而出了一句:“你不能……” 你不能什么?为什么易北洲不能将分配给他的专属物资再分配给别人? 江归荑细细回忆起当日的情景,只觉得当时托马斯惊讶的神情中还带着一种深深的不可置信和不可理解。 而在之后,她曾经试探过易北洲这件事,易北洲的回复极其隐晦: “有的时候,即使距离戳破谎言接近真相只剩下薄薄一层玻璃纸,这层玻璃纸也是万万不能戳破的。” …… “因为……一旦玻璃纸被戳破,其带来的风险和灾祸可能远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那么在此刻,随着玻璃纸一层层被捅破,只剩下最后薄薄一层,江归荑的双眼紧紧盯着丽茨,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分细微的表情,紧接着,她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联合政府提供给各个人类基地的营养剂是有问题的吧?” 望着丽茨遽然变色的表情,她缓缓加上了最后一句:“我想,这才是联合政府最大的谎言吧?” 江归荑看见,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丽茨快速地看了易北洲一眼,那一眼太快了,她看不清楚其中蕴含了什么情绪。 丽茨沉吟了一会儿,开了口:“其实……”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咚咚咚!” “……” 易北洲曾交代过秦粒,如无要事,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审讯。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7节 那么,这时候的敲门声,只能是因为…… 易北洲沉声道:“进来!” 紧接着,审讯室的门开了。 闯进来的正是秦粒,他往常平静的表情此时尽是惊慌,额头上甚至还挂着一排晶亮的汗珠,他右手举着一个电子设备。 江归荑定睛一看,见那正是末日前常见的收音机,只是在众生畸变来临后,由于无线通讯基站遭到破坏,已经几乎不会见到有人用了。 紧接着,秦粒指着那个外表平平如常的,迅速道: “这是我房间里的收音机,平时都没声的,就在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去动它,但它却发出了声音……” 接下来,不需要秦粒进一步解释,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收音机里传出来的话: “……无线通讯基站没修好完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谎言!难道就没有人质疑,为什么联合政府可以和各个基地的执政官双向联系,但各个基地之间却无法直接进行通讯联系、而需要通过联合政府进行转达吗?” 收音机那头的男人听起来似乎三十多岁,他的声音一直在疯狂地颤抖,但其中又带着一丝令人不适的怜悯: “你们所有人都被骗了!无线通讯基站虽然确实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万万没有达到各个基地之间完全无法通讯的程度……各个基地之间接受不到信号,这只是因为,联合政府把信号人工阻断了而已!” “……” 江归荑猛然转头,直直撞上了易北洲同样一片空白的表情。 看起来,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江归荑在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几小时前,我已经解除了联合政府屏蔽无线信号的指令,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坐在这里,通过无线电收音机和全世界对话。” 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秒,那似乎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犹豫,不过,他还是继续了下去: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囚禁我,甚至让我消失,那么,在我拥有自由的最后几小时内,我,前联合政府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宁澄,要在这里揭露一个更大的谎言。” 在这短短几秒钟内,江归荑仿佛能看见,全球范围内的人类基地中,正有无数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他即将说出的那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也有无数的人,正怀着恐惧和胆战心惊,正在穷尽一切手段试图定位他所在的位置,制止他将要作出的举动。 丽茨脱口而出道:“宁老师,怎么会……不!别让他说出去!” …… 但无论不同身份、各色目的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们都不得不听着宁澄一字一顿地开口: “联合政府发放给各个基地人类的营养剂根本不是纯化学合成的,末世之前,人类都没有发展出这样的技术,末世之后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达成?更何况,即便是纯化学合成,也是需要原材料的。现如今,众生畸变已经开启了一年半,所有人类可以接触到的动物、植物、及微生物都已经遭受到了几乎无法逆转的污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从哪里获取这样的原材料呢?” 江归荑对上一旁易北洲的目光,见到他霎时暗下去的眼神,她突然猜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道:“不会是……” 下一秒,她最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终于变成了现实。 宁澄的声音滞涩:“那些营养剂的原材料,来自于变异种身上的部位。” “……但各个人类基地的执政官,以及联合政府高层,却可以被分配到末世前人类生产出的食物。” 在收音机的那头,宁澄因为语速过快,猛烈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他像是接过了什么人递给他的水,抿了一口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知道他刚才说的话会引起多大的骚动,轻声说了句: “抱歉,我知道联合政府也是有理由的,至少,你们是如此告诉我们这些共.犯的,但是,最近一些事情的发生,以及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让我怀疑自己曾经在研究中心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在为了拯救人类共同的命运,还是在充当刽子手?” “所以,我选择披露出这一切,我认为,每一个和我们生存在同一个星球上的人类,都有权知道这些真实的一切。” 最后一段话,他像是对着联合政府那些曾经的同僚、自己曾经挣扎过又最终屈从的漫长岁月说的。 下一秒,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被掐断了。 不知是他自己挂断的,还是有外力介入,强行掐断的。 审讯室中,丽茨快速强调道:“对于这件事,联合政府真的是有理由的,虽然它表面上看来,是那么的不公正。这件事,易执政官你也是知道的呀?” 江归荑一时间没有说话,她还在脑海中,默默梳理着自己方才获得的信息。 就在丽茨想要进一步解释时,他们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骚乱嘈杂的声音。 易北洲立刻站起身,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审讯室的窗前,顺着窗口,他看见: 基地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朝着办公楼的方向涌来,他们的脸上都是惊恐和愤怒。 作者有话说: 我做到了啊啊啊啊啊 再立一个flag,之后几天,字数会更多! 第71章 ——“最新检测的结果是,三百五十一。”—— 秦粒也看到了这一幕, 眼睛倏忽睁大,脱口而出道:“大家……大家到办公楼来干什么?” 易北洲面色冷肃,沉声道:“来管我要个说法。” 他当机立断交代秦粒道:“你留在这里, 看顾好江小姐和丽茨女士,我去去就来。” 秦粒连忙道:“要不还是我去吧, 我来出面,联合政府这件事暴露地太快也太急了, 我怕他们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易北洲斜觑了他一眼,开玩笑般说道:“行了,难不成你去,他们就能对你理智了?这件事,只能由我出面, 给他们一个交代。” 秦粒还想再争辩,却被易北洲打断了。 易北洲微微叹了一口气, 道:“我再不去,他们就要冲破执政官办公室了。” 易北洲此言非虚。 基地办公楼的大门本来是没有门禁的,是为了方便基地人们随时前来,而在此时, 这让众人拥挤的前行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起初, 走在最前方的人还犹豫了一下, 他们是八九个年轻人组成的队伍, 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的不是希望, 而是最纯粹的愤怒。看的出来,正是他们几个人在一路游说后, 集结了身后由各色各样人组成的大军, 当他们在办公楼门前犹豫地停住了脚步后, 身后的人也都随之停下了。 但紧接着, 他们简短交流了几句,最终选择踏入了办公室的大楼。 目的地显而易见,正是执政官办公室。 秦粒再无话可说,易北洲大步向着门口走去,在离开审讯室这安宁一隅即将迎接狂风骤雨之前,易北洲回头瞥了江归荑一眼。 那眼神中似乎夹杂了太多太多情绪,让人窥不破其中的本质。 江归荑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但她的身体突然动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易北洲面前。 易北洲失笑,道:“你想和我一起去?那可不成,我没法保护你……” 意料之外的是,江归荑摇了摇头。 他眼睁睁看着,江归荑踮起了脚,在他的衣领上夹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纽扣。 那黑色纽扣丝毫不起眼,可是在军方磨炼多年的易北洲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轻声道:“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也想要保护我……” 他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因为江归荑就在他的身前,仅仅隔着咫尺距离,可能就要忽略了。 江归荑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如果我是因为不相信你,那么我会悄悄把它滑到你的衣服里,而不会在你面前给你戴上。” 她变相地承认了第二个原因: 她只是想要在易北洲一旦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难情形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身边罢了。 但她知道,这同样是个双向选择,她对于易北洲是否愿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紧接着,易北洲的嘴角轻勾,那似乎是个由衷的笑容,他说道:“我很荣幸。” 话音落下,他带着她亲手给予的枷锁,大步迈出了审讯室。 江归荑看着易北洲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她心里清楚,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没人知道,易北洲能否安抚住因联合政府营养剂之事而暴怒的人群,一切都是未知的,但他们这些还未身处险境的人,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江归荑环视了审讯室一圈,突然对着秦粒道:“执政官他,身上带武器了吗?” 在外人面前,他们总是不习惯称呼彼此的名字。 其实,就算是在彼此之间,他们也很难有更加亲密的爱称,这在末世之中,同样是一种难得的奢侈。 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每当听到对方称呼“江小姐”、“执政官”时,都能在心中涌现一种表面上公事公办却又暗地里心意缠绕的酸酸甜甜感觉。 秦粒恍然大悟,终于想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他口中快速道:“应该带了,执政官通常手.枪不离身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看见那把熟悉的手.枪静静地躺在审讯桌上。 秦粒张大了口,愣愣地看向江归荑,慌张道:“是不是执政官忘了,您在这边好好待着,我去给执政官送去……” 江归荑叫住抄起那把手.枪就往外跑的秦粒,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用了。” 江归荑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流露出了一道苦笑:“他是故意落在这里的,为了提醒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对基地里的无辜群众开.枪。” . 愤怒的人群撞开执政官办公室门的时候,他们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易北洲慌张无措、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样子。 没有人想到,易北洲会依旧和往常一样,好端端地坐在黑色的办公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闯进来的他们,似乎已经等待他们多时。 他的眉目俊朗,五官流畅清晰,天生就是吸引女孩子的长相,与他接触比较多的基地中人惯常知道这位执政官的恪守原则和沉稳冷静,像永远坚守岗位执行命令的军人,但此时他挺直着脊背,不加掩饰地看向直直看向闯进来的众人,让人从他冷峻的眉目中轻易地识别出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赶在最前方的几个年轻人条件反射止住了脚步,简直要脱口而出一声:“执政官好!” 几秒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来的目的,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问道:“执政官,你知道我们要找你询问什么。” 执政官办公室并不大,此时挤进了十多人,已经显得格外拥挤,但还有很多人,由于位置靠后,被阻挡在办公室门外,堵住了整条走廊。 易北洲在面前这些人的脸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没看见之前打过交道的安西、菲利克斯、宋柠等人。 看来,还是有人决定暂且相信他的,易北洲在心里苦中作乐地想。 面对着这些大多陌生的脸庞,易北洲轻轻颔首,道:“你们听到了宁澄博士对联合政府营养剂来源的揭露。” 前排年轻人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惊讶了一瞬,随后收起讶异的表情,故作严肃问: “我们想要知道的是,您是否在宁澄研究员披露这件事之前,知晓联合政府隐瞒的事实?” 虽然问话的语气直接而咄咄逼人,但他们投来的目光中却带着隐隐的期待。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8节 易北洲知道他们在期待着什么。 但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他们的目光倏忽亮起来的瞬间,缓缓道:“我知道营养剂的成分和来龙去脉。” 围观群众的脸色都变了,半晌,一个中年女人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么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她的话一经落地,就引起无数附和: “对啊对啊!你这不是在害我们吗?” “谁知道食用变异种样本会不会导致异化值上升!” “这还用问?肯定会啊,怪不得,我一直在基地里,从来没和任何人接触过,但这异化值也是蹭蹭蹭地涨……” “联合政府到底要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的目的,不会是要把所有人类都变成变异种吧……” “……” 无数的怀疑无数的指责无数的敌意直直向着易北洲而来,但很奇怪的一点是,他心中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就好像是,从当初知晓联合政府此项计划的那一刻起,他就料想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他也曾义愤填膺过:“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做,人也不应该分为三六九等……” 对面的人耸耸肩,道:“可是,易执政官,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啊。” 而到了今日,他用目光扫视了一圈义愤填膺的人群,摇了摇头道:“可是,无论告诉你们与否,我们都只有这一项选择——” 他望着脸上遽然变色的人群,一字一顿到:“对不起,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喧嚣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空气中只能听见易北洲清晰的声线: “人类的生存是需要能量的,但很遗憾的是,在众生畸变之后,我们已经很难找到不受污染的动物、植物,作为获取能量的来源了。末世前生产的成品食物终究是有限的,为了活下来,从变异种中获取必要生活所需的能量几乎是唯一选择。”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真是冠冕堂皇,那你们这些人,凭什么不和我们一样,服用营养剂呢?” 易北洲沉默了一瞬,然后解释道:“联合政府给出的理由是要尽可能保护身居要职的人,让他们保持稳定,从而维持人类基地及整个人类族群末世后生活的稳定。但是,这个理由在我这里是站不住脚的。” 易北洲环视了围堵他的愤怒的人群一圈,有些苍白地笑了一声,道:“就算我一直都没有堕化成变异种,也未必能维持西京基地的照常运转,否则你们今天聚在这里就解释不通了。”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道:“在我看来,整个人类族群的稳定,是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的。” 有人忍不住道:“这就是您把专属物资分配给所有人的原因?” “……对,但我也同时认为,人类不应该被分为三六九等。”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询问,但所有人的审视的目光都依旧停留在易北洲脸上、身上,来评估他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值得信任的人。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其中一小部分人是在末世伊始时被易北洲亲手救起的,从而组成了最开始的西京基地;而另一部分人,是在后续陆续加入了西京基地,易北洲提供给了他们不受变异种侵扰的安全的居住环境。 因此,相较于其他人,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亲手带领他们一步步组建基地的易北洲。 良久,一道声音从人群间传来:“执政官,你的异化值多少了?” 在没有人看到的瞬间,易北洲条件反射瞟了一眼夹在衣领上小小的黑色设备。 明明对于前面那些尖锐的问题,他都能比较从容地应对,但对于此刻这个很普通的、在基地里类似于“您吃了吗”的问题,他却显而易见地沉默了。 但此时显然不容许他沉默,就在他沉默的短短几秒钟,人群中已经传来隐约的议论声。 易北洲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看向人群时,他轻声道:“最新检测的结果是,三百五十一。” . 审讯室内,易北洲沉着的声音通过监听器响起:“最新检测的结果是,三百五十一。” 丽茨有些讶异:“他的异化值,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食用以变异种为原材料的营养剂,真的不会加剧异化值的增长吗?” 丽茨对上江归荑晦涩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们都知道,如果仅仅是接触,死亡的变异种样本不具有污染能力,但吃下去的话……谁知道呢?” 丽茨的口中说着不知道,但她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躲闪。 江归荑心中了然。 但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克拉克教授,您认为,人类能平安度过这次信任危机吗?” 丽茨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因为人的思维本身就是最为复杂的产物。” 望向江归荑有些失望的表情,她解释道:“我只知道,其他基地的执政官必然不能和易一样,如此轻易地安抚好群情激奋的群众。毕竟,他们可未曾把自己的专属物资分给别人。” 丽茨嘴角轻勾,尽管眼中没有一分笑意: “孩子,雨夜前夜的安宁即将结束,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72章 “宁博士, 方才辛苦了,您喝口水。” 金发蓝眼身姿曼妙的年轻女郎递过来一杯水,颇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刚刚充当吹哨人角色的联合政府研究中心叛逃研究员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一副典型东方人的长相,五官柔和几乎没有攻击性,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很难想象如此温吞的外表下会藏着一腔孤勇的魂。 宁澄连忙接过水杯, 随后轻声说了声:“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年轻女郎连忙摆摆手,头部两侧的发辫也随之甩了一通,她笑着道:“不麻烦,要不是您, 我们还都被蒙在鼓里,被联合政府耍了个团团转。” 想了想, 她又补充道:“您不用担心您的人身安全,虽然我们新泽西基地距离联合政府总部很近,但我们可不听他们的,所以无论如何, 都会尽全力保护好您的。” 宁澄没有答话, 只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女郎收拾好水杯, 正要往外走,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回头对着宁澄说:“对了,宁博士, 我们执政官刚才交代我说, 让您稍后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这里毕竟是您方才广播的地方, 我们也不知道联合政府是否能根据那场广播定位您的详细位置。” 注视着宁澄的脸,女郎犹豫了几秒,道:“如果您觉得新泽西基地不够安全的话,回您的家乡华夏也是可以的……” 最后一句话是她自己加上的。 执政官明明说的是,务必把宁澄留在他们基地。 新泽西基地的执政官五十多岁,末世前是一位掌管新泽西州地方事务的官员,其脸上每一道沟壑都体现了老谋深算和勾心斗角,执政官吐着烟圈,眼中流露出精明渗人的光来,沉声道:“联合政府这次可能真的要乱了,所以务必把宁澄留在我们基地。”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 “联合政府一乱,各个人类基地群龙无首,必然要开始争夺话语主导权,若我们有宁澄在手 ,自然能在这场战役中更为轻易地占据主导地位。” 他望了一眼窗外迷离朦胧的夜色,似乎意有所指,道:“现在的宁澄,联合政府那些人恨他恨得要死,普通人类又将其视为英勇的吹哨人。” 女郎想了想,问道:“若联合政府这次没垮,联合政府知道是我们收留了叛逃的宁澄后,会不会对我们有不利的举动?” 执政官嗤笑了一声,松弛的嘴角流露出十足的讽刺,淡淡道:“史密斯那家伙估计已经猜到了,毕竟纽约州附近只有我和他是十足的不对付。不过,若宁澄真的变成一个烫手山芋,他的命运,也就只剩下一个既定的选择了。” 女郎心中咯噔一声,忽然从背后升腾上来一阵寒意。 正因如此,她在与宁澄交流的时候,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回您的家乡华夏也是可以的……” 宁澄闻言脸上表情柔软下来,轻声道:“华夏,似乎太多年没回去过了,我记得联合政府在那边批准成立了两个人类基地。” 女郎点点头道:“是的,是西京基地和蓬海基地。” 宁澄的眼中似乎透着一股怀念和向往的意味。 女郎轻声问道:“您要去吗?” 她已经在心里开始默默计划,如果宁澄真的要回到华夏的基地,她要如何帮助他达成这一目标。 毕竟,她真的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人,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宁澄似乎想了很久,久到女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紧接着他说道:“还是算了吧,人类基地和人类基地之间又有多大的分别。” 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女郎条件反射争辩道:“可是我听说西京基地的执政官易北洲他……” 宁澄思忖了片刻,道:“上次那篇揭露畸变本身是细胞活性上升的关键论文,就是来自西京基地吧。” 女郎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宁澄嘴角轻勾,笑着道:“你说得对,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见他们一面啊。” 女郎见状道:“我去给您安排。” 她在心里已经想好要和宁澄一起跑路了,毕竟要是留在新泽西州,执政官必然会惩戒不听话的她。 却没想到,宁澄摇了摇头,感激地目光落到她的脸上,轻声道:“还是算了。” 他并没有解释缘由,但他的眼中似乎有一种很隐秘沉重的东西,金发女郎读不太懂。 见状,她只能道:“这样的话,那稍后我会带您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令她没想到的是,宁澄再次摇了摇头,轻语道:“不需要了,我就等在这里,等他们找到我。” 这句话的前半句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女郎一直在留意关注着宁澄的每一句话,她都有可能会把它忽略过去。 不需要了?不需要是什么意思? 女郎一时没搞清楚宁澄的意思,不过联合政府的人一时半会追查不到这里,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因此女郎还是满心疑惑地推门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她嘱托宁澄:“那您在这里好好休息。” 宁澄微笑着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异常。 女郎走后,宁澄将上半身趴在了桌子上,随后缓缓用手抱住了头。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奇怪的是,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丝毫困倦,他的思路无比清晰,只是,这样趴在桌子上会让他拥有一种安全感,像是小的时候身高较矮的时候,藏在大人的羽翼下那样。 截止到目前为止,事情的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了他的预期上。 他打探到史密斯代表最重要的手下格雷戈此时不在联合政府,因此在这个时机将部分联合政府的罪证偷出叛逃,几乎不会遇到军方的拦截。 他知道新泽西州的执政官在末世前就和史密斯不太对付,因此后来末世开启后也和联合政府不太对付,联合政府甚至找借口克扣了他几期物资。正因如此,他才选择连夜投奔到新泽西基地。 正如他所料,那位执政官是非常愿意给予他这个向联合政府捅刀子的机会的。 虽然,直到此时,他都无法确定这次揭发究竟是对是错。 在这除他以外空无一人分外安静的房间内,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清晨,当他照常回到研究中心去上班,却意外得知,隔壁研究团队涉嫌窃取国家秘密,被全员逮捕了。 最近半年以来,常有某某研究员被逮捕的消息,之后他就再未见过那些被拘禁的同僚。 但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工作量并没有因为研究员的数量减少而变得繁重,因为,联合政府研究中心始终在招募符合一定要求的高精尖研究人才,全世界范围内的生物科学研究者几乎都离开了原本收留他们的人类基地,怀着专业知识才华以及一腔拯救人类的热血沸腾来到了曼哈顿。 虽然,联合政府在成立后这一年间,也没研究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如果是往常,宁澄最多和同事八卦一下隔壁研究团队究竟犯了什么事,如果八卦不到就算了,然后就立刻投入到研究工作中,隔壁团队的命运并不会在他的心上留下深刻的印象,毕竟,自众生畸变以来,每个人都在潜移默化中学会了,如何对与己不相干的事情保持冷漠。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59节 变异种的突袭、同伴的背刺,这些事情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能在末世中活到现在的人,未必是个身姿矫健、野外生存技能满分之人,但一定是心硬如铁的人。 但这一次,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预感驱动着他,宁澄不知不觉间走到隔壁,手握住了研讨室的门把手。 在宁澄反应过来之前,他将门把手按了下去,门没锁,他一推,门开了。 室内依旧保持着一如往昔的布置,桌椅却并没有回归原位,而是凌乱地摆放着着,看得出来,隔壁团队的同事们离开这里时很匆忙;但室内也没有其他凌乱的痕迹了,因此并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迹象。 桌上的电脑、研究资料都已经被一扫而空,几乎看不出来就在一日前,他们还在这里通宵加班的事实。 