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意》 戏中意 第1节 戏中意 作者:休屠城 文案 在一起的那几年。 他一直是她的微信置顶,她在他那却是“消息免打扰”。 钟意当然爱周聿白。 但她演技不好,最红的一个角色,把反派女配演出了笨蛋美人的味道。 她爱他。 她知道自己在演,他也知道她在演,她知道他知道她在演。 没办法,职业操守——花人钱财,尽力入戏,讨人欢心。 “周总说,请钟再陪他演一回。” “对不起,我演技太差,已退圈。” 这回她压根连戏都懒得演。 阅读指南: 1.心机(笨蛋)美人 x 外温内冷霸总 2.娱乐圈沾边,女主前期演员,不红,后面转行了 3.工作日日更,周末随意休息一天 4.he ,不确定雷点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演技始终是个迷 立意:好好生活,好好爱人 引子 第1章 引 钟意x周聿白 电话来得毫无预兆。 “钟小姐,周总今天回北城,下午五点飞机落地。” 作为周聿白的秘书,李总助的声音永远稳重端正,彬彬有礼,以及……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好的,我知道了。” 钟意甚至来不及挂电话就开始收拾,把文具画笔通通扫进包里,找了个借口退场,火急火燎跑出画室。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 五点飞机落地,机场到家车程四十分钟,接近六点到家。 正赶上晚饭时间。 她只有四个小时做准备! 先要去趟美容院,还要打电话给家政保洁。 家里需要大采购和大扫除,房间要收拾,床品要换,衣服要洗,要准备晚饭,水果、牛奶、咖啡、酒。 对了,还有花,让花店送花过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 真的来不及了。 钟意小跑着钻进出租车:“师傅,麻烦快点!” 两个小时后。 钟意从美容院走出来,深觉得自己像条滑溜溜的泥鳅,又像剥壳的白煮蛋,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毛孔。 容光焕发回了家。 “钟小姐,你回来了。”芳姨从厨房探出头,“周先生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公寓管家送了很多东西过来,我都放在水吧。” “我买了好多菜,钟小姐,晚上要吃什么?” 芳姨是惯用的家政阿姨,朝九晚五上班,家里活儿少,钟意在家吃饭次数不多,要吃也是简单弄弄。 这么大的排场,当然是因为周聿白。 钟意把周聿白的饮食偏好摸得一清二楚:“糖醋小排,虾仁丝瓜,西芹百合,再煲个鱼汤。” 她进了自己房间,坐在化妆镜前开始化妆。 美容院的贵妇spa起死回生,这会镜中人乌发如云,皮肤晶莹软嫩,光彩照人。 只需要一点点淡妆。 眉笔,口红。 脂粉一定要浅,少少一抹颜色,未盈似满。 最后一步是换衣服。 钟意精挑细选,在衣帽间取了条刺绣连衣裙。 温莎莎电话打过来,钟意那会已经急出了汗——裙子拉链卡住了。 “钟意,你居然放我鸽子,约好下午三点半喝下午茶,你人呢?” “对不起对不起。”钟意倒抽一口气,“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她憋着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拽后背拉链,“我临时有事……我真的忘了……我,我……” “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都要急哭了?” 钟意憋得泪都快出来了。 “我不急!” 她胖了!!!!!!! 这条裙子是两年前在巴黎,她当着周聿白的面买的。 裙子是设计师品牌,重工缝制,剪裁紧窄,裙子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一般,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试穿时,周聿白目光落在她身上,罕见失神片刻。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拎出来穿,都让人眼前一亮。 拉链终于拽到顶。 还好能穿——就是胸和臀卡得有点紧。 钟意觉得自己呼吸不畅。 好几个月没工作,她没节食,也没上秤,到底胖了多少? 温莎莎还在叨絮:“那你怎么回事?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这下午茶到底……” 钟意开门见山:“待会周聿白回来。” “哇偶~~~”温莎莎语气直转急下,音调古怪拖长,“那打搅了,你忙,没关系,下午茶我自己解决,拜拜。” 电话直接挂断。 裙子绷得难受。 钟意想了又想,决定换一条。 换了条平平无奇的针织吊带裙。 两条肩带纤细脆弱,裙长坠地,鱼尾裙摆,把整个人包裹得严实紧密。 可肩膀手臂锁骨胸线毫无遮掩,莹白肌肤明晃晃袒露着。 被包裹的那一截——纤腰翘臀,长腿丰胸,窈窕曲线惹人遐想。 钟意缀上两枚细细闪闪的耳钉,把长发松松拢起。 对镜端详。 有似纯还欲那味。 她施施然走出房间。 时间滴滴答答走。 还有一个小时。 钟意好整以暇抱起花束,把沾着露水的鲜花插进花瓶,让鲜花点缀屋子气氛。 打开音响,换一曲浅吟低唱的舒缓音乐。 随手整理屋子,追求高格调舒适的家居感。 厨房已经飘出食物的香气。 “钟小姐,你今天好靓。” 连芳姨都察觉,今晚钟意布置得好用心。 周先生好久没来了。 钟意粲然轻笑,鸦睫颤颤,腮边梨涡浅浅,美得像梦。 戏中意 第2节 她跟芳姨在厨房聊天,挑选餐具,布置餐桌,用剩余食材俏皮地点缀摆盘。 门铃声响。 钟意频频环顾家里布置,摆出男士拖鞋,笑盈盈打开大门。 “先把会议时间定下来,我要提前和恒丰黄总见个面,安排一下,地点最好定在临江那边。” “我已经接洽过黄总那边。对方……” 两位商务精英,在她家门口还谈着公事。 戴眼镜的那位李总助,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手里拎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夹着文件,连连点头道是。 身旁那位,穿得更松散随意些,高定西装挽在手臂,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露出的那点肌肤反倒显得克制禁欲,整个人宽肩腿长,笔直挺拔,那张清隽温润的脸,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矜贵。 钟意这会觉得——她也没那么想看见他。 她站在玄关,觉得几个月不见,自己应该笑得开心点,弯眼咧嘴,又觉得自己笑容太过灿烂,腼腆地抿了下唇。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开场白,被两人这一打岔,钟意一时忘了拿什么话续上。 先跟旁人打招呼:“李总助,好久不见。” 李总助抬抬眼镜,礼貌回应:“钟小姐,您好。” 周聿白瞥了她一眼,淡声吩咐:“你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的,周总您也早点休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总助低调退场,轻轻带上了门。 周聿白直接进了家门。 屋里音乐轻柔。 明快的色彩和温馨布置。 空间隐隐飘荡的几缕香气——香薰、咖啡和食物。 钟意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主动捞起他臂弯的西装:“给我吧。” 衣服柔柔蜜蜜地抱在怀里。 她柔柔蜜蜜地问:“累不累?晚饭马上就好,我还煮了咖啡,要不要先喝点东西解解乏?” 男人不看她,单手插兜,抬脚迈向房间,淡淡“唔”了一声。 钟意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累还是不累?喝水还是喝什么?想不想吃饭? 心头有点犯憷,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很久没见,导致见面的疏离。 房子是大平层,住两人绰绰有余,何况平日只有钟意一人。 两间套房——周聿白那间带着书房,钟意那间有个大衣帽间。 平时她睡自己房间,他在的时候她便过来。 即便他不往这儿来,钟意也会让人定期打扫房间,两个小时之前刚换了床品,家居衣物洗过熨过,床头冰箱换了日期新鲜的酒水。 钟意把西装挂回衣架。 转头看周聿白半偏着身,站在干湿分离的洗手池前,正抬手解着袖扣。 头顶的灯光在他深邃眉眼投出一团阴影,在眼下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乏。 她走过去,自觉替他解开袖口,又低头去摘他的腕表。 两人一凑近,钟意身上那股淡香便幽幽传入鼻尖。 不是香水味。 女人用的那些东西——洗浴香波,面霜精华化妆品,洁净衣物的芬芳,鲜花香熏,层层叠叠氤进肌肤纹理,便成了自带的体香,成为主人气息的一部分。 那表价值不菲,钟意解的也小心,微凉的手指搭在他腕上,随着动作在他肌肤上蜻蜓点水地触,不知不觉地蹭。 像羽毛拂过,撩来撩去,微微地痒。 不知故意还是无意。 他盯着她,发丝挡着她的脸颊,只留丰盈红唇和小巧鼻尖任他观赏。 还有浓密长睫轻垂,眼神扑在他手腕的专注。 他问:“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呢。” 其实忙什么他都知道——她隔三差五给他发消息,晒自己的吃喝玩乐,工作花絮,身边见闻。 也不管他看不看,回不回,她乐此不疲。 不知道是刷存在感,还是给他解闷子用。 “过得怎么样?” 钟意诚心回:“挺好的。” 朋友多又热闹,经济自由,还没有工作压力,真的挺好的。 以至于不知不觉吃胖。 话说出口,那块名表沉甸甸落在手里,钟意心头警觉说错话,不由抬头看他。 还是那张温润清俊的脸,漆黑的眸盯着她,亮而幽深。 她语气一转,嗓音带怨:“别的都好……只是你好久好久没来了。” “多久了?” “三个月二十一天。”钟意嘴微微噘着,手攀上他的肩头,轻抚衬衫,眼波荡着点委屈,“你走的时候还是冬天,一转眼,都快入夏了。” 他嗓音温和:“想我了?” “日思月想。”钟意顺势往他怀里一偎,失落嗔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 “最近太忙。” 这几句话,搁谁身上都不信。 周聿白看她主动投怀送抱,脸颊枕在肩头,密绒绒的睫毛往上一掀,小心翼翼地睇他。 那双眸明亮又无辜,像一汪洒着星光的潭水。 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低头吻下去。 这吻挺漫不经心,像是应付差事。 两人若即若离吻了会。 周聿白的薄唇在她唇上游离,气息交缠,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贴近的温热身体,酽酽织出一张网。 钟意很喜欢。 她这种时间容易大脑缺氧,细细喘着气,情不自禁主动回应,忍不住踮脚,两手都攀着他的颈,指尖抚进浓密黑发。 想要多一点,想要久一点。 樱唇急急追着他的吻,吮住他的唇,颤颤伸出湿润舌尖,企图挽留。 三个多月,好久了…… 气氛在某个点突然热烈。 周聿白眸眼微眯,呼吸猛然急促,气势往下压迫,薄唇重重辗转,粗暴急迫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占领她的唇腔。 钟意开始急喘,身体撑不住地往下软。 钟意最后一丝清明神志是庆幸刚才没在锁骨上刷高光粉。 裙子太长。 衣服是从上面往下剥的,直接撕开了一道口子。 钟意低头,视线所及染着靡丽的粉。 她伸手捂了一下:“不行,芳姨在厨房做饭。” 周聿白喉结频滚,嗓音沙哑:“听不见。” 这高度刚刚好。 钟意忍不住探身去吻人。 他衔住她的唇:“想我想成这样了?” 餐前甜点,只囫囵尝个滋味。 半个小时后,钟意汗涔涔挂在周聿白臂弯喘气。 裙子已经不能穿了。 周聿白把她抱到床上:“自己躺一会。” 他去浴室洗澡。 转身时,周聿白想起点什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东西,随意往她手腕一放。 钟意眼前一亮。 笑吟吟抬起手臂——钻石手链。 钻石大颗,火彩闪耀,一看就很不便宜。 “送给我的吗?”钟意雀跃坐起,“好漂亮。” “陪人去拍卖会。顺带的。”他嗓音尤且懒哑,匀长手指解开衬衫纽扣,衣料每一道褶皱都透着餍足,衣下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你喜欢就收着。” 钟意盯着手链,喜笑颜开:“当然喜欢,谢谢亲爱的。” 嗓音甜得发腻,和白日美容院经理见客户一个音调。 浴室水声响起,钟意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芳姨早就走了——做好的饭菜已经温在厨房。 戏中意 第3节 她累得腰酸无力,戴着昂贵的钻石手链,却丝毫不在意厨房磕碰,叮叮当当洗手干活。 把晚饭端上桌,点燃烛台,拧开红酒。 这一折腾,的确是饿了。 周聿白洗澡出来,那身高定西服换成了居家衣物,浅色长衫,灰色长裤,浓黑短发湿润服帖,带着清凉水汽。 眉眼少了点深沉,多了几分人畜无害,斯文优雅的味道。 两人坐在餐桌吃饭,聊点可有可无的话。 菜的口味,酒的年份,公寓的泳池修缮,最近新上映的电影,某个熟人的趣事。 她没问他从哪儿来?要待多久?这三个月零二十一天在忙什么? 吃完饭,钟意去厨房洗碗。 厨房的透明推拉门一眼望尽,周聿白倚在吧台,抬头瞧了几眼,接了个电话,最后捏着手机去了书房。 如果说饭前是开胃甜点,饭后那顿才是正儿八经的正餐。 时间其实不算早。 钟意带着睡衣进了周聿白的房间。 周聿白倚在书桌旁,手里捏着一叠纸若有所思,听见动静时抬眼望过来。 灯光明亮,他的眸比灯光更亮,神色直白地盯着她。 钟意一瞧他手里的东西便明白,有点窘,又忍不住要笑:“你怎么把这个翻出来了?” 周聿白挑眉:“都是你画的?” “我不是报了个素描班嘛,老师叮嘱我们平时练练笔。”钟意抽过他手里的素描册,眉眼渐低,嘟囔道,“书房挺适合画画,我都随手乱涂,你别看了,画得很烂……” 那本素描册被她画得乱七八糟,有透视,有静物。 还有几张是周聿白的素描,眉眼,五官,身形……都是寥寥几笔的草图——钟意心浮气躁,每每画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 最好别叫他认出来。 不然这是什么意思? 日思月想,画张脸这么潦草? 钟意踮脚,把素描册塞进书柜缝隙。 “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眉棱微蹙,语气带点嫌弃,又不动声色,“改日有空,我找人教你。” “我可不敢,您日理万机,还得操心我这种笨蛋,到时候生气怎么办?” 她自顾自进浴室洗澡,没待多久出来,身上带着股橙花香,水灵素净地站在镜子前吹头发。 身上的丝质睡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周聿白摁灭书房台灯,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两人都换了睡衣。 被子一掀,接下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周聿白覆身上来,他手生得漂亮,骨节匀称,手指修长,做什么动作都像在抚摸艺术品。 眼睛也漂亮,深沉温润,像深不可测的深渊,攫人的漩涡。 钟意瑟缩着。 他开口:“身上长了点肉。” 钟意猛然清醒,身体一僵:“你觉得我胖吗?” “哪个男人喜欢排骨精?”唇舌柔软,他含糊开口,“就这样,我喜欢。” 钟意脱水脱力,累得懒洋洋地抬不起手指头,脑子想去浴室再冲个澡,身体只想睡觉。 周聿白打开冰箱,拎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到她唇边。 她启唇,抿了抿湿润的瓶口,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黏重的眼皮。 他抿一口水,低头渡给她。 她睡眼惺忪枕着他的手掌,很自然地和他唇舌相缠。 对比起做爱,钟意更喜欢接吻。 第二天早上,钟意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身边空空,枕头微微下陷,床褥仍有余温。 钟意伸手抚平枕角的绣花,身体挪过去,换一只枕头睡。 有人走进房间——衬衫西裤,镶钻袖扣闪闪发亮,高岭之花的商务精英范。 “我十一点的飞机。”他抬表看时间,再看着她,“先走了。” “好。”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钟意没问他去哪,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也许是下周。 也许是另一个三个月二十一天。 也许再也不来。 作为周聿白的最高秘书,李总助通常要揣摩很多事情。 比如职场工作,比如上司心思。 但有些事他通常也不去细想。 比如为什么周总从美国去欧洲,要在国内转机,让手底下人跟着舟车劳顿,绕着大半个地球折腾。 比如为什么不把钟小姐放在见面更方便的临江,而要留在北城。 比如为什么时常看着手机出神,却从来不回复,事事还由他这个秘书出面通知。 ?? 戏中意 ?? 第2章 香奈儿小姐 大四那年春天,钟意接了一个拍摄工作。 不是广告摄影棚,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剧组,是属于自娱自乐的私人拍摄。 印象非常深刻。 某集团退居二线的老董事长有个舞文弄墨的爱好,偶尔挥笔作赋,也添了不少满意之作。 董事长徜徉诗兴,某天突然有个灵感。 拍个mv,把笔下意犹未尽的意境一一呈现。 钟意的角色,就是诗里春闺幽怨的仕女。 据说选角筛了不少人。 选中钟意。 除了外貌出挑,还因为她文化水准过关,把董事长那首诗阐述得非常正确。 拍摄地点在西郊,是董事长的私人别墅。 那地儿离学校很远。 钟意不舍得打车,早上五点扛着一大包借来的古装坐地铁,辗转几个小时才到。 别墅园林大到离谱。 占地十几亩的花园,外圈深林密菁,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要不是半路遇见摄影师和其他人,她真怀疑这笔酬劳丰厚的工作是个什么骗术。 别墅里面别有洞天。 雕梁画栋,曲径通幽,亭台楼阁,花木扶疏…… 屋角猊兽吐出的淡烟,散发着清幽绵长的异香,不似俗品。 足以满足一切古典奢华的想象。 这种拍摄,董事长当然没有莅临指导。 导演是一位中文系博士,负责帮董事长润色诗篇,也给演员讲解角色和场景。 钟意自己再稍加揣摩。 入戏也不难。 午后阳光灿烂,有人进了这园子,说说笑笑从曲廊走过。 管家说是家里人带朋友来喝茶。 钟意那会儿蹲在地上捡花瓣。 正是暖春,园子里花团锦簇,她把五彩斑斓的花瓣拢在衣袖里,送去溪边拍落花流水。 临水就有座凉亭。 几个年轻人坐着喝茶聊天,话题混着日常消遣和生意场上的事情。 再饶有兴味瞅一眼水畔。 有人问:“赵晟,这帮人干嘛呢?” 赵晟大大咧咧道:“嗨,我家老爷子写了几首酸诗,光朗诵不过瘾,招人在这园子里配个mv。” 大家“哦”了一声,聊起了赵老爷子。 “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还挺有闲情逸致。” 戏中意 第4节 “听说你家这园子请了不少大师,修得挺精巧,喝茶待客都挺好。” “好什么呀。”赵晟拍拍身边人的肩膀,“比聿白家的宅子差远了,他家占了南山一整个山头,请的七个风水大师都说好。” 身边人坐姿闲适,气质卓然。 年轻男人乌发朗眉,生了一副让人暗妒的好皮囊,慢悠悠道:“那宅子也不怎么样,一直空着,也没住人,荒得不成样子,不如这里好。” 隔着不远距离。 钟意就站在假山瀑布下,在镜头下做动作。 树杪筛过的阳光清透,花瓣在水里打着旋,清蒙蒙的水雾拢着婀娜纤细的身形,再看水中伊人,眉眼皎然,楚楚动人,月白的裙子被风吹得欲飘飘仙去,环佩叮当,长长的披帛半幅飘进水里,半幅随风飞扬。 有人看怔了,突然噤声。 “张三,你看什么呢?傻了?”众人的目光随之投来。 粼粼水波中的倩影,不知是不是古装扮相让人觉得新鲜——那种直击心底的漂亮,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再仔细看,这女演员嫩生生的,眼神清澈,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众人调笑:“今儿真不错,园子不错,茶不错,美女不错。” “赵晟,这从哪招来的演员?角儿找的不错。” 赵晟颇有做主人的自觉,招钟意过来:“你这扮的是西施还是嫦娥?” 钟意知道亭子里半数目光都在打量自己——几人衣着光鲜,气场张扬,好不好相处另说,但都招惹不起。 她捞起半湿的裙角:“应该是洛神吧。” 声音不娇怯,也不软媚,挺方正平和的腔调。 但耐不住嗓音好听。 “怪不得站水里,我见犹怜。”张三笑道,“我看你拍了挺久。累了吧,过来喝杯热茶。” 钟意攥着裙子:“谢谢,不用了。我这戏服挺脏的,还湿着,不好弄脏地方。” 三少打量她薄绡纱衣下影影绰绰的肌骨,含笑问:“衣服湿了?冷不冷?小心别感冒。” 钟意挪开目光:“不冷。” 旁边人轻声发笑:“你这小子,走哪都能怜香惜玉啊。” 轻佻目光在钟意身上一晃,谁也没当回事。 “昨儿酒吧那姑娘你爱的不行,这又搭上一个你能吃的消?” “哪的话。”三少不搭理同伴,扭头问钟意:“老爷子作的什么诗?你念给我们听听?” “诗在导演手里,我记不全。”钟意想走,“今天也请了朗诵的播音演员,请稍等,我去把他喊来。” “你哪个学校的?电影学院的吧?我认识挺多你们学校的同学。” “不是。” “那是戏剧学院?还是舞蹈学校?” “也不是。” 三少轻轻啧了声。 这小丫头,看着机灵,却有点木愣愣的不懂事。 自家找来干活的人,给客人落脸。赵晟凉凉瞅着钟意:“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至于叫不是吧?” 钟意嘴一抿:“……” 有人剑眉低敛,把茶杯撂下。 漫不经心起身: “茶也喝了,园子也看了,不如进屋里玩两把牌。” 他这一走,赵晟“唰”地跟着起来。 殷勤附和道:“对对对,我家这园子还有个酒窖,都是欧洲运来的,咱喝几杯去。” 余者也亦步亦趋走出凉亭。 谁还管钟意呢。 钟意抬首。 那人白衣黑裤,眉睫如漆,眼神锐利,似乎洞察一切,偏偏毫不在意,任人随意而为。 这一天拍摄到傍晚才收工。 钟意和摄影师几个人一起走,大家饥肠辘辘,一起吃了顿宵夜,互相留了个电话才散。 毕业季飞逝而过。 钟意这段时间接了个商业广告,拍了几次平面杂志,又辗转两个剧组拍戏。 还见缝插针搞定了毕业论文。 论文答辩之后,大家回学校领毕业证。 钟意顶着一头齐耳短发回校。 同宿舍的夏璇看见钟意,尖叫了一声:“乖乖,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钟意撩撩耳际碎发:“很短吗?已经长了很多,我头发长得快,再长两个月可以绑起来了。” 之前钟意接了个还不错的戏——里头有个叛逆少女的角色,需要一头短发。 这角色原本落不到钟意头上。 只是导演有些知名度,要求严格,不允许演员戴假发套,需要真发上镜。 一个打酱油的小配角,两天杀青的戏份,几句台词,酬劳也不多。 何况短发不好做妆造,影响后面接戏。 原定好的女演员突然反悔,钟意临时顶上。 她也没怎么犹豫,干脆利落把那头如瀑长发剪短。 “大学四年都没见过你剪过短头发,你这样我还挺不适应的。” 夏璇看她素颜短发,赞叹道:“短发也很漂亮,又很俏皮可爱欸,有高中生那个feel,你什么时候能演部青春偶像剧?肯定爆红,我老家那工作不要了,给你当私人助理成不?” 钟意笑道:“你当我的助理,咱俩都得饿死。” “我相信你就是天降紫微星,总有大红大紫的一天。” 她们z大设计学院美女不少,风格各异,争奇斗艳。 但夏璇觉得钟意的漂亮是独一份的。 大一新生开会那天,钟意衣着朴素,素面朝天,但她往讲台一站,抿嘴轻笑,梨涡若现,真当得起眉目如画,赏心悦目。 她是南方女孩,但不是小家碧玉或者温婉柔媚的风格,也没有大女生的攻击性美貌,有种敞亮清凉的气质,让人看着打心底高兴。 不过本院名气最大的美女是隔壁宿舍的杨韵诗。 杨韵诗在学校风头极盛,无人不知。 她容貌娇美,芭蕾舞和钢琴都拿得出手,拿过本市高校的校花大赛奖,又是本地姑娘,家境优渥,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谈过的几个男友非富即贵,候选人能在宿舍楼下绕三圈。 钟意那时候也有个相处不错的男朋友,后来拜倒在杨韵诗的石榴裙下。 后来每每本院美女排名,杨韵诗居一,钟意居二,也有这么一个原因在。 说曹操,曹操就到。 钟意和夏璇从学校食堂回宿舍楼,一辆黑色宾利从身边缓缓驶过,恰恰就停在前方树荫下。 车子招摇,车牌也不太寻常。 戴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恭谨地拉开了车门。 车里走出来个女生,肤白貌美,装扮优雅高贵,浑身散发着昂贵且精致的质感。 夏璇先看见人,啧了声,歆羡道:“几个月不见,香奈儿小姐升级成爱马仕公主了。” 大家私下管杨韵诗叫香奈儿小姐。 女孩子们过生日,基本会请左右宿舍吃饭唱歌,受邀者也会送份小礼物聊表心意。 若杨韵诗愿意赏脸捧场,礼物都是一套文具——两支铅笔和一把直尺。 香奈儿的。 说是市面上买不着的,品牌方只给vip客户的礼品。 大家小心翼翼接过,每每都有点受宠若惊的复杂心情。 杨韵诗半身已离车内,又笑吟吟弯腰,小指撩起耳边长发,低首和车内人说了句话。 神情愉悦,笑容甜蜜。 车内人不见怎么回应,司机顺势合上车门,请杨韵诗前路慢行。 杨韵诗颔首道谢,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背影婀娜,格外迷人。 夏璇和钟意跟在后头瞧。 宾利车启动,往前滑了几米。 司机又开车门,钻出车子,手里托着条丝巾,开口喊人:“杨小姐。” 杨韵诗被唤住,诧异回首。 “您的丝巾落在车里。” 杨韵诗快步折身回来,歉然一笑:“我都没注意,刚在包里翻手机,可能是不小心掉的。” 她把丝巾抓在手里,眼神瞟向车里。 “我太粗心了,还好聿白哥哥留心,应该道个谢。 ” 窈窕身姿走向车子,杨韵诗在车窗边站定。 戏中意 第5节 似乎有话要对车内人说。 黑色车窗缓缓降下。 入眼先是男人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仔细修剪,白皙年轻的肌肤感。 “杨小姐。” 车内男人嗓音温淡,年轻干净的声线,像水滴敲击玉缶。 杨韵诗眼波温柔:“聿白哥哥。” “这条丝巾是干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每天带在身边,若丢了我肯定伤心,也要惹干妈生气,还好被你找到,真的太谢谢。我请你吃饭……” “没什么,落在车里,一般丢不了。” 男人露出半张侧脸,工笔画白描似的五官,清隽矜贵的线条。 太年轻,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龄,在这车里反倒有种奇妙的感觉——过于菁英,气质温和又暗藏锋棱——还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松弛感。 “我母亲那边,各种场面应酬多,有劳你陪她散心解闷,应该我说谢才是……” 窥见男人的脸,钟意微微愣怔。 夏璇猛然“哇”了一声:“这个极品。” 声音不大不小。 年轻男人视线扫来,眼尾棱角锐利,眸光带着不易接近的疏淡。 钟意被那眼风一刺,垂头捏捏夏璇的手,拽着人往前走。 没多久,杨韵诗也回了宿舍。 恰好在走廊里跟钟意和夏璇打了个照面。 刚才楼下,她其实已经看见了两人,但那会儿没工夫搭理。 丝巾还了,周聿白说近期要出国,婉拒了吃饭邀约。 好不容易搭上机会,交集又断了。 她这会心情算不上好,神色略冷,懒得说话。 钟意和夏璇都以为刚才她们的莽撞,惹杨韵诗不高兴。 “咳,韵诗,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吧?是个帅哥,我的意思是,极品帅哥哈哈哈哈,真让人羡慕。” “对,真的挺帅的,我们正好路过,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对对对,你们在一起实在太抓人眼球了,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男朋友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应该挺厉害吧……” 这恭维话直戳内心。 杨韵诗脸色稍有转圜,带了几分悦色,淡声道:“也没什么。” 她本不想多说,却又忍不住要说。 “他的确挺厉害,不是普通人,名门公子哥那种,你们知道吧,还是常青藤毕业的。”杨诗韵骄傲道,“他常年在国外,就算回国,出入场合也不一般,也不是普通人能见的。” 言下之意,你们能见到真容,三生有幸。 钟意微笑回应:“对呢,要不是他亲自送你回学校,我们怎么有机会一睹斯人风姿。” 夏璇咧嘴添了句:“能见到这种人中龙凤,是我们的福气。” 杨韵诗神色彻底软了下来,本欲侃侃而谈:“他陪我参加个活动,正好……” 眼风突然扫至钟意唇红齿白那张脸。 杨韵诗突然转了话题:“听说你没找工作,拍广告拍戏去了?” “是。”钟意颔首,“也跟上班没差别,这样收入多点,北城租房和生活压力都挺大的。” 杨韵诗上下瞟她一眼。 在北城,这种小演员小模特太多了。 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做点别的什么不好,好高骛远,只想靠脸吃饭。 听干妈说,周聿白身边没少这种女人往上扑。 谈话突然中断。 杨韵诗对刚才那个男人只字不提,转身回了宿舍。 夏璇回屋,嘀咕两句:“你听听刚才她语气,公子哥了不起,这么有优越感,咋不上天呢?让我们这种屁民三跪九叩好了。” “而且她最后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啊?” 钟意不多想。 收拾好宿舍杂物和毕业证书,彻底搬离了学校。 大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第3章 水仙花 吃完几顿散伙饭,夏璇带着宿醉离开北城。 临登机前她抱住钟意:“混娱乐圈不容易,虽然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天降紫微星,但要是熬不下去,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买机票,来找我,我罩着你。” 钟意头发又长了一些。 她歪着脑袋,笑容清甜:“好。” 宿舍四个人,有出国的保研的,夏璇家在临江,父母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工作。 只有钟意另辟蹊径,孤身踏进了另一个花花世界。 大学那会,钟意偶尔会去隔壁服装设计系当模特,或者帮摄影社拍些短片。 有个片子被摄影社拿去参赛,结果拿了奖。 出镜的钟意被广告导演看中,惊为天人,邀请她去试镜,顺利拍了人生第一支广告。 她就这么踏入了广告圈。 后来有一次,钟意陪人去剧组试镜。 导演没看中旁人,倒是看中了她,随口夸她:“这姑娘有点灵气,上镜也漂亮。” 这句话不知道真假,但钟意上心了。 她那时候想的很俗气。 这圈子纸醉金迷,她哪怕成为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也远大于普通工作的收入。 有机会,能多赚点就多赚点。 ——赚钱要趁早啊。 钟意住在北郊的秋暮桥。 合租的室友叫温莎莎,身高178,长了张高级脸,艺术学院毕业,一起拍广告认识的。 秋暮桥是个影视据点,附近的影视公司多如牛毛,晚上烧烤店里聊的都是上亿的大项目,也因此漂着数不清的影视民工。 温莎莎是正儿八经走t台的签约模特,难得在家休息。 钟意这阵除了上表演课,就是抱着薯片窝在沙发看电视。 温莎莎瞅一眼屏幕:“你的剧播了?” “有一部播了。” “哪部?” “片酬拿了六千块的那部。” 温莎莎两眼放光:“你请我吃omakase,还被人搭讪的那部?” “对。”钟意在沙发上扭了下,眉开眼笑,“就是那部。” 她摁着遥控器把进度条拉快:“只有几个镜头,剪了不少呢。” 温莎莎:“镜头晃那么快,你看你还挺抓眼的,一眼就瞧见了。” 钟意倒在沙发咯吱咯吱吃薯片。 身边帅男靓女多如牛毛,她从没觉得自己的漂亮有多出色。 何况漂亮只能充当入场券,还有保鲜期,没什么大用。 温莎莎问她:“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你终于毕业。” “好啊。” “我让阿威去定位子。” 阿威是温莎莎的男朋友,模特公司的经纪人,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为人油嘴滑舌,特别能热场子。 吃的是火锅,饭桌上聊的话题太杂。 温莎莎抱怨前阵时装周一天好几个大面试,跑到腿断,又烦恼胸不够平,穿衣不够高级。 她登过几次时尚大刊内页,走过不少秀场,但总是焦虑还没有去过国外走秀。 圈内有句话,一个模特,如果23岁之前还没走出去,那基本只能留在国内,和超模之梦彻底告别。 “我已经23岁了,彻底没戏,再赚几年钱改行得了。” 温莎莎转向钟意:“当演员比当模特花期长,你刚毕业,年纪还小,脸又嫩,迟早能混出头。” “我没想那么多。”钟意帮她涮肉,“也许再干几年,我也找份工作上班去。” “我就瞧好你,指不定哪天时来运转。” 剪了短头发,反倒为钟意加了点运气buff,面试拿了两个角色,还捡了个小有名气的运动品牌广告。 阿威点头:“对啊,钟意,你这阶段就要全面开花,什么都去试试,咱这行不就吃个青春饭嘛,你有广告就拍,有组就进,有机会当个网红还能带货,花点钱拿个野鸡奖也不亏。” 戏中意 第6节 阿威撸起袖子谈正事:“我最近搭上个朋友,这人叫jeff,以前也是模特经纪人,后来转战演艺圈,前阵子我俩在酒局上又遇见。” “这哥们发展还挺好,他现在在一家影视公司当经纪人,公司在签合适的新艺人,钟意你要是想签,我来搭个线,至少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不会骗咱们。” 钟意顿住筷子。 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不是科班院校出身,缺乏人脉和背景资源,又没有经纪人,每天跑各种酒店剧组房间要角色,还要主动去认识各种真假难辨的编剧导演,甚至杀青后的片酬都要提防着被拖欠。 温莎莎也赞同:“的确要找个公司,有资源才能捧红人,一直单打独斗也不是办法。” jeff那边的公司叫星澜娱乐,在业内名气不大,但诚意颇足,看过钟意的资料和作品,很快递出了橄榄枝。 钟意抽空打了个电话回家。 晚上八点多,老妈还在店里忙。 天热了,这个点糖水店还没打烊,来买糖水的人不少。 姐姐钟心也在店里帮忙,手机镜头晃过店内角落——小侄女枝枝抓着玩具,蜷在婴儿车上睡着了。 “爸爸呢?怎么把枝枝放在店里睡?” 钟心道:“学校还没放暑假,爸今天值班,回来不方便,就在值班室凑合一夜,不回来了。” 这事说起来还挺生气。 她爸是附近初中的数学教师,前两年城区改建,这间初中合并到区级中学,钟老师没有调入上级学校,反倒分流到附近的镇上教书。 教学质量不说,路还更远了些。 家里托关系找人想调回来,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你工作找到了吗?”钟心忙里偷闲跟她聊,“留在北城,大城市租房贵,生活成本也高,我转点钱给你?” “不用了。” 钟意问:“姐,上次你说要去看新房,怎么又没有后续了?” 钟心:“听邻居们说要拆迁……” 钟意皱着鼻子:“说要拆迁,从我念高中到现在,等了七八年了,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么小的家,都住了二十多年,东西越来越多,枝枝长大也要更大的空间。” “小妹……” “姐!”钟意犹豫了会:“我想好了,打算签个经纪公司当艺人。” 钟心呆了呆:“你想好了?这条路不好走啊,很难很难的。” “你看了我的新广告吗?防晒霜的那支。” “看到了,很漂亮,邻居阿嬷们都在夸你,还说等你回来,要找你合影签名呢。” “我觉得我可以。” “你怎么跟爸妈说?他们会同意吗?特别是老爸。” “姐你帮帮我呗。” “钟意……”钟心为难。 “我知道分寸啦,你看我拍广告拍戏,时间自由,也挺轻松的,多少人想做还做不来呢。” “……” 钟心耳根子软,而钟意向来有主见——多半时候,姐姐还要听妹妹的。 挂电话前,钟心心里乱糟糟的,想了又想,郑重叮嘱:“钟意,你千万别跟姐姐一样啊。” “知道了。” 钟意接了星澜的经纪合同。 公司情况她基本了解,旗下艺人最拿得出手的咖位是一部爆款网剧的男主,也有名气稀淡的童星和老戏骨,和有各种剧里打酱油的配角。 她要是进了星澜,也是jeff带,不会坑她。 这已经很好了。 有威哥帮忙把关,就好像吃了颗定心丸。 新人的合同期都长,十年往上的比比皆是。 钟意这份,卖了个友情价,八年。 她不怎么操心合同的事情,看过合同条款,洒脱签下自己名字。 ——作为一个十八线不知名艺人,钟意正式出道了。 进公司jeff先安排她做新人培训。 最洗脑的一套,要听话,说什么听什么,当个无脑花瓶就行了。 公司签她也主要也是这原因——脸够好看,钟意不笑时明净,笑的时候又清甜,不是美得泯然众人,能让人一眼记得住。 酒当然也要会喝,不求酒量深不见底,至少不能一杯就倒坏事。 另外请业内人士来上课,教她怎么拍照、发微博、营销自己,和粉丝互动。 有了公司,钟意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 她对角色不挑,片酬也不太care,基本属于有钱就行。 jeff让她磨炼演技,哪里有活把她扔哪里。 进的第一个组是部网络电影,15句台词,工期20天,虽然剧本烂得匪夷所思,但是她迄今为止台词最多的一个角色。 后来进的都是穷酸小剧组,所有人都住快捷酒店,全组共用一个化妆师,糊咖主角眼睛长在脑袋顶,每天起早贪黑拍戏,台词还尬得人眼冒金星。 没事的时候,jeff也领着她和同公司艺人去面试,带去各种局露面,多认识些人。 jeff真的还算照顾,酒帮着挡,话帮着说,遇见想揩油的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运气好也能拿到产品或媒体资源。 某品牌的活动晚宴,jeff想办法搞了两张邀请函。 给了钟意和公司另一个女艺人唐柠,让她俩进去,争取蹭点新资源。 但钟意没想到在晚宴上遇见了杨韵诗。 标准的名媛范,笑容甜美,姿势端庄,举止优雅。 更贵了!! 杨韵诗显然也看见了钟意,目光一愣,很快回神:“钟意?你怎么来了?” “我受邀参加活动。”钟意露出微笑八颗牙,“好久不见。” “那还挺巧的。” 还是有区别。 不过杨韵诗的位子在vic桌,而钟意坐在某个不见人的角落。 杨韵诗难得跟她聊两句:“好像最近也没看见过你,还在拍戏啊?” 钟意笑道:“嗯。” “今天晚宴乔伊也在,我跟她很熟,你俩认识吗?” 乔伊——最近一部甜宠剧刚爆出来的流量小花,口碑好,形象佳,本年度天降紫微星。 “我看过她的剧。” 钟意觉得再没什么好聊的,下意识捏了捏手中的包。 “包包不错。”杨韵诗眼神扫过,抬抬下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些。” 两人的包是同品牌,钟意那只是入门款,杨韵诗那只是限量版。 钟意把包搁在身前,笑道:“哦,这是跟朋友借的。” 这包是jeff给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容半点磕碰,裙子是温莎莎那儿品牌送的,妆发是化妆师弄的,只有假睫毛和高跟鞋是她自己的所有物。 最近很流行“拼夕夕名媛”。 杨韵诗了然点点头。 没等再开口,杨韵诗目光落在别处,神色瞬间喜悦,施施然走开。 钟意听见她甜甜喊了声“干妈”。 那位夫人雍容华贵,保养得很年轻,看起来不及四旬,风韵犹存。 杨韵诗亲昵挽着她的手,替她照看上下。 母女两人踏入了交际圈,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谈笑之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有时尚圈的女魔头,衣着考究的商业人士,连场上最大腕的明星都过来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这位夫人带动了半个晚宴的风水。 钟意站在角落一扇垂花银箔丝屏前,默默地看了会。 唐柠凑过来:“钟意,你跟刚才那位小姐认识?” “我大学同学。” 唐柠兴致猛涨,眼睛一亮:“真的?” “这不是正好!我转了圈,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连个愿意搭话的人都没找到,正发愁呢。你同学看起来……挺有身份的,是不是可以多聊聊。” 钟意想了想:“不太好。” “怎么呢?jeff哥都说了咱们不要空手回去啊。” 来之前,jeff叮嘱她们,把脸皮和尊严踩在脚底下,能抓一个是一个,多拿一张名片也是好的,实在不行在大明星身边来个假摔,起码也有个镜头出镜。 “她……以前抢过我男朋友。” 钟意把脑海里前男友忘得稀碎的面容挖出来,慢吞吞道:“我大学谈了个男朋友,还是我的初恋,那个男生很优秀,也很帅气,可是没过两个月,我男朋友就被她迷倒,他居然……爱上了她。” “我男朋友当着她的面跟我提分手,解释说对我只是喜欢,并不是爱,我们分手之后,他俩成双入对秀恩爱,我伤心欲绝……几个月之后,他们闹矛盾分手,我前男友还找我帮忙送花,求我当月老劝和。” 唐柠张了张口,最后沉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理解。” “女人绝对不能在爱情中下跪,这是我们最后的尊严。” 垂花银箔丝屏的另一端,周聿白只是捏着酒杯略站了会。 戏中意 第7节 他和品牌的亚太总裁neveux先生浅聊了几句。 母亲梁凤鸣作为中华区的代理商在国内深耕数十年,新的市场战略母亲有意交到他手里。 如果不是屏风另一侧的“爱情尊严”,这场谈话也许能持续久一点。 最后。 唐柠和钟意在晚宴上拍了无数张美照,吃了饱饱一顿给jeff交差。 来的时候是公司的保姆车送来的。 走的时候要自己打车回去。 天寒地冻的冬季,北城的风像刀子一样刮人。 风里还夹着雪粒子。 唐柠男朋友过来接她,想捎带钟意一程,只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实在不顺路。 钟意婉谢了唐柠的心意,喊了个网约车。 只是晚宴设在一幢公馆内,治安颇严,网约车还进不来。 钟意只能步行走到门口。 还有她有先见之明,出门前拎了个皮草,不然就身上这层薄薄的绸裙,大概能把骨头冻酥。 没忘记把名牌包抱在怀里——不然被雪浸了皮子,那就完蛋了。 宾利车停在旁侧。 周聿白极具绅士风度地下车,拉开了车门。 杨韵诗挽着梁凤鸣,站在屋檐下等他。 他迈开长腿,顺手撑开了黑沉沉的伞,绸亮的伞面一倾,已然挡去所有寒风霜雪。 臂弯的羊毛披肩还带着余温,披在梁凤鸣的肩上。 她这才露出真正的舒展笑容,眼角乍现深纹,慈爱拍了拍儿子挺拔的后背:“你跟我一道回家去。” “我今儿就是专程回来看您,跑不了。” 嗓音清润,被风雪侵染的深邃眉眼多了几分暖意。 周聿白长臂一展,把母亲和杨韵诗都护上车。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光景,众人余光扫了扫钟意。 周聿白弯腰—— 突然顿住,浅浅抬眼。 寒风凛冽。 钟意一头长发像海草一样飘在肩头,凌乱发丝吹拂面容,只留一双朦胧清凉的眼。 整个人像飘飘欲仙去的水仙花。 她似乎冲他笑了笑。 身后灯火煌煌,眼前雪粒迷乱。 不知是不是错觉。 第4章 一起读剧本 钟意进公司半年后,终于见到了张简则本人。 养活整个公司的“一哥”。 他也是一路从配角走来,两年前因为一部青春偶像剧翻红。 此后资源都还不错,目前咖位逐渐升居二线。 钟意之前也看过他的剧。 真人比电视上更帅,高高瘦瘦,脸小小的,五官精致,皮肤很白,耷着眼皮,似乎有点儿犯困,嚼着口香糖走过走廊。 同事带着钟意过去,说这是公司新进的小师妹。 他没抬眼,冷淡嗯了一声。 钟意也很理解——全公司除了他,剩下的都是小糊咖。 他自己还没到成仙得道的位置,还要被底下的鸡犬拽着带升天。 公司里的其他艺人,在张简则最火的那段时间,都和他捆绑过,买一送一。 每次粉丝都劈头盖脸地骂,甚至跑到公司账号下面讨伐。 后来实在闹得难看,公司才消停些。 唐柠心有余悸:“之前我和简则哥一起出席活动,当时那个站台太窄了,我往他旁边挪了挪,营业返图出来,他的粉丝追到我的微博,说我巴巴贴他身上,说简则哥倒八辈子霉背这么多大礼包,我这种小糊咖只会吸人血蹭流量。” 公司安排钟意和张简则一起拍广告。 公司的意思,钟意就是拍广告出身,专业素质过关,气质颜值都很适合广告主题,不可能找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何况还是自家人。 张简则坐在沙发上,摊开长手长脚,懒懒哦了声,算是同意。 钟意开口道谢,说麻烦简则哥,乖乖坐着,也没再多说什么。 要拍是张简则代言的口红。 钟意看过脚本——她素面出镜,张简则低头给自己涂口红,而后她嫣然一笑,满室艳彩。 有那么点“举案齐眉”的意思。 听完唐柠说的那些话,钟意当下还没什么感觉,后知后觉有点紧张。 她微博粉丝不多,平时拗的也是单纯美少女人设,随手晒晒小猫小狗,健身房打卡,下馆子看电影之类。 评论区也是路过打卡,唯二铁粉就是夏璇和温莎莎。 人生的第一次网暴,不该出现在这时候。 她的百度百科还是一片空白呢。 这种品牌广告,本来应该提前彩排,钟意试探问过张简则的经纪人,没空。 彩排一并安排在拍摄那天。 钟意早早就去了,坐在化妆间看脚本,揣摩状态。 张简则来的也不晚。 比上回在公司,他今天看起来精神多了。 还跟钟意打了个招呼,一起坐下来对了会脚本。 没过多久,张简则接了个电话,柔声说了点什么。 旋即眉梢带喜。 他频频抬手看表。 某个时间点。 片场来了位年轻女孩。 年轻很小,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挑染粉色的长发,异色美瞳,公主风的长裙,miumiu的皮鞋和包包。 身边跟着位黑西装的中年人,不知道是司机还是保镖。 还有几位咖啡店的店员,拎着大袋的咖啡和三明治。 唔…… 恰如大小姐探班。 “简则哥哥。” 大小姐双眸雪亮,雀跃挥手,“又见面啦。” “思筠小姐。” 张简则整个人阳光爽朗,元气满满,笑脸相迎,“见到你真开心。” 钟意一开始以为这位思筠小姐是张简则的女朋友。 但又不像。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气氛极熟,但没有情侣那种黏糊的感觉。 那位思筠小姐的身体语言很靠近张简则,明显是对他更有好感。 张简则没有越界,姿势明显收敛,笑容也藏着点讨好。 拍摄的时候,周思筠托着下巴,就坐在旁边看张简则。 时不时拍两张照片。 进度有点不顺。 几个小时过去,两人还在一遍遍ng,片场枯燥得要命。 周思筠不嫌烦,还一直盯着。 好不容易拍摄结束。 钟意挨个给工作人员道歉赔罪。 也跟周思筠道了声歉,说耽误她的时间。 周思筠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仰起下巴:“你是星澜新签的艺人?” “是,我叫钟意。” “我知道你叫什么。你们这些人,没事少给简则哥添麻烦,自己能力不行,就不要动歪心思,攀龙附凤。” 戏中意 第8节 “真的很不好意思。”钟意连连道歉,“我没和简则哥接触过,所以才ng那么多次,简则老师也是看在公司的份上才照顾我。” 钟意勉强笑笑:“我太差劲了。其实两个人合作也要看磁场,简则老师好像也有点分心,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瞧,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配合,肯定一条就过。” 周思筠眸光乍亮,多看了她两眼,抿了抿唇:“你知道就行。” 工作结束,钟意没跟张简则打招呼就走了。 周思筠和张简则偕同离去。 周思筠这次是从临江飞到北城来的。 追星嘛,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家里人还算开明,没限制她怎么玩。 身份摆在那,她想认识哪个明星也很简单,甚至是巴不得自己送上门来。 但严禁谈恋爱,当个哄她开心陪玩的朋友还行。 张简则放下明星架子,做小伏低,陪她吃饭逛街打游戏。 不过并不敢越雷池一步。 要是惹得周家不高兴,后果指不定如何。 周思筠本想这几天住在张简则那儿,只是她妈妈温慈柳来电话,让她回堪崇巷住,好好陪陪爷爷奶奶。 她心底再不愿意,也只得怏怏回周家。 堪崇巷的四合院,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喝茶说话的人。 总是蒙着复杂色彩。 今天周家难得没客人,家里静悄悄的。 廊下搁着泥炉煮茶,旁边煨着白果板栗,在银炭的烘炙下发出“噼啪”的裂口声。 周老爷子眯眼,捻着枚棋子,举棋不定。 对面的年轻人背影清落,姿态闲适搁下一枚棋。 “思筠来啦。” “爷爷。” 周思筠语气顿了顿,鼓起勇气,“大哥。” 周聿白见她袖手站着,墨眸噙着温润笑意。 嗓音悦耳:“怎么自己回来了?接到柳姨的电话说你待会过来,派人出门接你去了,没遇见?” “没有。”周思筠一面对他就头皮发麻:“司机送我从后面巷子绕进来的,可能错过了。” “你在家多住几日,过两日爸爸和思旻从国外回来,正好赶上奶奶生日,到时候咱们陪着老寿星一起吃碗寿面。” “好,正好我这个月学校放假,可以多陪陪爷爷奶奶。” 周聿白点头:“奶奶在厨房做芋羹,你去瞧瞧?” “我去看看。”周思筠一溜烟进了厨房。 周老爷子犹豫半日,终于落下一枚棋:“别说你弟弟妹妹,你也难得回来一趟。” “我这不是有空就来看您二老。” “家里也就热闹这么一阵,你们一个两个都往临江跑,那边公司固然重要,难道比得上北城的根基?” 周聿白淡淡一笑:“爷爷您老当益壮,总归有我妈照应着,再者,我们也走不远。” 老爷子幽幽叹了口气。 钟意又进了组。 租的房子一个月也住不了几日,白白空着落灰。 酒店倒是一住就是三四个月。 这部新剧,钟意拿到了一个女四号的角色。 男女主角名气还成,有成熟作品伴身,至少不是十八线小糊咖。 她对此已经算是满意。 公司资源就那么些,先要紧着前面的艺人。 新签进来人,有没有机会,能不能抓住机会,看运气,也看选择。 jeff带她试过不少戏,也见过不少局。 见过男演员当众把手伸进导演裤兜,也见过女演员整个胸器都贴在人身上。 这个行业湮没的人,不分男女。 钟意觉得自己没必要牺牲到那份上。 先定一个目标。 她想要一套老家小城的房子,住得下她的家人,容得下家庭和睦。 以演员这个身份,生活节俭点,其实并不难。 这部剧,钟意的荧幕初吻献给了男三号。 庆幸的是,对方也是一个帅哥,选秀出身,唱跳俱佳,高高帅帅的。 两人接吻之前都有认真漱口,嘴唇香喷喷凉丝丝的。 接吻的感觉很奇妙。 似乎有一根末梢神经直通脑仁,钟意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那细微过电的触感传递到大脑,以至于手指微微蜷起。 再触及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被自己的面庞占领,她甚至有一瞬间很漂离的失神。 就……还不赖…… 显然,男三号也觉得很不赖。 不赖到下场之后,两人目光对接,羞涩一笑——而后男三号悄悄递过来一张房卡。 钟意捏着那张房卡,有点懵。 助理是公司配给她的,很有眼力劲,也很懂:“晚上可以一起读剧本。” 荒郊野岭,百无聊赖,年轻漂亮的男生女生,很常见的事情嘛。 钟意没去。 戏是假的,人是真的。 任何一点头昏脑热的冲动,在过后的某一个时间点,可能会让人悔不当初。 姐姐钟心,大学毕业后挺着肚子回家,家里暴跳如雷,翻遍钟心所有东西,最后气到报警,钟心也没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只说是两情相悦的男朋友,那个男的在国外出事死了,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家里没办法,只说钟心的男朋友去国外念书,钟心留在娘家,等他念完回国。 孩子生下去,也是姓钟。 钟心也没有一点点想要结婚的心思。 邻居的风言风语也多,传来传去有好多个离奇版本,好在钟爸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腐儒书,钟妈妈又守着糖水店,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搭理那么多。 钟意不知道姐姐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她绝对不会给自己后悔的可能。 第5章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钟意最忙的时候,一个月进了六个组。 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已经彻底消瘦,五官更加精致。 正好公司嫌她不够瘦,减肥了。 jeff本意是想让她磨炼演技,演戏这回事嘛,科不科班出身没那么重要。 天赋和经验可以弥补一切。 只是没想到钟意那么不挑啊,来本子就接。 而且一直赚的都是别人看不起的小钱,这样只会害了她。 演员也需要沉淀,定位自己的质感和风格。 钟意不这么想。 谁知道这个光怪陆离的行业什么时候倒塌,谁知道她的运气和颜值什么时候用尽。 还是那句话——赚钱要趁早啊。 钱攒得差不多,钟意把积蓄都给了家里。 “加上我这笔钱,够不够家里买套大点的房子?” 她一口气赚了家里好几年的收入。 钟爸爸和钟妈妈大吃一惊:“够,够了。” 这个钱,钟意好说歹说让爹妈收下了,又说姐姐钟心牺牲大,爸妈孩子全靠她一人照顾,只能找个清闲工作,她在外工作忙点,出点钱是理所应当。 家里人又担心钟意太辛苦,又对演艺圈忐忑,话里话外都说不要她太拼,差不多就行了。 “房子最好是四室,爸妈一间,我和姐姐,还有枝枝。地段也别太偏,离糖水店近一点,妈妈看店方便。”钟意开心道,“等房子弄好了,我要回家陪枝枝。” 枝枝长大了,在电话里咿咿呀呀喊她小姨。 枝枝实在是太可爱,大眼睛溜圆,小嘴红嘟嘟,藕节似的手臂,是个美人胚子——爸爸的长相应该也很不错。 隔辈亲,钟爸爸钟妈妈疼她疼得不行,钟心的事情谁也不想再提,也不愿意搭理四邻的风言风语。 大家都想给枝枝个好环境,本来就有买房的想法,只是钱不够。 眼下有了钟意的贴补,房子很快就买了。 戏中意 第9节 买了个一百三十五平的新房。 二手毛坯房,新小区,绿化设施好,离钟妈妈的糖水店也不远,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也不错。 房子敲定,钟家喜上眉梢,钟意也实在开心。 她演过的那些剧,陆陆续续也有几部上了。 不管剧烂不烂,演得好不好,有几个镜头。 能播,就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现在背靠公司,至少宣发能跟上,也能买几个通稿营销。 钟意的名字很简单也很好记。 剧播出后也逐渐有了关注度,微博粉丝也在快速增加。 也开始有人能在剧中认出她来,知道她是星澜娱乐新签的艺人,和张简则一个公司。 公司安排过几次张简则和钟意一起工作,让张简则带带她。 星澜旗下的艺人,除了花大力气捧的张简则外,还捧了位常演女二女三的女艺人,公司给过她两部网剧女主的资源,但剧一直压着没播,这么多年都没溅起半点水花,再说年纪也大了…… 现在来了个钟意。 观察期看下来,jeff往老板那边说过不少好话,觉得钟意没准能捧起来。 张简则对她印象还行。 脾气好,又乖又听话,不作,不是艺人常见的两幅面孔。 钟意几乎没在私下场合主动跟他搭话,也没加他微信,甚至没在他的经纪人身上套过话。 很拎得清。 他也没那么反对她蹭他。 经纪总监带张简则去饭局应酬,也顺带拎上了钟意。 jeff叮嘱她:“你到时候别乱跑,跟着简则哥就行啦,嘴巴甜一点,要是遇见不知道怎么说的,多撒撒娇。” 去的是城郊的私人会所。 外围建筑完全看不出这地方是会所,一扇平平无奇的大门进去,穿过一爿紫藤花架,里头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流水潺潺,山石叠叠,入眼景观雅致,几间精舍小楼掩于青翠之中。 一路走进,这地方很大,餐饮spa茶室赌房一应俱全,还有高尔夫球场和赛车场。 服务生引着他们进了主楼,推开一扇古色古香的门。 屋内只闻交谈笑语,入目只是精美的刺绣屏风,一股淡雅的香气扑入鼻间。 转过屏风,才瞧见是极阔又富丽的屋子,用水墨小屏盏或者窗槅隔出布局,很有古典的东方美韵,又兼具了西式的舒适开阔。 席还未开,圆桌上摆着精美餐具,有人谈笑聊天。 经纪总监把钟意和张简则往里头领,笑盈盈打招呼:“宋总,人给您带到了。” 点他们的宋总是个小肚微凸的中年人,跟星澜有投资关系,张简则也认识,客气打了个招呼。 只有钟意是个生面孔。 “钟意,公司新来的艺人,去年刚大学毕业。” 杨总对钟意外型很满意。 今天这饭局是个商务应酬,几个合作方谈一个新项目,因为也是初次会面,几个男人难免缺点意思,需要点活色生香的调味剂。 人陆续过来,带的都是人美嘴甜的男伴女伴,或者长袖善舞的下属。 主客到的时候,听见门外脚步声,大家纷纷起身,笑脸相迎。 但钟意没想到这人这样年轻。 “天恒集团的小周总,闻名不如见面,真是出类拔萃,年轻才俊啊。” “周聿白。”来人自我介绍。 清俊面容带笑,他嗓音带歉,“这样重要的场合,本该由家父出席,只是他出差在外,只能由我代庖,若有怠慢不敬之处,请各位海涵。” 场面话说得滴水不露。 挺拔身姿往那儿一站,四周灯光好似聚在他身上,黑漆的眉眼带着锋芒,又被春水般的温润感柔化。 天恒集团以能源起家,后来又涉及民生实业、地产、互联网科技各行,实力雄厚,枝繁叶茂。 周聿白是董事长周安和的长子。 父辈身体康健,手握重权,他也很年轻,其实还不到接班的时候。 之所以过早进入集团核心的原因——周安和与携手二十年的发妻梁凤鸣离婚,另娶了二夫人温慈柳。 这桩离婚案搅得天翻地覆。 梁凤鸣亦是出身名门,旧式里的大小姐,嫁到周家后很快生了儿子周聿白。 但温慈柳的二子一女,周思旻,周思筠和哥哥周聿白的年岁差得不大,小儿子周思潼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非常得父母宠。 梁凤鸣忍了近二十年,后来自己的事业也做得风生水起,索性撕破脸和周安和闹离婚,分权分派,把天恒搅得一团乱麻。 周聿白才迈进天恒,迈进了众人的视野。 他斯文温和,进退有礼,为人处世半点挑不出错来。 偌大的包厢,那么阔大的圆桌,也拦不住对面宾客的热情寒暄。 暖场子的陪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端着酒杯站起来敬酒。 来之前经纪人叮嘱,他们靠着宋总,这种局务必上心。 连张简则都笑脸相迎,俏皮话惹得满桌女孩咯咯直笑。 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钟意在这种场合躲不过去。 她开场急于表现,几口白酒下肚,喝的太急,双颊已经嫣红如花瓣,这抹绯色漫到鼻梁眼角,似要热腾腾地燃起来,脑子也有点迟钝,瞪着眼睛放空,也不怎么说话。 一看就是脑子浅,酒量也浅的人。 周聿白今天只带了位男秘书。 大家吃不准他爱好男女,先起哄让年轻女孩们过去敬酒。 女孩子像花蝴蝶似的,一波波捏着酒杯站在他面前。 屋里本就热,酒气香气食物味道搅在一起,闷燥得人难受。 他喝了酒,索性脱了西装,里头是件白衬衫,松了领带,领口微敞,看着就有那么点风流矜贵的公子哥气质。 有个身材火辣的摩登女郎,端着酒杯娇滴滴往他身上贴,被他不动声色往旁让了让,极具绅士风度地捏住她的酒杯往上抬了抬,抬头散漫一笑,令人如沐春风:“这杯酒,该找人替我喝。” 大家明白这意思。 再换了俊俏男生——宋总使眼色支使张简则过去。 周聿白还笑吟吟地坐着跟人说话,但挡酒的直接变成了身边的秘书,客客气气把张简则拒了回来。 宋总今天是有求于人,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搭上周聿白。 别的女伴都吃了个闭门羹,钟意连酒都没敬,还在角落里缩着发呆。 “你说你这名字,钟意钟意,到底钟意谁呢?”宋总提点她,“坐在这含情脉脉看了半天,看谁呢?” 她那双眼睛水盈盈的,似有水光在里头叮当乱晃,格外动人。 满桌的姑娘,数她最惹眼。 大家笑道:“还能看谁?这桌上的就数周总光芒最盛,满桌姑娘都捂着心,砰砰跳。” “咱这些人跟小周总坐一块,可不自惭形秽。” 周聿白懒懒靠着椅背,笑而不语。 钟意垂眼,抿唇笑了笑。 宋总直接领着她,摁到了周聿白身边的位子。 “好好坐这,陪周总喝两杯。” 离得近,头顶灯光又亮,两人目光对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她眸光潋滟,他墨瞳平静。 并不认识。 钟意捏着酒杯:“周总,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这杯我敬您,您随意。” 她闷着头,一口把酒干了。 周聿白坐着没动,看她把酒喝下去,没把她当回事。 白酒辛辣,灌进喉咙里,酒气上涌,钟意那张脸红得似乎就要烧起来。 席间也穿插着才艺展示。 能被带来这场合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陪客里有嗓子好的,当场唱了两句,有懂音律的,捏着筷子叮叮当当奏乐,有学舞蹈出身的,薄软腰肢也能来个芭蕾旋舞。 要么是讲个笑话,说个绕口令。 问到钟意,她摇头拒绝:“我没有什么特长。” “你们这些当演员的,没点才艺怎么混?” 钟意不想扫兴,认真想了想:“我爸爸是数学老师,我可以背一百多位的圆周率,还可以做快速心算,鸡兔同笼这样的趣味题,我也可以。” 满桌人哈哈大笑,觉得这姑娘傻乎乎的,也挺逗的。 周聿白那会正在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往下刷屏幕,神色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没往心里听去。 钟意睫毛扇了扇:“不过诸位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学识智慧和能力肯定远超于我,我这是班门弄斧,雕虫小技罢了。” 这顿晚饭吃完,大家都有心想要送点什么出去。 戏中意 第10节 只是周聿白好似什么都没看上。 宋总本想领着张简则和钟意在门口,特意送送周聿白,看他是不是有点意思。 只是钟意和张简则借着酒醉,都在洗手间呆着没出来。 最后大家齐齐目送周聿白的车驶出了会所。 第6章 钟意迎着他的目光 周聿白在北城待了几日。 又回了临江。 临江那边是分公司,集团的生物科技和实业制造重心都在那,他直接空降副总,磨人的事情多,花的精力也大。 周安和掌舵集团总部,父子俩位置一南一北。 反倒是在临江见面次数多。 继母温慈柳就住在临江。 父子两人约在家里吃饭。 别墅很大,但每一处都布置得温馨雅致,完全是女主人的风格,温慈柳亲自下厨,忙里忙外,淡雅笑容始终不减。 她年过四旬,保养极佳,一席素色缠枝花纹旗袍,亭亭玉立,完全看不出生过三个孩子。 家里人多热闹,满桌饭菜也合胃口。 周安和陪着小儿子看动画片,又逐个关照几个大孩子。 男人年轻时候忙于事业应酬,对孩子管教都少,反倒是年纪大了,身边有个活泼稚气的幼子,便格外珍视,心思放在家庭上的也多。 吃完饭,周聿白要回酒店。 温慈柳再三挽留,柔声细语说这家里本就留了间他的卧室,没必要出去住,酒店冷冷清清的,服务照顾也不周到。 “不必。”周聿白笑得温淡,“我出差多,住酒店更方便些,时间不早了,柳姨您回吧。” “有空再来家里吃饭,你要实在没空,我把家里厨师差到你那儿去。”温慈柳追着他,像个叨絮的母亲,“工作再忙,身体要紧,今晚上炖的汤,食材都是乡下庄园里新送来的,我看你多喝了半碗,席间吩咐阿姨另外再煲了一锅,你带回去,让人搁在冰箱里,明天再热一热,味道还是一样好。” “谢谢柳姨,劳您费心了。” 车子驶远。 那锅汤装在砂锅里,打包得分外细心,醒目地搁在车椅上。 周聿白握着方向盘,眼眸滑过窗外的灯影流光和幽黑夜幕,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他的身姿衬出几分颓懒疏离,脸上的温润渐渐变得清冷。 相比起梁凤鸣,温慈柳的确更能抓住周安和的心。 当年温慈柳还是昆剧团的演员,趁着梁凤鸣怀孕时搭上周安和。 周聿白和周思旻只差了两岁。 这种私生子的事情,在这样的家庭也不少见,但几乎都是忍气吞声,静悄悄地掩过去。 梁凤鸣心气高傲,被这事闹了个晴天霹雳,把整个家都砸了,一个砚台直接飞到了丈夫的眉角。 现在周安和眉毛那,还有道极淡的疤。 这事惊动了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两人勒令儿子跟那小戏子断了关系,想把周思旻抱过来养在身边,再给点补偿安抚儿媳。 梁凤鸣不肯,她不肯接受背叛的丈夫,势必要离婚。 两家联姻,离婚又岂是容易,梁凤鸣不管不顾,毅然带着周聿白出国生活。 分居几年,两方大家庭还在挽救这段婚姻。 周安和偶尔出国出差,会扮一副好爸爸的形象,来探望母子俩。 可温慈柳悄悄生下了周思筠。 已经两个孩子…… 好友相劝。 她可以不要丈夫,儿子也可以不要爸爸,但本属于他们母子俩的东西,难道就心甘情愿拱手让人? 梁凤鸣带着周聿白回国,接纳了温慈柳和她一双儿女。 温慈柳人淡如菊,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临江,她礼仪上半点不出错,做事又周到熨帖,逢年过节,也带着孩子们去堪崇巷看看爷爷奶奶,如果遇上梁凤鸣,也主动低头喊一声姐,对周聿白也是温柔细致,领着弟弟妹妹们喊哥哥。 一南一北两个家,风平浪静,也没闹出过什么龃龉。 大清早的,钟意突然被不依不饶的电话铃声闹醒。 见过大风大浪的jeff声音带笑:“钟意,你初吻火了。” 钟意懵了:“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她跟男三号的那个吻戏,吻出圈了。 那个镜头很美,两个演员年轻漂亮,那个吻纯真生涩,红透的耳朵和小心翼翼的姿势,欲说还休的羞涩眼神和脉脉不语的情愫。 戏很真。 连观众都能感受到的甜蜜心跳。 这部剧的剧本还不错,钟意的戏份不多,角色却很讨喜。 女主角在剧里略显疲惫,她这样鲜活新鲜的面孔,像没被污染过的星河银海,拂面的清风,完全碾压前面几号女演员。 有人专门剪辑了cut,浏览量和转载评论都很有热度。 粉丝把钟意以前拍的广告和各种角色也被剪辑出来,贴到视频网站。 钟意点开了自己的微博,被粉丝涨幅和留言量惊了一把。 公司趁热打铁砸钱买热搜,趁着这点热度,把钟意好好营销了一番。 虽然跟流量没法比,是特别特别小的一把“火”,但好歹也有点效果。 钟意工作量涨了不少。 拿到个更好的剧本,两个月的片酬,是她过去一整年的收入。 她收拾收拾行李,进了组。 那时候张简则也在同个影视基地拍戏。 两人有时凑巧遇见。 张简则跟她熟了些后,倒是能说几句话。 上次跟宋总应酬之后,两人都想溜,结果都在洗手间门口撞见,神色都有点讪讪的。 最后被经纪总监拎着去跟宋总陪笑。 宋总倒没为难人,只是说钟意脸长得不错,脑子不够机灵,最后扬长而去。 回到车上,钟意把包里的醒酒药递给了张简则,她自己嚼着口香糖,坐在后面吹泡泡。 偶尔能传来泡泡“啪嗒”碎掉的声音。 张简则觉得这小师妹很不一般,主动把微信递过去:“加个好友吧,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更方便些。” 影视基地离临江很近。 拍戏休息的时候,张简则这边有应酬,带了几个艺人朋友去临江玩,又问钟意要不要一起去。 “朋友过生日,找几个人去捧场,你要不要一块去?也许能多认识点朋友。” 钟意连续两个月,每天十几个小时在片场连轴转,的确无聊。 一起跟着去了。 聚会的地方在一间夜店。 音乐震耳欲聋,舞池群魔乱舞,染色灯迷离晃动,一走进去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躁动。 张简则领着他们踏进vip包厢。 屋里坐着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穿戴都时髦不俗。 当中簇拥的寿星是个年轻男人,旁边的女孩跳起来挥手:“简则哥哥。” 小脸傲娇——周思筠。 张简则跟那人打招呼,称他周少。 这位笑容倜傥的周少和周思筠相貌略有相似,应该是兄妹。 “简则来了,坐坐坐,思筠等你好久了。” 周思筠看见钟意,倒也没说什么。 她手机刷到过钟意那个吻戏,也看着星澜给钟意买营销买热度。 只要不跟张简则绑在一起,她压根不care钟意。 身边的周思旻盯着钟意:“这位小姐?” 张简则介绍:“二少,这是我公司同事,钟意。” “钟小姐,幸会。” “周少,您好。” 周思筠带着张简则出去喝酒蹦迪。 周思旻问钟意什么时候进的星澜,都拍了什么戏。 钟意如实说了。 他手里玩着个银色打火机,笑眯眯斜倚在沙发说自己对影视投资有兴趣,也投过几部剧。 “我妹妹追星嘛,贴了满墙的海报,以前老缠着我带着她去见明星,我母亲也有老朋友在这圈子,我多少有点兴趣,就当哄我妹高兴。” 嗯……所以张简则对思筠小姐是捧在手心的金主态度。 戏中意 第11节 “演艺圈很多有才华有抱负的人,但苦于没机会……钟小姐喜欢拍什么题材?喜欢电视还是大荧幕?” “我没什么想法。” 钟意有点摸不准他这话的企图,刚想开口:“我——” 旁边挤进个衣着清凉的美女,把钟意往旁撞开,撒娇窝进了周思旻怀里。 “周少,今天可是你接我来的,一晚上都不理人家。” 周思旻眉头兀然一拧,嫌人半点没眼力劲,谈事的时候过来冲撞,把身上人推开:“你他妈……” 包厢门一推。 周聿白进来——他就在楼上跟人谈事,完事下来,打算过来坐会。 一眼就看见两个女的绕在周思旻身边争宠。 “思旻。” 他那张俊朗面庞脸上一点异样都无,晴天水镜风轻拂,温和惬意得要命。 “哥。”周思旻把女伴推开,笑嘻嘻从沙发站起,“事谈完了?我可就等你切蛋糕。” 桌子上老早就摆好了蛋糕。 周思旻把位置腾出来,亲亲热热搭着周聿白的肩,把他迎过来,招呼大家过来点蜡烛唱生日歌。 周聿白坐在沙发。 一抬眼就看见身边的钟意。 他那双眼睛生得漂亮,深沉温润,包厢内五光十色的灯光落在他瞳仁,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春水,而光芒在他眸海里沉溺。 钟意迎着他的目光,显然是怔住。 她一时忘了开口,待想起要打个招呼,屋内人已经挤在一起,声浪掀天,说什么都听不清。 再一错眼,眼前男人已经垂眼,眼睫毛在下睑染出淡淡阴影,不易察觉的冷淡疏离。 周思旻擦亮打火机点燃蜡烛。 包厢内笑声很大,灯光摁灭,只有烛火幽幽跳动在周围人脸庞上。 “二少先许个愿,再吹蜡烛。” 人都自觉往前凑。 周思旻一口气把眼前的烛火全都吹灭。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周聿白没动。 一缕冰凉滑腻的长发像绸子般垂下来,滑过他的手臂,而后像蛛丝一般黏在他手背。 那种感觉令人不适。 带着橙花的清甜香气,凉丝丝的,很轻微的痒,拂之不去,难以忽略。 他皱了皱眉。 “啪嗒。”包厢灯光突然明亮。 像潮水褪去,哗啦一声。 所有东西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7章 还是你打算要一百万? 灯亮的那一瞬。 包厢只安静了两秒——而后是更大的喧闹和口哨声尖叫声。 “砰砰砰。” 香槟彩带礼炮四处喷射飞溅,天花板纷纷扬扬洒下花瓣金彩和粉红色的纸币。 兔女郎们笑嘻嘻围过去,红艳艳的唇在周思旻脸颊脖颈乱吻。 笑声太盛,人都淹没在这纸醉金迷里。 钟意把身上的花瓣纸屑都拂下来,几张纸币飘飘落在手边脚下,她一一拾起,在手里拢了拢,搁在桌子边缘。 周聿白的西装外套扔在一旁。 里头的黑衫带细绒,亦落了不少细闪闪的金粉箔片,拂之不去,他也不管,捏着瓶啤酒,斜倚着沙发,笑吟吟看周思旻跟人闹。 周思旻终于从美女的魔爪下解脱出来,狼狈地拽拽衣领,浑身香艳。 他瘫在卡座,瞧见周聿白姿势闲适坐着,嘿笑道:“你们光冲我有什么意思,这满地才几个赏钱,谁能把我哥这朵高岭花摘了,我赏她一百万。” 美女们眼睛一亮,齐帅帅转向周聿白。 夜店是周思旻的,周聿白也常带客来,斯文温和的贵公子,不难伺候。 这会他懒洋洋搭腿坐着,面容年轻英俊,笑容和煦,身姿又添了点浪荡风流,说不出的诱人。 “周总,这可是二少的要求。”女孩们已经笑嘻嘻地涌上去。 周聿白眼帘一掀,笑意不减反增,但他眸色清明锐利,又让人觉得气势深沉,唬得女孩不敢轻易下手。 修长手指轻轻一指:“我是周总,他是二少,谁大谁小分不清楚?只要让二少今晚上高兴得说不出话,我出一千万,出门去找经理领。” 一千万。 二少比周聿白容易搞定多了。 美女们一窝蜂地掉头扑向周思旻。 人太多,钟意怕挡着路,还侧身往沙发旁边挪挪,让了点地儿。 后知后觉往周聿白靠近了点。 包厢里太香了,各人身上混着的浓郁香水味混搅在一块,围绕着整个屋子。 但她依然闻到一缕浅淡、绵长,又带着温度的清冽气息。 离得很近。 两人目光对上。 周聿白眸色浓黑,慢悠悠呷口酒:“一千万,不想要?” 钟意并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 一千万,就这么简单? 眼前狂欢的人群太震撼,她感慨开口:“人太多了。” 他把冰凉酒液咽下喉,身体坐正,温润视线偏移成冷淡矜傲的意味。 那只是钟意的错觉。 周聿白声线平直:“还是你打算要一百万?” 他眸色依旧平和,毫无热度,似乎压根不认识她。 钟意一愣。 她挪开视线,身体移开,立马否认:“不是。” 周聿白看穿她的眼神,皱了下眉:“你见过我?” 他不记得她。 几个月前,那个饭局。 还有…… 该不会以为她故意贴着他吧。 钟意抚平裙子,客气笑了笑:“可能没见过。” “唔。” 周聿白把酒搁下,捞起外套,长腿一拔。 走了。 他把周思筠也带走了。 就是临走前瞧见舞池里的周思筠和张简则,吩咐酒保把人拎出来。 张简则杵在周思筠旁边,见到周聿白有点讪讪的。 “周少,好久不见。” 他跟周聿白也见过几次,上次见是吃饭应酬,两人席间也没说过几句话。 周聿白看见张简则,自然明了——包厢里那几个艺人,都是跟他一起来的。 周思筠不想走。 “你才十九岁,柳姨知道你跑夜店玩?”周聿白,“回家睡觉。” “夜店什么我没见过。”周思筠不情不愿嘟囔。 这晚生日趴给钟意涨了很多见识。 比如真的会有人在夜店撒钱狂欢,而那些粉色纸币被宾客无视,只是变成塞进短裙的小费。 过于刺目,她早早退场回酒店休息。 张简则次日才姗姗归来,一脸哈欠。 他问她有没有认识什么人脉,遇见新机会。 派对上现身的都不是平庸之辈,有做创投基金的,也有文化投资人,有开广告公司的,网红模特也不少。 钟意还真认识了几位。 “谢谢简则哥。” 戏中意 第12节 张简则掩着哈欠,摆摆手:“都是互相帮忙罢了,以后没准也有你帮我的时候。” 他其实和钟意一样,也是从模特走到演员,混圈这么多年,不红的时候愁绪如云,红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跌下去。 至于周思旻和周聿白。 钟意顺便提了一嘴:“思筠小姐和天恒的小周总长得不像,二少倒是和思筠小姐有点相似。” 张简则懒洋洋道:“他们同父异母。周少接班临江的公司,是正儿八经的太子,二少手里有个基金会,平时做点投资,思筠还在念书,他们两兄妹是另外一个妈。” 那次活动晚宴上遇见的中年夫人,应该是周聿白的母亲。 张简则犹豫问她:“你觉得他们这种人……如何?” “没有如何。”钟意托腮凝眸,“他们并不是我能感觉的人群。” 既然到了临江,那就是舍友夏璇的地盘。 钟意约夏璇吃饭。 夏璇乐坏了,先抱来一堆钟意的照片,让她签名。 她得意洋洋:“我要奇货可居,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等你大火起来,这些签名也能大赚一笔。” 钟意笑她:“我赌这些签名不如今天这顿饭值钱,你还是亏了。” “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啦,我每天在办公室不余遗力宣传你,你已经拥有了一个部门的铁杆粉丝,这些签名,我办公室同事抢着要呢。” 钟意俏皮眨眼:“跟你们经理通融一下,给我留个岗位,以后我也许可以走个后门。” 夏璇如今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品牌策划,老板养眼,公司气氛融洽,每天下午茶太过丰盛,不知不觉胖到脸圆。 她觉得钟意太瘦了,比毕业那会还瘦了十斤。 连着两个月没有休息,每天早上四五点起床,十一二点收工。 连着十几个小时的拍戏真的很消耗体力。 拍的还都是些台词稀烂,逻辑缺失,制造低劣的小网剧。 这些其实都很煎熬人的精神气。 jeff不想让钟意再接这样的本子。 “你不可能一直拍小网剧,演员最怕定型,你一直在这种圈子里打转,消磨完了脸和气质,就永远出不了头。” 拍那么多戏,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好角色。 也遇到过谈好却变卦,要不是带着附加条件。 最过分的是有次已经杀青,导演看上钟意,说要么□□,要么剪掉戏份。 后来那部剧播出,真的没有钟意。 其实有些挺好的机会,只要钟意肯做点牺牲,或者能圆滑点。 她不肯,jeff也奈何不了她。 手上的戏拍完,jeff带钟意去试一部戏。 很有名的导演,非常棒的班底和很火的ip。 男女主角都已经定好,都是红透半边天的一线明星。 钟意要试的,是剧里的女三号。 是男主的小师妹,角色很喜庆,漂亮伶俐又招人疼爱,气质也很适合钟意。 试镜那天,剧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进进出出都是漂亮得让人屏住呼吸的脸。 美貌在这种地方压根就不值钱。 钟意都不知道要如何在这杀出一条血路。 试完镜出来,jeff面色欣喜地拍拍她:“我跟副导聊了几句,挺不错的。” 听说片酬也非常可观。 过了一阵果然有好消息——这个角色被钟意拿下了。 她高兴地打电话回家。 那部剧的男女主角,家里人都很喜欢,姐姐钟心最近还在追这两人的剧。 还有商量下要不要让钟爸爸提早退休,省得那么远跑学校,枝枝还有人照顾,家里也省点心。 不过好事多磨,签合同的时候。 剧组通知钟意被换掉了。 jeff气得脑袋冒烟,又跟那个副导演有点交情,拽着跟人家大倒苦水。 “这事我也没办法,导演塞进来的人,这你也不是不懂,都是拼资源人脉。” “不过。”副导演透了个消息,“这部剧的女二号还空着,之前定的那个女演员,一开始说要改剧本,又说档期排不过来,不太愿意接。” 这个女二号角色,是个反派。 孤苦无依的出身,加白眼狼的属性,再加愚蠢的脑子和恶毒心肠。 基本上男女主的情路坎坷就是她给搅合的。 就连乖巧可爱的小师妹也是她给害死的。 自己的下场也是死得极其凄惨。 之前定好的女演员,最近身上有点黑料在,也不太愿意接这种角色,借着档期不合适,给推了。 jeff动了心思,带着钟意去见剧方。 先约了个大佬酒局,一整天陪吃陪喝陪玩。 还特地吩咐钟意做妆发,挑点凸显身材的衣服。 钟意乖乖听着,神色却不怎么驯服,jeff看她一脸沉默,好言相劝:“这么重要的戏份,就算角色不好,但黑红也是红啊,总能让更多人看到你知道你。你不是老说赚钱要趁早嘛,你看看片酬,够不够你在北城舒舒服服买套公寓?至于在秋暮桥那种地方破楼里租房?老鼠顺着排水管道进去偷吃,说给同行听都觉得low的地方?” “钟意,哥可喊你一声姐姐,我在这行也混了多少年,也没带出什么大红大紫的腕儿来,你也给我口饭吃,公司二话不说签你,是不是我介绍的?你进公司这么久,拍的那些戏,是不是我忙活的?你不愿意干的事情,我逼过你?好端端的机会摆在眼前,就是吃顿饭的事儿,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要知道在别的公司,别的艺人吃饭应酬这些都是逼着去,不听话就是雪藏,你看看你,我逼过你什么?” “只应酬,不做别的。”钟意看着那份合同,心旌动摇,“我不愿意。” “行行行,有什么我给你拦着,要献身也是我献身,行了吧。” 钟意跟着去了。 说是随便找个地儿试镜,导演编剧和制片资方都在,就不单单她一个人,也有剧组的其他几位演员在。 地方她去过——还是上次那个陪宋总的私人会所。 那儿有高尔夫球场,各种吃喝玩乐也一应俱全。 钟意想要的这个角色,决定权在一位姓魏的资方手里,钟意也主要陪他。 有jeff在旁插科打诨,钟意能忍的都忍了,能做的也都做了,能喝的酒也都喝了。 最后角色拿到手,jeff兴高采烈地带着钟意回去,叨叨絮絮跟钟意说了挺多事情。 她一路都没说话,扭头望着车窗外。 路灯和霓虹招牌的光晕在她眸里流转。 jeff拍了拍她的肩膀:“钟意。” 钟意微微偏首,跳跃的光辉便落在她绒绒的睫毛和线条清婉的鼻唇下巴。 星光一闪——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滚着莹莹泪光。 jeff递了张纸巾过去。 安慰她:“不就被摸了下么?隔着衣服没什么,真的,这已经就够好了,你就当拍戏。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没事的。” 钟意接过纸巾,在眼皮浅浅摁了下。 第8章 六星芒袖扣 新剧《伽罗镜》筹备开拍。 钟意戏份重,在组时间五个月。 这是钟意进过最好的组。 男女主毋庸置疑都是大红大紫的一线明星,一众配角也是演技炉火纯青的老戏骨。 就连她之前试镜的那个女三号也不容小觑——新晋小花乔伊。 乔伊属于紫微星体质,入行第一部 戏就爆,长相也是娇甜卦,人气很旺。 听人说她家里做生意,家底颇厚,每次拍戏都是带着三个助理,开着自己的房车过来。 能和杨韵诗玩在一起也不稀奇。 大牌云集,衬得没作品没资历的钟意像个黑洞。 她这个女二号是临时撤换来的,大家知道她是背靠魏总才进的组,再看看她那张眉目如画的脸,说话虽然客气,但总带点别样的目光。 别人拍戏是早八晚五,按点收工。 她拍戏是早五晚八,时间都耗在片场干等。 这倒没什么,钟意都习惯了。 最难受的是她的角色剧本。 她捏着那几沓厚墩墩的剧本,完全不明白编剧为什么要设置一个反人道的角色,来挑起整部剧的高潮跌宕。 女主好心救她,她反倒嫉妒女主的家世背景。 她在女主家锦衣玉食,因为一己私利酿成大祸,害得女主家破人亡。 哦对了,她还陷害女主,勾引男主,给男主下春药。 夺爱不成,她彻底黑化,将男女主一起置于死地,最后小师妹惨死她手下,换了男女主一线生机。 讲真。 戏中意 第13节 这人坏得毫无逻辑可言。 每次演她作恶,钟意念着那些奇葩台词,都想哐哐撞墙。 要是碰上动手动脚的戏份,下场后还要挨个跟演员道歉。 死的时候,连钟意自己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死前遭受了很多凌辱,最后死在鬼窟,在男女主眼皮底下遭受蚀骨之痛,实在是大快人心。 钟意浑身狼狈,身上背着道具,躺在泥坑里不起来,索性舒展手脚,眯着眼睛仰面晒太阳。 演男主的演员叫蓝郁,走过来:“起不来了?” 钟意看他拎着剑,笑问他:“你还要补我一刀?” 她满脸血污,仰着脸瞧他,眉眼灵动,骨相精致——就连这个死亡角度也是好看的。 蓝郁伸出手:“看你快累死了,救你上来。” “谢谢。”她把手搭进他手心,“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场戏。” “这么不想演啊?” “我真有点后悔了。”钟意笑笑,补了句,“这么恶毒的角色,怕是要被骂死。” 蓝郁笑道:“我觉得你演得很好。” “你这么表扬我,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平时拍戏很累。 休息时间还有烦心事——她得了魏总的好处,自然也要付出点什么。 之前被摸的那两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真的没这么容易过去。 “我这边有个饭局,都是企业老总,要几个清纯漂亮的女明星,你把那个钟意喊过来,她那张脸挺对胃口。” “有什么不愿意?吃个饭而已,也没把她怎么样,一个戏子矫情个什么劲,真当自己千金大小姐?” 资方得罪不起。 公司要求钟意必须去,jeff也各种哄她。 钟意只得捧着笑脸,去赴过几次约。 温莎莎也劝她:“你就看开点吧,这个圈子能有几个人干干净净,对得起自己就行,我们模特的待遇还不如你们艺人好,谁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只要你火了,在公司有地位有话语权,这些事谁也不敢轻易逼你。” 有一次钟意陪魏总应酬,时间实在太晚,高速上又堵车,她赶回剧组已经迟到了。 等她的几个演员,眼神交换,隐隐透着讥谑和嘲笑。 钟意火急火燎赶到化妆间。 一群女演员七嘴八舌在里头讨论帅哥。 最帅的人都在娱乐圈——香港影帝,内地偶像,顶流小生。 乔伊不以为然,辩驳道:“谁说最帅的一定在圈内,我也见过一个,容貌气场无人能及,身份地位也不一般,年纪轻轻就是集团继承人,而且是两边家族的大公司。人家有钱到什么地步呢,我有个朋友是这位董事长夫人的干女儿,她每次陪董事长夫人出门,车马费不是爱马仕就是高定珠宝……有一次……” 大家啧啧:“那这位继承人结婚了吗?身边应该不缺女生吗?” “没有。” “那乔伊你朋友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捷足先登成为豪门阔太太。” “也许能成功呢,想要嫁入豪门也不是那么容易,什么都要学,什么都得会,也挺辛苦的,不仅要让人长辈都满意,还要抓住男人的心。”乔伊对镜拨了拨刘海,“我朋友要是能嫁进去,那可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钟意在乔伊身边坐下。 “你迟到了,全组都在等你。”乔伊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仗着身后有人撑腰这么嚣张,偷偷跑出去应酬,导演知道吗?” “有人撑腰当然嚣张。”钟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扭头笑道,“你是导演亲自提携的人,导演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不知道?” 一句话把乔伊给噎了回去。 这部戏从头拍到尾。 魏总那边传唤过钟意好几次。 最后她戏份快杀青,本来就忙,jeff又让她去应酬。 钟意气得眼冒金星。 jeff好言相劝:“吃个饭而已,你的脾气魏总也知道,他也就是赏识你的才华,不会真把你怎么样,再说你跟着他多认识点人脉,不也挺好的嘛,以后还有很多合作机会,等这部剧播了,咱们下一部剧肯定是一番,你身价起码要翻几倍。” 钟意挖苦他:“比起当经纪人,你拉皮条显然更成功。” jeff自觉一片苦心,觉得钟意多少有点不识抬举。 车已经等在楼下,导演那边也请好了假。 钟意还是妥协。 “戏马上就杀青,这是最后一次,我说到做到。”钟意也养出了脾气,柳眉倒竖,“你们别拿雪藏来威胁我,我不吃这套。” 应酬在老地方,轻车熟路。 魏总和南方某商厦的老总谈事情,约着先打高尔夫球,接着吃饭喝酒。 钟意坐在高尔夫球车上发呆。 偶尔过去捡球,送水。 球场有好几拨客人。 有一行人也开着高尔夫球车慢悠悠过来,进了球场。 今天天气好,赵晟约几位朋友过来玩。 “多久没来这儿,最近这会所不行,人越来越多,都是些什么玩意,什么暴发户都往里进。” 远处车道,有人歪歪扭扭开着高尔夫球车兜风,脚下踩着油门,一踩一顿,突突突地玩着打发时间。 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姑娘,带着顶遮阳帽,帽檐压得很低,她一头长发甩在肩膀,黑漆漆的跟绸子似的。 瞧瞧,这种人就不该进来。 赵晟皱眉:“哎,要不然咱换个地方,我有个地儿不错,去那坐坐。” “怎么说?” 周聿白捏着球杆,漫不经心开口:“来都来了,这儿厨子还算不错,做国宴出身,吃完饭再走也来得及。” 天色渐晚,两拨人都往宴会楼走。 魏总手一抬,搭着钟意的肩膀。 她目光淡淡,斜乜了一眼,心里又冷又硬——那只手胖如猪蹄,说不出的油腻恶心。 钟意面无表情往里走。 只是视线回收,前面有人。 那人身姿磊落,清隽优雅,慢慢地掀起眼皮,目光恰与她对上。 五官深邃,面容是一派不动声色的温和,但又是不平易近人的冷清,那双漆黑沉默的眼睛,看她犹如一粒沙、一根草、一朵野花,一切如尘埃的东西。 时隔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很久。 这种场合陪吃饭,还没人护着,种种细节自然是不必提。 人的成长和改变很快。 吃过几次饭,钟意也学会了阿谀奉承和欲拒还迎那套,面对那些下流玩笑,也能笑盈盈地面对。 今天这顿饭局还算好,没怎么为难她。 酒喝的也不夸张,先喝了一圈白酒,她推辞说不胜酒力,魏总也没为难她,吩咐服务员给她换了瓶葡萄酒,说念她拍戏辛苦,专门给她的优待。 也只给她倒了半杯。 钟意捏着酒杯,统共也就抿了几口。 只是坐在对面的,魏总的秘书抬眼看了看她。 这秘书老实恭顺,从不会直视人的眼睛——但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有点警惕和幽暗,目光落在她的酒杯。 钟意心头猛然一惊,没由来觉得有点晕眩。 她后知后觉有点害怕。 媚眼如丝,醉脸酡红,钟意扭着腰肢起身,拎着包包,笑嘻嘻说去洗手间补个妆。 她捏着手机冲进洗手间。 先打jeff的电话,再把手指伸进喉咙催吐,把刚才的酒液呕出来。 没接。 jeff的电话一直没接。 呕了一堆东西,钟意只觉得浑身发软。 不能在厕所里呆着——不管是不是多疑,她要赶紧出去。 包厢里客人散尽,只剩下了魏总。 她转身要走:“魏总,既然客人都散了,那我也该走了,明天还有戏要拍。” 有人拦着门。 “急什么,时间还早,我们这还没散席,再喝两杯。” “我司机来接,车子已经在外面等。” 魏总拉着脸:“怎么?这么不耐烦,你一个小演员,名气不大,谱摆得倒挺大……” 缠七缠八的,就是不肯放她。 话没多说几句,钟意渐觉身上力气被抽去,眼睛也渐渐模糊。 她张嘴喘着气,不说话,稀里糊涂地就向外走。 戏中意 第14节 算一算,药效也差不多要发作。 魏总找了两个服务生来搀钟意:“钟小姐喝醉了,你们扶着她,我送她回去。” 钟意眼神迷蒙温顺,整个人软绵绵的,半倚着人的肩膀。 脚步绵软往外走。 走到外间,打领结的服务生端着盘子往别的雅间走。 钟意突然把身边人一推。 她脚步急急,跟着那个服务生走,拐进了一扇雕花门,绕过暗花银箔屏风。 里头有说话声。 身后人反应过来,嗳了声,追着她。 谁也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像只钻进缝隙的鸟。 赵晟位子对着门。 就是眼睁睁看着个盘靓条顺的年轻姑娘突然冲进去。 黑发如云,红裙袅娜,那裙摆跟随她的步伐摇曳生姿,精致无暇的脸庞泛着艳靡的色泽,那双星眸迷离朦胧,又闪着灼急的光。 钟意就望了一眼。 转瞬就坐在了周聿白身边。 春风沉醉的晚上,她几乎是视死如归般地扑过来,身上混着股苦艾酒的香气,这种高浓度的酒像催情的幻觉,又如没有巧克力味的夹心巧克力,微醺的芯子。 周聿白姿势没动,一双骨节匀称的手依旧搁在桌上。 “这这这,这好端端坐着都有美女送上门啊。”赵晟盯着钟意,满脸都是艳福不浅的神色,“聿白,这姑娘你认不认识。” 他微微偏头瞧她,眉棱皱着。 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 魏总和服务生都追着进来。 “你也不看着路,瞎闯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搅各位。” 赵晟抬抬下巴:“这谁啊?” “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们那边刚喝完。她酒量太浅了,喝一杯就醉,这不打算扶着她回去休息,一不小心就走错了。” 钟意拧着伶仃肩膀,整个人在细细喘气。 她眼前已经有点模糊,意识慢慢朦胧溃散。 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周总,我叫钟意。” 她嗓音软绵绵轻飘飘。 钟意颤颤抬手,冰凉指尖沿着他的手肘缓缓上爬,一路摩挲,像有气无力的挑逗,停留在他手腕,细细抚弄他的腕骨,最后纤纤玉指紧紧扣住他的掌心。 “您还记得我吗?上次在这里……我也陪您喝过酒,就坐在您身边……”音调甜软如水,丝丝颤颤,“还有您弟弟生日,我也陪着您,您那时问我……问……还有以前……” 钟意眼前一黑。 她猛然咬了下舌尖,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死死抓着周聿白的手,拱进了他怀里。 温热潮湿的呼吸挨着他的颈,她细细袅袅地喘着气。 气息洒在皮肤,她热腾腾的鼻尖蹭磨着他。 很轻很颤的痒。 服务生过来,想把钟意扶开。 被周聿白一个冷戾眼风扫开。 他沉声回她:“钟小姐记忆不错。” “我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她小声嘟囔完这句。 陷入了黑暗之中。 人已经栽倒在了周聿白怀里。 周聿白搂住她的肩膀。 赵晟简直看了场美人戏。 这姑娘—— 真有能耐啊。 周聿白眸光阴幽,平和问人:“你,给她喝了什么?” “能喝什么,就几杯白酒,给她醉的。”魏总神色有些不好,嘴里解释着。 过去拽钟意。 “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扶着钟小姐。” 大家有目共睹,钟意是他带来的,该由他带走,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钟意细白的手还紧紧抓着周聿白。 分不开。 她手腕勒着条细细的项链,跟周聿白衬衫的六星芒袖扣死死缠在一起。 周聿白眉头紧皱。 直接把人抱走了。 第二天。 钟意是在酒店床上醒过来的。 睡了个很长的觉。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她衣服没换,还是那身裙子。 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只有手心攥着枚银色六星芒袖扣。 和她的项链缠绕成一体。 钟意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让它硌进自己的皮肤,骨骼,感受它存在的痛意。 手机里好多电话消息,都在问她在哪儿。 今天还有她的戏。 大家都在找她。 钟意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匆匆赶回了剧组。 最后一场戏是雨中戏。 她对男主爱而不得,所希望得到的一切都落空,最后撞见男女互定终身倾述爱意,失魂落魄走开。 浓郁的夜色里,倾盆大雨。 她撑着把伞,走在空无一人的昏暗街巷。 白皙精致的脸庞散发着柔玉般的光。 她裙摆摇曳,面无表情,而后慢慢眼眶微红,眼睫一眨,泪珠潸然而下。 滑入无边雨幕。 衣裳黏重湿冷,雨珠扑面,前路艰难。 她下巴微抬,目光冷酷,睥睨前行。 最后一段路。 钟意带恨扔掉伞,冒雨前行。 身姿如燕,孤绝笔直。 她冲着镜头冷笑。 笑里藏刀,笑里含泪。 钟意,杀青了。 第9章 三千万 戏杀青后,钟意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 配合宣传、媒体采访、剧组聚餐等等。 蓝郁的杀青在她之后。 女主角姜念霜最近有别的工作缠身,有些戏份单独后补。 剧组的杀青特辑拍了很多物料。 因为姜念霜不在,那天杂志周刊过来,钟意跟蓝郁一起接受采访。 男女主捆绑炒cp,钟意在采访时也把两人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顿。 媒体问蓝郁:“那您两位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对手戏?” 戏里钟意苦恋蓝郁到疯魔的地步,但蓝郁对她冷若冰霜,避之不及。 蓝郁想了想,笑道:“有一场戏我印象特别深刻,是我受伤昏迷时,钟意偷偷过来照顾我,她坐在我身边守着,那时候我躺在床上本来要念台词训斥她,结果卡词了,那时候戏已经拍到深夜,也ng了太多次,大家都很累,结果……她怕我笑场,捂住了我的眼睛,声泪俱下把我骂她的台词念了出来,还顺着逻辑把这段戏圆过去了。她这个角色其实很不好演,跟她个人风格也完全相反,但她演出了一个很特别的状态,真的很厉害,也很敬业。” 戏中意 第15节 “您那时候对她心软了吗?” 蓝郁长眉一扬,笑而不语。 后来剧组一起吃杀青宴。 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天,蓝郁坐在钟意身边,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休息。 “打算回家一趟,好久没有见爸妈。” “你老家在哪?” “汀溪,南省的一个小城市,你肯定不知道。” “汀溪。”蓝郁缓缓念道,“听起来是个很美的城市,应该很好玩。” “没什么特别,但我们那儿的糖水还不错,我家就开了家糖水店。” “是么?有机会那要去尝尝。” 钟意笑盈盈道:“欢迎。” “你什么时候回来?后面有什么工作?还进组吗?” 钟意皱了下细眉:“还不知道,暂时没……” 乔伊就坐在一旁,娇声娇气哎了声,腔调可可爱爱:“人家怎么会缺工作啦,靠着魏总那么大一棵树,连导演都要亲自等她。” 蓝郁顿住没说话。 钟意垂眸。 那个晚上,那件事情。 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提及。 钟意知道自己肯定喝了点什么东西。 喝的那些酒,不足以让她醉成那样。 袖扣的主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也没有联系过她。 魏总再没有找过她,也没有为难她。 只是她偷听到jeff打电话,电话里的人说她厉害,怪不得眼高于顶,原来是另攀了高枝。 jeff倒是旁敲侧击问过。 钟意撩起眼皮,淡声说这世道有陌生人路见不平,自然也有人笑里藏刀把人往火坑推。 不管jeff怎么解释。 这段合作关系已经了裂缝。 手上的工作全都结束后。 钟意收拾行李,自己回了汀溪。 家里已经从八十多平的老楼搬到了一百多平的新家。 钟家知道她要回来,喜笑颜开。 回去的那天,全家人都出动来接她,钟妈妈眼睛一瞪,伸手戳钟意脑门:“瘦得跟柴一样,会不会饿死。” “妈,这样上镜好看。” “能好看到哪儿去?回来多喝几碗糖水补补。” 枝枝躲在钟心身后,照片里看着肉嘟嘟的,实际小小一只,搂着妈妈的腿,偷偷瞄钟意。 撞见钟意的眼神,又怯生生地缩回去。 奶声奶气喊一句“姨姨”。 太可爱了。 钟心大学念的是外语系。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离家不远。 她比钟意更秀气柔弱,气质也更文艺忧郁些。 枝枝已经两岁多了。 钟意听爸妈说,公司就有同事追钟心,殷勤到帮忙拎重物上门,接送照顾孩子。 家里的意思,钟心还很年轻。 遇见合适的人,该恋爱就恋爱,该结婚就结婚。 至于孩子。 枝枝就留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钟爸爸从学校退休,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守着糖水店。 日子也能过下去。 钟爸爸钟妈妈让钟意劝劝姐姐。 姐妹俩像小时候那样躺在一张床上,旁边的小床睡着憨态可掬的枝枝。 窗外的月光像凉水一般流淌进来,皎洁静谧。 钟心不想听劝。 “姐,枝枝的爸爸真的死了吗?” “死了吧。”钟心仰面躺着,怔怔望着天花板,“别人说他死了,我也当他死了,也许是真的死了。” 钟意扭头:“你还想着他吗?” 钟心闭着眼睛不说话。 “姐,你觉得枝枝长得像谁吗?” “像谁?” 钟意也闭上眼:“像你念高三那年,糖水店外面的树下坐着个喝醉酒的人,你好心端一碗糖水给他解酒,从那天起,你就被他缠上的那个小混混。” 钟心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 不敢置信地望着钟意:“妹妹,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和你睡在一个房间,怎么会不知道。” 钟意柔声道,“你什么都不说,但我什么都知道。” “我没想到你念大学后又跟他在一起,我真的恨死这个混蛋。他无非就是长得帅点,会几句花言巧语,能抵得过你怀孕生产的痛吗?抵得过别人的流言蜚语?抵得过枝枝没有爸爸的伤害吗?抵得过你用一辈子单身来换吗?” 钟心的眼泪慢慢从眼眶淌下来。 “姐,你愿意枝枝长大后也遇见一个像她爸爸的男生吗?” 钟意递纸巾过去。 “我不愿意。”钟心哽咽。 “那就当他从来不存在,过自己本应该过的生活不行吗?” 钟心觉得—— 家里有小妹,好似就有个了主心骨。 钟意放长假,在家里住了两个月。 过普通人的日子,吃吃喝喝带枝枝遛弯。 算起来,是她这几年休息得最久的一次。 她也会去糖水店帮忙,帮妈妈搭把手。 家里的糖水店开了二十多年,店面很小,活儿很多,食客也不少。 番薯牛奶,椰汁豆腐花,桂花凉粉,红豆杯冰,杏仁奶露龟苓膏…… 钟心和钟意都是被糖水养大的。 那时候邻居们都说姐妹俩像糖水,姐姐软糯,妹妹清甜。 休完假,钟意又回了北城。 《伽罗镜》的片酬制片那边已经结清,但她和星澜有分成合约,还等着公司把最后一部分款打给她。 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她想在北城买个单身公寓。 秋暮桥好似一个巨大又廉价的造星工厂。 楼下随便一个健身房、小吃店、小酒吧都充斥着想红的网红模特和小演员。 她打算离开。 钟意和jeff闹掰,温莎莎也和威哥分手。 反正这圈子就这样,什么感情都比不得利益来的直观。 温莎莎找了个服装设计师男友,打算搬去男友家住。 钟意这阵子主要忙着看房子。 预算有限,钱只够她买一个很小的房子。 甚至不是全款。 四十多平,一个人住也够了。 同时也忙着工作赚钱,该进组就进组,该接商务就接商务。 但喝酒应酬她是断然不去的。 等到手边事情都整理得差不多。 钟意去了趟公司。 ——她要和星澜解约。 经纪合约她看过,也咨询过律师。 那笔违约金,她咬咬牙。 戏中意 第16节 勉强出得起。 如果公司更人性——那天晚上,jeff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却还是选择推她出去。 这件事情钟意没追究,也是希望拿此当条件,和公司私下和解。 钟意仍然觉得自己在这行业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并且也不可能会有多好的前景。 但她明显选择错了时机。 公司对解约的事情一直拖着不处理。 先断了她的工作。 并且频繁更换她的经纪人。 《伽罗镜》一直在预热。 并且提前一个档期播出。 有男女主角的人气加持,和不错的制作班底。 这部剧反响非常不错,随着剧情的推进如火如荼席卷了网络话题栏。 蓝郁和姜念霜的热搜像开花一样。 一串串一嘟嘟。 各种路透采访和幕后花絮也是定时放送,供观众佐餐。 钟意偏偏在这个时候火了。 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角色的确惹人厌烦,让人恨得牙痒痒,得而诛之。 网络上对她恶评也如潮水一般涌来,什么难听恶臭的话都有。 但谁也不能否认——荧幕上这张面孔,一颦一笑让人惊艳。 哭的时候很心碎,笑的时候很清甜,坏的时候很单蠢,狼狈的时候很呆萌。 拿着不输女主角的美貌,凭什么只能当配角。 剧情越往后刷,渐渐涌现出了一批“女二粉”。 “昭昭虽坏,但实在美丽。” “她哭得我心碎,只好原谅她啦。” “她下毒的时候甚至东张西望了一下耶,眼神明明就是很心虚,知道自己错了,又心虚得很可爱,有点笨笨的。” “她逃跑的时候甚至提起了裙子,那姿态像落跑公主,一点都不狼狈啊。” “欺负女主还很得意地噘了下嘴巴,这跟小孩有什么区别啊。” “说她聪明也挺聪明的,笨的时候也挺笨的,为什么老天没给她个清醒点的脑袋?” “昭昭就是被这些嚼舌根的人蒙蔽了内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她要是小时候能多念点书,知道换个男人喜欢,也不至于绑在一棵树上吊死。” “论一根筋的笨蛋美人走歪路的后果——稀里糊涂就能毁天动地。” “我喜欢她为了得到,不顾一切的样子。” “她那段雨中独白我都看哭了,好美好惨好可怜,救命,我为什么会同情一个反派角色?” 蓝郁也晒出了一个剧组vlog,跟同组艺人打打闹闹,背景里一闪而过钟意——她顶着剧本背台词,脑袋痛苦地磕着柱子,发现蓝郁的镜头,露出一张可怜兮兮又沮丧的小脸。 实在惹人怜爱。 连星澜都没有想到钟意在这部剧里收割了一大波粉丝。 影响力已经到这份上,钟意后面的路就不难走。 只要后续资源跟得上,就是另一个张简则。 星澜想把钟意的念头劝回去。 也承诺会不遗余力地捧她。 假以时日,一定会大红大紫。 钟意执意要走。 她去意已决,没有丝毫动摇。 两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 星澜最后给出了违约金的金额——三千万。 钟意被这个字数气笑了。 “公司没有给我任何高价值的资源,其中还有部分工作是我自己接到手的,三千万,这个数字等于我在星澜的所有收益的几倍不止,你们怎么能狮子大开口,提出这个数字?” 法务部胸有成竹拿出各种她签字的经纪合约和商务合同:“白字黑字,公司的损失不仅于钟小姐的违约,还有公司为了培养你支付的各类费用,甚至是你签过的商务合同的违约金和风险金。” 钟意冷笑:“那公司强制艺人参与不合理商务应酬,甚至是经纪人隐瞒,导致艺人被下药昏迷,险些受到侵犯,这也是合同约定?” 法务慢条斯理问她:“钟小姐,您有证据吗?” 钟意紧紧咬住唇壁。 第10章 我更喜欢您 温莎莎听钟意说三千万违约金,气得血管爆炸。 先打电话里把威哥骂得狗血淋头。 当初钟意毕业,威哥拍着胸脯担保说星澜绝对靠谱,绝对不坑自己人。 这才签了八年。 连合约都没找律师细看。 合同分成三七开,钟意只拿了三。 一个吸血的小公司,怎么有脸开出三千万的违约金。 温莎莎气愤道:“这种垃圾公司就是这样,掐着你现在有点名气,要么让你乖乖听话,要么就拖死你,要么赔钱认栽,如果你后面换公司,还要给你泼脏水爆黑料,想方设法污蔑你,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乖乖听话,逆来顺受,并不会得到几分好处。 要是胆敢反抗,那就是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 钟意找了个律师咨询—— 从合同来看,各种大大小小的坑埋得颇深,要是星澜咬死不让步,也许不至于赔到三千万,但至少也是千万级别。 而且诉讼时间极其漫长,过程很折磨人。 换而言之,钟意如果想凭一己之力去对抗星澜,很难。 律师建议:“要是能证明星澜和投资方串通,下药意图侵犯你,把经济纠纷归属到刑事案件,结果会更乐观。” 能拿出什么证据? 事情过去那么久,她没有当即报警,没有检测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就算那天晚上她和魏总喝酒。 有人看见,有人知道,但魏总光天化日也没有对她做点什么。 两人甚至都没有独处一室。 连侵犯未遂的指责都不成立。 jeff也从来没有承认那天晚上的事情。 即便她现在去报警立案,保不准被星澜反咬一口。 这个圈子,好像弱小就是原罪。 无依无靠,就注定要任人宰割。 温莎莎思来想去,找不到能帮忙的朋友,也找不出解决办法。 她闷闷问钟意:“能怎么办?咱们没证据,没钱,更没靠山,要么跟星澜和解,先攒点人气……” 钟意淡淡“嗯”了声。 手中摩挲着枚银色的六星芒袖扣。 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意解约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 在《伽罗镜》极有热度的情况下,钟意没有工作,没有露面,连社交账号都悄无声息,公司也完全没有宣发,一反常态的静悄悄。 张简则也知道这事。 他最初和星澜签的合约未必比钟意好。 红了之后,他在星澜有了话语权,又因为周思旻的帮忙,顺利跟星澜改了经纪约,由自己的个人工作室打理事务,现在星澜对他的约束力并不大。 穷途末路,钟意第一次主动找张简则,说起解约的事情。 张简则隐晦提点她:“你不如先好好工作。” 这个时候和公司闹僵,的确太傻。 聪明人都知道,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抓住机会,把人气炒起来,也许能一飞冲天。 这个时运错过了,谁知道有没有下一个。 “简则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周少?” 张简则蹙眉:“你见周思旻做什么?” “我知道周少是你的朋友。”钟意目光坦荡,“我并不想和周少有什么瓜葛,只是我手里有个东西,想请周少帮忙还给原主。” 后来周思旻瞧见钟意手里那枚袖扣,简直乐坏了:“你说这是我大哥的东西?” 钟意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周思旻听:“我醉倒在周总怀里不省人事,他帮我拦住人,还把我送去酒店,留了这枚袖扣在我手里。” “我对周总心怀感激,只是毫无交集,所以想请二少帮忙把这枚袖扣还给周总,帮我说声谢谢。” 戏中意 第17节 周聿白的前未婚妻死后。 周思旻没听说过他跟身边哪个女的有点什么。 更别提跟不相干的女人。 再仔细打量。 眼前的小明星,确实亮眼。 也有点本事。 能让冷心冷意的周聿白出手帮忙。 周思旻眼珠子转了转:“你跟星澜解约,要赔三千万?” “是。”钟意局促地抿了抿唇。 她那副模样,就差把缺钱和走投无路两字写在脑门上。 周思旻眯着眼,也生了一股怜香惜玉之心:“三千万也不算什么事。” 钟意脸色黯淡:“二少有办法?” 周思旻把袖扣扔回去,懒洋洋道:“你要是能让我大哥对你……” 他露出个奇妙又暧昧的笑容,“我给你三千万,怎么样?” 钟意瞬间明白,悚然摇头:“周总怎么看得上我。” “照我说的去做。”周思旻打了个响指,得意笑,“他以前有个未婚妻,可惜跟着他出车祸死了,身边一直空着,勾引个男人有什么难的,放聪明点就是。” 周思旻的夜店叫space,奢华无度,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在临江人气极旺。 这种温柔乡销金窟,出入之人也非泛泛之辈,也是明星网红的常聚之处。 周聿白也是这的常客,楼顶半层都是他的私人包厢。 最近手上有个海外项目要谈。 对方是东南亚华人,又喜欢热闹,几次见面都定在space。 周思旻一般不乐意管公司的事儿,但温慈柳总叮嘱让他跟着大哥学着点。 每回周聿白那边见人待客,也少不了要点他应酬作陪。 商场应酬。 冠冕堂皇的好事都让周总做了,剩下的污糟破烂事,都落在他这不思进取的二少身上。 这回客到,包厢外就听见里头的欢声笑语。 秘书推门。 屋里灯光流转,酒台鲜花堆得琳琅满目,七八位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每双盈盈顾盼的美目都落在来客身上。 “哥。” 周思旻春风满面过去握手,“林先生,久候多时,就盼着您来捧场。” 这位橡胶园世家的林先生也不过三十几许,身材细瘦,面色白皙,讲中文带着文绉绉的南洋音,笑眯眯道:“周总、周少不愧是亲兄弟,两人都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让人自惭形秽。” “林先生说笑。”周聿白温声道,“尊府家世显赫,底蕴深厚,我周家不及一二。” 周思旻歪搭着周聿白的肩:“我不如我哥。” 入座先寒暄喝茶,那帮莺莺燕燕已经自觉簇拥在来客身边,林先生身旁就挤了三四位,连周思旻也搂了两。 只有周聿白身边空着。 他坐姿清雅,气度不俗,含笑看旁人搂搂抱抱,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周思旻眼一乜,手指指周聿白身边的地儿:“你杵那干嘛呢?还不过来?” 沙发角落,有人亭亭玉立起身。 人漂亮得不像话——长卷发,一条腰掐得很紧的黑裙,裙裾随着步伐闪着银粼粼的光,衬出窈窕纤弱的身段。 很细的肩带,伶仃柔美的脖颈锁骨,肌肤骨骼像雕琢得温润的美玉。 那张雪白的脸小小的,五官立体,眼眸明澈,眼底藏了绵绵星光,细长的眉和微微上挑的眼尾又打破纯真清澈感,眉目如工笔画白描,唯有嘴唇是红的,醒目又艳丽。 漂亮到骨子里的清艳。 钟意朝着周聿白走过去。 她拂了拂长发,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细细的一根项链,缀着枚六星芒的吊坠。 那吊坠很突兀地停在她锁骨下面。 钟意自觉在他身边坐下,嫣然一笑:“周总。” 周聿白掀起眼帘,沉静瞥她一眼。 目光落在她胸前。 那双墨瞳波澜不起。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有人认得出钟意:“这位美女眼熟啊。” “当然眼熟啦,明星哎。” “你不就是最近姜念霜那部剧里那个,那个……挺恶毒的女的……” 钟意嗓音轻柔:“我叫钟意,是星澜娱乐的艺人。” 包厢里的男人夸她漂亮,女伴跟她聊八卦聊剧,钟意坐在周聿白身边,帮着端茶倒水,摸牌点烟。 谈笑间,林先生递过来一包烟。 说是只在吕宋岛种植的一种烟叶,产量极低,全世界知道这烟的人不多,他就爱这一口,走哪儿都要带着,也给大家尝个鲜。 大家挨个都尝了,笑着说是草药味,味儿还挺甜。 钟意接过香烟,半倾着身体,擦亮火机,把烟点了。 她指甲亮晶晶的,白皙纤细的手指捏着烟管,往周聿白嘴边递。 周聿白正伸手摸牌,伸手挡了下,清俊面容带笑:“先替我尝尝味,到底是怎么个甜法。” “好。” 他要她尝,钟意当然照做。 她别扭地换了个手势,两根手指夹住烟,往自己嘴里放。 大家瞧她这笨拙的模样,知道她平时不碰烟。 女人抽烟的姿势通常诱人。 钟意眼睛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白皙面容投出淡淡阴影。 抿唇吸了一口。 那烟味道很怪,过滤嘴很甜,像抹了蜜一样。 而后是股清凉的草药味,又不如薄荷那样纯粹,沿着喉咙刺刺拉拉飘进肺里,又直直顶上天灵感。 钟意猛然皱起脸。 晕乎乎睁开眼,被气味刺激出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林先生挺喜欢她这泪汪汪的模样,用生硬的香港话问她:“钟小姐觉得怎么样?” “又甜又清凉,很特别,是抽过一次再也不会忘记的味道。” 周聿白扔了张牌:“喜欢?” 钟意奉承:“很喜欢。” “你一口气吸这么久,不怕醉烟?” 她冲他笑笑,笑颜如花,嗓音被烟气熏哑:“有周总在,我什么都不怕。” 周聿白眸光微闪。 半年前的那次相遇,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他身边,鸵鸟似的扎进他怀里。 半年后的今天,她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种拙劣的小把戏,其实并不太讨他喜欢。 她媚眼半眯,抬手再把那支烟递给他:“周总尝尝吗?” 周思旻挤眉弄眼:“不如给我尝尝,哪支烟都不如钟小姐这支甜。” “钟小姐不如也先替我尝一口。” “周总怎么舍得。” 大家起哄逗她,钟意还擎着那支烟陪笑。 周聿白展眉笑笑:“你们倒是会抬举她。” 他自然而然接过烟——过滤嘴上还印着她的口红。 烟咬在嘴里,吸两口,斜乜着跟人谈笑,又和周思旻有三分像,一样的风流倜傥。 这顿商务应酬气氛融洽,桌上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时间不早,林先生被莺莺燕燕扶出了门,周思旻也搂着个美女笑嘻嘻出去,其他人也很快散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屋里就剩了钟意和周聿白。 林先生走之前留了一整包烟给周聿白。 这烟其实不太好抽,味道很怪,但配着海外的这个投资案,倒是有点提神醒脑的功效。 钟意坐在他身边,无所事事又不好出声打搅。 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如果被一个年轻女人长时间地注视。 那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戏中意 第18节 周聿白低头翻着文件,视若无睹。 他当然迎接过太多类似的目光,只不过刚才出门的人言语过于露骨,她的视线也太大胆直白。 钟意过去帮他点烟。 亮漆黑色的打火机,滑开时有“叮”的一声脆响,火苗橙黄。 她伸手拢着火光,微微弯腰凑近香烟。 项链从锁骨荡出轻巧优美的弧线,在半空中晃荡。 银色的六星芒在他眼里轻轻摆动。 “周总。”她伸手掩了一下项链,让它定在他视线里。 “这个,您还记得吗?我一直没有跟您道谢……那一次,真的很感激您的出手相助。” 他态度温和,语气却带着哂谑:“钟小姐是不是来的太晚了?难免让人怀疑你的诚意。” 钟意窘迫地抿了抿唇:“我其实……” 周聿白皱眉深吸一口烟,不动声色把烟摁灭:“我看到了你不成熟的野心,和从不估量结果的愚蠢。” 钟意自觉忽略他后半句话:“您……看到了我的野心?” 她伸手把项链摘下,解开那枚六星芒袖扣。 有点手足无措地把袖扣凑到他面前,呐呐道:“其实今天是二少让我来的。” “嗯?” “我最近很缺钱……二少知道这枚袖扣的事情……让我来勾引您。” 周聿白眉棱一挑。 她弯下柔软腰肢,长长的裙子铺满地,把那枚袖扣塞到他手里。 微凉手指触到他温热的掌心。 “二少说您身边从来没有女人,如果我成功了,可以给我三千万,如果我不成功……” 他温润笑意挂在薄唇边:“如果不成功,我也会出三千万,让你去勾引周思旻?” “我不愿意。” 她直直仰视着他,两颊嫣红,声如蚊蚋,“我更喜欢您。” 周聿白浓眉下那双如墨的眼眸锐利地盯着她,神色若有所思。 第11章 等一个电话 有些事很难拒绝。 譬如继母无时不刻的关切,和不成器的弟弟不厌其烦往他身边塞女人看乐子。 譬如年轻漂亮的女人仰望他的那双明亮率真的眼,和直击胸臆的羞涩爱意。 周聿白没有关注过钟意的剧。 不过公司的茶水间和电梯,常有女同事讨论热门新剧,其中也包括那部《伽罗镜》,说起女二号颜值极高,角色讨厌,不过演技有点出戏,让人牙痒痒又实在讨厌不起来。 他此时亦有此感。 她说缺钱——他恰巧也知道三千万违约金的事情。 袖扣静悄悄在她手里攥了半年——不偏不倚就她就在今日出现。 他俯身凑近她,那双清俊的眸让人琢磨不透,嗓音温和:“钟小姐喜欢我什么?” 钟意被他锐利幽深的视线盯着,心头颤颤,嗓子如被棉花堵住:“您的眼睛……只要被您望进眼里,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没料到自己能把这么油腻又中二的台词……自然而然说出口。 周聿白笑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笑容倒是挺奇妙,看她像看天方夜谭似的。 钟意脸蛋红得发烫,心乱如麻,小小声补充:“就比如第一次见您,您主动在赵家花园帮我解围。比如我喝醉的那个晚上,您出手相助拦着没让人带走我,比如杨韵诗也爱慕您,她走的每一步,都在靠近您……我也一样。” 这些话,全是自由发挥。 她当然记得见他的每一次。 周聿白神色平和——显然他也记得。 很凑巧的几次偶遇。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表白到这个份上。 钟意没敢对他投怀送抱,只是把自己的手指覆在周聿白的手心,捂住了那枚六星芒袖扣。 他神色转圜,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幽深目光几乎要在钟意脸上戳出个洞来。 钟意努力放平自己的视线,坦然又澄净地迎着他的目光。 她身姿一动不动,眼睫轻眨,手指软软地牵住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腕骨。 男人温热白皙的肌肤下,隐隐凸着条条筋络血管。 很性感。 这种勾引,有点小儿科—— 周聿白反手握住她,桎梏她指尖的动作。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骨感很重,刚柔并济的力量感。 双手紧握。 两人的体温几乎要把掌心的袖扣捂烫。 钟意的心仿佛也被烫着。 似乎僵持许久。 最后。 周聿白眸光一收,淡然起身。 他没拒绝,甚至是默许她的态度——要论起来,男女间无非就是那点事儿。 把那枚袖扣塞进她手心。 让她收着。 再递过来一张卡片:“他会联系你。你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她拿到的是张秘书的名片。 钟意见过——就是每次见面都陪在周聿白身边的李总助。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张“通行证”? 拿到这张名片,具体能通到哪里?在什么位置? 只是有身份的人都难免高高在上,傲慢得只允许自己往下递个传声筒。 而下位者——没有勇气直白出卖肉体,只好扯个爱意做遮羞布。 这次见面之后,钟意又回了北城。 解约官司悬而不决,她现在是完全被雪藏状态,每天躺在家无所事事。 温莎莎看她每天作息规律,早起早睡,养花看书,甚至还学着做饭。 丝毫看不出一丝消极心态。 “你到底在等什么呀?要么咱们找个好律师,坐下来跟星澜死掰,要么你再低头回归星澜,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拖着?” 坐下来谈,赔的还是一笔无法承受的巨款。 低头回归,最终下场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糊涂酒局。 钟意说:“先等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没有让钟意等很久。 李总助很快就找了钟意,直说起钟意解约的事情,问她:“钟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周总的实力。”钟意直言,“贵司的法务部能帮我谈到哪一步?” “周总有自己的律师,赔偿金和合约都不是问题,包括钟小姐您的经纪公司。” 钟意之前发愁那么久的事情。 在李总助这,语气轻松得很像画大饼,“您有任何想法,尽管开口。” 钟意想了很久:“我想要公平。” “如果我是过错方,我应赔尽赔。但如果我没错,我也不应该遭受我不应得的结果。” 李总助点头:“我明白钟小姐的意思。” 钟意一开始不知道李总助打算从哪切入。 后来李总助取走了钟意手里和jeff的一些聊天记录,还有魏总的。 “你们打算……查会所的事情吗?”钟意迟疑问。 “请钟小姐放心,您是公众人物,我会保证案件的隐私性,绝无外传的可能性。”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我手上没什么证据,只有我和魏总的一些通话记录。” 李总助语气轻松:“不需要您手上的证据,我们已经调取了会所那天所有的监控,也找到了协助作案的服务生,证据确凿,没什么大问题。” 李总助的办事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戏中意 第20节 怪不得刚才那个笑是冲着聿白哥哥。 她语气敷衍:“钟意,时间不早了,你要走了吗?路上小心。” 赶人了。 钟意挥手微笑:“我已经叫车了,拜拜。” 她身姿婀娜跨进路边的出租车。 杨韵诗收回眼风:“不好意思,我本想着顺路买杯咖啡,结果被人耽误,浪费聿白哥哥你的时间。” “没什么。” 杨韵诗加快脚步:“我这个同学风评不好,大家躲她都来不及,我本来也不愿意搭理她,但还是顾及下同学情分,聿白哥哥你不要介意。” “风评不好?”周聿白蹙眉,语气淡淡,“怎么个不好法?” “她在念大学那会就成天忙着出去拍戏,作业论文什么的都拖拖拉拉的,交的朋友也不怎么好,班上同学都不喜欢她,后来毕业了,整个设计学院就她一人不务正业,仗着有几分姿色跑去当演员,为了拿到角色什么底线都没有,很不干净呢,聿白哥哥如果你以后再见到她,也不要理她。” 钟意当然不知道杨韵诗在背后这么编排她。 只是回到家之后,她本想洗洗睡了。 没想收到了李总助的消息,让她过去一趟。 现在?过去? 周聿白的指令很简单:“让她过来。” 给的地址是某间五星酒店。 顶层的豪华套房。 那杯咖啡还没喝完。 钟意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 时间不早了。 去酒店能有什么事。 钟意默默换回了刚刚脱下的那身昂贵着装。 酒店的短绒地毯绵软舒适,走廊贴着暗金色的浮雕墙纸,圆形的雕花灯筒拢着温馨光线。 周聿白在沙发,翻着本厚厚的外文杂志。 西装外套随手扔在靠背,领带也揉成一团窝在角落,衬衫随意解开几粒扣子,肩背和手臂的肌肉线条隐约透出白衬衫。 知道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起来,手一指,示意她落座。 钟意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好。 这间套房布置得不像传统酒店,陈设有精心布置的痕迹,应该是作为长期住所使用。 自然放松又安静的私人领域,她乍然闯入,难免内心紧张。 只是对面男人神态放松,散漫地搭腿坐着,头顶光线落在他乌黑的短发,衬得他五官深邃,格外俊朗。 钟意心里又放松了几分。 路是她自己选的,人是她自己贴上去的。 等周聿白把手上的杂志翻完。 钟意不由自主坐直。 他抬头打量她。 她已经脱了咖啡店外披着的那件披肩。 里头就是正儿八经的晚宴行头——裙摆纤窄,青丝飘柔,首饰晶亮。 妆容很淡,显然是新换的。 喊她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半路被他放了鸽子。 再偶遇,她还能笑得那么开怀。 难免有点刺眼。 他温声问她:“你笑什么?” 她抿抿唇,眸光纯净对着他,“我笑了吗?” 周聿白长指轻叩杂志:“咖啡店。” 钟意一滞,立马把嘴角展平:“可能是因为……偶遇周总您,情不自禁开心。” “情不自禁?难道不是因为偶遇老同学才高兴?” “哦,您说韵诗呀。”钟意又切回巧笑嫣然的状态,“当然啦,见到韵诗也很开心,真的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我们一起上课做作业,下课聚餐吃饭,不过自从毕业后很久没见面,有时间的话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韵诗也是越来越漂亮有气质,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大家都很喜欢她呢。” 说到这里,钟意突然想起点什么。 迟疑问了一句:“周总,您会和杨韵诗结婚吗?” 杨韵诗应该很想嫁。 周聿白没说话。 只是眉棱紧皱,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锐利冷漠,藏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根本不存在的命题。 连想象都排除在外。 钟意看明白了——连杨韵诗都配不上他的档次。 她再问:“那她是你女朋友吗?” 周聿白:“不是。” 钟意唔了声,眼里含着笑:“那韵诗应该很难过吧,我觉得她很喜欢您。” “所以呢?”周聿白语气淡淡,“你笑这么高兴,因为她抢过你的男朋友,你现在也抢了她想要的人?” 钟意愣怔,脑子迅速转了几道弯。 果断点头:“对呀,看见您高兴,看见她也高兴,所以我是真的很高兴。” 她冲他甜甜一笑。 周聿白盯着她的笑靥,半晌后起身走开。 他背对着她,修身玉立,宽肩窄腰。 抬手解衬衫扣子。 钟意犹豫。 是不是应该主动上前服侍? 脚步声起。 她已经朝他走过去。 很近的距离。 冷清声线传来:“还不走?” 钟意愕然定住:“哦,那个……我走,我走了。” 她云里雾里地出了酒店。 大晚上的,让她跨越大半个城区跑来。 只是为了问她这点事? 钟意不这么想。 她隐隐有感觉,她也许触动了……让他不那么开怀的某个点。 仅仅因为……她笑了? 也许是警告,或者另一种方式的训斥。 离谱的是杨韵诗。 钟意和她毕业之后再无联系,连彼此的联络方式都无,不知从哪儿问到钟意的电话,问她怎么跟周聿白认识的。 “我参加过那么多酒会,哪里能记得这些呢。”钟意敷衍她。 “那你见过他几次?” “忘记了。”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看在同学的份上我才告诉你,聿白哥哥因为家里原因,最憎恨娱乐圈的女人,招惹他的后果会很严重。” 钟意面无表情对着电话:“谢谢你的善意提醒。” 她撂下电话。 思前想后,给周聿白发了个消息。 语气可可爱爱,说杨韵诗找她,问两人认识的细节。 周聿白第二天回了她四个字:“置之不理。” 钟意索性不管。 她跟星澜解约的事情摆平后,还从星澜那儿拿回来了一笔片酬。 添了这笔钱,其实够买个大一点的房子。 姐姐钟心是为了枝枝才留在汀溪。 等枝枝再长大一点,如果钟心想来大城市换个工作,可以住在她这儿。 钟意把原先定好的那套四十多平的房子换到七十多平。 这阵子就忙着把房子落到手,布置小窝。 戏中意 第21节 困难解决。 房子买定。 积蓄掏空。 温莎莎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是签新的经纪公司,还是自己单干,或者金屋藏娇享受人生。 其实《伽罗镜》播出之后,她收到了不少工作邀约。 有不少好机会,可惜都被星澜扔了。 钟意犹豫问温莎莎:“你觉得我去公司找工作呢?” “你想去上班?” “我念的是设计系,找个广告公司,设计公司,或者公司宣发部都行,应该不难。” 温莎莎嗤笑:“别想了,这个圈子进来很难,出去也很难。” “还想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拿着简历出去,hr问你是不是走错了去隔壁公司试镜的?还是在格子间跟同事聊你演过的电视剧?或者出去见客户别人递一支笔让你签名?花瓶的标签一旦贴上,你以为摘下很容易吗?办公室勾心斗角你以为就干净?” “再说了,你已经在电视上混了个脸熟,有名有姓有作品,再往上拼一拼没准就是个女明星,何况你现在还攀上了周聿白这个靠山,有什么好怕的,就在演艺圈好好呆着,早点实现财务自由,到时候等你倦了,出去结婚生子,或者自己做点喜欢的事情。” 钟意犹豫了很久。 她除了大学成绩,简历上的确写不出一项能胜任工作的亮点。 蓝郁这时候找她。 先是恭喜她顺利解约,恢复自由身份,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又推荐过来一个角色,问她有没有兴趣。 一部现代剧,演他的妹妹。 剧组副导跟他关系不错,也知道钟意,他索性直接帮她推荐。 钟意本来已经约好去试镜。 但李总助又突然冒头,要她去临江陪周聿白应酬。 时间正好冲突。 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完全没有可比性。 李总助直接帮她订了机票。 这次是个商务酒局。 这种应酬没那么正式,以吃喝玩乐闲聊为主。 带女伴,也主要是调剂和陪衬。 钟意穿的还是上次那条为晚宴准备的裙子。 周聿白在车里打电话。 车门打开的时候,他在谈话的间隙望她,视线在她裙子上停留了一秒。 钟意低头看看自己,似乎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后座宽敞。 但他坐的位置居中。 她撩起裙摆钻进去,就已经是挨着他坐。 两人衣角重叠,几乎都能感觉彼此体温的热度。 密闭空间,听觉和触感都分外灵觉。 接触过几次,钟意知道他不用香水,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只有极淡的一缕清冽气息,恰如须后水的薄荷味道。 她今日用的是某品牌的“斩男香”。 很饱满的花香,甜丝丝的,让人莫名有好心情。 下车后,便有男士搂着女伴在外头等周聿白。 四个人寒暄打招呼。 男士都互相恭维对方的女伴貌美气质佳。 这种场合,钟意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丝毫异样,和颜悦色跟人交谈,带着她往里走。 在场的成功男士好几位,年龄不一,唯有周聿白最年轻,剑眉狭目,温和清隽,气质又带点疏离冷淡。 半数女生都在偷偷望他。 钟意坐在他身边。 她当然比李总助更好用,能吸引视线,制造话题。 还能帮忙挡酒。 今时不如往日。 以前被星澜带去陪什么制片导演应酬,那是消极怠工,酒能少喝一口便少喝一口。 现在自己抱住了金主大腿,再消极怠工,就难免有点不识抬举。 这可能是钟意喝得最多的一次。 不至于喝醉,但起码已经晕了六七成。 钟意喝晕了就不太爱说话。 她会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人说话,视线很专注。 其实听进去的很少,她只是在放空思绪。 酒会散场,她跟着周聿白走了。 车里有点闷,酒气蒸腾上来,红晕像胭脂一样从脸颊漫到鼻梁、眼角、耳朵。 车子一个转弯。 她蹙起细眉,脑袋抵着冰冷的车窗。 另一侧坐着的人垂眼看手机,吐出两个字:“难受?” 钟意呐呐:“有点晕。” “不会喝就别逞强。”他声调毫无起伏。 钟意目光呆滞望着窗外:“不然你喊我来临江干嘛呢?不就为了应酬么。” 嗓音懒懒地拖长,半点不掩饰的兴味索然。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您”变成了“你”。 周聿白侧首,轻轻瞥了她一眼。 见多了滴水不漏的人精,有人偶尔显露拙劣演技,感觉上分外突兀。 车子去的还是酒店。 今日太晚,钟意会在临江住一夜。 但李总助没有提前告诉她,今天有帮她安排房间。 钟意也是后知后觉回神。 这样的时间场合和目的地,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听从安排,不闻不问,直接跟着李总助和周聿白走。 就直接被带进了周聿白的房间。 周聿白在临江住的是一套复式套房。 钟意的行李箱被人搁在一楼卧室。 她瞬间头晕目眩,呼吸乱了少顷。 再慢慢回复了平缓。 李总助把人送到,看钟意脸似乎红烫得厉害,临走之前还吩咐管家送来两盏解酒汤。 落地窗外是璀璨灯光和一望无际的城市夜景,像一幅静物图,只有光影线条,不问喧嚣。 其他人都走了,这样安静又高挑的室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杯盏相触的清脆声响。 周聿白坐在沙发休息,捏着手机回复消息。 直到钟意磨磨蹭蹭把解酒汤都喝完,宣判的钟声迟迟没有响起。 她并不确定——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由她主动挑起。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应该很不屑去主动挑逗女人。 向来只有女人主动讨好。 这么想之后。 钟意把碗一搁,借着酒劲,直接朝着周聿白走过去。 紧挨着他身边坐下。 “周总,您忙完了吗?”嗓音甜柔如蜜。 温香软玉的身体贴过来。 她楚楚动人的脸直直往他面前怼。 这姿势就变成半扑进他怀里。 周聿白身体往后撤,怀里就冒出张眉目如画的脸。 水润润的红唇鲜艳、饱满又醒目。 眼前这张漂亮面孔,很难归类,因为并不是明显的怯弱或者妖媚风格。 戏中意 第22节 眉眼浓墨重彩,藏敛不住的灵气,鼻子小巧,嘴唇下巴的线条又很精致,不笑时干净,笑时清甜。 他眉心微皱,眸光幽黑沉静。 钟意弯起眼,谄媚冲他地笑了笑。 而后扶着他的肩膀,整个人拱进了他怀里。 不用对视,不用开口。 她滚烫的脸藏在他的脖颈,微凉的嘴唇鼻尖蹭他的肌肤。 上一次她栽进他怀里,也是这样。 像一只埋头的鸵鸟。 钟意缠着他的肩膀,细细颤颤地吻他的脖子,凉凉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肌肤。 她自己在急急喘气,呼吸可闻,呵出的温热轻痒贴在他身上,黏腻极了。 “周总。” 用勾丝的嗓音期待他的主动。 周聿白眼神晦暗,沉沉闭眼,而后掀开眼帘。 伸手掐住她的细腰。 把钟意从他身上剥下来,往旁边一提。 她愣愣地坐在沙发,愣愣地看他。 “换一支香水。”他起身上楼,拂去衬衫褶皱,皱了皱眉,似是嫌弃,“一股甜腻脂粉味,太熏人。” 钟意茫然片刻,而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张了张嘴。 周聿白把她扔在楼下。 她在沙发上坐了片刻,默默起身去洗漱。 这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都觉得不太对劲。 第13章 叶蓁蓁和叶绾绾 钟意小时候有认床的毛病。 但这几年工作,辗转住过太多酒店,已经很习惯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入睡。 唯有昨天晚上大失眠,熬到早上才勉强闭眼。 起床之后,家里已经不见周聿白的身影。 倒是见到了李总助。 李总助一如既往地周到细致:“周总有事,一早便走了,钟小姐您今天的航班还早,我让司机陪您出门逛逛。” 要去的地方是商场。 “我已经帮您预约了品牌,到店有销售陪您,您喜欢什么就挑什么,账直接记在周总名下。” 李总助递过来一张卡:“这是周总另外给您留的卡,没有额度限制,只是每个月的大笔金额支出,您报备一下即可。” 钟意沉默良久,最后双手小心翼翼捧过了那张卡。 李总助安排的好几家奢侈品店,都是女生喜欢的鞋子、包包、衣服这些,进店还有专属销售陪同,陪她看了不少出席正式场合的着装。 钟意猜。 也许是她两次见他都穿着同一条裙子,让多金高贵的周总觉得……丢脸? 她现在没有工作,没积蓄,连买新装备的钱都没有。 所以他直接给钱养她? 一旦到这份上,根本无须语言,意味着关系正式确立。 他在上。 她在下。 钟意怀着一种茫然又忐忑的心态在买东西。 根本不需要她考虑其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话都有人帮她解读。 那些昂贵漂亮的商品被精心包起来送到她身边,甚至都不需要她手拎,直接归属于她。 没有人不会被浮华迷醉。 只要她愿意,也可以适应得很好。 这些东西和钟意一起被送回北城。 温莎莎“哇哦”了一声:“你还需要工作吗?” 钟意回:“为什么不呢?” 她错过了蓝郁帮她安排的试镜,事后跟他发消息道歉。 蓝郁直接回电话给她:“我这会在工作,带着手套打字不方便,直接给你回电话了。不用说对不起,你这不是有事情耽搁了嘛。” “你已经帮我安排好了,我却没时间去,白白浪费你的用心良苦,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话筒里的男声爽朗悦耳:“你最近有空吗?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见见导演,再聊一聊。我觉得这个角色,你比其他人更适合。” 钟意知道角色已经选定了人,她跟着蓝郁去见导演,以蓝郁的名气和人缘,应该能把她换上。 只是她也有过被人抢走角色的经历,知道那种心情,并不愿意去抢人的饭碗。 何况还欠一个很大的人情。 “不用了,我后面也有工作安排。”钟意笑道,“有机会下次再合作吧。” “放心,来日方长,肯定有机会。” 临江到北城的航班降落。 父子两人并肩走出机场。 后头还跟着四五位秘书助理。 因为温慈柳在临江,周安和这些年没少当空中飞人。 周聿白更甚,临江、北城、国外来回奔波,所有的住所都是酒店。 “思旻性格爱玩,他犯混的时候,爸爸也希望你能多提点他,毕竟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你们兄弟两人都是爸的左膀右臂。” 周聿白温声道:“您说的是。只是我也没想到他拉着郑董私下把合同给盖了,还好发现得及时,没酿出什么大祸,我想以后多让他在公司呆着,跟着法务部好好学学。” 周安和长长叹了口气:“你先去香蜜湖看你妈,还是去堪崇巷看爷爷奶奶?” “先去香蜜湖,过两日再去探望爷爷奶奶。” “也好,在你妈跟前替我问声好。”周安和摆摆手,进了自己的车。 周聿白带着秘书上了另外一辆。 梁凤鸣在北城世家里,也算个传奇人物。 从无法忍受丈夫背叛,毅然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再到回国妥协,十几年默默顺从丈夫,忍耐另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认祖归宗。 大家都以为她接受了这样外表光鲜,内里不堪的周氏总裁夫人身份。 没想到。 她背靠着两家关系和自身能力,一手建立了凤翊集团。 从贤惠端庄的大小姐脱胎换骨成了代理零售商集团的女总裁。 等儿子长大,丈夫衰老。 她迅速脱离了婚姻,恢复了自由身。 与丈夫周安和离异后,梁凤鸣搬出了周家的宅子,另外在香蜜湖购置了一套房产自住。 新男友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姓冯,才华横溢又年轻力壮,年龄比她小了整十岁。 加上美容院的保养和化妆品的功效。 梁凤鸣这几年眼见着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今日周聿白回来,梁凤鸣推了不少工作,特意早早回家。 冯老师摘了画画的围裙,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菜。 “我一进门就闻到了牛排的香气,聿白,也只有你来,才能让冯老师从画室走进厨房。” 梁凤鸣一身女强人的打扮,裤装西装分外利落。 “妈。”周聿白笑意清浅,“冯老师做的都是您爱吃的。” 冯老师从厨房探出个头:“你俩去客厅坐吧,饭做好了喊你们。” “走,陪妈喝茶去。” 梁凤鸣慈爱地拍拍周聿白肩膀。 儿子处处都好,容貌、家世、涵养、性格、能力…… 北城找不出第二个周聿白来。 “我跟爸一起从临江回来,他让我跟你问声好。” 在母亲面前,周聿白的形象更端正自持,温恭尔雅得如同谦谦贵公子。 “哼。” 梁凤鸣现在对周安和不假辞色,“等他哪天在病床上躺着,再说好也来得及。” 周聿白这几年都在临江,梁凤鸣主要问的也是临江那边公司的情况。 聊起临江那边大大小小的事情,搀着周安和的频繁出差和温慈柳的关切。 戏中意 第23节 梁凤鸣眉间浮起深纹:“北城这边有你爸和那些董事坐镇,有我看着,也有你爷爷奶奶在,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尽管放心。” “聿白,临江那边的公司,你可一滴都不许漏出去,我知道你爸起的什么心思,我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清楚,为什么早年就布局在临江投资,你要记住,整个天恒集团都是你一个人的,那母子四人,他们连口汤都喝不到,你不要因为妇人心机,对任何人心慈手软。” “您放心,我明白。”周聿白颔首,神色温和。 这些话题撂下。 梁凤鸣才恢复了母亲的温柔。 “工作累不累?你这次回来,就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不累。” 梁凤鸣笑眯眯道:“不累你也休息几天,有人点名要你陪。” “谁?”周聿白含笑道,“您不至于点您的干女儿吧。” 杨韵诗在梁凤鸣心里还不到那个分量。 “绾绾。”梁凤鸣眉开眼笑,“她学校放假,说要来国内玩几天,让我别告诉你,说要给你个惊喜。” 周聿白摇头哂笑。 傍晚的暖阳从落地窗洒进来,照着他半爿侧脸英挺明亮,另一侧陷入淡淡阴影,似乎有点捉摸不透的意味。 “你就陪陪绾绾吧。” “这是自然。” 梁凤鸣点开手机相册:“你江阿姨发了好几张她的近照,你瞧瞧,上次见面还是她十八岁生日,两年过去了,她偷偷把头发剪短了,模样可帅气了。” 手机里的女孩,才二十芳华,笑容骄傲,模样甜美。 “长得很像蓁蓁。”梁凤鸣叹了口气,“有她陪着,你叶叔叔和江阿姨这几年心情也好了很多。” 周聿白看了眼:“确实像蓁蓁。” 他跟叶蓁蓁同龄。 跟叶绾绾差了五岁。 江家和梁家是世交。 只是江家早年全家移民海外,梁家一直留在北城。 两家女儿是儿时好友,这么多年一直互通音信。 后来梁凤鸣负气带着周聿白出国,受过好友很多照顾。 周聿白基本上是和叶蓁蓁一起长大。 母子两人在国外住了四五年才回国,后来叶绾绾出生,很小很小的时候,周聿白还抱着她喂过牛奶。 后来回国探亲或者出国游玩,有过寥寥几次见面。 等到周聿白出国求学,和叶蓁蓁进入同一所学校,两家的交往才又重新频繁起来。 那时候梁凤鸣已经开始着急——周思旻和周思筠也在长大,而温慈柳为了博取周安和欢心,又怀了第三个孩子。 她只有一个孩子,但温慈柳有三个。 周安和会更偏心谁? 叶家扎根国外的时间更早,以银行业和消费电子发家,实力不容小觑。 周聿白也是叶家看着长大的。 周聿白和叶蓁蓁—— 双方父母都很乐意撮合两个孩子。 或者说,迫不及待定下了联姻。 事情就出在那一年。 学校放假,叶蓁蓁收拾行李,说跟周聿白约好去海边度假。 她酒后驾车,最后出车祸掉下了海边悬崖。 叶家父母搭私人飞机赶去医院,也看见周聿白急匆匆从机场赶来。 车祸跟周聿白没关系。 度假跟周聿白也没关系。 叶蓁蓁的车里还有人。 另外一个,是家里厨师的儿子。 厨师是家族移民时从国内一齐带过来的,几代人相处也有了感情,男孩天姿聪颖,叶家把他当半个儿子培养,陪着叶蓁蓁长大,给她当玩伴、司机、保镖、同学。 独独不可能是女婿。 叶家也是硬生生把两人拆开,早早促成了叶蓁蓁和周聿白的订婚。 谁都没想到周聿白给两人当幌子。 叶家没办法怪他,却又不能不把这桩悲剧和周聿白联系起来。 叶蓁蓁的葬礼下了好大的雨。 周聿白穿着一席黑衣站在雨里。 叶绾绾那时候才十六岁,默默把自己的伞倾过去。 葬礼结束后,叶绾绾当着父母的面,拽住了他的袖子:“聿白哥哥,你等我一下,让我先长大。”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戏言。 那时候长辈们都没说话,但心里还记着这回事。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了一下。 我算了一下,50w一个月买包买首饰可能有点紧,还是让周总给钟意开放了权限。这个时候钟意在周总心里分量还不太重,周总精明,不当冤大头,但也财大气粗委屈不了人的那种 周总的心态是这样的: 我逼格这么高,不爱我的女人我凭什么爱她,爱我的女人九成九都是心机叵测。只有那种好像爱又好像不爱的可以琢磨一下。。。 第14章 钟小姐不够专业,也不够敬业 周聿白亲自去机场接人。 叶蓁蓁去世后,随之而来的是梁凤鸣和周安和的最终决裂,这场离婚牵扯了太多的利益和关系,最后结果是周聿白被召回国,在梁凤鸣的和周老爷子的股份加持下成为天恒最年轻的董事,决策权上几乎和周安和分庭抗礼。 这几年唯一一次见叶绾绾就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叶家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梁凤鸣和周聿白也受邀出席,看她穿着香槟色的晚礼服,戴着花冠跳一支活泼的舞曲。 这次叶绾绾来,和十八岁的模样又不一样,凌乱短发,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鼻梁上几颗俏皮雀斑,七八个闪亮耳钉和露着一截小蛮腰的运动背心。 “聿白哥哥。”叶绾绾展开双臂,来了个热情拥抱,“等很久了吗?” 周聿白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久。飞了这么久,累不累?” 她笑靥如花,连珠炮似的发话:“一点也不累,我真的好高兴,梁姨没告诉我是你来接,聿白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先去酒店吗?”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周聿白笑容带点宠溺,“先回家,我母亲在家等你。” 这次叶绾绾来,梁凤鸣亲自招待,怕她人生地不熟,特意在家里准备了叶绾绾的房间,还特意请了位擅做中西餐的厨师过来备餐,无一处不是细致周到。 叶绾绾学了不少成语,见到满屋的鲜花和礼物,亲昵搂着梁凤鸣:“梁姨和的冯叔叔的招待,让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好像一家人一样。” 梁凤鸣眼角眉梢尽是慈爱之意:“可不就是一家人,让梁姨好好瞧瞧,我们绾绾一转眼也是大姑娘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餐桌吃饭。 聊的话题五花八门,叶绾绾的学业,家中长辈的身体,北城的风土人情,周聿白的工作,平时的兴趣爱好等等。 大家聊得兴致勃勃,最后梁凤鸣吩叮嘱周聿白这几天好好陪着她,到处逛逛玩玩。 周聿白问她:“想去哪儿玩?” “你想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吃什么?” “你带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一身灰色运动装,和她没几分年龄感,长眉平顺,眼瞳黑亮,带着笑意:“那我不管你,我回临江上班可行?” “当然行,我跟着你去。”叶绾绾搂着抱枕,撒娇道,“我放暑假,可以去你的公司上班吗?” “你打算回国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我这个年龄本来就应该多看看。” “你若是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不过我觉得我母亲的公司应该更适合你。” “一言为定。” “那聿白哥哥,这几年你交女朋友了吗?” 周聿白懒散窝在沙发,捏着咖啡杯但笑不语。 手机进来消息——头像是张海边背影,干净的蓝,白色的裙,长发吹拂,画面定格在她即将回眸的那一刻。 【周总,我买了一条搭配晚礼服的项链,你觉得可以吗?】 李总助让钟意大笔金额报备,但钟意不确定,具体是多少金额才算大笔金额。 既然不知道。 那就把她觉得贵的东西都报了。 发给他两张试戴的照片。 纤细的锁骨缀着条珠光饱满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像羊脂玉似的温润,肩膀散落几缕青丝,照片下半截是红色的丝绒裙。 还有一张是她把项链托在手心里,往上迎着灯光,一串珍珠绕着她的淡粉色的指甲,雪白手腕浮起淡淡的青色血管,一切细节清晰可见。 周聿白点开照片看了眼,神色难辨。 戏中意 第24节 叶绾绾看着他盯着手机:“我猜肯定有,就算不是女朋友,那也是女伴,那么多女生追你。” 周聿白放下手机:“你呢?交男朋友了吗?” “dating过几个男生,因为大家都说,经历过各种不同类型的男孩,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慢条斯理问:“那你找到了吗?” 叶绾绾直勾勾地看着他:“找到了,但是爸爸妈妈说,让我大学毕业后再做决定,他们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认真听我的意见。” 周聿白唇边一抹淡笑:“叔叔阿姨的想法很对。” 叶绾绾回国玩,周聿白尽地主之谊,让人找了些好玩的地方带她转转。 她在国外出生长大,虽然中文说得流畅,但阅读和写字都比较吃力,对什么都喜欢好奇,还特意去堪崇巷拜访了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老两口知道当年周聿白和叶蓁蓁订婚,但不知道叶蓁蓁的去世另有隐情,如今看见叶绾绾出落成人,自然也是特别对待,叶绾绾一度成了堪崇巷的座上宾。 钟意这阵子在试镜。 摆脱星澜后,她成了自由演员,也没有再签经纪公司的动力。 坏处就是没有经纪人,一切都要自己去做,自己找机会,自己挤试镜,自己盯着合同和片酬。 好处就是自由,时间自由,工作自由,也不用被逼着去各种酒局聚会,下班就能回家。 《伽罗镜》给她带来的影响还有一点余温,但没有资源和背景,依然很难拿到好角色。 不过还是很顺利地进了剧组。 角色戏份还算轻松,几天就杀青,来回也就一周时间。 钟意问李总助能不能让她离开几天。 毕竟不知道周聿白那边是不是需要她上朝。 “可以,周总最近在休假,不需要钟小姐您出席什么场合。” 既然如此,钟意打包行李去了影视基地。 恰好蓝郁也在当地拍另一部剧。 钟意的戏份杀青后,买了鲜花和饮料过去探班。 主要还是想谢谢上次蓝郁帮忙推荐角色。 蓝郁浓眉大眼,五官英挺,也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漂亮体型,穿时装格外帅气。 他性格开朗,教养也极好,在片场经常逗得人哈哈大笑。 钟意过去的时候,正撞见他满片场发零食。 “你已经杀青了?” “对,正好今天有空来看看你。”钟意把花递过去,嫣然巧笑,“本来想请你吃饭,但听你助理说你今天戏份很满,我只能改送饮料。” “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我已经订了票回北城。”钟意双掌合十,长睫浓密,“下次再请您赏脸。” 蓝郁挑眉:“正好,我有点事儿也要回北城,那咱们这顿饭在北城吃,这影视城的饭馆我可吃腻了。” 钟意:“……” 盛情难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钟意只能应了。 她走之后。 蓝郁的经纪人抓狂:“祖宗,你搞什么?好端端的跑回去干嘛?” “吃饭啊。” “这饭有必要吃吗?” “没必要吗?” 经纪人叹气:“你想谈恋爱我没意见,但你注意点影响,要是被狗仔拍到,到时候又一阵腥风血雨,还有,钟意的咖位和你的咖位,你就让她这样蹭你?” “我倒是希望她蹭我。”蓝郁托腮沉思,“她为什么不想蹭我?难道她喜欢张简则,听说她的经纪约是张简则帮忙搞定的,难道她喜欢张简则?可张简则不是……” 午饭的地方是蓝郁定的。 约在一个私密度很高的私人餐厅。 蓝郁说这家餐厅不对外营业,只有主人邀请才能入内,根本不用担心被狗仔和粉丝认出来。 既然如此,那钟意也没什么好说的,应了那个饭局。 餐厅果然隐秘,没有门牌号,需要从花园穿过,沿着条紫藤花回廊往里走,小径一拐,一扇小柴门,门旁搁着个木鱼,敲个暗号,才有服务生过来开门。 吃的是全素宴,一桌菜却能吃出荤素搭配,意犹未尽的感觉。 钟意怀疑这家餐厅主人是个和尚。 蓝郁给她斟茶:“你真聪明,主人的确是个还俗的和尚,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蓝郁么?就是这位大师取的,他说我八字太烈,需要名字中和一下。” 这顿饭吃的很随意,也很惬意。 大概是钟意和圈内人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 吃往饭往外走,却没想到在楼梯转角遇见一双年轻男女。 那女孩子年纪小,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活泼清脆。 看见蓝郁,也是很直接地盯着,突然眼睛一亮,开心地喊了一声蓝郁的名字。 “请问是蓝郁吗?” 旁边那位年轻男人,高大挺拔,姿态矜贵,五官清俊,漆黑深沉的眼瞳和温和闲适的神情,像春溪里未融的冰雪,不知是暖,还是寒。 钟意那瞬间在想——北城那么大,为什么偏偏能遇见。 她莫名觉得有点心慌。 主要问题是。 她跟李总助说的时候,她怕剧组有什么事耽搁,放宽了时间,说自己大概要走个十天左右。 李总助当然转达给了周聿白。 这才几天。 她意外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周聿白在北城。 叶绾绾还在和蓝郁聊天。 “好巧,你也和朋友在这吃饭吗?” “是的。” “几年前你在洛杉矶开演唱会,我还去过后台跟你合影,手机里还留着当时的照片。” “是吗?那真的很巧哎。”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叫叶绾绾,那个时候你还跟我说……” “……”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钟意站在周聿白身边,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淡。 她抿抿唇,往他身边凑了一步。 某个角度来看,她挨着他很近。 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和气息。 钟意有点羞涩地抬头冲他笑了笑,笑眼弯弯,乖巧又讨好。 笑容的幅度很小,露出几颗雪白的贝齿。 周聿白神色依旧温和。 钟意声音低低弱弱:“周总,您什么时候回的北城?” “一周前。” “我都不知道你在。”她唇边挤出一缕歉笑,“我昨天从剧组赶回来……” 他语气微如暖风拂面:“显然,钟小姐不够专业,也不够敬业。” 钟意呐呐道:“对不起。” 她听见他淡若云烟的话语:“钟小姐,这个世界没有慈善家。” 钟意瞬间面红耳赤,赧色又迅速消退,脸色苍白。 叶绾绾扭头挥手:“聿白哥哥,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 周聿白往后退一步,温柔浅笑:“拍照这件事,可能由女士代劳更合适,男人在这方面的技巧有所欠缺。” “我来吧。” 钟意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叶绾绾的手机。 刚才叶绾绾认出蓝郁,钟意有意避嫌,离得远远的。 现在被周聿白这么一拱。 不可避免地上前露脸,帮两人拍照。 叶绾绾注意到她那张脸,瞧了又瞧,最后开口问:“你肯定也是明星吧?不过我认识国内的女明星不太多,可能叫不出你的名字哦。” 钟意否认:“不是。” 蓝郁给她撑场子:“她也演过很厉害的角色,我之前拍的那部伽罗镜,她是女二号。” 叶绾绾记住了,说回头要把新剧补上。 又歪着脑袋看着两人,语气神秘:“那你俩……是不是在这里约会呀?放心哦,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对不对,聿白哥哥。” 周聿白闲适倚着雕花长廊,单手插兜,目光都没瞥过来,淡淡“嗯”了一声。 戏中意 第25节 一副司空见惯又事不关己的姿态。 蓝郁抱手笑道:“你觉得我俩的样子像在约会吗?” “我觉得——” “当然不是。”钟意脸色都快木了,急着撇清,“请不要误会,我和蓝郁老师只是朋友,他是我的前辈,也帮过我很多忙,今天只是聊些工作上的事情,真的没有别的。” 叶绾绾半信半疑,蓝郁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周聿白依旧连个眼风都没甩过来。 “走吧。” 周聿白径直下了楼。 叶绾绾跟蓝郁摇手说拜,蹦蹦跳跳追着他而去。 蓝郁嗓音带怨:“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啊?前辈?我至于那么老?” “嗯……我……从小看着你的电视剧长大的。” 钟意硬着头皮,低头嘟囔,“谁让蓝老师你童星出身呢。” 蓝郁找到了关键词:“那你的意思是,你从小就关注到了我?” “算是吧。”钟意抽抽唇角。 “原谅你了,前辈就前辈吧。” 钟意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又有点乱糟糟的,脚下像踩着浮云,心事重重地跟在蓝郁身后。 他说她既不专业,也不敬业。 没有哪个boss会满意拥有这两个形容词的下属。 换句话说。 今天她在他面前表现很烂。 烂的如同上回他把她从身上拎下来,说她的香水味倒胃口。 他说—— 这个世界没有慈善家。 他不是在她身上做慈善。 作者有话说: 周总:赔罪道歉! 钟意:您……想要怎么个赔罪法。 第15章 触到她的红唇 李总助去给周聿白送签字文件, 顺带提起一件事。 “钟小姐问我,您近日的行程里有没有空闲时间,她想见见您。” 周聿白笔尖未停:“她想做什么?” “应该想请您吃饭吧, 钟小姐有问到您晚餐时段的安排。” 钟意也小心翼翼地在微信上问他最近忙不忙,有没有空。 周聿白不置可否。 叶绾绾回国之前, 梁凤鸣特意为她举办了个女士之夜,带她见见身边的女性亲友。 周聿白将人送到。 这种场合, 他自然没兴趣留下。 连着几日陪客,虽不至于累,但也未见的有多轻松。 家庭事务明显比商务活动更棘手,后者只需就事论事,前者还需照料感情。 他知道梁凤鸣的想法。 可结果一旦清晰, 走下去就变成了索然无味的应试题。 天气预报说今日降温, 迟迟未雨。 北城有股喧闹的灰尘气息,空气阴霾,气压很低。 车子驶过熙熙攘攘的大街, 掠过商业区女明星的广告牌。 路边行人脚步匆匆, 神色各异。 外面的世界像忙碌的哑剧。 周聿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在膝上敲了下,突然就改了主意。 “问问她要吃什么?我现在有空。” 李总助迟疑了几秒, 脑里扫描过不少人名。 幡然醒悟:“好的,我联系钟小姐。” 钟意那会愁肠百结地在家煮糖水, 差点手忙脚乱把手机砸进锅里。 挂断电话,没有一丝轻松之意。 搞什么啊? 有钱人都这毛病吗。 哪家高级餐厅能接受临时预定? 最后还是温莎莎帮忙, 托人订到某间高级法餐的一张桌子。 如果说这顿饭是赔罪——钟意觉得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诚意只有脸。 她认真化了妆,戴了昂贵首饰, 挑了条模棱两可的裙子。 浅绿色, 很温柔的材质和褶皱剪裁。 正面瞧着温柔婉约。 背面一整个性感大露背。 天气阴沉。 周聿白让司机掉头, 跨过半个城市去接她。 钟意钻进那部宾利车,看见周聿白的清俊侧脸和那双温良矜贵的黑眸。 调动了一切面部肌肉对他露出了个微笑。 那双闪亮的星眸里有意外欣喜、如释重负和微微羞涩。 餐厅浪漫。 饱满艳丽的鲜花和精致奢华的餐具,配着落地窗光怪陆离的灯景和色泽诱人的食物。 让两人的聊天不至于太生疏。 周聿白不是个把冷傲浮于表象的人。 他大抵给人的印象就是温良无害,彬彬有礼又极有绅士风度。 绝对不会对女士发难。 看他进食姿态优雅,嗓音清雅地跟她说起桌上的餐点和今天的天气。 钟意当然能想起应酬场上大家称他为小周总,那举手投足间的进退有度,如沐春风之感。 这种男人—— 钟意觉得“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她诚恳道歉:“您帮我搞定经纪合约后,我没有经纪人,工作机会不如以前那样多。正巧蓝老师帮忙介绍了一份工作,只是被我浪费了,为了表达谢意和歉意,我本想在杀青后在剧组请他和助理们一起吃饭,但他恰巧回北城,盛情难却,才一起去了那家餐厅。” 她咬着唇,清澈眼眸含着些许无辜,“工作提前结束,也不是我有意瞒着你。” 周聿白温文尔雅:“蓝郁帮过你很多忙?” “那只是客气的说法,他帮过我一些忙。” 钟意嗓音渐低,两颊染上一点绯红,“周总您才是我的贵人。” 周聿白优雅撇下餐巾:“钟小姐很热爱演艺圈的工作?” 眨动的鸦睫泄露她的清寥。 钟意答非所问:“您也不常需要我。” 晚餐吃完。 夜风寒凉,吸入肺腑的空气有凉丝丝的沁寒。 钟意眺目,问他想不想沿着河边走一走。 花圃里精心栽种了不少摇曳生姿的的时花,加上沿河的灯景,气氛很旖旎。 当然听从女士的建议。 钟意身上的那条裙子很贵,料子也很薄。 她浓密黑发披散,恰好遮住那片欺霜赛雪、毫无遮挡的肩背。 河边风很大,吹着她的裙子,也吹出她玲珑婀娜的身体曲线。 吹得她如云发丝拂动,半遮欲掩她的精致眉眼和面容。 这种月下美人、美人花下的情景。 周聿白也没做出什么过界举动。 钟意挽着他,冰冷的手从他手臂滑到他的指尖。 她握住他干燥的手掌,纤细手指穿入他的指缝,跟他十指交缠。 戏中意 第26节 周聿白定眼看她。 她冲着他粲然一笑。 睇眄流光。 “外面好冷。” 风把她的嗓音吹得细袅,连着她的裙角,夜雾般地扑入他怀中,“您的手好暖。” 周聿白看见她眸眼如星,眸底倒影着水畔灯火和他的斯文面孔,水一样晃动,眼波说不出的勾人。 和他交缠的那只手,温度如冰块,又软又滑又凉。 他目光如炬,面软心硬——骨子里是个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人物。 “知道外面冷,还非要出来散步?” 钟意冷得眸光都几乎迷离,像风似的往他身上吹。 语气娇柔似水:“是您说我不专业,不敬业呀。” 还带着几分幽怨。 周聿白眉棱微挑,欲松开她的手去脱外套。 钟意不撒手,顺着他松手的那点力道,从善如流地扑进了他怀里。 接触到他的体温。 她抵着他的肩膀,敛着细眉,轻轻喟叹了一声。 好暖。 女人身上有股细细柔柔的淡香。 身体柔软,冰块似的。 既然已经投怀送抱。 断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周聿白抖开西服外套,把人团团裹住。 淡声道:“我说错了?” “您当然没说错,是我不太好。” 她枕着他的肩膀,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自言自语:“但您好像不太喜欢我。” “那您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做慈善呢? ” “上回我被下药,昏迷在您怀里的时候,您是不是嫌弃我,又碍于面子,不得不出手相救?就好像一颗小石头在你面前跳起来,你就顺手把它揣进兜里?” 周聿白微哂。 不觉得她的面子值得他出手。 但他也有疑问:“那天你为什么要到我身边?” “因为我和杨韵诗是同学,她经常说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记得您。” 钟意想了想,“与其是其他男人,我只想认定您。” 他下颚线利落分明,薄唇展平:“恰好,我不擅长让人如愿,也不会让人失望。” 钟意眼睫一眨:“我突然想起来,出门前家里厨房还煮着糖水,不知道会不会把锅烧糊?那我们在这冷嗖嗖的鬼地方多待一会,晚点再回家好不好?” 周聿白剑眉乍皱:“……” 把她拧上了车。 吩咐司机先送钟意回去。 他看她心不在焉地摸着车上按键:“女演员也喝糖水?”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她慢吞吞回他,突然回神,抿着唇,露出个掩饰性的顽笑。 要不是他,她怎么会心情不好? 钟意换了话题:“我家就有家糖水店,开了二十多年啦,是藏在居民区里的宝藏小店,我妈妈年轻时候有个外号叫糖水西施,她煮的糖水特别好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是从小喝糖水长到大的,妈妈说,饭可以一天不吃,但糖水不能一天不喝。” 周聿白稍稍打量她散发着柔光的面孔—— 南省那边,糖水养大的姑娘。 不知道是怎么个甜法。 北城地贵。 钟意买的房子是在老小区。 房子老旧。 但她喜欢小区里枝繁叶茂的大树和夏日的浓荫蔽日。 从楼底往上望。 楼宇安静,黑漆漆的家,没有丁点动静。 钟意把外套还给他。 邀请周聿白“屈尊纡贵”上去坐坐。 她语气轻松真挚:“今天降温,我煮的是番薯百合糖水,如果没熬干的话,也许能请您喝一碗。” 周聿白思忖,觉得这个选项比回酒店更有意思。 也想看看她的敬业能到哪一步。 他从善如流跨出车里。 楼道黑窄,墙面斑驳。 “周总,您脚下小心。” 钟意提着自己的裙子上楼,她的鞋跟太细,踩在磨平的楼梯上有摇摇欲坠之感。 周聿白皱了皱眉:“几楼?” “三楼,很快就到了。” 她先他一步领路。 发丝一半披落肩头,一半散落在背。 若隐若现,薄而纤瘦的背,往下蜿蜒的浅浅脊沟,形状美好的蝴蝶骨。 钟意扭过头,试着想去搭他的手。 “房子是我自己买的,还要谢谢您的帮忙,星澜最后赔了我一笔钱。” 楼道有一节感应灯坏了。 白炽灯幽幽亮出一丝丝暗光,钨丝像耄耋的煤油灯。 她一手牵着昂贵娇嫩的裙子,一手搭着他的手臂。 跨台阶的时候细高跟在台阶上磕了一下。 “小心。” 周聿白在后托了她一把。 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脊背。 很凉的体温,又光滑如绸的肌肤。 钟意感觉男人热烈又坚定的力道托住了自己的后背。 肌肤的接触因为体温和触感产生奇妙的张力,仿佛细细电流窜过,那种奇妙的手感留存心尖,拂之不去。 白炽灯轻轻嗞了一声,耗尽了最后一丝光热。 楼道有窗。 是那种老式的窗户。 生锈的铁质窗棂已经腐蚀,发黄的毛玻璃开了半扇。 朦朦胧胧的夜色筛进来。 钟意怔了一秒。 而后回头瞧他。 “怎么办,灯灭了。”她语气带着无奈,“您看得见吗?” “看得见。” 她站得比他高一阶,目光却几乎与他平视。 “我逆着光,有点瞧不清您。” 她往前凑了凑。 呼吸可闻,距离只差咫尺。 眼前男人。 五官深邃,眉睫如漆。 不动声色。 钟意冲他轻柔一笑。 她的目光像月光清透,像蛛丝细黏。 像一切几乎隐形又明晃晃现露的东西。 那应该是蛊惑,是勾引,是海妖的歌喉,美杜莎的眼睛。 对视着彼此的眼睛。 谁会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关系里败下阵来。 谁会打破魔咒。 戏中意 第27节 “周聿白。” 一缕呢喃。 他漆黑的眼瞳里亮着一蹙幽幽暗火。 猛然低头。 钟意微微仰头,手指搭着他的肩膀。 触到她的红唇。 柔软的、冰凉的,清甜的。 像细针刺中心脏,近乎一种生理性的刺激。 第16章 痒意入骨 唇齿相触, 触及心尖的轻颤蔓延四散钻入四肢百骸。 周聿白在那一瞬突然清醒。 电光火石的那一秒,他的确有被钟意蛊惑到。 亲吻不受大脑控制,相拥也出自身体本能。 钟意温顺地闭上了眼。 朦胧夜色, 她的五官眉眼若隐若现,睫毛密翘, 神情很软,皮肤亦是柔软。 湿润柔软的红唇。 狭窄空间她起伏的肩膀和细细喘气。 的确令人心旌动摇。 时间似乎漫长。 似乎也是蜻蜓点水的一刹。 唇瓣分开的时候。 她睁眼, 看见男人那双幽深晦暗的眼和已经沾染她气息的菱形薄唇。 羞涩又狡黠地笑了一下,抿抿微烫的唇。 两个穿行名利场的成年人,没道理站在冰冷又灰暗的楼道里互诉衷肠。 钟意挽着周聿白进了家门。 房子是一对年轻夫妻置换下来的婚房,装潢品味尚可,钟意买下这房子的时候, 只略做了翻新, 买了家具搬进来。 家不大,一眼望尽。 很周正的两室一厅格局。 餐客一体,沙发前铺着柔软的几何羊毛地毯。 一间卧室自住, 另外一间成了她的衣帽间。 屋子里弥漫着股食物的暖香。 餐桌花瓶里插着鲜花, □□色的芍药搭配嫩绿色的木绣球。 钟意在鞋柜找新拖鞋。 周聿白一眼注意到玄关上摆的全家福照片。 钟爸爸和钟妈妈笑眯眯抱着枝枝坐在膝上,钟心和钟意手挽手站在父母身后。 “我爸爸妈妈, 姐姐和小侄女。” 钟意没来得及招待客人,先奔去厨房看炖盅。 她用的是隔水炖的方法, 耗时长,火苗拧得很小。 “好险啊。” 这么久了, 锅居然还没烧干。 那盅番薯百合糖水,都快炖化了。 “周总, 您先坐会吧。” 钟意随手抓了个鲨鱼夹, 把长发捞起来。 低头去冰箱里翻小料。 周聿白没有探究女性住所的好奇心, 目光落在宽大的电视屏幕上。 钟意出门的时候的确很急——电视没关,摁着暂停键。 画面定格着一帧钟意和女主角对戏的场景。 是那部《伽罗镜》。 他捡起地毯上的遥控器,摁下播放键。 钟意把两碗糖水端出来。 瞟了眼屏幕,很顺手地往他手里塞了一碗。 “周总也看剧吗?” 他脾气极好:“不看。” 这种古偶剧,显然受众不是他这类的群体。 但他显然极有素养,很捧场地认真看下去。 电视画面切换,钟意望着着女主远去的背影,目光藏着怨恨。 场面有点不调好看。 钟意伸手去抓遥控器,企图把电视关了。 周聿白抓住她的手,指尖堪堪圈住她的纤细手腕。 捞走遥控器。 嗓音清慢问她:“你拍戏这么多小动作,导演没意见?” “我台词念得很好,导演还表扬过我。” 钟意抬起下巴。 他扬眉,语气稳重:“有人还很得意。” 钟意撑着脑袋:“不然我还有什么可得意的地方。” 糖水里的番薯和百合已经煮化,钟意另放了点水果和芋圆在里头。 清甜,半点不腻。 有电视的声响,屋里半点没有旖旎。 倒是有点居家过日子的气氛。 糖水加了姜片,吃得人身体发暖,室内温度也暖和。 周聿白身形稍有松懈,扯了扯衬衫领口。 他身姿清贵,衬衫西裤又带着点凛然在上的气度。 那一小块冷白的肌肤。 露出的脖颈喉结。 总觉得高岭之花沾染了脂粉。 钟意把碗送去厨房。 回来时径直把电视关了。 她身姿袅袅在他身边坐下。 “楼下司机已经走了。” 司机看时间已晚,想周总也许会留下来过夜。 但也说不准。 毕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这种车,在这种小区太过惹眼。 司机索性把车开出去在外面等。 钟意漂亮的面孔又迎着他,用那种深深绵绵眼神望着人。 嗓音轻柔:“今晚留下来吗?” 面庞娇美,头发随意挽起,只有几缕碎发垂落。 脖子上戴着一串温柔的珍珠项链。 珍珠颜色偏粉,丝缎似的光泽,和她颈间的细腻肌肤融成一体。 这么小的空间,这么深的夜。 再加上她那一点就透的诱惑眸光。 他身上那种彬彬有礼的自控感全然消失。 双眸噙着散漫笑意,有点放逐自我的堕落。 嗓音嘶哑诱人:“我留下来,你打算怎么招待我?” 钟意迎着他如春水似的眼,某一瞬突然屏住了呼吸。 一手撑着沙发边缘,一手扶在他膝上,小心翼翼地引颈去吻他。 在他干净清冽的呼吸里,把自己的唇颤颤印在他的唇上。 戏中意 第28节 唇瓣柔软,湿润的触觉和吮吸的力道。 男人的手臂突然揽过来,拦腰一收。 她身体挪动,回神时已然坐在他膝上。 悦耳动听的嗓音和呼吸一起洒在耳边,带着轻薄笑意:“离那么远,这样亲是不是近点?” 钟意心脏砰砰跳动,已然吐不出什么字眼。 身体不受控制,她机械性地低头。 唇瓣轻轻含住他的唇,轻缓吮吸,和他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濡湿一个轻轻柔柔吻。 周聿白垂眸。 漫不经心地回应她,一下一下地啄吮着她的红唇。 亲吻的时间很漫长。 气氛也很微妙。 周聿白凝视她的艳丽红唇:“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做点别的?” 他懒散陷在沙发里,脖颈微仰,眸眼半眯。 这个姿势,意思是让她“主动招待”。 钟意脸庞已经如染桃绯。 她喉咙干哑,忍不住咽了咽,眸光迷乱地盯着他。 衬衫领口微敞,入目是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再往下,锐利的喉结在皮肤下滑动。 说不出的禁欲性感。 钟意身体往后退。 柔软温热的唇,滑腻湿润的舌尖,细细尖尖的贝齿。 亲吻它。 周聿白眸底转暗,猛然闭眼,频频滚动的喉结被温热湿濡包裹。 那一瞬的舒爽。 痒意入骨。 他的掌摁在她身后。 长发挽起,毫无遮挡的纤瘦美背。 一碗糖水已经让钟意体温回暖。 肌肤手感极佳,滑腻如暖玉,从哪个角度抚摸下去都是个旖旎的开端。 脊沟柔婉,指尖沿着曲线蜿蜒,能察觉怀中人不住的战栗。 那两扇蝴蝶骨,瘦弱唯美,如擒住一只展翅欲逃的蝶。 煞风景的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 杨韵诗。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钟意几乎要从周聿白身上逃跑。 却被他牢牢摁在膝上。 电话开了免提,扔在他手边。 杨韵诗嗓音甜美:“聿白哥哥,干妈前阵子说她晚上失眠,我家有个亲戚,有个偏方……” 周聿白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钟意警惕地抿着唇。 他唇边一缕笑,凑过来亲吻她的香腮:“她以前抢你的男朋友,让你伤心欲绝,现在不正是让她希望落空,你拍手称快的时候?” 话音落下。 又是一个辗转缠绵的吻。 摩挲声放大在耳里。 钟意耳垂滚烫,身体发颤,不敢泻出一丝声响。 “聿白哥哥……你,你在忙吗?我有些话……” “我在忙。”周聿白语气舒适得毫无异样,“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吧。” 电话掐断。 他姿势慵懒,笑起来风流倜傥:“继续。” 钟意硬着头皮,又偎进他怀里。 纤纤手指攀上微皱的白衬衫。 煽风点火。 裙子轻薄。 雪白肩膀挂着两根颜色鲜嫩的宽绸带。 修长手指一挑。 衣裙颓然下滑。 已然是遮不住的妖冶风景。 暗茶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 衣袂摩挲。 某些东西的存在也逐渐明显。 甚至嚣张。 钟意如被火燎,只敢虚虚偎着,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她每只包的暗袋里都放着一枚小包装。 今天也是有准备。 很熟稔地找出银色薄薄一片,塞进周聿白手里。 他笑如春风拂面。 只是电话铃声又响——这回是叶绾绾的电话。 “聿白哥哥,你不是答应好了,今天在宴会上露个面嘛,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他按捺着耐心敷衍:“公司有点事要处理,今晚我就不过去了,祝你玩得愉快……” 那只大掌悄然下滑。 被轻薄的绿裙藏住行迹。 钟意突然僵硬,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周聿白眼眸幽深,手指肆无忌惮。 仍是和颜悦色地跟人打电话:“礼物?当然有礼物,还有送给叶叔叔和江阿姨的,我让人陪你去买,把整架飞机塞满都没有问题。” 钟意死死咬着唇,血气翻涌上脸颊,两手紧紧攥住他的衬衫。 她皱着脸,身体发抖。 脸颊埋在他鬓边,细细喘气,又急又乱又怕。 企图绷紧身体,摆脱那诡异的感觉。 她摆脱不了。 有人嗓音慢条斯理,捏着电话跟人谈笑风生话家长。 另一只手却在解剖她的身体。 好像随手把玩着一只玻璃杯,一个器物,一件玩意。 太僵硬。 太生涩。 像被咬住后颈的小猫咪。 只能任人拿捏,连一句声音,一丝丝微弱的反抗都无。 等电话挂断。 柔软唇瓣已经印上深深齿印,看起来很惨的模样。 钟意别过脸。 眼眶发红,含着一汪清薄的眼泪。 不知道因为身体的悸动还是内心的不安。 或者说,某种莫名的屈辱感。 “之前撩我那么厉害,做戏那么足,真枪实弹上场,怎么不行了?” 他黑眸闪耀,收回手,几分笑谑,“钟意,你演技这么烂,跟个绣花枕头有什么区别,是怎么当演员的? 只会虚张声势,外强中干,有没有点真本事?” 她嗓音带泣:“是周总您太厉害。” 他笑得愉悦,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我不喜欢聪明过头的女人,当然也不喜欢太蠢,勾引我的女人那么多,我凭什么只让你顺心如意?” 钟意眼睫湿濡。 “起码对我用点心吧。大家都是图个乐子,我给你的耐心那么多,你拿什么回报我的?” 他拍拍她的脸颊:“钟意,我把你从那姓魏的手里救出来,你以为就那么顺手的事情?麻烦解决了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这么大的恩情,你大半年都连个谢字都没有,是不懂事还是没礼貌?三千万的违约金出来,实在没办法了又想到我?把我当什么了?碍着脸面不敢直接来找,借着周思旻的手把自己送到我身边?我帮你把这些事摆平,你有多跟我说半个谢字,多给我个笑脸?连我喜欢什么味道,讨厌什么香水都不知道,平常不见你献殷勤倒罢了,你跟男人出去吃饭,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要是被狗仔宣扬出去,你跟我解释再多有什么用?当了我的人,有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觉悟?” 钟意愣怔地看着他,泪光闪闪。 戏中意 第29节 “我说过,我不是慈善家。花出去的每一分,当然要十倍的回报。” 今晚电话太多,兴致已败,周聿白起身要走:“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对我?” 出门前的那瞬,他又转身回来。 似乎回味起什么。 手指拊着她的后颈,把她摁住。 强悍的吻长驱直入,径直搅乱她的呼吸。 最后指尖抚着她的湿润唇瓣,浓烈气息几乎将她吞噬。 眼眸如幽黑深渊,在她耳畔低语:“真甜。” 踩下楼梯。 他扣起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 谦谦君子,光风霁月。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人设清晰了吗?本来想写个真高岭之花,没想到写成了,黑心版的。 这个已经挺欲了,真上可能还写不出点啥 第17章 周总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叶绾绾意犹未尽地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她说自己喜欢国内, 希望以后常来玩。 梁凤鸣慈爱笑搂着她:“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就把梁姨这当成自己的家,三楼的房间也一直布置着, 专给你留的地方。” “谢谢梁姨,您对我太好了。” “回去替我们跟家中的父母长辈们问声好, 下次出国出差,我也去看看他们。” “梁姨您一定来, 我爸妈一直记挂着您,还有聿白哥哥。” 虽然叶蓁蓁意外而去,那段联姻也随之淡去。 但周聿白在叶家父母心中地位复杂。 叶绾绾当年语出惊人,显然对周聿白有懵懂好感。 两家毕竟知根知底,家世背景又匹配, 叶家又能为周氏集团如虎添翼。 要是绾绾和聿白有缘。 也有可能。 叶家隐晦的意思——绾绾年纪还小, 等毕业后再论。 梁凤鸣也并不着急。 叶绾绾年纪太小。 但周聿白年龄也不大。 母子俩把叶绾绾送走。 梁凤鸣问儿子:“聿白,你觉得绾绾如何?” “挺好。”周聿白温声回道,“聪颖可爱, 爽朗大方。” 梁凤鸣拍拍他的手:“即便工作再忙, 有空也多和她聊聊天。” 周聿白“嗯”了一声。 这些事情。 他没有什么不明白。 温莎莎被钟意拽着去逛街。 认识钟意那么久,头一回看见她挥金如土, 刷卡刷得飞起。 从床单睡衣拖鞋到面膜香水口红,再到内衣裙子高跟鞋, 首饰包包奢侈品。 里里外外来了个翻新。 “你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购物狂了?” 钟意盯着专柜:“你快过生日了,我记得你之前说很喜欢这个包, 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哦。” 温莎莎吓了一跳:“很贵哎,你搞什么, 已经到了随便花周总的钱的地步了吗?” 钟意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债多不痒, 虱多不愁。” “什么意思?你欠什么债?” “没什么, 就是以前会瞻前顾后想很多,随心所欲,放纵一下,这样会比较开心。” 温莎莎眼睛一亮:“你这意思,周总很宠你喽?你现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不需要瞻前顾后了?” 钟意点头:“你阅读理解做得很对。” “能傍上这样英俊多金的金主,也算你好命。”温莎莎叹了口气,“圈内有几个人像你这样的好运气。” “没错。”钟意语气淡淡,“我何德何能,能撞上这样的好事。” 人要懂得感恩。 她买到手软,还一口气买了很多童装小裙子,寄回去给枝枝。 钟心收到那一大包衣服也是被惊吓,特意打电话给她。 “你怎么寄那么多东西回来?” “都是买给枝枝的,姐,我给你寄的化妆品和衣服怎么从来不穿?我想你带着枝枝漂漂亮亮的出门。” “裙子都太漂亮了。”钟心蹭蹭鞋尖,“上班没必要穿那么招摇,下班后带孩子也没必要啦。” “那约会呢?” 钟心撩开耳边长发,支支吾吾:“约会……偶尔啦。” “这些东西都很昂贵,意意,你刚在北城买了房子,哪来这么多钱?” “拍完那部伽罗镜,我工作机会多了,片酬也涨了,你不用担心我,我的星途发展很顺利啦。” “真的吗?” “真的,过两天我有个广告要拍,下个月还要进组呢。”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从周老爷子那辈起算,天恒集团以能源产业链发家至今,家族多年扩展,经营范围从民生实业再到地产,包括如今遍地开花的科技行业。 临江那边自成一派。 集团大楼伫立在cbd核心位置,玻璃苍穹被明耀的阳光切割,折射毫无温度的冷光和结构完美的建筑美学。 梁凤鸣的怨念也正在此—— 北城才是周氏集团的根本,但除了核心的光伏业务,其他的企业经营都布置在临江。 温慈柳生下周思旻的那几年,一直与世无争,不声不响带着孩子生活在临江,也就只有周安和偶尔出差,才能一家团聚。 她难道就不想回北城,不想把周思旻送进堪崇巷,让周家认下这段亲? 只是还没等时机成熟,梁凤鸣又杀回国内,牢牢把据着周家的位置。 梁凤鸣名门出身,性格刚烈。 回国后一直把温慈柳踩在脚下。 这种女人,施以小恩小惠倒罢,想带着私生子染指周家的一针一线,做什么春秋大梦。 后来天恒集团的经营架构慢慢往南扩散,虽然明面上有政府政策和产业集聚的原因。 但梁凤鸣知道,周安和念及临江的家。 也是在给温慈柳的几个孩子铺路。 所以周聿白先入主的是临江。 他不进公司倒罢,一进公司事儿不少。 周安和基本每个月借着巡视公司的名义来临江一趟,也会来过问下最近的情况。 临江这边的副总是温慈柳的弟弟,加上周思旻那个什么创投基金和影视投资公司的事儿,总经办进进出出的人真不少。 李总助接到钟意好几个电话。 每回都是“周总现在在开会”或者“周总和人谈事情”。 等周聿白终于歇下来,李总助借着送咖啡的空当,提了一句:“钟小姐打了好几个电话找您。” 周聿白捏了下眉心,似有疲惫:“把电话接进来。” 电话接通。 话筒那端无人应答,似乎有文件页翻动的声音。 钟意试探问:“周总?” 他的声线平和,不带私人感情:“有事?” 钟意抿了一下唇,笑了笑:“我这几天刷卡买了很多东西,还办了张美容院的卡,非常贵。” “开心?” “很开心。” “那就行,女演员的脸,值得多花点钱保养。” 她音色清悦,好好说话的时候,嗓音娓娓动听。 “我……还给你买了一对袖扣,贝母材质的,我觉得非常漂亮。” 戏中意 第30节 钟意嗓音渐低,“听李总助说,你回临江了,有点遗憾不能当面给你。” 周聿白跟她聊天,权当放松:“没关系。” “但我过阵子就要进组了,之前有个试镜通过,我拿到了个角色,妆造还挺好看的。” “什么角色?” “演皇帝的妃子,戏份不多,大概两个礼拜杀青。” “好。” 钟意听他声音,似有挂电话的意思,赶忙道:“周总,等我戏份杀青,能不能去临江找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缓:“你想来?” “想来,正好把袖扣送给你,还有……那个时候正好是情人节,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愿不愿意见见我?” 钟意揣摩不透电话那端男人的神色。 但他的嗓音依旧温润悦耳:“可以。” “谢谢,那到时见。” 她紧紧捏着手机,手心已经冒出汗意。 话筒里声波空白。 再没有别的事能聊。 电话欲挂未挂。 最后挂电话那一下,钟意脱口而出。 “周总,冒昧问一句,在你的女人里,我排在第几位?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是我可以去问李总助?” 周聿白挑眉:“何出此言?” 钟意咽了咽喉咙:“毕竟晚上给你打电话的女生不少,我不想冲撞她们。” 电话里静了一瞬。 男人慢条斯理开口:“暂时没有,她们跟你不一样。” 钟意沉默。 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周聿白:“还有问题吗?” 钟意脖子一缩,硬着头皮,干巴道:“还有最后一个……周总,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周聿白皱眉:“什么意思?” 钟意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圈子里骇人听闻的事情太多了。” 他淡声回她:“只有无能者才追逐扭曲的快感,我还不至于。” 嗓音冷漠又高高在上。 但钟意莫名放下心来。 钟意在剧组遇见了唐柠。 她的前东家——星澜娱乐旗下的艺人。 自打她离开星澜后,除了张简则外,基本和其他的同事断了联系。 唐柠见了钟意也是惊喜交加。 两人住在酒店同一层,同进同出,比往日还熟稔了不少。 “你现在自己单干,怎么连助理都没招?”唐柠让自己的助理过去帮钟意拎包,“身边带个人,也方便点呀。” “工作量不大,也不太用得上人。” 唐柠叹气:“真的太可惜,我想起来都为你抱不平。要不是星澜拿解约的事情冷藏你,现在指不定走到那了,你知不知道,我听公司里的人说,那个时候有部大制作的女一,导演点名要找你,被公司给搞黄了……” 钟意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你走后,张简则也跟公司闹了好几次矛盾,我猜张简则要是甩手走了,星澜就完了,我们这群小透明,估计要各奔东西。” 唐柠比钟意大两岁,长相清纯可人,唱跳俱佳。 可惜星澜资源太少。 这几年她发展也极不顺利,正想办法另找出路。 “哎,钟意,帮你搞定合同纠纷的那人,是不是张简则介绍的,应该挺有势力吧?连jeff都销声匿迹了,我听内部消息说,星澜那阵被人抓住了把柄,老板就差跪着跟人求情了。” 钟意淡声道:“也没有,我只是借简则哥的光,运气好而已。” 要是真攀上什么好背景,一般都是砸钱砸资源砸曝光,何至于钟意到现在还没被捧起来,在剧组吃盒饭,默默无闻地演小角色呢。 剧组赶时间,导演拍得特别赶。 转场也特别紧,每天跟个陀螺似的转。 钟意这十几天没有一点休息。 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化妆,晚上八九点钟收工。 终于熬到角色杀青。 她提前联系过李总助。 落地临江,李总助派车来接她。 当天周聿白有应酬,在俱乐部跟客户玩桥牌。 李总助看她神色疲倦,道:“周总说如果您今天太累,就不用过去,直接留在酒店休息。” 钟意笑笑:“没关系,麻烦让司机在楼下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过去找周总。” 她一点没耽搁,直接从片场赶过来,妆都没卸完,风尘仆仆。 需要先洗个澡见人。 桥牌桌上只有四个男人,却蜂围蝶绕似的插了六七个美女。 这种社交场合说不上无用。 男人的交情和较量,很多生意就是这种地方拍板定夺。 只是并不轻松。 今日有新客,大家都入乡随俗。 周聿白身边也坐了位美人,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 帮他端茶摸牌,捏肩捶背。 挺拔的酥胸时不时在他手臂上蹭。 “后生可畏,这些娇滴滴的美女陪着,只有小周总坐怀不乱。” “早就听闻周总品味高雅,这满桌不知道偏好哪种。” 美人也有点哀怨:“还是我长得太丑,周总对我半点兴趣。” 周聿白慢悠悠扔出一张牌,笑如春风拂面:“你若说自己丑,这世上也没有更好看的人。对面王总来来回回看了你好几遍,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万不敢抢王总的心头所爱。” 大家哄笑。 美人也不情不愿地坐去了王总身边。 换了个笑起来有酒窝的美女过来陪。 周聿白倒是意外地多看了她两眼。 只是也没有更亲密的动作。 到了他这个地步,身边出现的女人基本都是有所图。 要么图人,要么图心,要么图钱。 商人的本质都是利益交换。 没必要因为一时的生理需要,给自己找麻烦。 按周聿白的性格。 也不允许有人在他身上丁点算计。 钟意过来的时候。 正撞见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捏着茶水杯往周聿白唇边递。 她视若无睹。 撩撩长发,自顾自地在周聿白身边坐下。 一抬头。 和那位酒窝美女目光对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小周总(冷漠):说吧,到底还要遛我几回? 休(战战兢兢):安排,马上安排。 第18章 坠落的吻 钟意这一来。 在座各有风情的女孩子就有点黯然失色。 她穿了条小方领的黑裙, 长度堪堪小腿。 剪裁简单,姿态优雅。 戏中意 第31节 露肤恰到好处。 羊脂玉般亮到发光的肌肤和纤细的脖颈锁骨都极其惹眼。 加上那张唇红齿白,精致无暇的脸。 周聿白捻着纸牌, 眼风扫过她,温声道:“怎么过来了?” 钟意笑眼弯弯:“说好要来见你的。” 脸颊梨涡浅浅。 打牌的几位男士都多瞧了一眼。 旁边那位酒窝美女讪讪捏着杯子, 不声不响地坐下。 大家纷纷回神,笑道:“周总, 这位?” 周聿白含笑:“让她自己呆着不肯,偏要跑过来玩。” 他转向钟意,语气冷硬,责备她:“胡闹,知道我推掉多少约, 好不容易才跟顺昌王总定好谈西都的开发案, 你还横冲直撞闯进来捣乱,还不快给王总倒杯茶赔罪。” 钟意起身,毕恭毕敬冲对面男人倒了杯茶:“王总, 对不起。本来今天这样的重要场合, 周总不让我跟着,怕影响你们谈正事。是我不懂事, 求您贵人雅量,万毋介意。” 王总脸上也笑开了花:“周总客气, 论合作,这一众投资商里, 论实力论信誉论态度,我最信赖的还是贵司, 西都合作的事情, 好说, 好说。” 这些场面话摆出来。 什么关系什么身份,自然是一目了然。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刚才周总目不斜视,这一圈人都瞧不上,原来是有更好的宝贝。” “怪不得怪不得。” 也有女生认出钟意。 “你是个明星吧,就是前阵子蓝郁那部《伽罗镜》里面的女二,对不对?” 钟意笑笑,默认了。 “真人比电视里更漂亮。” “女明星果然不一样。” 席间气氛更轻松融洽。 打完牌,时间不早,众人起身去楼上的雅间吃饭。 那位酒窝美女借着去洗手间,已然不见身影。 钟意亲昵挽住周聿白的手,脸颊轻轻偎在他肩头。 她眼皮有点耷着,长长的睫毛很轻缓地眨。 似有倦意。 周聿白和人聊天。 不经意偏首,视线一睨。 伸手把她腰肢往怀中一拢,搂着她迈上楼梯。 王总是西都人,这顿饭他是主客,饭菜都是按着西都口味来安排。 菜品多半带辣,厨师最拿手的一道菜是红煨狮子头,和淮扬那边的清汤做法完全不一样。 周聿白饮食向来挑剔,荤膻辛辣不沾,忌口的东西也不少。 一筷子挟入嘴中,他冷白的肤色已然转暖,耳朵泛出点红来。 钟意看见,悄悄把他面前那颗狮子头挪到自己面前。 递了个满满的酒杯要敬他。 周聿白推手要拒。 被钟意笑盈盈硬搁到他唇边。 迫不得已抿一口——凉水。 他脸上一派不动声色的沉静,把这杯水一口干了。 钟意皱着鼻尖,一口咬狮子头,鼓鼓囊囊嚼在嘴里。 抿着唇对他笑。 那笑容格外狡黠。 老套路人了——以前她陪人应酬,想方设法也要弄点凉水兑在酒杯里。 吃完饭,还有第二趴的娱乐节目。 自然是去周思旻的夜店少坐,感受下销金窟的繁华热闹。 space那边已经有陪客在等。 周思旻和舅舅温副总在招待几方集团的下属骨干。 等到人齐。 偌大一个套房,也是热闹非凡。 服务生开了不少好酒。 女伴们捏着话筒唱情歌,又挨个去敬酒递烟。 这又是抽烟喝酒谈事的场面。 钟意乖巧坐在周聿白身边,捏着杯鸡尾酒。 周思旻看见她,悄悄地使了个挺得意的眼色。 像偷腥的猫一样。 钟意露出个挺敷衍的笑。 长发挡住脸颊,手撑着下巴,往周聿白手臂靠。 他这会也是敞开了衬衫领口,袖子挽起。 手臂线条若隐若现,肌肉很硬。 钟意这会已经开始犯困。 只想借周聿白背后挡着,眯下眼睛。 她在片场连轴转,昨天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 杀青完又立马来了临江。 马不停蹄见人。 再加上吃饱喝足,包厢里又吵又热。 实在熬不住。 不知眯了多久。 周聿白推了推她的脑袋。 她倏然睁眼,瞪圆眼睛,摆出个百无聊赖的表情。 王总察言观色:“我跟周总聊得太起劲,钟小姐无聊了。” “她就这个性子。” 应酬一整日,周聿白也觉心累,有意要走。 他拿钟意当借口,一脸宠溺,“别的都好说,就是离不了人。” “周总艳福不浅,真是羡煞旁人。” “那……合作的事情,我们另约时间细谈?”周聿白把钟意拎起来,含笑道,“今日又是情人节,她眼巴巴等着,再冷落她,怕是要发脾气了。” “您再玩会,我让思旻陪您,楼上有我的套房,您要累了随时歇息。” 王总简直是一副“非常理解”的神态,笑容洋溢地把周聿白送走。 钟意跟着周聿白上了车。 他那套商务礼仪性的清雅笑容在车里结束。 “困了?” “嗯。”钟意说话带点鼻音,“不好意思,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那你睡会吧。”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也是累了,闭上了眼睛。 钟意这会眼睛酸痛,偏偏又不想睡了。 车里安静,她本想着朝他偎过去,或者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但又见周聿白拿出了手机,剑眉微敛,指尖滑动,专心看消息。 只得作罢。 默默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她跟着他回了酒店。 还是上次那间复式套房。 客厅是挑高层,悬着精美的水晶灯饰,壁画也是清淡的水墨画,冷气又足,感官便觉得稍有凉意。 许是两人都累了。 许是钟意眼泛泪花的模样真的太困。 周聿白打发她去休息,自己也直接上楼。 楼下的房间没有单独浴室,用的是客浴。 钟意看见有按摩浴缸,窗外还是璀璨夜景,音响和酒水一并都有。 戏中意 第32节 她想岔了,满脑子想着累了这么多天,先泡个澡再睡。 水温舒适。 咕嘟咕嘟的氧气水泡往上涌。 再加上舒缓的音乐。 钟意直接泡在恒温浴缸里睡着了。 房间的冷气不知怎么停了。 周聿白半夜两点下楼,打开冰箱拿水,看见满室灯光明亮,洗手间持续传来的音乐。 他眉棱猛然一皱,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 钟意是被持续的敲击声吵醒的。 她不耐烦地拧起秀眉,带着些许怨气睁开了眼。 周聿白散漫倚在门旁,不断地叩门吵她。 他穿着身浅色的亚麻睡袍,衣线柔软,完全软化了衬衫西服的菁英形象。 柔亮光线像流水从头顶泻下。 他发梢乌黑柔顺,剑眉英挺,高鼻薄唇,神色晦暗不明。 漆黑幽灼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在欣赏一株花,一片云。 钟意愣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她的应急反应是藏进水里。 肩膀往下沉。 身体太过僵硬,动作也太过急切,直接把自己滑溜进了浴缸里。 猛然呛了几口水。 周聿白拽着她的手臂,把湿淋淋的人从浴缸里捞起来。 他皱眉:“你这样迟早要淹死在浴缸里。” “我没有。”钟意连声咳嗽,紧紧攥住他。 她星眸闪动,两颊嫣红。 乌黑湿漉的长发,水珠滑落的脸庞。 事情的开端是个意外。 但没有理由让它错过。 室内灯光太明亮,钟意不适地眯了眯眼:“能不能把灯调暗点?” 最后只有一盏蛋黄型落地灯,散发出日落般的暖光。 他暗茶色的瞳仁盯着她。 嗓音轻而冷静:“害怕吗?” “有点。” 她仰着脆弱的颈,呼吸起伏,“但不是因为你。”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他。 “拍过床戏吗?” “没有,但我看过。” 他笑容有点奇妙,低头吻她:“但你拍过吻戏,技巧很好。” “是吗?”她发出一声低泣。 这不是结束。 正餐才刚刚开始。 见过他那副胸有成竹、优雅温润的做派,就行该知道他的行事风格。 像慢条斯理切牛排,他知道每一步的吃法。 不急不躁,毫无破绽。 钟意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她好像被他蛊惑。 望见窗缝第一缕曙光时。 钟意觉得自己几乎要猝死。 她羽睫一眨,已然陷入黑甜乡。 再醒来的时候。 已不知道是几点。 周聿白洗漱得当,换好衣服。 临走前进来看她一眼。 她发丝凌乱,神色痴痴。 目光怔怔地盯着某一处虚空。 身上胡乱裹着他那件亚麻睡袍,皱巴巴的,像焉焉的咸菜干。 反观他。 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又是那身商务精英的装扮,剪裁和质地都上乘的黑衬衫,被高大挺拔的身材撑开,又往下敛入笔直西裤,露出瘦窄腰线。 周聿白抬手系衣扣,身姿清雅矜贵,神色是惯常的温和:“你好好休息,要什么东西找管家,要是想出门,司机会在楼下等你。” 钟意点头。 想了想,拿过床头一个精致小盒,掏出一对流光溢彩的贝母袖扣。 搁在手心。 往他面前一递。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动人的眼,蓬乱又慵懒的长发和颈间微红的痕迹。 伸出了自己的手。 钟意跪坐在床上,稍稍挺直了身体。 她把袖扣穿进衬衫扣眼。 低着头,很认真地帮他戴好。 他垂眼。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袖扣系好。 钟意仔细地捋平他的衬衫褶皱。 收回手。 抬首冲他笑了一下。 眼眸闪耀,笑容清甜,神色说不出的动人。 周聿白眸光高深莫测。 径直俯身。 钟意不明所以,身形稍稍后撤。 腰肢柔软。 已然托在他臂弯。 吻就这样落下来。 像遥远的云,历经遥远路途和重重阻碍,悄然坠落地面的雨。 第19章 只是一种比喻 周聿白这日进公司。 一份项目决策书, 半个月前公司开会已经就此事一锤定音,结果这份企划又重新放在他桌上待批。 负责此事的部门经理在宽大办公桌前罚站。 眼观鼻鼻观心:“上周董事长来公司,有过问过这个项目, 那时温副总也在,另提了几个建议……就重出了一份策划案……” “是么?” 周聿白闲适坐在办公桌后, 双肘撑在椅圈,十指交握, 笑容愈发和煦,“既然是董事长的意见,那不如留给董事长签字裁决,这份项目先暂停,有什么问题等董事长来临江再商议。” “周总, 客户那边恐怕等不及。”部门经理脸色大变, “合同交期本来就紧,为了抢这个订单,我们签了高额的罚金, 这……” 他的笑容柔和得没有一丝压迫感, 却让人觉得事有不妙。 “项目是温副总经手,不妨先问问他的想法, 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这点小事还是搞得定。” 晚上还要去温慈柳那边吃饭。 说是他小弟弟的生日, 周安和实在脱不开身过来陪伴,长兄如父, 让他务必出席。 周聿白让李总助去买份礼物。 半途想起点什么,滑开手机看了一眼, 又搁下。 李总助不知所以, 疑惑问:“周总, 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办的事情?” 戏中意 第33节 周聿白往椅子上一仰,指尖叩叩桌沿:“她今天怎么样?” 李总助不解:“……” “今天司机出门了吗?” 哦哦。 司机。 周总今天专门为钟小姐留了位司机。 李总助迅速打了个电话。 “管家说钟小姐只在中午叫了一份餐点,其余时间都在房间睡觉。” 周聿白思忖片刻:“给管家打个电话,让人送点东西过来,我待会带去温家。” 电话打过去,管家需要钟意的协助,去楼上书房取一样东西。 “周总的东西?需要我去拿吗?要拿什么?” 钟意诧异地接过管家电话,听见周聿白的公事公办的平和嗓音。 “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个暗金色的锦盒。” “稍等。周总,请问我可以上楼吗?” “可以。” 她捏着电话往楼上去:“管家没跟过来,我可以自己进去你的书房吗?周总。”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他淡声指使她,“书房有报警器和监控,你自己把握分寸。” 钟意特别有分寸:“ok我知道,但书房在哪儿呢?” “……楼梯左边第二间。” “我进来了,周总你现在在看监控吗?我什么都没碰,现在朝着……嗯,朝着书桌走去。” 她脚步轻巧,在软绵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 电话里空白的那一会儿。 周聿白声线冷淡:“今天没出门?是不舒服,还是痛?” 钟意心猛然一惊,头皮发麻。 她生硬地咧了下唇角:“没有……还好吧……我前几天起早贪黑拍戏太累了,习惯在杀青后躺两天……” 听她嗓音,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唔。”他不说话。 钟意讪讪地把抽屉拉开,找到那个暗金色的盒子:“我看到盒子了。” “把里面那块表拿出来。” 盒子里的锦缎裹着块沉甸甸的旧式怀表,很浓郁的西方风格,色泽浓郁的玑镂珐琅外壳,周边一圈刻着卷叶纹饰雕花。 银色表盘上刻着简约的数字标志,指针漆黑精细,仍在她手里滴答滴答走着。 边缘还有一行花体小字——my beloved boy。 这块古董表来自1900年代的瑞士。 是周聿白童年收到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 现在当做一份得体的礼物送给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温慈柳带着几个孩子,常住在湖心的独栋别墅里。 平时养花侍草,煮茶弹琴,日子久了,身上带股与世无争的恬淡气质。 今日是周思潼的六岁生日。 家里特意布置了一番,客厅还布置着小朋友生日派对的卡通装饰。 晚上的生日宴只有自家人。 周安和不在,周聿白和舅舅温瀚文前后脚到的。 温慈柳对周聿白送的那块古董表又惊又喜:“聿白,这是你父亲以前送给你的礼物 ,实在太贵重了,思潼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周聿白出手向来阔绰大方,何况是对自家人。 “父亲送我的时候,我也就是思潼那么大。”他摸摸周思潼的脑袋瓜子,“温姨您都说了长兄如父,转送给思潼也是应该的。” 温慈柳眼里含着婆娑泪意:“你都说是一家人,那温姨也不推辞,这表我替思潼收着,以后有机会,或者等你有了孩子,还是要还给你。” 吃过晚饭,温瀚文当着自家姐姐的面,问白日里那个企划案的事情。 两人平时在公司,虽然都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但毕竟不如家里好说话。 “聿白,有些事情你有所不知……” 周聿白沉吟:“这件事,等父亲回来再定夺。” “姐夫的意思是——” 温慈柳柔柔把弟弟的话头一拦:“家里不谈公事,今天还是思潼的生日,有什么事等你们回公司再说。” “姐——” “这是家里,你们公事公办,在公司找时间坐下来谈。” “……” 吃完生日蛋糕,周聿白起身要走。 温慈柳照例送他,一面挂念他的身体,一面唠叨他的终身大事。 “蓁蓁走之后,这几年有遇见喜欢的女生吗?” “还没有。” “有凤鸣姐在,这话原不应该我说。但我想要是有漂亮合适的女孩,你就算谈谈恋爱也好,至少身边有个人。” 周聿白顿住动作。 他回身,扶着车门微笑:“温姨您说的对。” 车子缓缓驶出环湖车道,往酒店的方向去。 到家那会。 钟意坐在地毯上,腿上搁着盘意大利面,专心致志地看电影。 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有点拘谨地站起来。 是该说:“你回来了?” 还是:“我等你很久了?” 错过了那个念头,周聿白已经进了屋。 钟意走过去帮他脱外套。 她没化妆,穿着身软绵绵的家居服,看着分外洁净。 脸色瞧着倒好。 “我在看电影。”她垂首,没话找话。 “看什么?” “随便看看,最近上映的商业片。” 周聿白不是个难聊天的人,语气挺柔和地问:“演员的必修课?” “是的。”钟意点头,“揣摩演员的想法和演技。” 他看了她一眼,淡然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不好?” 语气态度……非常笃定。 钟意一口气梗在胸口。 她唇角抿得直直的,重重咬牙:“很多人。” 周聿白:“哪些人?” “微博、弹幕、私信……”钟意唇角带笑,雪白贝齿尖尖,“全都说我演技不好。” 您满意了吗? 他好整以暇在沙发坐下:“会唱歌吗?” “不会。” “会跳舞吗?” “不会。” “唱戏呢?” 钟意木着脸:“我不是戏剧学院的。” 周聿白了然地挑挑眉:“那你怎么当上演员的?” 钟意对着他露出个甜甜笑容,谄媚道:“当然是因为靠脸和运气,还有周总您锄强扶弱的帮助呀。” 他垂首敛目,懒懒跷起一条腿。 不知道戳穿谁的想法,他语气毫无波澜:“我不做血本无归的生意,对影视投资没兴趣,也不会在没演技的花瓶身上砸钱砸资源。” 钟意心中只飘过一个想法。 他今天是有毛病吗? 昨天晚上精虫侵脑了? “我也没求您砸钱砸资源。”她笑盈盈说话,“您的钱当然应该花在更值得的投资上。” 周聿白瞟她一眼,问:“话剧会吗?” “上过话剧课。”钟意一板一眼回他,“跟演戏差不多。” 戏中意 第34节 “前阵子出差,去了当地的一家会所,里面有一群叫不出名字的演员,在那儿演雷雨。”他下颌微抬,想了想,“那是我这几年看过最精彩的一场话剧。” 钟意完全愣住。 很久之后才缓声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在您面前演雷雨?还是让我以后去会所演戏?” 他半眯着眼,狭长眼里闪过一缕光:“只是一种比喻。”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的小伙伴们不要吵架,大家开开心心看文,我只想看到大家讨论剧情和男女主角,不要纠结文以外的任何东西,纸片人的故事是来放松的,不是增加思想负担和精神内耗的。 第20章 男主送她昂贵珠宝了(增补) 钟意满脑子想的是周聿白讽刺她演技烂。 ——那些多才多艺的人哪个不比你强。 ——那些演技好的人湮没在不起眼的角落。 她闷得说不出话来, 只得僵着脸对他笑。 那笑容又甜又刺眼。 周聿白岂会看不出来她那恼羞成怒又隐忍不发的表情。 别别扭扭又不情愿地蹭坐在沙发边缘。 气鼓鼓地捏着衣角。 他情绪却好,唇角扬起一点弧度。 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眸光莫测。 晃神须臾。 最后径直上楼。 钟意翻来覆去想了一夜。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演技离谱到那个地步, 毕竟在剧组有经历过ng无数次的演员,她的临场发挥甚至受到过导演夸奖。 她只是被刺激到半夜翻起了朋友圈的副导演消息和剧组组讯。 第二日一早, 钟意仍是笑脸盈盈起床。 目睹周总翩然俊雅地下楼,一身高级定制西装衬得人贵气凛然, 她充当私人女佣给他倒咖啡递刀叉,再整理他的丝质领带和镶钻袖扣。 “这么早就起。”他打量她,姿态优雅捏着咖啡杯,语气温润,“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精神很好, 身体也无碍。” 钟意只觉得这句话嘲弄意味过浓。 她浅笑盈盈:“都是托周总您的福。” 他问:“今日有什么安排?” 钟意想回北城。 也许这个行业最初就在很直面地告知残酷性,她放在每个包夹层的铝箔包装预示着或迟或晚总有一日要走进这一步,无论那人出于感情或者利益或生理需要。 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事情。 连羞涩或感性都显得多余。 如果他不需要她, 她可以立马走。 钟意小心翼翼反问:“您对我有安排吗?我过几天有个不怎么需要演技的试镜……” “是吗?”他慢条斯理问, “演什么?” “悬疑电影,被谋杀的女高中生……” 周聿白皱起眉棱。 他扣上西服扣子, 西装革履出门:“今天司机会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去挑一件喜欢的礼物。” 司机送钟意去了一个古意盎然的园林。 是某品牌的高定珠宝私展。 邀请函是发给周聿白的, 样式和颜色瞧着都很不一般。 车子停在入口,已经有白手套黑西装的品牌经理过来服务, 亲切喊她钟小姐,作为vic客户全程陪同招待。 这里展出的珠宝非专柜可见, 都是价值不菲的高定款。 入目皆是流光溢彩, 璀璨非凡。 价格基本在百万、千万级别。 周聿白让她挑一件喜欢的礼物。 礼物? 对她的那个晚上的表现很满意, 所以赏赐的礼物? 那些亮晶晶、冷冰冰的石头。 在甜蜜的下午茶和娇艳鲜花的簇拥下,像魔法钥匙一般打开每个女生的心。 钟意在sa面前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手足无措。 最后挑了条性价比最高的蓝宝石手链。 她在珠宝展逗留时间太久,晚上又留下来吃了顿私人晚宴。 几乎是和周聿白同时到的家。 周聿白今日是和市政那边应酬,席间喝了点酒,这会站势松弛地倚在吧台喝水,白衬衫微皱,有股漫不经心的风流倜傥。 钟意下意识朝他露出笑容。 他慢悠悠瞧着她:“开心了?” 没问她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 只是一件女孩子喜欢的寻常商品。 她眉眼弯弯,似乎还陶醉在那些闪耀的浮华中:“很开心,珠宝都很漂亮,下午茶和晚餐也很棒。” 语气可爱又带着回味。 冒着傻气。 他莫名就觉得心底有点松快。 人就是种奇怪的生物,有些东西,别人只要露出稍稍想要的意思,他也许给的很容易,但他就不乐意让人得偿所愿,或者送出去的时候心底多少带点嘲弄。 但如果自己主动给予,而接受的那人的回馈又让他满意,即便再贵,他心底也觉得这是桩划算买卖。 周聿白黑眸幽深瞧着她,眸底浮着点光亮,像春水的融冰。 他薄唇微勾,站在灯光下,就那么明目张胆看着她。 目光又凉又亮又幽深。 眼神别有深意。 钟意收敛笑意,最后只留浅浅梨涡一点甜。 试探着去摸他的手。 纤细手指触在他手背。 人猛然被拽过去。 四目相对,眸眼触电。 钟意已经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言而喻。 钟意踮脚,主动揽臂吻他。 吻很凉。 他唇里是冰水的味道,清冽干净,唇瓣柔软,缓慢又不那么上心地啜吮亲吻。 钟意很喜欢亲吻的感觉。 她老爸老妈——古板的钟老师和手脚麻利的糖水西施。 在她们姐妹俩小时候,家里会在傍晚日落时候开始准备第二天的糖水。 厨房咕嘟咕嘟,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 钟老师下完课回来,挽起袖子走进厨房,趁着姐妹俩不注意偷偷亲老婆。 后来经历过初恋。 男孩子温柔贴着她的唇,情意绵绵地瞧着着她,那一瞬间她就开始心跳如擂、血液逆流,连呼吸都被夺走。 周聿白对接吻没有偏爱。 在梁凤鸣的教养下,他从小吃得很挑剔,也很干净,瞧见家里的保姆阿姨说话一点唾沫星子都要皱眉避开老远,好几天都不愿意走近。 任何体液都带着人体的细菌,谁知道有害无害。 后来长大了,这个毛病倒是改了很多。 跟叶蓁蓁出去玩,也会带着她喜欢的那个男孩,他们两人偷偷接吻,神情又羞涩又陶醉。 毕业舞会,班上爱慕他的金发女孩知道他跟叶蓁蓁订婚,嚎啕哭着给他goodbye kiss,那感觉并不好,因为是个毫无多巴胺分泌的未知体。 但喝糖水长大、先亲吻他脖颈喉结的女孩…… 那天晚上,她于汗涔涔的痛楚间,含着眼泪,颤颤巍巍找他的唇要安慰。 多施舍一点也无所谓。 钟意也终于知道昂贵珠宝的代价。 前天晚上那一束火被封在冰山之下,在今晚终于破冰开闸。 戏中意 第35节 周聿白当然不如表象那么温润无害。 他在用幽戾恣肆的眼神盯着她,配上那张清俊精致的脸,让人觉得又害怕,又蛊惑。 优雅的野兽第一次围猎,碍于自身条件,多少带着试探和练习。 第二次,他已经把技巧烂熟于心。 钟意觉得自己快死了。 “你可以吻我。” 他指尖撬开她紧紧咬住下唇的齿,抚摸她玫瑰色嘴唇的齿痕,“如果能让你更舒服一点的话。” 吻没有用。 只能加快她被钉死在十字架的命运。 钟意只能哭出来。 第二日。 周聿白去公司上班,衣冠楚楚在她床边打领带。 “你的试镜是哪一天?” 钟意嗓子喑哑得不行:“后天。” 他好整以暇问她:“你觉得自己能去试镜?” 演尸体吗? 很ok啊,只要她把身上的痕迹一遮。 就是了无生机的躺在那等着咽气。 钟意挣扎着起来。 软绵绵抬手去整理他的衬衫。 嗓音也是绵软如春水:“应该可以……” 纤腰猛然一酸,有气无力栽在周聿白怀里。 她下巴怼着他的胸膛。 两只手掌下的衬衫温热、肌肉线条紧窄。 钟意僵住。 眨着卷翘的睫毛,无辜地仰头看他。 周聿白诧然挑眉。 黑亮瞳仁倒影着她风情慵懒的脸。 那意思很明了——投怀送抱。 她红着脸,索性整个儿搂住了他。 硬着头皮,撒娇道:“我一个人留在酒店……也挺没意思的……” 当然不是让他陪的意思。 周聿白有的忙。 他语气冷静得可以:“想出门的话让司机陪你出去逛,或者让人送东西过来挑,随你喜欢。要是实在无聊,你找周思旻,他能给你翻出花样来解闷。” 周思旻。 周聿白直接喊来了周思旻。 周思旻开着辆颜色骚包的超跑过来接钟意。 笑眯眯喊她:“钟小姐。” 他过来接她去郊区的度假村玩——也是周家名下的产业,里头有温泉马场赛车场,消遣的绝好地方。 后头还跟着好几辆拉风跑车,都是他的朋友,无一例外都是帅男靓女。 人多才热闹好玩。 周思旻载着钟意。 车子进了郊区,车速猛然就飚起来,引擎轰鸣,像一只咆哮的兽。 “周少。”钟意紧紧抓住安全带,被速度压得喘不过气来,“您慢点。” “害怕了?” 周思旻帅气甩头:“怕什么。要不是家里拦着,老子现在就是个职业赛车手,这点速度简直是小菜一碟。” 跑车进了山里才慢下来。 周思旻打量钟意两眼,唇边挂着一丝诡笑。 “你一个女明星穿这么保守,衣领这么高?裹这么严实?” 钟意捏着衣角,撇眼望着窗外。 装傻充愣,充耳不闻。 “得了。大家都在这圈子里玩,谁不是心知肚明,你在星澜那点事我也知道。别装什么清纯处女,要不是我帮忙,你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能攀到我大哥身上?飞上高枝也没听你说一声谢谢周少,上次在夜店你也爱答不理。瞧瞧,我现在还得给你当司机陪你解闷。不过我也挺服你,真有两把刷子,听说我大哥前几天签了几百万的珠宝送你?床上伺候得挺好吧。” 他语气挺轻松悠闲,不像有意挖苦她。 开口就是这样的夜店风。 钟意撩起额头一缕长发,柔声笑道:“谢谢周少夸奖。” 周思旻腾出手,在她大腿上拍了拍:“你好好伺候我大哥,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我们周氏集团一半都在他手里,连我老爹都敬这亲儿子三分。你这辈子想要名要利要钱,哪怕从我哥身上扒个零头出来也够了,要是再有点手段,生个孩子……” “我何德何能,不敢起这样的念头。”钟意不动声色拂开他的手,展平长裙,“周总超群绝伦,也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能入他的眼。” “我也是男人,我还不懂么?”周思旻倜傥笑道,“男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就是那么一码事,特别是周聿白这样的男人。” “别瞧他那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很难搞,谱端得那么高,其实他心里闷得都快发酵了,我说嘛,就是缺那么一个对上眼的女人,只要遇上了,其他的事儿都好说。” 周思旻特有跟钟意聊天的兴致。 “我大哥以前有个青梅竹马,打小在国外就认识,他小时候就住在那女孩子家里。后来他回国,听说还常有联系,等到高中出国念书,又跟那女生在一起,两人门当户对,顺理成章订了婚。” “本来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两人也打算结婚。结果他跟未婚妻去度假,那女孩子出车祸死了,他就这么回了国,冷心冷意地过了好几年。” 钟意顿住抚摸长裙的手,诧异地看着周思旻。 “他未婚妻真挺可惜,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叫叶蓁蓁,人又聪明,跟他挺般配的。不过呢,这都过去好几年了,男人再痴情,也就是这么回事。” “钟小姐,你说说,你这不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么?”周思旻笑得邪气,“你长得漂亮,多花点心思琢磨一下,我大哥现在又是空虚寂寞冷的时候,你要是能走进他的心,别说三千万,三个亿也不是问题。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我都替你羡慕。” “我……” 钟意皱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第21章 钟意回北城了 周思旻带着钟意找乐子。 不见得多好玩, 但起码是真热闹。 一帮人在赛车场开香槟玩飙车,女生们凑在一起聊私人高定和海岛度假。 这些人几乎都是衣食无忧的二代,或者段位很高的狐朋狗友, 没有人对钟意出现在周思旻身边表示怀疑。 即便认出她在荧幕上的那张脸,也不稀奇。 挺司空见惯的。 毕竟周思旻身边的女生换得比衣服还勤快。 只是她坐在二少身边, 周思旻手脚都还算规矩。 “二少今天这么绅士,还挺不习惯的。” “听说二少前阵子跟着母亲去庙里吃斋念佛, 学了什么修身养性大法,这么漂亮的女明星在身边,定力十足啊。” 周思旻叼着烟,笑踢了同伴一脚:“滚。” “这是我大哥的人,你们几个找死是不是?活腻了。” “周总?”说者惊诧, 迟疑打量钟意, “周总好端端的突然下凡了?” “真的假的,我知道上次小周总身边有名有姓的女生,还是那什么实业集团的掌上明珠, 大家还寻思周家是不是有好事将近。” “不够么?” 周思旻笑指着钟意, “这脸,这身材, 这气质,还不够让人心动?那实业集团的女儿算什么狗屁, 在钟小姐面前不值一提。” “我今天可是被我哥提点出来,怕钟小姐自个呆着无聊, 专门给她当陪客的,你们今天就算不给我面子, 也要给钟小姐一个面子, 专门敬她一杯。” 钟意悚然一惊, 僵笑道:“没有……我何德何能……” 七八双眼睛都齐齐投过来。 这小明星美则美矣。 能拿下周聿白,是有多大的能耐?还是有个什么唬人的家世? 被周思旻这么一说。 当场所有人都亲亲热热围在钟意身边,争先恐后加她微信,约她以后一起出去吃饭蹦迪,想和她谈合作谈工作,还有直接送她见面礼的。 大家不提周聿白的名字,但事事都围着周聿白打转。 都是人精,个个舌灿莲花,功力深厚。 说起话来让人心花怒放,根本招架不住。 钟意压根就不用在意社交技巧或者冷场或者时间难以打发。 大家一股脑捧她的场。 没有人会让她话匣子落地。 戏中意 第36节 真奇怪。 周聿白的名字这样好用。 一行人在度假村消磨了整日。 晚上又飚着车,拉风轰驰去了周思旻的夜店。 包厢摆了香槟塔,果味的水烟色彩迷离,舞池群魔乱舞。 钟意被缠着玩到深夜。 她实在坐不住想走。 周思旻拽住她:“走什么?我把我哥也喊过来,他今晚上也应酬,待会就到。” 他笑眯眯凑到她面前,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钟意,我对你不差吧,算不算掏心掏肺?你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赴汤蹈火也帮你办了,我哥那儿你也帮我美言几句,咱俩有什么事,随时好商量。” 钟意被他一杯酒塞到手里,轻轻“嗯”了声。 没等太久,周聿白也到了。 他今天有个私人晚餐,穿着没那么考究,白色上衣和烟灰色的长裤,一件长而薄的风衣外套,身姿清磊地从门外跨进来。 周思旻招手:“哥。” 包厢里的人他泰半都认识,温声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钟意。 钟意羞涩雀跃:“你怎么来了?” “事情办完,特意过来接你。”他语气很随意地问:“今天玩得如何?” 她眸光潋滟:“很开心。” “累不累?”周聿白揉了揉她的长发,连自己都没察觉,在她发顶落了个轻吻,眼神温柔,“回去?” “好。”钟意嫣然巧笑。 寥寥数语。 这两人站在众目睽睽中,三言两语勾勒出的妙不可言的熟稔和满溢的浓情蜜意。 大家互相交换个不可言说的眼神。 钟意挽着周聿白的手,翩然离去。 包厢里众人静默了几秒,纷纷转向周思旻。 “二少,这个女明星,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能怪大家太诧异。 周聿白在临江这几年,属于天花板类型的优质资源,谁不想扑上去? 但凡有点联姻的念头——不少人都在温慈柳那花过心思,没一个成的。 即便不联姻,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也没跟哪个女的闹出点桃色绯闻。 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好大的面子。 竟然让周总亲自过来接。 钟意当然没有去试镜那部悬疑片。 她最近脱不开身——因为周思旻的原因,她突然爆炸性新增了一波好闺蜜。 不是约她下午茶就是请她看秀看展,还有各种沙龙派对。 这跟娱乐圈不同。 娱乐圈两人见面亲切得如同走散十八年的亲姐妹,背后冷漠得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发微信过去回馈一个红色的惊叹号。 蜜友圈热情得无力招架。 甜言蜜语如同迷药,行程安排得体贴入微,接送车辆早就在楼下准备,唯一要做的只是跨出大门。 钟意吞吞吐吐问周聿白,她能不能拒绝这些活动。 “为什么要拒绝?”他神色平淡,丝毫没把这当回事,“你又不是不喜欢。” 为什么要拒绝? 只是冠以“周聿白的女人”这种模糊的称谓,她便受到了足够的追捧和热度。 没人在乎她的身份,名正言顺也好,以色侍人也好。 在钟意刚出道的那阵子。 她为了蹭资源,借衣服借包包装扮自己,想法设法也要搞到一张上流社会的邀请函。 像一条觅食的小鱼在人群里游荡。 可现在—— 名利场就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白天活动丰富多彩。 晚上也没闲着。 两人已经共享过对方最私密的时刻。 生理需求摆在两性关系的首位。 现在两人似乎还处于新奇的状态,对此事的趣味性和探索性都还很强烈。 有一次在客厅做。 钟意无意瞧见装饰镜里自己那张春色靡艳的脸和妖媚的身体,再看他神色隐忍,眼神晦暗,却仍是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模样。 再抬头。 华丽的水晶灯投射璀璨又华丽的光芒,每一颗玻璃珠似乎都映照出她楚楚仰起的脸。 钟意心中突然一惊。 她变得好快,堕落得也好快。 “哭什么?”周聿白分神,敛眉吻了她一下。 她摇摇头,哽咽着搂住了他。 这种事通常在楼下。 周聿白偶尔会在她房间过夜,要是过后还有事情要处理,或者她床上太乱,他会回自己房间。 钟意从没有踏足二楼。 这种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 温莎莎给她电话,打趣道:“你在临江多久了?不打算回来啦?我都没敢打搅你,以为你去过金屋藏娇的生活了,要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说再见。” “最近太忙了。” 钟意的语气带笑,也掩不住一丝疲惫,“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我心里记挂着你呢,还给你找了个活。” “什么活?” “前几天去参加一个派对,认识一个设计师,她要在国外时装周走个人秀场,最近也在找模特,我就问了一下她的要求,觉得挺适合你的,直接把你的简历推过去了,然后呢。” 钟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道,“这个case我直接帮你拿下来,酬劳还挺高的,我这不就想着给你打电话嘛,你看看我发给你的资料,你要是愿意接,直接联系设计师那边。” 温莎莎在电话里尖叫:“我的钟意小宝贝,我爱死你了呜呜呜,快回来让我亲一下。” “记得请我吃饭哦。” “请请请,我请你吃龙肝凤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城?” 钟意沉默片刻:“过几天吧,我这两天还要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推不掉。” 温莎莎八卦:“周总那边的生日派对?你这么快就融入他的交际圈了?” “也不是。”钟意想了想,慢声道,“不是那个层面的。大概是他们一起找乐子的朋友,可能靠着二少的关系赚钱的吧,实在是很麻烦,昨天还送了个铂金包过来,我想法子还回去。” “你小心点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温莎莎劝她,“不过呢,你现在有了周总这棵大树,总会有想讨好周总不成,转而来讨好你的人吧,毕竟枕边风吹一吹还是挺厉害的。” 枕边风这三个字,温莎莎是笑着念出来的。 钟意不想笑,麻木地扯扯嘴角:“很麻烦呢。” 她在临江又多呆了几日。 每天那么忙,朋友那么多,真正能轻松聊天似乎没有。 夏璇也在临江。 只是钟意没想去找她,也没说自己在临江。 怕夏璇问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天早上起床,钟意只觉得腰肢分外酸痛。 她跳下床,跑进洗手间。 终于松了一口气。 钟意那日格外温柔体贴。 晚上的时候,她主动偎过去,柔柔枕着周聿白的肩膀,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忧郁的光芒,无可奈何道:“我刚才去洗手间……例假来了。” 周聿白从一连串的消息里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好好休息。” 他缓步上楼,去了书房。 第二日中午,钟意破天荒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之前有个争取了很久的角色,副导演突然约她试镜,她想去试试。 周聿白当然没拦她。 钟意买了当天的机票。 下了飞机,北城这几日空气质量不佳,天也是灰蒙蒙的。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 戏中意 第37节 第22章 爱我? 北城不见得比临江更好。 两室一厅的小窝不见得比酒店的顶层套房好。 温莎莎约钟意吃饭, 定了一家高级餐厅。 钟意嫌腻味,突然想起以前在秋暮桥住的时候,有家烤鱼店的生意很火爆, 味道也很好。 两人眼巴巴打车过去,吃了顿火辣辣的烤鱼。 吃饭的时候, 钟意微信进来几条消息。 是钟爸爸分享枝枝吃饭的照片。 温莎莎也瞄了眼枝枝。 一眼就看到钟意的两个置顶微信。 一个是钟家的家庭群。 另外一个。 最后一句聊天——是钟意的口吻,道晚安。 不用猜是谁。 温莎莎问钟意怎么弄呢, 以后是临江和北城两地住,还是打算搬到临江去。 毕竟是跟着周聿白。 钟意吃得嘴唇火辣辣的,没说话。 这根本不是需要她思考的问题,她需要做的只是接受安排。 她这两天有个广告要拍。 在片场休息的时候,钟意拍了一小段工作花絮发给周聿白, 用可爱又抱怨的口气说摄影棚灯光出了问题, 拍了六个小时还没有结束,今天收工应该会很晚。 周聿白那会正在开会。 搁在桌上的手机连声颤音,打断了部门经理汇报的声音。 他示意继续。 拿起手机, 皱眉扫了两眼, 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一旦允许他人踏入私人领域,必然要让渡某些空间。 特别是女人。 比如每天早晚的贴心问候和见闻分享, 以此维序一种亲密无间的假象。 只是诸如此类的信息太多,回应的对象也有排序。 周聿白没太放在心上。 或许是出于后天培养的绅士品格和骨子里疏离的礼貌。 他会在空时回复她寥寥数语。 钟意说的那个试镜角色已经确定, 是部甜宠古装剧的女二。 她在《伽罗镜》火了一把,虽然冷却得很快, 也算是有个有成熟作品的年轻女演员。 这部剧的女主角是资方那边定的。 钟意也认识——之前在伽罗镜合作过的乔伊。 之前钟意在片场怼过她,两人相处不太对付。 没想到这回又狭路相逢。 这部剧的拍摄周期只有两个月, 剧情也还算简单, 下月中旬就要开机。 没想到事儿不少。 先是剧本的事儿。 乔伊那边在改戏, 不可避免地殃及到钟意的剧本。 剧组编剧连连抱歉,给钟意换了好几次本子,角色人设越改越差,台词越来越少。 再是档期。 钟意这边的工作少,最近又没有团队打理,要配合其他演员的时间,进组时间再三更改。 最后她还在一个线下活动遇到了乔伊。 乔伊瞄到钟意的裙子首饰,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 再看她拎着只自己没买到的新季手袋,提高音量:“这款限量包在外面都买不到,你这拼单服务还挺厉害的,居然能租到。” 钟意低头看了眼。 这会儿她真心实意想起周总的好——起码出手很大方,免于她被当众打脸的尴尬。 她轻描淡写:“是么?我对这些没研究,我的sa没说这包很难买,送过来的时候夹在当中还挺不起眼的,只是今天造恰好被型师挑中了,拿出来搭一下。” 旁边有女明星凑过去问:“你这包是国内专柜买的吗?哪里的sa?我等了两个月都没消息哎。” 钟意道:“我帮你问问我的sa?不知道他手上还有没有多的一只。” 女明星忙不迭道谢。 乔伊甩了个眼色,嘟囔道:“不过是攀上个阿猫阿狗,还真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悻悻走开。 晚上钟意给周聿白发消息,给他晒了张全妆的自拍照。 深v的礼服,华丽大颗的珠宝,玫瑰色的嘴唇和妩媚的眼妆,皮肤闪着亮晶晶的珠光,脸颊轻轻贴蹭着大捧的娇艳鲜花。 配上那双清澈的眸眼和直视镜头的眼神。 又清新又娇媚。 周聿白盯着那张照片。 仿佛心有灵犀。 手机铃响,钟意的电话。 他接了。 话筒里是她软绵绵的声音:“已经休息了吗?” “在书房。” “你总是那么忙。”她撑着下巴,像云一样轻轻叹气,又有点累,“我今天也是忙了一天,刚到家。” 周聿白先想起她家那灰暗的楼梯间。 “今天什么活动?”他语气如常跟她闲话。 “一个媒体举办的慈善晚会,我跟着张简则去凑热闹。” 她抓了抓长发,甩甩乱糟糟的脑袋:“还遇见了乔伊。” 周聿白喝了口咖啡,挑眉:“乔伊?” “一个女演员,以前合作过,下一部剧我和她二搭,她也是杨韵诗的朋友。”钟意怨念道,“她今天居然说我麻雀变凤凰,可能是嫉妒我的美貌和穿搭,毕竟我今天穿的戴的都是周少您的手笔,她也买不着的那种。” 电话那端。 周聿白又挑眉棱,身体往椅背一仰,神态舒缓。 她有时候说话,莫名能让他愉悦一下。 他声线清润:“她毕竟赞美你是凤凰。” “是这个意思。”钟意抱着手臂,“有点开心也有点不开心,她说我攀上了阿猫阿狗,这话我要说给你听听。” “所以你今天在我面前告状?” “是啊。”她承认,“她得罪的不是我,是周总您。” 他在话筒里笑了声。 钟意听着话筒里他的轻笑。 她感恩戴德起来,语气真挚又甜蜜:“我想你了。” 周聿白没说话。 “晚安,早点休息。”钟意对话筒啵了一下。 钟意做了一份自己的行程表,把表共享给了李总助。 哪天拍杂志、试镜、进组、参加活动以及和朋友聚会,一目了然。 她的想法,扣除这些工作和必要社交。 剩余的空闲时间,只要周聿白有需要,她可以随时去陪他。 不过她回北城也有一段时间。 周聿白那边没有让她再去临江。 只是某天,她无意点进杨韵诗的微博。 在杨韵诗近期的一张照片——餐厅拍的北城夜景,落地玻璃窗倒影出璀璨的灯光和室内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 玻璃一角有个男人模糊的背影。 高颀挺拔,风度翩翩。 就这么一个朦胧的轮廓,就挺好认的。 评论有友人说:“划重点——英俊男士出镜。” 杨韵诗回了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戏中意 第38节 钟意看了一下这条微博的时间,是上个周末。 她记得她那天去了美容院和健身房,看了部院线电影,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罕见地及时回复她几句话。 只是没告诉她,他也在北城。 