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记面馆》 严记面馆 第1节 《严记面馆》作者:蕉白 文案: 【小镇青年+救赎向+现代言情+甜宠+双向奔赴+乡村】 严锋他妈张淑蓉在自家店门口救下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乞儿。小乞儿说她要留在店里做小工,只用包吃包住外加一丢丢薪水,就当报恩。 严锋:这年头就业压力这么大吗?骗子不去骗财骗色,居然出来骗工作? 张淑蓉催着儿子相亲,严锋打心底里拒绝:单身快乐,拒绝搭伙。 后来,小乞儿被养得白白嫩嫩,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严家的门槛踏破了。 严锋急了,找到小乞儿:能换个报恩方式吗?不用当牛做马,只用以身相许那种。 第1章 第1碗面 今日是东平镇赶集的日子,天刚麻麻亮,严锋就起床了,简单洗漱后进到厨房,拿出一根五六米长的白色软管,一头接在水龙头下,另一头放到两步开外半人高的不锈钢煮锅里,拧开水龙头往锅里放水。 母亲张淑蓉在旁边清理鸡毛菜,昨儿傍晚时分老李头送来的。老李头住在镇东两公里外的青竹村,年轻时候就以卖菜为生,凭着这手艺把一儿一女供到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儿女都在城里找了工作,安了家,就准备把老两口接到城里去享享清福。老李头耐不住城里的悠闲日子,留下老伴儿在城里带孙孙,自个儿回到青竹村继续种菜卖菜。 严锋父亲严世林还在世的时候就在老李头这里买菜。因为要天天买,后来就定好了让老李头头天傍晚送新鲜的来,钱一次一结。严锋接手面馆后,保留了这个习惯,仍然让他每天送。 过了一夜,鸡毛菜的菜叶有些打蔫。但扔进水里泡上一会儿,就会恢复原本的脆嫩、水灵。老李头做事细心而讲究,菜上不见黄叶、老叶,根须上的泥沙也捋得干干净净。张淑蓉做事麻利,右手拿着把小剪刀,左手抓一把鸡毛菜,咔嚓咔嚓剪掉根须,顺手扔进脚边接了半桶清水的塑料水桶里。 摘好了菜,张淑蓉坐到旁边切葱姜蒜。严锋点了支烟,抱着膀子站在煮锅边等水开。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到五点半,六点钟要开门,得趁这个时间把早饭吃了,不然待会儿忙起来根本没时间吃。 “妈,今天想吃啥?吃不吃包子,我出去买?”严锋叼着烟深吸了几口,待那点猩红快燃到过滤嘴,才掐灭了烟头,问张淑蓉。 虽然严家也卖早餐,但也不可能天天顿顿吃面。好在东平镇街上好几家卖早餐的馆子,包子、油条、麻饼、花卷,应有尽有,可以经常换换口味。 “不想吃包子。”张淑蓉回了句,扔下手里的蒜瓣,去灶台上拿了个小煮锅,接上水放到煤气灶上,“吃醪糟蛋吧,我昨天在赵凉粉那买了一斤醪糟。” 赵凉粉是镇上一个卖凉粉起家的女人,四十多岁,赵是她夫家姓,本姓什么少有人知道。因为手艺好,一碗凉粉调得鲜香麻辣,滋味十足。打出名气后,大家便叫她赵凉粉。她也没个固定店铺,只每天推个三轮车沿街叫卖。早年只卖凉粉一样,后来车上渐渐多了凉面、醪糟、粉子、汤圆这些日常吃食。 十分钟不到,两碗热气腾腾的醪糟蛋就出锅了,白澄澄的汤里卧着胖胖的荷包蛋,晶莹莹的糯米粒,几颗红彤彤的枸杞子点缀其中,满屋子酸香。 母子俩吃得鼻尖冒汗,吃完了早饭,张淑蓉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严锋去开店门。 卷帘门轰隆隆拉开,天边已经泛起蛋壳青,街上有赶早市的人来来去去。 严锋打开门头的招牌灯,“严记面馆”四个红彤彤的草体字便亮了起来。 第2章 第2碗面 赶早市的人出门早,等不及在家吃早饭,一般就在街上的店里随便吃个面,或者包子馒头稀饭,便宜又管饱。 开门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有客人进店。 严锋系上围裙站在煮锅边,抄起一把水叶子面丢进锅里,任它沸腾翻滚。趁这个时间在旁边的桌板上一溜儿摆开面碗,把葱花姜水蒜泥猪油,酱油陈醋盐巴油泼辣子舀进碗里,再添上一大勺鲜香、浓郁的大骨头汤。 一分半钟,面煮好了。严锋一手漏勺一手长竹筷捞起来分装好,顺手抓一把翠绿的鸡毛菜扔进煮锅,翻腾十秒后捞起,每个碗里夹上一筷子,再舀上一勺浇头,齐活儿。 张淑蓉负责端面、收碗、收钱。七点过的时候,赶早市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隔壁初中上学的孩子们又涌了进来。学生们赶着上早读课,恨不得刚坐下面就端上桌,整个店里都充斥着“老板,快点,赶时间!”的催促声。母子俩一早上忙得脚打后脑勺,没个喘息的时间。 一忙就容易出错,早高峰过去,张淑蓉坐在收银台后面盘账。有些客人刷二维码,有些直接给现金。二维码收的在严锋手机上,现金收的在她拴着的围裙兜里。 “哎,人老了,不中用咯,又少收了两个人的面钱。”张淑蓉对完账,皱着眉头念叨。 严锋听不得他妈说这种丧气话,安慰道:“忙起来是个人都要出错,那一两碗面,值当什么?你就当请人吃了。反正咱们生意好,不在意这点儿。” 张淑蓉本来还在怨自己,听到儿子说生意好,这才笑起来,心里略有些安慰。东平镇上开面馆的不少,但要论味道,大部分人还是认可严记,毕竟几十年的积累和经验摆在那里。也因此,镇上的面馆开一批倒一批,倒一批又新开一批,来来去去这么多家,严记却是一直屹立不倒,从严世林传到了严锋手上。 旁边吃面的客人听见母子俩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老婶子,既然这么忙,干脆请个人跑下堂嘛,一家人也不可能把钱赚得完是不是?” 张淑蓉摇了摇头:“哎,现在人工这么贵,一个月三四千,还要包吃包住。我们这小本生意,除开肉就只剩点汤喽。” 严锋站在煮锅边抽烟,五官笼在烟雾里有些看不真切。母亲年纪大了,确实有些难以应付店里的事。别看店不大,生意也简单,但繁杂事不少,都要亲力亲为考虑到。闲时还好,一遇上赶集日,就容易忙中出错,一出错少收了钱,她就在心里怨自个儿。 严锋早就想请个人帮忙了,但母亲一直不同意。至于原因,他心里也有数。儿子老大不小三十岁了,还无家无后没个着落,她想多存点钱给儿子成个家。再说她也没有社保,以后养老还要花钱,不多存点钱在手边,以后就是儿子的负担,现在自己好歹还能动,能多存一个是一个吧。 第3章 第3碗面 母子俩休息了一阵儿,收拾好碗筷,就又要开始忙了。中午这一波比早上更忙,赶早市的村民和赶早读的学生还能错着点儿来,中午学校放学和集市散市的时间却是赶在了一块儿。吃腻了学校食堂没什么油水的大锅菜的学生,和腹中饥饿,离家又远的赶集的村民一起涌进面馆。 面馆门口的大马路上已经摆满了一溜儿长桌,收银台前还排着蛇形长队,面馆里面到处都是拿着筷子等座儿和已经抢到座儿催老板快点上面的客人。 张淑蓉和严锋母子俩忙得晕头转向,过了一点半,店里的客人慢慢少了,只剩几个在街上做小生意的老板收了摊儿过来吃午饭。母子俩煮了两碗面草草吃完,然后严锋进到厨房洗那两大盆碗筷,张淑蓉留在前面擦桌子、扫地。 街上一阵闹腾,张淑蓉站直身子往外瞥了一眼,见是那群经常在这街上游来荡去的街溜子,不知道围着个什么在嗷嗷嗷起哄。她摇摇头,弯下身子继续扫地。可没一会儿,就听见有哭声传来,好像还是个姑娘。 这群该拉去砍脑壳的莫不是在欺负哪个小姑娘?张淑蓉拎着扫把走到街心上,见那群街溜子围着个头发蓬乱,浑身上下脏得看不出衣服颜色的流浪女,周围站着几个抱着膀子看热闹的生意人。 一个脖子上和吊裆裤上都挂着链子的黄毛捡了颗石子扔那流浪女:“卧槽这玩意儿真是脏得都包了浆了,哥儿几个,要不咱们干脆给她赶到万家河里去去味儿吧。” 另外几个街溜子闻言便拿起手里的树枝去驱赶,一边赶一边嘴里噢噢怪叫着。阳历五月的天气,温度虽已升到二十多度,但河里的水还是透心子凉。何况那万家河深的地方足有十几米,每年夏天都要淹死几个去凫水的学生。这姑娘要是被赶进河里,还能有命活吗? “你们这群砍脑壳的,老娘让你们天天不学好!” 张淑蓉举着扫把,愤怒的向黄毛冲去。 “诶你这死老太婆,有你什么事儿?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黄毛一边躲一边回头指着张淑蓉叫骂。 另外几个街溜子见同伴被追打,赶紧一窝蜂似的围过来,一个瘦猴一样的红毛抓住张淑蓉的扫把杆儿想抢过来,手腕子忽然一疼,偏头一看,快把他腕骨捏碎的是一个拴着围裙的高壮汉子,那汉子手里还拎着把剔骨尖刀,正满脸煞气地盯着他。 “你想干啥?”那汉子问红毛。 红毛默默衡量了一下彼此的武力值和手腕上的疼痛值,识时务的一把撒开扫把,赔着笑:“哥,不……不想干啥……哎哟哥,哥你轻点儿,手要断了!” 严锋一把推开他,骂了声滚。 几个街溜子平时在这街上也只是做些找初中生勒索点儿零花钱,调戏下小姑娘,欺负下小乞丐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正儿八经操起家伙打架斗殴这种事一次没有过,他们也不会去找那种硬茬子的茬儿。 第4章 第4碗面 黄毛看了看严锋,对面只有一个人,再加个战斗值约等于零的老太婆。他们这边六七个,数量上完胜。但坏就坏在对方手里有刀啊,这他妈要是打起来,刀扎在谁身上都是个事儿。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黄毛一声令下:“撤!”一群街溜子骂骂咧咧退出战场,作鸟兽散了。 张淑蓉冲着那群街溜子的背影“呸”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扶起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流浪女。 “妹娃,不要哭了,快站起来,地上冷。” 握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腕,张淑蓉鼻子忍不住发酸。 东平镇的街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两个流浪儿,镇上的人都喊他们疯子,因为他们大多心智不正常,要么是自己走失的,要么是家里人不想要被赶出来的。天天在街上流浪,跟野狗、野猫一样到垃圾堆里找吃的。偶尔有好心人接济下,给点吃的或者穿的。过个三五天,或者七八天,人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儿还是死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估计是好多天没吃饭了,手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脸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道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受了多少欺负。 “哎,真是造孽。”张淑蓉拍了一下大腿,伸手拉住那流浪女又瘦又黑的小手,“阿姨别的东西没有,饭管饱。来,跟阿姨去吃饭。” 张淑蓉一手拖着扫把,一手拉着那流浪女往自家店里走。 “谢……谢谢阿姨。”那流浪女乖顺的跟在张淑蓉身后,抽噎了几声,抹了抹眼泪,小声道谢。 “哎呀,你……你不是疯子啊?” 张淑蓉停下脚步,回头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流浪女。 以前她也接济过一些流浪儿,都只会冲着她傻乎乎的乐或者咧着嘴哭,哪会懂得人情世故说一声“谢谢”。眼前这个又瘦又脏倒是和他们一样,但那黑眼珠却是亮而有神,不像疯子那样雾蒙蒙的,直愣愣瞪着人看。 可既然心智正常,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流浪女满脸惊惶:“不,阿姨,我不是疯子!我只是被人骗了,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哎呀那些缺德冒烟,该拉去砍脑壳的死骗子!”张淑蓉恨恨骂了两句,“现在骗子太多,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点。走,先去吃饭,你看你瘦得皮包骨头的,屋头爸爸、妈妈看到了不知道好心痛哦。” 流浪女闻言,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哭得不大声,单薄的胸膛一抽一抽的起伏,一副委屈、伤心到极点的样子。 张淑蓉想她一定是在外遭了难,如今听自己说起父母才哭得这么伤心,怕她哭出个好歹来,不敢再触她的伤心处,一边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一边安慰道:“妹娃不要哭了,不要哭坏了身子。” 又转头吩咐跟在后边的儿子:“小锋,你赶快去煮碗面,煮三两,少放点辣子,多加点牛肉。” 严锋应了声“好”,径直往厨房去了。 他见惯了母亲接济街上的流浪儿,母亲就是这么个矛盾的人,少收了一两碗面钱,都会在心里怨自个儿。遇上可怜人,又会毫不犹豫施以援手。光是这样撒出去的面,就比那少收的几碗多了去了。 第5章 第5碗面 虽然心里并不认同母亲的做法,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他又不是什么大老板,做着日进斗金的大生意,哪里帮得过来?不过母亲心善,愿意做好事,他也不会去忤逆她。 张淑蓉把那流浪女安置在凳子上,取了几张湿巾给她擦脸上和手上的污渍。 “妹娃,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张淑蓉给她擦完脸,发现这小姑娘竟然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小的一张瓜子脸,就是太瘦了点,右边脸颊带着好大一处擦伤,结了痂,有些污泥沾在上面。她不敢硬擦,想着待会儿拿酒精给伤处消下毒,转而去给她擦手。 “阿姨,我叫李瓶,瓶子的瓶。家在云城陵水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 张淑蓉“哦”了一声,注意到小姑娘的名字,“你这名字真特别,我听过平安的平,苹果的苹,第一次见有人把瓶子的瓶当名字的。” 李瓶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接过张淑蓉手里的湿巾自己擦,“阿姨,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妈生我那天正好赶集,我爸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个矿泉水瓶子,就顺便拿来做名字了。” “哈,原来是这样。” 张淑蓉把手里的湿巾递给她,看她渐渐露出本来肤色的手,手心上好几个厚茧,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磨出来的,小姑娘以前的日子可能也不怎么好过。 哎,农村的娃娃,尤其是贫苦人家的妹娃,就是这样,小小年纪就得学会屋里的家务,屋外的农活两手抓,早早就把一双手磨得全是老茧。 严锋端了面上来,一大碗,细而劲道的面条,红亮的汤底,炖得软烂的牛肉,上面撒着碧绿的香菜碎,浓香扑鼻。 李瓶上一顿饭还是两天前在街边捡的一个孩子咬了一口扔掉的馒头,她太饿了,抖着手夹了一筷子面进嘴里,立刻被烫得“嘶嘶”直吸冷气。 严记面馆 第2节 虽然很烫,她却不舍得吐出来。 “诶慢点吃,刚出锅的烫,吃之前吹一吹,别把嘴烫坏了。” 张淑蓉知道小姑娘饿狠了,也没忍心苛责她,只像对待一个初学吃饭的孩子一样细心叮嘱。李瓶鼻子一阵阵发酸,她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这才慢条斯理继续吃面。 最后是把面汤也喝完了,李瓶放下碗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张淑蓉在旁边笑:“看来吃饱了,你先歇一会儿,阿姨去给你找身衣服,待会儿你去洗个澡。咱们好好个小姑娘,不能脏兮兮的。”说完拍了拍李瓶的手,上二楼去了。 李瓶看了看周围,厨房里蹲着个男人在洗碗,是给自己煮面的那个人,阿姨叫他“小锋”。 李瓶乖觉地上前:“锋哥,我帮你洗。” 她拿着自己用过的碗筷,在严锋对面的另一个装满碗筷的大盆旁边蹲下来。盆里装了热水,挤了洗洁精泡着。李瓶没看到洗碗的帕子,直接用手拿着碗泡在水里搓洗。 第6章 第6碗面 可能因为隔得比较近,又因为盆里的热水蒸腾,让空气流动得太快,李瓶蹲下来没多久,严锋就闻到一股像是咸菜疙瘩在水里泡久了的奇怪味道向自己这边飘过来。他看了一眼蹲在对面的人身上脏得灰不拉叽,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心里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脏妞儿。 严锋眼神黑沉沉的,又因为不苟言笑久了,看人时不免就带了几分凌厉和威压。李瓶被他看得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余光瞥到他看自己身上衣服的眼神,心觉自己惹了他的嫌弃,脸上没忍住升起两团难堪的红晕来。她知道自己又脏又臭,肯定是臭到他了。 可即使对面的人嫌弃自己又脏又臭,她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因为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嫌弃自己。更何况,流浪的这段时间,这家人是唯一对自己释放善意,帮助自己的人。他们不仅从小混混手里救下了她,还给她吃给她穿,这是恩人呐,滴水之恩尚且应当涌泉相报,何况恩同再造? “嘿,你这妹娃太勤快了,来来来,不要洗了,先去洗个澡。” 张淑蓉手里抱着衣服,见李瓶在厨房蹲着洗碗,赶忙上前拉起她往二楼走。 李瓶没推辞,自己这一身从头到脚的确太过埋汰,影响观瞻,顺从的进了浴室。张淑蓉教了她热水器的使用方法,又指着瓶瓶罐罐告诉她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头膏,然后才关上浴室的门下楼去。 “妈……” 张淑蓉见儿子有话想说,正好她也有点事想跟儿子商量,就直接进了厨房。 “你这是打算?” 以前他妈接济流浪儿的时候,一般都是送点吃的穿的。现在碰到个正常的,让人洗个澡去去味儿也无可厚非,但他把不准他妈下一步什么打算,毕竟这一个跟以前那些也不一样。 “妈没什么打算。她不是被骗了吗,之前提到她父母的时候哭得好伤心,估计想家想得厉害,但看她那个样子身上可能也没钱,我就想着送佛送到西,干脆再给她点路费,让她回家去。这么个小姑娘,天天在外流浪,早晚要出事。” “行吧。”既然老妈已经决定好了,严锋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 “诶,你这次不怪妈多管闲事了?” 张淑蓉倒有些意外儿子的反应。 “你是我妈,我哪儿管得了你啊!” “臭小子,阴阳怪气的。”张淑蓉笑着捶了儿子一拳。 严锋摇摇头,蹲着继续洗碗。 张淑蓉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李瓶,实在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李瓶红着脸局促的低头看了看,不知道自己哪儿有问题惹得阿姨发笑。看到脚的时候,一下明白了。她原来那双鞋已经烂得不能穿了,就直接穿了浴室里的藏蓝色凉拖出来,从码数上看,应该是双男士拖鞋,有可能是……李瓶偷觑了蹲在厨房洗碗的男人一眼,对方脸色黑沉,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是怪她穿了他的拖鞋么?可除此之外,她也没别的鞋可穿,难道要光着脚下来? 第7章 第7碗面 张淑蓉没忍心继续逗她,笑着上前拉着她往外走:“阿姨就是觉得你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瓶瓶你看着也太小了,告诉阿姨,你今年多大了?” 瓶瓶?好陌生又好亲切的称呼,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阿姨,我今年十八岁了。”李瓶一双手垂在下面,捏了捏裤缝,抬起头对张淑蓉软软说道。 “呀,你居然满十八岁了?真没看出来。” 张淑蓉瞟了眼李瓶穿着灰色运动服的胸前,那儿看不到什么曲线。又想到这孩子手上的老茧,估计是家里太穷,吃不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这才十八岁了却还像个小女孩一样没有发育。 张淑蓉给李瓶拿的是一套灰色的运动服,王晓琴留下来的。因为尺寸有点大,看着像布口袋里装了个人,裤腿也挽了好几圈,才不至于拖地。刚才要的急,来不及去买,只能拿家里现成的对付一下,待会儿有空了还是得去给她买身合适的。 “好了,现在拾掇干净了。阿姨问你,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是想回家,还是去哪?” 李瓶一脸渴切的看着张淑蓉:“阿姨,你们店里招工吗?”进来后李瓶就看出来了,这家店是阿姨和她儿子开的,可是好像没有看到打杂的小工,连碗筷都是老板自己在洗。 “呃,招工?”张淑蓉有些意外。 李瓶用力点了下头:嗯,阿姨,我什么都能干,你留下我吧,我可以帮你们洗碗、扫地、擦桌子……” “等等,”张淑蓉打断她,“你不想回家吗?” 李瓶摇了摇头:“阿姨,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本来是准备出门打工的,在车站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说他们服装厂招小工,让我跟他们走。结果上了车才发现他们是人贩子,除了我还骗了好几个女孩子。后来……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可我身上没有钱,也不认识人,身份证也被他们没收了,没有人愿意留下我做工,我……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的天哪!”张淑蓉吓得拍了拍胸口,“瓶瓶你真是命大,还好你跑掉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那群畜生卖到哪个山旮旯。” 张淑蓉听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被拐卖的事情,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真是想想都后怕,她就说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太危险了。 张淑蓉很同情李瓶这个小姑娘的遭遇,所以即使萍水相逢,她也愿意除了吃穿之外再送点钱给她让她和家人团聚。可如今小姑娘不想回家,想留下来帮工。可如果留下她,每个月固定支出几千块,她儿子以后怎么办?这个年头娶媳妇这么贵,再说娶了媳妇以后还要养孙孙,哪哪都要用钱。两相权衡之下,张淑蓉决定给小姑娘说清楚。 “瓶瓶,阿姨这个店没打算招工,我们这里也就碰到赶集的时候有点忙,平时都比较清闲。现在人工贵,阿姨要是请个人,一个月就落不下什么利润了。” 第8章 第8碗面 李瓶急得摇头:“不,阿姨,我不要那么多,你一个月给我……给我一千块就行,我吃的也不多。求求你了,留下我吧。” “这怎么能行?瓶瓶,你现在随便去哪找个什么工作,都不止一千块钱。” “不,阿姨,我不找别的工作,我就待这儿帮你洗碗,你收下我吧。” “哎,你这个妹娃,怎么这么犟?” “咚”的一声,李瓶直接跪在了张淑蓉面前,“求求你了阿姨,我不要多的,只要一千块,求求你收下我吧,求求你了!” 张淑蓉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她拉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下跪?瓶瓶,你说你只要一千块,但阿姨怎么可能去占你的便宜呢?如果你是担心去别的地方被骗的话,这样,你先住在阿姨这里一段时间,阿姨帮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李瓶哭得像个泪人一样:“阿姨,你救了我一命,你是好人,我心甘情愿待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家……我都可以不要钱,只要你管我吃住就行。我不去别的地方,就想待在你身边,跟着你。” 张淑蓉心都被她哭软了,这孩子不愿意去别的地方拿高工资,宁愿拿一千块钱待在这里,估计也是揣着报答她的心思。懂事是真懂事,可她也是真为难。 真是没法子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张淑蓉下意识的用眼神去找儿子,见严锋脸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怎么办呢?只能先稳住她,下来跟儿子商量一下再说。 “瓶瓶,别哭了,你今天都哭好几场了,再哭下去眼睛会受不了的。这件事儿咱们晚点再商量,你先跟我出去一趟,咱们去买点合身的衣服,你这运动服穿着太大了。” 李瓶打了几个哭嗝,揩干了眼泪,跟着张淑蓉出了门。 严记面馆出门左转五百米就有一家联华超市,货物全,价格也亲民,母子俩的四季衣服和鞋袜都是在那里买的。 张淑蓉给李瓶选了一套粉紫色的卫衣套装,让她去试试。等李瓶穿好出来,张淑蓉眼前一亮,小姑娘就应该穿点粉嫩嫩的颜色,比那些灰扑扑的颜色好看多了。 “嗯,这套好看,穿着吧,别脱了。再选一套,瓶瓶,你来搭配颜色。” 李瓶选了条蓝色牛仔裤,配了件奶茶色的连帽卫衣。 张淑蓉又给她选了两双平底帆布鞋,老板看她买的多,还赠送了两双袜子。 两套衣服两双鞋,一共花了358元,外带赠送两双袜子,价廉物美。 付钱的时候,李瓶拉着张淑蓉的衣角,说:“阿姨,我没有钱,你先帮我付着,等我赚了钱就还给你。” 张淑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儿,瓶瓶,你跟阿姨遇到是缘分,阿姨喜欢你,买点东西送给你,不要你还。” “要还的!”李瓶强调,阿姨的一分一毫都是血汗钱,她连帮工都舍不得请,却给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等她以后赚钱了,一定要加倍报答阿姨。 第9章 第9碗面 张淑蓉笑笑,没跟小姑娘继续争。 两人回到店里的时候,严锋已经洗好了碗筷,正在桌子前剁排骨。明天虽然不赶集,但还没到周末,有学生会过来吃面。 见母亲和李瓶一前一后进来,严锋抬头看了看,没说话,继续忙自己的。 张淑蓉把买的衣服拿去二楼放好,下楼来剥蒜。李瓶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见她做什么便抢着做。小姑娘动作麻溜,也细致,一看就是做惯了家务活的。 张淑蓉看她做的认真又专注,忍不住夸赞道:“瓶瓶好能干,阿姨都比不上你了。” 李瓶看看自己碗里剥好的蒜瓣儿,再看看张淑蓉碗里的,嘴角都翘了起来。毕竟小孩子心性,听见人夸自己便摇着小尾巴想上天。 “阿姨,这算什么呀,我会的可比这多多了。”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在家的时候,煮饭、洗衣服、割猪草、喂猪都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还养过兔子,每天都要先给它们割一篼草再去上学。”突然又意识到这些技能好像这里用不上,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我碗洗的最好,又快又干净。”想留下来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张淑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小姑娘还真是鬼精鬼精的呢,难怪能从人贩子手里跑掉。 “啊唷我们瓶瓶真辛苦,每天做这么多活,怎么没人给你分担点儿?你爸爸、妈妈呢?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吗?” 小姑娘瘪了瘪嘴,“我妈身体不好,做不了太多事情。我爸只会种地,家务活一点都不做的,扫把倒了都不会扶一下。我有个哥哥,可他懒,什么都不做,不下地也不做家务。我爸妈还都向着他,说男的就不该围着锅台转,不然没出息。” 旁边厨房里某个天天围着锅台转的男的:……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张淑蓉表示嗤之以鼻:“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男的不进厨房那一套呢?什么男的不该围着锅台转,我看好多男的天生就是围着锅台转的料嘛。远的不说,就说我儿子,你锋哥,天天围着锅台转,做的面好吃,又能挣钱,比别的男的差在哪儿了?瓶瓶你说是不是?你锋哥煮的面好不好吃?” 小姑娘咂巴着嘴,使劲点头:“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某个刚被圈定了职业生涯的煮夫:我谢谢你们! “就是嘛,”得到高度认同的张淑蓉很开心,“男女都一样,没有男人天生不该进厨房这个道理。” “嗯,我们老师也说,男女平等。” 张淑蓉知道,农村多的是重男轻女的封建老思想,儿子废物一个捧得如珠似宝,女儿聪明伶俐看待得比狗尾巴草还贱。这都属于脑子不好的父母,可怜了投胎到这些家里的妹娃。 像瓶瓶,才十八岁,城里的妹娃这个年纪刚刚高中毕业,正是考进大学,享受甜甜恋爱的时候。这个年纪的瓶瓶却要外出打工,被人贩子骗,到处流浪,还差点死掉。 第10章 第10碗面 “你们老师说的对,咱们女的不比男的差什么,别听那些裹了小脑的人胡说八道。” 下午五六点吃晚饭的时候,店里来了一拨客人。 严记面馆 第3节 李瓶把张淑蓉按在收银台的凳子上专门负责收钱,自个儿主动请缨当起了跑堂。 张淑蓉观察了一会儿,还别说,真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小姑娘嘴甜,看见那年纪大点的男的就喊老板,女的喊阿姨,年轻的就喊哥哥、姐姐,里边儿请,里边儿有座儿。 端起面来也有章有法,三根手指托在碗底,大拇指和食指撑开呈“八”字贴在碗中间,稳稳的放在客人面前,汤一点儿不洒溅。 有熟客见店里多了张新面孔,又看往日里忙前忙后的张淑蓉坐在收银台不动弹,便打趣道:“哎哟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严记面馆终于舍得请人啦。” 都是自严锋父亲严世林还在的时候就到店里吃面的老顾客,张淑蓉也不介意他们的调侃,笑眯眯说道:“是呀是呀,我不中用喽,请个人,免得怠慢你们。” 旁边正招呼客人的李瓶听见这话可高兴坏了,阿姨这是打算留下自己了? 等客人吃完一走,李瓶就把碗筷收拾起来,顺道把桌子擦了,碗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倒进店门外的泔水桶里,碗筷放进装了热水的水盆里泡着。 要是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李瓶就蹲到水盆边去洗碗,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 天擦黑的时候,老李头送菜来了。 “李二哥,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天都黑了,你待会儿回去不得摸黑走夜路啊?”张淑蓉一边招呼老李头,一边用台秤给菜过秤,称完一个就在旁边的计算器上记一个。李瓶守在旁边,一趟趟的把称好的菜往厨房里搬。 老李头嘿嘿一乐:“我今天不回去,晚上去我哥那喝酒,喝完就在他那睡。” 老李头亲哥一家子都搬到了镇上,买了楼房在镇上住,知道弟弟一个人住在乡下寂寞,做了好吃的都会叫他过去喝几杯。 “难怪不得。咦,李二哥,现在苞谷都出来了啊?” 老李头的菜篮子里面放着几穗新鲜苞谷,个头不大,白生生的。 “五月份了嘛,该出来了。我这个是本地糯苞谷,晓得你们爱吃,给你们掰了几个,不算钱。” 几十年的老主顾,老李头念严家的好,有点儿啥稀奇的都想着给严家母子留一份尝尝鲜。现在种这种糯苞谷的人家很少,因为产量极低。有人种一点也都是留着自家人吃,绝不会拿去卖。 “李二哥有心了,谢谢你了。”张淑蓉把苞谷捡起来递给李瓶,说:“今晚有口福了,咱们煮苞谷棒子吃。” “咦,这个小姑娘是哪个哦?亲戚家的妹娃吗?”老李头见张淑蓉跟小姑娘说话,一张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问张淑蓉。 张淑蓉点点头:“嗯,亲戚家的,过来耍几天。” 李瓶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心里拔凉拔凉的,阿姨不是才给人解释说她是请的小工吗,怎么转头就变亲戚家的了? 第11章 第11碗面 给老李头结完钱,天已经黑尽了,“严记面馆”四个红彤彤的大字又亮了起来。 过了饭点儿,客人比较少。 张淑蓉拿锅子将苞谷煮上,吩咐儿子煮三碗面,又拿了一大把老李头刚送来的藤藤菜,坐在灯下掐成一节一节的,从两个关节的中间处掐断,每一节上留一片叶子。 这藤藤菜是种在地里的那一种,颜色比种在水里的深,吃起来也更脆嫩,炝炒或者煮在面里当配菜都好吃。藤藤菜上市的季节,到店里来吃面的客人经常要求严锋多加一把藤藤菜。 李瓶看见了赶紧蹲过来帮忙。 张淑蓉问她:“瓶瓶,喜不喜欢吃藤藤菜?” 李瓶点点头:“喜欢的。” “我们瓶瓶不挑嘴,真好养活。” 李瓶打蛇随棍上:“对呀阿姨,我不挑嘴的,给什么吃什么,吃草都能活三年呢!” “哈哈哈哈~”张淑蓉笑得直不起腰,也不知道这小鬼灵精去哪学的这些话,真是逗人笑。 在厨房煮面的严锋听见这话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妈平时就喜欢逗闷子,现在来个小的凑一块儿,一个逗一个捧,跟听相声似的。 “嗯,瓶瓶原来是属牛的。以后你饿了,阿姨就带你去河边吃草去,万家河边儿的草又多又嫩,保准儿把你喂得肥肥的。” 李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里又燃起希望,阿姨说“以后”,是不是说她能留下来了?不然哪来的“以后”? 没有用一点化肥和农药灌溉,土生土长的糯苞谷独有的清香飘得满屋子都是,闻之让人口舌生津。 藤藤菜掐好了,李瓶端去厨房清洗。张淑蓉把几穗糯苞谷拿起来放进碗里凉着,煮苞谷的水也倒进一只饭盆里,晾凉了可以喝。 严锋煮好了面,打开炖锅捞出一大块卤好的牛肉,切成薄片。 牛肉面浇头里的牛肉也是卤好了再炖的,所以才这么软烂入味儿。每次卤牛肉的时候,严锋都喜欢切几大块牛腱子肉一起卤,是顶好的下酒菜。 张淑蓉在炒锅里倒上菜籽油,等油温升高,撒下一把切好的干辣椒段和蒜片,猛火爆出香味儿,再把控干净水的藤藤菜倒进去。 “滋啦~滋啦”的声音在锅里爆响,撒上盐,再翻炒几下,一道蒜香味十足的炝炒藤藤菜就做好了。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晚饭,因为添了一个人的缘故,严锋切的卤牛肉比往常多一些,装了一大盘。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有滋有味儿的吃着喝着。 李瓶有些怕他,主要因为严锋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是一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坐在一起吃饭,李瓶难免有些拘束。 张淑蓉看她闷着头吃面,肉和菜都不怎么动筷子,便夹了好几筷到她碗里,宽慰道:“瓶瓶多吃点,不用不好意思,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李瓶心想在家里哪有这么好,有点好吃的都紧着爸爸和哥哥,大多数时候她就只能闻个味儿。 第12章 第12碗面 “阿姨你不要再夹给我了,我刚吃了两根苞谷,吃了这些面就已经很饱了。” 李瓶倒也没说假话,她家也种苞谷,黄澄澄的,但没这个白的这么香这么糯,她吃完一根没忍住又拿了一根。 毕竟是晚上,张淑蓉也怕她吃多了积食,就没再劝,只让她把碗里的肉和菜吃完。 张淑蓉也吃得不多,最后剩下的肉和菜都进了严锋的肚子。 吃完晚饭收拾好,又接待了几个半夜出来觅食的客人,面馆就准备打烊了,毕竟明早还要早起呢。 张淑蓉催李瓶上楼去洗漱,看她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转角处,张淑蓉才挨近儿子,下巴点了点楼上,压低声音问道:“儿子,你说怎么办?” 严锋看了他妈一眼:“你不是都决定好了,还问我?” 张淑蓉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斥道:“老娘跟你说正经的!” 严锋直视他妈:“你想把她留下来?” 张淑蓉摸摸下巴:“要是留下来,每个月就得多支出好几千,那可是你的老婆本儿。不留下来吧,你看她这又哭又下跪的,我也不落忍。” “她不是说她每个月只要一千块吗?” 张淑蓉又打了他一下:“她说要一千那是为了报答咱们救了她一命,这姑娘单纯又心善,懂知恩图报。可你老娘我又不是周扒皮,未必还真给人家一个月一千啊?那不成剥削人家了吗?” 严锋对她妈的看法持保留意见:“这才认识几个小时,你就知道她单纯又心善了?要是遇到骗子怎么办?” “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别的不说,单是看人这点,那是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严锋无言以对,在看人这点上,他是没底气跟他老娘叫板,但兴许是见识过人性最不堪的一面,很多时候他总想得比较悲观。 古话都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啥都没经历过,谁知道对面是人是鬼呢。再说李瓶这个人和她干出来的这些事,里里外外都透着那么点不合情理。就算是想报恩,可报恩又不是只有留下来帮工这一种方式,干什么宁愿不要高工资也非得要留下来呢? 不过,虽然这人身上满是疑点。但退一步看,他暂时也不用想那么远。毕竟,即使李瓶抱着别的目的,就他这么一个小破店,也没什么可供人骗的。左右不过是个帮忙的小工,一旦发现不对劲,辞了撵出去就是。 何况留下李瓶也并非全无好处,一则能让他妈轻省一些,反正他早就想给店里找个帮手了,只是他妈碍于钱的问题一直推三阻四的。这次有个主动找上门,而他妈又想留下来的,那正好;二则他嘴笨,经常逗不了他妈开心,李瓶才来了大半天,他妈都笑好几回了。 他妈心善,对人也是尽自己所能,全心全意的好。但他就怕他妈这回看走了眼,一腔善意给出去,到时候发现李瓶不是个好的,到头来伤心。 第13章 第13碗面 “诶,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办?赶紧点儿,待会儿瓶瓶洗漱完下来了。”张淑蓉见儿子半天不说话,只顾着发呆,推了推他催促道。 “这样吧,先给三个月试用期,每个月两千,管吃管住,三个月后如果觉得可以,就让她留下来,到时候再谈工资。”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认清一个人本性如何了吧。 张淑蓉有些犹豫:“两千,会不会……少了点儿?” 严锋睨着他妈:“转正后的工资也就三千多,试用期工资给两千还嫌少啊?再说了,还包吃包住呢。不是,说好的给我存老婆本儿呢?” 张淑蓉觉得牙疼,想了想,最终还是让了步:“行吧,先就这样着。哎,左右都是个难事儿。我给她踅摸着,看看镇上有没有合适她的工作。咱家给不起这个工资,但给少了我心也难安。” 母子俩商量完了,张淑蓉上楼去准备告诉小姑娘这个消息,好让她早点安心。 刚过拐角,就碰见李瓶从浴室出来。 “瓶瓶,你来,我告诉你个事儿。” 李瓶猜到应该是跟自己的去留有关,不免有些忐忑。 张淑蓉把她拉到二楼的一间次卧里面,跟张淑蓉住的主卧斜对面,卧室里布置了简单的桌椅和一张床,其中一面墙上靠着跟天花板顶一样高的衣柜。 两人坐在椅子上,张淑蓉拉着李瓶的手说:“瓶瓶,我刚才跟你锋哥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先试用三个月,看你能不能适应。试用期每个月两千的工资,吃住跟我们一起。” “阿姨,我……” 李瓶刚想说话,张淑蓉立马伸手打断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一千块一个月这种事情就别再提了,阿姨不会答应的。你如果想留下来,就安心在这里做。如果不适应,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不,阿姨,我适应的,我要留下来!”白天的时候,李瓶的心情几起几伏,一直在开心和失落之间徘徊。如今听到要被留下来的消息,生怕阿姨再反悔,赶紧抢着表明心迹。 开心之余,又很难受。她好像是逼着阿姨和锋哥做了他们并不愿意做的事。本来人家救了她有恩,结果她反过来逼着人家给她一个工作,每个月要额外支出两千块钱。可她太想留下来了,舍不得对自己好的阿姨。就算别的地方给的工资再高,她也不愿意去。 她本就决定只要一千块,就算阿姨把工资提高到两千,她也不会要这多出来的钱。阿姨不给心不安,同样的,她拿了一样会心不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拿着,等有机会看看用什么方式还回去。 “嗯,你以后就住这间屋,对面那间是我们,你锋哥住在三楼。来吧,我们把床铺好,你前几天没地方住,估计也没休息好,今晚就早点睡。” “好的,阿姨。” 李瓶确实好几天没好好睡个囫囵觉了。流浪的日子里,都是要么在桥洞里,要么在草垛下,又黑又冷,也不敢睡死,都是眯一会儿就醒,随时提着心吊着胆。如今放松下来,真是又累又困,恨不得沾床就睡。 第14章 第14碗面 张淑蓉从衣柜里搬出被子、床套。南方的空气虽然湿度大,但她收拾的好,遇上大太阳天,就把家里的被子、褥子搬出来晒,晒完用隔潮袋装起来放在衣柜里。如今拿出来,棉被跟新弹出来的一样暄乎、软和,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被套和床单这些虽不是崭新的,但洗的干净,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两人合力铺好床,张淑蓉叮嘱完李瓶早点睡,便下楼去了。 李瓶躺在暖和的被子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她却感受到了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和踏实。 严记面馆 第4节 很快,李瓶沉入了梦乡。梦里没有黑暗,没有寒冷。她睡在一朵软乎乎的云朵上,微风一吹,她就飘啊飘,飘过如茵的草原,飘过金色的麦田…… 第二天早上,张淑蓉和严锋母子俩还是跟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因为不是赶集的日子,没有赶早市的人来吃面,学生要等到七点过才会来,所以便不用像昨天早上一样忙碌,但该做的事情也一样不少。 严锋刚把煮锅烧上水,李瓶就从楼上下来了。 “阿姨,你起床的时候怎么没喊我一起?” 张淑蓉就是因为想着李瓶好几天没睡好,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这才起床、下楼都轻手轻脚的怕把她吵醒。结果她前脚下楼,李瓶后脚就跟下来了。 “你不是好几天没睡好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天没那么忙,你不用起这么早。现在才五点过,要等到七点过才有客人来。” “那怎么行?没听说过老板早起,小工还继续睡懒觉的道理。这要是说出去,哪个老板还敢要我啊?” 张淑蓉叹了口气:“行吧,你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阿姨说不过你。”逗得李瓶嘿嘿直乐。 有李瓶在,张淑蓉便没了用武之地。摘菜、洗菜、切葱姜蒜这些往常干惯了的活儿都被李瓶抢了过去,一点不让她沾手。 张淑蓉没事做,干脆去煮早饭。 “昨天吃的太油腻,今天想吃点清淡的,要不熬点粥来喝?瓶瓶、小锋,你们什么想法?” 严锋回得很简单:“我都行,随意。” 李瓶也是个不挑嘴的:“阿姨,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张淑蓉熬的粥不是简单的大米粥,而是蔬菜粥。昨天老李头送来的菜里有豆角,新出的第一茬豆角,特别嫩,拿来煮粥正合适。 淘洗好的大米下锅,等水开的时候,豆角也掐头去尖摘好了。洗好的豆角倒进锅里,再加一咪咪细盐,大火再煮十多分钟就好了。 雪白晶莹的米粒,翠绿软糯的豆角,米香混合豆角的清香,让人食欲大动。 当然不可能只喝粥,张淑蓉喜欢用咸鸭蛋配粥。鸭蛋是到乡下村民家里买的正宗江苏麻鸭下的土鸭蛋,泡咸鸭蛋的盐水是她自己调的,除了粗盐,还加了她外婆那一辈儿传下来的秘制配方——油菜籽壳烧成的灰,泡上一个月,煮熟的咸鸭蛋蛋白咸淡适中,蛋黄起沙出油,下酒佐粥都是佳品。 第15章 第15碗面 张淑蓉从坛子里摸出六个咸鸭蛋洗净,冷水下锅开煮。 除此之外,泡菜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这倒不用另做,有现成的。 店里放着一口大玻璃罐子,里面装着泡菜,有些客人吃面的时候喜欢佐以泡菜解腻。做起来也很简单,水萝卜切成小片,杀过水,用大红浙醋、冰糖和矿泉水泡在玻璃罐子里,泡好后颜色粉粉嫩嫩。吃的时候现取一碟,浇一勺油泼辣子拌匀,酸甜麻辣,滋味儿十足,既开胃又解腻。 三个人吃完早饭,时间才刚过七点,店里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 仍是跟昨天一样,张淑蓉负责收钱,跑堂的事情由李瓶一手包揽。她人年轻,记忆力好,对客人的喜好要求记得清楚。哪个不要香菜只要葱,哪个少加蒜多加辣椒,哪个要少点面多点菜,几乎没有错漏的时候。比起之前客人要求一多,张淑蓉就容易乱中出错的情况好了很多。 这会儿来吃面的客人比昨天下午和晚上的多了不少。一开始张淑蓉还担心李瓶忙不过来,收了钱就赶紧去帮忙,结果一会儿下来,见她有条有理,一点儿不忙乱,也就放下心来。 有了李瓶,张淑蓉轻松多了。以前这么忙一早上,又要收钱又要跑堂,钱经常收错不说,腰酸背痛也跑不了。 现在她就帮李瓶打打下手,偶尔收个碗擦个桌子,稍微多做点儿就要被李瓶念叨,让她不要抢自己的活儿,赶紧去歇着。 “忙了一早上了,你赶紧来歇会儿,碗等你锋哥来洗。” 忙完早高峰这一波,张淑蓉见李瓶搬了个小凳子跑去水盆边洗碗,忍不住提醒道。 以前,清洗碗筷这个活儿都是严锋在做,没想到李瓶把这个活儿也抢过来了。 “我不累,阿姨。现在反正有空,顺手就洗了。锋哥忙了一早上,待会儿让他歇歇。” 严锋听见这话,心里微动。他既已存了要看这小姑娘性情、为人的心思,早上在厨房煮面时也就抽空注意着外面的情况。看了一早上下来的结果,别的不说,小姑娘干活儿是真勤快、真麻利。眼里也看得到活儿,一点儿不偷奸耍滑。 他有些满意,打算着再观察几天。如果真的是个良善的,到时候就多给些工资,留在店里帮忙。 严锋此刻确实也走不开,还有零零星星的客人进来,他还要煮面。 张淑蓉看不过去,去二楼拿了两双塑料手套下来,一双给李瓶戴上。 “洗洁精太伤手,女孩子家,平时要注意保护,不然一到冬天会开裂的。十指连心,可疼。” 以前在家的时候,李瓶的手几乎每到冬天都会开裂。没办法,要做那么多家务,父母也不会舍得给她买什么护手霜。久而久之,手上的皮肤干燥、角化,一用力就裂出口子流血,钻心的疼。 张淑蓉自己也戴了一双,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帮着一起洗。 “大妹子,生意兴隆啊~” 第16章 第16碗面 一个上半身穿着一件薄花夹袄,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绒裤,烫着小卷毛的富态女人走进面馆,年龄看着比张淑蓉要大个五六岁的样子。 张淑蓉一听见这声音,满脸惊喜,赶忙丢下手里的碗,站起来迎了出去。 “哎呀夏大姐,你都好久没来了,快里面请,里面来坐。” 张淑蓉亲亲热热的拉着夏大姐的手往里走,捡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又问她:“夏大姐,吃早饭没有?没吃就在我这儿吃碗面,小锋给你煮,快得很。” 夏大姐满脸的笑:“我这紧赶着来给你送好消息,哪里顾得上吃早饭哦?” 张淑蓉感动万分:“辛苦我的老姐姐了。”又冲厨房里喊:“小锋,煮碗排骨面,多加点儿排骨哈,你夏阿姨喜欢吃。” “好。”严锋应了一声,声音严正、板肃。 虽然严锋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李瓶就是从这一声“好”里听出了点儿不太高兴的苗头。 这个夏大姐是什么人啊,怎么阿姨看见她来这么开心?李瓶好奇心旺盛,下意识就放轻洗碗的动作,支着个耳朵听桌子边的两人说话。 吩咐完儿子,张淑蓉起身去泡了杯茶,用的是上好的毛峰,端来放在夏大姐面前。 夏大姐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我跟你说,这次这个真的可以,人年轻,比你家小锋小两岁,今年才二十八。关键是人材太好了,长得又高,皮肤还白,盘靓条顺的。我觉着,比你家之前那个还好看些。” 张淑蓉听得心头一跳:“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过日子,长相那些倒还是其次,关键是性格好不好。” 夏大姐不太赞同的笑:“哎呀你这个是从当婆婆的角度看问题,你儿子娶老婆,关键还是看你儿子怎么看。这全天下的男的,就没有不喜欢美女的。只要人长得漂亮,其他那些都好说。” 张淑蓉听见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这媒婆跟男女双方说合,一般都是捡好的方面说,不怎么会说对方的缺点。夏媒婆能说出这番话,怕是女方性格不是一般的不好。 “那除了长相这些,女方其他方面的情况呢?” “我正要给你说她的基本情况。她老公三个月前出车祸死了,本来呢是有两个娃儿,一儿一女,儿子五岁,女儿三岁。儿子被婆家留下了,女儿就跟着她。你想想,人家女的长得好看,人又年轻,带过来的又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你养大了还要贴补钱给他买房娶老婆。你看看现在城里头买个房要好多钱,娶个老婆要好多彩礼。女儿养大了非但不用给钱,还能收一笔彩礼。我跟你说大妹子,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过来通知你,就怕晚了被别人相看了。” “你放心好了,我一看她那边的情况就觉得跟你们家小锋特别般配,说了你们的情况后,别个女方多讲道理的,说人年轻的时候哪个不可能做点错事,只要现在改了,懂得上进,知道疼人就行。” 第17章 第17碗面 这么一说,好像人还是不错,至少懂得体谅别人,这样的人起码是懂道理的。人材好,也不嫌弃自个儿儿子坐过牢。如果互相看对眼,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张淑蓉有些意动。 “那夏大姐你看哪个时候方便让两方见个面嘛,让他们两个相看相看。” “哎呀大妹子,我就喜欢你这种不磨叽的人,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安排在今天嘛,待会儿你们生意忙不忙?” 张淑蓉想了想,说:“中午的时候要忙一会儿,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 “那就安排到下午两点钟吧,就在你们这个店里头,你看行不行?行的话我就赶紧过去给女方说一下。” “行行行,两点钟可以的。夏大姐你先不要急,吃了饭再过去。小锋,面煮好没有?搞快点,你夏阿姨赶时间。” 原来是要给锋哥找老婆,正支着耳朵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李瓶突然想起严锋那一声硬沉沉的“好”。阿姨这么积极、热情,把那个夏媒婆当座上宾,肯定是想赶紧给儿子找个老婆,但为啥感觉锋哥不怎么乐意呢? 厨房没什么动静,李瓶福至心灵,赶紧站起来擦干手,冲张淑蓉说道:“阿姨,你不要急,我马上去端。” 李瓶进到厨房,看见木桌上放着孤零零一碗面,严锋皱着眉头站在旁边抽烟,一点儿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果然,锋哥这样哪有一点乐意的样子?还好自己进来了,不然多尴尬。 “锋哥,这碗就是给夏阿姨煮的面吗?” 李瓶站到严锋面前,有些局促的小声问。 严锋看她一眼,过半天,“嗯”了一声。 黑沉沉的目光看得她压力有点大,手心有点潮热,李瓶偷着将手心在裤子上抹了抹,欲言又止。 那面就是一碗面,上面一点肉骨头都没有。明明阿姨说了要多加点排骨的,夏阿姨喜欢吃。 可看严锋那黑沉的脸色,李瓶实在没勇气提醒他让他加点排骨进去。 一碗光面端出去,夏阿姨怕不是要气得直接把女方介绍给别的哪个男的。 情急之下,李瓶麻着胆子直接越过严锋,左手端起面碗,右手掂勺舀了一勺排骨倒进碗里。也不知道加多少合适,她突然想起昨天来店里吃的那碗面,面碗里铺了满满一层牛肉,现在这个碗里还没有铺满,她就想再加一勺。 结果严锋一下靠了过来,李瓶正好抬头看见他的脸色……黑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严锋在看碗里的排骨。 李瓶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勺子丢出去,这是嫌……嫌她排骨加多了吗? “呃,我……我马上端出去。” 李瓶没敢再添,丢下勺子端着碗逃命似的蹬蹬蹬跑了。 严锋收回视线,烦躁不堪的“啧”了一声。不得不说,李瓶进来帮忙端面出去,算是帮自己化解了尴尬。他老妈想要儿媳妇,天天捧着媒婆好吃好喝伺候着,可他对这些上门的媒婆几乎没什么好脸儿。一则心里对再婚这件事抵触得厉害,二则也纯是被这些媒婆闹的。 第18章 第18碗面 他知道,乡镇上女的本来就少,好多年轻的未婚男青年都还打着光棍,何况他一个大龄、还坐过牢的离异男呢?虽则老话说“媒婆的嘴,骗人的鬼”,但你从事一个职业,是不是起码应该有点职业道德啊?在他老妈面前吹得天花乱坠的,实际带过来一相看,跟媒婆嘴里说的人差着十万八千里。 媒婆说的心地善良有孝心,实际一谈,人还没进门就想把他老妈分出去单过。甚至还有一些残障人士,不是他歧视弱势群体,他严家没有皇位需要继承,真不至于像那些满脑子传宗接代封建思想的老光棍一样,什么都不在意,只要是个女的,能娶回家生儿子就行。 严锋是真的不想找,他觉得就这么带着老妈一起单过,做点小生意,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还挺好。可每次他这想法一冒头,他老妈就骂他是对前头那个还余情未了,所以才不想找新的。又顺带骂他没出息,眼瘸,看女人只知道看一张脸,不管对方做了多大的错事都还能继续喜欢。 澄清了多少次,老妈一个字都不信,硬是给他安上一个痴情的卑微舔狗人设。心如止水的严锋拗不过老妈,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由着他老妈折腾。反正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他老妈总不能绕过他给他娶个女人进门。 其实,张淑蓉内心对夏媒婆也颇有微词。她儿子年纪轻轻、高高壮壮、一表人才,心肠好,又能赚钱。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认真存点钱也能达到小康之家的水平,何至于介绍些这样的呢?寒碜谁呢?别说她儿子了,搁她她也不愿意啊。 但心里气归气,面儿上却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媒婆带人上门也不能拒之门外不见。无他,媒婆得罪不起。 东平镇上不止一个媒婆,但夏媒婆却是其中名声最响的。 虽说时代不同了,婚恋问题再不像以前那样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现在大多数年轻男女都是通过自由恋爱然后结婚,但男多女少,多出来那些找不到恋爱对象的男的最后还是得去求助媒婆。 严记面馆 第5节 媒婆手里捏着一堆单身男女资源,尤其是离婚或者丧偶的。想快点找下一个又不好意思主动说出口,这种就得由媒婆出面说和。把谁跟谁凑在一起相看,不把谁介绍给谁,都是媒婆一个人说了算。 原本严锋就因为坐牢而名声受损,在婚恋市场上没什么主动权。如今又因为多次相看却一桩都没成,拒绝的多了,名声更不好听。 说什么他花上选花,朵上选朵的,也不看看自个儿有没有这个资格。天地良心,但凡有个合适点儿的,她儿子至于到了三十岁还定不下来,没个家也没个后吗?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家还怎么敢去得罪媒婆呢?要是媒婆在外面说你几句不好,或者干脆直接拒绝给你保媒,以后还去哪儿娶老婆? 第19章 第19碗面 送走夏媒婆,张淑蓉转头就进了厨房找严锋去了。李瓶想着阿姨和锋哥可能要在一起商量下午相看的事情,她虽然好奇,但也不好跟过去听,于是收拾了碗筷继续去清洗。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人家好心好意上门来给你说媒,你还甩脸子发脾气,煮个面磨磨蹭蹭半天端不出来。” 厨房里烟雾缭绕,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张淑蓉一踏进去就差点被呛一跟头,原本压着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老妈这次火气有点大,严锋怕她气出个好歹,赶紧解释:“那不是……不是端出去了吗?晚了一点儿而已,厨房里这么多事情,我哪儿忙得过来?”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张淑蓉更气了:“你忙你娘……你忙个屁!你以为老娘没看见那会儿一个客人都没有?面是你端出去的吗?不是我说你,几十岁的人了,还比不上瓶瓶懂事,人家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都知道面子上要过得去。你倒好,媒人上门,你招呼都不出来打一声,是见不得人吗,躲在厨房里不敢露面?” 内心里,张淑蓉是希望严锋把面煮好,亲自端到夏媒婆面前,顺便打声招呼,说点场面话的。这样显得热情点儿、重视点儿,毕竟还在求着媒婆办事不是?结果好嘛,不露面,不打招呼,显得好像人家媒婆上赶着非要用自己的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似的。 哪个有头有脸的媒婆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人家夏媒婆走出去,哪家哪户不是捧着讨好着? 严锋被他妈说得有点儿脸热,但为这事母子俩也不是第一次闹矛盾,严锋早都习惯了。 “你听她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哪次不是这样?上这么多次当,还没吃够教训呢?” 严锋也不知道该说他妈单纯天真,还是说她执念太深。 “听说这次这个长得特别漂亮。”张淑蓉一眼不眨的观察着她儿子脸上的表情。 夏媒婆说男的都喜欢好看的,以前那些是不是长得达不到儿子的标准,所以他才死咬着不松口?毕竟,他前面那个可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大美人。 严锋不知道他是做了哪件事才给他妈留下了这么一个肤浅的印象。以前骂他看女人只看一张脸,现在给他介绍人的时候别的不提,单说长得漂亮。 “你儿子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再说了,真的长得那么漂亮,还轮得到我?”当镇上那么多未婚的年轻光棍出不起彩礼钱是吧? “这么说,是不是轮得到你,你就愿意了?” 严锋被他妈的逻辑惊呆了,他这话里……有这个意思么? “只要你愿意就行。看看这个,说不定就该轮到你了呢?下午两点钟女方上门,就在咱们店里相看。你待会儿好好收拾一下自个儿的形象,把围裙脱了,别穿这黑不拉叽的衣服,本来就长得黑,再穿黑的,跟个煤球一样,穿那件浅灰色的。裤子……裤子就身上这条吧。你先把这店面收拾下,我出去买点东西。” 第20章 第20碗面 张淑蓉快刀斩乱麻安排好儿子,转身往外走。她得赶紧去超市买点水果、糖果和点心,待会儿要拿来待客。 路过李瓶的时候,张淑蓉停下来交代她:“瓶瓶,你待会儿帮着你锋哥一起收拾一下店面,归置下桌子和凳子,扫下地,我要赶着出去买点东西。” 李瓶点点头:“好的阿姨,我把这些碗筷洗完了就去收拾。” 张淑蓉风风火火出了门,李瓶也不敢耽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她洗好,严锋还在厨房给煮锅换水。早上煮过的面汤要倒掉,换成清水。不然一直一锅水煮面,前面的还好,后面汤变浓稠了,煮出来的面就黏哒哒的不劲道。 李瓶先把位置歪掉的桌子和凳子摆正,又去厨房装了盆热水,挤上洗洁精,拧了帕子挨着一张一张擦桌子。 严锋出来的时候,李瓶正蹲在地上拿着帕子吭哧吭哧擦地板,旁边放着一盆黑乎乎的脏水。 “你在干嘛?” 一双穿着黑色运动鞋的脚停在李瓶面前,往上是灰绿色的工装裤、黑色t恤。 “锋哥,我……我擦下地板。” “起来!地板拿拖把随便拖一下就成。” “可是,有些地方拖把拖不干净……” 这倒是真的,东平镇与周边几个农村相连,泥巴路上的泥被赶集的人带到街上,带进严记面馆,加上油渍,经年累月下来,有些地方就形成了陈年老垢,扫把和拖把都莫可奈何。 “你擦得再干净,待会儿客人一进来,还不是要给你踩脏?难道来一个你就趴地上擦一遍?” 李瓶一滞,这话听着好像蛮有道理,但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不过,作为刚被收留的小工,她也没那个胆子违抗老板的意志。 只是,擦过的地方干干净净,没擦过的地方灰扑扑的,看着像是一件旧衣服上打了个崭新的布丁。 严锋也注意到了,想了想,拿拖把蘸上水,将剩下的地板拖了一遍,颜色这才稍稍统一了一点。 李瓶收拾善后,端着水盆往厨房走,被严锋拦了下来,伸手往店门外一指:“去,水倒外面去,帕子扔了,盆……盆也不要了。” 李瓶有些吃惊:“啊?这个……这个盆我可以洗干净的。” 严锋不耐的“啧”了一声:“太脏了,丢掉!” 李瓶风中凌乱,地板脏了糊弄了事,水盆脏了直接扔掉,这到底是爱干净还是不爱干净啊? 张淑蓉拎着两大塑料袋东西回来,一袋装着荔枝、桃子、李子几样时令水果,另一袋是散装的糖果、巧克力和点心。 将两袋东西放在桌上,张淑蓉抓了一大把糖果和巧克力放进李瓶系着的围裙兜兜里。 “拿去,甜甜嘴。” 李瓶猜到她应该是买来待会儿待客用,抓了一大半放回去。 “阿姨我刚才吃得好饱,吃不了这么多糖。” 小姑娘哪有不爱吃糖的,尤其是像李瓶这种苦水罐里泡大,小时候可能连零食都没吃过几回的。 第21章 第21碗面 张淑蓉只觉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事事都把别人想在前面。 “袋子里还有很多,这些你拿着吃,不用担心待会儿不够。”张淑蓉牵着李瓶的围裙兜兜,填得满满的。 李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摸了一颗出来,剥开糖纸,肉粉色的糖粒散发出浓郁的蜜桃味儿香气,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李瓶印象中第一次吃糖是在五岁那年。她跟着母亲去集市上卖鸡蛋,旁边站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孩子在卖菜。那孩子嫌站的时间太久开始哭闹,年轻的母亲就从衣兜里掏了几颗糖塞到他手里。 孩子不哭了,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把糖纸扔在地上。 李瓶一直盯着那个孩子的嘴巴,看他吃得满下巴都是口水。她咽了咽口水,蹲到地上捡起糖纸。 可能是因为贴身放久了,糖粒被体温融化,沾了一些在糖纸上,又因为扔到地上沾上了土。 李瓶刚把糖纸塞进嘴里,就被母亲一巴掌扇倒在地。她倒在地上哇哇大哭,母亲在旁边骂她丢人现眼,饿死鬼投胎。 人群很快围过来指指点点,母亲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拉着走了。 下午两点过十几分,夏媒婆带着一个高个儿的年轻漂亮女人走进严记面馆,张淑蓉带着严锋和李瓶在门口迎接,看见女人的样貌、容色,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夏媒婆这次说的话竟然没什么水分。 茶水和糖果早已摆好了,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李瓶站在张淑蓉旁边候着。 她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漂亮的人,还化了妆,鲜红色的嘴唇,纤长的睫毛,大红色的指甲油,好看极了。她有些激动,偏头去看严锋,见他脸色淡淡,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夏媒婆给两边介绍完,主动抛出了话题:“小锋,这几天面馆的生意还可以嘛?” 严锋勾了勾唇角:“夏阿姨,你也看到了,没什么人来,生意比较冷清。” 夏媒婆打趣张淑蓉:“大妹子,你们家小锋就是谦虚。谦虚好啊,做十分,说一分,踏实、可靠,不像别的那些做一分成绩就要硬吹出十分。” 这是要夸男方,提高在女方心中的印象分。 张淑蓉承夏媒婆的情,应道:“夏大姐你是晓得的,我们家小锋就是嘴笨,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可靠的。” 这种跟卖猪肉的屠户向客户推销猪肉一样的场合严锋经历了不少早就从第一次听时还脸发热练就到现在的不动声色,倒是对面坐着的冯晴很是捧场的笑了笑。 刚走进面馆时,看到那简陋的装修和一个客人都没有的冷清场面,冯晴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埋怨夏媒婆不靠谱,居然给自己介绍个穷鬼。 可看到身材高大、长相周正的严锋时,冯晴的眼睛一下亮了,单从外形上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无疑是十分出色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有的选,谁也不想跟个歪瓜裂枣一起过日子。 第22章 第22碗面 可惜现实常常是没得选。 她早不是什么懵懂少女,经历过婚姻的成熟女人最是知道,“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漂亮的外表最多只能算锦上添花,绝对不是她择偶的关键因素。 四个人杂七杂八的聊了一会儿闲天,彼此都熟悉了一些。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夏媒婆决定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人呢你们两个都看到了,性格方面也有了初步的了解。既然都是冲着结婚去的,咱们就直接点。你们两个对对方满不满意,或者对对方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趁这个机会说出来。你们俩谁先来?要不女士优先,小晴你先说?” “那夏阿姨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冯晴撩了一下耳际的卷发,继续道,“严哥,我这人性格比较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可能有时候就会比较容易得罪人什么的。但要让我学别人那样一百八十个心眼子,说话弯弯绕绕,我也学不来,所以就比较吃亏。” 夏媒婆打断她:“小晴,你不要这样想。阿姨是过来人,所以知道,不论是跟人打交道,还是和人过日子,都是直心肠的人让人省心,这不算缺点。”又转头向张淑蓉求认同,“大妹子,我说的可对?” 张淑蓉点点头:“夏大姐你说的对,我们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小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有什么条件,你就直接提。” 见在场的长辈都没意见,冯晴抿嘴笑了笑,道:“我对严哥呢,整体还是比较满意,觉得他人不错。既然我们两个今天能坐在这里相亲,那双方肯定都是抱着诚意奔着结婚去,不是搞着玩儿的。所以,为了以后我们两个的婚姻过得幸福,走得长远,有些事就要提前说好,免得到时候扯七扯八的不好看。” 张淑蓉表示认同:“嗯,是应该这样,早说不乱。” 铺垫得差不多了,冯晴继续道:“第一是彩礼的问题。我的要求是让严哥出二十万,直接打到我的银行卡上。这个钱算是给我的一个保障,所以结婚后就不带回来当我们小家庭的开支了。” 冯晴说完停顿了下来,看了看严锋母子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但这两人也没接她的话,于是自说道:“这也不是单我一个人这么要求,婚姻嫁娶都是要给彩礼的,虽说是二婚,但有些二婚的彩礼给的比头婚还高。我也不多要,二十万算是市场价。” 张淑蓉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严锋冲冯晴点点头,问道:“除了彩礼,其他要求呢?” “第二就是结婚以后,我希望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我保管。你们男的花钱大手大脚,不晓得节约,还是女的管钱比较好。我跟头前那个就是我在管钱,每个月给他发零花钱。” “第三是房子的问题。不知道你们家在县城买房子没,如果没买的话,我觉得还是买一套比较好,这样也方便娃娃上学。” 第23章 第23碗面 “再一个就是结婚以后生孩子的事情。夏阿姨肯定也跟你们提起过,我有两个孩子,儿子是大的,以后跟着之前的公公婆婆过。女儿以后就跟着我,她才三岁,好多事还不懂。” 严记面馆 第6节 “所以我就想等我们结婚以后就不要再生了,你不知道生孩子对女人身体伤害有多大,现在养个孩子也不容易,花的不管是钱还是精力,都比以前多得多。到时候你就把我这个女儿当亲生的养,养大了一样给你养老送终。” “还有最后一个,结婚以后,我想把我爸妈接到县城一起住。他们一直在帮我带女儿,我女儿也习惯了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到时候接过来,大家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张淑蓉脸上有点不好看,这要钱要房不生娃,把你原来的孩子当亲生的养大。要是严锋有个一儿半女的就不说了,关键他一个孩子都没有。冯晴的这些条件摆出来,跟吃绝户有什么两样? 不说其他几个条件,单是不生孩子这一条张淑蓉就不能答应。她一直张罗着让严锋娶个老婆,不就是想让他有个后吗? 李瓶也在旁边听得心里不好受,虽说这位姐姐长得好看,但是提这些要求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啊?女方的父母、孩子都接过来住一起,财政大权上交,还不生孩子,还没结婚就这么霸道。真要结了婚,以后这个家还有阿姨和锋哥的立足之地吗? 现场无人说话,冯晴见严锋母子脸色不虞,心里有些不屑。她就提了这点要求,这母子俩就给自己摆脸色,就这还想娶老婆?懂不懂现在的女人有多金贵啊?何况她又不是那种土不啦叽的柴火妞,光彩照人的大美人提这点要求过分吗?凭她这个长相,配个做大生意的老板也是使得的。 冯晴不觉得自己过分,只觉得这母子俩穷酸又抠门。一个坐过牢的男的,又穷又抠,还想白捡她这么个漂亮老婆,做梦去吧! 心里不痛快,冯晴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个儿的人,自然就要当场发作出来:“我这个人呢,虽然性子直,说话不太好听,但是心好,知道体谅别人的难处。不像别人结个婚房子、车子全部配齐不说,光是彩礼就要七八十万。” “比起她们来,我这二十万算得了什么?本来嘛,我爸妈养我也不容易,你们总不可能一文钱不舍就白得个媳妇儿吧?” 不说还好,这一说,冯晴真觉得自己要的太少,真是亏大了。 夏媒婆觉得钱和房子这些都还好,但是生娃这一条,冯晴提的不合适。甭说农村还是城镇,哪个老人不想儿孙满堂?不生孩子,人家娶你干嘛?你要是不能生,那还有个说头。能生你不生,光让人家男方帮你养孩子,哪个男的会愿意当这种冤大头? 见气氛有些凝滞,夏媒婆连忙出来打圆场:“这……这也不是说提出来的要求就板上钉钉,就就没得谈了,咱们待会儿还可以商量嘛。小锋,小晴提了她的要求,你看你这边有没有……” 第24章 第24碗面 “夏阿姨,”严锋打断夏媒婆,苦笑道,“实在对不住,这次恐怕要害得您白跑一趟了。我和我妈经营的这个小面馆,每天的收入除开成本,也就勉强够糊口,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彩礼,也买不起县城里的房子。” “还有一个,我妈一直说,让我娶个老婆,生个儿子,不然我爸留下的这家面馆没人接手,她以后没法跟我爸交代。所以您看,我们这双方连着好几条诉求都不一样,即使商量各退一步,估计也难以让对方满意。” 张淑蓉抬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冯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雪白的脸上被愤怒涨得通红。怎么着,彩礼拿不出,房子买不起,还要老婆必须生出儿子?谁给对面的普信男这种勇气提出这种要求? 别说她这种大美女,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丑女,也没这么便宜的。 夏媒婆也觉得严锋提的要求有点过分。要是放在几十年前,还有可能。可现在是什么境况?男多女少,遍地光棍儿,女人的身价早就今非昔比了。 但做了三十多年的媒婆,夏媒婆也看得出眉眼高低。她并未把严锋的这些话全部当真,本来嘛,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应该只是被冯晴提的几个要求气到了,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带着赌气意味儿的话来。 这就到了彰显她媒婆作用的时候了。 “小锋,那你说你这边能拿出多少彩礼嘛?我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但结婚总不能不给彩礼,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礼数。小晴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就非要你一定拿出二十万,对吧,小晴?” 夏媒婆给冯晴递眼色,让她接话缓和一下尴尬,但冯晴只顾着生气,没搭理她。 严锋蹙着眉头,似是认真的想了想,说:“我只拿得出两万块,少了点儿,但也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了。” 这是抹了个零,直接打了个骨折啊! 冯晴这下不仅气得脸通红,连胸脯都开始起伏。她从小美到大,几乎就是被身边除了父亲和哥哥之外的雄性生物哄着、捧着长大的。尤其是结婚之后,老公对她言听计从,她的脾气也被惯得越发骄纵,稍有不顺,轻则骂一顿,重则大打出手。反正自己怎么顺心怎么来,从不管别人死活。 想她冯晴长到二十八岁,何时受过男人这种气?忍无可忍,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严锋鼻子痛骂:“老娘就是要二十万块钱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两万块钱就想让老娘给你生儿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你家是有皇位还是有金山银山,需要儿子继承?这么有钱你结个婚连二十万都出不起?县城里一套房子都买不起?没想到你长得人模人样,办起事情来这么狗!” 严锋看冯晴气得呼哧带踹,忍不住火上浇油:“相看不成仁义在嘛,你何必撒泼骂人呢?这么凶悍,谁敢要你?” 冯晴越发气得狠了:“你这个狗男人,你管老娘有没有人要,没人要也不会便宜你!骂你怎么了?老娘还打你呢!” 说着看了看手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只有装着水果和糖果的两个大盘子。 第25章 第25碗面 冯晴顺手端起装着糖果的那一盘,直接朝着严锋砸过去。 她也是在前面那个死去的老公面前横惯了,几句话说得不顺心就要抄家伙揍人。 但如今是在外面,还是在一群相当于陌生人的面前,谁会惯着你任你打任你骂呢? 冯晴的位置挨着张淑蓉,严锋坐在冯晴对面。而李瓶,正好卡在张淑蓉和严锋的中间位置。事发突然,李瓶见果盘直冲严锋脑袋而去,想都没想,直接伸出手臂拦住果盘的去势。 “啊!” 伴随着李瓶的一声惨叫,盘子、糖果叮哩哐啷砸在桌子上,又掉到地上。 李瓶用手握住被砸到的小臂,一阵钻心的刺痛沿着被砸到的地方向周围蔓延开来。 见自己人受伤,严锋脸色黑沉,指着冯晴的鼻子痛骂:“你这个泼妇,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 按严锋的预计,他是准备直接空手接住果盘的。就算没接住,果盘重量也有限,砸到脑袋上问题也不大。谁知道半路杀出李瓶这个程咬金,果盘砸到他身上问题不大,但砸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就不一定了。 她不应该贸然出手的,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她一个小姑娘来保护?但人是为他受的伤,他不忍心苛责,况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严锋原本是打算把冯晴拎出去的,结果张淑蓉见李瓶被砸,气急攻心,左右看了看,见角落里立着一把扫把,冲过去抓起来就去打冯晴。 一边打还一边骂:“泼妇,你赶紧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一把塑料扫把,伤害性倒不大,但对着冯晴的扫把头上沾满了灰尘、泥巴,还有一些不明物的残渣,黏糊糊的。这要是一不小心怼在身上,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冯晴气得张口就骂:“你这个死老太婆,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教出个坐牢的废物儿子,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她一边战术性撤退一边回头叫骂不停。夏媒婆坐不住了,相亲现场直接打起来,她也算是小刀剌拉屁股,开了眼了。 夏媒婆算是看出来了,一个冯晴,一个严锋,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耽误她赚钱不说,还砸她的招牌。这俩以后爱嫁谁嫁谁,爱娶谁娶谁,她不伺候了。 夏媒婆摆不出好脸色,招呼也不愿意打,生拉硬拽把冯晴带走了。 都在一条街上住着,周围的邻居早就听着声儿出来围观了。见冯晴走了,还有人上前安慰张淑蓉和严锋,说这婆娘这么凶,撵走了好。要是娶进门,说不定哪天就要提刀砍人。 严锋母子担心着李瓶的伤,没心情听这些闲话。三言两语打发了围观的邻居,严锋捋起李瓶的袖子,小臂上一条红肿的血痕鼓突起来,衬着细瘦的胳膊特别明显。 张淑蓉很担心:“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瓶转了转小臂,回道:“应该没有吧,我只感觉到这个皮扯着有点疼,里面倒是没什么感觉。” 第26章 第26碗面 严锋给她检查了一下,也说:“那个果盘不怎么重,应该伤不到骨头,我先给你涂点云南白药,消下肿。” 涂药的时候,小姑娘疼得嘴里“嘶嘶”的,严锋听得眉头深锁,终是没忍住,说:“怎么这么莽撞?你要是不挡那一下,我轻轻松松就能把盘子接住。” 要不怎么说直男情商低呢?本来是句大实话,也是因为心疼小姑娘受的这场无妄之灾,结果经他嘴这么一说,倒显得小姑娘没事找事,自作自受一样。 见小姑娘一脸的失落,张淑蓉受不了的训斥儿子:“怎么地,嫌瓶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不是?早知道你这么不知好歹,她就应该看着那盘子砸你个头破血流。干嘛出手救你?又落不着一个好。” 严锋赶忙辩解:“妈,我没那意思……” 张淑蓉满肚子邪火终于找到个发泄口,不依不饶道:“那你是啥意思?说到这个我就气,要不是你把冯晴惹急了,她会气得拿盘子砸你?说到底,瓶瓶能受伤,还不都是你害的?” “是,她提那几个要求是很过分,但是你不接受你就不能委婉一点?不能好好说?还什么两万块钱彩礼,什么我要儿媳妇生儿子,你编这些话去羞辱她,她不发火才怪。” 李瓶觉得,虽然自己受伤算是无妄之灾,但要赖严锋,也的确是冤枉了他。 “阿姨,这件事情也怪不到锋哥头上,是那个冯晴,她脾气太坏了。要说锋哥提的过分,那她也很过分啊,也没见锋哥一言不合就拿盘子砸她。” 严锋一下子找到同党,底气都足了不少:“对呀妈,她提那几条不羞辱人吗?把咱们家当什么了?要说羞辱,也是她先开始的,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张淑蓉摆了摆手:“哎,现在争论谁先谁后还有意义吗?咱们这回算是把夏媒婆彻底得罪透了。你看她走的时候那个脸色,以后谁还会给你介绍姑娘?你去哪讨老婆?” 严锋无所谓,要真是这样,那他算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媒婆不上门,他就少了糟心事。 张淑蓉真是想想都愁得没边儿:“本来外面的人就说你花上选花,朵上选朵的,这次来个这么漂亮的也没看上,还不知道会说出些啥来。” 严锋安慰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知道你急着让我找个老婆,但这事急不来,得随缘。我也不是说非得挑三拣四,但人品这方面总得挑一挑吧?人家说娶妻不贤毁三代,要是娶个心眼儿坏的回来,这日子怎么过?” “远的不说,就说刚才那个冯晴,她虽然没明着说结婚后把你分出去单过,可财政大权上交,买了房子把她爸妈接来身边,还有她那个说得不对非打即骂的脾气,我和你在这个家里还有位置吗?就为了娶个老婆,给家里迎几个祖宗回来供着,你何苦来呢?” 第27章 第27碗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淑蓉还能说什么?何况儿子说的也挺有道理。 她也是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些姑娘这么容不得婆婆的存在。刚才的冯晴是,以前给儿子介绍的好几个也是这样。说什么两代人住在一起矛盾多,不方便,所以结了婚要跟父母分开过。那结婚之前,儿女跟父母住在一起不也挺好的吗?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恶婆婆,以搓磨儿媳为乐,天天撺掇儿子儿媳吵架还拉偏架。以前严锋和他前面那一个吵架的时候,她都是摆事实、讲道理,还让儿子多让着儿媳妇一点。不唠叨、不催生,家务活都没让儿媳妇沾过手,这样的婆婆也要被嫌弃吗? 她家的房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还没进门呢,就容不下她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了。 自老头子去世后,她就跟儿子相依为命。儿子孝顺她,她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自然不会为了让儿媳妇满意就自己搬出去独居。不说小时候的养育之恩,就说这些年相互扶持的母子感情,要是儿子真的干出为了娶老婆就把老娘分出去冷锅冷灶一个人单过的事情,那别说儿媳妇,这个儿子她都不要了。 儿子的孝顺让张淑蓉略感欣慰,但儿子相亲不成功,还把媒婆得罪死了,境况比以往更难。好在媒婆这个行业没有垄断一说,只要手里有资源,愿意牵线,人人都可以是媒婆。等瞅个空去找一找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姐,请她们帮严锋留意一下。 因为李瓶小臂受了伤,张淑蓉便不准她再跑堂,让她去坐着收钱,以便休养伤处。 李瓶原本还有异议,说只是皮肉伤,影响不大。结果严锋说即使是皮肉伤,但还是对行动有碍。如果受伤的肌肉被频繁拉扯,得不到休息,会加重受伤的程度。到时候别说继续跑堂,可能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李瓶转了转手腕,的确感觉拉扯到小臂的肌肉刺痛。稍微用力,疼痛感就会加强。她没再坚持,跟张淑蓉换了工作,只偶尔做做不怎么需要使劲儿的活儿。 晚上这一顿客人比较少,大多数学生要回家吃饭,店里也就不怎么忙。 因为李瓶受伤,张淑蓉说要给她补一补,去街上卖猪肉的胡屠户那里拎了四只猪脚回来。 胡屠户自他爷爷那一辈儿就开始在东平镇上杀猪卖肉。早前儿大家手里没钱,看年看月才吃一回肉,这肉摊儿生意就不太好,忙活下来也就刚够糊口。 到了胡屠户这一辈,经济好了,大家手里有了钱,赶集的时候总要去肉摊儿上拎一块回去,胡家的日子也就一天天富足起来。 这一天也是因为不逢赶集,张淑蓉下午去的时候才能买到猪脚,不然早被人抢光了。 胡屠户杀的猪都是他亲自去乡下农家的猪圈里一条条挑出来的大肥猪,而非像别的屠户那样直接从猪场买。猪场的猪多,饲料喂养,时间短,出栏快。农家养猪一年最多五六头,喂的饲料少,大部分喂粮食和猪草,一年半载才能出栏。这样的猪膘肥肉厚,口感也比猪场的猪好不少,只是价钱也会贵上许多。 第28章 第28碗面 四只猪脚用喷火枪把表皮烧得黄澄澄的,砍成块,汆过水,先在炒锅里把水汽煎干,再和藕、花生米一起放进砂锅,加几粒花椒,一块拍好的老姜、几勺盐,炖上四个小时,骨肉酥烂,汤汁香浓。 因为养的时间久,猪皮比较厚,胶质非常丰富,口感特别好,就着泡菜,李瓶吃了两碗。 吃完饭时间还不到七点,生意很清淡,张淑蓉说想去跳广场舞。其实跳广场舞不是本意,她是急着去找自己的老姐妹,让她们帮忙给严锋留意对象。李瓶没跟着去,留在店里帮忙。 张淑蓉走了之后,李瓶闲不住,去厨房装了一篮子鸡毛菜,坐在厨房里清理,为第二天做准备。 严记面馆 第7节 严锋站在面馆门口外的石阶上抽烟,偶然间回头,看见瘦弱的李瓶坐在灯光下,披着一层暖黄的光晕,倒显出几分恬静来。 他老娘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都坐不住,时不时要出去跳广场舞,这姑娘也不过才十八岁吧,怎么这么能静得下来呢?严锋想了想自己十八岁时候的状态。那时候正经历高三,空余时间大多都跟同学约着打篮球、撸串去了,从来没想过在店里帮忙。 “我看看你这猪蹄子好点没?” 严锋掐灭烟头,走到李瓶身边,拉过她的小臂挽起袖子。 吃晚饭的时候,张淑蓉劝李瓶多吃点,说吃哪补哪。严锋笑她说你这不是说李瓶的手长得像猪蹄子的意思么,还被张淑蓉一顿好打。 这会儿张淑蓉不在,也没人敢打他了。但李瓶再是乖巧、性子好,骨子里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哪个小姑娘会喜欢别人把自己的手叫做猪蹄子? “锋哥,你见过这么细的猪蹄子吗?”可能是相处得久了一点,见过几次严锋被张淑蓉揍,李瓶心里对他时常黑沉的脸的畏惧感消下去了一些。这会儿也敢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撅起嘴抱怨。 手腕的骨头是挺细的,但被砸到的那块儿肿得胖乎乎的。可能因为发炎,虽然涂过一次药,倒肿得比下午那会儿还高。 “哪儿细了?你这肿得都有胡屠户家卖的猪蹄子那么胖了。先别动,我再给你涂下药。” 严锋拿来云南白药又给她涂了一遍,待药液干了,才准她把衣袖放下来。 “吃个教训长个乖,以后遇到危险别脑子一热就往前冲,先掂量掂量自个儿这小身板扛不扛得住。行了,你也别忙活了,现在时间还早,店里我看着,你出去逛逛吧,有看上啥就买点儿。” 严锋掏出皮夹,抽了几张红彤彤的钞票递给李瓶。他刚才想了想,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不爱出去玩儿的,李瓶之所以不愿意出门,有可能是身上没钱。这一条街出去卖啥的都有,要是身上没钱,看上的东西买不了,那也确实难受。 李瓶把他递过去的手推回去:“锋哥,不用了,我才刚上班,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呢。再说家里什么都有,我也没什么要买的。” 第29章 第29碗面 张淑蓉料理起家来仔细、周到,什么都不缺。但小姑娘不都喜欢买个零嘴儿什么的吗? 严锋又把钱推回去:“没事儿,你就当我借你的,到时候发了工资还我就行。” 李瓶还是不接:“真的不用了,你快收起来吧。你……你快忙你的去,我要摘菜,明天还要用呢。” 真是头倔驴!严锋把钞票收回来。不过也是,要是不倔的话,她也留不下来。 “行吧,我也不勉强你了。要是需要用钱,就给我说。还有,注意点儿你这个伤,要是情况不对就给我说,别闷着不吭声。” 李瓶点点头:“嗯,谢谢锋哥。” 有客人进店,严锋问了客人吃什么,进厨房煮面去了。 李瓶看了一会儿严锋高大的背影,收回目光,心里泛起阵阵暖流。 之前觉得阿姨和善、平易近人,而严锋经常冷着脸,不易亲近,她心里就有些怕他。可相处下来发现,其实严锋的心并不像他的脸一样冷。不仅不冷,还特别会为别人考虑。 想想也是,有阿姨那样一个善良、心软的母亲,作为儿子的严锋又能冷到哪儿去呢? 这样一个好人,怎么会坐牢呢? 刚才严锋帮她涂药的时候,她差点就问出心中的这个疑团。 下午的时候,冯晴骂人,说张淑蓉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一个坐牢的儿子。李瓶正好在旁边听到,当下就觉得脑子懵懵的。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犯了罪的坏人才会去坐牢。那严锋是犯了什么罪,他以前是个坏人吗? 但憋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她怕贸然开口惹恼对方。坐牢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听别人揭自己过去的伤疤吧?再说了,她一个被严锋救助的人,又以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去打探帮助自己的人的隐私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严锋以前是个坏人,犯过罪,但已经坐过牢,赎过罪。如今,他救了她,那就不影响他在自己心中是个好人,也不影响她回报恩情的初心。 冯晴大闹严记面馆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在现场围观了这场大戏的邻居们回去之后就添油加醋,把严记面馆老板和一个大美女在店里相亲,结果大打出手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严锋的前岳父王文涛很快就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去找严锋母子探探口风。 王文涛没有在听说这件事后立刻就去,那样显得自己有点儿上赶着。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行动上不能给别人留下这个印象。 实际上,自从和女儿离婚后,这也不是严锋第一次相亲。之前那些他多多少少都听说过,私下还去打探过相亲对象的相貌和为人。 为什么以前能稳住,现在就这么急呢?那是因为听人说,严锋这次相的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尽管后面没成,但他也是男人,知道漂亮女人的杀伤力,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峰回路转又成了呢? 第30章 第30碗面 王文涛之所以这么关注严锋相亲的事,也是因为他心里舍不得严锋这个前女婿,私心里还盼着女儿和他能够复婚。 当初两人离婚的时候,王文涛一百个不愿意。结果女儿铁了心要离,最后他没拦住。说来讽刺的是,最初女儿要嫁严锋,他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结果女儿死活要嫁,最后他也没拦住。嫁了他也捏着鼻子认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刚三年就要离,整这一出出的,跟过家家似的。 两人离婚后,他劝过女儿很多次,让她跟梁东升分手,回来跟严锋低个头、认个错,修复好感情,再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毕竟两个人也有感情基础,他相信严锋也不会是那么绝情的人,会一直揪着过去的错误不放。 结果女儿不同意,还问他,像严锋这样一个不上进、没出息,不能让老婆过上好日子的男人拿来干嘛。 可在他这个当老人的看来,严锋勤劳肯干、踏实顾家,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开个小面馆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过上略有富足的小日子是完全没问题的。 再说了,严锋结婚后和结婚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你要是嫌弃他不上进、没出息,早干嘛去了? 可女儿年轻不懂事,被这个花花世界迷了眼,分辨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看不透平平淡淡才是真。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怎么办?只能一边偷偷注意着严锋那边的动向,一边劝女儿早日回头。 王文涛挑了个赶集的日子,而且是过了中午高峰期的下午两点过这个时间,做得好似平常不怎么走动的亲戚偶然听说了这件事,顺路经过上门关心一下一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李瓶小臂上的伤已经好了,她跟张淑蓉的工作又换了回来,也慢慢适应了赶集日的忙碌。 虽然赶集日总是特别忙特别累,但想到只要生意好,阿姨和锋哥就能多赚钱,她就恨不得东平镇天天都是赶集日。 王文涛走进面馆的时候,严锋母子俩和李瓶正在一张四方桌上吃饭,邻座还有几个客人。 张淑蓉看见他走进来,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招呼道:“王大哥来了?快来坐,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点儿?” 严锋也站起身喊了声:“叔。” 王文涛也没假客气,他等到这会儿,确实也没顾得上吃饭,肚子早已经饿了。 跟两人打完招呼,在四方桌的空位坐下,王文涛扫了一眼桌上的菜。 青椒炒肉丝、猪肚烩青笋、凉拌拱嘴,外加一盆酸菜鱼。菜色和白底青花的碗盘他都熟,是隔壁陈家饭馆的菜。 以前女儿还没跟严锋离婚的时候,只要他去赶集,午饭几乎都是在严家这里吃的。每次他一来,亲家母张淑蓉就会去隔壁买几个现成的菜来招待他。 因为距离近,每次炒好了就直接用碗盘端过来,吃完了给他们家送回去就行。见的次数多了,王文涛自然就认得。 第31章 第31碗面 好久没在严家吃陈家饭馆的菜了,如今再次见到熟悉的菜品,王文涛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不过,他也没自作多情到以为严家母子知道他要上门,特意去隔壁买来招待他。 确实也是凑巧,天天吃面吃腻了。可赶集日这么忙,也不可能自己做。张淑蓉就用大米和玉米糁焖了一锅二米饭,她这几年跟着电视学养生,煮饭都要加点粗粮进去,说这样吃着健康。隔壁陈家卖炒菜,大白米饭不要钱,张淑蓉不愿意吃,只买了他家的菜。 李瓶也跟着严锋喊了王文涛一声“叔”。王文涛这才注意到她,问张淑蓉:“这个女娃娃是哪个,怎么以前没见过?” 张淑蓉随口道:“亲戚家的孩子,过来在店里打打下手。” 王文涛暗自将严家的亲戚捋了捋,印象中好像没见过哪家亲戚里有这么大一姑娘,只以为是张淑蓉娘家那边的亲戚。但看张淑蓉不想介绍,他也不好追根究底打听。 张淑蓉挨着桌子坐下,吩咐严锋:“小锋,给你叔盛碗米饭来。” 严锋刚想起身,就被李瓶按住了:“锋哥你坐着吃,我去。”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虽然严锋母子俩看见他还是很热情,也像以前一样款待自己吃饭。但王文涛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变了。 别的不说,以前每次来吃饭,先上的都是酒,这是待客的规矩,王文涛正好也好这一口。酒也不是一般的散装酒,最起码也得是泸州老窖这种卖得稍微贵一些的瓶装酒。严锋一般都会陪着他这个老丈人喝几杯,喝好了再吃饭。 如今酒没了,直接上饭。但王文涛也不好意思表现出不满,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家没了儿女亲家这层关系,人家自然不会再把他当岳父看待。再说,离婚的时候,又闹得那样难看。 王文涛来之前,饭桌上还有些热闹,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讲些客人的趣事。王文涛来了之后,桌上一时有些安静。严锋和张淑蓉是心里膈应不知道说什么好,李瓶是不知道这人跟严家是什么关系。但桌上有些不一样的氛围她还是能感觉出来,于是一边吃饭一边暗暗打量三个人的表情。 王文涛吃了几口饭,开启了话题:“大妹子,我听他们说,小锋前段时间跟人闹了点儿矛盾?” 张淑蓉听得不大爽快,心想这人莫不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专门上门来看她儿子笑话的吧? “哎,开门做生意,每天接触那么多人,哪会没点儿矛盾?小锋性子急躁,又天天拉着个脸,容易让客人多心。我已经说他了,俗话说,人无笑脸休开店,满面春风才能迎财神嘛。” 王文涛旁敲侧击,张淑蓉也乐得装傻当不知道,只往生意矛盾上扯。 “大妹子你就别瞒着我了,你我又不是外人。”王文涛放下碗筷,继续道,“甭管外人说得多难听,在我这里,小锋自始自终都是好的。他能跟人起矛盾,错的肯定是别人,不是他。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他的老丈人了,但话我还是这么说。” 第32章 第32碗面 这人居然是锋哥的老丈人……呃,前老丈人,不知道锋哥当初是因为什么离的婚啊。李瓶心中八卦的小火苗熊熊燃烧着,眼神偷偷从王文涛转到严锋,呃……锋哥的脸怎么这么黑? “我听他们说,那个女的又是要钱,又是要房,还不愿意生孩子。哼,一个二婚头,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这样狮子大开口。唉,要不人家说夫妻还是原配搭子好呢,原配起码还有感情基础,这二婚可就冲着钱去了。 “说到底,这事儿也赖我,都是我的错。我教女无方,才造成小锋和晓琴如今这样一个局面。想当初,他们俩多好的一对儿啊,唉,说起这个,我就心痛。” 张淑蓉心里并没有觉得严锋的原配搭子好到哪儿去,但王文涛话里话外都在维护严锋,还把错揽在了自个儿身上。对着低姿态的王文涛,她也做不到口出恶言。 其实,张淑蓉对王文涛的印象一直都比较好。当初,王晓琴跟人私奔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王文涛一直站在严家这边,说自己女儿做得不对。后来闹离婚的时候,他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希望修复两家的关系。 单从这两点就能看出来,王文涛并不是一个一味护短,不讲是非对错的人。这也是到现在她还愿意跟对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原因。她做不到恨屋及乌,因为王晓琴做的事去迁怒王文涛。 王文涛看张淑蓉脸色像是有所松动的样子,就想着干脆趁热打铁。 “大妹子,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小锋和晓琴他们两个之间,你是知道的,最开始我并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觉得不合适。那我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呢?那是因为我看出小锋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俩当初离婚的时候我才坚决不同意。” “可惜的是,我这个女儿也是从小就被我宠坏了,不懂得人世险恶,被别人引着走了错路。不过,她现在已经后悔了。正好小锋也还没找,我就想着,本来他们俩当初的感情就很好,如果就这么分开,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妹子,小锋,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都是厚道人,能不能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上,原谅晓琴一次?人年轻的时候,难免犯个这样那样的错误。你们就给她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好不好?你们放心,她以后再也不敢犯浑,不敢犯错了。” 其实,虽然王文涛经常打电话让女儿回头复婚,但王晓琴一直没有松口,她也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但王文涛觉得,既然已经开了口,话也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机会多难得。当务之急当然是先稳住严锋母子,让他们不再相看别的姑娘。不然哪天要是相上一个,他女儿怎么办? 至于女儿那边,他可以等回去后再劝。实在不行,押也要押回来让她跟严锋认错、复婚。 第33章 第33碗面 张淑蓉还没来得及回应,严锋先说话了:“叔,谢谢你的认可,我心里也一直念着你的好。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严记面馆 第8节 “我跟晓琴走到这一步,两个人都有责任,都有错,所以也不存在谁给谁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对彼此的伤害既然已经造成,即使勉强修复,也还是有个疤,在一起也还是有矛盾。” 严锋既已表明态度,张淑蓉没道理不跟儿子站在一边。更何况,王晓琴那个女人当初实在是把她恶心得够呛。 你说你要是不喜欢严锋、嫌弃严锋,不想跟他过了,那你提离婚啊。他们严家又不是什么万恶的封建大家庭,只准丧偶不准离异。结果这个女人倒好,一句离婚的话不说,偷偷给严锋戴顶绿帽子。后来还跟奸夫私奔,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她儿子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不要脸面的吗?凭什么要被人这么糟践?若两人真复了婚,别人会怎么看他? “王大哥,我知道你也是出于好心,是为了他们小一辈儿好。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往前看。晓琴有了新的人,小锋虽然暂时还没定下来,但这不正相看着嘛。等遇到合适的,他也就定下来了。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做长辈的,不好干涉太多的。” 有客人进来,严锋站起身,准备去招呼客人。李瓶怕他周身的低气压和黑沉的脸吓跑客人,先他一步,堆起满脸的笑,引着客人在离他们这桌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 严锋转身去了厨房。李瓶问了客人的需求,也跟了进去。 “锋哥,三两杂酱面,多加蒜和辣椒。” 严锋没回她,沉默的站在煮锅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瓶靠他近了点儿,皱着眉头去看他的脸色,关心道:“锋哥,你没事吧?” 严锋回过神来:“嗯?我没事。我听见了,刚在想别的事,忘了回你。” 李瓶心说你这脸色可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锋哥脸色这么难看,应该是在这段感情里面受的伤很深吧?他前老丈人不也说吗,当初两人感情很好。只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让两人走到了离婚的地步。 李瓶心里有点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并不怎么了解严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感别人的安慰。毕竟,都是些不好的事,换做是她的话,应该很讨厌别人提起吧。 拿起一只干净的碗,李瓶把调料打好。这段时间看了无数次严锋怎么打调料,她已经学会了,然后捧着碗站在旁边等严锋挑面。 李瓶想得很简单,既然言语上安慰不了,那她就多帮他做点事吧。 张淑蓉还在陪着王文涛说话。因为店里来了客人,说话的声音就小了很多。李瓶隔得远了,听不太清楚。 其实饭才吃到一半,但李瓶心里堵堵的,感觉也吃不下去,于是干脆拿了帕子去洗中午那一拨积下来的碗筷。 王文涛草草吃完一碗饭,在张淑蓉说给他再添一碗的时候摆了摆手,被严锋和张淑蓉连着拒绝,他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 第34章 第34碗面 但他也并不气馁,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严家母子心里有疙瘩,毕竟当初离婚的事情闹得那么难看,不可能他三言两语就能让严家母子消气。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女儿劝回来,再带着她亲自登门道个歉,消了严家母子心中的气,才好谈后续的事情。 王文涛回去了。 严锋和张淑蓉的脸色却并未好多少,实在是三年前的事情太过难堪,一想起就感觉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王晓琴和梁东升是在一个星期天私奔的。 严锋还记得头天星期六的时候,王晓琴说第二天要回娘家,不回来吃饭。 结果星期一的时候,医院护士长联系不上王晓琴,电话直接打到了严锋这里。 严锋也联系不上,王晓琴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电话给老丈人王文涛,结果王文涛说王晓琴根本就没回去。严锋急了,开始发动关系到处找人。 与此同时,与严记面馆一墙之隔的东平镇初中也在寻找突然消失不见的物理老师梁东升。说学生在教室里等着上课,物理老师却不见踪影。 两个不相关的、活生生的人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东平镇一下流言四起。有传被人贩子拐了的,也有传被绑去割腰子的,一时之间闹得东平镇上人心惶惶。严锋也很担心,直接报了警。 可是很快,传言就从恐怖走向了香艳。因为据知情人说,这两人早就好上了。因为男的离不了婚,所以才带着女的一起跑了。不是失踪,而是私奔。 这则传言有几分可信度。梁东升在东平镇初中做物理老师,已婚,有个五岁的儿子。他老婆张秋燕没正式工作,逢赶集日在街上支个小摊儿卖点零嘴儿。梁东升闹离婚的事东平镇很多人都知道,他一门心思要自由,房子、儿子全给张秋燕都可以。可张秋燕死活不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想离婚除非她死。 很快,这则传言就得到证实。因为张秋燕直接搬了张小凳子,天天坐在严记面馆门口叫骂,要严家还她老公。 说来严家也是苦主,但张秋燕不管这些。她联系不上自己老公,也找不到狐狸精泄愤,只能找狐狸精的老公算账。骂严锋无能,连自个儿老婆都管不住,放她出去祸害别人家庭。她家现在没了顶梁柱,以后孤儿寡母怎么活? 每天她一上门,严记面馆门口就会围过来一大群人看热闹,指指点点,嬉笑不止。 严锋头上的绿帽子戴得人尽皆知,还被奸夫老婆堵着门骂无能,生意也做不成。张淑蓉气急攻心,病得直接住了院。严锋无奈只能选择报警,最后是警察出面,才解决了这个泼妇。 而这个时候的王晓琴也不知道是安顿好了,还是听到家乡的风言风语良心发现了,终于舍得给严锋发来一条报平安的短信,说一切安好,不要找她。 严锋直接通知她回来离婚,多的一个字也没多问。 第35章 第35碗面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这件事就像长在严家母子心上的一个痈疽,一碰就会流出脓血。 王文涛的这次上门,以及让两人复婚的提议,真正是让严家母子实实在在的恶心了一把,连带着往日对他的好感都消去不少。 说回王文涛这边,他虽然被严家母子连着拒绝,却也并未觉得这件事没有商量和回旋的余地。 从严记面馆回去后,王文涛让老伴儿收拾了一些女儿喜欢吃的核桃、花生和腊肉,又提了一篮子土鸡蛋,拎了两只老母鸡,坐上车到省城找女儿去了。 自女儿跟着梁东升去了省城后,因为不喜梁东升,王文涛虽然知道地址,却一次都没去过。而因为张秋燕曾不止一次到王家闹,王晓琴也害怕回娘家。三年的时间,平时几乎就靠手机交流。大部分是王文涛打给女儿,劝她跟梁东升分手,回去跟严锋复婚。 王晓琴三年前跟梁东升私奔到省城后,本来是想去省医院工作的。但这种事业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在省城一没有关系,二没有资历,自然进不去这种正规单位。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她有护士证,也有工作经验,还是从正规医院出来的,进不去公立医院,进私立医院一点问题都没有。 最后,她选了一家私立的整形医院,工作量虽说大一点,但医院给买五险一金,待遇比之前在镇医院的时候还高了一点点,王晓琴很满意。 梁东升也能赚钱。他的情况跟王晓琴差不多,进不了省城的公立学校,去私立学校又卡在了学历上。是的,梁东升只是个师范专科毕业,在东平镇那种小地方够用,但放在进校动辄硕士起步的省城,实在是不够看。 好在这几年校外培训野蛮生长,对教师的需求量激增。像梁东升这种从公立学校出来,有经验的一线教师更是抢手货。这一行按课时收费,梁东升没有固定在一家机构任职,他兼职了好几家机构,课程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一个月下来能赚一两万,与当初在东平镇初中拿的几千块死工资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赚得多,自然空闲时间就少,家里都是王晓琴在收拾和照看。王晓琴对此甘之如饴,因为梁东升对她确实很好。他这个人自己极节约,对东平镇上的老婆和儿子也极为吝啬,一分钱都没寄回去过。每个月发了工资,悉数交给王晓琴,任她花用。 听说父亲要来省城,王晓琴觉得很意外。因为不满梁东升,三年了,父亲连个脚印都没来印过。如今来省城,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已经放下成见,接受梁东升了? 把自己的猜想跟梁东升分享后,梁东升也有些兴奋。三年了,自己父母那边咬死不松口,不准他离婚,晓琴的父母也不接受自己。说真的,他的压力非常大。如果能攻克其中一方,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第36章 第36碗面 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王晓琴叮嘱梁东升,让他把晚上的课推了,下午早点回来,陪自己父亲喝几杯。 中午下了班,王晓琴请了半天假,开车到车站,接上王文涛,回到出租屋。 这几年省城的房价涨得太快,她和梁东升还没有存够首付款。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套间,因为位置离市中心近,周围配套设施齐全,环境清幽,每个月要两千五百块的租金。 把父亲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王晓琴钻进厨房给王文涛煮了一碗糖水蛋:“爸,你先吃点糖水蛋垫垫肚子,我待会儿早点煮晚饭。东升听说你要来啊,可开心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多整几个菜,说下午他早点下班,回来陪你喝几杯。” 王文涛一向不喜梁东升,觉得他自己明明有家有室,还出来招惹女儿,坏了女儿和严锋的婚姻。女儿这边倒是干脆利索的离了婚,他那边却还在拖着。三年了,女儿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他。 王文涛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开不开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为了他来的。他最好别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王晓琴心里咯噔一下,她还以为父亲已经放下了成见。听这口气,根本不像。那这怎么办,晚上两人见面会不会吵起来? 她心里明白,父亲之所以对梁东升这么大的怨气,根源也是心疼自己。但梁东升对自己也的确算得上掏心掏肺的好。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她夹在中间,可真难办。 “爸,你是他老丈人,他是你女婿,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不提老丈人、女婿这茬儿还没什么,一提这个,王文涛直接炸了:“什么老丈人、女婿?你们两个连结婚证都没扯,哪来的老丈人和女婿?晓琴,三年了,你是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说得有多难听吗?” 王晓琴和梁东升虽然在省城生活,这三年也没回过东平镇,但他们俩的事情也瞒不住,在王晓琴和严锋离婚的时候就传开了。 按王晓琴当初的设想,这种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镇上的人早晚会知道他们俩的事。那就让他们说一段时间,反正她远在省城听不到。等她和梁东升结了婚,过上了好日子,到时候衣锦还乡,镇上的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可谁知道她这边干脆利落的离了婚,梁东升那边却拉了胯。他父母和张秋燕全都咬死了不同意离婚。不仅不离婚,还经常找上王文涛,堵着门骂他养个女儿不当贵人当贱人,勾引别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 为了逼迫老家的父母和张秋燕同意离婚,梁东升一分钱也不往家里寄了,工资全部交给王晓琴。本以为会有点作用,结果婚没离成,反而收了更多骂名。 张秋燕和她婆婆梁老太把梁东升不寄钱回家这笔账全算在王晓琴头上,说是她撺掇的梁东升一分钱不寄回家,还拿着这件事左邻右舍到处宣扬。 第37章 第37碗面 小镇上的人见识可能不多,但大多数还是有自己朴素的价值观。他们耳朵里听着梁家的八卦,心里都有些不齿王晓琴和梁东升的为人。 道理很简单,甭管你大人之间怎么过不下去了要出轨要闹离婚,可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啊。做父母的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不得负责么? 梁东升跟王晓琴私奔的时候,他跟张秋燕生的孩子梁远还要人抱在怀里,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你说这当爸的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连孩子的抚养费都不愿意给一分。生而不养,畜生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小三本来就人人喊打,更何况这小三还蛇蝎心肠,还没进门就苛待前面的孩子。这样一来,梁家父母更不可能同意儿子和儿媳妇离婚,让王晓琴进门了。没进门都这样,这要是进了门,他们家的乖孙孙还能有活路吗? 东平镇上已婚已育的女人们把自己代入张秋燕的处境一思量,几乎都对王晓琴厌恶到了极点。她们还去安慰张淑蓉和严锋,说这样不守妇道又心思歹毒的女人,离了才好呢。 梁家父母不让嫁进门几乎就是现世报,这群人看着梁家和王家的闹剧,憋着劲儿要等着看王晓琴最后的下场。 王晓琴躲到省城听不见,可娘家还在东平镇,那些难听的话一字不落全骂进娘家人的耳朵里去了。 结婚证是王晓琴的痛,虽然躲到了省城,未必就猜不到东平镇上的人会怎么骂她。就算猜不到,娘家人也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给她听。 名不正,则言不顺。说难听点,她这样搁古代连个姨娘都算不上。人家姨娘好歹被抬进了门,给了名分。她连门都没进去,顶多算个外室。 可她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跟梁东升吵了多少次,逼了他多少次,梁家父母和张秋燕就是咬死了不离婚,不放他自由。 梁东升总是让她再等等,再等等,等他老家的老婆死心,同意离婚。她能怎么办?她只能等。 好在梁东升却是一门心思对她好。男人的心在她这里,家里的经济大权也在她手里,她有什么怕的呢?不过是等几年,她等得起。 “爸,不过是一张纸,早晚的事。东升能赚钱,所以张秋燕才死抓着不放手。不过,跟他在一起这三年,他赚的钱全部都交给我管着,一分都没给老家寄回去过。等张秋燕死了心,答应跟东升离婚,到时候我就跟东升在省城买个大房子,把你和我妈接上来享福。” 王文涛为女儿的天真感到痛心:“哼,等?他梁东升让你等?晓琴啊,已经三年了,张秋燕那边还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你就没想过,如果梁东升的老婆一直不同意离婚,难道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辈子跟着他吗?” “你说得倒是轻松,一张纸的事。