除了桌椅摆放有些杂乱以外,这间研讨室简直就像是新的一般,亟待其他研究团队入住。 宁澄苦笑着摇摇头,刚要转身离开这间研讨室,继续自己的工作,他的余光忽然扫到了什么,眼神霎时一凝。 在其中一张桌子的桌脚处,压着一张叠成小块的便签纸。 这一幕其实是很常见的,如果桌子的四脚并不平衡,很多人都会选择在稍短的桌脚处垫上一点东西,以让桌子维持平衡。 然而,问题是,宁澄昨天和这支研究团队中的几人交流时,谈完正事后,他不经意间吐槽了几句他们研讨室的桌椅的年久失修,每天都在无时无刻地摇晃。 而在那时,隔壁研究团队还笑了笑,说他们恰巧赶上了一批新的办公器材,并没有和他一样的忧虑。 那么,眼前这个用来压在桌脚下面的纸条,又是什么? 宁澄的心跳跳得飞快,在蹲下身伸手向着那张纸条够去的瞬间,他强迫自己不停回想着,最近到底有没有看见过隔壁的办公桌下压着一张纸条。 即使它不是隔壁团队用来维持桌子平衡的,但也有可能,它只是一张误掉落在地上的便签纸,被人踩了几脚后被压在了桌脚下。 终于,他的指尖够到了那张纸条。 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拆开那个被折好的便签纸。 从这鬼画符般的英文字母书写来看,多半是初级研究院爱尔莎。上面的字迹非常潦草,像是在紧急情况下写就的,宁澄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竭力分辨了半天,才看懂了这张纸条上的字迹。 便签纸上面并非是完整的句子,而是几个凌乱的、不知所云的词: “西京”、“细胞活跃程度”,“卡里科”、“陨石”、“报纸”。 宁澄猝然睁大了眼,他刚要细细思索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一个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那脚步声漫不经心却又隐含威严。 宁澄脸色一变,紧急情况下容不得半分思考的空隙,它立刻把那张便签纸揣到自己的兜里,然后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就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他和站在门口正打算推门就进的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面前的人,是格雷戈。 他乍看见宁澄,眼中划过一分惊讶,随后,他抱着手臂堵在门口,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宁博士,您到这里,是为了……” 裤兜里的便签纸仿佛在发烫,炙烤着宁澄的心,让他无比焦虑。 但他心知肚明,越是在此刻,他越是不能露出丝毫的马脚,否则,就一切都完了。 他故作轻松地,立即接上格雷戈的话头,道:“不过是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研究材料……” 他的脸上显露出无辜和困惑,问道:“研讨室,不是只有专属的研究团队才能进吧?” 格雷戈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一时间,宁澄感觉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了,半晌,他听见格雷戈慢条斯理地开口:“自然是不只有分配到的研究团队才能使用研讨室的。” 宁澄笑着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格雷戈的通讯设备响了,他斜觑了宁澄一眼,还是接起了那通电话。 宁澄想要拔步就走,但又怕引他怀疑,只好在一旁站着,等他这通电话打完。 电话那边似乎在报告什么事,格雷戈的目光全程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平淡地“嗯”了几声。 那通电话很短,终于,格雷戈挂断了电话。 宁澄刚想要和他假惺惺道别,就听格雷戈冷冷的声音在他的耳旁炸开: “宁博士,监控录像显示,你刚才走到这间屋子的桌脚处,取走了一个东西,你能给我看看,它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是不是高考呀,祝大家高考顺利!!做的都会,蒙的全对!感谢在2023-06-05 08:44:45~2023-06-06 15:3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他大笑道:“我是要把局势搅得更乱的人!”—— 在这一瞬间, 宁澄的呼吸一滞。 他转头看向格雷戈的方向,撞进了他如一池深潭般幽深的眼神。 他知道,格雷戈也在紧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紧接着, 宁澄的脸色变了,那是一个十足诧异的表情, 问道:“什么东西?” 见半晌没有得到格雷戈的回答,他挠了挠头, 作出竭力思考的样子,随后恍然大悟地从裤兜里一掏,展开递给格雷戈,目光无辜又诚恳,道:“是不是这个?” 格雷戈瞟了他一眼, 接过这张便签纸,然而就在下一秒, 他皱着眉,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下水,道:“你唬我呢?” 只见,宁澄递过去的一张便签纸, 展开后干干净净, 上面什么都没有。 那张便签纸上面自然什么都没有, 因为那是宁澄在听到脚步声后, 情急之下在桌子上的便签本上临时撕下的一张。 比较幸运且巧合的是, 他撕下便利贴时的动作太快,又刚好被他的身体所掩盖, 因此, 监控录像里只记录下来了他匆匆往外走的动作。 宁澄不解地蹙起眉, 问道:“可是, 这本来就是一张空白的便签纸啊,不然您以为那是什么?” 格雷戈审视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半晌,他嘴角轻勾,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口中道:“好吧,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特意弯下腰,去捡一张压在桌脚下的空白便签纸呢?” “……” 宁澄知道,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他一定会落到和前夜被关进牢狱的研究员一样的境地。 他也知道,如果不立刻回答同样令人生疑。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多个理由在他头脑里盘旋而过,不断地发生比较、碰撞…… 他以为过了一个世纪,但实际上仅仅过了一秒钟,他就抬起了头,用比格雷戈更加疑惑更加嘲讽的语气道:“可是,我在干净整洁的地面上看到一张纸条,难道我不该把它捡起来吗?” 他满脸都写着“这是好人好事吧?” 还没等格雷戈辩驳,宁澄继续补充道:“但是等我捡起来后,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张便签纸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格雷戈没跟上他跳跃的思路,见状只好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是用来垫桌脚的啊,研究中心的桌桌椅椅,不是这个有点晃,就是那个油漆都磨掉了。我是在桌脚旁边发现这张纸条的,拿起来才发现,上面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压痕,才明白它的用途。” 格雷戈确实不知道宁澄究竟是在桌脚下面还是在桌脚处取走了这张纸条,毕竟,监控录像照的没那么清晰。 但格雷戈仍旧有所怀疑,他捏了捏下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呢,放在原位不好吗?” 宁澄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我都拿起来了,再放回去多累啊,何况这间研讨室的研究团队都已经不会回来了,室内又没有垃圾桶,我徒手带回来再扔也不犯什么法吧。” 格雷戈嗤笑一声,冷冷道:“真是牙尖嘴利。” 他的眼中了无笑意,静静地打量着宁澄脸色的变化,缓缓道:“好吧,宁澄教授,那么让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回答完你就能走了。” 宁澄深吸了一口气,道:“您问。” 他的面上依旧风平浪静,虽然心上一阵不详的预感应运而生。 格雷戈却道:“好吧,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宁澄博士,冒犯了,把你衣兜里所有的东西都自己掏出来吧。” 宁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格雷戈露出一个微笑来:“如果你自己不动手的话,那么我就要动手了。” 半晌后,宁澄终于妥协了一般,将自己衣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但令格雷戈失望的是,他的目光从第一件物品追逐到最后一件,他都没有发现引人注意的东西。 终于,格雷戈遗憾地说道:“你走吧。” 正在宁澄转身的一瞬间,格雷戈补充了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你这次真的很幸运,但是下次记得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以防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宁澄的面上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颔首了一下。 格雷戈没再对他说话,直接推门进入了研讨室。 宁澄却没有如格雷戈以为的那样立刻离开,他抬起头望了望,随后蹲下身,将有些松弛的鞋带重新系好。 在他挪动其中一只脚时,一张黄色便签从鞋底的边缘处露了出来,宁澄在监控录像的盲区处拿起了它。 在那之后,宁澄开始对纸条上的内容进行调查。 他有隐隐约约的预感,爱尔莎在最后时刻匆忙写下的话,其中必然隐含着更大的秘密。 在联合政府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的权限是很高的,只是他从未想过要靠自己的权限调查一些事情。 终于,他发现了那份被联合政府高层拦截下来的来自西京基地的论文,他发现了那份在发表上报后很快就被撤下的关于卡里科沙漠陨石的报道,其实这些并不难找,但如果没有爱尔莎的提醒,他未必能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但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研究中心的真相: 联合政府并不是为了调查众生畸变的原因、解决众生畸变的难题才成立研究中心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将一切有可能窥破这些阴谋的专家和研究者们都聚集在一起、看管起来,一旦某个研究者真正发现了什么,他就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而面临牢狱之灾。 研究中心的中低层研究者们苦苦寻找着真相,想要为人类作出一点真正的贡献;而高层研究者们,他们就如同看着要糖吃的孩子那样,对他们的困兽行为感到真情实意的可笑。 宁澄的思绪渐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的揭发,必然会引起人们对联合政府的不满,但这种不满,究竟会引导人类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还是带来更大的乱局,没有人能看清。 联合政府自成立以来,其实也并非毫无建树,异化值检测仪和污染值检测器,都为人类对抗变异种加大了筹码;营养剂的研制和分配,其实也是出于迫不得已。 但他选择揭露这一切,只是觉得,联合政府不应该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在极力隐瞒这一切。 即便是在末世中什么都做不了的民众,也有获取真相的权利。 如果他赌赢了,那他就是末世的功臣。 如果他赌输了,那他就是历史的罪人。 命运如同远方的暗夜,没有光亮的同时还罩有层层迷雾,让人窥不破也参不透,但至少,从今往后,他可以选择做一个真正为解决众生畸变而付诸努力的研究者,而非被人戏弄又为虎作伥的跳梁小丑。 他又想起方才那位女郎建议他前往西京基地的景象,他苦笑地摇摇头,心中明白: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新泽西不会放他走的。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0节 否则,他真的想去西京基地看一看啊。 宁澄抹了一把脸,想要站起身,正在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一支冰冷的物体抵住了。 那是一把枪。 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他听到一道带着沁入骨髓寒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宁澄博士,别来无恙,我隶属联合政府军部,奉命带你走。你是要自己晕过去还是我帮你?”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 宁澄瞳孔地震,他知道联合政府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他所在的位置,新泽西基地范围内,根本就不存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正因如此,他才说“不需要了”。 但他也没想到这么快,更何况,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听见一点声音! 宁澄的余光扫过被风吹卷成一团的窗帘,以及其后大开的窗户,意识到了他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见宁澄迟迟不说话,偷袭者失去耐心,刚要亲自出手打晕宁澄,就听见他缓缓开口道:“你就算带我走,我也不会改口的。” 偷袭者停顿了一秒,再次开口时不慌不忙:“哦,这样?那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是杀了你。” 偷袭者在他的耳边,打开了枪支保险栓。 宁澄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能杀我,我一旦死了,联合政府会陷入更加两难的处境,现在你们还可以试图挽回民意,但如果我死了,没有人会再相信你们。” 偷袭者沉默了,似乎在仔细考量他的话。 宁澄松了一口气,缓声道:“放下枪吧,史密斯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偷袭者却哼笑了一声:“可是,就是他派我来杀你的啊。” 宁澄的呼吸都停滞了,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带着些许隐约的颤抖: “你不是联合政府派来的人,你是谁?” 偷袭者“咦”了一声,话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吗,我还以为……” 他没有继续说他以为的是什么,紧接着,他食指向内一扣,扣动了扳机!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他大笑道:“我是要把局势搅得更乱的人!” 二十分钟后,金发女郎敲响了门,她的手上端着一些食物。 但奇怪的是,她敲了很多下,里面既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走过来开门。 犹豫了几秒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单手推开了门,口中说着:“不好意思,宁博士,我没听见您应声所以才进来的,执政官还是建议您转移去更安全的地方……” 下一秒,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双眼因惊恐而瞪大,再说不出一个字。 在她的眼前,宁澄趴在桌子上,双臂是抱着头的姿势,但金发女郎绝不会认为他是因为熟睡才没有听见她的话—— 在他的头颅一侧,一个破裂的创口清晰可见,从中汩汩地不断流出血液。 金发女郎终于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 西京基地中,此前的混乱已经被暂时地压了下去,人们逐渐从执政官办公室乃至办公楼中退散出去,他们的眼中虽然仍旧闪动着怀疑的光,但也暂时选择妥协了。 毕竟,易北洲在执政官一职上,对西京基地的劳心劳力程度,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易北洲回到审讯室,刚松了一口气,就见秦粒手持着电话,目光凝重,语气急促道:“执政官,新泽西基地传来的消息,宁澄被人暗杀了,凶手为联合政府派来的人。” 易北洲的脸色猝然变了,立即道:“联系一下联合政府的美国代表史密斯,我要立刻和他通电话。” 第74章 ——“这是唯一一件你隐瞒我的事情吗,执政官?”—— 易北洲深知, 在这种情况下,宁澄的死简直是火上浇油,联合政府将会被置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但在作出进一步决策之前,首先他要确定, 此事是否真的是联合政府动的手。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仿佛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背后推波助澜。 秦粒正在拨打着联合政府的官方电话,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在听了无数次“您好,正在为您转接”、“请确认您的身份”后, 他终于眉头一松,将电话递给了易北洲。 易北洲接起了电话。 电话已经接通了, 但是对方并没有出声,隐约有呼吸声从对面传来。 易北洲快速道:“您是美国驻联合政府代表史密斯先生吗?” 史密斯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意味,他很快回应道:“我是联合政府史密斯, 西京基地执政官, 初次通话, 就不寒暄了, 你在这个当口找我, 究竟有何要事?” 听他话中的意思,如果他发现易北洲的理由不够“要事”, 怕是要直接挂断这通电话。 易北洲却丝毫没有被他刻意傲慢的气势打压到, 他冷冷道:“很好, 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和你寒暄, 我只有一句话要问,宁澄死了,是你派人杀的吗?” 对面倏忽沉默了,一时间,对方仿佛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史密斯讽刺的语调响起,明明看不见他的脸,易北洲仿佛都能想象到他脸上那轻蔑的笑意: “我以为,易执政官,你是个聪明人。我杀他干什么?他活着,我还能威逼利诱让他反言,他死了,联合政府所做的一切可就真正坐实了!我当然很想把像他这样的叛徒一个一个杀了,但杀能解决问题吗?” 易北洲冷漠地回应道:“我只是担心,联合政府都是蠢人罢了。对了,我还没追究你往我的地盘放线人的事情,我竟看不出,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说罢,还没等对方回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粒的脸上一派担忧,问道:“宁澄的死,是联合政府干的吗?” 易北洲抹了把脸,呼了口气道:“不是。” 秦粒的脸色随之放松下来。 与此相反的是,易北洲却神情异常严肃,沉声道:“有其他人作祟,想要将宁澄的死嫁祸到联合政府身上。” 秦粒震惊道:“啊?还有人做这种事?他们有什么目的?” 易北洲冷笑了一声:“搅乱时局,让联合政府背上更多骂名,或许,他们想要取联合政府而代之呢。” 秦粒的后背上瞬间涌上一层寒意。 易北洲望向秦粒不可置信又带有恐慌的表情,轻笑了一声,道:“不要紧张。” 这其实只是一句有些敷衍的安抚,但从素来话少的执政官口中传出,秦粒还是感觉受宠若惊。 还没等他表达自己的忠心,要为西京基地上刀山下火海,若西京基地死,自己绝不独活的雄心壮志,他就听易北洲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江小姐,吃晚饭了吗?” 秦粒腹诽,他的上司,还是叫人家“江小姐”,但他的眼神,都快把江小姐生吞活剥恨不得全然占为己有了。 之前审讯完丽茨,其实就快到了晚饭点,但那之后发生了太多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让他们中没有人顾得上吃饭。 丽茨已经回到了医务室接受治疗,但是这次,有人二十四小时负责看着她。 江归荑也应该回到了家中…… 这样想着,秦粒拨打了江归荑住所处的电话,忙音一声声响起,半晌,秦粒提着因超时而自动挂断的话筒,怔怔地望着易北洲,小声道:“没人接。” 这一瞬间,他们都想起了上次江归荑在住所出事的情形。 易北洲目光凝重,大步流星走过来道:“我来再打一次。” 正在此时,执政官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这扇门很少被人敲响,一来,平日里探访执政官办公室的人不多,简直凤毛麟角;二来,在办公室里办公的人,诸如易北洲和秦粒,很多时候都是不敲门直接进的。 易北洲的目光落在了门上,不知在想什么,几秒后,他缓缓开口道:“请进。” 他的手指仍旧停留在电话拨号键上方,即将拨出最后一个键。 门开了,江归荑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她笑眼弯弯,脸上不见一丝阴霾,目光与易北洲的眼神相对,询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明明前方还有不知多少险恶泥潭与无尽深渊,当易北洲的眼神和她交汇的刹那,他却觉得心中的担忧和负面情绪全都一扫而空了,如暴雨后澄澈的晴空。 . 他们最终并没有再次造访基地饭店,在发生基地民众涌入执政官办公室讨说法的事件后,基地的气氛虽然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是平静的水面之下仍然暗藏波涛,在这风声鹤唳一触即发的氛围下,就连基地饭店的老板都在店面门口挂上了“暂不营业”的标识。 他们来到了易北洲的家中。 这是江归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但这一次,她少了一些作为客人的拘谨,她轻车熟路地被易北洲安排在餐桌前坐下,望着易北洲在灶台前忙前忙后。 半晌,她怀疑地眯起眼,问道:“你在做什么?” 正说着,她一边起身向着灶台走去,正看见易北洲将蔬菜包加入锅里,她哑然失笑,道:“原来是方便面呀。 易北洲斜觑了她一眼,道:“而且还是过期五个月的方便面,怎么样,吃不吃?” 江归荑注视着他用筷子在锅里翻搅,将面条搅动得又筋道又爽滑,半晌,一阵香浓的牛肉汤味蔓延开来,她笑道:“当然要吃,说实话,我还挺怀念的。” 她上手帮着易北洲将面条盛到碗里,眼神不无遗憾,道:“可惜不能再加个蛋了。” 任何新鲜的、易于腐败的植物、动物、生物产品都在众生畸变的过程中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污染,只有这些添加了防腐成分的食物才能保留到现在。 易北洲望见她遗憾的眼神,不知怎的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他舀了一口汤喝,转移话题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江归荑思忖了几秒后,说道:“原来有这么明显吗?可能是因为,我终于知道了你隐瞒我的事情。” “不过……”她的目光忽然狡黠起来,审视般地看向易北洲的脸,轻声道: “这是唯一一件你隐瞒我的事情吗,执政官?” 第75章 ——下一秒,她的脸倏忽红了。—— 江归荑曾以为, 在她深陷林邱实手中,对抗蟒蛇变异种之后的那段时间,是他们之间的迷蒙的感情第一次走向明晰的时刻。 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被他吸引的时刻。 因此在那时, 她选择询问营养剂这件事,是希望借此看到一个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 尚未说出的感情就像一株花, 渴求着清晨第一滴露水的浇灌,来判断自己在烈日当空的炙烤下能否继续生长。 然而, 那株花娇嫩的花茎还没冒出尖就被易北洲掐断了,他冷漠而又理智的回答,告诉她,他们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但如今,阴差阳错之下, 她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1节 其实相较于那时,二人目前的感情已经突飞猛进了, 但是信任永远都是比荷尔蒙更加珍贵的东西,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那么,在当下, 你是否还有继续隐瞒我的事? 她其实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明对易北洲也没有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却希冀着他的全盘信任。 易北洲清亮的眸子映出了她眼中的摇摆不定, 良久, 他开了口,不知为何嗓音有些低哑:“还有一件事。” 江归荑条件反射问道:“什么?” 易北洲的视线却刻意避开了她, 看向别处, 他似乎在做心理建设, 过了一段时间才道:“我的异化值, 其实是371。” 异化值351和371虽然看似只有一步之遥,但其中的意味可大不相同,异化值371,已经很接近于危险线四百了,和彻底转化成变异种的五百线也相距不远了。 江归荑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诧,她瞬间意识到了易北洲将自己的异化值刻意说低的用意。 但她很快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用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将他偏到一侧的脸摆正,仰着头,直直注视着他的瞳孔,轻声询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出现变异特征了?”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二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任何一丝一毫因试图掩盖而起的躲闪都绝不会逃过对面那人的眼。 易北洲的呼吸稍稍乱了。 他的眼中浮起一丝伤感,叹息着道:“你这不是已经猜到答案了吗?” 江归荑的心中重重一坠。 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刻,不能有任何让人人心不稳的情况发生,作为执政官的易北洲一旦真的出事,必然会引起西京基地内部的急剧动荡。 这其实也是联合政府将专属物资分配给各基地执政官的原因。 只是,易北洲没有接受。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理解了在西京基地机场,托马斯在沉默过后,吐出的那句:“你会后悔的。” …… 江归荑依旧保持着仰望着他的姿势不变,问:“你的变异特征在哪?” 易北洲凝视了她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江归荑一字一顿道:“告诉我,我能帮你。” 她的瞳孔,在微光下似被打碎后的琉璃,望向他的眼神都给人一种破碎感,即使是普通的路人都会在她这样的眼神下心生怜意,动摇自己的想法。 更何况是,从在被劫持的机舱中初见她,就凡心初动的易北洲呢? 他低声道:“不好看的,怕吓到你。” 江归荑坚持:“我可以帮你。不要犹豫了,就算不为私心,如果你眼下真的出了事情,往小了看,西京基地可能从此毁于一旦,往大了看,整个人类社会的信念体系都可能会地动山摇。” “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海啸,只因南美洲亚马逊河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扇动几下翅膀(注1),多米诺骨牌体系的全面崩塌,只需一只手推倒最初的那张牌。” “……” 易北洲的面色仍然有一些犹豫,见状,江归荑语气轻松道:“就算我暂时异化值上升了,那也会很快恢复的。” 易北洲抿了抿唇,探身在江归荑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那句话很简短,他说完后就重新站起身,然而,江归荑却猝然睁大了眼。 下一秒,她的脸倏忽红了。 望见她微微发烫的脸,易北洲轻笑着,将她揽入他的双臂。 江归荑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传来的无比坚实的感觉,在她一辈子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的时光中,仿佛一直可以信赖,一直可以依赖这样的怀抱。 她咬了咬牙,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座机铃声响起——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这时候来的电话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易北洲颇为遗憾地放开怀中的江归荑,但还不忘用手贴了一下她仍在微微发烫的脸,随后转身接起了电话。 易北洲点开了免提。 对面是秦粒,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灼,快速道:“谢天谢地!执政官您果然和江小姐在家里!” 易北洲摸了一把鼻子,莫名有种老板被员工发现提前下班是为了回家陪老婆的负罪感。 秦粒在那头喊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江归荑从他的身后走了过来,她的脸已经不烫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易北洲连忙把不相干的想法都从脑海中赶出去,他严肃道:“你长话短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粒快速汇报:“好吧!那我先说好消息,联合政府刚刚通过广播向全球范围内发布了声明,就是类似于宁澄搞得那一套,这也恰恰说明联合政府之前说搞不好无线通讯确实在诓我们,联合政府解释了为什么选择变异种作为营养剂主要来源的原因,也说了为什么联合政府高层和基地执政官能拿到专属物资,具体理由就和丽茨和我们说的差不多。” 易北洲面容严肃,询问道:“人们的反应呢?” 秦粒苦笑着道:“大多数的人并不买账,如果说,宁澄死之前,他们还有可能买账,现在就完全不可能了……” 秦粒停顿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犹豫,轻声道:“他们怀疑,宁澄的死,是由于联合政府为了隐瞒更大的秘密。” 