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这男人外表温润如玉,骨子里又带着疏离冷淡。 即便两人已经是那种关系。 不过这事也不由钟意掌控。 那天晚上钟意和温莎莎,再和一帮模特、演员朋友去大排档吃小龙虾烧烤。 天热了,晚风舒适。 大家坐在外面吃吃喝喝聊聊就很有意思。 钟意接到李总助的电话,让她去见周聿白。 “现在吗?”钟意刚吃了几口烧烤,意犹未尽。 李总助在电话里说是。 她大啖几口小龙虾,把手擦干净,跟朋友们打个招呼要走。 大家不肯,勾着钟意肩膀:“走哪儿去,这么久没见面,好不容易凑一块聊聊,你怎么就要跑,今晚上不醉不归啊,谁走谁是孙子。” 温莎莎拍开那几双手,帮钟意开路:“人家里有事。” 钟意打了个出租车去周聿白那。 还是上次那个酒店。 周聿白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他倚在餐桌边缘,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电话,语气柔和得要命:“您和冯老师约会,我就不在家当电灯泡……” 看见钟意进来,黑漆锐利的眼盯在她身上。 她今天素颜。 新烫的长卷发,很蓬松慵懒的卷,绒绒地包着她那张小小的脸。 干净雪白一张脸,只有嘴唇红艳艳——被小龙虾的汤汁辣的。 衣服也穿得很随意。 宽宽大大的白衬衫,松垮垮地系了一颗纽扣。 内里背心热裤,露出笔直纤细一双长腿。 脚上蹬了双帆布鞋。 他把她留在临江半个多月。 尝过了,情欲说到底也就是那码事。 并不难控。 不见她的时候便不怎么想。 等到见了面,他心底就会浮起一种疑惑——为什么没想起她来。 周聿白跟梁凤鸣道晚安。 三言两语收了电话。 钟意走过去,直直站在他眼皮子底下,冲他甜甜一笑。 伸手搂住了他。 他能感觉她两手环绕的力道。 愉悦感从肌肤接触的热度绵绵上升。 周聿白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去吻她的唇。 不知为什么,呼吸有点急,吻也比想象中的深。 只是中途停顿,他蹙眉:“吃什么了?” 她身上清恬的香气外,也沾着点烟火气。 “麻辣小龙虾。”她吐吐舌头,“有点辣,我忘记喝水了。” 周聿白沉着脸把她推进了浴室。 花洒的水很烫,瓷砖和玻璃又凉得让人打颤。 水汽氤氲模糊,彼此的眉睫上沾着水珠,看不真切,又觉得出乎意料的漂亮。 钟意吐出漱口水,踮脚和他接吻。 唇腔麻酥,吻冰凉又滚烫,这滋味让人脑子转不过来。 悸动的沉迷感,比在临江更好。 好到钟意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似乎想完整困住她。 她没办法亲吻他嘴唇的时候,只能旎旎喊他的名字。 他看着她艳色如霓,嗓音冷静:“想我吗?” 她星眸灿烂:“想。” “爱我?” “爱。”她情迷意乱搂住他。 第二日晨起。 周聿白要去堪崇巷看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他安排钟意去商场花钱——让女人高兴又最不花心思的做法。 钟意已经习惯了这种回馈方式。 逛商场的时候顺带给他买了条刺绣领带表达谢意。 这次见面后,钟意收拾行李进了组。 她在组时间一个月,中间没有休息,会一直在剧组待到杀青。 这次拍摄在一个新的影视城。 因为是新建的,地方很荒凉,周边各种配套也不太成熟。 酒店条件也很一般,房间空调不太制冷,没有冰箱,蚊虫很多。 除了拍戏外,娱乐活动几乎为零。 钟意每天早晚会和周聿白说两句。 今日天气、片场笑话、黑漆漆夜晚的萤火虫和月光照耀下皇城的檐角。 她语气轻松可爱,晒出的照片和视频都带着梦幻的滤镜。 但这部剧特别不好拍。 拍摄周期短,每走完一场戏,机位灯光场地也跟着换,又紧接着下一场。 这倒罢了。 戏里钟意演的是乔伊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的戏手份不少。 乔伊的角色是个柔软纯情的小白花,性格善良单纯。 钟意的角色是被父母溺爱,娇纵跋扈的大小姐。 但乔伊说,纯情小白花的人设已经不吃香了,现在流行白切黑,活生生把自己改成了外表柔弱,内心坚毅、智商高超的高光人物。 为了配合她,钟意的角色就成了个鸡肋的陪衬。 和她对戏也不是件开心事。 这部剧体量小,最大牌的腕就是乔伊,她又是资方的人,便不怎么看得起同组的演员。 除了迟到早退让人久等,容易出戏ng外,乔伊总能打断钟意的节奏,颐指气使:“拜托,你能不能敬业点,你这样让我怎么演?” 钟意一脸莫名:“我怎么了?” 要么是钟意挡着她的反光板,要么是镜头和走位,要么就是入戏节奏跟不上。 钟意看着她那张小白花的脸,一忍再忍。 后来剧组私下流传起了钟意陪睡换角色,毫无底限抢资源的八卦。 流言就是从主演化妆间传出来的。 “我跟你们说哦,我有个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她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这样,很少回宿舍住,不知道跟谁在外面同居,就这么才慢慢混进了这个圈子,不然她一个非科班出身,怎么可能……” “可是钟意老师人还蛮好哎,挺温柔客气的……没想到私底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啦。” 钟意面无表情地走进化妆间,把手里的水杯泼了乔伊一身。 “啊——”乔伊猛然尖叫。 “乔伊老师这么伶牙俐齿,怎么不跟大家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岂不是更精彩。” “钟意,你怎么敢——” “我只是警告你,少信口雌黄,这回泼的是你的衣服,下回泼的就是你的脸。”钟意冷声道,“做人干净一点,自己不干净就好好洗洗,别光想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乔伊尖叫:“你什么意思?你太过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臭名昭著想不想在圈内混了……” 剧组的女一号和女二号。 当着全组人的面吵起来了。 乔伊气得跳脚,当场打电话给资方,要求换女二,把钟意的戏份全删光。 戏中意 第39节 戏都拍了一大半了。 导演过来劝和,让钟意跟乔伊道个歉。 钟意不肯善罢甘休:“我可以为我的鲁莽行为道歉,但乔小姐首先要为污蔑我的名声跟我道歉。” 这个圈子,一味的忍气吞声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只会让恃强凌弱的人看见,知道好欺负,下次再踩一脚。 钟意没什么好怕的。 乔伊要有能耐,要封杀就封杀,她大不了不干了。 乔伊气得摔凳子:“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那就报警好了,让警察来讲道理。” “那就报警。”钟意拗着下巴,“大家都罪有应得。” 这事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大家忍气吞声,戏还继续拍着。 大概有一个礼拜。 钟意没有给周聿白发过任何消息。 微信上静悄悄的。 起初几日还不觉得。 周聿白某天去sapce,周思旻笑嘻嘻搭着他的肩膀问起钟意。 他突然想起,有好几日她没有跟他分享剧组生活,也没说早上好和晚安。 再过了两日。 周聿白无意看了眼钟意的行程表。 她还在剧组拍戏。 李总助汇报工作时,周聿白若无其事问了句:“最近她有没有打电话?” 李总助说没有。 周聿白敛眉想了许久,抽空打了个电话给钟意。 没人接。 下午开会,钟意倒是回电话给她。 会议室的人都看着周总漫不经心地叩着桌子,目光没看会议屏幕,而是垂眼瞥着手机。 他指骨轻敲了许久,最后皱眉,手指重重一下。 暂停了会议。 周聿白出去接电话。 钟意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浓重的鼻音:“周总。” 他皱眉:“生病了?” 钟意呐呐:“前几天拍戏摔了一下。” “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是吊威亚不小心摔了。已经去过医院,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两天腿有点疼,淤青不太好看。”她落寞道,“这几天我在房间躺着休息,很累,也没打搅你。” “为什么会吊威亚摔下来?”他冷声问,“剧组怎么回事?” “我没忍住,跟乔伊吵架。”她嗓音委屈,渐渐低哑,“可能是那天没休息好,第二天有一场吊威亚的戏,不知道怎么着,可能绳子没绑牢,还是我不小心,摔到地上。” 周聿白没说话。 挂断电话,直接回了会议室。 当天晚上。 司机开了六个小时的车,去了某个影视城。 到剧组酒店的时候已然半夜。 他皱眉走进房间,衣线微皱,神色冰冷。 她抿着唇。 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的时候光亮闪闪。 第23章 她的吻(增补) 给周聿白开门的人是婷婷——钟意在剧组请的短期助理。 前几天钟意吊威亚从半空摔下来, 最后惊险拽住另一根绳子缓住坠势。 但她整个人磕在新搭的高台上,当时面色痛楚,全然站不起来。 剧组把她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拍了片子,还好没伤到骨头。 这几天剧组让她暂时休息, 婷婷也一直在房间照顾,煮粥煲汤敷药, 还算细心。 婷婷跟钟意刚熟起来,并不了解钟意的私事,只是被新boss惊到——作为一个脾气温柔处处退让、但咖位又比女主角低的女艺人,在一种没有被气昏脑子的情况下给资方指定的女主角泼冷水,在全剧组面前寸步不让理直气壮吵架…… 能这样的……要么就是胆色过人, 要么就是靠山够硬。 再看看这位半夜突然而至, 高大英俊又清贵的不速之客。 婷婷脑子已经飘过了无数幻象。 周聿白双手插在裤兜,那双幽深莫测的眸一如平常地看着钟意。 皱起的眉棱带着点微怒、不耐烦和冷意。 嗓音如冷玉般清润:“怎么摔的?” 婷婷把那天片场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周聿白听——她那会正在监视器前坐着,恰好录到了钟意摔伤的那个片段。 这部戏又不是单单钟意吊威亚, 但出事的只有她。 钟意送进医院的那天, 乔伊请了全剧组喝饮料,晚上请身边人吃火锅。 周聿白敛眉听着。 钟意扭过脸, 凌乱长发遮住脸颊,只露出纤瘦又倔强的颈骨。 说完这些事, 婷婷被李总助客气地请出了房间。 只留了两人在屋里。 屋里安静,钟意咬唇木着脸, 一直没扭头看他。 周聿白:“我看看伤。” 她僵着不肯动。 他伸手去碰她的白色睡裙。 被钟意挡了一下。 周聿白掀开被子,直接从下撩她的裙摆。 只瞟了一眼。 又被钟意迅速地拿被子捂住。 她拗着脖子不看他, 憋着嘴小小声, 嗓音轻哑得不行:“太丑了。” 肿胀发红的淤伤, 涂了药水贴了膏药,一大片青青紫紫,触目惊心呈现在那双修长白皙的长腿上。 让人禁不住心烦意乱。 周聿白扯扯敞开的衬衫领口,没由来的一股戾气。 “知道不好看。”他神色冰冷,高大身姿凛傲,居高临下训她,“人在屋檐下,谁给你的胆子惹是生非,意气用事在剧组里挑衅生事,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无外人在场,语气凉薄又恶劣。 钟意紧紧咬唇,星眸闪闪,长长的睫毛浓黑湿濡。 他不耐烦皱眉,冷声讽人:“这回福大命大没事,下回死了残了,你嘴再硬有什么用,人家照样还是风风光光的女主角,你从此查无此人,还被污一身骂名,对家粉丝还要拍手说一句罪有应得。” 钟意心头刺痛,睫毛一眨,两行清泪刷地淌下来。 她忍了又忍,最后咬唇哽咽:“我就算死了残了那也是我的事,跟周总又有什么关系,您干嘛要来?不是怕亏了那三千万,打水漂挣不回本,不过话说回来,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要从我身上回本,恐怕得让我换个脑子。” 说完这些话,她直仰仰往后一趟,捂着被子蒙头。 周聿白看她在乱糟糟的床上把自己裹成个密不透风的蚕蛹,只露出一把黑鸦鸦的发尾。 钟意闷着没声音,肩膀一耸一耸的。 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 摸到她湿漉漉一张脸,脸颊黏着凉丝丝的头发。 周聿白伸手把她的脸上拂干净,温热的泪水黏在他手心,露出一张嫣红的面皮,一双发红的眼睛水汪汪的,斜斜拧着不看他。 他瞧了一会,神色转淡:“说你两句,脾气不小,怎么以前知道忍气吞声,现在敢跟人硬杠?既然想草船借箭,也要有东风在场,不然我来干吗?” 周聿白怎么样也能数出这姑娘的一些缺点,比如演技不好、说话太假、办事不周全。 但没到嫌她的地步。 只是想让她机灵点。 他把人拖到怀里。 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膀,生硬安慰她:“别哭了。” 语气又变成温良无害。 她的睫毛被泪黏成一簇簇,戳进了眼睛,痒得让人难受,忍不住在他肩膀蹭了蹭。 脑袋被一只大掌摁住。 戏中意 第40节 脸窝进他脖颈那块,温热又好闻的成年男性气息,强势地包裹着她。 轻而薄的泪沾在他颈间,急促哽咽的呼吸,炙热湿漉。 未曾有过的体验。 周聿白把李总助和婷婷都喊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钟意被裹得严严实实,藏在周聿白怀里啜泣。 他让人收拾东西——要带钟意走。 钟意的剧本也拿过来,被周聿白用看垃圾的眼神翻完,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你多拍点这种垃圾网剧,演技只能越来越烂。”他语无波澜戳她。 钟意在他怀里挣扎,蹬了下腿,又嘶嘶抽气。 被周聿白搂住。 他语气不容置喙:“走。” 钟意不想走:“我的戏没有杀青,合同没结束,片酬也没拿到。” 他剑眉一蹙,冷言:“你这伤还能继续拍戏?” 钟意抿着唇。 “现在很晚了,大家都需要休息,我腿疼,走路也不方便。” 周聿白再皱眉。 他袖子一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面色冷清地迈出了房间。 男人强健有力的胳膊搂着她的身体。 钟意怔住,突然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老实点,摔下去你就去医院躺着。” 他直视着前方,下颚线条利落冷峻,“又不是第一次抱。” 还有一次。 她昏迷在他怀里,偷偷用项链缠住了他的袖扣。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把她抱出了会所,送到了酒店的床上。 他想的是——这个姑娘算是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解不开的袖扣,老天注定要他出手。 只是没想到她醒后一走了之,连个谢字都没给。 那时候她想的是,他解不开,也许就会帮帮她。 毕竟在很久以前的初见,他用温润又疏离的语气,若无其事地帮过她一次。 钟意搂着他的肩膀,连哽咽也停了。 她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走在寂静的深夜里。 她从来没有期望过。 甚至都没有想象过。 走的时候没跟剧组打招呼,连婷婷被被带出来了。 车子在天初亮时往当地机场开——周聿白正好回北城,天恒那边有股东大会要开。 从临江直接赶来,又直接带着人要走,也奔波了不少时间。 周聿白捏捏眉心,问司机要了根烟提神。 他站在机场吸烟区,倚着栏杆,双腿交叠,倦懒地抽了口烟,缓缓吐出淡白的烟雾。 玻璃窗内侧,钟意裹着件宽大的外套,浓密长发散落肩膀。 双目紧阖,侧着受伤的那半边身体,安静地蜷在靠椅上。 他仍是皱眉——这个动作最近出现的频率过高。 叼着烟看了她一会,垂眼慢笃笃地打了两个电话。 早上剧组先接到停机的消息。 而后是警方出警,说是接到报案,找场务调查那天威亚出意外的事情。 乔伊也是被电话吵醒的。 资方那边突然翻脸,语气恶劣地让她赶紧走。 “我还没有杀青,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她不解问。 “你自己想想最近到底得罪谁了?”资方也是焦头烂额,莫名其妙被人训了一顿,恼羞成怒骂道,“我说乔小姐你行行好吧,有点眼力劲,不该招惹的人你远着点,别连着我们遭殃,这剧播不了你不吃亏,投进去的钱可全部都要打水漂。” “黄总,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打了几通电话,乔伊才知道,资方那边惹了厉害关系,被人找上门来。 要么这部剧继续拍,但永远别想播。 要么换掉女一,其他事情可以坐下来谈。 乔伊觉得莫名其妙,不死心打电话去问导演。 导演也收到消息,不敢搭理她,先催着乔伊离组。 问了一圈人,都是这个口风。 人人避她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她心乱如麻。 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最近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拍剧,还能去得罪谁? 又接到剧组的电话,说是前几天有演员吊威亚出事,怀疑另有缘故,警察在一个个录口供,她也要去露个面。 乔伊心里猛然一惊。 如果真的有得罪谁…… 她让助理去打听,才知道钟意早她一步离开了剧组。 被一部豪车接走的。 酒店前台说是个带秘书带司机的年轻男人,相貌惹眼,气质不俗。 看起来不似普通人。 “怎么可能……”她目瞪口呆,“绝对不可能,她要是有那能耐,怎么会……” 这时经纪人又打电话过来。 把她训了一顿,开口就是问她得罪了什么人,不知道背景也敢硬撞上去。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得罪了哪路神仙。 但明摆着都冲着她来了。 乔伊心跳如擂,磕磕巴巴把剧组前几天的事情说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我这阵子安安分分在剧组拍戏,没跟别人闹过事。” 经纪人气得肝疼:“你动脑子好好想想。明明知道她背后可能有靠山,你还敢在剧组乱传她的事。她要真是个没根基的草根,她又敢直接冲着你来?你怎么不好好想想?” 乔伊抹眼泪:“我真的没想过……” 经纪人也觉得头疼。 乔伊是公司力捧的小花,砸了不少资源,刚把口碑砸出来,公司对她还算有几分看重。 只能让她赶紧先回来,别再管剧组的事。 过了半日,经纪人又来电话。 “对方出了律师函,要你拿出诚意,赔礼道歉。”经纪人冷声道,“你自己惹出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乔伊霎时僵住。 钟意被周聿白扔回了北城的家里。 他没怎么管她,自去忙自己的事。 李总助倒是把婷婷提上来,让她照顾钟意的生活起居。 也是婷婷从剧组朋友那儿得来的消息,说是乔伊当天就被轰出了剧组。 整部剧演员大换血。 婷婷喜形于色:“乔小姐以前在剧组多盛气凌人,听说是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大家都看她笑话呢。这下咱们出气了。” 钟意腿痛腰疼,又懒得动,倦倦地躺在沙发上,手撑着下巴发呆。 周聿白这些日子没出现,也没问过她。 大概是回临江了。 她其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剧组。 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能把她骂哭。 更没想到他会找人把乔伊撤了。 周聿白在北城待了两日,跟父亲周安和一道回了临江。 每次周安和来,温慈柳照例要亲自下厨煮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 也必请周聿白。 吃完饭,周思旻笑嘻嘻地冲周聿白挤眼睛。 戏中意 第41节 兄弟俩走去露台聊天。 “事儿办妥了。”周思旻得意弹舌,“大哥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最拿手。” “没委屈钟小姐吧,我可跟大哥你学的君子之道,手下留情了,没赶尽杀绝。”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声。 面色温和地表扬他:“办得不错,南郊的那块地皮,我跟父亲说了,你要是喜欢,就放手去试试。” “谢谢大哥。”周思旻搭着他的肩膀,眉飞色舞,“我老早就看好那地,搞个酒店吧,我觉得八成能行。” “还有一件事。” “大哥你尽管开口。” “给钟意找个经纪人,她一个人不行,要人看着她。” “这个简单,我这边有个张简则嘛,以前也是跟钟意一个公司的。我给他搞了个工作室,团队都挺成熟的,经纪人也不错,我把她放那?” 周聿白点了点头:“可以,这事你去办。” 周思旻看他一眼,颇有深意地笑:“那……大哥你想怎么捧呢?钟意小姐长得漂亮,一点不比那些女明星差,让她大红大紫,搞个影后什么让她高兴高兴?也给你增光添彩?” 周聿白对此不甚上心,淡声道:“不用花心思捧她。不用太忙,不用太红,给她找点事儿做就行。” 周思旻爽快答应:“行!没问题。” 经纪人的事情,是周思旻去找钟意谈的。 谁也没打算从钟意身上赚钱,也不用怎么捧她,只是往张简则那儿一放,让经纪人照顾着点。 算是个身份特殊的关系户。 连经纪合同都签的不正式。 新的经纪人叫曼姐,是个手腕强势、雷厉风行的中年女士。 直接共享的是张简则那边的团队,能力也不在话下。 张简则知道钟意和周聿白的事情,眼下他和钟意捆绑,当然没意见。 钟意知道这是周聿白的意思,自然也没说什么。 就是他嫌她在剧组惹事,或者加上她接的戏太烂,丢了他的脸。 所以特意找个经纪人盯着她。 这一阵她腿疼,也没有接工作,每天在家休息。 能自由活动后,钟意让婷婷先回家休息。 也跟经纪人那边说,直接让婷婷当她的长期助理,不用再另外找人。 钟意又恢复了无业游民的状态。 每日在家吃饭睡觉,看书煲剧,过轻松又无聊的日子。 依旧没忘记每天早晚问候周聿白,分享自己的生活点滴。 不过她刷手机的时候会去看看杨韵诗的微博。 时常能发现意外惊喜。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乔伊在某天突然打电话给她。 磕磕巴巴又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 问她有没有时间,想带点礼品,亲自上门表达歉意。 钟意不冷不热地拒绝了她的见面。 没必要。 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那天很晚,她倒是接到周聿白的电话。 嗓音微醺微哑,带点斯文欲感,说他在北城。 言下之意——他需要她。 钟意其实知道。 好像是他母亲那边办了一个慈善晚宴,他过来参加。 司机已经在接她的路上。 “我换个衣服出来。”钟意趿着毛绒绒的拖鞋去厨房关火。 周聿白听见她那边碗勺的叮当脆响。 “在厨房?” “在煮糖水,马上快好了。”钟意把火关了。 他突然起了兴致:“煮的什么?” “绿豆沙,很难煮呢。”钟意皱眉抱怨,“这是最费功夫的糖水,我妈妈一定让我够煮三个小时,说这样才正宗。” 他莫名想起南方嘈杂街巷里一间招牌简单的糖水店。 而她站在飘满香甜气息的厨房,纤细白嫩的十指握着筷勺,蹙着细眉搅动一锅绿豆沙。 他喉咙干渴发涩,突然想尝尝绿豆沙的味道。 周聿白改了主意。 去了她那个老旧的小屋子。 她等他过来。 打开门,看见他白衫黑裤,高大身躯占据了她家门位置。 深沉温润的脸和漆黑深邃的眼睛。 两人坐在餐桌吃绿豆沙。 那碗绿豆沙绵软清甜。 入口即能感知的一种甜,并不腻,只是觉得清凉舒适,让人喜欢。 吃完糖水,嘴里还是甜丝丝的味道。 两人自然而然进了房间。 钟意不想开灯——她腿上的淤青还没散,她不想让他看见。 房间灯管熄灭,窗帘也拢着。 只有一点月色偷偷从缝隙进来,细细一条绸带似的搭在床尾,镶上模模糊糊的轮廓。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便分外敏锐。 彼此的呼吸和身上沾染的气息,身体的热度和渴望。 有段时间没做,感觉格外强烈。 甚至更甚于以往。 黑色也激发了白日高贵凛然皮囊下的暴戾和野性。 钟意完全承受不住,脆弱地咬着唇强忍。 在无数煎熬忍耐中,她屡屡扭头抚摸他的脸颊,寻找他的唇寻求安慰。 却总是落空。 最后含泪带泣地哀求他:“周聿白,你亲亲我。” “亲亲我吧。” 那嗓音微弱又可怜,眼眶含泪的乞求和渴望。 他喉结频滚,忍得很艰难。 没办法,只能按捺自己。 低头寻她的樱唇,绵绵回应她的吻。 这吻比绿豆沙更清甜。 作者有话说: 写到一半吃饭去了。。。吃完饭想想还是把这章剧情全都补上。 现在这味对了。 第24章 周聿白漠然和她擦肩而过 这晚周聿白直接留在钟意家过夜。 小区房龄太老, 又是三楼,窗外就是枝繁叶茂的大树。 天光微亮就有鸟鸣、垃圾车、晨起锻炼的声响。 周聿白睁开眼,蹙眉。 他没在这种环境生活过, 也自然没有被这些声响吵醒的经历。 钟意安安静静趴睡在床沿,一条腿半悬在外。 她这床只有1.5米, 自然不如酒店kingsize的大床。 也容不下一个长手长腿的男人。 周聿白看了她一会。 她睡觉像一幅静物图。 浓密长发披散,铺满了枕头。 很长的吊带睡裙, 极丝滑的料子,包裹性极好。 戏中意 第42节 窈窕曲线跌宕起伏,腰肢盈盈如握,纤细白皙的手臂和肩膀散发着玉一样的柔光。 把她拢到身下时。 钟意迷迷瞪瞪睁开眼,眨了眨睫毛, 毫无戒备又茫然地看着他。 干净又纯粹的眼神让人心头“咯噔”, 瞬间有悸动涌来。 她就这么醒了。 房子隔音不好,楼层又低,窗下就是小区步道。 跑步时外放的音乐, 老人买菜回来大声的寒暄, 上班族匆匆脚步声飘在窗外。 屋里有淡淡的、像是牛奶被稀释的柔和亮光。 空气的流速也安静缓慢,带点晨间绿叶清新的味道。 二楼的邻居咚咚推开卧室的窗通风, 探头和楼下路人打招呼,聊天气和昨晚的睡眠。 一场钢琴演奏, 既然已知曲目的音调和旋律,又顾忌着观众。 手指重重落在琴键, 每一个音节都在琴弦上熄灭。 结束后。 浴室传来水声。 钟意汗津津躺在床上回神。 周聿白从浴室出来,乌黑发梢还滴着水, 沾着水汽的五官更显清俊柔软。 姿态清雅地捞起衬衫衣裤穿上。 钟意瞧着他垂手敛眉, 修长好看的手指慢条斯理系纽扣。 皮相好看的人, 配着这种带禁欲感的着装,风姿清绝,实在难以让人不心动。 他把衬衫西裤穿好,临走前轻描淡写:“浴室太窄,噪音太吵了。” 语气像退房时略带不满的点评。 这个世界的参差无处不在。 公子哥养尊处优的傲慢——他没有在人群里生活过,也没有为生活奔波过。 “下次我去酒店。” 她起身帮他整理衬衫,柔声道,“这里不适合你来。” 娱乐头条报道。 张简则宣布与星澜解除合同关系,所有的工作都转到工作室打理。 解约后紧接着官宣了一部大制作剧。 他能从星澜这种小公司脱颖而出,靠山当然不一般。 张简则背后有个影视投资公司,还有个创投基金露面,股权溯源都是周思旻。 没多久之后。 也有细心人发现,张简则的工作室签了新人。 钟意出现在官博的宣传图里。 蓝郁这阵子在南方海岛拍电影,外界信息接收得很慢。 知道消息后,苦笑着调侃钟意:“你是不是和张简则……” 早前他其实想帮钟意,推荐进自己所在的经纪公司。 不过钟意拒绝了。 他知道钟意大概对他没那个意思。 这个圈子的人,动情很随便,又好像很难。 钟意笑着解释:“你不要散播谣言八卦,这样会给简则哥惹麻烦,他有一个很厉害的粉丝迷妹,还会给我惹麻烦。只是因为我和他都是从星澜出来,合作比较早,刚出道那会他还帮过我很多忙。” 她语气真挚,不似有假。 三言两语说不清。 蓝郁匆匆挂了电话:“等我回北城,大家一起约个饭。” 乔伊也知道这事。 上次剧组那件事花了公司大力气才摆平——钟意吊威亚出事也跟她有关,还好没留下证据。 饶是如此,还是被搞得挺惨。 手上的代言和资源被抢走好几个,眼下的工作全黄了。 乔伊是真的怕了,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至把她摁趴下的人—— 旁敲侧击问过、也打听过很多,乔伊最后才知道这人叫周思旻。 周思旻在北城名头不响,但在临江,那也是天恒大名鼎鼎周二少。 北城更出名的是周安和和梁凤鸣,以及两人的儿子周聿白。 现在钟意去了张简则的公司。 而张简则背后的金主也是周思旻。 明晃晃地昭示着钟意傍上了周思旻,而周思旻背靠着周氏集团。 怪不得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搞她。 想解决眼下的困局,乔伊只能去求钟意。 只是钟意根本不愿和她接触。 最后乔伊请出了杨韵诗——杨韵诗和钟意是大学同学,讲不定杨韵诗能帮忙。 杨韵诗大吃一惊:“钟意傍上了周思旻?你确定? ” “是的。”乔伊把两人在剧组的事情说了。 抹着眼泪道:“我们两人拍对手戏有摩擦,她又不愿意配合,那部剧我真的被她弄得特别痛苦。那天好端端的,她突然冲进化妆间泼了我一杯水,又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全剧组的人都听见了。我被她气哭,也只能忍气吞声,她却嚣张得不行。” “就因为这事,我莫名其妙被整得很惨。后来旁敲侧击去问人,才知道是周二少,我连着好几个工作黄了,公司也给我下了处罚,我本来想求着去找钟意道歉认错,她根本就懒得搭理我……有一次我找机会去店里找她,她坐在vip室喝茶,压根就不想和我说话,走的时候我听那个sa说什么刷mr.zhou的卡……” “韵诗,你是她的大学同学,能不能帮帮我,求她高抬贵手放过我?” 杨韵诗不屑冷哼:“她还真是,不过就是傍上个小三养的私生子,也能飞扬跋扈成这样。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永远上不了台面。” 乔伊听她笃定的语气,突然眼睛一亮,紧紧抓住她的手:“韵诗,你还是有别的办法?你跟着你干妈,还有周聿白,他们也是周氏集团的人。” 杨韵诗跟周思旻没有交集。 但她经常在梁凤鸣身边,当然知道温慈柳母子几人,知道周董事长偏心私生子,知道周聿白留在临江的目的。 也打心眼里瞧不起周思旻。 周聿白虽然表面上和温慈柳那边相处得好,但这一家人都忌惮着周聿白,怕他手下不留情,做出什么赶尽杀绝的事情。 杨韵诗想了想——周思旻算什么东西,在聿白哥哥身边还不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 钟意接到了一个品牌的商务活动。 这个品牌是个国外的高端时装品牌,以女士成衣为主,专柜刚刚进入国内市场。 品牌方举办庆典活动,邀请了不少女明星出席,也想藉由此次活动寻找国内代言人。 很意外。 钟意觉得自己的名气根本不够资格被这种品牌邀请。 但说不准呢。 新品牌进入国内市场,也许想在国内众多女明星中寻找最符合自己审美的新面孔。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开开心心接下了这个商务。 活动当天的着装当然是该品牌的衣服。 衣服是活动方指定的。 钟意的那件礼服属于派对系列,适合独特风格的潮流女孩。 裙子火辣惹眼。 只是布料少少,胸部挤得很饱满,腰部镂空,裙子在腿根正中开叉,整片鱼尾裙摆都随着步伐飘曳,把两条腿完全显露在外。 要命的是还是幻彩网纱面料,里面的内衣看得清清楚楚。 尺码也大了一号。 团队去跟活动方交涉能不能换件礼服。 但毫不客气地被驳回,说衣服是秀场面料,也是很出圈的设计款,国外也有模特和明星穿过。 不能换也不能改。 最后是曼姐出马:“但这件礼服并不符合我家艺人的气质。她气质更清柔,适合走甜美或者文艺路线,我们也不是不能用这件礼服,只是更想追求人和时装的完美匹配,这也是为贵品牌的口碑考虑,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一件漂亮礼服穿在错误的人身上,也许在媒体镜头下有反效果。” 两方掰了很久。 对方工作人员考虑了很久,才同意钟意这边对衣服稍作调整,绝不能破坏面料和造型。 裙子缝紧了一号,又加了条内衬,胸口也加了安全线。 为了保险起见,钟意还带了条披肩去活动现场。 为了配合这条裙子,她今天走的是妖冶风。 海藻一样的凌乱湿发,夸张的眼线和烟熏妆,烈焰红唇和硕大的首饰。 刺目的雪肤和妖媚的身体,鱼鳞幻彩的短裙和两条鱼尾化形的逆天美腿。 到了现场。 戏中意 第43节 钟意才发觉自己是穿得最清凉最出圈的一位。 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杨韵诗。 杨韵诗身边站着的那位中年女士,雍容华贵又锐气外露。 旁边那位修长挺拔,色相绝顶的年轻男人,不是周聿白又是谁。 但周聿白遥遥瞥过来的冷清目光,和微微皱起的眉棱。 显然是对钟意的出现表示意外。 钟意也同样意外这个场合的偶遇。 周聿白和他的母亲。 她根本不知道。 凤翊集团是把这个品牌引入国内的代理商,也是这次活动的主办方之一。 她没由来心有点慌。 本来是不想有任何交集。 只是杨韵诗远远地喊住了她,并把梁凤鸣和周聿白也引了过来。 “钟意。”杨韵诗夸张道,“你今天好美啊。” “干妈,聿白哥哥,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钟意,也是位小有名气的女明星。”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姿势优雅,不动声色。 一双漆黑的攫住她,很快又淡然移开。 钟意挤出个笑容:“你们好。” 周聿白礼貌又疏离地伸手: “钟小姐,幸会。” “幸会。”钟意抬手回握。 两只手掌虚虚搭了下,旋即各自收回。 梁凤鸣礼貌客气地朝着钟意点点头。 甚至都没有伸手,不冷不热寒暄:“多谢钟小姐捧场。” 梁凤鸣不喜欢和娱乐圈的人深交,一切接触都是工作之需。 特别是这样年轻又野心勃勃的女明星。 她自小接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养,也更喜欢气质优雅的女孩。 难免觉得钟意的形象过于惹眼。 即便知道是工作场合和工作需要,但钟意胸口那半捧酥雪和深沟也足够给人第一印象。 何况是在周聿白面前。 年轻热忱的绅士很少能抵抗海妖的歌喉。 钟意微妙地察觉到了梁凤鸣的目光。 审视、警惕。 还有周聿白的冷淡无视和杨韵诗的意味深长。 她站在这几位优雅得体、举止高贵的有钱人面前,觉得自己像件展示的商品。 穿上衣服是。 脱下衣服也是。 就打了个招呼。 谁也没有深聊的意思。 周聿白漠然和她擦肩而过。 钟意走去自己的位子,裹着披肩坐下。 杨韵诗扶着梁凤鸣走开。 偏首瞧了周聿白一眼,开口问:“聿白哥哥,你还记得她吗?” 周聿白神色淡淡,语气清冷:“她?” “钟意啊,以前你见过她的。她还当着我的面,故意跑到你面前搭讪,跟你打招呼,说你们见过面呢。” 梁凤鸣也扭头:“聿白,刚才那女明星你认识?” 他语气如常,并不觉得这人值得提起:“不认识,不记得了。” 杨韵诗娇娇笑了声:“那就好,还好她没有继续缠着你。” 又欲言又止地分享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八卦,“我听说她……现在傍上了……二少。” 周聿白脚步一滞。 梁凤鸣皱眉:“谁?” 杨韵诗吐舌头:“我说的不对,是周思旻。” “我有一个朋友,叫乔伊,也是娱乐圈的女明星。前阵子和我这同学拍了一部剧,我这同学又抢镜头又抢台词,乔伊实在忍不住说了她两句。结果钟意当着全剧组的面欺负乔伊,又冲她身上泼水又骂脏话,把乔伊给气哭了。第二天乔伊就被赶出了剧组,还丢了好多工作,说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梁凤鸣的眉头皱得愈发深。 周聿白的脸色逐渐转为冷清。 “乔伊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原来故意整她的人是周思旻,就是因为钟意傍上了周思旻,因为剧组的事情,恶意报复乔伊。”杨韵诗叹气道,“大家都知道周氏集团,也都知道周叔叔和聿白哥哥,说是不敢得罪周二少,怕周氏集团找麻烦,所以任由乔伊受欺负。乔伊现在也是有冤难述,事业就这么毁了,真的好惨。” “聿白。”梁凤鸣转向自己儿子,面色微怒,“周思旻就在你手下,你知不知道这事?他要胡作非为谁也管不着,但是绝对不能打着周氏集团的名号惹是生非,今天为个小明星出气害人,明天又能惹什么幺蛾子?你可不能放纵他们一家子,尽干这种恶心事……” 周聿白没回应自己母亲。 只是转而问杨韵诗:“你确定你说的是真?” 杨韵诗看他眸色凌厉,神色也冷凝,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他语气冷清,一语结束:“我会去查。” 梁凤鸣语气怨念:“你别纵容那一家子祸害,该撕破脸就撕破脸,你爸要是为难你,我去堪崇巷说,看老爷子和老太太打算怎么管。” 杨韵诗也轻轻补了句:“是啊。乔伊也被他们害得挺可怜的,周思旻仗着周氏集团欺人太甚……” 周聿白打断她:“我会处理。” 梁凤鸣想了想,对钟意的印象已然跌到谷底。 皱眉补了一句:“聿白,你离钟小姐那种人远一点,她们这种小明星,什么事做不出来。” “知道了。” 第25章 都是陪客 这场品牌活动, 钟意再没有和周聿白说过一句话。 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甚至都不知道他在何处,最后什么时候离开。 她工作结束已经很晚。 在回程的路上收到了周聿白的消息,寥寥几句, 让她过去。 钟意攥着手机,淡然望着车窗外。 灯火煌煌的夜景喧闹又冷清, 明明暗暗毫不真实。 她让司机掉头。 去周聿白的酒店。 周聿白比她晚十分钟回来——他先送梁凤鸣回香蜜湖,陪着聊了会天, 才折返自己的住所。 钟意穿着晚宴上那身装束,坐在餐厅吃东西。 套房里没人吃的小甜点。 为了今天的活动,她只吃了几块梳打饼干垫肚子,连水都没多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周聿白看着她。 她吃东西有种破釜沉舟的凶狠感, 不做作优雅, 脸颊鼓鼓让人心软。 钟意把面前的东西吃完,喝光杯子里的水。 而后径直朝他走过来:“做吧。” “吃饱了?”周聿白倚在餐桌问她。 “嗯。”她找出包里的铝箔包装,轻佻地塞进胸口。 “要我脱衣服吗?还是就这样?” 周聿白蹙眉, 没说话。 她目光回视他, 突然轻轻笑了下。 “还是一边做一边脱比较爽?” 他问:“笑什么?” “我就喜欢对着你笑。” 钟意牵着他的领带在沙发坐下。 坐在他腿上,撩开了高开叉的裙摆。 就这么衣衫纠缠地在沙发上做了。 周聿白岿然不动, 头颈后仰,下颌微抬, 尖锐的喉结在皮肤下滑动。 她眼睛魅惑,妆容妖冶, 喷满发蜡的湿发张扬性感,极尽媚态地一寸寸剥下礼服。 戏中意 第44节 像剥开莲衣的莲子。 他盯着她。 脸上欲色难控。 伸手去摸她的脸颊, 抚摸她鲜艳到刺目的嘴唇和眉眼暗闪闪的珠光。 嗓音喑哑压抑:“今天挺漂亮。” “喜欢吗?”她叼住他的手指, 娇滴滴地笑, “周总藏得真好,晚宴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周聿白眸光深沉:“喜欢。” “那杨韵诗和梁女士知道你喜欢我这样吗?” 他蹙眉:“这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妖娆扭动腰肢,囫囵一切:“我只是怕她们受到惊吓。” 他眉心纹路浅浅:“跟她们无关。” 周聿白凑近亲吻她。 钟意躲了一下,侧过脸颊:“我没刷牙。” 淋漓尽致做完。 两人各自清理自己的身体。 钟意出了不少汗,头发凌乱黏在后背,妆容也花了不少。 眼妆被汗意一融,脸上就显出倦色。 她弯腰去捡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跟周聿白打招呼:“周总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周聿白看着她把高跟鞋拎在手里,穿着酒店拖鞋往外走。 “很晚了。”他抬手看表。 时间已过凌晨。 他说:“这里有房间。” 钟意找理由:“我要回去洗头洗澡卸妆。” 他指骨叩了下桌子,大理石音质泠泠。 “套房都有浴室。” “我需要要专门的卸妆膏和洗发水,很麻烦的。” “要什么打电话给管家就行了。” “我明天一早还要把礼服送去设计师那处理,时间来不及,首饰也要还给造型师,明天家里还有事。”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周聿白唤住她:“钟意。” 钟意没回头:“我想回家。” 他嗓音略冷:“这里为什么不能睡?” “都做过了,您也用不上我。”钟意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想回家睡。” “时间很晚了。” “酒店有礼宾车,很安全的。”她依旧站着没回头,头发乱糟糟的,“您让我回去吧。” “很晚了。”嗓音隐隐低沉不耐。 钟意垂头,两扇蝴蝶骨嶙峋伶仃:“可我真的想回家。” 周聿白沉默。 良久之后,他声线平缓:“走吧。” “晚安。” 钟意“滴”地拧开门把手,推门出去。 有脚步声迈过来。 身形的压迫感就在后背。 没等钟意回头。 西服外套搭在她肩膀,有人拿走她手里的高跟鞋和手袋。 手肘一推。 大门“砰”地在两人身后阖上。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沾着一点红,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嗫嚅:“你……” “大家都累了,我也想睡个好觉。既然不想留下,那就去你那儿睡。”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钟意睫毛低垂。 她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又一道回了钟意家。 自己住着宽敞舒适的屋子,再叠加一个人,难免觉得有点局促。 特别是刚纾解完情欲,只是单纯的个人活动。 钟意洗漱完,才换了周聿白进去。 他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钟意坐在化妆镜前吹头发。 每个女演员都有个庞大复杂的化妆台和衣帽间。 她穿着白色的长睡裙,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手指自上而下梳理着一缕缕长发。 安静娴柔。 两人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好像很少有同床共枕的时候。 他那里的房间太多,除非是做到很累,否则他一般都会走开。 但钟意家只有一张床。 她把枕头往旁边挪了挪,把大部分空间让给他。 昏昏欲睡之际。 周聿白手臂一伸,揽腰把她拖进怀里,枕在臂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太困,还是已经有过更亲密的肢体接触。 钟意迟钝地对此毫无感觉。 很淡的香扑入臂弯,混着点清新苦涩,是苦橙花的香味。 周聿白把她的头发撩在鼻尖,深深一嗅。 钟意迷迷糊糊察觉他的动作,清醒了一点。 微微偏过脸朝着他。 他也察觉,修长手指搭在她腮沿。 指尖施力,迫使她的脸庞完全偏向他。 周聿白低下头。 缓慢又轻柔地亲吻她的唇。 钟意静静躺着。 没有反抗,没有迎合。 温热的薄唇含住她的唇温柔厮磨,抿吮她翘起的唇珠,又缓缓含住她饱满的下唇,舌尖挤进她的唇间,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勾颤她的舌尖,又撩动她的敏感的上颚和唇腔。 这吻胶着厮磨了很久。 吻很神奇,先响应的是灵敏的大脑,五感清清楚楚传入神经,再是心脏像叶片一样蜷缩又打开,最后才唤醒身体的欲望。 钟意等着他的下一步。 只是周聿白迟迟没有动作。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心底如月色柔软:“钟意,跟我搬去临江。” 钟意闭着眼睛。 “我这话只说一次。我拿周氏集团给你当靠山,捧你起来,只要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她呼吸轻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不愿意。 太阳第二日照常升起。 钟意把长发拢起,去厨房准备早饭。 前几天节食太厉害,她迫切想吃点东西。 再者床上还睡着个皱眉的男人。 之前在临江住的那阵子,管家送来的早餐无非就是咖啡培根一类的西式餐点,偶尔也有中式粥点。 钟意不确定周聿白会不会留下来吃早点,但她大概知道他能吃哪些东西。 她煮了咖啡和糖水鸡蛋,煎了培根,还有速食版的意大利面。 摆了一桌,还算丰富。 周聿白从浴室出来,穿戴整齐后,也在餐桌旁坐下。 戏中意 第45节 他吃东西挑剔,抿下第一口咖啡之后,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 “很难喝吗?家里没有咖啡机,我用的是咖啡粉。” “还可以。” 婷婷给钟意打电话。 问她有没有起床,如果已经起的话,她过来拿昨天的礼服。 “你来吧,我已经起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吃早饭的功夫。 钟意解决了工作,又在商超软件下单水果鲜花各生活用品。 做完这些,她看了看对面的周聿白。 即便食物不甚合胃口,周聿白还是慢条斯理把自己那份早餐吃完。 “周总,你是专程……为昨天的晚宴回北城的吗?” “一部分原因。” “你……什么回临江?” 他瞥她:“有事?” “我过两天想回家一趟。”钟意硬着头皮,“我小侄女三岁生日,想回去看看。” 周聿白下巴朝着门厅扬起:“那个?” 玄关摆着相框。 “对。”钟意点头:“我爸妈和我姐都想我有空回去。” 周聿白一针见血:“没有姐夫?” 钟意抿唇笑笑:“怎么没有呢,不然孩子从哪儿来。” 他没兴趣打探他人的家庭八卦:“可以。” 纸巾擦了擦手,周聿白问了另一个问题:“除了抢男朋友那件事,你和杨韵诗以前还有什么过节?” 钟意:“……” “嗯?” 钟意迟疑:“没有吧。” 他语气笃定反问:“没有?” “要是有……那也是,额……可能我比她漂亮?”钟意挠挠脸。 他神情难讲:“你觉得自己比她漂亮?” “那您觉得呢?” 周聿白眼帘一掀,目光淡淡。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比她早到学校,认识的同学比较多嘛,她连军训都没参加,开学一个月也没露过几次面,所以大家都知道我,不知道杨韵诗,有几次,外系男生想给她送情书送巧克力,结果莫名其妙送到我这儿来了,我还给她之后,她还挺生气的。” “还有……”钟意吞吞吐吐,“她抢过我前男友后,有个跟她关系不错的男生,半途也改追过我,我俩差不多也扯平了……后来我拍广告,据说她也去试过镜,但是没有被选上……我后面去拍戏拍广告什么的,也很少回学校,学校流言很多,她对我态度也挺一致的……” 周聿白沉吟不语。 “周总,你和杨韵诗从小就认识吗?” “我高中就出国读书,回国偶尔见过面。她是我母亲以前下属的女儿,后来她家里借着我母亲的关系,自己开了个小公司,两方逢年过节也有一些来往,她成年后,我母亲发觉她相貌谈吐都不错,相处也投缘,认她当了干女儿。” 钟意小心翼翼问他:“她为什么不能是你的女朋友?” 明明杨韵诗对他意图那么明显,又这么亲近的关系,怎么又会冒出个未婚妻的事情来。 周聿白盯着她看了眼:“周思筠什么时候陪人应酬过?” 钟意不解。 他淡声道:“家里要是有亲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在到处打转应酬,八面玲珑端着假笑说场面话应付恶心人,当然是她想要如何就如何,今天度假明天派对,顺便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 “但商务场合又需要个又贴心又最嘴甜又信得过的年轻女孩子在身边,各种应酬场面都吃得开,能解闷,也能帮着办点事。” 他温和声音带着冰冷冷的残酷:“我母亲再喜欢她,也就是多点拨点拨她,怎么可能让她接近我?” 钟意明白了。 杨韵诗跟她一样,都是陪客啊。 第26章 汀溪 钟意回了汀溪。 枝枝长大了。 见了钟意, 扑过来脆生生喊姨姨。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她好多玩具和漂亮裙子都是姨姨买——姨姨住在电视里,每天爷爷奶奶都会打开电视看姨姨。 一点都不陌生。 俗话说三岁看老, 汀溪的风俗看重孩子三岁的生日。 加上这次钟意回来,家里特意定了海鲜酒楼给枝枝设生日宴, 请亲戚们一起聚餐庆祝。 相比于钟心怀孕生孩子那会,亲戚的风向也变了——大家都开始羡慕钟家。 两个女儿都出落得漂亮, 其中还有一个明星,出名又风光。 再者早早就享受天伦之乐,含饴弄孙,一家人其乐融融。 钟意的名气不大,但起码能在电视剧和广告里看到, 能赚得小富即安, 又没有狗仔粉丝盯着,还有时间回老家陪父母,在亲戚面前也没半点明星架子。 钟爸钟妈对她这现状就挺满意, 人红是非多, 娱乐圈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钟心的条件也不差,又是柔韧安静的性格, 大家也开始帮她保媒拉纤,这年头离婚率又高, 未婚的不合适,她也可以找个离异的男人。 之前追她的那个男同事, 本来已经隐隐有点苗头。 只是男方父母提出的条件是钟心结婚后也要搬出去,再生自己的孩子, 就把枝枝留在钟家。 钟爸钟妈也这样想, 不想因为枝枝耽误钟心。 只是钟心不愿意。 她已经欠了枝枝一个爸爸, 不能让她没妈妈。 也不打算再生第二个孩子。 就算再婚,也要求男方真心实意疼爱枝枝。 后来这个男同事黯然退场。 钟心不抗拒恋爱结婚的建议,相亲约会都没意见,但是一口咬定自己的要求。 合适的男人不多,钟家也只能顺其自然。 周聿白一般早晚都会收到钟意的消息。 除了例行公事祝他早安晚安,慰问他工作累不累忙不忙,她给他发过儿童乐园的滑梯,早上小区的晨跑,还有家里的糖水店。 钟意跟他说她妈妈煮的绿豆沙很好喝。 如果他喜欢,到时候她带一份回去。 周聿白瞥到她照片一角的菜单。 不知道是南省哪个小城市,物价低廉到让人忍不住皱眉。 她就拿三块钱一碗的绿豆沙来讨好他? 他问:【你老家在哪?】 【汀溪,周总你可能不知道,一个很普通的小城市。】 的确普通。 周聿白未曾听过,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钟意突然接到了蓝郁的电话。 蓝郁在电话里爽朗大笑:“钟意,你快猜猜我在哪儿?” “蓝老师你不是在海岛拍戏吗?” “我在汀溪!!” 钟意被糖水里的小圆子呛了个半死:“什么?!!!” “我前阵子拍戏太累,这两天在附近城市正好有个商务,结束后还有一点时间,本来就打算在周边转转,结果一看,离汀溪很近啊,从汀溪回程也方便,我就过来了,快推荐一下,汀溪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记得你说糖水很不错,你家是不是就开了一家……” 钟意咳得满面通红,哑声道:“我在汀溪。” 为什么这么巧? 蓝郁吹起欢快口哨:“lucky day,小钟导游。” 钟意理所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等她接到蓝郁,真真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当红男星不是独身一人,身后还跟了两个助理,戴着渔夫帽黑口罩,谢天谢地,谁也认不出来。 不然她真怕粉丝围观狗仔追拍。 要是两人一起曝光被拍……钟意不敢想象。 蓝郁把帽子一摘,身姿潇洒站在她面前:“我饿了,东道主请客吃饭吧。” 钟意想来想去,本打算带他去格调比较高、私密度也好的酒店:“不如我们去吃……” 蓝郁戳破她:“我吃腻了酒店,有没有那种当地的苍蝇馆子或者私人菜馆,接地气一点的地方。” “我打个电话问问家里人。”钟意挠挠脸颊,“我只知道我们中学附近的快炒店还不错,不过那边都是学生,额,可能会有认识你的人……”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红的明星。 戏中意 第46节 全家人在电话里异口同声:“他大老远跑来玩,咱们可要好好招待啊,意意,你请蓝郁到家里来坐坐。” “好像你家里人很欢迎我。” 蓝郁笑眯眯指着她的电话,“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钟意捂着话筒,尴尬笑道:“那部《伽罗镜》他们看过好几遍,我妈和我姐都是你的粉丝……” “是吗?”蓝郁挑眉,“那可太感谢了。” 钟意得寸进尺:“择日不如撞日,蓝老师你能给个签名吗?” 蓝郁极其大度:“何止是签名,我可以提供合影签名聊天一条龙服务。” 最后钟心推荐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小饭馆。 吃完饭之后,蓝郁想尝尝糖水。 钟意带他去了家里的糖水店。 钟爸爸和钟妈妈,钟心带着枝枝,全家人都在等蓝郁。 每个人都笑容可掬。 蓝郁一样样尝了钟妈妈的手艺,表情幸福陶醉:“钟妈妈,您的糖水真的太好喝了,您要有空来剧组吧,全剧组几百号人,每天喝一碗糖水,多开心啊。” 又赞美钟心:“姐姐和妹妹各有各的气质和漂亮,钟爸爸钟妈妈你们真的是人生赢家。” 甚至从包里掏出个礼物送给枝枝。 连钟意都不知道,男明星的嘴怎么能那么甜。 钟爸钟妈和钟心对他都格外有好感。 这种外型帅气、性格开朗、谈吐风趣、在电视里角色阳光正面的国民男星。 要是意意能找个这样的男朋友——那真挺不错的。 钟爸爸钟妈妈热情洋溢地请蓝郁到家里吃饭。 蓝郁盛情难却。 周聿白独自飞了一趟美国。 周思旻知道他落地倒时差,一时半会没可能睡,凌晨两点打电话过来。 说是被周安和训了一顿。 周聿白让他去把那个乔伊的事儿搞定。 要人闭嘴,别闹什么幺蛾子。 周思旻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惹得周聿白不高兴。 但也没多问,直接打算给这位乔小姐一点好果子吃,搞到冷藏处理。 结果没想被告状告到他老爹那里。 结果周安和在家里发了一顿脾气,还是温慈柳劝了半天才劝好。 这事跟周思旻半点关系都没有——是他哥交代他干的。 反正兄弟俩,好事体面事都是周聿白的,吃喝玩乐不上档次的事都是周思旻的份。 周思旻当然不肯吃亏,在周安和面前把周聿白供出来了。 “是聿白让你这么干的?”周安和愁眉紧锁,“他怎么会跟这些事有关。” 周思旻把事情都招了。 说是大哥最近喜欢一个小明星,这个小明星在剧组被人欺负云云。 周安和半信半疑骂了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哥,要是老头子找你,这事可真的不能怪我。” “知道了。” 周聿白语气平平静静。 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这事被家里人知道。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手机里别的消息不少,钟意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有时候周聿白难免会嫌她消息太吵。 但其实也不怎么烦。 冗长工作之余,拿起手机瞄一眼,权当解闷。 最后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问她老家。 钟意自己也意识到很久没有联系他。 睡前特意掐着时间打了个电话给周聿白。 他那边声音倒是有点车辆的杂音,钟意模模糊糊听见有女生喊他。 只是听筒又旋即变得安静。 “我这两天好忙,玩得也好累,没怎么碰手机。”钟意解释,“今天家里的糖水店歇业,全家人出去玩了。” 周聿白:“开心?” “开心。” 她的声音真的很开心,沁人心脾的清透。 “玩什么这么开心?” “去了景区,还去了游乐园,晚上从夜市回来,我们还中了奖,拿回来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具,枝枝开心得不得了。”钟意笑道,“好多年没有跟爸爸妈妈姐姐这样玩过,上一次还是我小时候呢,现在我都有小侄女了。” 她兴高采烈说着。 周聿白用她的声音想象她玩的样子,顺口问:“没拍照?” 钟意愣了一下:“拍了几张,可是都是我家里人,就没发给你看。” “什么时候回来?” 钟意想了想:“你在临江还是北城?” 周聿白:“我在洛杉矶。” 钟意轻轻啊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出国了。” “出差,顺带办点事。”他淡声道,“我过两天回临江。” “那我……”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周聿白反问:“不是说给我带绿豆沙?” 钟意猛点头:“可以可以。” 蓝郁只在汀溪待了两天一夜,又紧接着回剧组拍戏。 钟意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超过了娱乐圈朋友的定义。 但蓝郁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他这种千万级的粉丝量,很难在恋情和私生活上有明显化的表态。 至少钟意这几年没见他有恋情和女朋友的传闻。 保险起见,还是不宜走的太近。 钟意和周聿白同日回临江。 她中午到的机场,周聿白的航班在傍晚。 李总助陪着周聿白一起出差,通知司机先把钟意接回酒店,再返回机场接周聿白。 这么两趟动作,周思旻知道钟意又来了临江。 因为乔伊那事,周思旻对钟意兴趣更浓——这小明星真有点笼络男人的手段。 要不然怎么能让人前脚刚给前未婚妻上完坟,后脚就搂着新宠睡觉呢。 钟意也是从周思旻那里知道。 周聿白去洛杉矶是去祭扫未婚妻,五年前的这时。 天人永隔的悲剧。 想一想。 一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在感情最纯粹炙热的年华突然撒手人寰。 变成了永远的白月光和永远的殇。 周聿白温润又淡漠的热度。 他也许想要个人陪着他度过漫漫长夜。 周聿白到家时。 钟意正在餐厅煮绿豆沙。 顺便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她可以打电话给餐厅送点吃的过来。 她今天很反常——又端庄又温柔又贤惠。 钟意走过去帮他脱外套,捏着热毛巾给他擦手,甚至还在他太阳穴轻轻揉了两下。 “管家在房间准备好了洗澡水,要不要先洗个澡?还是请个理疗师过来帮你按摩放松一下?” 周聿白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他迈步去了书房,“你待会把吃的端过来。” 钟意第二次迈入书房。 周聿白坐在书桌后,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手指敲击键盘。 电脑有在线会议,他低声说了两句英文。 戏中意 第47节 听见门口动静抬眼。 不动声色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晃。 这样年轻的相貌,配上冷锐气势,带着震慑人的权势压迫。 作者有话说: 给男二一点戏份 还有姐夫,我眼巴巴等着姐夫出场 第27章 要和周总同居了吗? 钟意今天穿了条素雅的侘寂风长裙。 脸上也是悲悯柔顺的神态和心情。 两人的交流多半在应酬场合和床上。 周聿白看惯了她风情摇曳的模样, 觉得她这模样太刺眼。 会议在周聿白的示意下结束。 电脑阖上。 钟意目不斜视地端着餐盘走过去,体贴地把食物一一摆在他面前。 屈膝帮他垫餐巾倒水。 贴心挽起他的衣袖。 不像女明星、金丝雀,取悦人心的爱宠。 像管家或者餐厅服务生。 周聿白捏着餐巾擦拭刀叉, 柔声问她:“你今天去参加什么活动?哀悼会还是耶稣受难节?还是从尼姑庵回来?” 钟意抽抽嘴角:“……” 这男人莫名其妙。 她今天是真心实意地配合他。 不过话说回来。 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她体谅他的心情,只需要她讨他开心呢? “我去换一身。” 钟意换了身鲜亮可爱的衣服回来。 吃完东西。 周聿白起身回房休息。 再看钟意花枝招展, 笑容清媚,眨巴眨巴眼目送他。 他心思转圜。 眼神微睨, 手指一勾——示意她也跟过去。 钟意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简单质感的黑白灰,格调高,品味不俗,称不上冰冷,也绝对算不上温馨。 卧室的露台有个庭院, 竹影扶疏, 蕉叶细吟,泉声淙淙。 恍然给人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不是在高处不胜寒的大厦顶楼。 床很大, 够躺四个成年人。 钟意小时候和姐姐睡上下铺的单人床, 后来念大学住宿舍,再从租房到买房。 第一次躺在这么宽的床上。 只是两人躺着。 周聿白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钟意觑眼偷瞄人——周聿白闭着眼, 浓黑的睫毛覆在眼睑,光线在鼻梁投下一弧阴影。 莫名衬出几分柔软和疏懒。 她抿抿唇, 悄悄伸出一只手挑逗。 探入他的睡衣一路下滑。 周聿白没睁眼。 只是默不作声拧眉,喉结无法自抑地一滚。 攥住了她那只使坏的手。 “干什么?”他哑声问。 “你是不是累了?”钟意温柔小意地窝进他怀里, 小声嘟囔,“我帮你。” 他睁眼。 漆黑眸底里倒影着她那张皎洁白皙的脸。 静静注视着她。 钟意身体下滑。 窸窸窣窣钻进被子里。 周聿白把人拔萝卜似的拽出来, 拧着她的肩膀一翻, 顺势搂住。 钟意闷闷“啊”了一声。 她的后背嵌入了他热腾腾的怀抱, 一条沉重有力的手臂搁在她腰间。 男人的温热呼吸在后颈响起。 “睡觉。” 把她喊来,干嘛不做? 也许太累了,也许没心情,也许需要人陪。 什么都没做,没有精疲力竭,没有昏昏欲睡。 怎么睡得着? 钟意睡意全无。 眼睛眨了又眨,眼睁睁看着花园里的竹影晃动,月色清浅。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小小声。 “那是壁灯。”他闭着眼,“这种地方看不到月亮。” 钟意想想,也是。 高楼太密了,灯光也太亮了。 连清亮纯粹的月光都要人造。 有钱人都这样吗?住空中花园,欣赏虚拟的人造风景? “你为什么喜欢住酒店?” “方便。”他语无波澜,“我这么多年,除去在美国生活那些日子,住酒店的时间比在家多。” “在美国待了很多年吗?” “十年。” 钟意轻轻抚摸他的手臂,忍不住在他手背亲了一下。 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从她拼凑的信息来看——周思旻和周思筠也没有比他小太多,掐指一算,基本就是在他孩童时期,就没有享受过完整的家庭。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给了他十年的温情,最后却撒手人寰。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冷声道:“我拥有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一切,不必用你脑子里的想法匹配我。” 钟意觉得他说的很对。 他有基因彩票和权势财富,已经站在至高巅峰。 不值得任何同情。 也不必多此一举揣测他的想法。 钟意在临江住了两日。 还另外见了一个人——温慈柳。 她带着保姆阿姨,送一盅佛跳墙过来。 正好和钟意打了个照面。 这位中年富太太穿一席暗花的香云纱旗袍,身姿妙曼,气质温婉,像从画报里走下来的古典美人。 不仅容色照人,娴静如临水照花,有种淡看云卷云舒的松弛感,还有一把清柔动听的好嗓子。 钟意是听她说自己是周思旻的母亲,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周聿白的继母。 相比于梁凤鸣的锐气和长袖善舞的交际风格,温慈柳显然是柔情似水的那个路线。 “这盅佛跳墙足足炖了十几个小时,聿白太忙,我给他打过电话,今天接思潼放学,顺路送过来。” 温慈柳细细打量钟意,“你是钟小姐吧?” 钟意毕恭毕敬喊她温夫人。 “你跟着聿白喊我温姨就行。”温慈柳牵着她的手,“聿白在临江这几年,我可从没在他身边见过别的女孩子,你俩缘分不浅。” 戏中意 第48节 “您说笑了。”钟意满脸羞红,“今天真是让温夫人见笑……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您要来。” “没事没事,我不请自来,也不知道你在家。”温慈柳笑道,“聿白也不说,八成就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两人坐着聊起了天。 那盅佛跳墙也舀了一半,非得让钟意尝尝,让她趁热喝。 恰好周聿白回来。 三人索性去西餐厅吃了顿便饭。 就这么短短一点接触,钟意便见识了这位继母的厉害。 有人天赋就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份上。 温慈柳说话娓娓动听,神色也亲切随和,一点异色都看不出来。 跟她相处,真是极为舒坦。 周聿白也是和颜悦色,神色放松。 场面气氛极佳。 钟意叹为观止—— 不知是折服于这母子两人的心胸宽广感情融洽,还是感慨豪门关系扑朔迷离。 第二天温慈柳还派人补了份见面礼来。 礼物是对宝石耳钉,总裁夫人的手笔,不过分厚重,也不轻视。 钟意捏着这礼物有点为难,眼巴巴送到周聿白面前。 问他怎么办,要送什么回礼。 “喜欢你就戴着,不喜欢就放着。” 他轻描淡写,“不用回礼。下次带你过去吃饭,你再想想送什么。” 钟意心里一惊,瞪着眼睛问他:“下回过去吃饭?怎么还有下回?” “我看你和温姨相谈甚欢,她要是请你吃饭,难道你还不肯赏总裁夫人一个面子?嗯?” 他伸手捏捏她惊呆的面孔,手感甚佳,“那盅佛跳墙不是都进了你肚子?” “你,你不吃啊。”她结结巴巴追着他,“她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算什么个东西?” 周聿白顿住脚步。 薄唇笑意有几分愉快,挑眉反问她:“你算什么个东西?” 钟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一个花瓶而已,什么都不算。”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拊住她的后颈,低头吻她。 温热的吻将她吞噬。 钟意觉得这事好怪。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北城。 睡在她家的那个晚上。 周聿白说过要她来临江,还承诺下要给她一些东西。 当时她没有应声。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冲动,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 上次那个品牌活动晚宴,官方和媒体的各类报道都陆续发布。 品牌方花了不少流量在国内做品牌推广,所以给这次晚宴也买了不少“艳压”的通稿。 钟意翻来翻去,并没有找到自己出席的照片——无论是明星精修照还是各类合照,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身影。 只有一张大图,背景有个模模糊糊的她的身影。 倒是她自己的微博发了几张活动出发照。 底下评论一致尖叫,赞美她好美好漂亮,艳光四射夺人眼球。 也有人问钟意怎么没有出现在活动返图里。 为了这个活动,她的妆发服装都花了大力气去改。 虽然裙子很性感,但整体效果也称得上是高级,并没有抹去品牌的光彩。 钟意并不明白把自己裁掉的意义。 其实活动结束后,工作室去跟品牌接洽谈合作。 还是想把钟意往前推一推,多拿点商务资源。 可惜品牌那边反应冷淡,并没有什么合作意向。 钟意让工作室去问问原因。 还是想要个说法,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隐形。 是效果不尽如人意? 还是她哪里做错了什么? 品牌那边给的回复很官方。 说是现场邀请的嘉宾太多,活动返图只是随机挑选,很感谢她对品牌的支持。 钟意捏着手机看了半天。 她去问了周聿白。 “那个晚上,我究竟有哪里不好?是得罪了谁吗?杨韵诗?” 她还记得第二天,周聿白有问过她和杨韵诗有什么过节。 这么来看。 源头也许就是杨韵诗。 杨韵诗知道她和周聿白睡到了一起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 不然怎么会不声不响如此淡定。 那她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周聿白对此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个晚宴活动,几张照片有那么重要?” 他神色淡然:“品牌自然有品牌的考虑,所有结果都是明星流量、咖位和商务关系综错复杂的呈现,你身处娱乐圈就应该明白,没有必要去深究原因。” “我只是觉得,这是故意在耍我。” 钟意神色怏怏,“我用心准备过,争取过,也期待过,结果只是被人别有心机的针对,凭什么?” 他道:“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明白娱乐圈的残酷。” 钟意捏着手机走开:“知道了。” “我可以认为你现在是仗着我的便利,企图要求不一样的结果吗?”他在她身后问。 钟意坐在花园里,捏着一柄嫩绿的竹叶。 “我可以认为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帮我吗?” “钟意,我已经对你足够好。”他嗓音低冷淡漠,“有些话我只说一次。” 来临江——他会帮她。 那个机会她错过了,他也不会再提。 钟意把那柄竹叶摘下来,撕碎扔进清凌凌的水里。 她低着头:“我最近有工作,要回北城,可以吗?” “回去吧,我明天要出差。” 他漫不经心看手机,漆黑短发遮住一双狭长的眼。 这几天睡在一张床上。 两人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只是做的时候才是最密不可分、最尽兴的。 在高空花园树下的躺椅,漂亮的自然景观和虚假的月亮,再配以窗外的百米高空和无声繁华,有种不真切的虚浮感。 绝高的私密度和空间,婉转甜腻的嗓音细细回荡,让人热血贲张。 不知何处来的风拂过,花盆里的花瓣纷纷扬扬飘下,砸在她的头发肩膀,被他咬着衔进她唇间。 浅绯色的花瓣又飘飘摇摇往下,掩住几许艳色,最后碾碎成艳靡清甜的汁液。 不知道算不算不欢而散。 第二天周聿白一早便走了。 钟意被折腾了一个晚上,腰酸腿疼,他走时她连眼都没睁开,闹钟也被掐掉,直接误了飞机。 只得改签下一个航班。 不过周聿白还是送了她一份礼物。 李总助安排钟意去挑房子。 她的家实在太小,周聿白不喜欢。 索性给她换一个住所,至少做的时候不用顾及邻居。 都是他名下的北城房产。 钟意看了,都是很大的别墅,房子花园都大得离谱,保姆司机园丁一应俱全。 很标准的金屋藏娇。 她旁敲侧击问李总助:“一定要现在选吗?” 戏中意 第49节 “最好是尽快吧,后面已经安排了设计师,您喜欢什么风格的家具和装饰,也要时间去准备。” 钟意觉得太大,房间那么多,一个人睡的时候很寂寞吧。 这么冷清的房子,要是做噩梦了怎么办。 “有没有小一点,稍微热闹一点的房子?” “住在这种地方,我会觉得自己像豌豆公主。” 最后换了一个安保和隐私度很好的高级公寓。 是一套大平层。 这地方是周聿白好几年前买的,他在这住过两三个月,所有的家具和装饰都一应俱全。 只需要钟意把自己的东西搬过去。 连搬家都不用钟意操心,另有专业人士过来帮忙。 她只要把自己送过去。 温莎莎问她:“要迈入新纪元,和周总正式新房同居了吗?” “也许吧。不过他在北城的时间也不多。” 钟意低头收拾东西,语气淡定得很:“那边本来就是他家,有两间套房,他偶尔也会来吧。” 第28章 咸鱼的理想生活 三百平的大平层, 以前是周聿白的私人公寓。 既然钟意看中——房子重新布置,特意换成了她喜欢的风格。 家里还配着厨师和管家阿姨,两人笑容可掬喊钟意“大小姐”。 钟意差点以为自己在剧组演戏。 她一个人住, 不需要两个人为她工作,也不喜欢有人随时服侍的感觉。 索性让李总助换了个朝九晚五上班的家政阿姨。 温莎莎打趣她:“你又不是没演过戏, 入戏有什么难的。都到这份上了,怎么还畏手畏脚放不开呢, 要换成我,巴不得身后跟着十个八个人,一个打扇一个倒茶一个嗑瓜子,该享受就享受,到时候人走茶凉, 起码也辉煌过。” 谁知道金主哪一天就兴致全无, 金丝雀失宠了呢。 能抓住的就是眼前的利益。 和为未来争取更多的资源。 没有谁会痴心妄想,真以为凭着一段露水情缘就可以平步青云,永葆荣华富贵。 “你最近换了新经纪人, 怎么手上也没好本子, 不能跟周总撒撒娇,换个好角色么?” 温莎莎提醒她:“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以前我知道一个女演员,她恋爱脑, 光跟金主谈恋爱去了,在位的时候也没想着资源这回事, 分手后也就拿了一笔钱吧,还难受了好几年, 青春美貌都消耗了, 也没混出什么名堂, 最后在娱乐圈查无此人。这年头啊,爱会流失,钱会花光,只有自己的东西能存下来。” 钟意敷衍笑了笑:“再说吧。” 她问:“那个女演员跟了金主几年?” “两三年吧,这圈子都这样,两三年换一茬新面孔,人的感情也是三年之痒。” 钟意垂眼,“也还行吧。” 两三年也不算久,够了。 她现在处于一种不忙不闲的工作状态。 活儿总是有的,不算太差劲,但也不是多么好的资源。 拍的戏也都很不错,口碑很好的导演和班底。 只是都是配角,短短几天就杀青的戏份。 更像影视圈的上班族。 拿着一份勉强糊口的薪水,没有酒局应酬没有kpi,早九晚五打卡上下班,周末休息还不加班。 算是咸鱼的理想生活。 钟意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她还有另一份职业。 不过这个圈子很讲究运气和玄学——她停滞不前,有人一夜爆红,也有人一夜销声匿迹。 唐柠也跟星澜解约了。 星澜在钟意和张简则相继离开后,失去了所有支持,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唐柠赔了星澜五百万。 这笔违约金,不仅掏空了她的积蓄,甚至家里还卖了一套房子帮她还债。 两人约着吃了顿饭。 钟意听唐柠说起这五百万的事,心头感慨万千,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不想再拖了,已经耽误了几年,再拖下去,真不如退圈算了。” “这还是已经和平协商的结果,我这种小糊咖,星澜没给我什么资源,走的时候也没怎么难为我,加上有你的前车之鉴,我提前做了些准备。” 她另签了一家明星工作室,这阵子也是拼命三娘的状态。 只要有戏,只要有出镜,不管有没有片酬,都要争取去试一试。 经过了风浪,唐柠那张清纯脸庞也有几分苍白隐忍。 “反正已经两手空空,不如再博一搏。” 钟意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说:“如果有什么机会,我帮你留意留意,你戏路广,还能唱跳,上综艺节目也不错,早晚有出头的机会。” “谢谢,听天由命吧。” 唐柠轻轻舒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乔伊吗?公司让我走她这个风格,她不知道得罪了谁,直接被雪藏,所有的资源都被瓜分,现在挺多人都盯着她的市场。” 钟意愣了愣:“是吗?没人和我说过。” 周聿白一个月后才回北城。 那天钟意拍杂志封面,收工有点晚。 婷婷大包小包把她送上楼。 摄影棚的便当难吃,两人饥肠辘辘,钟意两手拎着烧烤和罐装啤酒,一大袋零食,打算回家好好填填肚子。 “家里还有虾和牛排……” 钟意带着婷婷进去,冷不丁顿住话语。 没想到周聿白和李总助在。 他跷腿坐在沙发,膝上摊着平板电脑,修长手指滑动屏幕。 李总助站在一侧,翻动文件夹,低头汇报工作。 两人齐齐抬头看她。 “钟小姐。”李总助文质彬彬推推眼镜,“您好。” “李总助,周总……”钟意扬起笑脸,“你们好。” 最后婷婷原封不动带着食物,和李总助齐齐退场。 “饿了?”周聿白打量她脸上的残妆。 “嗯。”钟意讪讪垂手。 他把平板电脑一收,正气凛然:“少吃点垃圾食品。” “知道了。” 在一起这么久,钟意也知道。 周聿白从来不随便在随便的餐厅吃饭,他口味可太挑了。 垃圾食品全部被婷婷带走了。 今天没提前通知阿姨做饭,钟意换了身家居服,自己挽袖下厨。 晚餐升级成了意式罗勒青酱煮牛排和法式迷迭香柠檬烤大虾。 周聿白去了趟书房。 再出来,白衫西裤也是松散的,衣袖挽至手肘,领口敞开。 男色迷眼。 他倚着吧台,看她拎着锋利的陶瓷刀切配菜。 头顶的暖白灯光流水似的淌在她身上,身姿亭亭玉立,黑发松松拢在脑后,纤细白皙的指尖捏着鲜黄的柠檬。 画面赏心悦目。 人当然有依赖性。 不能否认他任由她每日殷勤地跟他说早安晚安,碎碎念一堆日常琐事。 空暇时借此放松琐事缠绕的大脑。 也偶然迸出“想”这个词。 特别是虚与委蛇应酬后的夜晚。 想她用湿漉漉的眼睛和嘴唇安抚他。 “小区会所里面有日式炉端烧,以前吃过一次,味道不错。” “是么,我竟然不知道。”钟意笑道,“可能我吃的少,每天只去泳池游泳。”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高大身姿笼罩着她,气势也不着痕迹地覆盖她的感官,衣料接触带来肌肤的热度。 戏中意 第50节 没由来让人心慌意乱。 周聿白握住了她的刀,另一只手覆住她的手背。 他的手臂完全越过她的肩膀。 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拢在怀里。 钟意的确有感觉他衬衫下精壮宽广的胸膛。 带着抚平心跳的热度。 “会煮糖水但不怎么会煮菜。” 他温润嗓音带着一丝冷淡戏谑,“这合理吗?” “这有什么。”钟意反驳,“谁规定了语文学得好的人,英语就一定优秀。在我家,我妈妈煮糖水,我爸爸做饭,闻道有先后,学术有专攻。” 他替她切柠檬:“你爸做饭?” 钟意配合他摆盘:“对啊,我妈妈一早就去糖水店忙,我爸爸是老师,中饭和晚餐都是他做。” “钟老师还教你背圆周率和心算?鸡兔同笼这样的趣味题?” 太过正经清润的音调,却让人面皮尴尬。 “没有!”钟意别扭转身。 翘臀蹭过他的西装裤。 两人身体都僵硬了一瞬。 周聿白低头,两臂收紧,高挺鼻尖蹭过她耳际。 温热湿润的吻落在她在脖颈,带着薄唇的轻轻吸吮。 她强撑站着,酥麻无力的感觉一直传递到指尖。 两人呼吸都乱了几分。 身体很饿——不知道眼下该吃的是什么。 “叮咚”。 门铃声响。 周聿白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 催她:“去开门。” 是他点的日式炉端烧,送了不少烤物过来。 还有酒。 钟意扭头看了他一眼。 周聿白身姿翩然站在料理台前。 姿势干净,眉目清朗。 这顿饭吃得意犹未尽又心不在焉。 感觉要比酒店和她的家更好。 亲手布置的卧室。 雪白松软、帷幔低垂的公主床。 周聿白用指尖撬开她紧咬的贝齿,翻搅她温热滑腻的唇舌。 他喜欢她楚楚可怜的嗓音和哽咽。 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 快乐的时刻太过快乐。 钟意泪水涟涟埋在他颈窝,再不肯抬起脸来。 他含着她赤红的耳垂,喑哑嘲笑:“一截手指头就硌到哭,不是豌豆公主是什么?” “不是。”钟意狡辩。 “那是什么?” “我想你,我的身体想你。”她仰头对他说话,“就是这样。” 脸颊鼻尖染着绯红,眼睛波光潋滟。 周聿白收敛笑意,幽深的眸注视着她。 伸手在她脸颊摸了一把。 两人视线胶合,嘴唇蜻蜓点水触了下。 泛起的涟漪渐渐扩大,湿软的薄唇堵住她的嘴。 钟意瘫软在他怀里,被迫仰头,柔柔回应他的吮吻。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心脏,在她手心强有力地跳动着。 周聿白这次回北城,是周老爷子过寿。 家里的应酬多,所以在北城待的时间也比较长。 回来的不仅有他,连温慈柳和几个孩子都来了。 每年逢年过节、各种喜庆日子,温慈柳都会去堪崇巷看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往年梁凤鸣还是总裁夫人的时候,在宾客盈门的大场面,温慈柳做小伏低,不会和她直接对场。 现在梁凤鸣离开了周家,温慈柳扶正,两人身份不再尴尬,在堪崇巷见面也是一派云淡风轻。 周安和的四个孩子。 周老爷子和老夫人最疼的当然是周聿白。 连周安和都默然,他多少对梁凤鸣有愧,集团继承人当然毫无悬念落在两人的儿子身上。 这点谁也抢不走。 现在周老爷子过寿,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都是周聿白陪坐应酬说话,操持场面上的事情。 梁凤鸣在北城交际无数,这些人自然也认识,也给她几分面子。 就显得温慈柳和三个孩子有些多余。 温慈柳倒是一惯的温柔内秀,面上看不出多少失意或者不满。 周思旻呆不惯北城,北城也没人认他周二少这张脸。 私生子就算最后转正,头上也压着个正儿八经的太子爷。 他要出去找乐子,周思筠跟他一块,要去找张简则玩。 两人把钟意喊出来。 钟意这才知道周家老爷子过寿。 这几日周聿白偶尔会过来找她,两人相处时间多了不少。 周思筠和张简则在角落聊天,她就只能陪周思旻喝闷酒。 周思旻四仰八叉翘在夜店沙发,一边捏着酒瓶一边跟她说话:“你说同样都是爹生妈养,我凭什么总是低人一等,我就比他小两岁,从小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堪崇巷的宅子里,只有他才有资格住进去,那也是我爸我爷爷家,我但凡想要点什么,就有人就拦着我,说我不配。可人家呢,从小金尊玉贵的太子爷,什么都是送到眼前的……我长这么大还要点头哈腰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还要感恩戴德,这算什么事啊。” 他那张俊脸凑过来,大着舌头说话:“钟意,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种人都活得特别憋屈?都是踏脚石,你伺候他累不累?是不是也挺累的?他不会做爱的时候都是躺着,让你自己动?” 钟意眼观鼻鼻观心。 周思旻拍拍她的肩膀,叹道:“趁着咱们还能干得动,能多捞点是一点,以后人家举刀的时候,咱们还能卷点钱跑路。” 这酒喝到最后,周思筠和张简则不见踪影,周思旻躺在沙发里呼呼大睡。 钟意只得给周聿白打电话,让他找个司机把周思旻带回家。 周聿白那边有麻将声和笑语。 他蹙眉:“你怎么跟他在一块?” “周思旻兄妹俩把我和张简则喊去陪酒,现在只剩我俩在包厢坐着,他喝醉了。” “我打电话让司机过来。” 他音调略沉,旋即改了主意,“算了。” 周聿白亲自过来接人。 这么晚了,他不似从家里出来,倒像是还在应酬的样子。 司机把周思旻带走。 钟意本想回家,被周聿白唤住,盯着她看了两眼:“陪我去坐会。” 去了个私人俱乐部。 外头看着平平无奇的地方,里头却别有千秋。 沿路灯光昏昏暗暗,只走进包厢才豁然开朗,满屋的光华流转。 里头坐了不少年轻公子哥。 还有陪着聊天解闷的莺莺燕燕。 钟意还记得当中两位。 那个赵晟——她还记得大四那年在赵董事长的园林拍了个mv,印象非常深刻。 赵晟看见钟意,眼睛发亮:“原来是你啊。” 赵晟也记得她。 当然不是因为几年前的mv。 而是那个晚上钟意晕倒前一股脑扎进了周聿白的怀里,缠着人不放。 最后逼得周聿白把人抱走了。 这姑娘段位很高啊。 戏中意 第51节 能用这种扑上来献身的招数套住周聿白。 绝无仅有。 还有一位张三公子。 就是那会在凉亭里对她有意思,故意逗她那位。 钟意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她能换一种身份,和这群人坐到一起。 张三公子多瞄了她两眼:“阿晟,你认识?” 赵晟笑道:“认不认识不好说,这得问聿白,又不是我的人。” 众人瞅着钟意,又笑看周聿白:“不介绍介绍?这谁啊?” 莺莺燕燕里也有个熟面孔。 也是个女明星,和钟意以前见过面,笑吟吟道:“你们不认识?我同行呢,叫钟意对吧?” 第29章 你挺符合我的审美…… “真的假的, 周少什么时候带女明星出场过?” “我也不信,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姑娘长得虽漂亮,但脸生得紧, 不是电视上常见的大花小花。 什么路子来的? 在赵晟这帮公子哥里,周聿白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谁也别想染指。 以前有一回玩得太甚, 包厢角落里直接上演活春宫,也不见他面红眼热, 端然一派深沉温润。 做男人做到这份上—— 大家有钱有势,漂亮姑娘争前恐后扑上来,还能坐怀不乱。 要么就是不行。 要么就是成大事的人。 但实话说,真是那方面不行的男人,玩的花样越龌龊恶心, 也更肆无忌惮。 何况周聿白以前还有个未婚妻。 就这么来看, 赵晟他们几个真对周聿白刮目相看。 也盯着钟意多看了几眼。 对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和疑问,钟意小鸟依人挽着周聿白,露齿微笑。 微笑。 再微笑。 今天本就是因为周聿白回北城才攒的局。 正事还没谈完——他接了个电话, 说要出去一趟。 赵晟几个不肯放人, 好说歹说才让他快去快回。 麻将桌前有人自觉让位出来。 周聿白顺势坐下,揽着钟意的腰肢往身边一带:“坐吧。” 两人坐定。 他这才淡笑开口:“带个人过来玩而已,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像你们少带似的。” 有人笑眯眯:“我们当然不少带, 但可没见你带过。” “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周聿白和颜悦色摸牌, “哪次回北城见你们不都是你侬我侬,这回我难得带个人过来玩, 你们也能大惊小怪。” 他手指搭在钟意白皙纤瘦肩膀, 给大家介绍:“钟意。” 宣誓主权的姿势, 明眼人一看明白。 钟意乖巧朝众人颔首微笑:“你们好,我叫钟意。” “真是个女明星啊?” 周聿白抬抬下巴,笑容满面:“明星算不上,她就拍过两部戏,小打小闹玩票而已,论演技名气不如你身边这位小姐。” 那位女明星捂嘴笑:“谢谢周少夸奖。” “娱乐圈的女明星不少,像这么清纯漂亮的可不多见。” “还是聿白眼光好。” 大家一边玩牌一边聊天,话题都落在了钟意身上。 赵晟说起上回那件趣事。 当时一桌人好端端地吃着饭,突然一个姑娘跑进来,直接冲着周聿白去了,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当时满桌人都没回过神来,还笑这姑娘挺会投机取巧。 没想到人旋即晕倒在周聿白怀里,后面还跟着几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就这么着,今天两个当事人手挽手坐在跟前。 旧事重提。 魏总那事从旁观者的嘴里说出来,钟意觉得自己像个心机婊。 又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那么多男人,她就冲着最帅最多金的男人而去。 这一扑,就把高岭之花扑倒了。 她怪不好意思的,硬着头皮讪笑:“让大家见笑了。” “这叫千里情缘一线牵,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行啊,我说我怎么遇不上钟小姐这样的姑娘,我也从来没有英雄救美过,错过了。” “以前多少姑娘献殷勤也没见周少扔个眼神,今天一通电话能出去接人,钟小姐魅力不浅。” 周聿白听他们七嘴八舌起哄,温和笑笑:“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给我点面子,她面皮薄,再说可要脸红掉眼泪了。有事说正事要紧。” 顿了顿,他又添了句:“以前是没遇见心动的,现在遇见了,当然得多上点心,不然姑娘跑了可怎么办,再遇到可难了。” 语气听起来温润深情得不得了。 钟意娇滴滴冲他笑笑,往他身边靠了靠。 大家应了两句,也结束了桃色八卦。 开始说今天的正事。 最近正好是周老爷子过寿,周聿白又在北城,见面的时机也多。 大家约着周聿白谈个国外的投资案。 这个投资提案的发起人就是张三公子。 钟意听他们满口的私募风投、又是生物能源又是地皮让渡。 金额很大,光一期投资就是好几十个亿。 从张三公子嘴里说出来回报率也是惊人。 在场几个男人野心勃勃又跃跃欲试,只是大家族里桎梏不少。 要是能拉拢周家,拉拢周聿白,这事才算有戏。 借着周老爷子的寿辰,赵晟几人这阵子跑了堪崇巷好些趟,等着周聿白空了才攒了这个局,坐下好好聊聊。 话说到一半,周聿白又被一通电话喊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人态度也极为诚恳。 围着周聿白说尽好话。 北城的公子哥里,周聿白的人缘是数一数二的好。 谁也没被他拂过面子。 今天还有赵晟作保,诚意也摆得足足的。 他听张三少把这个投资案说完,倒是认真想了想,沉吟道:“钱倒不是大问题,这个投资也跟家里的生意沾点边,只是我过问得少……” 张三公子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还说家里有个价值几千万欧的法国酒庄,直接送给周聿白。 周聿白似是举棋不定,最后扔了一张牌出来。 “这投资案对我而言倒是可有可无。”他微微侧首:“你不是一直囔着去法国玩,张三公子这酒庄给你当礼物如何?” 钟意莫名被cue。 张三公子的目光也是颇为殷勤地看着她。 她往周聿白身后一躲。 慵慵懒懒枕在他肩膀上,眼皮微饧,憋憋嘴:“我那是想出国玩吗?还不是你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我都等你一天了。”她不耐烦娇嗔,“这么晚了,什么破烂投资案能有我重要,改天再聊不行吗?我想回家了。” 周聿白陪她做戏,含情脉脉摸摸钟意的脸:“你这脾气,好歹给张三公子几分面子。” 钟意不依不饶,掩手打哈欠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都说好今天陪我,你又说话不算数,眼巴巴把我接我过来说有好玩的,也就是在这儿陪你们打麻将,忒没意思。” 她一脸气鼓鼓的,把桌椅弄得乒乒乓乓响。 就是恃宠而骄那个味。 戏中意 第52节 金丝雀不听话。 周聿白明显对她有脾气,音调沉了沉:“钟意!” 伸手去拽她。 钟意才不鸟人,刁蛮地甩开他往外走。 场面做到这份上。 周聿白蹙眉,脸色阴沉隐忍。 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谈什么公事。 一场牌局被钟意搅合,赵晟只能充当和事佬,约着下次再详谈。 最后钟意和周聿白齐齐上了车。 时间也真是不早。 她被周思旻折腾了一顿,又被周聿白喊来应酬。 真的累了。 周聿白也是散漫地陷在后座,仰着头,微微眯眼。 闭目养神。 钟意看见他眉心拧起的疲倦。 这世界谁都活得不轻松。 她邀功似的凑过去,笑吟吟道:“我还以为您喊我过来干嘛呢,原来就是让我来坏事的呀,那个张三公子岂不是恨死我了,好几十个亿的大项目耶,被我搅黄了。” 他闭着眼,睫毛漆黑,暗茶色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转。 “你怎么知道我要你挡着张三?” 钟意摸了摸指甲上的钻:“因为我不喜欢他。” 她记得这人呢。 那时候她裙子湿了,他的目光一遍遍在她身上打转。 钟意想了又想,问他:“我们还挺有默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张三公子呢?” 周聿白睁开了眼。 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 他是不是也记得呢? 周聿白心平气和道:“你现在演技比那会好了不少,人也圆滑多了,能安然走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再说,我帮你打过一次圆场,你帮我一次也无可厚非。” 钟意心里没由来一滞。 心底有个声音幽幽回荡,他记得。 他居然记得。 她呐呐道:“那么久了……你怎么记得呢?” 周聿白轻描淡写:“很简单,因为你足够漂亮。” 钟意:“……”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谢谢他的赞美。 钟意枕在他肩膀:“那你觉得我这张脸好用吗?” 温热指尖轻轻触在她脸颊:“很好用。” “这算是我的荣幸吗?”她笑笑,“下次有这样的活,您尽管找我。” 周聿白把她拖入怀里,低头轻嗅她身上的幽香。 “钟意。” “嗯?” 他沉醉在她的暖香里,任由自己放松:“你挺符合我的审美……各方面……” “您这样说我很高兴。”她抚摸他英俊的下颚,“我这种十八线小演员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周总的认可。” “送个酒庄给你怎么样?我也有。” 他这会特像个挥金如土的霸道总裁,“犯不着那个张三出手。” 钟意忍不住笑了:“总裁们出手都这么阔绰吗?” 他的吻落在她雪白的胸脯,带来酥麻的触感:“你用心点,也就是陪我这两年。” “给我点乐子,让我开心点……” 她情不自禁收紧自己的臂膀。 声音软得滴水:“两年以后呢?” “我也有结婚的打算,不会玩太久。” “明白。” 钟意主动把胸脯挺过去,红唇磨蹭他发烫的耳朵。 嗓音娇媚:“去我那吗?还是去你酒店?” 忌惮前座的司机,他从那软绵的窒息中抬起清俊斯文的脸庞。 稍稍吐了口浊气:“我今天回堪崇巷……过两天回临江有事……” 最后周聿白把钟意送回家。 “晚安。” 他在她腮边落下一个吻,绅士地往后退了步,“早点休息。” 夜风凉重。 钟意抱住光裸的双臂,目光绵绵地注视着他:“晚安。” 第30章 丁骞 钟意和温莎莎逛街, 看见不知道哪家大小姐坐在vip室,店员小心翼翼捧出一只铂金包。 那只包她也喜欢。 她破天荒给周聿白打电话。 软绵绵跟他撒娇:“不仅仅是跟你报备花销,这只包是全球限量款, 配货就要几百万,一年也只有一两个名额, 还要慢慢排队,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拜托了。” 温莎莎看她讲电话, 笑脸盈盈火力全开,娇嗔痴缠全部用上场,十足的小女人表情。 好似电话那端的是她的亲亲男朋友。 就是说,钟意什么时候开窍了? 周聿白那会满脑子的股权投资业绩报表,冷不丁冒出个“限量款”“钻扣鳄鱼皮”“每个女人的梦想”。 听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被电话打断的李总助眼睁睁看着自家boss的眉头由舒展再到紧锁再到慢慢舒展。 而后盯着他看。 李总助内心忐忑了几秒。 有什么问题吗? “李总助。”周聿白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递过来, 冷淡开口, “把这只包送到钟小姐手上。” 没过几天,钟意高高兴兴给他发了晒包照。 她第一次发小作文赞美他。 字里行间都是雀跃的欢喜。 语气有够矫情的。 不过大部分男人都吃这套,连周聿白都不能免俗。 钟意还把这包借给过唐柠, 让她拎着去出席过一次活动, 顺利拿到了一个好资源。 近来两人联系紧密了不少。 唐柠最近努力营业,摇身变成了工作狂。 人越拼的时候, 其实状态越好。 看见唐柠,钟意好像看见当时的自己。 她还让了个角色给唐柠——那个时候周聿白来北城, 她脱不开身。 她是由衷希望唐柠能红,能走得越来越高, 越来越好。 几次接触下来。 唐柠也知道她身后的靠山跟张简则的金主都姓周。 至于是不是一个人,不得而知。 周聿白再回北城又是一个多月后。 他去国外出差, 刚从澳洲考察回来。 那时候钟意也刚从剧组回来。 拍了个青春校园剧, 她演高中女学生, 穿白衬衫和深蓝的校服裙,扎简单干净的马尾。 照片发给周聿白看。 他点评:“衣服不错。” 戏中意 第53节 后来这套衣服就被钟意留下来。 用在了床上。 她第一次主动做这些取悦他。 钟意跪坐在床尾,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衬衫,蓝色百褶裙遮住翘臀和腿根,过膝的白色长筒袜在腿上勒出肉痕,半干不湿的黑发柔柔披散在脑后,眼眸清亮,抬眼冲他甜甜一笑。 拍牛奶广告也不过如此。 周聿白记得自己说过,本人没有任何特殊癖好。 怎么没有。 他此时脑海就迸出好些种让她生不如死的暴虐手段。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个晚上做起来两个人都觉得失控。 但毕竟算不得一件坏事。 性应该是完全快乐的、沉浸的。 他说,让他开心点—— 钟意累到指尖都在发酸,把汗津津的长发拨垂到床沿,歪躺着闭目养神。 她突然开口:“我有点后悔我穿校服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人。” “嗯?”周聿白捞过平板电脑看邮件,“为什么?” “那时候我姐偷偷和一个小混混谈恋爱,她干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晚上还要躲在被子里哭,我觉得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坏种,专门骗纯情女生的眼泪。” “班上男生给我写的情书,全都被我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再谈恋爱,就觉得来不及了,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哪有校园恋爱纯情。” 想不到她还是个激进分子。 “周总,你念书的时候,班上有没有喜欢你的女生?” 刚才床上他的反应,钟意直觉他喜欢清纯少女那卦。 他漫不经心跟她聊天:“我高中出国念书,班上有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每周都要往我柜子里放一枝玫瑰花,持续了两年。” “后来呢?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她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没有,我对外国女生无感,又时常苦恼不知如何拒绝。那时身边有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假扮成我的女朋友,挺身而出帮我解决了所有问题。” “后来呢?” “后来这个女孩成了我的未婚妻,再后来她开车出车祸死了。”他语气淡淡,“这件事告诉我,人不要轻易放纵自己谈恋爱。” 这世上只有他知道,叶蓁蓁的死不是意外。 是自杀。 也是对另一个人的谋杀。 钟意默默挪过去,像猫咪一样温顺地枕在他腿上。 这段时间。 两人的相处极为融洽。 周聿白去伦敦出差,顺带私人休假。 让她一起跟着去。 作为演艺圈从业者,钟意当然也出了好几趟国门。 她很早之前拍过短剧,送到国外去参加展映和评选,拿回了一座不知名影展的奖杯。 虽然很水,但好歹也算是国际奖项。 这次她跟着周聿白私人飞机出行。 聊得最多的人是李总助。 在公事公办的场合上。 李总助显然比周聿白更好说话,也更好杀时间。 她第一次见识总裁的职业操守。 周聿白开会、看邮件、谈生意,像一只匀速旋转的陀螺。 钟意好奇他怎么能在这种忙碌高压的节奏下一直保持温润平和的状态。 打电话的语气一致无二,只有称呼才知道是商业伙伴、家里人或者公司同事。 她自己逛街、喂鸽子、喝咖啡。 再等他闲下来,陪他娱乐或者成为他的娱乐。 伦敦的工作结束后,周聿白带她去法国度假。 之前说过法国酒庄的事情。 无功不受禄,钟意对酒庄没兴趣。 但她很喜欢巴黎,和温莎莎一起来玩过,在塞纳河畔洒下很多豪言壮志。 他结束公务行程,脱下笔挺的衬衫西裤,换了便装。 很随意的连帽衫和长裤,但剪裁质料都属上乘,穿在他身上还是有股朗月入怀的味道。 钟意第一站是去购物。 只要不考虑钱的问题,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时尚之都。 先买女童的衣服,三四岁的尺码,荷叶边蓬蓬裙牛仔夹克,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治愈。 然后是帮周聿白挑一些东西。 他这种人什么都不缺,大半着装用品都是高级定制款,剩下的一半也有固定品牌,钟意每回费劲心机送他东西,都是挑袖扣领夹钢笔这样的小物。 至于她自己能买的东西就太多。 漂亮的裙子太多,奢华的首饰也太多,连香氛精油护肤品都可以私人定制。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钟意深度怀疑自己从这段关系里抽身时,还能不能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错觉。 虽然他总是不动声色又斯斯文文的表情,但钟意总觉得周聿白偏好她穿偏艳丽的服装,裹得很紧或者露肤度很高的裙子。 衬托得很浑圆的胸或者翘挺的臀,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总是会停顿很久,眸光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是西装革履、冠冕堂皇的人,越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们住在巴黎郊外的一栋独栋别墅。 别墅靠近塞纳河,森林环绕,每天早上起床就能听见鸟语花香,花园里养着两条猎犬,喜欢冲着人摇尾巴。 周聿白说这是他外祖的房子,包括乡下那酒庄。 梁家也是北城有名的世家,只是梁凤鸣的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身体也不太好,把女儿许给周家没多久后也撒手人寰。 不然父母怎么会坐看女儿带着年幼的孩子出国闹离婚不管。 钟意想了想。 她没法对这样的出身环境感同身受。 他也不需要她感同身受,只想在她身上找点放纵的快感。 那天在米其林餐厅吃晚餐。 突然听见附近訇然一声爆炸声响。 钟意蹙眉问了句:“怎么了?” 周聿白听耳边滑过的法语,冷静解释:“恐怖袭击,有车子在路上突然爆炸。” 两人匆匆吃完晚餐回家。 周边街道大塞车,警察持枪维护治安,来来去去的人群很混乱。 这天巴黎下雨,湿漉漉的地面倒影着扑朔迷离的霓虹灯。 雨滴蜿蜒滑落车窗。 周聿白敏锐地闻到一缕血腥气。 他不动声色拢着钟意的腰。 车子驶进了郊区,途径茂密树林,一段毫无光线的路段。 周聿白吩咐司机停车。 钟意不解其意,往他肩膀靠了靠:“怎么了?” 他把温热的手探过来摸她。 男人宽大又骨感分明的手,肤质不似女人那样滑腻,但养尊处优惯了,因为运动的原因指腹微硬,握起来温暖舒适。 他问:“这几天开不开心?” “非常非常开心。” “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你出国玩?” “我跟他们说……来拍戏。” “那就好。” “钟意,你长这么大,经历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我从小……还算顺风顺水吧,最害怕的是……那次不知道魏总给我喝了什么,在厕所催吐的时候……” 他温柔笑笑,把她搂进怀里:“看来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姑娘。” 戏中意 第54节 周聿白用外套把她裹起来。 不知道她待会会不会害怕。 话音刚落,车里响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声。 钟意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直竖。 藏在温暖的怀里,瞪着眼睛看他。 周聿白提高音量,用法语说了几句话。 没有应答。 他又换成英语。 这下钟意听懂了——后备箱里有人。 周聿白请这位神秘贵客离去,这个位置远离市区,足够隐藏行迹,而车里的司机又是随行保镖,身上带着枪支和报警器。 出门在外,与和为贵,谁也不想大动干戈。 后备箱里的□□声愈发细弱。 车底盘却滚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高大黑暗身影拢在车旁。 他手上抡着柄左轮手枪,咯哒卸下弹夹,反手插进后兜。 抬手敲车窗,说的却是流利中文:“劳驾。” “我朋友受了伤,还请你们好人做到底,帮个忙。” 周聿白不想淌浑水,平静道:“我可以把你们送去医院。” “追杀我们的人很多。”那人眸光如雪刃,“我在车底待了这么久,你这保镖没察觉,显然不够合格,先生,我奉劝你千万别跟亡命之徒过不去,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我要的只是一个隐秘的房间,一点食物和水,一些药品,处理完伤口,我们自然会悄悄离开。” 周聿白举棋不定。 他是商人,不是冒险家,更不是慈善家。 钟意心惊肉跳从他怀里探出个脑袋。 窗外男人冷厉眸光扫来,突然怔忪。 他不敢置信,脑海里搜罗一张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孔,和男人怀中的漂亮面孔重叠起来。 迟疑开口:“钟意?” 周聿白深深蹙眉:“你们认识?” 钟意茫然了很久,盯着男人看了又看,犹豫道:“丁……骞?” 千里他乡遇故人。 周聿白把人带回了别墅。 后备箱里藏着个几近昏迷的中年男人,身材矮小,脸色苍白。 他被丁骞从爆炸的车群里拖出来,大腿受了伤,用衣物草草包扎了一下,现在鲜血已经浸染了半边身体。 从这人的外貌和昏迷吐露的字词来看,应该来自东南亚某个小国。 也不是普通人的气质,更像政客一类。 这事就有些棘手。 至少要足够小心谨慎。 周聿白把人转移到别墅的酒窖——没有人带路,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食物药品应有尽有,甚至提供了一位家庭医生,去看看伤者的伤势。 司机去清除车里的血迹,也要看看回程的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钟意从认出丁骞的那一刻起,神思就有些恍惚。 要不是大概了解她的情史,周聿白会以为这个男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姐以前的男朋友。” “那个小混混?” “是啊。我姐念高中的时候,下晚自习后会去我妈妈的糖水店,帮忙收摊,有一天她看见路边坐了个喝得烂醉、脸上还带着伤的男人,就端了碗糖水给他解酒,那就是丁骞。后来丁骞就经常来找我姐,丁骞是个孤儿,是在赌场长大的,打架也很厉害,让人闻风丧胆的那种。” 钟意发呆了很久,轻声道:“我真的很不喜欢他。他俩瞒着我爸爸妈妈偷偷谈恋爱,我姐表面上乖乖的,被他带着逃课,也做过不少叛逆事。我跟我姐住一个房间,根本不敢告诉我爸妈这些事,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后来又经常吵架闹分手,丁骞最后不告而别,我姐伤心了好久。” “原来他就是那位让你少女时期对男生全无好感的罪魁祸首。” 周聿白后脑勺枕着手臂,闲闲笑道。 “他现在气质变了好多,看起来也很危险。”钟意没由来有点慌张,“他带来的那个人应该也不是普通人,我心底有点害怕,等那人醒过来,让他们快点走吧。” 周聿白垂眸,浓密睫毛掩过眸底精光,颔首:“我自有打算。” 第二日丁骞从地下酒窖出来。 他还是昨天那身装扮,只是黑衣黑裤上干涸的血污并不明显。 明显的是他高大精壮的身体,宽肩猿腰,肌肉紧绷。 脸已经洗干净—— 极短的寸头,相对于五官长相,他的气质更夺人眼球。 凌厉得像一把刀。 一把锋利、嚣张,冒着寒光,随时都能出鞘见血的冷兵器。 如果说周聿白是峭壁上的雪莲花。 那丁骞应该就是一块溅血的冰刃。 为了护送酒窖那位出逃欧洲的雇主,丁骞一行人死伤不少,在巴黎就出动了八部车。 还是暴露了。 “多谢周先生的援手,我朋友已经醒了,现在想请周先生借一步说话。” 丁骞侧身,请他去酒窖跑一趟,“周先生您应该是个生意人,有桩买卖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周聿白在沙发上坐着,挡着身后的钟意。 他知道钟意不喜欢丁骞。 他若有所思,最后长腿一收,理理雪白衣袖:“有幸受邀,丁先生带路。”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丁骞想起点什么,语气平静回头扔给钟意一句话:“别告诉你姐。” 钟意差点跳起来。 她当然不会! 周聿白在酒窖待了很久。 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 等周聿白从地下室出来,钟意明显从他眼底看到了野心。 她忧心忡忡跟在他身后。 他温声安慰她:“没什么事,只是帮他们脱险,不需要我们做任何事。” 丁骞洗了个澡。 换上了周聿白的衬衫西裤,拎着公文包,戴上名表,金丝眼镜,假发。 摇身一变成了商务精英,进城办事。 钟意和周聿白的这趟度假,本来后面还有行程。 现在也全部取消,两人每天在别墅里散步遛狗。 没有机会再去巴黎各餐厅品尝美食,周聿白也没请厨师上门。 钟意包揽了做饭的任务。 她煮糖水真是一把好手,做饭差强人意。 好在别墅里尽是西餐食材,烹饪简单,也不过分讲究厨艺。 周聿白也会挽袖过来帮忙。 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下过厨,也就是看着别人上手,再看着钟意,过去给她搭把手。 也要准备酒窖那位病人的一日三餐。 他亲自端过去,再聊几句。 丁骞好几天没有回来。 回来时又换了一身衣物,破洞牛仔裤和花衬衫,戴着墨镜和长假发。 琴包里鼓鼓囊囊。 当然不是乐器。 那琴包搁在地板,发出金属的冷酷声响。 钟意在厨房用牛奶煮糖水。 欧洲买不到国内食材,她去亚超挑挑选选,也拼凑出几样。 她心情实在不妙。 这几天胡思乱想,很需要吃点甜食压压惊。 好像酒窖那位先生也喜欢她煮的东西。 周聿白说,这个人是华裔,祖上也是从南省迁过去的。 钟意看见丁骞心情更不妙。 她就是没由来对他排斥,不喜欢、讨厌,甚至恨到牙痒痒的地步。 戏中意 第55节 他害了她姐姐。 丁骞也从不跟钟意搭话。 他目不斜视路过厨房,闻到甜甜的香气,脚步倒是顿了顿。 侧首问她:“煮糖水?” “嗯。” “给我来一碗。” 钟意冷冷淡淡给他盛了一碗,不耐烦搁在桌子上。 转身上楼。 丁骞舀勺喝了一口,冷戾面色倏然平静下来。 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他也熟悉这个味道。 那家糖水店,那个笑起来怯怯又腼腆的女孩,在夏日的夜里,站在他面前像朵晚香玉,端着糖水塞进他手里。 后来她会跑到他简陋的住所,酷热的夏日,守在热腾腾的炉灶前。 专门为他煮一碗糖水。 十几岁的恋爱,光明和黑夜的交缠,好像是一场没有出路的绝境。 幸福和痛苦一直交替。 她抱着他哭了太多次,后来渐渐就不爱哭了。 连他把死讯传给她,都听闻她没掉过一滴眼泪。 丁骞只喝了一口。 哐当把那碗糖水推开,抑制着血管里迸发的痛苦和冲动,霍然起身,面色冷酷地朝楼下走去。 几个人在别墅互不干扰地住了几日。 最后丁骞要带着人走,周聿白也要带着钟意回国。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也不需要任何告别词。 丁骞临走的时候还是找了钟意。 那时候钟意和周聿白在书房下棋,两人肩挨着肩,脑袋凑在一起,看起来就是情侣间的亲密。 这才是正常人的世界。 “你姐还好吧?” 有周聿白在,钟意起码对他收敛了几分。 她垂眼:“不用你记挂,她挺好的,已经结婚生子了。”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丁骞站得像一杆枪,语气缓了缓:“她就喜欢女儿,孩子几岁了?” “快三岁了。” 枝枝刚出生的时候很像眼前这个男人,她那时候看一眼就明白了。 庆幸的是,随着枝枝长大,像妈妈的地方越来越多。 丁骞沉默了很久。 最后疲倦地垂着脑袋,阖上冷厉的浓眉下的一双鹰眼。 他语气平静,像下最后通牒:“给她打个电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钟意不愿意,柳眉倒竖:“你不要打搅她。” “我不会。”他滚了滚喉结,“在她那,我早就死了。” 最后还是周聿白拍了拍钟意的脑袋。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拨了个电话给钟心。 钟心温柔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意意,怎么了?” 丁骞眸光乍亮,脚步一动,又生生抑住。 他直勾勾盯着钟意的手机。 “姐,你最近忙不忙?” “有点忙呢,最近公司事情有点多,老板又让我带了两个新同事,我还得手把手教她们业务,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 钟意笑道:“那你这是升职了呀,老板涨薪水了吗?” 钟心笑眯眯道:“升了主管,薪水涨了20%,年假也加了几天,还算资本家有良心,我这还想着庆祝一下呢,打算带着全家人出去玩几天。” “姐你真厉害,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你们那破公司,老板再不好好挽留你,我都要吐槽他目不识珠,真替你开心。” “别捧我啦。你呢?不是说在法国拍戏吗?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今天正好休息,就是想着好久没给你打电话,想你了呗,姐。” “那你要不要跟我视频呀?枝枝在客厅玩玩具呢。” “不用了不用了。”钟意赶紧挂电话,“姐你好好带孩子吧,有空我再找你。” “那好,拜拜。” “拜拜。” 电话挂断。 丁骞仍是失神盯着她的手机,久久不语。 他最后拜托钟意一件事。 有一笔钱要了无痕迹地转给钟心。 他刀头舐血卖命的酬劳,够让钟心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钟意直接甩头拒绝:“不需要,我家不缺钱,我姐更不缺钱,用不上你这些沾着血的钱,请你和她彻彻底底,毫无瓜葛。” 丁骞看着她板得冷冰冰的脸,目光明明暗暗。 最后到底没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这场度假并不怎么开心。 钟意在飞机上撑着下巴发呆,连话都不愿说。 周聿白低头翻合同,语气平平淡淡:“担心什么?你那从未露面的姐夫,你小侄女的爸爸,原来是个刀头舐血的雇佣兵?” 钟意恹恹道:“我只是觉得枝枝很可怜。” 她姐为什么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第31章 你还跟资本家谈道德? 因着丁骞的事情, 钟意一直心神不宁。 谁会意料到,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真实身份可能是巨鳄、罪犯、间谍、黑客……任何一种隐藏在黑夜的角色。 她不知道周聿白跟那位东南亚政客有什么合作, 她只希望周聿白不要把丁骞带到这个现实世界,永远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周聿白当然说好。 不必她说, 他压根不可能掺和这种事。 他公务缠身,先回临江公司。 钟意返回北城。 她带了不少伴手礼回来, 分赠给身边同事和朋友,也没忘了给张简则、唐柠……也给蓝郁带了一份。 蓝郁对她而言,是圈子里很特别的一个朋友。 第一次合作就相处愉快,私下也一直维持着联系,算是个特别有好感的朋友。 何况他名气大, 却也从来没有摆过架子。 还接触过她家里人。 钟意直接把伴手礼寄给了蓝郁。 过几天他回电, 电话里笑着说她不够意思。 “咱俩又不是隔着大草原,你给我说一声,我过去取就行了, 而且自打上次汀溪之后好久没见, 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吃个饭,感谢上回的热情招待。” 钟意笑道:“蓝老师你日理万机, 我不敢打搅,主要也是我这几天工作, 所以偷懒直接让助理寄给你。” “最近在忙什么?” “也没忙什么,最近拍广告杂志, 也客串了部电影。” 两人只合作过那部《伽罗镜》,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共事。 钟意那边的资源一直很虐。 说到这事, 蓝郁热心给她推荐了一部新戏。 是一部改编自历史小说的民国谍战剧, 导演在业内口碑极佳, 话语权也很重,非常排斥带资进组和各种潜规则的风气。 换句话说,公平。 只要试镜过关,就是凭本事吃饭。 蓝郁劝钟意去试试。 这部制作大,角色多,剧组那边正在慢慢挑选合适的演员。 “蓝老师你试过镜吗?” 戏中意 第56节 “导演找我聊过角色,这部剧候选人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入围,不过即便落选,我还是觉得这种剧组很值得尊敬。” 钟意上心了。 跟经纪人曼姐说了这个戏。 曼姐不也排斥,听钟意说自己有兴趣。 着手去联系剧组。 试镜时间在下个月。 钟意手上还有别的本子,婷婷过来帮她一起收拾行李,准备进组。 拍摄地在临江。 是一部现代都市剧,工期一个月,钟意的角色是写字楼里的女职员。 她没有告诉周聿白她在临江,而是去找李总助旁敲侧击问周聿白的行程。 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只是周聿白没空理她。 他近来太忙,有展会有出差应酬,分身不暇。 钟意改主意去找夏璇。 夏璇在一家做智能电子的科技公司做策划,标准的职场丽人。 