没有这一张纸,你连孩子都不敢生,生出来就是私生子,连户口都上不了。” 第38章 第38碗面 王晓琴脸色有些难看,她原以为父亲这次上来是已经认可了梁东升,可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进门这一会儿,句句话都往她心窝子上戳。 梁东升以前跟她商量过,离婚可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如先把孩子生了,就算一开始上不了户口,但等到孩子能上学了,那边可能已经答应离婚了,到时候再上户口也可以,这样两头不耽误。 但王晓琴不愿意,凭什么啊?她才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被人骂私生子,她就要等结婚后,光明正大的生。再说了,省城里三四十岁才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她年纪也不大,等几年也不成问题。 王文涛也感觉出了女儿的不悦,可奈何她执迷不悟,看不到未知的风险,不下猛药根本不行。 “你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我们老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在上小学了。你准备等到多少岁才生孩子?爸不是催生,只是觉得你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压在这样一个有家有室还有孩子的男人身上太过危险。老话说,花无千日红,人无千日好。他以后要是变了心,那边还有个现成的儿子,你呢?拖到年龄大了,身边没个一儿半女傍身,你怎么办?” 王晓琴颇有些不耐:“爸,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是那种没什么能耐,天天就担心着被男人抛弃的农村妇女吗?别的不说,就说严锋,也不是他抛弃我,是我不要他!” 严记面馆 第9节 王文涛为女儿的油盐不进很气:“好好好,你能耐!你这么能耐,好好的家不要了,没名没分的跟着个男人好几年,到时候一拍两散,你能落到个啥?” 王晓琴根本不担心这些问题,梁东升这几年赚的钱全捏在她手里,不管到时候走不走到一起,她有钱有貌,要啥没有? 父亲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再吵多少回估计也改变不了。话说回来,他也是一门心思为自己好,就算再不接受梁东升,也长途跋涉给自己背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来。 父亲刚进门,两人就吵起来,王晓琴觉得不太好。她不愿意就这个问题继续吵,怕伤了父女感情,于是软下语气道:“我跟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其他的都没什么用。不过,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别担心,我会催着东升尽快跟那个女人离婚的。” 王文涛也不想跟女儿吵,刚才也不过是话赶话,女儿愿意退一步,他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想起自己这次来省城的目的,殷切道:“晓琴,爸这次上来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件事,左右你跟梁东升也没有扯证,严锋那边也还没有另找。你不如就回头,跟严锋复婚吧。” 王晓琴瞪大了眼睛:“爸,合着你进门就说东升这不好那不好,就是为了让我回去跟严锋复婚?” “他梁东升那些不好是我编排出来污蔑他的吗?那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第39章 第39碗面 “爸,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跟严锋不可能了,我不会回去复婚的。我说了这么多次,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当初我要跟他结婚的时候你是最反对的,离了不正好称你的意吗?你以前让我找个医生或者老师,我现在找了,东升就是老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不满意的多了去了,我是让你找个有家有室还有孩子的老师吗?他梁东升有哪点好?以前还有个正式工作,现在正式工作也没了,还跟前头的牵扯不清,离不离婚,就这么拖着你。”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她觉得无力。梁东升离不离婚是父亲的心结所在,但要解决这件事,还需要时间。她也不想跟父亲再纠缠这件事,吵来吵去不过是各说各话,没有意义。 “爸,严锋也没有正式工作。他那个小面馆,生意一天好一天坏的,累死累活一个月下来能赚几个钱?他又没有文凭,做不了其他工作。我让他把面馆关了,去外面做点其他赚钱的生意,他也不愿意。” “嫁给他三年时间,你看看我身边其他姐妹过的什么日子,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东升再不好,可他听我的话,还能赚钱,一个月轻轻松松一两万,还全部上交让我保管,哪点不比严锋强?” 其实,王晓琴当初是很喜欢严锋的,不然也不会倒追一年,非要嫁给严锋。后来之所以出轨,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严锋出狱后回到东平镇接手家里的面馆生意,王晓琴中午下班,跟护士小姐妹们一起去吃面,一眼就被眼前这个剃着小平头,身材高大,长相周正帅气,又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忧郁气质的面馆小老板吸引住了。 私下里打听,才知道这人就是当年考去北京读大学的天之骄子,如今出狱归来的严锋。 严锋成绩优异,考上了北京一所名列前茅的大学,读的还是最热门的计算机系。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严锋父亲严世林高兴得直接在镇上摆起了流水席,连不沾亲不带故的人都被请去了吃席。 王晓琴一直记得当年的盛况,恍惚还能从这个高大阴郁的男人身上看到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俊秀少年的影子。 后来听说读到大二的时候因为打架伤人坐牢去了,严世林还被气得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当时镇上好多人都为此唏嘘不已,说天之骄子一朝沦为阶下囚,可惜了了。 严锋实在是长在了王晓琴的心巴上,可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理智,家里希望她以后能找一个医生或者老师,有体面的职业和稳定的收入。而严锋,没有文凭,还坐过牢,她家里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年轻人的感情就像咳嗽,忍是忍不住的。她开始天天拉着护士站的小姐妹去严记面馆吃面,就为了多看严锋一眼,运气好还能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吃了一个月面,王晓琴没忍住表白了。严锋拒绝了她,拒得很彻底,直言两人之间不可能,让她趁早放弃。 第40章 第40碗面 王晓琴也是个死心眼儿,既然认定了,就万没有听到人家三两句拒绝的话就打退堂鼓的道理。她长得这么好看,不可能搞定不了一个严锋。 皇天不负有心人,王晓琴追了一年时间,终是把严锋拿下了。 排除千难万阻结了婚,一开始王晓琴是很幸福的。严锋疼她,家务活一点不让她沾手,什么都依着她。婆婆张淑蓉也是个明理的,并没有因为儿子疼儿媳妇就看不惯从中作梗,也不催着两人赶紧生孩子继承香火。 两人的感情是什么时候起变化的呢?大概是结婚第二年吧。新婚的激情退去,日子归于平淡。小镇上没什么娱乐项目,下了班也没消闲的地方,比较无聊。又没有大型的商超,想买点好的衣服和化妆品也买不到。 王晓琴就决定趁着休假的时候拉着严锋去省城玩儿,她护士站那些小姐妹都是这么干的,结婚前她也经常跟她们一起去。 但一来既做老板又做小工的严锋没有休假一说,天天都要开门做生意,没那么多时间陪王晓琴去省城;二来他俩也没有车,来去并不方便。 王晓琴让严锋买辆车,休假的时候把面馆让婆婆张淑蓉照看着,这样他俩就能去省城玩儿了。没想到严锋直接拒绝嘞,说家里的这点存款要存着以防万一,不能拿去买车,再说母亲一个人看店也照看不过来。 王晓琴说不然买车的事情就先缓缓,如果担心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干脆就聘个人帮忙。严锋也不同意,说多一个人就每个月多一份支出,本来面馆利润就薄,再请个人,扣除几千块钱工资,还能剩下多少盈余? 依着王晓琴的话,她早就不想严锋开什么面馆了,累死累活又赚不到什么钱。便趁机劝他,既然面馆生意赚不到钱,干脆关了做点其他生意,或者去省城找找门路。结果严锋说什么?他说这是他爸留下来的,他不能丢。 王晓琴气得半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想守着这个破面馆到死。她才二十多岁,难道就要一辈子跟着这么个不上进的男人窝在这个小镇,过着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贫穷生活吗? 可身边其他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别的先不说,就说她们护士站那些嫁给医生或者生意人的小姐妹,经济大环境好,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名牌衣服、豪车傍身不说,还在省城买了大房子,一到休假时间就开着车到省城玩儿。 大家一样都是护士,她还是其中长得最漂亮的那一个,凭什么要过得比别人差呢?怪只怪自己当初不听父亲的劝,非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吵架、冷战的次数多了,王晓琴心里的后悔情绪如春天的藤蔓一样疯长。以前觉得严锋长得好,生活一年下来才发现这人也就一张脸,内里平庸、不思进取,让人厌烦。何况还经常满身的汗渍、油烟味道,闻着让人发呕。 第41章 第41碗面 跟梁东升认识是因为有一次他参加学校的庆功宴,酒喝多了到医院住院,王晓琴正好就是负责他那一床的护士。 因为头天晚上跟严锋吵了架没休息好,王晓琴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给梁东升扎针的时候几次都扎歪了。 王晓琴面红耳赤,急忙道歉,心想一顿骂肯定跑不了了。结果梁东升非但没骂她,还安慰她:“没事儿,别着急,我皮糙肉厚的,可能不太好找血管,你慢慢来。” 轻柔的语言一下子就让浮躁的心情安定下来,王晓琴稳了稳心神,找好位置,终于扎好了。 住院期间,梁东升见着她的时候总会开开玩笑,逗她笑。王晓琴对他印象挺好,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了。 梁东升婚后生活不如意,看在孩子面上暂时跟老婆勉强凑合着过日子。正好王晓琴也跟严锋时常吵架,两个婚姻生活都不幸福的人很快捅破窗户纸,走到了一起。 因为两个都在镇上工作,学校和医院还离得不远,见面非常方便。两人感情急剧升温,很快就到了如胶似漆,片刻也不愿分离的地步。 梁东升有了王晓琴,再也不愿意跟家里的老婆继续过貌合神离的生活,他也不想跟王晓琴再偷偷摸摸的,于是约好两人回家跟另一半提离婚。 结果王晓琴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梁东升那边就传过来消息,他老婆不同意离婚。不仅不同意,还发动婆家和娘家的人一起出动,逼问梁东升是不是出轨,让他交出小三。 家里人来势汹汹,这要是交代出他和王晓琴的事,还不知道会闹多大。无奈之下,梁东升想了个法子,让王晓琴跟他偷偷去省城。他们两个既有文凭又有工作经验,去了不愁找不到工作。去了之后找个家里人找不到的地方定下来,回头再提离婚的事。 走的时候以为拖个一年半载家里的黄脸婆就同意离了,毕竟也年轻,谁愿意一直待在老家守活寡呢?哪知道那个女人的决心这么大,拖到现在都还不见松口。 听着女儿对严锋的抱怨,王文涛也觉得心疼。当初反对女儿嫁给严锋,除了严锋坐过牢名声不好听之外,王文涛也有点看不上严锋的家境。谁都心疼自己的孩子,他也想女儿嫁过去能过上有钱有闲的好日子,可严锋做着这么个营生,这辈子就注定跟有钱有闲无缘。 无奈女儿非要嫁,他也拗不过。但是嫁过去之后,他发现女儿除了在钱上面比别人短了点儿,其他方面其实是很舒心的。没有恶婆婆磋磨,严锋也不在外面搞七捻三。既然不能大富大贵一生,这么平平淡淡、安逸快乐的过一辈子也不错。 谁能料到当初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儿一夕之间脑子拐了弯,突然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呢?可那梁东升是个有钱的主儿吗?王文涛听到的可是他到了省城后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天天兼职打零工,这还不如严锋呢。 第42章 第42碗面 这也不怪王文涛有这样的想法。在小地方的老一辈人观念中,只有公务员、老师和医生这些铁饭碗行业才配叫正经工作。其他行业,除非你自己做生意当老板,不然通通视为没个正经工作。 王文涛没想到梁东升一个月能赚这么多,东平镇大部分人只能拿到两三千的工资,这样的工资水平的确超越了他的想象。如果真如女儿所说,倒是不错。 可转念一想,他毕竟只是在外面打零工,没在学校任职,一点儿不稳定,一两万一个月的工资能拿多久? “你莫是在哄我吧?一个月一两万?他在外面给人补课能挣这么多?还有稳不稳定啊?别这个月拿一两万,下个月就变一两千了。” “爸,我哄你干什么?他要不是一个月能赚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三年时间?现在的情况跟我们当初那时候不一样了。大家手里有了钱,又不像以前一样一家动不动生五六个孩子。现在一家就一两个,都想着好好培养。” “你看城里面哪个父母不给孩子在外面报几个培训班?只要孩子将来能有个好的出路,父母都舍得花钱。你还担心不稳定,你见过哪朝哪代、哪个国家不注重教育的?一个孩子三岁进幼儿园,再是小学、初中、高中到考进大学,十几年的时间,哪个不是一路补习过去的?你不补就擎等着被别人家的孩子甩在后面吧。” “爸,我私下偷偷给你透个底儿,你知道就行,回去后别在亲戚面前提。”王晓琴继续道,“我现在手里已经存到这个数了,本来房款首付已经够了。但后来东升说他现在赚钱容易,干脆就再存一存,到时候买个地段好点儿、面积大点儿的,这样接你和我妈上来住着也方便些。” 她伸出右手三个手指,在王文涛面前晃了晃。 “三……三十万?”王文涛吃惊的瞪大了眼。 王晓琴骄傲的点了点头。 乖乖,世道是不同了啊!王文涛咂了咂嘴,感慨不已。他年轻那会儿,谁家里要是能有一万元存款,那就是了不得的有钱人。现在虽说大家的经济情况好了,但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掏出几十万存款的。 女儿跟着梁东升不过三年时间,手边就存了三十万。他了解自己女儿,她那点工资自己花销都不够,那这存款只能是梁东升赚的,这梁东升不声不响的,还真是能赚啊。 “爸,我今天给你透了底,你可千万得给我保密啊,回去别到处说,不然被梁家的人知道了,还不得天天上门要钱啊。” “哎你放一千一万个心,你爸活了这么大岁数,财不露白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拿着这么多钱,可千万收捡好,别被偷了。” “都在银行存着呢,你就放心吧,偷不了。等存够五十万,我就拿去交个首付,买套大房子,到时候把你和我妈就接来,一起住。东升都说了,到时候房产证上写我一个人的名儿。”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第43章 第43碗面 王文涛有些意外。现在房子值钱,谈婚论嫁的时候,要是男方提前买好了婚房,女方一般都会要求在房本儿上加上自己的名字,以免将来万不得已走到离婚的地步,自己什么都落不到。 好多本来说好的婚事就是这么没的。人家男方给的理由很充分,我婚前买的房子,你一分钱没出,凭什么就直接分你一半呢? 这梁东升花钱买房,还只写女儿一个人的名字。那要是以后闹出点什么,这房子可就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呀。 “我骗你干什么呢?我就说了东升对我好,你们偏不信,不信你们以后就等着看吧。” 王文涛点点头,听女儿这么一说,这个梁东升的确不错,起码比起严锋来说确实强了不少。难怪女儿宁愿没名没分,也要跟着他。等将来解决了张秋燕那边的问题,再跟女儿把婚结了,一切就圆满了。 跟女儿这么一通推心置腹的话说下来,王文涛原本劝女儿回去跟严锋复婚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眼见着煮好的糖水蛋都快冷了,王晓琴嘱咐父亲赶紧吃,自个儿瞅了个空到厨房发短信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梁东升。 下午四点过,梁东升回来了,手里除了一个公文包,另外还有烟酒和卤菜拎了不少,一进门就热情的冲王文涛喊“爸”。 王文涛一时还有些抹不开面子,毕竟冷战了三年,之前他一直不愿意搭理梁东升,还一直劝女儿回去复婚。经女儿下午这么一劝,心里多少对他有些改观,只是脸上还有些尴尬。 “嗯,东升回来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王文涛讪笑着应了。 王晓琴在炖排骨,听见声音出来把梁东升手里的菜接过来,顺嘴接道:爸,你跟他客气什么啊?你难得来省城一趟。东升说了,要好好招待你,这是他的一片心意。” 梁东升也道:“是呀,爸,咱爷俩好不容易凑一块儿,今晚好好喝几杯。” 王文涛脸上的笑容便更大了一些。 梁东升的心意的确很足。王晓琴在家里炖了排骨,炒了几个热菜,按理已经足够他们三个人吃了。他又提回来一兜卤菜,里面有卤鹅、卤牛肉、卤猪耳朵,外加一只烤鸭,还买了两瓶茅台酒,一条中华烟。 王文涛以前去严记面馆吃饭的时候,严锋拿来招待他的烟酒不过就是玉溪和泸州老窖,中华烟和茅台酒他是想都没想过的。 他馋这两样东西馋了很久,东平镇上有个做钢材生意的老板给儿子娶媳妇儿的时候,给客人发的喜烟听说就是中华烟,他听说后馋了好几天。可人家跟他非亲非故,也请不到他头上来。他自己也没买来享受过,倒不是买不起,就是舍不得,太贵了。 王文涛捧着一瓶茅台酒,一边研究怎么打开一边心疼得直嘬牙花子:“东升你买这么贵的酒干什么?打点散酒就行了。这酒这么贵,你还买两瓶,太浪费了!” 第44章 第44碗面 严记面馆 第10节 梁东升拿出三个杯子,打开酒瓶依次倒上,说:“爸你别说笑了,买来招待你怎么能叫浪费呢?要是你女婿我连瓶茅台酒都不能买给你喝,那还怎么好意思娶晓琴过门呢?” 王文涛被这话捧得美滋滋的,心里又高看了梁东升不少,觉得这人懂事,也不抠搜。 王晓琴把几个炒好的热菜端出来,又把梁东升买回来的卤菜摆上桌,就招呼父亲和梁东升先吃着喝着。 王文涛算是第一次跟这个新女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别说,的确是跟严锋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一样。 严锋肤色黑沉,穿着随意,不怎么喜欢说话,面相偏严肃,又因为身材高大,肌肉不少,一看就是个做力气活儿的。而梁东升面皮白净,长相斯文,风度翩翩。可能是当老师的缘故,非常能说会道,话也中听,捧得王文涛心里十分熨帖。 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就给王文涛把烟点上了。王文涛觉得这人会来事儿,比严锋懂人情世故。若说下午听女儿的劝说对梁东升有了三分好感,那这一顿饭吃下来,好感已经涨到了七八分。 不仅好吃好喝招待着,梁东升还专门请了假,开车带着王文涛和王晓琴到附近几个景点逛了一圈。 王文涛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城里人才有的生活,看什么都稀奇。王晓琴安慰他,说等买了大房子,到时候接他去城里生活,空闲时间都可以开车出去玩儿。 王文涛玩了两天,不愿意继续待着影响他们的工作,闹着要回老家。王晓琴本来想着父亲难得来省城一趟,就想多留他几天,再带他多见识一些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但梁东升天天丢下工作这么陪着,也的确耽误赚钱,就想着来日方长,不再强留。 临走的时候,梁东升开车带着人去了一趟商场,给王家的一些关系好的本家和亲戚买了礼物,又给二老买了海参和燕窝等滋补品。王文涛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这么有面子过,高高兴兴提着一大堆东西回乡下去了。 去一趟省城,虽然自己的目的一点儿没达到,但王文涛心里是舒坦的。亲眼见识了梁东升对女儿的好和对自己的尊重,他现在也打消了劝女儿回头跟严锋复婚的念头。 平心而论,严锋和梁东升摆在面前,换做是他也会选梁东升,一个既能赚钱又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本来想好带女儿回来去给严家母子赔礼道歉的,但王文涛回去后就再没提起这个事,也没再登严家的门。 他把女儿在省城的情况给家里的老妻陈淑云说了说,陈淑云也禁不住喜形于色,一面又怨女儿不早点给娘家透底,害她跟老伴儿白担了这么久的心。 王文涛叮嘱妻子:“不要往外说,要是梁家知道了,这婚更离不掉了。” 陈淑云点点头,说自己知道轻重,让老头子放心。 第45章 第45碗面 王文涛把梁东升准备的礼物送出去,都是一般的烟酒和糖果,不怎么起眼,只说是自己上一趟省城带回来的。 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礼物应该是梁东升和王晓琴准备的。因为目前两人还过不了明路,所以只能借着王文涛的名头。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就没人嘴欠去触霉头问人家在省城怎么样。只当是王文涛送的,笑着道谢。 至于梁东升孝敬二老的海参和燕窝,这种好东西当然是留着自己偷偷吃,没得拿出去惹人眼红的道理。 打电话问了女儿这两种东西怎么吃,陈淑云也懒得做复杂了,决定做个简单的海参小米粥,正好家里有现成的小米。 还别说,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还没煮熟呢,就满屋子鲜香扑鼻了。 “哟,大嫂,炖什么好东西呢,这么香?” 妯娌杨金花嬉笑着走进厨房,直接就去灶台边掀锅盖。陈淑云不好拦,只能任她掀开,心里直骂这人几十年的臭毛病,老了都不改。 杨金花嘴馋,还在家里做姑娘时就有这毛病。去别人家里玩的时候要是遇上人家做饭,头一件事就是掀开锅盖看看。甭管熟没熟,总得尝几筷子。 那会儿大家都穷,也就过年过节能沾点荤腥。谁家里要是买点肉,都是关上门躲起来偷偷吃,生怕邻居过来打秋风。 但这难不倒杨金花,她闻着味儿就去了。也不管主人家脸色好不好看,总之一定要掀开锅盖尝一点。 如今不缺吃不缺穿的,连孙子都有了,杨金花还是改不了这毛病。 “哪里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点小米粥。”陈淑云脸上笑得难看,心里怨自己没选对时候,被个好吃婆娘碰上了。 “小米粥哪有这么香?嫂子你可别骗我,这黑乎乎一长条的东西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你大哥买的,说是一种鱼干儿,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难怪味道这么鲜呢,这种鱼我还没吃过。粥熬好了吧嫂子,舀一碗给我尝尝呗?我这正好肚子饿了。” 陈淑云都快笑不出来了,要是能拉得下来那个脸,她一定拿扫把把这好吃婆娘打出去。可杨金花能没脸没皮开口要,她却不能不给,不然说出去她这个当嫂子的连碗粥都舍不得,丢脸的还是自己。 海参总共就煮了两支,原本是准备她跟老头子一人一支的,可杨金花这个不懂看人脸色的还在旁边一个劲的指挥:“嫂子你给我舀一条这个鱼干儿,我就吃一条,尝尝味儿。” 想起女儿在电话里说的这海参的价格,陈淑云心都在滴血。忍着气捞了一支在碗里,只想让她赶紧吃完滚蛋。 结果中午在陈淑云这里吃了一条鱼干儿,下午就全村都知道了。 这个馋嘴婆娘不仅好吃,还爱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她跟人吹的,说中午在嫂子家吃了一种鱼,黑不拉几的,全身都是肉刺,长得是难看了点儿,但是味道好啊,鲜得她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第46章 第46碗面 围观的三姑六婆里也有见过世面的,说你这哪是什么鱼,这不海参么? 杨金花问海参是啥,那人说,海参海参,就是海里的人参嘛。这可是个好东西呐,大补,就是特别贵,一斤要好几千块,一般小老百姓可吃不起。 又说你嫂子对你可真够意思,这么好的东西都想着你。 杨金花疑惑道:“是不是哦?我那嫂子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另一个人笑道:“嗐,财不露白嘛,大家都懂。” 有人说:“真没看出来,你嫂子家竟然这么有钱,吃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另一个拿肩膀撞了撞她,挤了挤眼:“王文涛这不刚从省城回来嘛。” 那人拉长了声音:“哦……难怪。” 话虽未说尽,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像海参这么贵的补品,一般小老百姓哪会自己买来吃,肯定就是别人送的。至于谁送的,这不梁东升正好在省城嘛。 既然是梁东升送的,大家可就有得说了。这群三姑六婆也没避着杨金花,大家都知道这俩妯娌面和心不和,年轻的时候没少吵架,现在虽然不吵了,不过也就面子上勉强过得去罢了。 “这梁东升养自己的孩子一分钱不舍得出,养别人父母倒是舍得哈。几千块一斤的海参啊,抵得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钱。” “呸,这种男人,狗都不如!” “欸,不知道梁东升有没有买海参给自己的父母吃啊?” 乡下娱乐少,大家听见点事儿就免不了想当乐子人,拿着别人家的八卦到处传。还没等到第二天,梁东升给王晓琴父母买海参这事儿就传到了镇上张淑蓉的耳朵里。 张淑蓉是从好姐妹陈群那里听说这事儿的。她跟陈群从小一块儿长大,嫁人后彼此的夫家也离得不远,两家人就这么当亲戚走动着。 陈群为人耿直、爽朗,眼里尤其容不得沙子。当初为着王晓琴给严锋戴绿帽子的事,陈群比张淑蓉气得还狠,没少指着王家人的鼻子痛骂。 这些年王晓琴被梁家婆媳闹得结不成婚,最开心的莫过于陈群。她从别处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就来说给张淑蓉听。 “淑蓉啊,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家子。前脚上门求着跟小锋复婚,后脚就收奸夫的海参。这是想干啥,一女二嫁吗?” 地方小就是这样,哪家发生点啥事根本瞒不住。那天王文涛上门的时候,店里还有客人,听到了他跟张淑蓉说的话,转头就给传扬了出去。 陈群听到的时候还气得不轻,说王晓琴干出这种丑事,不知道王文涛哪来的脸上门求复婚。结果没几天,又听到王文涛去省城,梁东升给买了一堆东西,让他提回来送礼。 那天王文涛上门说想让王晓琴和严锋复婚,虽然被严锋当场拒绝。但张淑蓉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没死心,还说要让王晓琴亲自上门道歉。 第47章 第47碗面 原以为这事儿还有得掰扯,结果王文涛去了一趟省城,不知道怎么就转了性,再没上门提这事。既然都愿意收梁东升的礼了,那王文涛是早就认了这门亲事吧? 不过,既然都认了梁东升这个女婿,怎么又干出想让严锋跟王晓琴复婚的事呢?这是恶心谁呢? 张淑蓉觉得恶心,“管他二嫁三嫁,反正我家严锋不可能跟他女儿复婚。他要敢吃这回头草,就别认我这个妈!” 陈群见张淑蓉气狠了,越发恨那王家父女,又安慰道:“淑蓉你别生气,小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个有血性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回头捡破鞋穿?” “我这么着急忙慌过来给你说这件事,主要是担心你急着要儿媳妇,又耳根子软,毕竟以前我说那王文涛不是个好东西你还跟我犟,说他是个好人。我怕他三言两语把你说动了,回头你去逼小锋跟他女儿复婚。不过现在看你这态度,我这担心啊,纯属多余。” 张淑蓉苦笑了一下:“群姐,我就是再急着要儿媳妇,也不可能是人是鬼都不分,只要是个女的就往小锋屋里拉吧?我以前认为王文涛是个好的,那是因为当初小锋和王晓琴离婚,他作为王晓琴的父亲,并没有一味护短,说这是小锋的错,都是把错归在他女儿头上。” “你说他这么一个明事理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呢?他要认梁东升做女婿,那他认去好了。反正他女儿和我家严锋早就离了婚,我们又不拦着她不让她再嫁。干什么又要来说觉得严锋好,希望严锋和他女儿复婚呢?这是两头都要吃两头都要占啊,把我们家小锋当什么了?” 陈群冷笑连连:“哼,当初小锋一没苛待他女儿,二没在外面沾花惹草对不起他女儿,结果他女儿倒好,跟外面的野男人搞在一起,还闹出私奔这种事。这说到天边去王晓琴也不占一丝理,他王文涛能到哪儿去掰扯出一点儿理来袒护他女儿?” “淑蓉你也不想想,那歹竹能生出来好笋吗?王晓琴好吃懒做、嫌贫爱富,这都是谁教出来的?总不能是嫁到你严家才养成的吧?他当然说严锋好,娶了他女儿,陪送他一家子。一大家子扒在你们娘儿俩身上吸血。这样的女婿,这样的亲家,哪儿去找?就这,那王晓琴还不满足,还嫌小锋给不起他阔太太的生活呢。” 说起陈群对王文涛的厌恶,就是从婚后王家对严家母子无止尽吸血的行为开始的。 赶集日雷打不动的好酒好肉伺候;过年过节、生招满日给王家和王家亲戚送的礼;王家两口子看病吃药的钱,每个月的孝敬钱,还有平时杂七杂八的钱,全部都是严锋出。 严家母子经营这个小面馆的收入,绝大部分都花在了王家人身上。 因为手边不宽裕,舍不得请人帮忙,再忙再累都是严锋和张淑蓉两个人顶着。 第48章 第48碗面 王晓琴就跟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一样,桌子都舍不得帮忙擦一把。每天只顾着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从来看不到严锋冬衣衣摆穿卷边了都舍不得换。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都有贴补娘家人的习惯,但陈群觉得,凡事都得有个度不是?严锋和张淑蓉又不是你王家的长工,要由着你们这么剥削、压榨,这心也太狠了。 当时她看不过眼,私下劝过张淑蓉。但张淑蓉说儿子的这门婚事本就委屈了女方,要是为这事闹起来,怕影响了儿子和儿媳妇的感情。 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结果几年当牛做马、委曲求全换来了个好吗?换来了王晓琴出轨把严锋的脸扔在脚下踩,还倒打一耙嫌严锋穷酸不上进。 陈群真是都要气笑了,养出这么个颠倒黑白不要脸的女儿,他王文涛能是什么好人? “唉,这样也好。”陈群见自己的这一番话让张淑蓉一脸酸楚,转而安慰道,“复婚不复婚的,你就当他放了个屁。他认了梁东升做女婿也好,起码不会再来烦你们娘儿俩。本来小锋跟他们家也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这样各自婚娶,互不干扰。我呀,给小锋留意着,你也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来。” 张淑蓉点点头,谢过陈群的好意。陈群见她脸色松快了一点,也不再多劝,两人在岔路口分了手,各自回家。 结果这一回去,张淑蓉就病了,喊胸口闷,吃不下东西。送去医院检查,各种仪器上了一遍,也没检查出毛病,医生建议送去中医院看看。 老中医望闻问切半天,开了一副中药,都是疏肝解郁的药材。又叮嘱家属,说多开解开解,保持心情舒畅,身体才好得快。 严锋想不通,这几天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淤积成疾了呢?回去问了半天,张淑蓉才把从陈群那儿听来的闲话讲给儿子听。 老太太怎么还能为这事儿难受,还把自己给气病了呢?当初王晓琴跟梁东升私奔不就注定了是这个结局吗? 严锋问他妈:“那天王文涛过来说让我跟王晓琴复婚,你是不是也动了这个念头?” “胡说!”张淑蓉虽然有气无力,但被儿子这么误会,还是挣扎着半抬起身子。严锋见状,赶忙扶着张淑蓉半靠在床头,又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腰后边儿。 “你妈我又没老糊涂,怎么可能还让你复婚被那个女人继续糟践?” “那王家收了梁东升的礼,你怎么这么难受,还把自己气病了?” 张淑蓉眼里氲了泪:“唉,妈哪里是气王家收了梁家的礼,妈是为你不值,为咱娘儿俩不值啊。你说还要怎么对他们王家呢,当初咱们给他们家的钱和礼还少吗?落到个什么好了? 严记面馆 第11节 妈一辈子做好事,都说好人有好报,好报在哪里?你也爱做好事,得到好报了吗?好好的学上不了,平白无故坐三年牢。对那王晓琴也巴心巴肝,结果落到这个下场。这贼老天,对咱娘儿俩不公啊!” 第49章 第49碗面 严锋明白了,王文涛收梁东升礼这事儿只是一个由头,老太太这些年埋在心底的委屈,正好碰上这么个事儿,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个当儿子的做得不好。如果他现在婚姻幸福美满,老太太可能还老怀大慰。结果他不仅亲事一无着落,还得罪了媒婆,老太太可不就急了么? 李瓶正端着大半碗药走到门口,忽然听得屋里的张淑蓉这一番锥心刺骨的话,顿时难以自抑,眼里滚满了泪。 阿姨这次的病来得又急又突然,好好的人突然就倒下了。李瓶跟在严锋后面,陪着她一起从西医院到中医院。西医院没检查出问题,她提起的心非但没放下,反而更害怕更慌乱了,尤其是中医院的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的时候,更是担忧到了极点。 她记得老家以前就有一位爷爷,头天还好好的在田里割稻子,第二天就起不来床了,也是吃不下东西。跑了很多医院,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一个月不到,那位爷爷就被家里人抬上山埋了。 李瓶知道自己做这样的联想不吉利,可心里的害怕根本忍不住。 药拿回来后,她守着小炉子煎药,盯着炉膛里的火苗抹眼睛。严锋问她怎么了,她不敢哭,怕严锋伤心,只哽着嗓子说,烟太熏了。 她心目中的阿姨一直都是善良随和、乐观开朗的。认识了这么久,她只见过她发两次火。一次是为从那群小混混手里救下自己,另一次是冯晴辱骂严锋,又砸伤自己的时候。每一次发火,都是为了保护弱小或者身边亲近的人。 这样一个像太阳一样源源不断给身边人输送温暖的人,如今病得躺在床上,说起伤心事,她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点。 碗里袅袅的水汽送来清苦的味道。李瓶回过神,得让阿姨赶紧把药喝了,不然待会儿凉了。 用衣袖抹掉眼泪,李瓶端着碗走到张淑蓉床边。 “阿姨,快把这个药喝了。我帮你试了,已经不烫了。” 张淑蓉活了大半辈子,如今病了却反倒像转了少年性子。一看见黑漆漆的药水就皱眉:“唉端走端走,我没病,不需要喝这些苦水水。” 李瓶又把药碗往前递了一点,跟哄小孩儿一样劝着她:“阿姨,这药不苦,我帮你尝了的。你把它喝了,一大口就下去了,喝完我给你吃糖。”说着手就从衣兜里掏出几颗糖来,是招待冯晴那天张淑蓉给她的。 严锋也在旁边劝:“妈,快趁热喝了吧。瓶瓶为了煎这个药,眼睛都被烟熏红了。要是待会儿放凉了,她还要下去热一遍,多麻烦的。” 张淑蓉一看,李瓶的眼睛果然红红的,跟兔子眼似的。 于是埋怨儿子:“瓶瓶不懂,你这么大个人了未必也不懂呀?不要把那个炉子对着风口,不然外面的风对着吹进来,烟就全跑眼睛里了。” 第50章 第50碗面 又接过药碗咕嘟咕嘟全喝了,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瓶已经剥好一颗糖,放进她嘴里来了,甜丝丝的糖汁压住了从舌根泛起的苦味。 严锋接过碗,顺手递给李瓶,让她拿下去。伸手拉过一张凳子,准备跟老太太谈一谈。他看得明白,老太太这是心病,不把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这病难好。 “你问好报在哪里?”严锋轻抬下巴,冲李瓶下楼的背影点了点,“这不就是好报吗?我可都看见了,当时在医院你进去检查的时候,小姑娘腿都吓软了,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刚才在下面煎药的时候还偷偷哭呢。看她那伤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生的呢。” “瓶瓶这么伤心呐?哎哟我这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你怎么不劝着她点儿?别让她把身子哭坏了。” 张淑蓉是看到李瓶眼圈发红,但她也没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严锋之前又骗她说是被烟熏的。合着都是背着她偷偷为她生病的事儿难过呐?小姑娘太过懂事,懂事得让人忍不住心疼。 “行吧,我待会儿去劝劝她。不过,要让她不哭,你得快点儿好起来才行。我是真没想到,你还能为王家的事把自己气病了。” 在严锋的心目中,老太太一直是这个家里活得最通透最乐观的人。 当年他打伤人入狱,父亲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气急交加,突然脑溢血而亡。他在狱中接到这个消息,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对父亲的愧疚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心头,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父亲死不瞑目的样子。他恨不得撞死自己,去地底下给父亲磕头认错。 毫不夸张的说,他那时候是真不想活了。因为绝食,还进了好几次医院。 家里的两个男人,一个没了一个垮了。那时候,是母亲用她柔弱的肩膀把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撑了起来。 她刚安葬完病亡的丈夫,还没从这一系列的打击中回过神,就接到监狱的电话,说严锋有自杀倾向。 没时间消化痛苦,张淑蓉着急忙慌连夜买了车票,北上去挽救不想活了的儿子。 严锋还记得在医院里母亲对他说的话,她像他小时候一样搂着他,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说:“儿子,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你是妈心中的英雄,妈为你做的事感到骄傲,就像你考上大学一样骄傲。” “不要用他们的错来惩罚自己,他们不配,他们不值!你要好好活着,活得比以前还好。你父亲的事不怪你,他不是对你失望,不是怪你,他只是像妈一样,心疼、着急你遭受的不公。可是儿子,如果你再继续糟蹋你的身体,你爸只会更心疼、更着急,走也走得不安生。” 年仅二十岁的严锋抱着母亲,哭得像个孩子。 当年那个连丈夫亡故都没有被打倒,依然把儿子抱在怀里说你是我的英雄的母亲,如今竟为了他失败的婚姻而病倒在床。 第51章 第51碗面 此时此刻,严锋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孝。三年婚姻,他只一门心思想着多赚钱,去满足妻子越来越大的胃口,却少有去顾及帮他撑着这个家的母亲累不累,委屈不委屈。 他亏欠母亲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张淑蓉叹了一口气,道:“那天,王文涛过来说想让你和王晓琴复婚。我虽然觉得这个提议荒唐,但他话里话外都说你好,那起码说明那几年咱娘儿俩没有白辛苦。你对人家好,人家也念着你的好。只是他女儿走了岔路,你俩没有这个缘分而已。” “结果昨天你陈阿姨给我说,王文涛这次去省城,梁东升给王家的叔伯兄弟都买了礼品,还给王文涛两口子买了海参。听说王家的人都私下里夸这个女婿找的好,有钱又大方。这一边收着梁家的礼一边要跟你复婚。呵,以前我还觉得他挺明事理,知道你在那件事上受了委屈。如今看来,他跟他那女儿也差不多,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严锋皱着眉头,握了握母亲的手,安慰她:“对呀,妈。他收了梁东升的礼,如今事情传开,他以后也没脸再上门来说什么复婚的话。少了这些纠缠,咱们就不用再费那些无谓的口舌。经此一事,看清一个人,也未尝不是好事。那三年婚姻,是儿子不孝,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往后,咱们就彻底甩开这个包袱,这些委屈就让梁家去受着吧。” 张淑蓉回握住儿子的手,吐出一口浊气:“嗯,妈听你的,不再钻这个牛角尖了。妈要好好活着,还要看着你成家,看着你生儿育女呢。行了,妈想通了,别担心我了。你下去开解一下瓶瓶,她是个好孩子,别让她再哭了,当心哭坏眼睛。” “那你休息一会儿吧。”严锋起身扶着母亲躺下,又给她掖好被子,这才转身轻轻合上门,走下楼去。 当时锋哥让自己拿着碗下楼,又看他拖着凳子在床前坐下,李瓶就知道他们母子俩应该有些私密话要说。她担心阿姨的情况,但也不好坐在旁边听,只好下楼。 把碗洗好,又收拾好煎药的炉子。李瓶望了好几眼二楼。没人喊她上去,她只能在下面坐着干等。 严锋下得楼来,看见李瓶腮边还凝着未干的泪痕,心里一角不禁软下去,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李瓶一见他,立刻问道:“锋哥,阿姨的身体有没有事?她喝了药好点没啊?”话没说完,新的泪珠又滚了出来。 严锋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姑娘的眼泪实在是太多了。 “我妈没事。不过,你要是再继续哭,有事的就是你了,眼睛不想要了吗?” 李瓶眨眨眼睛,似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么?” “真的,我骗你又没有好处可以拿。她就是一时想岔了,钻了牛角尖。你知道的,关心则乱嘛。” 李瓶看严锋神色轻松,如果阿姨病的严重,他应该不是这副样子。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李瓶暗自庆幸,还好阿姨没有得老家那个爷爷那样的病,感谢老天保佑。 第52章 第52碗面 李瓶脑子里过着严锋说的话,阿姨是因为“一时想岔了,钻了牛角尖”才生的病。她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那番话,阿姨说好人没好报,她就是被王家的人气着了,心疼儿子,才得了这场急病。 因为事关张淑蓉,李瓶连带着就把王家人恨上了。前段时间王家那个老头子上门,她还主动去给他盛饭。早知道是个这么坏的人,就应该饿着他,或者直接拿扫把打出门去。 严锋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脸鼓得像个河豚一样,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忍不住开玩笑道:“我妈才气病了,你别又气出个好歹来,哥这个店还指着你帮忙呢。” 李瓶一听这话,鼓着的气一下子泄了。锋哥的话说得有道理,阿姨已经病倒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得帮着把这个店撑起来,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不气了不气了,锋哥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拖你后腿。” 小姑娘来了一段时间,跟严锋混得熟了,说话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严锋摸出一根烟,一边点火一边问李瓶:“你气什么啊?” 李瓶抠着手指:“我……我就是气王家那个老头,他不是个好东西。”说完又看了看严锋的脸色。心里有点惴惴不安。毕竟是人家的前岳父,那天还说要记那个老头的好呢。她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不会生气吧? 严锋吐出一口烟,睨了她一眼:“人家又没招你没惹你,你倒是管得挺宽。” 李瓶一脸的理直气壮:“他是没招我没惹我,可是他把阿姨气病了,我骂他几句不行吗?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你……你这是有了岳父,还是前岳父,就忘了娘。” 后面几句,李瓶越说越小声。可严锋就坐在跟前儿,耳朵也好使,哪能听不见呢?这话太寒碜人了,严锋吸进肺里的一口烟吐到一半,被她这句话直接呛了出来。 “咳……咳……”严锋把烟咳出来,长臂一伸,按住李瓶的头往下点了两下,松开,嘴里斥道,“小丫头片子,地皮子都还没踩热,就敢编排你哥了是吧?” 李瓶抱着脑袋,她惯会察言观色,见严锋并非生气的样子,胆子也大了,伸手抱住严锋搁在桌上的手臂:“锋哥,那王家老头这么坏,你不准胳膊肘往外拐,心歪到王家去。” 严锋看着李瓶,这小姑娘,论年龄呢,是成年了,心性却还完全是个孩子。她这番行为,就像一个小孩儿跟另外一个小孩儿发生了矛盾,就非要拉着其他小孩儿进自己的阵营,说你要跟我一国,不准跟另外一个玩儿。 抬起手薅了一把李瓶毛茸茸的脑袋,严锋也不再逗她,点点头说:“哥心里有数,咱们家跟王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以后不管他们家的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用搭理。外人的事,咱们当个八卦听听,当个乐子看看就得了,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气着自己。” 第53章 第53碗面 这是把王家彻底划到另一国去了呀,还把自己扒拉到这个家里了。李瓶开心得就像开了盖的可乐瓶,咕嘟咕嘟直往外冒泡。 “别傻乐了,下午你看着下店,家里的肉没存货了,我得去进点货。” 严记面馆有三种浇头,牛肉、排骨和杂酱,原料用的不是冻库里的那种便宜货,而是严锋骑着小三轮,去卖牛肉和卖猪肉的屠户那里选的新鲜货,隔两三天便要去买一次,量不大,图的就是个新鲜。 严锋坐在小三轮上,回头又把李瓶叫过去:“待会儿你去问下我妈,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吃家里的你就给她做点儿,想吃外面的你就用她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买回来。” 李瓶点点头,严锋骑着小三轮突突突走了。 李瓶上了楼,轻轻推开门一看,张淑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打着小呼噜,看起来睡得挺香。李瓶想着她这几天心里搁着事儿,晚上都没睡好,还是不要中途把她叫醒,等睡醒了再来问问她想吃点什么吧。 下楼没一会儿,外面就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瘦高个年轻男人,李瓶见他穿得正式,倒不像这周边的人。 西装男在进门口的桌子坐下,跟站在旁边问他吃点什么的李瓶说:“小妹儿,二两牛肉面,加两个煎蛋。” 李瓶愣了一下:“煎蛋?” 西装男以为她没听清,提了提声量:“嗯,加两个,煎老一点。” “啊,好的好的,您稍等。” 李瓶走进厨房,煎蛋她倒是会,关键是店里以前没卖过,她不知道卖多少钱一个合适。倒是可以给锋哥打个电话问问,可阿姨在睡觉,不想把她吵醒。 如果直接跟客人说没有,送上门的钱难道不赚?那怎么能行?这念头刚冒出头就被李瓶掐死了。阿姨和锋哥本来就赚得少,现在还添了她这张嘴,可不得多赚点才行吗? 家里的鸡蛋都是现成的,因为早上经常吃醪糟蛋,冰箱的冷藏室里放着几十个土鸡蛋。买价李瓶知道,一块钱一个,个头比养鸡场的鸡蛋小一些,但价格要贵个两三毛。 煎蛋卖多少钱一个合适呢?两块钱?可光是蛋就要除去一块,还要油钱,店里用的还都是好的菜籽油。算上燃气费、人工费,卖两块五一个才合适吧? 李瓶把面端到西装男面前,牛肉浇头上盖着两个边缘煎得焦脆的鸡蛋,黄澄澄,油滋滋的。 李瓶看他把煎蛋按进面汤里泡了泡,夹起一个来一口吃掉一半,没说什么,又开始吃面。 结账的时候,李瓶指了指收款二维码,说:“哥,一共二十元。” 严记面馆 第12节 西装男拿着手机正准备付钱,听见这话又移开了,看了看菜单上牛肉面的价格,十五块钱二两,没错。 “你这煎蛋多少钱一个?”西装男问。 李瓶笑眯眯的:“哥,两块五一个。” 西装男顿时感觉自己进了黑店:“两块五?我在省城吃都才两块钱一个,你这乡下的破店要两块五一个?” 第54章 第54碗面 李瓶一点没生气:“哥,您在省城吃的那个鸡蛋是养鸡场的蛋,五毛钱买来,卖您两块钱。我们这纯正的土鸡蛋,一块五一个买的,才卖您两块五,您算算哪个划算?而且我们用的油还是去乡下买的油菜籽自己榨的,吃着又香又健康。” 说完怕西装男不信,还伸手指了指厨房里放着的那桶菜籽油:“不信您可以跟我进去闻一闻,菜籽油可比别的油香多了。” 又去冰箱里摸出一颗蛋,托在手心里拿给西装男看:“刚才您亲眼看见我开冰箱拿的蛋,这都是我们在乡下农民家里买的土鸡蛋,早上煮醪糟蛋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您看是不是比养鸡场的蛋小一点?虽然是个头小一点,但都是走地鸡吃粮食下的,营养好,味道也好。哥您放心吧,我们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会骗您的。” 西装男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小嘴叭叭叭的,哥信了。蛋煎得不错,哥下次来,记得还这么煎。”等付完钱,把付款成功的标识给李瓶看了一眼。 李瓶眼睛一亮,没想到还做成个回头客,当即欢快答道:“好嘞哥,我记住了,哥您慢走。” 其实倒不是李瓶这一顿又是营养又是健康的叭叭叭起了作用。这几年大家手头宽裕,不像那些年吃不饱的时候单纯追求填饱肚子,而是开始注重健康、养生。 于是一切跟土字沾边儿的东西都开始在市场上走俏,什么土鸡土鸭土鸡蛋,营养不营养先不说,口感的确比养殖场喂饲料的好。 梁秋原也是尝过土味儿的人,鸡蛋刚一入口,他就知道和往常在省城里吃的不一样。这纯正菜籽油煎出来的土鸡蛋,又焦又脆,实在是太香了。贵就贵点儿吧,他又不是吃不起。 再说了,这家店除了煎蛋好吃,面也不错。他是北方人,喜欢吃面食。这回被老板发配到这西南边陲小镇来考察,别的不说,吃的是真不习惯。尤其是面食,汤不浓,面不劲道,还舍不得放油和浇头,除了盐啥味道都没有,吃得他干脆舍了面改去吃饭。 今天也是凑巧,加班错过了午饭时间,出来觅食发现饭馆儿里服务员都开始吃饭了。见他一个人,也懒得做他的生意,爱搭不理的,他不得已才选了家面馆走进去。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满意,最后他把汤都喝完了,并且决定,以后想吃面了就来这家严记面馆。 送走客人,李瓶乐滋滋的正准备去洗碗,忽然听见张淑蓉在楼上叫她。她颠儿颠儿的上得楼来,见张淑蓉靠在床头。 “阿姨你醒了啊?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不?我去给你做。想吃外面的也行,锋哥出去买肉了,他说可以给他打电话,给你买回来。”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听得张淑蓉心情都好了几分。之前病得不想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如今一碗药下去,再加上心里没了疙瘩,胃口一下就打开了。 第55章 第55碗面 “我想吃醪糟蛋,还想吃赵凉粉家的凉粉。瓶瓶你帮我煮三个醪糟蛋,多加点醪糟。你饿不饿?你饿的话就多煮几个。我这就给你锋哥打电话,让他买几碗凉粉回来。” 李瓶觉得她家阿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病才刚好一点点就不禁嘴,这又麻又辣的,吃下去胃受不了咋办? 于是劝道:“阿姨,你还在吃药呢,等身体彻底好了再吃麻辣的吧?” 张淑蓉却把她往楼下赶:“哎呀阿姨嘴里边淡得很,就想吃点酸的麻的辣的。你快下去帮我煮蛋,我给你锋哥打电话喊他快点把凉粉买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李瓶想着她这么久没吃东西,怕她饿坏了,也不再跟她争执,下楼煮蛋去了。 严锋买了一扇猪排骨、三十斤牛肉和三十斤梅花肉回来,外加两碗凉粉。一停下车就把手里的凉粉递给迎出来的李瓶:“上面那碗辣椒加得少些,你拿上去给我妈吃,剩下那碗你吃。” “那你的呢?”李瓶问。 “我不吃,还没饿呢。”严锋停好三轮车,跳下车来去搬后面拖斗里的猪排骨。 饿不饿的,就一零嘴儿,至于要饿了才能吃么?何况,他俩一起吃的午饭,他还去外面溜达了一圈,要说饿,那也是他更饿啊。 李瓶想,锋哥为了节约钱,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给自己带一碗,可真好啊。 其实,严锋倒不是为了节约钱,本来一碗凉粉就花不了几个钱。这就是他长久以来形成的一个习惯,凡事想不到自己。再者,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给自己买零嘴儿,总觉得有点那什么。 李瓶把辣椒少的那碗凉粉拌好,送去了楼上,又下来拌另外一碗。 红艳艳的辣椒混合着汤汁,裹着切成指头粗细的白凉粉,鲜香麻辣,闻之让人口舌生津。李瓶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把凉粉分成两小碗,想了想又从一只碗里拨了些去另外一只碗里。拿上筷子,把多的那碗端去了厨房。 严锋正站在厨房里的长桌边砍排骨,李瓶把碗递到他面前:“锋哥,吃凉粉。” 严锋看了看,说:“你拿去吃,我不饿。” 李瓶说:“我那份在外面呢,这份没动的。你快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严锋想起上次老太太买三碗凉粉回来,小姑娘吃完了一碗还意犹未尽的模样,又看眼前这碗里明显没少多少,可见大部分都端进来给自己了。 心里有个角落软软的,严锋没再拒绝:“你先放那吧,我把这个排骨砍完就吃。” 李瓶却是不依:“排骨现在又不急着要,吃完再砍也行。凉粉拌好放久了不吃要坨的,就不好吃了。” 严锋放下砍刀,就着血赤糊拉的手接过碗,呼噜几口吃完:“吃完了,这下总行了吧?” 李瓶应了一声,把空碗接过来放进水槽,准备等自己那碗吃完了一起洗。 张淑蓉吃完醪糟蛋和凉粉,歇了一会儿,等身上有点力气了,这才端着两个空碗下楼来。 第56章 第56碗面 严锋在桌边切牛肉,李瓶拿着把刀站在旁边剁臊子,“嘭嘭嘭”的,还挺有模有样。 “瓶瓶,累不累啊?累了就过来歇会儿,阿姨来剁。我这歇了好几天,骨头都生锈了,正好动一动。” 李瓶巴不得多为这个家出点力,何况又正好在兴头上,自然不愿意让位:“阿姨我一点儿都不累,锋哥教了我怎么省力气。你要是想活动活动,不如出去走一走,在家里闷了好几天,全当透透气。” 严锋也在旁边帮腔:“是呀妈,太阳落山了,现在外面也不热,你去散会儿步吧。这儿没多少活儿,都快忙完了。” 严锋这话倒是真的,切配完成后就等着汆水。后面的煎炒炸炖都是严锋在负责,她平时也没插手。 张淑蓉笑骂道:“成,你们一个两个的,嫌我这个老婆子碍眼,都把我往外面赶。那我就偷个懒,出去走一走。” 走到门口,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她回过头看厨房里忙活的两个人,她儿子站在靠外面的地方,把瓶瓶大半个身子都遮住了。也不知道瓶瓶说了什么,她儿子笑得……简直没眼看。 张淑蓉心里一动,随即想到什么。过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没再管厨房里的两个人,出门散步去了。 李瓶在给严锋说他下午出去进货时自己在店里卖了两个煎蛋的事,还说既然有客人需要,干脆以后就兼搭着卖卖煎蛋,也算多一个进项。 严锋也是没想到,单价一块钱的鸡蛋放锅里煎一煎,小姑娘就敢直接涨价卖到两块五。 李瓶却掰着手指头给他计算成本,鸡蛋储存要费电,煎蛋要费油费燃气,还需要人手,除开这些,其实利润不高。 严锋之所以说贵是就当地的消费习惯而言。东平镇挨着农村,土鸡蛋不是个稀罕物,煎蛋也不像面的浇头和汤底一样需要各种香料和复杂的操作流程。很多人会觉得不值这个价,就不会在吃面之余多花钱再吃个煎蛋。 但李瓶计算的成本并没有夸大,小姑娘因为做成了第一单生意,特别开心,还一个劲儿的说那个人说还会来吃,都有回头客了。 严锋不愿泼她冷水,干脆接受了这个提议。 结果没想到一经推出竟然卖得挺好。当然这跟李瓶招待客人时尽力推销分不开,另外也是占了地利的优势。 严记面馆紧挨着东平镇初中,平时来店里消费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学校里的学生。周围农村里的成年人可能还会理性评判一下,觉得花两块五毛钱吃个鸡蛋不值,毕竟家里有的是土鸡蛋,想吃多少都有。 但学校里的学生就不一样了,家长心疼孩子,给足了生活费。一个煎蛋还比不上一瓶饮料贵,好吃又有营养,那干嘛不点呢?尤其是块头大、饭量大的男生,一个不够,加两个三个是常事。 就是店里的人要比以前忙一点,这个也不能提前煎出来放在那里,都是现煎出来的才好吃。 第57章 第57碗面 李瓶把这项工作包揽了下来,她本来负责跑堂,总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瞅空就顺手煎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严锋也在旁边帮忙。 说回王文涛收了梁东升的礼品这件事,张淑蓉为这事病了一场,终于好了。但这事的长尾效应却没完,因为,梁家又为这事炸了锅。 梁老太太文与兰是从儿媳妇张秋燕那里听到这件事的。 其实传闲话的人本来没有冲着张淑蓉去,毕竟严锋和王晓琴三年前就离了,如今一个打算再婚,一个一直在寻求另嫁,严家算不上直接利益方。是张淑蓉的姐妹陈群关心则乱,才把这事儿传进了张淑蓉的耳朵里,惹得她大病一场。 但张秋燕不一样,东平镇的人都知道她和梁东升还有婚姻关系在。如今丈夫抛妻弃子,一分钱也不寄回家不说,把钱全部拿去讨小三的欢心,上赶着认了别人做老丈人,这当妻子的该作何感想? 那传闲话的问张秋燕,说你以前给我们说你老公不寄钱回家是不是骗我们呐?听说他送王家的礼都是海参、燕窝,这是赚了多少钱啊?王家都能得这样的礼,你们家儿子是他亲生的崽,父母也是亲生的父母,他不至于一分钱不寄回来吧?你是不是怕我们找你借钱,故意说他不寄钱回家? 张秋燕气得脸通红,说啥海参燕窝的,这是啥时候的事情啊? 传闲话的说,就前段时间嘛,王文涛去了趟省城,背了好大一袋礼品回来,说是你家梁东升给买的。 张秋燕哭骂不迭:“那个背时砍脑壳的,被王家的狐狸精勾了魂,自己爸妈在老家吃糠咽菜,好东西都拿去孝敬狐狸精一家子了。老天爷啊,你咋不降道雷劈死这个遭瘟的?你睁睁眼啊!” 见把人惹哭了,传闲话的人不免有些讪讪,心中升起几分对张秋燕的同情来,觉得这梁东升做的事真是太过绝情。就算不看夫妻情面,但父母和儿子皆是血亲,怎么能为了个野女人丝毫不顾呢? 又倒过来劝张秋燕,说好在梁家两个老人明事理,一直认你这个儿媳妇,不要王家那个狐狸精进门。你眼光放长远一点,好好把儿子抚养长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又同仇敌忾帮着张秋燕骂了一会儿王晓琴,这才把张秋燕的眼泪止住。 张秋燕平复了一下心情,跟着回了家,准备找公婆拿个主意。 梁东升抛弃他们娘儿俩后,公公婆婆就把母子俩接到了乡下老家一起住。公公婆婆都还硬朗,能种地能下田,她也依旧做着自己的小生意,一家人共同抚养着儿子梁远。 晚饭照旧是面条,张秋燕舀了一勺猪油,打了三个鸡蛋,掐两把藤藤菜,做了四大碗面条,又从坛子里舀了一碟辣椒酱做配菜。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婆婆文与兰像往常一样,从自己碗里夹一些鸡蛋到孙子梁远的碗里。 张秋燕挡了挡,说:“妈,小远碗里有的,你自己吃。” 第58章 第58碗面 文与兰没理她,又夹了几筷子,说:“我这个老太婆都这把岁数了,吃那么好干什么?小远在长身体,才需要吃好一点。” 张秋燕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滚了下来,呜咽声一阵紧接着一阵。 她这一哭,桌上便没人再吃得下去。公公梁海明放下筷子,兀自摸出旱烟袋,点上火沉默地抽起来。儿媳妇哭,他这个做公公的不太好问。 五岁的梁远捏着筷子,一脸的不知所措。 文与兰眉头皱得死紧,训斥儿媳妇:“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张秋燕打了好大一个哭嗝,说:“妈,我也不想哭的,我就是伤心。你但凡有点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紧着小远。可我今天听人说,东升给王家买了好多海参和燕窝。那边叔伯兄弟都得了礼品,自个儿亲生父母和儿子却扔在一边。呜呜呜……我这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儿媳妇的一席话,像锥子一样扎进文与兰的心里。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和老实巴交的丈夫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摔八瓣儿的拉拔着两个儿子长大成人。 两个儿子也争气,虽是泥腿子出身,最后却都端上了公家饭碗。以前村里人提起梁家,哪个不竖着大拇指夸赞?两个儿子也成了村里人教育自己孩子的样板。 结果老了老了,小儿子一出抛妻弃子,让整个老梁家成了村里的笑话。 严记面馆 第13节 当初儿子要和儿媳妇离婚,文与兰坚决不同意。老太太思想正统,想着两人当初虽是相亲结婚,但也并非父母包办,都是征求了本人同意的。 婚后儿媳妇虽有些小毛病,但为人勤快又孝顺,还给老梁家生了个大胖孙子。儿媳妇什么错都没有就要被抛弃,老梁家干不出这样的缺德事,说出去是要被外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因为她坚决站在儿媳妇这边,不同意离婚。儿子一气之下跑了,说不让他离婚他就什么都不管了,孩子也不要了。老太太也硬气,说你不要老娘要,就把儿媳妇和孙子接到了乡下,和老伴儿一起照顾着。 当初话说得再硬气,如今见儿子真的不管孩子,把钱都拿去讨好王家人,老太太这个心呐,像被针扎着一样疼。 当父母的养孩子,不是求孩子长大后的报答。她和老伴儿就从来没有期盼过要两个儿子回报什么。他们两个老的即使这么大岁数了,也依然力所能及的自力更生在土里刨食,而非坐吃山空等着两个儿子供养。 但不期盼回报是一回事,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把亲生父母扔在一边,去供养别人的父母,又是另外一回事。要强如梁老太太文与兰,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残酷现实。 木讷的梁海明坐在旁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心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生来嘴笨,看老伴儿一脸要哭的表情,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第59章 第59碗面 张秋燕抹了抹眼泪,看了看公公、婆婆,像是下定了决心,说:“爸、妈,咱不能一直让王家人骑在头上欺负。我明天就带着小远到省城去,我去那狐狸精的单位,去她住的地方。她不是不要脸,喜欢做小三吗?那就让她单位的人和邻居们都好好瞧瞧。到时候闹开了,看看谁没脸。” 文与兰摆了摆手:“你快歇了你这馊主意吧。我早前就给你说过,两口子之间的事,闹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有时候越是闹越是适得其反。” “你以前不听我的劝,闹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他现在整颗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你越是去闹,越是让她没脸,东升只会越心疼她,越厌恶你。” “先吃面,这面再不吃就要坨了。”文与兰招呼道,“小远,乖孙,你不是早就喊饿了吗?快吃。” 见儿媳妇眼圈发红,满脸委屈的样子,文与兰终究不忍心,给她交了个底:“你呀,要是还想和东升继续过日子,就不要把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当,你平时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你的,不要插手这件事。” 张秋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妈,你要做什么?” 文与兰抬手制止她的追问:“这你就不要管了,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吃面吧。” 因为知道婆婆一惯向着自己和儿子,张秋燕也就决定专心听婆婆的话,不多问。 梁东升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王晓琴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条件反射的伸手按住,再看了一眼怀里的王晓琴。 王晓琴倒没注意他的动作。电视剧正演到婆媳大战的关键处,她眼睛都没转,只顺嘴问了句:“谁来的电话啊,这么晚了?” 梁东升把手机屏幕朝下握在手里,说:“学生家长打来的,可能是找我了解一下学生上课的情况。你看你的,我去阳台接。” 以往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培训机构的任课老师上完课要针对学生的上课情况做反馈,有时候还要跟家长沟通学生的情况,以便及时了解家长和学生的需求,对教学做出调整。 听见是家长的电话,王晓琴便没有多问,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剧。 梁东升走到阳台,顺手关上客厅跟阳台之间的门,然后接通电话,压低声音喊了声妈。 晚上十一点过,自然不可能还在上班。在自己家里接她的电话还不敢大声,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总不可能是怕深夜扰民。 文与兰知道,这回多半也是背着王晓琴偷偷接自己的电话,不敢让那个女人知道。心里虽然气儿子这番没出息的作态,但她打这个电话还有其他的目的,也就懒得为这事跟他争吵。 “东升,小远明年该上小学了。我们镇上小学老师的教学水平你是知道的,同一个老师语文也在教,数学也在教,这样哪能教得好?镇上好多家长都把孩子送到县上或者省城去了。我想着你在省城,正好方便,准备把小远送到你那先读一年幼儿园,适应适应,等明年九月份你给他找所好点儿的小学上,怎么样?” 第60章 第60碗面 以前和母亲之间的通话大多围绕着离婚这件事,每次母子二人都闹得不欢而散,渐渐的梁东升就不太愿意往家里打电话。今天母亲主动联系自己,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却是为儿子梁远上学的事。 说实话,梁东升虽然对妻子张秋燕没什么感情,但对儿子梁远还是喜欢的。最初跟张秋燕提离婚的时候,他就说钱和房子可以全部给张秋燕,他只要儿子。 结果可能是看到他舍不得儿子,张秋燕就想用儿子来逼他不离婚,母亲也不同意他离婚。气急之下,他才说出宁愿不要儿子,也要离婚的绝情话来。 这三年儿子的抚养费他一分没出,并不是真的对儿子绝情。而是因为父母早已把孩子接到身边去照顾,而他正好也想用这个方法来逼迫一下母亲和张秋燕。 但喜欢儿子是一回事,接到身边亲自照顾又是另外一回事。孩子放在乡下,父母和张秋燕都能照看。但要是接到身边,他和王晓琴都有工作,谁来照顾? 再有,王晓琴本来就因为不能跟他结婚生子而心生芥蒂。要是再把他和张秋燕生的孩子接过来放在她眼皮子底下,那不戳人心窝子吗?她还不天天跟自己闹? “妈,我和晓琴都有工作,要上班。要是把小远接过来,没人照看啊。他才五岁,身边肯定离不了大人的。以我现在的能力,也请不起保姆……” “妈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文与兰打断儿子的话,“所以妈想好了,我上来带小远,负责接送他上下学。你们上你们的班,不影响,有空的时候,妈还能帮你们做做饭。” “这……”梁东升迟疑了,毕竟老太太有多讨厌王晓琴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王晓琴对老太太的意见当然也不小,所以他接老太太的电话都背着王晓琴,就怕她知道了心里不舒服跟自己闹。 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要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和平共处吗? 文与兰像是知道儿子未说出口的担忧,继续道:“妈虽然不喜欢王晓琴,但你们现在已经这样了,妈还能怎么办?小远终归是我们老梁家的血脉,不可能让张秋燕带走。以后你跟王晓琴结了婚,小远肯定也是跟着你们生活。早晚都要住在一起,还不如趁着现在孩子小,培养培养和后妈的感情。要是以后长大点,懂事了,他还能接受这个后妈吗?”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梁东升想尽办法让家里的老太太同意自己离婚,都快等得绝望了。没想到为了梁远上学,脾气死硬死硬的老太太直接妥协了。 “妈,你……你同意我离婚了?”梁东升按捺不住兴奋,声音都大了不少。 文与兰叹了口气:“我不同意能怎么办,还能押着你跟秋燕在一块儿过日子?唉,儿女都是债,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此时的梁东升满心满眼都是离婚在即的喜悦心情,哪里还会在意老太太的这几句埋怨。 “妈,那我过几天就请个假回去把你和小远接上来,顺便把婚离了吧。”为免夜长梦多,梁东升决定趁热打铁,免得出什么变故,老太太中途改变主意。 “不急,等我先把小远带上来适应适应,再来办你的事。” 第61章 第61碗面 “妈,这……” 文与兰没好气的打断他:“你是有多性急,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小远都还没上来呢。你这又是离婚又是接走孩子的,不考虑考虑秋燕受不受得了?她到时候把着孩子不放怎么办?婚你啥时候都能离,小远上学能等吗?” “好好好,妈,只要你同意我离婚,我都听你的。”梁东升被骂了一顿,满身的兴奋情绪降了点温,脑子清醒了一点。 老太太好不容易站在了他这边,他这时候可不能跟她对着干。张秋燕听老太太的话,她能坚持三年不答应离婚,其中少不了他家老太太的支持。如今老太太同意他离婚,自然就会去做张秋燕的工作,所以他只需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就行了。 “你工作忙,也不用专门回来接我和小远。我上来的时候提前给你打个电话,到时候到汽车站来接一下就行了。”文与兰非常体贴的对儿子说。 梁东升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接完电话回到屋里,梁东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晓琴。 王晓琴有些不敢相信:“都这么几年了,你妈……怎么就突然同意了呢?” 梁东升忍不住笑:“你听说过那句俗话没?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跟我哥,我妈一直就偏疼我一些。她等了三年,看我实在不愿意回头,就放弃了呗。她总不能真跟我闹一辈子吧?更何况现在小远急着要到省城来上学,就算为了她的大孙子,她也只能同意我离婚。” 看来这个孩子才是文与兰的命根儿。之前不用求着他们到省城来上学,怎么逼迫都不松口。如今要求着他们了,什么都不说就同意离婚了。 还好意思说培养跟她这个后妈的感情。哼,若不是这个老不死的阻拦,她自己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用得着去培养跟那个小拖油瓶的感情吗? 三年的时间,她生受着别人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一颗心像在油锅里煎熬。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前段时间她爸问结婚的事情,她本来以为还有得等,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可是,东升,你妈之前对我意见那么大,要是现在住在一起,她会不会趁机刁难我啊?还多个孩子,我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要是到时候做的不能让你妈满意,怎么办?” 在王晓琴对未来的计划里,从来就没有这个便宜儿子的存在。她又不是不能生,等她和梁东升结了婚,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至于张秋燕生的梁远,如果张秋燕想要,给她也没事。如果她不想要,那让梁东升的父母带着是最好好的。 死老太婆说什么以后要让梁远跟着自己和东升一起生活,后妈和继子之间能培养什么感情?这不是膈应她吗? “晓琴你别担心,我妈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这次是她自己想通了,想接纳你,怎么可能还故意刁难你?你想啊,就凭张秋燕那种蠢笨不惹人喜欢的人,我妈都能认可,你这么漂亮这么讨人喜欢,未必还比不过一个无知村妇?” 第62章 第62碗面 这倒不是梁东升哄王晓琴的话。在他心目中,放眼东平镇周围一众农村老太太,他老妈真的算得上是一个既随和又讲道理、明事理的人,完全没有有些老人身上那种蛮横不讲理的特质。 王晓琴却是对他将自己和张秋燕那个乡下黄脸婆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异常不满,瞬间柳眉倒竖,捶了梁东升胸口一拳,恨恨道:“梁东升,你居然拿我跟你们家那个黄脸婆比?还说我不如她?你是不是瞎?” 梁东升顾不得胸口的痛,急忙把王晓琴的拳头握在手心揉捏安抚:“宝贝儿,别生气,没把自己打疼吧?我不是拿你跟她比,你怎么可能不如她?我是说你又漂亮又讨人喜欢,肯定比她讨喜,我妈肯定会接受你的。” 王晓琴却没有被安抚到。她心里仍然对跟婆婆和继子一起生活这件事极度排斥:“东升,要不咱们干脆另外租一套房子给你妈和你儿子住吧?我从小到大就没做过讨好别人、伺候别人的活儿,做不好这种事的。你也不想看到我受这种委屈,对不对?” 没想到平日里对她千依百顺的梁东升这次却不愿意顺着她:“晓琴,我知道和我妈他们住在一起你难免会受点委屈,但这个时候不能让我妈和小远出去单过。” “小远对我妈有多重要你也看到了。小远年龄还这么小,我妈年龄又这么大了,她不能帮着照看一辈子,所以才希望小远以后跟着我们过。如果让他俩单过,我妈会怎么想?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离婚,你这样一来,她肯定又回头跟着张秋燕一边儿了。” 王晓琴烦躁不堪,心里虽然极度不愿意,但也知道梁东升说的在理,这个时候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梁东升他妈。 想了想,王晓琴终是让了一步:“行吧,我就当为了你牺牲这一回。不过梁东升,到时候要是两边发生矛盾,你可得站在我这边,不准跟你妈一起欺负我。” 梁东升哪有不应的,他心里感激王晓琴的体贴,抱着她心肝儿宝贝儿的喊着亲了好几口。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开始商量老太太上来的事情。 家里要多两个人住,这原有的一室一厅就住不下了,得另外找个大点儿的房子,起码也要个两室一厅。 王晓琴点开找房app寻找房源,同小区套二的房子最便宜每个月也要三千五,装修稍微好点的甚至要四千块。一老一少上来后每个月生活费和杂费支出肯定也要比现在超出一大截,她不想在房租上支出太多,不然存不了钱的话,买房的计划又要往后推。 便宜的房子倒是也有,但都在隔得天远地远的郊区。她和梁东升上班的地方都在市中心,如果住的太远的话,每天的通勤时间会让人崩溃的。 咬了咬牙,王晓琴在现在住的这个小区定了一个月租三千五的房子,约好房东第二天去看。 第63章 第63碗面 梁东升本来想请个半天假陪王晓琴一起去看,但想到要损失四节课的收入,王晓琴不愿意了,让梁东升继续上课,她一个人去看。 定好房子,租金押一付三,一下子交出去一万多。王晓琴在网上喊了个搬家公司,花了三百块钱,让师傅把家具全搬去了新家。原来住的这个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只能挂到网上,看看能不能转租出去。 收拾好新家的第二天,梁东升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已经上车了,让中午去汽车站接人。梁东升和王晓琴请了假,开着车去汽车站等着。 祖孙俩刚走出站口,梁东升就笑着迎了上去,顺手接过母亲手里的包裹,喊了一声“妈,小远。”王晓琴站在梁东升旁边,一张粉白的脸扭捏半天,不知道该喊什么合适。 梁东升暗地里推了推她,说:“晓琴,快喊妈。” 王晓琴这才僵笑着喊了一声:“妈。” 梁老太太竟然没为难她,也没给脸色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嗳。” 老太太这态度给了王晓琴勇气,她顺手就摸上被老太太拉着手站在旁边的梁远的小脑袋,笑眯眯道:“这就是小远吧?真可爱。” 梁远扭了扭脖子,躲开脑袋上的手,眼神戒备的看了王晓琴一眼,又低头去看地上,他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女人。 梁老太太拉了拉孙子的手,柔着声音劝道:“小远,奶奶在车上的时候怎么给你说的,是不是说了下了车要喊人的?来,喊爸爸,妈妈。” 梁东升离家的时候,梁远才两岁,还是个路走不稳,话说不清的奶团子。如今五岁了,比他记忆中的样子长高了不少,但仍然胖嘟嘟的很可爱。 三年时间没听过孩子叫一声爸爸了,梁东升也很期盼。蹲下身握着孩子胖嘟嘟的小手,拉得离自己近了一点,热切的劝哄道:“小远,叫一声爸爸。” 王晓琴一手撑着梁东升的肩膀,也蹲下来,满脸堆起笑,看着梁远。 严记面馆 第14节 两岁以前,梁东升也是陪伴过梁远的。但那时候他小,根本不记事。三年的不闻不问,梁远的小脑袋瓜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印象,王晓琴他更是见都没见过。因此,眼前的一男一女于梁远而言,就是两个陌生人。 但“爸爸、妈妈”他是熟悉的。隔壁李明明每次玩游戏输给他的时候都会骂他:“梁远,你没爸爸,我有爸爸,我要叫我爸爸打死你。” 梁远平时虽然只见得到妈妈,但他不太清晰的记忆里是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在的。那个人抱着她,给他擦流到下巴的口水,还逗他喊爸爸。 李明明这番话一出口,梁远直接扑了上去,小拳头怼到李明明脏兮兮的小脸儿上:“你放屁,我有爸爸!” 院子里响起李明明尖锐的哭声:“哇哇哇呜……你没有,你没有!你爸爸带着狐狸精跑了,不要你和你妈妈了!” 有大人听见声音跑出来,切切嚓嚓的说着话,以为孩子小听不懂,也懒得压着声音。 第64章 第64碗面 梁远眼里汪着泪,低着头沉默的蹲在地上抠泥巴,听一群大人在边上说着“离婚”、“狐狸精”的话。 一开始,梁远觉得自己是有爸爸的,所以敢像头怒气冲冲的小豹子一样,挥着拳头把骂他没爸爸的小孩儿揍趴下。 可听人说得多了,而且别的孩子天天都能见着爸爸,他连逢年过节都见不着一次。他渐渐也就明白,他有爸爸,只是,他的爸爸跟狐狸精跑了,不要他了。 可是,他有妈妈啊!他的妈妈叫张秋燕,早上叫他起床,帮他穿衣服、穿裤子、穿鞋子;晚上帮他洗脸、洗脚。天冷了会抱着他一起睡,把他一双雪条一样冰冷的脚丫子捂在怀里;天热了会摇着大蒲扇给他扇凉。每次赶完集,妈妈还会给他买甜甜的糖果和香香的面包。 他明明有妈妈,为什么奶奶还要自己叫这个女人妈妈? 梁远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女人。这个女人的脸不像他妈妈那样黄黄黑黑的,她的脸很白,下巴很尖,就像…… 电光火石之间,梁远突然想起李明明骂自己的那句“你爸爸跟狐狸精跑了”,对,就是像狐狸。 梁远有一次跟着妈妈去赶集,看见街边有人在卖小动物,一个铁框框里装了一只全身雪白,脸尖尖的小动物,卖的人说是狐狸。旁边有几个男的在那里笑,说养着养着会不会变成狐狸精。 “狐狸精狐狸精,打死你打死你!” 小孩儿尖利的哭声暴起,梁远冲上去,小小的身子把蹲在地上,重心不稳的王晓琴撞倒在地。小拳头只在女人的脸上砸了一下,女人就往后翻倒了。 梁远见打不到狐狸精的脸,往边上侧了侧,绕过狐狸精的腿,跑到狐狸精的脑袋边,挥舞着两只小拳头狠命去砸狐狸精的脸。 “啊啊啊啊啊——”女人的惨叫声冲破天际。 梁东升懵在当场,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听到王晓琴凄厉的哭喊声才回过神,赶忙上前一步拎过那只发了疯的小崽子。 “你……” 他满脸愤怒,举起巴掌,还没来得及教训儿子,梁远就被老太太一把抢过去抱在了怀里。 “好了,先别急着教训孩子,快把人扶起来。人来人往的,躺在地上叫什么话?”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车站的出站口,来来往往人流如织。喜好八卦的人听见动静早就围了过来,站在旁边指指点点。 梁东升脸颊飞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扶起王晓琴,给她整理好歪掉的衣服和散乱的头发。王晓琴眼里汪着泪,惊魂未定,脸上被梁远的指甲刮到好几处,血沁沁的。 小孩儿的力气未必有多大,王晓琴就是被梁远的突然发作惊吓到了。在她印象中,五岁的小孩子见着陌生人都是胆小又羞涩的。结果这一个直接把人撞倒在地,又骂又打,跟个狼崽子一样狠。她还没回过神,就被拳头砸懵了。 第65章 第65碗面 梁东升把王晓琴扶进副驾位坐好,文与兰抱着梁远坐在后座。梁远一直在哭,伤心得不得了。 文与兰摸出身上的糖果哄他,往日里最爱的糖果也失了效,梁远根本不接,一双小手只顾抱着奶奶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文与兰悲从中来,眼里也有了泪。她自然知道小孙子为什么打人,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父亲离家出走,不闻不问这三年,孩子受了太多委屈。乡下传闲话的多,也不避着孩子,都觉得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什么都懂,所以才在跟别的孩子玩闹时敏感又自卑。 这当爸爸的不做人,要跟外面的野女人胡搞,自己倒是爽快了,可怜受伤的都是孩子。一时之间,文与兰竟不知道应该恨自己家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多一点,还是恨狐狸精王晓琴多一点。 王晓琴早收了泪,后座不间断的尖利哭声让她心生烦躁和厌恶,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让她的怒火噌噌噌的往上窜。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被那个拖油瓶一哭,倒显得自己欺负了他,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堵在胸口的气没处撒,王晓琴现在拿不出一张好脸去面对后座的婆孙俩,于是寒着一张脸坐着不想搭理。她脾气向来骄矜,本来拉下身段、陪着笑脸去讨好文与兰和梁远已经是极限。结果人家倒好,一上来直接给她一个下马威。 一个五岁的农村孩子懂什么狐狸精?更不用说一见面就暴起打人。这件事一看就是文与兰这个老太婆在背后手把手教的。至于目的,不外乎就是磋磨她,给她难堪。 开着车的梁东升也听得烦躁,又看王晓琴脸色不好看,心里又气又疼。他没想到把孩子放在乡下,被母亲和张秋燕养成了这样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小小年纪就出手这么狠,若不趁早掰回来,长大后怕是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 “你打了人还好意思哭?”梁东升没好气的冲后座吼道。 梁远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下忘了哭,停顿几秒后,哭得更大声了。 文与兰心疼的拍着快哭厥过去的孙子的后背,制止儿子:“小远才五岁,做错了事,好好讲道理教他就行了,不要动不动就是骂就是打的。小孩子本来魂就不稳,你这样吓他,吓丢了魂怎么办?” 梁东升不认同他妈的观点,如果小孩子能明白道理,那还算什么小孩子?听不明白道理,做错了事就应该直接揍一顿,让他害怕,以后才不敢再犯。 “妈,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远五岁了,性格还这么恶劣,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不掰回来不行的。宠孩子也得有个度,一味的宠,那是对他好吗?那是在害他!” 文与兰差点气笑了:“梁东升,我问你。你也是个老师,班上的学生犯了错,你也非打即骂的吗?你这么会教孩子,看不上我教的,那这三年你去哪了,你怎么不自己拿去教?” 第66章 第66碗面 “妈,我不是看不上你教的,我只是觉得你不能这么宠孩子。犯点小错当然可以讲道理,犯了大错就应该适当体罚。不然孩子心里没有一点敬畏感,无法无天,以后会铸成大错的。” 正因为是老师,梁东升才有切身体会。现在青少年犯罪率这么高,且越来越趋于低龄化,他觉得就是因为把体罚从教育中拿走了。搞得小孩子没点畏惧感,想干什么干什么。 小时候,他跟他哥也没少挨揍。他妈算得上是十里八村最讲道理的农村妇女,也照样揍孩子。没办法,男孩子生性调皮,爱惹事,不揍不行。 揍起儿子来手不带软的,揍孙子就下不去手了?他在旁边教训,老太太在旁边哄,本来就缺乏是非观念的孩子听谁的?次数多了,孩子犯起错来就会肆无忌惮。因为不管面临什么惩罚,总有人护着自己。 是,这三年他的确没尽到一个父亲的教育责任,但这并不意味着母亲的教育方式就是对的。再说了,如果不是母亲站在张秋燕那边不让自己离婚,他何至于被逼远走他乡,缺席这三年时间呢? 梁东升这三年去哪了?当然是跟王晓琴一起跑省城过二人世界去了。王晓琴听文与兰话里话外看似在骂自己儿子生而不养,实则不过是指桑骂槐,恨自己拐带了她儿子。哼,老虔婆,当初明明是梁东升主动说起带她来省城的。 王晓琴怕自己再坐下去会恨不得跟后座的祖孙俩当面修罗场,便冲梁东升道:“东升,前面快到医院了,你把我放在路边,我去看一下脸。” 梁东升看她脸上的血道道越来越红,是应该去医院消一下毒,顺便让医生给开点药,不然怕是要破相,于是回道:“别急,到了医院再停,我陪你进去。” 要是换做往日,梁东升不陪着自己去都不行。但现在若让他陪着去医院,后座那一老一小势必也要跟着。王晓琴脸上的伤正是拜小的所赐,受完伤还要听老的指桑骂槐。气都憋到嗓子眼儿了,再不离这俩远远的,她真怕自己做出点儿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用,你带他们先去吃饭吧。”王晓琴冷冷道。 梁东升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我先带妈和小远回去。你看完医生给我打个电话,我再开车来接你。” “不用了,我看完医生直接回医院上班。你就在这儿停,没几步路,我走过去,医院门口人太多,不好找停车位。” “那……那行吧,你小心点。” 梁东升靠边停好车,王晓琴直接下了车,“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招呼都没跟文与兰打。 “看看,这就是你宁愿抛家弃子也要勾搭的女人?我老婆子第一天上省城,就甩脸子给我看。你还看不起秋燕,说她是个没教养的农村妇女。王晓琴有教养,见面第一回给你老妈甩脸子?” “妈,晓琴她又不是圣人,才挨了一顿打,哪摆的出一副笑脸对人?换做谁谁不生气啊?你也不要太过苛求她了。” 第67章 第67碗面 “我那是苛求她吗?我又没惹她,凭什么冲我甩脸子?再说了,小远还是个孩子,她一个大人这么跟孩子计较,一点包容心都没有。” 梁东升心里正烦着,没有接话,脸上也装不出笑模样来。他重新发动车子,汇入来来往往的车流。 母亲上来之前,他做小伏低,好不容易两边哄好。本想着今天婆媳见面破冰,结果被梁远这个臭小子一拳头搞砸了。 他想教训性格恶劣的梁远,母亲又在边上护着。如果以后都是这样的戏码,婆媳矛盾如何解决?他这个做儿子的,要如何做才能不在其中受夹板气? 文与兰还在哄孙子。可能是讨厌的狐狸精终于下了车,也可能是哭太久累了。梁远渐渐止住了嚎哭,只偶尔还在抽噎,打打哭嗝。眼里的泪却是没个停,看得文与兰心疼得不得了。 母子俩一个忙着愁以后一家人如何相处,一个忙着哄孙子别哭,彼此倒是一路无话。 梁东升直接把车开回了重新租下的地方。已经过了饭点儿,还没吃饭,大人和孩子都饿得够呛。 他把文与兰和梁远安顿在客厅坐下,拿出糖果和点心,倒好茶水,让两人先垫垫肚子,自己钻进厨房准备午饭。 文与兰只喝了几口茶水,就跟在儿子后面进了厨房。 “米饭多放点水,不要蒸得太硬,小远脾胃比较娇弱,吃太硬的不容易消化。” “炒菜不要放辣椒,小远不能吃辣。也不要放酱油、蚝油和味精,这些调味品化学添加剂加得太多,会影响孩子发育。” “哦,再蒸一碗蛋羹,给小远补充营养。加点那个小磨香油,不要猪油,不健康。” 文与兰站在边上叨叨叨的一顿指点,梁东升听着感觉自己都不会做饭了,“妈,一点调味料都不放,菜里面就一点油盐味儿,能好吃吗?我单独给他做点儿,大人吃的还是正常做吧?” 文与兰把儿子赶去蒸米饭,自己接过菜刀,利落的拍姜切蒜,“分开做太费事了。再说孩子好奇心又重,桌子上摆两份菜,他就不吃自己的了,要到大人碗里来抢。” 看儿子一脸为难的表情,文与兰想到他这三年只顾当甩手掌柜,冷哼一声道:“养儿方知父母恩,你以为养孩子容易呢?慢慢学吧,让王晓琴也好好学学。反正你俩以后也要有孩子,就让她现在学着照顾下小远,积累点经验。” 听母亲说到和王晓琴的以后,梁东升脸上终于泛起几丝笑纹。可谈到照顾梁远,他又犯了难。光是做饭做菜都这么多讲究,更何况一见面就被那个臭小子打了一顿,王晓琴心里指定是不怎么乐意的。 “妈……” 文与兰一看儿子那一脸作难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妈一提让王晓琴照顾小远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心疼了?舍不得?光想着当便宜娘,养孩子一点儿不沾手是吧?” 第68章 第68碗面 梁东升急忙解释:“唉,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不愿意让晓琴来照顾小远。关键是,晓琴她有自己的工作。你知道的,护士嘛,工作很忙的,她未必抽得出时间来照顾小远,到时候……” 文与兰截断儿子,讽刺道:“哦,就她一个人要忙工作,其他人就不用忙工作了?别的不说,就说你跟你哥小时候,你爷奶死得早,没人帮忙带你俩。遇到农忙抢收的时候,是不是我大中午抽时间回来给你俩做的饭?” “不说农村,就说当年我们镇上纺织厂的那些女工们,她们工作忙不忙?大中午不还是要抽时间回去给儿女们做饭吗?就你们忙你们累,我们那会儿不忙不累!” “再说了,我还没说让王晓琴大中午回来给小远做饭呢,你这就心疼了,紧赶着说她没时间。就王晓琴是你的心肝宝贝,值得你心疼,小远是什么?你既然这么不把他当回事,当初你生他干嘛?” 梁东升脑子一麻,都不知道如何辩驳。他想说今时不同往日,时代变了,人的生活方式和心态也变了。但这话要是说出口,老太太指定又有一堆话等着他。 归根到底,还是老太太对王晓琴成见太深。虽然同意他离婚,但心里对王晓琴的怨恨还未消。以前一个在乡下一个在省城,两边互不打扰,还影响不了什么。如今住到一起,要是不消除了成见,把两边都安抚好,他这个夹心饼干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妈,你对晓琴的成见也太深了,她哪是你说的那样啊?就说这屋子,听说你们要上来,晓琴特意把原来那个小的退了,换了现在这个大的。我工作忙,抽不开身,这里里外外所有的布置都是她一个人忙活的。” “还有你说要培养她跟小远之间的感情,刚才你也看到了,晓琴温声细语的,结果还被这小兔崽子按在地上打。也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教的,才五岁的小孩子,竟然这么凶!” 刚刚因为怎么教育孩子才被文与兰训了一通,梁东升不想火上浇油,惹得老太太再发飙,因此越说到后面越是小声。但载不住老太太耳聪目明,把他后面这几句咕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说这个文与兰还没这么气,一说这个,就更为可怜的小孙子委屈和心疼。 严记面馆 第15节 “我们平时怎么教的?你要是想说就是我这个老婆子教唆小远去打的王晓琴,你就直说好了,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你就知道你那心肝宝贝王晓琴受了委屈,你知不知道小远受了多少委屈?” “他一出去玩儿,左邻右舍的孩子就指着他说,你爸跟外面的狐狸精跑了不要你了。他不相信,还跟别的孩子打起来。那时候,你这个当父亲的在哪?你在省城跟狐狸精逍遥快活!” “我们小远才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他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梁东升,你跟秋燕闹离婚是你们大人之间的事。小远一个小孩子,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对他?” 第69章 第69碗面 “我们乡下的母狗下了崽儿,为了小狗有奶吃,宁愿在外面偷东西吃挨人的打,也不愿意饿着孩子。畜生尚且懂得有生有养,懂得心疼孩子,你是要连畜生都不如吗?你读这些年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与兰说到伤心处,禁不住老泪纵横。老太太一生要强,结果养出这么一个抛家弃子的混账儿子,让小孙子受尽委屈,让外人看尽笑话,真让她觉着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梁东升脸红筋涨的站在旁边,羞愧的低下了头。有生之年,他从没见过老太太动这么大的气,也没被老太太这么声色俱厉的骂过。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混账。抛开他和张秋燕之间的问题不谈,在小远这件事上,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愧为人父。 老太太哭得越来越伤心,梁东升怕她有个好歹,赶紧安抚道:“妈,妈,妈,你消消气,儿子以前错了。好在如今你上来了,你就监督儿子好好改,好不好?以后你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好不好?妈,你别哭了,小心哭坏身子。你就算不看儿子面,也看看小远的面好不好?他还那么小,怎么离得了你?” 梁远的确是文与兰的死穴。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自己要是有个好歹,到时候家里没人镇得住她这个混账儿子。他把那狐狸精娶进门,她的小孙子还不得被磋磨死?就算为了小孙子,她也得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 文与兰止了哭声,擦干眼泪,捡起菜刀继续切菜。 半个小时的时间,文与兰做了三个菜,炝炒荷兰豆、青椒肉丝、番茄鸡蛋,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文与兰给梁远盛了半碗米饭,夹了一些菜到他碗里,让他拿着勺子自己吃。 以前在乡下带小孙子,文与兰早就吃惯了这种清淡口的菜,再加上确实饿了,配上米饭吃得挺香。可梁东升嗜辣,根本吃不惯这种没滋没味儿的饭菜,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去冰箱里倒腾半天,找出一瓶王晓琴做的辣椒酱,拿来拌在饭里,这才将就下去一顿。 吃完后消了会儿食,梁远就困了。梁东升把次卧的门打开,床上的枕头、被褥都是王晓琴提前铺好的。文与兰把小孙子放在床上,坐在床边轻轻拍哄。 梁远到底是小孩子,心思不重,之前哭得那么厉害,情绪起伏得那么剧烈,现在困意一上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母子俩轻手轻脚回到客厅,坐在桌边闲聊,主要是说梁远的事。梁东升担心梁远对王晓琴抵触情绪这么大,之后能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文与兰没好气的横了儿子一眼:“小远如今这个样子,也是你和王晓琴当初作孽造下的。不过好在他年龄小,努努力,是能笼络过来的。小孩子嘛,心思单纯,你对他好,他当然就会对你好。” 母亲的这句话,无异于给梁东升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沮丧的情绪又飘扬了起来,看到了希望。 第70章 第70碗面 母亲说得有道理,这三年时间,他的确是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儿子受了太多委屈,被记恨也在情理之中。好在孩子还小,没有长大成人,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如今住在一起了,他和晓琴可以用爱慢慢的去感化小远,弥补上他们的亏欠,让小远接受他们,接受这个家。 梁东升越想越信心十足,忍不住拿出手机给王晓琴打电话。她刚才是生着气走的,到现在都还没给他打电话过来,不知道脸上的情况严不严重。 王晓琴看完脸,随便在外面的小餐馆对付了几口。因为脸上有生伤,需要忌口的东西比较多,好多饭菜都不能吃。她点了一碗清汤面,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打车直接去医院上班了。 好在是护士,日常也需要戴口罩,就不用露出脸上的伤口来惹人闲话。面子虽然保住了,可心底的烦躁却直往外冒。 想她王晓琴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也没在外面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丢过这么大的脸。怪来怪去,还是要怪文与兰那个老虔婆,刚见面就摆自己一道。 接梁东升电话的时候,王晓琴也没个好语气。她现在心里烦得不行,正好梁东升撞枪口上来。梁东升知道她受了委屈,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好声好气的哄了半天。王晓琴一个人也吵不起来,赔罪的好听话灌了满满一耳朵,心里的气也渐渐消散了。 梁东升见王晓琴语气好转,这才给她提起以后和梁远相处的问题。说孩子之前在乡下听多了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所以第一次见面才情绪激动。只要以后好好对他,一定能笼络过来,让他接受她这个后妈。 王晓琴忍不住冷笑:“他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听得懂什么闲言碎语?还不是你妈看不惯我,又不好亲自动手,才教你儿子打我,以为谁不知道呢?” 梁东升却是不信:“晓琴,这你肯定是误会我妈了。她这次之所以同意我离婚,又把小远送过来上学,说白了都是为了小远。” “你想啊,我妈都多大岁数了,她又不可能照看小远一辈子。以后小远靠谁?还不是只能靠他老子我。她现在巴不得让小远赶紧跟你这个后妈搞好关系,怎么可能唆使小远打你,把关系搞僵?” 王晓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反正梁东升是死也不可能回头的,文与兰肯定是看到了儿子的决心,知道她自个儿的打算落了空。又加上孩子一天天大了,需要靠着梁东升这个父亲得到更好的教育。再像以前那样僵持下去,对梁远百害而无一利。 到时候不得他这个能赚大钱的父亲喜欢,待在农村能有什么大出息?想讨好梁东升,怎么可能越得过她王晓琴?所以才主动选择后退一步,说什么带上来培养孩子和她之间的感情。 不得不说,文与兰这老虔婆的算盘打得是真精。 第71章 第71碗面 “这么说,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妈唆使的喽?” 梁东升听王晓琴语气软和了一些,赶紧保证道:“真的不是!晓琴,你听我说。”梁东升把梁远在乡下听到的闲言碎语和打架的事一一转述给她听,说孩子心性有些偏执也情有可原,好在年龄还小,以后好好对他,他自然就会知道她这个后妈的好。 王晓琴自然知道老家那些长舌妇把自己说得多不堪。她们嫁的老公差,自己又没本事,日子过不下去,可不就嫉妒她离了严锋还能找到个把自己捧在手心疼的男人吗? “行吧,我暂且信你这一回。我这边开始忙了,不跟你聊了。”病房有人按呼叫器,王晓琴撂了电话,把手揣进兜里往病房去了。 梁东升哄好了王晓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对即将到来的好日子充满了信心。他请了一天假,下午没什么事,干脆开车载着母亲和儿子先去附近的儿童游乐园玩了半下午。眼看着王晓琴要下班了,又载着人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中午闹得不愉快,一家人都没在一起吃饭,等晚上整几个好菜,团一下圆,顺带也给母亲和儿子接风。 虽说梁东升说以后对梁远好一点,让他慢慢接纳自己。但王晓琴没养过孩子,不知道怎么带小孩儿,于是给老家的父亲打了个电话讨主意。 王文涛一听女儿说文与兰带着孙子去了省城,这下急了。最近几天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梁东升送了王家贵重礼品,他就很担心。那天回来,听老伴儿说兄弟媳妇儿杨金花过来蹭饭,被蹭去了一根海参。他当即就把老伴儿骂了一顿。骂她嘴馋,有点儿好东西就存不住,非要立马吃下去才放心。 他才刚从省城回来,这个节骨眼儿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是个人也要猜这是梁东升送的啊。你但凡隔个一年半载呢,到时候谁猜得到打哪儿来的? 最关键的,给谁知道也不能给杨金花知道啊,谁不知道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传闲话。 老伴儿还跟他嘴硬,说她跟杨金花说了这是鱼干儿,杨金花这辈子没吃过什么金贵东西,她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啥。他还侥幸了一两天,结果,没几天,外面的人就都知道梁东升送王家海参的事了。 在省城的时候,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回去不要把礼品的事往外说,怕到时候梁家的人知道了闹。这会儿梁老太太带着孙子去省城,不会就是听说了这件事后跑去省城闹他女儿吧? “她这会儿带着孙子去省城干嘛?”王文涛皱着眉头,问电话那边的女儿。 “嗐,说是想把梁远送到省城来上学,嫌镇上的学校教学水平太低。” “那……她有没有说别的?” “什么别的?哦,说了,她同意东升跟张秋燕离婚了。这次把梁远送到省城来读一年幼儿园,明年继续在我们这儿上小学,说是顺便培养一下跟我的感情。” 第72章 第72碗面 “噫?”王文涛有些意外,怎么这个事情的走向跟自己以为的不太一样呢? 王文涛有些不敢相信,“那梁老太太真同意他儿子离婚了?” “爸,我骗你干什么啊?她都说要把梁远放在我们身边养了。” 王文涛这下彻底放心了,原本提着心吊着胆,没想到来个意外之喜。他想着梁老太太突然的转变,是不是听到传言后终于见识到了她儿子离婚的决心,眼看着回头无望,这才放弃幻想?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还得感谢感谢那个大嘴巴弟媳妇儿呢。 “晓琴,这是好事啊!她退一步你就进一步,抓紧时间让东升把婚离了,然后把你俩的事情办了,再生个自己的孩子。前头那个始终是前头那个生的,跟你不亲香。生个自己的,老了才有靠。” “我知道的,爸。要按我想的,把梁远给张秋燕带走就好。她若不要,给梁家两个老的养着也行。可现在老婆子要给我们养,东升的意思是他父母年纪大了,照看不了多久,趁着现在梁远年纪小,我们带在身边培养下感情,以后也好相处。” “嗯……”王文涛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东升说的也在理,那你们就把梁远放在自己身边养着。不过晓琴啊,都说后妈难当,一个弄得不好,不仅外人说闲话,你还养出个白眼儿狼来。怎么养前头留下来的孩子,这可是个大学问。” 王晓琴苦着脸,“谁说不是呢,爸。我自己都还没生过,怎么知道怎么养孩子?这不就打电话给你,让你教教我嘛。” 女儿遇到事情不再像以前一样闷着心思瞎胡闹,愿意主动找自己拿主意,看来真是成熟了不少,王文涛老怀大慰,“养前头孩子有两个养法,一个是当甩手掌柜,什么都别管,把好钱财,不让前头孩子沾边。这样的好处是钱财都能留给自己孩子,前头的占不到便宜。” “但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外人会说后妈恶毒,名声有点难听。这第二个法子嘛,就是捧杀,尽可能的依着他,要什么给什么,往死里娇惯。这样娇惯着长大的孩子不仅不会有什么出息,还很有可能成为个败家子。关键外人还说不出啥,只会说这后妈疼孩子。晓琴,要是你,你选哪一种养法?” 王晓琴想了想自己不堪的名声,本来就被人骂作小三,后来因为梁东升不寄钱回去,大家都把苛待前头儿子这个罪名扣在她脑袋上。这要是坐实了,以后那些人还不知道会骂出多难听的话。 她要做人,她以后的孩子更要做人,她不想孩子以后因为自己挨骂,于是回道:“爸,我想选第二种。不过就是损失些钱财罢了,但既能博个好名声,又能让他以后不至于扎我的心。” 王文涛很开心:“这就对了,晓琴。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看眼前。梁远毕竟是他们梁家二房的长子,你现在又没有孩子,要是苛待他,不说梁家那两个老的,就是东升,也可能不会答应。落不着好,还把自己名声坏了,咱不干这种赔本买卖。你就对他好,保准梁家说不出一个错来。等以后养成个败家子,不仅他自己求不到前程,东升存下的财产也没他的份儿。” 第73章 第73碗面 父亲的一席话让王晓琴瞬间通透,之前因为文与兰婆孙俩要上省城来,紧接着又被梁远当众打骂而起的别扭、委屈和愤怒全都一扫而空。 她这辈子所受的磨难几乎都是拜文与兰这个老虔婆所赐,那她就用这个办法报复回去。到时候养废了老虔婆的心尖尖,老虔婆还说不出她的一个错字来。 挂了跟父亲的电话,王晓琴又给梁东升回了过去,说自己下班了,顺路要经过超市,要不要买点菜回去,还问文与兰和梁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语气温柔小意的,没了下午时的冷淡。 梁东升心下狂喜,以为是自己下午的解释起了作用,又觉得王晓琴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不仅心胸开阔,还温柔体贴。明明受了委屈,却愿意为了他接纳、示好他的家人。 “我刚才已经载着妈和小远去过超市了,家里啥都有,不用再买。我现在就去做饭,晓琴你快点回来,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梁东升对着电话那头的王晓琴说道。 王晓琴进了家门,表现得比之前在车站第一次见面时热情多了,不仅主动热情的喊了一声“妈”,还从袋子里掏出一辆玩具小汽车,坐到在沙发上玩儿的梁远身边,把小汽车塞到他手里,亲热说道:“小远,阿姨给你买的玩具小汽车,喜欢吗?” 这样一辆又大又漂亮的玩具小汽车,对于一个日常只能在乡间玩蚂蚁、蚯蚓的小孩子来说,无疑是诱惑力十足的。 梁远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可一看见给自己玩具小汽车的人的脸,他垮起小脸儿,刚想把手里的玩具小汽车砸到狐狸精的脸上,小手就被按住了。 “小远,奶奶下午是怎么教你的?奶奶是不是说过要做个乖孩子,不要骂人、打人?阿姨专门买了玩具小汽车给你赔罪,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梁远小脸儿纠结成一团,心里天人交战。他恨狐狸精抢走了自己的爸爸,可奶奶说要想爸爸回到他身边,就必须对狐狸精好一点。奶奶是家里最疼他的人,肯定不会骗他。那为了爸爸能回来,他是不是应该听奶奶的话? “那好吧,我原谅她了。”梁远纠结半天,攥着玩具小汽车的一个轮胎,低着头小声咕哝道。 文与兰继续循循善诱道:“那既然阿姨送了你礼物,咱们应该说什么呀?” 梁远看着奶奶鼓励的眼神,又看了看狐狸精白白的脸,想了想,说了声“谢谢”。 王晓琴脸都快笑烂了,掐了掐手心,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她伸手抚了抚梁远的头,微笑着道:“小远真乖。” 梁远虽说嘴上原谅了狐狸精,但心里可没想过要和她亲密接触,扭了扭脖子,把狐狸精的手撇开了。 王晓琴脸上僵着笑,心里恨得吐血。她在回来的路上想好了,买个小玩具回去给梁远,以下午那小崽子恨不得吃了她的态度来看,肯定不会要,说不定还会把玩具砸她脸上。 第74章 第74碗面 到时候就让梁东升看看她为了这个家是多么的委曲求全,而他那个被老虔婆和黄脸婆养大的儿子是多么的蛮横、跋扈。 千算万算,没算到文与兰这个老虔婆这么能屈能伸。之前在医院门口,她冷着脸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扬长而去,本以为这下回来肯定少不了冷嘲热讽。 正是预测了文与兰的反应,她才越发做小伏低,做足了态度。谁能料到这个老虔婆非但不为难她,还把那个小崽子都劝好了,让她在梁东升面前卖一波可怜的打算落了空。 看来,为了梁远那个小崽子以后能在她和梁东升身边过得好,这个老虔婆是连脸面都豁出去了啊。 王晓琴不是无知少女,不会得个文与兰的好脸儿就觉得她真的接纳了自己。那个老虔婆要是真像现在表现的那么好说话,也不至于横在她和梁东升之间整整三年时间。如今这副作态,不过就是形势比人弱,不得不为了那个小崽子求着自己罢了。 文与兰如此会做戏,但王晓琴自认也不是吃素的。她进到厨房,抢过梁东升手中翻动的锅铲,赶他出厨房,让他去休息一会儿。 严记面馆 第16节 梁东升早就将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一幕看在眼里。父母慈爱、妻子体贴、子女听话,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温馨家庭生活。如今,这幅美妙的生活画卷就展现在自己眼前。 他一颗心滚烫热烈,没忍住偷偷在王晓琴嘴唇上印下一个热吻。眼前的女人跟着他受了三年委屈,如今还愿意为了家庭和乐放下身段,她值得自己一辈子去爱。 王晓琴脸羞得通红,觑了一眼客厅,见婆孙俩都没注意厨房这边的动静,这才轻轻搡了梁东升一拳,嗔怪道:“注意下影响,有人看着呢。” 看着王晓琴娇俏的模样,梁东升哪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忙活?站在旁边又是递调料瓶,又是端盘子,心里甜滋滋的。 文与兰这趟上省城一是为解决小孙子上学的问题,二是为王晓琴。她进门之后的一系列做派,老太太都看在眼里。活了大半辈子,倒不至于看不出她举手投足间的虚伪和造作。 如果王晓琴是个好的,也不至于抛弃那个老实本分的前夫,还闹得他们老梁家鸡犬不宁。这个女人就是个不安于室的祸害,可恨她那猪油蒙了心的儿子看不透她的花花肠子。 下午甩脸子不打招呼直接走人,晚上回来就喜笑颜开,又是送礼物又是抢家务活儿干,不外乎就是想博个好名声,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狐狸精能装多久。 晚饭都是将就着梁远的口味来的,做得非常清淡。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王晓琴也是先顾着梁远,挨着他帮他布菜。 文与兰还在旁边劝:“晓琴,你自己吃,让小远自己来。” 王晓琴心里嫌弃死梁远那小崽子沾着饭粒和口水的筷子在菜盘里翻来拨去,要让他自己来,待会儿自己还怎么吃?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这么大了,饭桌上的规矩一点不懂。 第75章 第75碗面 面上却满是温柔、慈爱笑容,轻声道:“没事的,妈。小远他人小,胳膊不长,有些菜够不到。我先帮他夹一下菜,不碍什么的。” 既然王晓琴喜欢表演慈母,爱吃冷菜冷饭,那就由着她去,文与兰没再劝。 梁东升吃着没什么滋味儿的饭菜,有点看不下去。他把辣酱拨到王晓琴面前,伸筷子给梁远夹了些菜,劝道:“晓琴,你快吃吧,不然待会儿饭菜冷了。小远也吃不了多少,不用专门等他吃完,我顺便照看着就行。” 王晓琴中午就没吃几口,到这会儿其实早就饿了。听梁东升这么说,便没再推辞。她脸上还有伤,沾不得辛辣东西,于是又把辣酱推了回去,说:“医生让我这段时间吃清淡点儿。” 梁东升看了看她脸上红沁沁的血道道,有些自责道:“怪我怪我,那你别吃辣酱了,多吃点排骨,补一补。”说着还主动夹了几块排骨放到王晓琴碗里。 为了一碗水端平,还给文与兰夹了几块。 文与兰心里冷笑连连,脸上却不动声色,还关心道:“晓琴,你是得多吃点儿补一补,你看你这瘦的。千万别学外面那些人胡乱减肥,把身体搞坏了。身体养壮实一点,以后才好……” 以后才好什么,文与兰没说,但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梁远,又递了个眼色给王晓琴。王晓琴瞬间懂了,脸上一片羞红,这意思是想让自己养好身体赶紧生个孩子吧? 农村一向信奉多子多福,以前因为计划生育管得严不准生,这几年政策放宽,允许生二胎了。可因为夫妻关系不睦,她又因为扯不了证不愿意生,梁家二房就梁远这么一根独苗。说句不好听的,不多生一两个,要是哪天有个什么意外,梁东升就要绝后。 如今老太太既然发了话,也同意梁东升跟张秋燕离婚,她的年龄也一天天大了,是得把生孩子提上日程了。 梁东升也心情激荡,他早就想跟王晓琴生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了。无奈以前她总是拒绝,说没名没分的,生出来要被别人骂野种。 她为了他可以受尽委屈,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挨丁点儿骂。他自责都来不及,哪还忍心去逼迫她?所以也就同意她的做法,一直没生。如今既然没了阻碍,他就得加把劲儿,让王晓琴早日怀上,这样他俩的宝贝就能早点儿来到这个世上了。 李瓶来严记面馆快一个月了,店里的活儿都做熟上了手。因为她的到来,出餐速度比起以前快了不少,也不会搞错客人的要求,因此店里的生意比起之前来好了不少。 以前张淑蓉还想着在镇上给她找个工资高点儿的工作,这一个月时间不到,她倒有些舍不得了。这么个勤快又嘴甜的小工,哪个当老板的舍得放手? 李瓶的优点当然不止这些,最重要的是她俩特别投缘,越是相处,张淑蓉对这小姑娘越是喜欢。 第76章 第76碗面 年轻那会儿生了严锋后,张淑蓉特别想再生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可那时候政策管得严,上面不准生,这就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如今看着李瓶模样和性格都乖乖巧巧的,张淑蓉就总忍不住想,自己当初要是生个女儿,是不是也会这般贴心乖巧? 张淑蓉的确是把李瓶当女儿看待的,不论是吃还是穿,有严锋一份儿就有李瓶一份儿。有时候严锋还没有,李瓶也有。 以前说去别的地儿给李瓶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现在却担心她去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既然舍不得,也不放心她出去,那就只能等转正以后给她加点工资,让她留下来。小姑娘虽然总是说不要那么多,但这是她应得的。 至于娶儿媳妇、养孙孙,以及以后的养老钱,那就只能拜托群姐辛苦一下,帮严锋找个不要太多彩礼的对象。 她也还不算很老,大不了多辛苦几年。况且,自从李瓶来了以后,店里的生意比以前好,收入也高了不少。昨晚她和儿子盘了账,扣除李瓶的工资,盈余比以前还多出一些。 临近端午节了,往年都是要关店放两天假,今年也不例外。张淑蓉拿了两千块钱,又补了两百,算是过节费,一起拿给李瓶。 李瓶却记着日子,说还没满一个月呢,怎么就提前发工资了? 张淑蓉笑着把钱塞到她手里,“就提前几天,这不正好要过端午节了嘛,就干脆发了。两千是工资,另外两百是过节费。