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终于发生,易北洲目光沉了下来。 他知道,杀死宁澄的人,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 就在此时,江归荑突兀开口道:“等等,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吧。” 电话那头的秦粒语气沉重道:“是这样的,但是从联合政府的回应这个开端来讲,这还是好的,只是结果坏了。而我之所以把它称之为好消息,是因为对比起来,另一个消息更是大大得坏!”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江归荑轻声道:“那你说说,怎样的坏消息,才是大大得坏?” 秦粒深吸了口气:“执政官,江小姐,民众抗议的大规模游行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注1:蝴蝶效应。 啊啊啊啊我今天才发现,易北洲ybz=一辈子ybz啊啊啊,这是什么完美的男主!cp给我锁死! 不知道你们磕不磕,我先磕为敬!不磕的都给我按头磕! 感谢在2023-06-09 01:30:12~2023-06-09 16:4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主观唯心主义的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你们去找她吧,这才是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办法!—— 易北洲快速走到窗边, 往楼下看去,只见街道上依然风平浪静,没看见人群大规模聚集的影子。 他不由得诧异道:“大规模游行在哪?” 秦粒沉默了一秒, 解释道:“西京基地虽然目前仍旧风平浪静,但就在刚刚, 我收到了其他基地传来的消息,光我知道的, 就有好几个基地陷入了动乱中。” 江归荑突然问道:“蓬海基地呢?” “蓬海基地那边我询问了,但还没有传来消息……” ……没有传来消息的话,那么大概率也同样陷入了动乱。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即便现在西京基地还没有出现群众游行, 但是在联合政府关于无线通讯的谎言被拆穿后,各个基地之间的直接联络再也无法阻碍, 单个基地再也不是一座孤岛。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西京基地必然会受到其他基地的影响,同样陷入动乱中。 到那时,即使易北洲之前将专属物资平均分配给每个人, 但在群情激奋之下, 没有人会进行独立的思考, 没有人会想起他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而都只能沦为任情绪宰割的羔羊。 易北洲沉吟了一会儿, 问道:“现在游行的目的是什么?取缔联合政府?” 说到“取缔”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眉目沉郁, 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秦粒回答道:“大部分人的诉求是这个, 他们认为联合政府满口谎言, 德不配位, 不如直接取缔掉,然后让基地自治。” 这就是在宣扬基地独立了。 易北洲并未直接对这种想法作出评价,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紧接着,秦粒在电话那头苦笑着道:“不过如果仅仅是如此就好了。” 易北洲蹙着眉道:“什么意思?” 秦粒叹了口气,道:“还有些人,说各个人类基地本就为联合政府所统筹,与联合政府沆瀣一气,不如直接将人类基地一起取缔掉,大家各过各的。” 易北洲哑然失笑道:“那大家都住在哪里?去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只有变异种的大森林里进行荒野求生吗?” 秦粒“扑哧”笑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他就止住了笑意,声音听起来有种止不住的忧愁:“可怕的是,持这种想法的普通民众还挺多的。” 江归荑开口:“他们真的是普通民众吗?” 秦粒显然没明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道:“什么意思?” 江归荑想了想道:“我倒觉得,这些游行的背后必然有某种势力在推波助澜,否则,这实在是太快了。” 易北洲沉吟道:“这的确太快了,宁澄才出事多久,基地的普通民众就得到了消息,并且这么快就组织起来了如此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这简直不合常理。” 江归荑补充道:“我不信其他基地的执政官们没有试图向普通民众隐瞒这个消息,既然这个消息还是这么快就传了出来,这背后……我怀疑这股势力和刺杀宁澄的是同一批人。” 易北洲突然问道:“新泽西基地那边有调查出什么吗?关于宁澄的死因?” 秦粒那边传来纸张翻动时哗啦啦的轻响,听起来他在翻阅文件。 半晌后,他开口道:“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事发当时宁澄的窗户没有完全关上,留下了一道缝隙,这成了凶手得以入室杀人的直接契机。另外,凶手使用了一把消音□□,这也导致在案发的一刻,没有人听到宁澄的房间里传来异样的声音。” 江归荑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宁澄死去之后,最开始你们都认为凶手就是联合政府?只是因为主观动机吗?” 她清楚地记得,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调查之前,这件事的被归责人就指向了联合政府。 秦粒叹息着道:“其实动机倒没什么,最致命的是,凶手在命案现场留下了一枚联合政府的徽章。” 江归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评价道:“这是一次最明显的嫁祸。” 秦粒又叹了口气,道:“虽然明显,却有效,民众现在已经听不进去联合政府说的任何话了。” 就在此时,秦粒那边传来了“砰砰砰”的闷响,似乎是有人敲门的声音,秦粒闻声道:“似乎是有人找我,我去看一眼。”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2节 他撂下了电话。 之后,江归荑和易北洲听见了门被打开的一声轻响。 秦粒似乎和门口那人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座机旁边,重新拿起话筒,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犹豫,道:“刚才那个是看守所的人,上次那个内鬼,他说他要投诚,他有事情要对我们说。” …… 在上次格雷戈用计劫走江归荑后,作为内鬼的值班人员就被暂时关在了看守所中。 易北洲一边和江归荑往审讯室的方向赶,一边注意着路途中西京基地可能发生的异动。 还好,到目前为止,西京基地都是一片平静。 他暗自松了口气。 赶到审讯室后,曾经的中控室值班人员已经被安置坐在了审讯椅上。 短短几日,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脸颊削瘦,面容发黄。 一见到易北洲,值班人员就立即开口:“我要投诚!我想出去!” 易北洲眯起眼:“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投诚?” 他可清楚地记着,就在几日前,这人还在看守所里大放厥词,说什么他这都是为了联合政府做事,一旦派他做事的大佬知道了他的处境,必然会想办法放他出去。到时候,他可就是联合政府的高官,跟着他,不愁吃香喝辣。 值班人员不可置信道:“联合政府都那样了!大势已去了!我去不了了啊!” “所以你们放我出去吧!” 他情绪激动,手铐发出金属撞击传来的哗啦啦的响声。 秦粒连忙叫他冷静下来。 易北洲脸上怀疑之色更浓,他缓缓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联合政府这件事的?” 秦粒“啊”了一声,一拍脑袋,想道:对啊,这看守所里又没有通讯设备,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值班人员张大了嘴,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然后嗫嚅着小声说:“我听看守我的人说的。” 易北洲偏头看了秦粒一眼,秦粒点点头,去求证了。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易北洲和江归荑。 易北洲冷漠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值班人员脸上,他缓缓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想要对我们说什么了。” 值班人员脱口而出道:“格雷戈跑了!” “……什么?” …… 自上次在西京基地机场发现准备潜逃的格雷戈和丽茨后,丽茨在审讯后又被暂时送回了医务室接受治疗,而格雷戈直接被送进了看守所。 虽然同在看守所,但格雷戈和值班人员分属不同的监房。 “对,就是那里!” 值班人员指着一间监房,那正是格雷戈之前被拘禁之处,但在此时,门口的锁断了,里面的人不翼而飞。 易北洲想了想,回头见秦粒正在教育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不要什么都往外说,吩咐他道:“立即去调取监控!” 看守所里其实是没有监控的,这个看守所实际上十分简陋,毕竟就连基地中的建筑物都是在过去的基础上改变了用途,而看守所只是在建造基地时顺便指定了一处,毕竟联合政府建立后的这一年里,这看守所里都冷冷清清的,没关过什么人。 易北洲说的调取监控,实际上指的是调取看守所外基地道路上的监控。 秦粒刚要跑去调取监控,就听江归荑轻声道:“现在就算知道格雷戈往哪个方向跑的,也太晚了吧,我们真的能够追得上吗?” 她想了几秒,补充道:“而且他也不过是个小喽啰。 易北洲目光隐有怒色:“可他上次差点带走你……” 江归荑轻轻将尾指勾在男人的尾指上,那似乎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紧接着,她对着值班人员开口道:“你就住在他的监室隔壁吧。” 值班人员脱口而出道:“啊,这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你一定询问了看守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归荑毫不留情地打断:“说说看,你是怎么协助他逃跑的?” 她的这句话一出口如石破天惊,值班人员愣愣地看着她的脸,面孔遽然变色! …… 几分钟后,值班人员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是如何用自制的开锁工具打开了格雷戈那一侧的门锁。 易北洲哼笑了一声,冰冷道:“你也是个人才。” 的确,作为中控室的工作人员,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删掉与联合政府的通讯记录,且就连在通讯技术部工作过的安西,都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恢复了这些数据;现在又说出他会开锁…… “可惜了。”冰冷的话语如同盖棺定论般,让值班人员的脸色下一秒变得灰白。 江归荑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他,忽然开口道:“格雷戈的目的是逃跑,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真的仅仅是为了用主动检举格雷戈的事情投诚,然后出去吗?” 值班人员在她的目光下沉默了,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 半晌,他惨笑着开口:“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什么了,格雷戈本来安排我在基地里应外合,不过就算我没有成功,算算时间,你们也来不及阻止了……” 来不及阻止什么? 江归荑刚想追问,就听见从秦粒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 江归荑愕然地望过去,就见秦粒脸上的表情同样懵逼,他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小型收音机。 正源源不断传出滋啦滋啦声音的就是它。 自从宁澄的全球大广播后,秦粒就随身携带了一部小型收音机,以防错过突发状况和重要消息。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断了,这仿佛是设备已经调配完成的信号,紧接着,易北洲听到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前面的内容和之前秦粒简短介绍的类似,联合政府再次重申了一遍营养剂谎言的原因,但紧接着,一句话如同惊雷般爆炸在所有人的耳畔: “联合政府在这个问题上固然不应该隐瞒,但你们这些人,现在叫嚣着取缔联合政府又有多大意义?能改善你们的现实处境吗?能让你们活下来吗?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能让你们活下来的办法吧——” 人类基地内,野外荒原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离他们最近的收音机,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遗漏一丝一毫的重要信息。 “西京基地的生物研究员江归荑,她拥有能够让受到污染的人类降低异化值的异能,你们去找她吧,这才是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办法!” 第77章 ——她单薄的臂膀上仿佛承载着整个人类族群共同的命运。—— 易北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指着那个小小的收音机,道:“这就是史密斯想到的办法?自己不解决问题却把问题都留给别人?” 广播里那个语调惯常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是史密斯又是谁? 秦粒简直吓傻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目光从易北洲身上又转到江归荑身上, 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一个字。 江归荑深吸了口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这个当事人竟是几人中最冷静的了,她询问值班人员道:“你刚才说的里应外合,是什么意思?” 值班人员嗫嚅着说:“就是找来个变异种,在基地里面演一场戏, 证明您确实具有降低异化值的能力……” 虽然由于易北洲及时识破了值班人员的真面目,联合政府并没有达到里应外合的目的, 但里应外合本身就是锦上添花,即使没有,联合政府此话一出,必然会把水搅浑, 给西京基地带来不小的麻烦。 秦粒终于回过神来, 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否认吗?” 易北洲看了他一眼, 摇了摇头, 沉声道:“别忘了, 之前我们还寻找过几个异化值较高的人,让他们协助我们进行异化值降低的相关实验。如果我们不承认这件事, 那几人必然会生疑, 到那时候, 纸是包不住火的。” 秦粒绝望道:“那就只能承认了?” 易北洲未置可否, 眼神沉郁。 几秒后,他转头看向江归荑,语气不容拒绝:“我送你走。” 江归荑眼睛睁大,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易北洲的眼底似乎有一分悲伤的情绪,但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缓声说:“我把你送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只要你走了,他们就算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也不能伤害到你了……” 江归荑急促地打断了他:“那你怎么办?” 易北洲没有回答。 江归荑微微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是承认我具有这项异能,然后告诉其他人,我的能力是有限度和恢复时间的,既然我是唯一的救世主,我可以为基地中或者基地外的人降低异化值,但是,这一切必须按照我的节奏和频率来。” 易北洲望过来的目光含有一丝哀求,但江归荑仍旧不为所动。 半晌,易北洲终于转向秦粒道:“准备全球广播吧,就按江小姐说的办。” 但他的眼底仍带有对前方不确定未来的隐忧。 …… “江小姐,您可真是个大好人,我上至八十岁的老母、下至七岁的幼儿,都会好好感谢您的!” 江归荑几乎被面前的中年男人逗笑了,她原本严肃的表情也散去了不少,面目显得柔和了起来。 “你的变异特征是?” “哦哦哦,在这里。” 中年男人撩开上身的t-恤衫,露出了他的肚子,只见在他光洁的肚皮上,有一截乌黑发亮的触手从他的肚脐位置探出了头。 江归荑神色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中年男人看见她的神色变化,面色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也觉得……变异特征长在这个位置有点奇怪,简直像……简直像……而且我之前身材比这好的多,最近有点饿瘦了……” 还没等他说完,江归荑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平静道:“变异特征长在哪里都是正常的,不用因此而感到羞耻,你们只是生病了,等到病好了,一切就都没事了。” 中年男人的神色变得有些激动,直直看向她的双眼,脱口而出问道:“我们真的能好起来吗?” 江归荑用平静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在这样的目光洗礼下,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的激动和心绪不稳渐渐平息了下来,仿佛进入了一种自末世以来就再未有过的平静境界。 他听见江归荑慢声细语地说:“其实从某种意义上,众生畸变就像是传染病一样,最初传染源生物的细胞活性上升,通过磁场的影响,让周围其他生物的细胞活性也跟着上升,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我们所称的末世。但其实,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可循的,和末世片里面的丧尸围城完全不同,所以也不用过分紧张……” 她一边解释,一边将手握上那截乌黑的触手,手心间异物传来的滑腻触感让她有些许不适,但她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中年男人猛的点头。 虽然那截触手是他的变异特征,但他能感受到当面前女孩子握住它的一瞬间,所传来的凉丝丝的、令人一颗心都平静下来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归荑。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3节 虽然他是野外小队的成员,但之前那几次研究院的宣讲,他都没有参加。 而在这之前,虽然他知道拥有降低他人变异值能力的人同时也是研究院的研究员,但他从未想过的是,她竟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她五官精致,面庞白皙,眉眼沉静,即使被迫要和如此恶心可怖的触手进行肢体接触,神色也未发生丝毫变化。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单薄的臂膀上仿佛承载着整个人类族群共同的命运。 就在他的心绪逐渐飞远的时候,他听见一句轻声细语:“差不多了。” 下一秒,他那根从肚脐伸出的触手被江归荑放开了,他低头定睛一看,竟发现那根原本粗壮的、能将他的衣服向外顶出一个弧度的触手竟完全看不见了! 他不由得惊诧道:“我的变异特征消失了?”他的语气中都是遮掩不住的欢欣。 江归荑却摇了摇头,她用一根手指指向他变异特征的源头,道:“它还在那里,只是大幅缩小缩短了罢了。” 中年男人低头仔细看去,终于还是看见在他的肚脐处,有一点不明显却真实存在的黑色。 他眼中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在临别前,对着江归荑不断道谢。 毕竟,降低了的异化值和缩小了的变异体征是真真切切的。 中年男人离开了,距离下一个人过来还有半小时左右。 房间内只有江归荑一个人了,她的眸子中泛起一分波澜。 其实在方才为中年男人降低异化值的过程中,与她平静的外表不同的是,她并非什么都没想。 她信誓旦旦说出:“变异特征长在哪里都是正常的……” 但如果长在易北洲那里……这真的正常吗? . 在江归荑想起易北洲的时候,易北洲正在一墙之隔的办公室打电话。 “……能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这场叛乱真是我见过的有史以来组织最严密、过程最凶险、结果最严重的叛乱了……你都想象不到,他们疯起来,连我哥的电脑都砸!那可是末世前最新款的华行电脑,限量款的呢!”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对面的滔滔不绝:“陈夙,你特意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的吧。” 电话那边的女人悻悻地止住了话头,在开口时多了几分谨慎:“好吧,我是想问你,江小姐的能力,你们打算怎么利用?” 易北洲皱起了眉,口中道:“什么怎么利用?那是她自己的能力?” 陈夙却“扑哧”笑出了声,道:“易执政官,你可别装傻,江小姐她既然有这个能力,那么很多事情就不能由她自己决定了。我来是想问你,江小姐在全球广播中说,她承认自己确实具有这个能力,也愿意为更多人类降低异化值。那么这个治疗顺序,是怎么分配的呢?不会要等到西京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治好了,才轮到其他基地吧?” 易北洲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艰涩:“降低异化值对归荑并非没有影响,每为一个人治疗,她就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陈夙的声音有些严肃:“也就是说,她能治疗的人,其实是有限的?” 易北洲回答:“是的,所以究竟救谁,我认为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陈夙沉默了,一时间,他们只能听见电话里因信号不好传来的电流声。 半晌,陈夙的语气有些凝重,说道:“从情感上来讲,我确实希望救世主能够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是从理智上来讲——” 陈夙加重了语气:“易北洲,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已经有一个基地联系了我哥,想要共同攻打西京基地。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江归荑这样的能力,那是人类的共同财富,她怎么想、她想要治疗谁不治疗谁,那重要吗?重要的是,谁拥有滔天的武力,谁就可以获得她,谁可以获得她,就可能替代联合政府,成为新的统领四方人类基地的权力中心!” 在陈夙看不见的地方,易北洲的神色寒冷如铁,他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都凝结了冰碴,回应道:“她首先是一个人,之后才是救世主,但她不是你们可以肆意争抢的战略资源!” 陈夙叹了口气,道:“我哥也是这么回应那个基地的,为了西京基地和蓬海的那点儿交情,但是就算我们拒绝了,也难保他们不会去找其他基地联合。” “另外,还有一点……” 一墙之隔,江归荑正在给一个瘦弱的姑娘降低变异值,她讶异地说:“你似乎比上个月瘦了很多……” 姑娘眼中满是不安:“不敢吃营养剂了,之前执政官发放的正常食物也没有多少了,只能在饿不死的情况下苟着。” 墙壁的另一侧,易北洲听见陈夙语气凝重地说道:“另外,还有一点,即使各个基地执政官都将专属物资发放给平民,在营养剂缺位的情况下,食物也是远远不足的。末世必须尽快结束,否则人类将会迎来史上最严重的□□,人类缺少食物来源,远比对联合政府乃至人类基地失去信任更加可怕……” 她说出了自己的结论:“那些联合起来的基地,要么将矛头指向联合政府,要么将矛头指向西京基地,而无论指向谁,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只能交由虚无缥缈的命运。” 易北洲语气坚定:“不,他们会先对联合政府动手。” 陈夙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个杀死宁澄的人吗?他的所作所为,都在针对联合政府,如果他意在归荑,又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作者有话说: 归荑确实取自诗经,不过读音还是叫gui ti吧,kui听起来有亿点怪 今天开了个新预收,源自昨天的一场梦,喜欢的宝子可以点个收藏咩 《捡来的咸鱼是大佬》 文案: 上辈子的沈如蓁在众多追求者中精挑细选,自以为的佳婿良配,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吸血虫: 计谋得逞后和小三扬长而去不说,还让她家破人亡。 重来一世她才知道,原来这是篇奋斗型男主恋上小白花女主的奋斗史文,而她,就是那个被踩在脚底下的豪门女配,她的家族她的一切都是给男女主做嫁衣裳。 这辈子的沈如蓁:走流程还是直接摆烂? 她在某相亲软件上随便点开了个荷花头像,上面p了四个白色大字:“知足常乐” 她发了消息过去: 在?年龄?婚否? 半天后,那边回复了: 三十,本科毕业,离婚,带着个孩子。 沈如蓁:!!! 这敢情好,不用自己生了,更重要的是,这人“知足常乐”啊 遂光速领证, 没想到, 惊!!这次捡到的居然是上辈子触不可及的巨巨巨佬! 第78章 ——一阵明亮的火焰升腾而起,红光闪彻了半边漆黑的夜空!—— 可能是由于今天接触了太多的感染源, 静谧的夜晚,江归荑平躺在床上时,感觉身体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重感。 易北洲已经将他与陈夙的通话内容告诉了她, 她想要从过往的记忆中扒出更多的线索,去推测幕后杀死宁澄之人真正的目的和下一步的动向。 但这只是徒劳, 她实在是太过困倦了,终于在意识模糊中逐渐阖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触目可及都是明晃晃的白色,从一片黑暗到全白实在有些刺眼,她不由得眨了眨眼,以缓解眼中的酸涩感。 待双眼没那么难受后, 她观察了一圈四周,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墙壁、病床、衣柜、桌椅都是一种纯粹的洁白,一个输液袋挂在她身侧的架子上,源源不断地通过管道向下输送着液体。 而她就躺在床上,身上蒙着洁白的被子, 一只手臂露出平摊在被子外面, 从手腕到手臂一路蔓延着无数红色的小点, 部分小点处还带有局部的青紫, 这是长期输液所造成的痕迹。 起初, 江归荑还以为自己再次梦到了那次接触陈真,她在实验室晕倒后, 易北洲把她送到医务室的情形。 但很快, 她就意识到, 无论是单人病房, 还是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都与那次不同。 这可能是,一层崭新的记忆的徐徐揭开。 正当她如此想的时候,门开了,饶是她有心理准备,见到来人的时候,她也不由得瞳孔紧缩—— 推门进来的正是她的父亲,江知秋。 江归荑暂时分辨不出来这段记忆处于什么时间点,但比起2072年,江知秋在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中他的实验室内,对她说要被迫放弃变异种实验时,他看起来已经苍老了很多。 虽然在那时,他往日坚定的目光中少见地带上了迷茫,脊背也弯了些许,但当他看向人的时候,那些挫折与困境的经历终究掩盖不了源自他灵魂深处的精神矍铄,他的目光中永远带着洞悉一切的智慧之光。 但在此时,当江归荑与父亲目光相对的刹那,她惊讶地发现,他眼中的信念之光淡了散了,年轻时外表的丰神俊朗也被更多的皱纹所掩盖,几乎辨不出曾经鹤立鸡群的模样了。 江知秋走进来,坐在她病床一侧,语气很温柔:“今天感觉怎么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从袋子中取出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保鲜盒,他揭开保鲜盒的盖子,顿时,鸡汤的鲜美味道弥散在病房的每一处空气中。 这一次与以往一样,江归荑无法控制当年的自己说话或者作出任何动作,她只能注视着当年的一切按照既定的轨迹发生,向着不可知的方向一路滑去,将深层记忆中的一面展现开来。 她听见自己说:“也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样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江知秋的眼中似乎涌现出了一丝情绪,良久,他伸出了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声音有些缥缈道:“当年,你母亲也是这样,但我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四十岁的男人,无论在研究所内还是在学术会议上都能叱咤风云舌辩群雄,但在这间小小的病房内,他却像是终于控制不住了一样,低下头,双手重重抹了下脸,再抬起眼时,仍能看到其中闪烁的水光。 江归荑没说什么,她伸出手够向床头柜上的汤。 江知秋连忙端起那碗汤,舀起一平勺,递到她唇边。 江归荑突然抬眸问道:“哥哥知道吗?” 江知秋摇了摇头:“你哥哥前阵子去国外进修了,说是去学意大利古典文学。你想让我告诉他吗?” 江归荑低头喝了一口汤,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别告诉他。” 江知秋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是他春节时应该也会回来的,到那时……” 江归荑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室内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陶瓷器皿相互碰撞的细碎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待江归荑把一盅汤都差不多喝完时,江知秋踌躇了半天,才问道:“你和那个易少校……” 江知秋没有注意到的是,听到这话,江归荑眼中的光倏忽淡了。