她的新角色也是职场精英,正好跟夏璇取取经,学习一下上班族的精气神。 夏璇兴奋得跳起来:“真的吗?你来临江拍什么戏?” “职场剧,我演一个公关部的女职员,虽然光鲜亮丽但压力贼大的那种。” “夏夏你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顺便取取经,毕竟我可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在办公室呆过。” “这不就是我的生活写照吗?!”夏璇笑道,“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亲身体验一下?我们办公楼气派漂亮,社畜种类多种多样,你看了立马就有感觉。” “这怎么可以?闲杂人等怎么可以随便进出公司?” “我跟安保办报备访客就行啦,而且最近展会,公司去了不少同事,我最近这两天都在加班,你可以进来参观一圈,正好我加完班再一起去吃晚餐,如何?” 钟意想了想:“也可以,只要不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我马上去安排。” 夏璇给了钟意公司地址。 地点在近郊的高新产业区,现代简约风格的四层建筑,是一栋独立的综合办公楼。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暮色转黯,但每层楼仍亮着不少灯。 夏璇在门口接钟意。 两人热情拥抱。 夏璇把蓝色的访客工牌往她脖子一戴,打趣道:“好了,标准ol范。” 钟意今天穿了件亚麻材质的廓型西装,内里是黑色缎面裙,长发披肩,淡妆含蓄,戴珍珠耳钉,精致小巧的女士腕表。 “真的吗?”钟意低头打量自己,“我也觉得我今天好通勤。” “走吧。” 两人刷门禁卡进了公司内部。 大厅是挑空设计,白色主调,配以大幅透明玻璃窗和清晰的流线型设计,四壁光影精致。 让人莫名觉得冷静、理性,想要加快自己的脚步。 绕过大厅,一楼基本就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咖啡厅、展览室之类的公共区域。 楼上是开放性的回型办公区域。 这个点,有的工位空空,也有不少人在电脑面前埋头苦干。 茶水间和部门会议室也时不时有讨论声。 夏璇解释说这阵比较忙。 最近展会事情多,而且大老板这两天在公司,大家忙着把项目报表呈上去过目。 “今天顶楼的总裁办集体加班,我们也舍命陪君子。”夏璇吐槽,“我们大boss在公司露面不多,平时有事只能递折子,只有上朝才能见圣容,真是太难了。” 钟意:“你们boss这么玩忽职守?他不管事吗?” “哪里,他是公司太多,分身乏术。”夏璇嘿嘿一笑,“不过我们老板是个年轻帅哥,剑目星眉,绅士又优雅,每次他进公司,全公司女同事都是心花怒放,盛妆出席。” 说到帅哥,钟意那就没兴趣了。 演艺圈的帅哥太多了,一个商务男能帅到哪儿去。 夏璇还有一点活没干完。 拎着笔电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边叭叭叭聊工作。 没耽误太久。 半个小时后,两人收拾东西齐齐下楼。 一楼咖啡厅有甜点水果和饮品,夏璇挽着钟意过去拿块巧克力充饥。 正好一行人从里面迈步出来。 领头的两位商务男士还在交谈。 其中一位是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打着手势说话。 旁边那位很年轻—— 衣冠楚楚的高岭之花,模样英俊,温润深沉。 钟意看见身后那几位秘书模样里的…… 李总助。 她满脑子省略号。 还能更巧点吗? 夏璇把她往旁边拽了拽,小小声:“喏,我们大老板,够帅吧。” 钟意讪讪咧嘴:“帅……” 周聿白把客人送至大门口。 目送一行人离去。 折身返回,又和夏璇钟意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淡淡一扫旁边那人。 钟意挽着夏璇,目不斜视,素不相识。 夏璇笑着打招呼:“周总好。” 周聿白对夏璇并无印象,亦是颔首微笑:“下班了?” “对。” “辛苦,路上小心。” “不辛苦,谢谢周总关心。” 周聿白从容带着一行人返回总裁办。 只是在安保室办理出门手续的空当,钟意电话声响。 电话里嗓音清润悦耳:“怎么跑这来了?” 钟意硬着头发,示意夏璇帮忙处理。 捂着话筒支支吾吾:“我今天来找我朋友吃饭……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公司……” 周聿白单手插兜,临窗而立:“现在知道,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李总助说你很忙欸……” “我脱不开身,你上来坐会。”他淡声吩咐她。 电话挂断。 “……” 拜托,她怎么上去坐会? 电话铃响——夏璇的。 “什,什么??????” 夏璇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朝着钟意摊手:“对不起意意,对不起,刚才我主管给我打电话,说我有份交上去的报告不合格,让我赶紧回去看看。” “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就好。”夏璇双掌合十,满脸愧疚,“要不你再等我一会,去咖啡厅吃点东西,或者玩点别的?咱们今天晚点吃饭好吧。” 钟意抽抽嘴角,突然理解了打工人的苦。 她只能极力安抚夏璇,语气轻松真挚:“啊,当然没关系,我其实还想多待一会,还没欣赏完你们公司的布置,刚才咖啡厅的菜单我也很感兴趣,展览室我也没去过,正好给我点时间沉浸入戏。” 夏璇松了口气。 把钟意送到咖啡厅少坐,狂奔回办公室。 李总助已经在等钟意。 钟意跟着他拐了几道,被送进总裁电梯。 电梯出来直接就是周聿白的办公室。 她就这么绕过众人眼线,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过来吧。” 周聿白坐在宽大简约的大班台后,低头捏着只万宝龙的铂金笔龙飞凤舞。 分心跟她聊天。 戏中意 第58节 再懒懒吐出一个清淡烟圈。 钟意很少看见他抽烟。 偶尔为了应酬或者解乏才抽一根。 “累了吗?” “不是,很爽。”他把烟摁灭,“待会还要开会,抽根烟缓一下。” 语气清雅得像在说正事。 钟意脸又红了,垂头默不作声把外套穿上。 多回想一秒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周聿白目光幽深。 伸手抚摸她艳色难掩的脸。 她还未走,他就已经想让她留下来。 第32章 你是觉得我太闲? 钟意这个月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 其实也可以住在周聿白那儿。 但她觉得太招摇。 夏璇用她“员工意外福利”得来的年假来探过钟意的班。 跟她讨论剧里男boss真不如她家老板帅气。 钟意摸摸鼻尖, 脸红又尴尬。 拍的是一部女性视角的都市情感剧,女孩子多,片场每天叽叽喳喳的。 唐柠也刚好过来临江录一档音乐综艺。 也特意抽空来探班钟意。 又遇上认识的、合作过的女演员, 大家约着下戏后找个地方坐坐聊聊。 好玩放松又热闹,又不太惹眼的地方。 大家说去夜店。 周思旻的那家space投资砸了六千万, 算是临江数一数二的高端夜店。 不说舞池酒水这些,光是电音场, 百大dj,和室内音乐节,请的都是高人气。 钟意找周思旻要了个包厢。 周思旻说周聿白这几天都在space应酬,还要什么包厢,直接过来一起玩。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身边的女伴太多, 各式各样的都玩过,也不太把女演员当回事,至少脸跟夜店里喝酒陪唱的女郎们没什么差。 “不用了, 我们就是聊聊天凑凑热闹, 不喝酒。” “要是有漂亮的新入行的,你带过来瞧瞧, 哥给你们免酒水。”周思旻笑嘻嘻。 钟意冷淡敷衍他。 唐柠听她打电话喊周少,可那语气神情, 怎么也不像跟周思旻有点什么。 大家坐在包厢聊天。 女演员聊得最多的那几个话题——时尚、减肥美容、剧组八卦。 聊圈子里最受欢迎的男星,说是蓝郁。 相貌英俊, 性格开朗,家教良好。 “他家世也挺好的, 文艺世家出身。他爸好像是个是作曲家, 也是制作人, 妈妈是著名芭蕾舞演员,上过国际舞台。不过蓝郁在节目里很少说自己家里,挺低调的。反正我合作过这么多男明星里,他最客气礼貌,最表里如一。” “那他现在有女朋友吗?” “好像还没有,我记得他上一个女朋友好像是圈外人吧,他也挺保护人家的,分手两三年了,也没听他有再谈恋爱。” 钟意听来听去,也觉得蓝郁的确不错。 “你们知不知道,乔伊不是被公司雪藏了么,手上资源全都被抢光,直接被送出国了。” 有人惊讶:“她到底得罪谁了?” “谁知道呢,人家连面都没有露,直接把她连根拔起,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她粉丝都快炸了,到底发帖被删,现在大家都传她生病出国休养。” “她流量那么好,怎么能说没就没。” “没了就没了呗,她人品也不怎么样,就知道给粉丝洗脑成清纯小白花,走了更好。” 唐柠和钟意在包厢坐了会,听驻场dj打碟。 space的dj都很有名,基本都担任过综艺节目的音乐演出嘉宾,唐柠前男友是个摇滚歌手,自己也学过音乐,也认识今天楼下的驻场dj。 电音很燃,鼓点让人亢奋快乐。 两人去楼下舞池蹦一蹦。 路过周聿白的私人包厢。 周聿白和周思旻在外头,倚着栏杆看楼下舞池群魔乱舞 两人神色看似漫不经心。 但周思旻那歪倚的模样,又稍稍透着点火烧眉毛的烦闷。 “你明天安排人去看看,地皮早就拿下……要闹事也可能拖到现在,想想办法摆平……” 周思旻撇嘴:“拿什么办法摆平?我放把火把那厂子烧了,永绝后患?” 周聿白冷清嗓音令人生畏:“你要是就这点能耐,不如先把自己永绝后患。” 周思旻垂头不爽。 钟意挽着唐柠从他们身边路过。 周思旻脸色不豫,看见钟意当然没心思打招呼。 闷声道:“那哥你说怎么办?人家就是软硬不吃,天王老子去了也没办法。” “你自己去看看那厂子有没有问题……一趟两趟不行,那就……” 他和周思旻说着话,谈着正事。 目光轻轻一瞟。 在钟意路过时,伸手在她纤腰拢了下。 很亲昵又随意的动作。 钟意眼帘一扬,手指悄悄拂了下他的手腕。 周聿白收回手。 两人一触即离,自然而然,若无其事。 熟稔又默契。 倒是把唐柠看愣了。 她们在舞池待了不久,第二天都要早起。 索性打道回府。 夜店门外停着的都是豪车。 周聿白那辆是迈巴赫,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在门口等钟意,把两人送回去。 唐柠坐在车上已经完全吃惊了一把。 她现在已经完全理解。 理解钟意顺利跟星澜解约的原因,理解钟意签了张简则的工作室,也理解她拥有的那些奢侈品。 不理解的是。 钟意没有拿到任何好资源,依然当着一点戏份的小配角。 明明靠着这么大一座金山。 别的女明星都不是这样。 她也冒昧又疑惑地问了钟意这件事。 “哦。”钟意长睫轻扇,笑道,“可能是我演技太差了吧,或者根本不需要花心思砸钱捧,没意义的,还浪费钱。” 不太宠,不太爱。 没有名分也没有介绍。 花点钱玩玩而已。 司机先把唐柠送回酒店。 再把钟意送去了周聿白家里。 钟意等周聿白回来,吞吞吐吐问他乔伊的事情——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乔伊和她拍那部剧中断,之后就再也没有工作露面。 如果跟她有关系,她会觉得有点不安。 一个演员成名很难,毁掉却很容易。 她和乔伊不对付,但是也没想害她。 “我每天工作忙得日不暇给,还要管娱乐圈的闲事?”他眸光清淡瞥她,“你是觉得我太闲?” 钟意帮他解领带:“我只是觉得有点古怪……而且,她和杨韵诗是朋友……” “你只要离杨韵诗远点,她是我母亲身边的人,我犯不着去管她。” 戏中意 第59节 “我知道。” 钟意还在临江见过了周安和。 在酒桌上。 她陪周聿白应酬。 那天客人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钟意听见周聿白喊一声“爸”,拘谨得撒开了他的手。 毕恭毕敬喊了声“周董事长”。 他只是微微颔首,没搭理她,而是转而跟自己儿子说话。 周董事长看起来儒雅随和,似乎不像能在婚后短短几年就养私生子的那种人。 父子俩相貌当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周聿白皮相更优越。 周安和早知道钟意的存在。 温慈柳常在他耳边说,那个叫钟意的女孩子如何漂亮可爱,聿白对她也不错,两个人郎才女貌,很是相配,不知道缘分有多少。 “一个演戏的小明星而已。”周安和不以为然。 这种女孩子太多了,哪个男人身边不带着个一两个撑场面。 “你怎么还瞧不起人了?” 温慈柳笑吟吟往他嘴里塞了颗樱桃,“说不定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聿白从小就守规矩,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直都看重他的婚事,要不是被梁凤鸣拖着,估计孙媳妇都定好了。”周安和抖抖报纸。 “那思旻的婚事呢?”温慈柳黯然,“老爷子怎么不帮思旻打算打算?” 周安和搂着她:“你看思旻像玩够的样子?等他什么时候收收心再说。” 迄今为止,钟意已经见过了周聿白的亲生父母和继母。 不知道复杂关系是不是豪门常存的一种现状。 让普通人叹为观止。 倒是蛮像《雷雨》的。 温慈柳请钟意参加她的沙龙活动——她交际不多,多半时间都是在家修身养性。 只有偶尔和阔太太们办办茶艺插花这样情趣高雅的沙龙。 钟意当然婉拒。 这完全不是一个圈子,比跟周思旻身边那些富二代和狐朋狗友还难搞。 温慈柳邀请周聿白和钟意去家里吃饭,说是一顿简单的便饭。 她喜欢下厨,也喜欢邀请人来家里做客。 周聿白带钟意去了。 还带了份礼物。 当天气氛其实极好,半点都不让人觉得尴尬。 因为是坐在花园吃饭。 房子漂亮,花园也很漂亮,花儿开得争奇斗艳,奔跑的孩子和狗也很热闹。 食物有温慈柳亲自准备的,也有家里厨师做的,种类吩咐,满足了所有人的口味。 非常有温馨之家的感觉。 温慈柳给人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又温柔又体贴,双商极高。 她牵着钟意的手,软言款款:“聿白工作很忙,又经常到处跑,日子过得实在辛苦,我每每想到他就觉得心疼,偏偏他又是一个人。只要他身边能有一个女孩子出现,我就看重、高兴得什么似的。意意,你可要好好对他。” 这谁扛得住啊?! 只是北城的梁凤鸣也突然知道了钟意的存在。 本来这种女孩子一般不值得在长辈面前提。 只是北城有次宴会。 有人在梁凤鸣面前,打听周聿白喜好什么样的女孩。 说到联姻——某集团的千金,性格学历都好,不知道周家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北城世家女儿不少,但是各方面一等一出色的,又要性格学历脾气各种都合适的。 梁凤鸣觉得叶家更合适。 赵晟那天也在,说漏了嘴:“这长相也就算清秀佳人吧,比聿白养的那个小情人差远了。” 梁凤鸣才知道自家儿子也养了个情人。 还是个小明星。 这几个月。 周聿白订过各种名牌包珠宝奢侈品。 显然都是送给女人的礼物。 那小明星的名字叫钟意—— 钟意。 就是那天品牌活动上见过的、杨韵诗的同学。 第33章 月亮照在我们身后,好像私奔啊 梁凤鸣对钟意印象不好。 她欣赏女性的才华和野心。 但也见过更多沽名钓誉和别有野心的女孩子。 特别是娱乐圈的年轻女生如雨后春笋似的一茬又一茬。 但绝大部分都止步于靠脸吃饭又拿不出更吸引人的东西。 还企图走捷径, 依靠男人不劳而获。 比如当年的温慈柳。 钟意恰巧又踩在那个点上。 杨韵诗知道这件事后,在梁凤鸣面前语无伦次地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 钟意勾搭了聿白哥哥? 这怎么可能? 聿白哥哥怎么看得上她? 她不是傍上了周思旻那个私生子? 梁凤鸣问杨韵诗关于钟意的事。 这个姑娘哪里人,以前是什么样, 风评怎么样,工作都做什么? 杨韵诗一个没忍住, 瘪着嘴在梁凤鸣面前哭起来。 为什么是钟意? 她凭什么? 为什么不是自己? 这么几年她都努力在周聿白身边打转,却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想到哪怕只要在周聿白联姻前能让他看她一眼,她也算是铁杵成针。 钟意何德何能? 钟意在临江的戏没杀青。 周聿白回北城去看周老爷子老夫人和梁凤鸣。 剧组休息,她眼巴巴过来找他。 结果他回家了。 她还没有呢。 把她一个人扔在临江。 周聿白每次回北城,照例会在香蜜湖住一晚。 温慈柳那边的日子过得像是寻常家庭。 烟火气息浓郁的天伦之乐。 梁凤鸣这边却更像是“太太的会客厅”。 既是商人名士,又拥有高雅的艺术欣赏和审美能力, 香蜜湖的家里经常有客来访, 不乏设计师艺术家文人墨客这类的名流。 周聿白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他见过的名媛不少。 各种类型的女孩子,开朗大方的、优雅温柔的、文艺冷清的…… 家世优渥的女孩子,受过多年精英教育, 也见过足够多的世面, 不太会生性害羞,一般都是落落大方, 谈吐上佳,也非常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周聿白知道她们拿出的任何一项, 都是打磨得玲珑剔透的漂亮宝贝。 可有时恰恰因为见的太多,反倒失去了新鲜感。 聚会结束, 客人散尽。 戏中意 第60节 冯老师去画室待会。 梁凤鸣把周聿白留下,母子两人坐下来喝一杯咖啡。 她自诩是个开明的母亲:“聿白,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 周聿白自然否认:“没有。” 梁凤鸣言谈自若:“上次那个叫钟意的女演员, 听说是周思旻的情人?周思旻为了帮她出头, 还借着天恒的名头去祸害别的女明星,聿白,后面这事你过问了吗?处理得样了?” 周聿白捏着咖啡愣了一下,薄唇勾起轻笑。 他目光清明,在梁凤鸣锐利的注视下也未有半分闪躲。 “我怎么听说,她跟你有点关系?” “您知道了?” 周聿白掀起眼帘,眸光温润漆黑,不紧不慢道:“她跟周思旻没什么关系。是周思旻送给我的礼物,我却之不恭,又看她长得漂亮,只好笑纳。” “上回那个事也不是您了解的这样,她在剧组被欺负,我替她出口气,只是周思旻事办得不好,事情瞎传,在您耳里被抹黑而已。” 梁凤鸣蹙起眉尖,把咖啡杯“啪”地撂下。 “聿白……你这……妈妈从不反对你谈恋爱,甚至希望你多谈几次恋爱,看中哪家的女孩子,你就去邀请人家约会,要是遇见真心喜欢又条件合适的,以后的事情也好谈。我还恨不得帮你安排见面约会,成打成打地把女生介绍给你,是你自己每次都拒绝,说没兴趣没意思……”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样,你这身份搁在这里,总是要匹配自己喜欢的或者差不多的女孩子。你找个这样的姑娘,岂不是自降身价?” “你在临江是不是被那姓温的洗脑了,被糖衣炮弹哄久了,也跟着周思旻这种人逍遥快乐,真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你忘记刚去临江时,你答应妈妈什么……” “妈。”周聿白打断梁凤鸣的话。 他神色淡淡,挺不以为然:“您知道我工作忙。我就是找个人想放松一下。” “她是周思旻找来讨我开心的,跟经纪公司闹着解约要赔三千万,她赔不起才求到在我身上来。我们各取所需,我看中她的脸,她看中我的钱,以后腻了散了也没有麻烦,她是什么身份也根本不重要,起码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您别让我谈恋爱,没意思。循序渐进见面约会,聊天逛街看电影,还要深入了解女生的经历性格家庭,生气还要哄,每天嘘寒问暖浪费时间。还是找个不需要哄不浪费时间的,像您干女儿那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您知道?您怎么不把杨韵诗放到我身边来?” 梁凤鸣噎住:“聿白……正常的恋爱是能让人快乐的事……” “您既然打定主意要我联姻,就现在直接挑个能结婚的人,我可以立即结婚生孩子,却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姿态疲懒,目光注视着窗外:“您和父亲已经离婚,您身边有了冯老师,父亲有了温慈柳一家。我身边有些应酬也需要人,有时候也想要人讨好我,对我笑,晚上陪我回家,您也明白,人的七情六欲就是这么回事……不如任我随心所欲一回,我在做什么,自己心底有分寸。” 梁凤鸣沉默:“你不会爱上那个小明星吧?” 周聿白想了想:“您放心,我跟父亲不一样。何况……她也不爱我。” 她不想干涉周聿白太多私事。 儿子已经长大,已经是公司的裁决者。 成年人都有各自的原则,母子两人也不应该在女人的问题上过分纠缠。 最后梁凤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大了,凡事有点分寸,别太出格。”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声。 周聿白没留在香蜜湖,让司机开车回酒店。 只是半途又改了主意,去了钟意那。 她还在临江拍戏。 揿亮灯,家里陈设如初,只是安静得似乎从没有人入住。 这阵子家政阿姨没有过来,钟意的房间还维持着走时原样。 床尾搭着件白色的花边睡衣,化妆台上的梳子还缠着几根长长的黑发。 在带着幽香的卧室,打开衣柜看见她的蕾丝内衣。 光是想象她的脸。 就让人身体发热,欲望浮动。 周聿白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看见钟意在微信跟他道“晚安”。 他拨了个视频过去。 钟意还没睡,正在酒店房间收拾杂物。 她的戏已经杀青了,刚跟同组演员吃完宵夜回来。 钟意把手机支在桌子上跟他聊天,下巴垫着自己的手掌,整个手机屏幕都是她的脸。 细眉靓眼,樱唇淡绯。 周聿白当然说不出“想她”这个词。 但钟意眼尖地发现他的背景很眼熟,像是她房间的窗帘。 她撑着脸颊,歪着脑袋看他。 两眼弯弯,笑得好狡黠:“喂,你是想我了吗?” “你喊谁喂?” 他的手机也搁在桌上,手里捏着支气泡水,深俯着身体看手机里的她。 “喊那个偷偷进我房间的人。” 她笑得好开心。 “过来拿瓶水而已。”他挑眉,晃晃手中水瓶。 钟意皱着鼻子轻轻哼,隔了半响,卷卷睫毛扇了扇。 她抬眼,轻声道:“我现在买飞机票回来好不好。” 周聿白眼帘一掀,定定看着她:“不好。” 太晚了。 钟意先挂了视频。 三分钟之后,她发来消息:“机票买好了,我现在出门赶飞机回北城,行李留给婷婷收拾。” 而后是航班落地时间。 “周聿白,你来接我好不好?” 周聿白目光幽沉盯着手机。 那一瞬不知为何,他胸臆如堵,堰塞在心口。 猛然站起身来。 那些东西也如水一样,“哗”地一声泻流而去。 他去接她回来。 三个小时后,钟意的飞机落地北城。 这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一点半。 机场旅人寥寥无几。 钟意看见接机口的周聿白,眼睛蓦然一亮,加快了脚步。 她走得又快又急,笑意漫漫,眉眼弯弯。 最后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机场行人都是脚步匆匆,神色带着几分倦累。 只有她鲜活、清新又甜蜜。 他穿件长长的黑色大衣,衣线笔挺,里头是薄薄的高领羊绒,整个人线条清隽又优雅。 周聿白用大衣把她一裹。 “等很久了吗?什么时候到的?” “没有。”他搂着她往停车场走。 没有司机,周聿白自己开车来的。 他带着她。 两人穿梭在寂静无人的地下停车场。 在巨大的梁柱后,周聿白突然站定。 迫不及待地低头亲吻她,急切地撬开她的唇,把深吻衔过去。 钟意闭着眼,攀着他的脖颈。 仰面承受他炙热的亲吻。 他的心跳和她的心跳混在一起。 几乎要分不出彼此。 感觉在炎热的酷夏吃冰激凌。 他几乎想一口吞噬她,而她也几乎融化得被他吞噬。 迈巴赫驶出停车场,在岔路口拐到了一条车流稀少的路。 机场附近荒凉,还有农田、荒地和大片的厂房。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好荒凉。” 钟意趴在车窗,“月亮照在我们身后,好像私奔啊。” 周聿白在一条荒凉得不见车影的路边停下来。 不是私奔。 只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她。 戏中意 第61节 第34章 聿白哥哥 钟意睨一眼他幽深莫测的眼神, 再看看连路灯都没有的黢黑地方。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而后捂着脸笑起来。 他眼眸晦暗,嗓音低沉:“笑什么?” “为什么不回家。”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声音娇得滴水。 周聿白修长的手指搭着方向盘, 语气淡然得要命:“开车到家要四十分钟,你要洗澡卸妆吹头发, 也许直接躺在床上睡着。” 他收回手,“嗒”地解开两人的安全带:“我已经等了三个小时, 也想了三个小时。” 他吐字让人心惊肉跳。 钟意瑟缩着藏起肩膀,心慌意乱:“你别……” 迈巴赫的空间绝对不算狭窄,她被他托抱到驾驶座,跌坐在硬邦邦的男人身上。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摩挲。 他在吐息间触及她的柔软唇瓣:“半夜三更跑回来干嘛?” 钟意脸色酡红, 轻声呢喃:“想你, 想见你,想和你睡觉。” 他展眉笑了。 那笑容说不出的清朗。 周边树林浓密,道路隐蔽。 车子像蛰伏在黑夜温顺的兽, 拆骨入腹, 贪得无厌。 钟意抽抽噎噎地哭,一遍遍小声哀求。 好似毫无章法穿行在迷宫里, 明明看见前面影影绰绰的光明,却又遽然被拖着跌入可怕的深渊, 已经千疮百孔到灵肉融化,身不由己又违背意志迎合他。 她不知自己可以热情如斯。 他摸到她淋漓大汗, 连头发都湿透,厚重黏在肌肤上。 他也一样。 一切的热度都近乎癫狂。 月色清浅, 周聿白落下半扇车窗。 凉风灌进来。 把车内缱绻缠绵的声音吹散。 “不要。”她紧张又羞耻。 他狭眼微阖, 嗓音嘶哑:“说点好听的, 让你出来。” 她用娇媚如水的嗓音念他的名字:“周聿白……聿白……聿白哥哥……” “我爱你……” 周聿白只觉头皮如酥,喉结一滚:“有多爱?” “特别特别爱,在人群里一眼记住,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爱。” 她全身痉挛,声调最后近乎呢喃,闭着眼在他肩膀上轻轻喘气:“全世界我只愿意拥抱你的那种爱。” 周聿白在她身上重重揉了把。 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 最后钟意裹着他的大衣,衣衫不整在车里昏睡过去。 他抱她回家,给她清理身体。 两个人相拥而眠。 她酣睡在他怀抱里,睡颜恬静柔美。 也许是做的感觉太好。 周聿白直接从酒店搬到了钟意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习惯同睡在一张床上。 三百平的太平层,即便住两人也是绰绰有余。 他的房间重新布置,把酒店套房的日常衣物和书房全都搬了过来。 同居生活并无不同。 只是提供一个了解对方作息和活动的场所。 公司给钟意安排的工作行程并不忙。 拍完戏之后经纪人一般会放她几天假,像这次在临江的戏拍完后,她连着几天都是休息。 钟意以前要么在家睡觉,要么出门闲逛,或者朋友聚会。 人不红就是有这么点好处。 既能保证自己的生活空间,不至于走在大街上随时被人认出来,又有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享受镁光灯的注目。 现在没有了五星级酒店的服务,钟意还要费心料理周聿白的生活。 他的每一件衣服都要精心照料,所有的用品都有专属的放置位置,饮食的忌口挑剔更不必说。 钟意她帮他收拾书房,在杂物箱里翻到过一张相框。 大概是他高中毕业典礼。 他眉目明澈,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打领带,身后站着梁凤鸣和周安和。 照片里还有另外一家人。 周聿白身边站着个黑发女孩,身材高挑,笑容甜美。 女孩身后站着父母和妹妹。 她从周思旻那里听过叶蓁蓁和周聿白的事情,年少的感情总是很纯粹。 也见过叶绾绾——周聿白对她耐心温柔。 但在她这儿,他的词是“挑剔”、“大方”。 她只见过他最深的情欲,他就不再是人前的那个模样。 钟意把相框上的灰尘擦干净,端端正正搁在书架上。 第二天,周聿白把那张相框放进了抽屉。 在一起生活。周聿白难免会带她出去参加某个局,比如去陪他应酬酒局,或是跟赵晟吃饭。 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会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喜欢看她巧妙又俏皮地掩过去。 有一些聚会场合周聿白会独自前去。 钟意从来不多嘴,也没有过分的好奇心,一切听从安排。 不需要她陪、又怕她无聊的时候,周聿白会让司机送她出去花钱。 对女人而言,花钱就代表一个男人足够的诚意。 当然,她花得越多,跟他的羁绊就越深。 他近来对她越来越大方,几乎到了挥金如土不计成本的地步。 如果没有遇见杨韵诗的话,钟意应该会很高兴自己现在的待遇。 好几个sa都没拦住杨韵诗冲进vip室的步伐。 “钟意。” 杨韵诗气势冷傲站在她面前:“你到底有没有下限,真让人恶心。” 钟意看她那副深恶痛绝的憋屈脸色,心里猜想八九不离十。 当然是因为她攀上了周聿白。 周聿白前两天已经回了临江。 在杨韵诗眼里,钟意真的很不要脸。 贪慕虚荣又没有下限,不知道用什么下作谄媚的手段才勾引了周聿白。 她理所当然挥霍周聿白的钱,玷污了周聿白的高洁,利用她的美色陷害乔伊,都让人觉得卑鄙无耻。 杨韵诗咬牙切齿,对着她一通冷嘲热讽。 好像钟意就是恶臭脏水沟,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坏事。 钟意托着下巴,知道她心里有气。 她眨眨眼:“你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你不骂周聿白?明明是他垂涎我的美色,迷恋我的身体无法自拔,心甘情愿给我刷卡花钱,为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我的错?” 杨韵诗气得面红耳赤:“你怎么能说出这话来,聿白哥哥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你勾引他让他误入歧途,反而在这诋毁他,真让人恶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真是个柳下惠,我是个狗皮膏药贴他身上也没用。”钟意捏着手里的首饰,“你瞧,你不就没用么,眼巴巴贴了周聿白那么久还是一无所获。” 杨韵诗气急败坏尖叫:“我跟你根本不一样。” 她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极为恼怒:“聿白哥哥尊重我,我们是基于实际情况来考量彼此关系,他有个前未婚妻,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的难处也很多。可你又不一样,你就是个玩意,是个消遣,是个商品,你懂吗?聿白哥哥已经跟我干妈说了,说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跟个充气娃娃有什么区别,还在这儿沾沾自喜,我都替你感到羞耻。” 钟意一声不吭听她说话,脸色微冷。 “所以呢?又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也是我跟周聿白的事情。” “没什么关系。”杨韵诗傲慢起身,“我就是替我干妈转告你,花点钱没关系,但最好安分老实一点,摆好自己充气娃娃的身份。” 钟意拗过脸,长睫掩住氤氲眸光,咬唇不语。 她不惧杨韵诗。 但那若是梁凤鸣的目光,她心头便觉得生悸,毫无底气。 戏中意 第62节 受了挫,钟意连着好几天都有点懒懒的。 周聿白从她的字里行间有所察觉,问她怎么回事。 钟意拿入戏搪塞他。 她这几天有试镜,看了几部怅然若失的电影,以便沉浸情绪。 上次蓝郁推荐的那个民国谍战剧,导演已经筛了上百位演员。 钟意试镜的那个角色是个青春韶华的女孩,因为贪慕虚荣,嫁入大户人家做继弦。 她试镜的时候还撞见了蓝郁。 他之前已经试过两轮,导演觉得之前的角色不太符合他的气质,思前想后又让他再来一趟,试试另一个主角。 这个角色还是钟意的初恋情人。 导演没给钟意台词,让钟意对着蓝郁演了个场景。 钟意穿金戴银,烫时髦卷发,摇着绣花罗扇,默默看着蓝郁的背影。 她的扇子越摇越快,心也越来越急。 汗水却依旧煎熬着,眼神依旧困顿着。 最后她自暴自弃把扇子扔在地上,埋在自己臂弯里哭泣。 不敢放声大哭,只能自哀自怨地含泪饮泣。 蓝郁折返回来,沉默地看着她哭。 递给她手帕拭泪。 下了场,钟意的眼泪才堪堪收住。 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水光潋滟。 蓝郁请她吃点甜食平复一下心情。 赞扬她入戏很快,眼泪也是收放自如。 钟意吸吸鼻子,把最后一滴眼泪憋回去了。 “如果你还想哭,我可以借我的肩膀给你。” 蓝郁拍拍肩膀,“真对不起,我今天真的不应该惹你哭,我真该死,今天就不该听经纪人的话去试那个镜。” “可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正好在,导演也不会给我这么讨巧的试镜机会。” “最近有遇到什么难事吗?”蓝郁问她,“感觉刚才你戏里的眼神有点压抑。” “没什么。”钟意喘了口气,“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我有个放松的好地方。”蓝郁眼神一亮。 他拽着钟意去开卡丁车。 说是朋友开的,蓝郁是这里的常客。 蓝郁把鲜艳的头盔戴在她脑袋:“头盔一戴,狗仔追不上你,烦恼也追不上你,只有自由和风,出发吧,四驱少女。” 快乐有时候的确很简单。 晴朗的天气、朋友的笑脸,轰鸣的车速,还有无忧无虑的风。 第35章 蓝郁见过你这副样子吗? 卡丁车真的很好玩。 钟意全程开着车在赛道乱晃, 蓝郁在后头驱车追她,嫌弃她车技太烂又怕她突然加速翻车,一个劲在她周围打转, 差点把钟意笑到肚子疼。 看不出来,在玩乐这方面, 蓝郁真是一把好手。 他受家庭熏陶,小时候学过舞蹈, 也组过乐团,平时拍完戏玩卡丁车打电动,也会抱着滑板去公园溜两圈,度假时候喜欢满世界冒险,也喜欢沉下心窝在世界某个角落玩潜水和帆船。 钟意听完他那些眼花缭乱的兴趣爱好后, 一时叹为观止五体投地。 “过两天我跟朋友去玩密室逃脱, 要不要一起来?” 蓝郁咧着一口灿烂白牙,热情邀请钟意,“这种游戏聚会也非常解压, 你肯定会喜欢。” 钟意想了想, 还是拒绝。 “你需要散心,也需要快乐。” “虽然当明星没办法跟正常人一样出街, 但也要像正常人一样享受阳光和自由啊,你瞧我, 为了一点生活的乐趣,宁愿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也要赴约跟朋友吃饭,想方设法找一个能玩能开心的地方, 见缝插针找机会出门旅游。” 蓝郁大拇指冲向钟意, 又兜了圈冲向自己:“我这种精神, 值得你好好学习。” 钟意笑了:“蓝老师你不担心粉丝和狗仔吗?” “只要准备充分,完全不用担心,你看我从小演戏,还能培养这么多爱好,也没有被拍过几次,再说,被拍又怎么样,我这都是正常的社交活动。” 蓝郁歪头看她,“你是不是就是担心这个问题?你放心,镜头前我会保护你的。” 他有一双干净的杏眼,眼角钝圆,很让人有亲近感。 看她的眼神真挚。 他每回见她都这样,劝的太认真。 钟意心里很难拒绝。 “也不全是。”钟意起身,“有人不喜欢我被拍到……要是有什么事,解释起来也很难……” 她踌躇:“还是算了。” 蓝郁跟着她站起身,脸上的笑意瞬间黯淡:“你说的这个人……” 钟意抚摸着手中包包,笑了笑:“我这点片酬,买不起这么贵的包。”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蓝老师,你真的是粉丝心里的宝藏,值得大家的喜欢和追捧。” 钟意跟他告辞,说要回去了。 她不着痕迹地拒绝蓝郁——他对她的善意实在太大,钟意总觉无以为报,又觉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娱乐圈很多事,常见得让人熟视无睹。 蓝郁也自然不会惊讶。 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传言。 但身不由己的人太多,能守住一颗干净的心就很难。 蓝郁语气佯装懒洋洋:“每个人都有社交圈,只是朋友一起玩而已,要是连这个都不高兴,那也未免太差劲了。” “女孩子买包花不了多少钱,喜欢你的人会把全世界都捧在手里送给你。” 钟意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有些友谊点到为止。 蓝郁倒是没再来邀请钟意出去玩。 但依旧会和她聊聊工作、拍戏方面的事情。 那天钟意在摄影棚拍杂志。 脸上抹着厚厚的彩妆、全方位无死角地接受灯光的炙烤。 休息时间,婷婷面色古怪地递过来一瓶水。 钟意刚拧开瓶盖,婷婷就把手机小心翼翼推到她面前来。 “姐……你和蓝郁老师上热搜了……” “咳——” 钟意被水呛了个正着。 她莫名其妙接过手机一看。 营销号的标题很惊悚—— 【蓝郁恋情浮出水面!神秘女友圈内小花,剧组拍戏早见端倪。】 【蓝郁新恋情曝光!和新欢开车竞速,事后谈笑甚欢。】 【蓝郁钟意……】 不管文字多劲爆,底下配图的源头都是一组模糊的远摄视频。 几辆卡丁车在赛道飞驰。 她和蓝郁穿着赛车服,并肩走下赛道,两人坐在看台喝水休息。 蓝郁的身形五官很容易辨认,但钟意的脸始终模模糊糊。 只有她抱着头盔,撩起头发的一个动作能够看清侧脸。 钟意再怎么不红,好歹也拍过不少戏混了个脸熟,也有过一部爆过的戏。 那部戏恰好还是和蓝郁合作。 火眼金睛的粉丝一眼就把钟意给扒出来了。 连她的微博都彻底沦陷。 甚至还翻起了两人的蛛丝马迹,来佐证两人的关系。 手机里已经有一连串的未接电话。 幸好——没有李总助的。 钟意先回了经纪人曼姐的电话。 曼姐问她怎么回事。 谈恋爱是不可能谈恋爱,钟意身后那么大的一尊金山摆着呢。 可别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天试镜完,我情绪有点收不住,蓝郁老师带我去玩卡丁车,也不是只有我们俩人,还有助理们都在。都是公共场合,就坐下来休息聊了会,别的没什么了。” 戏中意 第64节 周聿白下楼后,朝着她空荡的房间冷冷一瞥。 脸色几乎已经能用阴戾来形容。 今天公司还有早会。 周聿白沉着冷脸, 锃亮的皮鞋毫不迟疑地迈向电梯。 李总助察觉自家老板冷锐气场,垂手跟在他身后小声解说:“钟小姐搭早班飞机回北城。” 周聿白没应声。 昨晚做得太狠, 他也自觉在床上言行有失风度。 只是当下被快感和怒火淹没,周聿白回味过来, 也觉得自己的失控不太对劲。 他的教养和理智都不至于这样。 真的不至于。 周聿白睡一觉起来,想的是先看看有没有弄伤她,也许她再好好解释几句,这事权当过去。 只是想没到钟意直接甩脸走了。 连每天微信上的嘘寒问暖都直接中断。 悄无声息。 钟意这态度摆明了要硬杠,周聿白自然动怒。 他冷心冷意, 懒得搭理她。 周聿白生活工作依旧, 一惯的和风细雨。 只是他常看周思旻不顺眼,说话夹枪带棒,难免冷嘲热讽几句。 周思旻从总裁办公室出来, 偷偷问李总助:“我哥最近怎么回事?欲求不满还是阴阳失调?” 李总助眼观鼻鼻观心, 说不知道。 过一阵,周聿白回北城探望周老爷子。 也抽空跟母亲梁凤鸣吃了顿饭。 那天杨韵诗恰好也在, 席间说起代言明星的话题,杨韵诗瞄了瞄周聿白:“有些人就是会炒作, 没有作品就拿桃色八卦炒热度,到处勾三搭四, 被她蹭上的人也是倒霉,这下倒好, 让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蓝郁和钟意热搜的事情, 两方都没有回应。 只是冷处理压评, 工作室再转移点视线,热度也很快消散。 一段视频也实在说明不了什么,放在朋友身上也很合理。 何况蓝郁向来阳光开朗,热爱运动。 梁凤鸣也知道钟意的那个热搜。 她不过多干涉周聿白的私生活,但有那么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在,她多少会关注一下。 周聿白颌线冷峻,语气冷清:“不知道这些跟杨小姐有什么关系?这么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母亲身边不用口舌之人,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这是明晃晃袒护钟意。 杨韵诗从来没有被他这么直呛过,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讪讪低头不说话。 梁凤鸣任由周聿白敲打,自然也不想让外人掺和自家事,坐在一旁没插话。 让杨韵诗先回去。 周聿白在临江,钟意住在北城,两人也不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梁凤鸣还算放心。 这几日,周聿白要么住在堪崇巷,要么就在香蜜湖住。 情绪平和,没有丝毫牵扯。 他从小冷静,一直不是能被人左右心绪的人。 梁凤鸣问他:“那个钟小姐,是不是有点野心?” 女孩子在事业上有野心很正常,但对男人有野心就让人警惕。 周聿白目光淡淡:“她没有。” 她是没有。 这阵子没有工作,钟意报了个陶艺班,天天在陶艺教室玩泥巴。 两耳不闻窗外事。 赵晟找周聿白吃饭。 周聿白让李总助通知钟意过来应酬。 明眼人都知道——这台阶都给她铺好了。 钟意接到李总助的电话,也没说什么,只点头说可以。 她精心装扮,去了吃饭的地方。 两人乍见面。 周聿白不自觉蹙眉。 钟意穿了条大露背的花瓣裙,春光乍泄,令人赏心悦目。 她身上香水味浓郁——还是周聿白最讨厌的那瓶脂粉香。 冷冷淡淡,正襟危坐。 连坐在对面的赵晟都被这香味干扰。 眼睛在钟意凝脂似的高耸胸脯上滑过,笑言钟意今天实在让人神魂颠倒。 斩男香名不虚传。 有的男人不喜欢,有的男人爱得不行。 吃完饭,钟意自然跟着周聿白回去。 她坐得离他远远的,身上那股腻人的脂粉香一阵阵飘来,熏得他头脑昏聩,心火翻滚。 再看她那张冷冷清清的脸和抿成直线的唇。 周聿白剑眉紧皱,声线泠泠:“停车。” “你给我下去。” 他冷峻下巴一抬,狭目满满怒气,冷笑道,“钟小姐犯不着这样戒备,我对你没兴趣。” 钟意瞟了他一眼,卷卷的睫毛忽闪忽闪。 抿着唇,毫不留恋地推开车门,抓着自己的手包下车。 她踩着高跟鞋,身姿袅袅地站在路边想了想。 思考到底要怎么回去、去哪儿。 是回自己的小房子,还是去找温莎莎喝两杯? 夜风寒凉,吹拂秀发,露出皎洁纤瘦的后背和欺霜赛雪的肌肤。 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周聿白那双清俊的眼睛幽戾阴沉,两道冷厉的长眉拧在一起。 面色冷漠地打量着车窗外的身影。 胸膛的怒气不可抑制。 他没看出来,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铮铮傲骨。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知不知道自己依仗的底气是什么? “把她喊过来。”周聿白改了主意。 冷声吩咐司机,目光布满阴翳,“没有我的允许,她哪儿也不许去。” 最后司机又把钟意劝回了车内。 两人回到家,脸色都不太好。 钟意想回房,却被周聿白拎去了浴室。 钟意在浴缸里呛了好几口水,热水和浴液反复冲刷她身上的香水味,全身湿漉又发烫。 见他慢条斯理脱去湿衣,露出精瘦收敛的体魄,脸上神情比道貌岸然还要冷情禁欲。 男人的手指修长漂亮,肆无忌惮又灵活有力。 她被按在按摩浴缸里,眼睛进了水,眼眶发红,水光潋滟又楚楚动人。 他绷紧着脸庞:“好好认错,我给你。” 钟意闭上水汽氤氲的眼睛:“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认错……倒是……周总您说了……咳……对我没兴趣。” 男人神色遽寒。 幽黑的眼眸打量她潮红的脸,冷声嘲讽:“的确没兴趣,不过是送上门来的,随便玩玩而已。” 钟意睁开黑白分明又通红的眼眸:“您要玩腻了说一声,我还得接待下一任。” 这话又惹他嗔怒,冷笑道:“还早呢。落在我手里,当然要物尽其用。” 最后浴缸里的水冷了又热。 钟意禁不住呜咽呻吟,最后膝盖青紫,浑身狼狈被周聿白从浴室里抱出来。 一觉睡醒。 日上三竿,满床狼藉,身边位置冰冷。 周聿白让曼姐把钟意手边的工作全停了,让她清醒清醒——哪有人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道理。 至于她和蓝郁试镜的那部戏,自然也断了下文。 曼姐先劝钟意。 戏中意 第65节 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没必要搞成这样。 先想想她靠什么吃饭? 好好道个歉,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钟意咬着嘴唇,什么话都没说。 她也干脆停止手里的那张副卡的花销,不肯再花他一毛钱。 “行啊,我看她熬的过几天。” 周聿白大喇喇坐在办公椅上,神情满是不以为然。 只是周聿白不在北城,根本就困不住她。 李总助硬着头皮递了个消息进办公室:“钟小姐拍戏去了。” 她的经纪合约签得很宽松,公司对她的约束基本就是摆设。 只要能找到工作,她随时可以走。 周聿白冷冷蹙眉:“去哪里了?” “去了西南的一个小城市。” 婷婷说是挺偏僻荒凉的一个地方,拍一部民族风的影视剧。 两个月,酬劳一般,条件也有点艰苦。 “随她吧。”周聿白捻着衬衫袖扣,冷嗤扔出一句话。 李总助也不太理解现在事情的走向。 起先闹别扭的不是因为蓝郁和钟小姐的绯闻八卦吗? 怎么发展到后面,就变成了冷战和置气。 置气到钟小姐的工作和花销都停掉了,自己跑到山旮旯里拍戏去了。 这不对劲啊。 钟意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都悄无声息。 周聿白照常工作应酬,他惯常的温润清淡。 应酬时端坐在众人中,姿态清隽矜贵,笑起来春风拂面,半分端倪也看不出来。 只是有时候工作间隙滑开手机。 浓眉一蹙,他又支着额头把手机撂下。 钟意那张卡也仍有账单寄过来。 以往周聿白不会过问明细,现在李总助汇报此事,他沉默片刻,罕见接过账单去看。 只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都是家里的物业一类开支。 偶尔也能看见钟意出演的电视剧或者广告播出。 她在镜头里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周聿白瞟两眼,漫不经心挪开目光,曲起手指轻叩桌面。 李总助陪着他回过两次北城,问他要回家还是去酒店落脚。 车子明明已经到了小区楼下,他抬头看看楼上黑漆漆的窗户。 还是掉头去了酒店。 还是李总助安排出差。 周聿白捏着行程看了半日,问他:“这次安排哪几个地区出差?” 李总助回他:“东南分公司、中部和南部分公司这次都换了负责人,都等着周总您过去看看,您觉得呢?” 周聿白淡声问:“西南分公司呢?” “西南——”李总助咽了下喉咙,迅速回神,“西南分公司也安排在此次出差计划中……周总,您看您一周连着好几个地区出差,周五结束中部分公司的行程,周末正好在缪州停留两日,您看如何?” 周聿白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垂手敛眉,长长的眼睫毛掩住眼神:“你去安排吧。” 钟意在缪州的拍摄也并不顺利。 她只是不想呆在北城——北城根本绕不开周聿白,只能借着拍戏的机会出来。 片场的环境简陋不必提,拍戏从来没有轻轻松松的。 跟着剧组跋山涉水,每天起早贪黑连轴转,工作量也达到了十几个小时。 只是钟意还有点水土不服。 来剧组的第一天就被酒店的虫子咬了一口,身上过敏严重,痛痒难耐。 后来拍了一场落水戏,她泡在水里,又病了一场。 只是不好耽误拍摄,在当地医院抓了点药,又回了剧组。 第37章 你怎么来了(修) 剧组取景地方在缪州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风景区。 虽然条件简陋, 但起码好山好水好风光。 周末剧组放假。 导演接到个电话,应和了几句,朝人招手:“找几个人跟我去趟市里。” 原来是当地合作企业和政府有个商务招待, 谈到这部剧的文旅效益,还有某集团的投资意向云云。 请导演过去聊聊, 顺便把主创团队也一并带上。 导演点了男女主角几人。 论剧组里最年轻漂亮的面孔,那当然非钟意莫属。 让人去喊:“让钟意收拾一下, 跟着一起去。” 钟意自打从星澜解约后,再没有去过这类的应酬。 加上前阵子拍落水戏,气色不太好,断断续续还在咳嗽。 她拿生病搪塞:“我病还没好,怕传染给各位领导和老总, 要是咳起来止不住……咳咳……也实在不太好看……要不, 让哪个女演员替我一下……” 话音未落,钟意又撕心裂肺咳了一阵。 实在是病骨支离,摇摇欲坠, 让人瞧着不太好。 导演转念一想, 刚才电话里也没说一定要带谁出场。 换个人也是一样的。 等导演带着剧组的一帮人到场。 费尽心机攒局并且满腹自喜的李总助骤失稳重,一个箭步过去接人, 瞬间脸色不妙。 要命了。 万事俱备,东风没来。 席间觥筹交错。 酒一杯杯地在敬, 大家妙语连珠,哄堂大笑。 周聿白身边坐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女演员, 也只见他意兴阑珊,寡言少语。 举杯微笑, 那笑意远不达眼底。 等李总助硬着头皮, 说起剧组的情况和演员, 拐弯抹角提到钟意。 导演笑道:“钟小姐是剧里的女三号,只是她最近病得有些厉害,出不了席,不然今天也能跟着一起过来见见周总……” 周聿白脸上还挂着商务范的淡笑,捏着酒杯的的手指却有些发白。 他嗓音冷清:“这位钟小姐生什么病?在医院还是……” 导演没把钟意的病当回事,慢悠悠解释:“前阵子钟小姐拍了场落水戏,这几天还一直在剧组带病拍摄,老听见她咳,周总,投资的事情……剧组经费吃紧,演员们都很辛苦,要是能有贵司的鼎力资助……” “投资的事当然好说。”周聿白翩然起身,语气不容置喙,“方导,不如先去剧组看看。” 这酒宴还没结束。 导演看他神色从温润转为冷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当然没问题。” 钟意跟组里的演员爬山去了。 剧组拍摄太累和生病的原因,她最近一直懒在房间休息。 心情也不太好。 仔细想想——她卖笑卖身,有什么资格跟金主冷战闹脾气呢? 人就是这样,道理都懂。 但情绪一直梗着心头。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迫使自己低头。 恰好剧组一拨人约着去爬山。 钟意跟着一起出门散心。 婷婷留在酒店煲汤煮药,没跟着钟意去。 看见周聿白和李总助从天而现,婷婷也是吓了一跳。 说话结巴:“周,周总,你怎么来了。” 周聿白脸色微冷:“她生病了?” “是,钟意姐过敏,前几天还发过一次高烧,一直在吃药……不过这几天好多了,就是有点咳嗽。” 婷婷手里就端着个中药罐,是当地老中医那抓的止咳偏方。 戏中意 第66节 “她人呢?” “她跟着剧组爬山去了。” 他眼神一凛:“生病了也爬山?” 婷婷支吾:“还,还好吧,钟意姐一直没出门,今天说想出去走走。” 周聿白眉头深皱:“去哪里爬山?” 婷婷指指不远处的莽莽大山:“山上有瀑布和景点,还挺好玩的。” 钟意他们是接近中午才出的门,按照行程折返。 回来估计得傍晚了。 山里信号很差。 婷婷给钟意打了几个电话,发了不少消息也没有收到回应。 导演这会才知道。 这位年轻才俊的周总,原本是特意奔着钟意来的。 今天剧组有十几个人搭伴去山里玩。 游山玩水挺正常的事儿,等他们玩完了自然会回来。 周聿白眺一眼山腰的云霭,浓眉虬结,闷气似的扯扯领带。 语气冷凝:“去找找她。” 山里的气候总是怪。 明明刚才还是阳光灿烂,一转眼,太阳藏在厚重乌云后镶上一层金边。 这种似雨未雨的天气。 总要见到人才安心。 她还生着病。 周聿白带着李总助,还有剧组几个人一起上山找人。 山里没有完善的景区管理,算是个半野生的景点。 沿路野林浓密,杂草丛生,青石砖砌就的石板路又窄又陡,在路口分出好几个岔道。 不知道钟意他们走的是哪一条。 一行人只能分开去找。 越往上爬,路越难走。 寻常人走到这,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周聿白拾步而上。 鬓边冒出潮汗,脸色始终沉郁冷清。 天边滚起几声闷雷,一阵急雨飘过。 一行人嘻嘻哈哈奔下山,正好和周聿白和李总助迎面遇见。 这年轻男人撑着把宽大的黑伞,西装革履,气质清贵。 面料和剪裁上乘的西服淋了半湿,发梢乌黑湿漉,衬得他面容格外冷峻,薄唇发白,却半点也不显狼狈。 身后还跟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秘书。 好怪。 谁穿这么精英来爬山? 周聿白眸光幽深,在偶遇的人群里寻觅钟意。 钟意没跟着这队人在一起。 “钟意?她刚还跟我们在一起。” “没有吧,刚还跟在我们后面。” 出来玩的人太多,刚才又被急雨浇湿,队伍稀稀拉拉拖长,不见头尾。 “刚才我们跑得太急了,钟意可能还在后面躲雨。” 周聿白眉心紧皱,脚步急迫了几分,再往上去找人。 只是路上哪有钟意的身影。 山腰雷声轰隆,雨下的更大了些,泼墨似的浇下来。 湿气弥漫,白雾缭绕。 鸟儿抖着湿淋淋的翅膀,嘎地从树杪下掠过。 现在在这荒山,周聿白被雨一浇。 心里像烧得赤红的炭浇上冷水。 “嘶”的白雾缭绕,看不真切眼前。 周聿白捋了把湿发,剑眉紧蹙,目光四处寻觅:“钟意。” “钟意——” 她最好是没事。 刚才雨下得太急,钟意没赶上大部队。 索性停下,找块岩石遮挡的地方躲雨。 剧组里的人似乎都走了,她踮脚望了望,根本望不见人影。 似乎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那声音渐渐离得近了,嗓音清润动听。 这个声音……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钟意抱手出神。 她不喜欢这个声音在耳边说“随便玩玩”、“好好认错”、“摆正自己位置”…… 可她有什么权利不喜欢。 最大的矛盾在于。 路是她自己选的,人是她自己找的。 转过石壁,周聿白仰头环视四周能躲雨的地方。 冷不丁瞧见高处石缝下站着个人——穿着件白色连帽衫,长裤帆布鞋,卡通棒球帽。 身形纤瘦,眼眸清亮,脸色苍白。 钟意瞪着眼睛,唇瓣微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沉沉松了口气。 挺拔身形才微微松懈,深不可测的目光直直望着她。 钟意扶着石壁,站着那里,身形一动不动。 眼神既惊且讶,愣愣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周聿白喉咙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才找回声音,剑眉深蹙:“你下来。” 她全身僵硬,甚至都忘了之前的龃龉:“你,你怎么来了?” 他呼吸深重,声音泠如玉石:“生病了为什么跑山里来?下雨天独自掉队,知不知道很危险?你不要命了?” 明显压抑着沉重的怒气。 冷雨扑面,凉意沁入心底。 钟意抿直唇角,反唇相讥:“我都跑到这来了,周总您还来专程来数落我?” 她压根不想见到他。 周聿白深吸一口凉气。 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山中冷气吸入肺腑,既清且凉。 但心底好歹清透敞亮了。 他撑伞而立,身姿挺拔,不动声色喊她:“你先过来。” 她站的地方地势高,地面有积水,看着锃亮光滑。 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 钟意倚着石壁,硬硬地拗着脸。 僵住不动。 只是几步之遥。 周聿白扔了伞,大步迈来,薄唇紧抿,眉眼冷清。 伸手去抓她。 钟意明显感觉他的冷意。 细眉蹙起,执拗往后退了退。 尚未回神。 已经被用力按拥进一个水汽清冽的宽广怀抱。 那是被暖阳烘过带着暖意,又骤然经历雨水、山中白雾、树梢绿叶、地上青草,一点沉郁的木质调,一点苦涩的草木调气息。 那是跟她耳鬓厮磨,在狭小的空间被撞击占有,被汗水和情潮包裹,最终拥抱她给予好眠的怀抱。 他胸口砰砰乱跳。 戏中意 第67节 她能强烈感知他心跳的节奏,甚至一并扰乱了她的平缓节奏。 钟意喉咙一哽。 顺从被他抱着,安静闭上了眼。 周聿白把冰冷的嘴唇印在她额头。 她额头好烫。 他的嘴唇好冰。 “钟意,你能不能听点话。” 他心绪沉沉,声音低沉喑哑:“什么时候这么有骨气?在你眼里,跟我低个头很难?比跑到荒郊野岭拍戏,生病强撑还要难?” 他浑身湿透,水珠挂在漆黑睫尖摇摇欲坠。 一双眼深湛冷清又深邃幽静。 转身又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翩翩贵公子。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她不听话,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太有骨气,她自找苦吃,她不会低头。 她作为一个充气娃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毛病。 连她都唾弃自己。 钟意鼻尖一酸。 挣扎出他的怀抱,笑容带刺:“周总您还不了解我么?我就喜欢自讨苦吃,我就不喜欢过好日子,我就喜欢跑到荒郊野岭拍戏,我就喜欢下雨天往山里跑,您来干嘛呢?来看我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居高临下来教训我不听话?” “钟意!!” 他眉棱拧起,幽深的眸沉沉看着她。 语气冷厉,显然是已经动怒。 她为什么不想想。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他周聿白做到这份上。 女人不听话的时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头疼的生物。 钟意甩开他,脚步蹬蹬地往山下走。 迎面正撞上李总助。 李总助拎着伞站在山石后背,皱着眉,把水汽模糊的眼镜摘下来,在袖口擦擦。 平素专业冷静的脸庞也显露一点苦大仇深的惆怅。 “钟小姐……伞……听说您还在生病……” 这情景连李总助都忍不住叹气。 他作为总裁办的首席秘书,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应该在办公室里风生水起,而不是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爬山淋雨。 顺便帮老板打个圆场。 总裁能有什么错? 他当然没错。 山里的雨飘飘摇摇,又悄然落幕。 三人面色各自冷清。 别别扭扭地下了山。 没回剧组。 山脚下又遇见来找他们的人。 为了不耽误剧组拍摄,钟意一直都没有去医院。 也就是让婷婷去附近诊所抓了点药吃。 车子早就在山脚下等着。 周聿白把钟意扔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 医院开了好几项检查,又安排了单人间,让钟意住院一晚。 两人都进了病房——把身上的湿衣换下。 钟意换了病号服。 李总助派人送了套衣服给周聿白。 自打从山上下来。 两人各自冷着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作者有话说: 大家说周总ooc了。 可能有点,昨天的初版少了一些对话铺垫,然后呢……周总说的那些话不是夺舍(他在那种情景下有意为之,周总学得非常快),回到临江北城又是一条真狗。 我改了一些,今天继续把后面编起来。 还没有到虐的时候,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微微甜。 第38章 我为自己的失态跟你道歉 钟意换病号服。 她默不作声站在床畔, 把湿衣一件件脱下。 身上穿的是运动内衣,湿透后紧绷在身上。 脱下来也要费点力气。 周聿白本来坐在椅上,漠然望着窗外。 眼尾淡淡一瞟。 身下椅子“呲”地被拎开。 他大步迈过来, 面色依旧冷清,在她身后站定。 把她半干不湿的发拨到胸口。 伸手在钟意后背扶了一把, 撑着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帮她顺利把衣服脱下。 只是一瞬。 他极绅士克制地收手, 扯过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帮她披上。 “去冲个热水澡,别着凉。” 钟意垂眼。 抿了抿唇角。 晚上李总助和婷婷都来探望钟意。 可惜病房气压极冷,气氛又冷。 谁都没心情开口说笑。 婷婷本想留下来陪床,没待多久,也就灰溜溜离开。 周聿白一直留在医院没走。 李总助还要跟他汇报工作, 捧着各种报表项目给他过目。 病房角落有张两座沙发和小茶几。 帘子一挡, 就隔出个单独空间。 两人压低音量,把这当办公室用。 李总助打开电脑,井井有条梳理工作, 甚至还开了个在线会议。 钟意再不走心, 听他两人说话,也知道周聿白是真的很忙。 外面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既然这么忙, 为什么跑来缪州? 为什么淋雨上山? 堂堂周总那么有闲情逸致,千里迢迢跑来教训她? 钟意转瞬又不想计较。 闹来闹去, 有什么意义。 休息时间到,李总助抱着一大摞文件离开了医院。 周聿白没有起身, 颓懒陷进沙发,白衬衫挽至手肘, 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臂, 捻了一根烟在指尖出神。 瞧他的模样, 似乎想就这样坐着过夜。 钟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 病床不算窄,她蜷在床沿,后背还留出很空的一块。 没多久,身后有脚步声。 床边声音窸窣,似乎有人在静静地打量她。 而后床铺下陷。 他悄然躺下,揽臂一收,把她完完整整嵌入自己的怀抱。 钟意闭着眼,长睫轻颤。 戏中意 第68节 她倚着枕头,轻轻地吸了口气。 嗓音绵软问他:“要做吗?” 病号服宽松陈旧,在领口轻轻一拽,衣扣便能从扣眼分离。 她这会倒是更情愿他直接睡她,第二天去别处忙他的工作。 周聿白捉住她煽风点火的手。 往后挪了挪。 他狭目浅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没想做……身上瘦了很多,摸着就剩骨头了。” 钟意乍然愣怔。 “生着病,也没有好好吃饭,身边人没照顾好你,你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黑暗似乎掩盖了温情。 他的指腹在她滑腻脸颊轻轻摩挲:“跑这么远拍戏,似乎也没见你开心,一个多月,生病熬成这样,也没见你吭一声……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大的脾气?” 两人认识的起初,她似乎不这样。 “我没有……”她双目紧闭,僵硬承受他的抚慰。 “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反倒更不高兴。”他停住手。 嗓音说不出的清冷如霜。 “我没有不高兴。” “钟意,你但凡服个软,我都不会那样对你。” 他蹙眉,嗓音放得很轻,“当然……我为自己的失态跟你道歉,周聿白不可能会说出那些话,那不是我,对不起。” 他坦然道歉。 周聿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什么时候会在情欲里扭曲自己? 钟意沉默良久。 手指蜷紧,在他怀抱里缩紧自己的身体。 她轻声开口:“你没有错,我卖笑献身,你花钱买笑,都是各取所需。我和蓝郁见面,就算是朋友,事先也应该和你报备,征求你的同意。” “你想怎么对待我,都是你的权利,我只是一个充气娃娃而已,是我不识抬举、不听话,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蹙眉,手指掐着她的下颌,把她面孔掰向自己。 “谁说你是充气娃娃?” 钟意垂眼:“没有谁。” “杨韵诗?还是周思旻?” “没有。” 以前她自认自己是花瓶,如今把自己摆成了充气娃娃? 周聿白心中已有数。 有些事可以他可以纵容,但不许别人过界越雷池一步。 “你在生气我惩罚你,惩罚你不认错,不听话?” 钟意挣扎:“没有。” 她只是在这一个多月里陷入了迷茫又麻木的境地。 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要不高兴。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 周聿白幽黑的眸盯着她,想了很久。 “我不会对一个充气娃娃上心,更不会因为想她,千里迢迢跑来看她,不会怕她出事,冒着那么大的雨上山找人……迄今为止没有谁能让我这样。”他淡声道,“钟意,你要知道——要是为了做爱,我不必找你,更不必做这么多事情。” 钟意咬着唇,闭上眼。 她不想沉溺在他温柔又冷淡的眼睛。 “钟意。” 他扣住了她的手指。 十指交缠,摁在枕上。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用舌尖描绘她樱唇娇美的形状,辗转碾压,深深吮吸她的香津。 不带欲念,只有温柔。 见面的时候,他紧紧抱住了她。 触感是真的,温度是真的,心跳也是真的。 只有等到身体亲密无间,才能体会那种悄然深入的思念。 如猛兽出闸,泄洪般地入侵思绪。 “你乖一点。” 他让她乖一点—— 乖乖听话。 别惹他生气。 让他开心一点。 “好……” 女人总是摇摆,容易被感情左右。 钟意闭上眼,柔顺迎接他的亲吻。 他说对不起,说想她,说冒雨来找她。 他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只是温柔亲吻她。 她没办法抗拒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一如她无法拒绝那个夜晚留下的一枚袖扣。 护士小姐安排钟意做了很多检查,抽血、看诊、拍片。 周聿白陪着她。 牵着她去疗诊室,坐在外面的长凳等她,审阅她每一份检查报告,跟医生详细询问她的身体。 好几位医护都感慨说她男朋友真帅,体贴又温柔。 钟意听罢笑笑。 折腾了半日,最后拎着不少中西药出院。 都是小毛病,她营养不良,抵抗力也差,需要好好补补身体。 周聿白送她回剧组。 他办事雷厉风行。 直接给她换了最好的酒店房间,安排了豪华保姆车,又请了专职司机和临时助理照顾她。 剧组也沾了钟意的光。 拿了周氏的赞助,升级了片场,重新安排拍摄进度,甚至连剧组伙食都好了不少。 周聿白后面还有出差的行程,在缪州不能久待。 最后叮嘱婷婷要好好照顾钟意,甚至给了她kpi和汇报任务,直接对接李总助。 做到这个份上,哪个女人不动心。 临走之际,周聿白还有话要叮嘱钟意。 “拍完这部戏,先好好养养身体,再让曼姐给你安排工作。” 他既然肯亲自过来看她,就已经说明既往不咎。 钟意说知道了。 她抿抿唇:“我之前试镜的那部戏……” 和蓝郁的那部。 “我和蓝郁真的没什么……热搜事情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 周聿白盯着她,思忖良久,最后才勉强让步:“我不干涉你的事业。但你也说过,跟什么人干什么,起码要让我知道,你也要记住自己是个公众人物……我不想下一次再看见这种热搜,被人问东问西。” 钟意脸上浮起笑意:“好。” 又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觑他:“谢谢。” 她还是笑起来更美。 看着她笑。 周聿白觉得热搜那件事也不至于让人过分恼怒。 那张副卡也被递到她面前。 “拍戏无聊,想添什么就添什么,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李总助,他会处理。” 他不缺钱,在这事上也向来大方。 是个很好的金主。 “有什么事在微信上跟我说,给我打电话。” 她乖巧点头:“好。” 他手指拊着她的后颈,和颜悦色:“你拍完戏要是想来临江……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钟意在他怀里仰头,下颌尖尖:“什么礼物?” 戏中意 第69节 周聿白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眸里光亮闪闪,踮脚攀着他的肩膀回吻。 这动作显然取悦了他。 周聿白搂着她的纤腰,长眉舒展:“如果你来——” “我会来。”她许诺,“我拍完戏去陪你。” 他眼里带笑:“好。” 人更喜欢轻松愉快的相处。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节奏,一段混乱后再恢复,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至少在陌生的城市,看见她发来的“晚安”。 他倚在酒店窗前,看着外面的高楼林立和万家灯火,能怡然喝下一杯解酒的茶水。 至于她有没有认错,他心里如何思量。 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第39章 翡翠手镯 周聿白结束此趟出差行程之后, 本应该直接返回临江公司。 当月公司有股东大会,连周安和都从北城过来。 他却告了个假,回了北城。 回北城的第一件事, 当然是找杨韵诗的麻烦。 杨韵诗的父母开的小公司,依仗的还是梁凤鸣。 有这层利益, 加之这周聿白远在临江,杨韵诗自然是全心全意陪伴梁凤鸣, 处处用心。 人都护短。 她也算是被梁凤鸣看着长大的,人美嘴甜,又真的八分心思都记挂这个干妈。 即便身上有那么点小毛病,梁凤鸣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只是不让她过多接触周聿白。 这几年杨韵诗家也是挑挑拣拣,心里还有那么期盼。 叶蓁蓁去世后, 梁凤鸣并不反对儿子多谈恋爱。 当然不能找“目的性”太强的姑娘。 特别是那种知根知底又知道家族内情的, 轻易脱不开身。 这么多年目睹父母婚姻和梁凤鸣的言传身教。 周聿白当然很清楚。 哪些女人能碰,应该用何种态度应对,应该走到哪一步。 他在香蜜湖住, 恰好杨韵诗过来陪梁凤鸣挑衣服。 杨韵诗看见他, 脸色有些讪讪的——还记着上次周聿白当面冷嘲她的情景。 周聿白却停住脚步,和颜悦色跟她打了个招呼。 他单手揣兜, 懒懒歪着赞美:“今天韵诗小姐跟妈妈搭的是母女装还是姐妹装?真让人眼前一亮。” 又挑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坐这欣赏两位女士的风采?” 小周总要嘴甜的时候, 绝对不会放过每句夸奖。 梁凤鸣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就连杨韵诗也绽放笑脸, 全然忘了上次的不愉快。 等到梁凤鸣和杨韵诗上楼。 楼下就剩周聿白一个人。 他说要去冯老师的画室坐会。 起身时睫毛轻垂,又懒洋洋掀开看人, 如春风般地微笑。 白衣黑裤, 身姿清卓。 就那一个淡淡笑容, 就让人觉得心动不已。 杨韵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那一眼——她真的觉得他在看她。 这样的好机会,她自然没扛住。 杨韵诗找了个借口下楼。 送了杯咖啡去画室。 周聿白当然请她陪自己聊聊。 画室有张软得让人身体下陷的两人沙发。 杨韵诗挨着他坐下,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脸色已然酡红。 “以前没有发觉韵诗妹妹这么漂亮,听钟意说你是学校的校花?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直没谈恋爱,我瞧着心里都有些着急。” 她声音娇甜:“谢谢聿白哥哥夸奖……” “你天天跟着我母亲,肯定也从我母亲那边学习不少。你跟钟意是大学同学,我以前有想法让她多跟你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学点你身上的好,但她总是有些怕你,想一想,你要是训她,可不就等于我母亲训她。你若以后有空,多教教她,也就等于我母亲教导她,省得我在她身上费口舌花心思。” 他嗓音温吞,笑得意味深长,“再想想,我怎么挑了个脾气不太好,也不爱花心思,嘴又不甜,花钱又厉害的家伙,真是悔之晚矣。” 杨韵诗听他似乎在夸自己,含羞抿抿唇:“也没有。” 她下定决心:“聿白哥哥不如赶紧跟钟意分开,她这个人品性真的不好,你不要被她蒙蔽。” “她不好,那谁好呢?”他目光温柔盯着她,低低一声,“嗯?” “我,我……我……”杨韵诗粉面含春,身体禁不住向他靠近,“聿白哥哥……” 周聿白半眯着眼。 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薄唇轻吐:“我去跟我妈说,带你去临江好不好?” 杨韵诗一颗心都快停止了。 她喉咙哽住:“好——” 梁凤鸣神色难辨地站在画室门口。 “聿白!韵诗!” 被这中气十足的嗓音一喊。 杨韵诗心头一凛,歪歪扭扭跌进周聿白怀里。 他安抚拍拍她的肩膀。 待杨韵诗走开。 梁凤鸣注视着周聿白掸掸衣纹,皱眉问:“儿子,你想什么呢?” 他神色自若:“您也不是不知道,杨家想把女儿嫁过来。” “这不可能。” 杨家档次还不够,杨韵诗的培养也不够。 “您知道不可能,还放任她教训我的人,给我找事添堵。” “我不知道这事,这也不是我该管的。” “她三番两次跑到钟意面前去教人规矩,还整什么热搜给我找事,把人都吓哭了。我还以为您要替我管教钟意,虽然觉得没这必要,也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换个人也是一样的,反正您干女儿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梁凤鸣蹙眉,思忖片刻:“这事我会处理。” 周聿白笑笑:“您不如把她介绍给周思旻,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这——”梁凤鸣倒是没想到这一出。 挺好的想法。 一来不亏待自己的干女儿,二来也不亏待周思旻。 隔日梁凤鸣就不得不找上了杨家。 她识人无数,说出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动听客气。 先不经意说起周聿白的婚事早另有人选,但周思旻年龄也老大不小,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想在北城找个合适的女孩子。 就这么想起了梁凤鸣的干女儿。 周氏集团的亲孙子怎么不配。 越想越配。 杨韵诗满心想着周聿白的事情,冷不丁一听。 脸色都白了。 她跟在梁凤鸣身边,自然也受梁凤鸣熏陶,看不起温慈柳一家。 而且周思旻那不着调的性子。 “韵诗,昨日聿白说要带你去临江,就是为了这事,你看如何?” “干妈,这……我这……” 杨家父母吞吞吐吐,不知道要拒绝还是要应下这话。 只能说考虑一下。 梁凤鸣又去了堪崇巷,找了周老太太。 戏中意 第70节 说是想把杨韵诗介绍给周思旻。 杨韵诗毕竟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怎么说也是疼爱有加。 温慈柳接到堪崇巷的电话,本来欣喜。 再听说是把梁凤鸣的干女儿嫁给思旻,再温婉动人的语气也是有一丝勉强。 她和梁凤鸣虽然面上一直不温不火。 但各人心里怎么想,谁又知道。 亲儿子送来还不够,还要把干女儿放到温慈柳身边。 梁凤鸣打的是什么杀人诛心的主意? 温慈柳轻柔捏着周安和的太阳穴,柔声道:“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思旻那个性格,也怕委屈了人家女孩子,我,我也实在不知道……” “你要是不同意,直接跟妈说就是了。” 她委委屈屈滴落几颗眼泪:“还是算了,就听家里的安排吧,我也没什么依仗,在堪崇巷也向来说不上话。” “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周安和握着她的柔荑:“我不就是你的依仗?”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安和,你要是不护着我们,凤鸣姐以后会怎么对我?思潼年龄还很小呢……我总是害怕……” “你放心。”周安和蹙眉,“我心里都有数。” 他今年不过五十几许,每年都按时体检,身体康健。 在董事长的位置上还能坐十几二十年。 一切为时尚早。 周聿白回了临江。 他错过了股东大会,但公司有周安和主持,他回临江后也没进公司。 倒是陪着温慈柳去了个拍卖会。 以温慈柳的名义,拍了条价值千万的红宝石项链。 那项链造型精致华丽,最衬年轻女孩子的气质。 当然不是送给长辈的礼物。 晚上在家里吃饭,温慈柳在饭桌山含笑问他项链送给哪个女孩子。 周聿白温声承认:“赔罪用的。” 周思旻知道他跟钟意闹了一个多月,也知道他去了趟缪州。 长笑一声:“真是活久见,大哥你也有今日?钟小姐魅力这么大?” 温慈柳把自己儿子赶走:“你这臭嘴,去陪弟弟妹妹玩去。” 又转向周聿白:“钟小姐怎么了?” 周聿白语气淡淡:“上次说了她两句,停了她的工作让她在家反思,没想到她翻脸生气,自己跑到西南去拍戏。” 他蹙眉不耐烦:“实在麻烦。” “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女孩子。” 温慈柳道:“我记得你以前和……相处很不错。” 她把叶蓁蓁三个字咽下去。 “我和蓁蓁认识了很多年,志投意合,朋友相处很愉快,后来订婚也是顺理成章,那时候少年心性,从来没这样……”他沉吟半响,语气微有疑惑,“钟意和她……不太一样……” 温慈柳劝他:“既然相处不太愉快,那就换个女朋友相处试试,你身边从来也不缺好女孩。” 周聿白眸光跳动,似是想起什么,颓然沉默。 他神情动摇,起身走开。 明显就是舍不得,又抛不下。 温慈柳可能不懂政治和商场。 但她懂人心,也懂男人。 即便在感情上已经吃过苦,再来一次,又是从头经历。 能让他从头到尾做那么多。 抛下公司大会,千里迢迢去探望人。 再买几千万的珠宝赔罪。 她当年不也经历过这些么…… 温慈柳最后送人出门:“在女孩子身上,光花钱可不够。” 周聿白欲言又止:“可能还要跟温姨请教请教……此事请帮我保密……” “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站你这边。” 等钟意戏份杀青,她直接去了临江。 摆在她面前的的就不仅是价值千万的红宝石项链。 还有温慈柳给的礼物——一只水色剔透的翡翠手镯。 这手镯是以前周老夫人送给梁凤鸣,后来梁凤鸣和周安和离婚后,转给了温慈柳。 意义非凡。 套在了钟意的手上。 钟意简直是受宠若惊。 但温慈柳可由不得她,把手镯撸进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第40章 难怪周聿白喜欢 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戴在钟意脖子上。 浓郁艳丽的鸽血红搭配高净度的钻石, 玲珑剔透,衬得钟意脖颈纤长,肌肤雪腻。 但凡有光亮和镜面装饰之处, 她走过,就是晃眼的璀璨光芒。 车窗都能照出影子, 钟意只要扭头,撞见自己的模样, 也被脖子上的艳光震慑。 手腕套着的翡翠手镯,像一汪清澈的冰泉。 晶莹通透,冰清玉洁。 温慈柳递给她时,说是镯子很衬钟意的气质。 老太太这些年给了她不少首饰,这只镯子一直没机会戴, 何况以前曾被聿白的妈妈戴过, 现在戴在钟意手上,也是缘分。 没有女人抗得过珠宝的蛊惑。 钟意觉得自己现在身价倍增,好像一只昂贵的花瓶。 周聿白看她一直在摆弄手镯, 问:“喜欢吗?” 她低头:“太贵重了吧, 这是你们家的东西,给我干嘛呢?” 项链再贵, 可能对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只是花出去了一笔钱。 但这手镯就不一样了。 “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收着吧。” 他圈住她的手腕,凝神注视着那枚翡翠手镯。 眼神深不可测。 周聿白指尖轻轻摩挲上去:“董事长夫人也不缺珠宝首饰, 温姨为人和善大度,她把我当亲儿子对待, 自然也会对你好, 人的往来都讲究缘分, 开心就行。” 他语气淡和,真情实意。 钟意回握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都是沾了他的光。 礼尚往来,这么昂贵的礼物。 钟意当然要回赠。 两人闹了好几个月的冷战。 上次在缪州,他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除了以色侍人。 她也拿不出点别的什么来。 钟意柔柔蜜蜜偎依在他身上。 他吻她的精致耳垂:“有没有想我?” 她枕在他肩膀上,睫毛扇动:“想了,很想。” 语气平平静静。 偏偏有种静水深流的清澈,“我每天都想着这一天。” “哪一天?” 她目光幽静凝视着他:“坐在你怀里的这一天。” 周聿白展眉笑了。 笑容光风霁月,温润清淡。 两人回到家。 钟意小心翼翼把首饰摘下,收进了梳妆台。 戏中意 第71节 她穿的是他刚脱下的衬衫。 他穿起来得体清贵的白衬衫,被她穿在身上,就是松散慵懒的妩媚风情。 衬衫长至腿根,领口低敞,袖口松松挽至手肘,只随意扣了中间两粒纽扣。 行步之间,衣摆带风。 露出纤瘦玲珑的肩膀锁骨,欲遮还掩的高耸胸脯和笔直漂亮的长腿。 周聿白岿然不动,目光幽灼地盯着她。 她媚眼如丝,舌尖舔舔殷红唇珠。 低下柔美的天鹅颈,黑鸦鸦的发丝从肩头滑落。 周聿白喉结频滚,呼吸粗重。 修长手指穿梭进她清凉柔顺的黑发,柔情似水地把玩她的长发。 最后钟意抬起绯红又发酸的脸靥。 樱唇秾艳,唇边亮晶晶的水光动人。 睇眄流光,卧着一汪动荡又气息紊乱的秋水。 钟意凑过去吻他。 他蹙了下眉,没躲,先用衬衫揩拭她脸颊脖颈。 白衬衫已然凌乱起皱。 她皱皱鼻尖,小声嘀咕:“你把衬衫弄脏了。” 周聿白低头和她唇舌纠缠,唼喋亲吻。 都是他的气息。 他拥她入怀,心脏强力跳动,嗓音沉沦:“你可以把它弄得更脏。” 这种想象让他快乐——他想要这件衬衫揉得全是褶皱,沾染身体所有气息,遍布她的唇印泪痕和斑驳痕迹。 就这样。 第二日再穿上。 又是矜贵磊落、洁净如新。 钟意这阵子一直陪周聿白住在临江。 日子过得十分和睦。 周聿白不喜欢她太瘦。 女演员为了克服电视屏幕的魔鬼镜头,无一例外都需要保持最瘦身材。 钟意也习惯在拍戏前开始少吃或者不吃。 戏杀青后,可以放纵一点。 钟意的食欲和情欲都有得到好好弥补。 周聿白忙时会找人陪她逛街消遣,闲时带她去应酬度假。 两人同吃同睡,感情突飞猛进。 日子过得顺遂,钟意很快脸颊饱满,气色红润。 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女体态,身材纤秾合度,纤细的肩背和不盈一握的细腰,加之饱满的腰臀,光彩照人的眉眼。 这副模样。 也难怪周聿白喜欢。 唐柠路过临江,和钟意约过一次饭。 她现在的事业在上升期,赶通告赶戏,也是忙得分身乏术。 之前蓝郁和钟意的热搜,她有私下问过钟意。 那时候钟意和周聿白正僵着,心情郁郁,紧接着又去了西南拍戏。 唐柠在一个工作场合遇到过蓝郁。 蓝郁知道她是钟意的好友,还随口问了声唐柠关于钟意最近的近况。 现在两人重聚。 唐柠节食就吃了几口沙拉,眼睁睁看着钟意吃完一整份套餐。 和外表靓丽,内里惶惶的女明星不同。 钟意现在像朵花期正艳的玫瑰花。 “真羡慕你啊。”唐柠埋头吃草,“居然可以吃完一整块牛排。” “我也羡慕你。”钟意托腮,“我看了你的新剧,大家都在线夸你呢。” “再不努力就要被淘汰了,是你说成名要趁早啊。” 这个行业,努力和机会同样重要。 钟意也是眼见着唐柠一点点把人气攒起来,不再自嘲自己是默默无闻的小糊咖。 她由衷替唐柠开心。 反观钟意,和刚进星澜娱乐那会相比。 简直是判若两人。 除了事业依然不温不火,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烦恼。 可拍戏不也是为了赚钱么? 钟意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自由,每天出入五星酒店,满身奢侈品。 她已经足够有钱。 住酒店顶级套房似乎没什么不好,私家电梯入户,管家司机厨师一应配齐,二十四小时随时在线。 即便凌晨两点需要清理房间更换床单,也就是一个按铃的事情。 这些日子,温慈柳和钟意关系亲近不少。 时常邀着钟意逛街购物、喝下午茶或者听音乐会什么的。 人家有心为之,能把任何一件小事、任何一个人都安排得周到妥帖。 钟意垂首抿了口滚烫的花茶。 周聿白也不反对这种接触。 现在就连周思旻都对钟意客气了三分,从没说过什么混账话。 温慈柳请钟意到家里看花喝茶,也建议两人换个地方住。 酒店哪有“家”的感觉。 周家在临江当然也有置业。 周聿白一开始来临江,其实住在家里的一套独栋别墅。 后来嫌麻烦才搬去住酒店套房。 “住酒店还是和住家里不一样。”温慈柳拍拍钟意的手,“聿白的房子离这不远,也一直有人打理,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一番就能搬进去,要是嫌生活不方便,多请几个管家工人,也是一样的。” 钟意没有这个想法。 她在北城已经和周聿白住在一起。 难道在临江也要住在所谓的“家”? 听温慈柳的描述。 她可以亲手打理花园花卉,亲自下厨做菜,精心挑选卧室的枕褥? 这并没有带来强烈的“家”的感觉。 倒还是住酒店更方便些。 钟意:“不用这样麻烦,我平时也生活在北城,在临江待的时候不多。” 温慈柳好奇问:“公司离不开聿白,他大半时候都待在临江,意意你在娱乐圈工作,其实不拘泥住在哪个城市,不如搬到临江来,大家还有个照应。” “对了,我也有几位演艺圈的老朋友,有机会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我在北城念书毕业,朋友比较多,工作试镜也在那。”钟意认真想了想,“其实住哪里都是一样的……我都可以……我都听周总的安排……” 周聿白在一旁和周思旻说话。 也是随意听着钟意跟温慈柳聊天。 温慈柳笑盈盈问:“聿白,你觉得呢?我是真喜欢意意,思旻和思筠两个家伙都成日不见人影,有她陪着,日子都愉快许多。” 周聿白指节敲了下桌面,旋即收回。 手顺势搭在钟意肩头,淡声道:“我倒是想她搬来临江住……只是我母亲那边……” 他蓦然收住话头。 温慈柳噤声。 钟意垂首抿了口滚烫的花茶。 梁凤鸣知道钟意。 就算周聿白两地跑,在临江呆的时日也是比北城多。 把钟意放在临江。 那和当年的周安和与温慈柳有什么区别呢。 这事便不再提起。 温慈柳换了个话题,问起了杨韵诗。 钟意这才知道,周老太太想撮合杨韵诗和周思旻。 戏中意 第72节 周思旻当然是黑脸。 什么玩意。 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叶蓁蓁死后,梁凤鸣怎么没让周聿白再订婚。 还是不是想着叶家还有个叶绾绾。 死了个姐姐,拿妹妹填房,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叶家的实力和国外影响力,更甚于天恒集团。 这叶家还是梁凤鸣的盟友。 要不是叶家出主意,在周思筠出生后,温慈柳那时候就可能把梁凤鸣踹下去。 不然他老爹周安和对周聿白的婚事不怎么过问。 大家都等着呢。 等周聿白结婚之后。 再轮到的就是周思旻。 要是周聿白真和叶绾绾在一起,周安和想借着叶家的影响力。 也帮周思旻选个好妻子。 要是周聿白另娶他人。 跟周思旻联姻的人家当然也不会差太多。 总之这事也不急。 毕竟孩子们都年轻。 那杨韵诗家里开个小公司,最大的身份就是梁凤鸣的干女儿。 没交情没感情,凭什么嫁给周思旻。 周聿白跟杨韵诗交集不算多。 只是说她在梁凤鸣身边乖巧听话,办事伶俐。 更了解杨韵诗的是钟意。 “韵诗是我大学同学,是学校的校花,特别漂亮,气质优雅……人也很热情开朗,那时候系里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温慈柳听完之后,又问了不少细节。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就肯定有些道理,下次我让思旻跟着聿白一块回北城,让思旻请这位杨小姐吃饭聊聊,到时候意意你要是方便,也一起帮着思旻说说话,他呀,只会惹事生非,从来办不好事情。” 钟意支支吾吾推辞。 回去的路上。 坐在车里,钟意想了又想,仰着亮晶晶的眸子问他:“杨韵诗怎么会和周思旻凑在一起?” 他望着车窗外的夜景,眸色染上霓虹的流光:“那不是很好,正好让她认清认清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会有人教她。” 钟意怔住,压根不知道如何回这话。 只能握着他的手。 周聿白捏着她纤细柔软的手,冷不丁开口:“想搬来临江住?” 钟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都可以……住在北城也很好,任你安排……我都听你的。” 她柔顺如水。 犹记得他说过,就陪他这两年而已。 之前因为蓝郁的事情闹成那样,实在没道理。 “那还是住北城吧。”他身姿懒懒,搭着腿,神色清淡,“过阵子叶绾绾要回来临江,你留在我身边也不太方便。” 钟意动了动唇,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枕着他的胸膛:“你回北城的话,要记得来看我。” 周聿白不冷不热摸摸她的脑袋。 第41章 他想让她陪他 温莎莎打电话来, 说北城下了第一场初雪。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约她去吃羊肉火锅。 钟意说快了。 临江也已入冬,最近下了几场冷雨。 但还算不上冷, 绿树底下铺满半红半黄的落叶。 卧室的室内花园里水声潺潺,鲜花依然娇艳。 那一竿翠竹仍是葱葱郁郁。 钟意这阵子跟着周聿白住, 每天晚上都会在花园坐坐。 花园用一堵篱笆墙隔绝了现代社会。 一墙之外的高空夜景,一墙之内的仿真月亮。 风景都特别美。 之前有次她和周聿白去餐厅吃饭, 餐厅有小礼物赠送。 用玻璃缸装着的小金鱼和小水母。 红红白白的,非常可爱。 钟意厚着脸皮拿了两份。 眼巴巴地抱回家,放到了花园的水池里养着。 她那时候刚洗完澡,胡乱把长发吹两下,仍是湿漉漉地披在身后。 发梢水珠滴滴答答, 滚在她衣服上。 室内恒温, 倒也不冷。 周聿白从书房回去。 看见她穿着白色木耳花边的长睡裙,像朵临水照影的百合花,撑手坐在水边, 头发没梳, 有点乱糟糟的垂晃着。 她捻几颗鱼粮做饵,引得小金鱼在水面急得张嘴。 再把鱼粮抛到小鱼嘴边, 看它们一口吞下。 周聿白时常不理解。 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能让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还能自言自语跟小鱼聊天。 但毋庸置疑。 他默不作声倚在旁边看她时, 心是软的。 说不上哪里特别。 只是喜欢看她笑得清甜的那副模样。 可她朝他走来时,笑容又是媚的。 有别于最起初那种青涩又含蓄的勾引。 风情万种, 手段娴熟。 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的时候,周聿白手机频响。 这个时间, 极少有人会打搅他。 除非是家人或者私事。 消息叮咚响了很多声。 钟意瞄了一眼, 被他抓过来, 惩罚她的分心。 恒温的室内。 他的身躯将她笼罩,眉棱挂着晃动的汗珠,心思全然不管其他。 而后是电话铃声的持续震动。 周聿白皱眉,长臂一捞,把手机抓在手里。 是叶绾绾的电话。 “绾绾?” 他的嗓音沙哑性感,在电话里几乎有种电流游走的颗粒感。 “聿白哥哥,打搅了。现在国内时不时很晚?但我猜你大忙人一个,肯定还没睡,嘻嘻……” 碍于时差和国界,两人的交流维持在朋友和亲人的范畴内。 不疏远,也不过分亲昵。 叶绾绾在收拾回国的行李。 特意给周聿白打个电话,问问国内的情况。 两人电话聊天。 钟意安静躺着,把凌乱微潮的长发从鬓边捞至耳后。 缓缓蜷起身体。 戏中意 第73节 周聿白捻着她的腰。 不让她走。 这通电话时间有些久了。 钟意放空自己的脑袋,企图让那些对话从耳边滑过。 周聿白觑见她神情乖巧,眉眼光洁。 愣怔盯着天花板发呆。 显然是无心、无意,也没有兴趣。 他那张清俊斯文的脸,难得……恶劣地挑了挑眉。 钟意倏然一僵,神色被搅乱。 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再瞪。 使劲瞪。 她不敢置信地张嘴。 无声吐出两字——混蛋。 她当然不敢发出一个音节。 瞧。 她腹谤骂人。 背地里是不是一直在骂他? 钟意面色酡红。 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 电话里依然保持着沙哑低沉的嗓音。 而他也极力抑制自己的呼吸,以至于五官轮廓都绷得锐利冷酷。 周聿白腾出手去解救她嘴里牙印深深的手指。 被她杏眼猛瞪。 目光羞恼雪亮。 尖尖贝齿叼住了他的手掌,施力猛咬。 周聿白还能腾出手指捏捏她冒汗的鼻尖。 他舒心笑了—— 身心愉快。 钟意被架在火上煎熬。 她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出,憋着、绷着、收着,两眼泪汪汪,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挂电话。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她耳边放大,放慢,她听懂了。 她不要听。 电话挂断。 她握拳重重在他身上捶了一把,抱着枕头又哭又喘又哼。 这不是温文尔雅的高岭花,这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周聿白拨过她湿漉漉的脸,递上一个炙热沉沦的吻。 他第一次温柔喊她:“意意。” “很可爱。”他亲吻她的额头。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用过“可爱”这个词。 第二日两人一起在餐厅吃早饭。 他的手搁在餐桌,骨节分明,西服袖口边缘滚着圈雪白的衬衫。 手掌边缘还是通红的。 留着她昨晚咬的齿痕。 周聿白看着财经新闻,跟她说话:“叶绾绾要来,我安排你回北城。” 钟意倚着餐柜,帮他煮咖啡,文静地“嗯”了一声。 他从来不跟她讲叶蓁蓁的事情。 也没有解释叶绾绾是谁,是不是和她见过面。 仿佛笃定她肯定认识。 钟意知道的那些,几乎都是从周思旻嘴里说出来的。 她再连蒙带猜,想起一些细节。 梁凤鸣没有再为周聿白操心过联姻的事情。 是不是想在叶绾绾身上弥补。 正好叶绾绾对周聿白也有依赖之情。 钟意摁动咖啡机:“我待会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她这次在临江待的时间比较长,又陪着温慈柳逛街购物,不知不觉添了很多东西。 衣服包包鞋子首饰。 香薰零食餐盘卡通抱枕…… 屋里很多细节都昭示着女生生活的痕迹。 “不必。” 周聿白低头浏览新闻,淡声道,“她不会过来。” 她可以把东西都留着。 下次再来也能用上。 咖啡机嗡嗡作响。 钟意仿若未闻。 李总助订了机票,让司机送钟意回北城。 她走得毫不留恋。 温慈柳知道钟意回北城。 虽然抽不出空送她,但还是给钟意打了个电话。 温慈柳心里也自然知道。 怕是叶绾绾要来,所以周聿白把钟意走。 她听钟意的嗓音,清脆甜美,似乎没有失意低落。 还是开口说了几句:“既然有工作安排,那就先回北城,等你工作结束后再来临江,我还等着你陪我一道去喝茶。” “你这一走,聿白又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别看他身边成天围着跟着一堆,走进他心里的人真不多……他性格其实很冷清,表面的和煦,都是从小的教养,意意,你多关心关心他吧。” 钟意应和了几句。 最后挂电话之前,温慈柳又言:“女人是水,能铁杵成针,也能水滴石穿,一件事只要想做,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知道了,温姨。”她压根没领悟温慈柳的意思。 晚上周聿白回去,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去冰箱拿水。 他站在屋子中央,突然就拧了下眉心。 女人的细心就在此。 这么大的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压根找不到她的一点痕迹。 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到门口的水晶熏香,大到她满柜的衣服化妆品,细到浴室地面的一根长发,全都不见。 问管家才知道,她喊过清洁服务。 把房间彻彻底底清理了一遍。 只有花园水池里的那几只小金鱼。 因为带不上飞机被留下。 周聿白坐在水池边,看着那几条游来游去小鱼。 勾着薄唇,抽了根烟。 他垂首掩眸,神色冷清地叼着烟。 散漫朝水面掸烟灰。 小金鱼摇着尾巴逃走。 想起那天她跟温慈柳说话,住哪里都好,怎么安排都行。 他怎么看不出来她的真心话。 这么一想。 心自然冷硬三分。 叶绾绾在临江落地。 她这次是带着个社会实践项目来,特意过来做企业调研。 为期一个月。 戏中意 第74节 没去北城,也没去凤翊集团。 直奔着临江而来。 周聿白受叶家父母和梁凤鸣之托,自然好好安排。 周安和知道这事,也特意给周聿白打了个电话。 要把叶绾绾放到哪儿住?谁来照顾? 周安和言外之意,继母温慈柳做事妥帖,自然可以多多关照。 但难保梁凤鸣不会暴跳如雷。 周聿白婉拒了父亲的建议。 说有空会带着叶绾绾去拜访温慈柳。 直接在自己住的五星酒店给叶绾绾订了一间房。 叶绾绾在天恒集团下面那一排分公司挑挑拣拣。 最后选了做智能电子的科技公司。 带着自己的项目进了秘书办。 钟意是从夏璇嘴里听说这事的。 说是公司空降了个abc,小姑娘染了头亚麻色的彩发,活泼开朗又气场十足,第一天就帮忙跑腿送咖啡,没几天就认全了公司大部分面孔。 真是后生可畏。 还说大老板本周都待在公司,中午在食堂常能看见周总和叶绾绾一起进餐。 全食堂的女同事都红眼。 “周总还跟我打招呼,笑问我最近过得如何。”夏璇拍拍胸口,“太不可思议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跟他攀上的交情。” “是么。”钟意微笑,“那你正好可以问问他能不能给你升职加薪。” “算了吧。他虽然平易近人,但在会议室开会,说话刀刀致命,我们经理连气都不敢喘。” 钟意连连点头。 周安和因事来临江,正好也请叶绾绾吃饭。 叶绾绾对周父和梁姨的事略有耳闻,她没有见过温慈柳,对此人也略有好奇。 梁凤鸣带着年幼的周聿白寄住在叶家,直到周思筠出生后才回国,那时候叶绾绾是个小婴儿,压根没有记忆。 直至后来周聿白过来念书,和姐姐叶蓁蓁订婚。 再到姐姐车祸去世,梁姨婚变,周聿白回国。 叶绾绾才在父母嘴里拼凑出周家的八卦。 有梁凤鸣的光辉在前。 叶绾绾自然对温慈柳没什么好印象。 但见到真人,温慈柳那副温柔可亲的做派,倒是让人不反感。 三个孩子。 周思旻风流倜傥,有些油嘴滑舌,但被周安和训也是笑嘻嘻的,勉强不让人太讨厌。 周思筠比她略小一点,娇气公主的做派,爱潮流爱追星,跟叶绾绾也有一点共同话题。 周思潼还是个小屁孩,脸蛋娇嫩,穿着西装,梳着小油头。 初次见面,说不上合眼缘。 但至少表面光鲜热闹,看着还过得去。 席上看得出来。 周聿白跟继母这一家很熟。 几个弟弟妹妹也听他的话。 周思旻直接招徕叶绾绾去他的夜店玩。 他的确把那间夜店经营得风生水起。 叶绾绾跟周思筠坐在一块聊天,她俩这个年龄都爱玩。 赏了周思旻一个面子。 温慈柳叮嘱他下不为例,务必看紧两个妹妹,还是不放心,又派两个人跟着。 周思旻扬着车钥匙:“走。” 三人一走,温慈柳也带着周思潼回家睡觉。 倒是把周安和父子两人留下。 这几年,父子俩即便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聊的基本都是公事,很少说心里话。 这次叶绾绾来,周安和作为长辈,自饮自斟喝了几杯。 面色泛红地搭着周聿白的肩膀。 “绾绾和她姐姐虽然眉眼有些相似,但性子还是完全不一样。” 周聿白说是:“她比蓁蓁开朗活泼。” “一转眼,蓁蓁都离世五年,我听着她喊周叔叔,再到喊爸爸,再看看你们……也觉得自己老了。聿白。”周安和拍拍儿子,“你别嫌老爸唠叨,有时候公司出决策,我还是用二十年前管理公司那套老法子,喜欢惦记旧情,你别嫌我保守古板。” “您还年轻,公司决策上很多事情,我还得跟您学习。” “董事会那些叔伯,都是为天恒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临江这边,很多也都是跟着我从北城过来,一砖一瓦垒砌的老朋友,有时候牵一发动全身,我也觉得为难。” “聿白明白。” 公司的事。 父子之间,似乎亲密无隙,但又远隔山头。 周聿白作为天恒的执行总裁,握着梁凤鸣和周老爷子的股份,即便有足够份量的决策权,也只能屈居在周董事长之下。 周安和叹了口气,摇头换了个话题:“我也明白你妈的意思……看得出来,绾绾对你感觉不错,聿白……你心里是如何想的?真打算和绾绾继续这么走下去?” “如果合适,也未尝不可。” “要是你俩真情投意合,爸爸也很支持这门婚事……毕竟叶家,那可是叶家,两家也是知根知底,各方面都适合,你年纪不小,绾绾也长大了,要是她愿意,早点订婚结婚也未尝不可……爸也能早点抱孙子孙女,到时候怎么说?” 周安和笑呵呵道:“周叶两家合作,爸爸可要先把你借调到美国那边的公司,咱们父子俩国内国外联手,天恒锦上添花,盛世在望,到时候爸爸再退居二线,含饴弄孙,只管享福了。” 周聿白眉眼间一片疏离,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微笑:“您想得太长远,不过话说起来,天恒的海外市场开拓还不够,也是集团战略计划的重中之重……绾绾她往国内跑了这么几次,好像对国内还挺感兴趣,是不是考虑在国内找个工作,不过话说起来,这些都为时尚早,至少有三五十年可以慢慢考虑。” “是、是。”周安和点头,“为时尚早,为时尚早,我这个做爸爸的,自诩开明,只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不过……我又听你温姨说,你和那位钟小姐,最近相处得也很好……” 周聿白目光温凉,晃着酒杯:“她再好……我再爱她,做妻子也不太合适……” 周安和心中一刺,脸色转暗,半晌不语。 最后才敞开心扉道:“爸爸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我对你妈的确有亏欠,但感情这回事……我和你妈从来相处不来,我工作太忙,她做事又寸步不让,当年也是因为联姻被栓到一起……” 周安和幽幽叹口气:“回顾我这半生……你选择什么人,爸爸其实不介意,只希望你能幸福,你看你温姨,和你妈相比又如何?” 在临江这几年,周聿白的确在温慈柳身上,感受到了做母亲的偏差。 梁凤鸣从来不下厨给他做饭,但温慈柳时不时给他做菜讨欢心。 降温下雨,梁凤鸣只会叮嘱他自己添衣,但温慈柳会巨细靡遗帮忙准备。 生病了,梁凤鸣只把医生领到家里来,但温慈柳还嘘寒问暖、煎药煲汤。 做母亲如此,做妻子只会更上心。 “你妈有些剑走偏锋……早年我可能对不起她,但你温姨没有对不起她过,慈柳从来都是逆来顺受,默默无闻,能做到这份上……唉,你妈吵着让你来临江,我和你温姨心底都不反对,她甚至还念着帮你张罗衣食住行,一来是你能帮爸爸分担公司事务,谁都放心。二来你三个弟弟妹妹都在这,以后父母不在,互相都有个依靠。你温姨的心意,希望你知道……也不必和你妈那样,针尖对麦芒,做什么事都寸步不让……如今没有任何人欠她的,她却还在插手周家事……聿白……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 周聿白缓声道:“我明白。” 周安和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弟弟妹妹都敬爱你这个大哥,思旻和那个钟小姐是朋友?这样也很好……爸爸只盼着你开心幸福……婚事也不是非叶家不可……” “我明白,爸爸。” 周聿白送周安和出门,扶进车里。 他转身。 脸上神色从温润冷却到淡漠。 长睫锐利一掀,暗茶色的瞳仁漆黑如墨。 两辆车背道而驰。 手机叮咚进来消息。 叶绾绾说她霸占了周总的专属包厢,问周聿白要不要来space喝一杯。 这夜店的确不错,不输洛杉矶任何一家。 周聿白兴致缺缺,婉拒了叶绾绾。 叮嘱她好好玩。 他仰在车椅,默默闭眼片刻。 而后给钟意打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接,背景音乐也有稍许嘈杂。 “最近忙什么?” 她声音有点活泼:“拍了个小广告,客串了一部电影,还参加了一场活动。” “你在哪儿?” “额,那个……”钟意挠挠头,“我在live house……温莎莎失恋了,拽着我来听乐队……我在楼梯间给你打电话……” 他捏着眉心:“钟意。” 戏中意 第75节 钟意没有察觉他声音里的任何情绪。 “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 周聿白收了电话。 清冷目光移至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路景。 他想让她陪他。 第42章 有时候人的快乐真的很浅薄啊。 周安和在临江住了几日, 返回北城。 他掌权周氏,工作本就忙碌,又数十年如一日飞去临江陪伴妻女。 男人不管犯下什么错误, 但凡身上还有闪光点,也会被美誉一句性情中人。 也因着他的坚持, 和顾念温慈柳的三个孩子。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些年也不太管周安和的私事。 周聿白跟随父亲一起返回北城办事,也带着叶绾绾回去探望梁凤鸣和周老爷子。 顺带捎上周思旻——周老太太撮合周思旻和杨韵诗, 温慈柳一直没应话,索性让周思旻自个去奶奶面前说道说道。 杨家对这事一直在犯难。 梁凤鸣弦外之音自然是杨韵诗跟周聿白绝无可能,能嫁给周思旻也是好的,即便以前是私生子,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周氏继承人, 周安和手上的股份和对温家的顾念, 嫁过去定然不差,再者有梁凤鸣照顾,自家公司生意肯定蒸蒸日上。 但掌上明珠从小精心培养, 嫁给这样的人家, 掺和进这么复杂的家务事,韵诗能幸福吗? 这件事直接粉碎了杨韵诗的幻象, 她自己哭过两回,也陷了同样的思考。 梁凤鸣认她当干女儿, 看着似乎风光。 实际呢? 她和一个无贰心的秘书有什么区别? 两边都欲言又止,被动而行。 叶绾绾坐在凤翊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喝茶吃点心, 问东问西。 一个劲跟梁凤鸣撒娇。 叶家父母多宠这个小女儿。 梁凤鸣也是真心实意地对叶绾绾好。 这种好,当然跟对杨韵诗的好不一样。 “在临江聿白有没有好好照顾你?每天吃什么?怎么出门?聿白有没有带你转转?在公司累不累?有没有人关照你?” 叶绾绾当然连连点头。 她和周聿白住同家酒店, 司机秘书陪同都安排得很细心, 公司那边也是有人仔细关照。 一切都好极了。 梁凤鸣颇有微词。 抱怨说起有好好的房子不住, 偏偏两人都要去住酒店。 “住酒店也很好,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叶绾绾替周聿白说话,“梁姨您放心,聿白哥哥把我照顾得特别好,每天再忙也会抽空给我打个电话,见个面,我在临江过得特别特别开心。” 又说起了周安和。 周叔叔和温阿姨请她吃饭,对她如何关照云云。 梁凤鸣脸色倒是未见如何——再有什么恩怨,面上一惯滴水不露。 温慈柳招待叶绾绾也是正常,毕竟她明面上是天恒集团的董事长夫人。 以后有什么事,也理应她出头。 梁凤鸣只是淡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想要什么想玩什么,还是找聿白哥哥,他是自己人,不用怕打搅他。” “我明白。”叶绾绾倚着梁凤鸣的肩膀,“梁姨,您的意思我都明白。” 叶绾绾从梁凤鸣那出来,打算去天恒总部找周聿白。 正好就在天恒楼下撞见周思旻。 周思旻平时装扮够潮够酷,今天倒是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他那张脸也生得不错,乍一看,还和周聿白有三分相似。 风度翩翩,清俊倜傥。 今天周思旻和杨韵诗见了一面。 以他的秉性,自然是没看上眼。 钟意说杨韵诗是校花。 但他周思旻身边蜂围蝶绕,什么女人没见过。 这位杨小姐还不如钟意漂亮。 周思旻心里也琢磨这事。 钟意在他哥身边,好像比初见时更漂亮水灵,两人走在一起挺惹眼的。 再靓的女明星,也是砸钱养出来。 他要么找个相貌绝美,要么找个家世登天的。 这么想着。 叶绾绾就迎面朝他走来。 叶绾绾对周思旻的印象只有“吃喝玩乐”四个字。 这种仗着家里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她其实见的也不少。 不如周聿白。 两人搭了几句话。 “穿成这样,相亲去了?” “你们美国人也懂国粹?”他嬉笑。 “什么意思?” 周思旻摊手:“我只是去咖啡厅喝杯咖啡。” 天恒集团的总部不如临江公司时髦精致。 但周老爷子一手创办,基石夯垒,站在高楼下仰望,只觉方正厚重。 周思旻住在临江,小时候极少来北城。 犹记得有一次年幼,温慈柳领着他在北城游玩,车子路过天恒集团,她摇下车窗对他道,悄悄对他道:“看,这是你爸爸的公司。” “爸爸在里面吗?” “对,他在最顶楼工作,很忙很忙。” 忙到每个月只能见他寥寥数面。 那时周思旻在灿烂的日光下仰望如此庞大的高楼,玻璃折射的刺目光芒照进他眼里,他心里涌起一股对父亲的敬畏。 两人进了天恒。 叶绾绾找周聿白,周思旻找亲爹。 父子俩步伐一致,并肩从会议室迈步出来。 有鸾鹄在庭、后继有人的感觉。 周安和笑道:“思旻,绾绾,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几人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喝茶。 后来又一起回堪崇巷吃饭。 周董事长也是个孝子,经常回堪崇巷陪周老爷子和老夫人。 周思旻直接在周老夫人面前把杨韵诗的事给推了。 直说他没兴趣。 周安和也不看好梁凤鸣那个“干女儿”。 周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在凤鸣身边见过韵诗好几次,看她又懂礼貌又机灵,想着她要是和思旻能成,那不是亲上加亲吗?毕竟都是一家人,凤鸣对你对慈柳的怨气……要不是因为聿白,她如何肯再踏进家门。” 周安和哎哟喊了声“妈”。 “您都这把年纪了,别操心儿孙辈的事儿,安安心心享福就行。” 家里人丁兴旺,就有这么个烦恼。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堆事儿,还要维持着大家族的和睦平静。 钟意这天有工作。 一个直播拍摄,从早上一直忙到深夜点才草草收工。 返回家中,只觉卸妆洗澡。 躺在床上已经很晚很晚。 没有想到周聿白会这个时候回来。 那时候她已经熟睡。 昏昏沉沉间似乎有听见身边窸窣的动静,但她的身体和头脑已沉入梦乡,丝毫没有一丝清明。 戏中意 第76节 身边床铺下陷。 有人揽臂圈住她,就这么落入一个温暖清冽的怀抱。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太过疲倦,也许是气息太过熟悉。 钟意脑里模模糊糊有个意识。 哦,他来了…… 始终没有从酣梦醒过来。 那人拨开她散落枕上的长发。 收紧手臂,把她圈进怀里。 两人气息平缓地躺着。 他又觉得不对。 把睡梦中的钟意转过来。 和她对面而眠,呼吸相缠。 钟意被他这么一折腾。 已经有点半醒不醒的状态。 卷翘睫毛眨了又眨,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眼前那张温润深沉的脸,迷迷瞪瞪对他笑了一下。 笑容真甜。 周聿白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娇嫩脸颊。 她觉得痒,闭眼咕哝:“你来啦?” “嗯。”他嗓音清柔,“有点想你。” 这话顺口而出,毫无负担。 他用手指描她的细眉:“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想我?” 钟意含糊说了句呓语。 在他怀里拱了拱,把他扰人清梦的手指甩开,找了个舒服姿势。 埋头又睡了过去。 他摸摸她的长发。 阖上眼,枕着她的下巴,偎依而眠。 一夜好梦。 钟意是在梦境的边缘有了清醒意识。 黯淡渐渐被无边的淡白步步逼退,那些淡白光线很软,像织物一样流淌波动,完全覆盖了她。 后来才意识到天亮了。 窗帘透出淡淡的曙光。 她枕在一条清瘦有力的手臂上,耳边似乎还有咚咚的心跳声。 有人低头吻她。 动作温柔,漫不经心又随意,是晨起时心情舒适,懒洋洋的任嘴唇随心所欲。 不带情绪,不带目的。 吻技高超。 晕陶陶的让人快乐。 钟意睡得迷迷糊糊,直接被这吻唤醒。 她一直没睁开眼,眼皮胶黏,懒洋洋的心却像坠入水中的绿叶一样随波逐流。 感觉真的很好。 甚至有种微妙的称得上是“幸福”的情绪产生。 这么冷的冬天,这么温暖的怀抱。 拖着昨天疲惫工作的身体,她想像只树懒一样窝着。 想和人天荒地老接吻,温柔轻缓的吻。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一步。 一切都顺其自然。 周聿白没折腾她。 没有让人辛苦难耐的花样和刺激。 钟意像柳条一样舒展身体,树懒一样搂着人。 她仰着白皙小脸,嘴唇红润,卷翘的睫毛眨呀眨,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滚。 脸颊泛出淡淡的粉红。 暖玉一样的光泽。 有时候。 人的身心是相通的。 他察觉她的快乐,喉底逸出哑音:“舒服吗?” “舒服。”她诚实回答,用鼻尖蹭了蹭他。 有时候人的快乐真的很浅薄啊。 钟意睡了个回笼觉。 对于周聿白来说。 又是神清气爽起床的一天。 家政阿姨还没有上班。 早餐是周聿白做的。 冰箱里有现成的早餐,她吃得很简单,水煮蛋、牛奶、面包。 周聿白挽起袖子去煎培根和做三明治。 他的人生几乎没有下厨的机会。 “但下厨这回事。看得多了,也就学会了三成。” 这句话是叶蓁蓁说的。 周聿白想起叶蓁蓁。 她那个男朋友,正好就是叶家厨师的儿子,名字叫繁星河。 小时候寄住在叶家。 繁星河和他们年龄相仿,经常被父母带去叶家的厨房,也是他们的玩伴。 叶蓁蓁但凡有脾气,都是繁星河哄着陪着。 想吃什么,就算天上的星星,繁星河都能依葫芦画瓢做出来。 念书那几年,大家住在校外的公寓。 周聿白也没少蹭叶蓁蓁的好处,吃了繁星河不少顿饭。 成年之后。 感情也许越来越浓,但裂缝也随之越来越大。 繁星河背负不起那么重的压力。 有父母对他的期盼,也有叶家对他的恩威并施,有和叶蓁蓁谈恋爱的甜蜜,也有矛盾期的争吵和烦恼。 叶蓁蓁性格温柔,但和周聿白同样冷静。 与其让父母想法设法拆散她和繁星河,不如找个身边人暗度陈仓。 她只要繁星河在她身边。 “我们叶家势力这么大,强强联合不好么?而且梁姨也很喜欢我,等你过几年回国,还不知道周氏的局面如何,我让叶家帮你,至少要坐上周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吧,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不能便宜你继母那一家子,你和梁姨可以扬眉吐气,我呢?我也可以跟着你,带着繁星河一起回国,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过几年咱们再感情破裂离婚,我跟繁星河双宿双飞,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后来叶蓁蓁和周聿白订婚了。 繁星河也累了。 他想离开叶家。 去远处上学、去工作、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他跟叶蓁蓁频繁吵架,冲她咆哮:“我从出生起就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是你的,我是你的司机、保镖、厨师、同学、朋友、床伴,却永远不可能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不管用什么办法,我永远都是你叶蓁蓁的附属品。” “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想呼吸新的空气,我想过更轻松简单的人生。” 吵的次数太多,叶蓁蓁一开始还会流泪。 后来她就彻底平静。 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还没有遇到过任何的挫折。 叶蓁蓁带繁星河去海边度假。 最后周聿白赶到医院,叶蓁蓁那双垂死的眼睛望向他。 他读懂了她眼里的话。 “他死了吗?” “好的,我也将愉快死去……永远和他一起,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 “请想办法把我们葬在一起。” 叶家以为叶蓁蓁和繁星河只是偷情度假,离世只是个意外。 