你拿着,看看有什么想买的。” 李瓶数出一千块钱来,又递回给张淑蓉,说:“阿姨,当初你愿意留下我的时候我就说过,每个月只要一千块的。你给我的两百过节费我收着,那一千块的工资我寄回家,这一千块你收回去。” 张淑蓉按住她的手,正色道:“瓶瓶,你不要再存着什么报答阿姨的心思,其实当初阿姨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恩情的。你来了又没白吃白住阿姨的,天天那么卖力的干活儿。” “不瞒你说,因为你,我们店里这个月的收入都比以前多了不少呢。所以,这些钱都是你付出劳动后正大光明换来的,不是谁施舍的。你大大方方拿着,不烫手。除了寄回家的,剩下的你就存着。咱们女孩子啊,钱就是底气。手边有了钱,说话、办事都硬气些。” 严锋在旁边,不耐看她俩拉拉扯扯,伸手拿过李瓶递给他妈的那一千块钱,扬了扬,对李瓶说道:“不是要寄钱回家吗?赶紧的吧,不然待会儿银行下班了。” 说完拿着钱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发现没人跟来,又回头催李瓶:“走啊,赶紧的!” 李瓶这才会过意来,快步赶上去,“锋哥,你要陪我去银行啊?” 严锋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啧”了一声道:“可不得跑一趟吗?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儿,要是被人偷了被人骗了怎么办?” 第77章 第77碗面 李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有些不服气,她有那么傻吗,去银行寄个钱都能被偷被骗?想回呛两句,又想起自己来严记面馆之前的经历,瞬间没底气了。 “准备去哪个银行啊?”走在路上,严锋问身旁的李瓶。 李瓶想了想,说:“去邮政银行吧。我们那个地方没有别的银行,只有邮政。” 走过半条街,邮政银行就到了。 大厅里没什么人,四个业务窗口有三个都是空的。李瓶走到2号窗口,冲里面的柜员说道:“麻烦您给我一张汇款单。” 柜员递了一张出来,被旁边的严锋伸手接过去了。 他看了看汇款单的正反面,把李瓶拉到一边说道:“这都多少年前的汇款方式了?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你把家里的邮政银行卡卡号告诉柜员,钱就能直接打到卡上,立马就能到。用汇款单邮寄的话,得好几天呢。” 李瓶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卡号。” 严锋掏出手机,说道:“没事,你用我手机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问一声就行。” 李瓶抠着手指,不太敢看严锋的眼睛,吭哧半天,才小声说道:“不……不想打电话。” 严锋定定的看着李瓶,小姑娘眼神躲闪,浑身紧张。不就是让她给家里打个电话吗,为什么会这个反应? 他突然想起,李瓶来了将近一个月,吃住都跟他们母子俩一起,好像没怎么听她提起过家里,也没见她往家里打过电话。 是跟家里闹了矛盾吗?刚来的时候隐约有听她说过家里有个哥哥,但父母重男轻女。小姑娘这是怨上父母了吧,所以才不愿意往家里打电话? 一边怨着一边还愿意往家里寄钱,严锋有些心疼,小姑娘终归还是心软、善良,被父母苛待了还愿意寄钱赡养父母。 不忍心再逼迫她,严锋把汇款单递给她,说道:“行吧,不打电话,你去柜台那坐着填。” 李瓶把填好的汇款单递给柜员,柜员接过看了看,又给她递了出来,“把汇款人电话和地址填一下。你不填上,到时候要是汇款单退回来,我们找谁去?” 李瓶想说不会退回来的,可柜员估计也不会同意。她只填了汇款人姓名一栏,原本她连这个也不想填的,可又怕寄回去后,家里人不知道是谁寄的。填个她的名字,也是报个平安的意思,让家里人知道她没死在外面,可以赚钱寄回家里。但电话和地址,她却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不知道可不可以填个假的? 正想着呢,严锋却已经听见动静走了过来。他低下头看了看台子上的单子,说:“电话号码你就填我的,地址你是不是不清楚?你写,我给你念。” 严锋在念电话号码,李瓶长了个心眼儿,把号码最后一位改了,地址也只写到东平镇,没写具体的街道名称和门牌号。 还好严锋没盯着她写,她把单子和钱递给柜员,交了费,拿到了回执单。 第78章 第78碗面 出了银行本想原路返回,没想到严锋掰着她的肩膀给她转了个方向,“事儿还没办完呢,别急着往回走。” 李瓶满是疑惑的抬头看着严锋:“要办什么事儿啊?” 严锋已经迈开了步伐:“你今天不是发工资了吗?走,买个手机去。” 李瓶赶上几步拉住他的胳膊:“锋哥,我不买手机。” 严锋回过头:“你总不能天天就待在店里不挪地儿吧?要是哪天出去了,我们急着要找你,怎么找?你看现在谁不用手机?连老头儿老太太都人手一个,你一个小姑娘竟然没有手机。以前没有就算了,现在有钱了,正好买一个,外出什么的也方便点。” 李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然也想要手机。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好多同学都有,又能听歌又能看电视剧,还能跟别人聊天,功能可多了。但她也就是羡慕,从来不敢想自己能有一个。父母不会答应给她买,她自己也没钱。她哥倒是有一个,整天抱着手机玩儿游戏,吃饭睡觉都抱着不舍得撒手。 阿姨给了自己两千两百块钱,给家里寄了一千,还剩一千二。她原本不想收这一千,但阿姨不让。不仅不让,之前还给她买衣服买鞋。她都私下记着价钱,准备有钱了就还回去。总归是欠了阿姨的,她想尽可能的少欠点。 另外,这也算是自己赚的第一笔工资,她还想还完债之后给阿姨买点礼物。阿姨不仅救了她一命,还对她这么好,她也想回报点什么。 这么一算,这一千两百块可不就剩不下什么了嘛。 李瓶期期艾艾的:“我天天都跟你和阿姨待在一起,没什么事需要单独出去。再说了,这个钱有其他用处的。阿姨给我买了衣服和鞋,我要把钱还给她。” 严锋闻言,曲起两根手指,一个爆栗敲在李瓶脑袋上:“我说你人不多大点,心思还挺多。我妈给你买衣服买鞋子,那是喜欢你。你把价钱记那么清楚,还要还给她,这不是伤她的心吗?好比说你送人礼物,人家转头就把买礼物的钱还给你,你会开心吗?” 李瓶被敲得不敢反抗,揉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不太好。可是,她不想欠阿姨太多啊。 “我们以前也不认识,就是陌生人,那天阿姨不仅救了我一命,还买了那么多东西送我,我……我也想报答她嘛。” 严锋摇了摇头,眼前的小姑娘的确太善良,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就过意不去,心里有负担了。 “想报答我妈啊?那简单,你嘴甜一点,多哄她开心就行。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她心情好了,多吃两碗饭,病就少一些。” 就动动嘴皮子?这报恩方式是不是太过简单了点儿? “可……我想给阿姨买个礼物什么的。”李瓶心有微词,锋哥不会是在打趣自己吧? “成,既然你有这孝心,哥也不拦着你。先去买手机,剩下的钱去买礼物。”严锋拉着她就直奔营业厅而去。 手机最终还是买了,非但没剩下钱,还倒欠两百块。 第79章 第79碗面 李瓶原本看上的是一款六百多的手机,但严锋不同意,说六百多能是什么好手机?除了打电话就只能发短信,跟老年机一样。 销售员不同意了,把手机从展架上拿出来,说这款手机可不是老年机,能上网能玩游戏,基本功能都有。 “不过,”销售员话锋一转,说,“这款手机虽然基本功能都有,但不够全。外形不够时尚,照相机的像素也比较低,可能不太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用,我给你推荐一款适合你的。” 严记面馆 第17节 说着就拿起了旁边的一款轻薄、小巧的白色手机,的确是漂亮很多。可李瓶一看价格,一千四。 “不……不要这个,我就要之前那个。”李瓶打断销售员,把销售员递到自己手上的白色手机放在了柜台上。 “我看看。”严锋拿起来看了看,直接拍板,“就要这个了,你给开个号,选个好记点儿的电话号码。” “欸好的好的,你稍等。”销售员笑眯眯的去电脑上选电话号码去了。 李瓶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严锋的手,央求道:“锋哥,这太贵了!我没有这么多钱。再说了,我也用不了这么贵的,能打电话就行。” 严锋安慰道:“怕什么,你不是有一千二吗?我再借你两百块,以后发了工资你还我就行。我给你说,像手机这种电子产品,一分价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你买个几百块的,用不了多久就坏了,那不白瞎了吗?买稍微好点的,还能用久一点。” 李瓶拗不过严锋,最终被逼着买了一千四的手机。加上开卡充话费,欠下三百块外债。 浑浑噩噩走出营业厅,李瓶突然想起,阿姨的礼物还没买呢,她手边已经没钱了。 李瓶欲哭无泪:“锋哥,我没钱了,阿姨的礼物还没买呢,呜~~~” 严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想了想,说道:“要不,哥再借你点儿?” 还劝她,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反正已经欠下三百块了,再多欠点儿,也不影响什么。你下个月也要领工资的,到时候一并还上就成。 李瓶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她现在能自己赚钱,几百块的债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能还上了。她想给张淑蓉买一双专门的运动鞋,她喜欢出去跳广场舞,运动量比较大。如果不穿专门的运动鞋,脚踝容易受伤。 这样的运动鞋在那种卖日用品兼搭卖衣服鞋袜的超市买不到,得去专门的运动品牌店买。 李瓶选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上脚试了试。她跟张淑蓉的鞋码一样,她能穿张淑蓉就能穿。鞋子很轻盈,穿在脚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鞋底柔软,回弹力也很好。 李瓶很满意,跟售货员说:“包起来吧,就这双了。” 严锋看了看价格标签,问小姑娘:“要不再考虑一下,这一双鞋七百多呢。” 李瓶这回很干脆,“不考虑了,这鞋子穿着舒服。贵就贵一点吧,你先借我,等发了工资就还你。” 第80章 第80碗面 严锋有点动容,这傻姑娘,自己买手机,稍微贵点就百般不情愿。给他老妈买鞋,几大百花起来眼睛都不眨。 两人拎着鞋回店里,张淑蓉正在淘洗糯米,明天就是端午节了,要提前做好准备。 李瓶把张淑蓉拉到桌边坐下,从盒子里把鞋拿出来,蹲在地上要帮张淑蓉试新买的鞋。 张淑蓉听说李瓶给自己买了礼物,虽然嘴上念叨她乱花钱,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穿上鞋走了几步,张淑蓉很满意:“嗯,这鞋又轻又软,穿着好舒服。” 严锋在旁边搭腔:“那可不舒服吗?人家瓶瓶花七百多给你买的呢。” 张淑蓉惊道:“哎呀,怎么这么贵?瓶瓶,你怎么花这么多钱买一双鞋!我也不缺鞋穿,哪里需要穿这么好的?你说你,工资就两千块,寄给家里一千,还给我买这么贵的鞋,你手边还能剩啥?你这孩子,怎么不想着给自己买点?” 严锋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喏,她买了个手机。” 张淑蓉点点头:“手机买的对,瓶瓶是应该买个手机,不然出个门稍微走远点就不方便联系。但是这鞋,真没必要。我脱下来,你们拿去退掉。” 李瓶赶忙按住她,劝道:“阿姨,这鞋都已经穿过了,怎么可能退得掉呢?人家售货员不会答应的。” “这……”张淑蓉想了想,对旁边的严锋道,“小锋,你把买鞋子的钱补给瓶瓶。你也真是的,她买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点儿?瓶瓶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事吗?” 严锋觉得自己有点儿冤:“我拦了啊,这不没拦住吗?” 李瓶道:“阿姨,这双鞋是我买来给你跳广场舞的时候穿的,虽然贵一点,但是对脚踝好,不容易崴到,你就收下吧。你当初救了我一命,又给了我一份工作让我凭借双手可以活下去。这双鞋跟这份恩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别让锋哥把钱补给我了,我送你礼物是心意,你转头就把买礼物的钱回给我,跟我这么见外么?” “唉,你这孩子……”张淑蓉哭笑不得,“行吧,那阿姨这次就收下了。不过,瓶瓶,你以后可不准再买,不然阿姨要生气的。阿姨要是想穿,自然会叫你锋哥去给我买。” “小时候我养他,我老了他养我,天经地义。你呀,赚点钱也不容易,还要寄回去养家,剩下的你就多存几个在手边。这女孩子呀,甭管怎么样,有钱才有底气。” 李瓶乖顺地点点头:“放心吧,阿姨,从下个月……不,从下下个月开始,我就多多存钱。” 下个月的工资已经预支出去了,得还债。 严锋意味深长的睨她一眼,个小丫头片子,真会现学现卖。本来是他劝她的话,结果她转头就拿去堵他老妈的嘴。 张淑蓉把新鞋子脱下来收好,招呼两个小的:“来吧,孩儿们,都动起来,今晚还有的忙呢。” 第81章 第81碗面 厨房里用热水泡着两大盆糯米,张淑蓉伸手捞出几粒,用指头碾了碾,“嗯,已经泡开了,咱们先包粽子。” 用筲箕把水滤尽,端到外面的桌子上。地上的水桶里泡着一大把粽叶,是前段时间张淑蓉带着李瓶去乡下的竹林里捡的。 东平镇周边的乡下家家户户屋前屋后几乎都种着大片的竹林,这里的人包粽子不用芦苇叶,而是用湘妃竹的竹笋壳。那竹笋壳呈黄白色,里侧白,外侧黄兼带着眼泪一样的斑斑点点。 每年端午节之前,女人们挑在有太阳的天气,去竹林里捡那长到成年人一般高的湘妃竹竹笋的外壳,有些掉在地上,有些还长在竹笋上,选那光净的、长得好的,拿回家来,在太阳底下晒干。用的时候再洗干净、泡软,就是极好的粽叶。 李瓶一向不会包粽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见父母包过,用的芦苇叶。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极简单的动作,她每次都收拢不好,散做一堆。 现在用竹笋壳,感觉更难了。张淑蓉教了一会儿,李瓶都不好意思了,她已经浪费好几张粽叶了,明明是绵软的竹笋壳,她每次都能撕开口子。撕开了就包裹不住糯米,不能用了。再这么祸祸下去,她怕待会儿粽叶不够。 张淑蓉也没为难她,把包好的粽子递给她,让她拿着小剪刀掐头去尾,把粽叶支出来的多余部分剪掉。 严锋倒是很熟练,别看他一双男人手粗糙又宽厚,可左右翻转几下,一个小巧玲珑的粽子就成型了,看得李瓶啧啧称奇。 包好的粽子装了一大桶,李瓶没数,但估摸一下,上百个是有的。这东西也不能久放,家里就三个人,吃得完吗? 李瓶有点愁,忍不住问张淑蓉:“阿姨,这么多粽子,得吃到啥时候啊?” “傻丫头,这点粽子不算多的,大部分要拿去送人。一家送一点,我还怕到时候你不够吃呢。” 在李瓶老家,端午节不算个大节,一般人家也就包几个粽子自家吃,应应景儿,亲戚间一般也不会相互走动、送礼。只有那刚定了亲的年轻男女,男方会在端午节给女方家送点粽子、挂面、糖果什么的。 包好的粽子倒进平时煮面的大煮锅里,掺上宽宽的水,煮上四个小时,还得浸泡一晚上。 一边的大锅里煮着粽子,另一边的大锅蒸着剩下的那盆糯米。严锋从三楼上搬下来一个大石臼,又拿下来一根半人高的木杵,清洗干净,用帕子擦去水渍。 李瓶看得稀奇,忍不住问:“锋哥,这是拿来干嘛的?” 严锋有些得意:“没见过吧?这是拿来做糍粑的。” 李瓶在老家的时候倒是吃过一回糍粑,有一次过春节跟着父母上街,有人推着车在大街上叫卖。父亲买了一碗,她跟母亲分着吃,糯叽叽的糍粑裹上炒熟的豆面、浇上红糖汁,又甜又糯。 真没想到,做糍粑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第82章 第82碗面 张淑蓉把蒸熟的糯米倒进石臼,又开始蒸第二锅。 严锋拿着木杵,一下下捶打着石臼里面的糯米饭。每捶打一阵,就戴上塑料手套翻动一下糯米饭,如此往复。 打糍粑是个力气活儿,严锋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的短t恤,手臂上隆起一坨坨硬邦邦的肌肉。没一会儿,额头上和脸上就凝起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热气腾腾的,恨不得连唯一一件t恤也脱掉。 李瓶没忍住道:“锋哥,你站旁边歇会儿,让我打一会儿吧。” “你?”严锋戏谑的看着她,一脸门缝里看人的样子。 李瓶却不愿意被人看扁了:“怎么,看不起我啊?我力气很大的我给你说。” “行吧,大力士,来试试。”木杵的一头还陷在糯米饭里,严锋站直身子,撩起衣摆擦了擦脸上的汗,顺势把木杵推给李瓶。” 李瓶学着严锋的样子摆好姿势,双手握紧木杵,深吸一口气,攒劲儿一拉。 “嗯,嗯,咦?” 拉了半天,木杵纹丝儿不动。 刚才看严锋打得还挺轻松的,怎么换成自己,连木杵都拔不出来?李瓶用力拔了几下,不信这个邪,使出吃奶的劲儿一个用力…… “你小心点!”站在旁边的严锋眼疾手快,伸手捞住李瓶的衣领子,扶着她站稳。 好家伙,他要是不手快一点,小姑娘已经栽到石臼上了。 “哈哈哈哈~”旁边蒸糯米饭的张淑蓉笑得都快岔了气,还打趣她:“瓶瓶,是不是看别人吃豆腐牙齿快?” 李瓶闹了个大红脸,刚夸下的海口,瞬间就被打脸。打糍粑这个活儿,也太费力气了。 那可不吗?那外面卖的糍粑都是糯米加粳米混合一起打的,粘性不强,打着也不费劲。张淑蓉用的这可是纯纯的糯米,还不是杂交过,产量高的良种糯米,而是早年的野生苗株引种过来的糯米种,产量低,价格也卖得高,但糯性极强,比良种糯米好吃多了。 严锋也有些憋不住笑,他歇匀了气,接过李瓶手里的木杵,说道:“一边儿待着去吧,这个活儿你干不了。” 包不了粽子,打不了糍粑,李瓶有点泄气,但到底是不愿意做个只能等吃的废物。她也没再逞强,戴上手套,说:“锋哥,我帮你翻糍粑吧。” 这个活儿倒是适合,严锋点点头。 李瓶蹲在石臼边,一个捶打一个翻,倒是配合默契。 等石臼里的糯米饭捶打好了,张淑蓉也戴上手套过来帮忙,把生米粉抹在手上,揪起一大坨捶打好了的糯米饭,团成一个圆,再放到铺着塑料薄膜的桌子上,压成一个圆饼,放在一边冷却。 这个做起来简单,李瓶帮着做了好几个。做完第一锅,第二锅糯米饭也蒸好了。 等到半夜,锅里的粽子都煮好了,三个人才把全部的糍粑做完,桌子上摆满圆圆白白的饼,看着甚是壮观。 粽子就放锅里泡着,张淑蓉催着两个小的赶紧去睡觉,说明天早起吃粽子。 第83章 第83碗面 到了端午正日子这一天,张淑蓉没有煮早饭。因为煮粽子的锅一直盖着锅盖,里面的水和粽子都还是热的。 捞几个粽子放在盘子里,用剪刀剪去捆粽子的棕叶,剥开笋壳,白白胖胖五个角的粽子就露了出来,一股浓郁的米香。 严家包的粽子没有加豆子、猪肉、咸蛋黄这类乱七八糟的配料,就是简简单单的白米粽,沾着白糖吃,又甜又糯。 李瓶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粽子,以前家里包粽子用的米长得两头尖尖,故取名尖刀糯。虽名字叫糯米,但长得很像粳米,口感也像,糯性不强,一剥开粽叶就散开成几团,一点都不好吃。哪像这个粽子,米粒挨挨挤挤抱成一团,又软又糯。 粽子个头不大,李瓶吃了五个,还有些意犹未尽。张淑蓉却提醒她:“瓶瓶,这个粽子可不兴一次吃太多。糯性太强,不好消化的。你锋哥小时候,有次过端午节就吃多了。本来我们大人盯着他,只准他吃五个的,结果他背着我们又偷吃了五个。好家伙,堵在胃里不消化,跟瘟鸡似的,后来吐出来才好的。” 吃着粽子的严锋脸都黑了,抱怨道:“妈,你说瓶瓶就说瓶瓶,提我干嘛?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年年端午节你都提一回,过不去了是吧?” 张淑蓉道:“我这不是想让瓶瓶长个教训嘛。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你要脸,以后妈不提就是了。” 李瓶捂着嘴,一边偷笑一边去看严锋。严锋夹起一个粽子丢进她碗里:“听一千一万次,不如亲自体验一次。来,再吃几个。” 李瓶却不敢吃了,还转头告起了状:“阿姨,我都吃不下了,锋哥还劝我吃,他就想看我出丑。” 严记面馆 第18节 张淑蓉一筷子头打在严锋头上:“好歹还是当哥的人了,一点儿没有当哥的样子。” 李瓶趁机把粽子丢回了严锋碗里。 吃完了早饭,张淑蓉用袋子装好粽子和糍粑,拎到三轮车上,让他待会儿开车去把给亲戚家的礼送了。自个儿则带着李瓶出了门,去万家河边采菖蒲和艾蒿。 万家河边水草丰沛,菖蒲和艾蒿长得异常茂盛,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股药香。 张淑蓉提点李瓶:“瓶瓶,这到了端午节这一天啊,地上的花啊草啊树啊都有药性。菖蒲和艾蒿既能驱邪又能治病,咱们待会儿多采一点,拿一些挂门帘儿上,剩下的熬水洗个药水澡。” “阿姨,那我们要不要带个大口袋去多装点回来?空着手拿不了多少啊!” “呵呵,没事没事,我们俩一个抱一捆回来就够了,多了也用不完。” 到万家河边的时候,好多人已经开始在采了,有些来得早的采完了正抱着菖蒲和艾蒿往回走。张淑蓉停下来跟人打招呼,李瓶却等不得,趁着张淑蓉被人拉着扯闲篇儿的空档就往河边寻摸去了。近处的都被人采得差不多了,得往远处看看还有没有没被人采的。 第84章 第84碗面 张淑蓉担心她的安全,也不敢多耽搁,匆匆结束话头就去追李瓶,“瓶瓶,你慢点!不要离河边太近,小心掉河里去!” 李瓶眼明手快,找到一处新鲜的,茂盛的菖蒲和艾蒿混着长在一处,一人多高。 “阿姨,这边这边,这边好多。”李瓶蹲在草丛里,一边采一边大声招呼张淑蓉。 张淑蓉扯了两根长长的菖蒲扭成绳子,把采下来的菖蒲和艾蒿分成两捆,一人抱着一捆往回走。 两人到家的时候,严锋已经送完礼回来了。粽子和糍粑送出去,收了一堆果子回来。当季的杏子和李子,黄澄澄的两大袋子,摆在桌子上。 这两种水果在农村很常见,乡下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一些,结了果可以给家里的小孩儿尝尝鲜。 李瓶很爱吃杏子和李子,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能种几根杏子树和李子树,这样她就能一次吃个够。周围邻居家一般都会种几棵,结了果子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但她家一棵都没有。 父亲不愿意种果树,说果树填不饱肚子,还影响他种粮食。既不愿意种果树,也不愿意买果子,李瓶只能看着别人吃。偶尔有好心的邻居送一些,她能分到一两个解解馋,大头肯定是哥哥的。 “哇,好香啊!锋哥,这么多果子,是你买的吗?”李瓶站在桌边,两眼放光。 “不是,都是亲戚家送的。”严锋看小姑娘一脸馋样,忍不住莞尔,“想吃就拿一些去洗,没打过农药,不用拿盐巴浸泡,拿水冲一冲外面的灰就行。” “欸,好嘞!”李瓶得令而去,从厨房拿了一个盆出来,装了大半盆,端到水龙头下面一个一个冲洗。 的确是没打过农药的,好多果子上都能看到虫眼儿,还有些是被鸟儿啄过的。可真是万物有灵,李瓶发现,越是大个越是甜的果子,几乎都被虫子和鸟儿祸祸过了。不过她不嫌弃,把好的部分吃掉,被啃过的部分丢了就是。 李瓶翻来覆去,找到两个又大又黄又完整的李子,一个送到张淑蓉嘴边:“阿姨,吃李子,好甜的。” 张淑蓉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皱起眉头:“嘶,有点酸。瓶瓶你吃,我这牙受不了。” 又提点她:“别一次吃太多,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少吃点没事,一次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李瓶点点头,把另一个李子递给严锋,“锋哥,你也吃。” 严锋正抱着手机打游戏,眼睛舍不得从屏幕挪开。李瓶就把李子递到他嘴边,被他张嘴吃下去,嚼得嘎嘣嘎嘣响。 吃完一个,严锋眼睛都没抬,吩咐李瓶:“再来一个。” 李瓶翻了翻,那种又大又黄又甜又没被祸祸过的李子没了,于是拿了个完好的比较青的喂给他。 严锋皱着眉头:“这个有点涩口,不好吃,选个甜点儿的。” “好的。”李瓶捏着李子凑到严锋嘴边,“锋哥,你别咬太大口了,有一半被虫吃过的。” 等严锋咬完,李瓶把剩下那半扔到桌子上。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很快就吃完了一大半。 第85章 第85碗面 吃了七八个,李瓶再递过去,严锋摇摇头,不吃了。他本来也不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玩意儿,之前不过是看李瓶吃得香,自己也想跟着尝尝味儿。多吃几个,就不想吃了。 李瓶虽然还馋,但感觉有些饱,想起张淑蓉的叮嘱,又把拿在手里的杏子放下了。 一局游戏结束,严锋退出游戏,对李瓶道:“手机呢?拿来我帮你申请个微信号。” 昨天买了手机回来就忙着包粽子、打糍粑,今天上午又去万家河边采菖蒲和艾蒿,李瓶都忘了手机这回事了。 从衣兜里摸出手机递给严锋,严锋先把自己和张淑蓉的手机号码输进去,又用李瓶的手机号帮她申请了一个微信号。登录后加了自己微信好友,这才把手机还给她,让她自己摸索。 李瓶一边问严锋一边捣鼓,从网上下载了一只捂着脸的小猫咪图片做头像,网名不知道取什么合适,干脆用了本名。严锋躺在她的微信好友列表里,名字是一个“锋”字,头像是一座雪山。李瓶点开对话框,发了一个龇着牙的笑脸过去。 严锋点开手机看见信息,薅了一把李瓶头顶的绒毛,笑着打趣她:“看你那傻样。” “有了微信号,以后认识了朋友就可以加好友,用微信联系了,很方便的。”严锋道。 李瓶问他:“锋哥,阿姨有没有微信号啊?” 严锋摇摇头:“你别为难你阿姨了,她搞不懂这些,你可以直接打她的电话。” “哦,还有,我给你的手机连了我们店里的wifi,你在店里听歌看电视电影都行,不需要另外花钱。不过,离开店就别干这些事了,不然每个月流量不够用的。” 李瓶点点头:“我记得了。” 快到中午了,张淑蓉拿出两只水桶,一根扁担,让严锋去街头的水井挑水去。 李瓶有些奇怪:“啊?不是有自来水吗?为什么还要去水井挑水啊?” 张淑蓉说:“自来水不行,必须得水井里现打上来的。这叫午时水,待会儿拿来煮菖蒲和艾蒿,洗澡用。” “咦?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李瓶以前在家里时也听说过端午节这天用菖蒲和艾蒿煮水洗澡的说法,说是能辟邪治病。只是乡下人大多不讲究这些,最多房前屋后挂点儿菖蒲和艾蒿,没有什么人会拿来煮水洗澡,更不要说还得用现去水井里打的午时水。 “第一次听说吧?没事儿,你阿姨迷信的地儿还多着呢。瓶瓶,你以后有时间也给你阿姨多普及普及科学,免得她迷信起来折腾我们。” 张淑蓉一巴掌拍到严锋身上,“胡说八道什么?别把瓶瓶给我带歪了!赶紧打你的水去。”说完撵着严锋出了门。 严锋力气大、脚程快,没一会儿就挑好了四桶水。李瓶帮着张淑蓉把菖蒲和艾蒿切断,装进大锅里熬煮。 水熬好后,张淑蓉让李瓶兑上熬好的药水去洗澡。李瓶也没推辞,提着兑好水的桶去了二楼浴室。 第86章 第86碗面 接着,张淑蓉和严锋也轮着洗了一遍。因为菖蒲和艾蒿放得多,三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洗好了澡,就该准备午饭了。 张淑蓉热了几个粽子,煮了一锅蔬菜稀饭和几个咸鸭蛋,然后拿来几个糍粑饼,“瓶瓶,我们中午吃烙糍粑。” 李瓶伸出手指按了按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糍粑饼,好奇的问:“这个这么硬,要怎么吃啊?” 张淑蓉卖了个关子:“瞧好吧你就。” 糍粑饼切成小块,不粘锅里倒上薄薄的一层菜籽油,等油热之后,把糍粑块均匀的铺在锅里。等一面煎到金黄之后,再煎另一面。 煎过之后的糍粑饼两面金黄,高温和菜籽油激发出糯米原本的香气,再撒一层薄薄的白糖,又甜又糯又香又弹牙。 张淑蓉招呼李瓶和严锋赶紧吃,这烙糍粑饼就得趁热吃,冷了就又要变硬了。 “阿姨,这个糍粑比外面卖的那种好吃多了。” 严锋接道:“那当然了,也不看你锋哥昨天费了多少力气。” 李瓶笑得一脸狗腿样,夹了一块糍粑放进他的碗里,“锋哥,你昨天辛苦了,多吃几块。” 剩下没吃完的糍粑用保鲜袋装起来放进冰箱里冷藏着,能吃好几天。 过完了端午节,严记面馆又把招牌挂了出来,开始营业。 这一天下午,张淑蓉被陈群叫走了,严锋又开着小三轮出门进货,店里就李瓶一个人守着。过了午饭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李瓶便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 “小妹,请问这里是严锋家吗?” 李瓶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打扮极为时髦的女人,头发是栗色的大波浪卷,脸很白,嘴唇涂成大红色,身上是一件驼色的羊毛大衣,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勒得小腰细细的。 “是呀,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李瓶点了点头,眼前的漂亮女人,不太像是来吃面的。 女人抿着嘴笑了一下:“那……能麻烦你让他出来一下吗?我找他有点事。” “他现在没在店里,你要找他的话,得等一会儿。” 女人滞了滞,这才点点头,说道:“那我等他一会儿吧。” 李瓶引着女人在大厅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想了想,问道:“姐姐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可以试试我们店里的面,味道好,价格也便宜。” 女人环顾了一下店里简陋的装修,想起在东平镇吃的第一顿饭,眼神闪了闪,拒绝道:“不用了,我吃了饭过来的。小妹,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招呼我。” 李瓶没做成生意,也不气馁,留女人坐在那里等,自己回到收银台给严锋发微信。 李瓶:锋哥,店里来了个姐姐,找你的。 锋:谁? 李瓶:没见过,长得挺好看的,她说等你回来。 锋:没说姓什么叫什么? 李瓶:啊!我忘了问她了,要不我去问问? 锋:没事,我还有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李瓶没等多久,就听到外面马路上响起“突突突”的三轮车声音,她起身迎出去,帮严锋搬货。 第87章 第87碗面 严锋扛着一扇猪排骨往店里走,见李瓶出来,叮嘱她:“拎点轻的就行,重的留着我来。” 李瓶“欸”了一声,拎了两口袋肉,跟在严锋后面进了厨房。 严锋将排骨放在厨房里的案板上,随手拿起抹布,边擦手上的油污边往外面走,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锋哥……” 严锋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眉峰渐渐聚拢。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面前人的眉眼与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 一股厌恶冲上心头,严锋黑沉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女人:“你来干什么?” 叶小茜承受不住目光的重压,身体微微颤抖,却还是鼓足勇气道:“锋哥,我知道你怪我,这是我应得的。但是,请你看在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的份儿上,给我一个机会,听一听我的解释好么?” 严记面馆 第19节 严锋毫不动容,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叶小茜一眼,越过她直接往外走,冷冷丢下一句:“没必要。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李瓶默默的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她见过严锋生气的样子,但从来没见他气的这么狠过。不知道这个漂亮女人什么来头,又是哪里惹到了他。 叶小茜却没放弃,严锋去三轮车上搬骨头,她穿着亮锃锃的高跟鞋,“笃笃笃”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锋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愧疚之中,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熬一样。毕业之后,我努力工作,就想早日出人头地,然后来找你,补偿你,跟你说声对不起。” “锋哥,我现在拉到了投资,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你来帮我管技术好不好?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当年你的优秀大家都有目共睹。既然有这个才华,现在平台也有了,你没必要继续窝在这个破地方虚度光阴。跟我一起干吧,锋哥,我们一起闯出一番事业,也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 叶小茜滔滔不绝,严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停下来,低着头笑了两声,紧接着抬起头看向叶小茜,眼神像淬了冰碴子:“叶小茜,是不是非要我说得明白你才听得懂?好,你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嫌你脏了我这儿的空气。” 叶小茜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骂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严锋却连眼神都欠奉,更别说伸手拉她一把了,自顾搬着三轮车上的排骨往店里走。叶小茜气得捏紧拳头,坐在地上哭吼:“错的是张恒啊!锋哥,我也是受害者,我能怎么办?我无权无势,如果不答应他,不仅是我,连我家人也要被牵连。锋哥,你讲讲道理,你不能这么对我!” 周围围了几个爱看热闹的邻居,站在边上窃窃私语。地方小就是这样,哪家发生点什么事,吃瓜群众很快就围了过来。 第88章 第88碗面 叶小茜一通吼完,见严锋充耳不闻,根本不搭理自己。又见周围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披头散发的坐在大马路上,跟个乡下泼妇没什么两样。 受不了自己这副形象,叶小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也没再纠缠,遮着脸走了。 李瓶听了个全程,虽然女人没有说出当初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严锋的事,但看严锋生气的程度也知道,一定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才让严锋恶语相向。 而且,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结合之前知道的严锋曾经因为坐牢中断学业的过往,李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女人大概跟严锋坐牢有关。 在李瓶的心目中,严锋是个外貌长得有些凶,但实际内心很柔软、善良的人。她之所以有这个印象,不仅是因为当初他拎着一把剔骨尖刀吓退那群街溜子,救下自己的见义勇为,更因为来这里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 担心她一个姑娘家手边没钱不方便,他会主动借钱给她。外出帮人办事时得的零食、水果,每次都会拎回来给她。他会因为担心她被骗被抢,主动提出陪自己走一趟银行。他还总是抢着做重活、累活,不让自己沾手。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平心而论,就是家里的父母和哥哥,也没对她这么好过。不论是张淑蓉,还是严锋,都没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工,是真正把她当作家人在对待。母子俩都是古道热肠的人,对身边的人也都友善相待。可想而知,能让严锋这么讨厌的人,当初是干下了多么丧尽天良的事。 严锋在厨房砍排骨,“嘭嘭嘭”的,比往常声音大了许多。李瓶靠到他跟前,担忧的问道:“锋哥,你还好吧?” 严锋闻言身形一滞,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哥能有什么事?你个黄毛丫头胡思乱想什么。” 李瓶看着他每砍一下,刀刃就陷进去菜板半寸,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提醒道:“那你砍排骨的力气能不能小点儿?我怕你把菜板砍烂了,待会儿阿姨回来问起,你不好交代。” 严锋这下是真笑出了声,他终于知道他老娘为什么喜欢这个小丫头了。你永远猜不到她下一句会蹦出什么搞笑的话来,有趣极了。这么一笑,刚才天大的怒气也散了。 “好好好,那我歇会儿,免得菜板遭殃。”严锋停下来,把砍刀锲进菜板,随意把腰抵靠在案板边,从衣兜里摸出烟来点上,深吸一口进肺里,再吐出来,浑身都轻松了。 李瓶见他吞云吐雾,以为他还在为那个女人生气,有些心疼。其实她很想问刚才那个女人跟他是什么关系,她做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生气。但她怕揭了这个伤疤,严锋生她的气。 但这些可以不问,有些话却是不能不说的。她凑近了点儿,斟酌着语气说道:“锋哥,我说几句话,要是说的不好,你别生气。” 第89章 第89碗面 严锋隔着烟雾睨她一眼:“既然知道我会生气,就别说了。” 李瓶想了想,说:“不行,我要说。锋哥你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严锋倒有点好奇了,他也想听听这丫头能说出什么来,于是点点头:“非说不可是吧?行,你说吧,说错了哥也不生你的气。” “就是吧,别人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骂几句,甚至打几下,都可以,千万不要自个儿生闷气。气大伤身,气坏了身体,还得自己花钱去医院,多划不来啊!咱可不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前段时间,阿姨才被姓王的老头儿气得倒在床上起不来,去医院一通折腾,还喝了好几天苦滋滋的药水。李瓶不希望锋哥又气出个好歹,重蹈阿姨的覆辙。 “嘁,我还以为什么话让你这么郑重其事。放心吧,哥知道分寸。不过,倒是有一点,刚才发生的事情你别跟我妈提,免得她知道了又胡思乱想。” 刚才,他丝毫没有给叶小茜留情面,看情况是把人骂走了,以后也应该不会再出现。既然人已经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必要再跟老妈提起,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气着自己。 “放心吧,锋哥,我知道的。你也不许再生气了,更不许拿菜板撒气。” “行了,别唠叨了。年纪一点点大,这嘴比我妈还啰嗦,以后谁受得了你整天叨叨叨?”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趣几句,因为叶小茜的出现而带来的不快很快就揭过去了。李瓶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店里的浇头快用完了,得赶紧准备。 把梅花肉放进盆里洗干净,捞起来放到菜板上,李瓶拿起菜刀,开始剁臊子。 临近傍晚,张淑蓉带着满脸喜色回来了。李瓶和严锋还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张淑蓉在大厅喊严锋:“小锋,你先出来,妈跟你说个事儿。” 严锋正在给排骨汆水,闻声拧灭了火,擦着手走出去,“什么事儿?我这忙着呢。” “厨房的事儿你先放一放,我这个事情比较重要。这不下午去了你陈姨家吗,她娘家有个侄女,前不久离了婚。她前头那个男的家暴,听说本来怀了孩子,被打流产了,这就离了。人年轻,才二十六岁。” “最近她家里在给她相看,说是其他都不看重,最主要一个就是男方人品要好,不能打老婆。你陈姨的为人是信得过的,不好的话她不会介绍给你。妈就跟你陈姨商量,明天让你俩见一面,要是合适就定下来。” 严锋越听脸越黑:“这事儿你也不先跟我商量商量,自个儿就把时间定了,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啊?” 之前因为跟冯晴相亲,他几乎被全东平镇的媒婆拉黑。原以为因祸得福,谁知道他老妈能耐这么大,这么快就又给他找到个相亲对象。 可关键是,他现在根本无意相亲啊。 严锋没什么好气,张淑蓉却不惯着他:“商量什么?反正早晚都是要见的,这事宜早不宜迟。” 第90章 第90碗面 “再说了,我和你陈姨又不会害你。明天女方到咱们这来,你俩见一面。我给你说,这好女人不是遍地都有,机会来了你就得赶紧抓住,不然就便宜别人了。” 严锋一把扔掉手里的帕子,进了厨房,“反正我不管,你定的时间那你去相吧,跟我没关系。” 张淑蓉跟着追进厨房:“嘿你这个臭小子,长能耐是吧?你是要上天啊这么跟你妈说话?老娘告诉你,明天你必须跟人女方见一面。” “陈姨为你的事费心巴力,她都跟女方定好时间地点了,你这边撂挑子,让她怎么跟娘家人交代?这可不是夏媒婆,得罪了不打交道就是。你摸着良心想想,从小到大你陈姨是怎么对你的?待你亲儿子一样,你好意思让她下不来台?” 所谓“知子莫若母”,张淑蓉最是知道儿子的软肋在哪,几句话就说得严锋像漏了气的皮球,瘪下去了。想想刚撂下大话,转眼就被打脸,严锋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忍不住冲他妈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我答应了还不行吗?你赶紧出去吧,别影响我干活了。” 这场相亲是推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到时候就跟女方说不合适,反正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哼,跟老娘犟嘴,还收拾不了你了?”张淑蓉像打了胜仗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李瓶在旁边看得捂着嘴直笑,严锋对上张淑蓉就像孙猴子遇上如来佛祖,一点胜算都没有,她都忍不住有点可怜他了。 她这边笑得肆意,都没注意到严锋脸色越来越黑。严锋怕他老妈,可不怕她这个小姑娘。被个黄毛丫头取笑,他这个大男人势必是要找补回来的。 “胆儿肥了是吧?敢取笑你哥!来来来,我今儿非把你收拾服帖了,看你还敢不敢没大没小。“严锋揪着李瓶的耳朵,把她往案板边带。 “哎哟哎哟我错了,锋哥,我以后再也不笑你了。求求你了,饶了我吧。”李瓶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求饶。 见严锋不撒手,李瓶赶紧请求外援:“阿姨,救命啊!锋哥要揍我。” 大厅里刚坐下的客人听见声音,忍不住探头探脑往厨房里瞄,张淑蓉拍了一下大腿:“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 转身跑进厨房,一巴掌拍在严锋手臂上,“啪”的一声,听着都疼。张淑蓉痛心疾首数落儿子:“你还要不要个脸了?你多大,瓶瓶多大?这么小个孩子你都欺负!” 严锋早松了揪李瓶耳朵的手,摸了摸被老母亲打痛的地方,吐槽:“惹不起惹不起,你俩一伙儿的,就欺负我一个。” 李瓶躲在张淑蓉后面,笑嘻嘻的冲他扮鬼脸。 严锋对这场相亲不怎么上心,气得张淑蓉大发雌威,追着儿子打骂,耳提面命要他重视起来。老姐姐给保的媒,她一千一万个放心。为了不丢老姐姐的脸,明天的相亲现场她这边就不能出任何纰漏。 第91章 第91碗面 其他都还好,就是严锋原本对这次相亲有些排斥,是她赶着鸭子上架,怕就怕他到时候一个不满突然撒癔症。想想上次他跟冯晴相的那场亲,真是稍稍在脑子里过一过都能到心梗的程度。 为了以防万一,张淑蓉扯着严锋的耳朵叮嘱,要他明天无论遇着什么情况都不准甩脸子、发脾气,有问题私下再谈,不准像跟冯晴相亲那次一样闹得鸡飞狗跳,让人下不来台。 严锋很是疑惑:“你不是说陈姨介绍的一定好吗?合着你都还没摸清人家底细就匆匆忙忙定下日子,还要求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张淑蓉横了他一眼:“这点你放心,要是人家姑娘人品不好,你陈姨也不会想到介绍给你。我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为了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因为什么发癫?” “像上次那个冯晴一样,人家在彩礼问题上过分一点,你就怼得人家恼羞成怒。还有,什么叫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我是让你去相亲,不是让你去抢亲!总之,你明天最好给我乖乖的,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彩礼问题,”张淑蓉接着道,“虽然你陈姨说女方那边不看其他,只看人好不好。但现在就是这么个形势,一般人家都是十来万彩礼,也有要的多的。这个钱不能省,该花的钱也得花。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把存折上的钱都取出来给你娶媳妇儿,妈的养老钱以后再慢慢攒就是了。” 以前严世林还在的时候,家里的账就是张淑蓉在管。后来严锋出狱回来接手面馆,也一直是这么个做法。跟王晓琴结婚后,王晓琴提了很多次让她来管家里的账,严锋都没松口。离婚后也照常,他不做什么投资,每个月的进账全部交给张淑蓉存着,要买东西的时候再去支取。 家里的存款张淑蓉没瞒着严锋,也不多,总共就十几万。卖面本来就是小本生意,利润有限。老伴儿在世前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修这栋三层小楼和供严锋上学用了,后来严锋在北京出事,家里又花出去一大笔。 严锋入狱那三年,店里就她一个人忙活,根本没赚到什么钱。结婚后,家里花销大了许多,也存不下什么钱。现在存折上的钱大部分还都是严锋离婚后这几年存下来的。 张淑蓉就担心,严锋是因为考虑到结婚要花太多钱才抵触相亲。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就想到娶儿媳妇了。行了,别唠叨了。我保证,明天一定不掉链子,不让你和我陈姨丢脸,行不行?”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要我不唠叨你赶紧结婚给我生个孙孙啊!你以为我爱唠叨,我都是为了谁啊我?” 母子俩斗了几句嘴,就歇了火开始整治晚饭。吃完晚饭,张淑蓉领着严锋和李瓶打扫了店里的卫生,完了之后又赶着去超市买了第二天待客要用的东西。 第92章 第92碗面 因为考虑到面馆要做生意,女方那边传话过来说选个不在饭点儿的时间,商量过后就把时间定在了下午两三点。 结果第二天好巧不巧,虽不是赶集日,生意却比往常要好。上门的客人又不可能往外赶,只能咬着牙迎进店里,急得张淑蓉心里直发慌。 陈群带着娘家侄女和堂哥堂嫂过来的时候,店里还坐着好几个客人。严锋拴着围裙在煮面,张淑蓉和李瓶在洗碗。 听见老姐姐的声音,张淑蓉赶紧起身洗干净手,笑着迎上去,把一行人往店里引。李瓶也见机把待客用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给倒上来热腾腾的茶水,然后才去厨房,把严锋换出来。 相互介绍完,张淑蓉满含歉意道:“实在对不住,原本想早点准备好迎接你们的,结果这会儿来店里吃面的人比较多,怠慢了你们,请你们多多见谅,不要往心里去。” 姑娘的母亲是个爽快人,非但没往心里去,还宽慰张淑蓉道:“大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要论起来也不是外人,用不着这么见外。做生意当然赚钱重要,这客人上门了,也没有往外赶的道理啊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你这摆了一大桌子,我还没说你破费了呢。” 姑娘的父亲看着老实巴交的,估计平时在家里也是听媳妇儿的习惯了,这会儿也附和着,笑着直点头,说:“对,真是破费了,哪里用得着买这么多东西呢?” 今天过来相亲的陈玉玲也不是个忸怩的人,指了指厨房问:“还需不需要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帮忙。相亲的事可以等一等,可不能饿着客人。” 严锋往厨房看了一眼,回过头答道:“不用,厨房里有人,忙得过来的。” 张淑蓉对陈玉玲的印象非常好。民间男女相亲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说是女方第一次去男方家里时千万不能动手做事,进厨房更是大忌。不然的话就会被人看不起,说你上赶着。 张淑蓉觉得,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把这个当成金科玉律死守。不说做什么吧,难道搭把手帮个小忙就会跌了你的身份?就是那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看不过眼时也会伸手帮个忙什么的。难道奔着结婚去的人,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这一点陈玉玲就做得很好。大大方方的,一点不忸怩作态,像她妈一样是个爽快人。 严记面馆 第20节 相亲的气氛很是融洽,两方的长辈看对方的孩子也是越看越满意。刚才陈群当着大家的面问陈玉玲和严锋对彼此的意见,陈玉玲虽有些羞涩,还是把严锋好一顿夸。 严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这么直球的还是第一次见。礼尚往来,也说了陈玉玲不少好话。不算违心,陈玉玲的确给他的印象很好。如果他有意找个人再组成家庭,那像陈玉玲这样爽朗大方的女人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只可惜,他现在自由惯了,觉得单着还挺好。 第93章 第93碗面 张淑蓉满心欢喜,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想留几个人吃晚饭。店里整治来不及,可以到隔壁陈家的饭馆定一桌席面。 陈玉玲父母客气的推辞了一番,正准备答应。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他们围坐的桌子三四米距离远的地方,眼神含幽带怨的看着严锋。 “锋哥,你……” 李瓶原本坐在临近厨房的桌子边上剥蒜,听见叶小茜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暗道了一声不好。这个叶小茜怎么又来了?昨天被锋哥骂那么狠,居然还敢上门。关键这会儿锋哥正相亲呢,她过来要死要活的算怎么回事? 丢下蒜,李瓶快步跑到叶小茜身边,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叶小茜不想走,谁知道李瓶看着瘦瘦弱弱的,居然力气这么大,捏着她手腕把她往外拉,抽都抽不出来。 叶小茜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被李瓶拉出了大厅。 陈家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原本融洽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滞。张淑蓉一脸尴尬,心下也忍不住好奇,于是给严锋递了递眼色。 按理说,儿子见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要是跟哪个女人有牵扯,她肯定知道才对。但偏偏这个女人她就不知道,也没见过。 是不是网上认识的,然后找上了门?张淑蓉心里忍不住这么猜测。她虽然对网络不熟悉,但天天看新闻,偶尔也会看到年轻男女在网上相恋,然后千里奔现的狗血故事。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看那个女人的表情和语气,两人也不像没什么故事的样子。这当着相亲对象的面找上门,今天相的这亲还能成吗? 张淑蓉心里急得不行,给严锋递眼色递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严锋脸色也有些难看,但眼前情势尴尬,他于情于理都得出面解释一番。 “咳,”严锋清了清嗓子,道,“那人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今天找过来可能是有什么事。” 严锋说的虽是实话,但陈家人听到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既然说是同学,那为啥女的一脸幽怨活像上门捉奸?你严锋又为啥着急忙慌让人把她拉走?同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陈玉玲觉得又尴尬又难堪。她之前忍着羞涩把严锋好一顿夸,倒不是恨嫁,的确是因为严锋给她的印象非常好,她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好男人,没想到啊没想到,打脸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句话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严锋看着老实本分,实际却是在外面搞三捻四还跑来相亲,玩得又花又渣,都被找上门来了。既然有主儿了,还相哪门子亲啊,这不耍人玩儿吗? “大姐,既然你们家有客,那这晚饭就算了吧。不耽误你家待客,我们就先回去了。”陈玉玲的妈丢下话,也不顾张淑蓉阻拦,带着自家老头子和女儿就往外走。 陈群倒没把严锋想的那么不堪,但娘家哥哥、嫂子和侄女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一个人留下来。 “群姐,你看,这……” 陈群捏了捏张淑蓉的手,止住她想继续劝陈家人留下来吃晚饭的念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你待会儿问问小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第94章 第94碗面 “欸,好。”张淑蓉点点头,又回过身招呼严锋,“送下客人,小锋。” 母子俩送完陈家人,回到店里。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场,张淑蓉也没了顾忌:“老实交代,刚才那个女的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严锋还没回答,叶小茜已经冲了进来。李瓶跟她在外边马路上拉扯了半天,这会儿见陈家人都走了,于是松了手放她进来。 “锋哥,你刚才是在相亲吗?为什么?明明我都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去外面做一番事业,为什么你还要去跟镇上的村姑相亲?一辈子窝在这个镇上,你一身本事有什么用武之地?” 叶小茜来东平镇之前找人打听过,严锋出狱之后就回了老家,一直在这个镇上卖面为生。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内心的愧疚比之以前什么时候都深。如果没有张恒,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严锋何至于沦落到窝在小镇做一个小商贩的地步。 好在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可怜,只能仰人鼻息过活,别人让她往东,她便不能走西。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公司,在高科技领域也有了立足之地,可以回报严锋,为他提供事业平台。 可是,自己捧出了一颗真心诚意邀请,严锋不但视如敝履,还转头就跟村姑相亲。他就这么喜欢自甘堕落?还是,那几年牢狱,早已磨平了他的锐气? “这位姑娘,你……”张淑蓉听得云里雾里,这一番话,也不像网恋奔现上门抓负心汉的啊。怎么听着像是要拐她儿子出门打工的呢?难道真如严锋所说,是同学? 叶小茜一把抓住张淑蓉的手,打断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阿姨,您帮我劝劝锋哥吧,他这么优秀,没必要一直待在这个小镇上虚度时光。他自己有本事,出去闯荡才能有大出息。” 合着还真不是感情上的牵扯,张淑蓉放了心,等回头跟群姐说一声,稳一稳陈家的心。只要严锋这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她看上的儿媳妇就稳了。 “姑娘啊,外面的事我这个乡下老婆子又不懂,这事儿你得跟我们小锋说。来,先到这边坐下。慢慢说,不要急。” 叶小茜还没走两步,就被严锋握着手臂,推着往外面去了。 “锋哥,锋哥,我不走!”叶小茜使劲挣扎,可严锋那力道,哪是她能挣脱得开的。 张淑蓉见儿子动作粗鲁,想跟上去拦着,“欸,小锋,你干什么?不要伤到人家姑娘啊!”李瓶却拦住她:“阿姨,锋哥可能有什么话要单独跟她说,咱们就别过去了吧?” 张淑蓉想了想,觉得李瓶说的在理,也就没跟过去。 “那让他俩自己谈,我这会儿还有正事儿没做呢。” 张淑蓉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陈群:“群姐,我问清楚了,那个姑娘就是来喊小锋出去打工,没别的事。嗐,她当时可能是太急了吧,所以才那个样子。刚才还拉着我的手,让我劝小锋出去闯荡呢。” 第95章 第95碗面 “她说小锋有本事,待在镇上太浪费了。还不知道他出不出去呢,这会儿他俩在谈。我无所谓嘛,儿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那你帮我问问,看玉玲那边有没有意见,介不介意小锋出去打工。” 接完电话,陈群一颗吊在半空的心可算落到实处了。她就说嘛,严锋她从小看着长大,从来就不是一个长着花花肠子的人。 这通电话来得及时,她可算能给娘家哥嫂和侄女有个交代了。之前回来的路上,哥哥和嫂子虽然没明着说她坑侄女,但话里话外还是有埋怨的。因为不知道严家这边什么情况,她想解释几句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家哥嫂听完侄女的解释也转怒为喜。他们这次答应过来相亲,也不是全凭侄女一张嘴。之前给姑娘找对象时就吃了亏,当时只听媒婆把男方夸成了一朵花,他们也没多打听。姑娘一嫁过去,才知道那是个烂心肝的。有点钱不贴补家里,光拿出去吃喝,喝醉了回来就挥起拳头打老婆。 姑娘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如今找第二春,可不得睁大眼睛找个好的吗? 他们两个老的早就私下找人打听清楚了,严锋是个老实顾家的,而且家里人口关系也简单,只有一个老母亲,周围人都说母子俩心善,经常帮助人。老两口越打听越喜欢,相亲的时候看到本人,要个子有个子,要要样貌有样貌,喜得他们恨不得当场让两人定下来。 结果半途杀出个漂亮女人,老两口的心就好似烧得热滚滚的开水锅里被浇了一大盆凉水。你说你好好儿一个人,都答应相看了,怎么还跟外面的女人牵扯不清呢?打老婆的汉子不能要,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当然也不能要,于是两口子带着女儿当即就气冲冲走了。 没想到竟是误会一场。这下好了,都解释清楚了。既然严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那这人他们就不能放跑喽。至于以后是继续在小镇上卖面,还是出去打工,都没关系。只要严锋上进,女儿也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两人在一块儿,到哪儿都能把日子过好了。 陈群把娘家的消息传回来,张淑蓉喜上眉梢。老姐妹保的这个媒不错,她满意得很,就擎等着儿子结婚给她生乖孙孙了。 严锋把叶小茜拉到僻静处,甩开她的胳膊,清冷冷道:“昨天还没被骂够,今天又找上门来?” 叶小茜泪盈于睫:“锋哥,如果骂我能让你好受点儿,那你尽管骂吧,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不过,无论你怎么骂,我都不会走的。” 严锋心里升起烦躁,想抽根烟静一静,结果摸遍了衣兜,发现打火机没带。他把烟捏在手里,没好气道:“叶小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受虐。” 叶小茜虽说心里觉得有些受伤,嘴上还是强硬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这次来,一定要把你带出去,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第96章 第96碗面 “你就为了你心里能过得去,不管不顾的跑过来指手画脚,就不问问我想要什么?经过当年那件事,我以为你能改好点儿,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自私。” 叶小茜脸色苍白,又有些委屈,忍不住伸手去拉严锋的衣服袖子:“锋哥,我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你呀。我不信你的理想就是待在这个小镇上做个小商贩,不然当年你何必辛辛苦苦考到首都去?” “是,我承认,当年那件事是我害了你,害得你学业中断,还坐了牢。可那不是我的本心啊,我也是被逼的。你是知道张恒的,他家有权有势,我能怎么办?但凡有一点点办法,我当年也不会那么做。” 严锋往旁边让了让,不让她抓着自己:“你不用跟我抱怨你有多么迫不得已,我不在意,我也不想听你反复提过去。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转身想走,叶小茜一把拉住他,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不,锋哥,我不走,我不走。你家里在逼你相亲对不对?你没必要娶一个村姑,一辈子老死在这个小镇上。你跟我走,我嫁给你,给你做老婆好不好?” 说出这一番话,叶小茜并非出于赎罪和报恩的心思,而是心里真实的想法。当年,其实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严锋。 作为山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叶小茜开心了很久。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遇到那种脑子不清醒,重男轻女无底线的父母。 爸妈只生了她和弟弟两个孩子,她打小成绩就好,弟弟却没有什么读书的天赋。那时候家里穷,供不起两个孩子读高中,父亲就拍板让她继续读书考大学,让弟弟出去学手艺打工赚钱。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全家都以她为荣,还请客摆了流水席。父亲尤其高兴,喝得舌头都大了,还是端着酒杯拉着人敬酒唠嗑:“以前别人都劝我,说反正女儿最后都要嫁到别人家去,费那么多钱送她读书干嘛。” “我不这么想,儿子再是自家的,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花再多的钱送到学校去也是冤枉。还不如让会读书的女儿读。她将来读出来有出息了,自然会回头带一带弟弟。” 周围喝醉的亲戚也说:“小茜啊,你爸不容易,辛辛苦苦送你上学,也不重男轻女。你将来出息了,可要记得孝敬爸妈,帮扶家里。” 叶小茜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等将来赚了大钱回报家里。 这一番雄心壮志伴着她过完了整个暑假,等她从坐了四天三夜的绿皮火车上下来,背着行李走进大学校园后,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便像肥皂泡泡一样,“噗”的一下就破灭了。 在她们那个山旮旯里,她不可谓不优秀,还有人夸她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可到了首都,她才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优秀。 光是一个迎新晚会,就足够叫她自惭形秽。 第97章 第97碗面 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和她一样考进了这所大学的同龄人们,他们不仅学习好,还多才多艺,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唱歌跳舞,都信手拈来,在迎新晚会上大放异彩。 私下里谈起暑假时去旅游的地方,都是她只在历史书上才听过的国家。可她去过什么地方呢?她唯一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是这次到首都读大学。 叶小茜知道,她和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他们不仅优秀,还张扬、自信。而自己,也就成绩能稍微看得过眼,可在这群人的衬托下,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黯淡无光,就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他们讨论着将来考研,出国留学,也有人说父母都安排好了,毕业就进家里的公司上班,不到外面去吃苦。 叶小茜想,等将来毕业后,自己真的能在这个城市立足并赚到大钱么?她变得沉默、内向,一个人独来独往。好在不久之后,她就找到了同类。 其实不能叫同类,只是严锋跟她一样,都是小地方来的,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没有大到让她像小土坡仰望高山一样自卑罢了。 大一的时候,为了让同学之间尽快熟悉起来,班长搞了好几次联谊活动,其实就是借着这个名头把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叶小茜就是在联谊会上认识严锋的,他不像那些出身优渥的同学一般从头到脚名牌傍身,也不像他们那样表面平易近人,实则把高傲藏在眼神里。 虽然同样是小地方来的,但她在严锋身上看不到自卑。他阳光、开朗,对谁都一视同仁,又似乎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聚餐玩游戏的时候,她因为不合群被同学调侃、针对,也是严锋帮她解的围。 她开始有意识的去靠近这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男生,也被他带得开朗了一些。大学校园氛围宽松,很多学生都光明正大谈起了恋爱。 夜晚的教学楼下,一对对小情侣抱在一起黏黏糊糊,舍不得分开。她有时也禁不住偷偷想,如果能够和严锋谈一场恋爱,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但严锋似乎根本无心这些情情爱爱,他除开沉迷学习之外,空闲时间大多都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那时候因为她有意识的接近,很多同学都在开他俩的玩笑,说他们是一对儿。 每次严锋都一脸正色否认,还让别人不要开这种会让女孩子尴尬的玩笑。 他不知道,别人开他俩的玩笑她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是他的否认,不仅让她尴尬,还让她的心像被喂了一颗柠檬一般,又酸又涩。否认的次数多了,别的同学自然也意会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不将他俩扯在一起。 而正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工商学院的张恒。或许是一腔痴情还没说出口就被严锋拒绝的失落,也或许是被金钱迷了眼,面对张恒凶猛的攻势,她没抵抗多久就沦陷了。 是呀,当鲜花、热烈的爱语和亮闪闪的钻石一起砸过来的时候,又有几个女生能忍住不动心呢? 严记面馆 第21节 第98章 第98碗面 张恒家里有权也有势,出入很讲排场,也舍得给她花钱,吃穿住用,全部帮她大包大揽,样样都要最好。这样美好的生活常常让叶小茜有一种晕眩感,像站在旋转楼梯上仰望星空,生怕自己一脚踏空,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就抱着这种忐忑和不真实感与张恒度过了三个月的热恋期,当激情褪去,那些原本被金钱包裹的不堪也开始显现。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可能是家庭条件太过优越,张恒没什么上进心,日常便是翘课带着女朋友和一群小弟吃喝玩乐。 而叶小茜不一样,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不上进便没有出路。她的家庭不会给她兜底,她承担不起翘课的后果。两人为此吵来吵去,吵多了,感情就淡了。 还有一个让叶小茜不能忍受的是张恒这人心智极不成熟,只听得了别人的赞同和奉承,稍有违逆,便翻脸无情,让人下不来台。从小到大唯我独尊的性子也让他的独占欲尤其强,受不了叶小茜跟其他异性的任何接触,连多说几句话都不行。 有一天,张恒从一个小弟那儿听说叶小茜跟同班同学严锋有过一段儿,他当即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把叶小茜从寝室里喊了出来。 张恒非要叶小茜交代她跟严锋的过往,叶小茜有什么可交代的?不过是一场不能宣之于口的卑微暗恋而已。可在张恒看来,叶小茜的拒绝交代就是变相承认两人在过去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两人在楼下翻天大吵一架,叶小茜实在受不了他满口“破鞋”、“二手货”的辱骂自己,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冲他吼:“你滚,我要跟你分手!你这种没品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而已。严锋比你好多了,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张恒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更何况还被打了一巴掌。他脑子“嗡”的一声,当即一巴掌就还了回来,直接把叶小茜的嘴角打破了。 “分,谁不分谁他妈是狗!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又当又立的绿茶,看不起老子的臭钱,那给你花钱的时候送你东西的时候你拒绝啊!” “他妈花着老子的钱还在外面给老子戴绿帽子,你有种!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之前花在你身上的钱赶紧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不然,老子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有种!” 夜晚的女生宿舍楼下本来就有不少舍不得分别的小情侣,这会儿见有人现场撕逼,都顾不得你侬我侬了,纷纷挤过来听八卦。 叶小茜被骂被打还被围观,当场社死。她之前根本没想到会直接跟张恒在女生宿舍楼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刚才就是话赶话,气急了。 还好路灯的光比较微弱,又有高大的梧桐树投下的阴影遮挡一二,但保不齐有认识的人通过声音辨识出她跟张恒来。于是也顾不得哭了,低头捂着脸跑了。 第99章 第99碗面 叶小茜跑到教学楼的花坛旁边,才停下来坐在道沿上,任泪水横流。 她恨自己,明明当初就没看上张恒,却被金钱和甜言蜜语迷了心智,答应了跟他在一起,导致今天晚上受这么大一场侮辱。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穷了,没见过什么世面。都说富养的女儿不会轻易被一个棒棒糖骗走,如果她像其他同学那样出生在富裕家庭,被父母娇养着长大,不愁当下也不焦虑未来,那她肯定会大胆选择自己所爱,而不是与张恒将就。 哭完之后,叶小茜开始担心,之前在宿舍楼下的那一场争吵有没有被认识的人听见。尽管张恒那些话都是污蔑,但保不齐有认识的人听见就当真的到处传。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的人多了,她的名声就毁了。 叶小茜没有把张恒说的将恋爱期间的花费还回去的话当真,毕竟像他这么要脸的富二代,怎么可能谈完恋爱让女孩子还钱,说出去别人还怎么看他。 既然已经撕破脸,叶小茜也不想再跟这样没品的人纠缠,干脆、利落的删除了一切联系方式。 第二天下午,叶小茜先后接到了辅导员和警察的电话。 张恒和严锋因为打架受伤双双被送往医院,辅导员赶到医院,听说事件因叶小茜而起,立刻给她打电话了解情况。事情还没说清楚,赶到医院看望儿子的张恒父母直接报了警,叶小茜也随后被叫到警局做笔录。 据张恒所说,因为严锋第三者插足,勾引自己女朋友,他气不过才找严锋理论,结果严锋听了几句就动手打人,他没办法才开始还击。 而严锋那边说的是自己本来在篮球场打球,结果张恒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打人,他还手属于正当防卫。这一点,当时同在篮球场上打球的其他同学都可以帮他作证。 叶小茜告诉了警察头天晚上张恒因为误会她跟严锋之间的关系而与自己大吵一架的事情,问到她跟严锋之间的关系,叶小茜没说自己暗恋严锋的事,只说严锋之前帮助过自己几次,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并且在跟张恒谈恋爱之后,她跟严锋除了在一个班上过课,几乎没有其他的交集。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楚,张恒争风吃醋找严锋撒气,严锋正当防卫还击。于严锋而言,就是人在操场玩,祸从天上来,明明白白的无妄之灾。 结果,严锋伤还没好,就被张恒父母以故意伤害罪告上了法庭。学校知道两边情况,出面跟张恒父母沟通,说就是个误会,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闹上法庭,两边最好私了,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 但张恒父母拒不接受,放言一定要严锋付出代价。 紧接着就是在打架现场的以及证明严锋和叶小茜关系的一些同学翻供,由张恒先动手变成了严锋先动手,而严锋在叶小茜谈恋爱之前的一些帮助也变成了恋爱之后的有意识接近与勾引。 第100章 第100碗面 作为关键证人的叶小茜,张恒父母当然也不会放过。 他们找上她,要求她出庭作证,在她和张恒谈恋爱期间,严锋主动接近甚至勾引她。还放出狠话,如果不照办,那就要归还她和张恒恋爱期间的花费,他们还会向学校施压让她退学。不仅不会放过她,连带着家里的父母和弟弟也要遭殃。 当然,如果她按他们的意思办,好处也是多多的。不仅不用归还财物,不用退学,他们还另给她二十万好处费。 叶小茜以前就知道张家有钱有势,但具体到什么程度,她心里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 直到这次,眼见着张家收买同学翻供,抗衡学校,甚至让警察抓人,她才明白,张家真的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她惹不起。 一边是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无辜的严锋,一边是自己的前程和家人的安危,但凡她稍微有点办法,她都不会选择去污蔑严锋。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承受不起那个结果。 最终,她在法庭上,当着严锋的面,炮制出了严锋勾引自己、插足感情的事件。而严锋,因为故意伤人,被判刑三年。 这些年,她从来没忘记过当年严锋在法庭上看她的眼神,那种震惊夹杂着痛恨的黑沉眼神。那个眼神成了她的噩梦,在夜深人静时钻心蚀骨,让她痛不欲生。 严锋被折断了羽翼,前途尽毁。她又何尝好过?这些年,她已经为曾经的选择受尽了良心的折磨。 可是,真正算下来,加害者明明是张恒和张恒的父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受害者不是吗? 她和严锋都是两个心底有伤痕的可怜人。如今,远离了张家,他们两个完全可以做彼此的救赎不是吗?如果严锋依然怨她恨她,她可以用余生、用爱去慢慢弥补。难道她一个名校毕业、有钱有颜的女强人,不比一无是处的村姑好吗? 可惜,听到“我给你做老婆”这句话的严锋,并没有给出叶小茜期待中的反应。他倒是有些震惊的,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叶小茜万万不想看到的讽刺和不屑。 是的,讽刺和不屑,严锋像是听到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笑话:“叶小茜,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什么心态、什么身份来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我也不关心。我唯一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能滚出东平镇。”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你所谓的弥补也好,心里过得去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相同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希望你不要反复来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我不介意对女人动手。” 说罢,严锋没再跟叶小茜继续纠缠,转身直接回了面馆。 叶小茜站在原地,眼泪肆意顺着脸庞滑下。他还是怨她、恨她,却不给她抚平那些怨气和恨意的机会。 严锋,你为何对我如此绝情?叶小茜再难支撑,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 第101章 第101碗面 严锋回到店里,张淑蓉问:“咦,你那个同学呢?” “回去了。”严锋随口答。 张淑蓉见他出去这么久,想着可能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于是问道:“那她叫你出去打工的事情……” “打工?”严锋疑惑不已,随即反应过来,“哦,那个……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不出去,我现在做这个生意蛮好的。” 张淑蓉点点头:“你是出去还是留在家里,妈本来不在意。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就留在家里,我觉得也挺好。本来嘛,咱娘儿俩也不是那种天天想着大富大贵的人。就这样做点小生意,成个家,再生个娃,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挺好的。” 自从儿子坐牢,老伴儿病逝之后,张淑蓉就想开了,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家人平平安安、无灾无患的活着才最重要。不然,赚再多的钱,人没了,又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外出打工是那么容易的事么?要真那么容易,那这些年镇上接连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不早就家财万贯、飞黄腾达了。 除开上大学那会儿,严锋都没正经在外面待过,出狱后也是直接回的家。这一没文凭二没经验的,出去能干什么呀?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卖面呢。至少吃穿不愁,还小有盈余。 李瓶在旁边听着娘儿俩唠嗑,偷偷看了看严锋的脸色,并没有特别的难看。叶小茜没有跟进来,大概是被劝或者被骂回去了,只不知道她有没有死心,还会不会继续过来。 如果她再继续纠缠,陈家这边的亲事怕是难办。 不知道是不是严锋那天说的话确实绝情,叶小茜连着几天都没再出现,严锋暗暗放了心,只当叶小茜死了心滚出了东平镇。 他一心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倒把那天与陈家相的亲丢在了脑后。 陈家那边觉得误会既然解开了,那接下来就应该按照相亲的步骤走。两人约着见一见,增进下对彼此的了解和感情。如果都满意,那就谈结婚的事。毕竟两人都是冲着结婚去的,不是相着玩儿。 结果这左等一天右等一天,等了好几天,严家那边都没消息来。陈家人也纳闷了,这是没看上还是相亲那天他们怒气冲冲走了,严家人生了气?不管哪种情况,都得有个明确的说法不是?这种事不好直接开口,陈家人就托了陈群去探口风。 张淑蓉可是上了火,她早就让严锋去约陈玉玲。不管是吃饭、逛街,还是去附近哪里玩一玩都行,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坐等着人家女的主动吧?结果这个瘪犊子愣是当成耳边风,听过就算完。 这会儿被老姐妹问到脸上来了,张淑蓉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拎着严锋的耳朵,问他:“老娘催了你几次,叫你约陈玉玲出来,你死赖着不动,到底几个意思?” 可怜的严锋,原本坐在桌子上吃饭,结果老妈接完电话就拧住了他的耳朵。 她是真下死手啊,耳朵沿儿转了一圈儿,拧得他动也不敢动。 第102章 第102碗面 “哎哟,妈,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手动脚的?我这耳朵都快被你拧掉了,你快放手!” “你今天不给老娘一个理由,老娘就把你这耳朵揪掉,反正也是摆设,你听到也当没听到。” 严锋见老妈真是气狠了,今天怕是敷衍不过去,只得吐了真言:“唉,妈,我就是……暂时还不想结婚。” “你!”张淑蓉气得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把严锋的耳朵拧得通红,“你是要气死老娘啊!你出去扫听扫听,镇上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你呢?连根孩子毛都没见着。你就说你到底想干啥,是不是想让老严家断子绝孙?” 在张淑蓉看来,陈玉玲为人爽朗又大方,长得也不错,虽没有前头那个好看,但性子可比王晓琴好太多了。就这么一个好姑娘要是错过了,以后再去哪儿找好的呀? 李瓶真是没见过张淑蓉生这么大的气,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赶紧上前劝:“阿姨,你消消气啊,有话慢慢说,不要气坏了身子。” 又劝严锋:“锋哥,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阿姨气得脸都红了吗?” 张淑蓉把她推到一边,毫不在意道:“瓶瓶,你不要劝这个兔崽子。哼,我早点气死了也好,免得碍了他的眼,见天儿的想法子拿气给老娘受。” 唉,这娘俩儿真是,好好的相个亲,哪至于吵成这样啊。李瓶没有法子,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老母亲都气得呼哧带喘了,严锋不敢再跟她硬顶硬,只得退一步:“行吧行吧,我去跟人见面。” 说得自个儿多委屈似的,张淑蓉可不惯着他:“你爱去不去,老娘以后不管你了,你爱上天上天,爱钻地钻地。”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看儿子答应去跟陈玉玲见面,张淑蓉的心里还是好受了些。她心里合计儿子说暂时不想结婚就是个借口,估计就是没看上陈玉玲。 要她说,她这儿子就是个棒槌,之前在王晓琴那跌那么大一跟头,还不吸取教训。谁过日子就看一张脸啊?王晓琴倒是好看,长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可那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吗? 都说感情是处出来的,她现在就盼着儿子去跟陈玉玲多处处,说不定到时候就处出感情来了。 但严锋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打算,他准备把陈玉玲约出来,告诉对方自己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想法。那是个大气爽朗的女人,相信她一定能谅解他的做法。到时候跟她通好气,就说相处下来发现对方不合适,对两方父母也有个体面的交代。 严锋没有陈玉玲的联系方式,他也不想多此一举,于是托了陈群,约陈玉玲第二天下午两点在镇上的春风茶楼见面。 严锋这边有了回应,陈家当然很高兴。就是看这约着见面的地点有点懵:小年轻儿们约会不都去个电影院什么的吗?再不济也应该逛个街啥的?春风茶楼,一帮子大爷大妈聚在一起搓麻将的地儿,约哪门子会啊? 第103章 第103碗面 严记面馆 第22节 一家子合计半天,最后还是陈爸出来解了惑:“嗐,他俩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看电影逛街像话吗?成年人,就是应该去这种正式一点的地方见面。你们看那些城里人,成年人谈事情不是去茶楼,就是去那个什么加非馆,一边说事儿一边拿个小杯子喝那个苦滋滋、黑乎乎的药水。” 陈玉玲纠正她爸:“爸,那叫咖啡馆。人家喝的也不是药水,是咖啡。” 陈爸忙点头:“对,咖啡。” 陈妈摇摇头:“哎哟,我这个乡下老婆子可遭不起这份儿洋罪。玲儿啊,明天你去那个茶馆儿,跟严锋好好谈谈。要是觉得是个好的,就别犹豫,赶紧定下来。毕竟像这个年龄又没主儿的男人,好的少。” “要是觉着不行,你也别觉着抹不开脸,直接拒绝就成。你姑那里,我们去给她说。之前你就吃了亏,咱们这次慢慢相看,一定要把对方的品性摸清了,要好的才成。” 陈玉玲点点头:“我晓得的,妈。” 第二天下午,陈玉玲吃过午饭,仔细打扮了一番,如约来到春风茶楼。 严锋比她先到一会儿,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座儿等着。老头老太们腿脚不便,懒得爬楼,都聚在一楼搓麻将。二楼只有零星几桌谈事的,声音也不大,倒是难得的清静。 陈玉玲一进门严锋就瞧见她了,冲她招了招手,陈玉玲便笑着走了过来。 “想喝点什么?”严锋问坐在对面的陈玉玲。 家里喝茶的就陈爸一人,陈玉玲也没注意过都是什么茶,反正每次都是拿个搪瓷缸子泡上浓浓的一大杯。她不耐喝这种涩口的玩意儿,也对茶没什么了解,于是把选择权丢回给严锋:“随便,看你喜欢什么,我都行。” 严锋也没为难她,想着女士们可能大多不爱那种苦味儿太浓的茶,于是点了一壶水果茶。 “那天见了一面,虽说没有多的了解,但言语之间看得出来,你是个大气爽朗的人。”严锋帮陈玉玲涮完茶杯,给她斟上茶。 “哈哈,”陈玉玲开心的笑出声,“这也是性格使然,我就是个直性子的人。干什么都直来直去,做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嗯,这样挺好的。”见铺垫好了,严锋开始转入正题,“我这儿有个小忙,想请你相帮一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陈玉玲心念电转,觉得话题的走向有点儿魔幻。他俩也就才第二次见面,都算不上熟,就到了可以开口让对方帮忙的地步了吗? 严锋才给她戴了一顶高帽,不会紧接着就是张口向她借钱吧?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电视里讲的男女谈恋爱时男的向女的借完钱消失的案例,但又想这才第二次见面,都算不上熟,怎么也不可能这会儿开这个口吧? 她定了定心神,没敢直接答应:“有什么难事儿,你说。” “就是相亲的这个事儿,你知道的,咱们这个年纪,家里肯定都催得急。但之前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目前我还没有再次走进婚姻的打算。” 第104章 第104碗面 陈玉玲有些失望,听见他夸自己,原以为是对她有好感的,她还在纠结如果他开口借钱的话她借是不借的问题,没想到听到的竟是拒绝。 “锋哥,冒昧问一句,你这么说,可是因为我的长相不合你的要求?” 这也不是陈玉玲第一次相亲了,男女在相亲时的一些话术她也懂。表面上说自己暂时没有谈恋爱或者结婚的打算,底面意思不过就是没看上对方罢了。而既然严锋夸赞自己的性格却又拒绝自己,那是不是因为没看上自己的长相? 从情理上说,既然对方这么委婉的拒绝自己,那就是想给彼此留脸面,不想撕破脸的意思。她要是识趣的话,就应该装着接受这个说法,给彼此一个体面。但陈玉玲本就不是一个忸怩的人,性子也直,心里想什么要是不说出来,她难受。 严锋苦笑一下:“我发誓真的不是,你不仅性子好,长得也好,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自己的问题,说对婚姻没信心也好,喜欢自由也罢,就是觉得自己扮演不好婚姻中的角色,也怕害了别人。” 陈玉玲心中怅然,却也因为这番话而释然。他俩虽然都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但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也许上一段婚姻留给他的伤痛仍未抚平,所以没有勇气开启第二段,她信他。 “既然我这么好,你不好好把握,那可就是你的损失咯。”陈玉玲调皮的冲严锋眨眨眼。 严锋也忍不住笑:“对,是我没这个福气。今天请你来呢,就是想请你帮忙,配合我对双方的父母交代过去。还有陈姨那,她是受了我妈的托付,也确实为我的事费了心,我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她老人家难过。” 陈玉玲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个嘛,简单。正好我们今天也见了一面,回去就给父母说没感觉呗。又不是说相了亲就一定会结婚,我爸妈他们都是以我的想法为准的,你家里就你自己搞定。只要两方的父母歇了心思,我姑那就没什么问题。” 这一番话可是说到了严锋的心坎儿上,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需要陈玉玲配合。 解决了关键问题,两人喝着茶闲聊了一会儿,正准备买单走人,门口突然一阵喧闹,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嚷:“在哪儿,在哪儿? 紧接着就冲过来一个高瘦、白净的年轻男人,一把拉住陈玉玲的手:“他们说你在茶楼私会野男人,原本我还不信。没想到啊没想到,陈玉玲,你还真敢干出这种事儿。呸,真不要脸!” 陈玉玲撕扯着想挣脱手腕,无奈被扣得太紧,撕了半天也没挣脱,反而脸气得通红。 “谢强,你嘴巴放干净点,谁不要脸?我跟你已经离婚了,见不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你放开我!” 严锋在相亲前听老妈提过一嘴,说陈玉玲的丈夫家暴,两人好不容易才离了婚,想必眼前这一位就是了。 第105章 第105碗面 见对方一上来就动手动脚、满嘴喷粪,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你,哎哟,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哎哟哟!” 严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谢强的一只手臂用力扭到他背后,谢强立刻疼得杀猪一般叫唤起来。 谢强虽然长得足够高,但块头比起严锋来差很多,力气更是赶不上,再加上他一手抓着陈玉玲,没注意到严锋的动作,这就给了严锋可乘之机。 手腕被别到了背后,那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没听到她叫你放开吗?听不听得懂人话?放开!” 严锋一个用力,谢强疼得“呃”的一声,赶紧撒开抓着陈玉玲的手。 陈玉玲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冲谢强说道:“谢强,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以后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来烦我。大家都是人,留点儿脸面吧。” 本来就是公众场合,周围还有不少人。谢强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张嘴就骂,还骂得这么难听,人家会怎么看怎么想?真是说不尽的丢脸。 谢强被严锋别着一只手臂不敢动弹,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却垮着脸哭起来:“玉玲,我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你回来吧,咱俩复婚,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保证对你好好儿的。” 这哭真是半点儿不带弄虚作假的,涕泗横流,眼泪鼻涕齐来。 严锋看得一阵阵直恶心,却也被这人变脸速度之快雷得外焦里嫩。 对面的陈玉玲听罢丝毫不动容:“谢强,这种话以后不用说给我听,骗骗鬼罢了,骗不了人的。从我下定决心跟你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又对严锋道:“锋哥,你放开他吧,咱们走。” 严锋点点头,往前推了一把,将谢强推在茶楼的沙发座椅上,转身护着陈玉玲下楼。 谢强阴着脸陷在沙发座椅里,看着两人下楼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到一楼,站在茶楼和马路之间的石阶上,陈玉玲转身跟严锋解释:“是不是觉得他这人变脸速度挺快的?他就是这样,动完手就道歉。动手时比谁都狠,认错速度比谁都快。以前我不懂事,被他这两幅面孔骗过很多次。被打的次数多了,也终于认清了。” 严锋安慰她:“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好在你现在摆脱了,以后好好生活,他要是继续纠缠,你就报警,让法律教他做人。” 陈玉玲“呵”的笑出声,心里轻松了一些,:“锋哥,很抱歉,让你跟着我挨了一顿骂。今天谢谢你出手相助,相亲的事我回去就跟父母说明,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 严锋看她强撑着笑脸,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总共见她两次,给人感觉都是既大气又开朗,不像是一个在婚姻中受过如此严重伤害的人。如今见她强颜欢笑,才知道她可能只是把伤口藏起来,不喜展示给外人看罢了。 说来也是,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的。 “走吧,我送你一程,要是你前夫再追上来,好歹还有个帮手。” 第106章 第106碗面 人本来也是自己约出来的,虽然这会儿陈玉玲的前夫还没跟上来,但要是他中途去尾随陈玉玲,到时候自己不在,她一个弱女子肯定是争不过一个大男人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难辞其咎。就不如干脆送佛送到西,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到家,也免得对方父母担心。 陈玉玲正担心谢强又来纠缠,恰好严锋主动提议送自己回家,倒是正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 陈玉玲家离镇上不远,两人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陈爸陈妈都在家,原以为女儿出去约会要到晚上才回来,谁知大下午的就到家了。本来还有些犯合计,转念一想,严家开着店做生意,店里就一个张淑蓉和一个小工在,严锋可能惦记着生意,也没时间陪女儿闲逛。 见严锋送女儿回来,陈爸陈妈都很开心,非要拉严锋进屋,让他喝口茶再回去。 陈玉玲拦着父母:“爸,妈,我俩才从茶楼出来,哪还喝得进去啊?锋哥店里忙着呢,你俩就别拦着人家了。” 陈爸陈妈这才放了手,放严锋走了。 待严锋走得看不到人影了,陈妈回过头问女儿:“玲儿,今天出去谈得怎么样?” 陈玉玲撇撇嘴,有气无力道:“不怎么样。” “这……”陈妈见女儿兴致低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顿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明明去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怎么回来就这副样子了呢?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妈,我跟严锋在茶楼见面的时候遇到谢强了。” “啊?”陈妈哎哟一声,“真是冤孽啊!那个背时砍脑壳的怎么跑茶楼去了?你……你们没吵起来吧?” “吵倒是没怎么吵,不过,他动手了。” “什么,他又打你了?天爷啊,伤哪儿了?玲儿啊,听妈的,不要怕,咱告他去!以前没离婚的时候,报警警察也不管。现在离了婚,你俩没关系了,警察总要管了吧?他无缘无故打人,咱告死他,让他坐牢去!” “妈你先别着急,我没受伤,严锋帮我制住了他。” “唉,这……他可真是冤魂不散呐。”陈妈抹了一下眼睛,她说怎么女儿高高兴兴出门,垂头丧气的回来,原来是遇到了谢强那个杀千刀的。 有谢强从中作梗,看来严家这门亲事大概率是不成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呢。 严锋并不是陈玉玲离婚后相看的第一个对象。之前相的几个都是这样,每次双方一约着见面,那谢强就阴魂不散的出来胡搅蛮缠,人家男方一看这个情形,跑得比兔子都快。 陈妈知道,这事儿也不能怪男方。毕竟,谁想找一个跟前夫还有纠缠的结婚对象呢?可女儿也属实冤枉,谢强要死缠烂打,又不可能报警把他抓起来。 不过,听女儿说严锋帮了忙,又贴心的送人回来,陈妈有点不死心,“那……严锋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第107章 第107碗面 陈玉玲摇了摇头:“算了吧,妈。我觉得严大哥虽说是个好人,但不太适合我。就算没有谢强这一出,我跟他也成不了。” 合适不合适的,听着就像个借口。陈妈叹了口气,知道是因为谢强纠缠,这事儿才吹了,不然她女儿跟严锋站一块儿,多般配啊。 事情没成,陈妈觉得很可惜。但她也不怨严锋,只感叹女儿命不好,被谢强这个孽障缠上了甩不掉。 今天遭受这一出,陈妈催着女儿相亲的心思也有些淡了。有谢强在,相一个他破坏一个,别到时候对象没相成,倒把女儿的名声搞坏了。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先缓一段时间。等谢强那边死了心或者看上了别的人,不再纠缠这边,再给女儿挑一个好的。 严锋回到店里,被张淑蓉拉着问情况,他一脸淡然:“喝了个茶,聊了会儿天,然后我就送她回去了。” 张淑蓉有些气闷:“你就不知道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实在不行喊到我们店里坐坐也可以呀。” “这大下午的吃哪门子饭啊?再说了,人家也有事,不好一直耽搁。” 张淑蓉没话说。她想的是严锋陪陈玉玲在周围逛一逛,聊一聊,到时候请吃个晚饭,再给人送回家。这样才显得热情、周到点。谁知道他半路就跑回来了,还只请人家姑娘喝了点茶,这也太寒酸了。 不过,既然说陈玉玲有另外的事,她倒不好再念叨儿子。 严记面馆 第23节 也不好一下子逼得太狠,既然儿子答应了接触,那就按他们年轻人的步调来。 事情在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张淑蓉很开心。 但她这开心没持续多久,因为没过几天,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传出严锋脚踏几条船的谣言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会儿跟一个漂亮姑娘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一会儿又在茶楼争风吃醋和一个男的大打出手。最离谱的是有人说看见一个女的抱着孩子上门找严锋。 张淑蓉一开始还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平时都在面馆里忙,不像其他得闲的老太太蹿东家走西家的说闲话,所以没有机会让别人问到脸上来。 是有一天傍晚她去跳广场舞,有个平日里熟悉的老姐妹过来问,说:“你是不是当奶奶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这样的喜事儿可不兴瞒着老姐妹啊,我还想给我们乖孙孙包个大红包呢。” 张淑蓉没好气道:“我这还在为找儿媳妇愁得睡不着觉,你倒给我编出个孙孙来了。怎么滴,要是没有,你赔我一个?” 老姐妹见她话头不对,这才把镇上最近关于严锋的流言说给她听。 张淑蓉气得破口大骂:“是哪个烂嘴巴的在外面乱造谣?要真有这些事,我还用得着到处托人给我们小锋相亲吗?” 别人可能觉得男的有点儿绯闻无所谓,甚至觉得是这个男人有本事、有魅力的体现。 但张淑蓉不一样,不管男女,她都不喜欢那些个风流名声在外的,觉得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第108章 第108碗面 况且,严锋正在跟陈玉玲接触,陈玉玲又是她看中的儿媳妇。要是这些绯闻传到人家耳朵里,把这件事搞黄了,那儿媳妇不就飞了么? “老姐姐,你告诉我,是哪些人传到你耳朵里的?你告诉我名字,我非把他们嘴撕烂不可!” 老姐妹一脸尴尬,说起来,自个儿好像也算传闲话的其中一个。 她见张淑蓉一副气狠了的样子,估摸着那些闲话里没几分真货。她拿着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来打趣老姐妹,这就有点尴尬了。 “哎哟妹子你消消气,我也是最近听到他们私下都在传,以为是真的,这才拿来问你。但具体是谁最先传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既然说了是假的,那下次要是再听到这样的话,我一定帮小锋澄清。” 张淑蓉拉着她的手:“多谢老姐姐费心,小锋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哪是那种长着花花肠子的人啊。我最近正好在托人帮他找个对象,也不知道是谁见不得他好,传出这些屁话来。” 张淑蓉母子一向与人为善,明面上结仇的也就王家和梁家。当年闹得那么难看,要说谁不想严锋好,打头的肯定是这两家。 但严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免不了会有眼热的同行在关键时候下烂药,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出到底是谁在后面使坏。 但不管是谁,既然知道了实情,就断没有眼看着这些人欺负人家娘儿俩的道理。 “放心吧妹子,既然事情不是外面人传的那个样子,我自然不会眼看着他们败坏咱小锋的名声。要是说了不听,你放心,都不用你,姐姐我亲自上去打他们嘴巴子。”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镇上的谣言风波还未平息,张淑蓉又收到陈群递过来的陈玉玲那边不愿意继续接触的消息。 陈群没把消息第一时间往严家递,而是私下去问了陈玉玲原因,想着如果是因为最近镇上关于严锋的闲言碎语,她就帮着解释几句。 结果陈玉玲摇着头说不是,还倒过来帮着解释说她知道那些话都是别人乱传的,什么在茶楼争风吃醋和人大打出手,实际上是自己被谢强纠缠,严锋看不过帮她教训了一下谢强而已。 又说她见了严锋几次,觉得没什么感觉,所以决定拒了。 陈群觉得脑袋疼。她年轻那会儿,男女相亲下来,要是对对方不满意,或者希望对方有改进的地方,都说得明明白白的。什么家里的房子有点挤、每年的收成有点少、长得有点不符合预期、彩礼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 哪像现在这些小年轻,一问条件都没问题,一说定下来就是没感觉。仙人板板呢,那“感觉”是个什么东西嘛?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呀,不然你要人家怎么改怎么做嘛。 陈玉玲咬死了口,说就是没感觉,当普通朋友还可以,男女朋友肯定不行。 得,牛不吃水,她这个媒婆也不能强按头不是?陈群也没再纠缠侄女,就把消息递给张淑蓉了。 第109章 第109碗面 张淑蓉跟陈群也有一样的疑问,担心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坏了事。她倒没找陈玉玲,而是找陈群问了问。 陈群就把侄女说的茶楼事件告诉了老姐妹,张淑蓉免不得又把外面那些烂嘴巴骂了一通。她儿子明明是做好事,看看那些人都给传成什么样儿了。 陈群说,不是受那些话的影响,而是没感觉。可感觉是个什么玩意儿,陈群也闹不明白。 张淑蓉更不明白了,跑去问严锋,严锋说:“她说没感觉,你问我?” 张淑蓉恨铁不成钢:我就多余问你。 还是李瓶看不过眼,说:“阿姨,没感觉的意思大概……可能就是指不喜欢。” 张淑蓉有些不服气:“不喜欢?那总有个具体的说法吧?不喜欢哪一点,你锋哥可以改啊。” 李瓶:“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咱家经济条件挺好的,那就不是说这些外在条件。剩下的大概就是指外形啊,性格啊这些。” 张淑蓉有些心虚。要说经济条件,那自己家在这个镇上是绝对排不上号的。那些真正好的人家,又是买车又是在城里买房。自己家有什么啊?就是这几间自己修的土房子。虽然做着个小生意,但也就够糊个口,存款是没多少的。也就瓶瓶,过惯了苦日子,才觉得这个家条件不错。 但陈家那姑娘,她也不信那是个嫌贫爱富的。虽说了解的不多,但那天相看的时候她也看出来一些,这一家子都是老实、良善的。再说了,相看之前能说出不在意其他,只要求人品好的人家,怎么也不是只盯着钱看的。 那就是没看上长相或者性格啰?张淑蓉看了看儿子,黑不溜秋,虽说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板儿有身板儿,但她回想了一下陈玉玲之前嫁的那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根本不是严锋这一类。 还有性格,自个儿生的自个儿知道,她这儿子,在女人面前就像没长嘴一样。连约陈玉玲见面,还是她三催四骂才去的。不会甜言蜜语还不主动,活该他找不到老婆。 张淑蓉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没法子。生得了他的身,生不了他的心。都三十岁的人了,要是能改,早就改了。就是可惜了这么好个姑娘,她没福分有这么个儿媳妇。 因为跟陈家的事没成,张淑蓉生着儿子的气,面馆里就有些低气压。严锋和李瓶做起事来都比往日轻手轻脚许多,生怕惹她一个不如意发飙。 下午的时候,面馆里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看着很是面生。李瓶笑着迎上去招呼:“哥,请里面坐。吃点什么面?我们这有牛肉面、排骨面……” “不用了。”男人打断李瓶,看了看面馆里的环境,说,“我不是来吃面的,就不坐了。你们老板是叫严锋吗?叫他出来一下,我找他有点事。” 李瓶有点不高兴。在严记面馆里当了一个多月的小工,每天帮着招呼客人,她也练就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第110章 第110碗面 这人打量面馆环境时眼里的傲慢和轻视可是藏都没藏,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可高兴归不高兴,她也懂得开门做生意必须笑脸迎客的道理。一样米养百样人,啥样人都有,她也不能因为人家摆个脸色就骂人家一顿。于是哒哒的跑去厨房喊严锋:“锋哥,外面有人找。” 严锋擦完手出来,在那年轻男人面前站定,问道:“你是?” 年轻男人把刚才看严记面馆环境时的那种眼神放在了严锋身上,像是在看一堆垃圾:“我是周平,小茜的朋友。” 严锋自觉那天跟叶小茜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要是听得懂人话,就应该直接离开东平镇,再不到他面前来刷存在感。 事情过去几天,叶小茜没再出现。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把她骂跑了,结果她跑没跑不知道,倒是又来了一个男的。不知道眼前这位是来干什么。 “找我什么事?”严锋淡然道。 周平眼里满是不快:“小茜这几天茶饭不思,哭得很厉害。” 严锋表情丝毫没变:“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周平像是被这句话惊到了,“严锋,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难道你良心不会痛吗?小茜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谁?” “因为谁都跟我没关系。你既然是她的朋友,那正好,麻烦走的时候顺便把她带走,免得她留在镇上打扰别人。” 说完,严锋就想转身走人,他懒得跟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再费唇舌。 “你……你站住!”周平见严锋想走,伸手就想把人拉回来。 严锋在周平触碰到自己胳膊的瞬间抬手挡了一下,把人挡开了。转身盯着他,紧锁眉头,满脸不耐。 “严锋,你一个大男人,心胸竟然如此狭窄!是,当年害你入狱,小茜也有责任,可她不是主谋啊。说白了,她只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 “张恒家用小茜的家人威胁她作伪证,不照办就毁她全家。那种情况下,你要她怎么选择?” “就算她有错,可这些年她的心也受够了折磨。天天生活在对你的愧疚中,没一天轻松过。还有,她为了补偿你,没日没夜的学习,低声下气的到处拉投资,就为了成立一个公司,把你捧上那个位置。” “她说,如果没有她,你自己也能奋斗出这样一番事业。所以,这都是她欠你的。她吃了这么多的苦,也够赎罪了吧?” “她为了让你接受,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劝说你。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除了冷眼,就是辱骂!怎么,对付不了张恒,就把气撒在小茜身上是不是?严锋,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这话太过诛心,严锋双眸通红,一双拳头捏得死紧,青筋暴突,眼见着就要冲上去打人。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道温凉的触感。低下头一看,手臂上缠着一双小手,死死的拽着他。顺着手往上,是李瓶焦急而担忧的眼神。 第111章 第111碗面 严锋充血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李瓶和母亲,还有被他气死的父亲。曾经,他为自己的年少冲动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时至今日,他还有代价来支撑自己的冲动吗? 严锋的心绪平静了一些,他松开拳头,对周平说道:“受害者不原谅作恶者便罪无可恕么?溘然长逝的亲人和被毁掉的人生,不是作恶者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释然和抹掉的。如果我的一句原谅就能让叶小茜免受心灵折磨,那只能说明她更不值得我原谅。” “还有,不要把叶小茜说得这么无辜。她跟张恒之间的事原本与我无关。她在误会之初不跟张恒解释清楚,反而火上浇油。又在事发之后选择做张恒的帮凶,捏造事实。张恒偏执、以势压人。叶小茜作为始作俑者,不敢承担后果便转嫁于我。在我这里,她比张恒更可恨。” “所以,不要再谈什么原谅和弥补,她在我这里,不配。赶紧带她离开这里,不要脏了我的眼睛。” 周平嘴巴张合几下,似乎是没想到严锋对叶小茜的仇恨竟如此之深。一席话如风过耳,没留下多少印象,他心里仍然有自己的看法。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她当年也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任人拿捏的小女孩,还不允许她犯个错吗?而且她都知错了,还准备补偿你,你有必要这么死抓着过去不放吗?受害者的身份不是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肆意为难她的理由,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年张恒做的那些有什么差别?不觉得很过分吗?” 严锋觉得自己刚才说那一番话就像个笑话。有句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样无谓的纠缠很没有意思。 “我言尽于此,希望你把我的话转达给叶小茜,让她不要再做无用功。不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而惹人厌。” 周平还想纠缠,张淑蓉却从旁边走了过来,“你跟那个叶小茜是一伙儿的?” 周平正想拉着严锋输出,猛不丁被一老太太这样问一句。他觉得这句话问得有点奇怪,什么一伙儿不一伙儿的,又不是干坏事。这老太太可能是旁边吃瓜的,不了解内情,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免得坏了小茜和自己的名声。 “老太太,我是小茜的朋友。我叫周平,过来找严锋说点事情。” “我管你叫周平还是周不平,臭不要脸的,干出那些恶心事,害死我家老头子,毁了我儿前程,还有脸上门求原谅?我原谅你奶奶个腿!带着你那姓叶的姘头赶紧给老娘滚,不然老娘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当初打过冯晴的扫把如今又打在了周平的身上。他应该庆幸自己比张淑蓉的个子高出不少,不然这扫把就不会打在他西装外套上,而是打在脸上了。 但不幸的是,当初打冯晴的时候,扫把头是干的。刚才有个客人不小心连面带汤洒在了地板上,张淑蓉拿拖把不好拖,就先拿扫把扫了一下,现在还没来得及去清洗。 那扫把头上又是油又是水的,一戳在西装外套上就是一个印记,留下些红红黑黑的污渍,腌臜极了。 第112章 第112碗面 “你……你这个老人家,怎么打人呢?” 周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棍打懵了,随即就挨了第二下。痛倒不是很痛,就是太脏了。眼看着那扫把头就要戳到自己面门来,他不敢恋战,赶紧往外跑。 跑到马路上,本以为安全了,还想回头冲严锋喊几句,再劝一劝。结果张淑蓉举着扫把很快就追了上来,吓得他赶紧跑了。 严记面馆 第24节 李瓶看着站在马路上骂骂咧咧的老太太,担忧不已:“锋哥,你之前说不让阿姨知道这件事的,现在怎么办?” 严锋也没办法,当年是父亲陪着他打的官司,母亲是在他坐牢之后才到的京城。虽然老太太没见过害他的那些人,但名字肯定是听过的。 那天叶小茜找上门,他都是把人拉得远远的打发走,就是怕母亲知道,害她再想起当年的事,把身体气出个好歹。避开了叶小茜,谁知道被这个脑子有坑的周平坏了事。 严锋望着外面:“等她先骂一骂,消消气再说吧。” 张淑蓉站在马路上,一手拄着扫把,一手叉腰,冲着周平逃之夭夭的方向骂得中气十足:“臭不要脸的狗男女,把我们家害得这么惨,还好意思怪我们抓着不放,可真是三张纸画个人脑壳,好大的脸!” “你们害我老头子的命,毁我儿子的前程,做下这么多亏心事,以后出门小心点吧,老天爷可都看着呢,说不定哪天就掉阴沟里遭了报应。” “干下这么多缺德事儿,竟然还有脸上门怪我儿子不原谅她。哎哟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闹出这么大阵仗,周围的邻居早就出来了,纷纷上前问张淑蓉发生了什么事。 严锋当年坐牢这事在东平镇不是秘密。消息刚出那会儿,虽说张淑蓉对外解释过,严锋没犯事,是被人害了。但很多人是不信的。本来嘛,警察抓了人,法院也判了,你说你是冤枉的,谁信呐?人家会冤枉你一个好人?那怎么没看见去冤枉别人,就冤枉你了? 有人说,这就是严家为了脸面,故意对外人这么说的。