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知道你的病吗?” 江归荑沉默了许久,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完全僵住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如同冰人解冻般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告诉他,我只是和他说,最近研究所的项目到达了关键阶段,很忙很忙,我抽不出什么时间和他见面。” 她眼底意味不明,轻描淡写道:“当然,他也很忙,也抽不出什么时间。” 江知秋看着他唯一的女儿,他的女儿和他一样,继承了他的生物学天赋和兴趣,而他的儿子却继承了他妻子的文学天赋。 他的语气有些感伤:“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江归荑却没有回答他,她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不放过其中一分一毫的情绪变化,道:“我还能治好吗?”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4节 江知秋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仓促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江归荑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眼前飘浮的细小灰尘上,眼底情绪不明,缓声道:“那可能,就不会有任何结果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微,如细语呢喃:“母亲死的时候,在哪里呢?” “她也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最终在我的怀里断了气。” “唔。”江归荑轻轻地笑起来,尽管那笑意尽是悲意:“那我就悄悄做一个梦吧,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啦。” 江知秋立即道:“我去派人和他说……” 然而,他还没转身,就被江归荑的手指轻轻拉住了衣角:“不,这只是一场梦,答应我,别把它变成真的。” 江知秋睁大了眼,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他的女儿:“你……” “就让他以为,我远走高飞了,或者和其他研究员坠入爱河了,怎么都行,就让我和他,都以为认识对方就是一场梦吧。” “他总会爱上别人,而我将永眠地下。” …… 江归荑从梦中醒来,她的眸中,隐约闪动着朦胧的水光。 时至今日,虽然她仍好好地活着,但她依然能感受到,当年在这具身体的胸膛中涌现的决绝和悲意。 虽然天还未亮,但她已经睡不着了,她穿上轻便的衣裳,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的一角,静静地注视着深蓝色的夜幕。 夜幕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在天与地之间无限延展,似乎让人永远都望不到头。 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哥哥所说的,撤去在她记忆上的影响,已经开始生效了。 或许几天之内,她就将要以完整的自己,重新面对目前以及未来的一切。 江归荑就站在窗台边,目光遥遥地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姿势未动分毫,直到天边破晓。 . 纽约曼哈顿,联合政府总部。 漆黑的夜色中,一架小型直升机向着大楼的方向飞来。 格雷戈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终于松了一口气,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他将直升机缓缓停在了大楼外的停机坪上,待飞机停稳后,他立即打开了飞机舱门,准备下飞机。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捡回一条命,回到了联合政府,下一件事就是一五一十地向史密斯先生报告近期在西京基地发生的所有事。 然而,在他钻出飞机舱门的下一秒,他的脊背就僵住了。 十多把冲.锋.枪直直对着他,在夜色中,散发出犹如冷兵器般的冷光。 尽管手持武器,但这些人并没有穿着统一制式的服装,与其说是军人,倒像是乌合之众。 格雷戈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他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是谁?出来!” 半晌,一阵“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 走出来的男人年约三十多岁,典型的北欧人长相,冰蓝色的眼睛,鹰钩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格雷戈瞳孔紧缩,道:“是你,梅尔森……” 梅尔森微笑道:“对,是我。” 格雷戈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不好好当你的欧洲区派驻代表,跑到这里干什么!” 梅尔森背着手,长叹了一口气:“自末世开启一年半了,名义上的联合政府,最终成为了史密斯一人的一言堂,就连他想要掩盖的秘密,我们这些表面上和他平起平坐的人都没有资格知晓。”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已经被他的下属按着肩膀压在地上的格雷戈,笑着说:“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格雷戈讽刺道:“哪有什么合不合理,事实就是这样,国家的实力决定了一切!” 梅尔森冰蓝的眼睛静静打量着他,道:“好吧,那我就是打破这一切的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从停机坪一侧的丛丛树影后,又出现了无数手持武器的人。 格雷戈的脸色变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梅尔森怜悯地看着他:“两个基地愿意追随我,同我一道推翻联合政府,将所有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格雷戈望进他的眼神,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猜测脱口而出:“是你们……杀了那个宁澄……为了让你们的行为正当化,你们……” 梅尔森没有回答。 他停顿了一两秒,随后对着用枪指着格雷戈的其中一人道:“差不多了,到时间了。” 那人点了点头,从一旁放在地上的背包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霎时冲上格雷戈的脑海。 他的双眼大睁,眼睁睁看着那人把手中的东西用力掷向联合政府大楼的方向,下一秒,一阵明亮的火焰升腾而起,红光闪彻了半边漆黑的夜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1 10:09:24~2023-06-12 10: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桉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不!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那是一颗火焰弹! 随着那颗火焰弹坠落在联合政府大楼门口的石柱上, 爆发出熊熊燃烧的烈火,下一秒,一阵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联合政府大楼的很多落地窗原本透出了明亮的灯光, 昭示着很多工作人员都在连夜加班的事实。此时顺着灯光,能看见里面行迹匆匆或跑或走的人,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慌张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尔森面无表情,吩咐道:“继续。” 随着他话音落下, 下一秒,一颗火焰弹再次被掷了出去。 这一次,它落在了联合政府大楼门口的绿化草坪上,虽然曾经的草坪经过了畸变早已变成了荒草,但火焰弹的威力仍旧让这片荒草霎时燃起了大火! 从落地窗外侧看去, 里面的人们似乎更加慌乱了。 有些人急匆匆想要下楼,有些人则趴在落地窗前, 试图观察楼外发生的一切。 格雷戈简直出奇愤怒,大吼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要得到所有的真相吗?我倒要看看,你要是把联合政府炸了,还怎么得知所谓的真相?” 梅尔森注视着他, 嗤笑了一声:“联合政府研究中心保留着所有机密的文件, 而研究中心位于最上面几层, 我这样的轰炸力度, 当然不会有损我的目的。” 他背着手, 直视着面前这座代表着人类的希望、又将更多人推入绝望深渊的联合政府大楼,冰蓝色的眼中神色不明, 缓缓道:“我只是, 想给无关的人一个改过的机会而已。” 梅尔森向手下点点头, 手下心领神会地将一个户外扬声器递到他的手里。 梅尔森深吸了一口气, 将扬声器拿到嘴边。 这如果是末日前,可能是非常好笑的一幕,但格雷戈却笑不出来。 他依然被按倒在地,仰着头,几乎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梅尔森一字一顿对着扬声器说道: “我是欧洲驻联合政府梅尔森,今夜打扰大家,多有不便,敬请谅解。但前有宁澄博士揭露营养剂谎言,后有宁澄博士被人暗杀身死,我们有理由认为,联合政府掩藏着更为重要的秘密,为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今夜科研人员和相关资料必须留下 ,而无关人士都可以离开……” 他想了想,又道:“无关人员请尽快撤离,我们也不想伤及无辜。” 他这一顿话说得合情合理逻辑分明,仿佛在进行有商有量的劝导,而非在人家家门口炸火焰弹逼迫离开。 格雷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宁澄明明是你杀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梅尔森将扬声器重新递给手下,颇为厌烦地看了格雷戈一眼,道:“跟了史密斯这么久,是把你脑子弄傻了吗?我都说了,我是为了揭开末世的真相,你是听不明白吗?” 格雷戈脸上却划过一丝轻蔑,笑着说:“……所以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你早就猜到了末世和联合政府有关是不是,但你偏偏还要杀了宁澄,因为你知道,只有杀了他,才能得到一个正当的理由……” 梅尔森未置可否,他将目光重新移到面前的联合政府大楼,眼神沉郁。 首先是文职人员和一些无足轻重的工作人员,眼中满含惊恐地从大门口拥挤地冲出来,口中叫着: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只是今天恰巧留下来加班的……” “……” 冲出来的人群看到挡在前方的梅尔森等人,猛的止住了脚步,大张着嘴,眼神充满恐惧。 其中一人认出了曾经这位欧洲派驻联合政府梅尔森,满脸愕然道:“梅尔森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面前的这些人,慌张跑出来时都没来得及披上一件外套,在夜晚寒冷的风中不住地瑟缩着,他们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没有精明算计的心机,也没有向上爬的野心,也不知晓高层隐瞒的一切,他们仅仅是为了生计,才出现在这里而已。 梅尔森抿了抿唇,从脸上漾出一个笑来:“什么都没发生,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睡个好觉。” 梅尔森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手下们就向后退了几步,不再阻拦,默默注视着这些人离开。 …… 在一片骚乱中,联合政府的警报声依然在响,其中一个手下笑着说:“这警报声也没什么用……” 梅尔森打断了他,冷冷道:“不,这是在召集。” “召集什么?”手下不明,还想再问,下一秒却因眼前的景象愕然睁大了双眼。 只见,从联合政府大楼的建筑物一侧,突然钻出了一支排列整齐划一的队伍,他们穿着整齐的军装,脸上尽是肃杀之气。 梅尔森喃喃道:“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被抵在地上的格雷戈突然动了,他几乎是倾尽一切力气在地上挣扎着,膝盖猛烈撞击到地面时他闷哼一声,紧接着,他向着为首的人吼道:“阻拦他们!” 梅尔森没去理在地上的格雷戈,望着面前整齐肃杀的军队,微笑了一下,道:“联合政府的军队,早就唯史密斯一人马首是瞻了吧,但是你们,真的知道史密斯究竟在试图隐瞒怎样的过去吗?又在密谋什么吗?” 为首的军官脸色慢慢变了,他的目光从面前的梅尔森转移到地上的格雷戈身上,眼中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半晌他长呼了一口气,直视着梅尔森的双眼道:“联合政府军队永远为人类共同的利益而战。 梅尔森笑容不变:“那你们的选择是……” 为首的军官从裤腰拔枪,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拔枪齐齐对准了面前的所有人,军官微笑道:“我先要制止你们这些入侵者,之后再去调查真相。” 梅尔森遗憾地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下一秒,两边同时放枪,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弹药和火光齐飞! .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5节 西京基地,执政官办公室内。 易北洲向后靠坐在黑色的办公椅上,双手合拢放在腹间,五官英俊逼人,下颌线流畅清晰,目光柔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易北洲看到这条讯息,立刻皱起了眉,他伸手拿起一旁的电话话筒,快速拨了几个号码后道:“喂?是医务室吗,丽茨那边情况怎么样……对,对,叫她立刻来见我!” 电话撂下,他眼中原本的柔软情绪已经一扫而空,重新变得锋利而冷漠,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又拿起电话,拨下了那串铭刻在心中的号码,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柔和: “醒了吗?联合政府那边出了点乱子,你看看要不要一起来我办公室吃个早饭?” …… 所谓的早饭其实只是即将过期的压缩饼干而已,但在这种时期,有压缩饼干也已经很好了,江归荑嚼着坚硬的压缩饼干,一边默默地想。 江归荑还未从昨夜梦境中涌起的巨大的悲伤中脱离出来,苍白的面孔、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格外憔悴。 易北洲有心想要问一句,但下一秒,看见丽茨进来,他收住了话音。 丽茨看起来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只是脸上还有些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苍白。 易北洲语速颇快,开门见山地询问丽茨:“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究竟保存着哪些资料?” 丽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笑道:“问这个干什么?你终于想不开要去突袭联合政府总部了?” 易北洲面容严肃道:“不是我,是有人试图闯进联合政府总部,双方已经在交火了。” 说罢,他将电脑上联合政府传递来的讯息指给另外二人。 江归荑眉心微蹙:“联合政府召集其他基地前往总部对抗入侵者……但在这个时间点……” 真的会有人去吗? 江归荑和易北洲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在这个群情激愤的时间点,愿意声援联合政府的执政官,必然会受到基地中普通民众的反对。 攻击者选择在这个时刻入侵,就是为了让联合政府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丽茨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她怔怔道:“不!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江归荑闻言看了她一眼,才注意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我,我为什么……” 她还没问出口,就见丽茨转头对着易北洲,语气沉重道: “你猜的没错,联合政府研究中心几乎存放有全部的资料,但在平时,不同权限的研究员只能接触到不同保密等级的材料,从而防止低等级研究员了解到他们不应该知道的机密,但这次,一但联合政府被攻破,那些机密材料就都会被暴露在世人面前。到那时——” 丽茨叹了口气,对着江归荑道:“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汇聚到你身上,他们一定会认为,是你父亲直接引起了众生畸变,而你作为他的女儿,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第80章 ——他已经被对方的导弹瞄准了!—— 其实早在最初, 人们得知众生畸变的源头来自西京市华清路的时候,就有人将矛头指向了生命科学研究所,猜疑是否是因为研究员进行非法实验, 或者实验出了纰漏,才导致了这场全球性的灾难。 但在那时, 这些无端的猜测都最终因为缺乏证据而被搁置,逐渐被人遗忘, 最多成为茶余饭后偶然想起的谈资。 但这次,一切都不同了。 一旦联合政府研究中心被攻破,其中的机密文件泄露,人们必然会知晓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曾经研究过变异种触手的事实,甚至直接对项目团队负责人江知秋进行谴责。 江知秋既然生死不明, 那么愤怒的炮火自然会转向他的女儿,江归荑。 易北洲皱起了眉头, 再次仔细阅览了一遍那条消息,口中道:“……联合政府还能撑多久……” 他像是在询问江归荑和丽茨,也像是在询问自己。 几秒后,他“腾”得一声站起来, 从抽屉里抄出一把手.枪, 就大步往外走。 西京基地的执政官一向是冷静内敛的, 几乎没有人看见过他如此冲动的动作, 丽茨瞪大了眼, 几乎吼出了声:“你要做什么去?你不会真的要去帮助联合政府阻拦入侵者吧?” 易北洲止住了脚步,回头的刹那俊秀的面庞上扬起一丝苦笑, 道:“我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那些东西公之于众……” 江归荑注视着他, 在这一瞬间, 她仿佛看到这个男人心中的天平因为她逐渐倾斜。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自己初至西京基地时,那些无理的隐瞒和试探。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即使面对无端的猜测和指责也愿意坚持,即使面对心中道德感和原则的不断诘问也愿意作出取舍,那这样一个人,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爱上他呢? 可是…… 江归荑上前几步,在易北洲怔愣的瞬间握上他的手腕,温柔地笑了笑,力度却不容置疑,道:“你不能去。” 可是……她想,她不能那么自私。 她语气温柔道:“你忘了吗?我为什么要将变异的机理是细胞活性上升这件事公之于众,因为我认为,民众始终拥有知晓一切的权利。” “我为了达成这件事,差点被格雷戈绑架去联合政府……”她扑哧一声笑出声,似乎有些微妙的嘲讽,紧接着面容回归严肃:“宁澄为了这件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江归荑的眼中似有微光闪动:“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而到了现在,虽然民众知晓一切可能会对我不利,但我们已经踏上了这样一条不归之路,怎么能够背叛自己的初心呢?” 易北洲一时间没有说话。 但江归荑却能察觉到,在他衣袖下被她握住的那只手腕,正在微微地颤抖。 良久,易北洲低声道:“就算不是为了你……联合政府被推翻必然会导致人类基地动荡,虽然它的存在带来了诸多问题,但不得不说,它的存在也带来了末世后人类社会最重要的太平。” 说罢,他直视着江归荑的双眼,道:“我不会带着基地其他人去,我会一个人去。” 如此,只要基地里其他人不知晓这次行动,就不会引起他们的反感和反叛了。 江归荑却瞳孔紧缩:“你疯了?那里是龙潭虎穴!” 易北洲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温柔道:“龙潭虎穴我早就经历了,当我在西京寻找了你一个月,以为要失去你的时候,当你被林邱实带走,被格雷戈绑架时,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逐渐加重了语气。 江归荑望进他的双眼,张了张口,却最终没说什么。 . 联合政府总部大门前,满地都是因交火受伤的人,他们或躺或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痛苦地喘.息着,久久都站不起身。 一串脚步声在其中一人面前停下。 他抬起头,发现站在他面前之人正是梅尔森,刚才的交火过于激烈,梅尔森也受了伤,他的肩膀被一颗子弹从边缘擦过,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一侧的衣襟。 梅尔森并没有说什么,似乎这只是一次偶然的停歇。 下一秒,梅尔森越过了他,带领仅剩的几个手下往联合政府的大门走去。 在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趴在地上的联合政府士兵却瞳孔紧缩。 他看见,在梅尔森离开后,他身后的景象暴露出来: 他的长官,头部被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满地,正双眼大睁地对着他,眼中却已无任何神采。 …… 梅尔森带领着仅剩的几个手下,进入联合政府总部后,直奔电梯,前往位于高层的研究中心。 踏出电梯后,研究中心却位于一片纯粹的漆黑中,静悄悄地听不见任何声音。 手下“啪”地一声按开电灯,铺天盖地的白光瞬间笼罩了整层办公区。 几秒后,梅尔森不可置信道:“人呢?” 正如他所见,研究中心办公区内一个研究员都找不到了。 虽然此时已近深夜,但研究中心加班素来家常便饭,一个研究员都没有其实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方才所见的一幕幕在梅尔森脑中循环播放,很多衣着普通的人匆匆忙忙地从联合政府大门口跑了出去,他们的脸上尽显慌乱,看不出丝毫异状…… 梅尔森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神色冷峻,大步走到办公区域角落处的备用衣橱门口,一把拉开衣橱的门—— 只见,衣橱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生物科研人员专用的白大褂。 梅尔森闭了闭眼,回头吩咐道:“去档案室,那里有所有联合政府总部工作人员的住址,基本上都在联合政府分配的公寓里,也有少部分住在外面,他们跑不远的,能找的都找回来。” 下属领命称是,快速跑出了门。 梅尔森突然有点想起什么,眼神犹疑:“史密斯今天在办公室吗?” 身后一片静默,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毕竟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联合政府高层,也是唯一一个内部人士。 梅尔森想了想,对着边上另一个人道:“去史密斯的办公室看看,如果他在的话,就带过来。” 随后,他环顾了一圈这个办公区,见办公区内没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悠悠道:“人证虽然跑了,物证还是在的,我就不信,他们逃命的同时,能把关键文件也一并带走!” “给我搜!” . 易北洲在茫茫夜空中航行,机舱里的灯光全部关闭了,云层下是一片点点星光组成的海洋。 在末世前,当他还是空军飞行员的时候,即使也常常如今天这样,在夜里执行飞行任务,跨越无数城市。 但在那时,下方的城市是热闹而喧嚣的,夜晚的天空是较为昏暗的红色或黄色,驾驶员是看不清散发出微光的星星的。 易北洲一个人坐在驾驶舱中,独自面对着各种飞行仪表和飞行控制系统,背影显得有几分孤寂,眼底神色不明。 易北洲瞥了一眼导航系统,发现飞到联合政府总部曼哈顿还有近乎一半路程。 自从末世以来,易北洲作为西京基地的执政官,已经几乎没有亲自驾驶战斗机的机会了,但他手上操作的熟练程度,仍旧一如往昔。 突然,他眯起了眼。 飞行仪表显示,监测到了不明雷达信号,而那信号,正朝着他的方向驶来! 黑夜中尚看不见那架飞机的影子,但雷达信号不会出错。 是其他支援联合政府的基地派出的飞机,还是…… 易北洲唤醒敌我识别器,试着用询问机发送了询问信号。 自从联合政府成立以来,飞机上的敌我识别器不再通过密码解码和应答,来识别己方飞机和敌方飞机,而是在联合政府内部,有一套通行的密码,用来区分与联合政府站在统一战线的官方人类基地,和其他不明非法武装力量。 如果对方是友非敌,会解开易北洲发送的密码,并传回应答信号。 然而,询问信号发送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应答。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6节 漆黑的夜里,远方像是蛰伏着一只看不见但又将于下一秒发起袭击的怪物 直到—— 一架飞机终于进入易北洲的视野。 即便是内心早已做好一定准备,易北洲仍旧在这一刻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那是一架联合政府的官方飞机! 在这样一个联合政府遭受袭击的夜晚,为何会有联合政府的飞机被派出? 易北洲的脑中无数信息纷繁交杂,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就见对面那架战斗机的炮口转动了一个角度,缓缓对准了他。 警铃在易北洲的脑中大作。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与此同时,报警器发出了一阵急促的警报,这代表着,他所在的战斗机,已经被对方的导弹瞄准了! 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易北洲没有丝毫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冷静。 就像是末世前千百次操作过的那样,他的手指飞快在操作台上操作着,输入敌机飞行参数、计算攻击弹道,接通导弹电源,解除导弹火控保险,锁定目标…… 几乎就在对方发射导弹的同时,易北洲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发射按键! 对方发射的导弹穿过浓浓的黑夜,向着他原先所在的方向袭来,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在操作台上一通点击,发射了红外干扰弹。 仅仅距离按下发射键一秒不到,易北洲驾驶的战斗机翻了个个,舱盖朝下、机腹朝上,那是一个高妙绝伦极其罕见的倒飞通场! 作者有话说: 好卡好卡好卡!这章我写的和跑跑卡丁车一样! 直到发上来半小时前,我才写完! 简直不是男主在空战,是我在空战一样! 如果发现错别字和我说一声,泪目 飞行驾驶知识全部来源于百度和纪录片之类,如果有错漏,那就……全是我的私设!!! 第81章 ——“什么人?”—— 呼啸的北风中, 对方发射的导弹与易北洲的飞机机翼擦肩而过,穿梭过无数云层,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几乎是同时, 对方战机的一片机翼处陡然燃起一条明亮的火龙,刹那间点亮了半边黑沉的夜空! 那是对方战机的机翼被易北洲射出的导弹精准命中了。 紧接着, 明亮的火焰开始顺着机翼的方向灼烧战机,飞机在巨大的推力下无法保持平衡, 开始倾斜着翻转着从高空坠落。 飞机并不是直直往下坠落的,而是螺旋着向下坠,能看出,其中的驾驶员仍在倾尽全力奋力操作,试图阻止飞机下坠, 然而,飞机仍旧大头朝下, 在愈来愈烈的火焰中无可挽回地坠下地面,驾驶员的努力,只是让飞机坠落地不那么快而已。 几秒后,从飞机燃烧的火光中露出了两个人影, 随后, 巨大的降落伞撑开, 他们逐渐在易北洲的眼中变成了两个显示屏上的小点。 易北洲皱了皱眉, 看了一眼导航, 发现一公里外刚好有一个废弃的飞机场,他仅仅犹豫了一秒, 就决定改变航线, 暂时降落在最近的机场。 紧急迫降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但那方才跳伞的两个人, 却让易北洲眼皮直跳,让他隐隐有所预感,那两个人一定极为关键。 易北洲操纵着飞机下降,地面上的建筑物和其他景物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直到战斗机的后轮率先接触地面,发出了一声巨响,飞机向前滑行了几十米,才滑行越来越慢,最终停稳。 易北洲长呼了一口气,即使是他,在进行如此程度的紧急迫降时,也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飞机的各零件功能没有因出现故障而报警,易北洲看了一眼定位系统,发现距离刚才那两个人跳伞的位置,也已相隔近千米。 他当机立断向二人跳伞的方向跑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沙沙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易北洲终于看到了那两个人影,一个人正把另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往身上扛。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个人惊讶地回过头,在和易北洲对上眼时,二人都不由得惊呼出了声: “yi……” “托马斯!” 距离易北洲上次见到托马斯时,其实只过了不到两个月,但再次见面时,他只觉得恍如隔世,仿佛在这么短的时间段内,很多东西都已经发生了彻彻底底的改变,再不复从前的模样。 下一秒,易北洲看清了托马斯背着的人的脸,瞳孔紧缩脱口而出:“史密斯!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人能想到,在联合政府被抗议者冲破的夜晚,联合政府的美国派驻代表史密斯,联合政府实质上的话事人,居然会出现在联合政府总部六千公里外的一架飞机上。 这架飞机还不问缘由就冲他开了火! 