戏中意 第77节 不想受到太多外人非议,叶家索性隐瞒了繁星河的事。 另外给了厨师一笔钱,遣退了这家人。 周聿白停住煎培根的动作。 打了个电话。 他指尖敲击大理石流利台,声音泠泠:“需要汇一笔钱到一个账户,三百万美金……不走账面,记在我名下即可。” 叶蓁蓁死后。 每年他都会汇一笔钱到国外的一个账户。 这笔钱。 早两年都是从他的个人账户划出去。 后来帮周思旻开了那家sapce,很多明面上不方便动的钱和没底细的账,都挪到了sapce。 钟意睡醒,披着睡袍从房间里出来。 闻到了煎培根和咖啡的香气。 肚子好饿。 她昨天是在寒风里冻了一天,就吃了点面包。 “睡醒了?”周聿白撑着流利台,慢条斯理把早餐装盘。 姿势清隽优雅,身姿清清爽爽,五官也分外英俊。 钟意就觉得……很有食欲。 她拢着长发,婀娜纤巧站在他面前:“我好饿。” 他眉眼清软,指挥她:“去倒牛奶。” “好嘞。”钟意雀跃。 两人坐在桌前吃早餐。 周聿白吃得斯斯文文,赏心悦目。 钟意在很饿的时候,吃东西像一只可爱的小豚鼠。 “那个……”她想起一件事,端着牛奶杯,垂眼掩饰眼神:“我马上要进剧组了,就是我和蓝郁合作的那部剧开机,这部剧好像张简则也在……” 提前跟他报备。 周聿白神色不变,温声问她:“在哪儿拍?” “在庆州,我大概要拍一个月。” 他慢条斯理吃完东西,把餐巾撇下,说知道了。 又看着她:“拍戏照顾好自己。” 钟意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脑补过度哈哈,我写不出啥好情节来,梗都很烂 要是觉得进度太忙,可以屯一个礼拜,那时候就差不多分手啦! 然后就是最期待的下一步,让男主哭到死!! 第43章 他也能帮她 周聿白离开北城之前, 陪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出门逛了逛。 自打老爷子过八十大寿后,放话说以后颐养天年,不再过问周氏集团的事情。 堪崇巷俗事勿扰, 日渐清净。 周家在南郊还有一个大宅子,好些年前地产大热的时候, 在市郊南山专留了一块地,请了好几位风水先生来看, 建起一座大园子。 只是那地儿实在太远,也太大。 从大门走到别墅区,再加上前院后山、花园池塘高尔夫球场,一天也逛不完。 老爷子夫妻两人住惯了堪崇巷,也不愿搬过去。 早年梁凤鸣跟周安和相敬如冰, 也不愿一起住在冷冷清清的郊区。 温慈柳那边倒是人多, 只是这些年也一直没来北城。 这宅子一直空着留到了周聿白手上。 今天带着爷爷奶奶过来看看。 叶绾绾没来过周家这处地方,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宅子养护得宜,即便是光秃秃的冬天, 也丝毫不觉得萧瑟。 若是明年长夏酷热, 把老爷子和老太太挪过来消夏也不错。 “这池塘里的鱼,够你爷爷钓三百六十五天。” “花园也不错, 还留了块菜地,这些树上的果子都摘不完, 连松鼠都过来安家。” “孩子们过来也都住得下,还有玩的地方。” 叶绾绾:“还要养两条猎犬, 以后看家很方便。” 叶家在国外的房子也是几千平的大house,她倒是很适应这种清净环境。 “绾绾喜欢?” “喜欢呀。”她嬉笑, “比跟着聿白哥哥住酒店好。” 周老太太慈爱拍她的手:“等你毕业了, 有空了, 回国随时搬来住。” “好极了,我可以陪奶奶种菜浇花。” 她扶着周老太太去楼上参观。 周聿白陪着周老爷子坐在屋里喝茶。 周老爷子:“明天跟绾绾回临江?” “嗯。” “打算什么时候回北城?你在临江呆了四年,历练也够了,爷爷可一直盼着你回来,你爸身边也应该有人在,毕竟北城才是天恒的根基。” 四年过去。 周聿白已经二十六岁。 毋管临江那边如何。 也不管周董事长在位子上要坐多少年。 他这个年纪也应该回到集团总部,当稳扎稳打的接班人。 周聿白垂眼,啜了口热茶:“这事我跟爸爸谈谈,应该不会拖得太久。” 周老爷子心里掂量了下,劝他:“聿白,凡事不要因小放大,男人的目光应该放得更长远些,再者,有句话怎么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齐心协力,独木不成林,你身边也需要人。” 周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 梁凤鸣离婚之后,拿到了天恒一部分股份,老爷子手上的股份也全数转给了周聿白。 无人能撼动周聿白在天恒的地位。 至于周安和手里的股份要如何分配,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毕竟临江还有三个儿女。 何况以周思旻的性格和能力,对周聿白完全不成威胁。 周思潼虽然最得宠,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谁又知道二十年后的事情。 要是相处融洽,这三个孩子还能成为周聿白的左臂右膀。 温慈柳这几年对周聿白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都是周家的亲孙辈。 周老爷子不希望因为几家子公司,闹得家宅不宁。 只能告诉周聿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对身边人而言,最重要的一堂课就是利益分配。 周聿白点头:“爷爷你放心,家和万事兴。他们要是认我这个大哥,我自然也认这几个弟弟妹妹。” 钟意的新剧开拍。 她和张简则搭同一航班去剧组。 两人在候机室遇见蓝郁。 钟意摘下口罩,冲蓝郁笑笑:“蓝郁老师,多多关照。” “客气,也麻烦你多多关照啊。” 身边工作人员不少。 大家客气又礼貌地聊两句联络感情。 自打上次的热搜事件后,蓝郁私下就没和钟意见过面。 微信上聊天也很少。 虽然钟意极力否认。 但蓝郁知道她有一阵没工作,后来又不声不响去了缪州拍戏。 怕是那个热搜对她有些影响。 戏中意 第78节 他并不想害她。 这部剧开拍。 蓝郁自然避嫌,开机仪式上都离钟意远远的。 除去对剧本,两人在剧组也基本无私下交流,很多事情都让助理传达。 钟意基本每天都会跟周聿白说说剧组的事情。 这部剧体量庞大,人员众多,光是主要演员就有好几十位,演员两百多位,更别提各类工作人员,几个棚同时开拍,常常都是从早上忙到深夜。 闹过那一次之后。 周聿白对此事未过多上心。 即便钟意的剧本——其实有几场和蓝郁的感情戏。 钟意提前告知过他,尺度也并不大。 何况这就是演员工作的一部分。 她以前也拍过尺度更大的戏份。 叶绾绾在周聿白的公司呆得比自家公司还习惯。 虽然这些年她很少再见到他。 但叶绾绾是真是有点喜欢他。 年轻英俊的外表气质,再配上卓越的谈吐和阅历,早已褪去了青涩男生的冒进莽撞,又带着成熟男人的从容野心。 自打姐姐去世后,父母对她便多了几分纵容。 如果合适,身边没有人反对她和周聿白在一起。 只需要他也喜欢她。 可周聿白一直对她都很好,小时候他抱过她,长大后他当她当成姐姐身边的小妹疼,姐姐去世后他对她愈发温柔。 这么多年过去,没关系的吧。 应该是顺理成章可以走在一起。 她没事的时候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周聿白。 一起吃饭,给他煮咖啡,在他办公室打游戏,听他开会训人。 要是周聿白实在忙,会找人把叶绾绾带出去玩。 space的确是个很好消遣的地方,周思旻吃喝玩乐无不精通,从来不会出现“无聊”两个字。 周思筠比叶绾绾小一岁,两人一起打游戏逛街看展,共同话题也不少。 甚至还有追星。 叶绾绾唯一认识并喜欢的国内明星是蓝郁。 周思筠又是张简则的头号铁粉。 周思筠洋洋得意:“他们最近在一起拍戏,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班?我跟简则哥是好朋友,进剧组很方便的。” 叶绾绾眼睛一亮:“好主意,我从没见过剧组拍戏。” 庆州离临江并不远,也就是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叶绾绾把这事跟周聿白说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看报表,从文件后抬起一双深湛墨黑的眼,眉棱微拧:“去庆州探班?” “对的。聿白哥哥你方不方便给我一辆车?我和思筠自己开车去庆州玩。” “你在国内开过车?”他思忖片刻,语气淡淡,“既然是出去玩,我陪你。” “真的吗?!”叶绾绾大喜,“太好了。” 周聿白带着叶绾绾和周思筠一道去了庆州。 剧组那边自然有人安排。 周思筠去看张简则,周聿白带着叶绾绾去看蓝郁。 蓝郁在这部剧中戏份颇重,在组时间三个多月。 先赶着拍了不少和钟意的对手戏。 今天正好又是两人的戏份。 工作人员带着周聿白和叶绾绾进去。 婷婷临时接到电话,再看看监视器里的画面,头皮发麻地出去接人。 周总什么时候探班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 再转念一想,庆幸不是昨天。 昨天那场还是个两情相悦的吻戏。 今天这一场是个决裂虐心戏。 迷失在奢华里的摩登少妇和锐意进取志气满满的有为青年,新旧两种思想人生的碰撞。 至少不会给人甜蜜的感觉。 摄影棚的布景是在室内。 雕花的窗棂,景泰蓝的花瓶,声音靡靡的留声机和金丝绒的沙发。 钟意和蓝郁站在沙发前争执。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 她穿一身艳丽的繁花绸面旗袍,戴珍珠耳环和项链,长发卷曲,细眉红唇,风韵楚楚。 在蓝郁面前述说她嫁人后的痛苦生活,抱怨两人当初的生活困苦和虚妄理想。 蓝郁穿西式西装,短发漆黑,剑眉星目,肩背笔挺。 跟她述说社会的动荡黑暗和变革的牺牲。 声嘶力竭让她不要再找他,两人分道扬镳,自此形同陌路。 钟意脸色苍白,目光怔忪。 周聿白站在暗处角落,眼神淡然地看着两人对戏。 不以为意,也不投入情绪。 这段对话之后。 导演喊卡。 化妆师围过去补妆,两人站在灯下,脑袋凑在一起看下一段的台本。 趁着彼此已经入戏,紧接着进行下一帧。 蓝郁眉眼凛然,大步迈开。 打算离开此地。 他的脚步声响起,笃定地要离开她。 这次别后,也许再见,也许永远不见。 她在这华丽空虚、充斥着腐朽气味的生活里,永远失去了她纯真的少女时代和炽热的心。 钟意嘶声喊了他的名字。 脚步急急地冲了上去,从后面环抱住蓝郁。 蓝郁脚步僵住,面色痛苦。 她泪落涟涟,把脸埋在蓝郁后背。 哭泣道:“你别走,我求求你,别走……或者,带我一起走……你不能把我扔在这里,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念书,一起散步,一起……” “你已嫁给他人,我志在家国,以后绝无可能。” 蓝郁神色坚定,扭身推开她。 钟意像抓着救命稻草似地转到他面前,急急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脚上趿着双绣花拖鞋,鞋面缀着颗颗珍珠。 她拨开旗袍的领口,露出柔美修长的脖颈和一点雪白的胸脯,颤抖着把自己的身体贴上去,诱惑面前正气凛然的男人。 再踮脚,那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柔如暖玉。 她流着眼泪,急切又仓惶地想吻他。 “你说过你永远爱我。” 蓝郁冷漠地推开钟意。 脚步坚定地离开。 他眼眶微红,英俊坚毅的面容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挣扎。 钟意往后趔趄,伏在沙发嘤嘤哭泣。 单薄肩头剧烈起伏。 摄影棚灯光打得恰到好处。 光华流转,将两人的一切都照得清清凌凌。 婷婷那会站在周聿白身边,偷偷又讪讪地瞥了眼他。 他修身玉立,姿态矜贵,看不出一丝异样。 那双深沉如渊的眼静静望着灯光下的钟意。 谁都知道戏是假的。 片场围着那么多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演戏。 戏中意 第79节 可谁又能说。 观众恍惚的那一秒,有没有人入戏? 那一瞬。 周聿白在审视钟意,也在审视自己。 这场戏拍得一气呵成,毫无可挑剔之处。 导演把两人都表扬了一番:“你俩的戏真是啊,都是一条过,天仙配都没这么配。” 提早收工。 各色人等都散开。 蓝郁过来找钟意,问刚才推搡她的时候有没有把她弄疼。 钟意搂得他很紧,他推她的力道也不小。 有时候入戏了,演员力道很难控制,难免会有些磕碰。 “没事蓝老师,我挺好的。” 钟意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鼻音。 “那就好。” 蓝郁有点不自在地挠挠后脑勺,也不知道改说什么。 两人的助理一起过来。 蓝郁的助理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说是有个女生来看他,身份挺不一般,是什么跨国公司的千金小姐,如何如何云云。 婷婷也一溜烟凑到钟意身边:“钟意姐,周总带了位女生过来,说是探蓝郁老师的班……” “啊?!” 钟意抬眼,眼睛仍是红彤彤的。 周聿白陪同叶绾绾走过来。 蓝郁看见叶绾绾,眼睛一亮——他当然记得这位女孩子。 钟意先看见叶绾绾。 再看见旁边的周聿白,捏着旗袍领,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蓝郁,你还记得我吗?”叶绾绾笑露几颗洁白牙齿。 蓝郁:“当然,叶绾绾叶小姐。” 两人寒暄。 钟意迎着周聿白的平静目光,伸手把自己一缕长发捞至耳后。 她以为他会装作不认识她。 哪想他面容带笑,单手插兜:“刚才那段拍得不错。” 嗓音温润平和。 钟意愣在当地,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他。 想了想:“您看见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 叶绾绾听见周聿白跟她说话,好奇地看向钟意。 娱乐圈漂亮的女明星太多,上一次四人见面,她本不记得钟意。 可叶绾绾后来看过那部《伽罗镜》。 她高兴尖叫:“啊,你是钟意……我想起来了,我们四个人以前见过面耶,在北城那家餐厅,今天真的太巧了。” “你和蓝郁又二搭拍戏吗?” “对。” 钟意勉强露出个笑容。 有些失神又手足无措地站着。 这么一说。 蓝郁也想起来了。 四个人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叶绾绾把周聿白介绍给了蓝郁和钟意。 蓝郁的视线落在周聿白身上。 天恒集团的小周总。 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身份不一般,容貌不俗,气场强大。 后来周思筠和张简则过来。 张简则看看钟意,毕恭毕敬喊了声周总。 张简则和钟意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 圈子里的风言风语都是有的。 张简则的背后靠山是天恒集团的周二少。 钟意和他同公司。 背后的那位,据说是…… 晚上周聿白请大家吃了顿饭。 他理所当然占了主位。 叶绾绾自然在他身边坐下。 钟意本想挨着张简则,被他幽深目光一睨。 像提线木偶般被走到他的另一侧空位。 这一顿饭吃得热闹又味同嚼蜡。 当叶绾绾笑眯眯问起蓝郁和钟意的恋情八卦和新剧合作。 两人迟疑又谨慎地开口。 周聿白狭目低垂,不动声色捏着酒杯。 张简则和周思筠埋头吃东西,一个字都不敢说。 三人说完话。 叶绾绾歪着脑袋,开心挽着周聿白的手臂:“聿白哥哥,娱乐圈也挺好玩的,我能不能也去拍戏?哎,你怎么自己喝起酒来了?” 周聿白掀开眼帘,柔声道:“只要叶叔叔和江阿姨同意,你做什么都可以。” 蓝郁沉默看了钟意一眼。 钟意默默夹了个虾仁,塞进嘴里。 后来周聿白去外头接了个电话。 没多久之后,钟意借口去洗手间补妆。 她低头推开洗手间的门。 看见他的西装裤和锃亮的皮鞋。 他支着长腿,倚着墙,吞云吐雾抽一根烟。 再眉心微拧,漫不经心垂手掸烟灰。 垂眼唤她:“过来。” 钟意反手把门关上。 乖乖巧巧走到他面前,抬起漂亮的眼睛看他。 周聿白把她拢过来。 香烟夹在他指间,在她身后静静燃烧,焦香微呛的烟味完全笼罩她。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今天拍戏哭得微肿微红的眼,似乎还残留在脸上的泪痕。 “跟他的对手戏快拍完了吗?” “还有几场就结束了。” “以后不许跟他拍了。” “好……” 周聿白捏捏她的下巴:“前两天还拍过吻戏?” 钟意解释:“尺度不大。” 的确不大,今天这对手戏的尺度也一般。 这部剧本来就是以谍战谋略为主,感情戏也多是精神扶持。 “怎么亲的?给我演一遍。” 钟意怔怔,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唇贴上去。 她贴上来的那瞬。 他觉得心脏扭曲,心里全都是不满。 这感觉极度陌生。 让人激起对抗,有种撕裂般的快意。 周聿白猛然低头,来势汹汹地亲她。 激烈凶悍的吻,几乎把她的嘴唇吻得发麻融化,把她的舌头津唾吞下去。 戏中意 第81节 周思筠:“真的可以吗?那你能接受你的偶像跟哪个活的、真的女人结婚?” “钟意就不错啊。” “不……嗷。”周思筠咬住舌尖。 叶绾绾扭头:“聿白哥哥,你是不是也认识钟意?昨天我听你和她说话,好像以前就认识。” “她去过sapce,跟周思旻认识,以前应酬场合也碰过面。思筠也认识她。”周聿白淡然低头看报表,“我跟她也认识,有些接触。” 没人告诉叶绾绾。 这个接触……可不是一般的接触。 “思筠你想说什么?” 周聿白瞟一眼过来,拍了拍周思筠的脑瓜子。 “没,没什么……” 叶绾绾和周思筠回临江后。 温慈柳看她们交情甚好,请叶绾绾到家里喝下午茶。 周思筠脾气娇纵,满脑子想的都是张简则。 温慈柳是个思想开明的母亲。 既然女儿喜欢,在约束她的范围内尽力满足——等周思筠再长大一些,对这种风光漂亮的男人的幻想自然会消失。 “要不是聿白带你们去庆州,我也不同意你们俩跑过去探班。”温慈柳笑道,“有你们大哥在,总归是放心些,在剧组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叶绾绾跟温慈柳说起蓝郁如何如何,当然也没忘提钟意。 温慈柳脸上挂着淡笑:“你们去的时候,蓝郁和钟意在拍戏?” “对,我跟聿白哥哥看了很久。” 叶绾绾又说起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情形。 周思筠在一旁不声不响,一个劲埋头吃东西。 温慈柳笑道:“你聿白哥哥对你们真是上心,自己工作那么忙,还陪着你们过去追星,记得要好好谢谢他。” “聿白比刚来临江的时候,笑容似乎多了些,也随和了很多。”温慈柳叹气,“好几年了,毕竟也要从以前的事情里走出来,也希望他能从新开始。” 说的是叶蓁蓁的事情。 温慈柳跟叶绾绾说周聿白刚来临江那会,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分外疏离冷漠,一双眼睛也是冷的,眼里从来只有工作。 真的很让人担心。 温慈柳:“他和他父亲一样,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叶绾绾捧着骨瓷杯:“我相信聿白哥哥已经走出来了,我姐姐的悲剧已经彻底成为过去,长眠于地下,其余人都会幸福的。” 叶蓁蓁和繁星河的骨灰一起长眠于底下。 她站在周聿白身边,碰到他冰凉的手指。 少女的心突然就像春风一样苏醒。 好可怜。 如果她姐姐不能爱他…… 她可以。 叶绾绾去了趟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回来时听见周思筠和温慈柳说话。 “妈,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绾绾真相。” “思筠,你不要捣乱。” 叶绾绾蹙眉,静静听了半晌。 “但是我忍不住,我都要被憋死了。”周思筠抓狂,“谁不知道啊,大哥包养了钟意,花钱花心思讨好她,连去探班也是……那天晚上钟意偷偷进了大哥房间……” 温慈柳喝止:“思筠,你年纪小小,怎么能说出这两个字,什么叫包养,这两个字侮辱了两个人,你大哥亲口说很爱钟小姐,难道他们就不能两情相悦?” “可是我们不能瞒着绾绾。” “我知道。但这种事,自然应该由聿白亲口跟绾绾说,不然我们拿什么身份去说?若是聿白知道,会不会责怪我们多管闲事,他本来心底就对我们有芥蒂……” 温慈柳长长叹了口气。 抬头猛然瞧见倚门而立的绾绾,惊诧失声:“绾绾?你,你……听见了?” 叶绾绾俏脸失了几分血色。 她依然灿烂笑道:“我听见了,聿白哥哥和钟意小姐在约会吗?” 温慈柳勉强撑笑,语无伦次帮周聿白解释了很多。 听在叶绾绾耳里。 两人的确在一起很久了。 但周聿白从来没有提起过。 梁凤鸣也没有。 周安和和周老爷子老太太都没有。 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周思筠刚刚跟她科普过娱乐圈的八卦。 这种事,很常见的啦。 叶绾绾此时并不过分介意。 她在国外长大,认为dating是一种正常现象。 如果没有走到誓言的那一步,那就没关系。 温慈柳面带愁容,和叶绾绾说了很多事情。 周家的难处,她的难处,周聿白的难处。 她的身份很尴尬,并不想因为自己无意间说出此事而闹得任何人不开心。 叶绾绾理解。 所以叶绾绾在周聿白面前也并无异常。 她趴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看他盯着电脑屏幕处理公务。 撑着自己的下巴问他:“聿白哥哥,你有没有想自己以后的人生?” 周聿白停住动作。 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她,温声问:“为什么这样问?” 叶绾绾扬起手里的报告:“学术需要,你告诉我嘛。” 周聿白放松自己的姿态:“很简单。一个好的公司总裁,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 “看似很简单,实则很难,这完全是人生的大成功。坏男人那么多,听起来你好像不想成为一个烂人?比如钻空子的奸商,左拥右抱美女如云,法律保护的财产继承人。” 周聿白挑眉:“当然不会。” 他足够优秀,也以为可以运筹帷幄,主导自己的人生。 “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总裁夫人?周总您主要考量的是什么?性格?才华?学历?美貌?家庭?” “……” “请周总如实回答,学术需要。” 周聿白思忖良久,眸光深深:“一切世俗意义上的适合和匹配。” 叶绾绾“哦”了一声。 她摇着笔杆子写下他的回答。 但是叶绾绾也听见李总助跟他说话。 说是有某款限量版的名牌包,刚从国外送来。 “当礼物包起来,送到她手上去。” 那时候他的神色完全平静,轻描淡写,“早点送过去,她也许会高兴。” 很难想象,他竟然让身边的高阶总助做这种事。 包包送到钟意手上。 她打电话谢谢他。 那时候周聿白跟叶绾绾在回酒店的路上。 司机半道停车。 周聿白借口抽烟,站在车外,摁着火机点燃烟头,把电话夹在肩膀。 他眉眼柔软:“喜欢吗?” 钟意在那边拆开层层精致包装,夸张地“哇”了一声。 “喜欢……真不敢相信,你居然送到剧组来了,我吓了一跳。” “希望你开心。” 他叼着烟,一转身,冷不丁看见叶绾绾趴在车窗。 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周聿白挂断电话,返回车里。 他看着她微笑:“怎么了?” 叶绾绾摇头:“聿白哥哥,我记得你以前都不抽烟。” 是啊。 戏中意 第82节 他以前烟酒不沾。 应酬的时候要喝酒,这个在社交礼仪上总推脱不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 并慢慢习惯这种常态? 不知为何,自打温慈柳无意说出周聿白和钟意的事情后。 叶绾绾反而对这位娴柔的周家继母有了一丝好感。 温慈柳邀她去逛珠宝展。 叶绾绾的母亲酷爱珠宝,她对这些耳濡目染,品味审美都算顶好。 索性就陪着温慈柳,买回好几件标价不菲的首饰。 温慈柳自己也收藏了不少珍宝首饰,笑着说拿不出手来:“我都是挑自己喜欢的收藏,那些宝石成色工艺风格一概不懂,有绾绾陪着,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叶绾绾当然谦虚回话。 她看过温慈柳的那些首饰,其实也有不少好藏品。 “这些好的,很多都是周老太太送我的,其实我这些年,周家对我真的很好。” 温慈柳挑了枚温润滑腻的玉坠出来,托在手上:“喜欢吗?” 叶绾绾仔细打量,点头赞叹:“温姨,这枚玉真好看,是羊脂玉吧。” “绾绾眼光真好。” 温慈柳笑道,“这是前几年,我正式登进周家大门,老太太送我的,也是我最宝贝的一件首饰。” “老太太那次给了我好几件首饰,还有一个翡翠手镯子,水色特别剔透。这镯子也是周家的老物,以前一直留在凤鸣姐身边……后来,她离开周家,也把手镯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转给了我,说是给儿媳妇留的……唉……” 叶绾绾张了张嘴:“温姨,是不是一只玻璃种的白冰手镯?” “是啊。” 温慈柳长长叹了口气,蹙起细眉。 “之前聿白带钟意过来吃饭,我瞧着他们那个模样,一时起念,找了个珠宝送人,我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又没舍得把这枚玉坠送出去,索性就把那镯子给了钟意……” 温慈柳把羊脂玉坠塞进了叶绾绾手里。 “绾绾,这个温姨送给你了。” 叶绾绾尤未察觉,只是蹙眉出神。 她想起来了。 梁凤鸣以前手上戴了一对水色极透的翡翠手镯。 应该是很贵重的传家之物吧。 周老太太传给她的首饰,梁姨那时候出席什么宴会,都会戴着这一对镯子。 后来她姐姐叶蓁蓁去世之后。 梁姨当着众人的面,把其中一只手镯放进了骨灰盒里。 说这是周家儿媳妇独有的,让蓁蓁带走一只。 还有一只留了下来。 叶绾绾不知道后来梁凤鸣把这只镯子退还给了周家。 没想到又被周家给了温慈柳。 最后给了钟意。 所以。 那一对镯子。 一只给了叶蓁蓁。 一只给了……钟意吗? 聿白哥哥知道这事吗? 在他心里,钟意和叶蓁蓁是同等位置吗? 叶绾绾介意这种对比。 第45章 只用吻将她彻底淹没 盛情难却。 叶绾绾不得不收下温慈柳塞给她的羊脂玉坠。 温慈柳握着她的手:“你是蓁蓁的妹妹, 我也知道老太太和凤鸣姐都疼爱你,我身份尴尬,虽然也没什么资格当你的长辈, 但这些珠宝都是周家的,我借花献佛送给你也合适, 若是那只手镯……但这羊脂玉更贵重,也算是温姨的一点见面礼。” 她说话熨帖舒适, 叶绾绾自然拒绝不了。 满腹心思地带着这块羊脂玉走了。 后来叶绾绾跟梁凤鸣打电话,特意提起这件事。 梁凤鸣当然乐意叶绾绾收着这份见面礼。 “我跟你周叔叔离婚闹到台面上,那时候跟周家划清界限,的确把老太太送我的珠宝都退回了堪崇巷,这枚羊脂玉也在其中。” “温慈柳向来大方体面, 绾绾你就收着吧, 这是周家的东西,按理说,本也应该是你聿白哥哥的, 转赠给你也是应该的。” 叶绾绾握着电话:“梁姨, 我记得姐姐下葬的时候,你放了一只手镯在姐姐的骨灰盒里……” “那也是周家的。”梁凤鸣黯然道, “也是蓁蓁应得的,镯子本有一对, 还剩一只我也还给了周家……绾绾,你在温慈柳那见过这手镯?” 其实想想, 这手镯应当留下来。 另外一只若是能给绾绾,也算合适吧。 只是离婚时她扬眉吐气, 把那些东西干脆利通通都还回去。 “我在温姨那没看见。” “那也许还在老太太手里。” 叶绾绾知道—— 周聿白没告诉梁凤鸣关于那只镯子的事情。 聿白哥哥在温慈柳面前说过, 他爱钟意。 两情相悦到默许她收下手镯? 那她叶绾绾呢? 她以前说过, 让他等她长大。 十几岁的少女,心里渐渐有了萌芽。 她朦朦胧胧喜欢那个俊逸干净的聿白哥哥,喜欢他意气风发穿梭在校园里的模样,喜欢他悄悄守护姐姐和男朋友的秘密。 如果叶蓁蓁欠他一份感情。 她这个做妹妹的可以弥补。 那时候大人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 如果有缘分的话,也是弥补了一段遗憾。 现在她长大了。 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周聿白和叶绾绾共进晚餐。 一间外国人开在巷子里的餐厅,据说能吃到最正宗的墨西哥菜。 叶绾绾年纪尚小,性格又好,再加上兴趣广泛,朋友众多。 没有富家女的娇纵,又保持自己的独有的思考。 她跟谁都能相处,在哪都能很好的适应环境。 连周聿白也不得不承认。 比之叶蓁蓁,叶绾绾阳光健康,完全享有了叶家父母的栽培和关爱。 假于时日,等她进入叶氏集团。 应该也会是个极其出色的接班人。 再过几个月就是毕业季。 周聿白问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也许去环游世界,也许继续念书,也许找个公司历练。” “不打算进叶氏?” “聿白哥哥,你知道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跟随我爸工作,他是个完美主义者,经常提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要求。” “我只知道叶叔叔很疼你。” “也许,再过几年,等我更成熟一些,我可以选择和爸爸共事。” 叶绾绾问他,“我可以回国,留在你身边吗?” 周聿白挑眉:“你想在天恒工作?也可以。” “周氏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叶绾绾定定地看着他:“聿白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嗯?” 她手指揪紧餐巾:“我在你眼里,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周聿白停住刀叉,抬眸回望她。 戏中意 第83节 异域情调的餐厅,柔和灯光照耀下,他笑容清朗:“当然不同。” 叶绾绾开心:“真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坐在婴儿车里喝牛奶的模样,我和蓁蓁逗你咯咯大笑,后来再回美国念书,你那时候十岁,穿着花裙子抱着洋娃娃喊我哥哥,慢慢成了我和蓁蓁的小尾巴,也出落成爱笑爱运动的阳光少女。” 他黑漆的眸眼温润如玉,柔声对她道:“绾绾,我很关心你,也一直把你当亲妹妹对待。” 妹妹吗? 叶绾绾鼻尖猛然一酸。 她心情不由得低落。 他知道吗? 她心心念念想着长大后再去找他。 又很努力地接触过别的男生。 可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他的人生完全包括了她的出生、成长。 对她还停留在“妹妹”的阶段。 周聿白没有察觉叶绾绾的落寞。 恰逢他去有事外地出差,又怕叶绾绾一个人留在临江寂寞,只得拜托温慈柳多关照下她。 温慈柳自然是让周思旻多上心。 说起吃喝玩乐,周思旻当然是此间高手,身边朋友无数,能消遣的地方比狡兔三窟还多。 有母亲大人在背后盯着。 周思旻是恨不得把叶绾绾供起来,这辈子没这么体贴照顾过一个女人。 space是他精心打造,连夜宵的一碗馄饨都请的是酒店大厨。 舞池dj表演活动应接不暇,还有游戏机麻将室台球桌电影院,算得上是销金窟。 论起来,周思旻也不是没有优点。 至少叶绾绾在sapce玩得挺开心,她若是带朋友来。周思旻也一并照顾,丝毫没有怠慢。 逢着周末,周思旻跟朋友去度假村泡温泉。 也顺带捎上了叶绾绾。 这么冷的冬天,他张牙舞爪开辆电光蓝的敞篷跑车,吹得发梢后倒。 等叶绾绾上了车。 又把顶蓬落下来,拧开了车里的空调。 车上坐着重要人物。 周思旻都不敢在路上飙车。 叶绾绾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 两人多少有些共同话题——叶家名下产业也有度假酒店,今天去的度假村是周家的,听说是周思旻在打理。 周思旻无所谓地嗨了一声。 “叶小姐你说的这些什么规划项目……我其实也没当回事,也没太去计较,反正我不如我大哥,他管着公司,我嘛,就拿这些吃喝玩乐的产业打发时间罢了,玩玩而已,也不在乎一年亏盈多少。” 这么一个形象和素质都很标准的浪荡子弟。 其实把夜店和度假村都打理得很不错。 叶绾绾夸他:“没想到你看起来挺纨绔的,但这度假村弄得还真不错,商业头脑挺灵的。” 周思旻笑了一声。 “我该说谢谢么?我从小学什么,学赛车,学开游艇打高尔夫,学怎么花钱,怎么吃喝玩乐,还从来没有人夸我有商业头脑。” “是吗?” 叶绾绾好奇,“温姨这样培养你?” 周思旻手指敲着方向盘,窝进车椅。 “叶小姐……这么叫着太生分,叫绾绾又太亲近是不是?” “你喊我什么都行。” “我比你大好几岁,还是喊你小叶子吧。”周思旻笑道,“我周思旻活了二十多年,其实是第一次说这话……在你们眼里,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纨绔?” 叶绾绾笑笑:“还行吧。” “纨绔也正常。我妈也把我当纨绔养,毕竟我上头有个名正言顺的哥哥,我出生那会,我妈的身份还不怎么光彩,她要是明摆着把我当栋梁培养,那不就是个野心家,太出风头?要是惹急了人眼,我妈岂不是落人口实,怎么保得住这个家……所以啊,我这辈子就注定了要当纨绔,给人当陪衬,一辈子烂泥扶不上墙。” 周思旻叹了口气,笑容带几丝苦意。 家里三个孩子,他是用来当挡箭牌的,周思筠是用来巩固家庭关系的。 只有他小弟弟,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当可造之材悉心培养的。 叶绾绾没经历过这种家族的斗争。 也不知道了解梁凤鸣和温慈柳过去的那些恩怨。 但听周思旻这几句话。 叶绾绾觉得这个纨绔似乎也有几分脑子,至少脑子很清醒。 也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你要是觉得这种生活开心,那也很好啊。”叶绾绾安慰他,“至少每天都在享受生活。” “是啊。”周思旻附和道。 周思旻带着叶绾绾在度假村玩了两日。 两人又一道下山。 周安和回临江,温慈柳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叮嘱他俩回家吃饭。 周聿白出差未归。 这顿饭周思旻陪着叶绾绾,两人说笑拌嘴,相处也不觉得怪异。 吃完饭后,周安和照例陪着小儿子玩耍。 温慈柳搂着丈夫的肩膀:“这几天聿白出差,思旻怕绾绾一个人无聊,到处领着她玩逗她开心……你看他俩现在,虽然是才认识没多久,相处挺融洽的。” 周安和一眼望去。 周思旻陪着叶绾绾和周思筠在花园里打羽毛球。 他以一敌二,在两位女生面前累得够呛。 玩得倒挺开心的。 周思旻也继承了周家的好相皮囊。 身材高大,五官出众。 并不输别人什么。 四个孩子,周安和其实对周思旻关爱最少。 周思旻是意外怀孕出生。 本来想瞒着——只是没瞒住,周家里那几年闹得鸡飞狗跳。 周聿白小时候在美国,他这做父亲的心里多有愧疚。 周思筠是个女儿,自然更受父亲的关爱。 周思潼是幼子。 只有夹在中间的周思旻,时常被人忽视。 温慈柳叹道:“思旻交过不少女朋友,也从来没有带回家一个。有时候痴心妄想,他要是能带个绾绾这样的女生回来,我可要吃斋念佛谢天谢地。” 她眼里含着一点泪光:“你这个当爸爸的可要公平点,你从来没好好关心过思旻,养成他这个懒散性子,其实他本性纯良,我不管以前,以后你可要好好补偿他。” 周安和握着她的手安慰:“这是自然。” 夫妻俩对望了一眼。 有个隐秘的想法…… 其实不正好么。 既然周聿白喜欢钟意,要是思旻能娶叶绾绾。 那对周氏,对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叶绾绾走后。 温慈柳把周思旻喊到露台,柔声问他觉得绾绾如何。 周思旻当然说好。 “思旻,妈放任你玩了那么多年,该收心了。”温慈柳柔弱地倚着栏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慎重温柔,“你觉得绾绾怎么样?” 周思旻皱眉:“妈,你想什么呢?” 谁敢动叶绾绾,怕不是被人视为眼中钉。 温慈柳幽幽道:“你爸爸在,固然是会庇佑我们母子俩,但别忘了,上面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其他人,总有人不会让我们好过,你是娶个像杨韵诗那样的妻子,还是找个叶绾绾这样的?她背后可是整个叶氏集团。” 孰轻孰重,没有人不明白。 周思旻沉思良久,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姿势。 周聿白出差一周,又马不停蹄回到临江。 公务繁重,旅途奔波。 不见他风尘仆仆,仍是衣线笔挺,从容优雅地进了公司。 戏中意 第84节 还顺手给叶绾绾带了份礼物。 一枚光芒闪耀的宝石胸针。 “喜欢吗?” “专门给我带的吗?” “给你赔罪。”他低头签署文件,顺带分心跟她聊天,“出差实在太忙,想早一天回来都不行,把你一个人扔在临江,我心头实在过意不去。” 叶绾绾只在临江待一个月,实习项目结束后又要回美国。 也快要走了。 他这出差一周,把她晾在临江,的确心有歉意。 礼物也是用心挑选的。 是一枚baby blue的蝴蝶胸针,很适合小女生。 叶绾绾心头微甜:“我很喜欢。” 周聿白看她趴在桌子上的模样,也不由得展眉一笑。 “这一周过得如何?” “还不错。” “是么?温姨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有啊,温姨每天都打电话叮嘱我,还给我煲汤送到公司呢。” “那就好,温姨向来周到,有她照顾我安心。” “聿白哥哥,你跟温姨相处很融洽?” 周聿白温雅笑笑:“毕竟是一家人。” 叶绾绾把玩着胸针。 想的是,也许在大学毕业典礼,她可以戴上这份礼物。 “聿白哥哥,你会来我的毕业典礼吗?” “你想要我参加吗?” 叶绾绾点头:“想。” 他掩着手边报表,黑眸熠亮:“很荣幸受邀出席你的毕业庆典,我想我可以代表蓁蓁出席,亲眼看着你毕业成人,她泉下有知,想必心里也一定很高兴。” 叶绾绾长睫一颤,嘴唇噘起。 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叶绾绾收拾行李返回洛杉矶。 正好也是钟意戏份杀青,即将返回北城之际。 张简则还留在剧组。 只是这几天刚好休息,问钟意要不要一起去临江。 他去陪周思筠过生日。 钟意自然摇头。 她不愿去临江,若是在这种场合遇见叶绾绾。 怕是很难相处。 但去或不去,并不随她的心愿。 李总助打电话过来——说是派了车来接她和张简则。 其实根本不用躲,钟意只有听从安排的份。 她的经纪公司、经纪人、助理,身边的同事,都跟周氏集团有关系。 连她的行程,都是每天跟他报备的。 钟意只得跟张简则一起走。 张简则也是连日拍戏,在车上都是戴着鸭舌帽睡觉。 车子在高速上平稳行驶。 张简则翻了身,看见钟意安静撑着下巴望着窗外。 眉如远山,眼若春水。 他打了个哈欠劝她:“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儿?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这种身份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而且,当演员最擅长的不就是演戏么?” 钟意扭头看他:“那你每次都在周思筠和周思旻面前演吗?” 张简则轻轻嗤笑一声,拉下鸭舌帽。 又闭眼睡过去。 周思筠过生日。 自然是在sapce准备了派对。 两人踏进灯光乱晃、鼓声狂躁的夜店。 楼上vip区域包场,全都是年轻人,或站或坐,谈天说地,语笑喧阗。 全场最瞩目、被人簇拥的当然是穿着公主裙的周思筠。 旁边坐着叶绾绾。 钟意跟着张简则过去打招呼,说两句话。 自然跟叶绾绾打了个照面。 跟上次在剧组探班不同。 叶绾绾这次瞧着她的眼神充斥着审视,姿态也很矜持,极含蓄地冲着钟意笑了笑。 毋庸置疑,她已经重新认识了钟意。 叶绾绾伸手:“钟小姐你好,我是叶绾绾。” 良好的家教让她保持着淑女风度。 钟意抿了下唇:“叶小姐你好。” 即便演了好几年的戏,也接触过这类角色,但放在现实场合,见面其实没有那么流畅。 她心底有怯意。 钟意不是来陪周思筠过生日。 其实是周聿白今天在sapce有个重要应酬。 让钟意过去陪他。 钟意接到电话,说了声失陪。 身姿袅袅地出了包厢。 周聿白也有一阵子未见她。 含笑搂着她的纤腰坐下。 今天是招待一帮西北来的客人,吃完饭之后还囔着要热闹热闹,坐在包厢里使劲给周聿白灌酒。 他挡不住。 客户应酬那一套,钟意也算是轻车熟路。 巧笑嫣然,跟他一唱一和,也算是把那些酒半推半就给拦住了。 谈完合作的事儿,后半场又交给了周思旻,找人陪这些客户唱歌喝酒。 这场应酬也算是到了尾声。 钟意借口去外头补妆。 周聿白少坐片刻,调笑说去找人,也出了包厢。 钟意站在外头角落,倚着栏杆等他。 夜店空调温度调得挺高,包厢里尤其燥热。 周聿白刚才也被灌了好几杯烈酒,脸颊眼尾也带了些淡红。 他朝着她走过去,眉眼蕴着几分笑意,十分嫌热地扭扭脖子。 两根修长手指一拨,扯开领带,连揉带拽地塞进裤兜。 步伐姿态,有股说不出的散漫又性感。 “要不是你来,我困在那群人中脱不开身。” 衬衫敞开几颗扣子,露出冷白的脖颈和尖锐喉结。 他终于呼吸上口凉气,撑手在她身侧,黑眸锁着她,“多久没陪我应酬?我还怕你搞不定,没想都懂我意思。” 钟意两颊也染着绯红,嘴唇水莹莹的。 “还行,周总您以前教诲得好。” 他低低笑了声。 手指从她滑腻微烫的脸颊滑过。 “你也喝两杯,脑袋晕不晕?” 钟意正晕飘着,闭了闭眼睛,密绒绒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有点。” “待会喝点解酒汤。” 话音未落。 他喉结重重一滚,已然弯腰,吻落在她红唇,辗转吮吸。 钟意被他身形完全笼罩着,透不过气似的,呼吸轻喘。 戏中意 第85节 她直觉想躲。 只是刚刚喝过酒,身体绵软如水,半丝力气也无。 他的吻又深又麻,让她根本无力招架。 周聿白捞住她的纤腰。 深俯身体,唇舌交缠啮咬,加深这个酒气微醺的吻。 那一截盈手可握的细腰,像柔软无骨的绸,在他臂弯越拱越软。 像婉转脆弱的柳条,似乎随手折断在他手里。 远远地从后背看。 白衬衫和西装裤紧裹的窄腰翘臀。 挨蹭在他西装裤畔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和缠绕在他脖颈、涂着艳色指甲油的雪白柔荑。 让人浮想联翩。 钟意躲不过他热情纠缠的吻,躁动不安地撇过脸,在他炙热的呼吸间寻找一丝清凉的空气。 模糊眼波轻轻一转。 叶绾绾抱手站在不远处。 一双幽幽的眸静静注视着他们。 钟意身体突然僵住。 意识瞬间清明。 身后无处可退,坚硬有力的手臂紧紧锁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周聿白的吻又追逐而来,游离至她的唇珠。 “叶……” 他咬住她的舌尖,也吞噬她的话语。 钟意指甲掐进他的后背。 他不管不顾,强硬抵着她,只用吻将她彻底淹没。 第46章 周总回北城 他们看起来……浑然一体。 叶绾绾没有上前打搅, 垂头丧气地走开。 拐角处正遇见周思旻,吊儿郎当倚着墙,把一瓶冰啤酒贴在叶绾绾脑门。 冰凉的触感, 惹得她浑身一激灵。 “难过了?” 周思旻追在她身后喊小叶子,“你这怎么落荒而逃了呢?哦, 对了,你中文好不好?知不知道落荒而逃是什么意思?” 叶绾绾横眉瞪眼, 抢走他手里的啤酒。 周思旻陪她坐着,一起看舞池群魔乱舞。 也顺便开导她:“你是不是喜欢周聿白?喜欢就抢过来呗,你可是叶大小姐啊,想做什么不行啊。” 对啊。 她可是叶大小姐啊,想做什么不行。 叶绾绾仰头灌了一口酒:“聿白哥哥和姐姐根本就不相爱, 订婚只是为了利益, 姐姐去世的时候,他淋湿站在雨里,好冷清的模样, 我想, 我可以爱他吧?只要等我长大。” “可是我长大了……他还是把我当妹妹看,还爱上别人了。” 心里有沉甸甸的失落。 原来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也会爱人, 会把镯子送给她,会旁若无人地热吻。 那人却不是她。 周思旻笑了声:“你才二十一岁, 说爱的时候还没开窍吧,这种不可捉摸的东西, 不要早早下定论,不然打脸很疼的啊。” 叶绾绾朝他冷嗤:“你这种花花公子懂什么。” “不懂有不懂的好处, 我是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 两人不冷不热碰了下酒瓶。 后来周聿白带着钟意径直离开。 他找人问叶绾绾在哪, 知道叶绾绾和周思旻在一块玩。 也没说什么,把司机留下等叶绾绾。 他的司机也是保镖,安全无虞。 再叮嘱周思旻鞍前马后护着叶绾绾。 钟意跟着他出了space。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面颊的热烫也褪去大半。 她披着他的西服,脑子清清楚楚:“周总,我能不能住别的酒店?” 周聿白扭头:“怎么?” 钟意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红唇微抿:“那可是叶绾绾啊。” 那可是周家想要的联姻对象。 她怎么能在叶绾绾面前喧宾夺主。 他又怎么能这样。 “我和你也是事实,没有必要瞒着她。何况两家都只是在观望状态,彼此没有任何约定,在承诺达成之前,她可以尽情交男朋友,我也可以随心所欲。” 冬日夜色的映衬下,他的侧脸线条清隽利落,有种让心摇摇欲坠的凉薄感。 “也许我不理解你们这种……可是……”钟意嗫嚅,“我不喜欢这样,她应该是不高兴……不能在她难受的时候还这样刺激她,至少你应该和她聊聊……或者,不能罔顾她的情绪……” 钟意结结巴巴,有点语无伦次。 毕竟她没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周聿白听懂了。 他蹙眉,盯着她看了良久,而后笑笑:“行吧。” 他脸庞凑近她,近到呼吸相缠,狭目半眯:“钟意,你每次在床上缠着我,要死要活说爱我,可下床后一点都不介意我身边的女人,还眼巴巴替别人着想?” 钟意一愣。 脖颈倏然染上淡红。 她偏首躲开,脖颈柔韧优美,呐呐道:“我有什么资格介意呢?” 周聿白揉揉她的长发。 这晚钟意没跟周聿白同住,而是在附近酒店住了一晚。 订了第二日的早班机票回北城。 周聿白找人去接叶绾绾回来。 又趁着时差,给叶家父母打了个电话。 叶绾绾过几日也准备回国,他跟叶家父母提及她在临江的生活,让叔叔阿姨放心。 再还有一事。 有个国外私人银行的收购案,两家打算联手合作。 这个收购案如果谈判顺利,周聿白大概会去美国出差一段时间。 江阿姨接过电话:“我们每年都能见你一面,倒是你母亲那边,凤鸣现在是个大忙人,分身乏术,我好几年没见到她。” 周聿白笑道:“我妈也一直想念江姨您,她每次都想着再回洛杉矶小住,结果回回出差都是欧洲。” “等见面咱们再好好聊聊,聿白,谢谢你照顾绾绾,给你添麻烦了。” “江姨您客气,其实我也没怎么照顾绾绾,有时候出差,只能麻烦我继母陪陪她,我两个弟弟妹妹年龄和她差的不太,平时也能玩到一块去。” 说起继母。 江姨问道:“你跟你继母关系如何?凤鸣怨气还那么大?” 周聿白苦笑:“我继母做人挑不出毛病,但我妈毕竟委屈了二十年。” 江姨沉沉叹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家表面都看着风光,私底下都是一堆虱子,人一辈子也是这样,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母亲如此,你也是,我也是。” “您说的是。” 叶绾绾这几天都是周思旻陪着。 跟在周聿白身边,除了公司就是商务应酬,所有的消遣都和公事有关。 但周思旻不一样。 花钱培养出来的纨绔,他的人生目标大概就是追求玩乐。 骑马钓鱼、赛车赌球,就没有周思旻不会玩的东西。 周思旻对自己亲妹妹百依百顺,对叶绾绾也自然上心。 叶绾绾和他熟了之后,相处也是融洽。 温慈柳不拘着他们到处玩。 周聿白看她脸上笑意满满,倒也不太反对,只是怕他们玩得过火,让人寸步不离跟着。 最后叶绾绾收心回国。 周聿白去机场送她。 戏中意 第86节 叶绾绾跟他告别:“聿白哥哥,我还有几个月就大学毕业了。” “我记得。” 两人之前约好过。 下一次见面是她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会来观礼。 “等我大学毕业后,可以自己做决定了,你还会把我当妹妹看吗?”她歪着脑袋笑问他。 周聿白注视着她,沉吟片刻:“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妹妹看,绾绾……很多事情,提前设想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只有放下眼前,我们才能去考量它……也许可以等到你毕业后再谈……” “是因为钟小姐吗?你很喜欢她?喜欢到甚至把手镯都给了她,甚至都没有考虑梁姨,没有考虑以后的事情。” 周聿白垂眼不语。 叶绾绾看他沉默。 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如果我跟周思旻在一起,你要如何呢?” 周聿白猛然蹙眉:“绾绾?” 叶绾绾也知道。 如果她和周思旻在一起,梁姨会非常非常生气,但温慈柳与周安和都会高兴吧。 聿白哥哥会很忌惮吧。 “绾绾,不管我跟你说什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如果你喜欢,我完全不介意你跟别的男生在一起,周思旻也许当朋友很好,但他跟你不适合,你记得你是叶氏集团的女儿,肩膀上的责任……” 叶绾绾打断他的话:“那钟小姐适合你吗?” 周聿白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她。 他忍不住按眉心,苦口婆心:“绾绾……这不一样……” “爸爸妈妈说过,比起姐姐的悲剧,他们更希望我自由、幸福。”叶绾绾耸耸肩膀,“是你自己说不要设想太远的事情,我发觉周思旻私下比他表面那个样子有趣多了,长得也不错,也许可以dating试试。” 周聿白脸色第一次严肃:“绾绾!!不要胡闹!” 叶绾绾理直气壮,甩头就走:“记得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也邀请了周思旻。” 叶绾绾悻悻而归。 梁凤鸣那边也感应到她的不开心,打电话给周聿白:“我打电话给绾绾,她说自己在临江,好些时候都是周思旻兄妹陪她玩。” 周聿白“嗯”了一声,声音疲倦:“最近有点忙,实在脱不开身。” 梁凤鸣也心疼儿子:“怎么这么忙?” “年终事情多,公司的安排也多。” 公司分级太多,大多数时候,不管什么位置,行为处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各种关系都要平衡考量。 梁凤鸣也知道走进公司就是一摊子事情。 只能让他多注意身体。 “我信不过温慈柳那家人,绾绾性子单纯,以后你别让她跟这家人走的太近。” “还有,绾绾说你陪她去剧组探班明星,前两日我在电视上看见……聿白,你和那位钟小姐什么时候结束?” 周聿白敷衍母亲:“等我下次回北城,再仔细跟您说。” 关于那个和叶家合作的银行并购案。 提案很快走到了天恒总部,总部通过后,项目又返回到了临江。 周安和过来临江,恰逢周聿白出差归来。 父子俩坐在办公室聊起此事。 “最近一直安排你出差,听说昨天半夜才回来,今天又来公司,会不会太累?我看你脸都瘦了一圈。”周安和给儿子倒茶,“要不然休个假,散散心?” 周聿白说不累。 “那个银行并购案我也了解过。既然是叶氏集团主导,天恒协从,也不需要额外费心神,索性都跟着叶家的安排走,只是我们过去参与项目谈判和后续动作……聿白,公司也离不开你,我想了想,这事不如交给思旻去办?他一向懒散惯了,又只听你的话,不如就让他代劳,你尽管指挥他去跑腿,你看如何?” 周安和拍了拍儿子肩膀。 周聿白捏紧茶杯,薄唇微抿:“您要觉得思旻可以,我当然也听您的。”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把整个公司的重担都负在你肩膀上,人的精力有限,巨细靡遗都管着,早晚有累倒的一天,有些小事,该交出去就交出去,前两天瀚文跟我说,他手上有个小项目,你亲手把关,开了好几轮的项目大会,这不是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嘛…… 你有空也多陪陪家里,你爷爷奶奶和你母亲。” 他接着父亲的话头,淡声道:“爸您说的对,近来我也的确觉得太累……另外,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不知还能陪他们几年,母亲忙于自己的事业,身边又无人照顾,再加上钟意也在北城,我心里时常记挂她……虽然临江有温姨和思旻他们,但工作忙碌,偶尔我也觉得寂寞。其实内心也惦记着回北城……” “也该回来,你在临江呆得太久,也历练够了。” 周聿白思忖良久,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在心底下定决心:“不如……我回北城待一段时间,先休息休息,临江公司的事务……您看是由你负责,还是暂交给温舅舅?他在那边深耕十几年,接起手来也算方便。” 周安和大喜:“好!你要想休假就尽管去,年轻人总要有点闲情逸致,我先给你放假,等你休息好了再回公司,后面的事再仔细安排。” 周聿白松口说想回北城。 其实说到底,周家都想着他回去,只有梁凤鸣不愿。 温慈柳挽留他,不解他为何突然要回北城。 周聿白苦笑解释:“上次绾绾来临江,自然有人伤心,我母亲那边恐怕也要动怒……我回去陪陪她们。” 温慈柳了然点头,柔声道:“替我和爷爷奶奶、凤鸣姐问好,钟小姐下次有空,我还惦记着她陪我喝下午茶。” “这是自然。” 周聿白并没有跟钟意说回北城。 但钟意更早知道——夏璇跟她八卦公司人事变动。 这简直是毫无征兆的平地惊雷。 总裁办突然在半夜发布了公开邮件,说是周总由于个人事由,暂辞总裁事务,公司各项裁决分别由各负责人裁决,汇报给温总,最高级别直接汇报给董事长。 就因为这事,整个公司拼死拼活加班。 夏璇在电话里吐槽:“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累死的都是我们打工人,这个小周总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公司情况也挺复杂的,温总妹妹是总裁夫人,小三上位的,公司以前走裙带关系,很多大小事情都由温总负责,小周总一来就把这个继舅舅压了三分,现在小周总一走,温总又提上来了,又给我们一顿忙活,这个公函也没写清楚,谁知道小周总还回不回来啊……” 钟意在西餐厅煮糖水,握着电话听八卦。 一转身听见入户电梯“叮”的声音。 周聿白像下班归来。 衬衫西裤,西装搭在臂弯,长身玉立,神色清朗。 朝她微微一笑。 只是好像有点不对劲。 哦,对了…… 缺了一位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跟随的李总助。 第47章 同居 钟意举着锅铲, 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他跨步进来,语气平平淡淡,“还是你不希望我来?” “不是……” 夏璇公司的人事调动函发布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这种时候,他难道不应该在处理一些事情? 或者回到集团总部和周家, 各种正事讨论场合? “你公司……怎么了?”钟意难得问他公事,“出什么事了吗?” 周聿白挑眉:“你从那听说什么?” “夏璇, 她说她们公司现在鸡飞狗跳,一团乱麻。” “是么?”周聿白展眉一笑,笑容怡然自得,“最近太忙,索性休个长假休息。” 他闻到香气, 高大身形朝她走过去:“煮什么?” “红枣莲子炖木瓜。” “听起来很适合女生。” 钟意低头搅糖水:“清甜滋润, 对皮肤和睡眠都很好。” 不是他喜欢的食材。 但他这会难得有兴致:“煮好给我盛一碗。” “好。” 没来得及寒暄其他,他又迈步去书房。 打了几通电话。 “那几家公司底子都很干净,你放心吧, 都是信得过的人。”赵晟笑道, “聿白,你这时候怎么好端端的从临江公司退出?天恒内部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你给我透个底细?” 周聿白疏懒叼着烟:“临江呆腻了,再留下也是浪费时间, 北城迟早要回来,不如早点回头陪我爸妈, 集团这边,现在新能源正在风口浪尖, 我爸精力有限, 有意向让我负责公司这块业务。” “你能回来那可太好了, 那以后咱俩可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知道我现在纯属靠天吃饭……” “……” 钟意端着糖水过去,书房已经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周聿白神色淡淡,盯着电脑若有所思。 见她过来,他长腿一收,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 “出去吃。” 他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又陪着她出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喝糖水。 随意聊些话题,寒冬的天气,新开的餐厅,她出镜的电视广告,身边的朋友。 戏中意 第87节 周聿白问她:“最近有什么工作?” “也没什么,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我可能要在家住一段时间。”他轻描淡写,“你尽量别走太久。” 钟意一怔,轻轻应了一声。 是要她陪的意思? 钟意没想那么多。 在一起那么久,他一直忙,几乎很少在过夜的那个地方长久停留。 两人最长久的相处是在床上。 没想到他说在家住,就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有时候在书房,有时候打电话。 更多时间仅仅是呆着。 找点事情消遣。 看书、浏览新闻、游泳跑步。 还有窝在沙发里摁遥控器,坐在书房梯凳上整理书籍文件,端着咖啡杯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即便再画面赏心悦目。 也反常地跟“家”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周聿白也会出门。 应酬其实不少,他能推则推,但也要陪爷爷奶奶,或者约着赵晟他们聚聚。 大家都乐见他回北城。 只是拖了很久才去见梁凤鸣。 梁凤鸣也不催他,只等着周聿白过去给个交代。 周聿白坐进她的办公室,等秘书端来茶,才好整以暇开口喊了一声妈。 “儿子,说说吧。”梁凤鸣一身利落正装,离开电脑,推了推鼻梁的眼镜。 母子在桌子两侧,对峙而坐。 “我听说跟叶家合作的那个银行并购案,本来是你接手的事情,最后怎么是周思旻去对接,你江阿姨打电话过来,也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能插手你的事情?” 周聿白手肘抵着椅子,双手交叉,姿态从容:“这是公司的安排。” “你爸的安排——”梁凤鸣嗤笑,“聿白,我离开周家的时候,把所有东西全都给了你,我是空手走出去的,连他们家一件首饰都没要。也是承诺周家,离婚后把所有的补偿都还给你,才逼着你爷爷和你爸分割股权,你也正是凭此进了周氏。现在就凭你爸一厢情愿,难道你就被他牵着,看他给温慈柳母子几人谋福祉?” 这话周聿白听过太多次,已经耳熟能详,烂熟于心。 记忆和痛苦不断重复,已经刻进了人生。 组成命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周聿白垂眼,长睫挡住幽深眸光,淡然道:“即便我持有您和爷爷的股份,但他毕竟是周氏董事长,也是我的父亲,爸手握最终决策权,加上董事会决议……既要考虑公司利益,又要顾念家里亲情,很多事我也做不了主。” “聿白。”梁凤鸣重重往椅背一仰,痛心道,“你性格总是太端持,在临江几年,我也没见你和温慈柳闹过半分嫌隙,是不是也被她拿捏心软,难道就打算这样,看着本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被人瓜分掏空?” “那您想要我怎么做?”周聿白捏了捏眉心,“您和爸离婚,温慈柳是周氏的董事长夫人,您让我和她撕破脸?把那几个弟弟妹妹赶尽杀绝?他们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遗产继承人,也是爷爷奶奶的孙辈,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又能挑出多少错处?我身居父亲之侧,和他对立反目,连累公司声誉和股东利益受损,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会纵容我生事?董事会那帮叔伯又岂能同意?” “所以你退回北城,打算不管不顾?好好当你的接班人,让大家看你清高贤能,父慈子孝?” 她这个儿子啊……心太软,也太瞻前顾后。 周聿白无言以对。 他沉默良久,最后回应:“我去临江的时候答应过您,不会让温家好过,绝不让他们得偿所愿……您给我一点时间,放心,我保证这不会太久,绝不会让您二十年的忍辱负重付之东流。” 梁凤鸣心绪翻滚。 难道是她对儿子的要求太苛刻太不近人情? 她最后摘下眼镜,疲倦眨眼,失望叹气:“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算了。你回北城也好,至少也是回来了,这边很多事也离不开你,听说周氏和叶家未来有很多合作,其实这都是看在你的情分上,如果有一日你和绾绾能修成正果,也不怕周安和在背后给你下绊子。” “只是你和那个小明星,这么久了还在一起?你这阵子没住家里,也没住酒店,是跟她在一块?这事绾绾知道吗?” 周聿白狭目微垂,久久不语。 “聿白?” 他自觉伸手去掏烟盒,摸到银质的方盒又颓然顿手,脸上藏着不愿承认的神色:“她陪着我,我心里高兴点……我其实……” “儿子,妈劝你一句。”梁凤鸣冷声打断他,“世上优秀的女孩子何其多,你总该明白自己要走的路,别跟你爸一样,被会演戏的人迷得神魂颠倒,最后连脸都不要。” 周聿白心里想的是—— 可是她演技很烂。 “你搬到香蜜湖来住,跟她一刀两断,不要再节外生枝。” 周聿白站起来,迈步往外走:“我明白,再等等吧。” “聿白,你不懂女人。听妈的话,别逼妈妈出手。”梁凤鸣语气有几分动怒。 他驻足回头。 露出只在小时候显露的讨好笑意:“求你了,妈妈。” 梁凤鸣愣住。 他小时候总会说这句话。 “求你了,妈妈,可不可以让我再玩会游戏。” “求你了,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走……” “求你了,阿姨……” 后来梁凤鸣不许他再说这个词。 说一次便要拿尺子打他一次。 求人没有用。 世上很多难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回到家,钟意只看见周聿白那张若无其事的脸。 屋里暖气很足。 电视放着电影,她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挖一勺冰激凌吃。 周聿白在她身边地毯坐下,支起一条长腿。 懒散又沉默地陪她看电影。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把冰激凌碗递过来:“吃吗?” 冰激凌碗里好几种颜色,浅粉柠黄乳白。 “什么?” “覆盆子、芒果、开心果三个味道,还有果粒。” 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钟意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冬天吃冰激凌很开心。” 他冷淡瞟她一眼,张嘴咬住勺子。 浓郁又冰凉的水果牛乳味。 蹙眉咽下。 钟意一连喂了他好几勺。 “有没有开心点?”她小心翼翼问他。 周聿白板着英俊的脸:“女明星吃这个容易胖。” “是吗?”她往自己嘴里填了一勺,含含糊糊道:“总裁吃这个容易幼稚。” 周聿白径直抢走了冰激凌碗。 钟意别别扭扭坐了会,眼珠子骨碌滚,咬着勺子腹谤他。 趁他看电影,偷偷探手过去挖一勺。 他攥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拽,拽进他怀里。 他把她圈住,双手搂住她的腰,像搂着个毛绒玩具。 把冰激凌碗塞进她怀里:“吃吧。” 他只想这么抱着她,安安静静放松一会。 后来电影结束。 冰凉凉的冰激凌融化在了唇舌之间。 又佐在温热的肌肤上。 她被炙热和冰凉的违和感弄得神魂颠倒。 他英俊的眉眼有浓得化不开的阴暗情绪。 钟意颤颤巍巍伸手抚摸他英挺锋利的脸庞,嗓音破碎:“你今天……好凶啊。” “痛吗?”他低头亲吻她。 不觉痛,只是被完全填满。 一丝罅隙都无。 也许是汗涔涔的快乐,也许是她的神色太惹人怜爱,也许是耳鬓厮磨的满足感。 他也渐渐温柔体贴,一双墨瞳如云雾拨散,雪雪清锐,喑哑喊她宝贝。 钟意几乎像碗里的冰激凌一样融化。 太沉溺,恍然也有不真实之感。 戏中意 第88节 她没想到就这么开始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一起去浴室洗澡,他懒洋洋站在镜子前刮胡子,她在一旁刷牙。 她帮他新买的一套剃须套装,使用复杂,但她喜欢它淡淡的奶油杏仁的香气。 可他很讨厌,皱着眉头抗拒。 钟意亲手帮忙揉出绵密泡沫,仔细挤在他脸颊,还能摸到他下巴淡青又粗砺的一点胡茬。 那感觉很熟悉。 是晨起时接吻的酥麻,还有滑过她柔嫩肌肤的微刺。 清俊眉眼近在咫尺。 没穿高跟鞋,两人的身高差距便有些明显,只能踮着脚尖,辛苦举着胳膊凑近他,很认真地帮他打理自己。 他昂起下巴,凉凉睨着她的动作,漆黑睫毛柔顺,垂在眼下,神色透着一股不耐烦又按捺隐忍。 像只被压迫的大型动物。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不要动哦,我也是第一次刮胡子……” 温顺的刮胡刀轻轻滑过面颊,沿着下巴线条往下,她眼神专注,神情认真。 嗓音又甜又轻柔,像哄孩子。 想起来,她有个叫枝枝的小侄女。 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家,用甜甜的声音跟小朋友说话。 周聿白任由那股奶油杏仁味扑进鼻尖。 虚虚搂住她的腰,安安静静站着。 有时候一起待在书房。 他习惯坐在梯凳上看书,穿衣料柔软的家居服,眉眼五官的锋棱都软化不少,一页页翻动书页。 她帮他整理书架,才知道他学过钢琴和小提琴,会画画会马术,高中棒球打得很好,大学更是拥有眼花缭乱的履历,再往后,就是金融、管理、项目和公司的各种杂物。 认识他这么久,他在她面前只有一个身份。 天恒小周总。 有钱、有势、有颜。 “你真的会拉小提琴吗?”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蒙灰的琴盒,“为什么要把琴藏在这里。” 他慢悠悠喝一口咖啡:“以前客户送的,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会小提琴,特意订了这把琴,顺手扔这。” 可惜从来没打开过琴盒。 钟意语气满是祈求:“可以拉给我听一下吗?” 周聿白勉为其难接过她递来的琴,试着动了几下琴弦。 他坐在高高的梯凳上,浅浅闭眼,神态安静柔软,修长灵巧的手指缓缓拉动琴弦。 他拉了半首曲子。 初时弦间略有涩意,而后音乐声低缓流淌,旋律迂回。 她目光闪闪动人,漂亮的眼里满是钦慕。 周聿白睨了她一眼,突然就停住琴弦。 “怎么突然停了?” “忘了乐谱。”周聿白不动声色地把琴递过去:“喜欢吗?喜欢就送你,请个老师学学。” 钟意托腮:“你教吗?” 他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我不教笨学生,不过等你考级过关,我可以点拨一二。” 语气深沉骄傲:“念高中的时候,我就出席过演奏会,还拿过不少奖。” 钟意咧嘴假笑:“您真棒。” 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啧。 “不信?” “当然信啊,您是谁,天恒的小周总欸。” 周聿白冷哼一声,冷脸不理她。 “不过我对琴没兴趣。”她把琴放回琴盒。 他挑眉:“没兴趣你让我拉琴?” “对啊,我只对你拉琴有兴趣。”她理所当然敷衍他。 她说只对他有兴趣。 周聿白的视线从书本挪到她身上。 三百多平的房子,一个人住着空旷。 两个人住着也绰绰有余。 只是很难完全掌握对方的行迹。 有时候钟意半夜醒来,摸到身边空荡荡的。 才知道周聿白窝在书房,盯着电脑屏幕,蓝绿色波动的粗细线条起伏,不知道是股票还是证券交易。 他偶尔回去看爷爷奶奶,或者陪伴母亲,还有朋友应酬之类。 有时候很晚回来,有时彻底不归。 有时候见赵晟那帮人。 也不会带着她一块出去。 但从来没见他去公司上班。 也没见过李总助的身影。 钟意直觉他有什么事情。 这事情势必跟天恒有关。 天寒地冻的时节,钟意喝糖水的次数便直线飙升。 餐厅弥漫着甜丝丝暖融融的香气。 钟意有时候会打电话回家。 问钟妈妈应该煮多久,某种糖水的窍门是什么。 有时候钟心和枝枝会凑过来跟她聊天。 视频的时候,钟意会找准角落,不让家里人发现自己住的地方有异。 周聿白当然也不会入镜。 挂断电话后,两人坐在餐桌喝糖水。 钟意先给他盛一碗。 他知道她进娱乐圈赚的第一笔钱,帮着家里买了套房子。 全家人还住在一块。 “我们家以前好小,七十多平,只有两个卧室,我和我姐姐睡上下床,我妈妈还要用厨房煮糖水,我爸爸还要备课写教案,从小到大,我的愿望就是买个大房子住,爸爸妈妈姐姐和枝枝,可以一直住在一起……” 他淡声开口,不知道是批判还是赞同:“你家里人的关系很融洽,家庭观念也很厚重,依赖感也很强。” “因为爸爸妈妈爱我,我也爱他们,当然希望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周聿白慢条斯理搅着碗里的番薯:“我有记忆起,就是借住在叶家……那是个很大的庄园,叶家分了后花园的一幢白色小楼给我和我母亲住,我一直在那住到六七岁,在周思筠出生后,我母亲才带着我回北城。” “回国之后,我妈带着我搬回了他们的婚居,我爸大概每周回来住一两天,他要出差应酬,还要照顾临江那边,后来我妈开始自己创业,在家待的时间也渐渐变少,很多时候就剩我自己在家,他们会把我送去堪崇巷陪我爷爷奶奶……就这么住到了我十三四岁。” 他说话声音很轻。 钟意停住筷子,抿着唇,想象了一下他这么多年的生活。 “不用同情我。”他戳破她视线里的怜惜,声音冷冷,“我的卧室比你整个家还要大。” 对…… 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没有同情你。”钟意很想翻个白眼。 埋头默不作声喝糖水。 “后来我又去了美国念书,起先还是住在叶家小时候那栋楼里,后来搬到了公寓,开始独居……只是叶蓁蓁谈恋爱,会偷偷带男朋友过来约会,我只能去住酒店……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久住过……” 钟意愣住,被番薯呛了一下。 “叶蓁蓁不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怎么,咳……会有男朋友?” 周聿白垂下冷淡的眼:“她从小和家里厨师的儿子一起长大,少女时期开始恋爱,只是被家里百般阻扰,我帮她掩护,一直到订婚,她车祸去世。我没有爱过她。” 钟意简直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可是,可是……周思旻说……” “她是借着和我度假的名义,跟男朋友一起出去玩,结果出了事故。没有人想公开此事,对外隐去了她的男朋友。” “周思旻总想在我身上挑事,以前甚至找过和叶蓁蓁相貌相似的女生,可是到最后……” 没有感情波动的人是无趣的。 他瞟了钟意一眼。 可是到最后,她自己走过来了。 钟意瞠目结舌。 她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戏中意 第89节 “没有为什么,只是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起身离去,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神色镇静冷漠,“说出来的感觉……也就是这样了。” 并没有快乐。 也没有让人难受。 拥有的东西太多,唯一一点缺失便显得微不足道。 后来钟意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一个人呆着。 她站在门口:“你想不想看电影?” 他淡声说不想。 钟意再走进一步,笑问他:“你想不想陪我去逛逛超市?家里需要添点东西。” “你可以选择外送服务。” “可是我比较喜欢自己逛,我还拎不动超市的购物袋。” 她冲着他笑,眉眼弯弯,梨涡掬着明媚阳光。 没有其他原因。 他给她花了很多钱,她有义务陪他。 周聿白静默了几秒。 哗然起身。 两人一起出门。 他穿一身黑,剪裁笔挺的羊绒大衣,内敛深沉,眉眼干净利落。 钟意穿得像软绵绵的云团,毛绒绒的毛衣,脖子上绕着羊毛围巾,带着毛线帽,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超市离得不远,只需步行过去。 钟意挽着他的手臂。 好几天没有出门,最近下了几场雪,硬邦邦地冻在墙角。 寒风凛冽,见缝插针地往骨子里钻。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霰,被冷风挟裹着扑在脸上,有微微的痛感。 “有一年……我和唐柠一起参加晚宴,散场之后,我走出去打车……也是这样的夜晚,也下了这样的雪粒子,好冷好冷的风……” 周聿白神色冷酷:“嗯?” “我看见了你……” 他轻描淡写:“你手里抱着一个包,对着我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她胸口如堵,讶然看他。 他收起冷峻下巴,语气几分笑谑:“你说杨韵诗抢你男朋友,说自己伤心欲绝,还说女人绝不能在爱情中下跪……在那种场合,很难不让人记得。” 钟意咬唇,尴尬得捏了他一把。 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塞进大衣口袋。 那时候寒风吹着她单薄的裙摆和浓密的头发。 她像一朵欲仙去的水仙花。 那一瞬他有种直觉。 总有一日,这个姑娘会找上他。 唐柠的事业比钟意走得要更顺利。 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她凭着这些年稳步积攒的人气,终于小小爆红了一把。 至少离小糊咖走远出了十万八千里。 也不再需要钟意的帮忙。 但两人常常有联系。 钟意知道她最近拿到了好几个本子,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在剧组打转。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唐柠突然联系她。 唐柠在电话里的声音焦虑嘶哑:“钟意,你能不能帮帮我?” 钟意倏然紧张:“怎么了?” “我前阵子不是拿到了一个剧本,女一的角色,但是有个投资人……我拒绝了很多次,实在躲不过去……我听说,这个投资人跟北城那些公子哥的圈子有些关联,你能不能帮我一把……实在抱歉,我已经找过了能找的所有人,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你开口……” 钟意脾气涌上来:“是谁?你先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第48章 我不能是你的吗 唐柠说的那个人, 钟意也认识。 张三公子。 这人身边美女如云,也最喜欢勾搭电影学院那些嫩生生的漂亮面孔。 钟意还记得早年他的浮浪视线。 后来周聿白带她去应酬,这人倒不敢明目张胆瞧她。 唐柠哽咽着说起张三如何□□熏心, 威胁她陪睡,还让她杀青后陪他去澳门, 如若不从,戏别想拍了, 等着公司冷藏,这辈子都别想在娱乐圈翻身云云。 她知道钟意身后有周聿白,也许能帮她一把。 钟意胸臆如堵。 这些事情,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自己这样就算了,她看着唐柠努力了好多年,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 凭什么也要面临这种境地。 钟意胡思乱想良久,最后稀里糊涂去了书房。 指尖触及金属门把的那一瞬。 她倏然回神。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周聿白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冬日温煦的暖阳裹着他的身廓,宽肩长腿, 背影清落。 香烟静静燃烧。 男人的嗓音清润:“……我许久不进公司, 也没有过问这个项目,温舅舅, 不如你去问问思旻……南郊这块地以前就是他经手,所有的政府批文, 也是他找人去办……” “当然,我不干涉临江那边的事情……若是有事, 你直接跟董事长汇报,我过两天去爷爷奶奶那, 也会找父亲好好谈谈……” 钟意转身去煮咖啡, 再端到他身前。 他电话已经打完, 坐在电脑面前,剑眉深蹙,目光沉沉盯着电脑屏幕。 她垂着脑袋,磨磨蹭蹭,脚步迟疑。 周聿白抬头,看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了然挑眉:“有事?” 钟意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吞吞吐吐把唐柠的事情说了一通。 甚无底气、小小声问他:“你能不能帮帮她?” 他不说话。 钟意抿抿唇,补充道:“唐柠是我在圈内最好的朋友,我跟她在星澜就认识,一起熬过了好多日子,她也帮过我很多,我真的不想看见她被欺负。” 她撒娇似的牵他的手指,清澈的眼睛满含希冀地看着他。 周聿白却有些冷漠的平静。 他缓缓吸了口烟,把烟头摁灭,看着她的眸色几分冷清。 “这忙,我帮不了。” 钟意心头微慌:“为什么?张三公子,他明明就有求于你。” “我没有义务帮忙。如果唐柠接受不了,可以直接反抗,张三奈何不了她,代价不过是少拍点戏,但至少还有点事情干,或者选择退圈,一劳永逸。” 钟意心绪紊乱:“可,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扼杀一个演员的才华和梦想。” 他漠然道:“你也是演员,你应该知道。” 她当然知道。 她也经历过,后来她遇见了他。 她主动攀附上了他。 她过着优渥悠闲的生活,变成了他掌心的一只鸟。 钟意悻悻走开。 到了晚上,她到底不死心,又主动过来缠他。 “这对你们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对唐柠来说,却可能是绝望之境……拜托了,你帮帮唐柠一次好不好?” “钟意,这个忙……放在以前可以,现在不行。” “求求你啦,亲爱的。”她撒娇。 钟意像茑丝花一样缠着他。 雪白贝齿轻轻啮咬着他的耳廓,灵巧滑腻的舌尖轻呵热气。 丝丝淡红从周聿白的耳根一直蔓延到他的脸颊眼尾,像蚁噬一样的酥痒侵入骨髓。 那双黑眸早已沾染了欲色。 戏中意 第90节 流光溢彩,幽灼撩人。 钟意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快乐。 没想他爽完之后,却依旧说不。 枕边风对他毫无用处。 但周聿白多解释了两句:“上次那个国外的投资案,还记不记得?” “我驳了张三的面子,这事黄了,被其他人抢了机会。他心胸狭窄,对我有怨气,他家里和周家有关系来往,我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他添乱。” 钟意没吭声。 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愁容满面。 “这件事,你就非得帮忙?” “唐柠是我的朋友。” 他冷声道:“你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救世主。你已经尽力,帮不了的忙,不必强求自己。” “我只是对唐柠的处境感同身受,我们只是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却还是因为各种原因碰壁,绝望地意识到没有人会来帮自己,就好像看到我那个时候,很累很焦虑,不管去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都会紧张害怕,每天告诉自己就这样堕落吧,可事到临头又偏偏要挣扎……遇到那个魏总,他的手碰我的第一次,我回家洗了几个小时的澡,他给我下药的时候,我在洗手间催吐,甚至觉得我根本活不过那个晚上……” 她眼睛里有着茫然:“我已经放弃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可是我看见唐柠,她喜欢表演,她有梦想。我希望她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希望她能走到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意气风发,扬眉吐气。我不想看见她跟我一样,因为这种原因,半路夭折……” 钟意眼眶通红,嗓音渐低。 他偏首瞧着她,撩起垂落在她鬓边的长发。 看见她那双被挡住、泪光闪闪的眼。 周聿白很少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 但她现在柔软得像一捧白色细沙。 让人想捧在手里。 钟意怔了片刻。 脑子里灵光乍现,慢吞吞开口:“也许我可以以去问问……蓝郁……行吗?” 他阴沉看着她,剑眉紧锁。 最后淡声道:“我只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这事最后还是周聿白出面帮忙。 他请赵晟攒了个闲局,请了一帮朋友聚聚。 周聿白带着唐柠去赴约。 看她面色苍白,忐忑不安,温声安慰了她几句。 他对外就是这样的人。 风度翩翩,温润如春水。 唐柠放松不少:“谢谢周总。” 他姿态清雅,回以微笑:“不用紧张,你跟着我走就行。” 唐柠心想。 真羡慕啊,钟意的运气真的比她好太多。 周聿白领着唐柠去了玩乐的地方。 都是圈子里有交情有往来的人,大家都没必要藏着掖着。 张三公子看见唐柠身姿柔弱地坐在周聿白身侧。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姓唐的小明星三番五次找借口拖着他,搞了这么久还没得手。 今天却偏偏乖乖巧巧跟着周聿白。 原来之前那些推辞,是看不上他张三? 当然了。 天恒集团的周少,是真了不起。 家世相貌权力美色,天底下什么好处都被他占了。 周聿白跟张三公子一来一往,谈笑风生。 张三皮笑肉不笑:“周少很久不带人出来,今天身边这位清丽佳人……好像是我投资的一部剧的女演员,原来跟周少认识?” 周聿白含笑:“听说她好几次得罪三少。” 他指使唐柠给人倒茶:“还不快过去认错赔罪,以后再遇着三少,态度恭谨些,别丢我的脸。” 这就是护短的意思。 张三喝了唐柠那一盏茶,对她倒彻底失了兴趣。 “既然是周少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拱手相让就是了。” 张三心猿意马,找了个僻静角落单独说话,“我在唐柠身上投了不少钱,既然聿白你对她有意,那……那位姓钟的小姐,不如让给我玩玩?”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飘过钟意那张脸。 总觉得心头发痒。 之前念着是周聿白的人,一直也没敢有什么动作。 现在既然周聿白有了新欢,都是女明星,他拿唐柠换钟意,也不算亏。 “钟小姐?”周聿白眸底暗色沉落,不动声色,“三少怎么记得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她一见如故,真有些念念不忘。” 周聿白笑容有些阴戾:“三少要是喜欢她这款,我帮你挑个更漂亮、更知情识趣的。” “我就看中她,她那脸,那胸,聿白你真是艳福不浅,不过,这么久也该玩腻了吧。” 周聿白冷笑,轻描淡写:“她姿色平平,三少怕是惦记错人了。” 张三看他那副表情,明显是不太爽快。 阴恻恻笑道:“本来呢,大家和气生财,大家万事好商量。但我这人向来不会说话,就容易罪人,我记得原先我家里起了个项目,看好临江南郊的一块地,还派我跑过几趟,不过最后这项目被人抢走了……这倒没事,只是我恰好知道点内情,这地皮上原先有个快要倒闭的厂子,不知道使出了什么办法被强拆走了,这地的隐患也不少,但我听说,最近有个大项目投在这里,这不是埋了大雷嘛……” 周聿白泰然自若:“这是天恒的内部事务,道听途说不可信,三少要是有兴趣,不如亲自去天恒问问。” 张三“啧啧”两声。 周聿白雅然笑道:“不过……我这里也有个项目,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至少也是一本万利,不知三少有没有兴趣,找个时间坐下来聊聊。” “好啊。”张三懒声道,“那我就静候周少。” 唐柠跟着周聿白回去,看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她轻声问:“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周聿白对她清浅一笑,“抱歉,介不介意——” 他扬起手里金色的打火机。 唐柠摇头说不介意。 打火机“叮”的那一瞬。 火光擦亮他神游的眼,燃起一簇冷淡又沉寂的光。 很清淡的香烟味。 唐柠怔怔看着。 他侧脸轮廓利落分明,说不出的英俊动人。 钟意收到唐柠的微信,知道这事办成了。 这个圈子,有时候一个槛跨过去,后面可能就是爆红。 她能预见唐柠的未来,一定会梦想成真。 入户电梯传来动静。 钟意趿着毛绒绒的拖鞋,啪嗒啪嗒,快步迎过去。 她站在他面前。 眼睛亮晶晶的,落了星星的光彩,明澈动人。 笑容甜蜜,梨涡荡漾。 周聿白看她这副模样,眉头瞬间舒展:“这么高兴?!” 钟意扑进他怀里,环着他的窄腰,兴高采烈地在他脸颊啄了一下:“很高兴。” 眉眼弯弯,心满意足。 他怎么感觉不到她的心情? 钟意浑身都冒着一股快乐的机灵劲。 极有眼力。 鞍前马后绕着周聿白打转。 他要什么。 她笑嘻嘻地递过去。 他想干什么。 她心有灵犀,帮他提前准备好。 饶是周聿白深沉镇静,也忍不住瞅她。 她捧着自己的脸,冲他眨巴眨巴,开心一笑。 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仅仅只因为帮朋友。 戏中意 第92节 “他在临江坐冷板凳。” 周聿白解释,“他本来就是我在临江招的总助,这次没把他带回来,公司也没人敢用他,随便给他安排了个闲职,估计在办公室哪个角落摸鱼吧。” “那你不要他了吗?”钟意讶然,“他好歹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任劳任怨跟了你那么多年,忙得连女朋友都没有,你就这样把他留在临江?” 他反问:“你跟李总助很熟?还知道他没有女朋友。” “也不是。”钟意把头埋进时尚杂志,“以前我们联系比较多,会聊几句。” 周聿白薄唇微撇。 临时知道梁凤鸣要过来。 钟意一个骨碌从周聿白身上滚下去,瞪着眼睛,慌张地“啊”了一声。 周聿白阖上书。 看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想了片刻,神色从容:“去换身衣服,待会出来打声招呼。” 钟意回房间换了身更得体的着装。 忐忑不安出来。 母子俩已经在客厅对峙,梁凤鸣身前的那杯茶冒着热气,却纹丝不动。 两人的冷静如出一辙。 梁凤鸣视线扫过屋内温馨陈设。 看见钟意穿着条剪裁优雅的淑女裙,安静无声地走出来,朝着她挤出一个笑容。 优雅干练的女强人依旧审视地打量她。 似乎企图在钟意身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周聿白平平淡淡介绍:“钟意。我母亲,梁凤鸣女士。” 钟意恭谨喊了声梁女士。 怯怯站在周聿白身后。 梁凤鸣的态度虽然冷淡,但礼仪极佳:“钟小姐,好久不久。” “我和聿白有些话要聊,请你回避一下。” 钟意自然喏喏退下,把空间留给母子俩。 “最近在忙什么?” “没忙什么。” “天恒那边你也不管事,每天在家跟她呆着?居家过日子?” 周聿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面。 没有否认。 “还有跟张家来往?我出去谈事,遇见张三跟他姐姐来搅合,说起你的事。”梁凤鸣的声音古板无波,“张三在我面前说你欠他人情,跟他抢女明星?哪个女明星?聿白,这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剑眉紧蹙,抿唇不悦,淡声解释道,“钟意有个圈内的朋友,被张三威胁,我在张三面前讨个人情,惹他不高兴。” 梁凤鸣深深提了口气。 挪开视线,最后又看向儿子:“这个假休得够久了。你该回天恒了,搬回香蜜湖吧。” “妈。” “够了!”梁凤鸣猛然提高音量,“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现在谁都知道你在外养女明星,回北城连公司也不管了……你怎么跟你爷爷解释,你爸倒是一声不吭,他甚至都没让你回去任职,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事?你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想一想,为什么?” 周聿白怅然揉揉眉心,沉默不语。 梁凤鸣语重心长:“妈在家等你。聿白,你记住,别让妈妈失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又步伐利落地走出去。 既然是母亲的要求,周聿白不得不听。 这个家里,并不需要他带走什么。 只需要告诉钟意。 她没有流露一丝恋恋不舍。 只是很平静地点头。 说知道了。 周聿白一走。 她可以出去工作,可以进组,可以挑任何时间跟温莎莎出去玩。 她小心翼翼又别有目的地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他不是有联姻的打算吗? 梁凤鸣不会看着自己儿子跟着个小明星厮混吧。 他会什么时候跟她说—— 钟意,我尽兴了,到此结束吧。 毕竟这段时间过得像梦一样。 很美好,也很尽兴。 周聿白拍拍她的脑袋,温柔亲吻她:“有空我会过来,你这段时间,安安分分地呆着,别给我添乱。” 钟意“哦”了一声。 他搬去香蜜湖后,钟意的日子就闲了下来。 工作不忙,天气又冷。 她闲着的时候,多半是窝在家里。 家里空落下来,钟意难免觉得冷清。 习惯了同床共枕,有时她半夜醒来,瞪着眼睛望着偌大的卧室,想发呆,又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他隔几日会过来见见她。 只是现在完全不带她出去应酬。 而前一阵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见面的次数便觉得不太够。 钟意也跟唐柠一起玩过几回。 唐柠问:“周总不在家吗?” 钟意耸耸肩膀:“他假期结束,已经搬走了。” “回临江了?” “不是。”钟意望着窗外风景,轻声道,“北城,天恒集团,他回总部述职了。” 唐柠:“那见面不是很方便吗?” 钟意笑笑:“他也有自己家啊,我那只是个消遣的地方。” 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 结束之后,真的会很寂寞。 唐柠安慰了她几句。 周思旻去了美国出差。 周聿白回了天恒总部。 按照周安和的管理理念,也是让周聿白逐步熟悉集团的业务,在公司各岗位上多加历练。 只要进了公司,各种人事往来和应酬都多。 周聿白还要抽空去堪崇巷坐坐,或者陪着梁凤鸣出席各种活动。 别的都乏善可陈。 只是在一次晚宴活动上,周聿白看见了唐柠。 她穿着条黑丝绒的长裙,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冲着周聿白喊了声周总。 “唐小姐。”周聿白笑意温润,“好巧。” “我今天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活动,可以坐在您身边吗?我心里有点紧张。”唐柠捏着手里的手包,笑容羞涩,“全场找不出几个认识的人,看到您才觉得心安。” “请便。” “谢谢。”唐柠甜甜一笑,挨着他坐下。 应酬结束,周聿白打算离开。 “周总,您要走了吗?” 唐柠提着裙,踩着防水台极高的高跟鞋,慌慌张张追着他。 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在台阶上。 周聿白轻轻扶住她的手臂。 清冽温淡的男人气息扑入唐柠鼻间,她清凉的手臂触到他手心的热度。 让人面红耳赤,天旋地转。 “我的裙子……”唐柠撩起被鞋尖扯坏的一角裙摆,粉靥涨得通红。 周聿白冷淡收回手:“唐小姐要去哪?我送你一程。” 唐柠报了一个地址。 地方不远,一家星级酒店。 周聿白站在唐柠身边,掩着她扯坏的裙子,把她护上了车。 戏中意 第93节 车子平稳驶出。 车内气氛不至于冷场,但也不太热络。 唐柠搜肠刮肚寻找话题,最后只能找到钟意身上。 “唐小姐若有空,也可以多找她玩玩。” “您……您现在很少陪意意吗?” 周聿白的嗓音温和:“我太忙,难免有忽略她的地方。” 最后车子到达地方。 车门打开,车内温暖如春,外头寒风凛冽。 唐柠站在冷风里,环抱着自己光裸冰冷的肩膀跟他说再见。 车里有披毯,周聿白让司机找出来给她。 “周总,真的很感激你……上次张三公子那件事,我每天想着,我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不知道怎么做才心安……” “唐小姐太客气。”他耐心已耗尽,“外头太冷,你快些回去吧。” 车门阖上,平缓使出唐柠的视线。 她怔怔看了很久。 唐柠但凡有空,便常去找钟意。 还给了钟意一块带着车子logo披毯,说是周总借给她的。 那块披毯被重新清洗过,带着淡淡的香水味,用同色系的纸袋包好,精致地用绸带扎了个蝴蝶结。 像份礼物似的。 “那天参加个晚宴,我陪着周总应酬,我那天穿挑了双特别厚的高跟鞋,还把裙子扯坏了,实在没办法,最后还是周总把我送回去,外头太冷了,他找出这个毯子给我。” “我真的特别特别感激周总的帮忙,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好。”唐柠笑嘻嘻握着钟意的手:“我们还在车上聊起你呢,周总让我多找你玩。” 钟意笑着跟唐柠说话。 她心底好似滑过那么点奇妙的感觉,只是倏然而逝,根本抓不住。 周聿白最近又开始忙,见她的次数渐少。 她索性多接点工作,进组拍戏或者其他通告,不管做什么,有点事情忙就好。 一时都想不起来。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几天以前。 这段时间,温慈柳倒是时不时会跟她打电话。 跟她聊聊天,也跟周聿白聊聊。 温慈柳知道周聿白不住在她这儿,也是忧心忡忡地安慰她:“聿白现在工作太忙了,有些事情也要争取家里的意见……” 钟意笑着嗯了一声:“我明白。” 钟意这几天离开北城,在剧组拍戏。 周聿白打电话叮嘱她,让她好好拍戏,别惹什么岔子。 “我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吗?这么担心我出岔子?” “你自己数数呢。”他在抽烟,话筒里缓缓吐出气息,“你安分过吗?” 钟意反驳:“我不记得我惹过麻烦。” 他冷笑一声:“拍完戏早点回来,我抽空陪陪你。” “好。” 他那边的电话背景声很嘈杂,远远地夹着很多人的谈笑。 不知是什么应酬场合。 背景音里,夹着赵晟讲笑话的动静。 也有清脆女声插进来:“周总,比赛开始了。” 钟意一愣。 那是唐柠的声音。 但是几个小时之前,她在微信上还跟唐柠聊过天。 唐柠说自己今天有一整天的拍摄,行程排的很忙,也很累。 钟意还给她打气,祝她元气满满,完美出镜。 “是……唐柠吗?” “嗯,今天有个应酬,她恰好也在。”周聿白把打火机搁在窗沿,懒散倚着窗台,不以为然地掸掸烟灰。 那天钟意在唐柠的微博小号,有刷到新照片—— 她手指微微全曲,掌心握着一只简洁精致的金色打火机。 照片的滤镜有种朦胧的粉调。 唐柠配了一句文案:“you have bewitched me.” 你蛊惑了我。 钟意很熟悉。 这只打火机是她送给周聿白的礼物。 打火机一角还刻着他的姓氏“z”。 那一瞬间。 她心头狂跳不止,沉沉浮浮,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那天的应酬。 唐柠又追赶上了周聿白的脚步。 周聿白喝了酒。 唐柠站在他身边,悄悄挽住他的手臂。 眸光含情,妩媚又缓慢地咬着下唇,欲说还休地看着他:“周总,您喝酒了吗?” 看着眼前女人精致的面容。 周聿白不自觉勾唇笑笑。 那个喝糖水长大的姑娘,知不知道,她的真心实意,被她自以为是的朋友踩在脚下当垫脚石? 真傻啊。 唐柠清清凌凌看见他唇角浮起的笑意。 一时揣摩不透他这笑的含义。 是喜欢她…… 那条手臂很快从她手间抽走。 周聿白后退两步,隔着些许距离,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唐小姐。” “周总。”唐柠紧张又羞涩地看着他,“我,我……我很喜欢你……” “唐小姐也挺招人喜欢的,应酬起来也很机灵。”他半眯着眼,笑容倜傥,“以后有些应酬可能需要你,特别是张三公子那边,你跟他接触也熟。” 他拂拂衣袖,转身离去。 留唐柠在原地,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周少最近身边换了个女伴。 是位小有名气的女明星,还是从张三公子手里抢过来的,带着她出入了不少场合。 钟意工作结束后,返回北城。 也听说了此事。 温莎莎跟钟意吞吞吐吐讲话。 说她有一次走秀遇见过唐柠,唐柠跟人聊天,嘴里可是攀着周总的光。 钟意在娱乐圈待了好几年。 从来没有小心翼翼,很少对人满腔热忱。 只有唐柠。 这几年两人都是兜兜转转,起起伏伏。 她真把唐柠当成了朋友。 钟意不再联系唐柠。 唐柠也静悄悄的,没有再主动找过她。 她不知底细,却有感觉被背叛的痛苦。 但这痛苦…… 她说不清楚。 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会像刀割一样难受。 多正常啊。 她和周聿白也走不了多久。 不久之后的一天,他会搂着别人,不管那个人是明星、名媛,或者别的女人…… 多正常。 唐柠也喜欢周聿白,他有钱、又势,还有颜……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戏中意 第94节 “钟意,你发什么呆呢?要不要姐们帮你,冲到唐柠面前去,咱们让她给个解释?” “没什么,不用了。”钟意托着下巴。 她回北城,周聿白自然也过来找她。 送她礼物——一如既往,又是昂贵的首饰。 钟意开心收下,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两人在家里接吻、做爱。 缠绵如初。 她头发湿透了,出了好多汗,俯在他臂弯喝水。 嘴唇红艳湿润。 又被他攫去呼吸。 只是唐柠打电话给她:“意意,请问周总在你那儿吗?” “稍等。”钟意把电话递过去,“找你的。” 他诧异看了她一眼。 从床上起来,接过她的手机。 嗓音明显不耐烦。 这通电话并没有什么事。 可能仅仅是一种关系的呈现,或者主权的宣占。 周聿白挂断电话,喊住钟意:“钟意。” 钟意顿住脚步。 他问她:“你为什么要走开?” 钟意微笑:“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我听你打电话。” “我不介意。”他穿上衣服,“你可以听。” 钟意无所谓:“我不想听。” 他目光瞥过来:“钟意。” “嗯?” “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 “问你觉得有疑惑的地方。” “我没什么疑惑,我没有想问的。” 他嗓音不悦:“钟意。” 钟意皱了皱细眉,语气柔软下来:“我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 “连唐柠的事情也不想问?”他语气淡淡,“我等你开口问我,你每天跟我说话,却从来没问过一句。” “没什么好问的呀。” “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事情?” 她抿唇:“我没有。”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高大身形笼罩着她:“钟意,别人觊觎你的东西,你这态度……就这么拱手相让?” 她沉默良久:“你怎么是我的东西呢?” “我不能是你的吗?”他盯着她的眼睛。 钟意认真想了想:“不能。” 他愣住,似乎是气极而笑:“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她垂眼,“我们的关系只有两年,之后我们就会分开,你会结婚。” 他重重咬了下后槽牙,挪开目光,摇头笑了笑。 这笑容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定。 “记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分开?”他淡声问。 钟意没说话。 也许是种无言的默认。 “唐柠她说喜欢我。” “那很好啊,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钟意咽了下喉咙,“唐柠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会让你开心。” 他眯着锐利的眸眼:“你心里是不是巴不得我跟她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早点脱身?” 钟意咬着唇壁,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长久沉默,气息如冰冻。 目光阴沉,又冷又戾地看着她。 最后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喟叹,也像是释然。 “我跟唐柠没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帮她,在张三那费了多大力气……结果帮到最后,她扑到我身上来……有些应酬场合,偶尔借用一下也就罢了,这个时候跟在我身边抛头露面总不是好事。” 钟意长睫一眨,脸色苍白。 她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聿白盯着她那张毫不在意的脸。 “钟意,你真……好样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冰冷:“行啊,看来你都记得很清楚,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让你离开,在这之前,你好好演,一点岔子都不许出,务必让我满意。” 后来周聿白便很少来。 第49章 就这么说定了 周思旻在美国支持那个私人银行的收购案, 后来周安和温慈柳出国度假,也顺道去见了儿子一面。 国外好山好水,还无人管束, 周思旻自然是有点乐不思蜀。 他还能陪着叶绾绾玩。 周聿白回总部任职副总经理,逐步熟悉集团业务, 跟各位叔伯元老熟识交际,工作也是稳中求进。 家宅安宁, 四下和睦,膝下儿女变成了自己的左臂右膀。 周安和也觉得舒心。 周聿白的行事风格,一直走的都是周全怀柔的路子。 是位极随和、考虑又周到细致的年轻人。 加以经年历练,以后天恒在他手里,也必定是宏图大展。 他此前一直在临江, 董事会那些叔伯基本都是跟着周老爷子和周安和打拼的功臣, 虽然都客客气气喊一声x叔,但要跟这帮人深交相处,了解每位的行事和秉性, 也算不得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老爷子也是很倚重这位长孙。 老爷子也是十几年前才从董事长的位子上退下来, 那时候肝上长了个肿瘤,手术切除之后医生叮嘱静养, 索性把位子交给了儿子周安和。 现在周聿白回来,老爷子常和他下棋, 给他讲讲公司建立当年的那些事儿,和公司里的那些老人。 他现下太年轻, 等坐到董事长那个位置。 估摸着也是十几年之后。 “如若爸爸不在国内,爷爷您觉得我现在还管不住天恒?” “你才二十六岁, 腰杆子直直的大好青年, 拿什么威望去压董事会那帮人?又见过多少事情, 知不知道底下人多少花样?” “如果我自恃管得了呢?” “那你拿出点成绩出来,起码要让董事会那帮人服服帖帖。” “我会努力。” 梁凤鸣虽然对周聿白放弃临江有遗憾,也不喜他跟钟意厮混,但至少他现在回心转意,她心里至少还有几分宽慰。 不过从张三嘴里传出来的那位叫唐柠的女明星,周聿白有时候会带她去参加一些商务应酬。 梁凤鸣问他原因。 周聿白这么解释:“我总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至少有些娱乐消遣才行。” 但他知道分寸。 平日自然没得清闲,不多的私人时间基本都消耗在堪崇巷和香蜜湖两处。 唐柠慢慢跟着他多接触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后,越是觉得战战兢兢。 特别是散场之后,他收敛情绪的那个瞬间。 明明脸上还残留着温和的神色,但一双深沉淡漠的黑眸攫着人,眼神很冷戾。 她禁不住胆战心惊。 他也不是表象那么温润如春水的人,有些阴沉凌厉的气质都藏在暗处。 常常不耐烦又冷漠地回视她。 她甚至都不敢对他说出暧昧字眼,做出什么举动。 周聿白对她毫无耐心。 甚至是第一次跟女人说出“滚”这个字。 戏中意 第95节 这实在有悖于他的教养。 但就是这么一个角色。 让他清醒,直接结束那个荒谬的念头。 那天应酬完,周聿白去了钟意那儿。 冷冰冰的冬雨,冷寂无光的夜晚,他走进了那个家。 钟意现在基本不接工作了。 她又不缺钱,也厌倦了这种工作内容,再上这么冷的冬天,她更愿意在家里冬眠。 没什么事情,又是一个人,作息就容易颠倒。 她喜欢半夜看电影的感觉。 关掉家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机,选一部喜欢老片子,穿着睡衣,抱着冰激凌,窝进沙发。 电视屏幕照亮了方寸,光线明明灭灭如波长波短。 她沉浸其中。 直至周聿白迈步进来,看见她恍惚的眉眼和透射在她脸颊上的苍白光亮。 钟意才猛然察觉有人。 小区的治安很好,楼下就是二十四小时的公寓管家,不是住户绝对走不进这里。 站在暗处的那个修长身影,不是他又是谁。 钟意愣了愣,下意识地笑了笑。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轻声道:“你来啦?” 周聿白扯开衬衫领口:“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看电影?” “晚上看电影很有气氛。” 她拧开身边的落地灯,摁下遥控器。 踮脚去脱他身上的外套,闻到的烟酒和香氛的混杂气息,知道他有应酬:“外面下雨了吗?” 周聿白淡淡“嗯”了一声。 “要吃点什么吗?还是我去帮你放洗澡水?” “不用了。” 他迈开长腿往房间走去。 钟意匆匆收拾客厅,去帮他拿睡衣和浴巾。 床笫之间如常。 只是明显少了感觉。 他吻得也很敷衍,肢体接触也有些冷淡,钟意也很放不开。 草草收场,彼此都觉得乏味无趣。 两人索性关灯休息。 但心头总觉得梗着点什么。 后来睡梦之间,似乎听见窗外噼啪下了一场急雨,雨声叩叩拍打窗户的声响,意识又朦胧清醒。 他又倾身过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树梢硿硿摇晃,杂音扰成一片,屋里却有种别的的静谧。 窗缝没有关严,雨珠撞进罅隙,蓄满窗台,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她婉转发出甜腻的声音,脸颊忍不住在他肩膀拱。 周聿白把她摁进怀里。 谁将温柔和甜蜜付以黑夜里最厮磨滚烫的纠缠。 结束之后,两人倦然入眠。 钟意总是有点失眠。 她揉着枕角的绣花,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 她认认真真想了好多次,想从第一次见他,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身上常常有包袱——有时候不够洒脱坦率,有时候要的太多,有时候逾越了界限,有时候又不懂得低头。 他时常能看穿她,也因此对她不满。 可她戏本来就演得不怎么样,怎么能完全掌握那个分寸。 周聿白第二日还有公司晨会。 他早早要出门。 钟意醒得比他还早,已经在厨房做早餐。 他在餐桌旁坐下,她转身去收拾流利台。 “最近在忙什么?” 他知道她一直在家。 “有去上陶艺课,还有瑜伽课,烘焙课什么的。” 他嗯了一声。 两人还是会聊天,只是比此前那段甜蜜相守的日子寡言许多。 钟意把咖啡端过来。 他看着她那张素净皎洁的脸,失去了那种轻快活泼的神情,淡声道:“既然在家闲着,那就玩得开心点吧。” “知道啦。”她笑笑,“我明天过得挺开心的。” 又道:“温姨昨天有打电话跟我聊天。” “聊什么?” “聊我最近在忙什么,跟你相处如何……她还说。”钟意语气顿了顿,“周思旻最近在美国,跟叶绾绾相处不错……” “你怎么说?” 钟意垂眼:“我说很好,很开心……我不太了解叶绾绾的事情。” “她送给你的那个翡翠手镯,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好……” 李总助每天西装革履地拎着公文包去临江上班。 自打周聿白调回北城之后。 他这炙手可热的红人一下子凉透了,又不能直接开除,以免在总部那边留下什么话柄。 公司上头商议,给了李总助挺光线的一个头衔,只是没有指定汇报人。 他的新工位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墙角还挂着副破碎的蜘蛛网,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公司的“机密文件”。 临江分公司成立了十几年。 之前方针决策都是周安和拍板,但靠着裙带关系,温瀚文在公司里也是说一不二的负责人,财务总监和好几个事业部负责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温家家境普通,温瀚文以前只是个公司的小职员。 这十几年下来。 温瀚文名下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家公司,国内国外名车豪宅,资产千万。 温瀚文借着周家的资源和背景,一步步走至今日,何况临江的周氏,事业线和业务方向都和总部集团关联不强,自成一派。 周聿白来之后,其实绵里藏针管了不少。 温瀚文被压着,这几年过了不少清汤寡水的日子。 等周聿白一走,大家观望一段时间。 也是饿虎扑食般地缠了上去。 周聿白忙于公务。 但人事往来,也有机会顺道来临江出差。 今时不如往日。 温瀚文给他接风洗尘,成了酒局的座上宾。 本来想喊上李总助。 只是李总助避嫌,埋头在工位上摆摆手,说要加班。 周聿白这次过来。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处理临江的遗留事务,毕竟当时候休假太匆忙,所有权限都是直接开放给了周安和和温瀚文。 但有些项目和合作案,都是他亲自谈的。 当时合同谈妥的条件、周聿白承诺的事情,现在换了其他人,合作公司都是要先过问周总,再递交给其他人去办。 温瀚文真是巴不得他再不来临江。 只是当时他在应酬上跟人谈的那些事情,旁人知道的不多,还需要他出马。 还有sapce。 周聿白回了北城,周思旻去美国,sapce交给夜场一个总经理。 但财务决策上很多事,都要找周思旻决定。 有时候温慈柳也帮着代签个字。 到了临江。 周聿白自然也去探望温慈柳。 戏中意 第98节 也许这已经是种接近鸡肋的感受。 见不见面,想不想见,都变成一种无关紧要的想法。 周聿白在跟董事会那帮元老周旋完之后,头疼之际,也会想一想要去哪儿过夜。 很多次还是避开了去找钟意的想法。 在他的想法里。 没有必要把过多的情绪投入在没有回报值的人身上。 但如果过去。 钟意也会很精心地做准备,若无其事地跟他聊天说话。 只有床上才是融洽的、毫无隔阂的。 并不是毫无隔阂。 两人依旧恪守着严谨的避孕措施。 要是折腾得实在太累,钟意习惯晚一点起。 她坐在床沿,伸手去捞床尾的晨袍。 拱起被他抚摸过无数次、弧线纤细柔美的脊骨。 身体各处留下的暧昧痕迹。 被干干净净的白色晨袍一掩,只剩下一张娇懒清丽的面孔。 周聿白倚在露台抽烟,神色淡淡,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过来。” 她迈着酸软的步伐过去,被他一手掌控住腰肢。 “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深深吸了口烟,刻入肺腑。 循着她的樱唇吻去。 撬开她的贝齿,搅缠着她的舌,吮吸她的香津,扫荡她敏感的下颚和舌根。 淡淡的烟草味始终在两人唇舌间萦绕。 钟意被吻得呼吸不畅,又被呛得满面通红。 她其实面皮薄。 常有面红耳赤的时候。 勾引他的时候会窘迫,床上太露骨的时候会羞耻,哭得时候更是如艳霞扑面。 周聿白看她雪白小巧的耳朵红得滴血,若有所思又觉得索然无趣。 果真到了那一刻。 她站在人前,又会是副什么神色。 叶家人如约到了国内。 私人行程是拜访国内亲眷,也要来拜访周老爷子夫妻,和梁凤鸣好好叙旧。 公事自然也是要到天恒来,坐下来好好谈谈以后的合作。 此前已经明说过。 公事公办不讲交情,私下相处就随意些,不必搞得太隆重。 话虽如此,温慈柳还是安排了一场半公半私的社交宴会。 请了周叶两家的亲朋好友,也请了梁凤鸣,甚至还有北城圈子里的有来往的名流巨鳄。 排场甚大。 算是周氏的董事长夫人第一次张罗这种局。 叶绾绾开玩笑问周聿白会不会带女伴。 他认真想了想,剑眉一挑:“女明星算吗?” “你敢吗?”叶绾绾拗起下巴,“宴会上那么多人,你敢带她出来。” “有什么不敢的。”周聿白淡声道。 “那你带好了,我就跟着周思旻。”叶绾绾咬唇,“我会挽着他的手,和他跳舞。” “也许思旻另有人陪呢?” 当日来了杨韵诗。 被梁凤鸣带来的,还特意去温慈柳面前套了下近乎。 有以前那么点渊源在——周思旻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扭头就走。 温慈柳笑意也不达眼底。 周聿白带了唐柠来。 当日赵晟和张三都在,唐柠没在他身边呆太久,最后跟着张三公子走了。 他说要带女明星,自然不是故意逗叶绾绾玩。 梁凤鸣和周家人神色各异,叶家父母的眼神也有些探究。 叶绾绾莫名蹙着眉头,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去找周思旻玩。 梁凤鸣本就喜欢叶绾绾,加之叶绾绾对周聿白有意。 其实本是件极其明朗的事情。 只是周聿白的态度…… 晚宴散场之后,梁凤鸣忍不住出声。 “你不是答应过妈,和绾绾好好相处?怎么最近闹得越来越僵?” “还有那个唐小姐是怎么回事?” “妈,我可以联姻。但我这几年对绾绾,就是把她当妹妹看……您和叶叔叔江阿姨觉得现在这时候合适吗?我想要的和绾绾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对等?” “总要等每个人都想明白,才能好好对待这个问题。” 梁凤鸣皱眉愠怒:“那你也不能把那个姓唐的带来这种场合,你有没有看见你叶叔叔江阿姨和你爸、温慈柳和其他人的表情?” 周聿白沉默不语。 这场晚宴之后,后面都是私下自家人的相聚。 随和些、也轻松些。 公事方面。 天恒对这次叶氏的来访极其重视。 叶氏以银行和消费电子发家,能有这样的助力,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可谓如虎添翼。 天恒不仅安排了集团参观和专项方案的宣讲,也有基地和一线的走访。 连周老爷子都出山,董事会的成员也纷纷出席。 甚至邀请了媒体和记者采访。 当日的集团楼下的电子屏滚动的是叶氏集团和天恒的合作资讯。 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铺着红毯的礼宾入口。 财经和科技记者捏着话筒抢话题。 新闻一出。 当日天恒的股票直接涨停。 叶绾绾穿了身得体的西装裙,也跟着父亲和叶氏其他成员来了天恒。 周老爷子和周聿白、周思旻自然也是重要陪客。 宾主相谈,一切都极其顺利。 只是在最后结束阶段—— 周聿白站起身来,单手撑在宽大的办公桌边缘。 做抉择似的沉默,最后勾指松了松领带。 他不说话,剑眉微拧。 下颌线条便显得极为冷峻,气质又凛然。 在座诸人都觉得定然有事。 纷纷投来视线,等他说话。 周安和开口:“聿白,下面还有什么安排?” 周聿白压着眉棱,淡淡扫一眼在座诸人,淡声道:“还有个临时董事会议。” “请所有董事会成员,不管以线上线下何种方式,全部出席,请爷爷陪席,此事或许和叶氏的合作也有重大关系,恳请叶董事长在此稍后片刻,其余闲杂人等,我要求全部暂离,直至会议结束。” “临时董事会议?这是什么情况?” “到底有什么事?” “聿白你卖什么关子?” 他眉眼镇静锐利,声线平和,却带着游刃有余的底气:“事关天恒集团的重大决策。” 十位董事全部出席。 会议室窃窃私语,外层办公室的员工也开始交头接耳。 周安和周老爷子等人还对此处境感到莫名。 戏中意 第99节 只有周聿白岿然坐着。 最后是李总助迈着沉甸甸的脚步走上台,扬起手中的文件,清清嗓音:“周聿白先生已经超过周安和先生6%的持股,成为天恒第一大股东,并和27家投资人达成了一致行动人协议,拿到了天恒64%的投票权,在此——” “这,这什么意思?” 会议室一片哗然。 李总助手上的文件,白纸黑字,都昭示着天恒的易主。 