不然一个考上大学的儿子成了劳改犯,说出去多丢人啊,没看严锋他爹严世林都被气死了吗? 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人私下里这么说呢。 既然有人问到脸上来,张淑蓉可不会放过这个免费帮儿子洗白的机会。 “什么事?一对狗男女吃人饭不干人事。他俩当年害我儿子坐牢,书也读不成,老头子也病死了。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这会儿跑过来,让我儿子原谅他们。还说要补偿我们家,开了个公司,让我儿子去上班。我儿子不愿意,他俩就骂我儿子小气不大度。” “我呸!我老头子活生生一条命,说声对不起就轻飘飘揭过啦?还让我儿子去他们公司上班,上他妈个背时班。就凭我儿子的本事,当年要不是被这两个缺德鬼陷害,不知道多大的出息呢,轮得着他俩今天过来施舍?” 第113章 第113碗面 张淑蓉知道当年害人的是张恒和叶小茜,这个周平不知道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但既然他敢来帮叶小茜说情,那就是跟他们一伙儿的,骂他也不算冤枉了他。 周围听的人心里也有了计较,原来严锋真的是被人害了啊,不然当年害人的人怎么上门道歉呢?还说要给补偿。补偿不都是直接给钱吗,叫人去上班算什么补偿? 不过这俩人也真是害人不浅啊,严家当家人直接没了。还有严锋,当年多优秀的一个后生,还考上了大学,就这么断了前程,进了监狱,如今只能窝在小镇上卖面条。连老婆都不要他,跟别人跑了。 有人就帮着张淑蓉一起骂,说这些人黑了心肝烂了肚肠,以后肯定没好下场。 还有人给张淑蓉支招:“这种人找上门,那就是讨打来的。你就拿大扫把使劲招呼,打死都不为过。” 张淑蓉:“打肯定是要打的。老娘把话放这里,这俩缺德玩意儿要是再敢上门,老娘一定把他俩狗腿打断,打断了我帮他们付医药费!” 担心张淑蓉骂人口渴,李瓶早泡好了茶在一边晾着。等张淑蓉骂完人回到店里,茶水温热,刚刚好。 张淑蓉喝完半缸子茶水,把儿子叫过来问话:“那天跟陈家姑娘相亲时找上门的那个女的就是害你那个叶小茜?” 严锋点点头。 “呸!看她那妖妖娆娆的样儿,就知道不是个好的。过来找人话也不说清楚,摆一副死了妈三天没埋的鬼样子,还让陈家人误会。” 张淑蓉一开始还以为那个女的是严锋的网恋女友呢,结果严锋说是同学,又听那女的说出去上班什么的,她就信以为真。 “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张淑蓉埋怨儿子,“我要早知道是她,当时就要拽着她好好打一顿。” 今天只打到周平几棍子,张淑蓉觉得很可惜。 “你还以为你真能打呢?人家比你年轻也比你力气大。打起来随手推一下,你就得倒地上爬不起来。” “呵,我还怕她推我啊?我巴不得她死劲儿推我呢。她要是把我推倒在地上了,我就躺着不起来,以后十几二十年就等她给我养老,不讹上她我跟她姓。” “这些人也太坏了,诬陷别人,把锋哥害得这么惨。真要觉得愧疚,就应该去找警察自首,洗刷掉锋哥的冤屈,再自己坐个几年牢来偿还。” “他们想的倒是轻松,上门说声对不起还逼着人必须原谅。一声对不起就能换回人家的命和前程吗?锋哥凭什么原谅他们?” 之前李瓶听说严锋坐过牢的时候,还猜测过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谁知道竟是被诬陷的,还被害得这么惨。 现在倒回去看叶小茜口中所谓的“抱歉”、“补偿”,竟显得如此的虚伪。可不虚伪吗,她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无辜和不得已,都是被张恒逼迫的呢。就这样一个人,她口中的“愧疚”能有几分真? 第114章 第114碗面 也难怪严锋这么不待见叶小茜,一上门就要赶她出去。要是换作自己,怕是要提着菜刀追着人砍。 “阿姨,那个讨厌的女人要是再敢上门,我帮你一起打她,真是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李瓶因为生气,脸都鼓起来了。 “还是我家瓶瓶贴心。”张淑蓉夸了一句,随即把她拉过来,给她传授打架经验,“瓶瓶,你可能没打过架,阿姨教教你,不然你到时候要吃亏。” “这女人打架,就俩字,一个扯一个挠。扯她头发,用指甲挠她的脸。哎哟你这十个指头光秃秃的,挠不了,到时候你就扯她头发。但你也得小心,小心她拿指甲挠你,这个得防着点。” 李瓶把衣袖撩起来,秀了一下自己鼓突得像一只小耗子的肱二头肌:“阿姨你看,我有肌肉,力气大着呢。还有,谁说我没打过架?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打过了。我同桌,一个男生,捉洋槐树上的吊死鬼吓我,我就跟他打了一架,把他都打哭了。” 小姑娘在面馆待了一个多月,每天好吃好喝,活儿也轻省,身上就长了些肉,再不是刚来时瘦得像芦柴棒的样子了。又因为不怎么晒到太阳,皮子也白了好几个度。气血充盈、眼睛明亮,一副活力满满的少女模样。 “哎哟我们瓶瓶这么厉害呢?都能把男生打哭了。”张淑蓉不吝夸赞道。 在旁边围观的严锋听这一老一少商量着怎么打叶小茜一顿,帮他出气,虽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心底却像有热流满满浸润,感觉暖暖的。 虽然李瓶和张淑蓉摩拳擦掌,就等着叶小茜上门。但也不知道叶小茜那边是被张淑蓉放出去的豪言壮语吓到了,还是终于想通了,反正是等了快半个月,都还不见人上门。 后来都快一个月了,叶小茜仍然没出现。严锋去外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叶小茜嫌镇上的旅馆太破,根本没住下来。又托了人,才打听到她是住在县城的宾馆里,早就退房走了。 严锋回来把事情说了,李瓶和张淑蓉这才把打人这件事丢开。 王晓琴最近很烦,倒不是为梁家婆孙俩的事,而是她自己的问题。 梁远到省城后,梁东升就近找了个幼儿园,交钱办了入读。因为离家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是交给文与兰接送。早上吃了早饭送过去,中午在学校吃一顿,下午三点半放学后去接回来。 文与兰除了接送梁远,还能兼着做做饭。虽然饭菜都是紧着梁远的口味,少盐少调料,辣椒更是丝毫不沾。但比起以前回到家还得自己做,现在等着吃现成的,王晓琴觉得饭菜的口味也不是不能忍受。 因为张秋燕那边已经答应离婚,文与兰就催着王晓琴赶紧生孩子。王晓琴以前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一直不敢生。这会儿连着被自家爸妈和梁老太太催生,又觉得自己年龄确实大了,再不生的话以后可能不好恢复,于是就答应下来,和梁东升停了避孕措施。 第115章 第115碗面 可措施是停了,身上却月月见红,孩子就是不来。 两人都身体健康,梁东升又耕耘得辛勤,尤其是最易受孕那几天,更是每天晚上交公粮。折腾了两三个月,孩子影儿都不见。 王晓琴心里慌慌的,有个不好的预感:“东升,你哪天请个假,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梁东升倒是不急:“你怀疑是身体原因?不能吧?你这么年轻,还不到高龄产妇的年龄呢。再说了,咱们也就试了两三个月,没准儿再试试就有了呢?那有些夫妻结婚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后来突然就有了。这都说不准的,生孩子有时候也得看缘分。” 王晓琴很生气:“谁说一定是我有问题?有问题的就不能是你吗?” 梁东升:“要是我有问题,那梁远哪来的?” 王晓琴也知道自己有点站不住脚,但她没打算让步:“那谁知道?你以前能生,不代表现在能生。专家不是都说了,抽烟、喝酒、熬夜,这些不良生活习惯都会影响精子的活性。再说了,兴许……梁远不是你亲生的呢?” 任是再怎么宠着王晓琴,梁东升也觉得她这个话实在是超过自己的底线了。毕竟,哪个男人喜欢捡绿帽子戴,当活王八?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凭小远的长相,那眼睛、那鼻子,还有嘴巴,哪一样不是我梁家的种?还需要怀疑吗?” 这倒是真的,梁远的长相称得上是缩小版的梁东升,那五官一点儿没遗传到亲妈张秋燕,跟梁东升像是拓印出来的一样。尤其是那个鼻子,驼峰鼻,跟梁东升一模一样。 王晓琴本来是想说梁东升的身体也可能有问题,不能生的那个不一定是自己。她平时贬损张秋燕习惯了,这情急之下,自然就带了出来。倒没想到伤了男人的面子,惹他发了火。 她本来就为自己迟迟怀不上孩子烦躁、恼火,这会儿被梁东升一吼,顿时又是难过又是委屈,眼泪一下就冒出来了:“我不过这么随口一说,你看你着急忙慌护着她的那个样子。你就是舍不得她吧,毕竟给你生了个儿子。不像我,努力半天都怀不上。” “可是,我这么努力怀孩子是为了谁啊?那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么?我为你耽误这么多年,一直不敢生。这会儿出问题了,我一句话不对你就骂我。梁东升,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没良心的人,我宁愿一个人过,也不会跟你。” 梁东升本来生着气,被王晓琴一通埋怨一顿哭,心不免也软了下来。说到底,也确实是自己耽误了她的青春。当初两人本来约好了各自离婚,结果王晓琴那边痛痛快快离了,自己这边却拖到现在才让张秋燕松口。 这些年,王晓琴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听了不少闲言碎语,也的确是不容易。何况,她除了任性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的问题。梁东升又愧又怜,心里因她口无遮拦而生的气也就散了。 第116章 第116碗面 “晓琴,你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大小声。我知道,你这么辛苦的想怀上孩子,也是为了我。其实,我跟你一样,也很想生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因为,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和血脉的延续。这样吧,我今晚就打电话给学校请假。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我们两个都检查一下。” 既然男人让了步,王晓琴也见好就收,慢慢止了泪。又被梁东升抱着轻怜蜜爱一番,最终破涕为笑,两人和好如初。 客厅里灯光大亮,梁老太太文与兰坐在灯下给孙子织毛衣。梁远在次卧里熟睡,文与兰年龄大了,觉少,就翻出毛衣针和毛线来,准备给孙子织一件薄毛衣,预备着秋凉的时候穿。 王晓琴租的这套房子总共六十多平,又隔出两室一厅来,除开厨房和卫生间,剩余的空间有限。主卧里的动静,文与兰坐在客厅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王晓琴说梁远不是亲生的时候,文与兰手上一顿,眼里闪出阴沉的光。但过了一会儿,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 第二天,梁东升带着王晓琴直奔医院,花了大半天时间,两个人一通检查下来,梁东升一切正常,王晓琴倒还真的检查出了一点儿问题。 医生翻着检查报告:“你这个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内分泌有点失调,激素不太平衡。” 王晓琴长出了一口气,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一下被搬开了,顿时浑身轻松的问医生:“医生,那我这个要怎么治啊?我们正急着要孩子呢。” 医生摆摆手:“你这个情况我不建议用药物干预,平时注意下饮食习惯,吃得清淡点,忌辛辣、刺激,可以适当喝一点豆浆。另外注意下情绪,放松心情,不要太过紧张、急躁。” 两人空着手进医院,出去的时候拎着两大袋检查报告,医生一片药都没给开。 梁东升见王晓琴一副心欠欠的样子,出言安慰道:“晓琴,我就说你身体没问题吧,我也没有问题。我看哪,咱们跟孩子就是还差点儿缘分。回去之后,你就按医生说的来,我再多多努力,争取让孩子早点儿来。” 王晓琴心里却有另外一番计较,医生叮嘱的这些,她已经做到了啊。 自从文与兰和梁远上来之后,饭菜都是交给文与兰在做,口味也是紧着梁远来,清淡得就放点油盐,花椒、辣椒等辛辣、刺激性调料是丝毫不沾的。而这几个月时间,因为文与兰帮着做家务,她比以前轻松不少,心情都好了很多。 可是,几个月下来,她不也没怀上孩子吗? 明明检查出问题了,却不给她开药,让她食疗。要是食疗有用的话,那还要医生干嘛? 王晓琴有点不太相信那个医生的医术,又想起以前少女时期,班上有女同学月经不调,家里一般都是带去中医院,捡几副中药调理好的。对于女人病,大概还是中医更有疗效吧。 第117章 第117碗面 “东升,要不咱们去中医院看看吧?不是都检查出问题了吗,医生不开药我也不放心。咱们去捡几副中药吃一吃,说不定就调理好了呢?” 梁东升本来想拒绝,但想到昨晚的教训,又打消了涌到嘴边的话。况且中药不比西药副作用大,吃几副调理一下身体也可以。 两人来到中医院,挂了一个老中医的号。老中医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穿一身宽松的纯白色中式棉麻衣裤,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中医最是讲究经验,年龄越大的医生越受人欢迎。王晓琴一看医生的样子,心里就先信服了几分。 严记面馆 第25节 果然,老中医看了他们带过去的诊断报告,又一番望闻问切,最后捋着雪白的胡子道:“西医讲内分泌失调,一般采用激素治疗法。但这种方法副作用太大,你又急于求子,医生怕适得其反,因此不敢施用。” “不像西医治标不涉及根本,我们中医讲求寻根究本。何谓失调?实则肝郁脾湿、血瘀气滞。肝气郁结,脾虚内湿,则血脉失畅,气血不和。女性以血为本,气血不和,不孕因此而成。我先给你开几副通经行脉、活血化瘀的药,你先吃吃看。” 王晓琴听了个倒懂不懂,但最后医生说的开几副中药吃吃是听得明明白白的。她笑着道了谢,拉着梁东升出去交钱抓药。 中药抓回去后,王晓琴谨遵医嘱,纵然药水苦得像黄连,她仍是一天三顿,顿顿不落,老老实实熬好喝下去。 这边熬着药调理身体,王晓琴也没忘催着梁东升赶紧跟张秋燕办理离婚手续。 本来张秋燕和文与兰早就答应离婚的。文与兰带着梁远刚到省城的时候,梁东升就怕夜长梦多,想赶紧把离婚手续办了。但文与兰说,前脚才把梁远带走,后脚就办理离婚手续,赶得太急,怕刺激到张秋燕,到时候会跟梁家争梁远的抚养权。 梁东升也考虑过,跟张秋燕离婚,他肯定是要梁远的抚养权的。张秋燕还年轻,到时候肯定还会再嫁,自己的儿子没得认别的男人当爹的道理。 反正离婚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等也行。这一放下,先是忙梁远入学的事情,后来又忙着备孕,倒是把离婚的事情忘了。 这会儿王晓琴再提起,梁东升就觉得,已经缓了几个月,张秋燕那边应该适应得差不多了吧? 他跟学校请了几天假,收拾了一下准备回老家把离婚的事情办了。可还没成行,文与兰就趁王晓琴不在的时候找到他说:“事情有变,有点难办。” 梁东升心里一突:“怎么了?” 文与兰苦着脸,很是为难:“来省城之前,我跟秋燕说好的,离婚的时候多补偿她一些钱,但孩子是我们梁家的,她不能带走。她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可我昨天打电话回去,让她准备一下离婚需要的证件。结果她却告诉我,她要孩子。” 第118章 第118碗面 梁东升皱眉:“临到头又反悔改口,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多要钱?” 文与兰苦着脸:“就是不知道啊。东升,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小远是我们梁家的,怎么可能让她带走嘛?” 梁东升安慰老太太:“妈你先别着急,我先跟她谈一谈,看看情况再说。” 梁东升觉得,既然张秋燕之前能答应不要孩子多要钱,那就不是非要孩子不可。至于为什么现在反悔,多半就是听了谁的挑唆,或者就是自己想转了,知道他急着离婚,想拿捏着孩子多要钱罢了。 为了买得自由身,梁东升也愿意花点钱,反正自己每年能赚不少,但前提是张秋燕要的数目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虽然有点存款,但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不可能给太多让她拿着去养别的男人。 梁东升立马拨通电话打给张秋燕。夫妻俩闹了这么多年,早就对彼此没了好脸色。即使是要求着对方,梁东升也装不出好的耐性,一切都是公事公办的冷冰冰,连寒暄都没有,开口就问到底要多少钱才答应。 关于钱的事情张秋燕一个字儿都没提,只说要孩子。 梁东升不由得嗤笑:“要孩子,你养得活吗你就要孩子?” 张秋燕一点没被打击到,“有什么养不活的?过去几年你一没搭把手,二没给分钱,小远不也被我养到五岁了?不仅身体健康,还聪明活泼。” 梁东升:“你以为都是你的功劳?那不过是我爸妈帮忙一起养着罢了。你离了婚试试,一没工作二没钱,你拿什么养?现在养孩子又不比以前,冻不着饿不着就行了。人家现在讲究一个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课外补习、兴趣班,这些都要上,你出得起这钱?” 张秋燕:“我出不起总有别的男人出得起啊。以前你爸妈帮着一起养,离婚后我就找个男人帮我一起养。反正现在小远还小,不记事。我找个好男人当他爸爸,把他养大,以后他再给人养老送终,比亲生的还亲呢。” 梁东升气得脸都红了:“让我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爸爸,张秋燕,你休想!说吧,到底要多少钱你才愿意放手?” 张秋燕:“我不要你的臭钱,我只要小远归我!” 说完,也不等梁东升再说什么,张秋燕就直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电话里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东升暴跳如雷,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油盐不进。他还想着等对方狮子大开口,他再砍砍价。谁知道这个女人谈都不谈,就把电话挂了。 “想用孩子拿捏我?做她的春秋白日梦!她既然要孩子,那就给她,我倒要看看,她去哪找个男人当这个冤大头帮她养儿子!” 梁东升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张秋燕要是带的是个女儿,那还好找一点。毕竟女儿长大了是嫁出去,不用准备房子、彩礼,说不好还能赚一笔。 第119章 第119碗面 可要是个儿子,哪个男人心甘情愿凭白花这么多钱给别人养儿子? 她张秋燕没那么好找。 文与兰却先不干了:“东升,不能给她啊!小远就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跟张秋燕走了,那不是要妈的命吗?你不要说这种气话去激她,现在女人金贵,多的是找不到老婆的光棍儿。张秋燕勤快、能干,就算带着个儿子,也多的是人娶她。” 梁东升:“妈,我也不愿意把梁远给她。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生骨肉。但是,刚刚你也听到了,张秋燕就是个混不吝的,谈都不愿意谈。她要是要钱,那还好办一点。可她根本不提钱的事儿,就要孩子。要是一直这么犟着,我总不能不离婚吧?” “既然她死活要,那就给她。左右我和晓琴还年轻,现在国家又放开了生育管控,都号召生二胎三胎。到时候我俩多生几个,你还怕没孙子吗?” 文与兰脸上却丝毫没显出高兴的神色来,反而长叹了一口气:“我怕不怕没孙子,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梁东升有些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王晓琴吃的那个中药到底是治什么的,你还不准备给我说实话?正好她现在不在,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不能生?” 刚从中医院回来那天,梁东升就给文与兰透了个气。毕竟中药与西药不一样,熬药时候味道那么大,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但他也没全说,而是说一半留一半,就怕文与兰听了想七想八。只说调理身体,没说治什么病。 没想到还是想多了。 “嗐,妈你这真是想多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人家医生都没说晓琴不能生,只是说什么激素不平衡,小问题。本来医生都没给开药,晓琴不是想尽快怀上孩子嘛,这才捡点中药回来,调理调理。” 文与兰并不相信:“医生没说她不能生,那她生了吗?她之前嫁到严家也是好几年时间吧,生了一儿半女吗?现在跟了你这么久,怀过一次吗?” “妈,我们那不是……一直避着孕呢嘛?还不是因为你不同意我离婚,我们才不敢生孩子。不然怎么给孩子上户口?私生子名头多难听。” “那我现在同意了,你们也没生出来啊!” “呃……”梁东升被堵得无话可说,他之前是认定王晓琴的身体没有问题的。两个人一直小心翼翼避着孕,所以没出过意外。但她离婚之前,按理说是不存在不生的理由的,可为什么没有生呢? 梁东升的心里有点儿打鼓。 文与兰又说道:“东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把小远给了秋燕,最后王晓琴又生不出,到时候你怎么办?”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不过,这事儿会这么寸吗? “不能吧,妈?晓琴的身体……” 文与兰打断他:“医院既然已经检查出了问题,那你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我知道,现在的人观念变了,不讲什么养儿防老。” 第120章 第120碗面 “但是,等你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总得有个人在身边帮你端茶递水、端屎端尿吧?死了也得有个人给你收尸吧?到时候王晓琴要是真生不出,你怎么办?去领养一个?养别人的孩子,让自己亲生的叫别人爸爸?你何苦来呢?” 梁东升骨子里有些东西还是比较传统,所谓“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乖”。同样是养,干嘛不养自己的骨肉,要去养一个外人? 可关键现在就卡在张秋燕那儿,要离婚就得失去孩子。他当然想拿到儿子的抚养权,如果拿不到,王晓琴能生一两个也行。可如果生不了,梁远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那就不能给张秋燕带走。 怎么办?他也脑壳疼。 “要不,我再找张秋燕谈一谈?”梁东升道。 “我倒是有个提议,”见儿子为难,文与兰说道,“你离婚这个事先缓一缓。过段时间看看,如果王晓琴怀上了,你再去跟秋燕谈。她要是实在要孩子,给她也没什么。如果王晓琴怀不上,那你花多大代价,都要把小远留下。” “这……”梁东升有点犹豫,离婚的事情一拖再拖,本来这次都计划好了回老家把手续办了,临到头又要缓一缓,王晓琴那里他交代不过去。 再一个,如果王晓琴怀不上,他需要花多大代价才能把儿子留下来?如果代价太大,王晓琴那边又能不能接受? 可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也没有别的招儿。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王晓琴能尽快怀上。只要她能生,就啥都不用愁了。 “行吧,妈,这事儿我跟晓琴商量商量。” 文与兰点点头:“这是对的,本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要听听她的意见,一家人商量着来比较好。” 看来老妈是真原谅了自己,不仅把王晓琴当作一家人看待,还处处为他考虑,连当作命根儿的孙子都要往后排了。 梁东升心里暖呼呼的。 王晓琴下班回到家,见梁东升竟然在,不由得有些吃惊:“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梁东升拉了她一下,凑过去快速在耳边低语了一句:“待会儿回房间给你说。”说完转身招呼梁远洗手,准备吃晚饭。 吃了晚饭收拾好卫生,文与兰就带着梁远下楼去小区遛弯儿了。一来可以消消食,二来梁远也喜欢和小区里的其他孩子在一块儿玩耍打闹。 王晓琴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憋了一顿晚饭的时间,早就没好气了。 “说吧,说好的回老家办手续,怎么又没去成?” 梁东升给她兑了一杯果汁,送到手上。本来王晓琴以前是习惯喝茶的,可以解腻助消化。但自从喝上中药后,怕茶水抵消药性,就改成了喝果汁。 “事情有了一点点变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梁东升瞄了一眼王晓琴的脸色,见她一脸平静,这才继续道,“本来妈上来前已经跟张秋燕说好,可以多给她一点补偿,让她不要争孩子的抚养权,她答应了。但这会儿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又要孩子了。” 第121章 第121碗面 王晓琴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别的变故,才让梁东升小心翼翼又一脸凝重。要是这个的话,那不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吗? 她以前打算的就是把梁远给梁东升的前妻或者文与兰带,毕竟后妈继子这层关系,没几个女人能处理好。她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干嘛帮别人养儿子。 既然张秋燕要,那给她不就完了?多好的事儿。 “她既然想要,那你就给她呗。”王晓琴轻松道。 “这……”话不太好接,梁东升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别吞吞吐吐的。” “那什么……就是……要不咱们再等等?等你怀上孩子,我就把小远给张秋燕。” 王晓琴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干嘛非要等我怀上?这两件事又不冲突。再说了,离婚手续办完之后,难道张秋燕还会同意把梁远继续放在我们这儿?” 张秋燕当然不会同意,梁东升不需要去问,都知道这个答案。她离婚的条件就是要梁远的抚养权,不给孩子,她当然不会同意离婚。 “唉……”梁东升叹了一口气,旁敲侧击没用,早晚都得有这么一遭,索性直接道,“我就是担心……担心你子息艰难,留着梁远,咱们也好有个后手。” 王晓琴心里咯噔一声,她不敢相信梁东升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什么意思,梁东升?你是说我不能生?” “晓琴,你不要激动。我不是说你不能生,我这不是想多一层保险吗?” 王晓琴却不依他这个话:“你要是相信我能生,那你还怕什么?那天医院你和我一起去的,医生都说我没问题,你凭什么说我子息艰难?” 这两人也是有意思。之前王晓琴觉得自己有问题,梁东升说她没问题。这会儿反过来,梁东升怀疑她有问题,王晓琴却不依了。 “我知道,医生没说你不能生。可是晓琴,你确实没生过嘛。我们俩一直避孕我知道,那你之前呢?也一直避孕吗?” 虽然不想提起跟严锋有关的事,但涉及孩子,她也不想落个不能生的名头。再说,本来也没什么不能为人道的。 “以前,当然也是一直避孕。” 面对梁东升不解的眼神,王晓琴继续道:“他有案底在,对孩子不利。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劳改犯爸爸,走出去都低人一等。” 严记面馆 第26节 梁东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想说,既然知道严锋有案底,还要嫁给他,可真是个傻姑娘。可转头一想,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糊涂事儿呢?就说他自己,当年对张秋燕没什么感觉,不也听老妈的话娶了吗? 结果他也看到了,一对怨偶,还纠缠这么久都没离成婚。比起王晓琴来,他又强在哪儿呢? 他俩都属于年轻时候做了糊涂事儿的人,这么一看,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知道了,晓琴。我们这段时间努努力,争取怀个宝宝。”梁东升安慰道。 第122章 第122碗面 “那梁远……” “这样,还是先把他放在我们这。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比谁都想你能立刻怀上宝宝,生一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只是,我们也要以防万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俩没有子女缘分,那梁远就是我们以后唯一的保障。” “等我们老得走不动了,身边总要有个人来照顾。死了之后,也要有人来安排后事。其实,暂时把梁远放在身边,对我们一点坏处都没有。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王晓琴也冷静了下来,梁东升说的也确实在理。但是,还有其他的问题。 “张秋燕离婚本来就要孩子,你现在不给她,是不是这个婚也离不成了?还有,如果我怀不上,张秋燕又一定要孩子,我们能怎么办?” 这也是梁东升觉得不好向王晓琴交代的地方,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交代也不行。 “离婚手续只能等一段时间再办,不然手续下来,肯定该交割的就要交割。如果你怀不上,最好的结果就是张秋燕主动放弃抚养权。如果她不放,那可能我们得大出血了。” 离婚这个事情,王晓琴已经等了好几年了,倒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相比于梁东升能否立刻办下来离婚手续,她更关注后一个问题。 两口子闹离婚,争的不过就是孩子、房子和票子。以前,梁东升为了得到自由身,曾经放话只要张秋燕同意离婚,他可以净身出户。 但那时候情况不一样。一则孩子的问题还没有浮出水面,二则当时梁东升在镇上任教职,工资不高,没什么存款。至于房子,面积不大,房价也低,给了张秋燕也没什么。 现在梁东升意识到了孩子的重要性,他的态度很明确,不管是张秋燕还是她王晓琴生的,他都要个孩子来养老。如果她不能生,那就一定会留下梁远。 要说服张秋燕放弃抚养权,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钱。至于花多少,那就得取决于张秋燕的胃口有多大。 想到这里,王晓琴不禁打了个寒噤。那些她存在银行里的存款,最后还不一定会到谁手里呢。 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梁东升和张秋燕的事实婚姻早就结束,但没有办离婚手续,两人就仍是夫妻。那梁东升这几年赚的钱,是不是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办离婚手续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分张秋燕一半? 要是到时候为了孩子的抚养权她再来个狮子大开口,那她这点存款还能剩下多少? 难道这几年等待与煎熬就为了给张秋燕做嫁衣裳?她怎么可能甘心? “这么说起来,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我赶紧怀一个孩子啰?”王晓琴心情不好,语气上自然就带出了几分。 梁东升安慰她:“晓琴你不要有压力,生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会陪你一起努力的。” 但王晓琴丝毫没有觉得有被安慰到,她只觉得有些心寒。之前两个人的事情闹出来后,明明说好各自回去离婚。结果她这边痛痛快快离了,梁东升那边却一拖再拖,让她受尽屈辱,连孩子都不敢生。 第123章 第123碗面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张秋燕松口答应离婚,梁东升又一定要孩子,还把压力给到她身上。不能生就可能钱财尽失,还要帮张秋燕养儿子。就算能生,情况又能好到哪儿去呢?还不是要给张秋燕一大笔钱。 不论哪种情况,王晓琴都舍不得这个钱。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男人根本靠不住,钱也要彻底捏在自己手里才能让人安心。 心念几转,王晓琴心里有了成算,应道:“好吧,你跟我一起努力,咱们争取快点怀上,我真是受够你那个乡下黄脸婆了!” 原以为王晓琴听到这个势必会跟自己大闹一场,梁东升都准备好做小伏低任她打骂了。毕竟确实是他那边没处理好,才祸及王晓琴。 没想到她既没骂也没闹,就这么平平静静接受了。梁东升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他挨过去,伸出双臂将王晓琴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雪白的脸颊,“晓琴,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说这些干什么?”王晓琴伸手堵住他未尽的话,“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两人顺势搂作一团,好一番恩爱。 转头第二天,王晓琴就给王文涛打了个电话,说准备把钱存到他的卡上去。 王文涛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王晓琴就把离婚的变故和自己的担心说了。 “晓琴,这件事情你做得非常对。不管未来怎么样,咱们反正做好最坏的打算,把钱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紧要的,免得便宜别人。你就把钱全部存到爸这儿,爸不会动你一分一毫的。” “不过,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以前也没听你说起过,怎么好好的怀不上?是不是跟梁东升的时候伤了根本?” 王文涛这话说得隐晦,他猜测是不是女儿跟着梁东升的时候因为不敢生,怀上之后打了胎,伤了身子。 为什么没有怀疑是以前跟着严锋的时候呢?因为他知道女儿以前没有怀过。那时候他还催着女儿赶紧生一个来着,要是怀上了,家里肯定知道。 “没有的事,爸,你想哪儿去了?”王晓琴听懂了言下之意,澄清道,“我和东升都去检查过,他没问题,我的激素有点不平衡。现在正吃药调理呢,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行吧,有问题就赶紧治,治好了赶紧生一个,你也老大不小了。虽说现在科技进步,不像我们那会儿了。但能早点生就尽量早点生,对你对孩子都好。” “孩子嘛,当然还是亲生的好。东升无所谓,反正都是他的种。但你不一样,梁远毕竟是他前妻生的,就算放在你身边养大,也保不准养出个白眼儿狼来。” 她爸真是一念起来就没完没了,说一堆废话。王晓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他:“哎呀爸,我知道了。挂了啊,我这边还有工作呢。”说完不等那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124章 第124碗面 去银行取钱之前,王晓琴专门做了功课。不能一次性取太多,得少量多次,中间还得隔上一段时间。取出来的钱也不能以电子的方式汇兑给她爸,不然离婚的时候一拉流水,转移资产罪名妥妥的。 为此,她买了一只6寸带密码的旅行箱,将取出来的钱放在里面。准备等装满一箱就回一趟老家,让她爸存进银行。 到时候就算拉银行流水,她也可以说是取出来家用了。用掉的钱总不能再吐出来跟张秋燕分吧? 张秋燕想捏着儿子分钱,那她就等着吧,反正梁东升的工资都上交给了她,她账面上也没钱。 存款的事情王晓琴悄咪咪的办得很顺利,但孩子的事儿就没那么顺利了。 不知道为什么,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后,王晓琴感觉身体出现了一些异样。经期开始变得不规律,时常有不规则出血,有时候量大得吓死人,有时候一点没有。胸口也有些肿块,触之生痛。 原以为是孕早期反应,但检查下来并未怀孕。中医院那位仙风道骨的医生给她更换了几次处方,见效甚微。 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她的心情也变得不稳定。时而低落时而暴躁,就像个行走的火药桶,旁边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哑火什么时候爆炸。 这样一个状态,工作自然受到了影响。王晓琴是护士,本来就是一个需要情绪稳定和极大耐性的行业。以前状态好的时候,遇到一些胡搅蛮缠的病人还能忍一忍。现在状态不好,当然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这下病人不干了,投诉率极速上升。以前在公立医院端铁饭碗的时候,被投诉投诉还没多大影响。现在在私立医院,主打的就是一个服务好。病人花高价来私立医院被你一个护士怼,这哪儿说得过去? 护士长指着她的鼻子骂,说要是再这样就直接滚蛋。 王晓琴哭着给梁东升打电话,梁东升心疼不已,当即就赶到医院,给她请了两天病假,带着回了家。 回到家后,梁东升把王晓琴煎好没喝完和还没煎的中药翻出来一股脑扔了。 “都是这药惹的鬼,别喝了!是药三分毒,本来医生就说你不用吃药。你看,这下吃出问题来了吧。” 王晓琴眼角的泪还没干,听到这个话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不过,她倒也没去拦着梁东升。 她的身体好像就是从喝这个药之后才开始变得坏起来的,尤其听梁东升这么一说,她也确实不太敢吃了。 可不吃药的话,孩子怎么办? 王晓琴问梁东升,梁东升说:“我们可以试一下食疗嘛,第一个医院那个医生不也这样建议吗?让我妈给你炖点滋阴补肾的汤汤水水,把你身体补好一点,肯定就能怀上了。” 文与兰也在旁边帮腔:“东升说的在理。晓琴呀,你就是太瘦了,一阵风都能吹跑,一点儿不壮实,哪能揣得上孩子?” 王晓琴点点头,这倒也是一个法子,吃吃补品,肯定是对身体有利的。 第125章 第125碗面 文与兰一点儿不推脱的把活儿接了过来,并且打包票说:“你就放心吧,不出一个月,我保证把你补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身体壮实了,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梁东升点点头,说:“晓琴,你这下可有口福了,我妈炖的鸡汤,那叫一个香。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跟我哥为了争一口鸡汤,打了多少回架。” 王晓琴含羞道:“那就谢谢妈了。” 文与兰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老梁家人丁单薄,等你到时候养好了身体,多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就行。” 说干就干,文与兰拎上袋子,准备去菜市场买只老母鸡。 反正是自己吃,王晓琴也不亏着自己,从包里拿出几张百元红钞递给文与兰:“妈,这钱你先拿去花,用完了再给我说。” 文与兰没推辞,接过钱揣好走了。 市场上卖的鸡大多数都是养鸡场拉过来、饲料喂大的肉鸡,做菜还可以,炖汤就不行了,一点香味没有。 文与兰转悠了半天,才在一家专卖农家土特产的铺子里买到一只养了三年以上,五斤多重的老母鸡。拿回家杀好褪干净毛,剁成块,放砂锅里炖上。 这老母鸡汤确实香,里面加了大枣、党参和枸杞子,又炖了整整一下午,炖得骨酥肉烂。 梁东升和梁远馋得围在厨房里一直说好香好香,文与兰轰儿子:“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这是专门炖给晓琴补身子的,一只老母鸡就炖了这么点汤,你跟小远分了,晓琴还喝什么?赶紧把小远带出去。” 梁东升把清口水吞回肚里,抱起哭唧唧的梁远:“走,儿子,爸爸给你拿好吃的。” 文与兰从砂锅里盛了一碗鸡汤,递给王晓琴:“趁热喝,香着呢。” 王晓琴看着碗里面飘着一层黄澄澄的油,不由道:“妈,把上面这层油撇了吧,不然喝着多腻啊。” 文与兰赶紧拦着她:“欸不能撇不能撇,有这个油才会香,营养都在里头,可不能倒了。我盛的不多,就一小碗,你喝完,要是觉得腻的话待会儿吃点儿水果压一压。” 说实话,文与兰这鸡汤确实炖得好,又香又浓,还带着点儿清甜。王晓琴一口一口喝了,倒没觉得有多腻。 这么营养又好喝的鸡汤,老太太连最疼爱的孙子都没舍得给一口,王晓琴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得意。她这还没怀上就有这样的优待,到时候等她怀上了,就把梁远给张秋燕那个黄脸婆,眼不见心不烦,免得放在身边碍眼。 怕王晓琴天天喝老母鸡汤把胃口喝坏,文与兰变着天儿的给她换,猪蹄汤、鸽子汤、甲鱼汤……加上补气血的药材,熬成一两碗浓汤,给她一个人喝。 因为在医院干得不开心,文与兰还劝王晓琴把工作辞了,专心待在家保养身体。 王晓琴有些犹豫,她现在又没有怀孕,天天待在家也无所事事,多无聊啊。 第126章 第126碗面 文与兰说:“你上班又赚不了多少钱,还要处处受气,一受气就影响心情和身体,何苦嘛?反正东升工资高,养家没有问题。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工作,而是养好身体怀个孩子。你要是实在喜欢工作,生了孩子我给你带着,你再去上班嘛。” 这话听着挺有道理,王晓琴有些意动。她做护士的工资的确不高,每个月除开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就勉强够她零花。之所以一直做着,不过是嫌天天这么待着无聊。 况且,这个工作也是合同制,不算铁饭碗,辞了也没关系。就像文与兰说的,等生了孩子后,如果还想继续工作,到时候再找就是。 王晓琴先就想通了几分,不过,到底辞不辞,还是要跟梁东升商量一下再说。 严记面馆 第27节 当晚,王晓琴拿着这个事情去问梁东升。结果梁东升一百个同意,还说她反正干得也不开心,与其天天受气,还不如直接辞了,反正他养得起。 既然家里人都劝自己辞,这下王晓琴有了底气,第二天就去医院交了辞职报告。 医院也没挽留她,当下就批了同意。从此,王晓琴回到家里安心养身体。 文与兰炖的汤的确有效果,两个月不到,王晓琴的体重直接飙升了二十斤,脸都圆了一圈。不仅身体胖了,脸色也变好了,不像以前那样白得没有血色,而是白里透着红,气色看着特别好。 不过可惜的是,孩子仍然没有消息。 梁家在卯着劲儿拼孩子的时候,严家发生了一件事。 这一天吃过晌午,店里没什么事,张淑蓉炒了一盘南瓜子,跟李瓶坐在店里一起嗑。 她在老李头那里买了几个老南瓜,南瓜拿来炖了绿豆甜汤,南瓜子被她收集起来洗净晒干。 张淑蓉不喜欢外面卖的那种葵花籽,就喜欢这种自己炒的南瓜子。以往都是她一个人嗑,严锋不好这一口。今年李瓶来了,可算让她找到了同道中人。 嗑了一会儿有点口渴,李瓶起身去泡茶。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的,老的那个看着有五六十,胡子拉碴,背一个蛇皮口袋,一身蓝布衣裤看着不太干净。 年轻那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上半身一件红t恤,下半身是黑色牛仔裤。他跟在老的那个身边,拿着手机,右脚不太利索,走路有点跛。 张淑蓉把手里没嗑完的南瓜子扔回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迎上去。 “两位是要吃面吗?” 老头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着眼睛看了看店里,又重点看了看招牌,跟旁边跟着的年轻人说:“你看清楚,是不是严记面馆?” 年轻人点点头:“我看清楚了,就是他们说的严记面馆。” 老头点点头,这才回过头对张淑蓉道:“我们不吃面,我们找人。” 张淑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男人,觉得这两人的口音有点耳熟,又觉得这俩行迹有点可疑,怎么还冲着她家的招牌来找人? 第127章 第127碗面 还没等她问出面前这两人要找谁,就听身后突然咣当啪嚓一阵乱响。 张淑蓉回过头,李瓶站在三四米之外,整个人慌乱地发着抖,瓷杯碎片、茶叶和滚烫的开水溅得满地都是。 她以为李瓶被开水烫到了,顿时也顾不得来找人的两个男人,赶忙冲过去,担忧的问:“哎哟瓶瓶,有没有被开水烫到,快让阿姨看看。” 张淑蓉只顾着紧张李瓶的伤势,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根本没注意到李瓶抗拒的动作。 “你这个死丫头,老子可算找到你了!”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黝黑、干瘦的手,死死抓着李瓶的手腕。 “欸,你是谁,干嘛抓我们家瓶瓶?” 张淑蓉见那两个陌生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围了过来,还抓着李瓶不放,急得大喊。 “老太婆你快滚开,什么你们家的瓶瓶,她是我们家的李瓶!这是我爸,她是我妹!” 年轻那个男的一把将张淑蓉推开,伸手拽住李瓶的胳膊,就往外拖。 两个人圈着李瓶,把人往外拖。李瓶一边哭一边往后缩,却根本抗衡不了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张淑蓉沾不了李瓶的边,那个年轻的男的一直防着她把她往外推。她急得快哭了,根本不信这两人是李瓶的家里人。是家里人的话,干嘛一上来就一副要抢人的架势? 李瓶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是从人贩子手里跑掉,一路流浪到东平镇的。这两个男的,既然不是家人,那就可能是人贩子打听到地方,然后装作家里人过来抢人。 可现在家里就她们两个在,严锋出去进货去了。自己又打不过,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瓶被人带走? 那指定不能!张淑蓉急中生智,准备出门找左邻右舍的帮忙拦着这两人。现在是法治社会,她就不信人贩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硬生生带走。 事情就是这么巧,张淑蓉刚跑到马路上,就见严锋的三轮车突突突的开过来了。 “儿子,快点,人贩子上门抢人来了,他们要把瓶瓶带走!”张淑蓉冲着严锋的方向大声喊着。 啥?现在人贩子这么嚣张吗?直接到他店里抢人? 严锋听了个云里雾里,但看他老妈急得都快不行了,也顾不得多想,踩足油门开到店门口。 果然有两个男人拖着李瓶朝外边来了,还真是这么嚣张。 严锋跳下三轮车,煞神一样几个大步上去,一拳撂倒老的那个,再飞起一脚把年轻的那个踢到三米开外。 顿时,“哎哟,娘咧!”的哭喊声不断响起。 远的那个暂时够不着,只能先顾着脚边的。严锋拎起躺在地上的老头,捏着醋钵大的拳头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老头哀哀叫着伸手来挡,结果这一拳也没打到,李瓶把严锋的手臂拉住了。 “锋哥,别打了,他……他是我爸。”说完,又一串泪滚了下来。 李瓶拉着他的手腕上赫然几圈红痕,一看就是被暴力捏拽过后留下的痕迹。 第128章 第128碗面 严锋看得难受,心像被针扎过一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李瓶刚来的时候,跟他妈闲聊时曾提过,她父母重男轻女。看她当时瘦的那个样子和手上的老茧,也知道这姑娘在家里过得不好。 有多不好?他这个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的人没什么概念。 不过,回想刚才这一老一少像是对待仇人一样的阵仗,再结合李瓶手腕上被粗暴对待后留下的痕迹,也能窥见一二。也难怪他老妈把这两人误会成人贩子。 既然李瓶不让打,那就不打了。 严锋卸了全身的劲,松开手让拎在手里的老头站定,浑身泛着冷意,道:“你既然是瓶瓶她爸,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进门就直接上手抢人,还有没有点王法?” 张淑蓉也在旁边帮腔:“对呀,你们是土匪吗?进门二话不说,又骂又抢,还推我老婆子一把。我可告诉你们,这不是山旮旯,能由着你们耍歪耍恶。要是再敢动手,我就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李成志揉了两把被打肿的半边脸,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冲严锋堆起谄媚的笑,哈着腰:“是,是,好好说,我好好说。” 他倒不是怕了张淑蓉口中那句“报警把你们抓起来”,警察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抓自个儿离家出走的女儿,犯什么错了?警察来了他也不怕。 实在是因为严锋长得又高又壮,凶神恶煞的,力气又大。他跟儿子李豪就是绑一块儿,也不够人家一拳头的。实在是打不过啊,除了认怂还能有什么办法? “过来吧,坐着说。” 严锋在旁边的凳子上大马金刀一坐,冷着脸招呼道。 “欸,好,好。”李成志搓着手,走过去在严锋对面坐下。 李豪从地上爬起来,一跛一跛的往桌边挪。他的脚本来就有点跛,又被严锋一脚踢在腿上,这会儿跛得更厉害了。 虽然在家里是谁都不敢惹的牛脾气,但那是对父母和妹妹。如今出门在外,遇到个比他还横的严锋,李豪顿时没了底气。即使腿上被踢到的地方痛得钻心,他也不敢多说一句。 张淑蓉走过去拉起李瓶,将她带到桌边,捡了一方位置挨着坐下。小姑娘全身都在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 “没事的,瓶瓶,阿姨和你锋哥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张淑蓉一边轻轻抚着她的背,一边安慰她。 李瓶紧紧攥住张淑蓉干燥而温暖的手,吸取着力量,尽量让自己不要发抖。 刚才,她的确是害怕极了,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抓回去。然而,就在她深陷绝望的时刻,严锋像天神一样突然降临,把她救了下来。 李成志见李瓶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连坐都要离得自己远远的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在家里,他一定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打死这个忤逆不孝的臭丫头。 只可惜这是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臭丫头又有人撑腰,他不敢怎么样,只能恨恨的剜她两眼。 第129章 第129碗面 李瓶低着头,靠着张淑蓉的肩膀,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她身后,根本不和他对视。 严锋敲了敲桌子,“说吧,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李成志收回眼神,苦着脸道:“那个啥,我是李瓶这丫头她爸,这是她哥。我们找过来,是想把她带回去。这眼看着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她一溜烟跑了,家里人找她都要找疯了。” “为了找她,我跟她哥是受了老罪了。之前到处找不到人,以为她死了。后来接到她寄回家的汇款单,才知道她还活着。汇款单上有电话,可号码又是错的。打过去我说找李瓶,人家还把我骂一顿。” “地址也写得不详细。不过好歹大方向没错,我跟他哥到了这镇上,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她在你们这。” 严锋按捺住心底的震惊,看了旁边的李瓶一眼。 小姑娘当初只说出门打工被人贩子骗了,后来意外逃脱,流浪到了东平镇。原来是为逃婚离的家。不过,之前好像听她说才十八岁。他老妈当时还因为小姑娘太过瘦小,质疑她未成年来着。 这连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没满,结的哪门子婚啊? 严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姑娘先忍不住了,抬起气得通红的小脸儿,冲李成志道:“我不嫁!谁收的彩礼谁嫁去!” 李成志瞪大了眼睛,怒视李瓶:“你!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日子定好了,王家那边连结婚的东西都置办好了,你说不嫁就不嫁?” 李瓶又开始哭:“我从一开始就说不嫁,不嫁。你们背着我跟王家定好了日子,那你们就自己去解决,选个人嫁过去好了。” 李成志气得直吹胡子:“老子生你出来,把你养大,又送你读书,你就是这么回报你老子我的?还选个人嫁过去,你看看咱们家剩下的三个人,谁能嫁过去?是你哥,你妈,还是你老子我?” 张淑蓉看不过眼,黑着脸一拍桌子:“你们都不愿意嫁,凭什么就得逼着瓶瓶嫁?没听她说吗,她一开始就说了不嫁!” “自新中国成立,婚姻就讲求自主了。你这是依的哪朝哪代的律法,还在搞包办婚姻?你这是在犯法你知道吗?” 要是依着李成志的脾气,像这种在老爷们儿说话时插嘴的老娘们儿,早就上去两巴掌教教她什么叫规矩了。 他屋里那个就从来不敢做这种事,这个婆娘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屋里的,这男人也太不济事了。 还有,什么叫犯法?他管教自己的闺女,犯了哪门子法?他生她养她一场,就有权利过问她的婚事,她就应该回报他。 “你……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妹怎么样,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是谁?为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一直沉默着的李豪突然开了口。之前被严锋进门一脚踢懵了,又痛又怕,像只鹌鹑一样在旁边坐着,听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们自家人的事,这两个外人掺和个什么劲儿? 第130章 第130碗面 李成志也回过味儿来:“对呀,我这管教自己的女儿,你们搭什么腔?” 严锋沉着脸:“我是李瓶的雇主。她既然在我这里打工,作为老板,当然要对她的安全负责。不然,要是出点什么事,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严记面馆 第28节 “这事好办,李瓶要回去嫁人,从今天起就不在你这干了。该给她多少钱,你算给她。” 严锋接道:“那可不行!我跟她签了三年用工合同,她要提前走人,就得赔偿违约金。也不多,六万块钱而已。你们要实在想带人回去,可以,给钱!” 李成志张口结舌:“她……她又不是卖给你了,凭啥不干了还要倒给你钱?” 李成志一辈子在土里刨食,没出去打过工,根本不知道不干了还有赔偿金一说。 他就是天然觉得,工人干事儿,老板给钱。工人要走,老板再另外找人。怎么工人不干了,老板还要找工人要赔偿,凭啥? “凭啥?凭法律!不信你就试试,前脚你把人带走,后脚我就让法院去你家要钱去!” 实际上,李瓶根本就没签什么合同。严锋之所以随口胡诌出个三年的用工合同和六万块的赔偿金,完全就是为了稳住这李家父子,不让他们把李瓶带走。 李成志一下慌了神,人他是要带回去的,那王家的彩礼他都收了。可他哪来六万块钱赔给人家? 左右两难,李成志把满腔怒火都转向了李瓶:“你这个臭丫头,看看你惹出来的祸事?” 要是她当初就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嫁人,哪有现在这些糟心事?就非要跑。 早知道她要跑,他就把她那双狗腿打断。 严锋这一番话能唬住李成志,可唬不住李豪。 他虽然跟李成志一样,也没有出去打过工。但到底年轻,又天天抱着个手机,对外面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就他的了解,农民工外出打工都自由得很。甚至有些还打零工,这里干几天那里干几天,根本不用签什么用工合同,一样拿得到钱。 这个破店就是个小面馆,他才不信会搞这么正式,还签什么用工合同。多半就是这老板不想放人,故意编出来的。 要他是老板,他也不想放人。毕竟嘛,一个月一千块钱的工资,以现在这个世道,去哪能找到这么便宜的? 也就他们家这个死丫头,屁都不懂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那老板这么坑她,她还把人家当亲人一样呢。反而是他和爸这两个亲人,被她当成仇人一样看待。 李豪倒是没想过李瓶会背着家里人把钱昧下来一部分,这丫头以前在家里就是个老黄牛型的,又勤快又老实。藏钱这种事,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看她每个月寄回来一千块钱的汇款单,李豪就以为李瓶是被人坑了,一个月只拿到一千块钱的工资。 “还找我们要赔偿?你这黑心老板,每个月就给我妹一千块钱的工资,还想让她给你干三年!” 第131章 第131碗面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管你签没签合同,反正你这不合法。我妹是我家的人,没有卖给你!不管你同不同意,人我们今天肯定是要带走的!” 李豪说着,就想上手去拉李瓶。 严锋抓住他的手臂一推,给他推好大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地上。 “没有我的同意,我看你们今天能不能带走她?”严锋山一样挡在李瓶身前。 李瓶紧紧抓着严锋的衣摆,害怕得直发抖:“哥,我不跟他们回去。他们把我卖了,卖给一个把老婆打跑了的老光棍儿。收了人家彩礼,说要把这钱拿给我哥娶媳妇儿。” “我说我不读书了,我出去赚钱,每个月寄回家,存着给我哥娶老婆。他们不同意,非要逼着我嫁。” 严锋双拳攥得死紧,脸黑得滴水。原来逃婚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出,这哪里是家人?根本就是恶狼! 他柔下声音安慰被吓坏了的小姑娘:“别担心,有哥在,他们带不走你。” 张淑蓉听得心里难受不已。以前,她单知道瓶瓶的父母重男轻女,苛待她。如今听了逃婚背后的隐情才知道,他们哪里是苛待瓶瓶,他们是要吃了瓶瓶啊! “你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是她的老子,天下有你这样做老子的吗?养个女儿从小在家里当牛做马,到了年龄就拉出去卖个好价钱,换回来钱好给你儿子娶老婆。” “这哪里是养女儿?比养头猪都不如!你就是养头猪拿去卖,都得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猪还不用没日没夜的干活儿!” “还有你,”骂完了老的,张淑蓉又把炮火对准小的,“你这个窝囊废,自己娶老婆,居然还要靠卖妹妹的钱。就你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她哥哥?” “你既然这么废,连个老婆都娶不到,我看干脆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好了。反正娶了也白娶,你又养不活。” 李成志、李豪两父子脸红筋涨,既是气的,也是羞的。 倒不是羞愧,而是觉得太丢脸。 不管他们在家里怎么压榨李瓶,即使把她嫁给一个打老婆的老光棍,他们也觉得理所应当。 本来嘛,家里把你养这么大,你总得回报父母,为家里做点贡献吧? 李豪是他们老李家唯一的根儿,如今李豪因为脚带残疾娶不到老婆。娶不到老婆就生不了儿子。没有儿子,他们老李家就要断根儿了呀。 哥哥有困难,李瓶这个当妹妹的能看得过眼么?不得搭把手,做做牺牲,帮哥哥一把么? 可这个事情做是一回事,被一个外人揭出来骂到脸上来是另外一回事。这死老太婆,下嘴也太狠了,说得他们球本事没有,就靠着李瓶似的。 这也太丢脸了! 除此之外,李豪还担心一件事。李瓶本来就不想嫁过去,这才瞒着家里人偷了身份证跑了。他们都找上门来了,她还不愿意跟着回去。 这死老太婆说话、骂人又句句挑唆,要是再任由她这么下去,还不知道李瓶听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第132章 第132碗面 如果到时候她真的宁死不嫁,那王家给的八万八千块彩礼钱不就飞了么?除开王家,他们那小山村里谁还给得起这么高的彩礼? 没了这笔钱,他去哪讨老婆? “爸,不行咱们报警吧?” 李豪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今天就没打算让他们把人带走。打又打不过,那就不如找警察。 李瓶是他们李家的人,他就不信,警察会准许这两人把人扣住不放。 “打,赶紧打!让警察给我们爷俩儿做主。” 李豪摸出手机来打电话,李瓶担忧的看向严锋:“锋哥……” 严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小声安慰道:“别担心,警察不会逼你跟他们回去的。”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国字脸警察开着车就过来了。 “刚才你们谁报的警?” 李成志和李豪赶紧迎上去:“警察同志,是我们,我们报的警。” “什么情况?” “就这家面馆的老板,”李豪用手指了指严锋,“他扣着我妹妹不放,非逼着我妹妹给他打工,一个月才一千块钱的工资。我跟我爸来接人,他还打人。你看,他刚才给我踢的。” 李豪捞起裤脚,把小腿上的青紫指给警察看。 “他说的是真实情况吗?”警察问严锋。 严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了,包括两人如何上门抢人,如何逼迫李瓶回去嫁人,自己为了拦住两人才迫不得已动手。 警察听完转过头问李豪:“怎么他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啊?” 李豪刚想辩解,警察摆了摆手:“你先别说,先听听当事人的。” 严锋给了李瓶一个鼓励的眼神:“慢慢说,把情况给警察说清楚。” 有了严锋的安慰和鼓励,李瓶这下也不害怕了。她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过身面对警察,把自己被逼逃婚、被人贩子骗,一路流浪到东平镇,被严家母子救下。然后留下来打工,直至今日被家里人找上门的经历全部说了。 警察听完,眼神都不一样了。 李豪有点急:“不是,警察同志,你别听这死丫头胡说。” 警察看向他:“那我不听她这个当事人说,听你胡说?这是你亲妹妹吧?怎么她说的跟你说的完全相反?” 李成志眼见儿子要吃亏,赶紧冲警察哈了哈腰,道:“警察同志,我是这丫头他爸,这是我儿子。我作证,我儿子说的可都是真的。这死丫头她就是恨我和他哥,才在这胡说八道,你可别听她的啊。” “哪个真哪个假不是明摆着的吗?你报警说你妹妹被这家老板逼迫。结果你妹妹说这家老板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你们在逼迫她。” “怎么,当警察吃素的,由着你俩糊弄?” “不是,这都啥年代了,你们还干得出包办婚姻这种事?这叫什么?这叫违背妇女意志!你俩是法盲啊,这都不懂?” 警察对着李家父子俩一顿输出,说完之后又点了点他俩,说:“走吧,你俩跟我去警局。” 第133章 第133碗面 李豪神色一凛:“去……去警局干什么?” “干什么?”警察瞪着他,“你们两父子报假警,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规定,妨害了我们正常的工作秩序,跟我到警局接受处罚去。” “什……什么?”李豪吓得倒退一步。 李成志这会儿也怂了,赶紧认错:“警察同志,我们不报了行不行?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 “你说报就报,说不报就不报,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了?你俩赶紧的啊,别耽误我工夫。” 警察又回头喊李瓶:“走,你也跟我走一趟。” “我?我也要去接受处罚么?” 警察安抚道:“别紧张,叫你去是想了解一下你遇到的那几个人贩子的情况。我们最近正好在进行一项打拐专项行动,你过去做一下笔录,看看能不能提供一点线索。” “那好,我跟你去。” 李瓶眼神亮晶晶的,如果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警察一点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时被一起带上车的,除了她,还有好几个姑娘。她是运气好,中途跑掉了。剩下的那些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记忆力好,还记得那几个人贩子的长相。他们骗人的招数,她也知道。把这些告诉警察,希望能成为搜寻和抓捕人贩子的线索。 “妈,你先看着一下店,我陪瓶瓶去一趟警察局。”严锋不放心李瓶一个人,准备陪着走一趟。 这样的事张淑蓉当然支持:“你俩放心去,别担心,我一个人守着没问题。 警察载着李瓶、严锋和李家父子一起到了警局,把李家父子交给一位同事,准备亲自带着李瓶去做笔录。 李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瓶的胳膊:“臭丫头,你把我跟爸害得这么惨,就这么撒手不管是吧?” “我怎么害你们了?不是你们自己报假警的吗?”李瓶挣了挣,没挣脱掉。 “你放屁!要不是你从家里跑出来,我跟爸用得着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不找你,哪有这些事?” 李成志到底比儿子多吃了几年干饭,更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这是在警察局,不能随便乱来。 严记面馆 第29节 他不动手,但不妨碍用满是恨意的眼神一下下剜在李瓶身上。李瓶也不怕他,反正现在身边有人护着,再不会像以前在家里一样只能站着挨打。 严锋伸手捏住李豪的手腕,一个用力。 “哎哟,哎哟,你撒手!” 李豪感觉自己手腕的骨头要碎了,疼得一下松了手。 严锋这才放过他,凉凉的瞟了他一眼。 带他们回警局的那个警察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说道:“都老实点儿啊,这里是警局呢,不要乱来。” 又指着李家父子俩知会他那同事:“他俩报假警,你赶紧带他们过去,该罚款罚款,该拘留拘留。” 李家父子一下子接受不能,就算他们说的跟真实情况有点出入,但也不至于罚这么重吧?他们以为只是口头上教育几句,写写悔过书什么的。 第134章 第134碗面 怎么就又是罚款又是拘留的? 再说了,他们说的本来也是事实,那姓严的的确是扣着李瓶不放。只是李瓶那死丫头因为恨自家人,倒过来帮着那姓严的而已。 说起来,他们还是苦主呢。 警察可不管这些,只认证据。喝停了李家父子的哀嚎,领着他们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严锋陪着李瓶在警察局做了两个小时的笔录。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李家父子没有跟出来,他们因为报假警,被罚款五百,拘留三天。 警察热心,把这个处罚结果告诉了李瓶,说:“有了这次的经历,你爸和你哥应该不敢再上门绑你回去嫁人了。不过,就算他们敢,你也别怕。打电话给我们,法律会教他们做人。” 李瓶道了谢,出了警察局都还忍不住兴奋:“锋哥,我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要是他们再敢逼着我嫁人,我就打电话报警。” 小姑娘来了几个月时间,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般,不见了干瘪、消瘦。她脸颊白皙、丰润,泛着健康的粉红光泽。 个子比以前高了一点。刚来的时候大概到他胸膛一点点,现在都齐肩高了。 头发也比以前茂密许多,额头上边儿一圈新长出来的细软胎毛,看着毛茸茸的。 只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没变,还是那么清澈、黑亮。 严锋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承诺道:“嗯,我也是你的靠山。他们要是再敢上门逮你,我全给他们揍趴下,揍得他们以后看见你都绕着走。” 李瓶被逗得咯咯笑,伸手戳了戳严锋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的小臂。 因为常年做着力气活儿,虽然没有特意锻炼过,但严锋的小臂肌肉非常漂亮。触感有点像铁块上面蒙了一层丝绸,滑滑的,硬硬的。 “锋哥,你力气好大!一拳就能把他们揍趴下。我要是有你这么大的力气就好了,以前在家里就不用挨那么多打了。” 严锋心疼不已:“怎么,你以前经常挨打?” 李瓶长叹了一口气:“唉,对呀,我爸的脾气很坏很大。我还记得我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吃早饭,我小嘛,用不好筷子,不小心掉地上了。我爸拎起我的一条腿就把我扔出去了。脑袋撞到门上,鼓起来好大一个包。 “六岁的时候,我还没我家灶台高,就踩在凳子上做饭。第一次做饭没经验,米加多了,红薯加少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爸看见,说我败家,打了我一顿。” “七岁的时候力气大了一些,扛得动锄头了。跟着他们一块儿下地锄草,不小心把包谷苗挖断一棵,我爸又揍我一顿。” 严锋实在是没想到,李瓶的童年竟然这么凄惨。他回想了一下李成志的长相,看着也不像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有些老实巴交的样子。 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人,竟然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样的狠手! “你妈呢?你爸这么打你,你妈都不护着你吗?” 第135章 第135碗面 严锋没有问李瓶的哥哥,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一个卖亲妹妹换彩礼给自己讨老婆的人,你能指望他是什么好玩意儿吗? “我妈……其实,如果论次数的话,我妈比我爸打我还多一些。” “我爸除了不打我哥,我跟我妈他都打。但我妈不一样,我哥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自然舍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她也不可能打我爸,所以就只能打我一个人,拿我撒气。” “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邻居家的一个婆婆到我们家来纳凉聊闲天。聊着聊着婆婆就开始讲故事,什么芭蕉精啦,吊死鬼啦,新奇又有趣。我就缠着婆婆,要她多讲几个。” “那天晚上睡得比较晚,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我妈一巴掌打醒的。她怨我头天晚上听故事耽误了睡觉,第二天没有早起做早饭。” “我初中毕业会考,身上没有钱,考完上午那场要回家吃饭。结果遇到下暴雨,河里涨水,河上面也没有修桥。只有一个个的石墩子,石墩子之间留着一米左右的缝隙。” “涨起来的洪水都把石墩子淹完了,只能靠着黑乎乎的颜色辨别石墩子的位置。水流很急,我腿又短,好几次都差点没跳到准确位置。” “不过,好在我命大。虽然花了好久时间,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到家之后,我妈在做饭。我就给她说过那个石墩子的时候多么多么危险,差点就回不来了什么的。我妈听完来了一句:水那么大,怎么没把你冲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等李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了。 严锋身上也没带纸巾,只能用手轻轻的拭。但刚拭完一串,新的又滚了出来。 严锋心痛难当,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勤劳肯吃苦,天天逗他老妈开心的小姑娘,以前过得竟然这样悲惨。 这哪里是什么亲人?他们给了瓶瓶一条命,然后理所应当的奴役她,还要不停的在身体和心灵上摧残她。等长到年龄了,就拉出去卖钱。 这是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吗?对待仇人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李瓶的悲惨经历对严锋是很具有冲击性的。 他从小不说家境优越,但在整个小镇上来说,算得上是中上水平。父母又慈爱,从不短着他什么,说一句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一点都不夸张。 少年时意气风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又进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父母脸上也增光添彩。 也许是之前太过顺遂,老天都看不过眼,所以才让他在大二那年栽那么大一跟头。 别人栽了跟头可能还能爬起来,他这一跌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父亲没了,学业没了,前程也没了,天之骄子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这些经历对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他变得孤僻、冷漠,对人的防备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重。 他曾经异常愤世嫉俗,恨人世不公,恨老天太狠。 第136章 第136碗面 这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平之气,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消散去,一有机会就会咕噜咕噜冒出来。 可如今听了李瓶的遭遇,他不免有些羞愧。一个大男人,遭遇了那些挫折就一直走不出来,怨天怨地的,未免有些太矫情了。 若他都需要怨天怨地心里才能好受一点,那瓶瓶又该去怨恨什么才能让自己与这个世界和解呢? 刺向他的利剑都是来自外界,可刺向瓶瓶的全都来自亲人。 她小时候但凡不是命大一点,可能已经被家里人虐待死了;几个月前要不是从家里跑掉,可能已经被逼嫁给了家暴男;后来要不是运气好,可能已经被人贩子卖进了山沟沟。 人世对她公平吗?老天对她心慈手软吗?她才十八岁,却早已被人生的风刀霜剑扎得千疮百孔。 可就是这么一个受尽磨难的小人儿,没见过她怨天尤人。每天勤勤恳恳劳作,不停向周围人释放着热情和善意,像颗开心果一样逗他老妈开心。 小姑娘就像一株生命力顽强又茂盛的野草,纵然被命运的巨石压得透不过气,也不抱怨不放弃。给她一丝丝缝隙,她就能抓住机会钻出来,向着阳光伸展柔嫩的腰身,成为漫天野地里的一处风景。 “哭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这一次,严锋没有劝她不要哭,反而想让她一次哭个痛快。 最近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严锋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能因为瓶瓶坚强,本性天真、明媚,就认为她的心不会痛。 过去的悲惨经历留下那么多伤痛累积在心里,适当的发泄出来,对身心都有利。 “瓶瓶,你现在长大了,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有了说不的底气。以后,再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什么。未来的路,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严锋安慰她。 “嗯!”李瓶狠狠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不过,锋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狠心啊?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和哥哥。” 张淑蓉和严锋都是善良的人,而自己眼见着亲人受处罚被拘留,也不愿意帮他们开脱一句话。 刚刚,她又说了一堆,都是家里人对她怎么怎么不好。她怕连着这两件事,会在严锋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姑娘心思还挺重,说到底还是太过缺乏安全感,才让她对周围人的看法那么敏感。 严锋笑着安慰她:“你还狠心啊?他们那么对你,都要把你卖给家暴男换钱了,你每个月还给他们寄一千块钱回去。换个人,早老死不相往来了。如果你都算狠心,那天下就没有狠心人了。” “唔,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家里人就给我找了一门亲事,我不愿意。就给他们说,我出去打工赚钱,然后寄钱回去给我个娶老婆,但他们都不同意。我实在没办法,就偷了身份证跑了。” 第137章 第137碗面 “本来也是我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再说,无论他们对我怎么样,至少给了我一条命,没有生出来就把我淹死,而是让我长到了十八岁。这也算是报答生养之恩吧。” “我原以为,他们收到钱之后就会打消逼我嫁人的心思。没想到,隔着这么远,他们都要找过来,要抓我回去嫁人。” “你不知道,听警察说要关他们三天,其实我心里是有点高兴的。我有这样的想法,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严锋笑:“这就坏了?我还以为你会想让警察一直关着他们,最好一辈子出不来呢。” 李瓶居然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那倒也不至于,我只是想让他们受点惩罚,吃个教训然后不要再来逼我回去嫁人。” 严锋点点头:“嗯,那你这个想法实现了。警察都说了,要是他们再敢上门,你就直接报警。只要他们不怕吃牢饭,那让他们尽管来。” 没了心结,未来也有了保障。李瓶觉得从内到外都轻松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两人从警局出来后也没叫车,竟然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聊的回到了店里。 一回去李瓶就迫不及待的把好消息分享给张淑蓉听,张淑蓉之前因为李家父子生的气还没消呢,听到他俩被拘留的消息别提多解气了。 “他俩就是该!两个大男人,一个当爹一个当哥,做的那叫什么事儿?简直畜生不如!他们光想着人家给的彩礼高,也不想想你嫁过去后要怎么活。” “你不是说那男的打老婆吗?这家暴啊,就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挨得住人家几拳?” 李瓶点点头:“对呀,他家就在我们隔壁村子,离得不远,大家都知道他打老婆的事儿。不止这个呢,他还有个六岁的儿子。他妈也可坏,天天撺掇儿子打老婆,他老婆才受不了跟别人跑了的。” “我滴个天爷也,”张淑蓉听得直拍大腿,“你爸和你哥这是丧了天良了,让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去给人当后娘,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男的打老婆,婆婆还从中使坏。你要真嫁过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呀?” “就是说呀,所以我就跑了嘛。我宁愿讨饭,也不愿意嫁给那样一个人。” 严记面馆 第30节 张淑蓉很是赞同:“讨饭都比嫁去那家强,起码不会挨打,一个人还过得逍遥自在。” “你爸也是,这脑子都坏得不能要了。你跟你哥同样都是人生父母养,凭什么就为了他能讨老婆,就要你做这样的牺牲?咱们女人比他们男人差哪儿了?” “还有你那个哥,有手有脚的一个大男人,没钱不知道自己去赚,非要扒着妹妹吸血。哪个长眼睛的女人能看上他?嫁给他能有什么好处?连自个儿都养不活。” 张淑蓉很是看不上李家两父子,逮着这机会好一顿埋汰。她也是为李瓶不平,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又能干又老实,家里人却这样对她。 第138章 第138碗面 这些话倒是对李瓶的胃口,有人站在她这边为她鸣不平,说明她也是有人疼的。 严锋算着日子,李家父子出来那天,他哪儿都没去,从早上就一直守在店里。 他觉得,李家父子没达到目的,可能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事实也是如此,李成志、李豪父子俩被拘留了三天,心里压的都是对李瓶的怒火。刚放出来,父子俩就直接冲着严记面馆去了。 人弄不回去,要点钱总可以吧?他们收了王家八万八的彩礼,既然李瓶不愿意嫁,那就让她自个儿把这彩礼钱补上,他们好拿回去还给王家。 李瓶都要气笑了:“我每个月打工赚的钱,除了吃喝,其他都给你们寄回去了,哪还有多余的钱给你们?” “再说了,钱是你们自己收的,凭什么要我去还?谁收的谁负责还去!” 李成志痛心疾首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应该说两家话。你哥现在有困难,你帮他一把能咋地?” “再说了,帮他不就等于帮你自己么?你俩都是一个窟窿里爬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跟你妈也没多生,就生了你们兄妹俩。” “等以后我跟你妈死了,你哥就是你唯一的后家。以后你嫁了人要是受了欺负,不得你哥出面帮你么?” 李瓶心里冷笑,说得好像逼她嫁给家暴男的不是她哥一样。 严锋坐在旁边,却是懒得听李成志东扯西扯:“你俩这是发现弄不到人,就想讹点钱回去是吧?” “瓶瓶,直接报警!就说他俩上门敲诈勒索。判它个十年八年的,也就不用愁怎么娶老婆了。” 李豪吓坏了,赶紧认怂:“哥,别,别报警,求你了!” 见严锋无动于衷,又转头求李瓶:“妹,算哥求你,别报警!” 局子里那是人待的地方吗?没手机没电视,天天上教育课,还不准打瞌睡。吃得也不好,油花花都见不到。吃三天牢饭,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这要来个十年八年,谁受得了? 李瓶待着没动,这让李成志看到了希望。 不过他也怕再被抓进去,不敢硬来,怕惹恼了李瓶,她真报警。 于是开始抹起了眼泪:“都怪爸没本事,你哥都二十好几了,也没给他讨上一房老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生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唉,谁让咱家穷呢?人家姑娘看不上,不愿意嫁过来。我就想着如今你能赚钱了,能不能帮你哥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明知道她拿不出这笔钱,却还是要方法用尽,要她拿钱。说到底,不过就是不死心,还是想让她回去嫁人,换彩礼钱罢了。 李瓶越听他打感情牌,越觉得心寒:“我跟你说了我没钱,你要我怎么帮?我才出来多久?况且赚的钱也都寄给你们了。” “他没钱,你让他去赚啊!二十好几的人了,天天游手好闲。既不出去打工,家里的农活也一点不干。” 第139章 第139碗面 “让他儿子出去打工他不愿意,说每个月给他寄一千块钱他也不愿意。说来说去,就是铁了心要卖女儿。回去就卖给家暴男,不回去就卖给我们,你有把瓶瓶当个人看吗?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 “这样丧良心的人还跟他们啰嗦什么?直接报警,让他们吃牢饭去!” 要不是看在李瓶的面子上,严锋早就把这父子俩打出去了。如今老妈发话,他也不想再忍,拿出手机就开始拨电话。 结果电话还没拨出去呢,李成志和李豪父子俩就跑没影儿了。 整整跑出了半条街,父子俩才停下来,站在马路上气喘如牛。 “爸,咱们就这么算了吗?”李豪垮着一张脸,问李成志。 李成志也愁眉不展:“不算了能怎么办?你想进去吃牢饭?” 李豪不想吃牢饭,但是他想娶老婆。打光棍儿多丢人啊!逢年过节家里亲戚问起来,他都不好意思说。 “这死丫头是真狠心啊!他还真想把咱爷俩儿送进去吃牢饭。” 李豪有些不敢置信,以前在家里时,李瓶的性子就跟那面团儿似的,随他搓圆揉扁。怎么出来几个月,就完全变了。连报警抓自己爸爸和哥哥进局子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他也不想想,以前在家里时,李瓶就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又没人护着她。她要是敢反抗,其他几个人还不活撕了她? 如今有严家母子护着,实在不行还有警察,她还有什么怕的?当然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啰。 “哼,她现在翅膀硬了,能自己赚钱了,就开始六亲不认了。早知道她这么忤逆不孝,刚生下来时就应该把她扔尿桶里淹死。” “我是拿她没办法了。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等着吧,老天不会饶了这个不孝女的,她早晚遭报应。她现在不认我们,到时候她嫁了人被男人欺负,我们也不要管她。” 李成志实在气得慌,跳着脚好一通咒骂。 李豪幻想着李瓶以后嫁了人,天天被男人打。然后哭哭啼啼的回到娘家求他这个哥哥去帮自己撑腰,而他满脸高冷的扔下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父子俩歇匀了气,一下子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忍。其实,在去严记面馆之前,他们就饿了。局子里的粗茶淡饭没有油水,根本不顶饿。 本来是打算在严记面馆白吃一顿的,结果去了急着要钱,紧接着又被吓得跑出来,哪里顾得上吃 他们本来身上带的钱就不多,找过来的这一路上又是车费又是吃喝的花费,三天前又交了五百块的罚款。这回去也还要钱买车票,身上的钱已经没剩几个了,要是不省着点花,他们怕是要半路甩火腿回家。 李成志左右看了看,马路边有一家冯记包子铺。他带着儿子走进去,买了四个包子,两素两荤。两个荤的给李豪,素的李成志自己吃。又买了两碗稀饭。 第140章 第140碗面 李成志嗫嚅半天,说道:“你哥他……他不是腿上带着残疾么?他出去打工,人家都笑话他,你让他怎么受得了?” 李豪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下来把腿摔断了。本来医治得挺及时,结果他耐不住一直在床上躺着,腿还没好全就偷跑出去玩儿。反反复复几次,断了的那条腿总也好不利索。后来好不容易痊愈了,腿却跛了。 医生说是当初接骨之后没有养好,骨头移了位。要好也可以,做个手术,把骨头打断了重新接。但一来他吃不了那个苦,受不了那份儿罪。二来,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做手术。所以这腿就这么跛着了。 他出去打工的时候,别人就瘸子瘸子的叫他。可能叫的人并没有多大主观上的恶意,但李豪自尊心强,受不了别人这么叫他。 可那些人又不是说你制止一下就不叫了,人家还说了,你本来就是瘸子啊。所以依然还是这么叫着。这么一来,李豪就受不了,工钱都没要,直接跑回家不干了。 他就出去了那么一次,之后再没出去过。 张淑蓉都听不下去了:“残疾是什么丢人的事么?天下残疾人那么多,人家都不活了?都像你这个儿子一样整天待在家里啥都不干?” “那土里的曲鳝,水里的泥鳅、黄鳝还没手没脚呢,不一样在外面找吃的么?” “也是奇了怪了,待家里啃父母、啃妹妹不觉得丢人,反倒是残疾人干活儿丢人。这是什么道理?” 李豪被张淑蓉一通怼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李瓶见他们不死心,说道:“反正我肯定是不跟你们回去的,你们逼我,我就报警。” “王家给了多少彩礼,你们回去还给人家。我还是每个月给你们寄一千块钱,你们是想留着养老,还是存着给我哥娶老婆,都行。” “多的钱我也没有。如果你们不满意,硬要逼我拿钱,那大不了我就跑得远远的,让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到时候别说一千,我一分钱都不会寄给你们。” 李成志本来也不是冲着李瓶手里的钱来的,他也知道她拿不出八万八。之所以一定要她来还王家的彩礼钱,一是想着能逼她回去。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跟他们回去,那就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还这笔钱。 “你这一个月才往家里寄一千块,要寄到啥时候才能存够你哥哥娶老婆的钱?你哥哥他也等不起啊。要不这样,你反正一直在这里打工,一个月多少钱,就让你老板一次性把你的工资结给我们。多的我们也不要,就要八万八。” “这样,你哥哥也有钱娶老婆,你也没什么损失。你觉得怎么样?” 李成志一脸期待的看着李瓶,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好。之前在局子里的时候,他可是绞尽了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淑蓉听得拍案而起:“我觉得不怎么样!小锋,瓶瓶不好报警,你来!赶紧报警把这两个臭不要脸的抓起来!” 第141章 第141碗面 好在包子的个头大,稀饭也实实在在的饭多水少,不像别家卖的稀得都能照见人影。 父子俩吃饱了饭,出门径直就搭车往省城的长途汽车站去了。继续留在东平镇上盘桓也没用,人和钱他们一样也弄不到手,反而白花钱。 这一趟出门,钱没少花,罪没少受,目的是一个没达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姥姥家了。回去的路上,父子俩活像两只斗败的公鸡,蔫哒哒的,说话都提不起兴致。 把人吓跑之后,严锋也没去找。终归手里捏着对方的软肋,不怕他们上门闹事。 不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别的都不怕,就怕他们守着他不在的时候上门。之后的好长一段日子里,他都不敢轻易出门。逼不得已出门进货,也要拜托左邻右舍的老少爷们儿帮忙照看一下。 过了一段日子,眼看着确实没动静了,估摸着这父子俩已经回去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瓶已经彻底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她现在比什么时候都快乐。进进出出嘴角都抿着笑,惹得过来吃面的老食客们忍不住拉住张淑蓉问:“你家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这丫头这么开心呢?” 还别说,严家最近还真有一件大喜事。 这一天,好久不见人影儿的梁秋原突然过来吃面,也是过了饭点儿的时间,他挑了张桌子坐下,招呼李瓶:“老妹儿,煮碗面,还是老三样啊,两个煎蛋一头蒜,多加辣。” 李瓶笑着走过来,“梁哥,怎么好久没见你过来吃面了?” 梁秋原耙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嗐,别提了。哥最近忙的,饭都顾不上吃。” 李瓶接道:“工作要忙,饭还是要吃的呀。不然熬坏了身体,多划不来。你要是实在忙得没工夫过来,就打个电话,我把面给你送过去。” “你们这还有外送服务呢?” 李瓶道:“一直都有啊。附近有人想吃我们家面,又懒得走的,就打电话过来说一声,然后我们把面煮好送过去。你也知道的,大家都在这一条街上住着,离得不远,外送很方便的。” “不过,”李瓶补充道,“外送得提前或者延后,不能赶着饭点儿来,不然我们店里忙不过来。” “那行,我记一下你的电话,到时候如果忙不过来,你就给我送过来。”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李瓶去厨房把煮好的面端上来。 因为刚做成了生意,李瓶很高兴,站在旁边贴心的帮梁秋原扒起了蒜。 梁秋原把泡在红油面汤里,吸满了汤汁的煎蛋夹起来,一口就下去大半个。他满意的点点头,还是那么香。 “老妹儿,看在你这么贴心的帮哥扒蒜的面子上,哥就破个例,当一回报喜鸟。你凑近点儿,这个好消息消息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瓶捡了个邻近的位置坐下,把脑袋凑近了些,一脸好奇的道:“哥,啥好消息啊,你整这么神秘?” 严记面馆 第31节 第142章 第142碗面 梁秋原的眼珠子在面馆里咕噜了一圈儿,这才凑近了低声道:“你们这个店,马上要被拆迁了。” “拆迁?什么叫拆迁?”李瓶不解。 “嗐,你怎么这么笨?拆迁嘛,顾名思义,就是把你们这儿拆了,然后迁走。” “这算什么好消息?把这儿拆了,我们去哪儿做生意去?” 梁秋原有些无语,这年头居然还有听到拆迁却觉得不是好消息的人。 “你这个土老帽儿,你知道这三层楼拆下来,政府要补偿你们家多少钱吗?几百万呐!你们拿着这钱,去哪不能做生意?就算不做生意,后半辈子躺在这些钱上吃,都够了。” 李瓶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几……几百万?” 她在脑子里数了数有多少个零,最后确定,自己只在数学试卷上见过这么大的数字。 “哥,你没骗我吧?”李瓶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晕。她倒不是怕梁秋原是骗子,就是担心他是开玩笑,拿自己寻开心。 “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你们这拆迁的补偿款能分我一点吗?我再给你透露一点吧,政府要把万家河周围打造成一个生态风景区,周边的房价马上就要涨了。我们老总不是搞房地产的吗,他提前听到风声,就赶紧过来拍了几块地。” “不信你等着瞧嘛,镇政府那边可能马上就要来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了。” 李瓶捂着怦怦跳个不停的胸口,眼神晶亮。要是梁哥说的是真的,那阿姨和锋哥可就发了呀! 这么大一笔钱,阿姨不用再愁怎么养老、养孙孙,锋哥也不用愁娶老婆的问题了。 很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姨和锋哥,但李瓶瞧了瞧周围,还有好几个客人呢。可不能这么鲁莽,得等店里没外人的时候再说,免得到时候高兴得忘了形被别人瞧出端倪来。 可是,总得做点什么分担一下注意力。不然,她怕自己高兴得原地变形。 李瓶冲进厨房,手脚麻利的开火,倒油、煎鸡蛋。 “你跟那个姓梁的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刚才严锋煮面的时候随意抬头往外面一看,就看见李瓶跟那个姓梁的脑袋凑一块儿,不知道在说什么。随后就见她风风火火的进来,一脸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这个呀,得暂时保密。” 天知道,李瓶是怎么忍住不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严锋知道的,她可费了老大的力气了。 “对了,锋哥,我请梁哥吃个煎蛋哦。记在我的账上,到时候从我的工资里扣。” “你干嘛请他吃?” 倒不是严锋小气,舍不得这一个土鸡蛋。而是这俩人明摆着有事儿,关键还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李瓶对这个姓梁的一向是有些不同的。大概是因为姓梁的是她煎蛋事业的领路人,所以格外看重几分。这不,刚还站在旁边当扒蒜小妹呢。 但如今,小丫头不仅跟那姓梁的有了秘密,还要请他吃煎蛋。 严锋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 第143章 第143碗面 “哎呀不给你说啦,就这么说定了。煎蛋好了,我得赶紧给梁哥送过去。” 李瓶端起煎蛋一溜烟儿跑了,严锋感觉自己心里更堵得慌了。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李瓶立即召唤人:“阿姨、锋哥,你们快过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见李瓶一嗓子喊完就去关店门,张淑蓉看看儿子,问:“瓶瓶这是咋的了?怎么神神秘秘的?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严锋也一脸莫名。 李瓶把店门关严实了,这才来到桌边,压着声音把梁秋原告诉她的消息原原本本说了。 一时无人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 还是严锋先醒过神来:“他说的这事儿靠谱吗?” 李瓶点点头:“他说镇政府可能过几天就要来人通知这件事了,所以应该是靠谱的吧。他没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呀。” “那这事儿多半八九不离十了。”严锋沉吟了一会儿,道,“老早之前,镇上就在传新来的镇长想把万家河周边打造成一个生态风景区。后来一度没了消息,我还以为事情黄了呢。” “既然房地产公司都过来拿地了,那这事就没跑了。” 原来这事儿都传了这么久了,李瓶有些疑惑:“锋哥,万家河那儿不就只有一条河吗?周围啥都没有,怎么能成一个风景区呢?” 之前过端午节的时候,李瓶跟着张淑蓉去万家河边割过菖蒲和艾蒿,所以见过。平平无奇的一条河,周围是大片的农田,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 严锋帮她解惑:“河是只有一条,但周围大片的农田都可以利用起来。不管是建成人工湖还是花艺园林,都很不错。最关键的,万家河背靠万家山,那座山上种满了桃树。” “省城到东平镇的高速公路是早就修通了的,现在很多人有私家车,来去都方便。节假日的时候,省城的人开着车过来,既可以垂钓又可以爬山,还能吃到我们这的土特产。只要宣传到位,肯定不愁没人来的。” 李瓶点点头:“那……那到时候我们面馆的生意是不是会变得特别好?毕竟,我们的面这么好吃。梁哥说,比他在省城吃过的好吃多了呢。” 严锋刚想回答,手臂一下被攥住了。 张淑蓉笑得满脸菊花纹:“儿子,咱们家,这是要发啊!” 她要压着声音,又抑制不住喜悦,声音都被挤压得不像自己的了。 严锋怕老妈高兴出个好歹,劝她:“妈,淡定,你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张淑蓉摇摇头:“不,我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哎哟,几百万,这是多少钱呐?我还是在给你那死鬼老爸烧纸的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李瓶真心为张淑蓉感到高兴:“阿姨,有了这个钱,你以后就不用担心没钱养老了。等锋哥结婚生了孩子,想养多少个都养得起。” 张淑蓉简直要把李瓶奉为知音,顿时豪气干云:“瓶瓶,你说得对。儿子,你赶紧结婚,生他个十个八个的,老娘养得起。” 第144章 第144碗面 严锋:…… 张淑蓉还沉浸在未来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等有了这钱,以后咱们就不用这么辛苦起早贪黑了。咱们给定个量,每天卖个十碗八碗的,卖完就关门拉倒。后来的吃不上,就让他第二天请早。” 李瓶噗嗤一下笑出声,锋哥经常说她幼稚得像个小孩子。依她看,她家阿姨也不遑多让。 严锋忍不住泼她冷水:“你还想卖十碗八碗。真要拆迁的话,这块地就得给房产公司盖房子,哪儿还有店给你继续卖面?” 李瓶和张淑蓉这才意识到,之前光顾着为赔偿款高兴,她们都忽视了一个问题。 张淑蓉:“那不行啊!我都卖了大半辈子的面了,不让我卖面,我能干啥?” 李瓶:“那不行啊!你们不开店的话,我去哪打工去?” 这可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个个皱着眉头不展颜。 过了好一会儿,张淑蓉发话道:“儿子,妈觉得吧,就算到时候咱们真拿到这个赔偿款,也还是得把这个店继续开下去。” “你还年轻,妈也还没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不继续做生意,难道真的天天闲着啥也不干?那人不就废了么?” “再说了,这面馆也是你爸一辈子的心血。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学这一手熬浇头的手艺,可是去做了三年学徒,吃了不少苦。就这么把店关了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还有啊,赔偿款再多,数目也有限,花一个就少一个。要是外面没个赚钱的营生,就可着那点现钱花,能花多久?你以后终归是有孩子的,难道我们就好意思把钱花得干干净净,一个子儿也不给他们留?” “还有就是瓶瓶,你把店关了,瓶瓶怎么办?她这么乖这么老实听话,出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李瓶泫然欲泣:“对呀,锋哥。你要是把店关了,我去哪?” 严锋知道她俩是误会了,也怪自己没说清楚,赶紧安慰道:“你们先别急,我没说不开,只是说不能在现在这个位置继续开。我就这一门手艺,不继续开面馆能干啥?” “再说了,到时候风景区开起来,那么多游客跑这里来消费,生意肯定比现在好。放着钱不赚,我是傻子吗?” “到时候看看政府的规划吧。房产公司估计也不止修住宅,肯定还有商铺、门面。咱们到时候看是租还是买,争取找个好点儿的位置,继续把这面馆开起来。” 李瓶和张淑蓉这下放了心,脸上又有了笑容。 梁秋原的确没骗李瓶,没过几天,镇政府果然下来了工作人员,通知要拆迁的范围和补偿标准。 消息一出,整条街就炸开了锅。什么叫天外飞来横财,这就是。 在街上有房产的人家个个抱着计算器按得嗒嗒嗒响,计算着自家该得多少钱。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不等。真是让人眼热得不行。 严家的这栋三层小楼这个时候可就惹眼了。 第145章 第145碗面 街上大部分房子都是自建房,除了原住民之外,剩余的就是周围村子里有想住到街上来的人拿着手续去政府那批了地,自己买材料修建起来的。 原住民的房子修得比较早,那时候还不流行楼房,都是砖瓦结构的平房。占地面积一般几十上百平不等。 那些单纯想搬到街上来住的人也大多修的平房,因为不做生意,四五间屋子完全够一家人住,没必要再叠楼房,浪费那个钱。 严世林不是这条街上的原住民,他是后来搬过来的。因为要卖面做生意,平房肯定住不下。 当初设计这个房子的时候,他就决定修三层,底层用来做生意,二楼三楼自家人住,顺便再放点杂七杂八的东西。 因为面积大,要的材料特别多。严世林也是花了好大一笔钱,不仅把存款都耗了进去,还找亲朋好友借了钱,才把整个楼修起来。 当初借款贷账修起来的楼房,如今拆迁起来可就值钱了。 别人家的赔偿面积可能几十上百平,严家光是一层就有一百多平。那栋小楼总共三层,那就是三个一百多平。算下来,估计得有四百平左右。 这严家,得拿多少赔偿款啊? 自从拆迁的消息出来后,严家的赔偿款就成了整条街上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严锋最近有点烦,不为别的,媒婆上门的频率有点高。 他这个原本被整个东平镇媒婆集体拉黑了的大龄离异男,一夜之间突然就成了各大媒婆口中的香饽饽。 以前,媒婆们给他介绍对象时都是向下兼容,所谓高嫁低娶嘛。顶天也就旗鼓相当,大家条件差不多。 可这会儿,媒婆们介绍的全是二十几岁的未婚女青年,还有不少工作体面,家庭条件也不错的。 媒婆们走动频繁也就算了,他老妈也跟着起哄。天天催着他相看,找个合适的定下来。 严锋吃了之前几次相亲的教训,这次表现得很强硬,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任谁上门都一个态度:不见。 严记面馆 第32节 媒婆们吃了闭门羹,私下就嘀咕开了。 要说以前介绍那些看不上也有个说头,毕竟条件摆在那嘛。虽说在她们看来,严锋条件真挺一般的,关键还坐过牢。但载不住人家眼光高啊,挑啊,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但如今这些介绍给他的姑娘们,条件那是个顶个的好。见都不愿意见,这是想找个啥样的? 有人就说了:“还想找个啥样的,人家见都不见,肯定就是不愿意找呗,不然干嘛不见?要是愿意找,满不满意,看不看得上,总要见了再说嘛。” 另外一个媒婆嘴快道:“他年纪轻轻三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干嘛不愿意找?不找一个,那方面问题怎么解决?” 媒婆们一下笑起来,纷纷打趣那个快嘴媒婆老不正经。 快嘴媒婆笑骂道:“是,我老不正经,你们清高!你们既然这么清高,还生什么孩子啊?” 媒婆们好一阵笑闹。 第146章 第146碗面 笑完了,有人把话题拉回来:“你们还别说,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严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你们想啊,他跟王晓琴都分开好几年了吧。这些年张淑蓉没给他少找,他一个都没要。” “之前以为是他眼光高,看不上。可这回咱们把条件这么好的介绍给他,他还是不要。这要是个正常的,能忍得住吗?” 也有人表示这种猜测不太可信:“不能吧?他那大体格子,那厚实的身板儿,看着哪像是不行的?” “嗐,行不行那是单看体格和身板就能看出来的吗?要照你这么说,太监都能行。” 众媒婆认同的点点头,有人帮着寻找佐证:“难怪王晓琴嫁过去三年,一个崽儿没下过不说,还跟梁家那个跑了。以前只以为是她不守妇道,搞了半天,原来是男人不行。” 媒婆们啧啧惊叹,像是终于发现了被严家和王家一直捂着的秘密,三年前那场闹得满城风雨的私奔事件的起因可算是大白于天下了。 “可惜了了,家里趁这么多钱,这生不了娃,都不知道找谁继承。” 有媒婆为严锋觉得可惜,也有媒婆不死心:“那要不,给他找个带娃的女人?好好把娃养大,老了也能有个依靠不是?” 夏媒婆立马现身说法:“你快歇了这个心思吧,又不是没介绍过,结果怎么样?我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再说了,那活寡能是好守的?你快别坑人家女的了。” 之后有些有女儿的人家找上媒婆,想让她们给自家女儿和严锋牵线的时候,媒婆们都摇摇头,一脸拒绝,还讳莫如深,说自己不能干这种事儿。 为什么不能干,媒婆们却不明说。有那些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媒婆推脱不过,只得隐晦的提点两句。 严锋没想到,他强势拒绝相亲的态度,竟直接导致自己风评被害。没过多久,东平镇上就开始流传起他那方面不行的谣言来。 事关男人尊严,任谁被莫名其妙泼这样一盆脏水,都会接受不了。严锋不知道这个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只觉得荒诞又无聊。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尤其是像这种桃色味儿十足的谣言,澄清起来是非常困难的。你总不能出了门见个人就冲上去拉着人家说“我很行”吧。 张淑蓉是气得够呛,说:“不知道是哪个烂嘴巴的要给你下烂药。” 她倒没想到是自己儿子惹出来的祸事,只以为是前段时间媒婆们老给严锋介绍条件好的姑娘,惹了别人眼红。 本来嘛,东平镇的姑娘本来就少,男女比例又极度不平衡。那么多未婚的大小伙子都还在打光棍,你一个大龄离异男凭什么相那么好的姑娘呢? 造个这样的谣最省事了,哪家有好姑娘还敢介绍给严锋?脊梁骨不得被人戳断? “不行!老娘得去骂一下那些烂嘴巴,不然咽不下这口气。”张淑蓉说。 第147章 第147碗面 严锋赶紧按住她:“你去哪里骂?再说了,你骂谁去?我们现在是连谁传的谣言都不知道,你能骂谁?” 张淑蓉恨恨:“我不管!没地方骂我就在我们面馆门口骂。找不到人也没关系,反正谁传的谣言谁就自己受着。” 严锋不赞同:“我们门口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乡下老太的农家小院儿。你跳着脚在那儿骂人,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那依着你,就什么都不管了,别人爱说啥说啥?这是什么好名声吗?别人要是当了真,你以后怎么办?真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儿吗?” 严锋很坚持:“反正这个事儿你听我的就好,不要擅自行动。现在谣言只是私底下传一传,很多人未必信。你要是跳出来一骂,搞得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儿子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张淑蓉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件事事关儿子的名誉,她也得采纳他本人的意见。 既然儿子不同意她骂人,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关于严家房子赔偿款的事情,王文涛当然有所耳闻。他也说不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是啥感觉,反正,酸辣苦咸齐全,挺五味杂陈的。 连梁东升那一两万的月薪都不香了。 翻来覆去一夜,王文涛就眯了一小会儿。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给女儿打电话。 王晓琴听完愣在了当场。 就像段子里说的,分手的男女重逢,你要是过得没我好,那我就开心;你要是过得比我好,那我就万箭穿心。 王晓琴现在就有点万箭穿心的感觉。尽管离婚了这么久,但她对严锋的怨气一直还在。怨他让自己的几年青春喂了狗;怨他不努力、不上进,过不上好日子,让自己在护士小姐妹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一个年轻、貌美,又有编制内工作的女孩子,嫁给他一个坐过牢,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的男人,难道还屈着他了吗? 明明多努努力,多上进一点,就能过上人人称羡的日子,可他就是不愿意。 所以,在梁东升拿上一两万的月薪之后,她对严锋的怨气里还夹杂上了不屑。一个不上进,不能让自己的老婆过上好日子的人,简直不配称为男人。 她也不止一次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 可就是这个她瞧不上的男人,你跟着他的时候他让你过苦日子,受尽委屈。你受不了离开他后,他转眼就发达了。这搁谁谁受得了? 那不是几万,甚至也不是几十万,而是几百万!高薪如梁东升,那也是他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可笑自己还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增加着自己小金库的数字。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在省城里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以前,她气他在省城里买不起房,也气他买不起车。如今严锋手里捏着几百万现金,想买什么房和车没有?而原本,这些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第148章 第148碗面 王晓琴甚至怀疑,这贼老天莫不是专跟自己过不去吧?不然,为什么早不拆迁,晚不拆迁,偏偏就要在自己离开严锋之后才拆迁呢? “唉……”王文涛长叹一口气,咬紧了后槽牙,“你说当初谁能料到,严锋他竟然有这个造化呢?这可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明明那么多地方都没被划进拆迁范围,偏偏把他们家那个地方划进去了。” “欸,对了,晓琴,我突然想起来,东升以前的学校是不是给他分过一套房子啊?你赶紧问问那套房子在哪!要是被划进了拆迁范围,你可千万得把那套房子弄到手!” 王晓琴被他爸这个话说得精神一振。这套房子她有印象,梁东升在说他跟张秋燕离婚的事情时提到过。 严格说起来,这套房子不算学校分的,而是梁东升自己花钱买的,只是花的钱特别少罢了。 当初梁东升被分配进东平镇初中的时候,运气比较好,正好赶上了学校为年轻教师集资建房。 因为房子算是学校给老师们的福利,所以非常便宜,算下来就两千块钱左右一平。 梁东升那套房子总共有六十多平。当初为了能跟张秋燕离婚,梁东升曾说过把房子给张秋燕,不知道最后房子的产权更迭没有。 因为当时这套房子太过便宜,她看不上,也就没追问房子的下落。 王晓琴赶紧打电话给梁东升,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房子的产权没有更迭,还在他手里。因为文与兰把张秋燕和梁远母子俩接到了乡下一起住,这套房子就空了出来。文与兰把房子租了出去,每个月收着租金。 坏消息是这套房子建在校园内,属于公共设施范畴,也就没有被划进这次拆迁的范围之内。 拆迁的消息闹得这么大,梁东升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回学校找以前的同事问了。一夜暴富的机会谁不想拥有?他当然也想自己的那套房子被拆迁,然后等着补偿一大笔钱。 只可惜,他运气不太好,房子的位置不对。 王晓琴彻底死了心,浑浑噩噩的挂断了电话,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梁东升因为加了班,八点过才到家。 梁远还是个孩子,饿不得。文与兰就先匀出些饭菜来喂饱了他,然后放他出去跟小伙伴们玩去了。 之前刚来还不太熟的时候,文与兰还带着去玩了一段时间。现在大家混熟了,都不用大人带。全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玩儿,时间到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王晓琴待在卧室里一直不出来,文与兰就把饭菜放在锅里热着,准备等梁东升回来再一起吃。 梁东升回来后,文与兰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摆上桌。 梁东升见家里就自己娘儿俩,顺嘴问了句:“妈,晓琴呢?” 文与兰抬下巴冲主卧的方向点了点:“整整一下午都在卧室里待着没出来呢,叫她吃饭也不搭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149章 第149碗面 “那我去叫她出来吃饭。” 梁东升推开主卧的门,见王晓琴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脸冲着里边的方向。 “晓琴,起来吃饭了。” 梁东升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推了推王晓琴裹着被子的后背。 “我不舒服,没胃口,就不吃了,你们吃吧。”闷闷的声音传来。 梁东升关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咱们就去医院看看。” 王晓琴心里很烦躁,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可梁东升就像一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嗡个不停。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睡一觉就好了。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听出她语气不太好,梁东升没敢继续劝,默默关上门来到客厅。 “怎么,晓琴还是不吃饭吗?” 见儿子一个人出来,文与兰问道。 “她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想睡一觉。妈,咱们自己吃吧。” 文与兰指了指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鸡汤:“那她既然不想吃饭的话,你就把这个汤端进去让她喝了吧。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一只老母鸡,加了当归和黄芪,我熬了整整一下午呢。骨头都熬烂了,营养全在汤里。” 