易北洲的目光移到满脸无奈的托马斯脸上,神情严肃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托马斯叹了口气,把仍旧昏迷不醒的史密斯从背上搬下来,放到地上。 月亮从乌云后探出头来,柔和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托马斯额头到眼角处的一大片撞击伤露了出来,显得格外狼狈。 “说来话长……” “你长话短说。” “……” 托马斯又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今夜联合政府被击破的事情吧?” 易北洲颔首,问:“是对联合政府不满的基地动的手?” 托马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中凝重:“为首的是欧洲驻联合政府代表梅尔森,他这些年虽没有实权,但毕竟是联合政府高层之一,对联合政府的内部架构还是了如指掌的,他带着两个基地派出的人突袭,很快就打败了驻军。” 易北洲眉头一皱:“联合政府已经被攻破了?” 托马斯点了点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要不然史密斯也不会这么草木皆兵,看谁都觉得是来抓他的……” 托马斯还没说完,就见易北洲立刻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跑去。 托马斯跟在他后面大声喊:“你现在去也没用了!他们估计已经把联合政府翻个底朝天了!你也不用对联合政府这么有真情实感吧,不对,你对联合政府有过真情实感吗?” 易北洲停住了脚步,再回头时说:“我那是为了……” 他还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 他停顿了几秒,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指着史密斯道:“那你带着他深夜飞来飞去是要干什么?你也不用对联合政府这么真情实感吧?” 托马斯一脸无辜相:“哦,你说他啊,他要逃跑,跑之前正巧遇见了正要跑路的我,让我开架飞机带他跑,那我也不能不依啊!” 这个理由如此简单,逻辑却如此无懈可击,即使是易北洲都一时间无法反驳。 他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托马斯道:“要不要和我回去?” 托马斯一脸受宠若惊:“好啊好啊,回西京基地?” “不,回联合政府。” 托马斯一脸不理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这可是人在西京基地,心向联合政府啊!” 易北洲没有解释自己的动机,俊秀的眉宇间尽是冷意,冷冷道:“不和我一起去,你就和他在这里待一宿吧。” 托马斯顺着他的目光,望见不远处那架机翼起火、说不准何时就会爆炸的飞机沉默了。 良久,他看了看躺在地上仍在睡大觉的史密斯,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撞击伤,终于咬了咬牙,向着易北洲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等我啊!” 坐上飞机后,托马斯把史密斯扔到后排座,在副驾驶上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你一个人来的?” 易北洲“嗯”了一声。 托马斯叹了口气,道:“我也是。” “说起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合作过了,想来还有些怀念。”托马斯熟悉着副驾驶的操作按键,在飞机升空的同时说道。 待飞机进入平流层,托马斯仿佛不经意般说道:“对了,丽茨是不是在你那里?” 说罢,他紧紧盯着易北洲的表情。 然而,易北洲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他轻笑了一声,看了托马斯一眼,道:“是啊,她是和格雷戈一起,来抓归荑的。” 他念到“归荑”这两个字的时候,语调很轻很柔,与他谈到别的内容时大不相同。 托马斯怪怪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意识到他所说的真正含义,怔怔道:“啊?是这样吗……她为什么要……” 易北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易北洲微叹了口气:“没关系,你有可能马上就要知道了,虽然我宁愿……你们永远都不知道。”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二人都保持着沉默。 在末世中,爱人之间有所保留,朋友之间有所隐瞒,都属常事。 若末世不尽快结束,曾经那些美好的经历和感情终将化作一场回不去的时光。 …… 飞机平稳降落在联合政府的机场上。 易北洲和托马斯下了飞机,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很显然,梅尔森并没有派人守着这里。 易北洲向着联合政府总部大楼的大门望去,只见门口的数根石柱被不明□□炸倒,凌乱的碎石在地上堆积一地。 从这个角度看去,看不见门口有人防守。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就如同托马斯所说的那样,梅尔森的人,已经进入了联合政府总部。 从地上的几具尸体身上小心地跨过去,易北洲和托马斯终于来到了联合政府大楼大门口。 正当他们压低了脚步声,踏入门口的同时,他们听见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从门内响起: “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赶在12点之前啦,啾咪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7节 求评论哇哇哇 第82章 ——“在场这么多人,你难道要每个人都一一杀过去吗?”—— 门口这里竟然守着一个人! 易北洲的反应速度是战术级别的, 一片黑暗中,易北洲看不清那人所在的位置,他全凭感知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出手。 手刀劈出的下一秒, 他听见了空气中传来的一声闷哼。 但手中的触觉感知清晰地告诉他,他劈到的是对方坚硬的肩膀。 易北洲一击未准, 在对方发出呼救声前,将手掌巧妙一转,在对方后颈处重重一劈,干净利落地劈晕了他。 紧接着,寂静的空气中传来成年男子的身体摔在地面的一声重音。 托马斯几乎都看傻了, 支支吾吾道:“你是如何分辨出来他在哪的?” 易北洲甩了甩手腕,眼神平淡, 道:“经验吧。” 托马斯依旧无法理解,一个人要有怎样的经验才能把听音辨物和身手训练到这个程度,他认识易北洲的时候,易北洲明明也只是个在国际军事大赛展露头角的年轻飞行员啊? 莫不是他表面上是个空军飞行员, 暗地里是个打群架的? 托马斯在心中一边羡慕, 一边腹诽着, 但不过他走神的这一小会儿, 易北洲已经往前走了很远, 再不跟上就要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托马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 跟了上去。 联合政府的一楼很安静, 没有明显的被烧杀抢掠或者其他破坏后的痕迹, 也没有多余的人。 这说明, 梅尔森率领的大部队都已经进入研究中心了。 易北洲环顾了一周,深吸了一口气,道:“梅尔森对这里的人进行了疏散。” 托马斯“啊”了一声:“确实,联合政府总部加班可一点不少,要是太多无关人员困在这里,可真是个麻烦事情……” 易北洲冷淡地说:“我不知道联合政府有多少人加班,但是这么核心的地方,大厦里没有一个保安负责夜间执勤,本身也是一件奇怪的事。” 托马斯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他摩拳擦掌:“直指研究中心,打梅尔森一个措手不及?” 易北洲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这就是我带你来的目的。” 托马斯满脸迷茫:“啊?” 易北洲简短道:“先找电梯,我没来过联合政府,不知道研究中心在哪。” 与托马斯这样效力于联合政府的内部人士比起来,易北洲这样的人类基地执政官,虽然与联合政府总部具有紧密的联系,但不得不说,也是属于外人的范围了,不知道联合政府的具体位置也是实属正常。 托马斯喃喃道:“原来不惜跨越几千公里把我带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是这个……” 联合政府一层灯火通明,装潢简洁大气,像是末世前公司写字楼一层的对外接待处,前台的左右两侧还各摆放着一排沙发,但前台的桌子上却并没有贴各个职能部门所在的楼层。 托马斯颇有几分骄傲地说:“要不是因为丽茨,我估计也不知道研究中心的具体位置,不过现在你可是问对人了,研究中心位于32到34层,不同楼层的研究员不代表着不同的职级,他们是按照团队分的办公区域。” 易北洲皱了皱眉,道:“研究中心有这么多人?” 要知道,在末世前,很多小型公司也仅仅占据了写字楼的一层,而在联合政府,居然仅仅是研究中心,就占据了三层楼高。 托马斯挠了挠头,含混不清地说:“可能是因为一直在招人吧,末世开始的时候,联合政府简直求贤若渴,到处吸纳活下来的生物研究员。” 易北洲突然止住了脚步。 托马斯险些撞上他,也被迫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易北洲摇了摇头,道了声:“没什么。”之后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 但只有他才知道,就在方才那一刻,从心中升腾起的巨大疑惑。 他已经知道众生畸变与美国和其他几个国家做的实验有关系,而联合政府掌握实权的高层,如史密斯、丽茨等人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不知道的,唯独是众生畸变究竟是由什么原因直接引起的罢了。 但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泄露,联合政府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知一般的研究员,让他们参与进最终秘密的调查过程中来。 那么,联合政府召集这么多全世界范围内优秀的生物专家和研究员,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电梯楼层显示器上的数字不断跃升,伴随着“滴”的一声,三十二层到了。 电梯的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在他们二人踏出电梯的同时,他们听见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联合政府居然是这样糊弄我们的……” 这道声音落下后,下一秒,从同一方向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跑动,也有人在大声争论。 然而,电梯间的左右两侧都是办公区域和一些实验室,从电梯间往左右两侧望,看不见任何可疑的人影。 易北洲在心中判断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紧接着就朝着左侧飞奔而去。 身后的托马斯跑得气喘吁吁:“等等我!” 不知道跑过了多少间空空荡荡的实验室和办公室,易北洲终于到达了走廊的尽头。 走廊的尽头只有一个房间,上面写着“档案室”。 所有的嘈杂声和议论声都是从里面传来的,可以想见,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拧动门把手,推开了这扇门。 在门开的下一秒,里面的所有人都直愣愣地回头,表情空白地看着这个闯入者。 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易北洲快速环视了一圈四周,从裤腰处拔出枪,干净利落地对准了站在门口正在高谈阔论的一人的太阳穴,言简意赅地道: “说说吧,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屋内所有人瞬间神色激动起来,他们衣着不一,看起来也都是生活在人类基地的普通人,但他们的手里、腰间却都拿着刀、枪等武器。 此时正是他们最为激动的一刻,他们刚刚冲破了联合政府,又发现了一个未知的大秘密。 其中一人直接跳起来,悍然拔枪直指易北洲脖颈,叫道:“别指着梅尔森先生,你又是什么人?” 末世以来,每个人类基地之间几乎全无联系,正因如此,通常情况下,基地的人没有机会接触到其他基地的执政官,也就自然不会认识他们的脸。 易北洲扬了扬眉,打量了一圈自己用枪指着的这个白人,没想到自己真的一进门就劫持了掀起这场暴动的领袖。 见他打量着梅尔森,更多的人脸上呈现出怒气冲冲的表情。 “你是不是联合政府派来的走狗!” “你是从哪里来的……” 在易北洲进门后的一瞬间,他就关上了背后的门,把托马斯关在了门外。 由此,所有的指责和怒火都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了。 不过,他在心里想,如果托马斯真进来了,那可能会出更大的麻烦,毕竟,托马斯是联合政府的人,保不齐这些人会认识他。 易北洲将枪.口往梅尔森的太阳穴上更靠近了一些,完全没理拿枪对着他那人脸上的难看表情,懒洋洋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侵入联合政府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联合政府掩盖的事实大白于天下吧?” “既然如此,你们又有什么理由遮遮掩掩呢?” 他这问话一出,对面所有人都沉默了,用枪指着他的那个人结结巴巴地说:“话虽如此,但是……” 他“但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 正在这僵持的一刻,易北洲用枪指着的梅尔森忽然叹了口气,他望着易北洲道:“我知道你是谁。” 易北洲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的脸上仍旧云淡风轻:“哦?是吗?那你们能给我看现在发现了什么吗?” 梅尔森眼中情绪不明:“结果可能不会是你期待的那样,你现在要做的,也不应该是在这里和我们对峙了,你的时间很紧张。” 他的话中意有所指,易北洲的脸色终于变了。 梅尔森对着方才那人命令道:“把我们刚才找到的拿给他看。” 之前用枪指着易北洲那人悻悻地“哦”了一声,然后放下枪,从身后拿出了一叠档案,然后递给了易北洲。 当易北洲翻开这份档案夹的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他们已经找到了什么。 这竟然是一份从2070年陨石降临卡里科沙漠,研究者发现最初的触手到2072年各国研究陷入停滞的全过程概括性记录! 易北洲终于明白,为何宁澄能够如此轻易地,得到联合政府高层苦苦隐藏的秘密。 因为,这个被人千方百计隐藏、连丽茨都拖到最后一刻才说出口的秘密,居然有一个好好存放在档案室中的合订本! 此时再隔空骂史密斯已经毫无用处了,易北洲直视着梅尔森的双眼道: “你们是怎么想的?” 梅尔森微笑着说:“很显然,是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不当操作,才造成了这场末世。” 易北洲冷冷道:“那么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梅尔森笑容不减:“通过广播,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易北洲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一字一顿道:“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们是要让死人偿命吗?” 梅尔森声音很轻,落到易北洲的耳里却仿若惊雷:“你说得对,死人是无法偿命的,但是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所长江教授不还有个女儿吗,她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前几日史密斯还说,她拥有能够让人异化值降低的异能。那不如,就让她……” 易北洲一字一顿道:“她没有罪!” 梅尔森摇头叹道:“我听说华夏有句古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既然拥有救世主的能力,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望着易北洲再次抬起,抵在他额头上的枪口,梅尔森慢条斯理道:“你杀了我也没关系,在场这么多人,你难道要每个人都一一杀过去吗?” “嗯?西京基地的执政官?” 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很轻,只有易北洲和他两个人听见了。 第83章 ——这是来自华夏的古老仪式招魂吗?—— 一番对峙后, 梅尔森和他带来的人最终离开了,尽管梅尔森允诺不会将联合政府进行实验这件事直接以广播的形式告知全球,但易北洲知道, 诚如梅尔森所说,只要他不能下狠心将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屠杀殆尽, 就无法阻挡漫天流言的传播。 过不了多久,没准他刚回到西京, 这些人就会将联合政府最大的秘密传到了西京基地内。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8节 但他,无力阻止。 正如同他当初站在西京火车站台上,目视着变异种潮的来袭和人群的四处奔涌,却也无能为力。 易北洲低下头,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半晌,他狠狠打了自己的侧脸一拳。 这一下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托马斯看到他突然作出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安慰他道: “都已经2074年了,哪还有什么父债子还的老掉牙理论,民众不一定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上的。” 易北洲摇了摇头, 没再说什么, 直接走向电梯。 托马斯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易北洲的脚步顿住了, 他知道, 托马斯真正想问的是, 等到联合政府与众生畸变的关联被公之于众,到那时, 联合政府、人类基地和普通人类之间的关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那时, 他有什么打算。 易北洲冷静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陪在她身边, 用尽全力保护她。” 如果不是托马斯亲耳听到,他一定不会相信曾经冷漠无情的华夏最极具天赋的空军飞行员,现西京基地说一不二恪守原则的执政官易北洲,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世界秩序即将翻天覆地之后,他要做的事,无关基地与人类,无关前途与命运,而是仅仅关乎一份爱情而已。 但托马斯并没有质疑这一切,微笑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托马斯的目光悠远,长长叹了口气道:“末世前,我们总说人生命苦短,应当及时行乐,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真正会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事情上去。那么,为什么到了末世后,人类反而不这样做了?明明人的一生很可能更加短暂了,因为遇到的可能夺走生命、夺走幸福的契机更多了,但我们却选择了互相怀疑互相攻讦,宁可将时间耗费在苦苦思索五十年后即将发生的事,也不肯把时间花费在眼前可以珍惜的人身上。” 即将要踏出联合政府的时候,易北洲回了头,注视了一会儿联合政府一层,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来时没有什么两样,依然很平静。 但不知为何,易北洲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托马斯道:“这里有地下室吗?” 托马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不确定:“好像有……” 易北洲挑眉:“那个地下室是做什么的?” 托马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不知道……那个地下室,好像一直都神神秘秘的……不让人进去,但偏偏还有军队把守……” 易北洲的心中逐渐生出了一个猜测,但他仍不敢确定,面容严肃,问托马斯道:“你知道那个地下室在哪吗?” 托马斯“嘶”了一声,不确定地道:“应该就在这栋楼的下面……” 易北洲环视了一圈宽敞明亮的联合政府一层,眼神沉沉。无人能想到,在这样的楼宇下,居然还有一个隐蔽的不知作何用途的地下室。 易北洲和托马斯在联合政府一层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间地下室的踪影,短短十分钟后,他们再次回到了原地。 托马斯不确定地问:“我们还找吗?” 他依然有些迷茫,不明白易北洲突然心血来潮要找地下室的原因。 易北洲轻声道:“我有预感,那间地下室一定有问题。” “但是,”易北洲走出联合政府大楼门口,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他的视线仿佛能够穿梭跨越上万公里的浓浓夜色,抵达不知是乱是安的西京基地。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妥协道:“还是先回基地吧。”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即将到达联合政府机场时,易北洲突然又回头望了一眼。 他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缥缈的呼救声。 在他的眼中,联合政府所有楼层的灯光都熄灭了,在夜里显得黑漆漆的,甚至看不出楼宇的轮廓,一切都是平静而静谧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似乎没有任何人停留在这里。 “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托马斯一脸困惑道:“什么?”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异样感却没有压下,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停顿住了,因为,从联合政府大楼的方向,他听见了更加明显的呼救声,伴随夜里分外寒凉的呼呼风声而来,有男声,有女声,有年轻的声音,有苍老的声音,一声声如泣如诉,恍若招魂,在这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易北洲难以掩盖眼中的惊愕,转头对托马斯问:“你真的没听见?” 托马斯张大了耳朵,努力听了半天,点点头沉重道:“听见了,这是来自华夏的古老仪式招魂吗?联合政府这里究竟发生了多少冤情啊……但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听到?” 易北洲瞥了他一眼,其中的意味难以形容,冷冷道:“这是求救,另外——” 他转身向着联合政府大楼的方向跑去,从风中传来了他的声音:“我好像知道联合政府的地下室究竟从哪里进去了!” 第84章 ——总有人站在你这边。—— 联合政府的地下室其实并没有那么隐蔽, 但却足够出其不意,它就位于联合政府大楼一侧的一个小房子地下,只是, 如果不是易北洲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呼救声,他就绝无可能发现这个充满秘密的地下室, 并非在联合政府总部大楼地下,而是要从旁边才能进去。 易北洲和托马斯顺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向下, 愈往下,呼救声就越来越明显。 终于,他们脚步一转,从最后一节台阶上下来,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二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哪里是地下室, 分别是联合政府的私牢! 发出求救声的人们就站在看守室的栏杆后面,他们齐齐望向地下室出口的方向, 眼中是夹杂着怀疑的希冀。 见到易北洲和托马斯二人,一个混血姑娘仔细观察了他们片刻后开口:“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我看你们……我没在联合政府见到过你们……” 易北洲环顾了看守所内一圈,迎向众人怀疑的眼神,半晌, 他轻轻点了点头, 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是无罪的话……” 混血姑娘瞬间打断了他, 她美丽的脸上焦急万分:“我们当然是无罪的!我们只是因为窥破了联合政府的秘密, 就被他们关到了这里……” 易北洲瞬间意识到, 原来这才是联合政府招纳全球生物领域专家的原因—— 史密斯根本不想让这些科学家、研究员们破坏他的计划,洞悉他们国家之前所做的一切, 因此, 以招纳贤才之名, 把这些人吸引至联合政府后密切监视起来, 竟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一来,一旦这些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史密斯都可以立即采取手段! 这也是他一定要将江归荑带入联合政府总部的原因,一旦人进入他的地盘,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见他隐约明白过来,混血姑娘的眼中希冀之色更盛,声音中却带着因兴奋而造成的颤抖:“联合政府是不是被攻破了?我们刚才在下面,听到了好多混乱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他们大声呼救的原因。 “……是你攻破了联合政府吗?” 易北洲未置可否,只是说道:“我可以带你们走。” 混血女孩大力点头,棕色蓬松的马尾在她的头后一甩一甩,她有些激动地说:“谢谢您!我的名字叫爱尔莎!” 易北洲开来的战斗机自然不能携带这么多人回西京基地,但这些人如果被留在这里,必然会被杀个回马枪的联合政府的人继续关押起来。 因此,易北洲又联系了基地,调取了几架大型飞机,才将这些人都送了回去。 易北洲和托马斯最后才离开。 临上飞机前,托马斯又注视了一会儿联合政府总部大楼,经过了一夜的惊变,此时天边已经快破晓了,联合政府大楼在微亮的天光下轮廓清晰起来。 他感慨道:“联合政府招揽了这么久的生物研究员,这一下子都被我们送到了西京基地,嘶,这怎么听着,西京基地要成为第二个联合政府了?” 易北洲没理他,率先登上了飞机。 托马斯在他后面叽叽喳喳:“我说真的!你别不信!梅尔森要是知道这件事,都得气哭了,他费心费力打下了联合政府,把史密斯赶到天边,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几公里外,梅尔森打了个喷嚏。 . 西京基地研究院内,江归荑坐在办公室内,正在低头翻阅着一沓资料,视线专注认真,她的肩膀单薄瘦弱,显得有几分脆弱,但眉宇间又显露出源于骨子里的坚韧。 覃吟坐在她对面,也在伏案工作,但却时不时用余光扫她一眼。 久而久之,江归荑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抬头问道:“您总看我做什么?” 覃吟心疼道:“看你都瘦了。” 她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指责的意味:“你说说你这段时间,有人需要降低异化值你就去帮忙,没人需要降低异化值你就过来加班……铁打的身子这也抗不住啊。” 江归荑微笑了一下,目光清明澄彻:“我只是想要尽快找到当年的真相,2073年1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污染迅速扩散至全球。” 覃吟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必要的,还是要对症下药,否则,全球人那么多,就算你是个永动机,也没办法为所有人一一降低变异值。” “那么,你最近有收获了吗?” 迎上覃吟期待的眼神,江归荑还是摇了摇头。 她没说出口的是,其实这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即使江知秋要重启一年前被搁置的实验,也应该通过上级的审批并进行前期的准备工作,而非像现在这样,他们找不到任何在众生畸变发生前的蛛丝马迹。 但也有可能,所有的资料信息都埋藏在位于华清路的研究所内。 覃吟的声音黯淡了下去,她刚要安慰几句,就皱起了眉,转头看向窗外:“什么声音?” “为什么又在游行?” 江归荑起初并未在意,即使西京基地内部治理情况比大多数其他基地好很多,但也避免不了三两日就爆发一次小规模游行的情况,内容无非是倡导基地独立,倡导无政府主义,通常情况下,不需要上层介入,这些游行就会因为被其他反对者攻击而迅速哑火。 然而,下一秒,她看见了覃吟惊愕的眼神:“我好像听他们在说什么……致人类宣言?” 闻言,江归荑神色一动,立刻站起身,也往窗外看去。 只见,在基地的街道各处,都涌现出了各形各色的人,他们中有些在喊口号,有些在发传单,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前行方向,都是朝着研究院进发。 这无疑是一次大规模游行! 不远处人们的声音,顺着风传进她的耳中: “联合政府是始作俑者,江知秋也是始作俑者……我们应该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一张传单从一名抗议者的手中脱手,顺着风飘飘扬扬吹到了窗台上,被覃吟一把抓起。 覃吟皱起眉:“这上面怎么还画了一辆电车?” 江归荑摇头轻笑:“电车难题,20世纪伦理学领域最为著名的实验,一个电车轨道上被绑了五个人,另一条备用轨道上被绑了一个人,司机可以选择扳动拉杆,去碾死那一个人,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碾死五个人,你会怎么选?” 覃吟:“……人生命的价值不应该用个数来衡量……” “是吗?” “……” “那么如果,那一个人被认定为有罪呢?” 覃吟转过头,正对上江归荑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感觉自己在那双素来冷静的眸子中,看到了琉璃般破碎感。 她低声说:“就算真的是你父亲做的,你也是无罪的,不该为此负责。” “我不记得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69节 她的尾音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江归荑没说的是,在众生畸变之前,她就加入过父亲的课题组,研究过那截最初的触手。那么若父亲再次重启实验,她真的不会再去参与吗? 