周老爷子和周安和面面相觑,震惊难言。 周聿白在父亲和祖父的视线下,缓缓站起来,挺直了肩背,回以漆黑锐利的眸光。 他的嗓音清楚沉重地落下:“在此,我要求撤销周安和的董事长职位,取而代之,我周聿白成为天恒集团下一任董事长。” “聿白,你胡闹什么!!”周安和拔身而起,面皮涨得通红,连连拍桌:“你这事有没有跟家里商量过,挑今天的日子开这个玩笑,你这什么意思?!!” 周老爷子亦是扶着拐杖站起来:“聿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聿白勾起薄唇微笑,如春风拂面般温润无害:“当然,由于今天的临时董事会通知时间过短,并不符合公司章程,我也并非名正言顺的会议召集人,正式董事会将在明日正式召开,现在会议结束,请各位董事离席、下线。” 各位董事相继离席后。 周安和怒气冲冲走到周聿白面前,扬手给了他一个耳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手里原持的那些股份是谁给的。” 周聿白偏过头,舌尖顶了顶腥甜发烫的颊壁。 他散漫笑笑,眉睫凌厉阴沉,嗓音低冷:“您再生气也没用,公司不讲情分,只讲利益,我拿到了天恒的绝对控股权,您就算再想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你,你……” 周老爷子见过无数风浪,天恒也是他一手创建,亦是沉声恨道:“聿白,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又是何必?” 公司早晚都是他的。 亲父子之间,这又是何必。 周聿白垂眼: “爷爷,您有所不知,我已经给爸留了八分脸面。” 他冷冷扔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摊在桌上一双修长的手岿然不动。 “临江总经理温瀚文今天已经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那可是董事长的大舅子,这么多年,临江分公司在他的管理下,千疮百孔一本烂账,受贿金额几乎占了天恒整年的利润,每一个项目,每一笔投资,其中有多少授权是来自董事长?还有临江南郊的那块地,天恒评估了多少轮,投入了多少亿,其实根本就是个无中生有的项目,那块地的所属权根本就不在天恒,但这个项目可是董事长亲自特批,这些钱都流去了哪里……” 周安和听他一笔一笔细细数来,也禁不住手脚发软,脸色发白:“这,这……” 周老爷子急急翻起了那堆文件,心头暴跳,厉声发问:“安和,这怎么回事?” 周聿白闭了闭眼,冷声道:“现在公司楼下就有媒体和记者,现在这件事被我压着,要是捅出去,问问全体董事愿不愿意,看看公司股价会跌到多少,还有所有小股东的利益,要怎么解释董事长的所作所为?董事长又如何跟调查部门解释自己的清白?又怎么跟叶叔叔解释未来二十年的合作战略?” 叶父已经被请李总助请到了会议室,也听到周聿白的这些话。 心情复杂地站起来:“这涉及到周氏和天恒,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企业合作考量诸多……” 周聿白站起来,缓步走到周安和面前。 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锐利冷淡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父亲。 “爸,您亲口说过,公司的未来要交给我,我就是天恒的接班人……我现在有股份,有控制权,有证据,您不如就在明天的董事会上赏我一个面子——” 他微微一笑,正色道:“您由于身体原因无法续任董事长一职,将所有职务转给长子周聿白。” “我也是为您着想,您膝下还有弱子娇女,思潼还很小,您又在公司鞠躬尽瘁二十余年,辛苦劳累,不如早点退休,回归家庭,爱护弟弟妹妹们,您觉得呢?咱们周家依旧是家宅和睦,人丁兴旺,三代幸福。” 周安和颤颤巍巍坐着,汗流浃背,一言不发。 他如何能想—— 有一日能被儿子从后背捅刀赶下台。 “爷爷,您意下如何?”周聿白转向周老爷子,“我虽然年轻,也许没资格撼动董事会那帮元老,您要是不放心,不如看着我,看着我一步步把天恒拿下,坐稳这董事长的位子……如果有一天我让您失望,您也可以把我赶下台,您毕竟是天恒的创始人,也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只听您的。” 周老爷子闭着眼,极疲倦地长长叹了口气:“这种家丑,回家再说吧……楼下的媒体,让他们散了……这事也别走漏了风声,我还睁着眼睛的时候不允许周家出丑闻。” 周聿白上前扶住周老爷子。 老爷子颤颤扶着拐,走向叶父:“叶董……今天本来是个待客的大日子……真是让您看笑话……丢了周家的脸……” “走吧,安和,回去吧。家里人都还等着,等着我们这些人回去热热闹闹吃个饭,这件事等回去后,你跟家里说吧……” 作者有话说: 啊,怎么这么长。。写到死都写不完的感觉~ 下一章差不多就是家里舞台~ 这事结束就分手啦。 第51章 钟小姐……已经联系不上了 临时董事会一开, 天恒父子争权的消息已经蔓延出去。 整个天恒集团陷入流言之中。 楼下媒体突然散去,对叶氏的专访也临时暂停。 员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顶楼董事办的一行人乘坐私人电梯悄然离去。 各人神色凝重。 只有周聿白从容冷厉, 毫无波澜。 消息同时传到了周家,温慈柳正在煲汤。 今日晚上有个家宴。 是周家做东, 请叶绾绾和父母到家里吃个便饭。 她接到周思旻的电话,心头遽乱, 牙关咯咯打颤,身体发抖。 “咚——” 炖盅打翻在地,溅了满地的瓷渣。 温慈柳弯腰去捡,把滚烫的瓷片摸在手里,尤未察觉手指生疼, 蜿蜒往下淌着鲜血。 她面无血色, 方寸大乱。 公司的事情她不懂。 但温瀚文的确一早从公司被带走,临江那边突然一团乱。 温慈柳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块瓷片,痛意直抵心底, 才让自己平息下来。 梁凤鸣今天就在周家陪叶母。 受温慈柳的盛情相邀, 叶家这几日就住在周家。 她完全不知此事,收到消息后几乎完全愣住, 失态打翻手中茶水,不敢置信追问:“这可是真的?这是真的?” 最后开怀大笑:“好啊,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周家亦是乱哄哄的一片。 不管公司如何铁面无私,但家里只有父子孙辈。 周家的主心骨依旧是老爷子。 老爷子把周安和、周聿白都喊进了书房。 “哐”地关上门。 周老爷子那根黑油油的拐杖抽在周聿白背上, 发出低沉闷闷的响声:“聿白,你翅膀硬了, 费尽心机坑自己亲爹?” “爷爷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当着所有股东的面闹成这样?!!!” 周聿白不躲不避, 面色坚毅。 任拐杖雨点般地砸在后背, 沉默不语。 老爷子又去怼自己儿子,怒不可斥:“安和,你作为堂堂一个董事长,又干的什么好事?这么多把柄,一件件一桩桩,你,你妄为天恒董事长!!” 周安和脸色灰败,佝偻着背。 一副衰败之相。 祖孙三人在书房关了许久。 并不是如何选择的问题。 眼下已经无路可选,只是如何把这桩家丑平息下去。 周安和沉郁痛心,完全不知儿子此出的背叛是出于何种居心。 几乎是声泪俱下:“聿白,难道爸对你不够好?对你的栽培和厚赏,天恒早晚都是你的……” 周聿白狭目微垂,沉声道:“我也是为了您着想,我早日接手公司,您早点陪伴妻儿……不知道有什么错?何况,临江公司的事情证据确凿,明眼人一查便知,只要温瀚文认罪,就有人帮您瞒下,若此事被人知道,天恒声誉岌岌可危,又如何和全体股东交代?爸,希望您能体谅我的一番心意。” 父子两人黯然,长久僵持。 最后周老爷子长叹,发话:“安和,明天的董事大会……就这么办吧,聿白年龄也不小,让他试试……” 周安脸色铁青,颓然跌坐在椅上。 书房的门被打开。 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 温慈柳脸色苍白,强颜欢笑,手上缠着一圈渗血的绷带,被周思旻扶着,身姿摇摇欲坠。 周老爷子挥手,笑道:“没什么事,今晚不是还有家宴,走走走,吃饭去。” 这种事,叶家本不想掺和。 只是盛情难却,这几日就住在周家,实在躲不开。 但周家若无其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出席。 这顿饭气氛诡异,吃得尤其压抑。 最后散席。 戏中意 第100节 周老爷子留几人在客厅谈事,开口道:“公司那边……以后就由聿白接班,安和身体不好,暂时就在家休息,明天董事会上会公布此事,要是外人问起,大家也不必多说,这是公司的决定。” 众人沉默。 温慈柳含泪咬着唇,坐在周安和身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禁不住颤抖。 这么多人里,只有叶家和梁凤鸣才是真心高兴。 叶父笑道:“后生可畏,聿白能力卓绝,天恒交到他手上,自然是蒸蒸日上……” 梁凤鸣喜上眉梢拍拍周聿白的肩膀。 谁能料到今天的扬眉吐气。 老爷子又转向叶父:“叶董,叶氏和天恒的合作……还望您再考虑考虑,您从小看着聿白长大……公司层面的问题,天恒也不会坐视不管,当然是肃清荡明,不会坐视不管。” “爸——” 温慈柳的泪哗然滚下。 她挣脱丈夫的手,一双眼通红如血,脆弱无助地跪在老爷子椅边。 温慈柳哽咽道:“我知道我在这场合说不上话,也不应该开口,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是我看见安和,早上出门他还是好好的,刚才回来,全身冰冷,刚才吃饭,他滴米未进,一直强打着精神陪笑……我不懂公司的事,可我懂他的辛苦,我懂他的心寒。” 女人的哭声颤颤巍巍,听得人心软,“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累字,没有一日是轻松有闲空的,在工作上殚精竭虑,回了家还要忙着各种文件项目,但凡公司有个电话,他起身就走,他头上的每一根白头发,都是为天恒熬出来的,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年,我知道他的抱负和对公司的寄托……前几天他还在跟我说要拓展国外市场,要如何如何,我不知道公司的事情,但我知道他的热血和愿望,爸,安和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您知道他的性格和作风,他尚在壮年,突然就让他抽身后退?让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您让公司员工怎么看他?让北城的亲朋好友如何看他?您让他如何自处?” 周安和痛彻心扉,无力道:“慈柳……你别说了……” 温慈柳紧紧攥着椅圈,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溅落在地。 染红了她香云纱的旗袍。 “温瀚文在临江公司待了二十年,他能力不突出,坐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只是个普普通通中级员工……我听说他被抓走调查……可是,爸……他手上哪有权柄去染指公司利益?” “所有人都知道——这四年来,临江公司都是聿白在打理,公司所有项目合同,都需要层层过目签字,每一个项目都是再三重审,安和也知道,思旻和思筠都知道,临江公司的那些人都知道,这些都能查出来,温瀚文作为一个中级职员,怎么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埋着这么多污糟事,当时聿白去临江公司,安和会拦着他,临江那边也会拦着聿白……但实际上,是安和亲自把聿白调到临江去管理分公司——温瀚文也是被人故意陷害的。” 周老爷子闭眼不语。 周聿白静静看着她声泪俱下。 温慈柳哭得不能自抑,单薄的肩膀无助耸动。 她猛然抬眼,在人群里逡巡,含泪眸光最后落在梁凤鸣身上。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朝着梁凤鸣走去。 “噗通”一声又在梁凤鸣身边跪下。 “凤鸣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温慈柳朝她重重磕了个头,青丝凌乱,逶迤在地:“我温慈柳这辈子问心无愧,却只对你一人有愧,我躲在临江二十多年,想尽一切办法报答你,想尽一切对聿白好,都是因为我对不起你。” 梁凤鸣躲过,淡声道:“不敢,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温慈柳恸哭:“是我破坏了你的婚姻,是我让你心怀怨恨……我阴差阳错和安和在一起,我和他分分合合数十次,有无数次想和他了断……可我每次看见他发愁痛苦,我,我……他努力想爱你,却每次都被你的冷言冷语打倒,每次回家都是无理取闹的争吵和白眼,他说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家,我一次次心软,后来不小心有了思旻,不得已生下了这个孩子……这才造成了你二十年的怨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梁凤鸣咬牙冷笑:“过去的事,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温慈柳,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温慈柳软倒在地,哭得令人动容又心酸:“凤鸣姐,我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不要把孩子当成复仇的棋子,我知道你对周家有恨,对安和有恨,对我和我的三个孩子有恨……求你冲着我来,不要用这些方法伤害所有人,不要伤害周家和天恒。”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走向。 “你什么意思?”梁凤鸣竖眉喝道,“这些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聿白最听你的话,你让他来临江,他就来临江,你让他恨父亲,他就恨父亲,你跟他说不许把周家的一针一线便宜我和三个孩子,他就想法设法照着你的想法去做。” 温慈柳形容凌乱,脆弱地仰着头,目光直直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字字泣血:“你怕安和偏心,偏心我和孩子,你想让聿白独占天恒集团,一分一毫都别想落入其他人手里。你一步步紧逼着,逼着聿白跟叶氏联姻,逼着和周家离婚分股份,逼着聿白来临江公司动手脚,临江谋划成功后,你又让他回北城总部,开始谋划天恒的夺权……”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股份,这么多钱,聿白一个人岂能做到?而你呢,你手里有凤翊集团,你手里有钱又有人脉,这些都是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就是为了今天——你堂而皇之站在这里——报复周家。”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清凌凌地传进了众人耳里。 句句在理,毫无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梁凤鸣身上。 凝重、又带着质疑。 周老爷子蹙起花白的眉毛。 周安和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颤颤伸手:“梁凤鸣,你,你……你最毒妇人心,当年你差点把我砸瞎,现在你还想挑乱周家……你给我滚。” 梁凤鸣拂袖而起,背脊孤傲。 饶是她识人无数,也禁不住气极反笑:“温慈柳,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么多,要污蔑人,你也得拿出证据来。” “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么?你苦心积虑二十年,又岂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手上的血污沾在脸上,分外森然。 她摇摇欲坠站着:“凤鸣姐,接下来呢?等聿白拿到了天恒集团,你又打算干什么?” “我猜猜,让全北城的人都赞扬你大仇得报?还是把我和我几个孩子置之死地?聿白是周家的亲骨肉,是安和的亲儿子,是弟弟妹妹的亲哥哥,你就让他们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凤鸣姐,您好大的一盘棋,忍辱负重二十多年,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个场面么?” 梁凤鸣眉头紧皱:“温慈柳,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泼污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除了这一套嘴上功夫,就没有其他能说的东西?” 她扭头去看周聿白:“聿白?” 这已经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家庭伦理剧。 剪不断、理还乱。 用感情来压制理智。 周聿白仍然冷淡平静地坐着,一双幽深熠亮的眼睛平和地看着众人。 像一潭深沉温润的水,半点涟漪都不起。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聿白身上。 每个人都在问他。 要解释,要澄清,要证据。 他并非是这个家庭的核心,却是这个家庭绕不过去的中心话题。 好像很重要,又好像微不足道。 周聿白疲倦地揉揉额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屋里晕黄的柔光投进来,在每个人身上都蒙着迷离的暖光。 他坐在半明半暗处,影影绰绰的光线在他身周镀了层忽明忽暗的光晕,跌宕起伏的侧脸冷峻锋利,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他终于开口,懒懒窝在圈椅内,身姿疲懒散漫,垂眼道:“温姨您长篇累牍说了这么多,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我母亲,她跟您有仇有怨,您说的一切都很合理,尽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她身上……过去二十年,你也没少在我爸身边说这种话。” “可实际上,我母亲并不知情——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一个年轻时候发觉丈夫出轨,直接冲上去跟丈夫撕扯拼命的女人,没有那么绵密的心思来操作这一切,她本也可以这辈子苦熬着周氏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让您一辈子永不翻身,可她最后还是想要一点解脱,我妈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明白……”他笑笑,“再说了,她要是想这样害你恨你,何必这样弯弯绕绕,你以为您在临江二十几年的日子能过得安安稳稳?” “我周聿白要是靠我母亲才能拿到这一切,今天我也不必在天恒集团的董事会上出声,还不如一辈子缩在我母亲身后,等着她给我出谋划策。” “当然。”他环视一圈众人,“我拿到额外的6%股权,我会把其中5%转让给我母亲,这个数额,是她离婚时候周家许诺给她的离婚赔偿。” 这句话是说给周安和听的:“爸,我母亲在周家二十年,人生最好的年龄,得到的只有来自丈夫无尽的伤痛和冷漠,即便是这5%的股份,也是因为事先承诺要转让给她为你生下的儿子才拿到手。一个女人累积二十年的痛苦,她离婚走出丈夫家时,两手空空,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拿走,这5%的股权,本就是她应得的赔偿。你扪心问问,同样是陪伴在你身边二十年多年的人,我母亲和柳姨,在你心中,孰轻孰重?你到底是怎么偏颇?临江的公司和温瀚文手里的那些项目?真的不是你的私心?” 周安和沉默。 周聿白冲着梁凤鸣笑:“妈,您还年轻,人生还有一半,我特别希望您能幸福,忘掉前半辈子,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 梁凤鸣完全愣怔。 她久久回神,别过脸,眼泪潸然而下:“聿白……” 她的确为儿子说出的那个“幸福”动容。 而周家,也的确是亏欠她良多。 “再来说说公司的事情,爷爷,爸,白纸黑字在手,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温瀚文的所作所为,那我们可以直接让司法部门公开公正地调查此事,请官方媒体跟踪报道,查查温瀚文的资产和所有资产的流向,看看是否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至于我,凭我个人之力,这么大笔的钱从哪来?也可以查查凤翊集团的资金流向,或者直接从我这儿入手……我之前在欧洲认识一位华裔富商,恰好帮了他个小忙,谈了个双赢合作。” 周老爷子极幽幽地叹了口气。 家里才讲私情,公司只讲利益。 “闹了一天,我也累了。”周老爷子摇头,“散了吧。” “爸。”温慈柳哀求,“求您主持公道。” 周老爷子久久不语。 温慈柳失望至极。 她露出个破碎又憔悴的笑容,“梁凤鸣……您儿子爱上了个的女明星,你最讨厌这种戏子,就跟讨厌我一样……你逼着他跟这个小明星一刀两断,让他瞒着绾绾,打算再和叶家联一次姻,永无后患之忧?” 她扭过头,尖声笑道:“叶董,江夫人……你们是梁凤鸣的至交好友……你们知道你们帮的是什么人吗?你们知不知道绾绾在临江,聿白依旧心心念念想着那位女明星,惹得绾绾伤心掉眼泪……绾绾,那位钟意小姐一直生活在北城,就住在聿白的房子里,你想不想见见她?” 钟意第一次来周家。 她是被人接过来的——温慈柳给她打过电话。 温慈柳从她从未听过的冷静声音问她,想不想嫁给周聿白? 她今日从头到脚的精致装扮。 眉眼妩媚,身材窈窕,首饰奢华,艳光四射。 手上戴了只水色动人的翡翠手镯。 李总助在门口拦了她一下。 “周总说不需要您,您其实把手镯留下就可以了……” 钟意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既然轮到我,那就好好出场吧。” 她神色从容地往前走。 钟意就站在门外。 她被周思旻重重一推,已经落进了众人视线。 屋里坐了些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每个人的眸光都意味不明、丝毫没有温度地打量她。 周聿白冷清幽深的眸光定定投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戏中意 第101节 在灯光和视线的聚焦下,隔着一点空荡荡的距离,毫无遮掩地站在她面前。 晕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浅浅流转,衬着她乌黑的长发和清澈的眸眼,以及小巧的鼻梁和饱满的樱唇。 不觉明艳勾人。 只觉纯真柔软。 周聿白下颚冷峻,敛眉盯着她。 “钟意。”温慈柳厉声喊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钟意冲着周聿白妩媚一笑。 她垂下长长的睫,抚摸自己手臂。 最后摘手腕的翡翠手镯,搁在桌沿:“这是周总送给我的手镯……” 这只手镯。 大家都认识。 梁凤鸣认识,叶家人也认识。 “聿白?这怎么回事?这个手镯……”梁凤鸣失声,一把上前抓住那只手镯,“这是……这是蓁蓁手上……” “是聿白带我去温姨家做客,温姨做主送给我的,我还在临江见过周董事长。” 钟意偏了偏脑袋,笑道,“周叔叔,好久不见。” 她这声喊得亲切动听。 周聿白讽刺地看向温慈柳:“温姨,您一向贤惠大度,处心积虑地找个女明星来勾引我,就是为了破坏我和叶家的关系?” 他嗤笑:“你知道我母亲不喜欢戏子,费劲心计找了个女明星来勾引我,也是想故意给我和我母亲制造矛盾,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怎么样都能膈应到人,如果——” 他目光冷清平淡地盯着钟意:“如果我爱上这位钟小姐,那简直是一石二鸟,又能让我母亲伤心,又能让我沉湎于私情。” “不过,遗憾的是——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 他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目光深沉幽暗,嗓音漠然,“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是让我心寒的是,爸和温姨一起,一面撮合我和钟小姐,一面撮合思旻和绾绾撮合……又给我制造了压力,又给思旻添加了助力,还破坏了我和叶家的关系……自此之后,我怕也是里里外外都要低头三分,温姨,你这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叶绾绾小声嘀咕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我说怪不得呢。” 温慈柳脸色瞬间发白。 钟意听着他的清润嗓音,不觉心痛,只觉无比平静。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周思旻让我去勾引周总,说给我三千万……我那时亟需用钱,周总是个很阔绰的主顾,我偶尔陪他出席一些应酬,也会去临江……温夫人会经常和我聊天,也会从我这里问问周总的事情……我在周总身边呆了两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陪他演戏罢了。” 钟意朝着梁凤鸣和叶绾绾欠身,歉意笑道:“以前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那些点点滴滴的日常,那些耳鬓厮磨的亲昵,那些他望进她眼里的光亮,那些璀璨的宝石和话语。 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她瞥眼看了看温慈柳憔悴面容,柳眉轻蹙,怯声道:“温夫人跟我说……只要我怀了孩子,就能跟她一样,成为董事长夫人……” “温慈柳,你这个贱人。” 梁凤鸣胸脯起伏,目眦欲裂,暴怒“啪”地给了温慈柳一个耳光。 来自一个母亲从未有过的动怒:“你自轻自贱还不够,你还想用同样的方法害聿白?你杀人诛心。” 温慈柳被打得趔趄。 丈夫颓首,没有人帮她。 叶家父母护着叶绾绾,脸上已有愠色,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目光又冷又亮。 温慈柳喉咙涌起血腥气。 温顺小意了二十年,总是没有人能帮她,总是这样功亏一篑。 她眼眶深陷,形容枯槁。 目光转到周聿白身上,又转到周思旻和周安和身上。 没指望了。 她有三个孩子。 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 兴许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温慈柳最后看见叶家人。 她阴柔冷笑,嗓音尖细冷漠:“差点忘了,我还知道一件事……叶蓁蓁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谋杀,谋杀的原因是因为她和人偷情。每年,每年都有一笔巨额封口费从临江的夜店打到美国一家繁姓人家的账户上。” 周聿白失神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叶家夫妻神色遽变。 怆然张了张口:“什么……意思……” 叶绾绾如遭雷击:“聿白哥哥?怎么回事。” 他起身,嗓音沙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蓁蓁订婚……还有后来没有劝她回头……这当然是我的错。” 周聿白展开手心——银色的u盘静静卧着。 他把u盘递给了叶家,黯然垂眼:“这个u盘里是星河的电脑存档记录,里面有很多蓁蓁的照片视频……也许是个纪念……我上次去美国从繁家人手里拿到的……叶叔叔、江阿姨,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又希望你们能彻底放下对蓁蓁遗憾……” 无人在意。 钟意默默退出了周家。 她谢绝了李总助送她的好意,自己迈出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她怔怔倚在窗边发呆。 窗外的世界飞驰掠过,形形色色的面孔,匆匆而过的陌生故事。 降下车窗。 闭眼感受猛烈吹拂的晚风。 好奇怪。 夏夜的风不觉燥热,只觉冰凉。 伸手一摸。 指腹触到脸颊一点湿漉。 还有一点湿意挂在睫尖,被狂风吹散,不知所踪。 她总是记得他。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锐利眼神,第二次见他的倨傲清贵,第三次见他的温润体贴。 深刻记得昏迷前浮现在她脑海里的俊逸面容,记得那枚袖扣的质感。 钟意日思夜想好多回,也梦过好多次。 她在各种场合,不一样的装束和表情站在他面前,酝酿着对他说谢谢。 每次从梦中醒来,心都会砰砰跳动。 是一种逃无可逃的直觉。 直至最后跌进他深沉的眸海里。 明明知道无处可依,时不时有浪潮扑来。 她依旧想沉溺进去。 后来在唐柠身上看见自己。 她猛然清醒。 当初的自己是不是就是这副可笑模样,被他蛊惑着栽进去? you have bewitched me. 要结束了吧。 真期待啊。 钟意关注了第二天的新闻。 的确有关于天恒集团的消息,很重磅,也很瞩目。 周聿白的名字赫然醒目。 媒体用了“父子夺权”和“父子让位”这样的标题。 各种文章从细枝末节着手,抽丝剥茧般详细分析,来解释这件事情的蹊跷和突然。 从来没有一家集团的权利更迭能做到这样。 同时还有和叶氏集团的战略合作签约。 媒体把这两件事情并排放在一起,也做详尽的分析。 新闻媒体声势掀天地炒了一波。 天恒的股价猛涨。 四处也涌出了不少声音夸天恒这位新的接班人,年轻有为,能力卓绝,手段深厚。 何况还有那样一张英俊摄人的面容。 钟意等了好些天。 周聿白和李总助那边一直没有联系过她,似乎把她遗忘在角落里。 但只要随手一刷有关天恒的新闻。 他现在应该很忙很忙,忙到无暇分神,压根顾及不了她。 周安和卸任天恒董事长之职,悄悄带着妻儿去了澳洲生活。 周家突然就如尘埃落定般平静下来。 戏中意 第102节 周聿白抽空,陪着梁凤鸣送叶叔叔和江阿姨回美国。 两位长辈眼里泪光闪闪:“谢谢你替叶家保全这个秘密。” 他薄唇微勾,微微颔首:“我抽空回去看看蓁蓁。” “绾绾就先留在国内,让她跟着你好好历练历练。”叶父拍拍周聿白的肩膀,“后生可畏,聿白,绾绾要是能有你一半的魄力和手段就好了。叔叔很欣赏你,也很看好你,天恒在你手上,应当比在你父亲手上要走得更高。” “谢谢叶叔叔夸奖。” 最春风得意、心满意足的人非梁凤鸣莫属。 她不稀罕那5%的股份。 只是这二十年的浊气一扫而空。 温慈柳和周安和也双双隐退国外,清净无比。 谁也没想到能有这结局。 她问儿子:“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眼下公司事情实在太多,我要先去临江一趟,把那边公司的料理干净,再回北城。”周聿白皱眉。 预料可见会有很长一段暗无天日的忙碌。 “妈支持你。”梁凤鸣慈爱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妈说。” 这个儿子没有让她失望。 现下不是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暂时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李总助在陪周聿白出差时接到了钟意的电话。 他捂着电话转身:“钟小姐找您。” 周聿白眼皮淡淡一撩,看着李总助手里的手机。 似乎举棋不定。 很久之后才点头示意,接过了电话。 钟意在那边轻轻喊了声:“周总。” 她语气礼貌疏离:“周总……抱歉打搅您……请问我们可以结束了吗?” 周聿白抬眼,漠然注视着眼前。 他喉头干涸,咽下的时候有生涩之感:“可以。” “好的。”钟意语气轻松了些,“祝您一切都好,再见。” 她迫不及待挂了电话。 周聿白平静握着发烫的手机。 神色极度平静。 后来李总助给钟意打个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 她住的那套房子赠与在她名下。 周聿白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归她处置。 这些东西变现或者收藏投资,都极有价值。 经纪人曼姐也给钟意打电话,让她去一趟公司。 钟意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工作。 曼姐看见她,含笑推出了几个本子:“挑挑吧,都是好剧本好导演,大投资。” 钟意不解。 “是周总的意思。”曼姐笑道,“你还很年轻,这两年也不耽搁,一切都刚刚好,做什么都来得及呢。” “不用了。”钟意微笑着拒绝,“我来找您也是为了这事……我打算退圈了,这行挺没意思的。” 曼姐敲敲剧本:“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些都是绝佳的机会,给你女一号的戏份,公司计划重点捧你。想爆红不难,等你人气上去,什么都有了。” 真的不难。 那个时间唐柠有一部新剧播出,极其火爆,话题度超高。 唐柠不出所料地红了。 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她的话题。 “不用了,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我今天来,就是跟您交代一下。” 那份经纪合同对她几乎没有约束力,她想走随走可以走。 曼姐再三挽留,还是敌不过钟意的决心已定。 处理完工作,钟意又回了家。 这个家。 她收拾了很久很久。 常用的一些用品,她都搬回了自己以前的那个小房子。 还有一些扔了,有些能退则退。 剩下的都是全新的、她几乎很少使用过的东西。 那些昂贵珠宝和奢侈品,没有摘去吊牌的衣物。 她都仔细整理在了衣帽间。 请人清洁全屋。 希望下一位主人入住的时候,在这屋里里找不到她的痕迹。 以免让人心情不悦。 钟意搬回了她原先的家。 紧接着回汀溪了休息了一阵。 她毕业进娱乐圈的时候,枝枝还是个小婴儿。 现在已经变成背着书包的幼儿园小朋友了。 家里气氛依旧轻松愉快。 爸爸妈妈和姐姐钟心听说她要退出娱乐圈,也是很支持:“这份工作还是很辛苦,要么就回汀溪吧,安安稳稳找份工作。” 但说起来,汀溪认识她的人不少。 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难免问起她的履历。 没有想到在汀溪还接到了蓝郁的电话。 蓝郁爽朗笑道:“听说你退圈了?” “蓝老师,你从哪儿找到我的联系方式?”钟意诧异。 她换了手机号码,也彻底和以前那个圈子告别。 “钟心告诉我的。”蓝郁慢悠悠道,“之前联系过你很多次,一直没有回复,而且你的经纪公司已经删除了你的宣传……天恒集团的事我也听说了……” “钟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难道要回汀溪开糖水店?” 钟意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呢,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她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蓄,又在北城有个房子,够她衣食无忧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之前上过很多兴趣课。 陶艺、插花、绘画…… 也许可以找一份新的职业。 钟意在家过了两个月的闲散生活,因为房子漏水的问题,又回了北城。 也和许久未见的朋友约着聚聚。 她和周聿白偶遇过一次。 那天下起了绵绵秋雨,她撑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旁边巷子里有家口碑极好的小众餐厅。 有人从迈巴赫下来,皮鞋锃亮,西装楚楚,眉眼凛然。 身边有年轻女孩子,笑靥如花,眉飞色舞。 她无意投去一个眼神。 隔着冰凉萧瑟的秋雨,波光粼粼的积水路面和匆匆而过的行人。 钟意的视线扫过,眸光冷清。 淡然得如同注视着眼前的无边无际的雨丝。 他脚步微顿,微微侧目,同样回以淡漠的眼神。 两人隔着空旷寂寥的雨幕。 背道而行。 大概是初冬时节,北城急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周聿白路过那套大平层。 初掌天恒,再没有人在他头上置喙。 他大刀阔斧开始整顿公司,先血洗了临江公司的人事架构,并入了总部的管理,再一点点收拾北城的事情。 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忙到天昏地暗,疲倦不堪。 今天难得歇口气,应酬又喝了一点酒。 周聿白让司机往里开,车子停在楼下,他抬头望了眼某个楼层。 戏中意 第103节 黑暗无光。 他坐在车里沉默片刻。 最后推开车门,裹着黑色风衣走进风雪夜,衣袂翻飞地迈进了公寓。 一楼的公寓管家还记得他,鞠躬喊他周先生。 “x楼的钟小姐……” “钟小姐早就搬出了这里,临走之前让我们把她的指纹和住户存档记录全都删除了,说是如果有什么问题,让我们直接联系您这边。” 他哑声问:“她什么时候搬的?” “好几个月前,还是夏天的时候。” 周聿白上去坐了一会。 整套房子冷冷清清,甚至恢复了她搬来之前的原貌。 所有的家具都用白色的防尘布盖着。 像一个个伫立无声的模糊物体。 干净单调。 完全找不到她曾经生活的一丝痕迹。 玄关旁搁着个被遗忘的花瓶。 瓶里插着曾经怒放过的鲜花——只是不知经历了多久个无人知晓的日夜,已经完全枯萎干硬。 玫瑰花。 干枯的花瓣洒落一地。 像一瓣瓣碎落的月亮碎片。 月色曾经皎洁动人。 但没有太阳的光照,也只是冷冰冰黑漆漆的岩石。 他垂首敛眉,坐在空荡的房子里抽了一根烟。 晦暗光线里的阴郁身影,模糊隐藏的利落脸廓和冷清眉眼。 香烟的红色火光在黑暗中明暗闪动。 淡淡烟雾弥散开来,倏然不见踪影。 酒精的灼烧感自胃部传来。 伴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空虚。 无论什么都填不满,无论咽下什么都觉得空缺。 他打了个电话,语气冷寂:“她人呢?” 李总助硬着头皮去联系,最后艰难地咽了口气:“钟小姐换了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了。” 也只是坐了一支烟的功夫。 周聿白冷淡起身,眼睫一垂,掩去所有暗藏的幽暗,眼帘再撩起时,目光复又清明锐利。 作者有话说: 实在拖太久了,有写大结局的赶脚…… 第52章 一个叫钟意的东方女孩 叶绾绾进了天恒集团工作。 叶父的想法, 在自家集团难免对女儿特殊照顾,不如放到合作公司,好好锻炼一下她的工作能力。 叶绾绾住在香蜜湖, 有空也常去周家探望周老爷子和老太太。 老人家膝下孤单,难免心情郁郁。 也需要年轻人陪着热闹热闹。 周聿白陪着爷爷奶奶住。 集团的各项决策安排, 他请老爷子把关过目,祖孙能聊的事还不少。 日子大抵过得去。 只是梁凤鸣那边眼瞅着叶绾绾和周聿白朝夕相处。 也没见他们更近一步。 绾绾在公司改口喊周聿白“周总”, 聿白哥哥不常喊,两人对话越来越正式,活泼音调也越来越平。 她被周聿白虐得不轻。 一朝天子一朝臣。 周聿白刚开始接手天恒时,把原先周安和培养的那些心腹干脆利落地搞倒,又有各种焦头烂耳的事情, 身边的人完全不够用。 那阵儿实在忙到吐血。 叶绾绾寻思自己刚毕业, 大概也就是在秘书办煮煮咖啡,整理文件,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没想到周总打着“叶氏集团接班人”的旗号, 把她推出去给他卖命。 让她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连中文都没完全理解的人,单枪匹马去给他谈项目谈合作, 接洽重要人物。 那阵子叶绾绾压力大巨大,甚至一度想回国。 叶父却极力支持周聿白把她留下。 叶绾绾的少女心思越来越浅—— 她看着他一天之内搞垮了自己父亲和继母, 知道这是个多缜密冷静的谋划。 也看着他亲口对着所有人说,他逢场作戏, 根本不爱那个勾引他的女人。 那个戴着和叶蓁蓁一样手镯的女人。 那个她亲眼目睹,他拥着她缠绵深吻的女人。 人可以拥有很多段感情。 也可以在逝去后郑重告别、彻底放下。 但应该都是坦坦荡荡。 而不是蓄意做戏, 瞒骗众人。 叶绾绾本能地对这种方式有点不适。 这好像不是她心里那个温润如玉、翩然俊雅的聿白哥哥。 他有一颗冰冷又精明的心。 钟意和蓝郁的那部民国谍战剧播了。 叶绾绾每天见缝插针地追剧。 钟意的旗袍扮相很美, 和蓝郁的出镜也极其养眼。 特别是他们的对手戏和几场亲密戏, 是这部基调紧张的谍战剧里为数不多明快梦幻的场景。 微博上曾经还存在过两人cp的超话。 不过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沉寂,几乎毫无热度。 现在因为这部剧,两人的热度又重新翻炒起来。 加上之前合作的那部《伽罗镜》,热心粉丝剪出了一部蓝郁和钟意的前世今生的cut。 叶绾绾刷到这些视频,总是有种微妙的心理。 略感出戏。 网友们也发现钟意已经很久没露面,微博停更了一年多,新剧也是静悄悄的毫无宣传。 粉丝们乱七八糟地揣测她的去向。 叶绾绾刷完手机,稍稍侧目。 欲言又止地瞥一眼身边人。 “看什么?”周聿白不动声色地翻动手中文件。 “钟小姐……”叶绾绾小声问,“网上都在传她退出了娱乐圈……她还在北城吗……” 是不是拿了几千万的酬劳,过自己的潇洒生活去了? 周聿白薄唇一抿,眉眼转冷。 “啪”地合上文件夹。 气息疏离淡漠。 偌大的北城,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她自己买的那个小房子——亦是空着。 这世上,想找一个人很简单。 即便她已经完全退出了他的生活,删除了有关他的一切联系方式。 手机里不会再有她每天叨叨絮絮的分享,不会有账单提示她每个月的消费记录。也不会有一个地方等着他回去。 他当然笃定自己不在乎。 繁忙沉重的工作,压根没有必要耗费精力去顾及旁的事情,那些细碎无聊的琐事,并不应该存在于他的世界。 只是偶尔也会冒出个诧异的念头。 他当初是怎么容忍了她那么久,巨细靡遗地分享她那些生活,甚至两人一起做些无聊之至的傻事。 只是想了一瞬,这个念头旋即被摁灭。 戏中意 第104节 有一次去外地出差。 当地合作方热情招待,谈完事情之后一起去了当地一家私人菜馆。 餐厅有一份糖水菜单。 寻常之物,名字都取得很雅致,光听名儿就觉得甜丝丝的。 在座恰好有几位女士。 大家笑谈要点几碗女孩子爱喝的甜品。 最后起哄,给每个人都点了一份糖水。 周聿白随意挑了份。 精致的高脚彩绘甜品盅端到眼前,抹开沉甸甸的盅盖一看。 原来是绿豆沙。 这份价格不菲的糖水,他记得曾经看过另一张菜单。 三块?还是四块钱一份? 周聿白神情平淡地舀了一勺送入嘴中。 唇齿微抿—— 那清甜绵密,又细滑浓郁的口感。 他狭目微垂,慢慢把这口绿豆沙咽下。 那甜意一直沁到心底。 周聿白只吃了一口。 冷淡地把甜品盅推开。 “周总,不喜欢吗?这可是我们当地最有名的糖水厨师做的,别看样子花哨,但别说,可是有点真功夫的。” 旁人也应和着说好喝,说要再点几碗别的尝尝。 “糖水很好。”他清雅温和一笑,“只是我喝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吃过很多次的食物。 已经熟记它的口感,却不想再尝。 怎么知道会不会上瘾,再也无法摆脱这种滋味。 凌晨两点。 陪着舟车劳顿出差的李总助被专属的手机铃声吵醒,从床上一跃而起。 话筒那边沉默了很久。 李总助能听见自家老板颓懒吞吐烟雾的呼吸。 而后喑沉问他:“她去哪里了?” “周总您稍等,我去查。” 李总助薅住脑门一把短发,皱脸驱赶脑海的昏沉和无奈。 半个小时后。 李总助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周总,钟小姐现在在英国念书。” 还推送了钟意新注册的ins账号。 一个关注寥寥的新账号。 她没有露脸,只是用照片零零碎碎分享自己的新生活。 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 喜欢的编织草帽。 公寓楼下的长毛猫。 自己煮的绿豆沙。 钟意去了英国念书。 作为全新生活的新开始,和人生履历中又一次出其不意的选择。 其实还要感谢蓝郁。 他舅舅一家生活在英国,夫妻两人都在大学任职。 钟意本科念的设计学院的产品设计专业。 学院也有室内设计和服装设计等专业的分类,昔年的同学半数还在这些领域里游荡,有些也做跨领域的合作。 此前上陶艺课消磨时间,她尝试着动手做了些微小的陶瓷首饰,也顺带着玩珐琅和掐丝,倒是对此越来越有兴趣。 索性申请英国某个城市的一间工艺学院,按兴趣选了现代首饰设计。 也拿到了蓝郁舅舅的推荐信。 钟爸爸是老教师,自然很支持女儿出去再念念书。 汀溪太小了,钟心若不是因为孩子,也不会留在家乡。 钟意可以走去更远的地方。 钟心也鼓励妹妹去见识国外不一样的风景。 拿到学校的offer之后,她收拾行李出国。 和朋友约着见面。 也和蓝郁一起吃了顿饭。 蓝郁许久不见钟意,只是觉得她消沉了不少,即便面上带着笑容,眉眼间也藏着淡淡的情绪。 他亦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又笑道:“以后有机会我去英国,咱们一起喝英伦茶。” 钟意笑着说好。 离开北城之前。 有一次办事,路过天恒集团的大楼。 她站在不远处的街道,定住脚步,抬头仰望了一眼那端正肃穆的高楼。 又低头继续自己的路。 异国生活忙碌又精彩,总是充斥着不一样的惊喜和意外。 钟意清闲好久,也好久没过这样自由的日子。 早上被闹钟铃声吵醒,叼着三明治拎着书包急急赶出公寓,去上一筹莫展又趣味横生的材料课,跟同学一起去逛艺术展混party,熬夜留守图书馆做功课寻找灵感。 再重复这样的生活。 即便在大洋彼岸,她出演的电视剧播得如火如荼,走出家门随时可能遇见她的路人。 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叫钟意的东方女孩。 作者有话说: 卷标我是看评论区改的,非常搭,抱走用了,鞠躬感谢!! 第53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 钟意的导师是英国著名的首饰艺术家。 对比起商业珠宝, 学校的课程设置更偏向于当代珠宝和时尚设计,使用的材料和工艺更加多元化。 以前钟意收到过很多昂贵珠宝。 他很习惯用这些昂贵奢侈的物品来应付她。 她当然非常喜欢。 每一颗钻石折射的璀璨火彩,每颗天然宝石浓郁梦幻的色泽, 每件首饰华丽精致的风格造型。 戴在身上,便生出一种自己尤为珍贵的感觉。 但他给的太随意, 珍贵也就变成了错觉。 昂贵的价值也仅仅是一种金钱替代。 后来钟意在陶艺课上用陶瓷和珐琅烧制项链耳环,也觉得漂亮心动。 学校的导师鼓励用不同的材料来构建作品的表达。 用天然半宝、人造宝石, 或者合金、铜银,甚至串珠、贝壳这种非重要材料来代替高级珠宝,也有让人惊艳的作品。 趣味盎然的多彩世界,和伸手可撷的美。 见过了娱乐圈的光鲜亮丽,也经历了梦幻泡沫般的浮华。 钟意觉得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 忙碌的生活里, 她的确有感觉自己在向前奔跑。 脱掉了高跟鞋和晚礼服, 抹去了厚重妆容和职业笑容。 素面朝天,长发飞扬。 哦,不。 她甚至没空打理那一把厚重的长发, 剪了个轻飘飘的齐肩短发。 伸手随意一捞, 就能扎个半丸子头出门。 这么艺术性的生命。 当然也应该有激发灵感的生活。 咖啡和红酒,香气诱人的食物和抚慰疲倦的糖水, 酒吧的电音和海边的沙滩椅。 戏中意 第105节 都足够让她精神振奋,乐不思蜀。 隔着时差, 蓝郁时不时会和她聊聊天。 他的新剧,她的新生活, 两地的天气,喜欢的食物。 “你知不知道, 咱俩拍的那部新剧粉丝挺多的, 纷纷喊着要三搭。” “是吗?那可能要让他们失望了。” “也许以后有机会呢?” “我再回娱乐圈吗?应该很难吧。” 蓝郁笑笑:“你最近生活如何?” “非常好。” “拍完这部剧后, 有空我去看望舅舅一家,顺带找你吃饭?” 钟意笑道:“好啊,我请你吃学校附近的越南菜。” 叶绾绾实在有点吃不消。 她刚大学毕业,对生活和未来充满幻想,并不想过早进入工作狂的人生。 work-life balance。 奈何周聿白就是个日理万机的工作狂。 叶绾绾负责帮他处理某一部分的工作,时常感受到这位上司的巨大压力。 所以当梁凤鸣牵着叶绾绾的手,问最近在聿白哥哥身边感受如何时。 叶绾绾勉强笑:“有点想回国看爸爸妈妈了。” 她对周聿白,崇拜是有的。 其他的感觉…… 少女时代的中二想法未必准确…… 只要跟周聿白共事过,就知道这位周总头脑清晰,思维迅捷。 忙碌的工作,他依旧精准掌握着很多繁杂信息,能提醒她很多项目细节,对经手过的人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像一台精准的工作仪器。 这么认真严谨的上司,太难糊弄。 同样吃不消的还有李总助,以及集团内一大批人。 挺少有事情能瞒过周聿白的眼睛。 对比起父亲周安和的宽松做派。 这么温和斯文的皮囊,生杀予夺,笑里藏刀。 李总助现在的头衔是董秘。 事情更多了,比以前更忙了。 忙到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不是在开会办事就是出差或者公事应酬。 以前还不至于忙到这样。 总部的事情虽然也多,但工作强度也不至于天天加班到深夜。 有时候周聿白会留在办公室过夜。 他习惯每天工作结束后,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夜景,望着底下寂寥的街道和灯光,慢悠悠抽烟放松。 办公室的明亮灯光落在他肩膀后背。 面容眼眸却是冷清的。 李总助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姿出神站很久,会苦闷地叹口气,再送杯咖啡进去。 这种事情由不得下属多想。 有一次去临江出差。 周聿白在科技公司开例会,在总裁办公室留了一会。 这间他呆过的办公室空置了下来,依然保持着当时的陈设。 那张宽大的办公椅。 他拊着她的后颈,摁在这张椅子上接吻,抵着她的额头喊宝贝。 她脸红红的,眼睛像要滴水。 两人衣裳整齐,用尽方法去取悦对方。 有种隐秘又刺激的快乐。 周聿白看见了夏璇。 那么多人拥着,他脚步微顿,在夏璇身边站定,目光落在她的脖颈,淡声赞美:“项链很漂亮。” 项链是真的很美,夏璇这阵子天天戴着,身边人都说好看。 钟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用淡水珍珠和彩色琉璃串出的项链,色彩柔澈,清透灵动。 还有一对相衬的耳环。 夏璇惊讶极了,很快回道:“谢谢周总,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周聿白颔首。 没再说什么,又淡然从她身边走过。 李总助又暗暗苦闷地叹了口气。 项链有点眼熟嘛。 钟小姐在自己的ins上晒过。 酒店露台里养的小金鱼死了两条。 管家说是水池消毒换水的时候,工人操作不小心导致。 自从他回了北城。 临江这边的套房几乎都是空着,只有管家安排人定期过来喂鱼或者清理卫生。 这鱼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周聿白神色似乎不悦,沉思许久:“再去买两条……挑差不多模样大小的。” 管家说是。 “算了,我自己去挑。” 他蹙眉扯扯领带,走去露台,看着那几条小鱼在水里游荡。 顺势在水边坐下,捻了一把鱼食撒进去。 鱼养着没意义。 不养,似乎也无处可扔——都已经养了这么久了。 明明是连绵的下雨天。 夜半时分醒来,恍然撞见一轮清亮的月亮。 才意识到那是挂在露台墙壁上的仿真月亮,皎洁朦胧,光线柔和。 记得有馨香柔软的身体蜷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小小声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周聿白不得不承认。 一个人的痕迹无法彻底消除—— 这间酒店套房如此。 北城她住过的地方亦是。 周聿白回过那个大平层,去取书房的一份旧文件。 他的房间依旧如故,书房里还有很多东西。 翻到她看过的书。 书页里夹着张随手放置的书签,是枚深黄色的银杏叶。 她以前在楼下散步时捡了一大捧银杏叶,用硬纸板和热熔胶做过一棵小型的圣诞树。 他衣柜里的衣服。 很多都由她购置,大同小异的白衬衫和西装裤,衣料柔软的家居长袖,挺括的大衣和花样繁多的领带。 偏偏都能让他满意。 当然还有最初那枚六星芒袖扣。 她还了回来,和其他的袖扣放在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 电视机里还保留着影片浏览记录。 她自己在家看了很多电影,午夜时分或者漫长的下午,也许抱着冰激凌碗坐在地毯上,也许搂着抱枕蜷在沙发里。 她有很多东西都没带走。 那些昂贵的珠宝、限量版的名牌包,挂着吊牌的裙子。 因为她不想要而已。 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走。 周聿白坐在蒙着白色防尘罩的沙发里点了一支烟。 只是抽了一口。 看香烟静静地在指尖燃烧,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的冷峻面容。 戏中意 第107节 那嗓音低沉喑哑,有沙沙的颗粒感,震动着她的耳膜。 那双暗茶色的眼眸,如夜晚的海洋一样深沉寂静,光亮投进去,宛如微弱的点点星光。 钟意拒绝看他的眼睛。 她依然叫他周总,只是足够礼貌疏离,有意隔着些许距离,快快地想结束这份差事。 那份提前准备的资料一点都没用上。 也参观了她所在的珠宝学院。 金工教室里各种大型机床、3d打印机和切割机和繁杂凌乱的手作台面。 有人抡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东西,也有人操纵沉重暗沉的机器。 他突然开口:“你平时也这样上课?” “是、是啊。”钟意回道。 沉沉目光看着她,让人心头沉甸甸的:“喜欢?” 钟意垂眼:“还行。” 他轻声问:“那为什么不把那些东西带走呢?” 钟意扭过脸,仿若未闻。 捱到了中午。 校方安排在学校餐厅安排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钟意说失陪:“抱歉,我和朋友另有安排,而且下午还有重要课业需要提前准备。” 没有理由拦她。 她转身离去。 最后李总助追出来:“钟小姐。” 钟意停下脚步:“李总助。” 她和李总助以前的关系还不错。 李总助苦笑:“钟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钟小姐您最近还好吗?您换了号码,以前的微信也停了……想联系您也挺难的。” “别介意。”钟意笑笑,“你知道的,都结束了,我清空了很多东西,应该也应该不会有再联系的可能。” 李总助:“今天……” 钟意打断他的话,笑眯眯道:“我明白,挺巧的。不过见到你还是很开心,刚才也应该跟你多聊几句。” 李总助递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再给您打电话。” 钟意接过名片,看见上面的头衔,哇偶了一声,眉开眼笑:“恭喜恭喜,头衔好高级啊,真厉害。” 李总助挠挠头,顺势开口:“钟小姐,周总的意思……能不能请你吃个饭,毕竟这异国他乡,能遇见真的很不容易……” 钟意推辞说不。 李总助急急开口:“餐厅已经订好了,不远,就是x街区的那间……” 餐厅离她的学校和公寓都不远。 钟意走出几步,回头摆摆手:“我晚上还有事儿,不用了,谢谢。” 周聿白晚上还是去了那家餐厅。 订的是靠窗的位置。 华丽复古的餐厅装饰,鲜花绿植隔出的单独空间,纤细清幽的灯光和暗色的木地板。 餐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等了很久很久。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路人撑着伞来来往往,他一个人坐在铺着白色桌布和闪亮餐具的长桌前,漆黑视线穿过茫茫雨幕和模糊人群,落在最远处。 食客间或打量他两眼。 这么英俊年轻的绅士,在等哪位漂亮迷人的女士? 直到打烊,钟意都没有来。 他知道她不会来。 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 等到侍应生过来告知他已经下班,周聿白才起身离开。 周聿白漫无目地沿着湿漉冷清的街道往前走。 古堡式的红褐色砖石建筑,白色木条装饰的人字型屋顶,暖黄路灯洒下的光晕。 小酒馆的招牌鲜艳颓废,打烊的面包店还残留着香气,花店门口摆着几盆油绿绿的矮树。 路边喝醉酒的醉汉,三三两两交谈的人。 他在街角停下来,拢着打火机擦出一捧明光。 叼着烟,俯下英俊落寞的脸庞。 不远处有年轻人。 穿黑色窄裙,露出婀娜纤细和白皙肩背,戴着彩色项链的年轻女孩,有青春洋溢的面容和开怀灿烂的笑容。 身边的年轻男生,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掩不住年轻清朗的笑容和深邃迷人的五官。 两人笑笑闹闹站在公寓楼下告别。 “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 “抱歉,家里的咖啡已经消耗完毕。” “那茶呢?我喜欢你煮的任何茶。” “拜托,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谁要这个时候喝茶。” 男生可怜巴巴叹气,“那好吧,希望这周还有时间能见到你,不然我肯定要孤单而死。” 钟意被他逗笑。 很努力踮脚,伸手摸他金色柔软的头发。 他弯腰,央求道:“just a good night kiss?” 钟意思索几秒,迟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公寓楼下拥吻。 烟丝袅袅。 周聿白置身事外,冰冰冷冷,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香烟滚过的喉咙有粗砺嘶痛的血腥气。 说不准那一刻的心理—— 暴风雪停歇后覆盖一切的雪原,冰冷和嫉妒凶凶燃烧的暗火,靴子踩在冷硬雪地吱嘎吱嘎的刺耳声,洪水突然冲击溃散的高耸堤坝。 他应该料想会有这种情景——各自离场,背道而驰。 自己不至于如此。 她喜欢接吻甚于做爱。 她如泣如诉喊他的名字,让他亲亲她。 如果两样同时给予,她会来得很快,秾艳妖娆,情动迷人。 直到香烟烧灼至他的指尖。 那一瞬的刺痛。 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直直戳到最深处,让人心惊肉跳。 他终于知道了这种痛。 细微,尖锐,脆弱,隐形,漫长的延迟。 公寓楼下喁喁私语的情人已经分开。 钟意在男生的目送下进了家门。 年轻男孩吹着口哨,脚步欢快地跳着舞曲远去。 拐角处的男人身姿凝固,黑暗里的侧影锋利冷峻。 一双眼睛沉冷如冰。 他站了许久,站到这片街区完全寂静。 最后转身离开,大步流星,衣袂翻飞。 只是走到一半又颓然无力。 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深俯着自己的身体,狭目紧闭,伸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 钟意第二天去学校上课,听见系里同学在说有人打算捐赠系里一笔巨款,用以升级金工教室和设立奖学金。 据说就是昨天来参观的那位英俊的东方男人。 钟意怔愣了许久。 她想了很多很多,这一天都过得心不在焉。 晚上找到了李总助的名片,翻来覆去,还是鼓起勇气给李总助打了个电话。 李总助很快把电话转给了周聿白。 话筒里有长久的空白。 戏中意 第108节 她嗫嚅着开口:“我听系里有人在聊,说是……您捐赠了一笔钱。” 他低低嗯了一声,似乎心情消沉。 “周总,您……为什么呢?” “不是喜欢吗?”他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眉棱深拧,音调懒哑,“你空手走的……如果不想要的话,算是我的一点补偿,这都是你应得的东西。” 钟意顿了顿,轻声道:“我有带走很多很多的东西……” 日常生活里那些点点滴滴,她都带走了。 周聿白:“别推辞,这笔钱也不算什么,也没有花在你身上。” “那……我冒昧替学校和同学们谢谢您,谢谢您的慷慨解囊。” “没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他痛意呼出口,“钟意,你以前演戏的时候……” 他狭目紧闭,喉结重重一滚。 说不下去,问不出口。 第55章 别跟其他男生约会,考虑一下我吧 钟意, 你对我演戏的时候……有没有入过戏?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彼此都很清楚—— 各怀鬼胎的开始,心猿意马的相依,以及完全确定排除对方的未来。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话音落下。 只有隐隐抑制的沉默。 钟意静静听着, 心头一时涌起浪潮,胸臆如堵, 泛起微微的酸涩。 她眨了下发痒的眼睛,最后只是说:“周总, 真的,真的很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我没有别的想说的,只能祝您事业顺利,生活愉快……” 他其实对她很好。 会出手救她,会帮她解决麻烦, 会给她副卡, 会送她昂贵礼物,会带她出去聚会度假,会在受伤时赶到剧组接她, 会冒雨去山上找她, 会温柔地抚慰她…… 真的太多了,也够了。 她对他的感激, 走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他的金钱馈赠。 只是希望可以忘记。 忘记那些记忆,忘记那些情绪, 忘记那些动心的瞬间。 希望以后可以过另一种生活。 不用处心积虑接近一个人,不用提着裙摆去追赶, 不用说很多口是心非的话,不用强颜欢笑逢场作戏。 想轻松愉快地聊天, 想随心所欲地约会, 想听炙热的情话, 想撒娇求一个晚安吻。 只希望他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别打乱她的心。 这通电话平静地挂断。 李总助跟着周聿白回国。 除了学校捐赠的事情,英国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并不意味着是件好事。 周聿白抽烟的时候,于沉默间突然开口:“李助,你有没有女朋友?” 李总助瞳孔一震。 “现在没有。以,以前有过……” 他怅然问:“后来呢?” “发展方向不同,她去了别的城市。”李总助艰难开口,“好几年没联系了……” 周聿白冷清一觑:“你现在过得也不错。” 李总助槽多无口,挤出个僵硬笑脸。 从英国回来后的周总依旧平和温润。 比绵绵春雨更加柔和清爽,毫无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和距离感。 只要工作不出岔子,当然是个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的好boss。 但要是撞到他面前——前几天董事会有人到他面前惹事,他带笑的愠色和眸里的冷锐,和最后那个人的下场,让人有股心惊肉跳的感觉。 集团运作已经逐步稳定,再日理万机也没有需要日日忙到在办公室过夜。 周聿白对下属的压榨也少了。 叶绾绾和李总助似乎觉得他放松了少许。 至少有种若无其事的松弛感。 学校那笔捐赠经叶绾绾的手运作出去的。 “李助,你有没有感觉……这笔钱花出去后,周总好像……chill了一点?” 叶绾绾撒开手指做了个微风拂过动作。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也找不出适合的中文单词。 李总助当然只字不吐。 这种事,很难讲…… 那日叶绾绾和周聿白一起去香蜜湖陪梁凤鸣吃饭。 梁凤鸣和冯老师在花园画画。 梁凤鸣看见他两人一道过来,撂下画笔。 满面笑容,喜上眉梢地迎了上去。 “梁姨,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照亮了我的眼睛。”叶绾绾撒娇。 梁凤鸣近来的确年轻了不少。 “我们绾绾嘴真甜。”梁凤鸣牵着她,“走,进屋去。” 周聿白在画架前观赏冯老师的新作。 冯老师笑吟吟问:“我这幅画怎么样?打算挂在画室走廊的空墙上。” “光线处理很新颖,颜色也很有趣,是您的新风格尝试?” 冯老师点头:“不错啊。你多少年没拿画笔了?当年我教你学画,觉得你也有艺术家的天分,要不要再拿起画笔试试?” “让老师失望了。”周聿白淡笑,“我现在浑身铜臭味,怕是污染了艺术家这个词。” “让老师看看你的旧功底。”冯老师朝着旁边的画架努努嘴,“你妈想画她的花园,你给她补一补。” 周聿白轻笑,弯腰拾起画笔。 他散漫坐在画架前,蹙眉凝望着眼前的景色。 而后沾着饱满的颜料落笔。 冯老师画完,探头一看。 多瞧了两眼画板。 “聿白,你有心事?”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冯老师喝一口水,琢磨了会:“你这画的色彩,再配上这个花的颜色和形态……有点伤感啊。” “以前学小提琴,经常练习一首很难曲子,叫《夏日最后的玫瑰》。”他垂眼敛眉,神色平淡,“现在是九月,夏天已经过去了,花也该谢了。”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还是压力太大?”冯老师搓搓手,“你妈说你最近这一年都忙不过来,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一边顾着公司一边顾着爷爷奶奶,她挺心疼你的。” “最近事情少了很多。”他索性把笔搁下,慢悠悠走去花廊长凳下抽烟。 梁凤鸣和叶绾绾端着水果食物过来。 “聿白。”梁凤鸣拍拍儿子肩膀,“我听绾绾说,你最近抽烟有点多。” 叶绾绾在旁吐吐舌头。 “抱歉。” 女士在场,周聿白掐灭烟头。 “还是要注意身体。”梁凤鸣瞟瞟他,“公司那边怎么样?是不是该清闲一点。” 周聿白点头说是。 “那就行。” 按梁凤鸣的想法,公司那边彻底清净,就该考虑下其他的事情。 奈何周聿白和叶绾绾似乎依旧毫无进展。 “绾绾,你之前不是说想回去看爸爸妈妈,聿白最近清闲了些,不如让他陪你回美国。”梁凤鸣笑道,“应该有很多话能聊。” 叶蓁蓁的事情过后。 现在叶家父母对周聿白也是极其喜欢,甚至还挟着淡淡的遗憾。 双方父母都乐于撮合两人。 叶绾绾的考虑也正在于此——作为叶家的女儿,即便父母因为姐姐的逝亡鲜少提及,她肩膀上也背负着家里的利益。 戏中意 第109节 平心而论,聿白哥哥的确是个很契合的联姻对象。 而且她以前也在人前说过那些话…… 只是。 周聿白实打实把她当小妹妹和下属看待。 他没把她当女人看待——甚至连那个钟意小姐都不如。 她似乎也提不起那个劲来。 叶绾绾缩了缩脖子,假装刷微博没听见。 她咦了一声:“蓝郁去英国度假了耶。” 明星的出游也顺带捎着一波营业。 工作室的精修美图出来,热度还不小。 蓝郁自己也发了一组照片。 几张氛围感满满的照片,底下粉丝一片捧腮羡慕。 骨节分明的手指探过来,直接抢走了她手里的手机。 周聿白面上情绪很淡,完全看不出什么。 只是薄唇微抿,一双眼睛阴郁。 黑睫掩住眼底的凉意。 一共九张图。 无非就是旅途的风景,每张照片的底色都是欢快明媚。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间餐厅。 白色绣花的餐布,闪亮的银质餐具,朦胧暖馨的灯光,丰盛的两人份食物。 他曾经坐在那个位置。 不报任何设想地等到打烊。 他没有等到的人。 蓝郁等到了。 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 似乎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又好像是僵住不想动弹。 已经平息的冰层突然折裂,露出长而尖锐的冰刺。 他不能说,亦不能动。 “聿白哥哥……” “聿白,你怎么了?” 周聿白撒开手机。 他神色冷漠地往椅背一靠,手顺势探进了衣兜。 下意识地掏出了烟盒。 低头点烟。 这几个动作。 叶绾绾几人都发觉他不对劲。 梁凤鸣蹙眉看他娴熟抽烟:“聿白。” 烟味飘散开来。 他旋即回神。 起身离席,哑声道:“抱歉,我不该在这抽烟。” 迈开步伐,挺拔身形远去。 蓝郁的确去了英国。 只是工作档期安排不过来,先头几天还有工作,最后才是私人行程。 他特意前去探望钟意。 行程没有安排得太私密,在国外不用那么谨慎,认识的人少,心情当然也更轻松。 钟意知道蓝郁过来,特意抽空陪他。 她的课业学期只有一年半,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时间也很紧迫。 吃喝玩乐都是见缝插针的快乐。 更多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仍然在电脑面前啃着资料,或者在学校埋头苦干,走遍全城去寻找灵感和材料。 “我还以为你的留学生活应该非常轻松愉悦。”蓝郁笑道,“结果是昨天晚上熬了个通宵,才挤出陪玩的时间?” 钟意乱糟糟地扎着丸子头,白衬衫牛仔裤,几乎是素面朝天奔来见蓝郁。 蓝郁差点惊掉下巴。 他从没见过她这副干净简单模样。 “对不起。”钟意低头看自己,“是不是太随便了?有点没礼貌对吗?” 蓝郁笑笑:“非常好。这样的生活才对啊,没人认出钟意,可以尽情地做自己。” “轻松愉快当然也是有的,毕竟生活需要苦中作乐。”她笑意盈盈,“总体来说,是很快乐的留学生活。” 钟意带蓝郁逛校园,去城里城外好玩的景点。 请他吃说好的越南菜,一起喝英式下午茶。 当然也收拾一下自己,穿漂亮的衣服,化合适的妆容。 正儿八经吃一顿正儿八经的晚餐。 蓝郁诙谐跟她聊拍戏聊工作,聊国内的生活。 钟意跟他说起功课学业和每天的生活。 “是吗?当地最有名的小酒馆,还有周末派对和朋友度假?”蓝郁夸张道,“你说得我也很想先退圈念个书。” “大部分时间还是很累很忙。”钟意耸耸肩膀。 蓝郁叹道:“感觉你完全变了个人,心情好了很多啊……我其实有听说天恒集团的一些事情,离开那个人是个很明智的选择,也还好你最后顺顺利利离开,他根本不值得你费神……我真的很替你开心。” “谢谢。”钟意停下刀叉。 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钟意。那你现在有没有想法……去尝试接触不一样的男生?” “有啊。”她坦诚,“我有尝试着……嗯,或者怎么说呢,试试和别的男生相处,有一个意大利的同学,一起去听音乐会和博物馆,dating过几次。” 蓝郁被白葡萄酒呛了一口。 “后来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累。”她眼里浮着一点倦怠和黯然,“明明是很高兴出门,回到家里,却会有想休息的感觉。” 也许是课业太忙,也许是项目的压力太大。 也许…… “也许你……没那么喜欢他?” 钟意没说话。 蓝郁放下刀叉,又抿了一口酒,润润嘴唇。 “钟意。” “嗯?” “别跟其他男生约会,考虑一下我吧。”蓝郁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我等着说这句话,等了很久很久。” 钟意僵住切牛排的动作。 清澈的眼眸愕然又平静地看着他。 第56章 换个人吧 钟意从未料想蓝郁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娱乐圈似乎很容易产生好感——年轻男女在颜值和娱乐的催化下, 加之在剧组的朝夕相处,戏剧感染力也会软化感情。 也许可以归之于友情或者入戏甚至其他解决方法。 但恋爱绝对是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她和蓝郁能当朋友就很好。 从来没有想过更近一步的发展。 “蓝老师……”钟意摸摸鼻尖,笑意尴尬, “有点突然……” 蓝郁看着钟意,爽朗笑笑:“你知道我们谈恋爱很难……工作太忙, 公司约束,粉丝影响也很大, 还有隐私和公关都要考虑,所以啊,我也是好几年没有找过女朋友……不过既然有喜欢的人,我觉得还是应该好好争取,不然要打算一辈子当单身狗么?” 他语气轻松, 笑意坦诚, 毫无压迫感的面对。 钟意也觉得压力骤减。 她问:“蓝老师……我不明白,你身边那么多朋友,没有更合适的喜欢对象吗?我和你的接触……” 她和蓝郁的接触, 其实并不算太多。 最早的回溯应该是伽罗镜时期, 她作为反派女二,的确和他一些对手戏。 后来就是闲时会聊聊天, 偶尔见面。 戏中意 第110节 在那次热搜事件之后,联系又骤然减少, 直至两人那部民国新剧再次合作。 “我从拍伽罗镜的时候就对你有好感。”蓝郁坦白,“还记得那几个月在剧组没日没夜的拍戏吗?” 钟意点头。 “那时候你还算是个新人, 不是很爱闹的性格,常捧着剧本, 笑着在旁边看我们玩, 也总是很客气地叫我蓝老师, 我们有一场自由发挥的对手戏,我躺在床上,你坐在一旁,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那时候已经很累了,倒是挺顺从地闭上眼,等你念完台词挪开手,低头看我……”蓝郁缓声道,“我睁眼的那一瞬记得特别清楚,你眼睛里含着眼泪,闪闪发光,很漂亮,睫毛上挂着好几颗泪珠……我在你瞳仁里看见自己的脸,心里突然被挠了一下,心想我怎么能让女孩子哭成这样,眼泪滴在我的脸上,从温热变凉,我那时候想,她要什么我都愿意给她。” 那部戏,钟意是深爱蓝郁的。 钟意硬着头皮道:“只是演戏而已……” “可我在剧组观察了你三个月。我喜欢你清甜的笑容,喜欢你站在我面前冲我摆手,喜欢你跟我聊天的语气。”蓝郁捏着餐巾翻来覆去,“这个圈子待久了,剧本人设就牢牢地戴在了脸上,人也轻浮虚伪了很多……有喜欢的感觉就应该主动一点,不然总会在记挂在心底……我其实很遗憾没有早点走近你,后来听说你和那个人的事情,也是沮丧了很久,心里翻来覆去的。” “还好,你不演戏了。最开心的人是我,很高兴能看见你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也希望我们的关系有个新转折。” 他把洁白餐巾折成了一支玫瑰花,笑着递到她面前,郑重其事:“钟意,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 钟意看着那朵玫瑰花为难。 一个口碑作品俱佳、粉丝无数的一线男星。 一张英俊热忱的笑脸。 蓝郁的告白也许给她的虚荣心带来波动,但更多的是心乱如麻。 她心里乱糟糟的:“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旋即咬唇闭嘴。 那和意大利男生的dating又算怎么回事? 蓝郁微微叹气,又豁达笑笑。 “抱歉。” 钟意双手撑着自己的脸,垂着眼睛,“我现在还不想走进一段正式关系……很麻烦呢……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而且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我明白。”蓝郁点头,“钟意,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我很感谢你……蓝老师。” “不要喊我蓝老师,先试试直接喊我蓝郁。”蓝郁轻松笑道,“我们相处时间太少了,可以慢慢来,先从朋友开始……你先完成你在英国的学业,我工作也很忙,私人时间很少,等你回国了,见面的机会也多了,也许想法会变……现在先别直接拒绝我,不然我多伤心啊。” 他扬眉,自哀自怨:“我还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拒绝过。” 那天晚上蓝郁说了很多。 钟意心事沉沉又清醒明白地听着。 从任何方面而言,蓝郁都是个很好的男生。 何况两人相识已久,也了解彼此。 只是,很难…… 很难心无旁骛地迈出那一步。 蓝郁知道她的过往,认识也接触过那个人。 和蓝郁吃饭被撞见。 他讽刺她不敬业、不专业。 她卖力地诱惑他,被他轻轻巧巧捏住把玩,让她乖乖听话。 因为热搜传出的绯闻。 他不高兴惩罚她,在床上说难听的话。 她生气反抗他,故意惹他不高兴,他去山里找她,冷冷热热抱着她。 拍戏的时候。 他带叶绾绾来探班,云淡风轻看她对戏。 那天晚上在酒店,他没完没了折腾她,她好像被揉碎了一样。 钟意不可避免会想起这些。 似乎有种空虚感—— 以前身在其中,并不觉得如何难忘。 其实缠得很深,那时候她心里常常念着“敬业”两字,全心全意都围绕着他,有敷衍、有真情、有不耐烦、也有快乐。 是需要时间来淡去记忆,还是需要另外一段记忆来覆盖? 蓝郁在英国待了数日返国。 因为是私人行程,并没有太多宣传。 叶绾绾有蓝郁的微信。 只是作为一个理智粉,并不盲目追求和偶像亲密接触,没有时常骚扰他。 但这次她特意问了蓝郁,浅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是去探望亲朋。 后来还收到了蓝郁工作室寄出的英国茶。 叶绾绾特意泡了壶送去周聿白的办公室。 她笑容明媚,炫耀式捧上茶具:“是蓝郁送给我的红茶哦。” 周聿白充耳未闻,最后狭目一瞥,眸光冷清。 “我不喝茶。” “尝尝嘛。” “绾绾。”他语气依旧温和,气势却压迫人,“拿出去。” 叶绾绾吐吐舌头。 “聿白哥哥,你和蓝郁前后脚去了英国,还在同一个城市停留,逛了同一所大学耶。”叶绾绾托着下巴,“好巧,你还捐赠了那所学校……” “绾绾。”他语气冰冷制止她。 “好啦,我不说啦。”叶绾绾抬手投降,“我不知道钟小姐在那所学校念书,只是很好奇她后来的去向,毕竟她悄无声息就退出了娱乐圈,我还以为她会继续演戏呢,不过,过平静的生活也很好,她……” “她如何那是她的事情。”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岿然不动,语气冷若冰霜,“绾绾,这些和你、和我都无关,不用管,也不用好奇。” “是是是。” 叶绾绾端着茶壶退走:“今天晚上冯老师亲自下厨,梁姨请我们回香蜜湖吃饭。” 他敛眉垂眼,淡声道:“知道了。” 梁凤鸣近来总在打量周聿白和叶绾绾。 对于联姻这事,双方长辈都想更进一步。 叶绾绾毕业后成熟不少。 她的抉择在于天恒集团的周聿白,而不是聿白哥哥。 周聿白的态度也更加明朗。 以前叶绾绾还是叶家的小女孩,现在是公司下属和叶氏的叶绾绾。 这次梁凤鸣直接开口:“聿白,绾绾,我跟着你们一起回美国如何?一来看看蓁蓁,二来再回咱们在叶家住过的小楼瞧瞧。” 她从周家拿回了当初戴在钟意手上的那只翡翠玉镯。 要是能送给绾绾,那自然再好不过。 叶绾绾未置可否,只是撇开脸。 她心里也在抉择。 周聿白垂睫不语。 目光盯着叶绾绾看了良久,又落在梁凤鸣的脸上。 最后才缓声开口:“公司最近有些忙,我怕是走不开,您有兴致的话,不如您陪着绾绾回美国。”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叶绾绾若有所失地松了口气。 梁凤鸣提眉:“聿白……” 母子俩进了房间单独说话。 从诸多方面而言,这段联姻都极其合适。 梁凤鸣知道,周聿白也知道。 从两家的交情、合作,再到叶蓁蓁,再到叶绾绾。 梁凤鸣说了很多很多。 “妈……您不用说这些,我都明白,每一点我都认真想过。”他扭头望着窗外,淡声道,“只是世俗意义上来说,我已经经历过,没办法想象和绾绾生儿育女,我办不到……我帮她挑个合适的男朋友,送她出嫁的那种感觉还更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 梁凤鸣岂能不明白。 她想了又想,还是想劝通他:“聿白,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你毕竟和绾绾从小认识,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再考虑考虑吧。” “您不能强求,能培养的话,绾绾这么长时间都在我身边,早就培养起来了。”他凝目眺望,眼神幽深,“我真的办不到,连想都不能想……绾绾真的不合适,您换个人吧。” 梁凤鸣极其失望地叹气。 这几年来,绾绾一直是她的心头宠,这样完美匹配的女孩子都不合适,那到底还有谁合适? 还能去哪儿找一个绾绾这样的女孩子呢? 第57章 物归原主? 那场生活遽变发生在去年夏天——周安和夫妻留居澳洲, 周聿白接手天恒集团,叶绾绾留在国内历练。 戏中意 第111节 忙忙碌碌,一晃眼也有一年多的时间。 叶绾绾这次回美, 短期内应该不会再返回国内。 梁凤鸣陪她一道回去,也算是完成了叶家的托付, 再留在叶家叙旧,小住了些时日。 最后周聿白也来了。 只是和叶家谈公事合作, 顺便祭扫叶蓁蓁墓地,再陪着梁凤鸣一道回国。 叶家当然欣赏他的手段和魄力。 也感激他帮叶家和叶蓁蓁遮掩,瞒住了繁家的那件事情。 只是叶绾绾意兴阑珊,说还是想要个爱自己的人。 周聿白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两个孩子都对联姻没有想法,长辈们也不愿强逼。 的确是个莫大的遗憾。 周聿白已经打定的主意, 梁凤鸣再失望也无济于事。 母子两人回国, 梁凤鸣一直在飞机上叹气。 有些事情很难料定,只能看缘分。 “也许你这回把绾绾当妹妹看,下一回再见她, 感觉又不一样呢。”她拍拍儿子的手, “工作忙,也多接触接触别的女孩子, 你年龄也不小了,爷爷奶奶不是一直心急?” 自打周安和走后, 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把所有倚重都放在了周聿白身上。 周聿白淡然“嗯”了一声,回国后又马不停蹄出差。 那次出差在一个小城市, 当天陪着市政府和当地的合作商应酬到很晚。 深夜回酒店,车子驶过开发区荒凉偏僻的路段。 他闭目养神, 再睁眼时看见路边一副孤零零的广告牌。 广告牌陈旧, 角落结满蛛网, 内置灯筒黯淡无光。 照着一张梨涡深深的脸。 就那么轻轻一瞥。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撞进他的眸里。 他其实很少看荧幕上的她。 一来台词剧情多半狗血,二来浪费时间。 周聿白身姿挺拔伫立在广告牌前,在清寂的午夜街道擦亮打火机。 敛眉抽了根烟。 残破的画报和小广告密布的玻璃框也无损这张广告牌传递的甜美。 应该是钟意以前拍的广告,眉眼青涩,脸颊还有饱满的婴儿肥。 手里捧着瓶桃汁,冲着路人眨眼,睫毛绒绒,腮红粉嫩,嘴唇是浓郁闪亮的蜜桃色。 这时候她多大? 应该在跟他之前,二十出头的年龄,水蜜桃一样。 跟着他之后,她已然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一遭。 更精致漂亮,神情也有了分寸。 她当然漂亮,眉目如画,笑起来有种清甜又敞亮的美,不过分甜腻也不寡淡,刚刚好。 不然他也不会看中。 性格也讨喜。 不是一条路走到底的鲜明性格,逗她总有不同的反应,能豁得出去也会害羞扭捏,有时候精明,有时候笨蛋,乖巧又叛逆,懂事又不懂事。 周聿白单手插兜,眉眼沉沉把烟蒂摁进垃圾桶。 又冷清抬头望了一眼—— 只是不全然合他心意。 不够懂事,不够聪明,也不够顺心。 她想过什么日子都随意,想找什么男人都可以。 那是她的选择。 “找人把这副广告牌修一修。” 挺括的大衣被冷风扬起衣摆弧线,周聿白漠然回到车里。 只是某些时候,尤其是夜晚独处时,意识会背离理智。 找到钟意某年拍的一部网剧。 她演一个小小的配角,出镜不多。 失真的滤镜,粗糙的场景。 她穿白蓝两色的海军领长裙,白色的花边短袜和黑色小皮靴。 骑着自行车兜风,在春天柔嫩的树梢下和人接吻。 镜头没有吝啬这个特写。 对面站着个陌生男人。 她仰着头,密绒绒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柔顺地闭上眼,唇瓣相贴,辗转厮磨。 两人手指相牵,男生手臂绕过她的纤腰,她的裙摆拂过他的衣角。 神情小心翼翼又陶醉迷离,沉浸在这场荧幕吻里。 周聿白面色冷漠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反复播放这个画面。 她连演起吻戏都是这样? 和别的男人接吻的时候,亦是如此? 接吻之后,别人有没有见过她更妩媚诱人的模样?比如…… 电视“啪”地摁掉。 那种失控和针刺的感觉又清清凌凌浮上来。 周聿白垂眼看自己的身体,起身走向浴室。 他反感这种狼狈的生理反应。 仅仅是面对那张脸。 只是梦境里难以抑制的感觉,食髓知味的熟稔。 他亲吻她艳丽的嘴唇,剥开她的裙子,水蜜桃一样…… 黑暗里急促压抑的呼吸,窸窣细微的动静。 他在最后的迫切中清醒。 周聿白颓然翻身下床,喉结频滚,摸起冷冰冰的银质烟盒。 橘色火光照亮他阴郁的眼。 蓝郁的表白完全打乱了钟意的思绪。 两人隔着时差和距离,断断续续地在联系。 他会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业进度,也会在拍夜戏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问候。 钟意也只能如旧对待。 相处还算愉快,虽然日子和以往并不同,但她偶尔会觉得迷茫和有压力。 连dating都觉得为难,只能把全部心思用在功课上。 学校的课程安排连轴转,除了日常的设计项目外,也配置了很多的技术课程。 她每天呆在自己的金工桌上捣鼓,基础功就是锯锉焊,跟喷□□和金属粉尘打交道——不过自从学院有了新的捐赠收入后,环境和使用工具也优化了很多。 不考虑商业需求,只是一种天马行空的艺术体验,每天忙得通宵赶作业,用稀奇古怪的材料做出设计,再花心思出设计单晒出成品,也有种自我满足的快乐。 以前当艺人的时候,她就是一件“商品”。 被各种角色塑造,被服装妆容市场摆布设计。 现在有种翻身做主的自由。 只是偶见瞥见名誉区那块天恒集团的logo和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会有轻微的漂离感。 此外也有跨学科的学习,钟意和服装设计专业合作过项目,假期时间也会去时尚工坊参观学习。 她曾经在巴黎停留过,有一次途径过塞纳河畔那栋别墅。 有恍然隔世之感。 也在珠宝展上遇见过眼熟的款式。 一模一样或者更硕大华丽的一条,曾经被人漫不经心地作为礼物赠与她。 蓝郁出席活动时,佩戴了品牌方拿出的百万级的珠宝。 他特意拍细节照片给她看。 “是从博物馆取出来的古董藏品呢。”钟意仔细打量照片,“很符合你今天的代言人形象。” 镜头里的蓝郁英气又华丽。 蓝郁随意跟她聊两句,听见她捏着小锤子叮叮咚咚敲打。 在做戒指。 “什么样子的戒指?” “银戒指镶嵌海蓝宝,突然想起的灵感……我姐姐以前念书的时候收到过口香糖包装做的戒指,那种银色褶皱的纹理,再配上没有打磨过的海蓝宝原石,嗯,好像有种稚拙又纯净的感觉。” 戏中意 第112节 蓝郁很有兴趣。 他问她:“你什么时候创立自己的珠宝品牌?我来竞选代言人。” “我怕是付不起代言费哦。” “没关系啦。”蓝郁笑道,“能收到一件设计师作品我就心满意足。” 钟意笑意浅浅:“你已经是高级珠宝的代言人,不可以再代言竞品……况且,我也还没设想回国后的打算。” 时光过得飞快,她已经在英国留了近一载。 还有几个月就要回国。 叶绾绾回美国后,梁凤鸣总有心事悬在心头。 她身边常有晚宴或者先锋女士之夜的活动,也不乏优秀貌美的年轻女生,再者北城世交圈子里那些女孩子也不少。 周聿白此后就常被梁凤鸣要求陪着出席诸多晚宴。 他对此并无兴趣。 但母亲的要求,也不想费心去拒绝。 各种场合也认识了不少女生。 这些女生各有千秋,漂亮的,文静的,手腕强硬的,心思细腻的……挑花眼也挑不出来。 北城公子哥里,年轻轻轻能走到周聿白这个地步——能掌管自家集团,还有母亲的公司支撑,绝对是绝无仅有。 “有没有喜欢的?”梁凤鸣搭着儿子的臂弯,窃窃私语,“潘家的小女儿刚从国外回来,记得小时候你也跟她见过几次面,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你还记得吗?” “记得。”周聿白挽着母亲,身姿翩然,矜贵清雅。 “有机会请她来香蜜湖坐坐?还是你俩一道去给冯老师的画展捧个场?” “最近集团事忙,怕是抽不出空来,以后再说吧。” “聿白。”梁凤鸣为难,“你到底怎么想的?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不合适,潘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家里一堆烂摊子,我不想蹚浑水。”他温润目光落在前方,“您工作也忙,就别操心这些。” 说到不操心。 梁凤鸣又想起绾绾,叹了口气。 这种晚宴交际,周聿白有空也跟赵晟他们应酬厮混。 赵晟摸着牌在桌上说起各家八卦。 周聿白一边抽烟一边把筹码堆在桌上。 赵晟想起一事,突然问道:“聿白,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唐柠?前两天我遇到了她,这小明星现在挺火的啊,前呼后拥围了一大群人,北城追她的男人不少,那个谁,眼巴巴送她一百多万的珠宝才让她陪着吃了顿饭,我寻思着以前,她不也做小伏低坐在你身边给我们倒茶,什么时候翻身做主了?” 唐柠抓住了机会,现在发展得很不错。 她已经跻身于娱乐圈二线女星前列,主打一个清新脱俗的少女人设。 周聿白也在各种场合见过她两次。 也许是红气养人,唐柠当然比以前默默无闻时更瞩目美丽,气质也圆滑玲珑不少。 唐柠想钟意应该会恨她。 也知道钟意后来退圈。 事情都已经做了,她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圈子人人都这样。 她低头乖顺给周聿白敬酒。 他置若罔闻,把她晾在一旁,最后闹得唐柠讪讪而退。 “是么?我忘了。”周聿白缓缓吐口烟圈,烟雾模糊他的英俊面孔,懒声道,“我对女明星没兴趣。” 赵晟笑了声:“你现在是没兴趣了,现在全北城的大小姐都冲着你去了,我可还记得以前那位钟意小姐,你也舍得放手……她可把张三馋坏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也活该张三倒霉,这辈子栽在女人身上。” 周聿白神色不变。 眉棱压着那双黑如墨石的眼眸却透着几点阴鸷。 北城已经不见张三的身影。 据说是犯了大事。 在澳门赌博时玩得太过火,又在赌场惹了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这女人身后背景复杂,根本不能招惹。 最后张三被打断了最宝贝的那条腿,还差点把张家都赔进去。 张家连夜打包收拾把他扔去国外,严加约束,不许他再回国露面。 赵晟他们说起这事,还调侃了半天。 说是老天有眼,少祸害了多少女生,这家伙最喜欢电影学院的年轻女孩子。 最后席散之际,周聿白喊住赵晟。 赵晟:“怎么了?” 周聿白沉吟许久。 “聿白,有事你尽管开口。” “大概五六年前,你爷爷在西郊建的那个私人别墅,他写了几首诗,请人在花园里配过mv。”周聿白淡声道,“帮忙找一找,这个mv还留着吗?” 赵晟压根不记得这件事。 听周聿白这么说起来,倒是模模糊糊有点印象。 他在自家书房翻箱倒柜找,最后又问了家里的管家,还真翻出一张满是灰尘的光碟盒子。 还没开封,也从未有人看过。 赵晟一时好奇,找了台旧电脑,把光碟放进去。 里头除了他爷爷的酸诗。 还有个水灵灵嫩生生的年轻姑娘,花苞一样鲜嫩青涩。 卧槽。 这不是钟意吗? 多少年前的事情,他怎么完全不记得。 赵晟亲自把那张光碟送去天恒集团,送到周聿白手里。 他笑嘻嘻咧嘴:“这叫什么来着?物归原主?” “你不是跟钟小姐分手了?人家现在到底是退圈走了呢?还是被你金屋藏娇放在哪里?聿白……你可得给我个实话啊。” 周聿白没管赵晟那些浑话。 他把光碟带到了那套大平层——没事的时候,他偶尔会来这里坐坐。 日子太忙。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蓝郁借着工作机会去了一趟欧洲。 参加时装展。 顺便抽空去探望钟意,庆祝她的课程毕业。 温莎莎也在欧洲走一场华人设计师秀场,秀场结束后也来英国看钟意。 两人一起游欧洲。 温莎莎怂恿钟意回北城:“就留在北城吧,你有房子,有朋友,还有以前那些关系在,自己接点设计总能养活自己,不至于要回汀溪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吧?” “况且还有蓝郁在。”温莎莎胳膊怼她,“他对你真挺好,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帮我们安排行程,比那个黑心资本家可好多了。” 钟意轻轻叹口气:“我已经订了回国的机票,先回汀溪家里住一阵,再回北城做打算。” “我在北城等你吃火锅。”温莎莎搂着她,“就算不进演艺圈,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但愿是新的开始吧。”钟意捧脸笑,目光盈盈,“希望不会饿死我自己。” 第58章 麻烦让一下 飞机掠上万米高空。 机翼拨开潋滟霞光和皑皑云层, 朝着耀眼的东方而去。 钟意倚着舷窗。 座位附近亦有学成归国的年轻人,小声聊起毕业和工作。 钟意亦回顾了大学毕业后的这几年。 阴差阳错走了一条景色复杂的路,过着浮华迷乱的生活, 再重新回归学校念书,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时间的刻度好似完全不一致。 有些像风一样迅速掠过, 有些像电影镜头的慢放,有些黯淡得近乎苍白无觉, 有些浓墨重彩得栩栩如生。 她回到汀溪才恍然惊觉——枝枝快六岁了。 从洋娃娃似的小婴儿出落成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踮脚就能搂着她喊小姨。 眉眼长得越来越像钟心,只有五官轮廓还带着点爸爸的影子。 六年的时间。 足够她们把一个小婴儿养大成人。 “姨姨。” 枝枝穿蓬蓬的白纱裙,梳鱼骨小辫子,戴着小皇冠发卡, 一手抱着花束, 一手牵着钟心来接她。 “姐。” “欢迎回家,爸妈在家做大餐等你。”钟心拥抱妹妹,笑意浅浅, “你牵着枝枝, 我去把车开过来。” 戏中意 第113节 枝枝都这么大了。 钟心依然毫无变化,姣好清秀的面容, 文艺柔弱的气质,只是添了几分女人的柔美风韵。 手机里的消息纷至沓来。 父母的, 蓝郁的、温莎莎的、夏璇的…… 每一个都在问候她有没有平安落地。 钟意一一回复,牵着枝枝的手温声说话:“在家有没有乖乖听妈妈和爷爷奶奶的话?幼儿园好玩吗?有没有好朋友……” 这些年碍于她在娱乐圈, 后来又出国念书,回家的次数其实不多。 唯一能做的只是每天往家里打电话, 物质上再弥补一些。 日常琐事, 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靠钟心操劳。 枝枝是个活泼性格, 大眼睛一眨,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掀起,嘴甜如蜜:“我每天都帮爷爷捶背擦眼镜,帮奶奶喝店里剩下的糖水,喝得肚子都快爆炸啦,我还接妈妈下班,还得上幼儿园,真是把我忙得晕头转向……” 钟意心头万分柔软地捏枝枝的脸颊。 庆幸那时候钟心不顾一切要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可爱的枝枝,应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世界上。 家里飘着食物和糖水的香气。 钟爸爸在厨房忙着炒菜,钟妈妈先塞一碗糖水给进门的钟意:“你瞧瞧你,在英国念书,也能把自己瘦得皮包骨头似的。” 钟意和钟心相视一笑。 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总是抱怨她饿得太瘦。 家里的生活总是平静悠闲。 父母守着一间老旧的糖水店,也算是衣食无忧。 钟心安安稳稳在公司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守着枝枝过平淡普通的生活。 心满意足的日子,唯一能操心的只有两个女儿的婚事。 钟爸爸钟妈妈还是希望钟心能结婚。 枝枝这么大了,已经会问为什么自己没有爸爸,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的这类问题。 钟心这几年对于相亲恋爱虽说是来者不拒,但坚持要带着枝枝,不打算再怀孕生孩子的要求也劝退不少人,她又不肯将就其他,对追求者相貌品行生活习惯又挑剔,一直拖到现在也是没个影。 再说钟意。 在娱乐圈工作了几年,好不容易有那么点小小的知名度,后来又转身出国念书。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年龄也不小了。 恋爱结婚也是完全没影的事儿。 “我不着急,慢慢找就行了,不过,小妹这边……我觉得蓝郁挺好的。”钟心嘀咕,“刚才我还接到他一个电话,问意意有没有平安落地,还说有空要来汀溪玩……” 钟意被热汤呛得满面通红。 “姐。” “蓝郁的确不错。前阵子电视不是在放他的片子,就是吧……”钟妈妈瞅瞅小女儿,“就是人家是大明星,意意现在也不在演艺圈工作。” 钟意打断家里人的对话:“我和蓝郁只是普通朋友啦。” 比恋爱更需要考虑的是事业。 钟意从本科的产品设计到后来细化的首饰设计。 如果想自己走商业路线,当然做高级珠宝设计更有钱途。 但她更喜欢艺术类首饰,不过其实国内做艺术设计很冷门,才华和机遇都要兼得。 也许去设计公司或者珠宝公司上班会更简单轻松。 只是她需要顶着这张在荧幕上出现过的脸。 枝枝脖子手腕戴满了钟意送给她的彩色串珠项链。 跑到餐桌前跟大人炫耀:“我好漂亮。” 钟心看着那些或绚丽多彩或晶莹剔透的珠子衬得枝枝的愈发珠圆玉润。 给钟意出主意:“不如自己当独立设计师,做个首饰品牌吧。公司的麻烦事儿也很多,不适合你。” 钟意的想法亦是如此。 她在汀溪住了些时日,抱着微茫的野心回了北城。 回了那套自己买的小房子。 七十多平的小房子,她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算长,却放了昔日的很多东西。 后来她从那套大平层搬出来。 也把一些不舍得扔弃的生活用品、衣服鞋子包包一股脑塞进了这里。 钟意重新整理这些旧物。 扔掉了没有好好保养的娇贵羊皮靴,被压出褶皱的昂贵大衣,过期的护肤化妆品。 她试过以前那些常穿的漂亮裙子,再化上精致鲜艳的妆容,踩着尖细的红底高跟鞋。 镜子里那个妩媚婀娜的女人,依稀有旧日的模样。 那些把身材勾勒得过紧、露肤度太高的裙子,似乎已经裹不住她现在的状态。 钟意把家里腾出一个角落。 细心布置了工作台。 还没有正式开始创业,第一位大客户是蓝郁。 他说有一枚旧的钻石戒指想请她帮忙改款。 公事私事一起算。 两人约了地方吃饭。 餐厅是蓝郁让助理订的。 一家格调雅致、口碑颇佳的创意餐厅。 钟意看他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埋头猛走。 蓝郁摸摸汗湿的短发,郁闷解释说路上堵车,他从路口暴走过来。 钟意笑得眉眼弯弯——这就是当公众人物的烦恼啊。 她以前出门一般就备个口罩。 现在更随意,有时候走在路上,即便有人盯着她看,能认出她的人也极少。 蓝郁看着她的灿烂笑容,也禁不住微笑:“知道你回国应该很忙,一直没敢打搅你,拖到现在才联络。” 钟意微微欠身:“还是要谢谢蓝老师你的帮忙照顾。” 餐厅主打一个氛围感。 贴近自然的木质调装潢,肆意蔓延的藤本植物散发淡淡苦涩的草木香,一盏盏小小的冷烛光掩在枝桠下发出朦胧迷离的光线。 这种刻意营造的森林环境。 聊天放松、谈情说爱都很合适。 蓝郁说正事,捧出了个首饰盒:“是我妈的旧戒指,她嫌款式不喜欢,一直扔在柜子里,我想请你帮忙换一个款式。” 钟意初出茅庐,怎么好意思接手。 奈何实在推辞不过,最后只好小心翼翼接过首饰盒。 餐厅的主理人是位高挑活泼的海归女生,回国后在家族的支持下开了这家创意餐厅。 今天恰好有约会安排,就把见面地点定在此处。 “餐厅是我亲手设计的,所有装饰也是我亲自跑遍国内国外采购布置的,菜单菜品也是我和厨师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琢磨出来的。周总,以您的目光来看,觉得如何?” 身边男人有张英俊清雅的脸庞和温润柔和的眼睛。 “很不错。”周聿白淡声评价,眼睫无心一掀,目光倏然定在窗边的位置。 那双温淡平和的眼睛逐渐有了暗涌波流,幽深如墨。 他知道她已经回国。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她。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忘记了,似乎也不太重要。 他并不喜欢这种样子——撩起的长发随意披散,硕大的金属耳环轻轻荡漾,那张脸皎洁素净,只有嘴唇是艳的,松松垮垮的白衬衫滑落单薄肩膀,手腕上叮叮当当戴了一串手镯。 太慵懒,也太随性。 钟意和蓝郁聊着他母亲偏爱的服饰妆容风格和日常爱好。 只是突然察觉有视线的压迫感。 也只是不经意地抬头,而后笑容突然凝固在唇边。 她轻轻眨了眨眼。 西装革履的男人,清隽又暗藏锋棱的五官。 平静深沉的目光望过来。 身边女生看周聿白定定望向某个地方,笑道:“那边有空位,不如我们就坐那吧。” “也好。”他话语淡淡。 蓝郁抬头发现钟意的异状,撇头一看。 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要打个招呼吗?”他看着钟意,“你还好吗?” 戏中意 第114节 “还好。” “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们随时可以走。” “都过去了。”钟意的神色旋即恢复正常,笑盈盈道,“真的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 有种波澜过后,回归平静的感觉。 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钟意撩开鬓边头发,主动找回话题:“再跟我聊聊吧,您母亲喜欢……” 今天这场约会也是梁凤鸣安排。 人总要有点消遣活动。 餐厅总有一股草木茎叶的苦涩萦绕在身周。 为了淡化这种气息,用了一种甜腻的花香掩盖——正好就是他讨厌的那种气味。 周聿白并不排斥这种安排。 他足够理智,也懂得取巧——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拿到最大的利益。 或迟或早,早晚都要走进这一步。 一个好儿子,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但一件事情一旦有了目的性,过程和结果难免变得索然无味。 在自己身上,他也不喜欢让人平白无故得偿所愿。 “我们餐厅经常有明星过来用餐。”对面女孩看他微微侧目,兴致勃勃聊起企业经营,“我的想法是把它变成连锁餐厅……” 他温和致歉:“抱歉,我去抽支烟。” 餐厅的洗手间布置在区域一角。 很长的一段走廊,壁纸是用边角料的木条拼凑而成,抚摸上去有树干的粗糙纹理。 灯光很暗。 一盏盏圆型的灯罩在地面投射出一块圆圆的光晕。 走过这块光晕,又是黯淡视线。 钟意从洗手间补妆出来,抿了抿饱满的嘴唇。 转身回餐厅。 只是从暗处浮现颀长挺拔的身形。 在光晕明晦之间,表情淡漠,眉眼暗藏锋利。 钟意并不在意。 她目不斜视,身上首饰叮叮当当,缓步而行。 咫尺之遥,他停住步伐。 头顶的光线照着他的浓黑短发,打量她的黑眸沉如深渊。 并不是深情缱绻的目光。 近乎苛刻的注视,带着淡漠又冷静抽离的情绪。 钟意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有沉甸甸的压迫感。 站在悬崖旁的摇摇欲坠,惊心胆战地无处可藏。 她不喜欢。 甚至在这目光下有种轻微的愤怒感。 他身边那位女生知道吗? “借过。” 钟意手指抠着粗糙的壁纸,语气平静,“麻烦让一下。” 他狭目微垂,冷淡侧身,和她擦肩而过。 淡淡的烟草味飘来。 钟意原本不在意。 只是那一瞬也不知在执拗什么,挺直了肩背走过。 第59章 对不起,我演技太差 只是背身而对, 几步之遥。 他清润的嗓音不动声色:“我记得你以前说和蓝郁没什么,只是朋友而已。” 眼帘淡淡一掀,语气带笑:“原来是这样关系的朋友?” 尾调挟着意味深长的冷淡和倨傲。 听在钟意耳里, 也许还有一点游刃有余的嘲笑。 当初她和蓝郁玩卡丁车被偷拍。 面对他的冰冷怒意,她做小伏低, 反复解释她和蓝郁的关系。 他态度始终冷硬。 她用尽了一切方法讨好他,也吃到了苦头。 自此她和蓝郁的一切联系都需要向他报备。 钟意知道他的意思——她和蓝郁就是不清不楚的暧昧。 以前是, 现在更是。 她顿住脚步,咬着唇壁:“这么别致的餐厅,也许对于您来说是场很合适的约会,但对我和蓝郁来说,只是朋友聚会吃饭的地方而已。” 周聿白沉默不语。 很合适的约会…… 钟意平静走回桌位。 吃完饭, 蓝郁和钟意起身要走。 买单的时候, 餐厅的主理人走过来,委婉提出想和蓝郁合影。 钟意自然低调回避。 回避的人还有周聿白。 他极绅士地往旁侧一站,单手插兜, 神色如常, 等着两人拍照签名。 拍照结束。 蓝郁迎着周聿白的目光,不惊不惧, 颔首喊他周总。 “这么巧?原来你们认识?”女生站在周聿白身侧,手指搭着他的手臂, 笑道,“这世界好小。” 周聿白颔首:“见过。” “有幸见过周总两面。”蓝郁扭头去喊钟意, 很自然地伸出手,“意意, 我们走吧。” 这声“意意”喊得亲切亲昵。 两个男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投在钟意身上。 蓝郁目光温和率真, 周聿白视线幽深静默。 坚定朝她伸出的那只手。 外加一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 她那一瞬踌躇且迷茫, 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极为被动地回应——朝着蓝郁缓慢伸出自己的手。 蓝郁旋即握住她。 她的手指滑腻微凉,他的手掌宽大干燥。 蓝郁眼眸明亮,唇角上挑:“走吧。” 钟意不由自主跟着他走。 周聿白站在一旁,垂眼而立,淡漠得毫无情绪。 只有紧握得骨节发白的手在抑制。 肆意膨胀的心房,并不觉痛。 只是人性,骨子里的贪婪和占有欲作祟。 “那位漂亮女生是不是蓝郁的女朋友?不太眼熟,是圈内女星吗?这要是爆出来,岂不是惊天八卦。” “周总,周总,您去哪儿……” 钟意在门外挣脱蓝郁的手。 并没有小鹿乱撞的急促心跳,只是觉得窘迫和烦闷,像雷雨将临的前夕,蜻蜓的翅膀不知道要撞向哪里才能撕开一片清明。 蓝郁看她的神色,微蹙的细眉和暗沉的星眸。 他松开手安慰她:“他跟别的女生约会,有让你不开心吗?我不希望你受到影响。” “没有。”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谢谢你,蓝老师。” “叫我蓝郁就好了。” 钟意勉强笑笑。 蓝郁注视着她的眼睛:“他已经有了新的人。钟意,我也希望你可以。” 钟意的头发被风拂起:“那是他的事情,我没想那么多,也不想跟人比,蓝老师,抱歉……我现在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蓝郁温和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戏中意 第115节 晚餐刚结束,周聿白连声招呼都没打,把女伴晾在了原地。 这晚的约会莫名其妙结束。 周聿白接到梁凤鸣的电话。 问他怎么把人家女孩子直接扔下不闻不问。 今天这位年轻小姐是梁凤鸣一个合作伙伴的女儿,两家关系还算密切。 他也知道自己行径有失风度。 只是此刻也有失风度地坐在床尾抽烟,西装领带乱扔在地毯,衬衫潦倒。 “聿白,你在哪儿?起码也给人家去个电话,解释一下。” “妈。”他缓缓吐出烟圈,懒声道,“这事就算了吧。” “聿白,你最近总是这样,是有心事还是怎么?这些女孩子哪个不好?” “不好。”他坐姿颓懒,任由嘴里冒出更有失风度的轻浮话语,“长得都不够漂亮。还算顺眼的不够听话,听话的不够聪明,聪明的傲气太重,个个都乏味透顶……” 梁凤鸣瞠目,差点说不出话来。 从小精心教导要尊重人的儿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肤浅的话来。 周聿白坐在卧室里,一支一支地抽着烟。 冷冷清清的屋子,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却已经没有往昔的半点气息。 车子倏然从地下车库滑出,冲动驶过寂静的街道。 停在某个旧式小区的楼下。 局促狭窄的房子。 玄关放着全家的合照,餐桌摆着怒放的鲜花,厨房煮着糖水,卧室总浮着幽幽的女人香。 这么深的夜。 窗口还亮着一盏幽幽的灯光。 周聿白仰头望着那盏灯。 黑睫掩住深沉的眸,又低头叼了根烟。 一个女人而已。 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情深义重的人。 这个坎何至于过不去。 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 漂亮的脸蛋哪都有,想要合心合意也能培养,煮个糖水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说了好多次爱他。 利用他的时候会说,攀着他的脖子缠着他说,求饶让她解脱的时候也会说。 最后倒是干脆利落、迫不及待地牵着别的男人的手走出去。 连个回头都没有。 钟意现在真的没那么多心思应付其他。 除去必要的出门或者应酬,她几乎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台前。 素颜、宽松的衣物和随意扎起的头发。 轻音乐和窗外的阳光,醇香的咖啡配漆黑的夜。 每天的工作是夜以继日地画线稿,再让它们从纸面变成实物。 一开始做的很少。 除了朋友们捧场的订制珠宝外,其余基本都是手作的孤品,挑选合适的材料和形状,做出一件件满意的首饰。 温莎莎建议钟意给自己的首饰品牌取个名字。 她想了一分钟,敲出了“yi”这两个字符。 可以是一。 也可以是疑、异,或者她的名字——意。 最初没有做品牌策划,也没有开始商务。 钟意想着把自己做的首饰带去创意工坊摆摊。 温莎莎敲她脑袋:“你忘记了你以前是个女明星?虽然说不算太火,好歹有几部还算出圈的作品啊,往那儿坐一天,那些追剧磕cp的年轻人没一个认出你来?你有胆量这样露脸?” “要我说嘛,你以前那个微博也有不少粉,可以重新再利用起来,打着设计师的名号重新出道算了,也是给你的品牌做免费的流量宣传,还能收割一波粉丝经济。” 钟意已经在娱乐圈消失了很久。 没作品没活动,找起来也是查无此人。 但有些长情的粉丝还记得她,偶尔还能刷到“谁懂啊家人们,她已经退圈了我才磕到她的颜值和演技”这种帖子。 钟意挠挠脸颊。 她并不想把演员钟意和“yi”品牌挂钩。 换句话来说——她只想当个隐形的设计师。 温莎莎帮忙找了个地方。 她有个叫lily的模特朋友,后来改行当了服装设计师,事业做得还算红火,现在已经是一家买手店的主理人。 可以腾出一小块店内区域,和钟意合作。 钟意开心地搂住温莎莎:“太好了。” 蓝郁母亲的那枚钻戒,大概是钟意花费心血最多、下手最慎重的一件作品。 最后戒圈做出了芭蕾舞裙饱满纤细的交叠线条,与清澈明净的主钻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地交还给了蓝郁。 这一次见面是在她家里。 蓝郁看着她琳琅满目的工作台和各种各样的设备,家里到处成摞的书籍和设计图,也是惊讶不已。 知道她把首饰放在买手店出售,蓝郁也建议她再用起以前的身份。 进组拍戏只是艺人收入的一部分,强大的商务才是变现的主要来源,现在明星创潮牌开店的比比皆是。 她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的粉丝基础一蹴而就。 “你退圈真的很可惜,其实当演员也有更好的发展。”蓝郁也觉得遗憾,“你和唐柠还有联系吗?我有一部电影是和唐柠搭配,她演女一。” 钟意摇头:“我不想那么麻烦,只想安安静静做设计,不管是演戏也好,设计也好,最重要都是作品本身。” 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不管是演戏还是做设计。 她不算是特别有野心、功利性特别强的姑娘,但至少每一步都做得很踏实透彻。 蓝郁买走了她手作的几件首饰。 钟意喜欢透亮清澈的琉璃,也喜欢优雅复古的巴洛克珍珠,或者各类澄净明亮的宝石和半宝石。 她的作品风格不一,或稚拙或纤柔,总有一种流光溢彩又清澈细腻的美。 她每隔几天会去买手店一趟。 布置自己的展区,记录商品出售和客户的意见。 那家买手店坐落于北城高端商业地带,附近大牌潮牌云集。 也离凤翊集团不远。 从买手店出来后,钟意会一间间逛附近的品牌店找设计灵感。 有一次遇见过唐柠。 唐柠出席某个品牌的商务活动,那日门店人潮拥挤,镁光灯咔嚓闪烁。 钟意远远地望了一眼。 他说,别人觊觎你的东西,你就这么拱手相让吗? 可他从最开始就告诉她,他从来都不是她的。 如果没有唐柠,她和那个人最后那段日子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至少不会突然冷却。 她会一直待在那套大平层里,怀着惆怅又温柔的心情陪伴他、等待他。 最后痛苦地离开。 结束的时候,她的心情其实很平静。 因为已经用漫长的夜晚一点点和他告别,每一次见面都把他从心里剔除一部分。 周聿白偶尔会去凤翊集团。 陪梁凤鸣见一些重要客户,或者母子两人吃顿商务晚餐。 李总助买咖啡的时候,偶然路过那家买手店。 那时候钟意正站在橱窗前布置展示台。 李总助望一眼,简直是哆嗦了一下。 有种喜极而泣的激动感。 年纪轻轻的周氏集团董事长早早就站在云巅,什么时候低下头过。 没人拦着他当冰山高岭之花。 可也没有人想看见自家boss那副硬拗着高贵面孔以至于只能靠整顿职场来发泄自己的愤懑。 周聿白走过来,不耐烦抬眸。 只是望了那么一眼。 戏中意 第116节 鲜花围绕的白色拱型橱窗,明亮的射灯从四角汇集至中心,璀璨明亮宛如梦境。 她倾身站在其中。 浓密微卷的长发慵懒披泻而下,被她拨至一侧肩头。 只能窥见明净的额头和小巧的鼻尖,密绒绒的睫毛卷翘颤动,红唇如饱满的玫瑰,那双清澈明净的眸认真注视着手中的珠串。 穿一条薄荷绿的绸质吊带裙,温柔清新,像风轻轻吹过湖面的颜色。 他被那温柔清甜的颜色唤醒,突然就不想挣扎。 她做的糖水,她抱着冰激凌碗的模样,她午夜奔向他的笑脸。 随便吧。 她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 他认输了,俯首低眉,他甘愿就这样被她困着。 “去问她……”他摘下衬衫的银色六星芒袖扣,递给身边的秘书,“请她再陪我演一回。” 他眉眼深沉柔和,很认真地想。 一字一句:“她想要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我都给……这世上的一切,我能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只有她,不会有其他人……” 所有的。 他的名利背景,他的身心,他的未来…… 全都给她。 李总助把那枚袖扣递给了钟意。 这枚袖扣,曾经被她的项链缠住,把他缠住,此后便一直留在她身边。 直至她最后离开,又还给了他。 “周总说,请钟小姐再陪他演一回。” “周总也说,您想要什么都可以……” 李总助尽职尽责,把每一个都转述给了钟意。 他可以给的一切…… 所有吗? 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要。 甚至都不愿意去想。 钟意望了一眼窗外。 他站在浓荫树下,背对着她抽烟。 白衫黑裤,背影矜贵挺拔、孤傲清绝。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枚袖扣,只是微笑:“对不起,我演技太差,已经退圈了,也不想要什么东西,麻烦跟周总说一声,找其他人试试吧。” 李总助硬着头皮把话转述给周聿白。 他低头垂眼,漆黑的睫掩住幽深的眸。 默默听着。 没有回馈任何神情,也没有回头。 只是挺直了脊背,傲慢又沉默地走进了车里。 第60章 暴戾的吻 买手店审美品味专一, 也有固定的消费群体。 钟意的首饰风格更随意一点,每一期新品的材质和理念都不尽相同。 有些首饰会选择高级珠宝的质感,也会使用时尚珠宝的先锋感。 小小的一张展示桌似乎不够放下她的心思。 买手店的收入尚可。 虽然远比不上当演员的收入, 但那些她自己亲手做出的首饰被人买走,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至少不是靠脸吃饭的花瓶。 也许可以有个更宽敞的地方。 更专业的首饰买手店, 或者一个自己的品牌小店。 让作品被更多人看见。 忙碌之余,钟意也尝试着做点品牌策划的工作。 开通了品牌官方账号, 自己写文案、陈设拍摄,把新作品发布在社交网络上。 只是她自己精力有限,很多想法无法即刻实现,只得一点点积累。 但这个默默无闻的个人品牌,第一次出现在更多人面前。 是因为蓝郁。 他在微博晒出了新的营业照。 