因为汤一直放在蒸格里面隔水温着,这会儿端出来,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油膜。但也没阻挡掉老母鸡汤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香味儿,梁东升光是闻着都觉得口舌生津。 但王晓琴说她没胃口……梁东升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鸡汤端进去。 她还在补身体,况且也是他妈的一片心意。老母鸡汤这么营养,还是不要浪费了。 严记面馆 第33节 “晓琴,我扶你起来把鸡汤喝了吧?” 梁东升坐在床边,一手端着鸡汤,另一只手去扒拉王晓琴裹着的被子。 “我说了没胃口啊!你滚出去,别来烦我!” “咣当——啪嚓——” 王晓琴本来就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把梁东升撵出去,以为自己终于清静了,结果转头她又进来了。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她没忍住,直接伸手一推。结果一手推在梁东升端着鸡汤的那只手上。 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儿,一碗香浓的鸡汤全喂了地板。 打翻了鸡汤,王晓琴也没有一丝愧疚感。继续蒙着被子躺着,连个眼神都没给。 她早就说了自己没胃口,让他不要来烦自己。结果他跟听不懂人话一样,非要过来讨她的嫌。 卧室里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梁东升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最后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起身出去了。 文与兰坐在餐桌边吃饭,冷冷看着儿子拿着扫把和拖把进了卧室。 卧室里这么大的动静,她当然听到了。不过,文与兰什么都没说,只讽笑了笑,继续吃自己的饭。 王晓琴这一“病”就拖了好几天,反正她没上班,倒也不影响什么。就每天待在卧室里,也不出门,就躺着想事情。 文与兰也不管她,做好了饭喊一声,不出来吃也绝不多劝。只一个人带着梁远,过自己的生活。 第150章 第150碗面 自那天王晓琴发火掀翻鸡汤后,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跟梁东升冷战。 两人在一起后,还从来没有冷战这么久过。往常发生矛盾拌完嘴,甭管自己错没错,梁东升都会紧跟着给她道歉认错。 这一回也不知道怎么了,梁东升不仅没来哄她,反而忙得整天见不到人影。要不是晚上还回来睡觉,王晓琴都要以为没这个人了。 往常都是梁东升主动递台阶,这回不递了,王晓琴就尴尬着,不知道怎么下来。况且,这件事情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即使掀翻了鸡汤,那也不是她主观故意的,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再说了,她都说了让他不要来烦自己,他非要往跟前凑。所以,这事儿怪得着她吗? 不过就是打翻一碗鸡汤而已,至于要这么计较吗?还跟她冷战这么久。 王晓琴本就因为严锋房子拆迁那个事儿心里积着气,这会儿又因为梁东升跟自己冷战,更是气得肺都快炸了。她就等着梁东升来给自己道歉,到时候再把他骂得狗血喷头。 可惜,王晓琴还没等到梁东升来道歉,反而等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警察说扫黄打非抓到了梁东升,让家属去派出所交罚款。 王晓琴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个骗子。她这正闹心呢,骗子正好撞到枪口上来,可不得逮着好好骂一顿吗?她不管不顾,对着手机那头一顿输出。一通骂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结果铃声很快又响起。骗子还不死心,王晓琴接起来准备继续骂。电话那头传来了警察颇为严肃的声音:“再强调一遍,我不是骗子。我不是让你转钱过来,是要你到辖区的派出所来办手续。” 王晓琴脑子一懵,如果不是骗子,那梁东升为何被抓?警察说是扫黄打非抓的,难道他去嫖娼了? 王晓琴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不知道是痛多一些还是悔多一些。她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一股气在不停往上顶着。 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刀,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往梁东升心口捅去。 王晓琴怒气冲冲赶到派出所。 梁东升坐在大厅里,一脸的萎靡和丧气,平时打理得有型有款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他见王晓琴进来,站起身迎上去,脸上带着点尴尬和讨好的笑。 “晓琴,你……” “啪——”的一声,梁东升招呼还没打完,脸上就挨了一耳刮子。 王晓琴正在气头上,这一耳光可没省着力气。 梁东升白皙的俊脸肉眼可见的立刻红了,五个手指印清晰的印在脸上。而且,王晓琴仔细保养过的长指甲还在他脸上划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你……”梁东升又是震惊又是愤怒,瞠大了双眼盯着王晓琴,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这一耳光。 “干什么呢你?我告诉你,别动手动脚啊,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场!” 一个警察过来喝停了王晓琴,又问:“梁东升的家属到了吗?到了就过去那边办手续。” 第151章 第151碗面 警察给梁东升开了罚单,又教育道:“国家既然已经出了双减政策,将课外补习列为非法。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整治补课行为,你一个当老师的,不好好做个表率,怎么还知法犯法,顶风作案呢?” 梁东升立马乖乖认错:“是是是,警察同志。我之前对政策认识不足,加之又抱着侥幸心理,这才铸下大错。你放心,我立马就改,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警察点点头:“改了就好,以后千万别犯了。你这也算在派出所挂上号了,再抓到要重罚的。” 王晓琴在旁边惊讶的问:“警察同志,不是……不是嫖娼吗?” 警察一瞪眼:“谁告诉你是嫖娼?” 王晓琴:“那,通知我过来的警察说是扫黄打非……” 警察哦了一声:“政府没有专门抽出警力来成立专案组,就都归到扫黄打非办了,他们的确是扫黄打非办的同志抓到的。” 听到梁东升没有嫖娼的消息,王晓琴却一点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校外授课竟然成了违法犯罪行为!那梁东升的工作怎么办?不让他干这个,他能干什么? 这个噩耗对王晓琴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依着她来说,还不如梁东升真去嫖娼了呢。嫖完娼洗干净起码还能要,没了这个高薪工作,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两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一路无言。 王晓琴是因为梁东升失业这个噩耗的冲击性太大,还没醒过神来。梁东升则是因为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王晓琴扇了一耳光,觉得太丢面子,还在生着她的气。 两人前后脚进了家门。家里只有文与兰一人,坐在客厅给孙子织毛衣,梁远还没放学。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王晓琴把包扔在沙发上,顺势坐在旁边,皱着眉头问梁东升。 她的语气不太好,梁东升也正生着气,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回事,你刚刚不是听到警察说了?取缔所有校外培训机构,不许老师校外授课。” “之前明明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准老师补课了?” 王晓琴不明白,这又不是什么违法犯罪活动,又没碍着谁。家长想让自家孩子多学一点,比别人家孩子优秀一点,所以花钱请课外老师给自家孩子补习,这有什么错? 其实并不是突然不准的。国家要取缔校外补课这个风潮早就在传了,只是一开始大家都没当真。 本来嘛,不是有句话说吗,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谁不想自己孩子将来能有大出息? 怎么才能有大出息?没有出生在罗马的孩子当然只能依靠读书这条路,先学好本领,再找个既有前途又有钱途的工作,实现阶级跨越。 尤其是一些自己过得不太好的家长,尤其希望自家孩子将来不要重蹈父母的覆辙,不要再这么辛苦的为了生活奔波。 学校的知识没学好或者不够学怎么办?那就高薪聘请课外老师,给孩子开小灶。 第152章 第152碗面 所以,课外老师顺势而为,有什么错呢? 可谁知道,这个风潮它最后竟然成了真。 梁东升所在的几家教育培训机构一开始还抱着侥幸心理,加上一些家长和孩子强烈要求,于是继续开班授课。被执法人员找上门后,机构老板才没有继续猖狂。 但也没有真的就不办了,而是转入了地下。 因为惩罚力度大,很多校内在编老师不敢再出来授课。这就导致培训老师数量极速缩水,老师供不应求。 为了请到老师,有些机构老板开出了比之前高一倍,甚至两倍、三倍的课时费。 梁东升也怕被抓。但是怎么说呢,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呀。 这也是他这次被抓的由来。 其实,当初这股风潮刚起的时候,梁东升就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的这个工作快要做到头了。那些前所未有的高薪,就像人之将死时的回光返照。之前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如今被抓,不过是另一只靴子落了地。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准许,现在不准许了,政策就是这样。” “那不准去教课,你以后能干啥?”王晓琴问。 是呀,这个才是问题的关键。 梁东升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看看吧,我先找找其他工作。” 他初中毕业后没有升高中,而是直接读了一个三年制的专科师范学校,毕业后直接分配进了东平镇初中。工资虽然不高,但算是铁饭碗,该有的福利一项也不少。 后来为了跟王晓琴在一起,他毅然丢掉工作,来到省城。本来以为工作难找,却意外进入校外培训机构,拿到比以前高了不知多少倍的薪水。 那时候真以为是从糠箩兜跳进了米箩兜。如今才发现,没有编制的工作,确实不稳定,说不定啥时候就没了。 可他平生就会教书这一项技能,如果不能教书,他还能干嘛? 梁东升去招聘网站上看了看,根本没有招他这个专业的。有些不限专业的又要求技能和经验,他也一样没有。 有没有对专业、技能和经验都没要求的三无岗位?有,但限年龄,一般要求二十五岁以下。梁东升都三十多岁了。 在网上找了好几天,梁东升试着投递了几份简历,但都无一例外的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梁东升和王晓琴两人都没班上,天天在家里大眼对小眼。王晓琴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梁东升无论说句什么话,好像都能点燃她的情绪爆点。 两人吵架的时候也越来越多,阵势也越来越大。碰上梁远在家的时候,孩子都被吓哭好几次。 文与兰冷眼看着。儿子丢了工作,她不是不着急上火。他再混账,也到底是自己生的。 可她一个当妈的再着急上火能有什么用?当初梁东升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非要跟王晓琴那个狐狸精在一起,甚至不惜丢下铁饭碗工作。 她这个当妈的劝没劝?劝了。她不仅劝了,还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这么干。可有用吗?要是有用的话,还用得着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第153章 第153碗面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想办法,看看以后的路怎么走。 严记面馆 第34节 虽说看着两人这样整天吵吵她挺解气,但日子终归要过下去。整天啥也不干,就这样待在家里吵架也不是个事儿。 文与兰寻了个王晓琴不在的时候找到儿子,问他:“东升,你现在教书这个工作干不成了,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跟自己亲妈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梁东升说了心里话:“妈,我现在也没头绪呢。你知道的,我就会教个书,别的啥也不会。不让我教书,真不知道我还能干点啥。” “现在用工单位少,找工作的多。听新闻上说,今年又有一千多万应届大学生毕业。人家又年轻又便宜,我这种年龄大又要得多的哪竞争得过他们?” 文与兰叹了口气:“如果省城里实在不好找工作,那不如回老家去?我们四个人在省城住着,每天睁眼就要花钱,又一点进项都没有,存的那几个子儿能经得起几花?” 梁东升沉默了。 说真的,这段时间再苦再难,他也没动过回乡下去的心思。倒不是嫌弃自己的老家,而是,他回去能干嘛? 要是初中老师那个工作没有丢,那还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工作都没了,乡镇上还有什么工作可以做?总不能回乡下种地吧? 再说了,回乡下去,王晓琴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说工作的问题,当年他们私奔,乡镇上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他们也是知道的。如今灰溜溜回去,还不被那些人的唾沫淹死? 可他也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四个人的生活和日常开销要钱,梁远上学要钱。如果王晓琴将来生了孩子,还有更多的地方需要花钱。 不尽快找个能赚钱的工作,家里的存款支撑不了多久。 “妈,你让我再想想吧。我还是想先在城里试试,看能不能找个工作。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说。”梁东升跟文与兰这样说道。 文与兰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先试试。如果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这几乎是梁东升从派出所回来后的这段时间里听到过的最温暖的一句话了。 这段时间于梁东升而言,简直就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连他跟张秋燕闹离婚却被全家人反对的时候,都没这么难过。 事业中道崩殂对信心毁灭性的打击,找工作时受到的轻视和嘲笑,王晓琴的指责和不理解,夹杂在一起,让他如在炼狱。 在他最难的时候,只有他的母亲,没有指责、没有谩骂,而是让他“有难处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想想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疼爱,长大后又多么以他为傲。以及后来他因为母亲不同意自己离婚而对她的指责和怨念。 梁东升的眼睛湿润了。又趁母亲不注意,低下头快速而又悄悄的拭掉了眼角的泪。 第154章 第154碗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文与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儿子人到中年,事业遭受雷霆一击,她这个当妈的当然心疼。 但若是经此一劫,他能幡然悔悟,明白是非对错,那也许并不纯然是一件坏事。 文与兰隐隐有种感觉,她的目的快要实现了。 这边梁东升在忙着找工作,突然有一天,王晓琴找他摊牌了。 在找梁东升摊牌之前,王晓琴给王文涛打过一次电话。 因为梁东升的工作问题,王晓琴满心烦躁找不到倾吐的对象,就给父亲王文涛打了电话。 王文涛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晓琴,不然你就借这个机会跟梁东升断了吧?你回来,爸带你去严家认个错,然后你跟严锋两个复婚。” 王晓琴吓了一跳:“爸,你说什么呢?” 王文涛继续道:“爸当时到省城去找你之前,曾经去过一次严家,跟严锋和他妈表过态。我说你后悔当年的事,想回去跟他复婚。” 王晓琴又惊又怒:“爸,你去他面前胡说这些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后悔了?还想跟他复婚,他有什么好的?” “晓琴,我知道,你呀,从小就是个爱享受吃不得苦的主儿。吃也要比别人吃得好,穿也要比别人穿得漂亮。当年爸为什么不同意你嫁给严锋?就是因为爸觉得依他那个家庭条件,养不起你。” “结果你不听爸的话,认定了非要嫁。结果如何?你不是很快就嫌弃他不上进、不努力,给不了你好生活吗?” “当初爸到省城去,本来是想带你回去复婚的。结果你告诉我,梁东升每个月月薪一两万。我想着,既然他工资这么高,能给你好的生活,那你跟着他也算不错。所以我当时就歇了劝你复婚的心思,没再提这回事。” “可你现在告诉我,他工作都没了。以后他拿什么养你?不会还要你每个月工作养他吧?” “而且最关键的,你以前嫌弃严锋穷,可他现在不穷了啊!等房子一拆迁,几百万的补偿款到手,谁能有他富?” “晓琴,你想想,严锋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你跟着他吃了三年苦,什么都没享受到,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去享受这几百万?你甘心吗?” “就算是为了这几百万,你低一下头也不行吗?何况,当初的事情你的确有做错的地方,还让严锋丢那么大的脸。回去给他低个头,认个错,也是应该的。” “等到时候跟他复了婚,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吃这一时的苦,后半辈子都是享福,不算算哪个划算?” “爸,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下来想一想再说,好不好?” 王文涛也不逼女儿立刻就做出决定,毕竟是关乎人生和前途的问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 ”对了,晓琴,”王文涛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前段时间不是在调理身体备孕吗?有没有怀上?” 第155章 第155碗面 王晓琴叹了口气:“没有呢,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在喝中药,这段时间又一直喝补汤。医生也检查了说我身体没问题,可就是怀不上。” 王文涛松了好大一口气:“还好没怀上。这要是怀上了,还得去拿掉,既伤身体,又损阴德。晓琴,你要注意一下这个事情啊。既然要跟梁东升分开,就不要怀他的孩子了,不然到时候有个孩子夹在中间,你跟严家那边不好交代。” 王晓琴这会儿的关注点已经不在孩子身上。开玩笑,就梁东升现在失业在家又看不到未来这个状态,生了孩子拿啥养啊?她哪还敢生啊? 答应了父亲几句,便把电话挂了。 说真的,王文涛的一席话真的让王晓琴有点心动。别说梁东升现在没工作,就是他之前拿着一个月一两万的工资,也一辈子都赚不到严锋这么多的钱。 以前工资高的时候,她还多少有点期盼。现在高工资的工作不让做了,看他这段时间找工作的情况,简直不能更绝望。 梁东升现在连个合适的工作都找不到。退一万步说,就算找到了,又还能拿到以前的高薪吗? 何况,还有严锋那几百万对比着。她当然不甘心把这几百万让给别的女人去享受,凭什么呢? 对呀,凭什么呢?原本这些钱就应该是她的。 但心动归心动,唯一一个让她不能立刻下定决心回去的原因是,父亲要她去严锋面前低头道歉,她心里始终迈不过这个坎儿。当初她跟着梁东升私奔,严锋是什么态度呢? 他知道事情后只有一句话,让她回去办理离婚手续。既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求她回去和好,甚至连一句指责和谩骂都没有。 就像这个出轨私奔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 一个对她如此冷心冷肺,没有丝毫留恋的人。要是她去给他道歉,还不知道会如何羞辱她。 王晓琴想了几天,最终把这些担忧给王文涛说了。 王文涛劝女儿:“你跟严锋生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吗?你要相信爸的眼光,严家这母子俩心善,没有坏心。你把姿态放低点,真心悔过,他们会重新接纳你的。” “再说了,就算他说几句难听话,对你又有多大影响?是能掉根头发还是能少块肉?不过就是当下那阵儿有点尴尬罢了。只要你扛过了这一回,以后都是好日子。” 经过王文涛这么一说二说、三催四催,一遍遍洗脑,王晓琴终于被说动了。她答应父亲,尽快找梁东升摊牌。 因为梁东升这几天忙着准备简历,又忙着出门面试,吃饭都是匆匆对付,也就晚上回来睡觉的时候有点儿时间。 为了等他,王晓琴都快睡着了,梁东升才洗漱完毕上得床来。也不说话,就点着一根烟偶尔抽一口,虚虚的盯着前方出神。 第156章 第156碗面 王晓琴都不需要问,看他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东升,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说。” 梁东升偏过头,看着她:“什么事?” “我觉得,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我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干些什么,反正见不到人影。就算晚上回来睡个觉,我要是不主动开口,你就不会跟我说话。” “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变化?就是那次我打翻你端进来的鸡汤开始的吧?从那以后,你就天天跟我冷战。” “你要是不爱我了,大可以直说啊,我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这样整天冷暴力算什么意思?” 梁东升忍不住皱眉:“晓琴,我这几天为了找工作,忙得心力交瘁,累得不想说话。回了家,我只想休息一下。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 若是以前,王晓琴这一番深闺怨言一定惹得梁东升怜心四起。但对于一个为了生计到处奔波的人而言,就像段子里调侃的那样:我抱起砖就没法抱着你,放下砖就没法养你。 有钱又有闲的男人才有时间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他光是为一家人未来的生活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哪还有功夫注意她有没有受冷落。 再说了,他现在这么难,作为他的另一半,难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全力支持他,默默安慰他吗?怎么倒还反过来怨上他了? 王晓琴突然就发作了:“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为了给你生孩子,我都补得胖成这样了,你有过一句关心吗?说好了马上离婚跟我结婚,结果一天拖一天,一年拖一年,到现在离婚证都还没到手!” 兴许是补汤营养太足,虽然这段时间停了,但王晓琴仍在继续发胖,整个人比原来圆润了好大一圈儿。这对于她这个极为注重好身材的人而言,简直不能忍受。 “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既然你不爱了,那我也不稀罕,咱们分手吧。” 梁东升眉心一跳,每次吵架,王晓琴都喜欢拿分手来说事。哪次不是他忍着让着哄着她?这一次,他也不想跟她吵,没那个精力。明早,他还有个面试要参加呢。 “晓琴,我知道我这段时间有点冷落你,没有抽出时间关心你、陪你。但是,这个时间我不是拿去花天酒地了,而是在忙着面试找工作。” “我是为了我们能在省城里有个好生活,以后能买得起大房子,在拼命赚钱。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说分手这样的话,很伤感情的。” 王晓琴却丝毫不为所动:“你的生活和大房子与我无关,反正我言尽于此。我心死了,不想再这样跟你过下去。我们分手吧,大家好聚好散。” 梁东升见自己这样一番低声下气的解释,王晓琴仍不管不顾、胡搅蛮缠,当即翻转身,把烟头按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我睡觉了,明早还要早起面试。” 第157章 第157碗面 他不想跟她在大半夜里吵,也没那个心劲儿吵。 男女之间吵架,最气人的就是遇到这种。一方拉满状态等着狂暴输出,另一方直接弃权我不跟你玩儿。 王晓琴这段时间心里憋了不少气,她向来是个受不得气的人。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跟梁东升大吵一架,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 可梁东升翻过身睡觉,直接不跟她吵。王晓琴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推了几把梁东升:“我说我要跟你分手,你说话!” 可梁东升跟死了一样,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王晓琴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说啥,是爽快答应跟她分手,还是继续低声下气求和。反正,她就是见不得自己一个人发疯,要梁东升起来跟自己吵。 最后,梁东升实在被她闹得没办法,回道:“好,分分分,我答应你,明天就分。这下如你的意了,能不能让我睡觉了?” 王晓琴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是已经打定主意跟梁东升分手了。但当他真的答应的时候,她又委屈、伤心得不得了。 严记面馆 第35节 可能,王晓琴心中设想的分手场景是,自己强势要分,而梁东升低声下气拦着不要她走,求她回头吧。 梁东升的回应爽快又干脆,一点没有挽留。不符合她的预期,她就觉得这些年的青春和付出都喂了狗,可不就委屈上了吗? 可无论她哭得多么伤心,梁东升都没像往常一样去安慰她,然后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老年人觉少,隔壁的文与兰还没睡,默默听了个全程。她抚摸着睡在旁边的小孙子那肉嘟嘟的脸蛋儿,低声喃喃:“小远呐,咱们很快就能回家喽。” 第二天一大早,梁东升吃了文与兰做的早饭就出了门。 昨晚上吵的那场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并不觉得王晓琴会真的跟自己分手。两个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需要磨合的地方也磨合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他的事业受到打击,两个人的感情有点动荡也很正常。以前吵架时王晓琴也动不动提分手,哪次当真了? 王晓琴辞职之后,一般每天都睡到十点过才起床,这一天也不例外。 和往常有点不同的是,这一天文与兰没有出门。往天这个时候她一般都出门买菜去了,中午她和王晓琴在家里吃,得做饭。 “妈,你今天没去买菜啊?”王晓琴蓬着头发出来,见到客厅里的文与兰,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王晓琴发现不论是劝她辞去工作回家休养,还是给她炖补汤保养身体,文与兰对她都还不错,挺关心她的。 所以这段时间她对文与兰的态度也还不错,进进出出都是妈前妈后的招呼,轻易不给老太太脸色看。 “昨天买得有点多,够今天一天吃的了。等吃完了,明天再去买新鲜的。”文与兰回道。 又说:“早饭我给你放在锅里热着,你快去吃吧。” 第158章 第158碗面 “欸,好。” 王晓琴洗漱好,吃了早饭,就又钻进了卧室。 她拖出来一个大行李箱,收收捡捡,把一些重要物品放进去。又收了一些化妆品和衣物,装了一大箱子。 很多东西都带不走,尤其是这几年置办的用的、穿的。只能先放在这儿,到时候如果可能,就让梁东升给自己邮回去。如果不行,那就只能扔了。 锁好卧室的门,王晓琴拉着行李箱走到客厅。 文与兰问:“咦,晓琴,你拉着这么大个行李箱是要去哪?” 王晓琴不自然的笑笑:“妈,我要回娘家一趟。” 文与兰关心道:“你之前回去不都拖你那个小行李箱嘛?这次拖这么大一个,东升又没陪你回去,你一个人拖得动吗?” “呃,拖得动的。”王晓琴有点尴尬,“其实不重的,就是冬天的衣服比较占地方,那个小的行李箱装不下。这不快入冬了,我给我爸妈买了几件衣服,顺便给他们送回去。” “那你早去早回啊,路上小心。”文与兰关心道。 王晓琴拖着行李箱出了门。车被梁东升开走了,她喊了个网约车,直奔汽车站。 文与兰去推主卧的门,结果自然没推动。王晓琴走前就是怕文与兰进去,所以锁好了门。 文与兰身上没有主卧的钥匙。不过,她也不在意。收拾收拾,一边哼着歌一边出门下楼去菜市场买菜。 今天得买点好的,等晚上小孙子放学回来,做顿好的给他贴贴秋膘。 梁东升没有回来吃晚饭,文与兰也没管他。煲了一小砂锅淮山鸽子汤,自个儿就喝了一点点汤尝尝味道,剩余的都喂给梁远吃了。 梁东升还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王晓琴不在的。他问文与兰王晓琴去哪了,怎么不见人。 文与兰回他:“她回娘家去了。” 梁东升便也没有再理。 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一周了。本来这几天他忙着跑人才市场,根本没注意到王晓琴已经好几天没声没息了。 结果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下想起王晓琴既没回来,也好久都没联系自己了。这是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休息了,一骨碌爬起床给王晓琴打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被接起了,就是语气不太好。 “喂?”手机里传来王晓琴不耐烦的声音。 “晓琴,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晓琴说:“我不回去了。走的头天晚上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们分手,大家好聚好散。” 梁东升忍着气:“你认真的?” “比真金还真。反正我们对彼此已经没感情了,就这样吧,分开对彼此都好。哦,对了,你要有空的话,就把卧室里我的东西打包好寄给我吧。那天我一个人,搬不走这么多东西。” 梁东升讽刺道:“什么对彼此已经没感情了,是你对我没感情了吧?怎么,看我现在落魄了,赚不到大钱了,嫌弃我了?准备踢了我另找一个?” 第159章 第159碗面 从王晓琴听说严家房子拆迁的消息,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无论是冷战,还是抱怨、指责与争吵,梁东升隐隐明白了一件事,王晓琴变心了。 至于变心的原因,指向其实很明显,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 因为,一旦说出口,受伤的不仅是自己的尊严,还有他和王晓琴之间的感情。 他们当初的感情不因金钱开始,难道要因金钱结束么?这也太不堪了。 可是现在,他被王晓琴的冷漠伤了心,便也顾不得彼此的体面,直指王晓琴变了心,还赤裸裸的揭了她变心的原因。 王晓琴听不得他这样说自己,脸涨得通红。因为太过愤怒,声音变得尖利无比。 “梁东升,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找你的时候,你有钱吗?一个穷教书的,每个月工资能比我高多少?我要是那么爱钱,为什么要找你?” 梁东升:“那为什么一听说我丢了工作,你态度就立马变了?天天不是辱骂就是冷脸?现在还要分手。” 王晓琴:“因为我看不到希望!镇上初中的教职丢了,城里也不让做老师了,你说你还能做什么?还让我生孩子,在出租屋里生?生了你拿什么养?” “雄鸟为了孕育后代,尚且知道搭个自己的窝。雌鸟在窝里孵蛋,雄鸟也知道出去觅食养家。梁东升,你不仅不能给自己的孩子提供房子,连养活这个家都成问题。连一个扁毛畜牲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就算是这段时间天天在外受人冷眼和轻视,梁东升都没这么羞耻和难堪过。 一阵热血冲顶天灵盖,梁东升眼睛都变红了:“王晓琴,你有心吗?我为了我们这个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无论在外受了什么委屈,从来不拿回家在你面前抱怨一句。在你眼中,却连个畜生都比不上?” 王晓琴并没有被打动一丝一毫:“男人赚钱养家不是天经地义?这也值当你专门拿出来说道?话说得再漂亮,那也要看看实际效果不是吗?” “这些年,你置下的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就是那辆几万块钱的车。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这就是你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结果?这么努力却这么无能,梁东升,你好意思吗?” 大概是老天故意惩罚他,要他在今天受尽所有的羞辱。而这羞辱,还是他最爱的人给予的。 梁东升感觉自己的心很空,很木。受此大辱,他也没有哭。反而磔磔笑了几声,在深夜里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既然在你眼里,我梁东升比那鞋底子上的泥还不如。那我也不想再自取其辱,硬逼着你留下。我不挡你求荣华富贵的路,你好自为之。” “正好还没扯结婚证,没有孩子,分起来很简单。家里的财产只有一辆车和一些存款,车子折旧算成钱。存款在你那,拿出来,我们一人一半。车子谁拿着就拿一半钱出来。” 王晓琴怒道:“我这哪有什么存款?” 第160章 第160碗面 梁东升:“王晓琴,我这几年时间,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两万上下。工资一发下来我就全部转给你,每个月最多从你那里支几百块钱的零花钱。你别告诉我,这些钱你都花光了。” 王晓琴:“房租不要钱?水电气费不要钱?还有日常花销、一日三餐,两个人的四季衣裳鞋袜。这些不都要钱买吗?你那点钱经得起几花?” 梁东升:“你别把我当傻子懵,这些钱不是一点点钱。就算每个月都有固定支出,刨除这些花费,肯定还剩不少。怎么,你死不认账,是想独吞这笔钱?” 王晓琴:“那钱一花起来谁心里有个数?再说了,现在的钱又不值钱,根本不经花。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现在一分钱存款都没有。车子我不要,你折完旧拿一半的钱给我就行。” “行了,就这样。哦,我还有很多衣服在你那里,你抽个空余时间给我寄回来一下。” 说完,王晓琴就撂了电话。 两个人这次算是把什么都撕开了,彼此话都说得很难听,没留一点情面,也算是彻底断了回头的可能。 原本,王晓琴是打算好聚好散的。但回到家后的这段时间,王文涛一直在给她做工作,催她赶紧跟严锋和好。她也就一门心思,想着尽快扫除一切障碍,取得严锋的原谅。 很明显,梁东升的存在就是一个障碍。 她心里也清楚,走的前天晚上梁东升答应的分手不过就是一句敷衍的话。他可能也没把她说的话当真,只当是和往常争吵时一样说的气话,不然不会是那个反应。 这次回老家,她是瞒着梁东升走的。若梁东升知道自己真的要和他分手,可能不会轻易罢休。甚至,还有可能会跑到她老家来纠缠。 乡下的人住得都离得不远,一家有点风吹草动,周围邻居伸一耳朵就能听见。若梁东升来闹,那必定瞒不过周围的人,然后给她传得人尽皆知。 这种事情若是传到严锋耳朵里去了,那自然不太好。毕竟,当年是她和梁东升一起给了严锋没脸。 所以,为了杜绝梁东升来纠缠的可能,王晓琴就特意把话往难听了说。原本三分,也要添油加醋说到十分。 这些绝情的话的确很奏效,梁东升果然答应分手。 只一点她没料到,梁东升居然让她把存款拿出来一人一半。她当然不可能答应,女人的青春这么宝贵,总不能没名没分还白白跟他几年吧? 自从王晓琴回娘家后,梁东升晚上睡觉就没再关卧室的门。 打完电话半天了,他仍然了无睡意,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卧室的椅子上抽烟。 文与兰睡醒一觉起来上厕所,发现儿子房里还亮着灯。她上完厕所回来摸到门口,推开半掩的房门,被一屋子的烟熏得直咳嗽。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修仙呐?搞得烟雾缭绕的。” 她走过去,伸手推了推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的儿子。 第161章 第161碗面 “妈……” 梁东升慢慢回过头,看着文与兰,喊了她一声。 文与兰被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东升啊,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你别吓妈啊!” 梁东升垂下眼皮,默了默,道:“王晓琴跟我分手了,她把我赚的所有的钱都拿走了。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拿了你多少钱走?” 严记面馆 第36节 “我不清楚。这几年,我赚的钱都是她在拿着,家里的开销也都是从她那里走。除开花销,我也不清楚还剩多少钱。” 文与兰一阵气结,随后忍着气道:“平时花销大体还是有个上限,加上家里置办大件的钱,你把这些都刨开,算算大概还剩多少。” “她拿走了也没事,终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老家不也在东平镇吗?你算个大概的数出来,妈到时候去给你要。” “钱这个事不着急。东升,妈前段时间给你说,城里待不下去的话,咱们就回老家去。你当时说要再试试,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梁东升一个人撑了这么久,今晚又被王晓琴打击得体无完肤,他一下子像是想通了,不再硬撑着。 “妈,情况不太好。我这个年龄,又没有其他的技术傍身,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可以做。送外卖和开网约车这两种倒是没什么限制,但是工资太低,养不活一个家的。” 文与兰道:“那既然这样,咱们干脆收拾收拾回乡下去吧?乡下咱家有房子,地里也种着庄稼,不用样样都花钱买。” 梁东升却是不太愿意:“回乡下去我干什么呢?镇上老师那个工作丢了,我总不能回去种地吧?这么多年没做,我都忘了这地怎么种了。” “欸,”文与兰摆摆手,“谁说要你回去种地了?就那点地,都不够你爸一个人种的,哪有你的份儿?你可以回去做点小生意啊。东平镇不是要建风景区吗?到时候游客肯定多。咱们合计合计,看看到时候卖点什么。” 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梁东升点点头,心里生出点希望。 “行了,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既然已经决定了,明天就早点起来收拾,把房退了,我们早点回乡下去。” 文与兰见劝好了儿子,也不多留,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文与兰留在家里收拾东西,梁东升去学校给梁远办理退园手续。 办完手续回来,文与兰指着几大包东西对梁东升说:“我就收拾了我们三个人的,她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办,你看这怎么弄?” 梁东升道:“妈,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文与兰便没插手。 梁东升在卧室的床下面找到一个大编织口袋,把王晓琴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装满一口袋,就扛起口袋去楼下,扔进垃圾桶里。 来来去去走了好几趟,才把王晓琴的东西清理完。 文与兰见他进进出出的,本想劝他别都扔了,先清理一下,看看哪些能卖哪些能留着自己用。 第162章 第162碗面 但一想到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儿子跟这个狐狸精断干净了,那这点东西就不值当什么了。让他都给扔干净,免得他到时候看到东西又想起这个人。 等把房间收拾干净,梁东升约来房东谈退房的事。 合同上约定的租住期限还没到,但梁东升跟房东说了自己突然失业的境况,房东也不好强求。 最后,两方各让一步,梁东升没有要已经交付的租金,房东退还了押金。 梁东升把行李搬到车上,载着婆孙俩回乡下。 最近这段时间,东平镇上三姑六婆们的嘴一直没得空闲。 拆迁消息出来那会儿,这家要分多少钱,那家要分多少钱;这家因为赔偿款的问题兄弟反目,那家又因为赔偿款的问题夫妻和好……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可让大家说道了好一阵子。 这几天也有新鲜事儿。 那个前几年跟着梁家二小子梁东升私奔,被全镇人唾骂的王晓琴回来了。王晓琴回来不稀奇,之前她也回来了好几趟。每次都来去匆匆的,也没多少人见着。 稀奇的是她这次回来就住下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每天出来溜达一下,跟人打打招呼。 有人八卦心重,就问到王晓琴脸上去,旁敲侧击的:回娘家呢?准备待多久啊? 这问得也不算出格,因为别家女儿回娘家,周围人也喜欢随口问这种问题。但问到王晓琴这儿嘛,言下之意自然大有不同,本身她的情况也跟别人不一样。 王晓琴大大方方的,像看不见对方眼底闪烁的八卦小火苗似的:“没定呢,我争取多待几天,陪一陪我爸妈。” 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省亲,一般都待不了多久。毕竟嫁了人就不再像做姑娘时那么自在,自己的小家也有一堆事等着打理。 所以一般这种闲聊,问的人都会提一句嫁出去的姑娘:“留着多待几天嘛,你爸妈想你。” 结果王晓琴主动说了这个话,来打听的人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听这语气,像是待不长,可话也没说死。 这是问了个寂寞啊。 有好事的就跑去梁家庄找张秋燕,说王家村那个狐狸精回来了,待好几天了,也没见走。你不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以前,张秋燕可是不止一次闹到王家门上去过,叉着腰堵在门口,从王家的祖宗十八代骂到五服近亲。 陈淑云被骂得受不住,想出去跟这个泼妇厮打的。结果被王文涛死死按住,说你这身板子,出去不是直接给人送菜吗? 王文涛倒是长得高大,但他不好出手打人。因为乡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是两口子,不然两方干仗,一般都是女的跟女的撕,男的跟男的打。 你要是不讲武德,男的跑去打女的,那就别怪周围人骂你了。 他也不可能跟张秋燕互骂。满嘴生殖器的泼妇人设,王文涛觉得自己扮演起来有点难度,词汇量也不够丰富。 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第163章 第163碗面 王文涛去自家粪坑提了大半桶粪水,拎着就往张秋燕泼过去。 张秋燕躲得快,没被泼个正着,但衣服、裤子都被溅了不少,鞋子上更是遭了殃,都泡透了。 周边围观的人身上也免不了被溅到一些。 这可是经过长时间发酵而成的人和猪的粪水混合物,正宗农家肥,迎风能臭十里路绝对不开玩笑。 张秋燕差点没给熏吐了,也顾不上再骂,赶紧鸣金收兵,回家洗澡换衣服。 王文涛一战成名。从此只要张秋燕上门骂人,他就拿粪水伺候。 张秋燕也是个倔的主儿,依旧上门骂。见王文涛提粪水过来,她就赶紧躲。等他放下了,再凑近了骂。 影响还是有的,不但张秋燕的威力大打折扣。周围想看戏的人也不敢凑近了,只敢远远的看。 奇怪的是,不论想看戏的人这次怎么挑拨,张秋燕都不愿意去了。 要知道,以前王晓琴不在的时候,张秋燕都去骂得这么起劲。怎么这次正主回来了,张秋燕反倒偃旗息鼓了呢? 是终于放下夺夫之恨、一泯恩仇了? 还没等大家伙儿合计出个所以然来,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梁家二小子梁东升也回乡下来了。回来了竟然也不去找王晓琴,连王家的门都没登过。 我滴个乖乖,这俩人如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是怎么个意思?是要掰吗? 有人跑去问文与兰。 文与兰说:“是呀,他俩分手有一段日子了。” 问的人大吃一惊:“他俩为啥分呀?” 文与兰摇摇头:“谁知道他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唉,都是冤孽。” 王晓琴和梁东升掰了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众人哗然,好多都表示不理解: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的,两边连家都不要了。弄到一起才几年时间?这就分了?那当初闹出那么大阵势是为了啥? 有人就嘲说,这就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一个给老公戴绿帽子,一个抛妻弃子。还以为这俩烂玩意儿凑到一起能天长地久呢。结果你们看,这么快就一拍两散了,简直就是现世报。 对于两人掰了的事情,镇上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在吃瓜,其中主要都在笑话王晓琴。 这种情况也是老传统了,但凡涉及桃色事件,大部分都是女的挨骂比较多。更何况,之前又有王晓琴霸着钱不让梁东升寄回家养孩子的传闻。 说风凉话的特别多。 “之前看她不顾头不顾腚的那个样子,还以为她找了个对她多好的。结果怎么样嘛,还不是玩几年就被人抛弃了。” “嗐,男人嘛,就是贱皮子。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要是拦着不让他偷,他天天心痒痒的惦记着。你真让他偷着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腻了。” “是这个理儿。家花哪有野花香?等他把你摘回去放家里,他就又惦记上别的野花了。反正啊,出轨的男人,靠不住。他既然能出轨找你,将来也会出轨找别人。” 第164章 第164碗面 “你们看这个梁老二多聪明。当初王晓琴倒是痛痛快快跟严锋离了,可是他呢?这都几年时间了,他跟张秋燕都还没扯离婚证呢。” “不对呀,我听说的是梁老二巴不得离,是张秋燕和他们家老太太拖着不准离啊。” “嗐,她俩是不让离,之前不是还闹过嘛。可后来我看梁老二也没多想离,不然怎么可能拖这么久?” “现在结果你们看见了。梁东升要是回头,一切还是原样。张秋燕也没走,儿子也养这么大了。王晓琴有什么?严锋那边离了,孩子也没有一个。又带着这么个名声,以后还怎么嫁人?” 在大家的意识里,一定是梁东升甩了王晓琴,根本没想过事情的真相完全相反。 但即便是觉得她被抛弃了,镇上的人也少有同情她的。有女儿的人家反而还拿她当反面教材警示自家姑娘:看看,这就是不好好过日子,跑去跟外面的野男人混的下场。 过了一段时间,镇上突然开始有人传,说王晓琴要跟严锋复婚了。 这话是谁传出来的呢?不是别人,正是陈淑云的妯娌,王晓琴的二婶杨金花。 都说妯娌天生就是敌人。不得不说,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陈淑云和杨金花这对妯娌虽然面子上勉强过得去,但早年没少暗地里较劲别苗头。后来王晓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陈淑云的心气儿才弱了下来。 而杨金花是个有名的大嘴巴,大伯子家有点风吹草动,她永远拿着喇叭冲在传播的第一线。但凡有点丑事儿,高低给他传得尽人皆知。 大伯子家出了王晓琴这么一号人,简直就像建了一个八卦消息孵化基地。上次梁东升送王文涛厚礼的事儿就是被她传出去的,这才有了文与兰带着梁远去省城的后续。 前段时间王晓琴频繁回娘家走动,别人可能没注意到,杨金花却是看进了眼里,只是不知道这个侄女在搞什么名堂。 这次王晓琴回娘家之后,不再像往常那样来去匆匆,反而悠然自得的住下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就上了心,眼珠子天天盯着隔壁院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本来王文涛就天天拉着王晓琴做思想工作,从怎么与严锋和好,到和好后要怎么跟严锋母子相处,可说是事无巨细,恨不得替女儿把每一步都规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一不小心,就被杨金花听了去。转头,杨金花就把这事儿给他传扬了出去。 有人就嗤笑:“这是被梁老二甩了,又回头找前夫接盘?你大伯子和大侄女怕是大白天没睡醒,做白日梦呢吧?莫说严锋现在手里有的是钱,就是没钱,也不可能同意啊。” 有人附和道:“就是,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羞辱?简直不把人当人嘛,人家严锋又不是垃圾桶。” 杨金花想了想,说道:“听我那大伯子的意思,这事儿是十拿九稳呢。他还让我那大侄女改改脾气,说复婚后先抓紧生个孩子。” 严记面馆 第37节 第165章 第165碗面 在座的三姑六婆们前段时间可没少听说严锋那方面不行的传言,她们还私下讨论过传言的真假问题。现在听了杨金花这话,意思是没问题啰? 那媒婆们给他介绍这么多好姑娘,他为啥不答应相看呢? 有人就怀疑道:“前段时间拒了那么多,不会就是等着王晓琴回头,跟她复婚吧?” 众人一阵沉默,要真是这样的话,她们就觉得严锋有点太那啥了。 以前,她们还挺为他抱不平的,觉得王晓琴太欺负人,给人戴绿帽子戴得众人皆知,简直是不给严锋一个大男人留一点点脸面。 可如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话,她们心里那点儿同情倒显得有点多管闲事。 不管周围的人怎么传言,王晓琴这边已经做好了去严家求和的身心准备。 她之所以没有在从省城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和父亲去严家,就是因为她的身材还没恢复。 那段时间补汤补得太厉害,让她重了整整五十斤。虽说气色好了不少,但身材也变得臃肿不堪,身上的线条荡然无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尤甚。若是漂亮一些,男人对你的容忍度都要高出不少。 当初离开严锋的时候,她的身材可谓柳腰花态、曲线苗条。总不能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却以这样一个肥婆的体态吧? 那别说原谅了,严锋怕是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因此,王晓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减肥。而减肥最快的方法,莫过于节制饮食。 她也是个对自己狠得下手的人,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愣生生把自己饿瘦了一圈儿。 都在一个镇子上住着,严锋母子俩当然听说了王晓琴和梁东升分了,并且前后脚回了乡下的事情。 张淑蓉还骂了几句“报应”,严锋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早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不值得他给一点点眼神。有那个精力,他还不如想想怎么吸引顾客,给面馆创创收。 直至后来传出严锋要和王晓琴复婚的消息,张淑蓉啼笑皆非,跟李瓶吐槽:“这镇上的人也真有意思,一会儿传你锋哥不行,一会儿又传他要复婚。都不知道是从哪个嘴里传出来的,这也太能编了。” 严锋黑着脸提醒他妈:“妈,瓶瓶还小,你别在她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别到时候给带坏了。” 张淑蓉无辜的眨眨眼,看看儿子,又看看李瓶。 李瓶臊着一张红脸,张淑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讲男人行不行的,好像是有点为老不尊。 “嗐,阿姨刚刚说秃噜嘴了。瓶瓶,你原谅阿姨这回啊,阿姨下次再不这么干了。” 李瓶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阿姨这人比较有意思,一会儿把她当女儿,一会儿把她当姐妹。平时说话习惯了,就没太在意一些细节。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顺嘴带过的事儿。结果被严锋这么一提,她再郑重其事的道歉,反倒显得无比尴尬。 第166章 第166碗面 为了化解尴尬,李瓶忍着羞赧道:“那都是别人胡编乱造的嘛。阿姨,又不关你的事。” 张淑蓉没再纠结这事,接着吐槽:“我看她们就是闲的,整天没事做,围在一堆儿扯老婆舌。东家长西家短的,没有她们编不出来的瞎话。看看这段时间,她们都给你锋哥造多少谣了。瓶瓶,你们老家乡下有没有这样的人?” 张淑蓉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以前经济条件差的时候,甭管村子里还是镇子上,男女老少都没得闲,忙着糊口,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管别人家的事。 这几年男人们外出打工赚了钱,女人们肩上的担子就轻了。不用整天耗在一亩三分地里求吃的,可不就有空闲坐下来搬弄是非了吗? 李瓶抿着嘴乐:“怎么可能没有呢?哪里也少不了这种人啊。阿姨,你们这儿的谣言还好,大家都是嘴上说说。我们那儿的,有一回可是差点闹出人命呢。” 张淑蓉双眼放光,催促李瓶:“来来来,快说说怎么回事。” 李瓶缓缓道:“是我七岁那年发生的事儿。我们村儿有个老头儿,六十多岁,人特别懒。他老婆死得早,儿女长大后都嫌弃他,不跟他住一块儿。他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不干活儿,吃的粮食管儿女要。” “他有几块自留地,但什么菜都不种,就空着长草。每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出门到处晃悠。看见哪家菜园子里有他喜欢的菜,不跟主人打招呼,就直接去摘。” “挺多人骂他,他也不在意。你骂你的,他摘他的。” “有一天他跟人说,他头天从隔壁杨家门前路过,看见杨家那个老头和儿媳妇坐在院坝里洗脚。两个人合用一个水桶,还在水桶里面你踩我的脚,我踩你的脚,嘻嘻哈哈的。“ ”有人就把这个事儿告诉杨老头的老婆子了,老婆子跑去骂儿媳妇。这一下不得了,儿媳妇闹着要去寻死。儿媳妇娘家人不干了,哥哥嫂嫂的来了一大帮子人,要给妹妹讨公道。” “杨家那个老婆子也把女儿、女婿全部喊了回来。两家人先是骂,后来直接动起手来。好几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直接拉到医院去了,差点就出了人命。” 张淑蓉听得唏嘘不已:“你看看,你看看,要不怎么说祸从口出呢?有时候都不用刀,一句话就能杀人。那闹得这么大,这老公公和儿媳妇到底有没有那回事嘛?” 李瓶摇摇头:“这事儿到最后也没个说法。不过,应该是假的吧。那杨老头都那么大岁数了,满脸杨树皮,背还是驼的。年轻时候抽叶子烟抽多了,肺不好,走个路都咳嗽。他家那个儿子长得高高大大的,又年轻力壮。他家儿媳妇又不是疯了,怎么会看上老公公?” 张淑蓉点点头:“是不合情理。那这个喜欢偷菜的死老头子可是缺了大德了,居然给人家造扒灰的黄谣。这人啊,尤其是女人,一旦沾上黄谣,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167章 第167碗面 “后来呢,那两家人有没有把他拖出来打一顿?”张淑蓉问道。 李瓶叹了口气:“他都六十多岁了,谁敢打他啊?你动他一根手指头,他往地上一躺不起来,反过来问你要医药费,你还得赔。所以啊,最后就只骂了他一顿。” 张淑蓉感叹道:“那可真是便宜他了!都说人老了要多栽花,少栽刺,他倒好,土都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还天天嚼蛆。这种人,也不怕死了以后下拔舌地狱。” 在旁边被迫听完全程的严锋无语望天,心中滋味儿难言。 他之前还提醒他妈,瓶瓶年龄还小,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当着她面说,免得带坏了她。 结果好嘛,他话音还没落地,她就表演当场开瓜,还是黄瓤的。她刚刚说什么来着?七岁那年的事! 瓶瓶七岁时就看成人版了。想想他七岁的时候,整天沉迷在动画片里,不是扮演奥特曼打怪兽,就是动感光波biu~biu~biu~ 小丑竟是他自己! 严锋和张淑蓉都没把外面的谣言当真。但让他俩没想到的是,复婚的谣言还没传几天,王文涛竟然真带着王晓琴上门了。 父女俩都双手不空,每只手里拎着好几个礼品盒,堆了吃面的桌子满满一桌子。 王文涛也是大手笔,花胶、天麻、茶叶、蜂王浆……一水儿的好东西。之前梁东升送的海参和燕窝也各拎了一盒过来,大部分都是送给张淑蓉的补品。 这也有个说头,不管是论辈分,还是论年龄,王文涛都是严锋的长辈。让他这个做长辈的给一个小辈送礼,不年不节的,说出去不太好听。 “大妹,小锋!” 王文涛站在严记面馆的大厅里,和女儿一起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后,才冲厨房里面招呼严锋母子。 这个时间点儿是他专门挑的,带着女儿上门来道歉、求和,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 下午三点过,面馆里没有客人。严锋母子加上李瓶,三个人一起挤在厨房里,洗肉、剁臊子、砍排骨,一边忙一边闲聊。 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张淑蓉不解的看着儿子,压低声音道:“这死老头子又来干什么?” 李瓶也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起来。她干脆偷偷扒着窗缝往外看。 这一看,小脸儿上就有了情绪。她可没忘,这老头子之前可是把张淑蓉气病了一回。 ”锋哥,王家那个讨人厌的老头子又来了。”李瓶回头小小声报告,意思让严锋赶紧去把这老头赶走,别到时候又把阿姨气病了。 “我出去看看。”严锋丢下剁排骨的刀,往外走。 姓王的找上门来,张淑蓉没有躲着的道理。她解下围裙,跟着严锋来到大厅。 李瓶放心不下张淑蓉,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她后面。 一来到大厅,就见到个意料之外的人。 自从离婚后,严锋和张淑蓉就再也没见过王晓琴,这会儿还是第一次。 第168章 第168碗面 只是,两人见到她后的表情都淡淡的。只轻轻瞟了一眼,就把眼神转开了。 王晓琴在家里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上门去被辱骂了怎么办?或者被冷嘲热讽了又该怎么办? 但建设来建设去,就是没设想过,被无视了应该怎么办? 其实,也不是完全的被忽视,挨着张淑蓉站着的李瓶就一直好奇的打量着王晓琴。 李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女人,但从她和王家那个老头有几分相似的长相来看,也大概猜得出女人的身份。 想到这,李瓶又不由得去看严锋。见他容色平淡,她心里也仍然揪扯着。毕竟是曾经的妻子,后来又闹得那样不堪。不知道严锋再见到人,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王晓琴不怎么喜欢李瓶。之前父亲给她说过,说严家的面馆添了个人,是张淑蓉在镇上捡到的流浪儿,留在面馆帮工。 流浪儿她知道。张淑蓉烂好心,以前就经常救助这种人,又送吃又送穿的。可谁来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跟流浪儿有什么关系? 唇红齿白,漂漂亮亮,头发乌蓬蓬的。穿得也干干净净,从头到脚都崭新崭新的。这女孩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看就是仔细养着的,跟流浪儿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知道的是帮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张淑蓉娇养的小女儿呢。 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张淑蓉的手笔。 对自己人抠里抠搜,当初她买这也不准许,买那也说没钱。对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倒是大方得很呢。 这女孩子干嘛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知道这样会显得很冒犯很没有教养吗?还有,她盯着严锋看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小女生,就这么不懂得自重和矜持吗? “大妹,小锋,”王文涛热情的招呼母子俩,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过来坐,都过来坐。好久没见了,咱们一起说说话。” 正好严锋和张淑蓉也想看看这父女俩要干什么,就带着李瓶在王文涛挑好的桌子边上坐了。 王晓琴乖觉的冲张淑蓉喊了一声“阿姨”,随后又怯怯的转向严锋,喊了一声“锋哥”。 不过,令人尴尬到窒息的是,这俩人都没理她,应都没应一声。 王晓琴看向旁边坐着的父亲,用眼神向他求救。 王文涛打了个哈哈,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堆礼品,冲张淑蓉道,“大妹啊,这些都是晓琴带过来给你的,是她的一片心意。像花胶啊,蜂王浆啊,还有这海参、燕窝,都是好东西,对我们老年人最是好。” 张淑蓉摆了摆手,道:“王大哥,我粗茶淡饭吃惯了,吃不来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提回去自己吃吧。” 王文涛本想劝几句,再打打感情牌。严锋却懒得听他绕弯子,直接挑明道:“叔,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文涛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道:“小锋,咱们翁婿一场,也算缘分。你的为人,叔是了解的,一个顶好的人。” 严记面馆 第38节 第169章 第169碗面 “叔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也知道。虽说有些私心,但这私心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希望你们好。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只要孩子们好,吃点苦受点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你和晓琴之间的事,叔今天就说个公道话。你是一点错没有的,错在晓琴身上。我这个女儿啊,被我养得太过天真、单纯,又没放她出去见见世面。这才让她上了别人的当,和你离了心。” “小锋,当年你和晓琴也是有过感情的,只是后来被别有用心的人坏了事。现在,她也很后悔当初识人不清,着了别人的道。你能不能看在你俩当年那么好的感情的份上,也看在叔的面子上,原谅晓琴一回,给她一个改正错误,重新开始的机会?” 顺着这个话,王晓琴用殷切的眼神看向严锋。 严锋心中了然,这段时间外面到处都在传他要和王晓琴复婚的事。现在看来,也算是空穴来风。说不定,就是王家人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提前舆论造势。 “叔,上次你过来的时候我和我妈都已经表明了态度。今天你既然再次过来,那我也重申一下我的想法。婚姻亮了红灯,肯定是双方都有问题,不是谁一个人的原因。” “之所以走到离婚这一步,表面看起来是因为第三者插足。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我们两个人的婚姻本身就有问题,所以别人才有机会。” “我不避讳自己的问题,离婚之后我也反省过。像我这样一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男人,的确给不了一个外向、爱热闹的女人幸福。这样两个大相径庭的人,一开始就不应该走进婚姻。” “况且,我们都是成年人,心性已定,也不可能有多大的改变。我们以前不合适,现在也依然不合适。你既然心疼女儿,想让她过得好,就不要勉强她去重新开始一段不合适的关系。因为,这样没有幸福可言。” “所以,重新开始这种话,以后请不要再提了。这段婚姻,当年就不应该开始,现在又谈何重新开始呢?” “不,我们没有不合适!”王晓琴嘶吼着打断严锋,“锋哥,我知道,当年都怪我年轻不懂事,上了别人的当,犯下错误,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们的过去全盘否定吧?” 一开始,王晓琴听见严锋并没有把整件事的过错都推在自己身上,而是承认他自己也有问题的时候,她是感觉有些欣慰的。因为,在她心里,虽然认为出轨这件事自己有错,但严锋也并不无辜。 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不能让她过上想过的生活,也不愿意为了她去奋斗、去上进。后来,若不是两人为这些事情天天吵架,梁东升哪有机会乘虚而入? 可是,若是因为这个就把过去全盘否定,还直言两人不合适,根本就不应该开始,那她嫁进严家那几年算什么? 第170章 第170碗面 况且,若严锋认定两人不合适,不应该在一起,那她还怎么复婚? “一开始,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很好的不是吗?自然,当日子归于平淡后,我们之间也有了许多小摩擦。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世上本就没有天生就合拍的两个人,相处的过程肯定是少不了磨合的。” “我那时候也是第一次,人又年轻,对于如何经营婚姻,完全没有经验。这几年,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也强逼着自己把性子改了。再不像以前那样贪慕虚荣,这山望着那山高。” “锋哥,请你看在我们那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不说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过去对你的亏欠好么?” 乍然听到王晓琴说出这样一番话,严锋不免有些讶异。 他自认对王晓琴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因为长相漂亮,自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哄着,所以性格里很有些强势与霸道。当初追他的那一年左右的时间,大概是她平生仅有的放下身段的时候。 当初,严锋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婚前那么温柔小意的一个人,结婚后没多久就能对他颐指气使、肆意谩骂。 后来时间久了,他才看明白。这个才是王晓琴心性的底色,她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曾经几乎称得上蛮横、跋扈的人,今天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卑微的话。是真的如她所说改了性子,还是所图甚大?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子,尤其是成年人,除非突然遭遇重大变故,否则不可能有天差地别一般的变化。 就像他自己,曾经非常开朗、阳光。大二那年入狱之后,整个人就开始变得阴郁和沉默。这些年,情况有点改善,但不多。 据他听来的消息,王晓琴跟着梁东升这些年,除了没结成婚之外,其他几乎事事如意。这样的生活状态,哪里有机会让她转换性子? 那么,就是有所图了? 他这样一个小富即安,根本提供不了王晓琴想要的那种生活的男人,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她不顾脸面,非要来吃他这棵回头草呢?总不能是王晓琴出去晃荡一圈,突然了悟平平淡淡才是真,然后一下子重新喜欢上他了吧? 或许,王晓琴曾经也迷恋过他的长相,但外形的吸引终究只是暂时的。本质上,他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然,结婚后的王晓琴也不会那么快变脸。 至于能吸引到她的东西,那大概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拆迁赔偿款了。之前有媒婆不断上门,现在王晓琴也来了。 这笔钱像是飞来横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严锋有些自嘲的想。 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严锋问王晓琴:“说说吧,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小锋,你……”王晓琴还没接话,张淑蓉听见儿子这么问,先忍不住了。 她在旁边听了半天,见王家这父女俩一直对着严锋打感情牌,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想插话。 第171章 第171碗面 之所以忍了又忍,不过是想着这是儿子的感情问题。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要是自己这个当妈的还事事都横插一杠子,未免手伸得太长,有可能会惹得儿子不快。 可这会儿听见儿子问王晓琴想怎么补偿,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难不成被这王家父女的迷魂汤一灌,她儿子就动摇了? 王晓琴当年给严锋戴绿帽子的事,东平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些被人堵上门臭骂,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风凉话的日子,真是想一想都能到心梗的程度。 清静安生的日子才过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严锋抬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妈,你先别着急,等我问问清楚。” 张淑蓉没得法子,只得把涌到喉咙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去。事情就交给严锋去处理,她倒要看看,这王家父女打的算盘能不能得逞。 看张淑蓉那个表情,王晓琴就知道这个老太婆不会想让自己好过。都说儿媳妇和婆婆天生就是敌人,做儿子的但凡对老婆有几分好脸色,做婆婆的就像被挖了心肝一样,对儿媳妇恨之入骨。 王晓琴觉得自己命真苦,碰到第一个婆婆张淑蓉是这样,碰到第二个文与兰还是这样。 可是,严锋制止张淑蓉的动作和言语又给了她几分信心。既然严锋愿意主动交流,那就说明这件事有谈的余地,不然他何必多此一举? 严锋这样问,估计也是想看看自己的诚意和行动。这样的话,她就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了。 和严锋复婚是她的最终目的,但一口吃不成个胖娃娃,不宜一上来就提复婚的事。毕竟当年闹得那么难看,严锋心里对她肯定有不少怨气。 既然是来道歉、求和,她就得拿出一个道歉、求和的姿态来,先哄得严锋把心中对她的怨气消了再说。 王晓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既然是要补偿你,当然就要离你近一点,这样照顾你的日常起居才比较方便。” “锋哥,以前是我不懂事,又任性,都是你在照顾我。以后咱们就调个个儿,让我来照顾你。” “阿姨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上了岁数,要多歇歇,享享清福。我们做小辈儿的,就该这个时候顶上去。以后这个家里里外外,就让我来操持。” “城里的工作我已经辞了,回来镇上我也不打算再找另外的。我都想好了,女人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在家里,多用点时间把家照顾好。正好咱们面馆也缺人手,我来了,就不用专门从外面请人了,这样也能少一份支出。” “锋哥,我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你要有什么要求,可以补充。我都听你的。” 按王晓琴的设想,与严锋复婚的第一步就是来面馆帮忙。一来可以近距离接触严锋,有利于培养感情;二来她也不喜欢张淑蓉捡的那个流浪女。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凭啥就把她养在家里白吃饭呢?面馆里的那些轻省活儿,她也能干。等她去了,就把这个流浪女赶走。 第172章 第172碗面 王晓琴以前可是很讨厌面馆里的那些活计的。用张淑蓉的话说,别说洗碗、擦桌子、拖地了,就是油瓶子倒了,她都舍不得扶一把。嫌油腻,脏了她大小姐的纤纤玉手。 如今这话说的,不但要操持这个家,还要节约支出,把面馆请的小工撵了。 可王晓琴的“转变”和话里话外所表现出来的“贤惠”,听在张淑蓉耳朵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不但整个家要交给她王晓琴打理,连张淑蓉这个老婆子也要旁边歇着去,因为年纪大了。说得好像她以前都还年轻,因为王晓琴要回来,就一夜之间老得不能动弹了似的。 别怪她老婆子说话难听,自从严锋跟王晓琴离婚后,她还感觉自己越活越年轻,比之前小了好几岁呢。 还说要把瓶瓶撵了,这样可以节约一份支出。 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抢班夺权?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莫说她儿子还什么都没答应,就算答应了让她回来,只要有她张淑蓉还在,也不可能由着她王晓琴只手遮天。 很明显,严锋听完王晓琴的这番话,心里的感受也差不多。 “你所谓的补偿,就是来做我们严家的女主人对吧?”严锋有些讽刺的说道。 这话听着味道有些不对,王文涛赶紧帮女儿解释:“欸,小锋,你误会晓琴了。她哪是要来做什么主,有我大妹在,她一个小辈儿做哪门子主啊?晓琴她就是好心,想来帮忙而已。” “这面馆只要开着,每天就固定有那么多活儿需要人去做。摘菜、洗菜、洗碗、擦桌子、扫地……哪样都要人。你和你妈就两个人,两双手,哪忙得过来?虽说请了一个人吧,但每个月大几千的工资拿出去,还要管吃管住,你要多卖多少碗面才赚得回来?” “有晓琴来帮忙多好,连工资钱都省了。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个账会算吧?” 李瓶坐在边上,小脸上满是失落。 东平镇上没有秘密,谁家发生点什么事,周围人就会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段时间,她天天听来店里吃面的客人说起严锋要和前妻王晓琴复婚的事情,自然也听说了两人当年的那些纠葛。 她很心疼他的遭遇,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命途总是多舛。大学上到一半,被人陷害入狱,毁了前程;结婚后,又发生这样令人难堪之事。 那时候,李瓶还没见过传说中的严锋的前妻,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伤害严锋的举动。 如果是一时冲动犯错,那最多说明这个人心性不成熟。如果是故意为之,那就说明这人本质上就不是个好人。 严锋又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你若是喜欢上别人了,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提出离婚,再跟人双宿双飞。何必非要送人一顶绿帽子,还跟人偷偷私奔,让严锋被全镇人耻笑呢? 如今王晓琴上门道歉,李瓶觉得,虽说道歉这个行为来得有点晚,但有总比没有好。 第173章 第173碗面 原不原谅看严锋自己,但道歉这个行为,你王晓琴必须要有。 只是,你道歉也好,补偿也罢,怎么一来就要撵自己走呢? 李瓶一开始之所以留在严记面馆做小工,既有出于报恩的心思,也有想找个不被骗的工作养活自己的想法。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和严家母子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在她的心目中,张淑蓉和严锋绝对比前几天来绑她回去嫁人的真正的亲人更亲。 她不舍得走,但如果王晓琴回来后非要赶自己走,她又该怎么办呢? 李瓶不想让张淑蓉和严锋为难。 严锋注意到李瓶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有些自责。他原本只是想确认心中的猜测,才出言问王晓琴,没想到倒给了这俩父女针对瓶瓶的机会。 小姑娘本就缺乏安全感,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知道多难过。 不能让这俩人再说下去,严锋说道:“叔,你的意思是让你女儿过来面馆做免费小工对吧?那可能不太行。现在店里有个现成的小工,年龄虽然小了点,但聪明伶俐,勤快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不仅我和我妈舍不得她,连过来消费的客人们也都特别喜欢她。就算每个月要支付工资,要管吃管住,我和我妈也没打算换掉这么个可心的小工。” 果然,这话一出,李瓶小脸立刻雨过天晴,一双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严锋。那一副小可怜的神情,和一只求主人摸摸头的小狗狗尤其神似。 换作以往,严锋早上手薅一薅她毛茸茸的额顶了。但现在外人在场,他要忍住。 坐在对面的王晓琴将两人之间的眼神来往尽收眼底,心里对这个流浪女越发不喜。没想到年纪不大,茶艺竟修炼得似模似样,都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博同情了。 而严锋话里话外对这个流浪女的夸赞与维护,更是让王晓琴听得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他是瞎吗,竟然看不透这小狐狸精装茶的招数?居然还说她好! 严记面馆 第39节 严锋没理气鼓鼓的王晓琴,继续对王文涛说道:“叔,你是长辈,又带着歉意和这么多的礼品上门,我这个做小辈的实在愧不敢当。这样,歉意我就收下了。我也为我当年做得不好的地方向你们道歉。” “三年前的事,今天就算了了,我们两家以后都不要再提。也不用再说什么补偿我的话,没必要,我也不需要。复婚什么的,我还是那句话,离了的婚就像倒在地上的水,想再收回来是不可能的。” “我和我妈都是这个态度。叔,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妨趁着现在全部说出来,也免得你一趟趟的白跑。” 王文涛心里怎么想?他想让严锋答应复婚,想让女儿重新嫁进严家。 可严锋的话说得很直白,道歉,他接受;复婚,不可能。 如果不是为了让女儿和严锋复婚,他一把岁数的人了,何必拎着礼品,厚着脸皮低三下四的给一个后生道歉,求他一个原谅? 第174章 第174碗面 “小锋,你还年轻,因为没有经历过,不明白一些人生的经验,这很正常。叔比你痴长这么多岁,所以比你多知道一些道理。” “两个人能做成夫妻,那是几世修来的缘分。你也说了,你和晓琴两个当年都年轻,都有错,没有经营好这段婚姻。既然知道问题所在,那就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 “其实,等你活到叔这么大的年纪,你就会发现,你和晓琴之间的问题真的微不足道。叔不希望你们临老了再来感叹夫妻还是原配搭子好,那就太晚太可惜了。” 严锋不想再听他老生常谈:“叔,我说了不会复婚。如果你还是坚持这个想法,那咱们再怎么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任王文涛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磨破了嘴皮子,严锋就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丝毫不为所动。你说你的,他反正就一个态度:想复婚,免谈! 磨了一下午,磨到面馆里都开始上客了,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王文涛和王晓琴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一是严家要做生意,不会继续招待他们;二是求严家的这件事情,有外人在,也不太好张口。 父女俩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故意把礼品留下了。可刚走出门,严家母子俩就提着礼品盒追了出来,硬塞在他们手里,让他们带走。 顶着进店的客人打探的目光,怕撕扯起来不好看,王家父女俩也不好多推拒,讪讪的拎着满手的礼品匆匆走了。 走到半路,王晓琴就忍不住哭了。 王文涛叹了一口气,看着女儿:“你哭什么啊?” 王晓琴埋怨老爸:“你不是说,只要我上门去道歉,严锋和他妈就会接受我的吗?你看看他俩那个态度,有一点点接受我的苗头吗?” 王文涛忍着气闷安慰女儿:“你才去了一次,哪这么快就见到成效?要是像你说的那么容易的话,我一个人去就搞定了,哪还需要你出面?” “一次失败不怕什么的。俗话说,好男怕三缠,烈女怕三撩。咱们多去几次,早晚得把严锋说动了。” 王晓琴被吓得都忘了哭:“啊,还要去啊?我不去,太丢人了!你看严锋和他妈那个态度,我跟他俩打招呼,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严锋今天都把话说得这么绝情了,你还让我去,这不是上赶着送上门给他侮辱吗?” 王文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训斥女儿:“我看你是从小到大过得太顺了,才这么点挫折就经受不住。严锋和他妈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不过就是冷待了你一点,你就要死要活喊受不了。” “既然承受力这么差,那你三年前别跟着梁东升跑啊!找你都不知道找个靠谱的,那样一个有家有室,有妻有子的,白白跟了他三年时间,结婚证没拿到不说,工作还丢了。” “你现在不去求着严锋跟你复婚,难道还打算回去跟着梁东升?他工作都没了,能养得起你吗?下半辈子你是不是想去讨口?” 第175章 第175碗面 “别说他正眼不看你,他就是骂你、打你,你也得去把他给我哄好了。” 王文涛见自己一通话说完,女儿哭得更厉害了。一则有点不落忍,二则也怕话说得太过火她听了吃心,到时候起了逆反心理,还不好办。 于是软下语气哄道:“你就算不看别的,也要看看赔偿款。那么大的一笔数目,你后半辈子躺着吃都够了。严锋现在就是一块肥肉,你不抓牢了他,别的女的可都在旁边盯着,随时等着下手。看在钱的份儿上,现在受这点儿气算什么?况且,严锋也没对你怎么着啊。” “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别人看见像什么话?现在受点委屈不算什么,等以后复了婚,手里有了花不完的钱,别人可都要看你脸色过活呢。” 王晓琴这才渐渐止了哭泣。她知道父亲都是为了自己好,她不该冲他撒气。可就是觉得太委屈了,一时气昏了头。 不论是以前和严锋,还是后来跟梁东升,她啥时候受过这种免费送上门当丫鬟还被人嫌弃的委屈呀? 父亲说得对,严锋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年纪不大,没有孩子的拖累,手里又有了钱,论条件可比那些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抢手。别的不说,就说在严记面馆帮工的那个流浪女,王晓琴就觉得她看严锋的眼神不清白。 再看严锋护犊子的那个样子,说不准这两人还真有点什么。 王晓琴给父亲说了自己的猜测。 王文涛回忆了一下李瓶的长相。他上次去严家的时候见到这个女孩子,还猜测是严家哪个亲戚的孩子过来店里帮忙,后来才知道是张淑蓉在街上捡到的流浪女。 之所以猜测是孩子,是因为那个女孩子长得又瘦又小,一团稚气,看着就未成年。 这段时间可能是在严家养得好,着了些肉,个子也抽高不少。五官长开了,看着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王文涛不太相信:“不能吧?严锋再怎么说也三十岁了,那个小姑娘看着才多大?还不知道满没满十八岁。” 王晓琴嗤之以鼻:“哼,男人不都喜欢年龄小的?严锋他妈以前救济过那么多流浪的,哪个像这个这样留在店里了?你再看看她浑身上下穿的,还有严锋和他妈护着她的那个态度,像是普通小工的样子吗?搞不好,人家就是当童养媳养起来给严锋备着呢。” 听见女儿这么说,王文涛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李瓶这个流浪女就是女儿回到严家的最大阻碍。 “爸,那流浪女在严家,我还怎么回得去啊?”王晓琴急切问道。 王文涛心下也有点慌,但他知道,自己还得给女儿撑住,不能先乱了阵脚。 他定了定心神,安抚女儿道:“先别急,爸去找人了解一下那个李瓶的情况。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咱们就想办法把她弄走。” 王家父女赶紧回了家,准备找人去打听李瓶。 第176章 第176碗面 傍晚的时候,来送菜的老李头顺道给严家拿来了十斤的猪肉和半瓷盆的血旺,说他家今天杀年猪,请严家母子俩吃刨汤。 吃刨汤是东平镇上的一个习俗。每年临近年关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杀肥猪过年。杀猪的当天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的来家里吃一顿,就叫吃刨汤。 刨汤的本意指的是褪猪毛的热水。在杀猪之前,主人家一般会在屋子前后找个平整的地方挖个坑,再在坑上架一口大铁锅,装满水,烧滚。然后四五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再把杀好的猪抬到铁锅边,舀起滚水在猪身上淋一遍,这样才能褪下毛来。 中国人以谦虚为美德,不好意思说请人吃杀猪席,就说请人来吃刨汤。但是后来,这个刨汤也指杀猪当天煮的血旺汤。 吃刨汤不像嫁娶宴席,有八大碗九大碗之分。有多少菜色,全看主人家大方与否。但无论菜多菜少,血旺汤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是人情送礼,但十斤猪肉委实有点多。张淑蓉就把猪肉按市场价算成钱,硬塞到老李头荷包里。 半瓷盆血旺她就收下了,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老李头的一番心意。 晚饭就决定吃这刚送来的猪肉和血旺。 李瓶焖了一锅米饭,张淑蓉炒了一个莴笋炒肉,再准备煮一锅血旺汤。 煮这血旺汤可有一番讲究,要是没煮好,吃刨汤的客人们可有意见。所以请吃刨汤的主人家要是自己技术不过关,就会专门请一个会煮这汤的人去帮忙。 严家煮血旺汤的一般都是张淑蓉,她也是跟老伴儿严世林那学来的这一番手艺。 首先这汤底,要多放猪油,还不能是以前炼好的。得用肥肉现熬,这样的才香。汤里还要多放姜米,压味儿去腥。 再一个就是火候。底汤烧开之后,先下滑肉。等滑肉煮熟停火,然后把片得不厚不薄的血旺轻轻放进去。等血旺颜色由红变褐,再轻轻推动锅铲,让血旺均匀受热。 等待两分钟后,把火打开。最关键也最考验技术的时刻来了,打开火,让火保持在最小状态。有多小呢?锅边要有啾啾啾的气泡声,但锅里不能冒泡。在这个状态下煮上五六分钟,血旺又嫩又滑,入口即化。 有些性子急或者掌握不了火候的,一旦火开大了,汤翻个几滚,血旺就会变成蜂窝状,吃着又老又柴。 煮好之后,加一把嫩绿的豌豆尖进去,调盐味,撒葱花,一锅香味扑鼻的血旺汤就做好了。 李瓶馋这个血旺汤,抱着半碗饭围在锅边,张淑蓉舀了一大勺倒进她碗里,一大半都是滑肉。 “阿姨,你别给我那么多肉啊,我想吃点血旺,这豌豆尖也好吃。” 张淑蓉道:“你先把这肉吃了,再来舀。血旺和豌豆尖都还多,吃完肉再吃也行。” 李瓶说:“晚上我得少吃点儿,不然变胖了不好看。” 张淑蓉看着她肉嘟嘟的脸蛋儿,对比下几个月前那骨瘦如柴的可怜样子,成就感十足。 第177章 第177碗面 “欸,瓶瓶,咱可不兴学别人乱减肥啊。好好的小姑娘,干什么非得把自己作践成一副难民样儿?看着就没福气,还对身体不好。你天天忙里忙外,把活儿都抢着干完了。受了累,可不得多补补?” 严锋坐在饭桌边笑:“她可不得勤快点吗,不然你把她撵了怎么办?” 张淑蓉看着儿子,有点懵:“我……我啥时候有这想法了?” 严锋继续道:“下午的时候,王晓琴不是说,她来店里帮忙,咱们就不用另外请人了。 张淑蓉看向李瓶:“瓶瓶,你不会是这么想阿姨的吧?” 李瓶有点心虚,小小声辩解道:“是她说……说她回来了,就不用从外边请人了,可以……可以节约钱。” 张淑蓉嗤了一声:“她说回来就回来?说撵你走就撵你走?我严家她王晓琴做主?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瓶瓶,你放心,就算你锋哥让她回来,我也不会让她回来。她要真回来了,这个家也没我的容身之地。到时候我就跟你锋哥分家,带你到外边单过去。” 李瓶笑意盈盈的看向严锋。 严锋没想到,本是想打趣李瓶几句,结果战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他不由得埋怨自己老妈:“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啥时候说让她回来了?” 李瓶笑着问张淑蓉:“那阿姨,你不想要儿媳妇啦?” 张淑蓉叹了口气:“唉,想要当然想要,可也不能啥人都要啊。她都跑去跟别的男人过了三年了,这会儿还不知道为了啥,又突然跑回来。这种朝三暮四的,谁敢要啊?” 李瓶点了点头,说:“阿姨,你真是个好妈妈,考虑这些问题都是以对锋哥好不好为先。不像有些父母,觉得离婚说出去难听,女儿都快被人家暴死了,也不同意离婚。还有的,觉得再嫁再娶不好,也不管合不合适,就逼着自个儿孩子跟前头的复婚。” “我读书的时候,有个数学老师,他老婆家是做小生意的。两个人结婚后生了个女儿,女儿五六岁的时候,他老婆跟同一个学校教生物的男老师好上了,结果没多久就被生物老师的老婆发现了。” “当时闹得好大,生物老师的老婆揪着数学老师的老婆满校园追着打,全学校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数学老师就要离婚,结果他老丈人不愿意,带着女儿上门去,亲自给女婿下跪。” “数学老师还是要离,最后也离成了,一个人带着女儿单过。没过几年,数学老师的父亲得了癌症,临死前给儿子说,他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儿子复婚,说夫妻之间,还是原配搭子好。” “那这个数学老师答应他爸没啊?”张淑蓉迫不及待问道。 李瓶点点头:“他哭着答应了。不过就不知道现在复婚没,我出来好几个月了嘛,也不知道后续怎么样。” 张淑蓉一脸的不赞同:“这个当爸的可真是糊涂!他也不想想,儿媳妇出轨儿子的同事,要是复婚,他儿子以后还怎么在学校见人。” 第178章 第178碗面 李瓶同意的点点头:“对呀,事情发生后,那个生物老师也还在一个学校教书呢,没有调走。更何况,当初两家老婆打架,全学校的人都看见了。” 严记面馆 第40节 张淑蓉继续道:“不过,我也明白他的心思。说夫妻之间还是原配搭子好,这话有个前提,一般就是讲两人有了孩子。怕再嫁再娶,后爸后妈虐待孩子,所以才说还是原配搭子好。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总会善待些,换作后爸后妈就不一定了。” “所以呀,虽然我盼孙子孙女,但是还好你锋哥前面没孩子。不然呐,要是孩子想要亲妈,说不得今时今日就得捏着鼻子把王晓琴迎回家里来。” “嘿,嘿,嘿,”严锋敲了敲桌子,表达不满,“我说你俩,当我不存在是吧?妈你也是,我好歹是你亲儿子,就不能给我留几分面子?” “还有你,”严锋又转向李瓶,“年纪不多点大,怎么那么喜欢八卦?什么公公跟儿媳妇啦,老师的老婆出轨啦,就没有你不知道的,跟个小长舌妇一样。” 李瓶被他说得小脸儿一红,细一想,她好像的确天天跟阿姨讲八卦来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关键她刚刚讲的也是个关于出轨的八卦,这不当着人家的面戳人心窝子吗? 张淑蓉到底比李瓶多吃了几十年咸盐,严锋的这点儿指摘根本伤不到她皮毛。 见李瓶被说得满脸羞红,她赶忙拉战线:“啧啧啧,有人对号入座喽。你这么敏感干什么?人家瓶瓶又没说你,是说他们那儿的数学老师。再说了,瓶瓶又不是在传闲话,而是在讲人生道理。我们俩说了这老半天,你就没悟出点啥?” 严锋震惊的看着他妈:“我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说长道短讲得这么清新脱俗。” 张淑蓉一脸嫌弃道:“你看你这榆木脑袋,一点不开窍。我们是在告诉你,对待婚姻要有责任心,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更得负起责来,不要在外面乱来。” 严锋:“你快省省吧。我一不出轨二没孩子,用得着听你扯这些?” 张淑蓉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这些道理应该讲给王晓琴听一听。她这次跟那个姓梁的掰了,回头找你,算不算是第二次出轨?看来这是个惯犯啊。” 又转头对李瓶道:“瓶瓶,她要是下次再过来找你锋哥,咱就讲点那种出轨没好下场的事儿给她听。你有没有听过或者见过这种?最好惨一点儿的。” 李瓶嗯嗯嗯的点着头:“有,我们学校的一个语文老师跟一个体育老师……” 严锋夹起一块滑肉塞进李瓶嘴里:“你还来劲了是吧?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唔唔……”李瓶赶紧闭上嘴,怕怕的抚了抚胸口,把脸埋进碗里吃饭。 虽然有张淑蓉撑腰,但她还是不要太过张狂的好。毕竟,要是真把严锋惹火了,他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吓人的一件事。 严锋埋怨张淑蓉:“妈,你能不能稍微有个做长辈的样儿?瞧你,都跟她说些啥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 第179章 第179碗面 还让李瓶给王晓琴讲出轨的下场,她是真不怕现场打起来啊。 张淑蓉就随口开开玩笑,就她家这个傻小子当了真。她可没这闲心去教王晓琴,就算教她个乖,她也未必会念自己的好,何苦来哉? 偷偷给李瓶递了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等严锋发现不对看过来的时候,两人都默契的移开眼神,低下头安静吃饭。 第二天,老李头带来个消息,说他们村儿的堰塘准备放水捞鱼,问严家想不想买。想买的话,他就去给临近的几家打打招呼,让他们给留一些。 这堰塘还是集体公社那会儿,青竹村的村长带着全村的壮劳力们挖出来的。功能相当于水库,丰水期蓄水,枯水期放水灌溉农田。 这几年种水稻的人少了,大部分农户把水田放干,挖出一条条排水沟,开始种起了油菜和柠檬树等经济作物。 用不了那么多水,堰塘就此荒废下来,成了村里养的牛滚水和娃子们学狗刨的场所。 后来,村长说堰塘与其这么空着,不如承包给别人,给社员们创点收。社员们也举双手赞成这个做法。 后来有老板承包下来,修葺一番,养了一堰塘黄鳝,但没过多久就出了问题。 因为堰塘属于集体财产,社员们也默认堰塘里的水是属于大家的。虽然现在不用放水灌溉农田,但社员们早就习惯去堰塘里挑水浇地。 不遇上天旱,挑点水也影响不了什么。但遇上天旱,那问题就大了。本来就缺水,你还要雪上加霜,那人家老板养的黄鳝怎么办? 老板拿出合同,说这个堰塘现在属于私人财产,谁都不准再去取水。 社员们不干了,开始抱怨村长,说一年承包那点钱分到社员手里能有几个?要是没水浇地,旱死了庄稼,这可关系到整个村子一年的口粮,到时候找谁赔? 村长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到头来是耗子钻风箱,落得个两头受气。忍到合同到期,就跟老板说断,再不掺和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后来还是几个社员看不过,说承包给别人,用水不方便。但就这么空着吧,也可惜。干脆我们自己养点鱼在里面,这样用水也方便。要是运气好,等鱼长大了,社员们还能分上几条。 社员们都赞成。村长吃了之前的教训,不置可否,说你们怎么着都行,只要到时候别来埋怨我就成。 于是,每家每户出一点钱,凑在一起买了鱼苗放在堰塘里。 可能是因为社员们都投了钱进去,大家都对堰塘里的鱼苗倍加爱护。牛已经不被允许进去滚水,最多能牵到边上饮一饮。养鸭的人家也自觉的不让自家鸭子进去凫水,怕它们祸祸鱼苗。从地里收工回来的社员也经常扯几把野草,绕道堰塘边喂喂鱼。 就这么养了两年,养成满满一堰塘肥鱼。社员们从堰塘边经过,时常能看到巴掌大的鱼蹿出水面撒欢儿。 第180章 第180碗面 老李头知道严家母子爱吃个农村养的鸡鸭鱼,这次听到村里要放水捞鱼的消息,赶紧就把信儿递过去了。 张淑蓉赶紧说要买,又问了问捞鱼的具体时间,好赶着点儿过去。 “这鱼可是足足养了两年时间,又没有吃过一粒饲料,肉质肯定紧实。你挑着大的多买一点,我做点腌鱼,留着过年吃。”张淑蓉嘱咐严锋。 第二天,严锋忙过了早上,就准备去青竹村买鱼。他拿了几个大铁皮水桶放在三轮车上,又问李瓶想不想去看热闹。 李瓶正想着怎么开口让他带着自己去呢,严锋这话简直问到她心坎儿上了。她忙不迭的点点头,欢呼着爬上了三轮车。 乡村公路是早就修好的,一路畅通无阻。严锋开着三轮车,几分钟就开到了青竹村。 严锋和李瓶赶到的时候,现场正一片热闹的景象。 堰塘里的水已经放完了,塘底铺着白花花的肥鱼,一条条在浅水里拍着尾巴往高处蹦。 堰塘边上围着交头接耳的妇女和叽叽喳喳的孩子,男人们把厚衣服脱下来放在岸边,挽着裤腿站在堰塘的黑泥里,一人挽着一个水桶,大的用手捉,小的直接用瓢舀。 离堰塘不远处的空地上摆着几大口秧盆,男人们装满一个水桶提到岸边,就有妇女们抢着上前把水桶提到空地上,把水桶里的鱼倒进秧盆里,再把桶提回去还给男人。 严锋把三轮车停在路边,带着李瓶,迎着村里人打量的目光快步走过去,在人群中找到老李头。 老李头正跟几个老头凑在一处看捉鱼,严锋摸出烟来,一人请了一根,又一一给人点上。 老李头给几人互相介绍了,他给严家找的几位卖主就是身边的这几个老头。因为儿女都在城里上班,也看不上村里分的这点鱼,懒得跑回来一趟。老人自己也吃不完,就想着卖掉一些。 同一个村的家家户户都分鱼,肯定没人买,只能找找镇上的人。老李头是个热心肠,主动把这个事儿揽了下来,这就找上了张淑蓉和严锋。 “锋哥,锋哥,你快过来看。”李瓶蹲在岸边,手指着堰塘的一处招呼严锋。 严锋挨着她蹲下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除了鱼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呀?” 李瓶兴奋的喊:“田螺啊,你看,好多!” 严锋定睛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小泥潭里挨挨挤挤满是蠕动的田螺,个顶个的肥硕。 李瓶小声道:“锋哥,我都没看见有人捡田螺,是不是没人要啊?要不我下去捡点回去,咱们做炒田螺吃?” 严锋凉凉的看她一眼:“你听过道旁苦李的故事么?” 李瓶没听明白:“什……什么?” 严锋解释道:“人家一个七岁的孩子都知道,路边的李子没人摘,是因为李子不甜。你这么大个人了,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李瓶还真没听过这个故事,但后面这句大白话她还是听明白了。 “明……明白啊,可是……” 第181章 第181碗面 “别可是了,”严锋打断她,“这东西吃塘泥长大的,味道腥臭不说,养多久都养不净它体内的泥。我们这都是捡来喂鸭子,没人吃的。” 小时候严锋听别的小伙伴说能吃,就去捡了一大篓子回来,非要张淑蓉做给他吃。 回家后拿清水和菜籽油养着,换了无数次水,还糟践了好多油。最后用泡椒泡姜炒出来一吃,切切嚓嚓,跟嚼沙子似的。 严锋吃不下去,严世林和张淑蓉也不吃,最后只能倒掉。 其实李瓶根本没有吃过田螺肉,她小时候老听她奶奶讲一个吃田螺肉的故事。说一家兄弟俩在饭桌上抢田螺肉,哥哥忙着把田螺肉从菜碗里扒拉到自己碗里,扒拉半天发现夹到自己碗里的田螺肉全没了,都被弟弟夹走了。他从菜碗里扒拉,弟弟就直接从他碗里扒拉。 李瓶不明白为什么奶奶总是讲这个故事,但听得多了,她就觉得这田螺肉肯定很好吃,不然为什么两兄弟要抢这么凶? 她也想尝尝田螺肉,就说去田里捡一点回家炒着吃。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爸骂了:“家里有多少油给你糟蹋?这么多饭不够你吃,还要吃田螺肉!龙肝凤胆你吃不吃?” 李瓶再也不敢提想吃田螺肉,现在看到堰塘里这么多田螺,才又动了这心思。 不过现在听严锋这么一说,她也歇了这个心思。 严锋又提点道:“还有啊,不准下堰塘去,你就站在岸边看就行。天儿冷,冻腿,别整感冒了,听见没?” 李瓶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听话。 男人们忙活了一上午,才把堰塘里的鱼捡完。只留下了大个的和中个的,小的又放回了塘里,准备养大了再捞。 接着就是分鱼了,算了鱼的总量,再按户头分。卖鱼的几家留了几条自己吃的,剩余的全部卖给了严锋。 其他有几户人家见严锋买鱼,赶忙过来问他还要不要大鱼,自家人少,分到的几条大鱼根本吃不完。 做腌鱼就是要鱼大才行,这样晒过之后的鱼肉才不至于只剩一层皮。严锋又挑了几条大的买了,一起扔进铁皮桶里。 李瓶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看着几大桶鱼,高兴的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捏捏那个。 把鱼运到家后,张淑蓉围了过来,看着摆在阶沿上的几大桶鱼,忍不住道:“我滴个乖乖,我让你多买点,可没让你买这么多啊!咱们就三个人,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严锋满不在乎道:“慢慢吃嘛,腌鱼又不会坏,这种机会难得碰到。” 张淑蓉想一想也是,就没再多唠叨。 严锋拿了两个大铁盆出来摆在阶沿上,他负责刮鳞、杀鱼。李瓶给她打下手,负责抠腮、清理内脏和冲洗血水。张淑蓉再把清洗干净的鱼里里外外抹上盐,码在盆里腌制。 满大街的猫猫狗狗闻腥而来,围在李瓶身边,吃她丢给它们的鱼鳃鱼内脏。 鱼要腌制一晚上,让盐浸透全部的鱼肉。 第182章 第182碗面 第二天,严锋拿了一把铁制挂钩,一个个勾在鱼嘴上。严记面馆的右侧面有一块空地,放了两个三角支架,支架中间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面挂着一条条腌制好的鱼。 这几天天气好,白天有太阳,傍晚的时候还有小风,最是适合晒腌鱼。 张淑蓉说:“等晒上几天,把鱼的水分晒个七八成干,就可以吃了。不管是红烧还是油炸,都好吃。” 严记面馆 第41节 李瓶看着挂得满满当当的鱼,问:“阿姨,锋哥,你们吃过酒糟鱼吗?” 严锋疑惑:“你这是哪儿的吃法?酒糟和鱼能放一起煮吗?” 张淑蓉也表示怀疑:“酒糟不是酸甜口的吗?压得住鱼的腥味儿吗?” 李瓶说:“不是只放酒糟啊,还要放姜蒜、辣椒、豆豉、橘子皮那些,烧在一起可好吃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做法。我们村子有个从外地嫁过来的,她会做这道菜,每次一做吧,她家门口就围着一群小孩儿,个个馋得直流口水。” 说到这,李瓶也没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听到李瓶这么一说,张淑蓉也有些好奇:“瓶瓶,你会做吗?要是会做的话,咱们中午就做一点来尝尝怎么样?你说的这些材料咱家都有,鱼也是现成的,酒糟可以马上去赵凉粉那买。” 李瓶却是摇摇头:“不行,得等这鱼晒干一点,做出来才好吃。” 也没等多久,就晒了两天,竹竿上挂着的鱼就晒得七七八八了。 李瓶取了一条六斤多的草鱼,剁成块,先用清水泡去多余的盐分,再用姜葱和料酒腌制半个小时。 腌制好的鱼块上锅蒸熟,再下油锅炸至表皮金黄。剩下的油锅里加入蒜米、姜末、小米辣、豆豉、醪糟、橘子皮,再加一点老抽调色,一点生抽提鲜。爆出香味后,下入鱼块,小火咕嘟半个小时,让鱼块充分吸收汤汁的味道。 张淑蓉终于明白为什么李瓶老家的那些孩子要围在那个外地媳妇的门口不走了,这鲜香辛辣的味道谁挡得住?她闻着都不停吞口水。 大厅里的客人伸着脖子问:“老板,你们家做什么呢这么香?” 张淑蓉笑道:“可是香哇?我们家瓶瓶在做鱼。她自己学的,说是什么酒糟鱼,我都没吃过。” 客人点点头:“那可太香了,闻着就流口水。欸,你们这是准备开发新的浇头吗?这个加在面里肯定也好吃。” 张淑蓉还没想过这茬儿,严锋灵机一动,接过话头道:“有这个打算,不过还在试。要不待会儿熟了先请您几位尝尝,给我们提提意见?” 客人自然求之不得,当即就应下了。 鱼做好后,李瓶先尝了尝,觉得不错,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张淑蓉和严锋尝过之后也连连夸赞,说腌鱼这么做可比红烧和单纯的油炸好吃多了。 严锋给店里的客人每人送了一小碗,幸好客人不多,不然他们自个儿都不够吃。 送出去的酒糟鱼自然是收获一片好评,有心急的客人还问严锋什么时候开卖,他们赶着过来吃。 第183章 第183碗面 严锋笑着卖了个关子:“不急,我们再试试味道,争取做到最好。” 中午就没做其他的菜,只焖了一锅米饭,三个人围着一盆酒糟鱼,吃得鼻尖冒汗。 紧实的鱼肉吸饱了汤汁,又辣又鲜又有嚼劲,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不管是下饭还是下酒,都是一道好菜。 严锋把剩余的汤汁拌在饭里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碗筷,他笑着问李瓶:“瓶瓶,想不想赚钱?” 李瓶从之前他跟客人之间的对话就听出点苗头,如果酒糟鱼真的受欢迎,那就可以做成酒糟鱼面,给面馆创创收。 “锋哥,你是决定把这个酒糟鱼做成浇头,在我们原有的基础上加一款新的面吗?”李瓶双眼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严锋。 严锋摇摇头:“不,我打算单卖。” 李瓶问:“单卖?怎么卖?” 严锋继续道:“这个酒糟鱼不仅拌面拌饭好吃,单拿来下酒也很合适。咱们就学那个腐乳的卖法,装在玻璃瓶子里。客人买回去,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瓶想了想,说:“这个主意不错。腐乳靠高油高盐防腐,酒糟鱼虽然没那么咸,但有酒,里面的油也多。放在冰箱里冷藏的话,十天半个月也是不会坏的。” “而且,我听我老家那个人说,刚做好的酒糟鱼还不是最好吃的。等放上几天,这个鱼肉会更入味儿,更好吃。” 严锋点点头:“正好前几天买的鱼晒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做一批,放在店里卖。瓶瓶,咱们合作,你出技术,我出所有原料,到时候卖一瓶就给你抽一瓶的钱,怎么样?” 李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要给我分钱吗?我也没什么技术啊。” 张淑蓉插话道:“欸,瓶瓶,这腌鱼做的菜阿姨也吃了几十年了,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而且就你一个人会做,我们都不会。这怎么不叫技术呢?你就别推脱了,这生意要是真做起来,可有得你累的呢,抽成这个钱是你应得的。” 既然两个人都发话了,李瓶也不再推辞,开心的应了下来。 说干就干,严锋下午抽时间去了趟县城,买回来两百个二百五十克装的敞口玻璃瓶。李瓶到街上买好了原料,趁着面馆打烊的时间,连夜炒制了一锅酒糟鱼出来。又和严锋计算成本,把价格确定了下来。 可喜的是,第二天就有生意上门。却原来是头天严锋送了试吃的那几个客人,今天走进面馆又闻到熟悉的味道,就问今天是不是有酒糟鱼面。 李瓶笑着摇摇头:“我们老板怕酒糟鱼泡在面汤里面没有味道,所以决定单独卖,三块钱一两,大爷,您要不来点儿?” 大爷大手一挥:“给我来半斤的。” 李瓶笑弯了眼:“大爷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称。” 梁秋原看着李瓶忙着跟人推销什么酒糟鱼,闻着满面馆的香辣味道,也忍不住馋虫大动,把人叫了过来。 “丫头,你们这儿上新品了?不拿来给哥尝尝?” 第184章 第184碗面 李瓶念他的好,立马狗腿道:“那哪儿能啊哥,谁不知道您的舌头灵。您稍等,马上给您端上来。” 说完又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了句:“免费请您品尝。” 一碟子鱼很快端了上来,梁秋原夹起一块鱼尝了尝,浓郁的香辣味在味蕾上爆开,带着一点点酒香和一点点回甜。 “唔,好吃。你们面馆有没有瓶子?给我装一斤,我带回去,晚上吃宵夜的时候拿来拌面。” “有有有,我们有半斤装的玻璃瓶。哥我给您装两瓶。” 李瓶做的这一锅酒糟鱼用了十斤腌鱼的量,还没怎么往外推销,光是来面馆吃面的人,就消费得干干净净,最后还不够卖。 严锋说卖出一斤鱼给她抽五块的成。就动动手,动动嘴皮子,半天时间不到,她就赚了五十块钱,李瓶很高兴。 张淑蓉之前跟她说,钱就是女孩子的底气,所以要多存钱。她把这话记得牢牢的,一谈起赚钱就浑身是劲儿。 刚才有几个客人想吃酒糟鱼,结果卖完了。错过了这几单生意,李瓶感觉像自己错过了一个亿,懊恼极了。 这不中午刚放下饭碗,就迫不及待拎着篮子去买做鱼要用到的配料去了。 张淑蓉端着饭碗,看着李瓶走得劲劲儿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哎哟我家这小瓶瓶,不但性格好,长得也好。既能干,又能赚钱,以后也不知道便宜哪家臭小子。” 有客人就打趣道:“你家瓶瓶这么好,干脆就把她留下来算了。这不正好你家小锋也还没结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咳,咳……” 张淑蓉诧异的看着被饭呛得直咳嗽的儿子,以为他吃太快,提点道:“你慢点吃嘛,又没人跟你抢。” 严锋握着拳头擂了一下胸口,心里忍不住吐槽老妈:这是吃快吃慢的问题吗? 没想到张淑蓉竟还真的顺着客人的这句玩笑话想了想,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欸,不合适不合适。瓶瓶才多大?我们家小锋太老了点儿。” 三十岁的严锋:……男人三十一枝花谢谢! 也不知道是张淑蓉这几句夸李瓶的话落在了有心人的耳朵里还是怎么的,没过多久,竟然有媒婆上门给李瓶牵线做媒。 来的这个媒婆本姓孙,她男人姓王,恰好跟王文涛住在一个村子,家里往上数几辈儿,还跟王文涛是同一个老祖宗。 张淑蓉还以为她搞错了,问她:“你是不是听岔了?我是要给我家严锋找。” 孙媒婆满脸堆笑:“没听岔没听岔,张大姐,我知道你想找个儿媳妇。哎哟你家严锋现在可是香饽饽,一般人家、一般相貌的姑娘我都不敢往你跟前儿领。你放心吧,等遇到那好的,我指定忘不了你。” “我今天是为你家瓶瓶来的。嗐,我也是受人所托。男方是我娘家的一个隔房侄儿,月前刚满二十二,人长得周周正在的。也是巧了,有一天他赶集的时候,到你们这来吃面,一眼就把你家瓶瓶瞧上了。” 第185章 第185碗面 “说当时就跟瓶瓶要微信来着,结果瓶瓶没给他。这也怪不得我那侄儿心急,瓶瓶长得这么好,又这么能干,谁看了不喜欢呢?我那侄儿被拒绝了也没死心,回去就催着他妈找人帮他说媒,这不就找上我了嘛。”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张大姐,我知道瓶瓶只是在你们面馆打工。按理说呢,这婚姻大事不应该找雇主说。可我一则没有瓶瓶父母的联系方式,二则我想着你跟瓶瓶情分不一般,她父母没在身边,你就是她的长辈。” “我侄儿找到我说,他是诚心实意求娶,一定不能怠慢了。所以我就打算郑重点,不直接找瓶瓶,先问问你这个当长辈的意思。” 张淑蓉觉得有些为难,她跟李瓶虽然亲厚,但到底不是亲母女。这种人生大事,自己不好干涉的,怕落埋怨。 要是亲母女,她断然不会让女儿这么早就说什么亲。怎么也得等她大一点,成熟一点,有点识人能力了,再考虑这种事情。毕竟女孩子结婚就如同第二次投胎,可不能马虎了。 但她不是李瓶的亲妈,就不能这么直接。只能先问问李瓶的意见,好在她向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到时候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再给点意见。 张淑蓉把在厨房忙活的李瓶叫了出来。她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跟严锋凑在一块儿,不是在面馆门口杀鱼,就是在厨房腌鱼、做鱼,或者装瓶。两个人把活儿包圆儿了,都不用张淑蓉插手。 “阿姨,你叫我啊?”李瓶从厨房里来到大厅,身上还系着围裙。 张淑蓉招呼她:“嗯,瓶瓶,你过来,跟你说点事儿。” 李瓶走过来,孙媒婆一把拉住李瓶的手,满脸亲热道:“果然是个好姑娘,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好看。” 李瓶虽然觉得眼前这人热情得有点莫名,但她在面馆跑了几个月堂,早练就了一副笑脸对人的本事。冲孙媒婆笑了笑,李瓶转头用眼神询问张淑蓉。 张淑蓉正思忖着怎么开这个口,孙媒婆忙不迭的把话头抢了过去:“瓶瓶,我姓孙,你叫我孙姨就行。我这次过来找你,是想给你说说我娘家隔房侄儿的事。” “他到你们这来吃过一次面,还问你要过微信,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这个侄儿啊,虽说二十多岁了吧,但人单纯,之前也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回去之后他就后悔不迭,说自己当时表现得太过心急,怕惹了你不高兴。可他又实在是太喜欢你,所以就天天烦着他妈,让他妈赶紧找人来跟你提亲,好跟你正式处对象。” “瓶瓶,你也是见过我那侄儿的。他人长得不错,关键是家里条件也好。父母都没在家里种地,而是在外面打工赚钱。他是老大,底下也没有多余的兄弟争家产,只有一个还在念书的妹妹,到时候嫁出去……” 第186章 第186碗面 李瓶听明白了孙媒婆的来意,又听她越说越离谱,都快进到分家产了,赶紧出口叫停。 “孙姨,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年龄还小,暂时不想考虑这些。” 孙媒婆不以为意,说道:“嗐,瓶瓶,我当然知道你年龄还小。我那侄儿不会催着你现在立马结婚的,就先当对象处着,谈几年恋爱。等过两三年,你二十多岁,那时候再结婚也不迟。” “不是,孙姨,虽然您说您侄儿来我们面馆吃过面,还跟我要过微信,但我确实对他没什么印象。这就说明我对他没有多余的心思,也没有喜欢他。所以处对象什么的,也不太合适。” 孙媒婆却是不死心,继续劝道:“瓶瓶呀,你先别忙着拒绝。你们面馆生意好,这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我那侄儿又是赶集的日子过来的,你忙得脚不沾地,对他没印象也正常。” “要不你就先见他一见,了解一下再说?