她静静注视着在楼下围堵她的陌生人,她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愤怒,他们因为被欺骗而愤怒,因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由于某些人的行为而愤怒,这些愤怒总要找到一个宣泄口,研究政府已经被冲了,且找不到更多的秘密了,那么,唯一的宣泄出口就到了她这里。 毕竟,把她作为宣泄口,作为需要赎罪的罪人,就能迫使她必须无时无刻为他人降低异化值了。 江归荑嘴角轻扯,声音带有几分苦涩地道:“是否要用一人的命换取全人类的生存,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覃吟却突然开口道:“不,可你看,总有人站在你这边。” 顺着她的目光,江归荑向楼下望去。 她看见,虽然愤怒的得知真相的民众确实围堵了研究院门口,但还有几个人站在所有人对面,正在争论着什么。 那些人的面孔她很熟悉,即使有些人很久未见面,她也瞬间想起了与之相关的记忆。 他们是自她来到西京基地后,接触过的所有人—— 安西已经彻底摆脱鸭舌帽了,他原本内向易羞怯的目光变得灼灼,紧紧盯着发放传单的那些人,口中大声理论着什么; 菲利克斯站在他身侧,明亮的日光照在他淡金色的短发上,显得暖洋洋的,但他的目光却是锐利而有攻击性的。 还有宋柠…… …… 每一个她在西京基地里结识的人,此时都站了出来,为她向命运抗争着。 第85章 ——“谁能打下并占领西京基地,就拥有江归荑的支配权。”—— 然而, 她刚刚来到西京基地两月,对她这位有污点的救世主怀有恶意和怀疑的人远远比对她怀有善意的人多。没过多久,楼下再次人声鼎沸起来, 喧嚷的口号声在楼上也依旧清晰可闻。 江归荑眉宇间隐有冷意。 覃吟轻声说:“前门已经被围堵地水泄不通了,但研究院还有一个后门可供出入, 那个后面很少有人知道,我刚才看了一眼, 没看见有人守在那里,你可以从后门出去……” 江归荑眼神清明,神色冷静:“不,我必须露面。” 覃吟不可置信道:“你疯了?你现在出去,那些人的眼神和谩骂就能把你脱下一层皮!” 江归荑的神情难以形容, 她的目光扫过楼下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愤怒的表情, 轻声道:“可是,只有我亲自露面,才有可能解决问题。” “那我陪你……”覃吟脱口而出道。 然而,在她的视线里, 江归荑只是摇了摇头, 那个摇头无比坚定, 止住了她欲追上去的步伐。 …… 基地研究院的大门开了。 正在喊着口号的民众刚要往里面冲, 就望见眼前的一幕, 止住了脚下差点冲刺进去的步伐。 二十岁左右的姑娘面容秀丽优美,头发乌黑茂密, 皮肤在幽黑眼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莹白, 身材娇小苗条, 脊背挺直如同一根永不弯曲的弦, 正神色平静地望着所有人。 她的眼中,有一种与她的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冷静。 嘈杂的人群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但是仅仅过了几秒,他们就意识到了江归荑的真实身份,此起彼伏的质问声渐起: “美国当初把待研究的变异种分成了几个样本,交由了其余四个国家的研究团队进行研究,你父亲是这个项目的全权负责人,你知道什么?” “为什么污染会从华夏华清路开始?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重启了这个实验?你有没有参与这个实验?你来到西京基地以后,研究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都是和联合政府一唱一和?这些事情你早就知情对不对?” …… 无数的恶意无数的质疑如黑色潮水般一股脑地向她涌来,如果是一个心态脆弱的人站在这里,可能已经崩溃到哭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她,所有的目光中都是不信任和怀疑,江归荑悍然迎上这些不友善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我在来到西京基地之前已经失忆了,我对我父亲所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印象。”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人群中的质问声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谁信?” “不愿意负责就说自己失忆?这样的借口我也会找!” …… 江归荑扫了一眼人群中的这些人,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是,大多数人的外露皮肤上都带有明显或不明显的变异特征。 江归荑平静道:“既然联合政府的秘密已经被揭穿,五国联合研究变异种的过去也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我是否失忆、是否承认对真相的挖掘来说已经影响不大了。而你们一定要我承认父亲的参与以及间接证明众生畸变因我父亲而起,只是想要让我顺理成章地赎罪,对吗?” 江归荑澄澈平静的瞳孔中映出了面前抗议者们瞬间慌乱闪躲的眼神。 “那又怎么样?那么多的人,因为你们这个实验而死,因你父亲的劳什子行为而死,你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江归荑低头笑了几声,没有人能看清她被长长眼睫挡住的神色。 不满的声音响起:“你笑什么?” “我没有骗你们,我即使能够降低人类的异化值,但这是有频率限制的,没有人能够无休止地承受无时无刻的污染攻击,包括我,如果我接连不断承受了太多的污染,那么我也会变成变异种。” “很简单的道理,你们难道不知道涸泽而渔吗?” 人群中安静了几秒钟,半晌有人反驳道:“可是你每次治疗后都要休息那么长的时间,按照你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什么时候人类才能摆脱众生畸变?” 江归荑摇了摇头,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众生畸变必须从源头处解决,我的能力仅仅能够用于救火,在延长人类变成变异种的时长的基础上,我们必须弄明白那场流星雨和那颗陨石的由来,才有可能真正解决众生畸变。” 面前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渐渐地,他们开始小声讨论,但暂时没有人再次对江归荑提出质疑。 耳边的声音仍旧嘈杂,但江归荑的视线中出现了某种东西,这让她的眼睛微微亮了。 她并没有回到研究院内,而是逆着人群,往远离研究院的方向快步走去。 包围她的人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为她让出了一条通道,目视着她越走越远。 可能是所有人都认为江归荑方才的陈述合情合理,因此,没有人反驳她,也没有人阻拦她。 直到,他们顺着江归荑前往的方向看去,发现一架客机正在西京基地机场上空,预备降落。 与此同时,秦粒拿着大喇叭呼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都别围在这里了!传单都拿走,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世界还没毁灭呢,物种还没灭绝呢,人类犯不着先起内讧!” 人群这次听话地散去了,秦粒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归荑,正听到她问:“那架飞机……” “哦,那架飞机是承载着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研究员的飞机,执政官顺便把研究员们带回来了。” 江归荑虽然不知道在联合政府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对于易北洲把他们带回基地的原因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眸子微微黯淡了下去。 秦粒见状道:“执政官应该也马上就回来了,他没遇到什么危险,一切都很顺利……只是……” 秦粒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江归荑已经能够猜到他欲言又止的下文了: 只是,易北洲去晚了一步,并没有成功阻止联合政府被攻破,以及关于她父亲的秘密资料被泄露。 她遥望着那架跟在客机后面,平稳降落在西京基地机场上的战斗机,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良久,她轻声道: “玻璃纸总会被戳破的,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 …… 易北洲下了飞机,他目光所及到处都是人,基地机场上有还未被领走安排住址的研究员和生物专家们,基地各条道路上也有此前聚集但还未散去的人群,即便如此,凭借出色的视力和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易北洲一眼就看到了研究院前站立的江归荑和秦粒。 江归荑似乎偏着头和秦粒说着什么,她的周身笼罩着一种不知来由却沉重的悲伤意味。 易北洲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就健步如飞般跑了过去,身后似乎有不知所措的研究员试图叫住他“执政官……”但他都没有理睬。 伴随着清风飞扬,他跑到了江归荑面前,然后在她惊讶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孔,下一秒,他不容拒绝地把她摁到了怀里。 江归荑的脸紧紧贴在易北洲的胸膛出,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和他的心跳形成共振一样。 不知何时,秦粒已经默默离开了,人群也逐渐散去了,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就在天地之间,静静地享受着暴风雨间隙之间难得的宁静。 . 秦粒的工作效率很高,大致只花了不到一日,就把这些从联合政府研究中心千里迢迢带来的生物专家们安置了个服服帖帖,得亏西京基地地方大,之前就有很多闲置的居民楼,这才能短时间内一下子安置了这么多人。 江归荑已经和部分研究员针对变异交流过了,遗憾的是,虽然他们中很多都是享誉世界的专家,但就连他们,也都猜不到江知秋当年是如何做的。 即使是另一国家中亲自参与该研究项目的亲历者,也只能握着江归荑的双手,眼神真切道:“我们真的不知道江所长他是如何做的,才能达到这么一种稳定程度的畸变的啊!” 江归荑挑眉:“稳定?” 该研究专家点点头,花白的胡子一阵乱颤,解释道:“从现在的统计数据看来,一个人平均接触十次左右变异种,自身也有可能变成变异种,但这其实说明,每次接触变异种都只能造成比较细微的变化。” “我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也不在乎坐不坐牢受不受谴责了,现在和您说这些,也就不隐瞒了。我们国家当时分到的那截触手,确实是死亡或者休眠的状态,无论什么生物接近它,都不会受到污染。但是,我们尝试了一种方法,发现其实它是有重焕新生的可能的——” 迎上江归荑诧异的目光,这位曾被提名为诺贝尔奖候选人的老者开口,语气沉重:“我们选择了几位死刑犯,如果将那截触手嫁接到他们身上,会导致人体迅速受到污染,细胞活性急剧上升。” “但这是不可持续的,因为,污染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太快了,很短的时间内,人体就会因为超过细胞活性的阈值,再也无法继续承受下去,从而爆体而亡……而到了这一步,除了离他很近的生物也受到了些许污染后,这场污染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人体也进入了死亡的状态,从而导致污染不能再进行迭代和传播,对吗?” 老者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而且,人体爆体而亡后,那截被嫁接到人体的触手会重新脱落下来,依旧是休眠或者死亡的状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江归荑感到一阵恶寒从脊背处向上蔓延。 江归荑没有评价他们国家采取的人体实验行为,毕竟,现在还不是互相攻讦的时候,她微笑道:“谢谢您。” 老者叹了口气:“我也没做什么,现在告诉你这一切,也是为了赎罪而已。” 他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江归荑的面庞,眼中微光闪烁:“孩子,你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放轻松些,你父亲是个好学者,他不会做出刻意残害人类的事,你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孩子,但很多时候,人需要把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卸下一部分。” “你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孩子,不必把人类的命运都扛在你一人肩上,毕竟,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江归荑眼中微光闪烁,良久,她再次开口,郑重地又道谢了一次,才离开。 江归荑来到执政官办公室的时候,易北洲正在与人通电话。 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持着话筒,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眼底却如同黑云压境。 江归荑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熟悉,是蓬海基地的陈夙。 原本风情万种女人的声音此时带上了沉重:“……这次,我哥可能也压不住了,已经有好几个基地联系我们说要一同攻打你们了,我哥自然不想同意,可是……” “可是,这次的民意过于汹涌了,他们害怕你那个小女朋友的能力,只惠及西京基地,不惠及其他基地的人……”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0节 易北洲打断她道:“他们想要如何做?” 陈夙的声音滞涩:“他们也知道,让江归荑给全世界的人降低异化值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们的诉求是——” “谁能打下并占领西京基地,就拥有江归荑的支配权。” 第86章 ——江归荑偏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吻。—— 易北洲撂下电话, 眉心郁结,如阴云堆积。 江归荑在他的身侧坐下,思量着说道:“再这样下去, 要不了多久,西京基地就会变成各方势力角逐的斗兽场。” “我们必须想办法, 尽快从源头上真正解决末世。” 江归荑想了想问道:“史密斯知道什么吗?” 易北洲揉着眉心道:“不知道,他也说他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你父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江归荑抬眸看向易北洲:“我们是不是,必须前往华清路看一看了?” 西京市华清路,那个最初的源头。 虽然那里的变异种污染值异常高,即使是一年半前的易北洲,也不得不铩羽而归, 但此时不去一趟是万万不行了。 在易北洲和江归荑都不在的这段时间,易北洲让秦粒加紧布防, 预防其他基地的偷袭。 照理来说,其他基地是不会选择在这个空挡进行偷袭的,他们的目标是江归荑,而江归荑和易北洲此遭都要去华清路探寻众生畸变真正的秘密, 若有基地在此时机进行偷袭, 那么所谓的一心为了人类的宣言就不攻自破了。 易北洲开车, 江归荑坐在副驾驶上, 车辆缓缓开出了西京基地的大门。 江归荑偏过头, 往车窗外看,车辆行驶出一段距离后, 眼前的景色就愈来愈荒凉, 黄沙替代了原本的植被, 放眼所及, 见不到荒草和林木。 空气中也听不见曾经夏日中常见的昆虫嗡鸣声,一切都显得静谧而荒芜,好似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西京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虽然末世后已经不可能出现类似堵车的情况,但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研究所所在的华清路。 望着这些景色,江归荑忽然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困倦,她的眼皮愈来愈重,思维愈来愈慢。 易北洲虽然将注意力一直牢牢放在开车上,但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江归荑,他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归荑张了张口,刚想答话,下一秒眼皮一阖,直接睡了过去。 易北洲蹙起眉,过了一会儿,复又松散开,他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他将车子停在道边,从后座上拽出了一条空调被,盖在了江归荑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想要退回驾驶座,却终于没忍住,在她的额间覆上轻柔一吻,一触即分。 他注视着江归荑柔和的睡颜,眼中闪过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下一秒,他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将视线转向前侧车窗,却发现—— 一只体长两米的巨蜥变异种正趴在车窗上,舌头在车窗玻璃上不断舔舐着,它长长的尾部布满了黑黄相间的环纹,而每一处环纹中都有无数险恶的眼睛,全身圆粒状鳞片密布,显得无坚不摧。 发现车内的人类终于注意到了它,巨蜥伸出长有力的尾巴,如钢鞭一般,向着车窗抽打过去! …… 江归荑苏醒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她尽可能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看刚才是什么东西扰人清梦。 在她睡着的过程中,她只觉得耳边有动物的嘶哑叫声,有冷血动物肢体爬行过物体表面的滑腻声音,还有不住的喘息声。 那些声音一声声钻入她的脑海,摇动着她记忆的封印,直至把她拖入更加黑暗险恶的梦魇。 江归荑睁开眼,却看见—— 易北洲仍手握方向盘在开车,脸上表情风平浪静,但他的下巴处却沾上了一记血痕,他原本整洁安静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些许脏污,像是在泥土里打了个滚。 注意到江归荑醒来,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左眼轻眨,那是一个安抚的眼神。 江归荑有心想问,但下一波睡意铺天盖地袭来,她再次猝不及防地坠入了梦乡。 这一次的梦境变得清晰了些许,无数曾经经历过却遗忘的人与事从记忆深层如浪潮般涌现,所有的幻想和企盼都被刺破,真相终于不再遮掩,而是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巨大的悲伤与惊惧一层层地从她的头脑中、她的心中涌现。 她听到自己的脑中一遍遍回响: 怎么可能是这样? 不可能是这样! 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是我疯了? 但另一个她,却依旧沉着冷静地注视着几近疯狂的她自己,像是在说: 无论你怎么抗拒,真相就是这样的,你不是已经在记忆中看到了吗? 趋近崩溃的她向着沉着冷静的她一遍遍争辩,梦境也可能是假的,我的记忆也可能是假的,从我在变异种的梦境中苏醒的那一刻,我之后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都是假的。 “可是……” 她听见沉着冷静的她轻声诘问:“那么他,也是假的吗?” 明明江归荑仍旧紧闭着眼,明明她没有看见对方指代的任何人,但在这一刻,她深知对方所指的对象—— 难道,在她身旁开车的易北洲,也是假的吗? 那个会因为别人送花给她而吃醋,会在救回被绑架的她后失控地把她抱在怀里的人,也是假的吗? “而且……” 江归荑几乎预想出了沉着冷静的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很想制止她,却还是看着她在她心中一字一顿地说: “你忘了,哥哥说会让你在一个月内想起来的事了吗?” “……” “这些你不愿意相信的,就是真真正正的现实啊!但你真的,能够承受得起这一切吗?” …… 沉着冷静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归荑的睡意也渐渐消弭于无形,但在睡意消失的同时,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更沉更软了,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人从头到脚浸入了冰湖里,不到一分钟又让人拽着脚拉出来,之后再沉再拽……她不会死,却感觉比死亡更加痛苦。 忽然,她寒冷的躯体接触了一处热源。 她尽全力向着那处热源贴去,她想要向那处唯一的热源诉说自己的苦闷和不甘,她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睁开了眼。 易北洲的车子停在了路边,他正伸出一只手贴在她的额头上,眼中是真情实意的担忧与心疼,口中说着:“怎么额头这么烫?眼圈还红了,像小猫似的……” 他打趣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江归荑凝视了他一会儿,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没说出口的是,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易北洲见她的目光中仍带有惊惶,揉了揉她的头,将披在她身上的空调被往上拽了拽,思索了片刻后,他慢慢低下了头,想要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而,江归荑偏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吻。 易北洲笑着问:“怎么了?” 他的心情仍旧很好,大概是很少有这样纯粹的时光,只有他和江归荑两个人一起度过,无论是末世前末世后,这样相互陪伴静静等待时间消逝的时光本身就很难得。 江归荑再次摇了摇头,声音因很久没喝水而有些嘶哑,道:“到哪里了?” 易北洲启动车子,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说道:“不到五公里了,你苏醒得正是时候。” 可能是由于变异种也会东迁西徙,因此前往华清路的这一路上,变异种并没有他们之前预想得那么多,但即便如此,易北洲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与变异种进行搏杀后留下的累累伤痕,显得有些狼狈。 但恰恰是在这一刻,江归荑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初被劫持的飞机上,第一眼看到他的心动。 年轻英俊的军官外表冷漠,嘴角平直如一根线,眼神锐利逼人,但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眼中的千重冰封渐渐消融。 她注意到了他身上与人战斗留下的伤,甚至就连他的额角,也蹭上了一抹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但这些伤痕并不让他显得狼狈,而是如同勋章般,记录着描摹着那些勇敢的岁月。 短短几分钟后,“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牌子就已近在眼前。 一年半的风吹雨打和无人修缮让这家曾经的顶尖研究院的外表看起来异常陈旧。但即便如此,当江归荑看到它的一瞬间,她仿佛能回想起在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是这里,培养起了她对生物的最原始的兴趣,带来了一系列的企盼和期待; 也是这里,在童年和少年时期让她恨之入骨,因为认为它夺走了父亲; 也是这里,带给了她最后的沉重一击,像是命运的无情嘲讽。 不知不觉间,车子停下了,易北洲先下了车,随后打开了她这一侧的车门,伸出了手欲接她下来。 江归荑静静地注视着易北洲,却并未将自己的手搭在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上。 这一瞬间,她的眼中简直难以言描,很难说其中是悲伤,还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易北洲只听见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进不进去其实都无所谓了,因为那些人没有说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易北洲眼里的光倏忽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揭开一切! 第87章 ——“你想拯救我,还是全人类?”—— 在江归荑说出口的一瞬间, 起初,易北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眼中的惊愕之色丝毫没有遮掩,他匆忙说道:“即使真的是你的父亲做的, 那也与你无关……” “不,可这一切就是与我有关的。” 她微微一笑, 尽管眼底没有半分笑意,轻悠悠说道:“我都想起来了。”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1节 “还记得那只困住我的变异种吗?我曾告诉你, 他是我哥哥。” 易北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江归荑看不见的角落,他攥紧了手。 一阵阵疾风从这一坐一站的二人之间穿梭而过,仿佛标志着最后时刻来临前的震荡不安。 在猛烈的风声中, 易北洲听见江归荑一字一顿地说道:“上次我没告诉你的是,他很快就会撤去在我身上的影响, 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个月,待影响完全撤去,我就会想起曾经的一切。” 易北洲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惧, 看样子他很想制止住江归荑, 让她不要再说了。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我哥哥不愿意让我想起从前的一切, 以及, 希望我离开所有的人,无论是爱我, 还是恨我的人……” 最后一句话她放得很轻, 尾音如蜻蜓点水, 眨眼间就在呼呼的风声中消散了。 “那你要……告诉我吗?” 再开口时, 易北洲声音喑哑,但问出口的下一刻,他就后悔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答案。 江归荑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注视着那座已经废弃的研究所大楼,眼中神色难辨,半晌她笑着道:“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呢,走吧。” 易北洲瞬间明了了她未出口的答案。 挂着“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牌子的大门依旧是非常气派的,但走进研究所的大门,曾经被各种专家学者造访过的实验室和研讨室都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所覆盖,揭露了这里已经太久无人到来的事实。 江归荑并没有理会这些灰尘味道,看向这些熟悉的设施,她的眼中甚至有一些怀念。 电梯已经因为停止供电不再工作了,因此江归荑和易北洲走了楼梯,通往江知秋的办公室。 “在我小的时候,我觉得这里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天堂。我喜欢这里的研究员叔叔阿姨们,他们温柔又和善;我喜欢观看他们做实验,虽然看不懂,但是小时候的我会盯得津津有味。” “……”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与妈妈和哥哥一起到研究所为加班来不及吃饭的爸爸送便当。” 易北洲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在这个时候,爸爸即使工作再忙,也会尽可能抽空回家……”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易北洲艰难地说道:“你的母亲……” 江归荑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对,我的母亲患上了一种罕见的基因病,后来她在我七岁那年去世了。” 研究所内实在是太安静了,一时间只能听闻他们二人的对话声和脚步声,正因如此,当江归荑说到“去世”两个字的时候,易北洲背上忽得爬上一阵毛骨悚然之感。 “那个基因病……它有什么症状?”半晌,易北洲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 江归荑却没有回答,她伸手推开了一扇门,这扇门的门牌上写着五个字“所长办公室”,这就是江知秋的办公室。 她偏头对着易北洲说道:“母亲去世后,我父亲就……很少回家了,从那时起,他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 易北洲进来后,房门在他们身后阖上,发出“吱呀”一声。 易北洲打量着这间所长办公室,经过了一年半的无人清理,即便是所长办公室也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有些脏乱,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但所长的办公室远不仅仅是一个办公室,除了行政所必须的电脑文具等物品外,甚至还摆放了一些简易的实验器材。 易北洲轻声问:“他是担心睹物思人,才不愿回家的?” 江归荑一口否定:“不,他是想要找到治疗那种基因病的办法,找到治好我母亲的办法。” 易北洲脱口而出:“可是,那个时候,你的母亲不是已经……” 他话没有说完,但江归荑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低头笑了一声,笑声中含着些许嘲讽:“是的,那段时间他其实陷入了一种思维的怪圈里,他不怎么回家,对我和哥哥极其冷漠,我那时候年纪很小,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后来,他得到了美国政府交由他研究的那截触手,从那以后,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复活母亲的契机。” “复活?” 