很明显的是新耳洞——戴上了一对配色鲜明的金属珐琅耳钉。 随后还有出街的黑珍珠项链。 节目里出镜的颜色浓郁的宝石戒指。 造型夸张的环形手镯。 造型分析里, 好些次都出现了“yi”这个品牌名。 他自己也拍过vlog, 说是很喜欢的设计师品牌。 这一波宣传,直接导致钟意经营的那个品牌账号浏览量和关注度飙升。 买手店那边也突然有顾客专为买她的首饰而来。 钟意后知后觉刷到蓝郁那些照片。 他戴的那些首饰,其实大部分都是她放在买手店出售的。 她并不知道被他买走了。 “你还打了耳洞?” “我让化妆师弄的。没有耳洞, 怎么配这么漂亮的耳钉呢。” “其实本来想把所有东西都买走, 但仔细一想,那样岂不是完全抹杀了你的设计, 所以我只挑了最适合我的几样,把其他的留给同样欣赏它们的人。”蓝郁在电话里笑, “我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位完全欣赏设计师作品的普通顾客,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自作主张。” 说毫不动容是假的。 说毫无感觉也是假的。 钟意完全能感受到蓝郁的心意, 很用心地在帮她。 她语气呐呐:“蓝郁……真的太感谢,其实不用这样……” “嘿, 你终于喊我名字了。”他爽朗笑道, “最近有没有忙一点?希望没有打乱到你的工作节奏。” “没有……”她干瘪瘪地感激他,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都不用说,等我拍完戏回北城,你请我吃饭吧。” “好。” “可不可以顺便喝一碗你煮的糖水呢?很怀念钟妈妈的手艺,上次去汀溪还是几年前,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喝糖水了。” 钟意缓缓点头:“好……” 她不是不明白蓝郁的意思。 只是有些好意无法推拒。 他捧出一份真心,她当然也要同等地回馈他。 然后要怎么走下去呢? 也许有一天顺理成章,两人会坐在一起喝碗糖水,看一部电影,牵住彼此的手。 钟意轻轻吁了口气。 扯过自己设计稿,漫无目的地画起来。 买手店的顾客突然多了起来。 钟意有空便会过去看看,跟店员聊聊顾客的反馈。 有些热度很好的设计也许可以考虑做成标品销售。 去的次数多了,也绕不开附近的凤翊集团。 她在买手店里遇见过杨韵诗。 杨韵诗偶尔也来公司附近的这家店逛逛。 两人见面的那刹那,彼此都惊讶万分。 谁都没想到——这个人怎么还在? 杨韵诗在凤翊集团上班。 自打周思旻那件事情后,梁凤鸣便不再同以往那样亲近她,后来又来了叶绾绾,她陪伴在梁凤鸣身边的时间更少,关系也自然冷淡了下来。 周聿白自然是高攀不上,连周思旻也瞧不上她。 她和叶绾绾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梁凤鸣心里什么都不是。 这么一想,她黏着梁凤鸣的心也淡了不少,只是她还是梁凤鸣的干女儿,家里还要靠着梁凤鸣的背景,有这层便利,索性在凤翊集团找了个合适的职位,以后也好为自己做打算。 她虽然不太清楚当时周家是怎么闹得让董事长下台。 戏中意 第117节 但在梁凤鸣身边,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知道钟意是周思旻让她去勾引周聿白,故意破坏叶家联姻。 说不上嫉妒或者厌恶。 只是有些瞧不起罢了——应该拿了很多好处吧,不然怎么好好的退圈了呢。 “你不是退圈了么?在这里干什么?”杨韵诗看她摆弄着一串珍珠,猛然怔住,“钟意,你不会……是这个yi设计师吧?”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杨韵诗扬起下巴,“凤翊集团就在旁边那栋楼里,不会觉得难堪吗?” 钟意低头忙自己的,淡声道:“你呢?你一直都不觉得难堪吗?” 杨韵诗脸色极差。 高跟鞋蹬蹬地走开。 不可避免,总会遇见以前认识的人。 她也逛街看展、参加各种珠宝展和时尚展,寻找原材料供应商。 以前在娱乐圈待过的优势便凸显出来,更容易接触到同行和消费圈层,也有很多的时尚资源可以利用。 偶尔遇到过以前的朋友或者艺人。 有人知道她当时攀上了周家,悄悄当金丝雀又悄悄销声匿迹。 看她时隔几年后又突然露面。 有点人走茶凉的淡漠,又秉着好奇偷觑的心态。 那天钟意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晚宴。 晚会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天有珠宝拍卖。 这场拍卖晚会搞得很花哨,珠宝展厅布置得美轮美奂。 温莎莎帮钟意弄了一张邀请函。 她只是想去看看那些拍卖的珠宝。 只是没想到遇见了梁凤鸣和周聿白。 两人身边围了不少宾客,笑语盈盈又亲切优雅地和人攀谈。 这场慈善晚宴的拍卖会。 梁凤鸣拿出了不少自己的私藏珠宝,凤翊集团和她都算主角之一。 时至今日。 钟意已经能面不改色地从这位高贵凛然的年轻男人身边路过。 她穿了一条几年前的裙子。 梳着光髻,眉目如画,戴自己设计的珠宝,静悄悄从旁侧走过。 淡淡的香气隔着人群,宛如丝线般穿过。 周聿白漆黑平静的眼眸荡动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香槟。 杨韵诗今天也在。 只是周聿白在,梁凤鸣不让她在旁作陪。 钟意悄悄绕过时,杨韵诗故意拦住她:“钟意,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钟意咬唇,顿住脚步。 先侧目的是周聿白,而后是梁凤鸣。 梁凤鸣差点没想起这个人。 只是一旦见面,也没忘记钟意这张脸——毕竟印象太深刻。 那天之后。 这位钟小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聿白身边。 她对此还算满意。 梁凤鸣打量钟意一眼,心底并无多少芥蒂——温慈柳下场能大快人心,也许还要谢谢这位钟小姐。 她和颜悦色朝着钟意打招呼:“钟小姐。” 钟意默然低头:“梁女士。” 梁凤鸣瞟一眼身边的周聿白,再看向钟意。 迟疑问:“钟小姐……一直在北城?今天怎么……” “妈——”周聿白打断对话,语气微冷。 高大身形横亘过来,完全挡住身后的钟意,“有什么话问我就行了。” 他眉眼沉沉,不是翩然文雅的状态。 倒像生着几分刺。 周聿白扭头。看了眼藏于身后皎洁温顺的面孔,眉眼间有股逆来顺受的安静。 他无话可说,只觉疲倦荒凉,郁声道:“走吧。” 钟意默默走开。 梁凤鸣笑对儿子:“这是怎么?叙旧说两句话而已。” 周聿白僵立在母亲面前:“她不想叙旧,也早就跟我没瓜葛……您就别打搅她,让她自在点吧。” 语气说不出的暗沉嘶哑。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沉默地拔步离开。 只是路过杨韵诗时抬眸望了一眼。 这场慈善晚宴,钟意安静在角落呆着。 从开始坐到结束。 重要客人陆续散去,她听着身边人高谈阔论到互道再见。 最后也跟着往外走。 侍应生指引说楼上天台有after party酒会。 她就在打着领结的侍应生的带领下,心事重重去了天台。 天台有爵士乐队和酒水食物。 也有一群余兴正浓、疯狂社交的年轻人。 钟意喝了两口啤酒,受不了这过于热情的气氛。 一时找不到下楼的电梯,索性浑浑噩噩踩着楼梯下来。 她无头苍蝇似的穿过空荡荡的晚宴展厅,走至一间间堆放杂乱的布置间。 那些胡乱堆放的鲜花和玻璃展示柜,胡乱摆放的椅子和尖锐的水晶灯都刮着她的裙摆。 无路可走。 索性又扭头去找新的出口。 很久不穿的尖细高跟鞋开始磨脚。 她头脑清明,只是思维困顿。 明明知道打起精神就能从这片被遗弃的华丽布景中走出去,可精神疲惫而涣散。 最后钟意头发披散,扔下了磨脚的高跟鞋。 光脚踩上展台,坐在了高高的珠宝展示柜上。 那里靠着一扇木质装饰窗,一眼便能望见楼下的花枝草木。 她托腮看了很久。 他凭什么叫她再演一次。 还想怎么样呢? 她真的讨厌他,讨厌他身边的那些目光,讨厌他居高临下的冷漠。 她也什么都不想要。 笑话,他又真的能给什么吗? 有那枚六星芒袖扣又怎么样? 他的确帮过她、救过她,帮她摆平了很多麻烦事。 可她也报答过——她悄悄爱过他,她也说过爱,她也对他好过,顺从过,用心过,陪他快乐过。 足够了吧。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拨开脚下那些被遗弃践踏的鲜花和凌乱的布置,朝着她走来。 钟意回头望了一眼。 又拗过了头。 来人有着她熟悉的英俊面容和深邃眉眼。 他隔着一点距离,弯腰捡起她乱扔的两只高跟鞋——漂亮的弧线和闪亮坚硬的钻石装饰。 那两只高跟鞋攥在他手里。 好像某一块空缺慢慢浮涨填满。 周聿白把一双高跟鞋拎在她脚边的展台。 钟意蹙眉看了一眼。 满心冷漠,又把那尖尖细细的高跟鞋踢了出去。 戏中意 第118节 鞋子带着情绪,摔进了凌乱堆放的空箱。 “嗒”的声响,像嘲笑,也像拒绝。 他伫立在她身边,眉棱皱起。 面色冷峻地踢开脚下杂物,冷硬地转身往外走。 只是走了几个步伐,隔着不远不近。 又突然停顿住,眉眼冷漠地立在当地。 而后是打火机擦动的声响。 一切沉默,唯有清淡的烟草味袅袅飘出。 钟意抱着膝盖,眼神冷清地望着窗外。 他背对着她,沉默地抽着烟,背影如同一只困顿疲乏的兽。 外面传来了一串脚步杂音。 大厅里的总控灯光逐渐变暗,最后“啪”地一声熄灭,只留四角几盏幽幽的灯光。 两个人的心各自也随着这声“啪”沉下去。 烟一根接一根抽着。 钟意身周的烟味越来越浓。 也许心情都如同这弥散的烟气一样浓烈、窒息。 让人阴郁至无处可逃。 细长香烟火光熄灭。 他随之阖眼,重重地滚了下燥热的喉咙。 偌大的房间里,他喑哑的嗓音跟着烟气一起飘来。 沉郁、浓烈、轻渺。 “钟意,你有没有爱过我一点。” 她没有半点思索,平静望着窗外:“没有。” 他紧紧咬牙,颌颊线绷得锋利冷锐:“说了那么多次,每次上床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钟意轻笑:“周总,不过是逢场作戏,怎么能当真呢,我来从没有爱过你。” 她的笑和话语悦耳动听,清清凌凌传来,穿进了他的耳膜。 那一瞬只觉刺痛。 这痛细不可见,从耳膜径直穿透大脑,抵着下颚刺进喉管心脏,最后蔓延至全身。 逼得他全身颤抖,直抵眸底的烫意和酸楚。 周聿白脚步沉重,背影凝重地大步迈向她。 他在她面前站定。 她坐着,已经和他完全同一高度。 清澈的眸光定定地直视着他。 一张英挺深邃的脸,所有的光线都被他遮挡,她看见他五官线条的跌宕起伏和身廓模糊晦暗的阴影。 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攫住她,侵略她。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醇烈的烟草味将她团团笼罩。 他俯身凑近,目光雪雪,锐利如刀,将她切割,激得她心头寒冷战栗:“你是演员,你有没有入过戏?” 钟意露出个清甜笑意:“没有,我自始至终都很清醒。” 他尖锐熠亮的眼神骤然一缩。 俯身朝她的唇吻下来。 男人的气息和浓烈的烟草味,那两片炙热干燥的薄唇撞在她玫瑰色的嘴唇,辗转厮磨,辗轧占有。 钟意紧紧闭着齿关。 周聿白舌尖强硬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狂风暴雨般地肆虐。 钟意撇脸要躲,节节后退。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昂头,强迫她接受。 舌尖探进去,扫荡她的颗颗贝齿和唇壁,抵搅敏感的下颚和舌根,掠夺她的津唾和气息,搅弄她的舌尖和他沉沦纠缠。 她呼吸急促,某一瞬熟悉的感觉传递至心底,悸动胀痛得让人身体颤栗。 他在同一瞬燃起强烈的身体反应,要不顾一切地掠夺她的所有,侵占囚禁至自己的领域。 钟意紧紧闭眼,猛然咬住他的唇,尖尖贝齿用力刺进他柔软的薄唇。 直至淡淡血腥气的弥上舌尖。 他极度压抑着,发出一声无法自持的低哑闷哼。 痛从唇瓣传递至心底,绵绵不断地持续,让人剧烈颤抖又疼痛,在这积攒得如同泥浆厚重的沉痛,翻出一丝丝清明的舒爽来。 他舔舐自己的血,卷在舌尖。 将这带着铁锈味的血腥衔给她,渡进她的唇腔,和她的甜美气息混搅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周总,克制一下,强取豪夺没有好果子吃。。真的。。你信我。。。 第61章 最好是不要被狗仔粉丝拍到 这个吻混沌又浓烈。 血腥气从呼吸和津唾交缠, 混杂着或苦涩或清甜的滋味。 让人本能抗拒,又心旌动摇。 钟意全部力气都咬着他柔软的唇瓣,全身紧绷如硬石。 又在血腥的刺激下无法自抑地颤抖着, 只觉无数罅隙细细密密裂开,甚至有微刺的汗意爬上额角。 他毫不惧痛地亲吻她, 急促沉闷的吐息和烟草血液的气味,挺拔身形弥散的压迫感, 他手指施予的力道,这些足以强悍地侵略她的呼吸,搅乱她的思绪,肆无忌惮地覆盖她所有的感官。 先败下阵来的是钟意。 她忍受不了。 唇瓣柔软湿润的触感如此熟悉。 鲜血的气味流淌到心里有钝钝的痛感。 毫无收敛的唇舌纠缠让人身体逐渐发热发软。 她眼底饱胀酸痛,身体力道流失, 软绵绵脱力。 被他舌尖往里一撬, 脸色潮红地松开齿关。 狼狈地撇开被他桎梏的下巴,细细急急地喘气,身体直直后仰。 躲开他的吻。 玫瑰色的嘴唇还沾着他鲜红刺目的血珠。 他剑眉英挺, 眸色幽灼。 紧追着她的后退, 得寸进尺地压下来。 高大身形极具侵略感地笼罩着她。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 有什么东西似乎昭彰而出——嘴唇伤口冒出的血珠,手臂肌肉凸形隐约透出衣料, 宽阔胸膛压抑的起伏心跳,以及西装裤包裹的那双长腿的嚣张。 钟意身体后仰, 手肘撑着身后的展示柜,被迫仰视着他。 身体深处浮起慌悸, 心惊胆战。 这种悬殊的力量对比。 这样晦暗又暧昧的无人之地。 周聿白鬓角沁出热汗,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的刺痛, 咽下满腔浓重苦涩的气味。 这种苦涩无法自行纾解。 明锐眼神映着一缕窗外的明光。 他遽然俯身, 低头触碰她娇美柔软的樱唇。 钟意明眸一闪, 挣扎着躲开。 却被周聿白长臂轻而易举地揽住腰肢,毫无间隙地扣在自己怀里。 隔着衣料,肌肤之间似乎有种磁场般的微妙张力,似乎有如电流窜过,让人心尖发颤,四肢松软。 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 钟意被这电流般的战栗冲得浑身发抖。 毫不思索地伸手在他脸上“啪”了一巴掌。 力道不重,声音却清脆地回荡在大厅。 她胸脯剧烈起伏,面色潮红发烫,急促喘气:“你放开我。” 周聿白下意识地偏颊,脸颊有细微的刺痛。 他神色微有冷峻,箍着她的手臂收紧——堂堂天恒集团的董事长,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 那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又深沉强硬地盯着她,宛如打量领地里的猎物。 戏中意 第119节 似乎要将她拖入某种无法自拔的危险境地。 钟意喘着气,连动弹的力道都没有。 她瘫软在他怀里,轻浮刺目地对他笑:“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周总,要在杂物间强迫女人吗?您不觉得这样有失您的风度和周氏集团的脸面?要是被人知道,会曝出惊天丑闻吗?” “钟意。” 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眉棱紧蹙,嗓音沉哑。 “放开我,或者……”她抿了抿唇瓣残留的血迹,伸手去摸搁在一旁的手机,声线转冷,“我立刻报警。” 他敛眉盯着她看了很久。 看她瑰丽又冷清的面孔,最后唇角浮起一点冷讥:“钟意。” “请你放开我。” 他眉尾下压,气息冷冽:“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神色郑重:“我会报警——一切罔顾女性意愿的亲密行为,都属于性骚扰。” 周聿白把她的面容沉进瞳海,重重咽了下喉咙。 完全失控的感觉随着她的话语结束—— 他彻底清醒过来。 眸光一垂,动了动唇,似有动容。 终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往后退了一步。 钟意明显松了口气。 他气息沉郁,撇开脸,不耐烦地扯开衬衫领口。 领结松散,露出泛红微汗的脖颈。 钟意弯腰,乒乒乓乓去捡她的高跟鞋。 他临窗而立,默然垂首,默默点燃了一支烟。 侧脸线条利落清朗,嗓音平静喑哑:“以前你主动勾引我,现在你说要报警。” 钟意拎起高跟鞋,亦是平静回应:“没有三千万的违约金,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到您面前。” 他咽下呛烈的烟雾,神色颓懒:“我有的何止三千万……钟意,人往高处走,明明有些东西你唾手可得,怎么就不能聪明点?” 钟意垂眼:“抱歉,我一向愚笨……您也知道的,以前也一直说我演技不好,不够聪明。” 她重新穿上高跟鞋,提裙往外走。 周聿白听着清脆声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他摁灭那支烟。 眉眼冷凝,亦往外走去。 钟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 生活最好忙碌一点——现在恰好也是她最忙的时候。 有了蓝郁的帮忙,钟意的品牌知名度突然爆发性扩散开来。 品牌账号的关注度大幅提升,经常有关注者留言想要明星同款或者之前的某些手作。 她按自己兴趣设计的高级宝石也有人频繁来问价。 买手店那边的情况也越来越好。 钟意一个人分身乏术,应付不了这么多的需求。 家里地方太小,也需要一个更大的空间来维持正常工作。 温莎莎和夏璇当然提议她开设的品牌工作室,也需要团队来做品牌运营,她的工作重心应该主要放在设计上,而不是手忙脚乱八方兼顾。 她这段时间忙得自顾不暇。 钟心时不时打电话给她,知道钟意每天忙得日夜颠倒,也是担心她身体。 再听钟意说考虑找个新的工作室,也要找个助手帮忙打理品牌,买手店那边也要时时关注,这种工作和当演员自然不同,难免要面对各种难题。 钟意还特意找钟心问几个问题。 “姐,你不是也做过采购吗?这些你都应该很熟吧?” “是呢,我要是在的话,倒是能帮帮你。” 为了顾及枝枝,钟心回到汀溪,在一家公司默默呆了六年。 不出差,不跳槽,不应酬。 要是没有枝枝呢。 二十几许的青春韶华,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也许事业上会有各种机会,也许会频繁出差。 也许会和朋友一起逛街旅游散心,过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也许会谈不一样的恋爱。 而不是每个月拿着几千块的薪水,下班后赶着回家陪孩子,处理家庭各种日常琐事。 再和一些面目模糊的男人相亲,讨论着收入、工作、各自的孩子、家长里短。 “姐……枝枝也长大了,不需要太悉心照料,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汀溪。” 钟意伸了个懒腰,“你还很年轻呢,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 钟心:“比如呢?” “比如你可以带着枝枝来北城,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你可以来帮帮我,也可以发展自己喜欢的事业,也许可以遇见不一样的人,过不一样的生活……” 钟心在电话那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可以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 要不要尝试着过另一种生活? “不如带枝枝来北城看看吧,以前你都说枝枝太小,家里糖水店太忙,从来没有来过北城。”钟意劝她,“也许你会喜欢呢。” 钟爸爸钟妈妈听见两姐妹打电话,倒是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意意现在开始自己创业,既然需要人帮忙,不如心心你去试试?至少姐妹俩有个伴儿。把枝枝留在家里,以后工作生活都稳定,大城市人多,也许还能找个合适的男朋友。” 钟心很快就动摇了——汀溪太小了,她也许可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还可以逃离那些千篇一律的相亲。 只是枝枝呢? 她还是想带着枝枝一起。 只要钟心愿意走出来。 钟意当然高兴:“我们两个可以照顾枝枝,小区门口就有个幼儿园,上学也很方便,非常可以。” 钟意转身又去撺掇父母和枝枝。 这事很快就定下来—— 蓝郁没想到自己从剧组杀青回北城,面对的是这么个好消息。 钟心和枝枝要来北城。 “你工作那么忙,我开车去接她俩。”蓝郁自告奋勇,笑眯眯道,“钟心和枝枝都是我的真爱粉,她们来北城,我当然要亲自去机场欢迎。” 那一阵子钟意格外的忙。 没来得及和蓝郁吃饭,也没来得及给她煮糖水。 只是要寻找合适的工作室,重新布置家里,采购各种生活用品,准备钟心和枝枝的新生活。 还好蓝郁过来帮忙。 钟意没想到他完全没有明星架子。 能亲自帮她整理工具,也能扛着大包小包采购物品,也能为买一件合适的家居东奔西跑。 钟心和枝枝到北城的那一日。 蓝郁买了一束漂亮的花,和钟意一块去机场接人。 站在北城人潮涌动、繁华缭乱的市中心。 枝枝搂着蓝郁的肩膀,拍下一张笑脸盈盈的合照。 三个大人带着枝枝去亲子餐厅吃饭。 带着她去商场买漂亮衣服,去游乐园玩游戏,去动物园看大熊猫。 钟意和钟心都特别紧张他。 进进出出都是人流量多的地方,饶是戴着口罩帽子,也时时受人关注。 最好是不要被狗仔粉丝拍到。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太忙叻~t t 第62章 他俩到底啥关系 天恒集团的八卦沿着网络四处蔓延。 各楼层的茶水间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周总的嘴唇破了, 好像是被咬的……妈呀,太激烈了吧。” “怪不得……今天顶楼的晨会取消了,法务部lucy单独去找董事长签字, 回来后在电梯里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我在楼下看见李总助买咖啡,那个郑董笑眯眯的过去搭肩膀, 旁敲侧击问李总助是不是有好事将近……” “真的假的?要真是那什么,到底是谁啊?叶小姐不是已经回美国了么?” 戏中意 第120节 “肯定不是叶小姐,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之前不是传……” 有人路过一声咳嗽。 大家做鸟雀散。 顶楼董事长的办公室。 前董事长喜爱的中式风格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白灰和几何轮廓的极致线条,凸显着冷静干练的简洁镇定。 男人顶着一张翩然俊逸的脸,轮廓利落,漆黑的瞳仁沉寂冷清, 高挺的鼻梁在明光下划开利落的阴影, 薄唇直抿。 偏淡的唇色,下面唇瓣的唇尖上有块暗红色的伤痂。 伤口醒目,又给他添了几分冷峻。 李总助拉开抽屉七八次, 最后终于决定递个隐形创可贴进去。 待会还有高层会议要开, 这样似乎不太……嗯…… 周聿白神色平和地翻着送进来的签字文件,指尖倒是夹着根烟, 但从点烟开始就没有抽过一口,只是任由它静静地燃烧。 他睃一眼李总助手中的东西:“不必了。” “大家都在传……”李总助欲言又止, “我让医生过来,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毫无影响。 只是偶尔牵动嘴唇时会带起一点可忽略的刺痛。 “不用。”周聿白把细长香烟摁进烟灰缸,淡声道, “今晚的应酬应该会热闹, 多安排两个能说话的人一起过去。” “是。” 晚上有商务应酬, 他也丝毫不避讳顶着这张脸出席。 酒席上喝了几杯,合作伙伴也脱了那层凛然严肃的派头,笑哈哈问起他嘴上的伤。 八成是女人搞得。 周聿白供认不讳,捏着酒杯轻描淡写说是。 这种话题总是能引起人的谈兴。 众人起哄:“什么样的姑娘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他喝一口酒,无所谓笑笑:“还算漂亮吧。” 大家听他语气里那抹冷寂,搞不好是在女人面前吃瘪,感慨年轻轻轻的周总也会栽在女人身上,又羡慕年轻人的风流大胆,一时饭桌上热闹融洽至极。 酒桌上一张张喝得面红耳赤的面孔,七嘴八舌聊起男男女女的话题。 周聿白神志微醺,意识却格外清明。 身边也坐着个漂亮女生——刚才聊天时大家起哄塞到他身边来的。 他要走,这姑娘也跟着他起身,娇娇怯怯喊他周总。 问能不能捎她一程。 周聿白这才拿正眼看她。 刚毕业的年轻姑娘,举止还有些拘谨,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甜丝丝的。 捎一程也无妨。 但那又何必,还要费唇舌跟她说话,有的没的聊些浪费时间的话题,再继续往后,想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事。 这种事情,他做过一遍,就懒得再来一次。 周聿白转身就走。 第二天去香蜜湖吃饭。 梁凤鸣看见周聿白嘴唇的伤口,也是有些纳闷。 他说是被碎玻璃杯不小心割伤。 “聿白,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妈总觉得你不对劲。”梁凤鸣拍拍他的肩膀,“你和以前不太一样,经常坐在窗边发呆。” “那天晚宴遇见钟意,你后来跑哪儿去了?电话一直没接。” 他淡声道:“没去哪。” “没和钟意在一起?” “妈——” 梁凤鸣沉吟:“我知道你俩也许没什么,但以前毕竟也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聿白,这两年你先是拒绝了绾绾,后面又接触了那么多女孩子,难道就没一个合适的?你年纪也不小了,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是不是好好考虑考虑……” 他修长手指揉捏着一支烟,长睫掩住寂寥:“您觉得哪个适合我?” “我当然是最中意绾绾,其他也有觉得合适的,只是看你喜欢。” 周聿白沉默望着窗外,下意识将那支洁白的烟卷揉了很久,揉到烟叶破碎,指尖沾满烟草气味,方才平静道:“这么多莺莺燕燕,我自己挑不出来,您眼光毒辣,觉得哪个好就哪个吧,您看着安排,我都听您的。” “聿白,你这话当真?” “当真。”他起身要走,“您挑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本来要回公司加班。 结果临时起意,周聿白又去了那套空置的大平层。 房子依旧冷清。 这冷清持续的时间太长,就有些令人憎恨的厌恶感。 床上有过夜的痕迹—— 他偶尔会在书房里坐一会,再回到卧室躺一会。 周聿白坐在床尾抽了根烟,最后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 走出大厅时,楼下的公寓管家笑着起身说,欢迎您下次归家。 家? 周聿白叼着烟冷笑了声。 拨了个电话给李总助,声音冷肃:“把这套房子卖了吧。” 李总助支支吾吾:“周总……” 房子里还有不少两人的东西。 他掸掸烟灰,眉眼萧瑟:“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还要不要,她若不要,那就让她自己扔了。” 李总助幽幽叹了口气。 他一个总助,为什么总是要处理这种事情? 钟意接到李总助的电话,蹙起细眉。 她正忙着自己和钟心的事情,哪有心思管这些,当然拒绝:“这套房子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李总助你随意处置吧。” “钟小姐,那些珠宝首饰,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应该能排得上用场吧?” 即便再不喜欢,把那些钻石珠宝拆下来再设计出售。 至少也值个几千万。 这不是现成的顶级原材料? 钟意沉默,心里取舍了一会,最后还是道:“不用了。” “要不您过去看看吧……那套房子,其实周总有空常去坐坐。”李总助叹气,“也许您过去看看就明白了。” “抱歉,我最近有点忙。” 门铃叮咚响,钟意忙着去接人,匆匆挂了电话,“李总助你处理吧,不用再征求我的意见。” 李总助抚额。 这是造什么孽啊。 钟意深切意识到“雷厉风行”这四个字给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所有人改变主意之前把钟心和枝枝接到了北城。 把家里的次卧改造成了母女俩的卧室。 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去了附近的一个创意工坊。 安顿了枝枝的幼儿园。 开始了姐妹俩合体带娃的新生活。 枝枝在北城适应得很快。 虽然离开了爷爷奶奶和家乡的小伙伴,但北城有各种各样的游乐园和大大小小的展馆,好玩又漂亮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姨姨家藏着好多的新玩具,她每天找出一个拆开,就能收获一天的开心。 妈妈、姨姨和蓝郁叔叔会带她去外面的餐厅吃饭。 枝枝玩得乐不思蜀。 和爷爷奶奶视频的时候完全是笑嘻嘻地说拜拜。 倒是把钟爸爸钟妈妈惹得伤感不已。 她虽然没有爸爸。 但枝枝念过幼儿园,知道爸爸是什么样子——蓝郁叔叔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还会领着她出门玩,把她抱得高高地看动物园的小动物,在吃饭的时候帮她剥虾。 晚上看动画片的时候,枝枝搂着钟心的手臂:“妈妈,让蓝郁叔叔当我爸爸好不好?” 把聊天的钟心和钟意呛了半死。 钟心一手捂女儿的嘴,一手捂自己的脸,忍不住笑道:“蓝郁叔叔呢……额,他可能,可能当枝枝的姨父,但不会是爸爸哦。” 钟意俏脸飞霞:“姐,你别乱讲。” 戏中意 第121节 “蓝郁真的很不错。”钟心手肘撞撞妹妹,“意意,你不考虑一下吗?” 钟意语结。 说实话,蓝郁真的帮了她很多。 特别是钟心和枝枝过来,真的全赖他忙里忙外帮忙照顾。 这份心意,钟心当然看得很明白。 钟意眼神闪躲:“最近工作有点忙……” “工作忙也不是拒绝人的理由。”钟心戳她,“意意,你不要辜负人家。” 钟心接手了钟意的一部分工作。 买手店打理、还有品牌账号的线上打理和一些运营工作都交给了钟心。 她性格细心温柔,学生时代还是个文艺气质的美少女,这几年在公司也呆了好几年,各种岗位工作都经手过,做起来比钟意顺畅多了。 钟意现在租了个小小的工作室,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画设计稿,醉心雕琢自己的设计,也就少管了些零零碎碎的闲事,工作效率也大有提升。 刚开始的阶段,姐妹两人一起打理也刚合适。 算是自由职业,照顾枝枝也比较方便。 蓝郁提前去接枝枝放学,再去yi工作室找姐妹两人。 打算晚上一起吃饭。 钟心不愿意再当电灯泡,喊着枝枝:“我带着枝枝回家,你们俩去吃吧。” 枝枝攀着蓝郁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最后是钟意和蓝郁带着枝枝出门。 把钟心单独撇下——钟意逼着姐姐换了身漂亮裙子,帮她约了美容院做脸,再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享受下单身的快乐,勒令她晚上十点之前不许回家。 钟心穿着把身材包裹得曼妙起伏的明艳窄裙,看着镜子里那张素净姣好的脸庞。 眸光闪闪,牵着唇角无言笑了笑。 大家都那么盼望她的新生活,新恋爱吗? 那个棱角分明的男人,她已经有好久好久不曾想起。 钟意和蓝郁带着枝枝去吃了她最喜欢的披萨和意大利面。 晚餐之后两人牵着枝枝,蓝郁摘了帽子和口罩的束缚,沿着幽暗微光的河边,吹着柔软的晚风散步。 聊食物、路边的花花草草和普通人的生活。 蓝郁牵着枝枝的手,朝她微笑:“很久没有过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太客气了,应该我说谢谢才对。”钟意回之以灿烂笑意,“我们总是在谢来谢去。” “期待我们有不必相互道谢的那一天。”蓝郁意味深长地道。 钟意抿唇含笑回视着他。 愉快又普通的一日。 期待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阳光灿烂。 第二日也正如此预料。 只是温莎莎夺命连环call,在电话里跟钟意咆哮:“意意,微博!微博热搜前五都是蓝郁,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钟心和钟意都在工作室讨论细节,闻言立马打开了微博。 赫然几个大标题—— 【顶流男星私生女曝光!】 【蓝郁和素人隐婚生女,携手亲子餐厅进餐,共游儿童乐园!!!】 【国民男星塌房,娱乐圈之罪——单身红利?】 【蓝郁新剧热播:我也有一个成为好爸爸的梦想。】 姐妹两人一脸懵。 热搜标题下面的照片和视频都是蓝郁和枝枝的偷拍图,还有几张模模糊糊夹着钟意和钟心的背影。 钟意立马打电话给蓝郁。 他那边电话占线,隔了一阵才回拨过来,先安慰钟意说没事,公司已经在撤热搜。 “有人故意买黑料带节奏。”蓝郁蹙眉,“之前有得罪对家,最近又有些资源在抢……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我会让公司尽快把照片撤了,不会影响枝枝。” 钟意知道娱乐圈这些明里暗里的套路,倒是很镇静。 钟心倒有些啼笑皆非:“不会影响蓝郁吧?一个误会而已。” “姐,没事的,你放心吧。” 经纪公司只想悄无声息让这事过去,但谁都没想到——这热搜越撤越多。 网上的料也越爆越多。 路人视角的文字回复,说是眼见着蓝郁和枝枝一块玩耍,身边还有个妙龄女子,还有偶遇他在商场购物买东西云云。 网友们开始群嘲蓝郁人设崩塌,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卖着单身人设跟各女星炒cp。 蓝郁粉丝们开始在各个阵营跟路人对撕,空口污蔑人也要拿出证据来。 各社交网站吵得一片乌烟瘴气。 这轩然大波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有另外角度的偷拍视频流传出来。 眼尖的网友一眼认出了蓝郁身边的那位女子,是钟意。 谁? 钟意!!!!! 那个惊鸿一瞥,早早退圈的钟意? 那个曾经跟蓝郁炒过cp上过热搜的女演员? 妈耶。 局面突然扑朔迷离,全体吃瓜群众的热情突然飙到了高潮。 孩子是谁的??? 钟意为什么突然退圈???? 他俩到底是啥关系?????? 蓝郁和钟意的超话cp一夜之间爆了。 钟意的搜索量也蹭蹭往上涨,关注度前所未有的高。 钟家父母、身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抱着各种疑问给钟意打电话。 夏璇这个时候正在公司餐厅舌战群儒。 “孩子绝对绝对不是钟意的,我保证!!怎么可能,她那个时候才多大,哪有时间怀孕。” “她也没有跟蓝郁隐婚谈恋爱,我拿我升职加薪的名誉作担保!没有!绝对没有!!!” 不远处坐着面容冷清的周聿白,和颜悦色和一群高管进餐。 不动声色抬眸瞟了一眼。 李总助硬着头皮听着夏璇的尖锐嗓音划破耳膜,硬着头皮咽下一口饭菜。 这位夏小姐再这么喊下去。 他保证——她这辈子都别想在这家公司升职加薪。 这种娱乐圈的八卦热搜。 跟他们这群社畜有什么关系。 只是下午周聿白在办公室开会,各高管开始汇报本上半年的财报和项目进度表。 一身高级定制西装,贵气的镶钻金扣的董事长翩然俊雅坐在椅内,用温润清淡的语气跟下属说最苛刻的话。 “这种业绩你是觉得能成功糊弄自己,还是能成功糊弄市场?” “上一次公司这种项目,已经把温总送进去了,这一次是想送谁进去?不妨可以跟高墙之内的温总沟通一下?” “我每个月来一次临江,不是听你们翻来覆去炒这些冷饭……?” “有没有人想……” 开完会出来。 周聿白两指不耐烦扯了扯领带,冷戾寡淡地垂眼走出会议室,锃亮皮鞋敲击地板的声响分外尖锐。 办公室失手打碎了一个咖啡杯。 李总助找人进去收拾,看见周聿白支着长腿,蜷坐在窗边低矮的地台上抽烟。 白色烟雾徐徐吐出,呛烈又灼眼。 他俯瞰着外面的林立的高楼,广袤又复杂的城市,那么高傲的人,宽阔背影也有淡淡的寂寥。 那晚周聿白应酬喝了很多酒。 第一次有浓重醉意爬上白皙清俊的脸,把眼角脸颊染成一片刺目的潮红。 “那套房子卖了吗?” “没,还没……”李总助跟着他,“钟小姐的东西还没处理……她说最近太忙……” 周聿白撑着额头,闭上幽深的眼思忖许久,最后轻声道:“不用卖了,留着吧。” 李总助望天松了口气。 这满屏拦都拦不住的热搜和娱乐八卦。 又是一起购物又是餐厅带娃什么的,谁看在眼里不心惊胆战啊。 蓝郁给钟意打电话,哭笑不得地挠头:“对不起……热搜没撤下去,反倒把你卷进来了。” 戏中意 第122节 “没关系。”钟意刷着那些娱乐标题,“不然我出来解释一下吧。” “你想怎么解释呢?” “照实说,我们是朋友,枝枝是我的小侄女,陪她一起玩而已。” 蓝郁认真想了想:“枝枝的事情很好澄清……只是我们这个时候跳出来声明,会不会让八卦愈演愈烈……何况,会有人相信吗?” 钟意抿唇不语。 她已经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现在的工作生活都很低调。 其实也没太大的影响。 可这些照片都是真的。 她和蓝郁的各种见面也是真的。 蓝郁对她的意思也是真的。 说是单纯的朋友,谁会信呢? “让我和公司商量一下吧。”蓝郁回她,“先等我的消息好吗?我们保持意见一致。” “好。”她安静回他。 蓝郁和钟意这场热搜事件的热度持续不退。 短短几天的发酵,就有人开始嗑生嗑死磕cp。 在全网翻遍了两人的蛛丝马迹。 《伽罗镜》的那些花絮和采访,蓝郁对钟意的溢美之词,明显能看出两人之间有些暗流涌动。 后来的微博互动,也隐隐也品出别样的味道。 一起玩卡丁车上热搜那次,后来怎么就悄无声息平静下去? 甚至后来合作的那部民国剧,两人第一次演情侣,对手戏也是凄美有张力。 到底是什么样的扑朔迷离爱情,这两人到底有什么隐秘的故事? 钟意到底是因为什么退圈?回归家庭还是如何? 神啊。 吃瓜群众呐喊,快告诉我们真相吧! 第63章 一个女人而已 跟吃瓜群众一样, 上班时间摸鱼吃瓜的还有李总助。 只是他的心情实属战战兢兢——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关联着顶头上司的情绪。 李总助甚至通过公司内网联系了夏璇。 很克制隐晦地问她钟意和蓝郁是不是恋爱了。 夏璇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出的对话框,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这这不会吧。 夏璇噼里啪啦打字。 【李总助???!!!您也追星吃瓜,关注娱乐新闻吗?】 【算是。】 【我只能告诉您, 他俩还没有正式官宣在一起,只是呢……嗯, 事实摆在面前,这事很难说……我也很期待他们的进展……】 【明白。】 李总助在格子间叹气。 一个好的下属需要察言观色的能力。 周聿白已经连续几日迟至公司。 也因此错过了好几次公司重要会议。 李总助和司机在那套大平层楼下等, 压根就不敢上去催他。 那张镇静冷漠的面皮下,下一秒撩起眼皮,可能就是阴郁和令人发怵的压迫感。 赵晟跟周聿白打电话聊公司的事儿,挂电话之前啧了声,好奇问道:“聿白, 你和钟意小姐到底咋回事啊, 上次你让我找我家老爷子那儿的mv,我还寻思着要问你呢,现在怎么又冒出个男明星来了?搞得如火如荼的。” 周聿白吞云吐雾抽着烟, 淡声道:“这个项目的投资决定权虽然在天恒, 但我也要考虑回报值和回收年限,你们赵家……” “不是, 我说,聿白, 咱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晟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我就问问你钟意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听梁姨说……” 周聿白“啪”地挂了电话。 支手撑着额头, 最后冲着李总助扬起冷峻的下巴,嗓音沉郁:“晚上的应酬取消吧。” 晚上本来就约了和赵晟吃饭。 他冷漠地倚回椅内, 把手机关机, 扔进了抽屉。 那些东西本来不想看。 就算轻蔑瞧不起又如何, 依旧会像苍蝇一样扰人心烦—— 男人绷紧了下颌,毫不在乎地叩出烟盒里的烟。 李总助看着自家boss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不见丝毫愠色,却有种心惊肉跳的直觉。 “周总……” “什么事?” 李总助硬着头皮:“临江那边公司夏璇小姐……”他摸摸鼻尖,“钟小姐还没有和蓝郁正式在一起……只是经常一起……” 其他的就不太好说了。 淡淡烟雾里,他一双眼幽晦迷蒙:“你出去吧。” “是。” 在网友的深扒下,这天晚上,网络曝光里另外一组照片。 那大概是几年前—— 钟意和蓝郁坐在一家糖水店里,笑盈盈地喝着糖水,旁边有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背影。 钟意看到那张照片也愣了一下。 那是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了吧,在汀溪,自家的糖水店里。 那时和蓝郁还不是很熟,他来汀溪玩,她尽地主之谊陪他玩了两天。 照片里她面对着蓝郁,眉眼弯弯,托腮浅笑。 这张照片能看出她当时的开心。 为什么这么开心? 是事业顺利,烦恼少少,家人和睦,朋友真诚? 还是别的原因? 蓝郁也看见了那张照片。 他能准确想起那天的情景:“是在你家的糖水店,你陪我喝糖水,钟心和钟妈妈在前面招待客人,枝枝坐在我身边玩玩具,很愉快的记忆。” 钟意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 “钟意,你真的不想和我试试吗?”蓝郁温柔问她,“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你有没有想法谈一场正大光明的恋爱……我一直想告诉我的粉丝们,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认识了她好几年,想和她在一起,我珍视她和她的家人,也很想得到大家的祝福。” 这个节点公布恋情,可想可知所有媒体的惊爆程度。 可所有的照片都摆在眼前——她和蓝郁,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两人已经走到这一步。 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呢? “你的事业是不是也会有更好的过渡?” “也许吧。” 钟意思忖了很久。 最后缓慢点头:“蓝郁,我真的很谢谢你帮我那么多……我……” 也许可以有一段新的恋情。 只是倍感压力。 那么多目光盯着,那么多人看着、讨论着。 最后的最后,钟意还是轻声说了声:“好。” “蓝郁,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快点平息下去……不想枝枝和我姐姐卷进来……” 蓝郁开心笑了:“太好了。我去跟公司和经纪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这张照片也撞进了周聿白的眼里。 在那套空荡荡的房子里。 网友编造的神秘爱情故事无非是捕风捉影。 那段时间钟意一直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他直觉相信她和蓝郁之间的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相信她的确很少和蓝郁私下联系。 她拎得清,还算聪明。 一个空有肤浅面孔的男明星,要是她真对蓝郁较真,当初的三千万,她又何必扑到他身上来。 真要有什么。 戏中意 第123节 也许就是在她去英国后的事情。 但这张照片粉碎了周聿白的笃定。 那是什么时候? 他们刚开始没多久,她和乔伊在剧组闹脾气受伤,他赶过去找她。 后来理所当然走进了她那套小房子里,喝起了她亲手煮的糖水。 后来她说要回汀溪给小侄女过三岁生日。 从汀溪回来,她来临江看他,柔情蜜意躺在酒店床上,柔情蜜语说爱他。 再然后呢? 后来他让她搬进了这套房子,他也顺理成章住进来。 她骗他,她特意回去招待人? 蓝郁? 汀溪的家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在她每天跟他细细碎碎聊天,放下手机之外。 她从来没提过—— 她瞒着他,她骗他。 在她的家里—— 她的每一个家庭成员的介入——他们欢迎蓝郁,却完全不知晓周聿白这个人的存在。 全家人笑脸盈盈陪着蓝郁。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糖水,语笑喧阗,其乐融融。 瞒了他这么多年。 若不是这张照片的曝光,他永远都不会知晓。 有扭曲的愤懑和奔泻的怒火从胸膛喷勃而出,宛如炙热的岩浆一般肆意流淌,充斥他的满腔满腹,让他焦躁难安,头颅滚烫。 甚至要冲破身体,被冷却的尖锐要密密麻麻扎满整间屋子。 燃着暗红色火光的香烟毫无察觉燎在指尖。 皮肉灼伤的感觉。 他手指捻着、蹙眉望着——并不觉痛。 或者说,是种冷静的麻木。 他周聿白何至于如此? 他什么没有,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羡慕的一切,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胸有成竹,也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失望。 他何至于栽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巧言令色、甘言蜜语。 连演戏都没有对他用过真心。 她洒脱地走开,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跟蓝郁形影不离地约会见面。 他当然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后续,一语成谶—— 【蓝郁见过你这副样子吗?他知道你穿成这样,在别的男人身底下放荡呻吟吗?】 【没有,你要给他看看吗?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这样。】 他还困在这套房子里。 他甚至还三番五次动过那样的念头——想要留住她,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她一次次收割他的情绪,扔弃在地。 “哐当。” 面前的镜子被握得指节发白的拳砸碎。 那张眉眼冷戾、滑稽可笑的脸碎成片片,哗啦砸落在地。 猩红的鲜血汩汩冒出。 周聿白地甩开血珠,漠然走去露台。 挺拔笔直的肩背如同孤傲锋利的绝壁,垂手掏出了烟盒。 只是拢着香烟,伸出那只淌血的手摁着打火机。 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 他平生第一次有违教养,骂出了句脏话。 面容冷白,眉眼凌厉,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手指。 银色打火机发出沉郁的一声“叮”,跳出一束幽淡的火苗。 照亮他眉眼的一抹孤绝。 这支烟抽得极其生涩、艰难。 周聿白极力抑制着满腔翻滚的苦意,平静地抽完这支烟。 是清淡型的烟草,绵柔的烟叶和薄荷混合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沾了鲜血,今天出奇的呛烈焦苦。 这种气味从嘴唇鼻腔弥散进身体,沿着血脉在周身游走。 昏昏沉沉沁进脑海,也藏进眸底。 烟草燃烧的炙烫和酸楚让眼睛饱胀,视线模糊摇晃。 最后他冷冷把烟头扔在地上,狭目低垂—— 有什么东西倏然滑落眼角,滴进衣料。 周聿白绷着牙关。 猛然抬首,重重滚了滚尖锐喉结,咽下那饱胀的痛感,极力睁开发红的眼眺望远处。 手指的鲜血仍然汩汩而出,滴滴答答坠落地板。 周聿白抬起了手臂,漠然凝视着手背关节狰狞的伤口。 他周聿白什么没有? 从小到大缺过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没有如愿过? 连他的亲爹继母,他那几个便宜的弟弟妹妹都能打压到避居国外。 一个女人而已。 李总助第二日没联系到周聿白。 今日董事长的行程依然排得很忙,但周总显然没进公司,并无故缺席了今天的晨会。 相比于公司的公事。 李总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电话打不通。 李总助直接去了那套大平层。 周聿白的确在。 昨天晚上留在这里过夜。 李总助瞠目结舌看着客厅地面碎落一地的玻璃碴。 周聿白慢悠悠地从浴室出来,裹着浴袍,黑发湿漉,下巴森青。 手腕缠着一圈白绷带,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支烟。 “公司的郑总,还有海外分公司的销售会议,中午您约了法务总监一起进餐,还有……”李总助一本正经地汇报今日schedule。 “暂时取消。”他心不在焉吐出个薄淡的烟圈。 “周总。”李总助第一次流露出急切的非专业态度,“那个……夏璇说……钟小姐那边,大概会和蓝郁挑个合适的时间,同步发个声明,可能,可能……可能要宣布……” 官宣这个词,李总助实在说不下去。 全民目睹的顶流男星恋情曝光,这以后大家可怎么处啊。 “是么。”周聿白淡声道。 他黑睫轻扇,心平气和地掸掸烟灰。 极其平和淡定地抽完了这支烟。 “这两日我不进公司,有什么急事给我打电话。”白色柔软的棉质浴袍衬得他眉眼漆黑,颌线分明,说不出的干净清朗,“公司有什么事你先应付着,没事就不要过来。” “知道了。” 周聿白浓睫一掀,眼神几许幽深。 嗓音幽沉:“还有件事,找人把这房子收拾布置一下……” 李总助肩膀一收:“好。” 李总助走之后,周聿白在书房坐了片刻。 拉开抽屉,随手翻了翻。 而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那电话七转八弯,最后落在不知什么国度不知什么具体位置。 卫星电话。 戏中意 第124节 信号极差,话筒里传来沙沙沙的声响和不知道什么叫声话语。 “丁骞。” 那边响起石头般坚硬冷锐的嗓音:“周先生,找我有事?” 周聿白起身临窗。 直肩窄腰,背影清傲。 他单手插兜,握着话筒,开门见山,语气平淡:“你有个女儿,是钟心和你的孩子。” 电话那端听见哐当的坠落声。 而后是凝固的寂静和压抑的呼吸。 “你自己算算时间,孩子今年六岁了,小名叫枝枝,很可爱也很受宠。钟心至今单身,现在带着孩子和钟意一起在北城生活。” 丁骞手指颤抖,喉咙几乎堵塞:“周先生,可是……” “上次在法国见面,钟意怕你知道真相,连累母女俩,有意误导你。除了她们姐妹俩,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周聿白摸着烟盒,缓声道,“你是想自己过着枪林弹雨、刀口舔血的雇佣兵生活,再看着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没有爸爸,或者找个陌生男人喊爸爸。还是我帮你一把,把丁骞的痕迹从这个世界抹去,给你另外一个干净身份,你守着女儿老婆过平静的日子?” “周先生。”丁骞目眦欲裂,浑身发抖,“钟心,我女儿……” 周聿白挂了电话。 因为最近的热搜。 钟意和钟心不想再出门找麻烦,这几日都带着枝枝窝在家里。 也不是无事可做。 可以陪着枝枝玩游戏讲故事,或者姐妹俩一起探讨以后的工作模式。 关起门来的生活也还算平静。 说到底。 一个娱乐新闻,当事人都没有出面澄清。 那些热搜八卦也仅仅是猜测和网友的自娱自乐,并不是太惹人心烦。 蓝郁这段时间也是足不出户,只是时时打电话给钟意。 枝枝围着电话咯咯地笑——听妈妈说,蓝郁以后要变成小姨夫喽。 两人已经默契地达成了某种约定。 关于恋情的公布—— 只是等着这件事的热度稍稍减退,蓝郁那边会平缓地给粉丝一个交代。 是不是要仓促地答应和蓝郁试试? 钟意心底有小小的别扭。 不过钟心和钟爸钟妈还是对蓝郁极有好感,连温莎莎和夏璇都觉得不错。 何况他对她真的很用心。 只是钟意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润悦耳:“是我。” 钟意听出了这个声音。 碍着钟心和枝枝在身边,她没说话,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恭喜钟小姐恋情曝光,爱情圆满。”他语气光明磊落,毫无芥蒂,“能让男明星这样大张旗鼓围着你转,多少粉丝歆羡不已。” 钟意下意识蹙眉。 上次接触还是在那场慈善晚宴。 她扇了他一巴掌。 钟意握着手机走开,客气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轻松又满不在乎:“李总助应该联系过你,那套房子我打算卖掉,里面你留下的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归属权还是在你,我无权处理,这样把……我派人送到你家里。” 那些东西数量真不少。 送过来根本没地方放,而且价值不菲。 钟心定然会问怎么回事。 “不用了,您不用送。”钟意捂着电话,“您处置就好。” 周聿白挑眉:“既然如此,那只能麻烦钟小姐亲自过来跑一趟,钟小姐过来签个捐献协议吧,不如就转给机构拍卖做慈善,也算是钟小姐的心意。” 他语气太过于公事公办。 钟意一时想不出理由搪塞。 “我安排车子在你家楼下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会上来接你,还是以前那位。” 这么光鲜气派的豪车停在楼下,难免引人侧目。 司机再来敲门…… 钟意不想节外生枝,不假思索应下:“那行吧,我签个名字就走。” “不耽误钟小姐和男朋友的约会时间。”他淡声道。 电话挂断,司机果然来接钟意。 钟意找了个理由说要出门,钟心也没拦她,让她出门戴好口罩。 车子把她带回了那个曾经住过的家。 钟意其实犹豫了一会。 是不是要再次踏进这个地方? 她最终还是被管家带着上楼。 入户电梯“叮”地打开那瞬,心头突然沉甸甸的。 说不出的伤感和惆怅。 作者有话说: 情节没改。。就是细化了一下。 大家猜猜周总要干嘛 第64章 给我一个解释 明明记得她走之前很认真地收拾了这套房子。 删除了她所有的痕迹和习惯。 可花瓶里的鲜花依然娇艳怒放, 墙上摘除的装饰画同样眼熟,温馨明亮的餐厅陈设如故,地上的羊毛地毯愈发柔软。 似乎毫无改变, 依旧有人在这空间里过着平静柔和的生活。 闻到熟悉的咖啡和无火香薰混合的香气,钟意有一瞬的愣怔和迷失。 怎么…… 她其实很少回忆在这里的生活——和剧组杀青一样, 这些虚拟不切实际。 可它如今依然真实存在。 家里没有旁人,她踌躇良久, 回神觉得自己该离开。 又在某种潜意识的迫使下朝着书房走去——周聿白在书房。 书房有淡淡烟草味。 他坐在电脑桌前,姿势闲适,手指夹着根袅袅燃烧的香烟,间或敲击着面前的电脑。 听见动静,他眼风不动。 毫不在乎钟意的动静。 钟意僵硬地远远站着, 平静喊了声周总。 “来了。” 她细白手指蜷着:“那个什么捐赠协议……” 周聿白抬头, 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淡声道,“没有什么捐赠协议, 只是想让你过来一趟。” 钟意愣住。 他信手从抽屉里取出点什么东西, “啪”地扔在桌子上。 也直直扔在她面前。 “看看。” 她目光瞟过来,蹙眉:“是什么?” “你没带走的东西。”他眉棱皱起, 神态从容,“你以前的素描册, 藏在书柜的夹缝里。” 钟意捡起,随时一翻。 果然是她以前的素描本——很随意的一些涂鸦, 静物线条,首饰线稿, 花体字母, 以及……他。 只是以前素描老师布置的作业, 她画人像时便借鉴了他的脸。 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骨相清晰,眉眼明锐。 不至于浓墨重彩,也不是寡淡素净,一切都恰恰好的墨笔。 她拿他练习。 下笔通常都是沉浸着的,只是每一笔线条再往后,心里的情绪一波波涌上来,迟迟无法动笔再继续描绘下去,只能心浮气躁地草草结束。 每一张都画得不好。 戏中意 第125节 周聿白找到这本素描册时,怔怔看了很久。 他能看出她下笔时的认真,亦能看出她结束时的潦草。 正如她陪他的那几年,起初的小心翼翼,最后匆匆忙忙地离开。 钟意抿抿唇,收起了素描册。 回忆旧日的那些对话,再以现在的处境来看,这本素描册只剩万分的尴尬。 她呐呐说了声抱歉,转身要走。 “就这么拿走了?”他平静开口,“别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个怎么忘记带走?既然要拿走,有没有经过所有人的同意?” 钟意不由得驻足。 “放下。”周聿白的嗓音轻飘,却重如千钧。 她垂眼咬唇,把相册密不透风地抱在了怀里:“抱歉,这是我的东西。” 快步往外走去。 “不用走这么急,你出不去。” 钟意握着书房的金属把手,诧异回头:“什么意思?” 周聿白把电脑阖上,十指交叉抵在椅上,声音平淡得可以:“我锁了家里的门禁,根本就出不去,这两天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 有什么东西“咯噔”一跳。 钟意急急走出书房,匆忙穿过客厅——入户电梯全无反应,其他的出户通道也锁得纹丝不动。 她被周聿白锁在这里????? 他什么意思??? 周聿白悠然走出书房,看她东奔西跑,面色慌慌张张。 整个屋子都是她的身影,她的气息。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扶手,喝一杯醇香咖啡:“不用找了,你自己删除了自己的门禁权限,没有我的指令,你根本就走不出这里。” 钟意鼻尖已经沁出了汗意,不敢置信地扭头:“周聿白。” 他清风朗月般地坐在那儿,神色温和淡雅,眼神平静镇定,言行举止也毫无异样。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他把她骗过来的企图。 “请你开门,我姐姐还在家里等我,我还有工作要做。”钟意心头慌跳,握紧了手机,“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蓝郁吗?最近娱乐头条闹得纷纷扬扬,你答应了和蓝郁在一起?听说要恋情官宣?打算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钟意怔然:“你……怎么知道?” “钟意,我没疯,不会把你如何。”他垂眼,修长指尖抚着咖啡杯,“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太恶劣,没打算对你怎么样,也没打算做点什么事情。” “只是有几句话要说——钟意,你是有多蠢才会干这种事情?” 这话四平八稳,听在耳里格外讽刺。 钟意心头一刺,秀眉紧皱。 她这一刻又极度讨厌他,倔强地咽了喉咙:“这是我和蓝郁的事情,跟你无关。” “是跟我没关系。”他冷淡地撩起眼帘,“你走之前,我给过你很多影视资源,是你自己拒绝,挺着胸膛在人面前说要退出娱乐圈,完全割裂以前的联系,怎么?现在又打算借着蓝郁的名气重新进入公众视线,再来淌一趟娱乐圈的混水?那以前又何必傲骨铮铮,装作一副云淡风气的模样?还有你那新创的首饰品牌,不是想靠着设计面世么,清高得都不愿意借一点以前的光芒,这时候倒愿意借着明星的噱头开始开拓市场,走粉丝经济的路线?那你过去这两年,怎么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这么堂而皇之的牵手秀恩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和蓝郁出双入对恩爱不移,你的清净不想要了,隐私也不想要了,你以前跟着我见的那些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现在又攀上了蓝郁这座娱乐圈的高峰,你过去的那些经历,你以前在圈子里得罪的那些人会怎么对你?钟意这个名字就永远挂在几个男人名字后面,蓝郁那些粉丝,他的那些对家,娱乐圈的脏水往哪儿泼最容易?你和我绑在一起对周家做的那些事又要怎么解释?” “还有你未婚先孕的姐姐和生父不详的侄女,只不过想要个平静自由的生活,跟着你和蓝郁一起曝光,也变成了茶余饭后的八卦,任何一条流言,任何一眼关注,都能纂出一条娱乐报道来,你有没有考虑过她们的感受?” 钟意脸色“唰”地发白。 这些都是她不想见的,也是她一直以来极力避免的。 如何保护自己不被过分曝光,如何保护身边人不受影响。 她心乱如麻,咬着柔软唇壁:“不劳您费心,麻烦你让我回去。” “我不想费心。”周聿白满不在乎地扯下领带,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我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也许只需要考虑一下,你们的愚蠢行径会不会带上周氏的名字,娱乐圈的桃色新闻后面会不会跟着天恒集团。” 周聿白和钟意。 怎么可能断得干干净净。 她跟在他身边两年,陪着他应酬,见过不少他很多合作伙伴、朋友、家人。 那些人都知道——这位小明星,是周聿白的金丝雀。 她呆过的剧组,认识的那些关系,身边的朋友。 也都知道她傍着周氏集团当靠山。 现在在热搜上看见她和蓝郁,旁敲侧击风言风语的亦是不少。 “还有,你起码要给我一个解释。” 周聿白起身,双手插兜走至她面前,他长身玉立,居高临下注视着她,难以抗拒的压迫感和凛然感:“钟意,要不是那张照片曝光,原来我还被瞒在鼓里,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同时还跟蓝郁不清不楚。你骗我带他去汀溪和家人见面,你们反倒成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在我看不到的背后,你背叛我。”他弯腰,凑在她面前,嗔怒吐息洒在她面靥。 长眉压着漆黑的眼,那双暗茶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锐利视线有如实质:“既然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可起码是钱货两讫,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又怎么敢,一边变着花样讨好我,一边和别的男人柔情蜜意?” “钟意。”他眼眸藏着汹涌的黑色暗潮,“你怎么走到我身边来的?你一开始怎么跟我说出那些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结果到最后,你和蓝郁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钟意脱口而出。 也许有很多话可以解释,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她只是不想再纠结于过去。 既然已经结束了,她不想再一遍遍回忆,纠缠在那些细节里。 “让我回去,我会好好处理自己的事情。”钟意闭眼,长长地吁了口气,最后黯然道,“我保证,我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不会影响周总您。” 周聿白冷笑一声。 捞起手机,当着钟意的面打几个电话出去。 有些事情于他而言,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述求不过是删除所有钟意和蓝郁的八卦爆料,那些偷拍的照片和讨论的帖子全都消失不见。 足够有钱,也足够简单粗暴。 作者有话说: 垂死病中惊坐起,本周的更新还差三千字。。 请假给大家发红包道歉吧,这阵真的太累了。。。 第65章 抹去这些存在的痕迹 钟意打开手机——有钱能使鬼推磨。 短短几个小时, 有关她的那些八卦爆料贴像气泡一样悄然消亡。 词条的搜索量下降,她和蓝郁的各种同框照和互动痕迹也慢慢悄悄被删除,网友们胡思乱想的猜测中也涌入一股新的舆论风向。 上蹿下跳磕cp的网友们突然都有点懵。 究竟撞上哪个敏感词, 明明还在热火朝天盖楼的娱乐帖,几分钟后再刷新就被吞得一干二净。 钟意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光, 再低头刷着手机讯息。 抿唇不知如何做回应。 有恼怒,有烦躁, 有难堪,有手足无措,也有心乱如麻。 唯独缺少感激这个词。 她不需要一个傲慢冷漠的男人,总是一针见血地对她说出“不专业不敬业”“愚蠢无脑”这种评价。 她不介意他永远高高在上,只是希望公事公办, 和她划出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 蓝郁的电话适时响起。 凌厉幽深的眸光近在咫尺, 钟意没有勇气接通这个电话,也拿不准周聿白的意图。 “蓝郁和经纪公司已经谈好,明天早上九点会发微博澄清, 他对你倒是挺痴情, 寸步不离守了好几年,最后昭告天下, 云开见月明。”周聿白淡然呷了口咖啡,“过了明天九点, 你的身份就变成了顶流男星的女朋友,恭喜钟小姐。” 随后有消息涌进手机, 的确如周聿白所言——蓝郁告诉她,他最后搞定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公司, 也跟公关那边谈好, 会发布一则澄清微博。 钟意手指握拳, 久久伫立在周聿白面前。 他知道,他了如指掌,他胸有成竹地坐在她面前,就是要插手她和蓝郁的事情。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不会让蓝郁发出这条微博……”她唇色泛白,迟疑眨眼,“你不会让我们如愿?” 周聿白薄唇展平,笑意微讽:“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擅长让人如愿。” 她默然片刻:“那你把我关到这里,又想做什么呢?” “只是想清清楚楚看见你的神情,是会失望,还是会惊讶,抑或是痛苦不堪?” 男人的话语平静带笑,像一把冰锐的刀,可以肆无忌惮地□□他人的意愿。 钟意闭眼,深吸一口气。 心头寒冷如冰——两人已经没有了瓜葛,他凭什么要这样轻蔑又随意地对待她。 一如当初她和蓝郁曝光,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径。 他却非逼着强迫她,强迫她低头。 钟意偏偏有自己的倔强。 “周聿白,”她蹙眉看着他,一字一句,“这是我和蓝郁的事情,也许我的过去跟你有那么一点关系,但那已经都是过去,请你不要自作主张地插手我现在的生活。” 他瞧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柔软面孔,心头的刺痛愈发清晰。 戏中意 第126节 修长指节敲敲清脆的杯沿,神色冷漠,“钟意,做什么都要讲究明码标价,也要个公平,你背叛我,欠我的东西还没算清,又怎么来区分过去和现在?” 钟意觉得可笑。 她欠他什么? “我没有欠你任何东西。”她脱口而出,“一开始说的就很清楚,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我陪你两年,玩玩而已,你会结婚,会跟我结束,我也尽职尽责,做完了一切我应该做的事情,走的时候也没有要求半分。” “那张照片,只是蓝郁路过汀溪,我尽地主之谊陪他游玩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义。我没有瞒着你和他有过什么,也没有所谓的背叛,还有,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周聿冷眼看人,抬起冷峻的下巴。 他怎么会信。 “你自己掂量自己说的话。”他冷淡起身,“没有所谓的背叛,也没有所谓的隐瞒,怎么解释现在的一切。” 网友的那些蛛丝马迹,照片上她清澈的笑意,她家人的亲切熟悉。 怎么让他相信。 钟意追着他的脚步:“麻烦你放我出去,否则我要报警。” 他全然不理,长腿迈开:“你最好报警,现在就有狗仔蹲守在楼下,明天早上九点新闻头条,你和蓝郁并列出现在热搜,你猜猜那帮异想天开的粉丝网友怎么描绘这件事情,官宣前夕和旧金主在爱巢幽会,私情纠纷闹到警局,你从此一战成名,八卦记者成天蹲守在家门口,生活再无隐私可言。” “你……” 钟意霎时顿住脚步,泪意突然上泛,紧紧咬着咬唇,“周聿白!” “如果不想我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你就乖乖呆在这。”他低头点烟,眉目冷冽,“你见过,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把一件事做到底。” 周聿白拿走了钟意的手机。 她最后只来得及和钟心解释了两句,找个不回家的理由以免让人担心。 两人的家里。 钟意怔怔陷进沙发,搂着抱枕发呆。 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和此刻的氛围有些违和。 没有家政阿姨。 有人换了身衣料柔软的家居旧衣,专心致志做芦笋煎牛排,旁边还弥散着黄油黑松露炒杂菌的香气。 最后刀叉和碗碟在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来吃饭。”他冷声喊她,“钟意。” 钟意撇开抱枕,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 拧开房间的门,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 布置得温馨柔美的房间,落地窗的轻纱微拂,淡淡飘来的清甜香水味,白色丝滑的床幔,床头花瓶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钟意怔忪了很久。 和往日并无不同的布置,他依然把它恢复了原样。 那些还没摘吊牌的新衣服。 已经剪去了吊牌,散发着她喜欢的洗衣液的香气挂在了衣帽间。 没有带走的贵重首饰。 那些璀璨奢华的珠宝,随意地摆在了她的梳妆台。 甚至还有几瓶她用过的新香水。 其中还有他最讨厌的那种脂粉味香水,细长水滴状的精致瓶身,醒目地摆着。 床铺有人过夜的痕迹。 柔软的枕头微微下陷,床头还随手搁着只打火机。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卧室。 后来他在她房间过夜的时间更多,也更习惯使用她的东西,比如共用洗浴用品,固定的枕头和睡觉位置。 钟意垂下密绒绒的睫。 悄然退出了这间屋子。 她另外找了个角落坐着。 抬首望见楼下的绿树长高了不少,枝桠向四方散开,一支新芽已经挨到窗下。 周聿白没有当人老妈子的习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嚼着牛排。 她不吃,就让她饿着。 只是几口咽下,他搁下刀叉,踢开椅子。 面色微冷地进了书房。 后来坐得太久,钟意窝在洗衣房的椅子里睡着了。 周聿白过去找她。 她踢掉了鞋子,蹬着两只白嫩柔美的脚踩着椅子边缘,枕着自己的手臂酣然。 窗外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像披着层婉约皎洁的轻纱,使得她的面容格外柔和清丽,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睫尖跳跃着脆弱又坚韧的亮光。 周聿白凝视着她。 那一刻心里极其平静。 他走过去,弯腰伸臂,把她打横抱起来回卧室。 钟意在被搂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转醒。 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和坚硬的怀抱,有着似曾相似的力道和习惯。 她瞬间清醒,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别动,摔下去我不管。”他气息清浅绵长,语气仍是温凉的,“要睡回床上睡。” “放我下来。” “你放心。”他下颌流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周聿白把她送回了卧室床上。 怀中柔软的身体和香气,再接触到这张熟悉的床,这张床仍然残留着两人欢愉的气息和残影。 他的身体瞬间苏醒,肌肉紧绷,呼吸微微泄露克制的欲望。 男人和女人身体的短暂接触,气味、力道和摩擦的张力。 钟意的直觉很准——他在极力忍耐身体的反应。 她僵着身体,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笃定他肯定会做点什么,预想自己的退路。 可周聿白只是把她送回了床上,旋即绅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脚步沉沉地转身朝外走去。 蓝郁挑了一张伽罗镜剧组的照片。 照片中的走廊下有张小桌子,桌上摞着厚厚的剧本,有人背对着镜头,趴在剧本上打盹,唯有一头如瀑长发流泻而下,发梢被风拂动。 【第一次见面,一起研读很长很长的剧本,最近一次见面,我问能不能再有一部更长的剧本,譬如生活,和家人的陪伴。】 只是这条微博根本就发不出去。 堂堂顶流男星的个人微博和工作室账号的发言都被夹,连丁点水花都没有。 尝试了好几遍的后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仅仅针对这条微博。 蓝郁这几年好不容易要谈个正儿八经的恋爱。经纪公司本来也想借着这一波热搜慢慢给他转型。 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经纪人找公关公司问,收到的答复是有人故意让它过不去。 更多金钱,更深厚的背景,地位更高的人物。 与此同时。 全网涉及钟意和蓝郁的那些爆料照片都在逐步消匿,连超话cp的帖子都在肉眼可见地被和谐。 不知道触到了谁的逆鳞,公司找关系打听了一圈—— 对面那位人物姓周,在北城势力雄厚,轻易得罪不起。 周聿白。 没有告知,没有提醒,只是冷淡地抹去了这些存在的痕迹。 蓝郁蹙眉,旋即抓着手机走出办公室给钟意打电话。 只是钟意的电话已经关机。 蓝郁转而联系钟心。 钟心很晚才接电话,说是昨天钟意出门去朋友那儿取点东西,晚上没有回家,心事重重又神思游离地问蓝郁是不是有事。 电话挂断。 枝枝坐在地毯上叠积木,钟心怔怔握着电话坐在沙发,一会儿想着钟意,一会儿想着家中父母,又恍恍惚惚想起旧事。 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衣男人,那张让人惊诧万分的侧脸。 第66章 极乐鸟 钟意出门的当天, 钟心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和朋友聊天太晚,索性在朋友那过夜。她柔声叮嘱妹妹玩得尽兴,自己和枝枝在家烤曲奇饼干和蜂蜜鸡翅, 还煮了糖水。 本来一切如常。 晚饭后枝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钟心牵着带她去小区附近的河道绿地散步。 戏中意 第127节 此时暮色四合, 晚风习习,青草蔓蔓, 杂花摇曳。 万家灯火相聚亮起,黯淡的天光和微淡的灯光照亮这条慢跑小径,有种岁月安宁的美好。 母女俩每天都会有一段独处的秘密时光。 童言无忌地聊着各种事情,比如枝枝成长的疑问,身边的烦恼, 还有新爸爸。 枝枝更小的时候会童言无忌地问出“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爸爸但我没有”, “我爸爸去哪儿了”这种问题,更大些之后能听懂爷爷奶奶和身边大人的对话,就变成“妈妈你什么时候会有男朋友”和“是不是会有个叔叔变成我爸爸”这样的问题。 钟心以前告诉过自己女儿, 她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比天堂更远的地方。 现在枝枝长大了,她也会告诉女儿要好好对待生活, 也好慎重做选择。 “我好喜欢蓝郁叔叔那样的爸爸。” “不一定要当爸爸呀,蓝郁和姨姨在一起, 我们也经常能见到他,和他说话聊天。” “好吧, 那要找个比蓝郁叔叔更好的爸爸。” “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 你看, 我跑起来比兔子还要快。”枝枝雪白的裙角在草间飞过。 “枝枝, 等等妈妈。” 钟心笑吟吟跟着女儿,眺望天边升起一轮弯弯的初月。 不远处的石桥有零星的车辆行人走过。 桥畔逆光处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戴着顶鸭舌帽,只见半张线条锐利的脸。 像山巅一块黑色的孤岩,或者黑夜本身。 他在朝这边看。 钟心眼风略略扫过,心头便敏锐地浮起一丝怪异。 只是自己也不明白这怪异从哪儿来。 有一种直觉——这人只是风尘仆仆的路人,并非生活在这个平凡世界,身上带着股强烈的侵略感和不安全感。 枝枝像蝴蝶一样朝着石桥方向跑去。 那边有条钓鱼人踩出的蜿蜒小路,可以直接到桥上去玩。 男人视线宛如实质般地盯着枝枝。 一寸寸挪动,似乎要把这副画面刻进心底。 “枝枝。”钟心兀然慌乱,快步追上去,“别瞎跑,快回来。” “妈妈,我想去桥上扔石子玩。” 钟心拂开飘落面颊的长发,握住女儿的手腕,柔声:“不早了,该回家啦。” 男人的目光紧紧地攫住母女俩。 握着栏杆的双手极度用力,青色的血管筋络在麦色的皮肤上爆出,蜿蜒进衣内。 肩膀伤口因用力而崩裂,血液汩汩流淌在衣内。湿润了黑色的外衣。 钟心牵着枝枝往回走。 “回家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今天讲什么呢?” “我要听公主屠龙,她骑着一匹马,拿着宝剑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 “好好好。” 身后有视线紧紧追随,如透明的丝线一般将人缠绕。 钟心不经意回头。 那人像块暗礁一般,岿然不动面对她们站着。 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有帽檐下半张线条锐利面孔和紧抿的唇。 她钝钝地回视着他。 走到小径尽头的拐角处,在树杪间投去的最后一眼—— 他稍稍撇过脸,视线依然追随着她们。 只是抬起了那张面孔。 那张脸…… 轮廓凌厉的五官,锋利如刀的眉眼,高窄的鼻梁和微深的唇色。 那一瞬钟心有如雷击。 脑海里划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深埋在记忆里的面孔。 这张面孔。 把她的心炸得血肉模糊,酸痛不堪。 她支撑不住自己,摇摇欲坠,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意识全然空白。 枝枝喊了好多声妈妈。 钟心面色苍白,神思混沌,过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桥上光线晦暗,那个黑沉沉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 有如幻觉。 她又浑浑噩噩地转身,稀里糊涂地牵着枝枝回到了家。 公主屠龙的故事也磕磕巴巴讲不出来。 最后枝枝噘着嘴巴睡着。 钟心凝视着女儿的睡颜,枯坐了整个夜晚。 其实后来很少想起他来。 死去的人也许不值得惦记,而她有太多的事情要面对,呱呱落地的孩子,父母的失望怒气,身边难堪的流言和毫无头绪的未来。 她把自己深埋在黑暗里,过安静琐碎的生活。 从来不抱幻想未来会如何如何。 忘记了十七岁那年,善意地给人递了一碗糖水,而后递给他一张创可贴,再然后在巷子里帮他掩护追他的人。 就这么认识阴差阳错地认识。 在破旧的房子里照料他的伤,给他煲汤煮糖水,教他学习英文。 在练习舌尖的发音撞来一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吻。 少女的柔软白裙和少年沾血的黑t恤搅合在一起。 学校的优等生和赌场的混小子。 太格格不入了。 钟心这辈子最大的叛逆就是丁骞。 瞒着家里偷偷谈恋爱,逃课去找他,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哭得泪水不止。 年少的第一段恋爱。 好的时候让人心驰神荡,坏的时候让人肝肠寸断,无法分开又摆脱不了。 后来他不告而别。 只是托人告诉她好好念书,他跟着人去了金三角闯荡。 钟心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从高考一直到大学。 只是没再谈恋爱。 后来再偶遇丁骞,是去西南旅游,她和朋友雇导游去某个很远的景点。 在一个偏远小镇遇见了他。 丁骞那时候在追一个毒品走私的头目,和当地警方打了个配合,钟心误打误撞被找去当翻译,就这么和他重逢。 好像陨石被引力吸住,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他。 丁骞偶尔会来找她,悄无声息地出现,若无其事陪她几天,又悄悄地消失。 钟心知道他职业危险,和军政匪警打交道,干些刀口舔血的活。 她一直不喜欢他这样。 但丁骞是暴雨之前的狂风,是没有脚的极乐鸟,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停下来。 她一直提心吊胆。 每每情到浓时,提及未来自然又是无解。 两人都放不下、断不开。 后来丁骞再消失出去卖命,也许很难活着回来。 他跟她说就这么算了吧,他这辈子孤家寡人,不想连累她。 钟心发觉自己意外怀孕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丁骞的死讯。 她看着检查单上那个手脚成型的胚胎,扔掉了手术通知书。 钟心浑浑噩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现实的纷扰。 也没注意到钟意那边的状况。 钟意的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个失眠之夜。 她独自睡在这张沾染了他气息的床上,很难不想起以前的时光。 游魂似的打开房门—— 周聿白靠在窗边抽烟,白衣黑裤,神色平和。 看见她出来,眼神一闪。 戏中意 第128节 垂眼掐灭手中烟头。 他昨晚退出她房间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安然一夜。 的确没有对她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钟意理解这是一种傲慢。 上次在慈善晚宴的强吻,她扇了他一巴掌,跟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倨傲地克制了自己,摆出了某种傲慢绅士的品格,不屑于用强硬手段强迫她发生点什么。 手机不在身边。 钟意找出家里其他的电子设备搜索网上的新闻。 蓝郁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经过一夜的处理,网上的那些爆料和偷拍几乎已经删的干干净净。 娱乐圈有新的爆料出来。 还是和蓝郁有关,只是这回的绯闻对象是……唐柠。 现在的唐柠显然比钟意更有话题,热度也更高。 她和蓝郁合拍过一部院线电影。 起初是唐柠手滑,点赞了一条蓝郁粉丝发泄心情的微博:“拜托,以我家哥哥的咖位,要配的起码也得是小花级别吧,狗仔对家为了泼脏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陈芝麻烂谷子都能掰出来。” 随即网上又曝出唐柠和蓝郁聚餐和散场后共乘一车的视频。 还有那部合作电影的周边花絮。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把吃瓜群众看得一愣一愣的。 刚才还在琢磨钟意和蓝郁cp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邪门事儿,转眼又看见唐柠和蓝郁在热搜上高高挂起。 势头更猛,瓜看起来更真。 【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脑子不够用这瓜吃不明白了。】 【怎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之前那波是来挡枪的吧,拿些老照片旧报道来夺人眼球,那么大的私生子,谁信啊,故意给蓝郁泼脏水,造谣者不得好死。】 【唐柠这是正主亲自下场澄清?手滑点赞,这手段怎么看着有点low啊?】 【蓝郁怎么会看上唐柠?她不要太心机,谁还记得…… 】 有唐柠的挡枪,不说彻底,至少钟意基本从这场舆论风波中退场。 钟意刷着讯息,眉头越蹙越紧。 最后咬着唇壁,目光冷清地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周聿白手指叩着大理石台面,和李总助电话安排公司的各项事务。 等他挂断电话。 他漆黑平和的目光投向她,两人目光撞上。 钟意柳眉竖起,朝他伸手:“手机还我。” 蓝郁肯定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周聿白神色转暗。 倒是没有为难她,把已经响过无数次的手机交还给了钟意。 的确有很多个蓝郁的未接来电。 钟意回拨过去,只是面前人强硬地挡着她,那双黑眸的意图只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接通这个电话。 “钟意,你终于接了电话。”蓝郁嗓音拔高,急促问,“我找你好久了。” “蓝郁……” “钟心告诉我你昨晚不在家……你在哪儿?” 钟意只是轻声道:“我看见了唐柠和你的热搜。” 蓝郁颓然靠上沙发,捏着眉心嗯了一声:“是假的,公司在解决这个。” “我知道。” “钟意……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我的澄清微博发不出去,这件事和……” “我知道。”钟意打断他的话,默然道,“他在我身边。” 蓝郁愣怔片刻,突然紧张道:“钟意,你……要不要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很好,没什么事,你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旁侧一只大手夺走她手里的手机,钟意只来得及跟蓝郁说一声:“不要担心。” “我以为你至少要感谢我。”他单手插兜,语气平淡,“过了今晚,谁还记得钟意。” “多谢周总您的高明手段。” 这句感激板正得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从钟意嘴里说出来,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讽刺。 她这样,周聿白又岂能好。 看着她板起的娇靥,他薄唇挂着冷笑:“客气。你当年眼巴巴求我救唐柠,求得挺好,不仅让我看清了你,还时不时派上了用场。” 钟意脸色蓦然变差。 她转身走开回屋。 周聿白身形一动,高大身形又拦在她面前。 冷冰冰地指使她:“去做午餐。” 她从昨天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吃。 钟意紧紧咬唇,僵持着在他面前不肯动。 他高大身形不容拒绝地笼罩着她。 最后钟意败下阵来,转身去了餐厅。 以前两人在家,偶尔也会洗手做羹汤,她有几道还算拿手的菜。 周聿白见她麻利从冰箱掏出食材,再娴熟地找出各种配料,准备菜肴。 他看着她那双柔软白皙的手。 她以前会定期保养指甲,十指青葱,再配以色彩和晶亮的装饰,戒指或者手镯之类,精致得常想让人呵护。 现在大概是亲手做设计的原因,一双手干净白皙,指甲圆润淡粉,毫无装饰。 周聿白走过去,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刀具:“我来。” 他的手指触及她的手背。 钟意缩了一下手,避之不及地躲开他。 这个动作太过明显。 明显到他面色不动声色,但心里开始扭曲,伴随而来的是微微的刺痛和不快。 自己做的午饭。 钟意好歹是吃了两口。 周聿白坐在她对面,淡声问:“在英国念书,都是自己做饭?” “偶尔。”钟意冷眉冷眼回他。 “那平时都忙什么?” 钟意压根不搭理他。 “钟意。”他指尖叩叩桌面。 “忙什么?忙得不可开交,读书,做作业,玩,约会,和朋友出门旅游。”她心平气和挟菜,“做普通人应该做的事情。” 周聿白抿抿薄唇,神色转冷。 席间接了个梁凤鸣的电话,说有个晚宴活动,让他作陪。 周聿白温声说今日有公务应酬,婉辞了母亲的要求。 钟意安静地听他打完这个电话。 最后挑眉冷笑:“梁女士知道吗?知道你把我关在这里吗?” “她知道又如何。”他轻慢回她,“又不是不认识你。” 钟意甩头,放下筷子回屋。 这一待又到了晚上。 钟意坐立难安,最后推开书房的门,说要走。 “没有蓝郁和我的官宣,不会因为我的娱乐八卦连累周总您和您未来的联姻,请问您什么时候肯放我离开?” 作者有话说: 吵架吧,两姐妹估计都要吵架。搓手,,我可太爱吵架了。 第67章 他说他爱她 她要离开这个房子, 要回家,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周聿白,请你放我出去。” 周聿白知道她在极力忍耐, 按捺自己的情绪留在这里。 他时不时会回到这里,她已经把自己从这里完全剥离出去。 他坐在书桌后, 毫不动容,漠然垂头:“想走可以, 你欠我的又如何解释?” 戏中意 第129节 “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钟意深觉无力,觉得他陷入了某种执拗的偏颇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和蓝郁保持着距离,没有越界,没有背叛你, 只是普通朋友的正常社交。” “娱乐圈哪个不是人精, 能正常到一个明星特意去汀溪这种籍籍无名的小城市旅游,正常到跟你家人坐下来同桌吃饭。”他眉棱微敛,语气冷硬, “你记不记那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你说只是陪着家人玩, 一起玩得很开心,却绝口不提蓝郁, 是心虚不敢吐露昭然若揭的私情?还是把他划入了家人的领域?” 钟意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咬着这点不放。 那时候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和他也从来没有坦诚到能分享任何事。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耐烦开口:“你想如何?” “我要你再住回这里。”他把手中的书页阖上,“啪”地扔在桌上, 抬起头,阒黑幽灼的眼睛盯着她, “作为你曾经背叛我的补偿。” 钟意愣愣看着他, 不由自主地弯唇冷笑。 笑容带着不可思议的怒意——他是不是有病? “周总。”她甚至都觉得喊出他的名字是种滑稽, 咬字清晰泠泠,“您是不是忘记了,是您亲口说要我陪您玩两年,您要联姻,是您当着周家人的面说我只是对付温慈柳的棋子,是您亲口说跟我结束这段关系。” “我在你心里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花瓶,一个戏子,解闷用的,上床用的,对付你家里人用的,各取所需逢场作戏,我从开始奉陪到底,没有再额外要求什么,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带走这些东西,难道还不够彻底结束?到底还要弥补你什么?我又拿什么补偿你?” 声音起初嗔怒,转至最后一个音节,却突然带了酸楚。 钟意撇开脸,胸脯起伏,晶亮的眼里泪光闪闪。 她不愿意去想过去那些事情。 她别有居心地靠近他,知道自己的并不纯洁的目的,也唾弃自己患得患失无法自控,最后离开没有一丝怨言。 只是听到他亲口说出那些话,他说他怎么会爱上她,他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她心底的痛深入肺腑。 好久之前,她也爱过他,隐秘又羞耻地爱一个倨傲冷漠的男人。 周聿白知道,覆水难收。 他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每句话,那些话或多或少很难收场。 他的确把她利用得淋漓尽致,在利益交易的基础上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只是其中出了些岔子——他自恃站得更高,认为一切都可控,却忽视了最起初对她的好感,也没有察觉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一室沉闷。 他们的距离隔得并不远,却如天堑鸿沟般遥不可及。 周聿白喉咙干痒,起身摸烟盒,跳跃的橘蓝色火苗照亮他深沉的眼。 他倚着桌沿,垂首沉闷地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清淡的烟圈,摘着烟冷声道:“你呢?你自己口口声声说爱我,你拿这个哄我开心,结果呢?你瞒着我和蓝郁去汀溪,你大大方方把位子让给唐柠,你有没有做到你应该做的?” 他把桌上那本素描本翻出来,粗鲁扔在她面前,怒气勃然:“你一个人坐在这书房,用笔画我的模样,让我看见……最后却把这东西忘在这里,扔在这里。” “你也知道我动机不纯,逢场作戏而已。”钟意吸气,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一片清明,“你何必对我要求高?一个不专业的棋子而已,难道我要把心都卖给你?” “一点点都没有么?你坐午夜航班回来在机场抱住我的时候,在临江办公室里我们俩胡闹的时候,我们在这间屋子里生活的时候,在昨晚你睡觉的床上做爱的时候。” 他敛眉,深深地吸了口气,烟卷闪过红光又转暗,倦懒地掸一截烟灰,黑睫掩住眼神,懒声道,“如果这些全部都是演的,没有一丝真心的成分……可我也当真了,后悔了,我改了主意……钟意,你可以继续对我演,我可以给你一切,权势名利,身心名分,人一辈子也就图这些东西,呆在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地方比这更合适,三千万的违约金算什么,事业算什么,八卦舆论又算什么,只要我有的,都是你的。” 钟意久久地注视着他,忍不住扬眉笑起来。 那笑容是如此的清甜柔美,脸颊梨涡深深,她轻声笑,嗓音带着一抹快意:“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啊,我不想要卧室比家还要大的房子,我不想要那么昂贵的珠宝,我不想挽着你的手走在路上。” 她拗起精致下巴,语气轻快:“我更宁愿选择和蓝郁在一起,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轻松愉快,我喜欢他的开朗随性,我喜欢他跟我聊天陪我玩。” 这话像雪花一样轻飘飘坠落在他心头,却坚硬如寒刃,一片片扎进他心里。 血肉模糊,却又冻得硬邦邦的,渗不出一丝丝东西外泻。 半截香烟折落在地。 周聿白垂首凝视着地面悄然熄灭的眼,两手撑着桌沿,白衫黑裤,肩膀支棱出孤傲的棱角,整个人冷清如冰。 他抬起绷得线条如刀刻般锋利的面庞,露出那双深海般深沉幽静的眼眸,嗓音冷漠得不可一世:“是么?你姑且试试,试试蓝郁敢不敢跟你在一起,试试你们能走多远,试试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而已,花点钱就能买下他的公司,也可以买下他。” 钟意喉咙一哽,银牙暗咬,积攒了好久的怒气脱口而出:“您这么厉害,在哪儿不能翻云覆雨,我们都是你手底下的棋子,那您就看着好了,您可以肆意妄为,我也可以非他不可。” 她转身要走。 短短几步,握住门把手,几乎要跨出书房的那一秒。 身后响起他的低沉嗓音:“钟意。” 她柳眉倒竖,身上长满尖尖刺,“放我出去!高高在上天恒集团的董事长,你无所不能,你什么没有,用这种手段把不相干的人困在这里,不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笑话,我周聿白早就是个笑话。” 他沉默片刻,最后艰难道:“钟意……如果我说我爱你呢?” 她心尖猛然一颤,僵住自己的步伐。 又觉得可笑。 周聿白平静道,“我入戏了,我陷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谎言里,我陷进你编织的那些快乐里,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钟意,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去英国找你,我忍不住亲吻你,我帮你摆平困恼,我愿意拿我有的一切换回曾经在这屋子里发生的快乐,真的不值吗?抵不过一个蓝郁吗?他对你做过什么,帮过你什么?” 每个字都清晰地穿透她的身体。 钟意胸臆如堵,缓慢眨眼,睫毛碾碎眼角的泪花。 她忍不住出声讽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也当着周家那么多人的面说过——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静默良久,僵硬开口:“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如此……在那之前,我问过你,别人可以觊觎你的东西吗?是你不想要,迫不及待地想走。” 周聿白垂眼:“我承认自己的失控,我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以忽视某些感觉……可我依然想走进这个家,我不能想起你,不能见到你,不能看见你和蓝郁……” “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是覆水难收。”钟意冷声道,“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享受我的服务,喜欢掌控我罢了。” 他薄唇展平,一抹讥笑:“是么?我这么会权衡利弊的人,那么多女人,我何必这么麻烦——我何必非你不可,何必非要掌控你。” 钟意紧紧握着冰凉的门把手,心潮起伏,最后仍是归于平静:“周聿白,你所谓的爱,只是你居高临下的施舍罢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驱使你还没有忘记我,你不得不向自己妥协,可在你心底,我和你继母是一样的,身份、地位、背景,没有一个能匹配上你……你瞧,你用了失控这个词,在你原本的设想里,你爱的是叶绾绾和叶蓁蓁那样的女孩子,你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跟她们结婚生子……你也明白,在爱我之上,对你而言是数不清的障碍和麻烦,你根本就不想这样,这违背了你的本愿,也违背了我的意愿。” “我现在只想过平平静静、与你无关的生活。”她挺直了脊背,背对着他:“如果你对我还有最后一丝旧情的话,请放我离开。” 身后呼吸轻不可闻,安静许久许久。 周聿白解开家里的门禁系统。 最后还是唤住了钟意:“叫你过来,不是想把你禁锢在这里,只是想当面跟你说几句话。我不在意所谓的情情爱爱这一套,生理欲望和占有欲是本能,如果身心只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且这种感觉持续不消亡,那意味着我的本能需要她,我就要找到她,别人休想染指……如果她有要求,比如平等,比如匹配,比如尊重,那我也愿意满足她。” 他眸海如墨:“钟意,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这个家的门禁重新恢复了你权限,你可以随时自由出入,这个家总归还是你的,如果你想和蓝郁试试,那你也尽管去找他,只是你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 钟意昂首挺胸走出了房间。 一滴晶莹的泪悄然坠落——他说他爱她。 他怎么敢用这个词。 作者有话说: 姐姐的吵架还没写完,就放在明天一起更新吧。。 第68章 他什么都不做,也能逼她去找他 钟心又一次看见那个男人。 仍然是一身低调黑衣, 鸭舌帽,看不见五官——明明在人群里极不起眼的装束,身上的复杂气势却格外凸显。 在她送枝枝去幼儿园的路上, 在和邻居点头寒暄的时候,在超市货架前选购商品的时候。 似乎总有一道视线胶黏在她身上, 总有一股气息追随着她,总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浮在她眸光边缘。 钟心脚下如踩云雾, 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心不在焉。 买错了东西,做菜放多了盐,失手打碎了碗。 “妈妈,你的手划破啦。” 手指渗出鲜红的血, 滴在地面触目惊心, 枝枝跳起来哇哇乱叫。 钟心下意识摁着指尖,心里仍然在想—— 这都是错觉。 丁骞已经死了。 他死在东南亚茂密的森林里,死于当地武装冲突的枪林弹雨, 唯一带给她的遗言是让她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个路人, 一个错认的侧脸。 傍晚她照常带着枝枝去河边散步,只是仍然魂不守舍。 没有注意枝枝的小辫子歪掉, 也没有注意枝枝丢了自己心爱的小鸭子。 “妈妈,我就是丢在这里呀。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枝枝, 你带出来了吗?” “我一直攥在手里,刚刚, 刚刚还在。” “天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枝枝跺脚:“妈妈, 你一点都不专心, 你一整天都不跟我说话。” “枝枝……”钟心思绪烦乱, “别闹了,回家好吗?” 隔着枝桠花丛,有男人嗓音粗砺喑哑:“枝枝,你的小鸭子掉在这里。” 那嗓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钟心身形猛然一僵,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地张口。 说不出任何话来。 丁骞攥紧手中的黄色小鸭,这种柔软可爱的儿童玩具在他宽大粗糙的手里是如此违和。 以至于心里灌满某种酸楚的奇异感。 男人拂开面前的树枝,长腿跨过来。 一双暗色的沙漠靴踏入母女俩的视线。 他跨出的这一步—— 足足晚了六年。 戏中意 第130节 视线再往上。 男人有张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气质凌厉得像一把嗜血的尖刀。 仅仅是这个距离,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几步的距离。 在钟心眼里如慢镜头一般漫长无涯。 她心跳加速,说不出的震惊仓皇,全身像寒风中的落叶一般发抖,喉咙被扼住无法发声。 那一瞬如同被巨浪吞噬,或洁白或混浊或黑暗的浪潮将她席卷入深海,无法喘息,无法呐喊,胸臆被洪流穿透,血肉模糊的一片。 丁骞摊开手,一只小小的黄色小鸭躺在他的掌心。 唇角露出模糊的微笑:“枝枝,它在这儿。” 又沙哑抑制着喊她的名字:“心心。” 陌生的成年男性的面孔,极具压迫力的身高和气势。 枝枝自觉害怕,躲在钟心身后:“妈妈,他认识我们吗?” 钟心缓缓挺身,护住身后的女儿,发烫的眼眶让她视线模糊。 根本看不清眼前人。 “你,你……有人告诉我,你死了……” 钟心极力瞪着眼睛:“说你重伤不愈……死在荒山里,连骨灰都没有……” 丁骞伫立在她面前,哑声道:“我活了下来……” 一直活到现在。 “你还活着……却告诉我已经死了……”她毫无察觉自己的眼泪滚滚而下,珠串般滑落腮际,滴进衣料。 起初是默默流淌的清泪,而后喉咙里渐渐生出哽咽和极压抑的呜咽。 他还活着—— 她度过了多少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少肝肠寸断的夜晚,黑夜里流过多少眼泪,这么多年如何度过这些时光。 丁骞沉默又僵硬地凝视着她。 颤颤地抬起手臂,试图往前触碰她的脸颊。 他往前走一步。 钟心死死咬唇,痛苦地摇头,仓皇地往后退一步。 枝枝已经懵懂知事,仰头看见妈妈哭得泪流满面,窜出来冲到钟心面前,两手一拦,护住钟心。 朝着丁骞瞪眼大喊:“走开,你这个坏蛋,别欺负我妈妈。” 她怒气勃发拗着小小圆圆的脸。 有着和丁骞一样的清晰眉眼。 他错过了六年。 丁骞喉结一滚,偌大的男人手足无措:“枝枝……” “枝枝。” 钟心哽咽着紧紧搂住女儿。 “妈妈我们快点回家。” 她拽着妈妈的手往回拖,要快快逃离这个奇怪的叔叔。 “心心。”身后男人压抑粗嘎的声调将她攫住。 晚风里他的声音像黑盐一样干涩咸苦,“枝枝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你会怀孕,也从没想过……你会把孩子生下来……对不起……” 钟心咽下满腔泪意,抬手抹去面腮的眼泪。 她沉默着挺直了后背,瘦弱文静的背影隐隐透出几分执拗:“不用说对不起……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枝枝和你没关系,我跟你也没关系……丁骞,不用和无关紧要的人说对不起……” 她牢牢牵着枝枝的手,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毅然往家走。 只是当她抽尽力气般软倒在沙发,听见枝枝懵懂地发问:“妈妈,刚才那个叔叔好奇怪,说我是他的女儿,他是我爸爸吗……” 钟心眼眶再一次蓄满泪水,捂着脸默然流泪。 “不,他不是。” 丁骞默默在楼下角落站着。 也许再站到黎明将至,守到那扇窗重新被阳光照亮,等到那两张鲜活柔软的面孔再映入眼帘。 肩膀的伤口又悄然崩裂,血液再度沁湿了绷带,无关痛痒的伤口,远远抵不过他再度踏入这片土地的痛楚。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文静温柔的女孩含泪饮泣的模样,也无法想象她撑着瘦弱的肩膀独自怀孕的时光,无法想象她牵着孩子的手度过的那些年月。 哄完枝枝睡着,钟心怔然走至窗边,伸手拉窗帘。 只是那个几乎融入于夜色中的高大身影又跃入眼帘。 那双幽暗的眼睛望过来。 钟心拽着窗帘,踉跄后退一步。 愣愣跌坐在床沿。 后来手机铃声响起。 她神魂飘飘地走出卧室接电话,以为是钟意,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号码。 陌生的电话,在她手中持续震动的铃声。 一直不曾挂掉。 钟心最后接通了这个电话。 话筒的声音沙哑消沉:“心心……是我。” 是他。 在讯息四通八达的现代社会,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一个电话、一个聊天软件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知道彼此的近况。 她一直没有换过电话,一直生活在汀溪,一直沿用着以前的很多东西。 也许那个人——万一还活着呢? 他死了,他好好活着,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活着。 “枝枝睡着了吗?心心……也许我们能好好聊聊?” 钟心握着手机,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吧。” 细柔的嗓音平静痛苦:“丁骞,你没死,这六年来你一直活着?” 丁骞默然:“是。” “为什么告诉我你死了?” 他喉头混沌,握手攥拳:“受了重伤,不确定能不能熬过去,索性就在你心里死去,也不想耽误你、连累你。” “伤好了之后,你自由地活着?没有坐牢,没有人身限制?” “是……” 泪水再次默默流淌在她干透的面颊:“你活着,六年了……却吝啬告诉我你还活着。” “对不起,心心……”丁骞嗓音晦暗。 钟心捂着话筒吞声饮泪。 丁骞听着电话那端的空音,只觉心如刀割,眸底刺痛。 “我只是想让你忘记我……不想打搅你,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为我担惊受怕,不用考虑所有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也不知道你生下了枝枝……” 钟心深深吸气,一字一句颤声道:“如你所愿,我已经忘记你了,枝枝不是你的女儿,你记得的,是你教我别怀孕,我们每次都很谨慎……枝枝是我去酒吧喝酒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丁骞,如果我没有资格知道你生死,你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我面前,请你离开,永远离开,别打搅我和我女儿的生活,让我们安全又自在地生活,你走。” 她的嗓音带着一丝决然:“你快走,不然我马上报警说你跟踪我。” 电话挂掉。 丁骞颓然垂下手臂,握住手中那只柔软的黄色小鸭。 钟心神色恍惚地站在窗帘后,看着楼下的那个男人沉默如山,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也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视线里。 她愣愣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门口传来声响。 钟心咬牙握着拳头冲出卧室。 正撞见钟意蔫头耷脑地进门。 “意意?”钟心愕然。 “姐。”钟意无精打采地换鞋,“我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钟心迅速抹去脸上泪痕,“蓝郁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事的,我跟朋友出去玩,我跟蓝郁已经见过面了,是他把我送到家。”钟意疲倦摆手,“枝枝已经睡了吧?姐你也早点休息。” “好,你也好好休息。”钟心清清喉咙,挤出个僵硬笑容。 姐妹俩各有心思,都忍耐着掩饰自己的情绪。 谁也没发觉对方的异常。 只是此夜难以入眠。 早上双双顶着发红浮肿的眼睛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手机铃响,打断了钟心乱糟糟的心绪。 是钟意的电话——蓝郁。 戏中意 第131节 蓝郁昨天满世界找钟意。 最后问温莎莎要到了那套大平层的地址,赶过去正好看见钟意走出来。 钟意那时的状态尚可,镇静平和。 只是不太愿意说话。 蓝郁怕周聿白对她做什么。 她摇头说没事——她安然无恙,周聿白并没有为难她,甚至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 蓝郁本来打算今天过来看看钟意。 钟意不肯,让他先忙自己的。 恋情官宣的事情自然流产。 唐柠炒出的那些热搜就够蓝郁和他的经纪公司抓狂一阵。 “周聿白担心我的曝光会有人爆料,牵扯出我和他的过去,连累他的名声和天恒集团。”钟意恹恹握着电话,“对不起,反倒连累你遭受无妄之灾。” “没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 “蓝郁……我也认真考虑过了,我不拍戏,已经退出了娱乐圈,不想再接受更多不必要的关注,也想我姐和枝枝过普通人的生活,也许重回公众视野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郁苦笑:“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曝光,当个自由呼吸的普通人就好,至少不用担心狗仔的跟踪,也不用走哪儿都戴着口罩墨镜。” “谢谢。” “钟意,那我们……”蓝郁欲言又止,“我们又怎么算?” 钟意沉默良久。 她不确定周聿白会如何,只是不希望因为她连累蓝郁。 但这更激发了她的愤懑。 也许周聿白可以权势滔天,但她岂是他想要如何就如何的? “蓝郁,我从感情上可以接受、尝试。”她深吸一口气,“只是我和周聿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许还有介意,我不确定他会如何,如果你不介意……也许我们可以等这阵舆论过去后再谈,如果介意,我们也还是朋友。” “我当了你好几年的朋友,心底还是觉得意难平。总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不想那么多。”蓝郁叹气,“我以前就想得太多,错过了很多机会。” 钟意苍白笑笑。 “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有机会再一起去玩卡丁车吧?” “好啊。” 周聿白没有露面,不意味着他毫无动作。 唐柠的事情没那么好解决。 这一波无中生有的绯闻热搜越买越多,公关怎么压都压不住,怎么删都删不完,已经频繁到让路人发出“有完没完,娱乐圈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人清净清净”的厌烦。 毫无感情基础和预热的操作,也开始让两家粉丝互撕起来,一方觉得女方有病似的狂蹭,一方觉得男方骚操作太多。 蓝郁也的确憋着一股怒意,看到唐柠的名字便下意识皱眉。 钟意没想到唐柠联系她。 后来的那些日子,她们默契地不联系不见面,默契地成为陌路人。 唐柠手上有枚红宝石,想请钟意重新设计成一条项链。 钟意不想见她。 周聿白问她,蓝郁帮过你什么? 钟意在娱乐圈的时候也没有帮过人。 她理解蓝郁,并不奢求同行的援手,这个圈子的坑让人防不胜防,她自己也仅求自保。 唯一一次还是帮唐柠。 除了因为是朋友,还因为她当年被人下药,她真的不想看见身边的朋友再有如此遭遇。 只是这份真心碎得很惨烈。 “是周总让我来找你的。”唐柠在电话里开口,“我最近和蓝郁炒绯闻,其实挺影响蓝郁新剧的播出,平台那边甚至都在延档期,周总的意思,只有你点头接受我的这份委托,我这边才能喊停。” 钟意柳眉沉沉压着明眸:“接手你的珠宝设计,才能结束你和蓝郁的热搜?” “对。” “是周聿白的要求?” “对。” 钟意银牙紧咬,紧紧攥着手指,最后“啪”地挂了电话。 他什么都不做,也能逼得她去找他。 工作台上的小榔头“哐当”掉在地上。 “意意,怎么了?”恍惚的钟心被声响惊到,失手打翻手边的东西。 “没事。” 周聿白又西装革履进了公司。 虽然照样是春风拂面,和颜悦色地应对工作。 众人发觉,他开会的时候语气好像比前阵子缓和了那么一小丢丢。 落在张总助眼里,也只能叹气摇头。 捏着一个文件袋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周总,您的东西收到了。” 这个文件袋的内容连李总助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花了很多钱和极大的人情办妥的一件事。 是丁骞的新身份。 另外一具死去的尸体,有和丁骞一模一样的脸,随之湮灭的是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国内这边也无丁骞这个人的存在,他曾经留下的记录和出入的痕迹,亦是凭空消失。 重建了新的身份、年龄、出生地,生活经历和背景。 姓周,是周氏的一个远亲。 还有瑞士银行的一个账户,里面有笔数额惊人的钱款,受益人是钟心。 这笔钱也通过各种方式提出来,通过正当方式转到了国内。 周聿白捏着文件袋,喊住了转身要走的李总助。 “临江分公司的夏璇。”他修长手指点点桌面,黑眸思索,“想个理由,集团总部出人事调动书,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受新岗位,借调到总部工作两年?” “这……”李总助切换神色,思索少顷,正色道,“周总,如果她答应,要安排在哪个部门?” “总助秘书。”周聿白抬抬下巴,淡然道,“再给你添个人帮忙。” 李总助闭上嘴,点头:“谢谢周总体恤。” 作者有话说: 李总助&夏璇:我真的会谢! 第69章 周聿白,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钟意忍着情绪去见了唐柠。 两人约在钟意工作室附近的一间茶室。 唐柠比荧幕上靓丽造型看着更憔悴黯淡, 笑容洋溢地和钟意寒暄。 钟意神色淡淡,没应她。 “接下你的设计委托,就能结束热搜吗?”钟意伸手, “石头拿来吧。” “你后来去英国念珠宝设计?”唐柠笑道,“我有不少喜欢珠宝的朋友, 可以介绍给你的工作室。” “不用。” 钟意并不想多说什么,接过那枚极大颗的红宝石。 她冷淡少言, 态度说不上愤怒或者讽刺或者嫌恶。 只是不想搭话。 场面很冷,钟意只是低头打量那枚宝石。 唐柠打起精神自话自说,几乎是在跟空气对话。 喋喋不休说到最后,唐柠又找话题又聊共同的朋友,最后看钟意起身要走。 她也顾不得女明星的派头, 急急拦住钟意。 到底是急着嗓音说了声对不起。 “钟意, 对不起……”唐柠声音着急,“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见我,只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钟意漠然不语。