总归你也不吃亏对不对?我给你说,我那侄儿家的条件,在这十里八村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你要是跟着他,以后就擎等着享福吧,哪里还需要辛辛苦苦去外面打工哦。就是彩礼,你也完全不用担心……” 李瓶听孙媒婆越说越不像话,急忙打断她:“孙姨,孙姨,我厨房灶上还烧着菜呢,离不了人。您坐着跟我阿姨唠会儿,我就先失陪了啊。” 说着,也不管孙媒婆,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严记面馆 第42节 “欸,瓶瓶……”孙媒婆起身想去拉李瓶,被张淑蓉一把按住了。 “大妹子,我家瓶瓶不愿意,你就别勉强她了。”张淑蓉皱着眉头道。 这孙媒婆也真是的,刚才瓶瓶都把拒绝的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一个劲儿的在那吹她侄儿家条件多好多好。 “张大姐,你是瓶瓶的长辈,就拜托你劝劝瓶瓶吧。这事儿要是成了,我侄儿家保准备下厚礼来谢你。” 张淑蓉好险没当场发飙,孙媒婆说的这叫什么话?哦,就为了她侄儿家的什么厚礼,她就把瓶瓶拿去卖了,逼着她去跟人处对象?把她张淑蓉当什么人了? “大妹子,话不是这么说呀。处对象从来都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现在我家瓶瓶摆明了不愿意,就算我是个长辈,也不能硬逼着她答应吧?” “你呀,还是回去劝劝你娘家侄儿,让他换个人喜欢吧。这天下的好姑娘啊,多的是。他条件又好,指定能找到一个他喜欢人家,人家也喜欢他的。” 孙媒婆傻眼了,她本来是想请张淑蓉帮自己劝劝李瓶的,怎么这人反倒劝起自己来了? 严锋在厨房里给酒糟鱼装瓶,他见李瓶一副被鬼撵的样子跑进厨房,诧异不已。 “怎么了?我妈找你什么事情?” 李瓶扯了扯身上的围裙,坐过去一起帮忙:“外面来了个姓孙的媒婆,说她娘家侄儿看上我了,让我跟他处对象。” 严锋手上一顿,两道浓眉立马起皱:“你答应了?” 第187章 第187碗面 李瓶想都没想,立刻反驳道:“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娘家侄儿是谁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他啥时候看上你的?在哪看的?” “说是赶集的时候来我们这吃过一次面,还跟我要过微信,可我一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严锋心口一窒:“还有人跟你要微信?” 跑堂的活儿都是李瓶在做,他就负责在厨房里面煮面,外面大厅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现在听李瓶这么一说,才发现居然有人打李瓶的主意。 李瓶毫不在意道:“有啊,平时还好,只有两三个。赶集的时候会比较多,不过我也没记到底有多少。” 好家伙!还“只有两三个”,还“没记到底有多少”。原来,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人在打她的主意! 严锋呼吸都变轻了,问得小心翼翼:“那你给了吗?” 李瓶根本不知道严锋的心理活动,三分凉薄两分懊恼道:“嗐,我哪有那个时间啊?你都不知道,客人催起面来有多凶。难道我能放着客人不管,把手机摸出来挨个儿扫过去?那不得被赶时间的客人骂死啊?” “那……”严锋想了想,问道,“跟你要微信的也是客人啊,你放着他们不管,难道就不怕他们骂你?” 李瓶眨了眨眼,笑的一脸狡黠:“他们当然是客人,可我没有微信啊。” 严锋瞬间意会,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打趣李瓶了:“一直觉得你挺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鬼精鬼精的。不过这事儿哥要表扬你,你做得对。现在骗子这么多,谁知道那些要你微信的人存着什么心思。” “你的微信是实名认证过的,要是那些骗子加了你的微信,打听到你的个人信息,然后再通过这些信息来骗人,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你可别小看咱们这个东平镇,地方虽说不大。但骗子啊、小偷小摸的特别多,尤其是赶集的时候,啥人都有。你来的时间短,不了解,很正常。但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所以呀,平时在外面,要多长个心眼儿,别被人骗了。” 李瓶受教的点点头:“你放心吧,锋哥。自从我在我们老家的汽车站被人贩子拐了之后,我现在对外人都警醒着呢。” 以前没踏入社会,自然不知道外边的险恶。但自从被人贩子拐卖之后,她现在跟外边的人打交道时都小心谨慎着呢。这也是当初她宁死不愿意去别的地方打工,死皮赖脸都要留在严记面馆帮忙的原因。 而且,她可不敢小看这个地方。连她老家那个又小又破的汽车站都有坏人,更何况东平镇呢? 李瓶表现得这么乖,严锋顿觉老怀大慰。但这开心没持续几秒,转瞬又愁肠百结:小姑娘性格这么乖,偏偏模样越来越招人稀罕,可真是愁死他了。 以前她被家人虐待,看着一点不起眼。可在他家待了几个月,活儿轻省了,营养再跟上来,小姑娘就跟破茧成蝶一样,展现出她原本的美丽来,让人不能忽视。 第188章 第188碗面 严锋觉得自己现在就像种菜的老李头一样,天天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别人家的鸡啊鸭啊猪啊拱进了自家菜园子,祸祸了水灵灵的小白菜。 可他也明白,他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微信的事情是防住了,可保不齐下回还有什么事儿。花儿开得太漂亮,就容易招蜂引蝶。可他总不能为了杜绝外面那些狂蜂浪蝶,就把花儿搬进屋子里藏起来不让它见阳光吧? 严锋觉得,他还是应该探一下李瓶的口风,看看她目前有没有找对象的意愿,然后再确定下一步的对策。 “看来外面想追你的人还不少。瓶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哥帮你参详参详。” 在严锋面前,李瓶说到底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菜鸟,比不得他这个老油条。听见这个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想什么?我没想什么啊。啊不对,我现在想赚钱。” 小妮子,居然还学会跟他装傻了。严锋不信这个邪,继续试探道:“那些追你的人里面,你就没有对谁有好感?或者,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有偷偷喜欢过谁吗?” 李瓶无辜的摇摇头,回答道:“那些要微信的人,我跟他们都不熟,哪有什么好感不好感的?我都偷偷防着他们呢,怕他们中间有人贩子。” “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天都在想着成绩,生怕退步了拿不到助学金上不了学。我现在回想起来,发现除了跟我同桌的女同学之外,其他同学长什么样子我都想不太起来了。” 严锋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李瓶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现在的孩子早熟,别说高中生了,就是一些小学生,都瞒着大人偷偷谈起了恋爱。李瓶好歹也高中毕业了,结果在感情方面还跟一张白纸一样。 他没觉得欣喜,心里反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本该是肆意享受生活的青春年纪,却因为家人薄待,被迫离家后又被坏人欺骗而极度缺乏安全感,导致她对外人竖起厚厚的心墙。 短期来看,兴许是让人省了心,也杜绝了她被不怀好意之人诱骗的机会。但长远来看,对人的防备心这么重,却未必是好事。 李瓶全然不知严锋心中的纠结,继续道:“锋哥,我真的没想过那些问题。阿姨说得对,钱就是人的底气。我现在就想一门心思跟着你赚钱,多存点钱,其他什么都不考虑。” 严锋哭笑不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还是个小财迷呢。不过……” 严锋欲言又止,他想告诉李瓶,钱虽然重要,但却不是唯一重要的东西。可随即就觉得,这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未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即使是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家人也是他的后盾和退路,他不需要从身外之物那里寻求安全感。可家人于李瓶而言,既不是后盾也不是退路,而是等着吞噬她的豺狼和虎豹。一个无所依仗的小姑娘,的确只有钱才能成为她的底气。 第189章 第189碗面 “不过,你千万别误会。哥给你说这些,不是劝你现在考虑,而是怕你被别人骗了。既然你现在一门心思想赚钱,那哥就不说其他的,只带着你赚钱。” 李瓶粲然一笑,满脸憧憬道:“真希望咱们这儿的旅游景点能快点儿建起来,那样咱们就可以把这个酒糟鱼卖给更多的客人,赚更多的钱了。” 严锋打趣她:“嗬,瓶瓶你这志气听着可不小。这是要走出东平镇,放眼全国的前奏啊!” 再是单纯,李瓶也听得出严锋这话是在拿自己开涮,于是红着脸不好意思道:“我……我只是希望来买我们鱼的客人再多一点而已嘛。” 之所以想扩大客源,也是因为这酒糟鱼自推出之后,虽说受到了一部分人的欢迎,但也有人抱怨说卖得太贵了。 说贵的人振振有词:你们用的这个鱼就是普普通通的草鱼,外面大街上才四五块钱一斤,你们批发肯定更便宜。结果被你们这么一豁楞,好嘛,卖出牛肉价了!这不坑人吗? 一番话说得李瓶无言以对。 酒糟鱼的价格是她和严锋计算原料成本和人工成本之后定下来的,并不是想当然的漫天要价。用的虽说是草鱼,但不是汁水饱满的鲜鱼,而是晒得七八成干的腌鱼,又跑过一道油。所以,要好几斤鱼才能做得一斤酒糟鱼。 但有些客人却并不在意她的解释,只一个劲儿说他们原料一般,不应该卖这样的高价。 李瓶跟严锋提这个问题,结果严锋说,不用在意,这种人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不用为了他们降价。 李瓶自个儿琢磨,可能是东平镇消费水平普遍比较低,大家手里的钱不多,所以觉得他们的酒糟鱼卖得太贵。那些钱多的,买起鱼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呢。 她就盼着严锋口中的旅游景点能早点儿建起来,那些来吃喝玩乐的人肯定都是比较富裕的,消费起来没什么压力。 严锋却是明白她的心思,继续道:“没事儿,你有这个志气是好的。不过,现在你也别泄气。咱们这个鱼才推出来没多久,还没有培养起固定的客源。等在镇上培养起固定的客源了,咱们再把范围扩大。” “你也别小看咱们镇上人的消费能力。现在大家经济条件比以前好,手里不缺钱,就舍得在吃上花钱。” 李瓶歪着头问他:“这个还能有固定客源?可是,天天吃一个东西,再好吃,也会吃腻吧?” 严锋举例给她听:“你看我们街上那个黎烧腊,天天都卖一样的东西,价格样样都不便宜。卖了几十年了,大家吃腻了吗?” 李瓶摇摇头:“他那个烧腊摊子生意好着呢,我经常看见摊子前面围满了人。” “所以说嘛,都是一样的东西,价格也贵,但他的生意一直都这么好。除了味道好之外,还有个关键,他培养出了自己的固定客源。你看这条街上那么多烧腊摊,味道也大差不差。可有些人吃惯了他家烧腊的味道,就非要到他的摊子上去消费。” 第190章 第190碗面 “我们这个鱼的价格,相比烧腊来说,并不算贵,只能说中等。东平镇上的人消费得起烧腊,自然也消费得起酒糟鱼。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价格,你不用把那一小部分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李瓶知道,严锋说关键是要培养自己的固定客源。 “那要怎么才能培养出自己的固定客源呢?” 严锋回道:“靠味道。对镇上的人来说,酒糟鱼是个新东西,有些人还不习惯,这很正常,因为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过醪糟入菜的做法。” 李瓶明白入乡随俗这个道理,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个鱼里面不要放酒糟是吗?” 严锋摇了摇头:“要是不放酒糟,那还能叫酒糟鱼吗?虽说饮食要讲求个入乡随俗,但好在酒糟鱼的口味以辛辣打底,这一点就很符合我们这里人的口味。” “若论味型,其实酒糟鱼要优于我们本地人习惯的口味。不是单纯的辣,而是辣后回甘,这种味型更综合一些。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既然占了醪糟入菜这个先机,而且做出来的菜也的确好吃。那与其为了一小部分人改变口味,不如去试着引领这个新口味,牢牢抓住喜欢这道菜的客人的胃。” “这样,即使以后出现同类产品,客人们首先想到的也是我们家的。” “有时候,做菜就像做人一样。如果你认为对的,那你就坚持下去。而不是因为一小撮人的嘤嘤嗡嗡就放弃或改变。人立于世间,就跟一道菜一样,不可能获得所有人的喜欢,总有人不好你这一口。” “这些人不喜欢,另外一些人喜欢就行了。你看,我们的酒糟鱼不过才卖了几天,喜欢的人还是蛮多的。有些人还天天买,怎么都吃不腻。” 李瓶受教的点点头,心里没了阴霾,想起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房地产公司那个梁哥,又跟我预定了呢,让我给他送十瓶过去,说他有个同事也要。” 严锋吐出一口气:“当时一吃到你做出的这道菜,我就有信心,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所以才萌生出拎出来单卖的想法。瓶瓶,你天天愁生意不够好,喜欢这道菜的人不够多。我却是担心到时候生意太好,你会累得够呛。” 李瓶被他说得心潮澎湃:“锋哥,我不怕累,我巴不得多卖一点呢。再说了,要真是人手不够,到时候咱们花钱请人手也是行的呀。” 这边李瓶沉浸在“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美梦中,却没想到,孙媒婆过来提的那个事还有后续。 关于孙媒婆给李瓶介绍她娘家隔房侄儿这件事,不论是当事人李瓶,还是作为长辈的张淑蓉,都拒绝得很彻底。 但也不知道孙媒婆回去怎么交代的,反正没过几天,严记面馆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媒婆的娘家隔房侄儿,孙宇。 李瓶是在去给梁秋原送那十瓶酒糟鱼的路上碰见孙宇的。她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见他迎面走来,以为是路过的,还侧身让了让。 第191章 第191碗面 严记面馆 第43节 没想到这人一把拉住她,二话不说就做起了自我介绍:“李瓶,我是孙宇,之前在你们面馆问你要微信那个。前几天,我还让我姑去你们店里说亲,想让你跟我处对象来着。” 自从被拐卖那件事发生后,可能是流浪的时候留下了心理阴影,李瓶现在最受不得的就是一个人冷不丁的突然跟自己打招呼或者碰自己一下,她会被吓得心脏失跳。 李瓶满心思都在想怎么让更多的人来买自己的酒糟鱼。梁秋原任职的房地产公司肯定不止一个同事,既然一个同事能喜欢,那剩下的同事里肯定也有喜欢的。同事还有亲朋,还有好友。如果酒糟鱼的名气在房地产公司传开了,那肯定会有更多人来买。 她根本就没注意旁边路过的这个人,结果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李瓶被吓得回了神,见抓着自己的人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年轻男人,都顾不上这人说了啥,当即“啊啊啊”的惊声尖叫起来。 孙宇也被这穿透耳膜的惊恐尖叫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啥都没做,李瓶怎么被吓成这个样子? 但一时半会儿他也顾不得这些,于是半是安抚半是解释道:“你别怕,李瓶,我不是坏人!我是孙宇啊,想跟你处对象那个。欸,你别叫那么大声……” “放开她!” 话才说到一半,孙宇抓着李瓶的手就被人扣住了。 一阵钻心的痛传来,孙宇松开抓着李瓶的手。转过头,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怒容的年轻陌生男人正挡在面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李瓶却像是见到了救星,“嗖”的一下就躲到了梁秋原身后。 梁秋原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瓶,见她没事,这才甩开孙宇的手,质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抓着李瓶想干什么?” 孙宇脸色涨得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既羞且气皆是因为梁秋原。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钻出来管闲事的男人,看着没比他大几岁,长得却比他高壮许多。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他比比不过,打更打不过,简直丢脸死了。 孙宇见这个男人下了自己面子,还对自己大小声。于是越发生气,不想跟他说话,只鼓突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怒视着梁秋原。 梁秋原是早跟李瓶在电话里就约好了的。也是巧,公司买的一批办公耗材运到了楼下,他作为负责人,要出来清点一下。结果刚下到一楼,就听见一阵冲破耳膜的尖叫。 循着声音看去,有点子熟悉。定睛一看,那不是李瓶吗?被一个年轻男的拉扯着,叫得像见着了鬼。他怕出事,当即就冲了过去。 见眼前这个男的不说话,梁秋原转头问李瓶:“你认识他吗?” 李瓶摇头:“哥,我都没见过这人,他上来就动手拉我,不知道是不是拐子想抢人。” 梁秋原回头打量孙宇,这家伙长得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虽说光天化日就在大街上抢人的剧情有点玄幻,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第192章 第192碗面 最近网上有一个话题,说两口子在大街上撕扯或者打架,周围的人要不要干预。 有人说必须要干预。因为拐子现在流行一种新的拐术,直接在大街上选定目标,上去吵架、厮打,利用周围人的心理,装作闹矛盾的小情侣或夫妻,直接把人架走。 现在听李瓶这么一说,他一下就想起网上那个人的话来。 “走吧,跟我到警局去报个到。”梁秋原拽住孙宇,准备送过去交给警察。 孙宇没想到,自己就是上来打个招呼。先是被个不知所谓的男的羞辱了一番,紧接着就被李瓶红口白牙打成了拐子,现在还要给他送警察局去。 任是再喜欢李瓶,这会儿心中也不免生出怨气。 他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了,干啥说不认识他啊?就算要装不认识,也不应该污蔑他是拐子啊! “李瓶,我是孙宇啊!之前去严记面馆吃过面的,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姑是孙媒婆,前几天不是还去你们面馆了吗?” 孙宇不想理梁秋原,只对着李瓶说话。 提起孙媒婆,李瓶有印象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宇,问道:“你就是孙媒婆那个娘家隔房侄儿?” 孙宇点点头:“是呀!我喜欢你,想跟你处对象。为了把这个事情办的正式点,我就让我妈找了媒婆,去面馆跟你说亲。” 这话跟孙媒婆那天在面馆说的对上了,李瓶信了他的身份。但随之心里就生出几丝烦躁:“那你干嘛一上来就抓我啊?我还以为你是拐子在大街上抢人呢。” 孙宇挠挠头:“这事儿怪我,是我激动了。可是,你也不用叫得那么大声啊,周围的人都误会了。” 说到最后,孙宇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梁秋原。 梁秋原把话听进耳朵里,问李瓶:“你认识他?” 李瓶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就……我听说过他,但也算不上认识。” “行吧,那就不用去警察局了。”梁秋原对李瓶道,“你先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把东西放下后,我再送你回家。” 说完又对还杵在一边的孙宇道:“你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缠着李瓶。” 刚那段话他听明白了,眼前这个长得一脸坏人相的男的看上李瓶了,但李瓶没看上他,一直在说跟他不认识。那他就当一回好人,帮她赶赶苍蝇。 孙宇看看梁秋原,又看看李瓶,心里猜测着这两人之间可能的关系。 一对年轻男女,要是没点特殊关系,男的会送女的回家吗?关键这里离严记面馆根本不远,就几分钟的路程。 还有李瓶的态度。明明知道了是他,却还是表现得一副跟他不熟的样子。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去讨好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一阵怒火直冲孙宇胸间。那天他姑从严记面馆回去后,直接去了他家,转述了李瓶的原话,说她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不考虑个人问题,只是不考虑他罢了。 第193章 第193碗面 孙宇怒气盈胸,却又感觉无能为力。他长得既没人家高,也没人家壮,力气还没人家大,实在是打不过。 无奈之下,只得恨恨盯了梁秋原几眼,悻悻走了。 李瓶把十瓶酒糟鱼给了梁秋原,说既然人已经走了,就没必要送她了。反正路程也不远,她一个人回家也可以。 但梁秋原却不同意:“你是来给我送东西的,不亲眼看着你全须全尾的回到家,我怎么放得下心?走吧,反正也不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瓶只能依他,让他送自己回到严记面馆。 却说孙宇回去之后,脑子里一直翻腾着李瓶和那个男人的事。这一翻腾,就没完没了。他之前也是打听过的,明明李瓶就没有对象,怎么今天就莫名其妙突然蹦出个男的来了呢? 他当时气昏了头,只以为那个男的是李瓶的对象,所以才那么帮着她。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所谓的对象完全就是他个人的猜测。兴许,李瓶和他根本就没有这层关系呢? 孙宇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亲自去看看,好确认一下。 李瓶在面馆见到孙宇时,很有些意外。毕竟,那天两个人闹得也不算愉快,她可是记得孙宇离开时那个眼神和脸色的。虽说大多是冲着梁秋原去的,但李瓶觉得,自己丝毫没给孙宇面子,他心里大概也把自己记恨上了。 所以,这人是来干嘛的呢? 孙宇表示自己只是单纯来吃面的。李瓶无语,行吧,上了门的生意,没道理往外赶的道理。既是来消费的,她当然欢迎。 孙宇吃完面,也没多逗留,径直出了门,往对门去了。 严记面馆的斜对面开了一家茶楼,孙宇要了一壶铁观音,让服务员送到二楼。他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座儿,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严记面馆的门口。 每到饭点儿,孙宇就下楼去严记面馆吃面。吃完面又重新回到茶馆二楼,继续蹲守。 就这么过了几天,李瓶心里有点慌了。她倒是没发现孙宇在斜对面的茶楼蹲她,光是眼前的情况,就够她忧心了。 任是再想做生意,她也知道目前这个情况不太对。且不说她跟孙宇之前尴尬不尴尬,哪有人跟在家里吃饭一样到点儿就去面馆的? 她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严锋,严锋心里一紧:“他下次再来,你就告诉我。对了,最近你尽量不要一个人外出,万不得已要出去,就叫上我。如果我没空,你把我妈拉上。” 李瓶被他这个话吓到了:“这么严重吗?你的意思是,他……他可能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严锋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个说不准,但他天天过来吃面,肯定不正常。涉及自身安全的事,不要去赌对方有多大可能。做好自身防范就行了,小心些总归没错的。” 李瓶的心也一下子沉重起来。她之前想,孙宇天天过来,有可能是因为被拒绝而不甘,想继续纠缠。 第194章 第194碗面 可现在想想,他这吃了就走的架势,确实不像要纠缠的样子。那他想干什么?瞅准机会揍她一顿出气? 李瓶虽然觉得自己也有一把子力气,不会随意被人欺负。但男女有别,真打起来,她未必打得过孙宇。 而且,就算打得过,自己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挨打总归是很疼的。 严锋见李瓶小脸儿上满是凝重,知道是自己这番话吓着她了,不由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若是以前还好,严锋只需要买肉和调料的时候外出。可现在酒糟鱼生意做起来了,除开以前那些,他还得去县城买瓶子,去渔场买鱼。总之,挺忙的。 不管严锋和李瓶如何严阵以待,经过几天的蹲守,孙宇也算是看出点门道来。 那天在马路上帮李瓶的男人,竟然一次都没出现。这么近的距离,要是两个人处对象的话,可能会不见面、不约会、不压马路吗?绝对不可能! 可李瓶这几天一直在严记面馆,门都没出过。那个男人也没来找过她。 孙宇断定,李瓶就是自己之前打听的那样,没处对象。 他这会儿对李瓶的怨气也散了,又满心激荡起来,决定继续追求李瓶。而且,这几天在茶楼蹲守,闲得无聊时他还上网找了找讨女孩子欢心的办法。 都说“烈女怕缠郎”,但要怎么缠却是有个说道的。你总不能就拿几句话去歪缠吧?那样女孩子只会觉得你很烦。 网上说,要送女孩子礼物,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收礼物。如果你打动不了女孩子的芳心,只能说明你送的礼物不够贵重。 孙宇醍醐灌顶,自己以前就是用错了方法。又是表白,又是请媒婆上门说亲,搞得是挺正式,结果连一点印象都没在李瓶那里留下。人家当面见着他,都不知道他是谁。 这一次,孙宇决定带着礼物上门。在街上寻摸了一圈儿,去了几个女孩子喜欢逛的地方,卖的无非是些头花、发卡之类小东西。几块钱的玩意儿,怎么好意思拿去送人? 他也没个固定的目标,只能一边走一边找。走着走着,孙宇发现了一家金店。他福至心灵,要不送李瓶一条金项链?她们女孩子不是都挺喜欢戴项链的吗?而且金银首饰值钱,不会拿不出手。 可进去一看,最细的链子也要两千多,这金额有点超出他的预期。孙宇看了看其他品类,送戒指不太合适。手镯嘛,比项链还贵。 想了又想,孙宇最终还是顶着售货员热切的目光走出了金店。 最后,他花了一百多买了一只布偶,有两只长腿,两只长耳朵,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兔子,挺大一只,毛绒绒的。 他觉得这可比金项链实惠多了,项链就细细的一条,明明几千块钱的东西,就轻飘飘的一点点,看着就拿不出手。不像这个兔子,那么大一只,花的钱虽然不多,但看着就不便宜。 第195章 第195碗面 孙宇抱着兔子,迎着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兴冲冲的走进严记面馆。他都打算好了,等李瓶过来他这一桌,他就把这个兔子玩偶送给她。 谁知今天不巧,他没等来李瓶,过来他这桌的是严锋。 孙宇往四周瞧了瞧,发现李瓶还离着他两三张桌子远。以前都没见这面馆老板到大厅里来,今天是怎么了,面馆老板干起跑堂的活儿来了? 严锋敲了敲桌子,把孙宇的视线拉了回来。 “你就是孙宇?” 严记面馆 第44节 孙宇想着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堆起满脸讨好的笑:“是呀,哥,我就是孙宇。” 严锋看了看眼前这满是青春痘,走势颇为崎岖的一张脸,又看了看他手里抱着的兔子玩偶。 “你天天一顿不落的往我这面馆跑,不是单纯为了吃面吧?” 孙宇讪笑着摸摸后脑勺,也不打算相瞒:“哥,你家面太好吃的,天天吃都不腻呢。我……我这不是想追李瓶嘛,这不,我还给她买了礼物。” 严锋没眼看那兔子玩偶,直言道:“你姑回去没给你说?我家瓶瓶已经拒绝了,她不想跟你处对象。” 孙宇的笑僵在脸上,李瓶拒绝他的事他当然知道,但经由旁人在大庭广众的场合说出来,不免有些丢人。 这面馆老板怎么回事,这么不给他留面子? 可孙宇也不敢冲他发火。李瓶天天待在面馆,要是得罪了严锋,他再说几句自己不好,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搭了吗? “哥……我知道瓶瓶拒绝了,所以我才想办法努力打动她,争取她能接受我么?” 严锋看着孙宇讨打的一张脸,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臭小子,瓶瓶也是你叫的? “你呀,别做这些无用功了,我家瓶瓶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换一换目标,去追其他人吧。” 孙宇有些生气:“你……你又不是瓶瓶,凭什么说我做的是无用功?” 劝孙宇换一个的人不止严锋一个。在他请他姑上门去说亲之前,他妈就劝他换一个。主要是他妈打听之后,看不上李瓶的身份。 说李瓶一个农村姑娘,家里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哥哥,家里父母就擎等着拿她换彩礼贴补娘家呢。听说前段时间就来绑过一次人,都闹到警察局去了。要不是严家那母子俩护着,估计早就给绑回去了。 这样一个出身,又摊上这样一对父母。要真说了亲,结婚时的天价彩礼就不说了,关键婚后对你也没有一点点助力啊。 你就算看上那姑娘的皮相了,可她又不是长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看,换一个喜欢不行吗?再说了,长得再好看,看久了也就那样。这些都是表面的、虚的。你真正要看的,是实际的好处。 都说女人结婚相当于第二次投胎,要争取投到一个好家。其实男的也一样。现在的独身女家庭那么多,你要是跟那样家庭的人结了婚,人家女方家所有的财产就都是你们小两口的。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上一个农村家里还有儿子的? 第196章 第196碗面 孙宇感觉五雷轰顶,他纯洁的爱情,怎么到了他妈嘴里,就成了一门生意? 他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这么势利?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钱,我干嘛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你说李瓶的父母卖女儿贴补儿子,你不想给我出彩礼,只想要人家独生女的家产,是不是想卖儿子贴补女儿?” 孙妈被气了个仰倒,当即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我啥时候说要贴补你妹了?这家里里里外外,以后什么不是留给你的?还说我势利,我这样都是为了谁啊?想你以后钱财上面宽裕点,日子好过点,还有错了?” 孙宇嘴撅得老高:“钱,我以后会挣。但是,我不能出卖自己!我得找个自己喜欢的。” 孙妈恨铁不成钢:“你清高,你了不起!那你去跟她好吧。等结了婚,让她带着她那一家子来吸你的血!到时候你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馍馍是面做的。” 孙宇嘴硬道:“你怎么就知道结婚后李瓶会带着娘家来吸血?她要是那样的人,那干嘛不直接答应去换彩礼,还跑出来打工,绑都绑不回去?” 孙妈恨不得立马找根趁手的棒子,一棒子敲醒她那浑身冒着傻气的儿子:“那终归是她的父母,她再不愿意,难道能彻底丢开不管?父母上门要这要那,难道能撵出去?家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你这日子能过得舒心?” 可任孙妈苦口婆心的劝,孙宇这会儿就跟王八吃秤砣一样铁了心。孙妈也是没办法,就生了这么一个冤家,难道真扔下不管他? 这就找了孙媒婆去说亲。孙媒婆带回来个好消息,李瓶拒了。孙妈谢天谢地,拉着孙媒婆一起劝儿子。 结果自然是没结果,孙宇越挫越勇,准备亲自出马。 他这么大个人了,孙妈又不可能找根链子把他拴在屋里。最后只能罢罢罢,随他去了。 孙宇就觉得,怎么他追求李瓶,身边那么多人拦着不让啊?有个他妈和他姑还不算,现在又跳出来个严锋。 明明是他跟李瓶之间的事,李瓶都还没说什么呢,周围就一堆人这个不让那个不准的。 年轻人的爱情,自然是反对的人越多,而他们自己越要一腔孤勇去与全世界为敌的。 严锋见这小子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输的样子,招招手把李瓶叫过来。 “瓶瓶,你来亲口跟他说,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李瓶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人,这种事情做起来其实挺尴尬的。但她也明白,拒绝就得彻底,这样对双方都好。 于是硬着头皮对孙宇道:“孙宇,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处对象。你……你找别人吧。” 孙宇道没想过自己今天一过来,李瓶就答应自己处对象这种好事。除了被当众拒绝有点丢脸之外,其他都还好。 “瓶瓶,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现在不答应我,是因为你还没看到我的好。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追求你、对你好的机会好吗?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第197章 第197碗面 说着,孙宇就把手里抱着的兔子玩偶递了过去。 李瓶用手挡着,一个劲的往回推,嘴里不停说道:“这不行!孙宇,我不要礼物,不处对象,也不喜欢你。你赶紧拿回去吧!” 严锋看不过去,伸手一把将玩偶抽出来,一把按在孙宇胸口。 “听不懂话是不?我家瓶瓶都拒绝得这么彻底了,你还要纠缠!再纠缠下去,小心我揍你!” 周围人看了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戏,这会儿也纷纷开口了。 “哎哟孙宇,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处对象了,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就是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在这家找?处对象嘛,就讲求个你情我愿,强买强卖可不行的啊。既然她不愿意,那你去找个愿意的嘛。” 被人这么一调侃,李瓶顿时面红耳赤,浑身像是要着火一般,手足都不知如何摆放。 孙宇更是当场社死。他也待不下去,抱着兔子玩偶就转身离开了面馆。 张淑蓉出来打圆场:“大家伙儿都少说两句哈,我们瓶瓶脸皮薄,你们再这么笑她,她会不好意思的。” 众人这才渐次安静下来,但孙宇在严记面馆被李瓶当众拒绝的事还是很快传遍了东平镇。 孙妈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心想儿子这回撞了南墙,总该放弃了吧。 结果消停了没两天,孙宇那边又有了新花样。他之前是跑到严记面馆斜对面的茶楼偷摸蹲守,当众丢了一次脸后,他开始光明正大的跑严记面馆门前的石阶上守着。 被严锋撵了好多次,他也没放弃。一候着严锋不在,就进店去缠着李瓶说话。 周围的人天天看笑话,说没想到孙家还出了个痴情种。有人还打赌,说看这小打工妹能坚持几天。 但渐渐的,外面就有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有人找到孙妈,说:“你儿子天天跑到严记面馆门口去现眼,被人当狗一样撵。你这个当妈的也看得过去,就不劝劝?” 这话实在太难听,孙妈想起儿子这段时间闹的笑话,心里一阵气闷。想骂这人几句出出气吧,可一想到这些笑话是她那个孽障儿子主动送出去给别人看的,她顿时就没底气了。 于是忍着气道:“我怎么没劝?他这么大个人了,不听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人像是看不到孙妈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你还是快去给他找回来吧,别让他继续待在严家那个面馆门口守着了。他就是守成根电线杆子,那姑娘也不可能跟他。因为啊,人家姑娘早就有主了。” 孙妈有些不太相信,她那隔房小姑子孙媒婆从严家回来,说的是李瓶不处对象,可没说已经说了人家啊。这才几天,就有对象了? “谁呀,说的哪一家?” 那人道:“嗐,还哪一家?就是严家,她打工那家的老板,严锋。” 孙妈有些不太相信:“不能吧?没听说有这回事啊。再说了,严锋都那么大了,那姑娘才多大?” 第198章 第198碗面 “哼,你还不相信。我问你,张淑蓉之前接济过那么多人,哪一个像这个这样留在店里了?还有李瓶那一身穿戴,严家母子俩那护犊子的态度,像是对一个普通员工的态度吗?” “你再看看严锋的态度,之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是你儿子再去纠缠,他就要揍你儿子的吧?这不就应验了?他现在是一见着你儿子在面馆门口出现,就要出来揍他。你儿子现在都绕着他走。” 孙妈脸色难看了几分,可还是想不通:“既然是定下了的,那干啥不明着对外说呢?就算他俩年龄差得有点大,但男的女的都是单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说不好吗?还免得别人表错情。” 那人道:“这事儿吧,估计就是张淑蓉和严锋这么打算着,但还没给那打工妹过明路。人家当儿媳妇养着,你们这又是说亲又是要处对象的,不是触人家霉头吗?那严家母子能对你们有好脸色?” 原来如此!听这人一说,孙妈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严家母子的怒火。以前老听人说张淑蓉是个大善人,喜欢接济穷人。实际上呢,兴许人家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寻摸儿媳妇呢。毕竟一个劳改犯儿子,又离了婚,不太好找。 这不,见着个顺眼的,就赶紧弄回家圈养起来。对外说是做好事,实际上呢?名声有了,儿媳妇也有了。 既然要顾及名声,可不就不好对外说是当儿媳妇养着嘛。她都请媒婆上门去说亲了,那严家还藏着掖着,不愿意明说。结果勾得她儿子天天五迷三道,在外面闹笑话。 害了她儿子被众人笑话不说,还反过头来打人!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孙妈实在是气不过,当即怒气腾腾杀到严记面馆。到了一看,她那倒霉儿子果然站在面馆门口的石阶下,眼巴巴的朝里张望着。 孙妈直接冲过去,揪住孙宇的耳朵骂道:“走,跟我回家!你个倒霉玩意儿,一天天屁事不干搁这杵着,你不嫌丢人老娘都嫌寒碜。” 孙宇一把挣脱他妈的手:“妈,你来干什么?哎呀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管我的事!你赶紧回去,别在这耽误我的正事。” 孙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要老娘不管你也可以,那你就不要在这丢老娘的脸!你也长着双耳朵,要不要听一听别人是怎么说你的?” 孙宇最烦他妈的一点就是,太过在乎脸面,一旦别人说了什么不好,她就回家对自己人发疯。要是都听别人说什么,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他也知道,外面那些人说得不好听。可男人追女人,很正常的事情,哪里就丢脸了?只有这个镇上的土老包们,没见过世面,才会觉得是笑话。 “我管他们说什么?等我追到了李瓶,到时候再去打他们的脸。” 孙妈恨不得一巴掌把这糟心玩意儿打醒:“你快收了你的神通吧!还想追到李瓶,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人家李瓶早就被严锋定下了,还轮得到你?” 第199章 第199碗面 “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李瓶只是在这打工,什么就被严锋定下了?”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不是?走,跟我进去!我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什么叫现实。” 孙妈一手拽着儿子,几步就进了严记面馆的大厅。 “张大姐,张大姐,你在吗?”孙妈大着嗓门冲里喊着。 张淑蓉一掀门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谁呀?找我什么事?你是?” 孙妈放下儿子的手,毫不客气道:“我是孙宇他妈,今天过来向你求证个事儿。还请你说句实话,也好断了我儿的念想。外面人说李瓶是你们家养着做儿媳妇的,有这回事吗?” 张淑蓉忍不住皱眉:“你这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孙妈冷笑:“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吧?” 张淑蓉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还拿着外面的谣言来质问自己。怎么滴,儿子被瓶瓶拒绝了觉得丢脸,当妈的就上门胡搅蛮缠是吧? 严记面馆 第45节 当下也没了好口气:“我都说了是胡说八道的,你还问有没有这回事。怎么滴,过来找茬?” “哼,不承认?不承认就对了!要是承认了,你这大善人的名声可不就毁了吗?明面上是接济穷人,实则是找儿媳妇。现在好了,名声有了,儿媳妇也有了。你跟你儿子倒是好了,有想过我儿子吗?被你一家子耍得团团转,又挨骂又挨打不说,还让别人看尽了笑话!” “欸欸欸,孙宇他妈,我没惹你,你要是好好说呢,咱们就坐下来说。你要是不想好好说,那我可不惯着你。你儿子天天缠着我家瓶瓶不放,你不回去教育儿子,反倒跑到我家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拿着外面的谣言乱喷粪。告诉你,我家可不是你撒气的地方!” 这会儿,严锋和李瓶早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厨房里来到了大厅里。 孙妈见张淑蓉起了火,她这时候能退缩吗?当然不能,她要是退了,那不就证明自己输人又输阵了吗? “谁想跟你这缺德的老虔婆好好说?你家不是撒气的地儿,我儿子也不是你们作弄的对象!”孙妈嚎了一嗓子,就要冲上去撕扯张淑蓉。 张淑蓉年龄比孙妈大,个头还比孙妈小,真要撕起来,怎么撕得过孙妈? 李瓶见孙妈张牙舞爪就要冲张淑蓉去,当即就冲了上去,一双手架着孙妈的膀子往后推,嘴里喊道:“不准欺负我阿姨!” 孙妈见李瓶挡着自己,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嗷的一下就挠向李瓶。 李瓶只觉得右边脸颊火辣辣的痛了一下,不过形势混乱,她也顾不上,只用力架着孙妈。不让她碰到张淑蓉。 还是严锋见着不对,一把握住孙妈的臂膀,把她撤离了李瓶的身边。 臂膀是动弹不得,但是还有脚啊。反正都是仇人,孙妈也不管了,抬起脚就去踢严锋。张淑蓉见儿子吃亏,赶紧上去揍孙妈。 李瓶急得冲站在一边吓傻了的孙宇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妈拉开!” 第200章 第200碗面 “哦,哦,好。”孙宇被吼得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去拉孙妈。 孙妈被严锋制住了手,下盘又被张淑蓉“照顾”,现在亲儿子不帮她揍人,反而要上去搂住她。手脚都施展不开,还挨了张淑蓉好几下,气得孙妈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姓严的打人了,打死人了啊!” 张淑蓉叉腰怒骂:“泼妇,赶紧带着你儿子滚出去!” 孙妈捶地:“我呸,你们严家人不要脸!明明捡个流浪女当儿媳妇,还对外说是做好事。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不说,还要耍着我儿子玩!” 张淑蓉气得又要上去打人:“泼妇,老娘撕烂你的嘴!” 严锋一边拦住他妈,一边回头对孙宇吼道:“赶紧带着你妈滚出我家!” 孙宇被吼得一激灵,他也觉得这样闹起来实在太难看,赶紧上前,把坐在地上的孙妈半抱半拖着弄出了严记面馆。 严锋走到李瓶跟前,抬起她下巴看了看脸上的伤口,被孙妈挠了三条道子,还在往外渗血。 “走,跟哥去一趟医院。”严锋拉着李瓶的手臂。 李瓶却往后挣:“锋哥,不用了吧?我拿酒精消消毒就行。” 严锋眉头皱的死紧,不让她挣脱:“不行!你这伤口必须去医院处理。她那指甲里面还不知道有些什么细菌,不去医院处理干净,到时候感染了怎么办?” 张淑蓉在旁边也心疼得直抽气:“那个天杀的,手真毒啊!瓶瓶,你听话,跟你哥去医院一趟。你这伤口这么深,不好好处理一下,到时候毁了容怎么办?” 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李瓶从小就怵去医院,尤其怕打针吃药。之前手臂被冯晴砸到那一次,严锋也是要她去医院看看,她给拒了。 原以为这回的伤势不严重,拿酒精消消毒就行。结果现在听严锋和张淑蓉这么一说,她也不确定了。医院虽然恐怖,但毁容也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啊。 权衡之下,李瓶没再犟,跟着严锋来到了医院。 医生用碘伏给李瓶清洗伤口,虽然刺激小,但三道生伤,涂在上面还是很痛。李瓶觉得自己来东平镇几个月,身体都变娇气了。以前在家里时,受这么点伤,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这会儿,她竟然想哭。 眼里浮上泪意,手上却一暖。严锋把李瓶汗湿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安慰道:“没事儿,哥陪着你。你要是疼,你就掐我。” 李瓶想都没想,当即就紧紧掐住了严锋的手指。 中年医生在旁边笑:“小姑娘就是娇气,这点疼都受不了了?” 严锋在旁边答:“娇气一点好,比疼了都不知道喊疼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李瓶包在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吓得医生立马问:“怎么了?我手重了吗?” 李瓶抿着嘴摇摇头,让医生继续。 清洗完伤口,涂上消炎止血的药,医生还给伤口贴了一块纱布,说不要沾水,以免感染。然后是开药,还开了一支针剂。 第201章 第201碗面 李瓶两股战战,牙齿都在打颤:“医生,还……还要打针吗?” 医生道:“人的指甲细菌很多,你这被指甲挠了,打一针破伤风针,以防感染。” 严锋也劝道:“瓶瓶你别怕,打针就跟被蚂蚁咬一口一样,不疼的。” 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李瓶是小时候去医院,看见护士拿着小孩儿手臂粗的针筒,用又长又尖的针给一个婴儿打针,留下了阴影。从此就害怕上了打针。 可内心再是拒绝,还是被严锋架到了注射室。 “打手臂,把袖子挽起来。”年轻的女护士站在操作台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次性针管。 李瓶感觉腿有点软,突然眼前一黑,是严锋把手掌罩在了她的眼睛上。 “你害怕就别看,闭上眼睛。”严锋把她的脑袋扭向自己这边,帮着李瓶脱了羽绒服,把毛衣袖子捋上去。 “护士,她怕疼,你轻点儿扎。”是严锋在叮嘱护士。 李瓶把脑袋靠在严锋的胸口,感觉到护士走了过来。手臂上突然一阵冰凉,随即就是一疼。她的心脏一下抽紧,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放松,你肌肉收得太紧,我不好推药的。”护士在旁边说道。 背上传来一下一下的轻抚,严锋轻轻拍着李瓶的背,帮着她放松。 针扎进来的那一下不疼,可推药的时候是真疼啊。李瓶咬紧嘴唇,还是疼得“呜呜”了几声。 终于挨到打完针,严锋帮李瓶穿好衣服,刚想扶着她往外走。 旁边的护士突然道:“你就是严锋吧?” 严锋还没做出反应,护士又道:“我认识你的妻子,王晓琴,以前我们是一个科室的同事。听说她从省城回来了?” 严锋面无表情:“我三年前就离婚了。” 护士笑了笑:“啊,对,我这记性真是……”说着指了指李瓶,好奇问道,“这位是?” “家里的一个妹妹。”严锋不愿多说,含糊道。“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谢谢你。” 说着,不等护士反应,扶着李瓶的手臂就往外走。 李瓶被吓得还没缓过劲儿来,还好严锋扶着她,才不至于坐到地上去。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糖来,严锋剥开糖纸,塞到李瓶嘴巴里,“刚才打针被吓到了吧?吃颗糖缓一缓。” 李瓶把糖卷在舌尖,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用糖哄。” 有的小孩子因为吃药打针哭了,大人就会拿出糖果来哄一哄。 严锋呵了一声,笑道:“的确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不会因为涂个药打个针就哭鼻子。” 李瓶又羞又忏,满脸红晕辩解道:“欸,我也不是怕疼,就是觉得医院挺让人害怕的。里面那个味道,闻着就让人鼻子泛酸。” 严锋给她分析:“那你是不是对医院里的那个味道过敏?这样的话,以后得好好保护自己,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像今天那种情况,在冲上去之前,你得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打不打得过人家。” 第202章 第202碗面 “情急之下,哪还想得到那么多。我要是不冲上去,她这一下不就挠阿姨脸上了?” 严锋有些自责道:“这事儿怪我,没有及时冲上去阻止她。” 李瓶突然想起严锋把孙宇他妈拉开后,被她踢了好多脚。不由急切道:“她踢了你好多脚,有没有踢伤,我看看。” 严锋还没来得及阻止,李瓶已经弯下腰去,拉起了他的裤腿。 严锋的小腿上赫然几团乌青,因为只有一层皮,缺少肌肉的保护,孙妈又使了劲。严锋之前没注意,这会儿倒感觉出几丝痛来。 “这个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严锋一把拉起她,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什么人,回转头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大街上就拉男人裤子?” “你……”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李瓶恼得一巴掌打在严锋手臂上,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严锋的一句玩笑话,结果让李瓶一下想起他俩这次受伤的缘由来。 说起来也怪尴尬的,以前老是听外面的人传严锋的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还偷着笑了好几次。结果现在报应来了,谣言传到她身上来了。 李瓶心里明白,孙宇他妈那莫名其妙一顿指责纯属胡吣。她就是当事人,能不知道张淑蓉和严锋留下自己的原因吗?人家母子俩本来没打算把她留在店里的,都是她死皮赖脸求来的。 他们娘儿俩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没想到落到外人眼里,竟然成了别有用心。说什么把她当儿媳妇养,这个流言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严锋看着李瓶脸色羞红,眼神躲闪,心里不知道怎么了,也一阵不自在。 “咳咳,”严锋清了清嗓子,决定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那个,瓶瓶,孙宇他妈的话你别当真。你来东平镇这么久,知道镇上的人喜欢乱传闲话。当儿媳妇养着什么的,简直是……” 严锋一时没想好该用什么词,一下子卡住了,结果李瓶突然喊道:“哎呀,锋哥,你别说了!” 那声音,真是又羞又恼,娇气极了。 严锋还没来得及反应,李瓶已经噔噔噔跑了。 严锋站在原地莞尔一笑,小姑娘这害羞的劲头儿,有点大。 大冬天的,李瓶热气腾腾的跑进面馆,感觉自己都快着火了。 张淑蓉一把拉住她:“瓶瓶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被狗撵了?哎哟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李瓶呼噜呼噜摇着头:“没有,我就是跑着回来,有点热。” 张淑蓉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的纱布:“怎么还包上了?问题大不大?” 李瓶乖乖回答:“不大,医生给我涂了药,说不要让伤口沾水,就给包上了。” “不大就好,阿姨给你补一补,让伤口快快长好。瓶瓶呀,下次这种打架的事你就别冲过来了啊,让你锋哥……欸,你锋哥呢? 张淑蓉这才注意道,李瓶是一个人回来的,严锋却不见人影。 “锋哥在后面。”李瓶一撩帘子,进了厨房。 严记面馆 第46节 第203章 第203碗面 严锋回来的时候,果然没在大厅见到李瓶的身影。猜想小姑娘这害羞的劲儿还没过,估计躲厨房去了,他也暂时没去打扰。 去倒了点泡的药酒出来,严锋坐在椅子上,撩起裤腿给自己散淤。 张淑蓉走过来看见他小腿上的乌青,气得直骂孙妈:“这个毒妇,抓伤了瓶瓶的脸,又把你的腿踢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烂嘴巴的跑到她面前挑唆的,让她拿着这个由头上门来闹。” “欸,这些人什么意思,怎么专捡着我们家说三道四,乱传闲话?这次还传到瓶瓶身上来了。说什么我把她留着给你当媳妇儿,我呸!我张淑蓉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人吗?不行,这次我非得把这个烂嘴巴找出来!” 严锋被说得一脸不自在,“行了吧,外面三姑六婆那么多,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去哪找源头啊?” 之前那几次,严锋也是这么劝他妈。但这次张淑蓉却不愿意听了,“你以前老这么说,试都不试,就放任自流。结果呢?反正也没人追究,说的人可不肆无忌惮,越传越邪乎?你妈我外面也不是不认识人,打听一下,万一找出这人了呢?” 张淑蓉怒气太盛,严锋不愿火上浇油。也觉得这次牵扯到李瓶,是该重视一下。 “行吧,你找你那群老姐妹打听一下,看看是谁这么闲,天天盯着咱们家。” 孙妈上门闹一场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撕破了脸,还上演了全武行,孙宇再没颜面上门纠缠李瓶,这让李瓶和严锋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外面的麻烦解决了,家里却出了点问题。 严锋发现,李瓶最近老躲着他。既不跟他笑了,也不跟他闹了,连说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心里犯了愁,这种情况好像就是从医院回来那天就开始有的。这傻姑娘,不会真是吃了心,把孙宇他妈的话当了真,觉得他是想让她给自己当媳妇儿吧? 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天这么你躲我藏,多别扭啊。严锋决定找个机会跟李瓶说说清楚。 这天吃过晚饭,见生意冷清,张淑蓉无事做,便去陈群家串门子。严锋也不想白等,早早打了烊,准备早点休息。 收拾完厅堂,他就把刚忙活完的李瓶堵在厨房里了。 李瓶刚收拾完厨房,正准备上楼去,一转身,发现严锋进来了。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该退还是该进,就这么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躲我,嗯?”严锋脸色不好看,口气也不是很好。 李瓶尴尬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颠倒黑白:“没有呀,锋哥,我躲你干嘛?” “既然说没躲,那你抬起头看着我。” 李瓶慢慢抬起头,偷瞄严锋一眼,哎呀,脸又黑了,好吓人,赶紧躲开。 严锋:…… “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孙宇他妈到我们店里来,说我妈把你当儿媳妇养,你是不是当真了?” “没有,没有的事!”李瓶虽然尴尬到脸红红,但还是急切的否认道。 第204章 第204碗面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没这么想。她是为什么留下来,张淑蓉又是如何待她的,她心里能没数吗?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她来闹过一回,你就天天躲着我?怕我看上你,强迫你给我做媳妇儿?” 天哪,严锋怎么会这么想?这误会太大了!李瓶尴尬得都要冒烟儿了。 “怎么可能啊?我……我哪有那个厚脸皮这样想?我……我就是……”李瓶纠结极了,其实一开始,她就是觉得尴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严锋。于是就有意无意的避着他,想着过段时间可能能好点儿。 可谁知避着避着,两个人之间竟然越发尴尬了。关键,如今被严锋问到脸上来,她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严锋看着李瓶紧咬嘴唇,脸红耳热的极欲解释,却又笨嘴拙舌,满脸纠结的模样,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小姑娘就像一汪湖水,清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要是我真看上你,想把你留下来给我做媳妇儿怎么办?” 李瓶一下子愣在当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偷瞄一下严锋,见他一脸正色,好像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难道……李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爆红。 “那个……我……我可以呀。” 声音微不可闻,但严锋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这下,换他愣住了。 按他的设想,他开个玩笑,然后李瓶恼羞成怒,跳起来打他一下。两人嘻嘻哈哈一阵,又回到当初的相处状态,反正他俩以前也经常互开玩笑、互怼。 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他开个玩笑,瓶瓶当真了?还答应了? 两个人僵在原地半晌,最后还是严锋打破沉默:“咳,那个,瓶瓶,你先上去休息。其他的事,明……明天再说。” 李瓶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过着今晚严锋在厨房里的一言一语。 “呼——”她揭开被子,呼出一口热气,用手背冰着烧红的脸蛋儿。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李瓶偷偷的想。他表白了,她也答应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明天再说呢? 不过,一想到严锋的表白,李瓶就开心得在床上直蹬腿。 或许,一开始她只是把严锋当作哥哥一样看待。她本来有个亲生的哥哥。小学的时候,同桌的女生总是羡慕她有个哥哥,说哥哥多好啊,可以保护我。不像弟弟,天天拖着鼻涕跟在你屁股后面,要你背要你抱,烦都烦死了。 李瓶捋起袖子,把手臂上的伤痕露出来,说:“这都是我哥哥打的,你还羡慕吗?” 家里的哥哥小时候天天欺负她,长大了还要拿她去换钱,给他娶媳妇儿。 可是,严家的这个哥哥不一样。他会在自己失落、难过时关心、安慰自己;会在自己哭泣的时候拿糖哄自己;会在有危险时冲过来保护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变了质,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总喜欢偷偷看他。 第205章 第205碗面 总之,跟他待在一起就觉得很快乐,快乐得她想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那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自己比他小这么多,没念过多少书,也没什么阅历,傻乎乎的,家里还那样糟心,都不知道他喜欢自己哪一点。 今晚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严锋。 冬夜的冷风徐徐吹过来,严锋背靠在廊檐下的门柱上,手里的香烟燃着一点星火。 虽然抽了半天烟,但脑子里仍然沸腾着,平静不下来。只要一想到之前厨房里发生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想掴自己一巴掌。 瓶瓶是个好女孩,温柔、善良、懂事。既能干,又勤快,还长得漂亮。他能想到的所有关于女孩子的美好词汇,放在她身上都不违和。一个这样好的女孩子,答应给他这个大龄离异男做女朋友,这是几辈子才能修还的福气? 可是,他能接受吗?他已经三十岁了,瓶瓶才十八岁,他比她整整大了一轮。相当于在他上初中的年纪,瓶瓶才刚出生。年龄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莫说真在一起,就是光在脑子里想一想,他都忍不住骂自己一声禽兽。 即便她本人答应给他做媳妇儿,但她既然喊他一声哥,他就应该担当起哥哥的责任。他应该做的,是守住良知和底线,将来为她送嫁,而不是娶她。 瓶瓶不应该找个他这样的中年男人,而应该找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人。两个人相亲相爱,组建幸福的家庭,一起白头偕老。 严锋想象着这个画面,眯起眼睛将一口烟深深吸进肺里。辛辣的烟呛得他咳嗽不止,腾起的烟雾也熏得眼睛直发酸。 “靠!”平静下来的严锋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凭什么?严锋问自己。瓶瓶明明喜欢的是自己,她都答应给自己做媳妇儿了,他凭什么要把她推出去,还期望她跟别的男人组建幸福的家庭?难道就因为他比她大一轮,还离过婚? 可是,很明显瓶瓶并没有因为这些原因而放弃他,那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勇敢吗?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瓶瓶喜欢他、接受他,那他凭什么不可以给自己一次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机会? 再说了,要是把瓶瓶推出去,谁又能保证她将来一定幸福?她这么单纯、善良,本来后家就如狼似虎,要是将来碰到个对她不好的男人,那瓶瓶还有活路吗? 像这段时间死缠烂打的那个孙宇,人长得丑就算了,关键想得还特别美。还有他那个糟心的妈,泼妇一样不讲理。瓶瓶要是嫁进了这样的人家,夹在娘家和婆家之间,那日子还能过吗? 他就不一样了,至少外形上就比孙宇拿的出手多了。他对瓶瓶也好,不然她也不会喜欢上自己。而且,他还有一个王牌,那就是他老娘。他老娘多疼瓶瓶啊,简直到了他都怀疑谁才是她亲生的程度。 留在自己家,首先婆媳问题就解决了。不管瓶瓶的娘家对她多不好,但他和老娘会一直护着她。 第206章 第206碗面 想明白了的严锋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不拧巴、不矫情了。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熄,终是没忍住掴了自己一巴掌,骂了一句“禽兽”。 昨晚上张淑蓉去陈群家串门子,两姐妹凑在一起唠了半天嗑。后来一看时间晚了,两人还没唠完,陈群就留张淑蓉在家住。张淑蓉应了下来,打了个电话回家,说第二天再回去。 所以第二天早上,严记面馆里就严锋和李瓶两人在。 李瓶昨晚折腾到好晚才睡着,早上自然就起晚了。她洗漱完下楼来,也顾不得害羞不害羞的,赶紧进到厨房去帮忙。 结果不仅菜洗好了,连葱姜蒜都已经切好了。 李瓶有些赧然,左右看看,终于给自己找到个活儿:“锋哥,我来煮早饭吧?你想吃什么?” 严锋站在煮锅边守着水开,自李瓶进到厨房后,他就一直暗暗观察着,见小姑娘又羞又窘,站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就醪糟蛋吧?简单一点,你想吃什么?” “我?我也可以呀。”话刚出口,李瓶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昨晚她好像才说过。 小姑娘突然噤声,像被什么撵着似的一溜烟儿蹿到大厅去了,惹得严锋直接笑出了声。 “锋哥,醪糟没有了,吃不成醪糟蛋了,怎么办?”李瓶打开冰箱,把六个鸡蛋兜进怀里,这才发现平时装醪糟的玻璃瓶空了。 严锋回道:“那就吃糖水蛋,不加醪糟。” 糖水蛋做起来简单,只需要把醪糟换成白糖就行。大冬天天气冷,连汤带水吃一碗下去,浑身都热乎乎的。 李瓶洗好小煮锅,刚想转身,发现路被严锋堵住了。 “锋哥,你……” 严锋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姑娘,见她羞红着脸不敢看自己,整个人都在发颤,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 不由安慰道:“别怕,哥就问你句话。昨晚你在厨房说的,还作数吗?” 过了半晌,李瓶才声如蚊呐的“嗯”了一声。 “不嫌弃哥年纪比你大、离过婚,还坐过牢?” 李瓶清澈的眼眸看向严锋,原来就像她怕他嫌弃自己年纪小一样,他也会担心自己嫌弃他年纪大。这算是另一种心有灵犀吗? “离婚和坐牢又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嫌弃?那是伤害过你的人留在你身上的伤疤,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嫌弃?” 严锋感觉自己心都停跳了几秒,随后才又重重的重新搏动起来。没想到瓶瓶看着单单纯纯,讲起情话来,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这谁顶得住啊?反正他是顶不住。 严记面馆 第47节 用手指在李瓶的嘴唇上重重碾了一下,看着粗糙的指腹将那一抹嫩红变成了深红。严锋满意的勾唇一笑:“先盖个章,以后,你就是哥的人了。” 兴许是彻底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李瓶和严锋相处起来少了那份别扭和尴尬,多了层尽在不言中的亲密。有时候两人的眼神碰在一起,黏稠得都能拉出丝。 第207章 第207碗面 张淑蓉是吃过早饭才回来的,严锋看老娘一脸不善,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除了姓王的那家人,还能有谁?” 张淑蓉坐在椅子上,恨恨道:“孙宇他妈上门来闹那事儿,原来就是姓王的那家人去挑唆的。我之前都没想到,还是你陈姨帮我打听出来的。都离婚好几年了,这家人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前儿几天还上门来闹着要复婚,你前脚一给拒了,他这后脚就给人传小话说你老牛吃嫩草,要把瓶瓶留着做媳妇儿。还说我当初留着瓶瓶就是别有用心,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儿媳妇。” “还去撺掇孙宇他妈,说我们耍着她儿子玩儿,让她闹上门来又骂又打。天地良心啊,咱娘儿俩是那丧尽天良的人吗?我把瓶瓶当女儿一样看待,你也把瓶瓶当做妹妹一样,能做出那样的事吗?” 说着,还把李瓶拉过来:“瓶瓶啊,你可千万别信外面那些人的胡说八道。阿姨就是喜欢你,又觉得跟你投缘,真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 “阿姨,咱们不要管外面那些乱嚼舌根的。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思,我当然是知道的。”李瓶安慰了张淑蓉,又偷瞄严锋一眼,发现他一副坐立难安的尴尬模样,不由得有些想笑。 张淑蓉说了半天,突然发现儿子脸上几团可疑的红云,忙关心道:“小锋,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是感冒发烧了吗?” 严锋还没答,李瓶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淑蓉疑惑的看看李瓶,又去看严锋。她刚才好像也没说笑话啊,怎么这两人有点怪怪的? 严锋尴尬的扯开了衣服的拉锁:“没有,就是穿多了,有点热。” 张淑蓉继续道:“既然知道是王家人下了蛆,那老娘这次可不能饶了他们。关键还涉及到瓶瓶,要是不收拾他们一顿,谁知道下次还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等傍晚的,那时候大家都收了工,他们一家子都在,看老娘不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这事儿要是放昨天之前,能不能去骂?当然能!可换到现在,事情已经起了变化。那还能上门去骂吗?那肯定是不能了。 严锋劝他妈:“都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这就是听旁人说的几句话,王家的人又没当着你的面挑唆,你拿什么理由去骂?别到时候没骂成,被倒打一耙。” “哼,他要证据,老娘也拿得出来。谁去说的,说的什么,都有人证。” 严锋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得罪人的事儿,谁愿意为了你家的恩怨站出来给你作证?总之,上门去骂去闹这种事,我不同意。” 李瓶也劝道:“是呀,阿姨。流言蜚语这种事就像风,吹一阵儿就过了。你要真是为这个闹上门去,指不定周围的人还说你小题大做呢。反正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管他们嚼什么舌根呢。” 第208章 第208碗面 “可是……”张淑蓉还想坚持一下,可严锋和李瓶都不同意她去闹,一个支持她的都没有。 “唉,行吧,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听你们的,老娘不去了,放王家人一马。 于是,张淑蓉很快就看到了放纵流言的后果。 这几天,周围有不少人问到她脸上来,问她家啥时候办喜事。又说李瓶这姑娘朴实,又勤快又能干,她是捡到宝了。还劝她早点把两个人的事办了,这样也好早点抱孙孙。 连老姐妹陈群都问了过来。 张淑蓉气得不行,每次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问的人看,说根本没这回事,都是别人乱传的,就差指天发誓了。 这一天,老李头打电话过来说,村子里有人挖藕,问要不要买。要的话就去个人,顺便把明天要用的小菜一起拿走。他儿女都从城里回来了,这一两天要待客,抽不开身。 青竹村有人种本地莲藕,生长周期长,一般要等到年底才能挖。藕节又短小,产量低,经济价值不高。但这本地莲藕有个优点,淀粉含量高,特别粉糯。大多数人家是不种这个的,只有少数的几家,种一点来自己吃,顺便卖一点给邻居。 严锋和李瓶都没空,张淑蓉就背个背篼,自己去了。 结果一去就被人围着问严锋和李瓶什么时候办喜事,好家伙,这王家人是深怕搞不臭他们两娘母的名声是不是?谣言都给传到村子里来了。 张淑蓉憋了一肚子火回去。当初被严锋和李瓶拦下来,她心里本就不得劲儿。她就说要去骂王家人一顿,家里那俩小的非得拦着不让。现在好了,你一声不吭,那王家人就觉得你好欺负。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传得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她背着一背篼菜,准备放到厨房去。结果撩开门帘一看,立刻当场石化了。 天神呢!谁能告诉她,眼前这搂作一团,嘬嘬嘬个不停的两个人是谁? 待回过神,张淑蓉才出声打断沉浸其中的两人:“你……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抱在一起的两人被吓了一跳,严锋放开怀里的李瓶,把她挡在自己身后,自个儿转身面对他妈。 “妈……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严锋刚说完,就感觉到腰上一麻,是李瓶在拧他。 李瓶羞恼不已,伸出手揪住严锋腰上的肉拧了拧。 自从那天说开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极速升温。尤其是严锋,就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一瞅着空就要跟她贴贴,把她抓过去搂一搂,亲一亲。每次她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张淑蓉或者外面的客人看到。 这不,果然被张淑蓉抓个现行,真是羞死人了。还有,他这问的什么话?是嫌人家回来早了吗? 张淑蓉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她都没眼看她儿子的这副样子,于是侧着身子,眼睛盯着桌板。 她儿子在家里做坏事,嫌弃她这个老娘回来得太早打扰他的好事了。天呢,他有那个脸问,她都没那个脸答。 第209章 第209碗面 “瓶……瓶瓶你先待在厨房里。严锋,你跟老娘出来。”张淑蓉丢下一句话,又掀开门帘,出去了。 上半句还是和风细雨,下半句立刻风雨大作。来这里这么久,李瓶还没见过张淑蓉这么疾言厉色的对待严锋,不由得有些担心。 严锋转身把李瓶搂进怀里,在她红艳艳的唇上香了一口。 李瓶捶了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严锋笑道:“我从你这里吸取点力量,才有力气出去领罚。你乖乖的待在这里,我出去了,别担心。” 说完,放开李瓶,转身走了出去。 果然是要领罚,张淑蓉揪住严锋的耳朵,骂道:“小畜生,谁让你欺负瓶瓶的?” 严锋捂着耳朵,哀哀叫唤:“妈,你轻点儿。你把我耳朵拧掉了,你儿子就没人要了。” 张淑蓉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又加了几分力道:“没人要你,你就去欺负瓶瓶啊?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臭不要脸?” 这真是下了死力气,严锋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严锋忙不迭叫屈:“我哪有欺负她?我俩谈恋爱,亲热一下都不行吗?” 张淑蓉震惊不已:“你……你放屁!你比她大那么多,她怎么会跟你好?” 严锋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比耳朵还痛,他把耳朵从老妈手里抢救下来,抱怨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吗?再说了,我比瓶瓶大多少,不就十二岁吗?人家瓶瓶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上了?” 张淑蓉仍是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你强迫的?” 严锋道:“瓶瓶就在厨房,你不信就把她叫出来问一问,看看究竟是我强迫她的,还是我俩两情相悦。” 张淑蓉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已经信了。 “你俩啥时候开始的?” 严锋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道:“要说确定关系的话,就你从陈姨家回来的那天。” 张淑蓉回想了一下,瞬间又怒向胆边生:“我说你们两个那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还死拦着不让我去王家闹。你个小畜生,都确定关系了你还不告诉我,合着就瞒着我一个人是吧?” “那么多人天天问到我脸上来,问你俩啥时候结婚。我指天发誓说没这回事,是别人在胡编乱造。你是真不怕那些话应验在你妈身上是吧?亏我还口口声声跟别人说,咱们娘儿俩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人。现在好了,你让老娘以后有什么脸出这个门?” 说起这个,严锋确实很愧疚。也是赶巧了,他刚跟李瓶确定关系,还没想好怎么跟老妈坦白。这个点儿又正好卡在外面的谣言闹得最凶的时候,他妈为了不让谣言败坏他和李瓶的名声,可着劲儿的跟问过来的人否认这事。 有错就得认,严锋道:“这事儿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也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坦白。儿子犯了错,那就罚儿子给你娶个儿媳妇怎么样?” 第210章 第210碗面 不得不说,严锋是摸准了他妈的死穴在哪,出手的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 张淑蓉笑骂道:“这是罚你呢还是奖励你呢?想得还挺美。怎么滴,瓶瓶答应嫁给你了?” 严锋大言不惭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吧,但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你之前老催我赶紧找个媳妇儿,怎么样,这回找的这个你满意吗?” 张淑蓉忍不住笑:“满意满意,妈简直满意死了。瓶瓶多好一个姑娘啊,你可得好好对她,不准欺负她。” 问清楚了情况,张淑蓉心里的气也就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之前她一直催着严锋结婚,到处找人给他相亲。结果亲没相成,还闹出一堆事。她那时候都快愁死了,生怕儿子还惦记着前面那个,又怕他因为之前那个封心锁爱,打一辈子光棍儿。 如今儿子老树开花,她是从头到脚的舒坦。就算将来要被人嘲笑出尔反尔,可跟儿子的幸福相比,听一点闲话又算得了什么? 张淑蓉不禁感叹:“要说这缘分也真是奇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你竟然跟瓶瓶成了呢?真是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既然有喜事,晚上当然要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张淑蓉嘱咐儿子:“你去宽宽瓶瓶的心,不要被我刚才吓着了。我去我怕她会害臊。晚上我们吃顿好的,正好刚从乡下买了几支莲藕回来,我再去外面肉摊子上看看还有没有排骨卖。有的话,咱们晚上就喝莲藕排骨汤。” 张淑蓉带上钱,春风满面出了门。 严锋起身进到厨房,凑到李瓶身边卖可怜:“快给哥吹吹耳朵,哎哟,被我妈掐得疼死了。” 李瓶一看,严锋的右耳红肿红肿的,上面还能看到清晰的指甲印,沁着血丝,不由心疼道:“阿姨下手这么狠呢?” 严锋委屈道:“那可不?我妈说我欺负了你,给你报仇呢。” 李瓶想到他嘴里的“欺负”,脸上一红,嗔道:“你活该,谁让你有事没事欺负我?” 不过,嘴上虽是这么说,还是嘟圆了唇,对着严锋红肿的耳朵轻轻吹了几口。 严锋感觉这气从耳朵直吹到了尾椎骨,半边身子都麻了。他一把将李瓶搂进怀里,不让她再继续吹。 “别吹了,让哥抱一抱,抱一抱就不疼了。”严锋哑着声音道。 李瓶觉得这人一会儿要自己吹,一会儿又不要自己吹,太难伺候了。不过,她也没挣扎,软在他怀里任他搂着。 过了一会儿,李瓶才挣出严锋的怀抱,小心翼翼问道:“阿姨把你掐得这么狠,是不是对我们俩的事很生气?” 严锋假装叹了一口气:“唉,我妈真是气狠了。” 李瓶有点难过:“那……阿姨是不同意我们两个的事吗?” 严锋摸着下巴,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唔,也不能说不同意吧。她就是生气,气她家的这棵小嫩草被一头牛啃了,气她家菜园子里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一只猪拱了。” 第211章 第211碗面 严记面馆 第48节 李瓶脸色爆红,气得捶了严锋一拳:“坏蛋!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贫!” 严锋装着很痛的样子擒住李瓶的拳头:“嘶,好痛,你谋杀亲夫啊?” 两个人搂着笑闹了好一阵,严锋才抱住李瓶,给她宽心:“傻瓜,我妈怎么可能不同意我俩的事?她都高兴疯了好吗?以前她老催着我结婚,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了,她又那么喜欢你。你说,她是不是要高兴疯了?” 李瓶一脸羞涩的抿着嘴,之前张淑蓉一直说没有把她当儿媳妇,还说要为了这个谣言骂到王家门上去。那她跟严锋在一起,不就坐实了这个谣言? 虽然实情是张淑蓉并非为了让她做儿媳妇才留下她,而是她在相处的过程中喜欢上了严锋。但外面那些传谣言的人可不会考虑这个。人家只会说,看吧,这不就成儿媳妇了?这确实不利于张淑蓉的名声。 “可是,我们在一起,不就变相证明了那些谣言?这对阿姨的名声不太好吧?”李瓶担忧道。 严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我妈活得通透,她不靠名声活着。要真这么在意别人说什么,当初我坐牢的消息传回来,我妈就坚持不下去了。你别看看她咋咋呼呼要骂这个传谣言的,要打那个说闲话的。其实啊,她只是看不惯别人糟践我,心疼我罢了。” 李瓶点点头,感慨道:“阿姨真好!” 严锋笑:“对呀,我妈真的是个好人。她还让我好好对你,不要欺负你。唉,也不知道咱俩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 李瓶高兴的皱皱小鼻子:“阿姨就是我的靠山,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她揍你。” 严锋呵她的痒:“那现在正好趁你的靠山不在,我先揍你一顿。” 张淑蓉走到胡屠户的肉摊前,看看只剩下几块肉的摊子,不死心的问:“胡老弟,还有排骨吗?” 胡屠户乐呵呵道:“姐,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这怎么可能还有排骨剩下啊?早就被人买光了。” 张淑蓉啧啧有声:“哎哟胡老弟你这生意才是好哦!我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过来碰碰运气。我买了点莲藕,准备炖个莲藕排骨汤。” 胡屠户脸上满是笑容:“承你们各位老主顾照顾,我这生意才能做下去。不过,姐,你要是炖莲藕的话,没有排骨,也可以用脊骨代替。我今天正好还剩了一根脊骨,便宜卖你。” 张淑蓉有点不情愿:“脊骨啊?都是骨头,又没什么肉,没啥啃头。” 胡屠户伸手把肉摊旁边木架子上挂着的脊骨提过来扔到摊子上,指着那一挂脊骨给张淑蓉看:“姐,我家的脊骨可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剔过肉的,我是整根直接扯下来的。不信你看看,你摸摸,这上面肉少不少。” 张淑蓉知道,胡屠户家的排骨就是整片抬下来的,所以肉很多,非常受欢迎。 她上手摸了摸脊骨,确实厚厚的一层肉,于是答应道:“成吧,这一根我全要了,你给我砍一下,我拿回去就不用改刀了。” 第212章 第212碗面 胡屠户爽快道:“好嘞姐,你稍等。” 脊骨尾端附带了一根尾巴根儿,拿回去跟牛肉一起卤好,是极好的下酒菜。张淑蓉笑眯眯的想。 等张淑蓉拎着一袋脊骨回到家,严锋早已把李瓶哄好。一家人的关系好像跟以前一样没变,又好像变了。总之,比以前更亲密、融洽了一些。 晚上自然是喝莲藕脊骨汤,只加了盐调味,再是老姜、花椒和大葱去腥增香,炖了三个多小时。 李瓶看着自个儿碗里码得密密实实的肉骨头和莲藕,忍不住笑道:“阿姨,你是要把我养成猪吗?给我盛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张淑蓉劝道:“瓶瓶,这是粮食猪,肉好吃的呀。还有这藕,是我们本地品种,又粉又糯。难得碰到有人卖,阿姨多买了一点,这顿吃了,剩下的还够炖一次。等吃完了,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吃到了。你尽量吃,要是吃不完剩下了,给你锋哥就是。” 李瓶想,让人吃剩菜剩饭,终归不太礼貌。于是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肉骨头大半都夹到了严锋碗里。 严锋也没拦着,见小姑娘碗里剩的几乎都是莲藕,知道她爱吃这个,于是拿起筷子,从自己碗里夹了好几块莲藕放到她碗里去。 张淑蓉坐在旁边,看着两个孩子你侬我侬的亲密样子,眼睛都笑眯缝了。当老人的,可不就盼着孩子们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吗?两个孩子以前都吃了不少苦,现在走到一起,相互扶持、关爱彼此,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因为晚饭吃的比较多,张淑蓉说要出去遛遛弯儿,好消消食儿。临出门前,她瞅了个空把儿子拉到一边,告诫道:“虽说现在瓶瓶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你们小年轻儿谈个恋爱也热乎。但是,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你心里得有个谱儿。” “瓶瓶年纪又小,也没长辈在身边教导。你比她大,就得负起这个责任来。不可仗着自己年纪比她大,阅历也比她多就欺负她。不然到时候别人提起来,被戳脊梁骨的还是你俩。” 虽然他妈说的比较隐晦,但严锋还是听懂了。话说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还结过一次婚,还要被老妈单拎到一边提点这种事,脸上确实有点挂不住。 严锋有些羞恼,压低声音道:“妈,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能不知道轻重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急色鬼,至于吗?” 张淑蓉眼睛一瞪:“怎么不至于?你都单了好几年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对象,还不跟老房子着火似的?我要不提醒你,要是你干出点什么事儿,瓶瓶怎么办?她才十八岁,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严锋老脸一红,再也听不下去,赶紧哄他妈:“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分寸。你快遛你的弯儿去吧,真是的,越说越离谱了。” 严锋送走他妈,回到厨房去帮忙。 李瓶正在水槽边洗碗,见他进来,忍不住回头问道:“阿姨叫你过去说什么呀?” 第213章 第213碗面 严锋凑过去,捧起小姑娘的脸蛋儿细看。暖黄的灯光下,小姑娘眉眼精致,嫩滑的皮肤温润如玉,让人又爱又怜。 “我妈说,她想晚几年抱孙孙,让我悠着点儿。”严锋调笑道。 李瓶恼羞不已:“你怎么又不正经?阿姨怎么可能找你说这种话?” 严锋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这怎么不正经了?生儿育女,这是天底下最正经不过的事情了!还有啊,你怎么不信我妈会说这种话?还是说,你想……” 李瓶急道:“呸呸呸,谁想了?你才想呢!” 严锋道:“是呀,我就是想呢。我妈说,我单了好几年,这会儿属于老房子着火,没得扑救喽。” 李瓶瞪了他一眼:“你,你不准想!” 严锋可怜巴巴道:“想都不准吗?那我岂不是太可怜了?” 李瓶气得转过身:“你天天不正经,我,我不跟你好了。” 见小女朋友真恼了,严锋不敢再逗,轻声哄道:“好了好了,刚刚哥逗你玩儿呢。不过,哥没骗你,我妈叫我出去真是说这事儿。你放心,就算我妈没有提点,哥也知道分寸,不会欺负你的。所以啊,你以后不要不要动不动招惹我知道吗?不然,吃亏的可是你。”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李瓶气得撅起嘴。 什么叫她动不动招惹啊?她什么时候招惹他了?都是他老在说,看他一眼也是招惹,冲他笑一下也是招惹。难不成,以后她应该天天背对着他? 李瓶发现,自从跟严锋确定关系后,亲亲抱抱就算了,他还老是动不动就逗她。她没跟别人谈过恋爱,没经历过这些,所以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也是这样。反正,她是招架不住,经常被他逗的面红耳赤,又羞又窘。 谈恋爱之后的严锋,真的变了好多,也变得好让人害羞啊。 严锋和李瓶之间的感情好似蜜里调油,但他俩并没有专门对外公开这件事。主要是觉得日子是自己在过,与别人无关,没有必要对着外人专门官宣一下子。外人若是知道了,就随它去。不知道,他们也不会专门去说,反正一切都顺其自然。 又因为两人并没有多少一起在外走动的机会,所以,东平镇上的人并不知道这俩在一起的事。 而之前的谣言也还没平息,时不时的也还有人向张淑蓉打听,问她是不是真的认定了李瓶做儿媳妇,又问什么时候办喜事,他们好过来讨杯喜酒喝。 之前要是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张淑蓉就该疾言厉色,指天发誓,痛斥外面那些乱传他们严家谣言的人了。 可如今是真有了喜事,再面对这样的问题,即使张淑蓉表面装得再好,心里的美滋滋还是会透过压都压不住的嘴角泄露几分。 但嘴上还是要维持一下前几天刚立下的人设,不能一下子完全垮掉:“嗐,你们怎么什么都信?我家瓶瓶这么好,我这个老婆子再修个几辈子,看能不能有这个福气。” 第214章 第214碗面 问的人咂摸了一下张淑蓉话里这个味儿,感觉是说严家看上了李瓶,而李瓶没看上严锋? 哎哟这可真是有点出人意料,之前东平镇的媒婆排着队上门给严锋介绍相亲的盛况可还历历在目呢。严锋当时不是一个都没瞧上吗,后来大家还猜测是不是他身体不行。 如今看来,这个传言有几分可信啊。不然,李瓶她一个爹不管娘不爱的外地打工妹为啥拒绝啊?严锋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那个传言之前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呢。 有人就忍不住同情严锋了,说福分这个东西终究是上天注定的,你长得好又有钱又能怎么样,“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也有人同情李瓶,说张淑蓉和严锋看上她,她给拒绝了,那严家母子俩还能留她在面馆打工吗?这外地打工妹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被迫离开东平镇喽。 现在东平镇上关于严家的传言形形色色,说什么的都有,搞得大家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王文涛在外面听了几耳朵,回家问女儿:“怎么我听外面好多人都在说严锋身体不行,他身体……真的有问题?” 王晓琴没好气道:“爸,你怎么也听风就是雨啊?外面那些长舌妇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凑在一起嚼老婆舌,啥话她们说不出来?严锋身体有没有问题,我能不知道吗?” 论说起来,王晓琴算是这群三姑六婆们的重度受害者,这才一听到跟她们有关的事情就忍不住暴躁。 三年前她跟梁东升私奔,这群三姑六婆骂得多难听,就差把她贬到烂泥里去了。一个两个装得一本正经,好似正义女神一样。可难道她们家里就没点烂事儿吗?只不过没有爆出来罢了。 现在她回来了,因为前段时间去了一趟严锋的面馆。虽然当时面馆里没什么外人,但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这群三姑六婆骂得就更难听了。 有骂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也有骂她不要脸活该的。这些话当然没有人敢直接骂到她脸上来,这还得多亏了她那个好婶子杨金花。天天在外面往各种人堆里蹿,一听见有骂她的话,就原原本本带回来转述给她听,生怕她漏听一句。 后来她妈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指着她婶子的鼻子狠狠骂了一回,这些话才没继续传到她耳朵里。 王晓琴觉得,自己要不是心理足够强大,可能就得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以泪洗面,门都不敢出了。但她自小就是个骄傲的人,人家想看她笑话,想看她哭哭啼啼追悔莫及,她偏不如那些人的愿。 她心里撑着一股气,迫切想打一个翻身仗让那些骂她、笑话她的人好看,只是该解决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这让她异常烦躁。 之前从严记面馆回来后,她怀疑张淑蓉是把李瓶当儿媳妇养着。虽然后来她爸找人打听过,说根本没这回事。但毕竟一个青春貌美的姑娘放在严锋身边,严家母子俩还特别护着。她很不放心,怕事情突然有什么变故。 第215章 第215碗面 就在她和她爸思索着怎么把这个定时炸弹搬走的时候,孙宇出现了。青春年少,家底不错,跟李瓶正相配。这不恰好瞌睡了有人送来个枕头吗? 可惜,谁知道孙宇竟然这么不争气。这个废物玩意儿,连个女孩子都搞不定,还被严锋撵得抱头鼠窜。 眼看着孙宇那边没有丝毫进展,她怕事情就这么黄了,这才让她爸找了个人,去孙宇他妈那边敲边鼓。说张淑蓉当初之所以留下李瓶,就是看中了她,想给自己的劳改犯儿子找个老婆。 想着若是事情闹大了,张淑蓉和严锋为了脸面考虑,不打李瓶的主意。若是能借此机会让李瓶离开严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计划很成功,孙宇他妈果然去闹了,听说还在严记面馆大打出手。至于结果,目前还看不太出来。外面倒是有传言,说张淑蓉和严锋看中李瓶,但王晓琴怀疑,那就是她爸找人去敲边鼓时传出来的,所以当不得真。 有了孙宇他妈那件事做铺垫,王晓琴觉得,是时候再去严家一趟了。反正早晚都要迈出这一步,拖久了反而不好。 王文涛听女儿说严锋身体无碍,计上心头,说道:“这个传言对咱们有利,所以,得想个法子让它传凶一点、传远一点。你想啊,要是大家都知道他有病,自然就没人跟你抢了。外面不是有人在说,连他们家那个打工妹都瞧不上他么?娶不到老婆,到时候他就只能答应复婚了。” 王晓琴问:“爸,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趟严家?我回来之后,拢共也就只去过一次呢。” 王文涛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理儿。之前他给严家母子说,带晓琴亲自上门去道歉。多去几次,才显得有诚意嘛。 “行,爸给安排个时间。” 王文涛和王晓琴这次依旧提着一大堆礼物上门,可惜的是,父女俩这次连严记面馆的门都没摸到,就被举着扫把冲出来的张淑蓉吓退了。 她倒没打王文涛,一只脏扫把只顾着往王晓琴身上招呼,打得王晓琴惊声尖叫,礼品洒了一地。 王文涛忙着去救女儿,嘴里还劝着:“哎呀大妹子,别打,别打了!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干什么打人啊?” 张淑蓉手叉着腰,像门神一样挡在面前:“我呸!谁是你大妹子?你女儿和我儿子三年前就离婚了,谁还跟你是一家人?那梁家庄的梁东升才跟你们是一家人!有了梁家,还跑到我们严家来认亲,怎么滴,你想一女二嫁是不是?” 王文涛苦着脸:“话不能这么说呀,大妹子。什么一女二嫁,这话也太难听了!我们跟梁家哪是什么一家人,早都没关系了。” 严记面馆 第49节 张淑蓉一声冷笑:“这话你就嫌难听了?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呢。你们父女俩这是想干嘛?一边上门求着复婚,一边在外面散播谣言坏我家名声,说我张淑蓉表面做好事,实则寻摸儿媳妇;说我儿严锋老牛吃嫩草。你们父女俩是打算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是吧?” 第216章 第216碗面 王文涛急忙否认:“欸,大妹子,你这说的哪儿话?我跟晓琴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可能去败坏你们娘儿俩的名声嘛,你可千万不能听外面那些三姑六婆瞎说。她们啊,就是见不得晓琴好,想坏她的姻缘。” 张淑蓉根本不听他的狡辩:“你们俩做没做,天知地知,你们自己的良心也知道。我奉劝你们,举头三尺有神明,坏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还有,我不管你们父女俩过来是想干啥,我就一句话,想复婚,没门儿!我儿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可能再娶你女儿。” “你女儿三年前就跟我儿子离婚了,总不能她现在没人要了,又回头找我儿子接盘吧?我家又不回收垃圾。带着你女儿滚吧,记得把你们带过来的,掉地上的垃圾也捎上。赶紧滚,别在这儿碍老娘的眼!要是再厚着脸皮堵在这儿,伺候你们的可就不是扫把,而是菜刀了。” 这番话实在是伤脸面,王晓琴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众劈头盖脸的骂过。 张淑蓉声音大,闹的动静更大,早吸引了周围的人过来看热闹。她就是故意的,知道这父女俩爱脸面,怕被外人看了去,于是专挑着面馆没外人的时候上门。 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愿,偏要当着外人的面骂他们一回。在外人面前下了他们的面子,看这父女俩下次还有没有那个脸再上门骚扰。 眼看周围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王晓琴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转身哭着跑了。 王文涛见张淑蓉非但一点情面不讲,还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也恼羞成怒,指着张淑蓉骂:“你……你这个泼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有脸说我们家晓琴,也不看看你家严锋什么德行。一个劳改犯,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张淑蓉应声回道:“劳改犯怎么了?劳改犯宁愿单着,也不要你家水性杨花的破鞋。” 乡镇上两拨人对骂的情形经常发生,但大部分都只发生在老娘们儿之间。爷们儿一般不参与骂战,他们大多数是在骂战升级成互殴时再参与进来。 王文涛脑子精明,虽然能说会道,但从没参与过骂战,觉得丢份儿。即使跟人发生矛盾,但一直都是陈淑云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躲在后面出谋划策。 如今跟身经百战的张淑蓉骂起来,一下子就觉得骂人的词汇极度匮乏。周围又一堆人围着看,他还被骂得没有还手之力。 王文涛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不想恋战,指着张淑蓉撂狠话:“你这个死老太婆,你满嘴喷粪,要是我女儿有个什么好歹,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张淑蓉甩了个白眼:“你女儿有什么好歹关老娘屁事?这周围的邻居可都是证人,是我跑到你们家门口去骂你们的吗?不是你们父女俩臭不要脸跑到我们家门口来闹事吗?闹了一回闹二回,谁有你们父女俩脸皮厚?” 第217章 第217碗面 “老娘忍了一回忍二回,忍到现在,已经够给你们家面子了。谁知道你们家人给脸不要脸,还听不懂人话。” 王文涛灰头土脸的走了,走之前还把洒了一地的礼品捡起来全部带走了。 王家父女走了,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吃瓜吃得意犹未尽,一时都不愿散去,围着张淑蓉问怎么回事。 以前没闹开,张淑蓉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给王家父女留几分面子的。比如上次父女俩上门来求原谅求复婚,有人事后听到声儿问过来,张淑蓉都没把王家父女俩上门的目的告诉别人。 如今彻底撕破脸,加上前段时间从陈群那里得知王家人在镇上干的“好事儿”,她如今还给那父女两个留着脸干嘛?你顾及人家的脸面,人家可是把你往死里踩。 于是,张淑蓉干脆竹筒倒豆子,把王家父女两次上门,又是求原谅,又是要复婚的打算说了出来。 有人听完说道:“那王家人平日里那么爱脸面,这回身段儿放得这么低,看来王晓琴是真的很想复婚啊。她都跟梁家那二小子过这么几年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又想要回头了?” 旁边的人回道:“嗐,这不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严家这么大一栋小楼等着拆迁呢,严锋转眼就是百万富翁,谁不眼馋?”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感叹道:“原来是冲着钱来的啊。我说都分开几年了,怎么又突然想起走回头路了呢。唉,这有些女人啊,就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不想吃苦,光想享福。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老话儿都说,三穷三富不能到老呢。” 张淑蓉之前没往钱上面想,毕竟当年王晓琴跟严锋在一起的时候,严家除了这一个小面馆之外,也是一穷二白。还有就是王文涛上门来说想复婚的时候,拆迁的消息还没出来呢。 现在听周围人这么一说,一下福至心灵,想起当初离婚前严锋和王晓琴经常爆发争吵的事。吵来吵去,说到底还是钱闹的。而且,王文涛当初过来提复婚,可去了一趟省城之后回来就再也没提过了。 拆迁消息出来之后,王晓琴从省城回到东平镇,紧接着就是父女俩提着东西上门。这么一看,可能实情还真如大家所说,就是冲着钱来的。 难怪这父女俩要死要活闹着要复婚呢,别说,想得还挺美。那今天撕破脸,正好堵死了路,免得这父女俩再上门膈应人。现在严锋跟李瓶在一起了,她得给他俩看好了,免得被王晓琴钻了空子。 下午吵架的时候,严锋和李瓶外出送货去了,不在店里。晚上回来之后,还是从邻居嘴里听到张淑蓉大战王家父女的英勇事迹。 严锋忍不住说他妈:“你胆子是真壮,我和瓶瓶都没在家,你一个人就敢冲上去打。就不怕惹急了,那父女俩联起手来打你?一个比你年轻一个比你壮,你打得过谁啊?” 李瓶也在旁边帮腔:“是呀,阿姨,你太冲动了。真要打,也得等我跟锋哥回来了再打嘛。” 第218章 第218碗面 张淑蓉的兴奋劲儿还没过:“这人一生起气来,哪还想得到那么多啊?之前他们家人在外面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要不是你俩死活拦着,我早就打到他们家门上去了。如今他们两父女主动送上门,那我还能忍得住吗?” “当时我在店里,老远就看见这两父女拎着东西往我们这儿来了。我都没想别的,拿起扫把就冲出去了。按着王晓琴噼里啪啦抽一顿,哎呀我这心里啊,比夏天喝一碗蒲瓜汤还舒坦。” 严锋问道:“她爸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你打?没动手?” 张淑蓉摆摆手:“那怎么可能?他抢我扫把了,然后我就没得打了。你要是在,给我拉住那死老头子,我还能多打几下。” 严锋哭笑不得:“行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你气也出了,以后就别跟他们家牵扯了。你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暴躁,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张淑蓉道:“那是我想跟他们家牵扯吗?不是他们父女俩三番五次牵扯咱们吗?不过这下好了,彻底撕破了脸,他们两父女估计也不会再厚着脸皮上门。你跟瓶瓶好好的,咱们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严锋回道:“那王家父女能有多大能耐?在外面乱传谣言?说你一早就想让瓶瓶做儿媳妇?这谣不谣言的,反正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外人爱怎么说,让他们说去。再说他们家想复婚的事,只要我不点头松口,他们能如愿吗?你让他尽管带着东西过来,我看他能跑多少趟。” “我早就说了,三年前离婚之后,王家就跟咱们家没关系了。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你不是一直想抱孙孙吗?我现在跟瓶瓶又结不了婚,你不得好好保重身体,等等我们吗?不然,以后孩子出来谁给带啊?” 李瓶坐在严锋旁边听他劝张淑蓉,一边听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表示赞同。谁知他说着说着竟然又开始胡说八道,不由伸手到他腰上拧了一把,顺道送了一个白眼,让他自己领会。 严锋把她不安分的手捉过来放在手心里,轻轻拍了拍:“别捣乱,快劝劝咱妈,让她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张淑蓉把他俩的互动瞧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严锋说的在理,她是得好好保重自个儿身体,以后还得给儿子儿媳妇带娃呢。 却说王家那边,王晓琴哭着跑回家后,第一时间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陈淑云在门外听着女儿嘤嘤嗡嗡的哭声,心里难受不已。有心想进去劝一劝,可任她怎么敲,王晓琴就死活不愿意开门。 于是只能站在门口劝:“晓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严家给你委屈受了?你给妈说一声,妈去给你讨公道。” 老伴儿要带着女儿去严家道歉求和的事陈淑云是知道的,这种放下身段求人的事,受委屈肯定在所难免。但也要看是哪种委屈,若是严家太过分,她也是不依的。 第219章 第219碗面 随后赶回来的王文涛劝道:“别敲了,你让她自个儿待一会儿吧。” 陈淑云见女儿伤心的哭着跑回来,老伴儿两只手都拎着礼品,又满脸怒气的样子,不由担忧道:“你们在严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晓琴哭得那么伤心?” 王文涛怒道:“别提严家,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便一五一十的把在严家发生的事说了。 陈淑云听得火冒三丈:“张淑蓉那个泼妇就是欺负我们晓琴脸嫩,你又是个男人不好跟她对骂,才敢这么嚣张。不行,不能让她这么欺负人!我去严家会会她。” 王文涛赶紧拉住她:“行了行了,骂起来好听还是怎么滴?没得让人看笑话,到时候丢脸的还是我们。” 陈淑云气不过:“难道就平白让她又打又骂,什么都不做就算了?还有,晓琴和严锋复婚的事怎么办?” 王文涛瞪她一眼:“不算了还能咋办?复婚这事儿以后别提了,这次过去严锋面都没露,就指使着张淑蓉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严家这条道儿走不通,以后别再提了。” 王文涛不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会审时度势。三年前的事女儿不占理,舆论几乎一边倒,所以现在才矮严家一头。加上又有求于严家,身段便硬不起来。若是去闹,周围的人非但不会同情女儿,反而会骂她活该。 可他话音刚落,王晓琴突然从里屋把门打开了,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王文涛:“不提复婚?可你当初在电话里不是这么给我说的。你说,只要我好好上门去道个歉,严家一定会重新接纳我,严锋也一定会跟我复婚。” 王文涛一噎,他当初的确是这么跟女儿说的。之所以能这么肯定,一是基于老一辈的人几乎都信奉夫妻还是原配搭子好。况且,当初女儿嫁进严家后,张淑蓉对她还挺不错,从来没在她面前摆过婆婆的谱。 二是基于严锋对女儿的感情。两人当年自由恋爱,他那么阻止,都没拆散,肯定是有感情基础在的。再就是离婚后严锋也一直没有另娶,并且对相亲极为排斥。在他看来,这就是严锋放不下女儿的证据。 可现在的情形无异于给了他会心一击,他似乎料错了张淑蓉的想法,也高估了严锋对女儿的感情。 王文涛叹了一口气:“唉,当初是爸想错了。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张淑蓉和严锋都死活不松口不点头。复婚是两个人的事,关键还是在严锋身上。他不点头答应,我们就是再想勉强,也没办法成。你呀,放下这遭,另做打算吧。” 王晓琴眼里满是绝望:“另做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不管,当初是你口口声声给了保证,我才丢下梁东升回来。我也是听了你的话,送上脸面去给严家踩。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不提复婚,另做打算?” 第220章 第220碗面 王文涛忍不住生气:“不另做打算你能怎么办?经过这两次你还没明白吗?严锋不愿意复婚,所以张淑蓉才有底气对你又打又骂。你说你是听了我的话,要是你真听了我的话,三年前你就不会离婚,也根本不会有今天这出。” 王晓琴“哇”的一声哭出来,外人揪着三年前的事情骂她就算了,没想到她爸竟然也这样。她又不是能预测未来的神仙,要是能提前预知严锋有现在的际遇,她还离哪门子婚? 再说了,事情是三年前做下的,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用?她信了她爸的话,信心满满的回来,天天期盼着复婚时打那些骂她、笑话她的人的脸。可是现在,她爸让她另做打算。 “你说了他会原谅我,会答应复婚的!那你去找他啊!让他答应!”王晓琴冲王文涛哭吼道。 王晓琴自小被娇宠着长大,几乎没有遇到过被拒绝的时候。即使有,闹一闹,父母也就依着她的心意去了。也有不依着的,比如严锋,所以后来离婚了。 王文涛痛心疾首,不禁想起女儿小时候。小时候的她就是这样,想吃的糖不给她买,她就又哭又闹,甚至满地打滚,一定要立刻买给她才行。 如今女儿长大了,而心智似乎还停留在小时候。可严锋不是糖果,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老了,做不到像小时候那样能满足她所有心愿。 “你让我怎么找他?去找他给他下跪?求他答应跟你复婚?” 王文涛私下里不是没找过严锋,还找过很多次。可这个年轻人,每次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但一谈到复婚,却是寸步不让。他还能怎么办? 陈淑云站在旁边不停抹眼泪,却还是极力劝:“晓琴啊,要不咱就算了吧?你爸他已经尽力了。再去找严锋,又有什么用?听妈一句劝,忘了严锋吧。你长得这么好,哪里愁找不到好人家呢?不说别人,就说梁东升,他对你那么好,也跟你在一起过了好几年,你可以找他啊,干嘛非得吊死在严锋这棵歪脖树上呢?” 不提梁东升还好,陈淑云一提,王晓琴更想哭了。她觉得老天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当年离了严锋,跟着梁东升过上了舒心、富足的日子。可这日子太短,短的就像黄粱一梦。梦醒时分,世界颠倒,她当年扔掉的男人发了迹,而她另找的男人却变得一穷二白,连工作都找不到。 王文涛也斥责老伴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即使要找,也要找个好的。那梁东升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更别说他那离了三年都没离成的婚。让晓琴还找他,你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陈淑云却道:“这段时间你们爷俩儿天天盯着严家,都不知道梁家的事情吧?梁东升从省城回来后,在他们那个集市上租了一个门面开超市,听说生意特别好。” 王文涛这段时间的确是在忙着想办法跟严家疏通关系,都没精力去关注其他人和事,梁东升开超市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第221章 第221碗面 王晓琴听到这里,也渐渐止了哭声。 陈淑云继续道:“我们街上开超市的那几家生意有多好,你们也都是见过的。一到赶集日,几双手都忙不过来。听说梁东升开的那家超市,不仅零售,还带批发。你们想想,这生意得有多好?” 王文涛的兴趣不大:“这天下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会赚钱的又不只他梁东升一个。他跟他老婆离婚的事拖了三年都没个结果,你还想我们晓琴浪费三年时间在他身上吗?” 陈淑云的看法却是与王文涛不同:“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办离婚手续了吗?” 王文涛:“是呀,说好的要回来办手续,临到头又变卦了,说什么要等晓琴生了孩子再说。谁知道生了孩子之后,他们家又会找什么理由。到时候晓琴真生了孩子,他那边又离不掉,晓琴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陈淑云叹了口气,愁上心头:“你说的在理,是我想简单了。他这婚姻的确是个问题,晓琴之前上了一回当,这次不能再上第二回。即使是要找梁东升,也得等他离了婚,拿到了离婚证再说。” 梁东升的确在他们那的街上开了一家超市。从省城失业回到村子里后,梁东升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出门吧,外面的人见着了总会拉着他聊两句。是不是去省城发了财?跟王晓琴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乡下的大爷大妈们可没个隐私的说法,想问就直接问。你要是借故不回答,人家回头就说你傲慢看不起人。 严记面馆 第50节 可让他说,他又能说什么?人到中年,工作没了,爱人也跑了。这要是说出去,别人都会笑掉大牙,还要骂他一句活该。 梁东升便不怎么想出门。可待在家里吧,比出门还尴尬和憋屈。整天跟张秋燕大眼对小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还无话可说,简直无比的尴尬。 关键他现在落魄了,张秋燕却牛气起来,动不动就冷着脸子拿王晓琴的事情嘲笑他。他无法反驳,每次只能忍着气躺平任嘲。 文与兰见儿子整天灰头土脸的,也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让他去带梁远,说正好培养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 不得不说,小人儿的世界要单纯、简单许多。虽然缺席了三年时间,但父子天性,只要做父亲的愿意,跟孩子亲近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经过几天的时间相处,梁东升就成了五岁的梁远心中的好爸爸。 好爸爸许诺了一堆玩具和零食出去,只等赶集日的时候到街上开的超市里去兑现。等到赶集日,梁东升抱着梁远挤进人潮涌动的小超市。 虽然在走进来之前就早已降低了期待,但真的走进来后,还是有些傻眼。不说有什么服务,你就是想问个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都没有人搭理你。因为人太多太吵,在收银台忙着收钱的主人家根本听不见。 梁东升只能选择自助,他护着怀里的梁远,忍着别人一脚又一脚踩在脚上,终于找到了卖玩具的地方。 第222章 第222碗面 所谓的玩具就是角落的木架子上放着的一袋袋用塑料袋装着的塑料零件,袋子上印着用这些零件组装起来的图案。 