五雷轰顶都无法描绘易北洲此时的震惊,他半信半疑道:“人死了还怎么复活?” 江归荑平静道:“那截触手落到地球上后就已经死了,那么多的检测手段都无法检测出它的生命体征,但当它嫁接到人体上,却还是可以造成污染。” “你觉得,生与死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呢?生与死,真的有明确的边界吗” 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道:“可那是一个怪物,你的母亲……” 江归荑眼睫低垂,没有人能看清她眼中的神色,半晌,她近乎呢喃地说道:“对,我的母亲终究不是怪物,所以——” 她低低笑起来,虽然那笑意中透出的都是叹息:“他最终失败了。” “在他失败的同时,其他几个国家的研究团队也接二连三地宣告实验进展滞缓,国家级实验所调动的资源何等稀缺,万万不能平白耗费在一个已经几乎看不到希望的项目上,从此,国家不再拨款,研究团队大量撤离,如果不是因为之后的事情,可能那场降临在卡里科沙漠上的异象,就会和什么古今中外十大未解之谜一样,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易北洲嗓音有些发紧:“之后发生了什么?” 丽茨曾经在交代这段过往的时候,将讲述终结在了各国研究团队无功而返这一刻,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之后其后发生的事情,才真正导致了众生畸变的来临。 江归荑抽出一把椅子坐下,微微仰着头,看向站着的易北洲,从这个角度,她能将他眼底的神色一览无余。 “之后发生的事情,其实对于全人类的命运来讲,可能不值一提,但何其讽刺,就是这样的蚍蜉却撼动了整片森林。” 江归荑轻声道:“2072年末,我患上了和我母亲如出一辙的基因病。” 易北洲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他的眼中有惊愕、有悲伤、有怀疑,半晌,他话音滞涩地说道:“可是,这和众生畸变的起因有什么关系……我们之前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是说,如果你患上了基因病,那么它大概率会是你能降低他人异化值的源头……” 江归荑摇了摇头,仿佛连她也觉得有些好笑:“那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易北洲有些彷徨地看着她:“我不明白。” 江归荑笑了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患上了与我母亲一样的,足以致死完全无解的基因病,还能好好坐在这里与你说话吗?” 在易北洲惊惶的目光下,她停顿了半秒后继续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在末世开始后一年半才从梦境中醒来,途中可以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吗?” 易北洲简直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江归荑微笑道:“你猜的就是真相,因为,我早就是变异种了啊。” 易北洲看着眼前眼神澄澈容貌可人的姑娘,心里升起一阵荒谬之感:“可是,你没有那些混乱邪恶、不可名状的生物特征,你甚至还会降低他人的异化值,你……” 江归荑轻悠悠道:“你不是想知道,那种罕见基因病的症状如何吗?”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的,在一个人的生命进程中,他体内的细胞会不断地通过分裂进行增值,分裂速度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减慢,直至生命的尽头。可母亲和我由于这种基因病的影响,细胞分裂的速度却提前减慢了,也就是说,当新细胞增值的速度降到很慢,远远小于旧细胞消亡的速度,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易北洲恍然觉得这段话有些耳熟,无数庞杂的信息在他的头脑里交错纵横,在他即将要抓住关键的一点时,却又变成一团乱麻。 “你是不是觉得这和变异的原理很像?” “……” “曾经,父亲为母亲的病症费尽心思,却都无法阻止她的死亡,他花了很多年才从母亲的死中走出来,不再寄希望于研究那截触手,可是,就在他刚刚打算放下那一切,将关注重新倾注在我和哥哥身上的时候,他却崩溃地发现,我也患上了和母亲如出一辙的病。” 易北洲声音喑哑:“那段时间,你说你的研究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出来和我见面。” 江归荑低头笑了一声,道“对,那段时间我整日躺在医院里,那时候,我其实没想过还有能这样和你说话的一天。” “你想知道,众生畸变是如何发生的吗?” “……” “他知道我得病后,几乎绝望了,他在这个领域研究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一个无解之症,至少,在当时的医疗手段下,它是无解的。” “2073年1月,就在我体内的细胞分裂即将停止的时候,父亲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他从实验室中偷出了那截被封存的触手,嫁接到了我的身上……” 易北洲徒劳地看着江归荑的唇间一张一合,他想让她不要说了,但是即使她不继续说,曾经已经发生的一切也绝不可能转圜了。 “起初,一切都是奇迹般的幸运,变异所带来的细胞再生速度增长恰好与我体内的细胞分裂速度减慢达到了一个平衡,那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直到——” 那一日混乱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哥哥陪着她到研究所复查,父亲看到结果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正要笑着说什么,她从心底却突然升出一阵从未有过的不详预感,条件反射喊道: “快跑——” 然而,一切已经太晚了,那一刻,江归荑感到一种被电流贯穿的感觉,但那股电流从她的身体中涌现,却并没有因为触及人体的皮肤屏障而终止……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哥哥都瞬间发生了变异,乌黑的触手突破了他们的皮肤向外蔓延,恍如生根发芽,无数混乱邪恶的复眼睁开,犹如无机质一般盯着江归荑。 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只觉身体一软,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但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众生畸变从华夏西京市华清路开始蔓延,逐渐随着变异种的迁徙直到全球各地…… …… “我想,在那时,我体内细胞分裂的速率和湮灭的速率应该还未达到完全的均衡,因此我依然向外界散发了一种类似于波或者磁场的东西,引起其他生物的细胞活性上升乃至变异。这种对外界施加的影响在最初是爆发性的,由此引发了众生畸变,而到了后来就成了一种潜移默化式的污染……其实,末世开始已近一年半,我已经感受不到还在往外散发污染了,可能是两种力量在我身体中终于达到了真正的均衡吧。” 正因为她身上有两种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拉扯,因此她散发出去的影响虽然会诱导身边人进行畸变,但这种畸变是相对稳定的,不会直接导致人或动物死亡,但即便它是相对稳定的,一旦量变堆积引起质变,过快的细胞分裂速度终究需要更多的能量来支持,生物的理智终究会被欲望所代替,也就成为了真正的理智全无的变异种。 易北洲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道:“那么,你为什么能够降低其他人的异化值?” “毕竟是以我为源头散播出去的影响,我能将它们吸收回我的体内,也并不奇怪吧……” “你为什么会被你哥哥的梦境困住?”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怕我继续感染人类,也可能是怕人类知道真相后针对我……谁知道呢……” “……” 易北洲极力想要找出江归荑话中的漏洞,但任凭他穷尽头脑中所有思绪,都找不到无法自圆其说的点。 难道,真相就是如此了吗? 江归荑一哂,轻声道:“执政官,听完这些,你还认为我是清白无辜的吗?” “或者说,你难道不认为我,应当为人类赎罪吗?” “电车难题中,无论是被绑在面前铁轨上的那五个人,还是被绑在另一条铁轨上的一个人,都是无罪的。可是,如果另一根铁轨上的一个人,是有罪的呢?” “……” “你想拯救我,还是全人类呢?”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看没看懂,要是没梳理清楚,我回头再放个时间轴上来。 关于为啥女主一年半不吃不喝都不会死,以及为什么变异种给女主的梦境如此“美好”应该都解释清楚啦! 封面上的那句话终于写出来了! 另外,下一章男主开始发疯! 另外,最后一句碎碎念,因为榜单要求和即将完结的关系,明后天应该会加更,先把flag放在这里,我尽量!! 感谢在2023-06-20 23:34:18~2023-06-22 13: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2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易北洲久久没有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江归荑,仿佛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良久,他摇了摇头, 原本沉稳的声音此时透着些许慌乱:“不,你没办法拯救所有人, 即使你能够降低他们的异化值,那也是暂时的……” 江归荑平静地看着他:“既然我能够把它们散发出去, 就一定有收回来的办法。” 易北洲怔怔道:“不,你不能……” 江归荑轻声笑了:“易北洲,你不想在人类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是吗,还是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易北洲就眼神沉沉, 不知从哪里拽出了一条镣链,将一端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在这一刻,他往日的沉稳平静的面具终于被一把撕碎,暴露出其中如野兽般疯狂残忍的本质来。 江归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其实在知道真相的这一刻, 最为绝望的应该是她。 但在告知易北洲后, 她仿佛觉得整颗心都变得轻松起来, 就好像, 无论这个人给出什么答案, 无论是否要舍弃她,她都会觉得, 有人可以和她同担命运赐予的苦果。 如果是以往, 有人束缚住她的行动, 她必然会穷尽一切办法逃离这个人。 但在这一刻, 当对象换成了易北洲,她心知肚明易北洲的举动究竟是什么含义。 于是,她淡淡道:“这里是我父亲的办公室,这样多不好……不如回我家?” 这其实只是一句打趣,但易北洲的眸子倏忽亮了一瞬,下一秒,他点点头,却没有松开系在江归荑手腕一侧的镣铐,而是直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随后飞奔下楼。 江归荑:??? 江归荑的家离研究所并不远,易北洲没有再开车,而是徒步抱着江归荑进了家门,然后一把重重关上大门。 长达一年半没住人的房子中也有一股灰尘的味道,易北洲一手揽着江归荑,一手拿了张湿纸巾,细细地将沙发一角擦了三遍,才将江归荑放到沙发上。 江归荑想要坐起身,下一秒,却见男人直接覆了下来。 这是一个意欲掠夺一切的吻,江归荑几乎感觉她的呼吸都被完全夺走了,她的唇、她口中的每一处软肉都被重重碾压着,一时间,她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薄荷冷意。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热烈的吻,但江归荑感受到的,却只有他无处抒发的疯狂与绝望。 就在江归荑几乎要在他怀里窒息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江归荑轻哼了一声,睁开仍旧迷蒙的双眼,淡淡道:“对着变异种你也能亲得下去?” 易北洲没有答话。 但他的眼底却酝酿着狂风骤雨。 他直视着江归荑的眼睛,低声说:“你刚刚问了我的想法、我的选择,可是你是如何想的呢?” “你会为了一个不可能拯救人类的方法,而放弃一切,丢下我吗?” 江归荑沉声道:“这不是不可能的方法,其实可以尝试……” “可是,就算你把所有人的污染都吸回你一人身上,又能怎么样呢?2073年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会重演!你又不是无底洞,污染还是会扩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次,江归荑却没有说话,她定定地盯着易北洲的脸,眼底有些悲伤,只是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易北洲摇了摇头,下结论般道:“你做不到的。” 江归荑深吸了口气,道:“你先把我松开。” 易北洲盯着那条镣链看了一会儿,却并未依她所言松开,而是再次把她打横抱起,直接进了她曾经的卧室,把她放到了床上。 紧接着,他把镣链的另外一头牢牢锁在了床头的把手上。 他揉了一把江归荑的头,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我知道你七窍玲珑心,说话让人听不出真假;我也知道你心中有大义,为了解决众生畸变你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 他带着喘息声如泣血:“我只有你啊!一年半前,我就失去了你,你难道忍心,在我刚刚重新拥有你之后,以为一切都能重新来过之后,再失去一次吗?” 江归荑轻声道:“……可是,西京基地拦得住那么多基地的入侵吗?易北洲,你是西京基地的执政官,你拥有那么多人的信任与期待,远不止我一人。” “你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事。” 易北洲定定地看着她,嘴角轻勾,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道:“你说得对,我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事。” 随后,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镣链的链接处是否牢固。 “……” 江归荑试图和他条分缕析:“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是个非常冷静克制,责任感重于一切的人。” “你忘了你之前对我说过的吗?” 那是在林邱实之事刚刚解决,听到林钰不想承担过多责任的言论,江归荑心生好奇,询问了易北洲关于责任的看法。 易北洲眼底的风暴不止,他一字一句说道:“不,你看错我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 “那个白人约你吃饭送你玫瑰,我那时就想,我要把你牢牢锁在我身边,让你哪里也不能去。你知道,你每次那样笑的时候,让人多想……吗?” “……” 江归荑深吸一口气,她尽量冷静地道:“你现在这样……你的异化值是不是上升了?” 情绪不稳定可能引起异化值上升,相辅相成的是,异化值上升本身也会激化人情绪中的阴暗面。 易北洲停顿了几秒,然后说:“你知道我的变异特征在哪,你要帮我吗?” …… 之后的一切都失控了。 江归荑被他按在床头一遍遍接吻的时候,白皙颀长的脖颈微微泛红,像是引颈就戮的天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角边渐渐沁出泪痕,一滴泪水将落未落,又被易北洲温柔地舐去。 他的动作万分轻柔,语气却是异常凶狠的,他一遍遍地问:“你会走吗?” 像是江归荑不给他一个答复就誓不罢休。 …… 终于,她的双手触到了…… 下一秒,她眼睛瞬间睁大,抗拒道:“我不能……” 易北洲低声的诱哄一遍遍在耳边响起,像是温柔的诱导,劝诫着猎物跳入精心准备好的牢笼: “乖,你可以。” “你答应帮我的……你答应为我降低异化值的……” …… 在最后的时刻,江归荑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怔怔地看着易北洲近在咫尺的脸,头脑中一片空白。 易北洲的脸继续靠近,带着微微的喘息,他在她耳边说: “如果你要离开这里,就等我变成变异种,然后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作者有话说: 男主发疯的后果是拉灯哈哈哈哈哈 晚上应该会再来一章 感谢在2023-06-22 13:52:18~2023-06-23 16:2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攻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 江归荑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翻过,每次她清醒过来的时候, 眼眶都是微微湿润的。 虽然,在大多数时候, 她都记不清自己的噩梦中都有什么,只能依稀想起那是一种很深沉的绝望, 像是被浸泡在万米的海底,被水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这夜,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她竟然没做什么梦,而是在易北洲不再折腾她的下一秒, 就沉沉得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江归荑悠悠转型的时候, 她发现身侧的人已经离开了。 她望向窗帘的方向,发现窗外天光已经大亮,窗帘被人严丝合缝地拉好,只有上侧和下侧的缝隙处隐约透出些许光亮。 正当她想要爬起来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的一侧手腕仍旧被牢牢固定在床头上。 江归荑微叹了口气, 正想着趁易北洲不在, 穷极一切手段也要把它打开的时候—— 门倏忽开了。 推门的人似乎很小心翼翼, 起初动作不大, 后来才干净利落地把它一把推开。 门后正是易北洲。 他看起来已经冷静多了,面容依旧英俊沉稳, 再看不出一点此前撕心裂肺的情绪。 江归荑摇了摇她的右侧手腕, 镣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你要什么时候给我解开? 易北洲却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 他轻勾嘴角,微笑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所谓的早饭其实是两盒自热米饭和一盒午餐肉罐头(注1),易北洲交代说是从她家的角落里翻出来的。 浓郁的咖喱味飘荡在空气中,咖喱酱汁铺陈在莹白的米饭上,显得格外诱人。 易北洲将午餐肉切成均匀的小块,送至江归荑嘴边。 望见她不辨喜怒的脸色,易北洲试图解释:“其实我做饭很好吃的,只是现在没有食材而已,等到末日结束……” 他话还没说完,就陷入了沉默,很显然,他和江归荑都意识到了那个结束末世的办法。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3节 江归荑转移话题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其他几个国家会将最初的变异种残骸放在哪里?” 易北洲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缓缓说道:“如果说,你父亲可以在各国默认放弃那个研究项目的一年后重新使用那截触手,这是不是代表着……美国并没有在实验失败后收回发放给各国的触手,也就是说,各国的实验室里仍有可能存放有当年的初始实验材料!” 江归荑目光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道:“如今几国联合研究变异种的过往已经瞒不住了,即使其余几国事先不知道众生畸变和当年的实验有关系,到今日也必然知道了。” 易北洲沉吟道:“你担心有人浑水摸鱼,有可能趁乱利用那几截触手惹出更大的乱子?” 江归荑直直望进易北洲的眼睛,认真说道:“必须将那几截流落在各国研究所内的实验材料尽快销毁掉。” 易北洲却没有立刻点头表示赞同,他毫不掩饰地审视着江归荑脸上的表情,试图找出其中任何不自然的意味。 江归荑一脸坦然地看着他,仿佛其中没有夹带着任何私心。 目前,他们没有任何能与西京基地相沟通的渠道,因此如果要询问联合政府或者其他几国政府当年那些残余实验材料的去向,唯有亲自去一趟。 易北洲望向锁住江归荑一条手腕的镣链,他对它的坚固程度十分放心。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条如出一辙的镣链,不顾江归荑的抗拒,将她的另一侧手腕拴在了另一侧床头。 随后,他想了想,还是把原先被缚住的手腕那侧的镣锁解开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各种饼干、糖果之类的零食,放到她身边。 紧接着,他揉了揉江归荑因碰撞锁链而发红的手腕,温柔地道:“往返不过半天而已,等我回来。” 在他做这些事的全程中,江归荑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易北洲也不在意,他知道江归荑心中必然对他禁锢她的的所作所为有怨怼,但他也知道,这是能保住她的唯一一条路了。 易北洲最后轻吻了一下江归荑的额头,眼中的情意仿佛能化为实质,随后,他大步向外走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重新变得一片安静,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易北洲走的时候,在她的头和腰后面都放了一个柔软的抱枕,这是一个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让她酸痛的腰腿不那么难受了。 江归荑仰头望了望天花板,眼中情绪意味不明,几秒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直到行驶声音渐行渐远,几乎听不到了,她才淡淡道: “出来吧。” 几秒后,几条藤蔓状的黑色触手从被拉开一条缝的窗子中伸进来,随后停顿了几秒,那似乎是个不易察觉的犹豫,随后已经伸进来的触手将窗子往旁边一推—— 窗子瞬间大开!更多的触手涌进了屋子。 眼看着她的卧房就要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全部填满,江归荑蹙了蹙眉头道:“你别都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触手瞬间悬停在空中,还有数根粗壮的触手正卡在窗子口处,一半的身子已经挤了进来,一半身子却还在外面,一时竟不知要不要进来,触手上原本邪恶的眼睛中闪动着迷茫的光。 与此同时,一道男声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归荑轻描淡写道:“隐隐有种感觉罢了,在没有想起来曾经的一切之前,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如今全都想起来了,我才意识到,这可能就和你们觉得我的身上有种吸引力的感觉差不多吧。” 哥哥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归荑,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来吗?” “我之前百般阻挠你知道这一切,但是你最终还是知道了,你后悔吗?”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嗓音滞涩如同刀割。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江归荑轻轻地笑了。 “有什么后悔的,我这条命本该在一年半前就结束了,苟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还给那么多无辜的人带去了本来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苦难。” “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是你还是爸爸,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更何况,就算没有你,只要那截触手还在世上,早晚有人会这样做的,众生畸变不出现在一年半前,也会发生在不远的未来……” “但无论如何,它确实是由我和爸爸的行为直接导致的,也应该由我们来承担。” 哥哥迟疑不定地说:“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真正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了?” 他足足等了几秒后,江归荑才说道:“易北洲认为,就算我真的能将全球的污染都吸收到我一人身上,这些污染迟早也会再次重新爆发开来,因此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他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只要这条逻辑链的最后一环被搭上,任何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那就是,死亡的变异种是不会再继续散发污染的,除非有朝一日,它被再次嫁接到其他的生命体上。” 一片寂静,屋内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了,就连那些触手都不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了。 半晌,只听江归荑一字一顿道:“哥哥,这就是众生畸变唯一的解决方案,对吗?”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你的猜测是对的,虽然由于你体内的细胞活性重新达到了均衡,因此几乎不再往外散发更多的污染分子,甚至会回收一些……但即便如此,全球的污染都是由于你的某种磁场,只要你继续存在,全球的污染就不会消失,那些能引起细胞活性上涨的污染就不会消失。” 命运终于尘埃落定,江归荑轻轻闭上了眼。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天塌了一般的消息,但到了这等关头,江归荑面上还是很平静的。 不止如此,她的心底也没有什么受到重击的感觉,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大概是,过去的两月时光太过平常而美好,美好到,早就在她的心底种下了疑虑的种子—— 我真的有那么幸运,末世开始后遇到的变异种只是让我做了个似真似假的梦? 我真的有那么幸运,能重新在茫茫人海中,与易北洲重逢? 原来,所有的幸运,所有的如同赠礼般的偶然,都早已被暗中标好了价格。(注2) . 西京基地。 被易北洲从联合政府救回来的研究员们都重新到西京基地研究院安了家,研究院又恢复了从前人来人往的样子。 丽茨这几天忙得团团转,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每个人都在各抒己见,试图找出其他的降低异化值的可行方案。这些方案中,有几个似乎是可行的,丽茨把这几个画了个圈,准备继续研究。 此时,她刚刚从一间会议室里出来,交代其他的研究员早点休息后,她揉着眉心,准备把让人焦头烂额的东西都扔到一边,先去托马斯家里喝一杯,就被人堵在了研究院门口。 “你不是去华清路的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了吗?”见眼前之人正是易北洲,丽茨犹疑着说道。 待易北洲说出他的来意,她笑了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四国宣告实验失败后,我们确实想要收回研究样本,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不过后来联合政府成立后,我们就借着联合政府的名义收回了这些样本,除了华夏的未能收回,其他的都统一安置在联合政府了。” 易北洲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丽茨不知道易北洲为何猝然变色,笑着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些样本的安全?不过,对于那些样本最后到底去了哪里,我还真的不清楚,让我打个电话问问史密斯。” 说罢,她走到一侧的公共电话亭旁,拨通了看守所的电话号码。 待易北洲把史密斯也带回西京基地后,没有人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史密斯,这位曾经权势滔天、一人独掌联合政府话语权的美国代表。因此,他被暂时关押在了看守所内,毕竟活着的他必然知道很多东西。 这通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丽茨让对面的看守人员转交给史密斯,之后又等了几秒,她询问了那些研究样本的去向。 很快,她的神色完全放松下来,随后挂断了电话。 她转向易北洲,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不用担心,史密斯说他已经下令把那些研究样本全部销毁了,一丝一毫都没剩下,毕竟那时候,他非常害怕过去的实验被揭露出来,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 易北洲的嗓音有些发紧:“这件事,你和江归荑说过吗?” 丽茨有些莫名其妙:“史密斯告诉我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但是各国统一上交研究样本的事情,她向我私下问起过,毕竟她的思维那般缜密,怎么会遗漏这个关键的点?” 望着易北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丽茨也有些微微的慌乱,问道:“怎么了?对了,归荑呢?她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还没等回答她,易北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传来了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从身到心都变得轻松起来了,心里也变得平静下来了。 这种感觉,与昨夜和江归荑在一起时,异化值逐渐降低的感觉十分相似! 易北洲眼中都是愕然,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目之所及,很多人似乎都发现了身上的变化,正不可思议地相互交谈着。 