梁东升对这些廉价感十足的玩具不熟悉,于是把梁远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挑选。梁远选了几包抱在怀里,拉着爸爸的手去买零食。 而零食更是让梁东升眼前一黑。在进到这个超市之前,他都不知道市场上竟然有这么多假冒伪劣产品,什么康帅傅方便面、雷碧汽水、粤利粤饼干…… 他看周围大爷大妈们拉着一个个小孩子买的挺欢,心里五味杂陈。乡下的青壮年们出去打工之后,孩子一般丢在家里给老人带。而老年人哪里懂这些?自然是孙孙们闹着要吃,就都给买。 这种三无产品,梁东升不愿意买给儿子吃,于是凑到儿子耳边悄悄道:“小远,这些东西不好吃,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好吗?” 梁远觉得自己爸爸在骗人,以前奶奶给他买过,明明很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爸爸都说不好吃,那他是不是要给自己买更好吃的?于是兴奋的点点头,答应了。 给几包塑料玩具付了钱,梁东升抱着儿子默默出了超市。大街上有很多现场制作小吃的小摊儿,三角粑、米糕、米花糖……制作材料肉眼可见,没有加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超市里卖的三无产品让人放心多了。 梁东升仍旧让儿子选,看上哪个他都给买。回去之后,他提醒文与兰,说以后不要在街上的超市里给梁远买零食,大多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吃了对身体不好。 张秋燕在旁边讥讽道:“那不过就是外面的包装不一样,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们乡下的孩子吃了那么久,你看见谁吃出问题来了?” 梁东升难得回一次嘴:“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懒得跟你扯。反正以后不管是爸妈,还是你,都不准再给小远买那种零食。” 文与兰说道:“若不是小远闹着要吃,我们大人谁会去买那种东西?又没什么营养,还耽误吃饭。可卖的都是那些东西,他们小孩子在一堆玩儿,其他孩子都拿着零食吃,你难道让小远在旁边干看着?” 梁东升想了想,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我这次回来,暂时也还没想好做什么。今天去集市上,看超市的生意挺好。不如,我去街上开个超市吧?到时候进点正规货来卖,也算方便我们小远。” 文与兰心里一动,儿子只要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做什么营生她都是支持的。 “可以呀,你先去看看门面,得找到合适的门面才行。” 梁东升有了动力,说干就干。吃过午饭,就又跑街上去了。 门面倒是有,价格也不贵,但就是位置有些偏。不靠主干道,而是在岔路的边上,挨着桥头。但好在是他们梁家庄的人赶集的必经之路,要是经营得好,也不缺顾客。铺面的主人原本是一位老人,老人去世后,在城里的儿子也没时间回来打理这间铺面,这才一直空着。 第223章 第223碗面 梁东升当即就打电话给老人的儿子,把铺面定了下来。 在省城的三年,梁东升也赚了不少钱。但钱都交给了王晓琴,被她全部拿走了。所以现在,他除了有一辆车,现钱就几百块。要是开超市,势必得向父母伸手。 梁东升有些张不开嘴,文与兰却道:“这个钱就当是我们借给你的,你赚了之后还给我们就是。但是我要说明,这个钱有一部分是秋燕赚的。她把赚的钱都拿给我和你爸存着,说以后给小远用。所以,我也不好直接做主借给你,肯定要征求一下秋燕的意见。” 借还是不借,张秋燕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文与兰的目的本来是让儿子用借钱这个由头跟儿媳妇好好谈一谈,顺便让两人的关系破破冰。夫妻两个,天天这么剑拔弩张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结果,梁东升因为心里纠结着,不想听张秋燕的冷嘲热讽,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文与兰急了,儿子好不容易振作了一些,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此前功尽弃。傍晚,趁着张秋燕煮晚饭的时候,文与兰进到灶屋,准备跟她谈一谈借钱给张东升开超市的事。 “秋燕,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东升回来了这么久,我看你对他也没个好脸色,是不是不想跟他过下去了?以前你不愿意离婚,妈都站在你这边,按着东升不让他离。现在,如果你不想跟他过了,即使再不愿意你们两个离,妈也没那个脸求你留下来。毕竟,是东升对不起你。” 张秋燕鼻头有些泛酸,她现在也很纠结。要是说不愿意跟梁东升过下去了,那是假话。 她这个人有些死心眼儿,当年相亲第一眼见到梁东升,她就喜欢上了。就是因为喜欢,心里才充满忐忑。她知道自己学历不高,外形也不优秀,所以怕梁东升看不上自己。 结果有些出乎意料,梁东升不仅答应跟自己交往,最后两人还结了婚。虽然,她在梁东升那里并没有感受到像自己对他那样程度的喜欢。但他能答应跟自己结婚,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结婚之后,他们也是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的。梁东升是个待人很温柔的人,说话也轻声细气。被这么对待的张秋燕觉得,他心里对自己还是喜欢的。只是他一向温和惯了,不像自己那般热烈罢了。 事情是什么时候有了变化呢?是生了梁远之后。也许是激情褪去,也许是熟悉之后大家都忍不住显露本性。总之,她跟梁东升之间吵得越来越频繁,他也越来越不爱回家。 有一次吵架之后,他提了离婚,张秋燕当然不同意。紧接着就是他带着王晓琴私奔,然后回头继续跟自己提离婚。 这三年时间,梁东升提了无数次离婚。而她之所以能一直坚持着不答应,除了当年那一眼沦陷的喜欢之外,大概还有不甘心吧。要个人结婚,就是许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他明明都接受自己的喜欢了,也对自己有感情,凭什么要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呢? 第224章 第224碗面 这一次王晓琴抛弃梁东升,最开心的是文与兰,而最解气的莫过于张秋燕。她幸灾乐祸的嘲讽梁东升:“你不守夫德,有了老婆还去外面找女人。看吧,这就是你的报应。” 看着梁东升被她骂得脸色讪讪、蔫头耷脑,张秋燕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婆婆文与兰总是劝她,说婚姻和感情都需要经营和维护,不是骂和吵就能如意的。 可她心肠直,脑子也直,做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她只知道,要是不骂、不吵,她的心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梁东升回到村里后再没提过离婚,她也想抛弃从前跟他好好过。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他那双手去抱了别的女人,他那张嘴去亲了别的女人,他还跟别的女人脱光了睡在一起,她就觉得他好脏好脏。 每次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吵一架,或者打他一顿。 张秋燕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是病,是心病。可她不知道,这个心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两行清泪滑下脸庞,张秋燕哭道:“妈,我不是不想跟东升过了。我……我就是心里难受得慌。” 同为女人,文与兰自然理解张秋燕:“我知道你心里苦,一时半会儿放不下,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妈想说的是,你现在不止是东升的妻子,还是小远的母亲。所以考虑事情的时候,也要多为小远想一想。” 张秋燕有些自责,自从梁东升从省城回来之后,她一颗心都挂在了他身上。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忽视儿子。 “妈,我这段时间是有一些忽视小远,以后……” “妈说的不是这个。”文与兰打断她,“妈是说,不论你跟东升以后感情如何,他始终是小远的爸爸。现在,他要去开超市。如果将来做得好了,也算是为小远挣下一份家业。所以,我不想你们俩因为感情问题而让这件事夭折,你明白吗?” 张秋燕明白过来,点点头道:“妈,你是说借钱给东升开超市的事情?我同意的。他每天这样闲着也不是事儿,找个事情做总是好的。” 文与兰欣慰的点点头:“就是应该这样。他之前对不起你,你闹一闹,拿捏一下他,这都没什么。但事关前程,尤其以后还关系到小远的利益,你心里得有个数。” “咱们是乡下人家,我和他爷爷就种地这点能耐,你那个小生意赚钱也有限。小远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大,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他能靠谁?有个现成的爸爸给他靠,不好吗?” “东升吃了一回亏,现在应该是醒了。他有心思出去赚钱,那赚来的钱还不是给小远的?你以后只要管住他的钱,感情上的事可以慢慢来。” “但是呢,拿捏也得有个度。东升好不容易回了头,你可别又把他推出去。不然,妈特意为你们这个小家去省城一趟,不就打了水漂了么?” 婆婆一番开解,张秋燕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她知道,文与兰是个好婆婆,对自己和小远都没得说。 第225章 第225碗面 若不是她,自己这个小家早就散了。而今晚的这番话,更是掏心掏肺,就差没明着说让她少放点心思在男人身上,多看顾下孩子。 作为梁东升的母亲,能说出这番话,属实不容易,也确实是为了她和孩子好。 她也承她的情:“妈,你放心吧,我都听你的话。不过,妈,之前你给王晓琴下的药还能坚持多久?她现在回了村里,我怕她到时候又跟东升搞在一起,要是有了孩子……” 文与兰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要真是这样,那就是小远命里没爹,我也没这个儿子。 婆婆的意思是说,如果梁东升再跟王晓琴搞在一起,她就不认这个儿子了吗?张秋燕感动不已,继续道:“我听说,她这次回来,是想跟她那个前夫复婚,不知道消息真不真。” 文与兰有些诧异,随即又了然,讥讽道:“这倒像是王晓琴能干出来的事情。她嫌弃东升现在赚不了钱,严家房子要拆迁的消息一传到省城,她就横竖看东升不顺眼,逮着机会找借口吵架。” “走那天,还背着东升,偷偷摸摸的走,生怕东升不放她。这个女人聪明着呢,一直抓着东升的钱袋子不放。现在都要找前夫复婚了,还要卷着东升的钱跑。要不是钱都被这个女人卷走了,东升开超市哪需要向我们开口?” 张秋燕既心疼钱,也恨这个钱便宜了王晓琴那个女人:“她卷了多少钱走?这个钱还能要回来吗?” 文与兰回道:“东升算过了,除去开销,大概有二三十万。现在先不急,等过段时间我再去找她要。” 张秋燕忙道:“那妈你到时候可要带上我,我去给你帮忙。” 婆媳俩在灶屋嘀咕了好一阵,文与兰见时间不早,催着儿媳赶紧做晚饭,她起身准备去叫在外面疯玩的孙子回家。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梁东升站在那,脸色不明的看着她。 文与兰有些讪讪的,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又听到多少,只得装傻:“你……你站在这里干嘛?是要进去帮你媳妇儿做晚饭吗?” 文与兰还往旁边站了站,作势要给他让道。 梁东升无奈道:“妈,你别装了,我都听到了。” 文与兰见他开门见山,干脆也破罐子破摔:“行吧,你都听到了。然后呢?你准备干嘛?继续抛妻弃子、离家出走,去跟你的王晓琴过?” 梁东升一窒:“妈,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说要去跟她过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给她下药。你下的是什么药?对身体的伤害大不大?你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要是被发现了,她一告一个准,你会坐牢的。” 文与兰闻言把怒气收了收:“算你还有点良心,这个时候担心的是你妈,而不是想那个狐狸精。你放心吧,不是什么要紧的药,就是一点避孕药,让她暂时怀不上而已。药效一过,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 第226章 第226碗面 “难怪那时候我们去医院检查,医生都说她没问题,却就是怀不上,合着就是你在中间使了法子。你把避孕药下在哪里的?是在鸡汤里吧?回回炖鸡汤,你连尝都不让我和小远尝一口,原来是这个原因?” “还有,要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张秋燕突然变卦说要孩子。你紧接着就劝我,说让王晓琴怀上再离。这一环扣一环,原来都是你们婆媳俩设计好的。从始至终,你们就没同意过我离婚。” 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下去了,狡辩也无用,文与兰索性全部认了:“你猜的没错,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但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和你媳妇儿无关。你也知道,她没那个脑子。所以,你要怪就怪妈,不要冲你媳妇儿撒气。” 梁东升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从始至终,就是你和她合起伙来耍着我玩儿?直到现在,你都还护着她。妈,我有时候都在想,到底她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我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文与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怎么对你?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就撒手不管了,何至于跑到省城去当这个恶人?你只看到我护着她,我护着她是为了谁?要不是想到你和小远的将来,我早就点头答应让你们两个离婚了。” “秋燕是妈帮你找的,王晓琴是你自己找的。结果如何?你一失业落魄,王晓琴就带着钱跑了。而秋燕呢?这三年时间,你天天吵着离婚。她待在乡下,任劳任怨的孝敬公婆,养育儿子。即使你一分钱不寄回家,她也不离不弃。你别忘了,她年纪比你还小。一个青春年少的女人,有几个能做到像她这样?” 张秋燕躲在灶屋,听着外面的动静,捂着嘴哭到泪流满面。 文与兰又继续道:“就这么说吧,如果你将来有一天落魄了,王晓琴会直接丢下你让你等死。而换作秋燕,她即使不喜欢你了,也会好好对你,让你体体面面的活得像个人。这就是你跟妈在知人识人上的差别。” “所以,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妈做这些究竟是为了谁。如果你还是怪妈拆散了你跟王晓琴,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个家,妈绝不拦你。” 严记面馆 第51节 文与兰说完这番话,全身绷着的劲儿一下子泄了,身子佝偻下来,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靠着一股气撑住了。 梁东升心里难受得紧,母亲的话,终是把他骂醒了。 他一把搂住母亲苍老的身体,哭道:“妈,儿子明白了,你从始至终都是在为儿子打算。我以前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再说让我离开这个家的话。王晓琴这次一声不吭的带着钱离开,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前是我眼瞎心盲,以后,我都听你的话。” 文与兰揽住儿子,欣慰的又哭又笑:“一个人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你犯了错,妈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守好这个家。这样等你认识到错误想回头的时候,才不至于没个去处。” 第227章 第227碗面 “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认识到错误,那就说明妈的苦心没有白费。以后,你就担起做丈夫和爸爸的责任来,好好赚钱,和秋燕一起经营好你们的小家,好好抚养小远长大。” 第二天,文与兰就把启动资金给了梁东升。梁东升拿着钱把铺面租了下来,进行了简单的装修,定制了货架,然后开车到了省城的批发市场。 几个大型批发市场转悠下来,梁东升有了一个想法。除了其他超市惯常卖的那些货品之外,他还准备卖点冷冻食品。 像包子、馒头、花卷、汤圆这些食品,一次也吃不了多少,但做一次工程量却不小。又是调馅儿,又是揉面。少做点吧,懒得去开那个头;多做点吧,吃不完又不经放。有了冷冻的就不一样了,吃多少拿多少,剩下的都放冰箱冻着,特别方便。 另外,现在正值寒冬腊月,乡镇上嫁女儿、娶媳妇儿的人家特别多,像鸡爪子、猪耳朵、猪尾巴、猪内脏这些就成了紧俏货。因为产出少,而需求量却大,几乎每个席面上都要这些东西来出菜。每年这个时候,这类货都不说价格涨多高了,关键买都不好买。 而省城里这类货却是不缺的,要多少有多少,价格也低廉。梁东升找了几个供货商,谈妥了价格,付了钱,便连夜开车回了村里。买下的第一批冻货则让供货商走汽运后续邮回去。 开业那天,梁东升在超市门外支了一个摊子,上面摆着化过冻的鸡爪子、猪耳朵、猪舌头、猪肚等一应东西。 没一会儿,摊子前就过来了人问价。因为是冻货,梁东升定价比别人便宜不少,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那种要办喜事,买的多的人,买下来会节约不少钱。 众人争抢不停,喊着让老板拿袋子、称秤。文与兰在超市里看着,张秋燕见梁东升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出来到摊子上帮忙。 买东西的人就是这样,当他在一家店买了一样东西之后,只要价格差不多,他就懒得再去另一家,而是会顺道在这家把另外需要的东西买齐。 梁东升超市里卖的虽然都是正规商家生产的东西,但价格也并不比那些卖假冒伪劣的贵。大家一看价格一样,自然就顺道买了。 梁东升也是运气好,恰好遇着冬天这个时令,从乡镇上人们急需的冻货入手,一下子就把超市的名气打出来了。 自那天从严家铩羽而归之后,王晓琴这段时间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吃不香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陈淑云因为女儿的这个样子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燎泡,忍不住向王文涛拿主意:“晓琴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见人,我真怕再这么下去她会想不开。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开解一下她?” 王文涛也愁眉不展:“我哪有什么法子?现在严锋那边堵死了不答应复婚,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228章 第228碗面 陈淑云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托个人,给晓琴介绍一个?就比照着严锋那样的标准找。” 王文涛叹了口气:“你说的倒简单,还比照着严锋那样的标准找。人家现在光是身家这一项,就把绝大部分人甩开了。你自己合计一下,有钱又未婚的男青年,除了严锋,你还能找得出谁?” “唉,她都是被我们从小惯坏了。空长年纪,心智是一点不长。做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一点不考虑后果。当年她要是听我的话,不走那一步,现在哪会这样?” 一想到女儿当年一步踏错,与现在的财富擦身而过,王文涛就恨不得回到三年前,几巴掌抽醒她。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陈淑云怨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他们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哪像过日子的样子?就算没有梁东升,我看他俩也过不长久。” 王文涛回道:“就算过不下去,也要拿着严锋的痛脚再离,这样后续要做什么,才有回旋的余地。她倒好,还跟人私奔,闹得人尽皆知。没脑子的东西,送上个把柄给严锋拿着。现在好了,去严家硬话都说不了一句。” “唉,你就别翻这些老黄历了。”陈淑云怒道,“别说晓琴,我听着都烦。还是赶紧想想办法解决当下的事才是正经。我们周围没有严锋那样的男青年,那往远点找行不行?我就不信这天下男人那么多,硬是找不出一个比严锋好的来。” 王文涛想了想,无奈道:“行吧,往远了找试试。你记得找个靠谱的中间人,别被人蒙骗了。” 就是陈淑云暗地里悄悄托人给女儿打听合适的对象的时候,王晓琴找了个时机去见梁东升。 她先是在远处看了看,发现梁东升开的这家超市生意的确不错。她有些意动,刚想上前去找他,突然发现一个女人拎着个网兜进了超市。 女人把网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收银台上,揭开盖子,竟然是饭菜。王晓琴脚下一滞,这个拎着饭菜过来的女人,不是张秋燕么? 王晓琴的心刹时就如同揭了盖儿的汽水瓶,咕嘟咕嘟冒着酸气。在她的意识里,梁东升可从来没有再回到张秋燕身边的一天。毕竟当初两个人闹得如此不堪,就算她离开了,梁东升和张秋燕也不可能破镜重圆。 可如今看来,这两人不仅重修旧好,感情处得还不错。张秋燕送来的饭菜,梁东升都没给她扔出去,而是拿起筷子吃得狼吞虎咽。 所以梁东升这是得不到她,于是退而求其次,又回去找他的黄脸婆过日子了吗? 若是严锋那条道能走得通,王晓琴现在是看不上梁东升的。可如今和严锋复婚无望,王晓琴不得不考虑自己下半辈子的问题。她不可能一直单着,总是要嫁人的。可嫁给谁,这是一个问题。 首先不可能找个穷的。她早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嫁给严锋的那三年,她已经过够了没有钱的苦日子。不可能人到中年,再找个相同的火坑跳进去。 第229章 第229碗面 再一个,前夫严锋现在成了有钱人,她不可能找个穷光蛋,这会让别人笑死。所以,她只能往好里找,往有钱里找。 可就算自己长得漂亮,但王晓琴也知道,这样的人不好找。一则有钱人本来就少,二则当年私奔的事情闹得太大,她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所以这个时候,之前被抛弃的梁东升就重新进入了她考虑的范畴。最关键的,他现在开着的这个超市,生意看起来不错,收入应该比较可观。而且,虽然同样都是小生意,但超市环境干净,活儿也清闲,只需要坐在收银台后收钱就行了。 而严锋开的那个小面馆,工作辛苦不说,环境也油腻腻的,赚的还未必有这个超市多。 虽然心情很急切,但王晓琴脑子还是清醒的。张秋燕还在里面,她不能立即冲进超市去质问梁东升,不然闹起来不好看。 等到梁东升吃完饭,张秋燕收起碗筷走人,王晓琴才走进超市。 梁东升坐在收银台后面盘账,听见脚步声,以为是进来买东西的。于是继续盯着账本,头都没抬,随口招呼道:“想买点什么?请随意看。”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应他。梁东升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王晓琴站在面前,一脸含怨带愤的望着他。 梁东升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想买点什么?货架在那边。”说着,还怕她看不见似的,伸手往货架的方向指了指。 王晓琴脸色难看极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跑来找他,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过来是想问你,你跟你老婆和好了?” 梁东升不假辞色道:“我们和没和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出去。” 他竟然赶自己走?王晓琴怒道:“之前说好的要跟你老婆离婚呢?所以这三年时间,你都是在骗我对不对?你从来就没想过跟她离婚是不是?梁东升,你把我当什么了?就只是玩玩儿不用负责的情人吗?” 梁东升承认,自己在离婚这件事上有愧于她。但她在他失业落魄时卷着钱离开他的这种行为,已经把他心里所有的愧疚都磨灭了。 “你有什么资格过来抱怨我?在我失业后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你不是立马转头回去跟你前夫复婚了么?你前夫现在有钱了,不像我,是个工作都找不到的穷光蛋。” “啊我还没恭喜你呢,跟你前夫复了婚,你可就是富太太了。怎么样,看在咱俩过去的情分上,你多来照顾照顾我这的生意?” 王晓琴从来不知道,说话一向温声细语的梁东升竟然也会说这么恶毒、刻薄的话。而这个被他说的对象,还是自己。 自那天在严记面馆跟张淑蓉大吵一架之后,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王晓琴想找前夫严锋复婚,结果被前婆婆张淑蓉打出门去的事情?王晓琴这段时间虽然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出门,但外面那些人会说得多难听,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 第230章 第230碗面 梁东升的这番话,虽没有骂人,却比外面那些直接骂的还恶毒。 王晓琴涨红了脸,却还是辩解道:“你明知道……又何必拿这种话来戳我的心窝子?我跟严锋之间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去找他复婚?” 梁东升讽刺道:“哦,不是你?那不然是另外一个跟你同名同姓的?” 王晓琴脸色一红,回道:“我的意思是说,找严锋复婚,并非我的本意,而是我爸逼我那样做的。你也知道,我爸本来就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他一直怪我跟严锋离婚。再加上你那边又迟迟离不了婚,我连孩子都不敢生。我爸就更是生气,威胁说我要是再不回家,他就跟我断绝关系。” “虽然我心里不愿意,但他终究是我爸,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他跟我断绝父女关系而无动于衷吗?” 都说爱情使人盲目,这话不假。若是以前,王晓琴这么一说,他肯定一点都不带怀疑的。如今心冷了、放下了,也能看清她话里的虚伪之处了。 梁东升不得不佩服王晓琴,这一场对他的抛弃与背叛,经她这么一说,倒都成了别人的问题。是,他承认,促成这一切的有他的原因,也有王文涛的原因。但王晓琴真的就像她说的那么无辜,一切都是被逼的吗? 像王晓琴这么任性的人,她若真的在意她爸说什么做什么的话,当年她就不会跟严锋离婚了。说被她爸逼着跟他分开尚有几分可信,但若说被她爸逼着去严家求复婚,就纯属骗鬼。 不过事到如今,梁东升也懒得再跟她掰扯这些,只顺着她的话头道:“那这样挺好啊,你爸如了意,你也做了一个女儿应该做的。不过我倒看不懂了,既然你爸这么反对你跟我在一起,你还跑过来找我,这会儿又不怕你爸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了么?” 王晓琴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竟然挖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她赶紧解释道:“我虽然孝顺我爸,但也不会一味的愚孝。他想让我跟严锋复合,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呵,”梁东升冷笑一声,若不是她走后,他打过的那一通电话,他可能真的信了她这一番鬼话。 “不好意思,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你要是不买东西就赶紧出去吧,我怕我老婆看见了会误会。” 王晓琴发誓,即使是在严记面馆被前婆婆张淑蓉又打又骂,都没有梁东升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感觉到侮辱和丢人。 她被这句话钉在当场,都忘了该怎么反应。待回过神来之后,才不堪受辱的哭着跑了。 王晓琴被梁东升几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带着满心的不堪与不甘回到了家里。然而,这事并没有完,更大的羞辱即将尾随而至。 王晓琴去找梁东升那天,虽然是逼着张秋燕的。但张秋燕没看见,不代表别人没看见。超市本来就开在马路边,来来往往都是人。更何况,王晓琴还是这十里八村的名人。 第231章 第231碗面 三年前跟梁东升私奔的事就不说了,光是这段时间去严家求复婚又被张淑蓉打出门的事情就让大家八卦的心热血沸腾。 她一路走进梁东升开的超市,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又哭着跑出来,这一幕幕落到有心人的眼里,那可就有点意味了。 有心人热心的把这件事绘声绘色的讲给张秋燕听。张秋燕这段时间天天被婆婆耳提面命,都变得没以前冲动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时间没有去找王晓琴闹,更没有找梁东升闹,而是把这消息告诉了婆婆文与兰,让她帮忙拿个主意。 文与兰道:“我还没去找她,她倒有胆子主动找上门来。秋燕,你之前不是说让妈去找王晓琴要账的时候叫上你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咱们一起去,把她从东升那卷走的钱要回来。” 话说文与兰为啥这么急,她其实也是迫于无奈。这段时间在她的努力调节下,眼看着儿子和儿媳之间的相处从仇人相见的状态慢慢走向平和,甚至有时候还能互相关心一下。她相信,再过段时间,两个人肯定能够重新旧好。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王晓琴又缠了上来。这次要是让她成功了,那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所以,文与兰都等不及过夜。她要去把王晓琴彻底打服,把儿子这个家妻离子散的可能性掐灭在未萌芽状态。 张秋燕激动得心跳加速,她早就想撕王晓琴一顿了。以前王晓琴在省城,婆婆不让她去闹。前段时间回来了,婆婆又劝她耐下性子,先跟梁东升处好关系。这会儿可是婆婆主动提及去找王晓琴算账,那她还不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婆媳俩气势汹汹往王家村走,周围人觉得情形不对,便开口询问。文与兰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回道:“去王家村办点事儿。” 虽没有具体说去办什么事儿,但大家伙儿也能猜到一两分。王家村有谁?王晓琴啊。 这是有好戏看啊!众人心里隐隐兴奋。有那闲着没事儿的,当即就跟着婆媳俩往王家村走。 因此,当婆媳俩走进王家村时,身后已经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群人。 也不知道是大家太想看戏,还是都跟王晓琴有仇,就想看她出乖露丑。反正这一路过来,知道文与兰和张秋燕婆媳俩要去王家闹事的人不少,却愣是没一个人去通风报信。 王家人就这么被这婆媳俩堵上了门。王文涛看见打头的是文与兰和张秋燕,心道不好,赶紧让女儿躲进里屋去,自个儿迎了上去。 严记面馆 第52节 文与兰在王文涛面前站定,一点儿没客气:“王文涛,你女儿王晓琴呢?叫她出来说话。” 王文涛也没好脸色:“我女儿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嘛?想闹事?你儿子梁东升当小三坏我女儿姻缘,我都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有脸找上门来?” 文与兰双手叉腰:“我呸!明明是你女儿出轨当小三勾引我儿子,撺掇他跟家里的正牌老婆闹离婚。你个老不要脸的,还学会倒打一耙了?你女儿做破鞋的事这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事情还需要掰扯吗?” 第232章 第232碗面 “不过你放心,老娘今天上门不是来抓破鞋的。你女儿王晓琴偷了我儿子三十万,叫她出来还钱!” “哗——”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 有人啧啧赞叹:“真没看出来,这梁家二小子这么能赚呢?三十万,好家伙!我还是在给我老伴儿上坟烧纸的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旁边的人答:“那可不,这小子有点能耐的。不是说之前给王家送的礼都是海参、燕窝之类的吗?要是没赚到钱,能送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王晓琴跟梁东升分开前,曾经分批分次往家里运回来三十万现金,这个钱目前就存在王文涛的户头上。 但这个话王文涛是不会往外说的,女儿没名没分的跟了梁东升三年时间,如今分开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吧?这个钱就当青春损失费了。 所以王文涛的态度很明确,这件事情一定要赖到底:“我女儿什么时候偷了梁东升的钱?还三十万?你这死老太婆再红口白牙乱污蔑人,我就只有请政府出面了。” 老一辈的乡下人对政府一般有着天然的敬畏感,王文涛抬出政府,准备吓唬吓唬文与兰。 那文与兰能怕吗?文与兰可不惯着他:“你以为我怕你请政府出面?那正好,请政府出面。我正好问问政府的人,这偷人三十万,该判多少年?” 陈淑云之前躲在王文涛的身后,这会儿听见文与兰妈自己女儿是破鞋,当即就没忍住,“嗷”的一嗓子就冲文与兰扑了上去。 “你这个满嘴喷粪的老娼妇,看老娘今天不撕烂你的臭嘴!” 站在文与兰身边的张秋燕这会儿可就发挥作用了,就在陈淑云冲过来的一瞬间,她直接伸手推了一把,把陈淑云直接推了个趔趄,歪到了一边。 陈淑云刚稳住身形,张秋燕已经冲了过来,直接把她撞倒在地,骑在身上疯狂捶打。 若是跟文与兰厮打,那两个人可能还势均力敌。可换了张秋燕,陈淑云只有单方面被虐的份儿,没一会儿就被打得嗷嗷直叫唤。 王文涛想去救被打的老伴儿,却被文与兰缠着脱不开身。 还是周围人看不过眼,怕真的闹出人命,上前去把两人拆开。 陈淑云呜呜呜哭着,脸都被挠花了,全是血道道,头发也炸得像个鸡窝一样。身上的衣服被扯出几个口子,还不知道伤得怎么样。 反观张秋燕,就衣服和头发被扯歪了一点,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伤。 文与兰还在喊让王晓琴出来还钱。 周围的人劝王文涛和陈淑云:“到底拿没拿,你们这当爸当妈的可能也不清楚内情。还是让晓琴出来说句话,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王文涛有什么不清楚内情的?他就是知道内情,才不能让女儿出来跟文与兰和张秋燕对质。可周围喊王晓琴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也觉得难办。 压力这会儿给到了王晓琴这边。她躲在里屋,将外面的吵闹声听得一清二楚。之前打起来的时候,她急得直给梁东升打电话,想让他赶紧过来把外面两个闹事的弄回去。 第233章 第233碗面 可没想到,她的电话已经被梁东升拉黑了。王晓琴不禁想,会不会这次上门闹事,就是梁东升指使的?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过来闹,于是指使家里的两个女人过来。 王晓琴不想出去,可如果不出去的话,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爸和她妈被打?这要说出去,别人还不得把她脊梁骨戳断。 思之再三,王晓琴还是决定出去一趟。文与兰和张秋燕吵得再凶,也不可能把她吃了,她有什么不敢出去的?至于钱的事,梁家人手里面又没有证据,凭啥要她还? 可王晓琴低估了张秋燕。她刚一露面,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形,张秋燕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拽着她的头发开始咣咣咣的往她脸上招呼。 张秋燕对王晓琴的怒气积攒了三年多,之前打陈淑云那一顿哪能解气?毕竟勾引梁东升的又不是陈淑云。这会儿正主出现,张秋燕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别的可以待会儿再说,人必须得先让她打一顿出出气。 王晓琴因为爱美,一向比较注重身材,把自己养得苗苗条条的,这在体型和体力上就差张秋燕这样的劳动妇女一节。再加上她又烫了一头大波浪,那真是一抓一个准,都不带打滑的。 张秋燕也是下了狠手,才被张秋燕招呼了两三下,王晓琴就见了血,鼻血哗哗哗的往外淌。 陈淑云见女儿被打,早就扑了过来帮忙。可张秋燕战斗力太猛,以一敌二,愣是没让王晓琴母女俩占到丝毫便宜不说,还把王晓琴打得哭爹喊娘,头发都扯掉了好几把。 这场闹剧最终以梁东升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把文与兰和张秋燕带回去而落下帷幕。 其实,以梁东升的心思,他不想家里人为了这三十万去王家闹。倒不是还对王晓琴有情,而是这一闹只会给人平添笑料。毕竟,干下当年糊涂事的,他也有份儿。 可现在家里做主的是他妈,张秋燕又是他妈的死忠,他爸万事不管,他自己根本说不上话。 文与兰可从没想过放过王晓琴,祸祸了她的家还送她三十万?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再加上王晓琴又来纠缠梁东升,可算是把她积压的怒火给彻底点着了。 既然王晓琴不要脸,那她就再给她宣扬宣扬。 王家这回真的是面子里子都没了,母女俩被张秋燕打得一身伤不说,文与兰还骂得特别难听。她骂王晓琴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卖的,才赖着不还这个钱。周围那么多人听着,真是羞死先人呐。 陈淑云一边哭一边骂:“那两个娼妇把我们娘儿俩打成这样,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我就到梁家庄去找找她们的村委干部去,问问他们村的人是不是都这么霸道,都跑到我们王家村来打人来了。” 王文涛瘫坐在椅子上,好像瞬间老了十岁不止。他这一辈子就好个脸儿,讲究的就是个体面。结果临老临老,还要被人把一张老脸扯下来丢在地上踩。以后,可有什么脸面出这个门? 第234章 第234碗面 第二天,陈淑云顾不得脸上的伤,真的跑去了梁家庄找村委干部讨说法。 可村委干部既不是公安,也不是法院,既不能判刑,也不能抓人。最多不过就是把两拨人喊过来,和和稀泥,美其名曰调解。 可这种家长里短的矛盾,外人哪是那么容易调解的?先不说两家三年前的恩怨,就说现在的,你说她打人,她说你偷钱。村干部说那就欠钱的还钱,打了人的就赔礼道歉外加赔医药费。 陈淑云直接开骂:“你们都是梁家庄的村干部,所以护着你们自己人。可护短归护短,不带这么蛮不讲理的。你们让我们还钱,关键我们根本没拿,还哪门子钱?” 那这就没法调理了。村干部们本来也不想理这糟心事,干脆一个个撒手不管,让她们直接找法院。 陈淑云铩羽而归,她又去找了王家村的村委干部,想让他们出头去找梁家庄的村委干部们解决这件事。 可这事儿还没办成,王晓琴却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张秋燕将她告上了法庭,要求她全数返还从梁东升那里得到的所有钱财。 张秋燕这样一个农村妇女,原本并不知道怎么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权益。而此时的梁东升只想息事宁人,也不可能给她出这个主意。那么,点拨张秋燕的人是谁呢?这个人就是严锋。 之前王家人在外面造他的谣,给他妈气得够呛。他当时拦着他妈不让她去闹,也不是说就忍下了这口气,而是找不到合适的由头,还容易让人倒打一耙。 这会儿王家和梁家闹起来,机会就来了。他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找人提点了张秋燕几句。如他所想,张秋燕立马就去法院告王晓琴了。 严锋把这个秘密告诉李瓶,李瓶问他:“所以你是因为恨她,才帮张秋燕的吗?” 严锋笑:“我这心里现在装的满满都是爱,哪有恨?不过是给王家找点事做,让他们别来烦咱们罢了。” 严锋现在的确也没空去对付王家。拆迁款已经陆续发放了下来。镇政府已经下来人做工作让他们赶紧搬离,这样拆迁队才能早点入场。 面馆生意暂时是做不成了,而且周围这一片都要拆了重建,所以也暂时找不到门面重开面馆。 不过,虽说生意歇了,严锋却没有歇下来。他现在手里有了钱,又有这个空闲,正好适合干另外一件事。 出租屋里,严锋把张淑蓉和李瓶叫到一块儿,宣布了一件大事:他要去北京为自己翻案。 李瓶当然全力支持:“你本来就是被冤枉的,这个案子早就该翻出来重新审理了。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咱们总得试一试。要是试都不愿意试,哪来成功的机会呢?” 严锋赞许道:“我就是这个想法。这个案子虽说过去了这么些年,但经历这件事的证人都还在。所以,我想试一试。” 张淑蓉却有另外一番看法:“不是妈要泼你冷水。当年你就知道,害你的这个人是张恒他爸。他当着大官儿,才有那么大的能耐让那些证人全部翻供。虽说你现在手里有了点钱,但哪比得过人家当官的。” 第235章 第235碗面 “妈就怕你翻案不成,又被张家人陷害进去。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再遇到这种事,可怎么受得了?再说了,你现在还有瓶瓶呢。你要是出了事,我和瓶瓶可怎么办?” 严锋却道:“三个月前,我在新闻上看到个消息。张恒他爸出事了,因为巨额贪污和重大违纪违规,进去了。既然他倒下了,那他的党羽估计也跑不掉。所以,我想去北京试试。” “再说了,我之所以考虑翻案,也是为了瓶瓶考虑。等我们以后结了婚,你总不希望我俩的孩子被人骂有个劳改犯的爹吧?” 张淑蓉惊呼:“哎哟你可真沉得住气,这种好消息居然现在才说。我就说人这一辈子要多做好事,少做亏心事。不然,报应早晚会来。我们这些小民虽然奈何不得张家人,但老天爷会出手。你看,这报应到了吧?” “既然张家倒了,那你被冤枉这件事是得翻出来重新审审。要是真能翻了案,那泼在你身上的脏水就能洗刷掉了。这样,不管是对你和瓶瓶,还是你们两个以后的孩子,都有好处。” 李瓶坐在旁边,听见张淑蓉和严锋左一个孩子右一个孩子的,好似她现在就怀上了似的,实在是羞得让人想钻地缝。可这种小性子又不好意思跟张淑蓉使,于是掐了一把严锋,小声道:“扯什么孩子?你要不要脸?” 严锋知道李瓶是害羞了,她一害羞吧,就冲他恼,一恼就惹得他更想逗她:“我要脸干什么?要脸能有孩子吗?” 李瓶更想捶他了。 为了能带着李瓶一起去京城,严锋提前给几个订货的客户打了招呼,把酒糟鱼的生意也一并停了。他原本还想带着张淑蓉一起去,说之前一直待在店里忙生意,都没时间出去玩,这次就顺便带着全家人出去旅游一趟。 但张淑蓉却不愿意,一则这次严锋带着李瓶去,正是两个人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她要跟着去凑热闹,那不跟一百瓦的电灯泡一样亮吗?二则出去玩儿要精力,她现在年龄大了,腿脚又比不上年轻人,去了不是拖后腿吗?还不如趁着这个空闲时间跟老姐妹们拉拉家常呢。 “你们俩去就行了,我才不跟你们年轻人凑一堆呢,腿脚比不过你们。你俩尽管去,别担心我。我正好趁这个空闲时间,去找我的老姐妹们拉拉家常。” 张淑蓉这么一说,严锋和李瓶倒不好继续劝。 李瓶说想沿途看看风景,不想坐飞机,严锋就买了两张高铁票。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不长不短正合适。 两个人收拾了行李,张淑蓉又给他俩买了一大包沃柑和小蛋糕,又买了几瓶饮料,让他俩带着在车上吃喝。 李瓶第一次出远门时是一个人,小心了又小心,结果还是在车站被人贩子骗了。这回是第二次出远门,身边有了严锋在,李瓶心情放松了不少。 严锋拎着一口大行李箱,李瓶提着装水果、饮料和小蛋糕的袋子,两个人顺着站内的指引登上高铁,找到座位坐下。 第236章 第236碗面 严锋买的是连坐票,他放好行李,让李瓶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自己挨着她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 李瓶透过车窗往外看,严锋提醒她:“这会儿车还在站里呢,你能看到啥?等会儿车开了,你再看。” 严锋把吃的喝的一股脑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拿出一个沃柑剥开,撕掉经络,分了一瓣放到李瓶嘴边:“反正现在没事,吃几个水果吧。” 李瓶一口咬进嘴里:“阿姨这次买的沃柑好甜,锋哥,你也吃。” 两人你一瓣我一瓣分食了一个沃柑,车厢里开始播放起提醒声,车要开了,让大家赶紧找到座位坐下。 “欸,让一让,快让一让!” 不远处响起一阵嘈杂声,严锋和李瓶循声望去,见一个老太太拎着一大包东西、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一边扒拉着过道里的人,一边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 没一会儿,那老太太和孩子就走到了严锋和李瓶对面的座位。她摸出皱巴巴的两张票递到严锋面前:“年轻人,你帮我看一下,看看我们婆孙俩的座位是不是这两个。” 严记面馆 第53节 严锋帮她看了,点点头:“是这两个,快坐下吧大娘,车快开了。” 老太太把孙子安顿在里面靠窗的位置,自己在外面的位置坐下了。 李瓶见老太太把那个青布包裹放在过道上,提醒道:“大娘,你把你的包裹放到桌子上来吧,免得待会儿被人踩坏了。”她把自家的东西往窗户的方向移了移,但水果和小蛋糕量都不小,还是挺占地方。 李瓶干脆把水果和小蛋糕拎到自己座位上放着,空出一大块地方来,就在靠窗户的边儿上放了几瓶饮料。 “欸,好。”那老太太把包裹拎到桌子上放下,一下子就把李瓶空出来的一块地方占满了。 高铁轰轰发动,李瓶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飞速往后退去的风景。每次看到熟悉的地方,就忍不住惊呼:“锋哥,你快看,那是学校。” 严锋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嗯,学校。小土包子,看到学校里面的操场没?” 李瓶嘟着嘴回头冲严锋翻了个白眼,随即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瞧她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真像个土包子。 李瓶又扭回身去看了一会儿,这回没再咋咋呼呼。可没看多久也就腻了,车速太快,她也看不到个什么东西,还费眼睛得很。 转过身看见严锋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正眯着眼睛养神。李瓶有样学样,准备也学严锋养养神。 靠窗的小男孩见桌子上放着几瓶花花绿绿的饮料,直接就伸手抓了一瓶,塞到那老太太手里:“奶,我要喝这个,快给我打开。” 那老太太道:“你谢谢阿姨没?要谢谢阿姨,知道吗?”说着,直接拧开了饮料瓶,递到孙子手上,“渴了吧?快喝。” 那小男孩哼哼两句,抱着瓶子喝了一口。 李瓶瞧这婆孙俩的一番操作都傻了,不问自取,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大家萍水相逢,都不认识。这位老太太也是心大,陌生人的东西,又是入口的,居然直接就给孙子喝。 第237章 第237碗面 但她看这婆孙俩老的老,小的小,又出门在外,只是一瓶饮料而已,就没忍心计较。只是心里为这婆孙俩庆幸,还好遇到的是严锋和她。这要是遇见了坏人,哭都没地儿哭去。 李瓶自从那次受了骗,现在出门在外遇到陌生人时的警觉性都可高了。 谁知那小男孩刚喝了一口,立刻噗噗噗的吐了出来:“呸,太难喝了。奶,我不喝,给你喝。” 吐出来的饮料直接就溅到了坐在对面的严锋和李瓶身上。严锋脸色不太好看,拿出面巾纸给李瓶和自己擦了擦。可饮料含糖,即使擦干了,皮肤上还是黏糊糊的不清爽。 严锋又拿出湿巾给李瓶和自己擦了一遍,然后提醒对面的老太太:“大娘,管一管你孙子,让他别乱吐。” 那老太太以为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嫌弃自个儿孙子吐的口水脏,一脸不善道:“欸,他就是个孩子,吐的口水又不脏。别说口水了,小孩子的尿都不脏,还是补品呢。好多人拿童子尿煮鸡蛋,不仅吃蛋,还要喝汤,对身体好。” 李瓶一脸无语,瞧这老太太说的,好似被她孙子吐了口水就如同受了一次圣水布施似的。他们非但不应该责难,反而应该感激涕零。 可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老太太能怎么办?说出去人家还得骂她和严锋不尊老爱幼。 严锋也忍着气没发作,可那小男孩嫌弃自己手里的这瓶饮料不好喝,直接塞给了他奶奶,又去桌上拿另外一瓶。 这次严锋手疾眼快,直接就把小男孩抓在手里的饮料抽走了,还顺手把放在小桌子上的几瓶一起薅了过来,递给李瓶:“放在你的座位上。” 李瓶正不知道怎么办呢,结果严锋直接出手保住了饮料。她无有不应,接过来放好。 小男孩在家里就养成了习惯,看上什么东西就直接伸手拿。他也挑嘴,要是不合口味的东西,都是直接扔给大人,再拿新的。 他嫌弃自己之前拿的那一瓶饮料难喝,喝进去一口都吐了出来。这会儿看上了另外一瓶,刚拿在手里呢,就被人抢走了。 小男孩在家里可没有过这种看上的东西被人抢走的经历,回过神的一瞬间,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哇哇哇……奶,我要喝饮料,我要喝饮料。” 老太太的脸色无比难看,她觉得对面这一男一女实在是太过小气。不就一瓶饮料么,值当什么?一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从小孩子手里抢东西。 可人家把饮料都拿下去藏起来了,她也不可能硬逼着这两人拿出来。再说了,就算逼迫,这两人也不可能听她的。 可孙子哭得实在是让人心疼,她一边搂着孙子哄,一边从桌上的青布包裹里摸出一个保温瓶来。打开盖子,把瓶子凑到孙子嘴边:“乖孙,咱们不喝那个,那个不好喝。你喝这个,甜甜的,好喝。” 保温杯里装的是蜂蜜兑的温开水,是她准备好给孙子在路上喝的。 第238章 第238碗面 可小男孩哪理会这个?他现在满心沉浸在被抢了东西的委屈中,就希望自己的奶奶赶紧帮自己抢回来。 一个不愿意喝,一个死劲劝着喂。小男孩生了气,一巴掌打在她奶奶手上,哭得更厉害了。 老太太手里的杯子好险没被孙子打掉,也不敢再喂了。正准备摸几颗糖出来哄一哄,结果这会儿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了:“瓜子、花生、饮料有需要的吗?” 李瓶说道:“大娘,卖饮料的来了。你赶紧买一瓶哄哄你孙子吧,可别让他再哭了。” 对面的老太太差点没被气死。她早就知道车上的东西卖得贵,这才在上车前把吃的喝的都准备齐全了。谁知上车就碰见这俩人拿着花花绿绿的饮料勾引他孙子,给人勾得受不了,又小气吧啦不给喝,还让她花高价买车上的饮料。 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我们哭不哭要你管?你不爱听就把耳朵闭上!”老太太恨了李瓶一眼,恶狠狠道。 李瓶吐了吐舌头,把头靠到严锋肩膀上。 小男孩一听饮料,也不哭了,催着他奶奶赶紧买。 老太太把服务员喊过来,小男孩在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一瓶跟刚才被抢走的一模一样的:“奶,我要这个。” 老太太阴沉着眼睛看向服务员:“这个卖多少钱?” “十五。”服务员答。 “什么?”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不去抢?那样还能快点。外面才卖五块钱,你们居然敢卖十五!” 服务员脸色不太好看:“这位大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这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从来都是这个价。高铁上的东西本来就比外面卖得贵,这是常识。你嫌我们这贵了,那你在外面去买呀。” 老太太气结,她要是这会儿能到外面去买,她还跟眼前这小娘皮废什么话啊? 想到同样一瓶饮料,却比外面贵这么多。老太太实在是心疼钱,于是去劝孙子:“乖孙,咱不喝这个好不好?这里,这里有一瓶饮料,你喝这个。” 老太太把之前孙子喝过一口又吐掉的饮料递给孙子,小男孩能依她吗?那必然不能啊。那一瓶他刚才喝过的,难喝死了。 眼看奶奶把手里的饮料抢走了,小男孩直接往地上一滚:“呜哇哇……呜哇哇……我就要喝那个,就要喝那个。你不给我喝,我就给我妈告状,让我妈打死你。” 周围的人听到这一番童言童语,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服务员懒得跟这个婆孙俩继续歪缠,问道:“大娘,你到底买不买了?” 老太太不想买,可孙子的浑劲儿她是领教过的。他要的这个饮料要是不买给他,他就能一直在地上打滚好几个小时不起来。 “买买买!”老太太咬着牙,掏出钱包付了钱,把饮料递给孙子:“乖孙,你看,奶给你买了。快起来,别在地上打滚了,地上多脏啊。” 小男孩立刻止了哭声,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座位上。 第239章 第239碗面 李瓶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慨,从小男孩在他们这里拿了第一瓶饮料之后老太太的反应,她就隐隐觉得这家人有点一言难尽。熊孩子的背后一定有熊家长的存在。 当时她就不想再跟这一老一少打交道,只想躲远点。幸好严锋跟她想一块儿去了,出手干脆利落的把两边关系搞僵。 现在一看,果不其然,小孩子的言行不过是大人的折射罢了。 李瓶忍不住戳了戳严锋,严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眼睛,了然的点点头,握住她一只手在手里搓了搓。 小男孩坐在位置上喝饮料。喝一口,对面的老太太就横严锋和李瓶一眼。好似她孙子不是在喝饮料,而是在喝她的血。每喝掉一口,她就要从严锋和李瓶身上剜回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又闹了一出。 张淑蓉准备的饮料、小蛋糕和沃柑当然不能当作正餐来吃,而且全是甜食,像严锋和李瓶这种平时吃惯了麻辣口味的人,吃太多甜食就受不了。 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严锋和李瓶都不怎么饿,但为了安抚一下装了太多甜食的胃,还是决定吃点其他的。 李瓶不想吃车上的盒饭,严锋就买了两个卤鸡腿。鸡腿带着点辣味,也不咸,倒是比较香。 对面的小男孩见李瓶津津有味啃着鸡腿,馋的受不住,把手里的饼干一扔,也嚷着要吃鸡腿。 老太太没好气的剜了李瓶一眼,阴阳怪气道:“吃什么吃?上了车你那嘴就没停过。这么多东西不够你塞,还要吃鸡腿,你饿死鬼投胎啊?” 李瓶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吧唧了几下嘴,冲严锋笑道:“锋哥,你快吃。这鸡腿趁热吃,特别香。” 严锋哭笑不得的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脸蛋儿,倒是也啃起鸡腿来。 小男孩闻着空气中明显浓郁了几分的香味儿,口水都流了下来:“不管不管,我就要吃!”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他奶去抓餐车里的鸡腿。 老太太手眼也快,小男孩刚把鸡腿凑到嘴边,就被他奶一把抢走,又扔回了餐车盘里。 小男孩顿时不依了,握紧小拳头就冲他奶身上噼里啪啦打去,嘴里还骂着:“死老太婆,打死你,打死你。” 服务员也不依:“大娘,这鸡腿都被你孙子啃过了,你再扔回来不太合适吧?这还让我怎么卖?” 老太太丝毫不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孙子啃过了?这鸡腿上面牙印都没一个,你凭什么说我孙子啃过了?” 服务员:“就算没有牙印,也有口水。还有,你跟你孙子都用手摸过这个鸡腿,这还怎么卖得出去?既然摸过了,那你就得把这个鸡腿买下来。” 老太太:“我呸!你讹人是不是?一个破鸡腿卖三十块钱,搁我们那都能买一只鸡了,你干脆去抢好了!赶紧拉走,鬼才吃你这破鸡腿!” 服务员:“大娘,我给你说,你今天耍横可不行。这个鸡腿再贵,也不是你摸了啃了不买的理由。这个鸡腿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第240章 第240碗面 老太太:“我就不买,就不买!你能把老娘咋滴?” 服务员摸出对讲机喊乘警,老太太见状直接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来人啊,有人欺负我这个老婆子,还有没有人管管啦?” 小男孩被这场面一吓,哭得更厉害了。 车上的其他人都歪扭着身子看着这边,但兴许是见识了老太太之前的做派,大家就只待着看热闹,没一个上前帮忙。 没一会儿,几位乘警过来,把服务员和婆孙俩都带走了。 李瓶跟严锋吐槽:“这老太太真是奇葩,难怪把她孙子教成那个德行。小的时候就敢这样,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严锋点点头:“所以说嘛,先有了熊家长,然后才会有熊孩子。家长要是不教,长大后社会自然会教他做人。不过,有些家长自己本身就有问题,三观不正,你让他教,他也教不出什么来。” 大概半个多小时候后,老太太领着孙子回来了。小男孩眼角还挂着泪,手里拿着个鸡腿在啃。 看那老太太,笑得一脸得意。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还特别挑衅的看了李瓶一眼。 李瓶讶异不已,要不是她亲眼看着老太太被乘警带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哪占了天大的便宜回来呢。 还别说,老太太是真占了便宜。乘警把她和服务员带过去,了解完情况。本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就批评教育了一顿,让她把那只鸡腿买了。 严记面馆 第54节 但老太太认错态度好,一说买鸡腿就垮着脸哭,说没钱,买不起。 最后乘警没办法,还是自己掏钱把那只鸡腿买了下来,递给了小男孩。 不过,她占没占便宜,李瓶也不感兴趣。 高铁到站后,严锋先带李瓶去定了酒店,要了一个标间。付钱的时候,李瓶站在旁边,偷瞄了一眼房费,忍不住在心里咋舌,这京城的酒店,真是贵得吓死人。 进到房间后,严锋打开行李箱,把两个人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好。从浴室里出来后,见李瓶坐在床边揉腿,关心道:“怎么了?很累吗?” 李瓶摇摇头:“不累,就是感觉小腿胀胀的。” 严锋挨着她坐在床上,把她的一双腿抬到自己腿上放好,伸手捏了捏小腿肚,触手有点硬。 “你这是坐的时间太久了,血脉不畅,都集中在小腿位置,所以有点肿胀。不过没事,走一走就好了。” “既然不累,那走吧,哥带你出门走动走动,顺便吃点好吃的。” 李瓶瞬间来了精神:“锋哥,那我们赶紧走吧。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可得好好尝尝这里的美食。” 严锋站起身,伸手搭上李瓶的肩,带着往外走:“走吧,馋猫。” 李瓶忍不住问:“锋哥,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啊?” 严锋:“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卤煮,挺老的店,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一起去,带你去尝尝?” 李瓶眼神晶亮:“欸我知道我知道,我在网上看到过。里面有肥肠、肺片、五花肉、豆腐什么的。说特别适合冬天吃,暖呼呼的。” 第241章 第241碗面 严锋知道,自买了手机后,李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网上看各种大厨做菜的视频。如今听她说起来,也不觉得意外:“对,就是那个。” 既然是要走动,严锋就没打算叫车。他在手机地图上查了查酒店到饭店的距离,跟李瓶商量:“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瓶瓶,你能坚持得下来吗?能坚持得下来的话,我们就走过去,正好给你活动活动腿。” 李瓶有一丝被小瞧了的不满意:“你也太小看我了,锋哥。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可是走过几十里山路的人。现在走大马路,又只有半个小时,怎么可能坚持不下来?” 严锋笑:“啊失敬失敬,这位女壮士,请吧。” 逗得李瓶“噗哧”一声乐了出来。 北方的风比南方凛冽很多,这会儿又临近傍晚,有点儿冻人。严锋看着李瓶黑鸦鸦的头发,后悔自己没想到提前给她买个帽子。还有围巾、手套,也应该买。小姑娘皮肤嫩,这风又冷又干,怕给吹皴了。 严锋拿出手机,找了同城的服装店,下了单,收货地址填的酒店的地址。如果速度快,等他们吃完饭回来应该就能拿到。 “瓶瓶,你冷不冷?”严锋关心的问道。 小姑娘虽然穿着羽绒服,但是南方款,他怕厚度扛不住北方的风。 李瓶摇头:“锋哥,我不冷。虽然风比较大,但感觉没我们那的湿,没有那种阴冷阴冷的感觉。” 严锋点点头:“你这感觉没错。大家都说,北方的风是物理攻击,南方的风是魔法攻击,伤害不可同日而语。”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饭店。 店里客人挺多,但好在还未满座。李瓶瞧了瞧四周,发现店里的确挺多学生打扮的人。三三两两的,围着桌子吃得欢。 两个人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严锋掏出手机扫码点餐。李瓶凑过去,看见电子菜单上一道道精美的菜色,有图片还带文字说明。 严锋点了一个中份和一个大份的卤煮,给李瓶多加了一份肥肠,然后又点了两只卤猪蹄。然后结账付款。 李瓶默默看完全程,忍不住感叹连连:“哇哦,这也太方便了。锋哥,我们店里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这样可以节约好多流程呢。要是客人都这样点,我就可以到厨房去给你帮忙了。” 严锋道:“我之前有想过这样做,但后来仔细想想,我们那里不太具备这个条件。你看,我们店里虽然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也有收款码。但你发现没,其实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付现金?” 李瓶点点头。 严锋继续为她解惑:“因为店里的主力消费人群是中老年人和学生。现在中年人虽然大部分都玩手机,但他们没年轻人玩得明白,好多就拿手机打个电话、发个语音,然后刷刷视频。他们连网上付款方式都没有,就更不用说网上点单了。” “中年人尚且这个样子,更何况好多连手机都没有的老年人?” 第242章 第242碗面 “剩下的就是学生了。他们倒是玩得灵,可学校里不准学生带手机,所以也是白扯。” 李瓶有些不好意思:“啊,好像真是这样。锋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严锋逗她:“没事儿,你要是想离我近点儿,到时候面馆重开,我们就专门请个人跑堂,你到厨房来帮我煮面。” 李瓶被他调侃得有些难为情,强辩道:“谁要离你近点儿了?我不过是看你有时候忙不过来……” 服务员恰在这个时候把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严锋把小的那碗卤煮推到李瓶面前:“快尝尝,香不香?” 李瓶拿筷子把蒜泥和腐乳汁搅和均匀,推着碗沿儿喝了一小口汤,咂了咂嘴:“嗯,这汤好香。” 严锋满意的笑:“香吧?我读书那会儿,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家,每周都要跟同学一起来吃好几次。” “啃一下这个猪蹄,这猪蹄也卤得好。”严锋夹了一块猪蹄放进李瓶碗里。 李瓶没啃几块,觉得有点腻,剩下的都给严锋吃了。 两个人吃完了卤煮,出得店来。李瓶抬头看看暗色的天,街灯已经亮了起来。 “锋哥,我们现在回酒店去吗?” “不急,现在回去也没事做,离睡觉也还早。我们先溜达溜达,顺便消消食。” 刚喝了热汤下去,李瓶手脚都暖和起来。严锋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的衣兜里,暖烘烘的。 李瓶不认路、不记路,跟着严锋随意走着。两人走了一会儿,李瓶突然想起一件事。 “锋哥,你说要翻案,有没有什么流程?比如说,我们要做些什么?” 严锋捏了捏揣在他衣兜里的手:“别担心,明天我们先去见了律师再说。” 李瓶有些意外:“律师你都找好了?什么时候找的?” 严锋回道:“也不算找吧,我找的是当年帮我打官司的那个律师。前段时间我准备翻案,就联系上了他。他是当年的经手人,对案情比别人熟悉,比找别人更合适。” 李瓶点点头:“当年害你的那个贪官倒台了,律师也是熟悉你案子的人。这么说,重审的话会有很大机会赢吧?” 严锋却并不如小姑娘那么乐观:“这个到时候得看具体情况,瓶瓶,翻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家虽然倒了,但不知道他的党羽有没有被一网打尽。如果余孽还在,可能我这个案子连重审程序都不能启动。” 李瓶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啊,这么难啊?我还以为肯定会成功呢。” 严锋哭笑不得:“你不用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就当到京城来玩一趟。本来我早都认命了,只是后来机缘巧合,看到张家倒台的消息,这才想试试翻案。我也知道,翻案不容易,但不试试的话,我怎么可能甘心?况且,要是能洗刷掉冤屈,你和孩子以后就不用听别人的闲话了。” 李瓶知道,比起自己,严锋肯定更希望能翻案成功。但知道这件事难度很大之后,她就不愿意再给严锋增加心理压力了。 第243章 第243碗面 “锋哥,你别担心,我才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呢。全天下那么多坐了牢出来的,要都那么在意别人说闲话,那还活不活啦?谁要是敢说你闲话,我就找上门去,撕烂他的嘴。” 严锋心里生起细小的暖流:“瓶瓶,自从知道你逃婚,然后又从人贩子手上逃掉的事情后,我就知道你是个特别特别坚强勇敢、又特别特别聪明的姑娘。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说闲话,但作为以后陪在你身边的另一半,我也应该尽自己所能让你们过得更好。” “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要是因为我的事情,孩子在学校被别的小朋友骂,你说我们心里会不会难受?所以不管难不难,翻案的事情我都要尽全力。” 李瓶想了想严锋设想里的那个场景,完全没有发生的事,光是想一想那种可能,她的心里就很难受了。是,她很坚强,也懂得还击。可如果同样的压力换到孩子身上呢?孩子能承受住吗? 她伸开手指,钻进严锋的指缝,十指紧扣。两人的手藏在严锋的衣兜里,像做着什么甜蜜的小游戏。 “锋哥,那你尽力去做,我陪着你。” 两人漫步回酒店,严锋在前台取到包裹。 “这是什么呀?”李瓶好奇问。 严锋回道:“给你买的帽子围巾之类的,来之前忘记买了。这边的风又冷又干,你皮肤嫩,我怕给你吹皴了。” 进房间打开,是成套的帽子、围巾、手套,羊毛材质,小鸡黄的颜色,看着特别粉嫩。 李瓶穿戴上试了试,展示给严锋看:“好看吗?” 小姑娘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浅蓝色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搭配上小鸡黄的围巾、帽子和手套,显得特别青春、粉嫩。 严锋不由得有些后悔:“糟了,我买错颜色了。” 李瓶抬起手看了看手套:“没有啊,我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好喜欢。啊,你是不是觉得这个颜色不太经脏?没事,我注意点就是啦。” 严锋:“你年龄本来就小,再配上这个颜色,看着更小了,跟未成年似的。” 李瓶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介意的点到底在哪,不由得一下笑了出来:“所以,你是怕我们站在一起显得不般配?怕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 严锋被连续踩中痛脚,脸都黑了。 李瓶看他一身黑色打扮,如今再加上脸黑,站在那跟块炭似的,连笑声都大了几分,根本停不下来。 严锋直接破防,瞬间恶向胆边生,黑着脸把李瓶摔在床上,一个饿虎扑食,压着使劲呵痒。 “笑我?皮痒了是不是?” “啊哈哈哈,啊啊啊,锋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可怜李瓶最是怕痒,却被严锋压制得根本动弹不得,哪儿都去不了,只能躺着受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这嬉笑打闹就变了味儿,从单方面压制变成了滚做一团。 李瓶只觉得严锋这次比以前任何一次吻得都凶都急,狂风暴雨,像要把她吞了。 第244章 第244碗面 他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手臂也被他禁锢在头顶,丝毫动弹不得。 “唔唔唔”李瓶发出模糊的气音,想提醒严锋轻点儿。可没过多久,她就浑身发软,意识模糊了。 严锋的吻却戛然而止,他离开小姑娘的唇,松开对她的禁锢,把另一只手手从她的衣服里抽了出来,翻身躺到旁边,平息急促的呼吸。 李瓶舔了舔唇,感觉舌根有点痛。她不知道严锋为什么突然停下来,翻转过身看向他。 “锋哥……你……” 话才起了个头,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黑,是严锋热烫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别看!”是严锋低沉而沙哑的嗓音。 严记面馆 第55节 李瓶安静了下来,严锋感觉自己的手覆在了一个奶油小蛋糕上,遮住了几乎所有的白,唯余一颗红樱桃露在外面,亮晶晶、颤巍巍。 “瓶瓶,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严锋突然问。 李瓶觉得自己有点口渴,又润了润嘴唇,答道:“三月二十二号。咦,锋哥,你前几天买票的时候,我把身份证给你了,你没看见吗?” 严锋当然看见了,但他也不愿多说,只移开眼睛,轻轻回道:“嗯。” 随后就没声音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人呼吸可闻。 李瓶不知道严锋怎么了,但她是安心的。于是也不挣扎,安安静静躺着。 过了好半天,严锋才收回手,从床上起来:“我先去洗澡,今晚咱们早点睡,明天一早一起去律所。” 脸上的手突然移开,李瓶眯起眼睛,适应突然的光亮。等睁开眼,只看到严锋往浴室去的背影。 随后,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李瓶从床上爬起来,到桌子上找水喝。 严锋洗澡的时间有点久,李瓶都看完了好几个美食视频,他才从浴室姗姗出来,穿着深蓝色的格子睡衣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快去洗。”严锋坐在床头擦头发,开口催促李瓶。 “好,马上就去。”李瓶关掉视频,起身拿着睡裙去了浴室。 她洗的很快,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还顺带洗了个头。 “过来,我给你吹一下头发。”严锋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个吹风机,坐在床头叫她过去。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一点再出来?你这还在滴水,睡裙都打湿了。”严锋用干毛巾包住小姑娘的头发,轻轻揉搓。 李瓶倒不怎么在意:“没什么,就是滴了几滴水在裙子上。这房间暖和,一会儿就干了。” 酒店的房间空调开的高,外面寒彻入骨,里面却温暖如春。 李瓶头发不长,只到脖子的一半,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好了,吹干了,去你的床上睡。”严锋起身收拾好毛巾和吹风机,揭开被子躺到床上。 他定的标间有两张床,两人正好一人睡一张。 可能是换了床有些不习惯,李瓶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一时难以入眠。她把双手垫在脸颊下,侧过身子朝向严锋的方向,想看看他睡着了没。 第245章 第245碗面 严锋闭着眼睛,安静的躺着,呼吸清浅,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李瓶看着看着,不由得想起洗澡前的那一幕。其实这次一起出来,她心里就隐隐觉得两人会住在一起,甚至可能还会发生点什么。 毕竟,之前严锋就吐槽过好几次。说天天在老妈的眼皮子底下,想亲热亲热都不能尽兴。亲一下抱一下之前都得看看四周,搞得像偷情一样。 如今天高皇帝远,他还不可着劲儿撒欢? 可现实是,他俩住是住一起了,却又没有完全住在一起。他也没撒欢儿,中途就停了。 李瓶觉得自己脸有些热,又往严锋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偷偷拽着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了下巴。 温暖而安静的夜,李瓶听着严锋平静的呼吸声,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八点过,两人吃过早饭,打车来到精诚律师事务所。 前台小姐引着严锋和李瓶进了会客室,李明辉已经等在这里了。两个人握了握手,在沙发两边坐下。 严锋记得,当年李明辉代理自己的案子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晋律师。不论是外形还是谈吐,都颇为青涩。如今再次见面,当年的律界新人已经成为了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股稳重、松弛的精英范儿。 “李律师,你变化真大,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严锋有感而发。 李明辉将严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你变化也挺大的。” 说完,两人颇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严锋把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问李明辉这种情况启动重审的几率大不大。 李明辉:“张家虽然倒了,但当年的案子已经走完所有程序,形成了既定事实。虽说申请重审是法律赋予每一位当事人的权利,但对于一件已经执行完成的案子,要让法院重审,是很难的事。除非你能找到特别关键的证据,证明原来的判决有错误。” 严锋道:“我手里有个东西,是从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那里拿到的,不知道能不能被用作证据?” 李明辉有些诧异:“说来听听。” 严锋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是叶小茜和严锋的对话,叶小茜在录音里向严锋道歉,说她也是受害者,当年之所以改口供,完全是受张家人逼迫。 李明辉听完,脸上浮起笑意:“叶小茜是当年案子的第一证人。有了这个录音,我就有把握说服法院重审你的案子。” 李瓶闻言,忍不住兴奋的推了推严锋的手臂。严锋也是满心喜悦,他伸手拍了拍李瓶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回头对李明辉道:“那真是太好了!其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李明辉想了想,说道:“暂时还没有,我会尽快向法院递交申诉材料。不过这几天你尽量不要去别的地方,到时候要是有什么突发事情,我好通知你随时过来。” 严锋点点头应了,跟李明辉道过别,带着李瓶离开了律所。 第246章 第246碗面 李瓶开心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在过马路的时候差点直接闯了红灯,还好严锋手快将她拖了回来。 “别傻乐,看路!”严锋叮嘱她。 李瓶星星眼看着他:“锋哥,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当初叶小茜找过来的时候,我全程在场,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录的音。” 严锋很享受小姑娘崇拜的眼神:“叶小茜找过来的时候,张家刚出事不久。我猜想,她可能也是得知张家倒台后,才决定找过来的。正好她说起当年的事,又跟法庭上说的完全不一样,我就抓着机会录了一段儿。” “再说了,你也不是全程在场,不知道也很正常。当时不是我把她叫出去单独说了会儿话吗?就是那个时候录的音。” 听他这么一提醒,李瓶想了起来。当时严锋怕张淑蓉知道当年害他的人找过来的事,就把叶小茜单独叫了出去。也是经过那一回,叶小茜才离开的东平镇。 不管怎么样,李瓶很为严锋感到高兴:“听那个李律师这么说,你翻案的机会应该很大吧?亏你之前还吓唬我,说翻案很难很难,害得我还担心来着。” 严锋笑了笑:“我那不是看你抱的希望太大,怕到时候翻案不成,你会难过嘛。况且,当时我也不确定这个录音能不能被采纳,有没有用。要是没用的话,那法院能不能答应重审还真是个问题。不过,如今专业人士认可了,我就不担心了。” “嗳,真好!”李瓶感叹道,又催促严锋,“快快快,把这个好消息跟阿姨分享一下。然后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这个事情确实应该告诉老妈一声,好安安她的心。严锋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这一天正好是赶集日,张淑蓉正在跟老姐妹们逛街。一听到这个消息,声音都忍不住大了起来:“你是说真的?律师真的说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严锋笑道:“我骗你干什么呀?我跟瓶瓶才见过律师。她说,要把这个好消息赶紧给她阿姨分享。” “哈哈哈”张淑蓉爽朗的笑声穿透手机,旁边的李瓶都听到了,“我家瓶瓶就是乖,啥好事儿都想着我。那行吧,你们俩好好玩儿。照顾好瓶瓶,别让她磕着碰着了。到时候回来少了一根头发,老娘唯你是问。” 张淑蓉挂了电话,旁边的老姐妹问她:“什么律师?你不是说你家严锋出去旅游去了么?怎么,这是要打官司?” 东平镇小,周围的人看张淑蓉还在,严锋和李瓶却不见踪影,有些人就问起去向来。张淑蓉对外一律说是趁着这个空闲出去旅游去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不想提前嚷嚷得到处都知道。 不然,翻案成功还好说。要是没成功,谁知道别人会说得多难听?保不齐就有人说,看吧,我就说严锋干过那些事吧。还说是冤枉的,要真是冤枉的,怎么法院不让翻案呢? 如今听律师这么说,翻案的几率很大,她就没什么顾虑的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严锋造造势。 第247章 第247碗面 “嗐,当初我也不算骗你们,我家小锋和瓶瓶的确也是顺道出去旅游,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去找律师问问能不能翻案。我们当时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自然就不好跟你们说。现在律师说可以,胜算还很大,我也就没什么担忧的了。” 这么一说,老姐妹们也表示体谅。因为,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她们身上,她们也会这么办。俗话说嘛,锅盖揭早了煮不熟饭。事情当然是落定了才好跟外面的人说。 不过,比起严锋翻案这件事,老姐妹们明显更关注另外一件。 “你这瓶瓶长瓶瓶短的,还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知道的是你家请的小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了个亲生女儿呢。看来情况不一般啊,这回你就给我们个准话儿,你家小锋跟瓶瓶是不是好上了?” 这孤男寡女的一起出去玩儿,本来就不对劲。再看张淑蓉话里话外这个态度,那能是把李瓶当小工的口气?更别说,前段时间外面本来就在传张淑蓉看上李瓶了,要留她做儿媳妇。 张淑蓉笑得嘴都合不拢:“好上了好上了,亏的你们天天惦记,这个问完那个又来问。我家瓶瓶啊,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女子,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啊?” 众人恍然大悟:“哦,难怪之前孙家那小子那样纠缠,你家瓶瓶都没答应,原来是跟严锋好上了。你说你这个当妈的也真是,这不是好事儿吗,怎么别人问起来你还瞒着不说?多好的儿媳妇啊,换做是我,我就恨不得当下就让所有人知道,免得别人眼馋打她主意。” 张淑蓉也觉得很冤:“天地良心,我哪里是瞒你们啊?那会儿我们家小锋和瓶瓶还没在一起呢。都没影的事儿,让我怎么给你们说嘛?” “这么说起来,是刚定下来的?” 张淑蓉:“可不是嘛。” 老姐妹们也就没再计较这件事,纷纷恭喜张淑蓉,说等两个孩子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知会一声,她们要来喝喜酒。 张淑蓉没有特意叮嘱老姐妹们给自己保密,大家很快就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当然,镇上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这却影响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严锋和李瓶。两人没什么事,除了逛景点就是寻觅美食,小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舒坦。 这一天,李律师约着他们去法院递了诉状。走完流程之后,剩下的就是等待法院通知开庭时间。但这个时间未定,严锋和李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和李律师商量之后,严锋决定先回家,等开庭时再过来。 临走的前一天,严锋带着李瓶去了自己曾经就读的大学。学校的设施一如当年,没有什么变化。一进校园,熟悉感就扑面而来。 严锋先带李瓶去逛了教学区,指给她看当年他曾经在哪间教室上课。之后又拉着她的手往食堂去,说要带她尝尝学校的饭菜。 因为没有饭卡,严锋带李瓶去的是东园专卖炒菜的小食堂。这里不止可以刷卡,也收取现金。 第248章 第248碗面 过了饭点儿,食堂里吃饭的学生不是很多,空位还剩不少。严锋点了鱼香肉丝、酸菜鱼和炝炒凤尾三个菜。 “来,尝尝我们学校大厨的手艺。”严锋给李瓶盛了一碗饭,递到她手里。 李瓶尝了一筷子鱼,酸香浓郁,肉质滑嫩,特别开胃,不由赞道:“嗯,好吃,这师傅做鱼的手艺真好。” 严锋也跟着尝了尝,笑道:“味道没什么变化,还跟当年一样,可能没换大厨。当年我们一个寝室的男生都喜欢来这里吃小炒,嫌其他食堂的大锅菜缺油水。” 李瓶这一路上总是听他说起当年,顺势问道:“锋哥,当年你是念到大二吧?那你有没有想过,再回来把这个大学念完?” 严锋有些讶异的看向她,李瓶继续道:“你看,李律师都说了,你的官司很大几率会赢。赢了官司,你就是无辜的,难道学校不应该把这个大学赔给你吗?” 严锋却道:“学校赔不赔还两说,要是不赔,我还得从高中学起。再者说,就算学校赔给我,我也不可能回来继续念。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岁数了?” 李瓶却是不赞同他拿年龄说事儿:“你多大岁数?你不是才三十岁吗?一辈子才过了三分之一。现在那些四五十岁的人都还在参加高考呢,人家也没觉得自己年龄大。” 严锋哭笑不得:“我给你算一算,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十八岁上大学,大学四年毕业,刚好二十二岁。我今年三十岁,相当于一个大学毕业生走上工作岗位,工作了八年时间,已经走上了中层的岗位。” “假如像你说的,学校赔给我。我把剩下的两年念完,然后呢?以三十二三岁的年龄去跟小年轻们争工作岗位?我比着他们能多出什么优势?再说了,当年学业被迫中断之后,我就再也没把书本捡起来过,即便回去学校,又怎么跟得上进度?” 李瓶像泄了气的皮球,可仍有些不死心:“我听你老是提起以前上学时候的事,就想着问你要不要弥补这个遗憾。其实毕业之后,你也可以不用跟其他人一样去外面找工作。咱们家里的面馆不是还要继续开吗,可以回来继续开面馆。” 严记面馆 第56节 严锋忍不住笑:“我现在把面馆撇下,辛辛苦苦去拿个大学毕业证,然后回来继续开面馆?瓶瓶,我有直道不走,干嘛去绕弯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人生那么多遗憾,难道每个都要去弥补?” “当年被迫中断学业的时候,我是有遗憾过。但这么多年过来,我已经放下这件事了。今天之所以提起读书的时候有点多,那不是触景生情嘛。到了这个环境,看到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自然而然就想起当年的自己了。” “但是说到再继续回去念书,我是绝没有这个想法的。离开了校园那么多年,哪还能专心得下来?不过,你要真想我弥补这个遗憾,我倒是有个办法。” 第249章 第249碗面 “什么办法?”李瓶迫不及待问道。 严锋点了点她:“你去念书,顺便帮哥实现大学梦想。” 李瓶有些意外:“我?” 严锋点点头:“你在老家的时候念到了高中毕业,到现在书本也只丢下大半年时间,捡起来很容易。重读一个高三或者到时候看能不能直接插班,然后就能直接考大学。” “可是……我要是去念书了,店里怎么办?你跟阿姨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严锋:“你傻啊,我们到时候再聘一个不就好了?这个不是问题,你就告诉我还想不想继续念书。要是想,你就去念。钱的问题你不用考虑,哥帮你出。” 李瓶沉默了,这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她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初中念完之后,她成绩不错,考进了县城最好的一中。但她爸李成志不让她再继续念,打算送她去学理发,好早点出来工作赚钱,给家里减轻负担。 但李瓶不想学理发,她想读高中,以后考大学。可李成志的态度很坚决,说她去读高中可以,他不会给她出这个钱,让她自己去想办法。 本来是想逼着李瓶妥协,放弃继续念书的打算,谁知竟真让李瓶寻到了一线生机。她的初中班主任老师帮她联系了二中的招生办,那边答应她,如果去二中,可以免去三年学费,每个月还有一百元的生活补助。 这本是学校之间争抢生源的手段,但对李瓶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一中虽然各方面吊打二中,但李瓶的成绩在那里面只能算中等偏上,奖学金和助学金她都争取不到。 而她的成绩放到二中就不一样了,各种意义上的名列前茅。李瓶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去了二中。 李成志没想到真被李瓶想到了办法,才亲口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只得憋着一口老血答应让她继续念。但当父亲的权威还是要摆一摆的,李成志告诉李瓶,别人家姑娘养到这么大,都知道给家里赚钱养家了。 把你养到这么大,不赚钱不说,还要继续念书花钱。既然你要念,那就按之前说好的,不要花家里一分钱,我也没钱给你念这个劳什子书。 李瓶以为,在这个家里长到这么大,受了无数冷落、忽视和排挤,对这些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可听到这样一番话,她还是会忍不住鼻酸。明明她比哥哥优秀这么多,也没有天天白吃家里的饭,为什么父母就不能稍微公平一点对待她呢? 可能也是被这一番话彻底冷了心,李瓶越发在心里坚定一定要考出去,要离开这个家的信念。 二中虽说给免了学费,但一百块钱的生活补助确实不够她在县城学校里的花销。没有办法,她只能每个月从家里带米和咸菜。每个月放完月假回学校的时候,都是她最难过也最难堪的时候。家里人对她的不满都挂在脸上,一眼一眼的恨着,好似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而是仇人。 第250章 第250碗面 李瓶忍着难堪,熬了三年。她已经打算好了,高考以后就报考定向师范生,可以免学费,还有生活补助。到时候到了大城市里面,她还可以趁课余时间打打零工,熬到大学毕业。 可谁知道父母动作竟然那么快,还没等到高考,就瞒着她定下了婚事,又收了彩礼。书自然是不会让她再读了,转眼就逼着她退学嫁人。 李瓶这时候也再顾不得念书,她退了一步,说只要不逼着她嫁人,她可以退学出去打工补贴家里。李成志自然不会同意,说彩礼都收了,不好反悔。李瓶不想被推进火坑,这才偷了身份证跑了。 出来之后被骗,又差点被卖,她的心境一下子有了变化。十八年时间,因为不是儿子,她受尽了家里人的冷眼与薄待。可生而为女,难道天生就比儿子低人一等吗?李瓶并不觉得自己比哥哥差,论对这个家的贡献,她的废物哥哥拍马也赶不上她。 抛开父母对子女的抚养义务不谈,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索取过分。小时候是有一口能饱腹的饭,有一身能蔽体的衣。后来多了一点,她还想有学上。可即使是上学,父母也只负担到了她小学毕业,初中和高中的学费都是她凭借自己的好成绩从学校那里赚来的。 可即使是这样,她的父母甚至都不愿意等到她能赚钱了之后再来榨取,而是要为了彩礼立刻卖了她。比较起来,这样的父母跟那些想卖了她的人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时候,李瓶就无数次想过,自己要不是人而是猫猫狗狗,或者鸟儿、蚂蚁、蜗牛就好了,那样她就能很快离开父母单独生活了。然而她是人,若还没有长大就离开家,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被严家人救下后,她才一门心思放在赚钱上。除了该还的债,剩下的钱都要好好存起来。因为,钱才是她的底气。 要是以前有人说要拿钱送她读书,她不知道多高兴。可现在她能赚钱了,而且正赚着钱,她对读书这件事就没那么心心念念了。 “锋哥,我不想去念书,我还是想跟着你赚钱。” 严锋笑她:“你是钻进钱眼儿里了是不是?急着赚钱干什么,我还能缺着你?” 李瓶摇头:“跟你没关系。我以前想读书,是想考上大学,有个文凭。这样,既能离开那个家,又能养活自己。可现在我已经离开家了,还凭着手艺能赚钱养活自己。你说我现在扔下赚钱的营生,回头去读书,关键读了出来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现在这些钱。我何苦多此一举呢?” 严锋继续劝:“你现在同当初不一样,没有生存的压力,就可以抛开读书的功利心,回到读书这件事本身。反正你年龄也还小,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回到校园好好享受一下读书的快乐时光。就算读了出来赚不到现在这么多钱,那也没事,我不是你的后盾嘛,可以帮你兜底。” 第251章 第251碗面 李瓶这下更坚决了:“我读书就是为了赚钱,除了好找工作,大学还有别的作用吗?要单论为了生活的话,读到高中就够用了呀。再说了,我现在跟着你赚钱挺开心的。要我丢下生意去读书,还一读就四五年,我肯定会不开心的。” 见她实在不愿意,严锋就没再劝:“行吧,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总之呢,只要你生活得开心就好。” 李瓶点点头:“我开心着呢。长到这么大,我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两个人吃完了饭,去附近的商店给张淑蓉买了礼物,又买了几大包土特产,这才打车回到酒店。因为第二天要早起赶高铁,严锋和李瓶就没怎么耽误,早早的睡下了。 两个人是下午两点过到的家,因为提前打了电话,张淑蓉也没提前吃,只做好了饭菜等他俩回来一起吃。 等严锋和李瓶把行李归置好,张淑蓉已经把饭菜摆上桌了,饭是玉米糁和大米混合的二米饭,两个菜,一个黄豆焖猪蹄,一个莴笋炒肉,加了嫩蒜苗在里面,香味十足。 “快趁热吃,这都过了饭点儿了,你俩饿坏了吧?”张淑蓉拿起筷子,分别往李瓶和严锋碗里夹了一块油汪汪的猪蹄。 焖了两个多小时的猪蹄又香又糯,满满的胶原蛋白。李瓶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回道:“才不呢,我们买了吃的才上的车,在车上的时候嘴就一直没停过,现在都没饿。不过,阿姨,你做的这个猪蹄好好吃啊。” 严锋也在旁边接道:“就是呀妈,我们这么大的人了,还能饿着自己吗?都说了让你先吃,别等我们,你非不听。” 听着儿子的埋怨,张淑蓉一点儿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晚吃了一会儿的功夫,能饿到哪儿去?再说了,这饭就得大家一起吃才香,我一个人吃着有什么意思?” 又嘱咐李瓶:“瓶瓶,你要是不怎么饿,就少吃点饭,留着肚子多吃菜。这猪蹄阿姨焖了两个多小时,一抿就脱骨,吃着也不腻,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李瓶一边吃一边嗯嗯点头,还感叹不迭:“外面的饭菜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就那样。还是阿姨你做的家常菜,怎么吃都吃不腻。” 张淑蓉好奇道:“你跟你锋哥出去都吃什么好吃的了?” 问到这个,那李瓶可有的说了,于是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严锋带自己吃的各种好吃的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拍张淑蓉马屁:“一开始吃着这个也不错,那个也新奇,可多吃上几顿,我就想你做的菜了。” 张淑蓉听得一脸骄傲:“那是,咱们吃的菜可都是老李头家的地里种出来的,晒着太阳淋着雨长起来的,那大棚里肥料催出来的菜哪比得上?” 李瓶道:“菜的品质只是一个方面,关键还是阿姨你做的好吃啊,他们都没你手艺好。” 这个吹捧实在有点过,张淑蓉刚想谦虚两句,没想到旁边的严锋先开口了:“小马屁精,你轻点儿拍。我妈一个乡镇老太太,都快被你拍成国宴大师傅了。” 第252章 第252碗面 虽然张淑蓉觉得李瓶的话涉嫌吹捧成分过量,但她主动谦虚可以,儿子帮她谦虚算怎么回事儿? 一筷子头打在严锋手臂上,张淑蓉冲严锋横眉怒目道:“怎么滴,嫌弃我这个乡镇老太太做菜没有外面的大师傅做菜好吃是不是?那成,以后老娘做的饭菜都给瓶瓶吃,你就别吃了,这顿也别吃了。” 张淑蓉一把将儿子的饭碗拖了过来。 严锋默默把饭碗抢了回来,端手里护着,还调侃他妈:“怎么说着说着还急了?怎么,这个家连句真话都容不下了?我可算明白以前的皇帝怎么一到晚年就这么昏庸了。就跟你似的,听不得一句真话,光喜欢听身边的奸臣说好听话。” 被骂做“奸臣”的李瓶一点儿没恼,坐在旁边吃吃的笑。 张淑蓉呸了她儿子一口:“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临老没落着一句好不说,还要被你嫌弃做的饭菜不好吃。既然嫌不好吃,那你别吃啊?” 对于儿子一边嫌弃一边狼吞虎咽的样子,张淑蓉表示非常看不上眼。 眼看着再说下去就要被摘出去单过,严锋也不敢再逗他老娘,还立刻认错:“没嫌没嫌,我老妈做菜最好吃。看我这一身肌肉,都是你做的饭菜喂起来的。” 张淑蓉见儿子示弱,这才重重哼了一声:“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那嘴,以后不会说话就少开口,让瓶瓶说。” 就说生儿子没有生女儿好,臭小子哪有小姑娘讨人欢心啊。 得,逗一场乐下来,差点吃不上饭不说,连说话的资格也没了。严锋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嘴贱。 李瓶却是很爱看严锋和张淑蓉两个人逗闷子、开玩笑。她从小就在沉闷和压抑的家庭氛围中长大,莫说开玩笑,稍微一句话不对,都可能招来一顿叱骂或者毒打。 李成志是一个很喜欢在家里向妻子儿女展示自己大家长权威的人,因为疼爱儿子,又要仰仗妻子帮自己分担农活。于是,在家里“吃白饭”的“赔钱货”女儿就成了他无所顾忌耍威风的唯一对象。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李瓶最害怕的就是吃饭。一家子聚在一起,李成志总会寻摸点由头,比如拿筷子的姿势不对,空着的那只手没有扶着碗,吃饭的声音大了一点……然后对着李瓶轻则白眼相向,重则又骂又打。 还是逃出来到了严家之后,她才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父母和子女之间还可以像朋友之间那样开开玩笑、逗逗乐,一团和乐融融。 她很羡慕严锋,可以从小生活在这样轻松的家庭氛围中。她也很感恩命运,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这样一家人救了自己,让自己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吃完饭,严锋为了赚表现逗老妈开心,主动请缨把碗筷收拾去厨房洗了。李瓶兴冲冲的去把给张淑蓉买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顶紫貂皮的帽子,非常纯正的棕褐色,又轻又软。 第253章 第253碗面 “阿姨,来,试试这个帽子,锋哥给你买的。”李瓶把紫貂皮帽子放到张淑蓉手上。 冬日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张淑蓉手里的帽子上,那棕褐色帽子的毛尖儿便泛出灰紫色的光来,看着贵气非常。 “哎哟,这帽子真好,一摸上去,我这手就暖和了。”张淑蓉一边摸着帽子上的毛,一边啧啧感叹。 她把头上的黑色毛线帽子揭下来,戴上貂皮帽子。 李瓶急忙问:“怎么样,阿姨,暖和吧?” 张淑蓉笑着直点头:“嗯嗯,暖和,太暖和了,一点儿不透风。” 李瓶这才满意道:“皮帽子不透风,以后你出去跳广场舞,甭管风多大,就再也不会冷了。” 张淑蓉摸着帽子夸赞道:“你俩真是孝顺孩子,去那么远都不忘给我捎礼物回来。” 李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是锋哥给你买的,不是我出的钱。” 张淑蓉回道:“他一个大男人,就该他出钱。我这个儿子我比你了解,他才没那么细的心思,想着他妈冬天跳广场舞头冷,千里迢迢给买个不透风的皮帽子回来,这指定是你的主意吧?” 李瓶抿着嘴乐,还真给她说中了,买这个皮帽子的主意是她出的,款式和颜色也是她挑的,最后严锋付的钱。 虽然不用忙面馆生意,但严锋和李瓶到家后也没机会闲下来。因为,打听到两人回来之后,一些吃惯了酒糟鱼的客人纷纷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能买。 送上门的钱,李瓶舍不得往外推。还好之前的腌鱼有剩,而且去京城期间,张淑蓉也帮她晒了不少。 吃过了饭,严锋就出门采买鲜鱼去了,李瓶和张淑蓉留在家里做酒糟鱼。 因为临近春节,镇上和村里外出打工的人渐渐回来不少,这也带动了酒糟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卖得好。 眼看日子进到腊月,春节一天比一天逼近,张淑蓉跟儿子商量,眼巴前儿有件事得赶紧去办。 这就是带着李瓶回她老家的事。 严锋有些意外,他跟李瓶的家人打过交道,还闹到了派出所去。说实话,这种卖女儿给儿子凑彩礼的家人,和李瓶逃家后遇到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更不要说,逃家前的那十几年,他们还那么亏待,甚至虐待她。 严记面馆 第57节 李瓶现在每个月往娘家寄一千块钱,已经足够报答生养之恩了。依着他的意思,这样的家人,就应该离得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免得他们瞅着机会又来打李瓶的主意。 “他父母和哥哥一直都想把她弄回去卖钱,在家里没卖成,都跑到我们这儿来闹了,上次闹到派出所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家,还回个什么劲儿?” 张淑蓉摆了摆手:“要是你跟瓶瓶没在一起,那我指定不让她回去。可如今你俩在一起了,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虽说她家里人糟心,但她毕竟是从那个家里出来的。父母生她一场,也养到这么大了。你要讨人家女儿做老婆,难道不应该提前知会人家父母一声?这起码的礼数总不能不要吧?” 第254章 第254碗面 礼数当然不能不要,严锋也自认是个懂礼数的人。但李瓶的父母拿她去换彩礼这件事实在是太没底线,太让人不齿。试问,干出这种缺德事情的父母还能称其为父母吗?不说礼数问题,李瓶会愿意回那个家吗? “要知会还不简单?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打个电话就通知到了。要是需要送礼,咱们把礼品买好寄过去也行。” 张淑蓉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简直胡说八道!老娘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哪家娶儿媳妇靠打电话和邮寄礼品来通知女方家里人的。” “你带着瓶瓶上门去,又不只是为了知会她家人,更是给周围人看看,告诉他们这个姑娘是你真心诚意带着礼物上门求娶的。要是没这道程序,到时候人家就会说这姑娘轻贱不值钱。所以,为了尊重瓶瓶,这道礼节不能省。” 严锋摸了摸颊侧:“还有这个讲究呢?” 张淑蓉回道:“那可不!这里面的讲究多了去了。不过你们现在已经俭省多了,我们那会儿的讲究才叫多呢。妈知道你对他们拿瓶瓶卖钱的事有意见,但再有意见,为了瓶瓶,你也得捏着鼻子把这件事办喽。” “唉,”张淑蓉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妈现在有点愁,上次瓶瓶的爸爸和哥哥过来闹,咱们可是把人都得罪死了。你这次上门去,还不知道会怎么为难你。若只是为难一下还没什么,就怕到时候你俩领结婚证的时候,瓶瓶的爸爸不给户口本。” 严锋安慰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就算到时候没有户口本,我跟瓶瓶也一样能结婚。只需要去她老家那的派出所开个户籍证明,拿到民政局去人家一样也认。” 张淑蓉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可是真的?不会是编瞎话骗老娘的吧?” 严锋哭笑不得:“我骗你干嘛啊?瓶瓶的爸爸和哥哥你也见过,都是混不吝的主儿。你也说了,咱们都把人得罪那么死了,一旦让他们拿到把柄,还不往死了折腾咱们啊?先不说给不给户口本,就算给,估计也得让咱们脱层皮。我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去民政局问了问,结果,倒有意外之喜。” 张淑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脸上也带了笑:“那可真是太好了!妈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你俩领不了证。这下好了,我也不用再为这个事儿发愁了。不过,该有的礼数咱们还是要有。你就趁着这几天带瓶瓶回去一趟,去认一认门。然后早点儿回来,大年三十的时候,咱们家还要烧纸呢。” 严锋点点头:“行吧,那我跟瓶瓶商量一下,看看哪天合适。另外,再找个时间去买点礼品。” 张淑蓉叮嘱道:“第一次上门,礼品不能太寒酸,可以稍微贵重点。还有,尽量多带点钱在身上。” 严锋有些疑惑:“除了礼品之外,还要送现金红包吗?” 张淑蓉摇摇头:“不是红包,而是彩礼的事情。” 第255章 第255碗面 严锋笑他妈:“你这是迫不及待想让瓶瓶嫁进来啊?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她还没到领结婚证的法定年龄呢。” 张淑蓉无言以对:“又不是我娶老婆,我急个什么劲儿?瓶瓶她爸不是收了那王家八万八的彩礼吗?瓶瓶不愿意嫁过去,这个彩礼钱应该是退回去了。” “但这钱是她爸打算给她哥娶媳妇儿的,如今没了这钱,她家里人能轻易放过瓶瓶吗?见不着瓶瓶倒还罢了,要是见着了,不还得闹起来?我想着你多带点钱在身上,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就用钱解决,免得她家人使坏,伤害到瓶瓶。” 严锋沉吟了半晌,说道:“那……要不就再等等,过段时间再带瓶瓶回去?” 张淑蓉却是不同意:“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等你跟瓶瓶结婚的时候再去认门?你要真是拖到那个时候,她家人更有理由为难你了。早晚都有这一遭,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就是想着这事儿糟心,所以才让你早点儿把这件事办了,免得别人说嘴,到时候还能早点儿回来过年。” 严锋想了想,终是答应下来:“行吧,我跟瓶瓶商量一下,定个时间。” 李瓶并不想回去,一则这段时间酒糟鱼卖得特别好,她想趁这个时间多赚钱;二则那个家于她毫无亲情可言,尽是漠视与冷待,甚至想拿她去换彩礼,她还回去干嘛? 严锋把自家老娘的话搬出来,说既然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又是奔着结婚去的,那通知两边的父母和亲戚就是基本的礼数,不能废的。 李瓶仍是一脸愁容,不太愿意。 严锋拉过她的手揉了揉,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去,私心讲,就凭他们那么对你,我都不想你回去。但妈说,告知家人和亲戚,这也是对你的尊重。况且,早晚也是要通知他们的,我总不能偷偷摸摸就把你娶了吧,别人知道了叫什么话?” 李瓶虽然没有跟人议过亲,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这种事情村里多的是。如果是正经奔着结婚去的恋爱,通知双方父母和亲戚的确是基本的礼数。要是不通知就在一起了,别人就会说这家女儿不值钱,得不到婆家人尊重。 阿姨和锋哥都是在为她考虑,本来是一件特别暖心窝的事情,但她这会儿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里面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大石头。 虽然没有见过严锋的父亲严世林,但从严锋和张淑蓉的个性也可略窥一二,那必然是一个温和又善良的人。 严锋虽遭遇诸多不幸,但谁都不能否认,他是在一个轻松和谐、温馨有爱的家庭氛围中长起来的。所以,就算命途多舛,他可能也想象不出与不慈的父母相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当他在那种氛围中真实体验过之后,他会不会对自己望而却步,最终打退堂鼓? “在想什么?”见小姑娘皱着眉头,眼里满是愁绪,也不说话,浑身上下都处在无精打采的放空状态,严锋忍不住关心道。 小姑娘虽然遭了无数磨难,但自到他家后,就整天乐呵呵的,难得见到她犯愁。 看来,她是真的很抵触回到那个家啊。 第256章 第256碗面 “我在想,”李瓶喏喏的开了口,一双翦水秋瞳看向严锋,“你可能不会喜欢我的家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严锋想了想,尽管她的家人那么对她,但小姑娘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吧?不然,也不会担心自己不喜欢他们了。 但严锋向来是个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人,他也不愿意骗她。 “老实说,瓶瓶,我的确不喜欢他们。因为,对于极度重男轻女,不顾女儿死活把女儿拿去换钱来补贴儿子的父母,我实在难有好感。就算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也做不到爱屋及乌。” 李瓶的眸子里慢慢沁了泪水,有开心也有难受:“其实……我也不喜欢的。” 严锋继续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给你担着。咱们回去尽个礼数就行,其他不做什么,别有压力,嗯?” 严锋猜测,可能是那个家给李瓶留下了太多阴影,所以才对回去这件事这么抵触。但他妈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关系还在,是应该回去一趟。 这是张淑蓉交代下来的任务,而且严锋也同意。李瓶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要置办礼品,严锋带着李瓶一起,去烟酒专卖店买了两瓶茅台酒、两条中华烟,出来后折去茶叶店买了一盒碧潭飘雪。 有这三样礼品打底,也算比较拿得出手了。但考虑到这些都比较适合男人,而李瓶家里还有个妈,严锋就去副食品店买了一罐蜂王浆和两罐蜂蜜,外加一些高档糖果。 两人拎着礼品准备往回走,严锋突然想起一件事。 “先别急,还没给你爷爷、奶奶买礼品呢。咱们再看看,看买点什么合适。”严锋拉住李瓶说道。 李瓶回道:“不用了,我爸十几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奶奶也走了。买这些够了,走吧,咱们回去了。” 严锋:“呃,那成吧,回去问问妈,看这些够不够,要是不够,咱们再出来买。” 回去问过张淑蓉,她又给添了一盒铁皮石斛和一盒冬虫夏草。都是以前别人送的,她没舍得吃,这次添在里面,正好拿来送礼。 李瓶的老家在云城陵水县,严锋用手机查了查,发现并没有直达陵水县的高铁,得先坐高铁到云城,然后坐大巴到陵水县。李瓶家没在县城,到时候还要转一趟车。 因为到了云城还要转乘,严锋就买了两张早晨七点半的票,想着早点到云城,免得后半段摸黑走夜路。 临走之前,李瓶把家里剩余的腌鱼全部做成了酒糟鱼,也只做得两大盆,经不起几卖。但新的腌鱼还挂在外面晾水汽,只能等回来再说。 严锋准备了两个行李箱,大的那个装着礼品和用于替换的厚外套,自己拎着。小的那个装了些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贴身衣物,由李瓶拎着。张淑蓉也早起送了他们一程,一路上都在叮嘱严锋,让他收敛脾气,不要跟人起冲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尽量用钱解决。 第257章 第257碗面 她倒不是担心其他,就担心他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之前又跟李瓶的家人闹得不愉快,要是争吵起来,李瓶小胳膊小腿的帮不上什么忙,怕他吃亏。 严锋安抚他妈:“我这是过去送礼,不是吵架。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商好量,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我就打电话问你。这几天你出去玩儿,记得把手机带在身边,免得我到时候找不到人。” 张淑蓉这才把心放下了一些,放他们两个去了。 严锋和李瓶下高铁的时候,正好是中午,车站外排着一长溜的人在拉客,出来一个就拉着问到不到哪里哪里。严锋听那些拉客的说到陵水,略留了留心,护着李瓶的肩往外走。 这次因为坐高铁的时间不长,严锋和李瓶就只带了些水上车,没带吃的,到这会儿已经饿了。 两个人找了一家中餐馆,点了两菜一汤,吃饱之后也没耽搁,赶紧回去车站找之前拉客的人。 那人带着严锋和李瓶七转八拐进到汽车站,找到去陵水的站台,那里停着一辆大巴,车上已经坐了半车人。 拉客的人让他俩赶紧上车找座位坐下,严锋拉着他问车什么时候能走,那人倒也干脆:“只要车一满,立马就走,一会儿都不带停的。” 严锋点点头,带着李瓶上了车。在车厢的中后段找了两个空的连位,严锋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让李瓶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了过道位置。 那拉客的倒没骗人,严锋和李瓶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又拉来一些客人,把车装满了。车上有几个就在催:“欸师傅,不是说坐满就发车嘛?这都坐满了,怎么还不发车?” 拉客的好性儿道:“别急别急,师傅马上就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就晃晃悠悠走过来了,敞怀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嘴里叼着支烧到一半的香烟。 那人走到严锋他们坐的这辆车车门口,停了下来,猛吸了几口嘴里叼着的烟,然后把烟屁股随手扔到地上,上得车来,直接走到驾驶位坐定。 紧跟着,又上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看样子像是跟车的列车员。她扫了一眼车厢,扭头冲驾驶员说道:“都上来齐了,可以走了。” 驾驶员关上车门,跟车的大姐径直走向第一排坐着的乘客,开始卖票。 这趟大巴车,严锋和李瓶坐了三个多小时,才到陵水县。 李瓶家在陵水县下的莲花村,两人下了大巴,直接在汽车站买了到莲花村的车票,坐上了车。 跟之前云城到陵水县的大巴车人坐满立即发车不同,到莲花村的车是按时间和班次发车,没到时间,即使人坐满了,开车的师傅也不会过来。 这辆走乡村路线的汽车可能有些年头了,一整个残破不堪,从车身到轮胎,都糊满了黄泥。车厢里面的座位也破破烂烂,颜色陈旧得看不出原色。地板上糊着一层黑黄色的灰,也没人打扫。 第258章 第258碗面 车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男人在抽烟。 严锋领着李瓶上车的时候,可能看他俩都不像本地人,车上坐着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 前半截和中间位置虽然没有坐满,但没有两个都是空着的连座,严锋和李瓶只能在车厢的尾部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座位坐下来。 这车子简陋无比,连行李架都没有,严锋只能把两只行李箱一前一后放在过道上。 “坐了这么久的车,还受不受得了?”坐下后,严锋见李瓶略带疲色,关心道。 前段时间去京城,全程高铁,又平又稳,但因为坐的时间比较久,李瓶的腿就肿了。这次不仅坐的时间久,换成大巴后这一路过来也比较颠簸,估计小姑娘会比较难受。 李瓶弯下身子,揉揉小腿,扭过脸回道:“我还好,倒是你,是不是很难受?” 之前在高铁上还好,后来换了大巴,座位小空间窄,严锋一双大长腿无处安置,只能一直曲着,都没地儿伸展。 这会儿到了乡村巴士,空间更小了。李瓶猜他可能都没坐过这种车,肯定会不习惯不舒服。 不习惯不舒服那是肯定的,但严锋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会娇气,这点难受,还是忍得住的。他把李瓶的腿捞到自己腿上放着,捏了捏小腿,果然有些肿胀:“我给你捏一捏,疏通一下血脉。” 严记面馆 第58节 “欸!”李瓶忍不住一声惊呼,连忙去看周围的人,果然见几个年轻的男女好奇的望了过来。 她上次在宾馆被严锋揉过一次腿,那时候没有外人在,倒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被好几双眼睛看着,实在是有些害羞。 李瓶脸红红的急忙抬腿,嘴里说道:“不用揉不用揉,待会儿下了车走一走就好了。” 严锋把她的腿固定在自己腿上,继续用巧劲儿在几个穴位上施力:“乖,别动,揉一揉免得你难受。” 李瓶犟不过他,力气也没他大,只能靠坐在椅背上,用羽绒服蓬松的袖筒遮住热烫的小脸儿,隔绝车上人好奇的视线。 等了半个多小时,车上还是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到点儿之后,开车的师傅过来了,一个三十多岁、面色红润的矮壮汉子。这次没有列车员来卖票,是司机直接收的钱。 车开起来之后,严锋才发现难捱。 一是可能久未下雨,车一开起来,外面飞扬的尘土直往车里面扑,呛得人难受。关上车窗吧,汽油味混杂着禽类的粪便味、泥土味、劣质皮革味,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来的难闻味道,让人简直不敢呼吸。 二是路面不平,颠得人坐不住。这一路全是乡村公路,说是公路,实际上就是泥巴路上铺了一层碎石子,最上面用水泥硬化了一下。因为质量不到位,路面早被来往的车辆压烂,坑坑洼洼的。 严锋块头大还好,能压得住。李瓶就惨了,个子小,体重轻,好几次从座位上颠起来往前面的椅背上扑过去。 第259章 第259碗面 严锋顾不得她脸皮薄容易害羞,把她上半身揽过来禁锢在怀里:“你拽着我衣服,别待会儿颠出去撞着头。” 李瓶被晃得都快吐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一手揽着严锋的劲腰,一手拽着他衣服,这才勉强稳当下来。 两个人在车上颠腾了半个多小时,车才到站。要不怎么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以前过惯了苦日子,车都没坐过几回,那次逃家,一路颠簸着出去,李瓶一点儿没觉得难受。 可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后,再坐这个车,李瓶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浑身都像要抖散架了。 “锋哥,咱们还得走十几分钟路才能到家。你累不累?要是累的话,就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再走。” 严锋本想像往常一般揉一揉她的脑袋,突然想起这一路来满是灰尘,手上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于是把快放在她头顶上的手撤了回来。 已经是大下午了,冬天黑得早,天边已经起了暮色。严锋自己倒撑得住,他就怕小姑娘太累。但看她下了车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恢复了一些活气,没再像在车上那样一副满脸苍白,病恹恹的样子。 他瞧了瞧四周,也没个歇脚的地方,倒不如一鼓作气,回了瓶瓶家再说。 “就坐个车,哪里就累了?又不是靠着自己一双腿走过来的。不是,瓶瓶,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娇气吗?一会儿受不受得住,一会儿累不累的。你一个小姑娘都尚且撑得住,我一个大男人,体力不比你好吗?” 李瓶有些羞赧,她倒不是小瞧严锋的体力,就是怕他不习惯。 “以前你肯定没坐过这种车,又颠簸,灰尘又大,我不是怕你难受嘛。” 严锋笑道:“那你可小瞧我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假期跟同学去山里玩儿,坐车走那个盘山公路,可比这难受多了。当时车开到半山腰,除了司机,我们整车人都被颠吐了。” 李瓶见他状态还好,也放下心来道:“既然都受得住,那咱们就慢慢走着回去吧。” 山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但崎岖的山路两旁既有凋零的野草趴伏在地,也有经冬不凋的小灌木叶片碧绿,迎着寒风招展,倒有几分野趣。 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小黄鹂一般叽叽喳喳,讲着小时候到这山间来捡柴火、摘野果的趣事。听她说起爬上悬崖边的大树去掰上面的枯枝,虽是过去的事,但现在听来依然让严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么高的树,又长在悬崖边,就不怕手上或者脚上打滑,摔下悬崖去?” 李瓶却满不在乎道:“放心吧锋哥,像我这种山里生山里长的娃,别的本事没有,爬树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好。” 严锋忍不住斥道:“你还骄傲上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句话听过没?你要是有个意外,去哪找个这么好的姑娘赔给我?” 李瓶笑:“锋哥,我觉得我有点福运欸。关键时刻,总能逢凶化吉。连被人贩子拐了,都能逃出来,走投无路的时候,又遇到了你和阿姨。” 第260章 第260碗面 严锋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不由得感慨道:“唔,你我有缘,老天都帮着你排除万难,来到我的身边。” 进了村,李瓶领着严锋走在乡间小路上,小路两边种着一畦一畦碧绿的菜。临近傍晚,有人在菜地里摘菜回去做晚饭。 李瓶见菜地里有个熟悉的人,开口打招呼:“陈嬢嬢,在摘菜啊?” 菜地里的中年女人站直身子,有些惊喜道:“哎哟,是瓶瓶啊?” 李瓶脆脆回道:“欸,是我。” “我老远看你过来,觉得是你,又不敢认。哎哟,瓶瓶你这变化太大了。” 可不是不敢认吗?以前的李瓶瘦瘦弱弱的,穿着也不起眼。这会儿看着抽了些条儿,脸上也长了肉,气色好了不少。关键这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看着跟个城里姑娘一样。 陈嬢嬢见李瓶身后跟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有些好奇的试探道:“瓶瓶,你这次是两个人回来的哈?” 这“两个人”有些意味深长,也不是随随便便两个人就能称为“两个人”的。一个年轻姑娘出去一趟,带回一个年轻男人来,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猜。 李瓶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嗯,陈嬢嬢,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回来的。”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听到李瓶承认了,陈嬢嬢脸上仍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提点这可怜的女娃一下。 陈嬢嬢走到土埂边,截住李瓶,嘱咐道:“瓶瓶,你待会儿带着男朋友回去,可得注意着点儿。之前王家给你家的彩礼钱,你爸还没退呢。那王家人都上门闹了好多次了,你这次直接带着男朋友回来,怕是……”说着,陈嬢嬢意有所指的看向严锋。 李瓶下意识的看了严锋一眼,随即又看向陈嬢嬢:“我早就说了不答应那门亲事,我爸怎么不把彩礼钱退回去呢?” 陈嬢嬢道:“嗐,那个钱本来就是你爸妈拿你去换来给你哥娶老婆的。介绍给你哥的那个袁家姑娘要十万块钱彩礼,你爸妈收了王家的钱,凑够十万就送去袁家了。后脚你跑了,王家来要钱,你爸妈哪还有钱还?这不就闹起来了嘛。” 李瓶皱着眉:“那我爸妈有没有说怎么还王家这个钱?” 陈嬢嬢回道:“闹了好几次,听说就还了几千块钱。听你爸的意思,是要慢慢赚来还。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农村赚个钱哪有那么容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能落个一两千就不错了。八万多块钱,还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去。所以王家那边也不依嘛,一直闹。” 李瓶的心凉凉的,她早想过这次回来肯定会受刁难,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爸竟然没有把王家的钱退回去。欠着这么大一笔钱,她这次带着严锋回来,她爸还不找着自己和严锋要这笔钱? 她有些打退堂鼓,但当着陈嬢嬢的面,也不好跟严锋商量。想了想,她对陈嬢嬢说道:“陈嬢嬢,谢谢你给我提的醒。天快黑了,我们就不耽误你回去做饭了。” 第261章 第261碗面 严锋拉开行李箱,捧了一大捧糖果给陈嬢嬢:“陈嬢嬢,谢谢你给我们提的醒。这点糖果拿着吃,甜甜嘴。” 陈嬢嬢笑盈盈的看着严锋,不好意思的拒绝道:“哎哟,一句话的事儿,哪值当你们谢来谢去?这糖果快拿回去,别这么客气。” 李瓶抓起糖果往她衣兜里塞:“陈嬢嬢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快拿着。你不吃,带回去给虎子吃。” 虎子是陈嬢嬢的小孙孙,今年才三岁。陈嬢嬢推却不过,只得接下来,又替虎子谢了李瓶和严锋。 谢过陈嬢嬢,李瓶带着严锋继续往家走。在一个路的分叉口,她拐到了岔路上去,停了下来。 “锋哥,我觉得,咱们这次不能回去我家了。”李瓶转过身,跟严锋打商量。 严锋道:“马上到家门口了,总不能转头回去吧?” 李瓶有些着急:“你刚没听陈嬢嬢说吗?我爸没把王家的钱退回去,咱们这次回去,他还不直接找咱们要啊?王家的人听到风声,肯定也会上门来闹,到时候我爸肯定会让王家人直接找咱们要。” 严锋安慰她:“其实,这次来之前,妈就想到了彩礼的事情。她让我多带点钱,说如果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用钱解决,不让你受委屈。” 李瓶既震惊又感动,随即就眼圈儿一红,心里涌起一阵阵难堪。 再是贫穷的姑娘,对爱情也是有着无限憧憬的。当初被家里人逼着退学嫁人,为了不嫁去王家,李瓶做了妥协,说她可以退学去打工帮着哥哥赚彩礼钱。家里人不接受,她才连夜偷了身份证跑了。 被严家人救下后,她厚着脸皮非要留下来做小工,然后每个月往家里寄一千块钱,其实不过就是想用这个钱换一个自由,希望自己不要被像货物一样卖掉。 小姑娘年龄还小,虽然遭遇过无数因缺钱而带来的磨难,但在她的心目中,爱情依然神圣而纯洁,没有沾染那么多庸俗气息。 她不会因为严锋的拮据而嫌弃他,也不会因为他一朝暴富而选择他。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觉得他好,自己也喜欢这个人。 所以,她总是对赚钱有执念。希望自己能赚多多的钱,即使是用钱来买自由也好。只要以后不被原生家庭拿捏,不要他们来干涉自己的爱情和家庭。 可是,她现在还没赚到那么多钱,却要马上面临被索要彩礼的问题。如果欠王家的钱最后由严锋支付,那不就相当于她爸妈把她由卖给王家转而换成卖给严家? 她的爱情,就非得如此不堪吗? “你跟阿姨对我好,处处为我着想,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那个彩礼钱,原本就是拿我去置换的。现在我爸不退钱,如果你去还这个钱,那算什么?把我卖给你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让人卖来卖去呢?” 说是不让她受委屈,可是现在,小姑娘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严锋很心痛,他之前单考虑到要应付李瓶的家人,不让他们在金钱上为难她。 第262章 第262碗面 但他没考虑到的是,经年累月的偏心、冷待,甚至虐待,早已让李瓶与家人之间的维系摇摇欲坠。而彩礼事件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论是她逃家,还是对回家的抵触,都是她不愿继续受家人压榨和绑架的心理表现。 考虑用钱解决彩礼的事情,严锋绝没有从李瓶的家人手中把李瓶买过来的意思。就像他妈说的,只是不想眼睁睁看她因为钱而被家人刁难,不想她受委屈。 小姑娘现在钻了牛角尖,她未必就觉得自己是要从她家人手中把她买过来,但很明显她现在接受不了他来支付这个钱的行为。 李瓶手里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钱,如果他不拿这个钱,到时候事情又该如何解决呢? “瓶瓶,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些钱。假如我们到时候回去需要买住房,还需要买一个店面继续做面馆生意,但我手中的钱又不够。如果我跟你开口,你愿意把手里的钱给我吗?” 李瓶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的情绪里,根本没多余的心思想回去的事情。不过,听到他需要钱,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愿意的。” 这个答案没让严锋开心,反而皱起了眉:“所以,瓶瓶,你为什么要这么双标呢?当我需要用钱的时候,向你开口,你二话不说立即答应。而你缺钱的时候,却百般不愿意我为你花钱。” “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却拒绝我对你的好,也不愿意花我的钱,是根本没有把我当男朋友看待对吗?那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还愿意给我花钱,是为了什么?报恩吗?” 作为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李瓶究竟是为了喜欢还是为了报恩跟他在一起的,他当然分得清。但小姑娘现在钻了牛角尖,跟她掰扯没用,得下猛药。 “我……哎呀,又不是一回事,你干嘛拿在一起说?” 见严锋非但不理解自己,还扯到了报恩,质疑自己的感情,李瓶忍不住有些生气:“报恩的方式那么多,我干嘛非得选这一种?我能为了不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直接逃家,你觉得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会为了报恩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 看她又气又急的剖白,严锋忍不住在心里偷乐。不过,他本来的目的不是引着李瓶吐露爱语,而是要让她接受自己为她花钱。所以,他直接略过李瓶的后半段话,只抓钱的问题。 “都是为彼此花钱的心意,怎么不是一回事?为什么不能拿在一起说?不管数目多少,我们对彼此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你能毫不犹豫为我解忧,自然也应该体谅我想对你好的心。” 李瓶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张淑蓉,还是严锋,都对自己很好。甚至还在她都没想到的地方,就提前准备好为她解决后顾之忧。 她的难堪,和她可怜的自尊,让她如此难以启齿,所以一时激愤,说了让严锋误会的话。严锋花钱的本意肯定不是买她,但她的父母是真的在卖她。 她不想让父母得逞,她也不要自己的爱情如此不堪。 第263章 第263碗面 “我之所以说这不是一回事,那是因为,我的钱是给你,而你的钱不是给我,是给我的父母,是在为他们卖我而买单。他们把我当个物件儿,想卖就卖,根本不会顾忌我的意愿。你若是给了钱,是不是助纣为虐?他们若是在这件事上尝到了甜头,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干出相同的事?难道你每次都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吗?” “我现在每个月从工资里面拿出一千块钱来给他们,一则这是我当初拒绝嫁王家时自己承诺的,他们不逼迫我嫁人,我出去打工,给我哥赚这笔彩礼钱。不管他们答不答应,我自己开出的条件,自己要做到。” 严记面馆 第59节 “二则,也算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吧。不管他们怎么对我,起码没有一生下来就把我丢水塘里淹死,而是给了吃的、穿的,养到这么大。” 以前在家的时候,父母就经常说起他们小时候,说那会儿的女娃不值钱,没人要,大部分生下来都是直接扔水塘里淹死。 不像她现在,不仅没被淹死,还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日子过得这么幸福,都是家里提供的。啃着家里人的肩头皮子长大,就得知道感恩,以后要孝顺父母,帮扶娘家哥哥。 虽说是自己主动提出的条件,也决定了用这种方式偿还父母,但家里人一直以来的态度,到底是让李瓶意难平。一说起,就泪意汹涌。 严锋弄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心口一阵阵发涩。都说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则需要一生去治愈。家人留在李瓶心里的伤痕,即使作为爱人,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消灭掉那些痕迹。 “瓶瓶,我们每个人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能遇到什么样的亲人,都是缘分。只不过,有些是亲缘,有些是孽缘。上天可能在亲缘上亏待了你,但你要相信,他肯定会在其他地方补偿你。” “你现在早已离开了原来的家,成为了我的家人。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把我妈当作你的亲妈,反正,她老早就想要个女儿,还特别喜欢你。而我,比你痴长十来岁,除了将来作为丈夫的那份爱重之外,父亲和哥哥的那份爱我同样可以补偿给你。”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不公平,也想不通你的亲人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但是瓶瓶,其实人跟人之间,并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不然,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发生。所以,当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自己。” “既然强求不来,那咱们干脆就不要好不好?反正,你并不会没人疼没人爱,我和我妈都会一直对你好。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幸福、快乐。但我也知道,只有把他们看淡和放下,他们才不会继续伤害你,你也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李瓶若有所思:“把他们看淡、放下?” 严锋点点头:“对,你可以继续用钱来偿还他们生养你一场。但情感上不再把他们继续当作亲人,你也就不会再纠结他们为什么不给你亲情。如果你愿意,就把他们当做普通的亲戚,逢年过节走一走。如果不愿意,当陌生人也可以。” 第264章 第264碗面 李瓶苦笑:“我原以为,自己早就不把他们当亲人看了,我甚至恨他们……所以,原来是求而不得,我心里才有那么多的不甘和激愤吗?” 严锋:“傻姑娘,没有爱,哪来的恨呢?你有多善良,多渴望亲情,我会不知道吗?你把他们看淡了,那这个彩礼钱就好比你欠了他们一笔钱,你想按揭分期,但他们想你一次性还清。这么一想,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李瓶心里豁然开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觉得好受了许多,心口都没那么憋闷了。她赞同严锋说的话,果然不谈感情只谈钱,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严锋再接再厉道:“所以你不要把那个钱当作卖你的钱,就当作是提前偿还生养之恩了。你手边又没钱,从我这拿来还上不是理所应当吗?” 李瓶却对他“一次性还清”这种说法持保留态度:“你以为这次我一次性把钱还了,他们就放过我了?我比你了解他们,如果这次我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来,他们只会以为我在外面赚了大钱,以后压榨得只会更狠。 “我哥那么懒,以后要是结了婚,养家的钱从哪里来?他没钱,我父母不会逼着他去赚,只会打我的主意。解决了这一次的问题,以后怕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问题出现。” 严锋却道:“他们要我就要给?那我也未免太好欺负了。” 说着,便附在李瓶耳边低声交代了一番。李瓶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说道:“就这么办,到时候我配合你。” 两人耽搁这一会儿,周围已暮色四合,放眼望去,村里的土洋楼里已亮起了灯。 李瓶领着严锋,没走几分钟,便到了家门前。 房前屋后耸立着邻居家修的三层土洋楼,李瓶家的青瓦小平房被夹在中间,显得特别的逼仄。这房子还是九几年那会儿修的,到现在已破旧不堪,石板做的墙壁也有些歪歪扭扭。 平房前有一块大的院坝,李瓶和严锋的行李箱滚轮滚在上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李成志坐在吃饭的屋里编扫把,高粱穗和篾条放在脚边,地上散着高粱壳和砍断的高粱枝,凌乱不堪。他老伴儿廖文碧坐在与吃饭屋相连的灶屋做饭,儿子李豪却不见人影。 李成志听见声响,起身打开漏风的木板门,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看,眼前这人不是他家那个要报警抓他这个老子的忤逆不孝女吗? “你这死丫头,你还……”李成志手里拿着编到一半的扫把,眼看着就要骂骂咧咧冲上去揍李瓶一顿,却在看见李瓶身后站了个高大男人时突然收了声,脚下的步子也一顿。 “爸……”李瓶涩涩喊了一声。 “豪他爸,外面是谁来了?”廖文碧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 走到门边朝外一看,“哎呀,是李瓶回来了?你这死丫头,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严锋虽则早就知道李瓶的父母对她不好,如今当面听见这样的话,也难免黑了脸。人还没进门,就骂骂咧咧,还想动手打,这什么父母? 第265章 第265碗面 这些戳心窝子的话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李瓶的心早泛不起什么涟漪。 喊了一声“妈”,李瓶让了让身子,把严锋扯到自己身边,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严锋,我带他回来看看你们。” 严锋顺势喊了人。 李成志这下才看清楚严锋的脸,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但他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当初打他们父子俩,还把他俩送进派出所关了几天的男人,李瓶打工那家面馆的老板。 怎么滴,这两人勾搭上了? 李成志怒气翻涌,李瓶这死丫头是生来克他的么?他给找的男人不要,偏要找个打自己父兄的野男人。 到底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李成志的胆子壮了几分,正准备收拾这人一顿。又看见立在严锋身边的大箱子。一下子想到什么,李成志慢慢换了脸色,对两人说道:“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 严锋早把李成志的举动看在眼里,进到屋里还没坐下,就打开行李箱,把买的茅台酒和中华烟拿出来,递到李成志手里:“叔,一点心意。” 李成志虽然识字不多,但这金灿灿、红彤彤的包装盒上的几个字还是识得的。好家伙,这可是村长才消费得起的东西。李瓶这死丫头,莫非找了个比王德才更有钱的男人? 严锋又从箱子里掏出蜂王浆、蜂蜜和一大包糖果,给了廖文碧:“嬢嬢,这是给你买的。” 他妈添的两样补品,他没往外拿。 李成志和廖文碧喜笑颜开,连带着看李瓶的眼神都慈爱了几分。 “豪他妈,快,赶紧整几个菜,我要跟女婿好好喝几杯。李瓶,你也赶紧去帮忙。” 李成志把自己手里和老伴手里的东西一起提进里屋,出来冲廖文碧说道。 这变脸速度不可谓不快,眨眼的功夫,女婿都喊上了。 严锋被李成志拉着在吃饭的屋闲聊。李瓶进到灶屋,拿了一个干净的瓷盆,打上热水,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毛巾帕子,端去给严锋:“锋哥,你先洗洗脸上的灰。” 严锋点点头,起身把水盆端到院坝去清洗,李瓶这才回到灶屋。 廖文碧安排她去烧火,自己则站在灶背后准备炒菜。 家里能拿来待客的东西不多,但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也没地方可买。廖文碧切了一刀肥瘦相间的腊肉,外加两节香肠,洗干净放在铁锅里,加水煮上。 母女俩虽久未见面,但似乎也无话可说。李瓶安静的坐在凳子上,闷着头烧火。 这一顿饭菜没花多少时间,红薯稀饭已经提前煮好了,廖文碧切了香肠和皮蛋两个冷盘,一个腊肉炒蒜苗,一个小葱炒鸡蛋,还炒了一个素菜,另外炸了一盘花生米。 饭菜刚端上桌,李豪推门走了进来。李成志在旁边笑道:“刚准备去喊你吃饭,你就回来了。快,坐过来。你妹妹、妹夫今天回来,来陪着喝几杯。” 妹夫?李豪脸色不善的看着严锋,眼前这人当初不仅踢了自己一脚,还把他们爷俩儿送进去吃了几天牢饭。这张脸,他可是化成灰都记得。 几个月前的仇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他的妹夫?还敢上门来? 第266章 第266碗面 李豪刚想发作,手臂上就被李成志暗暗掐了一下。 李成志走到门边,拉着李豪的胳膊往桌边拽:“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过来陪你妹夫喝酒。” 李豪不解的看向父亲,见他冲自己递了几下眼色。看这样子,很明显是有什么内情。李豪福至心灵,把刚到嘴边的喝骂又咽了回去,聪明的闭了嘴。 但不开口辱骂不代表他就放下了对这人的仇恨,认下了这个什么妹夫。毕竟,一旦想起当初在面馆发生的事,他的腿还隐隐作疼。一脚被人踢飞出去,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备受重创。 不开口,已经是他看在他老爸面子上,所能给的最大的体面了。 之前为了场面上过得去,严锋进门就叫了李成志和廖文碧。他对李豪本就意见最大,如今见这人面色不善,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严锋也懒得招呼他,只坐着没动。 李成志没拆严锋带来的酒,拿了一壶他在镇上打的苞谷烧。不知道多少度,反正没什么酒味,严锋喝不太惯。 偏李成志不停地劝,让严锋喝酒。他倒是没劝李豪,可能李豪也喝不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就没再沾,埋头猛吃菜。 肉和菜本就不多,更何况看李成志的架势,是准备要拉着严锋大喝一场的。酒总不能空口喝,得有下酒菜伴着。廖文碧想留着肉和菜给男人们下酒,不怎么吃菜,只端着一碗红薯稀饭小口小口的喝。 李瓶跟严锋坐在一条长凳上,严锋大马金刀的坐姿占了凳子的一大半,把李瓶挤得坐在了四方桌的角落里。但严锋像感觉不到一样,一口酒一口花生米的吃得有滋有味儿,偶尔还接接李成志的话,拉拉家常。 李瓶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菜比她妈吃得还少,只顾着低头啃红薯,惹得坐在对面的廖文碧看了她好几眼。 李豪可能是从小到大在家里习惯了,他的意识里可没有什么主客之分,也根本没有要在客人面前保持主人家的体面这种想法。反正是有点好吃的,只顾着自己吃。 腊肉炒蒜苗、冷切香肠和小葱炒鸡蛋这三个大小荤菜,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连李成志都没吃到几筷子。吃了几瓣皮蛋后,他丢下筷子,饱了。 桌上的炒素菜、油炸花生米,还有廖文碧给他盛的一碗红薯稀饭,一点没碰。李成志给倒的苞谷烧也还剩大半杯。 李豪也没打招呼,直接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响起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李成志把剩的大半杯酒拿过来倒进自己酒杯里,替儿子向严锋解释道:“嗐,你别多心,他就是闲不住,每天晚上吃了晚饭都要出去摸会儿牌。他们几个固定的牌搭子,少了哪个都不行。不过他们打的数目也不大,玩玩儿嘛。” 原来竟还是个赌棍!瞧这老头子说的,好似正值壮年的儿子不出去赚钱养家娶老婆,整日在家里游手好闲,甚至晚上吃了饭都还要出去赌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就这么一个混球,还要卖了李瓶来供养他。李成志这样的眼界和做法,以后落到什么下场都不冤。 第267章 第267碗面 酒至半酣,李成志看家常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探听严锋的生意。开这么大个面馆,成本要不少吧?面馆的位置也不错,还挨着学校,生意肯定好,每天大概能进账多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人口开销,存了不少了吧? 末了感叹,还是做生意好啊,每天坐着收钱。不像他们农民,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下来,就能落个一两千块。一家人吃喝拉撒,看病吃药,全指着这点钱。还得留出第二年的种子、化肥、农药钱。 唉,这日子苦啊! 然后又开始说养儿养女的不容易,儿子先不说,就说李瓶。别人家养个姑娘,初中一上完,就出去打工赚钱养家了。我家这个,读了初中还要读高中。唉,一家人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供她上学。 就这样,这死丫头还叫屈呢,说父母只疼哥哥不疼她。你出去扫听扫听,我们村儿哪个当老子的能有我开明,不让儿子上学让姑娘去上学。村东头那个梁家,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都是读完小学就不让读了,回来干农活,供养弟弟。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你们年轻人哪懂得做父母的难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做父母的会苛待自己的儿女?偏我家这个忤逆不孝的死丫头,占尽好处还骂父母偏心。她呀,不应该托生在我家,就应该托生去梁家,嗬,那时她才知道什么叫偏心呢! 她一个人占了那么多好处,读了那么多的书,你说是不是应该回报一下家里?毕竟,她当初能读这么久的书,她哥哥也是出了力的。要不然,就凭我和她妈这两把老骨头,怎么可能供养得起她? 都是一家人,劲儿要往一处使,这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嘛。不能家里把你养大了,你翅膀硬了,就唿的一趟飞了不管家里了吧?你们以后也是要生儿育女的,总要以身作则,给儿女树立一个好榜样。不然啊,你们现在怎么对老人,以后你们的儿女也会怎么对你们。 这一番借着酒劲儿的唱念做打,真可谓入情入理。若不是见识过李瓶流浪到东平镇的凄惨样儿,又听她说起过以前在家过的日子,怕是真要被这一番话骗了去,认定她就是个心思偏狭、忘恩负义的人呢。 严锋听明白了李成志的意思,他养女儿不容易,又送她读了这么久的书,应该回报家里。既然他跟李瓶在一起,那么,回报家里这个责任就应该他严锋负担起来。 这个家若没有如此苛待李瓶,严锋真的会愿意。但既然他们不把李瓶当人,又凭什么要求他这个把李瓶当宝的人好好对他们呢?不收拾他们就不错了,还想要报答?这梦做得也未免太美了。 要知道,李瓶如今能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真的是凭了天大的运气。当初若没有从人贩子手中跑掉,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里过着非人的日子。甚至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个未知数。 若真发生那样的不幸,她又该向谁去伸冤呢? 严记面馆 第60节 第268章 第268碗面 严锋看李成志一个人吭哧吭哧演了半天独角戏,他都没怎么吱声儿。这会儿演完了,他决定亮一亮自己的“底牌”。 “叔,我虽然混蛋,但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自然知道父母的不容易。做儿女的应不应该报答父母?千万个应该!我既然跟李瓶在一起了,自然应该报答你们。” 严锋铺垫好自己的态度,紧接着一转折:“但是吧,这事儿得缓一缓。你别看我我现在开着个面馆,每天坐着收钱,实际上,我还带着账呢。” 李成志乜斜着眼,看着严锋,皮笑肉不笑道:“你别在老汉面前哭穷,你这样的啊,我见得多了。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抠搜。我懂,怕我们家挨着你嘛。我也明说了,我养大个女儿不容易,没得白给人的道理!” 严锋没恼,倒是有些急:“叔,你看你怎么不相信我呢?实话给你说吧,我家的面馆开的挺早,本来赚了不少钱,结果后来我跟人打架,家里的钱都拿去赔给人家了。紧接着我爸去世,我又在坐牢,家里就我妈一人,这面馆也就差不多歇了。” 李成志鼓突了眼,声音都尖利了:“啥……你说啥?你坐过牢?为啥事啊?” 严锋满不在乎道:“嗐,那会儿年轻不懂事,看上个女人,结果人家有男朋友,我想抢过来,就跟她男朋友干了一架。把人打残了,赔了大几十万,把我爸的家底儿都倒腾空了,还进去了几年。” 李成志嘴巴张合了几下,没发出声来,心跳得跟擂鼓一样。 严锋继续道:“坐完牢出来后,也找不到工作,我就把面馆重新开了起来。赚了些钱之后,娶了个婆娘。但这婆娘死能花钱,又爱赌钱,给我在外面欠下几十万的赌债。实在过不下去了,我闹着要离婚,那婆娘还不答应。最后没办法,把她的欠债全部归了我,她才答应离婚。到现在,这赌债都还没还清。” 李成志脸上的表情比死了亲爹还难看。他原以为,严锋刚进门的时候就送了自己一个大礼。没想到,更大的“礼”现在才拿出来。 看看他生的这个不孝女干的好事!之前给她找的王家,财大气粗,八万八的彩礼说给就给。她非不愿意,嫌人家年纪大,嫌人家前头有一个,瞒着家里人偷偷跑了。 看不上他给她找的,他还以为她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呢,结果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年纪不一样比她大一头?前头不一样有一个?这些都不说了,还坐过牢,还欠着一屁股债! 听听他说的话,看上个女人就直接上手抢,还把人男朋友直接打残。李成志虽不知道具体残成什么样子,但赔了大几十万还坐了几年牢,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一阵阵后怕。当初他跟儿子跑严锋的地盘上跟人撕吧起来,他虽然没吃什么亏,儿子可是被严锋一脚就踹飞了出去。 如今看来,他爷俩儿真是运气好,才捡回一条命。 第269章 第269碗面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生下李瓶这么个孽障来?好好给她安排条路她不走,非要给家里招座煞星回来! 早知如此,真就应该当初生下来时就把她扔尿桶里淹死。 严锋上“礼”的这会儿时间,李成志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又不敢冲严锋去发,只好一眼一眼刀子似的剜在李瓶身上。这要不是顾忌着严锋在场,他铁定要冲上去按着这孽障暴打一顿。 偏李瓶跟个没事人似的,把她爸的白眼当作摆设。一桌人都撂了筷子,她还去灶屋添了一回稀饭,这会儿抱着碗小口小口喝着,美不滋儿的。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李瓶终于喝完了稀饭。大家都吃完了,席面就该撤了。 按李家的规矩,收拾碗筷擦桌子这些活儿都是女人的,男人可以不管,但新女婿或者新媳妇儿上门又有个说法不同。为了挣表现,在长辈那里留个好印象,不论男女,厨可以不下,但碗筷一般是要搭把手收拾一下的。不然,你一个小辈儿坐等着饭来张口,像什么话? 可偏偏严锋像不懂人情世故似的,直接起身离了席,大爷似的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摸出手机玩起来。 最可气的是,李瓶也不动手,任一桌子杯盘狼藉就这么摆着。她起身去灶屋,翻了个洗脚盆出来,盛上滚烫的热水,端到严锋脚边,蹲下身,给严锋解鞋带。 那严锋拦都没拦一下,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任李瓶蹲在地上伺候他。这心安理得的样子,一看就是之前被伺候习惯了的。 李成志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心里咒骂不停。这也太嚣张了,到了他的地盘,还敢这么使唤他家的人,这是一点没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啊! 这死丫头也真是贱得没边儿,门都没过,名分也没有,就这么低三下四的伺候男人,真是把他李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但严锋之前那番话余威犹在,李成志即便气得要死,也不敢去找严锋的晦气。 廖文碧把碗筷收到灶屋去洗,李成志后脚就跟了进来。他顾忌着隔壁屋子的严锋,怕他听到,压着声音在老伴耳朵边唧唧咕咕一顿交代。 洗完了脚,严锋去院坝里给张淑蓉打电话。李瓶换了个盆儿,打上热水端到院坝里,拿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洗脸洗脚。 严锋跟老妈报完平安,把手机递给李瓶,让她说两句。 李瓶这一讲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从路上坐了多久的车,遇到了什么人,到晚上吃了什么饭菜,样样都要讲给张淑蓉听。 两人讲了半天,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严锋见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没忍住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李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回头望向门口,生怕被她爸妈看见。 见门口没人,她才放了心,回头推了一把严锋,小声嘱咐道:“你注意点儿,别被看见了。” 严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吧,我注意着的。话说,吃饭的时候我演得好吧?你爸脸都气歪了。” 第270章 第270碗面 李瓶想起刚才的情形,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又叮嘱道:“你收着点演,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我怕你到时候被我爸打。” 严锋安慰她:“你爸应该不敢,刚才我们都那个样子了,你爸连句重话儿都没说。我怀疑他之所以这么能忍,估计是因为怕我打他。毕竟,我可是有把人打残的‘前科’在。” 李瓶想了想,觉得他猜测得有点道理。她爸虽然喜欢冲家里人耍威风,但在外人面前,确实跟泥做的人一般,没什么脾气。 严锋在院坝里陪着李瓶洗脚,屋里廖文碧灶上那一趟活儿忙完后,也拿了大盆放在吃饭的屋的地上,舀上半盆热水,两口子围着洗脸洗脚。 冬日的天儿黑得早,又因为没有取暖设备,干坐在地上也冷,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吃过晚饭,用烫水暖热手脚后就去床上躺着。不管是不是立马睡觉,起码比坐地上暖和。 李家的屋子不大,正屋只有三间。中间一间堂屋,逢年过节给祖宗烧纸,宴请亲戚朋友,都在这屋。堂屋两边是两间卧房。灶屋独立于正屋之外,但也是挨着的。 当年修灶屋时,李成志特意修大了一些,除了做饭的地方,剩余空间拿来放置农具和给家里养的鸡鸭搭窝。谁知一切放置完,中间还空着好大一块。 李成志干脆又买了一张小桌子放在里面,自己家人吃饭的时候,就不用特意去堂屋。 只有两间卧室两张床,平时老两口一间、李豪一间,刚好够。如今又添了李瓶和严锋,家里就不够睡了。 李成志安排,让李瓶和廖文碧睡平时他们老两口的床,他和严锋睡李豪那间。 廖文碧期期艾艾道:“你这样安排,咱们几个是有地方睡了。可……豪儿回来睡哪啊?” 李成志在老妻面前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从来都是他说她直接照办的。如今被当着毛脚女婿的面质疑,李成志有些不高兴。 “他都多久没晚上回来睡过觉了?等他明儿早回来,我们都起了。到时候两张床空着,不够他睡的?” 这会儿正是农闲时节,地里没什么活儿,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就凑在一块儿通宵赌钱耍牌。李豪自加入后,几乎就没在晚上回来睡过觉,都是玩到早上才回来补眠。 因为要早起坐车,头天晚上本来也睡得不多。坐一天车下来,身体也有些乏。正好严锋也没什么跟李成志聊的,一上了床,就很快进入了梦乡。 李瓶虽然跟严锋一样,也又累又困,但廖文碧很明显不愿意放过她。 母女俩没挨着一起睡,一人占据着床的一头。李瓶刚脱了衣服躺进被窝,廖文碧突然叹了口气,冲她悠悠道:“瓶啊,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男的啊?” 李瓶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眼睛盯着发黄的蚊帐顶,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廖文碧似乎被她一点儿不在意的语气气着了,连声音都不由得提高了一些。 第271章 第271碗面 “还怎么了,你看你找的这是个啥烂人?结过婚、坐过牢,还欠着一屁股债。给你介绍王德才你不愿意,结果你就找了这么一个,连王德才都不如。人家王德才别的不说,至少有钱。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分钱没有还倒欠债的二手男,你究竟图他啥?” 李瓶不急不慌道:“图他啥?图他对我好呗。给我饭吃也给我衣穿,还不像王德才那样连自己老婆都打。” 廖文碧不以为然道:“你说他对你好,我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就说吃饭的时候,你俩挨着坐一起,他那大胳膊肘子撒那么开,都快把你挤到地上去了,怎么没见他让着你点儿?还有,进门就伺候他洗手洗脸,饭后又伺候他洗脚,热水和帕子都要递到手上,还给脱鞋脱袜子。” “说句难听的,我跟你爸生养你一场,你都没给我们洗过脚呢。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想着回报回报父母,就上赶着去伺候男人,你怎么就那么贱呢?” “还有,你说人王德才打老婆,哪家两口子结了婚不吵架拌嘴就白头到老的?牙齿和舌头那么好,还经常打架呢,何况两口子?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光看王德才打老婆,怎么不去扫听扫听他那老婆犯没犯错?她要是不犯错,王德才打她干嘛?” 被亲妈指着鼻子骂贱,李瓶像没感觉一样,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事实也的确如此,从小到大,比这过分百倍、千倍的脏话她都听过,与之相比,这一点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她爸拳头厉害,打人疼;她妈嘴不饶人,侮辱女性的词汇丰富无比,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儿就少骂一点。相反,正因为她是女儿,反抗不了,骂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小时候被亲妈各种脏话侮辱的时候,还会哭还会难过。长大之后,也许是听惯了,也许是已经被伤透了,也就看开了、不在意了。尤其是现在,当你不再把她当亲妈看待,这种话更是泛不起一丝涟漪。 “打个洗脸水、洗脚水是贱,上赶着去挨打就不是贱?那我可没这爱好。我宁愿给男人打洗脸水、洗脚水,也不愿意挨打。” “还有,你说我没报答你们,那我现在每个月寄回家的一千块是啥?你们要是喜欢我给你们洗脸洗脚,那我干脆不出去打工了,回家来天天给你和我爸洗脸洗脚,怎么样?” 廖文碧没想到李瓶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哪敢这么顶撞父母啊? “你……!你这个死丫头,这么不识好歹!老娘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其你好。你就算看不上王德才,要在外面找,那你怎么不找个好的,能拿捏得住的?现在这个,一看你就拿捏不住。以后你要花个钱,还不得看他的脸色?” “听妈的话,赶紧跟这个分了。你要实在不愿意王德才,那你另外找一个。找个有钱的,你能拿捏得住的。” 第272章 第272碗面 李瓶觉得有些好笑:“你以为找对象是菜地里挑大白菜呢,这颗看不上就换另外一颗?人家有钱还听我的话,凭什么啊?就凭我是农村姑娘,凭我比他穷?这么好的事儿,你找一个给我看看?” 廖文碧连着被怼,积了一肚子的火。死丫头这是跑出去跟野男人学坏了,换做以前,她哪敢这么横?依着她的脾气,早两耳刮子把神光给她褪了。但老头子叮嘱了,说不要动手,要劝。 廖文碧不敢不听李成志的话,只得耐着性子、压着火气,继续掰开了、揉碎了的劝:“你现在还年轻,没吃过苦。火石没落到脚背上,你还不晓得痛。妈是过来人,吃过亏,所以才这么劝你。” “这找对象,一是不能找穷的,不然以后回娘家,走亲戚,你都抬不起头来。二是要找个你降得住的,钱要交给你保管。你要是被他管了经济大权,你用一分钱都得过问他,都得看他的脸色,那日子,不是个滋味儿。” “妈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爸没钱不说,脾气还大,妈根本降不住他。家里的钱都是他在管,妈一年辛苦到头,一分钱都见不到。有时候想回娘家看看,都得先问过他,才能拿到钱买点东西。不然,只能空着两只手回去。” “原先,你大舅分家出来,准备盖个房子,手里的钱不够,就过来找你爸,想借点钱。结果,你爸一分钱都没借,你大舅气得饭都没吃就走了。那是我亲弟弟,你说我这个当姐姐的看着是什么滋味儿?可我做不了主,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哭。” 李瓶对她大舅来借钱的事情有印象,那会儿她已经记事了。她爸之所以不借,是因为她大舅不成器,怕这个钱有借无还。 但令她意外的是,她妈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来? 不怪乎她会有这样的疑问,在这个家里,李成志和廖文碧都是极度重男轻女的人。但要说谁最登峰造极,李成志绝对比不上廖文碧。 农村以生儿子为荣,尤其是对新嫁娘而言,如果一举得男,会得到无上的荣光和认可。廖文碧嫁到村里来那一年,还有另外八个新嫁娘。可第一胎生儿子的只有她一个,另外八个生的全是女儿。 因此,即便廖文碧娘家最穷,带过来的嫁妆最寒酸,但那批新嫁娘里,她的地位却是最高。好多家婆婆教训自己儿媳妇,都拿她做比较,说你看看廖文碧,人家怎么就那么会生。 对于给自己带来无数荣誉,帮自己站稳脚跟的儿子,廖文碧自然是疼到了心坎儿里。李豪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腿的时候,廖文碧抱着儿子哭昏死过去好几次。 所以,每次李成志偏心儿子、牺牲女儿的时候,廖文碧都绝无二话,随时跟一家之主站在同一战线上。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变本加厉。 一个比男人还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女人,会对自己的丈夫心怀不满吗?尽管她爸对她妈实在不怎么样,动辄又打又骂,但她妈一向是唯她爸马首是瞻的。从小到大,她就从来没有听她妈抱怨过她爸一句。 第273章 第273碗面 看来,相比于丈夫,还是娘家弟弟在她妈的心中更重要一点。看看,一个做母亲的教育女儿如何找对象,拿出的例子不是自己挨了丈夫多少骂、多少打,而是丈夫拦着自己不让补贴娘家。 李瓶懂她妈的意思,之所以让她找个有钱的,能拿捏得住的,不是为了她以后能过得好,能在婆家说得上话,而是为了以后她补贴娘家时,没人拦得住。 严记面馆 第61节 既然她妈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朗了,李瓶也不愿意藏着掖着。 “穷怎么了?我们都年轻,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干事,早晚能富起来。只有李豪那样,年纪轻轻不出去找活儿干,天天耍牌睡大觉的人才会受穷。再说了,我干嘛管钱啊?我把钱放自己手里,你们还不给我全部扒拉走?” 廖文碧一张蜡黄的脸涨得通红,忍着气道:“我们扒拉走总比你婆家扒拉走好吧?我们是你亲生父母,难道还会害你?你把钱放我们这儿,要是以后男人有了二心要离婚,你总能有点钱在手。” 李瓶冷冷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钱要是到了你们手里,不全部拿去补贴李豪,还能给我剩一个子儿?我就直说了吧,你们生养我一场,我自然不会不管你们。但想让我连着李豪一起管,门儿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一下笑了:“你在这教我怎么扒拉婆家的钱补贴娘家,听说你们给李豪找了个对象,她娘家有兄弟没?要不到时候我把你这些话说给她听听,也让她学学?” 李瓶猜对了,介绍给李豪的那个姑娘,家里不仅有兄弟,还有俩。姑娘是老大,底下两个弟弟。 廖文碧被堵得无言以对,气得心口疼,她是真想扑上去把这孽障打死。可家里的男人说了,不能打。大晚上的,骂起来了也不好听。可她心里这股子怨气实在是堵得慌,要不发泄出来,她今晚上能气死。 于是,廖文碧只有哭,一边哭一边数落李瓶。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别人家的姑娘嫁了人,哪个不是天天想着补贴娘家,拉拔娘家兄弟?偏偏你不一样,你是生怕你哥占你一点儿便宜啊!” “你哥摔断了腿,在外面干点活儿都被人嘲笑看不起。年龄拖到这么大,连个对象都难找。我跟你爸做了一辈子农民,也没有赚钱的营生,没给他存下什么家底儿。你是他亲妹妹,全须全尾的,又读了那么多书,能赚到钱,帮帮他又能咋了你?” “咱们家把你养这么大,把你养得有本事了,能赚钱了,转头你就把钱拿去补贴外面的野男人,一点儿不顾娘家人的死活。天哪,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白眼儿狼?老天啊,你快打个雷劈死这个孽障吧! 李瓶躺在床上,任她妈压着声音哭得撕心裂肺。咒骂也好,哭闹也罢,她都不想理,不想回应。 在她爸妈的心中,她要怎么做才不会是白眼儿狼呢? 第274章 第274碗面 那必然是在家时任劳任怨,做尽可能多的活儿,吃尽可能少的饭,一切好的都让给哥哥。长大后,拿自己换一笔尽可能多的彩礼给哥哥。嫁过去后,把夫家的钱财搬回家来补贴娘家和哥哥…… 她这个女儿和妹妹,就应该有做一头老黄牛的自觉。在身强力壮时拼命帮主人干活儿,在年老体衰时让主人杀了连骨带肉卖掉,这才算得上是一头好牛。否则就是忘恩负义,不配为牛。 严锋说得对,当你不再把他们当亲人看待,不再向一群不把你当亲人的人索要亲情,你的心也就不会再痛,即使撕开亲情这张面纱,血腥而残酷的内里也再伤害不到你。 在廖文碧吚吚呜呜的哭声中,李瓶渐渐睡着了。她不知道廖文碧什么时候睡的,或者睡没睡。 第二天早上李瓶醒的很早,廖文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她没像往常一样早起后去灶屋烧水做饭,而是肿着眼睛、哭丧着脸坐在吃饭的屋里发呆。 昨晚上谈崩了,今天有可能吃不上饭。李瓶想了想,若实在不行,待会儿就带严锋去镇上吃。这儿跟东平镇也差不多,镇上多的是卖稀饭、馒头、包子、面条的小馆子。 从廖文碧身边经过的时候,廖文碧抬起头看了李瓶一眼。即使是眼角的余光,也足够将那一眼里的仇恨与冷漠看清。 李瓶没有理,直接进到灶屋打火烧水。既然不给饭吃,她也不强求。但大冬天的,水缸里的水冰凉刺骨,得烧点热水洗漱。 没一会儿,李成志和严锋也起来了。看到李成志的一刹那,廖文碧像看到了主心骨,积攒了一晚上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当即就想冲上去向李成志哭诉李瓶的忤逆不孝。最好让她结结实实挨一顿揍,才能一报昨晚被她各种顶撞的仇。 但在看到李成志身后的严锋时,廖文碧又把这种冲动收了回去,嘴里呜咽一声,肿着眼睛看着李成志。 廖文碧这个样子,李成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昨晚上让老婆子规劝这个不孝女,让她无论用什么办法,劝到李瓶跟她带回来的这个男的分手。现在看来,事情没成。 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劝的,李成志心里怨怼不已,拉长了脸狠狠剜了廖文碧几眼。 严锋没理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直接冲灶屋的李瓶走过去。 李瓶坐在灶孔前,正拿起一把柴火往灶膛里填。见严锋过来,便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脸色还好,看来昨晚休息得不错,李瓶放下心来。 严锋看小姑娘眉眼带笑,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没有委屈的神色,心里的担忧便也散了。 一大清早,李家便笼罩在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中。李成志和廖文碧拉长着脸,坐在屋里。 但灶屋里的两个却似乎丝毫未受影响。严锋学着李瓶的样子,拾起一把柴火递进灶膛里。 “锋哥,想不到,你居然会烧我们乡下的柴火灶?” 第275章 第275碗面 李成志搓着手,脸上堆挤着讨好的笑,期期艾艾道:“唉,德才,真不是叔不还。你之前给……给我们的那个钱,都给袁家了,要不回来。我家什么条件你是知道的,叔手里但凡有点钱,都是立马拿去还给你的。你看,叔不是已经还了你五千块钱了吗?叔拉下这张老脸,请……请你再宽限宽限些时日吧。” 李成志不提这五千块钱,王德才还没这么气。一提这五千块,那火真是压都压不住:“李叔,我喊你一声叔,你还是稍微有个叔的样子吧。当初你说彩礼要八万八,我可是二话不说,直接一次性就把钱全部给你了。哦,现在我往回要这个钱,你就一千一千的给?你当打发叫花子呢,要一次给一点儿?” “你拿了我的钱不办我的事,倒是把你自己的事办得明明白白的,这借鸡生蛋的主意打的不赖嘛。我当初给钱是为了要人,如今人没要到,钱也没了,便宜都被你们家占了,我是亏得血本无归啊!” “我今天就明着告诉你,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要么你今天就一次性把钱还给我,要么就算是在我这里借的钱。要是算借,那我就不催着你还了。你每个月愿意还多少本金你看着办,但是每个月的利息你得给我。看在都是一个村儿,我又喊你一声叔的份儿上,这利息我也不收高了,每个月就按五厘算,八万八每个月的利息就是四千四。” “要是你还像之前那样每个月还我一千块钱,加上利息就是五千四。这个钱,就从我把钱拿给你的那一天开始算。怎么样,李叔,今天是把剩下那八万三一次性给我,还是把之前的利息补上,选一个吧?” 李成志听得心里突突直跳,儿子李豪因为身体残疾,婚事一直艰难。农村的姑娘小伙儿大部分都十八九岁成亲,转年就能生下一儿半女。他家这个儿子拖到了三十来岁,婚事还没着落。 好不容易定下袁家姑娘,自然什么都依着女方,就想不出意外的把儿媳妇娶进家门。当初袁家催彩礼催得急,又咬死了要十万,说为了讨个十全十美的好彩头,一分钱都不能少。 他家没这么多钱,李成志自然就把这个主意打到了李瓶身上。找媒婆牵线,定给了王德才。他原本也是要十万块彩礼,但王德才不同意,后来好说歹说,把彩礼定到了八万八。 李成志不敢再熬价,毕竟能一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农村人不多,他怕王家的事黄了,影响儿子的婚事。于是立刻答应下来,然后自己凑了点,凑齐十万块,给袁家送了过去。 原本多好的一桩事,结果就坏在李瓶这个不孝女身上。她一阵风偷跑了,王德才找他要彩礼钱。这钱都给出去了还能拿回来吗?拿回来了儿子的婚事怎么办?可女儿跑得不见人影,他拿啥去赔王德才?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邮递员送来一张汇款单。 第276章 第276碗面 啥人能给他家汇一千块钱?李成志一下就想到了跑得不见踪迹的女儿,还算她有点良心,在外面赚了钱还知道寄点回家孝敬父母。 可这一千块钱能干啥?李瓶要是不回来,他得赔人王德才八万八!他顺着汇款单上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说找李瓶。结果那边告诉他打错了,他不认识叫李瓶的人。李成志不信邪,继续打,然后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臭骂。后来再打过去,电话就打不通了。 李成志不觉得电话号码是错的,只以为是李瓶在其中装怪,不想接他的电话。 还好那汇款单上除了电话,还留了地址。他带着儿子李豪一起上路,准备去把李瓶捆回来跟王德才成亲。 天知道他父子俩为找到李瓶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功夫。电话打不通,顺着地址找过去也根本找不到人。这时他才明白,这死丫头真是那河塘里的藕,满身的心眼儿。她留个假地址在汇款单上,根本就不想被家里人找到。这么一看,那电话号码多半也是假的,难怪打过去找不见人。 父子俩不知道咒骂了李瓶多少次,但骂也不起作用,现实的问题依然摆在眼前。他两爷子被骗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钱花了,人还找不到,回去后可怎么跟王德才交代?拿什么去还王家的钱? 就在父子俩陷入绝境之时,一个小卖部的老板给他俩指了条明路,说严记面馆倒是有个外来的打工妹好像就叫李瓶,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李成志还有什么说的?当然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甭管是不是,过去碰碰运气再说。 还别说,这运气真被他碰着了,可结果却是碰着还不如碰不着。非但人没捆回去,钱也没要到,还被送去派出所三日游。 从东平镇灰溜溜回来之后,李成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赖。反正他也不是不还,只是想把还款的期限拉长一点。 明明前几个月都好好的,王德才虽说也上门闹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被打发回去了。为什么现在突然翻脸呢?李成志一下就想到了李瓶,当初她偷偷跑掉,王德才可是生了好大的气。如今她回来了,还带着个男人一起回来,那王德才能依吗? 王德才给的这两个还款方案,他哪个都不想选。第一个,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第二个,他又不傻,这么高的高利贷,能还得起吗? 既然是李瓶带个男的回来才引起这场风波,那理所应当就该她去解决。 李成志心中对策稍定,对王德才说道:“德才,当初你跟我们家李瓶的亲事本来就是定好了的,只是她前段时间出门打工,这才耽误了时间。不然,你俩的婚事可能都已经办了。正好她现在回来了,你看你俩的事啥时候办一下?” 李瓶和严锋这边还没来得及反应,王德才已经顾不得年龄大小直接开骂了:“李老头儿,你好歹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女儿都把外面的男人带回家了,你还想把她嫁给我?怎么,想让我当活王八是不是?” 第277章 第277碗面 李成志并不觉得他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之前,他都想去把李瓶捆回来成亲,无奈打不过那面馆老板,这才作罢。如今她心甘情愿自己回来了,只要王德才愿意接手,他就能按着李瓶把她嫁过去。 再说了,李瓶虽然带了人回来,但不还没结婚么?只要还没结婚,那跟王德才的亲事就能接着谈。 之前看李瓶带了人回来,他本来想给她个机会,要是她找到个有钱人,能直接拿钱把王家的这笔债了了,以后能大方点,多帮扶帮扶岳家人,那他就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谁知道她这么不中用,找了个穷鬼,莫说帮他了王家的债,自个儿都欠着几十万的外债。 昨晚他让老婆子去做李瓶的思想工作,劝她跟那男的分手。既然她不愿意,非要吊死在这棵歪脖树上,那就怪不得他了。终归他是老子,生了她养了她,婚姻大事也应该他做主。 “欸,德才,话不是这么说呀。李瓶是我的女儿,她嫁谁不嫁谁,得我说了算。你放心,在我心里,除了你这个女婿,其他人我都不认。所以,咱们两家不如趁现在人齐,赶紧把这婚事办了,你说呢?” 被王德才这么个后辈指着鼻子臭骂,李成志也未免觉得老脸烧红,太过丢面子。但一想到那八万多的彩礼钱,他又释然了。只要能解决了彩礼问题,儿子的婚事不出意外,莫说挨骂,就是挨打,他也豁得出去。 再说了,只要把李瓶嫁过去,那王家的钱就起码有一半算是他李家的了。俗话说,不吃小亏,就占不了大便宜。为了自个儿一家将来过得好,现在亏点脸面也是值得的。 李成志这话一出口,王德才当即怒不可遏:“我说?我说你奶奶个腿儿!李老头,甭给老子装傻,谁稀罕做你家女婿?你家女儿看不上老子,老子现在还看不上她呢!扯七扯八的废话少说,两个还钱的方式,你赶紧选一个。” 这王德才当初多稀罕李瓶的,如今重提亲事,竟然不顾体面,破口大骂,可见是有多气。这事儿赖谁?还不是赖李瓶。她要不是跑出去,跟别的男人有了沾染,王德才哪会这么嫌弃,进而退了这门亲事? 既然是李瓶惹出来的风波,那就应该她来解决这件事,李成志当即耍起了赖:“德才,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当初你真心求娶,我也应承了这门亲事,那这事就应该作数。只是后来因为我那个不孝女,事情才起了变故。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人赔这个钱,也不应该找我,而是应该找坏了这门亲事的李瓶。” 这一招祸水东引,直接就把问题扔给了李瓶。 王德才收这个牛肉账收的真是腻烦,只要能拿回钱,他无所谓跟谁讨,反正终归都是他们李家人。而且他也知道,李成志这老小子的确榨不出什么钱。于是,听见李成志点李瓶,他也顺势转向李瓶。 “怎么样,妹妹?你爸说让你来还这笔彩礼钱,你怎么说?” 第278章 第278碗面 李瓶被他这一声阴阳怪气的“妹妹”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止不住冷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可没欠你的钱,你问我要不着。你当初把钱给了谁,今天自然就应该找谁要。” 李成志踢出去的皮球又被李瓶踢了回来,听她口气,这是不想管? 王德才有些不耐烦:“你父女俩搁这儿演戏呢是不是?你推我我推你的。我管你们有没有钱,没钱就去借、去卖、去偷、去抢,要么是八万三,要么是连本带息五千四,反正我要拿到一样,拿不到我是不会走人的,你们别想赖掉。” 李成志见李瓶当真是撒手不管,当即就怒了:“你这个死丫头,我已经把你定给王家了,那钱也已经花光了。你要么跟他走,要么你就赔他八万三。反正我是没这个钱赔王家的,你看着办。” 骂完李瓶,李成志见严锋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心念电转,伸手指了指他,继续对李瓶道:“你不是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吗?那这个钱让他出。他坏了你一门亲事,这个钱就该他来赔。要是他不出这个钱,哼,你就立马跟他分手。” 严锋刚想说话,李瓶捏了捏他的手,冲李成志道:“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还在家的时候就给你说了要退王家的亲,后来我出门打工才遇到的他,何来他坏我亲事一说?王家给的钱,我没见着,他更没见着,我俩跟这笔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所以,我跟他都不可能赔王家的钱,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还有,我是个人,不是你养在圈里的猪和牛,不能你说杀就杀,说卖就卖。婚姻法早就规定婚姻得遵循本人自愿的原则,即使你是我爸,也管不了我跟谁在一起,更管不了我跟谁结婚。” “如果你不听劝,非要管,那就是犯法。到时候,你就别怪我这个当女儿的心狠,送你进班房住一段时间了。反正,你在东平镇已经试过一次了,不信可以再试试,看我办不办得到。”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李成志气得眼睛都红了,嘴里呼哧呼哧的,粗喘如牛,胸膛也急剧起伏着。他恨恨的盯着李瓶,两只眼睛射出满是恨意的光,像两柄钢刀扎在李瓶身上。 盯着盯着,李成志突然冲了上去:“你个挨千刀的孽障,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看你还怎么把老子送去坐班房!” 看那眼里的恨意和不管不顾冲过来的气势,那是真准备把李瓶当场打死的。 李成志虽然年纪大了,力气不比年轻时。但好歹是天天在地里干农活儿的,即使老了,也自有一把子力气在,何况又在气头上,力气爆发出来比平时还要大上三分。 严记面馆 第62节 莫说李瓶这小胳膊小腿的姑娘家,就是严锋这样高高壮壮的成年男人,都差点控不住他。 “你放开老子,老子今天要杀了这个不孝女,像杀牛杀猪一样!即使是要坐班房给她抵命,老子也要先杀了她!” 第279章 第279碗面 李成志状若疯牛,一边跟严锋角力,一边嘴里叫嚣着要当场杀了李瓶。 廖文碧站在旁边都吓傻了。她虽然也气李瓶忤逆不孝,冷漠心狠不愿意帮扶娘家,但要说把她杀了,廖文碧就是再气,也没想过这回事。她也没想到老头子能气成这样,简直完全失去了理智。 再说了,她毕竟是个人,不是真的猪和牛。把她杀了,你不得给她抵命吗?到时候这个家还怎么办?谁来管她儿子的事? 按理说,就算出于不让李成志抵命的立场,廖文碧这个时候也应该扑上去,和严锋一起把气到发疯的李成志按住。但也不知道是被吓到动弹不了,还是害怕拦着李成志过后会被揍,廖文碧竟然就这么木呆呆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李成志在旁边气得直骂:“死老婆子,你是傻了吗?还不赶紧上去把你生的这个孽障打死!” 廖文碧仍然站着没动。 严锋双手死死的控住李成志的手腕,丝毫不敢松懈。他到现在都在后怕,幸好自己离李瓶近,才能在李成志冲过来的一瞬间出手制住他。若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现场一片混乱,王德才坐在凳子上没动,冷冷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他不怕李家这父女俩打起来,也不担心谁伤谁死,就担心这么闹下去,他今天是不是又拿不到钱。 闹闹嚷嚷之际,现场突然插进一个疲惫又十分不耐的声音:“爸,你们这是在干啥?” 李成志见儿子回来了,瞬间像看到了救星,激动不已道:“儿子,快!帮爸把严锋拉开,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打死这个不孝女。” 按理说,如果要打死李瓶,李豪出手最为合适。一是因为论力气,李瓶打不过李豪;二是因为严锋虽然制住了李成志,但反过来看,李成志也拖住了严锋,让他抽不开手去营救李瓶。 但即使气昏了头,李成志也留了几分理智保护儿子。他知道打死人犯法,会蹲班房,甚至吃枪子儿。所以,他绝对不会李豪去动这个手,而是让李豪来牵制住严锋,自己亲自动手。 俗话说,危难时刻显真情,李成志这拳拳的父爱,真的很让人动容。同样都是亲生的儿女,得到的待遇却天差地别。作为女儿的李瓶,面对此情此景,会伤心吗? 李瓶一点儿也不伤心,她已经不把李成志当父亲看了。刚才激得李成志发疯的那些话,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如果李成志敢干涉她,她绝对会去告他。 现场这些人,唯一会保护她的只有严锋。她现在只担心,有李成志和李豪两个人,严锋会不会吃亏。 情势紧急,李成志也来不及跟儿子诉说前因后果,只一个劲儿叫他赶快过来动手。 李豪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昨晚几个人还好好的,到了早上就喊打喊杀了?但父亲状若疯癫的一个劲儿催促他,他心里一团乱麻,下意识的就朝严锋靠近了几步。 第280章 第280碗面 虽说是靠近了,但李豪却没有立即动手。当初在东平镇被严锋一脚踹飞的记忆太过惨烈,如今想起来,小腿上仍隐隐作痛。 在东平镇的时候也是他父子二人联手,但严锋轻而易举就把他俩制服了,还把他踹飞出去好几米远。他父亲现在要他一个人控住严锋,李豪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严锋可不知道李豪心里对他忌惮无比。他看李豪靠了过来,心里担心着身后的李瓶,怕有个什么闪失自己顾不到她。 情急之中,严锋决定先发制人,在李豪靠过来的时候当即一脚,直接把李豪踹趴在了地上,嘴里还骂了一句:“滚!” 李成志见儿子吃亏,嘴里呜呜哇哇骂得更厉害了,这会儿所有的骂都冲了严锋去。 严锋这一踹,可是把李豪踹恼了。 他平时在家里就是个横着走的主儿,父母宠着哄着,妹妹像丫鬟一样伺候着。如今这人打着妹夫的名义上门,那论起来也算半个家人。 可这半个家人对他是一点也不客气。当初在东平镇踹他就算了,如今到了他的地盘,还这么凶横?他都还没动手呢,就又踹他一脚!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李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这个叫严锋的不是老喜欢踹人吗?他今天就要踹回来,让他也尝尝被人踹的滋味儿。 李豪虽然穿的是运动鞋,杀伤力不如皮鞋大。但他一个成年男人,又用了十足的力气,踹在腿上,也够严锋喝一壶的。 李豪趁着严锋空不出来手的机会,连着踹了严锋好几脚。饶是严锋受得住,也忍不住痛得皱起了眉头。 李瓶见严锋受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想上去帮忙,但是她知道自己力气没有李豪大,拉不住他。正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晃眼看见坐在凳子上的王德才,李瓶灵机一动。 “王德才,你还坐着干什么?想要回你的钱,就赶紧过来把李豪拉住!”李瓶冲王德才吼道。 王德才没动。他是想要回自己的钱,但他不明白,要回自己的钱和拉住李豪有什么关系? 见王德才不动,李瓶又提高了声音吼他:“你还坐着干什么?快过来拉住李豪,我保证把钱还给你!” 王德才听见这话,心动了。看着眼前的场面,他想了想李瓶说这话的真实性。刚才李瓶咬死了让他找她爸要钱,她没见过他的钱,也不管这个事儿。如今见带回来的男人吃了亏,所以妥协了,愿意还这个钱了? 甭管是不是吧,只要她保证还钱,他上去拉拉架还是可以的,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力气。正好,他也担心这两方人打到最后七劳五伤的,没人来负责他这个事儿。 “哎哟,都是一家人,打成这样叫什么话?快松开,有话好好说嘛。” 王德才嘴里劝着,上去把李豪拉开了。 李豪踹了几脚泄了愤,又听李瓶说保证把钱还给王德才,心里就一动。他虽然不知道他爸喊打喊杀的具体原因,但看王德才在场,猜测多半是因为钱的事情。 第281章 第281碗面 既然李瓶答应还钱,那还闹个什么劲儿?因此,王德才过来一拉,李豪就顺势借坡下驴,没怎么挣扎就跟着一起走到旁边去了。 李成志也停了下来,没再拼命往李瓶的方向扑。刚才不孝女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把他气得够呛,起因也是钱的问题。 既然她答应出这笔钱,那其他事情往后稍稍也行。只是……刚刚才说这笔钱跟她没关系,转头就说她来还。李成志盯着李瓶,想看她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 虽然李成志不再挣扎,严锋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没有松开抓着李成志腕子的手,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他得保证李瓶的安全。 严锋对李成志和李豪没好感,但他也不想跟这两人打起来。要是他一个人还没事,关键李瓶也在,打起来拳脚无眼,他怕自己一个错眼没护住,让她受伤。 由他来出钱解决彩礼的问题,是他和他妈早就决定的事。就像他妈说的,本来钱也不是很多,不能眼看着李瓶因为这点钱受委屈。 现在莫说受委屈,差点就挨打了。之前李成志把还钱的事情推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想开口应承下这件事的。谁知李瓶突然按住了他,然后一番话直接气得李成志发了疯。 不过这会儿答应拿钱,时间上也不算晚。而李瓶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松口,可能也是怕钱给出去太容易,以后李家人会肆无忌惮找她要钱。 他昨天答应李瓶,不让李家很容易就得到这笔钱,免得遗患无穷。所以待会儿拿钱的时候,他得适当表现得”为难“一点。 李家三口眼光复杂的看向李瓶,李瓶没理他们,直接对王德才道:“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我爸把你给的那八万八的彩礼钱凑了个整,送到袁家去给我哥定了个媳妇儿。” “你肯定也看得出来,我家就这个条件,根本还不起八万多块钱。所以,无论你是给两种,还是三种还钱的法子,我爸哪个他都还不出。你要是想立马拿到剩下的钱,就跟我一起去一趟袁家,我帮你去把钱要回来。要是不愿意,那你就慢慢跟我爸讨债吧。” 原来李瓶口中所谓的“还钱”就是拉着他去袁家要钱,王德才隐隐有种上当的感觉:“你不是说,你把钱还给我?我还以为……” 李瓶截断他的话头,反问道:“你以为我是拿自己的钱来还给你?” 王德才点点头。 李瓶自嘲的笑笑:“我一不偷二不抢,哪来这么多钱还给你?就算出去打了几个月工,大部分也寄回来给我爸妈了,剩下一点也就将将够个吃喝。” 李瓶没钱,这话王德才信。但王德才所谓的让李瓶来还钱,并不是说真的让她拿钱。她不是带回来个男人么,这笔钱不得这个男人来出? 见王德才的眼光往严锋身上瞟,李瓶说道:“你别看他,他也没钱,他还欠着几十万的外债呢,哪有钱还你?” 王德才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合着李瓶看不上自己,出去就找了这么个穷鬼? 第282章 第282碗面 有钱的看不上,非要找个没钱的,这不有病吗?对,她是有病,穷病。 这李家穷了这么久,要是攀上他,以后让李豪跟着他混混,不说变多有钱,起码不会再这么穷。瞧瞧这房子,合村上下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再不济的也翻新一下,把原来的石板房换成青砖瓦房。只有这李家,住的还是二十多年前修的破房子。 他王德才给了李家治病的机会,可李家人自己不要啊,这能赖得了谁? 所以说,穷是病,一染上就是绝症。李家上一辈穷,这一辈继续穷,下一辈还得受穷。李豪穷得连个婆娘都娶不上,李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去找个穷鬼。 王德才一边为李家失去自己这个金龟婿而痛心疾首,一边在心里合计,李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穷成这个鬼样子,要是指望他们还钱,不用说,根本指望不上。 现今唯一的办法还真是像李瓶说的,去找袁家把这笔钱要回来。 王德才点点头:“那行吧,就依你说的,我跟你去一趟袁家。不过,你得保证把钱给我要回来。” 李瓶能保证什么?她什么都保证不了。钱已经交到了袁家手上,谁知道能不能要回来?要是遇上第二个李成志,那事情就有点麻烦。 不过,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她就把死马全当活马医,去碰碰运气。但面子上,李瓶却装得一副沉稳的样子,绷着小脸儿冲王德才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一点儿不露怯。 严锋在旁边听得心里直打鼓。刚才李瓶应承还钱,他还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如今看来,这气是舒得太早了。 之前他说由他来还这笔钱,李瓶就百般不愿。他左劝右劝,还给下了保证,小姑娘才点了头,还说要配合自己。原以为小姑娘是答应了,如今看来,她怕是从来就没想过让自己掏这笔钱。 可她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李成志为了让李豪娶上老婆,都做出卖亲生女儿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当初甚至还追到东平镇上去,想把李瓶绑回来换彩礼。他能眼睁睁看着李瓶带着王德才去要钱,把这门亲事搞黄了? 刚才李瓶只是不答应还钱,不让他干涉自己的婚事,他就气得要杀人。如今李瓶要坏他儿子的亲事,他能饶了她? 想到这里,严锋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为了李瓶的安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李成志挣脱了。 李成志的确不想饶了李瓶。他决定了,这个孽障必须立刻打死。就算要给她抵命,他也认了。 看看她做的事,不帮着还钱就算了,还要带着外人去袁家要钱,坏她哥哥的亲事。这样一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孽障要不打死,她就要祸害得他老李家不得安宁。 刚才听她口口声声说还钱,他心里还升起点希望。哼,孽障就是孽障,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心? 李成志心里恨毒了李瓶,可嘴里却没像之前一样骂骂咧咧、大喊大叫,只恼红着一张脸,低着头死劲想挣脱开严锋的牵制。 第283章 第283碗面 其实他是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大喊大叫也是很费力气的。嘴里耗尽了力气,哪还有劲儿在手上使? 严锋见李成志不说话,只闷着头用力,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越发不敢掉以轻心。看这架势,要是被他挣脱了,李瓶还不知道多惨。 挣扎了半天,李成志累得气喘吁吁。到底是上了岁数,论力气论耐力都不是年轻人的对手。他见自己挣脱无望,冲站在一旁木呆呆的廖文碧骂道:“你这个死老婆子,你站在那发什么呆?还不上去给我把这个孽障按住?你真要看着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儿啊?” 又冲儿子喊:“李豪,快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去袁家闹!” 是的,若是李瓶带着王德才去袁家要钱,直接受影响的是李豪。毕竟要是这样一来的话,他可就娶不成老婆了,可李豪这个当事人却像傻了一样站着不动。 这就要说到这门亲事的由来。像李豪这种三十岁上下的农村未婚男青年,除非对方是丧偶或者离婚,否则,在农村是找不到跟他年龄匹配的女人的。 袁家姑娘既非丧偶也非离婚,而是实打实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她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嫁人,一是因为家里穷父母生着病底下还有两个兄弟,困难的家境和沉重的负担让人望而却步;二是因为这袁家姑娘破了点相。 她跟她的大弟只相差了两岁。小时候,袁家姑娘就经常一边做家务一边带着大弟。家里的第一个男孩,父母当金宝蛋一样供着,什么都顺着,稍有不顺就要躺地上大哭大闹。 袁家姑娘带这个弟弟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一点点不顺心就要哭要闹。他一哭闹,挨打的可就是姐姐。 严记面馆 第63节 为了少挨打,袁家姑娘都尽量顺着他。有一次袁家姑娘刚煮好稀饭,弟弟饿了闹着要吃。她舀了一碗稀饭起来,想着说凉一凉再喂给弟弟吃。 可弟弟能依吗?那指定是不能的。他上一嘴说饿了,下一嘴就得把饭喂到他嘴里。 弟弟哭闹不休,袁家姑娘没办法,只能马上喂。她端了两个小板凳,弟弟坐一个她坐一个。然后一手端碗一手拿勺,蒯一勺,吹一吹,喂到弟弟嘴里。 稀饭一喂进去,弟弟就像被杀的猪一样尖叫起来。稀饭还没吹凉,烫着他娇嫩的小舌头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弟弟一边尖声哭闹一边手脚并用来打姐姐。袁家姑娘闪躲不及,慌乱间,手里的一碗稀饭被弟弟挥手泼到了右边脸上。 那是大夏天的天气,袁家姑娘右边脸被烫起了好几个果子泡。好了之后,右边脸上有几块皮肤就跟周围的不太一样,显得特别白净、粉嫩。当初挨着右边脸的鬓边也受了波及,好了之后不再长头发。 其他男人嫌弃袁家姑娘,不愿意娶她,李豪当然也嫌弃。家境如何先不说,就这破了相,自己猛不丁看着都觉得吓人,这还能领出去见人吗? 但做父母的不这么想。 第284章 第284碗面 李成志劝儿子,这袁家姑娘虽然破了相不好看,但又勤快又能干。你娶了她,家务活不用你干,地里的活她还能帮你。咱农村人过日子,讲究的不就是个实用吗? 再一个,你自己脚上就带点残疾,亲事上本就不容易,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眼看着年龄拖得越来越大,这个要是再不愿意,下一个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周围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就剩你一个,家都还没成。咱们就是再穷,那也得成个家生个娃不是?不然周围的人看着像什么话?你是不知道,因为你还没成家,周围的人说得有多难听。 其实,李豪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李成志没劝多久,他就犹豫着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可心里到底是意难平。而且,虽然当时被他爸劝着答应了,但事后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这辈子找这么一个亏了。 更何况,之后找媒人去说亲,对方还提出要那么高的彩礼。 李豪觉得,即便是他妹妹李瓶这种读书比一般农村姑娘多,四肢俱全,也没破相的,都没要那么高的彩礼,袁家凭什么? 袁家凭的可能是不着急吧。要是急着想把姑娘嫁出去,可能彩礼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但袁家没这个需求。 按理说,袁家家境贫困,家里的大姑娘和底下两个成年的儿子都还没娶亲,父母又生着病,哪哪儿都急需用钱,应该是像李家一样急着把女儿拿去换一笔钱才是。 如今既然有人愿意提亲,就应该适当要一笔彩礼,欢天喜地把女儿嫁出去。 但袁家人并不这么想。自从女儿破相,亲事乏人问津之后,袁家父母就变了想法。袁家姑娘在家的这些年,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不仅家里的活儿全包,地里的活儿也能当个男人使。这老黄牛一样的性子,把她嫁去别人家,父母还真舍不得。 反正没人上门提亲,那就不如留她在家里一辈子,给家里干活儿赚钱。算起来,可比要一笔彩礼然后嫁出去划算。 可李家上门提亲,袁家父母也不好拒绝。要是没人提亲,父母留她还好说,反正没人要嘛。但有人上门提亲你给拒了,人家肯定就要戳你这个当老人的脊梁骨。 所以,袁家父母就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万。想着对方要是嫌太高不答应,那正合他们心意。要是觉得合适答应了,袁家也不亏,正好把这个钱拿来给儿子娶老婆。 然后,李家答应了。 李豪一直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如今李瓶说要去把彩礼钱要回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正好把亲事退了,让他爸再另外给他找一个。 带着这个想法,他怎么可能去拦李瓶和王德才?他巴不得这两人赶紧去。 可廖文碧不一样,她做梦都想要个儿媳妇。儿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要是被搅和黄了,下一个可去哪里找? 她一开始还没醒过神儿来,被李成志一骂,廖文碧“腾”的一下就朝着李瓶冲过去了。 第285章 第285碗面 “你这个杀千刀砍脑壳的,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伙着外人来这么祸害我们?你哥好不容易定下一门亲事,你一点忙不帮就算了,还想方设法要给他搅和黄了。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孽障,免得你再害人!” 廖文碧冲到李瓶面前,抓着她羽绒服厮打。她原本是想抓头发的,但因为身高差,有点难够,不如抓羽绒服顺手。 她打红了眼,也不管是手臂、后背还是前胸,一拳一拳只顾往李瓶身上擂。李瓶一开始没怎么还手,但被打到几拳之后,她开始一边躲,一边推搡廖文碧。 廖文碧又要抓住李瓶不让她挣脱,又要打她,难免有时候顾此失彼,一下子没配合好,抓着的羽绒服从手里滑脱开,人就被李瓶推得一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 她可能没料到李瓶真会对自己动手,被推到地上坐着的时候,廖文碧还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随即捶地大哭:“冤孽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当女儿的连亲妈都敢打!老天爷都不容你啊!” 李家一大早吵吵嚷嚷,吵的不可开交,周围早起做饭的邻居都顾不得做早饭,把火压熄在灶膛里就赶过来看热闹。这会儿,周围已经围了好大一圈儿人。 李瓶以前在家受磋磨的时候,周围邻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好些还私底下吐槽,说现在女儿这么金贵,李家这老两口子却不做人,把个女儿当丫长工使。 还说看着吧,就李豪那个不成器的窝囊样儿,养活自己都够呛,以后能指望他给两个老的养老?还不是只能靠女儿。 但即便是做父母的对子女再不好,这些人的观念里面还是认为做子女的不能对父母动手。 刚才李成志和廖文碧对着李瓶喊打喊杀,周围邻居没一个上前帮忙,都只顾着看热闹。如今见李瓶把廖文碧推倒在地,周围几个大妈就不愿意了,一些人上前扶廖文碧,一些开始指责李瓶不孝。 “哎哟李瓶啊,你怎么能对你妈动手呢?她是你亲妈啊!生你养你一场,这是天大的恩情。她做得再是不对,你也不能对她动手啊。” “就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认家里的父母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不孝,也不怕打雷劈死你。” “廖大姐可怜哦,辛辛苦苦一辈子,养个女儿还跟自己动手。” 见周围的舆论都站在自己这边,廖文碧索性也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哭着诉说自己有多惨。几个女人上前拉她,她都坠着往下,一定要坐在地上。 邻居大妈见拉不动廖文碧,开始劝李瓶:“快过来跟你妈认个错,把她拉起来。大冬天的,地上这么凉,她身体又不好,怎么受得住?” 李瓶懂她们的心思,其实这些人内心未必有多坏,多十恶不赦。不过就是冷漠一点儿、自私一点儿,看父母虐待子女时不想上去当个坏人,看子女顶撞父母时又太想上去当个好人。 第286章 第286碗面 这样的人不仅左邻右舍有,大街上也到处都是。 换位思考一下,他们家里也养着儿女呢,怎么可能站在做子女的一方,支持他们顶撞父母? 李瓶懒得理他们,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赶紧跟我走,趁着袁家人没出门,去把钱要回来。”李瓶一边走一边催促旁边的王德才。 农村人早饭都吃得早,吃完了早饭要出门干农活儿。冬天地里的活儿虽然少,但沤肥、翻地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到时候袁家话事的人出了门,还真不知道去哪找。 王德才一看李瓶眨眼间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远,赶紧小跑步跟上。 坐在地上哭嚎的廖文碧看李瓶带着王德才往袁家的方向走了,瞬间也不矫情了,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跑上去追李瓶。 刚才那群劝李瓶去扶廖文碧起来的大妈见李瓶把她们的话当耳旁风,眼神都没往廖文碧的地方递一下,直接转身就走,不免就在心里埋怨李瓶。 这姑娘心也未免太硬了!把亲妈推倒在地,莫说认错,竟是连扶都不扶一下。要是自己家养了这么一个心狠手黑的,估计也要被气个半死。 现在李瓶带着王德才往袁家去,估计还有得闹。大家见廖文碧追了上去,也不再耽搁,坠在后面一起跟着往袁家去看热闹。 之前看热闹的人不一会儿就呼啦啦走了个一干二净,李豪蔫头耷脑的,感觉脑子里塞满了浆糊,困的。 他想去睡觉。往天这个时候,他早就躺床上睡着了。今天闹闹嚷嚷吵到这会儿,他还没睡,不管脑子还是身体,都感觉迟钝得有点跟不上。 李成志叫他按着李瓶不让她去袁家闹,他不想按。这会儿人都去了袁家,他也不想跟过去。反正不外乎两个结果,袁家不愿意还钱,他认命;袁家还钱,他到时候再让他爸给找一个。 他就先去睡觉,等李瓶把消息带回来。 光是为了挣脱严锋,李成志就感觉自己已经耗尽了全力。悲催的是,他把自己累得都快虚脱了,手上还是没有挣脱分毫。严锋的那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紧紧钳在他的手腕上,一点儿没有松动。 尤其是在看见李瓶和王德才去了袁家,儿子却转身进了屋之后,李成志都快绝望了。 他不得不服软:“你放开我,我不打她了行不行?我得去袁家看看,那是亲家,不能得罪。” 虽然不知道李豪为什么没跟去袁家,但他的不作为倒是让严锋暗暗松了一口气。廖文碧再不怎么样也是女人,而且年龄也大了,对李瓶的威胁性不大。他只需要看好李成志就够了。 但袁家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严锋担着心,也想过去看看。正好李成志也要过去,要是拉着个人走路,反而影响脚程。 严锋撒开李成志的手,追着李瓶大步而去。倒是李成志,跟严锋撕扯了半天,力有不逮,这会儿走在路上腿都打晃,落下严锋好大一截。 第287章 第287碗面 袁家和李家虽然同属一个大队,但隔得并不近,中间要翻过两个垭口,快走也要花上十几二十分钟。 李瓶一双腿纤细又修长,翻起垭口来就像那山间的鹿一样,又轻又快。 王德才这几年在外面混,已经不习惯走这种满是土坷垃和石子儿的山路。再一个,过于凸出和肥满的肚子也是个沉重的负担。 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这会儿爬坡下坎的,王德才觉得自己饿得慌。 他羡慕的看了一眼李瓶轻盈的背影,说道:“欸,我说,走慢点儿行不?冬天地里没那么多活儿,袁家人不会出去那么早的。” 李瓶脚下一刻不停,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早点把钱要回来早了事。对了,待会儿我妈要是冲过来打我,你帮我拉着点。” 倒不是说打不过,但李瓶实在不想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廖文碧撕扯起来,被一群人当猴一样围观。 再说,刚才那一顿撕扯,廖文碧把她的羽绒服衣兜都扯烂了。严锋才花了好几百买的,这趟回老家是第一次穿,她有点心疼。 在要钱的问题上,他俩也算是达成了短暂的统一战线。王德才应了一声:“行,我帮你拉着。” 一群人赶过去的时候,袁家人正在吃早饭,简单的红薯稀饭配泡酸菜。 看见自家院坝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袁家人都放了碗筷,来到了院坝里。 “你们……德才,你们过来这么多人是要做啥?” 袁世成扫了一眼乌央乌央的人群,又看向打头的两个。这个姑娘看着有点眼熟,但他一时叫不上名字来,姑娘旁边站着的王德才他倒是认识,于是直接问了王德才。 “袁大叔,是我找你。我是李瓶,李成志是我爸,李豪是我哥。” 李瓶自报家门后,继续道:“是这样的,我爸给了你们家十万块钱的彩礼,定了袁姐姐和我哥的亲事。但是吧,那彩礼里面有八万八是王德才给我家的彩礼钱。跟王家的亲事在向你们家下定之前我就拒了,但我爸没把这个钱还给王家,转头给了你们家做彩礼。” “现在王家上门要钱,我们家还不出。我就想着,能不能把这彩礼钱拿回去?拿回去之后,如果袁姐姐还愿意跟我哥结亲,那我们家再慢慢把这个彩礼补上。要是不愿意,那咱们两家这个亲事就作废,你们家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跟我们家提。你看怎么样?” 王德才在旁边帮腔:“是呀是呀,袁叔,这李老头不要脸,我把钱给他,他不给我办事,拿去把自己的事办好了,还不还钱,你说我冤不冤?我现在就是急等着用钱,这不年底了吗,欠别人一年的钱都等着年底给人家呢,实在是没法子了。” 袁世成听完,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李家可太缺德了,这是想干嘛?想悔亲吗?就算想悔亲,你不能找媒人私下来说?或者你李成志亲自上门来说也行啊。 主事的一个不来,找这么个黄毛丫头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看热闹。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要了多少彩礼,生怕袁家不够丢脸是不是? 第288章 第288碗面 要高额彩礼这种事情,如果女方不主动提,男方一般都没有主动给的。尤其是在女方家还有兄弟的情况下,高额彩礼给出去基本就拿去补贴娘家兄弟了,没有带回来的道理。 这些年因为适婚男女数量极度不平衡,娶不到老婆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况在农村尤其普遍。 严记面馆 第64节 但即便是这样,彩礼也没有说上不封顶,基本上还是维持在一个合理的区间内。只有一些极度重男轻女,想用女儿换一笔高额彩礼补贴儿子的父母,才会提出一些特别高的数额来。 不过,要高额彩礼的人家一般是不会对外嚷嚷的,私下几个人知道无所谓,就怕人尽皆知。毕竟彩礼要多了,大家就会觉得你有卖女儿之嫌,说出去不好听。 袁家一个破了相的老姑娘,要的彩礼居然比别的青春年少还没破相的姑娘还高,说出去大家只会骂袁世成这老两口子不要脸。 李家那个事是人尽皆知的,袁世成也知道李家给的这十万块钱的彩礼,大部分是拿他家女儿去换的。但袁家拿到的彩礼是李家给的,至于李家怎么凑到的这笔钱,又要怎么还债,跟他袁家有什么关系?欠债的又不是他袁家。 亲事是可以退,这就像做买卖,讲求个你情我愿,没得强买强卖的道理。但你退个亲搞得这么大张旗鼓,这也太欺负人了! 既然李家不要脸,袁世成也不打算给他们脸了:“你们李家主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需要你个黄毛丫头上门来商量事?” 虽然这十万块彩礼里面有大部分都是用李瓶去换的,但她并没有这笔钱的处置权。袁世成这话虽是骂人,但也道出了农村社会的常态:家里有成年男人在的情况下,商定事情不会让女人出面。 廖文碧这会儿终于赶了过来,她顾不得歇气,一下子扑过去抓住袁世成的手:“亲家,亲家,你可千万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八道啊!我家不退亲,这亲无论如何不能退啊!” 袁世成烦躁不已,刚来一个黄毛丫头,现在又来一个老婆子,一来就扑到他身上。以两家这个关系,外人看着像什么话? 他一把将廖文碧推搡到一边,怒道:“李成志呢,他死哪儿去了?让他出来跟我说。” 旁边围观的人插嘴道:“老袁你别着急,那不是李成志吗?正往这边赶呢。” 袁世成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李成志正一颠一颠的往这边跑。 严锋腿长脚程快,比李成志先赶到。他穿过人群走到李瓶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问:“还好吧?” 李瓶没回头,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心。 李成志终于赶到了,他走到袁世成面前,刚想开口,袁世成先说话了:“李成志,你出不起彩礼娶不起儿媳妇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拿别人家的钱给我家当彩礼,现在人家要账都要到我家门前了,这算怎么回事?” 第289章 第289碗面 刚才李瓶说要把彩礼钱拿回去,还说要是愿意继续就后面再补彩礼,不愿意就直接退亲。这话可是惹恼了袁世成,都把彩礼要回去了谁还愿意继续结亲,那不是显得自家女儿一文不值?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被要回去彩礼,终究是件丢脸的事。现在主事的李成志到了,袁世成不得好好当众羞辱一下他? 所以,他略过退亲一事不提,单说李家被要账要到袁家门口的事。 李成志急忙安抚:“亲家,你消消气。本来没有的事,都是我家那个死丫头搞出来的。你先容我跟德才说几句话。” 李成志想好了,李瓶之所以跑袁家来闹,根本原因还是王德才上门来逼债,而他又太想让李瓶认下还这笔钱。只要劝回了王德才,李瓶自然没有理由再闹。 因此,他不管李瓶,转而劝王德才:“德才啊,咱们两家的事跟袁家没关系。跟叔回去吧,别在这儿堵着了。你放心,叔欠你多少,叔回去就算砸锅卖铁,也想办法把剩下的钱给你还上。你兄弟好不容易才说上一门媳妇儿,别给他搅和黄了成吗?算叔求你了。” 王德才很生气,李老头说的这叫什么话?还他给这门亲事搅和黄了,拿着他的钱办自己的事不还钱不说,现在还充上大爷了。 搞搞清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是钱的主人,他才有这笔钱的处置权。 再说了,什么叫“回去就想办法还上”,要是有办法可想,他还需要上这么多趟门去讨债吗?就李家那几间破房子,值钱的家具都没一件,能卖点啥? 本来想着他家女儿李瓶这次带个男人回来,他能把这笔钱要回去。结果好嘛,穷鬼一个,自己都欠着钱,哪有钱给老丈人还债? 王德才说道:“李叔,你回去就算是连家具带房子一起卖了,凑得够两万块钱吗?我也求求你好吗?我真是急等着用钱!每年年底我都得给别人还款清账,要是不给钱,人家直接拖家带口上门堵着要,我家还怎么过年?” 说罢又转向袁世成:“袁叔,我也求求你好吗。你们两家爱怎么定亲怎么定,但是能先把里面属于我的钱还给我成吗?我真的要拿着这个钱去救急啊!”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一些说李成志不地道,一些又说袁家该还这个钱。那向着袁家的人不服了,说这个钱又不是袁家借的,凭什么该袁家还这个钱? 有人就打比方说,这就好比你偷人钱去买东西,现在人家找上门,你还不出,不得去找卖东西的人?卖东西的人要是不想拿钱,那就得把东西赔给人家。 另外的人笑道,你这打的什么破比喻?要照你这么说,李家贪王家的钱在袁家定了个女人,现在王家上门要钱,李家还不出,又找到袁家。袁家要是不想还钱,是不是就得把女儿赔给王家? 事涉男女,玩笑话总是少不了的。 有人听到这就提议,王德才不是想娶个老婆嘛,他的钱又正好给了袁家,那就让袁家把李家补的钱退了,然后把女儿嫁到王家去。这样李家和袁家不用退钱,王德才又有了老婆,多好的事。 第290章 第290碗面 大家越说越不像话,偏袁世成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成志和廖文碧以为袁世成当了真,忙不迭的求:“亲家,要不得啊,你们家姑娘都定给我们家李豪了,不能再定别家了。” 王德才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是差个老婆,但他觉得自己虽然离过一次婚,年龄也不小了,可手里起码有俩钱儿。比起李豪这种身带残疾,分钱不赚,穷得叮当响的一婚头还是好上不少吧?他不能挑一挑吗?干嘛娶个破了相的姑娘? 冲身后起哄架秧子的人吼了一声,王德才转身冲袁世成道:“袁叔,人我可不要,我只要钱!讨债的人堵我门口要钱,我总不能赔个姑娘给人家吧?” 这话说得过分,袁家再是重男轻女,也没得平白无故把女儿送给外人羞辱的道理。 袁世成心里也有计较,王德才知道李家把钱给了自己家,李家现在还不出,王德才只会冲自己家使劲儿。大过年的,天天被人这么堵着要钱,还被人看笑话,这叫什么事儿? 都是跟李家定亲才惹来的这些事,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把这门亲事退了,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把女儿嫁出去。 再一个,李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李家借钱当彩礼,以后结婚的钱又从哪里出?借这么多外债,还不是想着等女儿嫁过去再慢慢赚钱还。穷成这个样子,女儿嫁过去后也没办法补贴娘家,他家还白白损失一个劳动力。 打定了主意,袁世成进屋,从衣柜深处掏出个装钱的布包,数了八万块钱出来,装在塑料袋里,提出来递给李成志:“李成志,我们两家的亲事从现在起就作废,以后不要再提了。你给的彩礼我现在退还给你,但因为你家做的这些事,损了我家的名声。其他的赔偿我也不想提了,就留下两万块钱,退八万给你。你数一数,数好了就赶紧走!” 这一袋子钱简直就像烫手山芋,李成志不想接,一个劲儿往外推,哭丧着脸求袁世成:“亲家,使不得啊,使不得!这亲不能退,你快把钱收回去。” 袁世成骂道:“我说退就退,你赶紧拿上钱带着你们家人滚!” 正推拉着,钱袋子“嗖”的一下忽然被人抽走了。 是王德才,他一边打开塑料袋数钱一边道:“袁叔,这钱你直接退给我就行,何必多此一举让李老头再过一道手?” 这钱很好数,当初李家送过来的时候就分好了,一叠一万,用橡皮筋扎紧。袁家拿到手后也没拆开,如今还是原样。 王德才数好了钱,对李成志说道:“李叔,这八万块钱就先还我了。我也不为难你,剩下的三千块你慢慢凑,等你有了我再来找你讨。” 说完,拎着钱袋子,吹着口哨优哉游哉走了。 钱没了,儿媳妇也没了。廖文碧绝望得扑坐在地上,哭得呜汪呜汪的。李成志也像瞬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背,望着王德才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291章 第291碗面 袁世成开始赶人:“李成志,赶紧带着你家老婆子走,别坐在我家门前嚎,大过年的,晦气不晦气?” 又转向其他人:“都回去吧,回去吧,没热闹可看了。” 围观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李瓶也趁机拉着严锋的手,走得飞快。有嘴碎的大叔大妈想拉着李瓶说她两句,被她一句怼回去:“大叔大妈,我们赶回去还有事,先不聊了。” 大家就开始撇嘴,李家这姑娘去外面一趟,都变得看不起人了,话都不愿意跟我们这些乡下人说一句。 另外的人附和,可不止看不起人,心还狠着呢。家里就一个哥哥,不帮扶不说,还闹着去把哥哥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退了。她爸妈真是白养她一场,还送她读那么多书,真是个白眼儿狼。 家里有女儿的都心有戚戚焉,没女儿的就肆无忌惮幸灾乐祸道,都说女生外向,所以说生女儿有什么用嘛。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一个不好她还回头坑你一把。 风言风语不时飘进李瓶的耳朵,李瓶听着如风过耳,一点不往心里去。倒是严锋听得怒从心头起,这群人明明知道李瓶以前过得有多惨,那时候不见他们站出来给小姑娘打抱不平,如今倒一个个装起道德模范来了。 李瓶浑不在意,对严锋道:“咱们得赶紧走,要不等我爸妈回过神来,指定没我俩好果子吃。” 也多亏李成志和廖文碧之前走得急,没来得及锁门。不然,李瓶和严锋带过来的行李都得全部丢在李家。 两人赶回来的时候,李家大门敞着,李豪睡得正死。两人收拾好了行李,直接出门赶去了车站。 临近过年,返乡的人挺多,回城的人却寥寥无几,因此,车票挺好买,座位也不打挤。 两人买好了车票,临发车还有十多分钟,只能等着。早上没吃早饭,又闹了那么大一通,早已饥肠辘辘。严锋看车站对面有个超市开了门,于是让李瓶看着行李,他去买点吃的。 结果李瓶死攥着他衣袖不放手:“先忍一忍,等到了县城咱们再吃好不好?”说着,眼神还警觉的看了看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严锋笑她:“刚才看你那么生猛,怎么这会儿一下蔫儿了?” 李瓶叹了口气:“我之前本来只想着去闹一闹,谁知道袁家那么干脆就把这门亲事退了。退亲之前我爸都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现在退了亲,我都不敢想他气急了会干出点啥来。” 严锋啼笑皆非:“所以,你原本并没有想着要去把你哥的亲事退掉?” 李瓶摇了摇头:“退还是想给他退掉的,就我哥那个样子,哪个姑娘嫁进来不得受苦啊?要是一不小心再生个女儿,那才是造孽。而且那会儿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看王德才那个样子就知道,拿不到钱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爸又拿不出,最后还不是要逼着你拿。” “我就想着,去袁家试一试,看能不能把彩礼钱要回来还给王德才。能要回来最好,实在要不回来,起码也要让王德才知道,有这么个可以使劲儿的方向不是?” 第292章 第292碗面 “袁家那么干脆的就把彩礼退了,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毕竟,袁家两个儿子都还没娶妻。按理说,他们家应该是像我们家一样,拿着这笔钱去给儿子定亲,不会轻易退的。” “以前在家的时候,就老听说袁家那两口子偏心,不把大女儿当人看。可看袁世成今天的态度,倒显得以前那些传言像假的一样。” 严锋想了想,却说道:“传言倒未必是假。” 袁家人当时都在院坝里,严锋凭年龄和性别大概猜出了他们各自的身份。他想起那个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原因瑟缩着的女子,身材干瘦、脸色蜡黄,整个人木呆呆的没有一点鲜活气,哪里像是被好好对待的样子? 嫁到李家固然是苦,留在袁家也未必是甜,终归都是血和泪。 他不由得想起李瓶,小姑娘很倔,也很勇敢。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里,她拼着命念到了高中。成年后本来都被父母拿去换了钱,她毅然决然直接跑了。跑出来虽然吃了不少苦,但终究被她挣出了一片天。 面对着吃人的原生家庭,但凡她少一点倔强,少一点勇敢,最后都有可能落到像袁家姑娘一样。 想起她的担忧,严锋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安慰道:“别担心,就算你爸妈追过来,有我护着你,他们动不了你。” 李瓶当然知道他会冲到前面保护自己,她担心的正好也是这个。愤怒到极点的人,谁知道会做出多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呢。 幸运的是,直到发车,路上也没见到李成志和廖文碧的人影。车身颠簸摇晃,李瓶却没了回来时的难受。人身安全了,心也就放下了。 两人坐到陵水县城,没急着买票,先去早餐店吃了早餐,刚出锅的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配上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刚才在车上吹了一路的冷风,这会儿吃点热的下去,感觉全身都活泛了。 李瓶看严锋饿得狼吞虎咽,忍不住笑:“这怕是你去老丈人家最惨的一次了吧?饭没得吃不说,还挨顿打。” 严锋也笑:“是挺刺激,不入虎穴,焉得虎女?走这一趟,让老丈人知道知道,他女儿归我了,也算不虚此行。” 李瓶试探着问:“就是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你怕不怕?” 严锋有些意外:“我怕什么?” 李瓶:“怕我家人来寻仇。” 今天拦着严锋不让他拿钱解决彩礼问题,李瓶的本意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开个先例,以免他们将来故技重施。有了第一次,将来就可能有无数次。但很明显,用退亲的方式解决彩礼问题,也跟父母和哥哥结下了仇。 他们现在没有追来,并不代表以后不会追来。李瓶还没有那么天真,以为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能够一劳永逸。东平镇就在那个地方,她的家人已经去过一次了,要找上门容易得很。 先不说怕不怕的问题,要是反复上门来闹,就是圣人也终究会有腻烦的一天吧?到时候,他又会不会后悔结这一门亲? 严记面馆 第65节 第293章 第293碗面 严锋的心有些酸酸胀胀的疼,即便是逃离了那个家,但它的阴影仍日夜笼罩在她的心上。是呀,有了血缘,便有了许多理所应当的牵扯和关系,你逃不开,也撇不掉。 他很想告诉李瓶,他会做她永远坚实的后盾,给她撑起一个温暖的家,让她免于不安与忧惧。但他的承诺真的能给予她安全感吗?有些东西,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是难以感同身受和替代的。 就像他之前想的,李瓶因为彩礼被父母逼债。为了她免受委屈,他来把这笔钱还上。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带给李瓶的又会是什么呢? 严锋问李瓶:“瓶瓶,进家门前我们本来说好了,我来出钱把彩礼的问题解决了。后来闹起来,你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转而想起去袁家把这笔钱要回来呢?” 李瓶想了想,说道:“我不是说过吗,如果这次我妥协了,将来有可能后患无穷。他们知道你能赚钱,也愿意买单,欠起债来就会肆无忌惮。如果紧着他们无底线的压榨,那我当初逃出家门的意义在哪里呢?” “都说越是被薄带的孩子越是孝顺,这话有道理,因为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被打被骂被嫌弃的次数多了,我就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让父母这么讨厌?为了博得一点关注一点爱,我就拼命干活儿。可事实证明,偏见之所以是偏见,它就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有任何改变。” “你把他们当做亲人,自然就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亲情。而当你越是努力越是得不到的时候,你就会倍加难过。可是,当你跳出亲情的窠臼,不把他们当做亲人看待的时候,你就能看清事情的真相,也能为得不到的亲情而释然了。” “在我们村子里,重男轻女是很普遍的现象,很多女孩子小时候在家里当牛做马,读到小学或者初中家里就不让读了,回到家里干农活。等到十七八岁,找个婆家嫁出去,娘家收一笔彩礼,陪嫁点衣服、被子过去。结婚之后,再慢慢扒拉婆家的财产补贴娘家。” “或许是太缺爱,特别想听父母夸自己几句,也或许是想要个孝顺的名声,娘家父母一哭穷,很多女人就心甘情愿奉献上所有。然后呢,若婆家强硬,便闹得夫离子散,在婆家待不下去。其实离了婚,娘家也回不去,就这么凄凄惨惨的,再找另外一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也有婆家不愿意闹得太难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便拖着一家子苦哈哈的挨日子。” “我有时候在想,这些女人固然可怜,但也未尝不是自作自受。他们把你当牛做马,你也心甘情愿当牛马任他们压榨,这能怪得了谁呢?说白了,扎向你的刀,都是你自己递上去的。” “我几乎是死过一次的人,老天给了我一次机会,你和阿姨又给了我新生。你们尚且这么顾惜我这条小命,那我何必自轻自贱,活成牛马的样子呢?” 第294章 大结局 “所以,我不想为了求不到的亲情或者听一句好而活成她们那个样子,我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任父母兄弟予取予求。如果踩过线,我不介意亮一下爪子,让他们知道我的底线。” 倒腾完心里的想法,李瓶忍不住问严锋:“锋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不孝、太过心狠?毕竟,没了这笔钱,退了这个婚,我哥可能真的得打光棍了。我爸妈可能也会因为我这么做而气出一个好歹来。” 严锋莞尔一笑,之前他觉得小姑娘不愿意花自己的钱是把她和自己分得太开,没把他当作可依靠的另一半,还为此生了气。 经了李家和袁家的事,他的想法又有了动摇。如今听完她一番剖白,他忽然明白了该从哪里去建立她的安全感。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瓶瓶,关于你心不心狠,孝不孝顺的问题,那些看热闹、说闲话的邻居没资格评判,我也同样没有资格评判。” “但我意外和惊喜的一点是,你可能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活得明白、活得通透。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总免不了被一些东西绑架,从而变得身不由己。但是,即使身不由己,是选择做一个被绑架的可怜虫,还是有底线、懂反抗的明白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重男轻女的观念愚昧而又毫无人性,如果深受其害的女孩们还要毫无底线的牺牲自己,回报始作俑者,那与助纣为虐又有何异?你又不是不报生养之恩,稍微能养活自己,就开始给家里寄钱,一个月一千块,从未间断。你拒绝的只是那些过分的索取和压榨而已,别人又有什么理由、什么立场来指摘你?” “哥之前是想岔了,不明白你的心之所想。你比哥通透,也更懂分寸、更识人性。所以,即便是他们以后上门寻仇,你也肯定会比我处理得更好。耍赖你自有办法对付,要是动武,他们可干不过我。只要咱们俩联手,何须怕他们?” 李瓶被严锋一顿捧的脸颊泛粉,她原以为,自己不跟他商量就逆了他的意,我行我素,又为将来可能的上门寻仇埋下祸根,他可能会怪自己一意孤行。 但没想到的是,听完自己的一番话,严锋眼睛都亮了,发着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心里的忐忑和担忧一扫而空,锋哥和阿姨都这么理解自己、爱自己,她又何须战战兢兢、步步履冰,甚至还为没有到来的事情辗转烦忧? 两个人吃完了早饭,拉着手去买了到云城的汽车票。这一路几乎都是高速,路途平坦。司机开得也稳,少有颠簸。 汽车上开了空调,暖风熏得乘客们昏昏欲睡。李瓶靠在严锋的肩膀上,嘴角含笑,早已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和严锋回到了东平镇,严记面馆还没有拆迁,张淑蓉站在面馆门口,笑着直跟他俩挥手。而她等不及一步步走过去,瞬间化身成蝶,翩翩飞到了张淑蓉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