有些人甚至直接撩开衣服,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变异特征正在逐渐消失! 作者有话说: 注1:自热米饭保质期最长可能只有12个月,这里男女主吃的是过期的,大家不要学他们吃过期的自热米饭,这里是剧情设定,不代表过期了还能吃 注2:化用“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出自茨威格,评价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第90章 (二更) 易北洲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头脑间穿梭而过。 我真的没有出现幻觉吗? 紧接着,他看见发现自己变异特征消失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直接拿出了异化值检测仪, 然后对结果啧啧称奇。 易北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拿着异化值检测仪的人面前。 这个人一激灵跳起来:“执政官!” 易北洲面容冷漠, 简短道:“给我看看。” 那人连忙把异化值检测仪塞到易北洲的手中,易北洲低头一看, 只见仪器表盘上赫然写着“32”。 时至今日,即使是从未出过基地的人,也很难维持如此低的异化值了。 易北洲问他:“你原先的异化值多少?” 那人想了想,道:“一周前测的,好像是289。”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那人见易北洲神情严肃,连忙焦急问道:“怎么了, 执政官?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眼中无比迷茫,很显然,他真正想要问的是:异化值降低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易北洲勉强笑了一下,随意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他一下。 随后, 易北洲拨打电话告知了秦粒这边的状况, 并让他过来安抚一下民众, 维持一下秩序。 易北洲紧皱着眉头, 目光在周围聚拢的人群上不断扫视, 目光充满犹疑。 理智告诉他,污染绝不会毫无征兆地消失, 众生畸变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一定有什么原因…… 紧接着, 他的目光扫到方才站在他身边, 此时已经开始为大规模人群依次采集异化值数据的丽茨身上, 突然想起了方才丽茨最后问他的话。 她问的是江归荑的下落! 对,这件事会不会是归荑暗自做了什么…… 这个猜想甫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认了,他对江归荑吸收他人污染的作用范围心知肚明,照理来说,只有通过实质的接触,江归荑才能降低他人的异化值。 那么,眼前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如果说此时与江归荑没有关系,她又偏偏使出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特地把他支走…… 易北洲的脑子一团乱麻,所幸秦粒已经过来了,他连忙交代了他几句,就匆匆往外走去。 之前从西京基地开到华清路的研究所,路上耗费了四五个小时,主要是由于在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个游荡觅食的变异种,虽然他都成功杀死或者逼退了变异种,但仍旧耽误了很多时间。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4节 但这一次,从西京基地开往华清路的这一路上,他几乎没遇见任何大型的变异种,少数几个小型变异种虽然在他的车前穿梭而过,但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甚至,从它们的身上,易北洲看到了一些末世前动物拥有的特征。 乌黑坚硬如重甲的表皮部分重新退化成毛茸茸的绒毛,眼睛不再闪动着嗜血邪恶的光而重新变得温和。 它们的身上虽然还有包括触手复眼等变异种所特有的特征,但这些特征的数量也较之从前大幅减少了。 易北洲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他几乎想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到江归荑身边。 终于,江归荑的家近在眼前了,从外表来看,这座房子与他离开之前并无任何区别。 易北洲的心放松了一些,跨过庭院往大门口走去,他刚刚将手放在门上,就听到—— “砰”的一声从房子内传来。 易北洲心神俱震,他快速拉开门,向着屋内跑去! 他绝不会认错,那是枪响的声音! 紧张的情绪悲伤的情绪痛苦的情绪在他心中交替而过,从大门口到江归荑卧室门口可能仅仅需要三十秒,易北洲却觉得仿佛耗尽了他的一生。 尽管不断安慰着自己可能仅仅是江归荑对室外入侵者的反杀,但一道冷酷的理智的声音却反复在他的脑中响起,仿佛最终的判决: 你没有给她留下防身的武器,那么她哪里来的枪呢? 你把她的手腕牢牢锁在床头,那么她哪里有办法反杀呢? 当易北洲终于站到江归荑卧房门前的时候,他的手搭上门把手,却觉得往日轻薄的房门仿佛有千钧重,让他推不开、也不敢推开。 他咬咬牙,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推开门的下一秒,眼中所见的场景让他瞳孔紧缩。 江归荑仍旧好好的坐在那里,听到屋门发出了轻响还讶异地往这边望了一眼。 她的镣链已经被解开了,铁链松松垮垮地堆积在床头柜上。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右手持着一把手.枪,正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意识到她打算做什么后,易北洲立刻上前,一把夺下那把枪,将其扔得远远的,然后在她身上身旁看了一圈,没再发现有疑似危险品的东西。紧接着,他扳正她的脸,让她的眼神丝毫无法逃避,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干什么?” 在这一刻,他的语气偏偏仍旧是十分平静的,脸上也面无表情,只有眼底酝酿出了一丝暴虐的风暴。 江归荑被他捏着下巴,眼神却没有逃避,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你所看到得那样。” 易北洲一时又怒又气,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力道,又生怕把她掐疼了,只好放开了她的下颌。 他尽可能温柔平静地问:“好,那我问你,刚刚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 江归荑短促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太久没握枪,试试自己还会不会用,唔,如果你再晚进来一秒,看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了。” 易北洲简直不知道面上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心中应该产生什么情绪,他只觉得,自己所坚守的一切、自己所珍惜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撕成碎片。 就像是一把刀子刺入胸膛,直直戳入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又拔出、再捅入,直到把一腔真挚的心搅成一团烂泥。待拿把刀拔出的时候,易北洲仿佛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 他缓缓蹲下去,让自己的视线与江归荑平齐,仿佛这样就能窥见并理解她真实的想法,他轻声道: “我到了西京基地,丽茨和我说你早就知道其他几国的研究样本的去处,后来,基地里很多人,就连我一路过来遇见的那些变异种动物、变异种植物,它们的异化值都降低了,它们的变异特征都在不断地消失……” “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江归荑沉默了一会儿,道:“就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我所看到的,是你找个借口把我调走,然后独自一人在这里搞自.杀!” “你把我当成什么!无聊时可以解闷的工具吗,然后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半点都不肯和我倾诉?” 江归荑偏过了头,半晌,一行清泪从脸颊一侧滑落。 半晌,她轻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是直到刚才才确认这个办法的。” 易北洲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办法?” 江归荑刚要开口,就被易北洲的下一句话堵了回去:“还有,你是如何确认这个办法的?” 江归荑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其实,接触仅仅是我吸收他人污染的一种手段,当我想的时候,我可以随时收回那些导致细胞活跃值上升的污染,毕竟……那些影响就是我散发出去的。” 她犹豫了片刻,打量着易北洲的神色,咬咬牙才下定决心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而在收回污染后,其实再次扩散到全球并不是必然的……有一个方法能够阻止这一切。” 易北洲冷笑道:“你别告诉我是你的死。” 江归荑沉默了。 易北洲又问道:“那么,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呢?” 江归荑没有说话。 易北洲怒极反笑,他伸出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颌,直视着她的双眼道:“无论是谁说的,都不尽然。那个口口声声告诉你、承认你这个思路的人,他难道真的经历过这一切吗?他知道只要你一死就一定能避免再度的全球畸变吗?万一你和最初的变异种不一样呢?那个最初的变异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你可是肉体凡胎!谁知道你一死全球污染会不会再次失控!” 望着眼前男人的歇斯底里,江归荑的眼圈微微红了,她的心中仿佛有数根刀具在刮在喇,半晌,她近乎呢喃地说道: “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如果不试试的话……” “可是,江归荑,如果成功了,你确实能被刻在碑上,成为人类的英雄。那如果失败了呢?如果尝试失败了,你可就白死了啊!” 江归荑摇着头,苍白地辩驳着:“我一人……” 易北洲再也忍不住,一把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重重道:“可在我心里,你一人,与那被绑在另一侧铁轨的五个人没有丝毫区别!” 江归荑睁大了眼。 紧接着,她听见易北洲继续说道:“所以,再等等我好吗?再等等我,想出其他的办法,这世上有那么多条路,总有办法,能既保住你,也能保住天下人的。” 江归荑苍白道:“可是,我已经拖不了多久了……” 易北洲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你还能拖多久?” 江归荑直视着他的双眼,像是要把他牢牢刻在心里:“最多三天,超过三日,我就会像一年半前那样,重新把吸收回来的污染投放到世界各处。” “而且,我有预感,如果这次再次污染值扩散,只会比上次更加剧烈……” 作者有话说: 快夸我是勤奋的小蜜蜂! 第91章 (三更) ——那颗装载着其他生命的星球,离我们一定不会太远。—— 再次回到西京基地后, 易北洲快速召集了全部的研究员开会。 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在那场短暂的会议中,究竟探讨了怎样的难题,不过问题的难度从散会后的研究员的脸上就可见一斑, 所有人的脸上都一副紧张的表情,并立马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研究院中的一个研讨室内, 覃吟正将异化值检测仪的一端搭上江归荑的手腕。 待注意到江归荑被硬物勒得微红的手腕,她挑了挑眉, 斜觑了易北洲一眼。 易北洲的耳根悄悄红了。 五分钟后,覃吟脸上轻松的笑意消失了,她念出显示屏幕上面的数字:“472。” 她总结道:“我竟不知,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 即使到如今这样,江归荑的异化值也没到500, 这个异化值比大多数人预想的要低,也证明江归荑还没有失去意识。 坏消息是,这证明,异化值检测仪测出的, 并非是一个人所真正拥有的污染值, 而是他的细胞活跃程度, 以及其反映的生物清醒的程度。 而江归荑的异化值已经到达472, 这说明, 她撑不了多久了,世界也撑不了多久了。 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提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能让她体内的污染封存在她体内, 不出来?” 易北洲立刻反对道:“她体内的细胞活跃程度已经很高了, 即使有这样的方法, 一直维持着这么高的细胞活跃程度,她也撑不住。” 另一位学者质疑道:“可是,如果这些污染值,既不能任凭它们散布到外界,也不能让它们都留在她的体内,那怎么办呢?”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讥笑:“你总不能,把它们送去其他的地方吧。” 室内一片静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了,半晌,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如果,可以把它们送回来时的地方呢?” 学者挑了挑眉:“你是说卡里科沙漠?”他脸上讥笑之色更盛:“恕我直言,这个想法可真是……” 女声却打断了他,再次开口:“不是卡里科沙漠,我的意思是,让它们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众人都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是一位欧亚混血的姑娘,年纪很轻,面容姣好,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后,她很明显得瑟缩了一下。 她坐在研讨室的角落处,无论从年纪,还是从座次来看,都能得出她资历不足、地位不高的结论。 学者吃瘪了一下,却并不甘心,它再次冷笑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爱尔莎。” 学者在心里咀嚼了一番,确保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随后哂笑着道:“好吧,爱尔莎,那你告诉我,你要如何把它们送回属于它们的地方呢?你怎么知道那根触手来自何方呢?” 爱尔莎一时间没有说话。 学者刚要耀武扬威一般笑起来,就见丽茨解围道:“爱尔莎这个思路的确是可以考虑的,虽然可不可行犹未可知。” 她思忖了几秒后,说道:“我记得,那个最初落到地球上的变异种,起初被认定为一颗陨石吧。可是,你们还记得,它为什么被认定为一颗陨石吗?” 爱尔莎纤细的声音从角落处响起:“因为,那是伴随着一场流星雨而来的。” 丽茨微笑道:“对,那起初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大型流星雨,如果我们知道那场流星雨来自哪里的话,我相信,那颗陨石的来处也将迎刃而解。” 众人都在点头,所有人都在为他们的研究终于有了一点进展而高兴。 江归荑却道:“我不认为那颗陨石的来处必然与流星雨一致。” “流星雨通常来自彗星,个别来自体积较小的行星,究其本质,无非是星星的碎片而已。由于彗星的主要成分通常是冰、灰尘和岩石,因此当它们在环绕太阳运动的途中靠近太阳时,就可能因为温度的陡然上升,而留下大量的尘埃和碎片,之后这些碎片可能由于地球引力进入大气层,也就成为了我们看到的流星雨。”(注1) “但对于那颗实质上是变异种的陨石,你们觉得它算什么呢?” 江归荑从面前所有专家学者的面上一一扫过,这些人中,有的年纪大到能当她的爷爷,有些资历深到即使是外行人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此时,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江归荑轻声道:“你们不觉得,它就像是一种外星生物吗?” 这只是很轻的一句话,却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点燃了安静的人群: “确实有可能啊!” “如果说是外星生物,那么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怎么就说得通了?我年纪大了,没反应过来,快详细说说……” 一觉醒来后全球畸变了 第75节 “……” 江归荑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那并非陨石,而是一个意外掉落到地球上的外星生物的话,就能解释为何凡是接触它、或者与它在一定范围内的生物都会受到某种磁场的干扰,而细胞活跃值急剧上升了。” “对于那种外星生物来说,它散发的可能仅仅是对于它们习以为常的某种信息素而已,但到了地球上,就变成了致命的污染。” 丽茨想了想问道:“那在你看来,为什么你认为,这种外星生物来自的地方与流星雨来自的地方不同?” 江归荑道:“至少不必然相同。首先,彗星基本上处于太阳系的外层空间,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万年才有一次临日的机会,我猜测细胞分裂如此活跃的外星生物不应该诞生在这样冷冰冰的星球上。” “其次,比起这种外星生物就居住在彗星上,我更愿意相信,它们居住的行星被彗星撞击,彗星的部分碎片和少数外星生物掉进宇宙,其中一部分来到了地球。” “也就是说,调查流星雨来自那颗星球仍然是十分重要的,但调查这场流星雨的成因却更加重要。” 科研人员们的效率很高,即使是与生物完全无关的领域,他们也快速开始了检索。 然而,当年美国为了压下降临在卡里科沙漠上的异象的传闻,把相关的新闻报道、学者访谈都删了个干干净净,与之相关的流星雨,也很难找到当年的权威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研究员举手道:“这里有一篇评论,发布在流星雨来临前夜。” 江归荑走过去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屏幕,才发现,这是一篇讲解如何许愿才能灵验的文章,在这篇文章的末尾,才堪堪提到了一句有关即将到来的流星雨的内容: “据说明日有千年难遇的流星雨哦,还是来自拉瑞彗星的,拉瑞这个词在英文中近似于love,如此难得的流星雨,如此绝妙的寓意,快带上你的爱人,在流星雨到来的一秒,许下如钻石般珍贵的诺言吧!” 这位研究员能从一篇这样的文章中,找到位于边边角角位置的关键信息,也实属难得。 易北洲走了过来,江归荑低声问他:“你听说过这个彗星吗?” 易北洲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道:“没怎么听说过,似乎不是个周期性彗星。” 覃吟清了清嗓子道:“查到了!” “拉瑞彗星是一颗在2069年首次发现的彗星,因发现者而得名,经过初步的观测后,天文学家们认为,这颗彗星和其他类似的彗星一样,并不具有有生命活跃的现象。” 随着她话音落下,众人心中都不由得冒出了一个疑问: 2069年首次观测到的彗星,2070就在美国全境降临了一场流星雨,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关联吗? 江归荑思考了几秒后,说道:“那颗彗星应该与我们很遥远,因此只有在它靠近的时候,才观测到它,并在它尚未完全远离的时候,降临了流星雨。” “时间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如果外星生物并非居住于这颗彗星,而是如同我猜测的那样,它是先击中了某颗行星,才导致降临了大规模的流星雨以及外星生物降临地球,那么,那颗装载着其他生命的星球,离我们一定不会太远。” 所有的研究者都不再说话了,紧张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他们相互对视的眼神之间尽是惊疑不定—— 如果江归荑的猜测属实的话,这说明,有一个对地球有潜在威胁的星球,就在地球不远处暗自蛰伏。 而无论那颗星球本身对地球有无威胁,其上生存的外星生物对地球上的人类的生命威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单单一个刚降临到地球就死去的外星生物就引发了众生畸变,那么有谁能保证,那颗星球上不会有更加令人骇然的生命呢? 作者有话说: 注1:参考百度百科 第92章 对于这样一个与地球距离较近, 并且上面有生命活动的星球,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日里,却没有被任何国家任何设备探测到。 没有人知道, 这是由于这颗星球本身过于不引人注意,还是其上的生命活动迹象没有被人类的设备监测到, 毕竟,这种变异种的生命特征和人类比起来本身就有极大的差异。 易北洲突然开口道:“当时是哪个天文站报告了这场流星雨?” 一时间, 只听闻密集的敲击键盘声,半晌,一名研究院抬起头道:“南极天文台。” 当易北洲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正在驱使着他。 他想了想问道:“众生畸变开始后, 天文台那边还有人驻守吗?” 一屋子的研究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摇着头道:“没有吧……” 易北洲大步向外走去。 “等等!” 覃吟叫住他们,眼中是浓浓的担忧:“就算你们现在飞往南极,也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到了那里后, 可能距离……就只剩一天了……” 她犹豫了一秒, 终究还是说道:“如果到时候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能也无力回天了……” 易北洲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勾起嘴角, 虽然眼中没有半分笑意,轻声道:“从目前来看, 那里是最有可能有所发现的地方, 如果真的到最后还是来不及……那么南极, 将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覃吟瞬间意识到他话中隐藏的含意, 惊愕地睁大了眼,没再追出去。 从华夏飞往南极的这一路,不仅所需时间漫长,还可能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上飞机后,易北洲轻柔地给江归荑系好安全带,之后他给她挑出了一个眼罩带好,温柔道:“过去的路途很远,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自从江归荑吸收了全球大部分的污染值后,她就很容易感觉疲累了,经常不知不觉中就睡过去,毕竟,正常人很难承受得起如此高的细胞活跃程度,何况在她的身体中,是两股力量在不断地抗衡。 江归荑把眼罩带好,听见易北洲在他耳旁轻声道:“现在北半球是六月份,南半球刚好是冬季,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还可以看到极光。还记得我们曾经约定过,要走到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看一看吗?” 江归荑看不见易北洲的脸,却能听见他的话在耳旁响起,一如往昔,她的眼角突然感觉有些酸涩,却被纯黑的眼罩遮掩住了。 江归荑不知道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 她始终昏昏沉沉的,每当从一个噩梦中苏醒后睁开眼,就能看见易北洲依然在她身侧驾驶飞机,他的五官本来是俊秀而锋芒毕露的,但在她的眼中却平静而温和,带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于是,她就再次幽幽睡了过去。 不知道反复入睡又反复苏醒了多少次,她终于听见了一声温柔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她拉下眼罩,睁开眼,飞机舷窗外是一片纯黑的天空。 她顿时明了,原来这就是极夜。 虽然其他的地方、其他的城市也有夜晚,但没有任何一个夜晚像南极的夜晚这样,漆黑得如此纯粹,寂寥得如此纯粹,没有城市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晕,也没有喧闹熙攘的人群,有的仅仅是漆黑的夜以及闪烁的星。 但在这片纯粹的夜空中,唯独有一处建筑发出明亮的光,如同在黑夜中指引游子归家的灯塔,那是南极天文台。 易北洲已经准备好了冲锋衣和防水登陆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他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就为一次临时的出行准备得如此齐全。 江归荑全身都使不上力气,易北洲将冲锋衣披到她的身上,一颗一颗系好了扣子。 她的脸颊原本是小巧而莹润的,但经过了这段时日的折磨,她的脸瘦了很多,下巴变得更尖了,显得有几分柔弱的美感,但更让人心疼她的憔悴。 二人下了飞机,放眼望去一片黑暗,无声岑寂,寒冷的风幽幽吹过,像是无言的悲歌,唯有一栋建筑物屹立在南极皑皑的白雪之上,仍旧发出隐约的光亮。 江归荑轻声问道:“这里已经无人看守了吧,为什么灯还未灭?” “大概是为了向迷途的人指明方向吧,这个天文台刚好修建在南极点上,从南极点伊始,四面都是北方。” …… 天文站的外形奇特而引人注目,比起人类修建的建筑物,倒像是外星人留下的遗址,江归荑远远地望了望远镜和气象观测台一眼,跟随者易北洲走进了天文台。 “你说,众生畸变的污染,也扩散到南极了吗?” 易北洲注视着天文台中七零八落的桌椅和小部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至少天文站的观测人员们受到了众生畸变的影响,末世发生后,他们要么也变成了变异种,要么就是听闻了外面世界的消息,最终放弃固守天文站。” 这里的一地狼藉就是最好的证明。 易北洲和江归荑按照路线图的指示,找到了南极天文台中的射电望远镜。 射电望远镜是一种天线和无线电接收器,在之前,有很多国家都报道过通过射电望远镜曾接收到外星人的信号。 如果是曾经的易北洲,他一定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是意欲博取眼球的宣传,然而,此时的他心知肚明,这是他仅存的希望。 “射线望远镜……你认为我们能从这里得到什么?” 易北洲眼神微动,道:“我没有把握,我只是觉得,即使是再调皮的孩子,把别人的家里弄得一团糟,也应该说一声道歉。” “那就,让我们希望,那些甚至不符合人类世界中生物定义的变异种,同样属于智慧体的范畴吧。” 射电望远镜能记录一定时间内收到的信号,易北洲从现在的时间点开始向前翻找着,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眸光愈来愈黯淡,终于—— 当他翻到最后一个时间节点时,他的眸光突然亮了起来! 江归荑看过去,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颇有规律性的信号代码。 这不同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语言,晦涩难懂,如三岁小儿的信手涂鸦,却又隐隐含着一种规律性的韵味。 这绝不是稀松平常的信号,这是一种未知语言写就的文字! 当她看到这串信号收到的时间时,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串神秘的文字没有得到任何人重视,甚至在她和易北洲来到天文台前,从没有人披露过这件事—— 因为,这串信号收到的时间,就是众生畸变发生当天。 这一次,为了以防特殊情况,易北洲已经事先和西京基地的研究员们约定好,一旦他们到达了南极天文台,有任何需要科学家们远程支持的地方,都随时通过南极天文台的信号站与他们沟通。 所幸,虽然已经一年半无人维护,但南极天文站的通讯设备还运行无阻。 易北洲已经把这串信号代码发给了西京基地的研究员们,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快地、尽可能准确地破解其中的信息。 江归荑和易北洲远在南极等待着,他们不知道的是,位于西京基地的科学家们也乱成了一锅粥: “这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代码而已!我看不出它和寻常的宇宙深处传来的信号有什么差别!” “不!这应该是外星人给我们的警醒,提醒我们地球要是再不躲开,那个彗星就要撞地球上了!” “从数学理论来说,我认为它和斐波那契数列具有共通之处……” “……” 当易北洲拿到他们的回复时,他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偏头问江归荑:“你怎么想?” 江归荑思忖了片刻道:“我不认为外星人的信息与彗星是否撞地球有关,我更倾向于认为,它直接指向了众生畸变。” “你的意思是……不存在流星雨出现时,外星人发送了讯息,而直到众生畸变开始时,我们才收到……这种可能?” 江归荑的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在这种设想下,巧合的程度实在是太高了,而且,之前我们已经推断出,另一个有生命的星球距离我们不会太远,而从流星雨降落,再到众生畸变发生,中间足足经过了三年,要是说信号在路途中漂泊了三年才到也太过牵强了。” “不过,”江归荑的语气严肃起来:“如果认为,这串信号就是与众生畸变有关的,那么,那个星球距离我们究竟有多近,才能在事情发生当天就发来信号呢。” 江归荑一条条阅览着来自西京基地的讯息,这些讯息来自目前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们,他们的观点和思考虽然大不相同,却足够给予人启发。 终于,江归荑的眼睛亮了,她将那条观点指给易北洲看,口中道:“既然地球和它们的星球间隔那么近的距离,但地球探测不到它们,它们却能探测到我们,这是不是说明,它们的科技水平远远高于地球人类……” “这样的话,我们很难破解他们的文字,那么为什么不直接以尽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发送过去我们的诉求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4 23:47:23~2023-06-26 00: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废 5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