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 你也知道在娱乐圈出头很难, 不是被欺负就是被骚扰,在剧组每天都要看人脸色, 跟着经纪人出去陪笑陪酒……我出道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穷得要跟人合租, 连出席晚宴的晚礼服和包包都要找人借,焦虑得每天晚上都失眠睡不着。” 唐柠急红了眼,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咱俩明明是从同个公司出来的, 有人帮你解决三千万的违约金, 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东拼西凑, 你拎着钻石坐豪车,我被制片人赶出剧组。” “后来跟在你身边,我看见周总,我开始嫉妒……论容貌身材,谁也不比谁差,为什么我运气那么差,为什么你拍戏就能火,我却各种倒霉,为什么你就能遇见周总那样的靠山,而我只能遇见□□熏心的恶心男人。” 提起心酸往事,唐柠忍不住哽咽,“都是差不多的人,为什么我运气就比你差,我想你能攀上周总,我也可以试试,我想他能喜欢你,起码也会对我有点意思,哪怕一点点,随手给一点也好……我不想再这么混沌过下去,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想出名,我想过得好一点。” “这个圈子都是这样,不是你抢我的就是我抢你的……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我想凭着周氏的实力,你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差,周总还是会捧你……我不知道你后来会选择退圈,连资源和机会都不要了。”唐柠伸手抹泪,“我欠你一声对不起,抱歉,我们本该是朋友,我却利用你,利用你的好心来背刺你,还装作若无其事。” 钟意蹙眉:“道歉也是周聿白让你来的?” 唐柠挤出苦笑:“周总没说,只是我不敢不认这件事,他能控制我的经纪合约,周总现在让我跟蓝郁绑定,我也得罪了很多圈内人,惹了不少麻烦,也许下一步他就让我消失在娱乐圈……我不敢赌。” “那时候是我主动勾引周总,可他根本就看不起我,连碰都没碰我,我被吓得也不敢靠近他,在他身边有什么事他都是冷眼旁观,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视我如眼中钉,从来没给我好脸色……也是你和蓝郁的热搜爆出来,周总才找人联系我,我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私情,他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 戏中意 第132节 “钟意,对不起,也求求你原谅我,放过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这颗红宝石是我自己买来赔罪的,希望你可以用它设计出好作品,也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错误。”唐柠妆容被泪痕冲得狼狈,“还是你辱骂我一顿,打我几个耳光都行……钟意,只求你原谅我。” 钟意把首饰盒扔还给了唐柠,淡声道:“你走吧。以前的事我忘记了,不想再提,也不会怪你,道歉我接受,东西就不必了。” 唐柠不肯收,明显是着急了,眼泪迸出来:“钟意,求你收下这个,周总说只有你接手才算数,你要是不收下,我实在没办法交代,蓝郁那边……” 钟意僵住不动。 唐柠泪落涟涟,扯开裙摆:“还是我跪下来给你磕头?求你了,就当是接受我道歉的诚意。” 钟意看她屈膝要跪,也是急了,拽着她厉声道:“你给我起来。” “求你了。” 她夺过唐柠手中的首饰盒:“这样行了吧,东西我收下,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 唐柠抹开眼泪:“谢谢。” 钟意甩下唐柠,眉头深皱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没想见到唐柠哭着求着跟她说道歉。 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正如唐柠说,抢资源抢靠山很常见,谁又跟谁道过歉,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再露个狰狞的笑脸给对方。 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手机铃响,是周聿白的电话。 “接受了?” 钟意冷淡开口:“请你停止那些热搜。” “已经结束了,本来也只是想转移公众视线,犯不着在这地方上心。” 钟意本打算挂电话,只是话筒又传来他清润谦和的嗓音。 “唐柠脑子不笨,她给你的那枚红宝石是拍卖会拿的,应该也值不少,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变现,你的品牌运营要投入不少钱,也需要一个自己的设计店,现在资金方面不是问题。” 钟意声音压抑:“我不想要。” “没有你的帮忙,张三早就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也没有她的今天的风光,她欠你一声道歉,也欠你一份人情,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 钟意只觉心头被什么压得难受:“我不需要她的道歉,周聿白,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他沉默了一会。 旋即自顾自说话:“你记不记得你那时候说什么?你说唐柠是个好女孩,她会让我开心,我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她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早点脱身?你点头说是。” “我那时候已经改主意了,我不想让你走,我想让你留下来,让你留在我身边。”他叼着烟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这个城市的风景,“有些事情我只能一步步地想,我能爱你到哪一步,就能做到哪一步……我本来想把唐柠推出去,你却这么轻描淡写地把我推开,钟意,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多痛?我第一次爱一个人,却被迫不及待地嫌弃。后来呢,你来周家的那天,我已经让李总助拦住了你,你自己知道,你一旦介入,就再无可能……所以我说逢场作戏,我说不爱你,你又何尝不是呢?” 钟意吸气:“如果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原因,我只能说抱歉,也许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解决下这个心理障碍,这不叫爱,也不是什么爱而不得,这叫接受不了一个小小的挫折,而且是发生在你亲手设置的障碍赛……也许你作为一个上层决策者,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对这种心理反应觉得新奇,找一个合适的女生谈场正常的恋爱,过后再回头看,你会觉得你现在的行径格外愚蠢。” 她“啪”地挂了电话,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钟意沮丧趴在桌上喘气。 那时候心何尝不痛。 不是唐柠,也会是其他人。 她是怎么轻描淡写,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几句话? 他把她留下来干嘛呢?再当两年的金丝雀?周梁两家会坐视不理? 她早晚要离开。 主动离开,或者被人赶走。 蓝郁终于歇来钟意的工作室坐坐,买了咖啡和丝绒蛋糕,看钟意愁眉苦脸地改设计稿。 “亲姐妹是不是也会有心灵感应,最近钟心好像也有点苦闷。” 钟意这阵子怕露馅,基本都躲在工作室发呆。 闻言一愣:“你见过我姐了?” “我跟枝枝视频聊天,看见钟心皱着眉头发呆,枝枝还偷偷跟我说钟心眼睛红红的,走路还不小心摔跤呢。” 这么一说,钟意也想起来。 这几天钟心的确不太对劲,一直闷在家里。 想什么来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钟心的。 “意意。” 钟心的声音带着浓重哭腔,“怎么办?我把枝枝弄丢了,我到处找不到她。” 钟意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姐,你在哪儿?怎么回事?” 钟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带着枝枝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东西,超市出来后,枝枝遇见她幼儿园的同学,两人在玩具店玩,我就站在旁边等着,可转眼就不见人。我到处喊,附近来来回回地找,二十分钟了,还没找到她。” “我就不应该发呆。”钟心哭泣,“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当妈妈,我的心好乱,什么都做不好……” 钟意和蓝郁对视一眼,火急火燎往外走:“姐,你别哭,枝枝都那么大了,还跟同学一起,又是在小区,肯定丢不了,你有没有问过她同学家里,也许跟着小朋友去家里玩了呢?小区的滑滑梯和沙池你找过吗?” “我都找过问过,没有,要不要报警,呜呜呜……” “我马上回来。” 钟意和蓝郁风风火火赶回去时,正看见钟心失魂落魄地抹着眼泪,和小区门口的保安说着话。 看见妹妹来,钟心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意意。” “没事没事,我们再好好问问。” 保安正在调小区监控。 钟意让蓝郁帮忙找监控视频,自己拽着钟心在小区里里外外地找。 同学家没有,小河边没有,儿童乐园也没有,沙池和滑滑梯都没有。 最后钟意灵机一动,去了自家楼下。 坐在树下凉凳上,捏着小黄鸭的小女孩,不是枝枝又是谁。 旁边隔着一段距离,树下还站着个黑衣男人,捏着小石子飞弹枝头的果子——扑簌簌有半熟的果子砸下来。 枝枝看得兴高采烈,连连拍手。 “枝枝。” “妈妈,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拖拖拉拉地才回来。” 旁边那男人转过脸来。 一张坚毅的脸,毫无血色的唇。 钟心面色苍白,看见丁骞只是紧紧咬住了下唇。 颤着声音:“枝枝,你怎么……” 钟意简直要崩溃。 目瞪口呆盯着丁骞:“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过你不会再打搅她。” 丁骞沉默如石。 钟心把枝枝搂过来,亦是挂着眼泪怒目而视:“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没走?你想对枝枝做什么?” 钟意蹙眉扭头:“姐,你已经见过他了?” 丁骞黯然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见枝枝一个人呆着,让她别乱跑,陪她说几句话而已。” “妈妈,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他躲在玩偶衣服里给我们送气球呢,还帮我们上树拿皮球,老师说要谢谢叔叔,刚才我出去找你,叔叔让我别乱跑,说妈妈肯定会回来。” 第70章 去你他妈的为我考虑 “枝枝……” 钟心泪语凝噎, 不知如何回应女儿这番童言童语。 钟意挡着姐姐和枝枝,怒视着丁骞,伸手一指, 压低音量:“你知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可能会害死跟你有关系的人, 你走,请你不要再出现。” “已经结束了。”丁骞艰难开口, “我现在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也请你去别的地方,不要打搅我们,我家每个人都不欢迎你。” “心心……”他看向钟心,再度尝试开口,“能不能给个机会, 让我和你好好谈一谈。” “你走吧。”钟心咬牙扭头, “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丁骞沉默地看着眼前姐妹俩如出一辙的愤怒面孔和枝枝那双懵懂纯洁的眼睛。 无法走开,无法靠近,无法抉择。 他手指缓慢又僵硬地攥成拳, 黯然垂眼, 喉咙里滚出一声血腥味的“好”字。 “我在对面楼租了房子,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心心, 我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 丁骞缓慢迈步离开。 鲜血在衣内流淌,浸湿了黑色的衣裤。 蓝郁压着帽檐跑来, 和丁骞错身而过,看见枝枝长长松了一口气。 叉腰笑道:“虚惊一场。” 丁骞租的房子就在对面楼的顶层, 很快收拾出一个干瘪的黑色手提包,执拗地站在钟意楼下等。 钟心回头看着和蓝郁一起看动画片的枝枝, 打算下楼, 被钟意拦住:“姐, 我去吧。” “让我去。”钟心垂首抿唇,“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最后还是钟意跟着钟心下楼,在旁边等。 丁骞掏出的是一个口香糖的锡箔纸捏成的戒指,只是这枚戒指已经几近破碎,也完全染上了暗红的血。 戏中意 第133节 “这是你高中给我叠的戒指,我一直留在身边,走的时候也只敢带走这个。”他嗓音嘶哑,面色发青,唇角沾着一点干涸血迹,“藏在我的匕首手柄里……刀是我的命,除非我死了,它永远也不能丢……现在匕首没了,我也把它取出来。” “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钱很干净,不会被查到任何问题……够你和枝枝生活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不愿意要,但枝枝年龄还小,她还需要很多的东西,就当是我这些年对不起枝枝的忏悔。” 钟心闭眼,湿濡睫毛直颤,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丁骞把东西搁在她身边的台阶上,拎着手包蹒跚走开。 男人的脚印渗出隐隐的血迹。 肩背的伤口仍在淌血,丁骞挺直宽厚的肩背,极力抑制身体的高热和疼痛,努力睁着模糊的眼睛看清前路,僵硬又极力自控地迈出她的视线。 只是听见背后钟意催促姐姐离开的声音,丁骞心头蓦然翻涌起一阵血气,眼前发黑,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闷声“咚”地滑落在地。 钟心那一瞬控制不住地回头,瞥见丁骞屈膝跪在地上,沉甸甸垂着脑袋。 她心里浮起密集的恐慌,喉咙发干,禁不住颤抖着迈步过去:“丁骞。” 丁骞已经失去了意识,钢铁般笔直的脊背却尤然撑着身体。 顺着手臂,手指淌出一线汩汩的鲜血。 “丁骞。”钟心惊恐伸手。 却低低尖叫一声,缩回手——摸到他黑衣上湿润的血,和滚烫如沸腾的体温。 钟心泪水滂沱。 急切颤抖地摸他发青昏迷的脸,抱着他的身体,声声灼急嘶哑:“丁骞,丁骞……” 钟意比她镇静。 丁骞肩膀有道伤口,已经做过了止血处理,但绷带又浸湿了陈旧新鲜的血,怕是伤口裂开,发烧昏迷过去。 要送他去医院。 “蓝郁,能不能拜托你照看下枝枝,我和我姐开车送人去医院,不,情况有点特殊,你不要跟着我们,到处人多眼杂,对谁都不安全,请你在我家帮忙安抚一下枝枝。” 丁骞的血浸湿了钟心的衣服。 急诊医生已经在等,很快把丁骞送进了急诊室。 医生检查了伤口,皱眉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锐器的创伤?这么严重的伤口,也没有手术缝合和清创,只用止血药和止血绷带,拖了这么多天,失血过多,伤口都腐烂了。” 还好丁骞身强力壮,生命力和意志力都极其顽强。 钟心紧紧抱着丁骞的东西,怔怔坐在角落。 满身污血,泪流不止。 钟意打小没见过自家姐姐有这么多眼泪——以前偷偷在房间哭到眼睛红肿,现在依旧泪流满面,失魂落魄。 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后来丁骞送入病房,钟意忙里忙外办住院手续,又去给钟心买了身干净衣服。 回到病房,一眼撞见钟心站在床边,捏着条毛巾,认真又安静地擦拭着丁骞身上的血痂。 眼泪滴落在病床上。 钟心也翻开了丁骞的手提包,想给他换下衣服。 没什么东西,两件换洗的黑衣黑裤,一卷止血绷带,几盒药膏,一点零散的现金,一个崭新的手机。 还有丁骞的身份证明。 “意意。” “嗯?” “这个……是他的身份证明……刚才护士来问。” 钟意拿到手里一看。 上面是丁骞的照片,却已经改了名字。 姓周。 钟意瞳仁瞬间瞪圆,柳眉越蹙越紧。 下意识地咬住了唇。 还有些证件和资料,无一例外地佐证了丁骞的新身份。 一个活生生存在的陌生人。 也许这就是他出现在钟心面前的原因。 钟意死死盯着那个“周”字。 丁骞在钟心那儿早就死了,他也知道钟心已经结婚生子,也答应过不会打搅钟心的生活。 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见钟心,怎么会知道枝枝,怎么会知道她们在北城。 周聿白。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才能联系丁骞——他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告诉丁骞这个秘密。 钟意咬牙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什么像岩浆一样冲出脑海,让她忍耐不住,胸脯剧烈起伏。 这个混蛋。 他答应过她,他说了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转眼他就让丁骞毁了她姐姐的生活。 钟意愤怒得无以复加,全然没听见钟心的喊声。 脚步急促,风风火火往外走。 开会时间,周聿白接到了钟意的电话。 声音泠泠:“周聿白,我要见你。” 周聿白抬手看表,再抬眸看着整间会议室的人,薄唇展平:“我在公司。” “你出来。” 他修长手指敲击桌面,声音云淡风轻:“今天有重要会议,不过我可以在公司等你。” 钟意没在怕的。 什么天恒,什么周氏,什么烂人。 她眉眼沉沉,面色冰冷地踏进了天恒集团的大门。 李总助早已经在门口她。 时隔多日不见,李总助热情招呼:“钟小姐。” 钟小姐能主动踏进天恒集团的大门——这简直了,有情况啊。 钟意冷若冰霜,目不斜视,抿着樱唇,连吭都没吭一声。 裙摆带风,拗着下巴:“带路。” 气势格外冷冽。 前台好奇望了两眼,嘀咕:“这小姐谁啊?不在访客名单里,这么高冷,连李总助都爱答不理。” “八成是来找董事长的吧,长得这么漂亮,不像是公司职工。” 钟意在李总助的护送下,顶着无数探究的目光。 面色冷艳地踏进了周聿白的办公室。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冷寂气派,艺术感和高级感十足。 门轻轻被李总助带上。 周聿白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清风朗月般地笑笑。 “找我?” 钟意紧绷着清丽脸庞,脚步清晰,毫无怯意地一步步走近他。 周聿白倚着真皮座椅,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肘撑着椅沿,十指交叉,微挑眉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她。 心如新叶般微微舒卷。 说实话,他喜欢她坚定走过的那种感觉。 钟意看着他那张和颜悦色的俊脸,越走肩背拗得越直,越走心里的怒火越盛。 最后在他身边站定。 恼怒气愤地盯着他,蹙眉咬牙,抬手清脆又用力地挥出了一个巴掌:“你这个混蛋。” 这个巴掌比上次强吻后的力道来的要重。 周聿白蹙眉,被她冰凉又颤抖的手指力道冲击得偏过脸颊。 指甲划过他的脸颊,带来细微又尖锐的痛意。 闭了闭眼,神色旋即幽暗。 “钟意。” 他压下呼吸,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钟意挣扎着甩手,连带着掰开他的手指,冷喝着要他放手,咬牙怒道:“你怎么可以告诉丁骞?” 两人带翻了桌上好几个文件夹和咖啡杯,哗啦啦摔落在地。 肌肤接触的力道和张力,她身上的清淡香气和散发的冷意同时窜进心尖。 连带着这些时间的烦闷和不爽,扭曲着激起他的怒意。 周聿白霍然起身,反手扣住她的手和拧巴着挣脱的身体,借着身高的优势往前沉沉一压,挤开她的膝盖。 钟意纤腰后拗,上半身已然后仰在书桌。 他高大身形罩着她,圈着她,眼神幽冷:“钟意,我空出时间来接待你,不是来接受你一巴掌的怒火。” 钟意怒目而视,咻咻喘气。 圆圆瞳仁里倒影着他的俊朗面孔——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柔软的、清澈的、娇嗔的、黯然的。 戏中意 第134节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跳着两团生机勃勃的怒火。 周聿白微怔,稍稍隔开她一点,给她呼吸喘气的空间。 神色从容,慢条斯理开口:“你已经见过丁骞?” “你故意安排,一方面把我骗过去见你,同时还让丁骞去找我姐姐。”钟意纤细手指攥成拳头,抵在办公桌上,“我姐姐见到他方寸大乱,什么都顾不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泪,你怎么敢把丁骞送到她面前,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答应过我不会泄露这个秘密。”钟意愤怒得几乎要怒吼,“现在丁骞失血昏迷躺在医院里,我姐姐寸步不离守着他,她还要面对他照顾他,要承受多少痛苦,这些都是因为你。” “昏迷?”周聿白讶然,而后回神,“他在国外受伤诈死,自己急着赶回来,我也告诉他回国后尽早处理伤口,看来是一直牵挂着你姐姐和女儿,拖到现在。” “你姐要是能跨过丁骞这道坎,又何至于未婚生子,何至于这六年都没有结果。”他丝毫不以为意,“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让丁骞回来,让他们面对面解开心结,而不是隔着误会和真相耗费时间……我起码以为你们会感激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办成这件事,丁骞身份特殊,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想要光明正大地开始新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周聿白抬头盯着她:“而不是你怒气汹汹地冲进我的办公室,挥手直接给我一个耳光。” 他就是这样一副胸有成竹,天经地义的态度。 钟意只觉头疼欲裂,呼吸压抑。 她发丝凌乱,眼睛怒瞪,整个人呈现一种愤怒到爆炸的状态,厌声开口:“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来决定和控制我们的生活?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感激你?” “我这是在为你考虑,帮你解决麻烦。”他下巴微抬,神色淡然,“我和丁骞有合作关系,帮他一个忙不是什么问题,我和你还没结束,帮你家里人也不是问题。” 钟意平生第一次举止低俗。 直接抬脚踹他,啐他一口:“去你他妈的为我考虑,你为我考虑,你就离我越远越好。” 她的脚尖直接踹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 “钟意。”周聿白眼神冷下来,“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地方,我对你做出什么举动都不过分。” 钟意拗着下巴,怒火咻咻:“是,这是你的地方,天恒集团的董事长,能随便撤掉别人的发声,能逼得唐柠在我面前道歉,我怕得要命,你多厉害,我怕你像掐着一只蚂蚁一样掐死我,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把我软禁,还是施虐凌辱我,还是让我生不如死?你冲我来好了。” 周聿白眉头深皱,伸手捏住她拗起的下巴,语气冰冷:“你是不是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在我面前有恃无恐?我什么时候软禁你?什么时候施虐凌辱你?什么时候让你生不如死?” “你被人下药出手我救你,三千万我帮你搞定,我给你舒适无忧的生活,我在床上让你爽到哭,我给你安排经纪公司让你不用烦心,我给你安排退路给你送资源,我放下身段摆出条件求你回头,我帮你解决狗仔偷拍绯闻,帮你姐姐和侄女解决心病。” 他眼神冷戾,声声清冷,“到头来就换你一个巴掌,让你口口声声说我把你逼到生不如死?我周聿白做人就这么差劲?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这几个字怎么写?” 钟意不想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强硬地拗脸,企图挣脱他的桎梏。 周聿白越说越心冷,越说越心痛,后退几步,颇为嫌弃地甩开手。 钟意下巴印着鲜红的指痕,也残留着他手指的力道。 他摸过桌子上的打火机和烟盒。 走开背对着她,低头擦亮打火机,点燃香烟。 清淡的香烟味飘散在两人的空间。 钟意吸了吸鼻子。 周聿白重重地抽了几口烟,垂头沉闷道:“有的时候,我真想不通,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爱你,这世上女人那么多,比你漂亮的比你乖巧的,哪个不好,偏偏就要看中你,也许就是你名字取错,钟意钟意,我被这个名字绑牢了……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心里也只有你,我一个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抽烟解闷,你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接吻约会闹绯闻,最后还讽刺我去看心理医生。” “钟意,好歹是一起待过两年,女人做到你这份上,不说心狠如刀,起码也是凉薄如纸。”他幽幽吐了口浊气,捏着眉心,“你也给我一个让我不爱你的办法,我求之不得,放你自由。” 他话语轻飘,又伴随呼吸沉甸甸地下坠。 钟意听着那些话,心底的酸楚抑制不住地往上涌,有些话也抑制不住地要说出来。 “你爱我又如何?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应吗?我应该感激你的爱吗?因为你的爱高贵珍惜,唯独向我倾斜,我就一定要视如珍宝小心翼翼地接受吗?并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看,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垂怜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她应该欣喜若狂地接受他、奔赴他,假如这个男人再低声下气地乞求她的回应,她就是不识抬举,她就是愚蠢有罪。” “可是我不想说爱你,也许说过很过次,但我们都不会当真,我也不觉纯粹到能值得再提起……因为我只是想借助你的帮忙而主动靠近你。假如那个我被你救下的晚上,我拿着你留下的袖扣去找你,你会看见我羞涩又手足无措地跟你道谢,你会识破这个女孩脸上的红晕和动情的眼睛,也觉得她轻易被你俘获,每次我鼓起勇气再向你靠近一点,你总能摧毁我的幻想,带我出去应酬,让我接受现实的目光,接受身边人的议论,接受来自你家庭的回应,让我跪着道歉认错,让我配合你的计划……我是不应该爱你,还是配不上爱你呢,还是只能演戏呢,要演什么,怎么演,什么时候结束呢?你的痛苦你可以理直气壮告诉我,那我曾经觉得痛苦的时候又能怎么倾述,毕竟我已经接受了你那么多恩惠,再说痛苦是不是太不识抬举?我作为一个花瓶,一个充气娃娃,一个棋子,一个金丝雀就是全然开心吗?” 钟意的眼泪颗颗往下坠:“我当然不能跟叶绾绾比,因为她比我更高级,她和你站在同一位置,也不能跟唐柠比,因为她比我更功利更豁得出去。你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我说过我没有任何怨言,也说过心甘情愿,只是希望彻底结束……我们两人,与其说是爱对方,不如说是更爱自己,比真心更自私,比薄情更混沌。” 她触碰自己濡湿的脸颊,哽咽道:“如果你说放不下,想要再回头……我和你在一起又会怎么样,要付出多少?牺牲多少?你可以说你心甘情愿,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牺牲,彰显你的爱是如此高贵唯一,借此升华你的卓越品性——你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份艰难的爱情来衬托自己,可那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场无妄之灾,难道一个三千万还不够吗?如果以后我失去了你这点爱,我就一无所有,我就和你,和你身后的全世界为敌。” 周聿白叼着烟,沉默地看着钟意。 看着她的眼泪挂在密绒绒的睫尖,看着那些眼泪像珍珠断线一样往下掉。 他心如刀割,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碰。 不待他捞起,已经沾湿了她的衣裙。 她越说越伤心,眼睛越哭越红:“我和蓝郁在一起反倒觉得轻松,他是大明星,就算在剧组他从来没有站在高处对我说过一句话,指使我做过一件事……如果是爱的话,那应该是平等坦荡的,应该是正大光明,应该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而不是我赐给你一捧玫瑰,寻求意见,尊重选择,而不是,你是有多蠢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许你有理由强迫我做某些事,但对我而言,我姐姐是我的家人,她和这件事无关,她的感受比我的感受更重要,你也没有资格来主导它的走向,你没资格。” 周聿白喉结滚动,僵硬地夹着那只烟。 僵硬地看着她哭——想不出一句能安慰她的词。 “钟意。” 他抬手想碰她哭得通红的脸颊。 却被她倔强地拗过了脸,躲开他的手指:“别碰我。” 周聿白见过梁凤鸣哭,见过叶蓁蓁哭。 现在也见到了钟意的眼泪。 她怎么不痛。 起初小心翼翼陪笑靠近他的时候,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和羞涩窘迫的动作。 再到后来她随意娴熟地讨好他,笑容灿烂地陪伴他。 最后冷淡平静地告别。 周聿白思绪万千,胸臆浮现无数画面。 最后只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哀求:“求你了,别哭了。” “抱歉,也许你哭完了会更好受一点。” 他仍然想紧紧地拥抱她。 爱并不纯粹,也不高尚,甚至不快乐。 只有沾黏着乱七八糟的灰尘、算计和比较。 周聿白颓然搓了把自己的脸。 闭眼吐出口浊气。 门外的李总助已经开始着急了。 有个和叶氏的重要的会议已经开始,与会人员都在等周总,甚至已经问了好几遍。 办公室场面还没结束。 一开始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后来就没什么大动静。 李总助心神晃荡。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 要命了。 内线电话响起一声,李总助又挂断。 周总还是没出来。 “夏璇,夏璇。”李总助招手,“先别忙着培训,来一下。” 夏璇刚从培训室出来,屁股还没坐热:“怎么了,李助?” “你送杯咖啡进董事长办公室,告诉董事长会议已经开始了。” “您,这不是您的活吗?” “我不太合适。”李总助抓紧救命稻草,“董事长办公室有客,你进去更方便。” 夏璇一头雾水。 礼貌敲了几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周总,我送咖啡进来——” 门推开。 里头两人都扭头。 夏璇愣了。 钟意也愣了。 “钟,钟意?”夏璇缺了个心眼,没参透屋里的诡异气氛,欣喜道,“你怎么在这?我今天刚调到总部来上班,本来还打算给你个惊喜——” “你,你怎么哭啦?” 钟意扭头看着夏璇,眼泪又滚滚而下,好伤心好伤心。 又踹了周聿白一脚:“你这个混蛋,夏璇那么恋家的人,你连她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说: 周总:给老婆跪了。 这个坎过了,姐姐和姐夫的戏份后面不会太多,主打一个对照组。 第71章 以后有机会你要是能憋住一点声音,算我输 夏璇脑袋莫名“砰”地炸了下。 她猛然回神, 面色惊疑不定,结结巴巴:“周总,意意……” 李总助轻咳一声, 适时从夏璇背后出现,一板一眼开口:“周总, 和叶氏集团的会议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这次会议协商两方集团的战略合作, 也是目前合作项目进行的关键期,大家都在会议室等您。” 被这俩秘书一搅合,屋里的忧愁气氛和清淡烟味随之化为乌有。 周聿白盯着门口的两人,忍不住再蹙眉,憋着股无奈又无可奈何的情绪抚了下额头, 又抬手看了下手表。 钟意背对着大门, 及时地抿唇,也旋即收起了自己的眼泪。 周聿绷着冷峻的脸,沉闷地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 钟意扭头不肯接。 戏中意 第135节 四个人, 两两而立。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话, 气氛有点难堪。 周聿白沉沉吐了口浊气,垂眼跟钟意道:“我先去开会, 你在这儿等我,我有话回来跟你说。” 他放低了音量, 也放软了声调。 也给了李总助一个眼神:“先去会议室。” 大boss恢复翩然镇静的精英做派,领着李总助走出办公室—— 只是英俊面孔还带着一团略显滑稽的极淡微红的巴掌印。 只是李总助面色不改, 顺手把夏璇往前一推:“夏璇,你代周总陪陪钟小姐。” 同时给了夏璇一个眼神——拖住钟小姐。 奈何夏璇瞥见周聿白脸上的巴掌印, 整个人石化得透透的。 没完全参透李总助的意思。 这两人一走, 钟意的眼泪也完全止住。 红着眼睛问夏璇:“你怎么来北城上班的?” 夏璇懵懵张口:“公司最近开放了集团内岗竞选, 我本来申请另外一个岗位,结果人事跟我说已经有了人选,但是集团总部还缺一个助理秘书,职称和薪水都特别诱人,还安排住所,这种好事我当然点头啊。” 钟意沉沉地吸了口气。 夏璇挽着她的手,四下张望,眼睛突然放光,小小的八卦声:“钟意,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真的吓了一大跳,你认识周总?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哭了,周总又怎么了?刚才说的话又是啥意思?” 故事太长。 钟意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此时也无心隐瞒:“我以前拍戏的时候,在他身边呆过几年。” 夏璇的下巴掉下来。 心里闪过无数尖叫,女明星vs霸道总裁?!!!!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钟意抿唇,黯然道,“后来结束了,我去英国念书,回北城又遇见了他。” 夏璇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做昏厥状。 整个人跟麻花似的扭动,脑海里噼里啪啦闪出各种情节,“不,不对啊……” “有空我跟你细说。”钟意吸了吸鼻子,“我姐姐还在等我回去。” 她凭着一腔怒气冲到这里指责了周聿白一顿,说完那些话之后心里空荡荡的,压根就不想再呆下去。 何况钟心还在医院,枝枝和蓝郁还在家里,都在等她。 “要是有人怪你,你就说没拦住我,我执意要走。”钟意牵着夏璇的手,“你有空给我打电话,咱们好久没见,再坐下聚聚。” 夏璇仗义把钟意送出了天恒集团。 钟意给蓝郁打了个电话,听见枝枝玩得开心的尖叫声音,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又赶回了医院。 丁骞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只是还昏迷未醒。 钟心还穿着那身血污的裙子坐在病床边,呆怔着打量昏迷的男人。 她的眼泪已经平息,面色苍白平静。 “枝枝在家等我们回去呢。”钟意牵着钟心去浴室换衣服,温声道,“姐,你洗个澡,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待会回去别吓着枝枝。” “好。”钟心平静点头。 钟意看得出来。 钟心什么都不说,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她的意志在摇摆,想一走了之,又想留下。 钟意也说不出把丁骞扔在医院不管的话。 一个孤儿,谁来管他? 只是走廊响起脚步声,有人西装革履、精英优雅地敲开了病房的门。 周聿白。 这个时间,他显然是直接从公司开完会过来追钟意。 钟意忍不住蹙眉,躲避似的撇开了脸。 刚在他面前闹过哭过,心头的刺还横亘着没散。 钟心看见来人倒很诧异——那样一张英挺深邃的脸,眉眼清晰,黑眸如墨,面料质感极上乘的西装掩不住颀长挺拔的身材,气质又是翩然温润,让人一眼难忘。 这个举止不俗的年轻男人彬彬有礼地问好,说是来探望丁骞。 他有心要交际应酬的时候,说话滴水不漏,熨帖极了。 钟心对他极有好感。 周聿白清雅笑着把名片递过钟心,“周聿白,我是丁骞的朋友,几年前和他在法国结缘认识,也合作过几回。” 那张简洁的烫银名片纸只有寥寥几字。 钟心粗略扫一眼,也知道这人身份不寻常。 周聿白特意过来一趟,是安排丁骞转入朋友开设的私立医院。 那边设施和服务都极好,聘请的也是有口碑的专家,病房也有专人照料丁骞。 不必劳烦家属费心费神,也不用陪护——这倒是顺了钟意的想法。 “周先生,实在感谢您。”有专业的医生护士悉心照料,钟心当然松了口气,连连鞠躬致谢,“别的我帮不上忙,费用这一块我来支付。” “钟心小姐太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都是我该做的,今天还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在医院折腾。”周聿白温和笑道,“以后有关丁骞的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和钟心言谈往来。 钟意坐在一旁垂头不说话,连个表情都没给。 “姐,可以走了吗?”钟意最后插话,“既然已经安排好了,时间也不早,枝枝和蓝郁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这句话有几个词极其别扭。 周聿白高大身影顿住,清润的笑容被冲淡少许。 “意意。”钟心脑海闪过一丝怪异——钟意的态度未免太冷了些。 她拽着妹妹的胳膊,“你也帮我谢谢周先生一声。” “谢谢周先生。”钟意语气平平,“麻烦周先生费心,我们不缺这笔钱,诊疗费和住院护理费我们出就行了。” 周聿白站在她面前,毫不客套。 只是那双漆黑灼亮的眸眼平静看着她。 他扭头:“钟心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去取一下丁骞的手术报告单和转院诊断书?” “好。”钟心走出去。 钟意抿唇。 她耷着眼帘,密绒绒的睫毛掩住清澈眼神。 “钟意,我们再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该结束的也已经结束,我只希望我们都不再打搅彼此,还有。”她抬眼,“你递名片给我姐姐,我也不希望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狭目低垂,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没资格,我不会在钟心面前自作主张,你想告诉她什么你自己做主,只是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周聿白看她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脸,毫无情绪的眉眼。 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往前迈了一步。 他想离她再近一点。 特别是眼睁睁看着她落泪,情不自禁想抱住她,想拾起那些错过的眼泪。 钟心戒备地后退。 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钟意……”他轻声叹息。 钟意无动于衷。 直到钟心进来,打碎一室情绪。 钟意拒绝了周聿白客气“顺路送回家”的邀请。 拉着钟心直接从医院走了。 枝枝到底是年纪小,有蓝郁陪着在家玩得叽里呱啦的,已经把陪她的丁骞落在了脑后。 只是之前枝枝和蓝郁说:“我觉得那位叔叔和我妈妈以前认识,我妈妈每次见到他都会眼睛疼,掉眼泪。” 钟心一路情绪格外消沉低落,到家也不愿说话。 只是忧伤地揽着枝枝。 钟意知道自家姐姐心里想什么,自己经过这一日的折腾,也觉得又倦又累。 蓝郁给钟意打了好几个电话,现在看着姐妹俩的黯淡神色,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钟意摇头说没有。 蓝郁大概能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 钟心的事情他就不方便掺和,点了些吃的,叮嘱她们好好休息后离开。 “谢谢。”钟意麻烦了他一天,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蓝郁爽朗笑笑,打手势在耳边晃:“我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工作,如果枝枝需要找人照顾,随时给我打电话。” 生活已经这样。 虽不至于痛苦万分,也不至于不痛不痒,像秋千一样在希望和失望中摇摆。 戏中意 第136节 偶尔享受,时常忍耐。 丁骞转入了一家档次很高的私立医院。 周聿白能出来收拾这档子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钟心偶尔会发呆。 钟意知道她虽然不说,但内心想着丁骞的伤,只能多多在家陪钟心。 钟意撞见姐姐拿着那枚浸着血的铝箔纸戒指。 其实这个戒指钟心也有一枚,藏在家里的抽屉里。 是情窦初开少男少女的把戏。 在课余时间用吃完口香糖的包装纸做的小玩意。 钟意记得自己以前根据这个灵感做了一枚银色褶皱配海蓝宝的戒指。 海蓝宝象征着她姐姐清澈的眼泪。 钟意埋头在工作台,拿着设计稿改来改去,最后做出了另外一枚。 红宝石镶嵌的银戒指。 更褶皱破碎感的戒托,用了红宝石镶嵌其中。 像是凝固的一滴鲜血。 做完之后,钟意把两枚戒指放在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把这对戒指锁进了抽屉。 夏璇在北城安顿下来,囔着要找钟意。 应该有很多话要聊。 夏璇这阵子有如雷神附体,时不时被一言半语劈得外焦里嫩。 信息量太大,她真的消化不及。 比如偶尔送审批文件进董事长办公室。 周聿白突然抬头,轻描淡写问她:“你和钟意大学同一个宿舍,她谈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谁?见过吗?” 他,他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种故事当然要配酒。 夏璇挑了一家酒吧,钟意心事重重,恰好也想喝两杯,两人一拍即合。 酒吧位置在一座时髦商厦附近。 穿过一条旧式风情的马路,迈上数不清几级台阶,才能看见酒吧摇摇晃晃的破门。 室内黑漆漆一片。 吧台设计得极有特别,层层淡色光晕如同银河,每张桌子上点着盏星灯,堪堪只能望见邻座的面容。 夏璇点了一杯“不眠之夜”。 朗姆酒配百香果汁和爆米花糖浆,有酸酸甜甜的味道。 钟意点了杯“be water”。 夏璇问调酒师:“是be water ,还是be water呢?” 调酒师笑道:“这个要看个人哦,它有35%的酒精度,要谨慎尝试。” 钟意:“就这个吧,让我尝尝到底是哪种water。” 这杯酒端上来。 倒是尝不出半点酒味,入口清淡,后续刺激又有回甘,尾调能尝出柚子汁的苦涩。 钟意跟夏璇聊毕业后这几年的事情。 她毕业入行娱乐圈,签约公司拍戏,应酬酒局,三千万的违约金,她和周聿白认识,再到和平分手退圈,去英国念书,回来自己做设计师,和蓝郁的事情。 大概也算是跌宕起伏,精彩万分。 她和周聿白的感情简单掠过,囫囵而谈。 夏璇以前在天恒的临江分公司,知道周家那些八卦传言,也知道叶氏集团和叶绾绾。 猜都能猜出来——钟意这几年能过得开心吗? “我以前还以为周总是谦谦君子呢。”夏璇气愤道,“原来也搞这一套,既然喜欢你又不能给你未来,何必再纠缠着你不放,既然已经分手那么久了,但他看见你和蓝郁的绯闻,又觉得自尊心受挫,死要面子过不去,觉得你就是他的。” “周总他就是既要又要,什么好处都要沾,你说有钱人怎么都这德行。”夏璇气得又点了杯酒,“心梗了心梗了,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是垃圾,还是单身好。” 钟意跟她碰杯,握拳撑着下巴,笑靥微醺:“夏夏你说的对,还是单身好。” 两人在酒吧坐了三个小时,酒也陆续点了几杯。 最后起身,钟意脑子里已经有点混沌。 好久好久没有去过那些敬茶灌酒的应酬。 她的酒量已经大大渐退。 夏璇挽着她出门。 两人吹着习习凉风,坐在梧桐树下的马路牙子散那点微醺的酒劲,还吃了一份隔壁店打烊时送的最后一份浇着枫糖的冰激凌蛋卷。 钟意吃饱了,脸颊已经浮上了淡淡的红晕,支手撑着脸颊发呆。 懒洋洋的,没醉透。 夏璇捻着最后一口薄脆蛋卷,牙齿咯哒咬下。 就看见对面豪车,那个抽烟倚着车窗的年轻男人。 他目光瞥过来,而后抬手看手腕上的钻石表。 这个时间的确不早。 夏璇抖了一身的蛋卷碎末。 她的工位就在李总助旁边,下班跟钟意打电话可不就被听见了。 钟意扭过脸,顺着夏璇的目光,也看见了马路对面的周聿白。 她眯起了眼睛。 他似乎刚从公司下班或者哪个公务场合应酬下来。 气质正经、脚步平和,目光平静:“聊完了吗?” “完,完了,周总。”夏璇面对这个刚讨伐完的渣男,丝毫不敢松懈,咽下满口蛋卷渣,“我正要打车送钟意回去。” “时间不早了。”他长身玉立,模样绅士极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我来送她回去。” 夏璇硬着头皮为难。 钟意掀起眼帘,冷冷淡淡地拂了拂裙摆:“夏夏,你先回去吧,我清醒着呢。” 最后夏璇磨磨蹭蹭地走了。 钟意也起身离开。 清爽又回归平静的夜晚,微凉的风从发梢身畔滑过。 “钟意。”他跟在她身后。 钟意才懒得理他。 “听我说几句话行吗?” “不想听。” 她借着酒意,脚步飘飘。 长发拂散,裙摆如蝶翼,足尖轻盈,像风一样飘下楼梯。 周聿白大步跨过台阶,高大身形一晃。 拧身横亘在她面前,堵住她的路。 “钟意。” 钟意蹙眉,抬眼望着他,“让开。” 他身量太高,即便这样站着还是高出她一点。 周聿白再往下退了一步台阶。 刚好和钟意平视。 两双眸眼正面相对。 “你习惯用高高在上这个词形容我,但对我而言,也许是种未曾察觉的习惯。”周聿白平静地看着她,“如果这对你来说是种痛苦,那我退一步,或者你更高一点,我们站在同一高度,你会不会舒服点?” 没有任何落差。 他暗茶色的瞳仁里倒影着她淡绯柔软的面孔。 她也能毫不费力地直视着他的脸。 钟意抿抿玫瑰色的嘴唇。 延时的酒意在身体里蒸腾发酵,熏得她的眉眼绵软倦懒,维持不住无动于衷的表情。 “钟意。”周聿白直视着她。 假如道歉的话,要认认真真看着对方。 他眸光阒黑认真,话语轻轻飘来,“我跟你道歉。” “为我的轻慢和倨傲、不以为然、自以为是和粗鲁行径跟你道歉。”他这一刻恢复了光风霁月的真诚风度,“行吗?哪怕原谅我一点。” 他已经愿意做到这一步。 也许有很轻微的动容。 像蝴蝶落在花瓣,纤细的步行足在花蕊间带来一点点的颤动。 戏中意 第137节 钟意耷着眼帘,翘睫掩住潋滟眸光:“这又何必呢?没必要为别人改变自己的位置,也没必要为并非有意的行为道歉,你完全有理由那么做。” 她绕过他往下走。 他遮挡了路灯所有的光芒,只留下浓郁的黑影笼罩着她,追着她。 钟意心中微恼,脑海里搅起一团晕眩。 脚下一滑。 周聿白攥住她的手臂,伸手捞住了她。 钟意飘飘荡荡半撑在他怀里。 男人健康好闻的体息,混合着须后水或者什么的清冽香气,还有烟草的味道。 一股脑地飘进她的鼻尖,飘进她的脑海,长驱直入。 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肌肤接触,他的体温渗进她的肌肤:“你说你一开始也爱过我,你说你不怨我,难道就不能挽回一点?” 钟意伸手撩开散落在面容的长发。 露出个妩媚鲜妍的清甜笑容,语气凉凉:“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对你没感觉,怎么都挽回不了了呢。” 他手指僵硬,心头刺痛:“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阒黑深沉地目光毫无遮挡地穿进她眸光里,直直地攫住她。 钟意嗓音软绵绵的:“一点都感觉都没有。” 他手指攥得她手臂生疼,哑声问了一句,“一点感觉都没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周聿白凝视着她瑰丽泛红的容颜,盯着她湿润嫣红的嘴唇,轻轻又笃定地吐出那几个字。 “你再说一遍。”他心绪已乱,呼吸隐隐压抑。 “我说没——” 他心头一痛。 再也忍耐不住,忍不住俯身堵住那张柔软冰冷的唇。 再来几个耳光也无所谓。 唇瓣再度相贴。 炙热的,清凉的。 柔软的,坚韧的。 湿润的,干灼的。 这个吻有心碎的轻柔。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起先怔着,也许在等她反抗,也许在一个巴掌落下来。 钟意眨了下醺意迷离的眼。 这种久违又柔软的触感,让人有些陶陶然的漂离,控制着她空白的大脑暂停思考。 她知道自己应该清醒过来。 只是大脑无法组织语言,身体也无法回馈动作。 却有一种熟悉又细碎的战栗,像丝线一样穿过身体。 他轻轻地吸吮她的唇,温热的薄唇抿吻她的唇瓣,细细描绘她柔软饱满的唇,轻柔地叼抿她的唇珠。 很温柔唤醒她的记忆。 没有一丝丝不适感和压迫感,只是轻柔蹭痒她,让她禁不住要张唇吐息。 身体里37°的be water,浓郁的醉意。 直到他温柔撬开她的唇,舌尖抵进齿关。 那湿热又微微粗砺的舌探进来,带着更加深重浓郁的气息,勾着她细滑清凉的舌尖,吸吮她口腔里枫糖冰激凌的甜蜜,再混着酒精分子。 所有的滋味和气息和滋味都搅在一起,缠绕在舌尖,推递勾连。 钟意脑子混沌,身体开始受不住。 他吸吮她的津唾和气息,温情扫荡她的舌面和齿关,酥麻得让人忍不住要呻吟。 这感觉太好也太沉醉。 理智想要挣扎,身体却想要回味。 不知道是酒意的加持还是湿吻的催化。 她有天旋地转的晕眩,神志开始迷乱,脸颊泛上妩媚潮红,咻咻呼吸抵着酒气。 身体像水草一样,却只能苦苦掐着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不至于瘫软在他怀里。 想要就这么沉沦,就当是一场梦。 因为她醉了,有原因的,并非自己的意愿。 这个吻好像持续了很久,好像又是极短的时间。 钟意昏沉地甩了下脑袋。 最后还是他停住。 气息不稳地抵着她的额头,压抑着呼吸结束这个吻。 “钟意,考虑一下,我们重新开始。” 钟意落回地面:“不可能。” 他再度啄上她靡丽的唇,语气带了几分笃定:“你看,你也不是没感觉。至少你的身体有感觉的,你喜欢。” 钟意推开他。 撑着旁侧的栏杆,极力地平息自己的晕眩和急促呼吸。 周聿白身体已经紧绷如石,箭在弦上。 实在撑不住掏出一根烟来放松。 最后她抬手,用手背抹抹嘴唇。 一双迷蒙潋滟的眸子看着他:“一个吻算不了什么,我只是喝醉了,不是喝傻了。” “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吻戏?” 钟意释然笑笑,“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跟任何一个不熟但长相还算过得去的男人都能吻到如痴如醉,吻到对方送来房卡加深感情,何况我跟你演得实在太多,习惯性入戏而已。” 周聿白蹙眉。 他怎么没见过她的吻戏。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故意踩他,“其实我演技还不错。别说吻戏了,你以为你真能让我爽到哭?凭什么一个毫无经验又自由感觉良好的男人能让人爽到哭?” 她梨涡浅浅,语气俏皮:“实话告诉你,都是演的,讨好你。” 这根刚刚点燃的烟还没抽上一口。 他指尖突然一抖,香烟滑落,在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上燎出了个洞。 钟意看他那瞬的脸色。 忍不住抿唇偷笑。 他看着她眉眼弯弯,妩媚娇俏的模样。 心尖也不知道戳了多少窟窿。 只能恨恨咬牙,低哑话语里股狠劲,却偏偏要眉眼镇定地碾灭地上燃烧的香烟,“喝醉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以后有机会,你要是能憋住一点声音,算我输。” 作者有话说: 小周,有没有后悔昨天大放厥词?v我5万块,我给你删台词。 第72章 山珍海味能吃,几块钱一碗的绿豆沙我也很喜欢 嘴硬谁都会。 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 钟意借着酒意, 这下倒是爽快了,一扫陈年浊气。 她从来没有刺过他。 现在也不怕他。 最后周聿白至少还是绅士礼貌地把送她回去,没有强硬阻拦, 也没有言语纠缠。 只是维持着勉强冷清的面色和高傲深沉的人设。 说他是谦谦如玉君子,除了那张脸, 其他当然远远不及格。 说他是人渣垃圾,又够不着这地步, 还有些可取之处。 钟意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她可以说话,也可以不说话。 可以回应他的问题,也可以当过耳边风滑过。 “丁骞已经醒了,你姐姐悄悄去医院问过他的情况。” 她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到了小区楼下,钟意把车门一甩。 连再见也没说, 头也不甩地走了。 戏中意 第138节 望着她的婀娜背影, 周聿白眸色暗沉,搓搓手指。 还是不平顺地抽起了烟。 抬手揉揉低压着眼梢的眉棱,轻轻呼了口气。 当然有隐隐难言的挫败和难堪, 任他说的再多。 她已经无动无衷。 后来周聿白跟赵晟他们应酬, 看着身边那群笑得花枝乱颤的莺莺燕燕。 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赵晟的女朋友换了十个八个不止。 口味万年不变——混血纯欲脸,身材火辣, 娇气黏人。 “每次看你换女朋友都是这个样。”周聿白扔出手里的牌,淡声道, “不嫌腻?” 赵晟嘿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吃这口, 就像有人吃辣有人吃咸,满桌子的菜挑挑拣拣, 心想着换个别的样式, 结果呢, 嘿,最后下筷子的还是那个味,挟到嘴里吧唧两下,身心舒畅。” 周聿白轻嗤:“难为她们都能看得上你。” “聿白你可别说,我可是抢手货啊,知不知道前阵子她们在我面前争风吃醋,都快打起来了,我哄得焦头烂额。” 赵晟一本正经传授恋爱心得:“追姑娘也要投其所好,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才能对症下药,但也不能一次性给的太猛,那没意思,一下子就浇死了,你得跟浇水一样,每天浇一点,也不能什么时候都顺着她的意思,该宠就宠,该给就给,该给她脸色的时候就给她脸色,绝不含糊,过后再给点甜头,她能乐得搂着你直蹦跶,还有啊……” 他说得眉飞色舞,惹得周聿白嫌弃蹙眉。 最后到底又不动声色听着。 即便钟心已经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一如以往。 但钟意知道她藏掖心事。 以前的生活太过琐碎又日常。 谁也没有想到丁骞依然在她心中占据了那么大的分量。 一道也许可以隐藏和遗忘。 但始终跨不过去的槛。 钟意以前极力建议姐姐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装扮自己,约会或者认识新的男人,或早或晚会开启新的生活。 但至少从现在看。 也许先要解决丁骞的事情。 也许是为了心理的弥补,钟心最近花更多的时候陪着枝枝。 钟意送母女两人出去玩,自己去买手店转转。 每次的新品布置都经她的手。 也跟店员聊聊顾客的反馈和意见。 买手店陈列的设计品更偏向于潮流首饰。 有了之前蓝郁的宣传,品牌人气的确上涨很多。 每次都新系列的作品出来,不管什么材质和风格,都很快被人挑选走。 “我昨天进办公室,戴了你的项链,结果……周总早上进公司,当着全办公室同事的面,赞美我的项链漂亮又有设计感。”夏璇捂着话筒小声吐槽,“你不知道周总那笑容配着声线,瞬间迷倒了一片,然后全办公室的女同事都找我打听哪儿买的项链。” “下班后,她们约着去逛买手店,今天早上你猜怎么着……每个女同事都戴了你的首饰。” 夏璇扶额:“你觉不觉得……觉不觉得很……” 很想捶桌。 钟意捏着手里的销售单,柳眉微蹙。 昨天的营业额的确很惹眼。 只是…… 只是有人阴魂不散。 不知道是偶遇还是有意为之。 电话里刚吐槽完的男人推开门走进来。 时隔几日不见。 依旧是一身黑色的高级定制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和镶钻的袖扣。 肩宽腿长,一身高岭之花的气质和温润斯文的面孔。 店员说欢迎光临。 周聿白走到钟意身边,也不看她,只是心平气和问:“设计师有没有推荐的首饰?” 钟意正在摆放陈列桌上的饰品。 没有抬头,云淡风轻问他:“这位顾客想买什么?” 他公事公办,语气正直得不得了:“我母亲的公司就在附近,过来探望,给她带一份小礼物。” 来看梁凤鸣的。 最近这阵子他不常去香蜜湖,也少陪着梁凤鸣出席各种场合。 顾客就是上帝嘛。 钟意摒退杂念:“这些都是半宝石饰品,更适合年轻人,可能不太符合您的档次和需求。” “您去附近的名品珠宝店看看。” 怎么能跟百万千万级的稀有钻石和珍贵宝石比。 “美丽不论价值,礼物也只论心意。”他语气平平,“山珍海味能吃,几块钱一碗的绿豆沙我也很喜欢。” 这种话说出口。 其实有种近乎羞耻般的窘迫和极少直抒情感的不适。 但已经不是第一回 开口。 他被压迫着说了好些次,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 钟意手指拨乱银盘里的戒指。 她抿了抿唇,思索片刻,指尖轻巧桌面:“那边有一套珍珠和贝母材质的项链和耳饰,比较雍容优雅。” 她取出柜台里最贵的一套珍珠。 的确很美,螺钿镶嵌的贝母缀着珍珠流苏,层层叠叠,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流光溢彩的耀眼光泽。 形状和颗粒都不错,在聚光灯下有种雍容柔和的圆润感。 周聿白也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这些美丽精致的附属品。 经过她的手落成的作品。 “就这个。”周聿白爽快签单。 只是朝着钟意抬眸,颌线清晰利落,慢条斯理问:“能不能帮忙试戴下?我看看效果。” 钟意不肯干了。 嘴唇微噘,撇开脸,干脆回答:“不行。” 挺理直气壮的。 “这难道不是商家应该提供的正常?”他眉棱微挑,眸光绵长,语气丝毫不带私人感情,“不然消费者怎么知道佩戴的效果适不适合?怎么知道设计师想要阐述的理念有没有偏差?” 也挺理直气壮的。 还让人反驳不了。 钟意微不可见地皱皱鼻尖,而后低眉顺眼捧起那串珍珠项链。 她把浓密的长发拨到一侧。 把那条项链在脖颈比量了一下,垂着脖颈,视线往上睨他:“可以了吗?” 周聿白单手插兜,不动声色地看着。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高领针织衫。 极薄极软的贴身料子,在聚光灯在有种细绒绒的羊绒质感。 乌黑的发,清透皎洁的脸靥,清晰的眉眼和嫣红的唇。 光线跳跃在她卷翘的睫毛,落下长且密绒绒的影子,又被小巧的鼻梁切割出精致的五官线条。 黑色衣料勾勒出的窈窕曲线,纤腰锁骨在衣内浮出弧线,只觉分外的妩媚动人。 那条珠圆玉润又流光溢彩的珍珠项链又是莹润柔美。 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温柔光辉。 “很漂亮。”他幽深眼里跳跃着点点光芒,那些光如火星,似乎要将人点燃。 钟意只觉这目光炙烫。 她瞪一眼,旋即把项链取下,包进首饰盒。 直接让店员送他出门。 周聿白带着这份礼物去见梁凤鸣。 梁凤鸣眉开眼笑。 她倒是不缺这些珠宝首饰,但心底还是极为高兴。 一来是真心喜欢,二来是儿子的心意。 周聿白;“您觉得如何呢?喜欢吗?” “虽然不是顶好的品相,但这个设计真心不错,鲜活有灵气,活泼又不浮夸,应该是个年轻设计师的作品吧。” 梁凤鸣浸淫这么多年,审美和品味也极好。 戏中意 第139节 感慨:“年轻真好啊,做什么都不刻板。” “的确是个新设计师,只是名气还不够大,秘书办有不少女同事都很追捧这个设计品牌。”周聿白微笑,“妈,以您的商业眼光,这个设计品牌以后做大,值不值得跨进您的合作领域?” “聿白你认识?” “认识。” 梁凤鸣再打量那对首饰:“看这个风格,设计师心思比较细腻,灵感也多变,挺澄透干净的姑娘。” 梁凤鸣一如既往催着他的婚姻大事。 其实各机关大院,集团家族,怎么可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来。 只是入不了周聿白的眼。 只能安慰自己,挑剔倒不是什么坏事。 有些事情也就讲究缘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对上眼了呢。 梁凤鸣笑问:“你可第一回 主动跟我聊这事,哪家的女孩子?” 名媛圈子里,做珠宝设计师的其实不少。 但很多都是仗着家底和自身的人脉来给自己添名加利,真正有才华又肯专心的不多。 周聿白薄唇展平,翩然笑笑。 眉睫漆黑明耀,只是笑而不语。 梁凤鸣瞧着他唇角的笑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喜欢?” “就算我喜欢她,她也未必喜欢我。” 他语气慢条斯理,带了一丝怨念。 梁凤鸣大喜:“到底哪家的女孩子?” “您以前也见过。”周聿白站起来要走,“下次再来看您。” 第73章 她遗憾自己刚才没有喝一点酒。 接二连三的见面已经变成了一种困扰。 想起来会有种心烦意乱的闷感。 钟意宁愿闭门不出, 每天关在工作室里琢磨那些漂亮的石头。 这样还更安宁些。 蓝郁参加了一场晚宴。 他在娱乐圈也呆了不少年,也面临着转型。 从流量和青春偶像逐渐转到主旋律和电影圈,走更沉稳质感的路线。 加上前阵子的热搜事件, 蓝郁也不急着进组拍戏,沉淀和打磨自己才是首要。 这次晚宴, 经纪人帮蓝郁安排见了不少投资人。 就是没想到周聿白会在这种场合。 比起前呼后拥、粉丝和镁光灯聚焦的男明星,这种英俊多金又低调矜贵的社会菁英更受名利场的欢迎。 周聿风度翩翩走到蓝郁面前, 倜傥含笑:“好久不见。” 蓝郁只是客气点头:“周总。” “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蓝郁不觉和他有什么好聊的,只是旁侧经纪人一个劲地使眼色。 勉强跟周聿白在露台站了会。 周聿白开门见山,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不掺和娱乐圈的事,手上恰好也有些资源,听说你最近在找新机会, 明人不说暗话, 不如痛快些来个交换,我给你铺路,你离钟意远一些。” 蓝郁浅笑:“不必。我不缺您的这一口饭。” “大家和气生财, 何必呢?”周聿白轻笑, “娱乐圈更新换代这么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沉下去, 被人后来居上踩在你脑袋顶上。” “再者,你跟钟意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进展, 大概也是知道她心底还是对我余情未了吧,你又能给她什么……再说, 你瞒着她的那些事,她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蓝郁面色冷下来:“您什么意思?” “之前你找机会转型, 结果对家买了不少你的热搜黑料, 绯闻满天飞, 被投资方拒之门外。”他眉棱挑起,散漫晃着酒杯里的香槟,“如果我告诉钟意,你和她的好几个照片爆料都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你公司买的通稿,推波助澜想借此炒一波,她会不会生气?” “知道是我出手摆平,也知道唐柠跟你炒作是我的授意,可你在钟意面前也没多说几句,是不是怕闹起来,被钟意知道你也利用她?” “你……”蓝郁脸色难看,“没你想的这么龌龊,那些照片……我和钟意本来就是事实,也不存什么利用。” 周聿白嗤笑一声:“也只有她才会傻乎乎地这么想。” 他抿尽最后一口酒,轻描淡写,“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不过一点臭钱,买下几个明星工作室也不是什么问题。” 蓝郁眉眼发寒,下颌绷紧。 “你尽管试试,我能不能说到做到。”周聿白语气温和得丝毫不像威胁,“是想拿奖登上这个行业的顶峰?还是在家里电视看着那些不如你的人踩着你的位置爬上去,你自己选。” 话说完,周聿白信步离去。 蓝郁撑在露台栏杆吐气。 经纪人过来劝他:“别想了,你每年七八个月都在剧组,钟小姐现在退圈了,又忙着自己的事情,又不想曝光,你俩哪有时间机会谈恋爱。” “那可是天恒集团的董事长,也是这个晚宴最受追捧的男人,别忘了他还是凤翊集团的独生子,靠着这些关系,随手一掐就能掐掉你的星途,让你消沉好几年,公司那么多人,可都全靠着你养,总不能让大家都失业吧。” 经纪人递过来一份合约:“喏,这个品牌的代言人,之前咱们费了很多努力都没拿到的合同,有了这个,你以后起码在时尚圈也是叱咤风云,商务再也不愁。” “周总也说了。”经纪人声音隐隐兴奋,“你要是接了这个合同,后面还有很好的主旋律电影本子。” 蓝郁皱眉推开那份合同。 垂头趴在栏杆,只是觉得分外失落。 钟意做了枚蓝宝石胸针送给蓝郁。 之前他介绍钟意认识了好几家彩宝原石的供应商,她专门为此谢他。 蓝郁开心地收下了这枚蓝宝石戒指。 他请钟意去玩卡丁车。 那天还带上了钟心和枝枝——枝枝已经变成了蓝郁的头号迷妹。 枝枝的口头禅就是:“我最喜欢蓝郁叔叔了。” 上一次玩卡丁车还是几年前。 被偷拍的那次。 只是现在蓝郁已经能确定——钟意应该不会和他同框出现在任何八卦头条。 有人不许。 卡丁车的确玩得很开心。 枝枝玩的是亲子卡丁车,在赛车场开心疯了,最后玩得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 钟心抱着女儿先回家。 蓝郁和钟意出去吃了宵夜,也很尽兴地聊天,再把她送回去。 时间已经很晚,街道静悄悄的,万家灯火已经安睡。 在枝叶繁茂的树下走过,有种静谧的愉悦。 蓝郁把钟意送到楼下。 她止步让他回去,甜甜笑着说再见和晚安。 蓝郁转身走了两步。 又顿住脚步,扭头转身回来。 他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昏暗的路灯落了些许进他眼里,光芒和情绪沉沉浮浮。 蓝郁试探着俯身过来。 这个姿势——钟意知道他的想法。 她没有拒绝。 只是闭上眼,屏住了呼吸。 他们俩其实拍过一点亲密戏。 在那部民国片里,有几个暧昧唯美的镜头。 吻如意料中地落下来。 嘴唇的触感和气息很陌生,这陌生似乎突然惊醒了她。 钟意心有一点乱糟糟的,似乎有一团乱麻搅在心头。 但她旋即放开自己。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别的男人牵手,接吻,甚至有更深的关系。 只有轻松的享受,没有其他。 蓝郁也很好。 英俊,爽朗,礼貌,尊重,大家都喜欢。 很完美的男朋友人选。 有时候做决定不要拖拉。 快点进入下一阶段,快点告别过去,快点消除那个男人对她的困扰。 钟意回应了这个吻。 蓝郁感受到她的主动,伸手揽住她的纤腰。 戏中意 第140节 她喜欢接吻的感觉。 喜欢心脏急遽膨胀的晕眩,喜欢思绪漂浮的空白,喜欢细微电流窜入四肢让人懒洋洋的舒适,喜欢让身体苏醒渴望的愉悦。 只是这个吻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也许是节奏不对,也许是不习惯,也许是情绪还未到。 没有舒适和愉悦,只有让心叶边缘微微卷曲的一点慌乱。 脑海里甚至闪过别的片段。 她遗憾自己刚才没有喝一点酒。 身体应该带点醺意,这样她会很容易沉浸在轻飘的感觉里,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那样—— 钟意手指揪住了蓝郁的肩膀,意志突然消沉下来。 身体的记忆太过深刻。 她和周聿白始于这种亲密关系,那时候她学过很多,也秉着敬业的精神付出了所有的感受,早就习惯了他的方式。 最后蓝郁停住了这个吻。 他有察觉她在分心,有点横冲直撞的焦急,也在勉强自己沉浸。 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走进她心里。 他还是抱着希望问了句:“钟心和枝枝都睡了,要不要去我那里?也许我们就说说话,聊聊天。” 钟意身体僵住。 她并非矜持,也并非不能接受这种方式,还有很久没有得到的生理需求…… 只是迟迟吐不出那个“好”字。 蓝郁轻轻叹了口气,爽朗笑笑:“跟你开玩笑的。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钟意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身上楼。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有人黑眸幽戾,深深蹙眉,冷冰冰看着,抱着满腔愠恼,毫不留情地摁灭香烟。 蓝郁离开了北城。 去剧组拍戏,剧组远在信号不稳的山区,一去就是三个多月。 钟意在电话里说没给他践行。 蓝郁:“没关系,你在工作室也很忙,不占用你的时间。” 进组的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 钟意心里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僵硬感。 “钟意,我认真想了想,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合适。”蓝郁淡声道,“我常常在剧组拍戏,你又离不开北城,我没办法好好陪你,还让你生活隐私都有曝光的风险,以后相处也是问题……” 钟意很能理解他的意思,含蓄开口:“是不是因为那个晚上?我拒绝你……” 蓝郁苦笑着说不是。 没有人希望她知道原因。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蓝郁,谢谢你的照顾。” “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找我。” 无疾而终的感情。 虽然不至于难过,但钟意心头飘过淡淡的失落感。 她是不是也更自私,更爱自己? 钟心知道这件事。 替钟意闷闷不乐了许久。 但她看得出来,钟意也说不上伤心,只是更加专注自己的设计。 “姐,你要不要跟我去临江。”钟意用小镊子挑选钻石:“我去参加时装周,到时候showroom会有我的品牌展示,我也想关注下最近的设计趋势,我们带着枝枝一起去好吗?” 钟心想了想:“带着枝枝太麻烦,还是你去吧,我留在北城帮你处理工作室的事情。” “好吧。你自己在家也要开心一点,别老惦记着丁骞的事情。” 钟心抿唇:“知道啦。” 钟意和温莎莎都参加临江的时装周。 温莎莎提前去秀场彩排。 钟意去的稍晚。 她没把这件事告诉夏璇——其实应该和夏璇说一声,只是她有些顾忌。 没有另外订酒店。就住在温莎莎的房间。 正好两人晚上还能多聊聊天。 只是落地临江,温莎莎把酒店的定位发给她。 “还算经纪人有良心,这次给我们订了个五星级酒店,房间两张床也挺大的,我把房卡留在了前台,你到时候报自己的名字去取就行了。” “知道了。”钟意点开地址,看到酒店名字和地址。 手指一颤,心情有些异样。 她曾经去过很多次。 周聿白的那间顶级酒店套房。 “莎莎,我还是自己再订一间好了。” “别呀,时装周期间的酒店都特别贵,附近的酒店都爆满,这家酒店又离秀场很近。”温莎莎安慰她,“再说了,我这住的是普通间,跟顶级套房根本就不通,那边不都是私人电梯和单独入口么?人家又不在临江,你有什么好慌的。”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钟意带着行李箱去了酒店。 第74章 如果那时候,我走在你面前,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数年没来临江。 虽然还是那间五星级酒店, 却似乎和以往毫无瓜葛。 如果没有一条纽带。 即便踩在同一块土地,也是天堑鸿沟,再不见面。 这话是温莎莎说的。 温莎莎这几年也是忙着赚钱, 当了半个空中飞人,不是这里走秀就是那里车展, 广告也拍了不少。 还是没混成国际超模。 “我以前还说演员的花期比模特长,没想到我这一把年龄了还在走t台, 你却比我更早转行拼事业。”温莎莎在浴室糊卸妆膏,“有时我也想想不干拉到,又不舍得。” 钟意翻着这次时装周的展馆资料。 安慰她:“三十几岁在t台走秀的人也不少,你还年轻呢。” “你退出娱乐圈的时候真半点都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看唐柠,你要是能继续拍戏, 轻轻松松碾压她, 还极有可能和蓝郁修成正果,双宿双飞。” 钟意把面膜递给她,“我拍戏赚了些钱, 也够用了, 现在做设计多好,没有各种剧组活动宣传琐事, 也可以照顾自己的生活,我这叫事业生活两不误。” “还是你想得开, 不仅放弃了女明星的头衔,还放弃了男明星的爱。” 温莎莎敷着面膜走出来:“蓝郁那么个大帅哥在你面前杵了好几年, 你都不温不火的,现在他掉头说要做朋友, 有没有觉得心里难受?” “我不难受, 我小侄女难受。”钟意语气平平淡淡, “只能说相遇不是恰当时机,我也努力过了,无愧于心,能当朋友已经很好。” 温莎莎往她面前凑:“钟意,我问你个问题。” “嗯?” “说实话,跟周聿白结束之后,包括蓝郁那些男人里,有没有让你觉得心动的?” 钟意掀开被子:“睡了睡了。” 房间灯光熄灭。 钟意翻了个身,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她偶尔会觉得兴味索然,也觉得自己失却了激情,不会再用心地爱一个人。 钟意的品牌在时装周的集合店有一块很小很小的展示空间。 她倒不着急自己品牌,反倒趁着这个机会到处乱晃,戴了顶可爱的贝雷帽,挎着帆布包和微单相机,夹在showroom的红男绿女里也不太起眼。 现在走在街头巷尾,能认出她的人也越来越少。 温莎莎没想到她比自己还忙。 白天逛那些眼花缭乱的设计品牌还不算,晚上还要抱着笔记本画设计稿到半夜。 忙到深夜,钟意饥肠辘辘难以入睡。 怕吵到熟睡的温莎莎,她静悄悄走出房间,去餐吧吃点东西。 以前住在顶楼套房的时候。 她和周聿白都几乎不到餐厅来吃东西,一般都是请管家送上门。 走进电梯,走过酒店灯光明亮却人影空荡的走廊。 戏中意 第142节 钟意不吭声,抬头看着头顶的黑色伞面和银色结实的伞骨架。 他望她面前一站。 挡去了萧瑟的风声和雨势,只把他的气息留给她。 他眉棱挂着雨滴,语气平静:“怎么还不走?” “等朋友。” 他陪她等。 不远处的宾利车迟迟没发动。 “你走吧,你妈妈还在车里看着呢。”她目视前方,并不看他,“我不需要你的伞。” “你去哪儿?我送你。”他道。 “不要了。” 他依旧陪她站着。 笔直地站在她面前,望进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清润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和雨滴中传进耳里:“钟意……如果最初的时候,我撑伞走到你面前,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钟意猛然一哽,只觉眼眶发热。 第75章 高热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从来只会装作素不相识, 漠然地从身边路边。 什么时候会毫无顾忌地撑一把伞站在她面前,替她遮挡一片风雨。 如果他当初对她再好一点点,她会不会更义无反顾爱他? 冰凉的雨点落在眉心, 带来清凉的触感。 也逼着炙热的眼泪掉落眼眶。 钟意硬生生忍住了。 飘摇冷雨中,两人相对而立, 一把伞隔绝了所有的喧嚣纷扰,伞外都是模糊不清的背景。 梁凤鸣自然看见这一幕。 聿白这两年其实不太一样。 梁凤鸣感觉他有心事, 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上心,但又把这归结于工作太忙。 周安和带着温慈柳隐退澳洲之后,周家和公司其实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并不清楚周聿白具体怎么打发钟意,只是知道周聿白应该和她再无瓜葛。 但看他俩人站在伞下的模样, 那气氛又有些特别。 待会还有一场社交安排。 杨韵诗嘟囔了一句什么。 梁凤鸣旋即回神, 不悦皱眉,她淡声吩咐司机离开。 也许需要跟聿白好好聊聊。 周聿白一直撑伞挡在钟意面前。 她总记得她喜欢他,喜欢他挺拔斯文地站在她面前, 用漆黑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她, 喜欢他完全包围她的空间和气息。 钟意差点就要屈服,但最后一刻走进了雨里:“我不要你管。” “钟意。” 他执着地迈步跟在她身边。 一把伞完全可以遮挡两人的身形。 只是钟意的脚步太快, 伞沿完全越过了她的肩膀。 雨越下越密,越下越急。 周聿白半个身子都淋在伞外。 只能干洗的高定西装不重要, 被淋湿的百万名表也不重要,踩进水里锃亮皮鞋也不重要。 冰凉雨水淌过他英挺的脸颊, 沾湿漆黑的短发,滑落进白衬衫。 最后钟意终于忍不住侧目, 胸脯起伏, 柳眉倒竖:“你到底要跟我多久?” “现在这个时间打车不方便。”他挡在她面前, “我送你回去。” 钟意颓然垂下肩膀。 李总助很快把车子调过来,周聿白把钟意送上车。 她身上还算干爽,他已经湿了半边身体,车内空调开得略低,带着股清凉水汽的气息。 温莎莎没找到人。 打电话才知道钟意先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钟意恰好从浴室出来。 不知道她在浴缸里泡了多久,白皙细腻的皮肤绯红,一张脸也是云蒸霞蔚。 “你到底在浴缸里泡了多久啊?连眼睛都泡红了,跟哭了似的。” “淋了一点雨。”钟意鼻音浓重,嗓音低哑,“浴缸水放得太热,可能是热气熏的。” “不是说等我一起再去逛逛,怎么自己先回来了?” “下雨不方便,又怕你后台又有事,索性先回来。” 客房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原来是酒店送了壶驱寒姜茶过来。 “你还让酒店煮姜汤啦。”温莎莎给钟意倒姜茶,“趁热快喝,今天突然降温,外头挺凉的。” 钟意抿抿唇没说话。 姜茶不是她点了。 这场降温席卷了大江南北。 北城亦是阴雨绵绵,一夜萧瑟。 北城气候不比汀溪暖和,钟意给姐姐钟心打电话,也是叮嘱她和枝枝多穿点,注意保暖。 再说自己过两天就要回去,给枝枝带礼物云云。 枝枝偷偷捂着嘴巴跟钟意聊天:“姨姨,那个躺在医院的叔叔是我的爸爸吗?” 钟意一惊:“怎么了?” “妈妈炖鸡汤送去医院,我缠着妈妈带我一块去,里面还有个儿童乐园呢,我在病房门口偷听,那个叔叔躺在病床上,妈妈生气说他不配当我的爸爸,也不会让我喊他爸爸……” 钟意扶额:“等过两天姨姨回家,会跟妈妈好好聊聊。” 烦恼的事情总是不少。 周聿白带着一身湿意回了酒店。 梁凤鸣打电话说要和他聊聊,他温声拒绝:“这几日工作太忙,有什么事回北城再说。” 中央空调的温度降至十八度。 不过几个小时,体温便将身上的湿衣烘干。 李总助迈进房间时,穿着西装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看见周聿白刚刚睡醒,剑眉紧蹙,一口一口地喝冰水。 那脸色显然是有些不对劲。 颧骨浮着淡淡的红晕,唇色苍白,眉宇间尽显疲态。 李总助听见周聿白几声咳,嗓子也接近嘶哑。 “周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贴心找出体温计一量——39°c的体温! 周聿白在工作之余有健身的习惯,没什么不良嗜好,饮食也很挑剔。 身边一直都有人照顾,倒是很少生病。 他将杯子里的冰水一口饮尽,哑声吩咐李总助:“我这两天不进公司,有什么事打电话,需要处理的文件直接送过来。” 李总助捏着体温计:“周,周总……您不好好休息吗?还是我请医生过来?” “不必了。” 周聿白撑着昏沉沉的额头,步态凌乱上楼洗了个冷水澡。 从浴室出来,直接回了床上昏睡。 温莎莎问钟意要不要出去玩:“晚上有个时尚派对,气氛挺high的那种,挺多外国帅哥模特,蓝眼睛金头发,帅得吱哇乱叫的那种,要不要一起去玩玩?给你找点乐子?” “不用了,你去玩吧。”钟意仍是孜孜不倦地画设计稿,“我待会还要去showroom转转,这几天的资料也要整理。” 温莎莎对着化妆镜涂睫毛膏:“得咧,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别熬夜太晚,早点睡。” “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钟意是在酒店附近的便利店遇见李总助。 李总助刚从隔壁的药店出来,手里拎着一袋药品。 “钟小姐?” “李总助,你怎么在这?” “周总前两天淋雨生病,在家里休息,我送文件过来,顺便给他带点药。” 淋雨? 戏中意 第143节 钟意抿抿唇,只能颔首:“辛苦了。” “钟小姐,有个不情之请。”李总助追上钟意的步伐,“周总不喜欢酒店的餐点,说想喝糖水……您看……” 钟意顿住脚步:“临江这么大的城市,想找个糖水店也很简单吧,再说了,即便找不到,请酒店大厨依葫芦画瓢煮一碗,味道想必也不差。” 李总助只能可怜兮兮求情:“您去看看他吧。周总高烧不退,现在都没醒,还惦记着让我出来买鱼粮。” 钟意诧异:“鱼粮?” “露台水池里养的那几条小金鱼,您应该去看看,一直养到了现在,周总每次来临江,都要亲自去买鱼粮,叮嘱管家每天喂食,小心翼翼照顾着,现在那几条鱼已经长大很多。” 对了。 那几条小金鱼,因为叶绾绾来,她唯一留在酒店套房的东西。 还……活着吗? “抱歉。”钟意只能说抱歉,迈步走开,“我还有点事情。” 李总助失望地在钟意身后叹了口气。 钟意晚上才回酒店。 只是抱着枕头辗转难眠。 脑海里游着几条小小的金鱼。 她早就忘记了,甚至没想过这几条小鱼会怎么样。 没有想过他会一直养到现在。 后来钟意打了个电话给套房管家。 管家当然还记得她,很热情地喊了声钟小姐:“这两天周先生生病,也没吃什么东西,刚刚送了点白粥过去,他还在休息……那几条金鱼很悉心地养着呢,现在也活得很好,周先生还吩咐我们把水池改造成了景观池。” 套房还保留了钟意的门禁权限。 她推门进去,站在这熟悉的空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只有餐桌上仍然摆着一份原封未动的白粥。 钟意拎着手里的食材走进厨房。 煮一碗绿豆沙并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只是这种心境很难回到从前。 她差点忘记。 她以前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态度在厨房煮一碗糖水,然后跟他在一张餐桌共享。 周聿白在楼上卧室睡觉。 钟意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最后推门进去看看他——要不是她,他也不会淋雨生病。 室内只拧开了一盏暗淡的落地灯,和露台上那盏乳白色光芒的仿真月亮遥遥相对。 安静的室内能听见急促的呼吸。 周聿白摊开一只手,深陷在一堆枕褥间。 床头柜搁着水杯和药品。 走到床边就能感知周聿白身上的高热。 周聿白黑发凌乱,嘴唇苍白如纸,面色潮红,浓墨重彩的眉眼紧紧地闭着、拧着。 素色的睡衣纽扣直到最高,露出一点尖锐的喉结,那喉结似乎也泛着抹不正常的红。 钟意忍不住蹙眉。 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探手触他的额头。 旋即被惊烫得缩手。 似乎感觉凉意贴在额头,紧闭的眼睫动了动,喉结滚了滚。 又陷入了沉甸甸的昏睡中。 钟意在床边站了良久。 看得出来他病得难受,也看得出来他这会的昏睡状态。 这么大的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 她走去露台。 也看见了竹影和芭蕉树下的那汪活水。 水声潺潺。 池子比以前更精致,池底铺了火山石和光滑鹅卵石,也种了睡莲和浮萍。 几条金鱼悠闲惬意地在水里追逐嬉戏。 身后甚至还跟着一群的迷你小金鱼。 她捻起一旁的鱼粮。 那些鱼儿察觉到动静,吩咐摇着尾巴凑过来,在水面张开嘴巴,轻车熟路地等着人的投喂。 钟意酸楚又开心地笑笑。 几滴眼泪溅落池水。 这真是…… 她怎么能忘记? 她回到他身边。 似乎是察觉到动静,床上人撑起虚弱高烧的脑袋,睁开烧得通红的眼睛,似乎极虚弱,又像是呓语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不等她回话,他又被身体的高热拖回昏昏沉沉的境地。 “周聿白,你吃药了吗?”她在他耳边问。 他含含糊糊说了句吃了。 吃了药怎么还会这么烫? 去浴室找了条湿毛巾,擦拭他满是热汗的脸和脖颈。 她的手指是凉滑的,蹭过他的脸颊鬓角,带来清清凉凉的舒适。 周聿白舒展了自己的眉头。 亚麻睡衣浸了一层层的热汗,早就已经湿透了。 钟意摸到他热烫到吓人的手心,再摸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后颈黏重的大颗汗珠,压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周聿白,去医院好吗?” 她晃晃他,冰凉手指贴在他眼皮,企图让他醒过来,“你现在得去医院。” 他昏沉挤出个“不”字。 手指拽着汗湿黏腻睡衣,企图要敞开领口,吸纳一点凉气。 钟意给他喂了点药和水,又另外找了一套睡衣。 只是要帮他换下来—— 以前面对了无数次的身体,她曾经熟稔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也知道每一块肌肉爆发的力道。 她托着他的脖颈,把睡衣从身上一点点剥下来,湿巾先擦拭他后背的热汗。 柔顺长发滑落肩头,垂荡在他腮边。 丝滑清凉的一缕,微微麻麻的痒。 这痒迫使周聿白睁开发红的眼睛,沉重鼻息间她的甜香飘来,他努力着发出嘶哑的声音:“钟意,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挡住了屋里的光,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假的。” 他喑哑笑:“也对……也只有梦里你才会在我怀里。” 钟意心头微痛。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缠住了她的纤腰。 将她从床沿抱过来,迎面扑进了气息浓郁的枕褥间。 沉重急促的呼吸低俯而下。 周聿白翻了个身,揽臂一压,将她如同人形抱枕似的搂压住。 男人微微粗砺的下巴搁在她头顶,急烫紧促的呼吸就喷洒在她发间。 钟意趴在枕褥间,闭眼咬咬牙。 她就不应该来这—— 只是她要挣扎着起来。 他迷糊说了声别动,伸手捻着她光滑冰凉的头发,长腿就将她紧紧压住。 “钟意。” 他嗓子干涸,嘴唇皲裂,似乎渴得要命。 那滚烫如岩浆的唇蹭蹭发丝的凉意,下滑着精准地叼住了她冰冰凉凉的耳垂,又喟叹满足地吸吮了下。 他想要在这燃烧中的一点舒服。 钟意猛然哆嗦。 似乎有电流从他粗砺炙烫的舌尖直窜遍身体,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挤拥在后背,电光火石地弥漫全身,在头顶炸出一片空白。 她嗓子软绵绵地似乎堵住。 男人高热的身体贴过来。 这体温似乎也要让她沸腾,让她密密麻麻出一声热汗,让她气喘咻咻。 戏中意 第145节 “我答应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就当是感谢你那天帮我撑伞,害自己淋雨生病的补偿照顾。” 两人就这么坐到了一张餐桌。 时隔好几年。 周聿白再度喝到了钟意煮的糖水。 钟意看他缓慢地搅动汤匙:“好喝吗?” “和以前味道一样。”他垂着眼,缓慢又由衷地吐出两个词,语气似乎有种失而复得的迟缓,“真好。” 他其实也没想过。 他最后会因为这一碗小小的糖水而想念、怀念、费尽心思。 面前这个喝糖水长大的姑娘。 钟意又一次被击败。 她看着他喝完,抢走了他手里的碗:“生病的人要少食多餐,晚些我再给你盛一碗。” 把空碗端进厨房,她收拾流理台:“你先去楼上休息。” 周聿白手搁在桌沿,坐在餐桌旁岿然不动。 “我待会上去找你。”钟意把碗筷碰得叮咚响,心烦意乱,“真的,我把厨房完,马上就来。” “我等你。”周聿白落寞无力地转身上楼。 钟意长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想在这里留这么久,也没想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控的事情。 她今天晚上真的不能离开。 最后钟意上楼。 周聿白没躺下——他睁着一双倦怠发红的眼睛,靠着床头看公司文件。 钟意又忍不住蹙眉:“你真的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处理公务吗?” “我一个人。”他黑发温顺地垂荡在额头,狭目微垂,“总要找些事情做。” 他还委屈上了?! 钟意几要抓狂。 周聿白坚持要先去浴室冲澡。 他向来注重个人清洁——出汗的皮肤黏腻,下巴淡青的胡茬都要处理。 钟意其实怕他摔倒在淋浴间。 抱着手倚在浴室门口看。 只是看他虚弱得把泡沫蹭在鬓角,剃须刀刮破脸颊渗出血迹。 钟意目光阴沉地走到他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剃须刀。 她克制着距离。 那两道秀丽的细眉紧紧拧着,小心翼翼地刮着他下巴的胡茬。 泡沫是奶油杏仁的香气。 好久好久之前她给他买的那套,后来他就习惯了这个,一直用到现在。 这个香气把钟意带到了以前。 好像又回到他们在北城的时候,他那时候常常呆在家里,两人过着一种甜蜜又虚幻的生活。 最后钟意停手。 情绪抽离地往后退一步,直接抽身走出了浴室。 周聿白在身后唤了声她的名字。 她只是说:“你自己小心点,我不会走。” 浴室的水声没多久就停住。 周聿白湿发滴着水,衣着完整地出来。 卧室的床是kingsize,足够躺好几个成年人。 也有柔软舒适的高品质沙发可以过夜。 钟意拧暗卧室的灯光。 拎起沙发上的薄毯,去了露台的花园。 她喜欢那个仿真月亮。 不管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浓云密布,在这高处不胜寒的半空,人造的精致花园和流水,这盏月亮会阴晴圆缺,明亮或黯淡地照着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竹林下有张躺椅,躺椅旁有一池游来游去的金鱼。 她迷迷糊糊欣赏着月色,悠悠荡荡也能睡着。 钟意只觉得这一天漫长又混乱。 半夜醒来,月色依旧清亮。 她起身回卧室。 周聿白的脸色又是苍白而潮红的,额头热热烫烫,体温又升了上来。 钟意给他吃了点退烧药,找出了药箱里的一盒退烧贴给他贴上。 这一次周聿白又握着她的手,不愿意让她走开。 她没撑住,趴在床沿就睡着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睁眼。 她丝毫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和周聿白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卧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并不知道现在的确切时间。 只是这一觉无梦,反而睡得分外的沉而踏实。 男人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后背陷入温热而宽厚的怀抱。 这触感很清晰。 柔软舒适的床,丝滑温暖的枕褥。 记忆也许混乱,甚至穿梭失控,并不能确定现在究竟是两人的哪一天? 是他们最初相识的一天清晨? 还是貌合神离的欢愉之后? 或是最后宁静温馨的时刻? 但现在钟意已经能确定他应该是没事了。 男人的呼吸平缓温热。 周聿白的下巴在钟意发顶蹭了蹭,埋头呼吸她发间的馨香。 她身体微僵,完全能感知他生机勃勃的身体,甚至能感觉那昭彰的嚣张。 钟意推开他揽住自己的手臂。 “周聿白,你放开我。” 线条流畅的手臂反倒缠得更紧,把她往怀中揽了揽:“我生病了,不会做什么,只想这样抱抱你而已……很久没这样了。” 嗓音仍带着嘶哑,还有一丝无力的失落和遗憾。 也许人在睡醒的时候就特别脆弱。 钟意静默。 他陪着她沉默,最后轻声道:“我知道我昨天有过感觉,钟意……那是真的,还是做梦?” 她抿唇:“做梦。” “梦里你也是快乐的。”他的薄唇轻轻触碰她微凉的耳垂,“你颤得好厉害,细细密密的全是汗……钟意,你有多久没有了?” 钟意雪白耳朵红烫。 只能蜷着身体,紧紧闭眼。 他掰开她的手掌,跟她十指相扣,细声呢喃:“钟意,就算没有爱,你心里对我至少还有其他东西在,我什么都不要求……能不能就这样?你随时可以喊停,可以找其他男人,留一点点位置给我……” 她收回自己的手。 周聿白撑在她耳边,温润似水地喊她的名字。 “钟意,钟意……” 钟意被他喊得神思颠倒,心思混乱。 最后不耐烦咬唇:“你先放开我。” 第77章 偏僻无聊、平平无奇的小城市 钟意挣扎着说放开。 她明显感觉到紧贴着后背的身体瞬间微僵, 而后是男人压抑的呼吸和脆弱的沉默,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而他忍耐着将那些东西一点一滴拾起。 周聿白收紧了手臂, 薄唇滑过她的后颈,在她肌肤上轻轻吮吻了一下, 带来湿濡微痒的触感。 而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钟意背对着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暗吁了一口气。 满脑子的一团乱麻。 没想到周聿白又紧跟着她起床。 戏中意 第146节 追在她身后去露台喂鱼, 去浴室洗漱。 他这样寸步不离地追着。 “你出去。”钟意啪地把门关上,硬邦邦的门险些撞上他高挺的鼻梁。 等钟意洗漱出来。 恰巧看见周聿白一颗颗解开睡衣的纽扣,将睡衣脱扔在床尾凳上,拎着灰色长裤往身上套。 明亮的晨光照耀室内,也如同柔光一般披落他肩膀。 好身材一览无余。 薄肌窄背, 宽肩长腿, 蜂腰翘臀,挺直颀长的背影有如青竹,被柔软的衣料一衬, 又分外优雅俊朗。 钟意脸颊微热, 硬生生撇过目光。 大早上的,当然有些太醒目的存在无法忽略。 一夜休息之后, 他的状态似乎恢复了不少。 只是眉宇间仍残留着病中的倦怠和虚弱。 又用那种欲言又止和被打碎的漆黑眼神望着钟意,嗓音绵软带哑:“早上好。” 钟意量过他的体温。 高烧已退, 只是有点低热。 她下楼去,他仍是跟在她身后。 只是疲惫地拎着电脑和公司文件坐在餐桌忙公务。 钟意吃酒店送来的早餐。 他仍是喝她昨夜煮的糖水, 打开电脑,进入线上会议室, 用嘶哑的声线和公司众人开会。 两人在餐桌坐成对角线。 静静地吃这早饭。 那碗绿豆沙喝完。 钟意手边有杯咖啡, 还剩了两口留在杯底。 周聿白修长手指平摊在桌面, 而后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悄悄进入了钟意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拿过她的咖啡杯。 他对着电脑开会。 手指转了半圈杯身,循着杯沿那个淡淡的口红印,他若无其事地把薄唇贴上去。 狭目微眯,喝了口咖啡提神。 钟意咬着三明治,余光愣怔瞟他——然后不小心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碍于在线会议,她忍痛半点声音都没出。 只是一脸难言之状地蹙眉,再蹙眉。 紧紧蹙眉。 ——这个狗男人。 对面的男人浑然不觉,嗓音喑哑平缓:“这个提案既然是张董发起,那就请张董和对方集团议谈……有关于……” 钟意闷闷吃痛咬着三明治,低头划开了自己的手机。 满屏都是温莎莎的问号,问她在哪儿? 温莎莎在派对high到凌晨四点,去早茶店吃了个早饭才回来,回到酒店一看房间人影空空。 绝对想不到钟意现在身处何处。 还有姐姐钟心的一段留言。 【意意,枝枝已经知道丁骞是她的爸爸,一直哭着说想要个爸爸……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也知道我很难接纳其他人,丁骞和我解释了很多,我心里乱糟糟……我想带着枝枝回汀溪待几天,陪陪爸爸妈妈,也想让枝枝暂时把这事忘记……】 钟意立马起身要走。 她要回北城。 “钟意。” 周聿白旋即把公事撂下。 在线会议室里。 李总助和其他高管清凌凌听见这个名字。 钟意!钟意? 周聿白没来得及摘蓝牙耳机,追着钟意起身,声线放软放低,抵着薄唇虚弱咳嗽两声,黑睫忽闪:“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我马上忙完,喉咙还有些不舒服。” 会议主持人·李总助果断利落,一气呵成戳着鼠标把周聿白设置成静音输出。 公司众人悚然:????????? 等,等下。 幻听了吗? 素来滴水不漏、简洁利落的周总带病开会很正常,嗓音沙哑无力也很正常。 刚才隐隐传来的那半句——能不能多陪我一会——怎么回事? 李总助切断会议室众人凝神八卦的思路,有板有眼道:“各位,周总那边信号有误,这个议案暂时搁置,等周总回来再议,我们还有另外一个……” 钟意已经迈步出门:“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有什么事情找医生或者管家。” “那我说的话……”他艰难咽了咽喉咙。 男人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黑发柔软,长睫掩住漆黑眼神。 模样几许失落。 钟意那一瞬心里闪过很多画面。 最后只是抿唇不语。 他看着她迈进电梯,抬起深沉幽暗的眸子望着她,薄唇轻吐,一字一句:“钟意……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是接受。” 钟意睇了他一眼,最后咬住唇瓣。 垂着清澈的眼眸,摁着电梯的下行键。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接受。 她抬头看着电梯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也许……是有一点点的位置。 但绝对和以前不一样。 电梯门在周聿白面前缓缓阖上。 他站了片刻。 展平唇角,垂着眉眼,缓慢又平和地抽一根烟。 这支烟时间很长,抽得也很仔细。 升腾的淡色烟雾里,隐约露出微蹙的眉棱和那双清明锐利的眸。 钟意处理完临江这边的事情,买机票回北城。 温莎莎知道她和周聿白见面,当即惊掉了下巴,喃喃自语:“你俩这是藕断丝连,还是干柴烈火?” “什么都不是。”钟意嘴硬。 “你可想好了,这世上像周总这样的男人可不多啊,你要是再跟他见面贴贴,处久了,别到时候爬不出来。” “男人算个屁。”钟意没往心上去,“我要回去看看我姐。” 她比温莎莎早回北城。 钟心不在家——她和枝枝在医院。 丁骞住院的那家私立医院。 枝枝虽然年龄小,但也到了懵懂知事的年龄,特别是对于爸爸这个话题格外敏感。 她偷听大人的话,终于从钟心和丁骞的谈话中找到了自己的爸爸,也知道妈妈不想和爸爸在一起。 枝枝哭着躲起来,最后不小心从滑梯摔下来,丁骞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又撞裂了丁骞的伤口,血流如注。 父女俩眉眼间的相似神情。 还有丁骞一声不吭,只是埋头陪着枝枝玩游戏,想要多一分一秒陪在母女俩身边的渴望总是让钟心觉得踟躇。 他以前不知道枝枝出生,现在只渴求当个好爸爸。 可是他配吗? 钟意在医院的户外运动场找到钟心。 钟心坐在草坪边缘的长凳上,背影单薄孑然,目光忧伤地望着足球场。 丁骞陪着枝枝踢足球。 即便穿着病号服,但他那么高大矫健的体型,衬着枝枝像只翩翩飞舞的小蝴蝶一样活泼。 浓眉黑瞳如刀如墨,现今眼里也只闪烁着慈爱的柔光。 钟意在姐姐身边坐下。 “我该不该原谅他?要不要给枝枝一个完整的家?”钟心喃喃自语,“可六年了,他无声无息地活着,却不告诉我,不找我,让我死心……只要他愿意,无论多危险,他哪怕是给我一丝希望也好啊。” “我又怎么跟爸妈说,枝枝的爸爸是这样一个男人,我拖累了家里这么多年,让他们流了多少眼泪……” 钟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伸手握住了姐姐冰凉的手。 “我买了明天回汀溪的机票,枝枝每天念叨着要找丁骞……我想让她回汀溪住段时间……”钟心勉强笑笑,“意意,给你添麻烦了。” 戏中意 第147节 钟意挽住姐姐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回汀溪吧。” 周聿白处理完临江公司的事情。 前脚刚飞回北城,后脚钟心钟意带着枝枝回了汀溪。 不妙的是,丁骞也离开了医院。 坐下一班航班追去了汀溪。 周聿白接到医院的电话,再打电话给丁骞:“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背着那么重的伤打算做什么?” “伤没事,快好了。”丁骞脚步沉沉,语气更沉:“我回汀溪赎罪。” 绵绵冷雨也飘然追至汀溪。 丁骞也没有别的办法,任由风吹雨淋,长腿一曲,直接跪在了钟家外面负荆请罪。 钟家父母当然是开心迎接孩子们的归来。 钟爸爸也挺纳闷地皱眉:“大晚上的,又下大雨,我刚去搬花盆,咱家露台那边悄悄跪着个年轻人,是个疯子不成?” 钟意过去一瞧,秀眉紧皱,神色难办地回来。 钟心看见妹妹的眼神,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这一夜风雨飘摇。 钟心一夜未眠。 钟爸爸少眠,第二天早上五点出门。 那个年轻人还是湿乎乎直挺挺地跪在自家露台栅栏外面。 夫妻两人商量着报警还是找物业过来轰走。 钟心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面无血色地软倒,捂着脸啜泣起来。 “心心,你怎么了?” “好端端地哭什么。” 枝枝蹬蹬跑出去看了一眼,又蹬蹬跑回来扑进爷爷奶奶怀里,尖声哭道:“那是我爸爸。” “妈妈,爸爸在外面……” 钟爸钟妈大吃一惊:“什么爸爸?钟心,怎么回事?” 钟心已经哭到身体颤抖。 “是枝枝的爸爸。” 事情已经瞒不住,钟心哽咽着把她和丁骞的事情一点点说了,说高中的早恋,后来的意外怀孕,丁骞身份的复杂和危险,他回国之后的接触。 钟意也说了那件事:“几年前,我在法国的时候遇见过丁骞一次……那时候他在执行一个危险任务,带着一个政治家逃亡,当时巴黎有车祸和爆炸案都是针对他们那一行人,我看见丁骞的时候他也浑身都是血……” “他问我姐姐怎么样,我那时候担心,担心他要是联系姐姐,也许会连累,也许追杀他们的那些人会威胁家里,我跟丁骞说,我说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了,那个孩子年龄比枝枝小……他信了,最后让我打了个电话,听了姐姐的声音,我也要他保证,不要再联系姐姐,让姐姐和枝枝过安静的生活……” 钟心目光空洞:“他,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说了有什么用,这种人就是危险分子,一辈子都不联系才好。”钟爸爸已经气得怒火滔天,抽起以前的老教鞭,双手颤抖:“这个混球,我说什么、说什么都要教训他一顿……” 钟妈妈摁住他:“你看钟心和枝枝都哭成一团了,人家都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了,你再冲出去,好让隔壁邻居看笑话,有什么话说清楚,要赶他走就快点赶走。” 后来还是钟意把丁骞带回家里来。 又把枝枝领出了家门。 丁骞看见二老,也是直挺挺地在长辈面前跪下了。 额头清脆沉重地磕在地面,颤着嘴唇:“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这辈子没喊过谁爸妈,只有您两位,谢谢你们照顾钟心,抚养枝枝……爸、妈,对不起,只要能平你们心头之怨,我丁骞任打任杀,甘愿受任何惩罚。” 他那头磕得太重,一下下敲击在地面。 很快磕得额头青紫,狼狈不堪。 钟爸爸钟妈妈只是颤抖着手指让丁骞滚。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欺负钟心,是我搅乱她的生活,是我让她受苦,也是我让她痛苦了六年,我知道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我该死,但我不想死,我还想多看钟心一眼,多看枝枝一分一秒。只是想求你们骂我罚我,你们心里痛快点,也给我一个机会,做牛做马都行。” 丁骞说完这些话,又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钟家。 重新跪在露台,朝着家里的方向磕起了头。 最后还是钟心忍不住。 撑了把伞走到他面前,托起了他滚烫的额头,俯在他肩头放声哭泣。 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怕枝枝受到影响,钟意闷闷带着枝枝在楼下呆坐。 有豪车停在楼下。 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菁英男士。 前面那个年轻俊朗,风度翩翩,后面跟着个端正稳重的秘书。 钟意起初还没回神。 而后瞳孔猛然放大,极其呆滞地看着他走过来。 她张了张嘴。 呆愣得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聿白今日穿得尤其金光闪闪,高贵凛然。 面色镇定平静地迈步过来,又若无其事伸手勾了勾镶钻的领带,抬手看了看钻石表盘,掸去高级西装上的一丝褶皱。 满脸“偏僻无聊、平平无奇小城市”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小周内心os:那个姓蓝的能来,我就不能来? 再内心os:我再跟风跪一下,能不能行?? 第78章 我没有前男友,只有黑历史 周聿白只看钟意的脸色就知她在想什么。 他是为丁骞而来:“丁骞的事情是我搞出来的, 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来赔罪解释,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来善后。” “你能做什么?”钟意蹙眉。 她想想家里的场面, 再看面前这个罪魁祸首,心里又冷了三分。 再想想姐姐钟心, 又实在头疼。 “起码能把丁骞带走。”周聿白眉棱微挑,“上去让我试试, 行吗?” 钟意最后咬牙点头。 周聿白跟在她和枝枝身后。 虽然面色从容不迫春风拂面,但脚步也微微泄露凝重。 他跟在钟意身后,轻声微语:“待会见到叔叔阿姨,能不能介绍一下我?哪怕是以前男朋友的身份。” 钟意脸色冷清,淡声回他:“我没有前男友, 只有黑历史。” 周聿白步伐滞了滞。 气息不顺, 伸手勾了勾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 家里气氛极其压抑。 丁骞还跪着,钟父钟母在家长吁短叹,钟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 只是钟意突然领着个极矜贵耀目的年轻男人进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投在周聿白身上。 倒是说不上怪异。 就是这人剑目星眉, 着装奢华贵气, 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更不像和这个家有关系的人。 “意意,这位是?” 钟意垂眼:“以前拍戏认识的一个朋友……” 周聿白没有让她为难, 极其自然地接过她的话尾,矜雅谦逊地朝两位长辈奉上自己的名片:“敝姓周, 北城人氏,是天恒集团的现任董事长。” “今天仓促登门拜访二老, 除了借意意的光,也是有些渊源……”他微笑着指指丁骞, 一派温和儒雅:“这位……也是周家人, 是我远房叔叔家的兄弟, 他从小在国外出生长大,性子粗糙鲁莽,也不太懂国内礼仪,我也是刚把他从国外调任回国当项目负责人,他公务倒没接手,倒先跑这儿来了。” 钟父钟母这辈子没摸过烫金的名片,也没有跟这种级别资本家打过交道。 又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周聿白把丁骞现在的身份资料都带来了。 李总助打开公文包,把各种证件都摊开在钟家人面前。 包括丁骞从小到大的履历、证明、照片、毕业证书等等。 “要是有人去查,在当地可以调取到这些信息,毫无作伪。”周聿白补充了句。 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畴。 钟爸钟妈已经完全呆愣住。 钟心这事……好端端地从家庭伦理变成了玄幻故事。 “从汀溪走出去的那个丁骞已经死了,他在瑞士银行有一个账户,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财产受益人是钟心,但令媛似乎拒绝了这份遗产,我们也通过合规途径成立了信托,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金额用来支付枝枝的生活费,也在汀溪和北城购置了房产,这些都是在母女两人名下,可以随意支配和处置。” “还有一笔赔偿金和赡养费,是给您两位的,报答您二人这么多年的操劳和含辛茹苦,也直接汇您两位的银行账户,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补偿。” 这笔钱的金额不小。 说出来也是让人大吃一惊。 戏中意 第148节 周聿白最后道:“我以前和丁骞合作过几次,他帮过我大忙。只是他这身份,只能躲在人群在外,不敢见光,说自己死了也是怕耽误令媛前程,最后死的也很不容易,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尸骨无存……” “至于我这个远方兄弟。”周聿白拍了拍丁骞的肩膀,歉声道,“我家里虽然也有弟妹,但和我有龃龉,公司事务繁重,也需要个左臂右膀帮忙打理一些生意,是我把他带到国内来的,也是我给贵府添麻烦,这些都是我的错。” 周聿白冲着钟家父母鞠躬道歉,神色凝重:“闹了这么一顿,我现在就把他带走。您二老消消气,有什么火气撒在我身上,切勿伤了身体,我也拿周氏集团担保,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我来负责,我来承担钟家的安稳生活。” 话说到这份上。 钟爸爸和钟妈妈看他气度不凡,礼貌优雅,清俊脸上再配春风拂面的表情和滴水不漏的话语。 想要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周聿白最后踹了丁骞一脚:“走吧,你还想怎么样。” 丁骞咚咚咚又磕了几个响头,污血满面:“我本来已死,重新再活一次,也只是为了这点念想,只求认错赎罪,不敢奢求其他。” 钟心看他狼狈不堪,湿濡眼睫一闭,搂住了丁骞的手臂。 含泪喊了声爸妈。 她到底心软:“他有错,我也有错,孩子是我坚持要生的,他不知道。这辈子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要是钟心真是能舍弃这个男人。 又怎么会固执地生下枝枝,无动于衷地独自生活那么多年。 钟爸爸钟妈妈怕也是明白这点。 只是这个男人…… “听说汀溪风景独美,糖水也有名,我想在此地多留几日……您二老再瞧瞧呢?别的都不是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心把他放在身边。”周聿白微叹口气,却偏偏扭头望着钟意,“也许他有几分可取之处呢。” 周聿白把丁骞带走了。 温和笑着向钟意点头:“我人生地不熟,想找了落脚的地方,意意你能不能帮忙?” 钟意瞪他一眼。 李总助陪着丁骞,要找医生来看看丁骞身上的伤。 钟家父母拉着钟心促膝长谈。 钟意带着枝枝出门躲开这些,只能和周聿白凑在一起。 钟意这种时候怎么肯给他好脸色。 两人领着枝枝在小区儿童乐园玩。 周聿白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限量版洋娃娃,平生第一次跟小朋友套近乎,弯腰和蔼笑道:“喜欢吗?叔叔送你的礼物。” 大人们闹成那样,枝枝这会也是焉焉的。 不吱声,也不接礼物,只是闷闷躲在钟意身后:“不喜欢。” 周聿白抵着拳头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礼物收回。 柔声问:“那你喜欢什么?叔叔带你去买。” 枝枝对他无感,连脸都不肯露:“不用了,蓝郁叔叔给我买了好多礼物。” 刚才在钟家,虽然礼貌地没打量钟家的布置,但照片墙上挂着蓝郁和钟妈妈和枝枝的合影可是被他一眼看见。 这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喜欢蓝郁。 周聿白脸上挂着极其清润温和的笑,尽管这笑容内核显得过于冷清。 但他语气依旧温和:“叔叔能买到比蓝郁叔叔买的更厉害的玩具。” 枝枝没有心情跟一个陌生叔叔聊天,只是悻悻牵着钟意的手。 钟意忍不住冷嗤:“原来周总也会献殷勤。” 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看着她卷翘睫毛往上撩的那个弧度。 也按捺下去——蓝郁这辈子都没机会。 “只是让孩子开心一点。”他散漫取下身上那些象征高贵身份的奢侈品,“我在她这个年龄,刚被我妈带回国内……还记得那时坐很久的飞机回北城,期待着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一家三口过热闹的生活,谁知道他们见面就开始吵架,我更没有了家。” 周聿白指尖随意,毫不重视地把玩着那块四百多万的名表。 这些东西至少对钟意父母好用。 刚才那个情况也没为难他。 他语气微微落寞。 钟意看着枝枝同样落寞的眼神。 “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把真相告诉他,把他弄回国,把你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他自嘲,“我那时候私心的确很多……有你,有天恒……丁骞迟早会回到国内,你看你姐姐那个样,她要多少年才能忘?孩子又何其无辜?”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你一向擅长给自己找理由。”钟意皱皱鼻尖,“只有你运筹帷幄,其他人都是你的棋子。” “当局者迷。”他微笑,“我干了好多糊涂事情。” 他把领带塞进裤兜:“要不要去游乐园玩?罪要一点点地赎,至少先让枝枝开心起来。” 钟意被周聿白强硬拽出了小区。 两人带着枝枝。 周聿白别的没有,唯一魔法是钞能力。 那天游乐园有人包场,请全部游客玩得开心,气氛格外沸腾。 整个游乐园都围着枝枝在转。 放着枝枝最喜欢的儿歌,送来最喜欢的卡通玩偶,还有最喜欢的公主裙和皇冠。 小孩子的情绪很容易调动。 枝枝眼睛里塞满了游乐园的缤纷色彩,很快把烦恼抛之脑后,到处疯玩,一遍遍地坐过山车和摩天轮,每个工作人员都笑容洋溢地叫她小公主,连棉花糖上都印着她的笑脸。 周聿白和钟意跟在她身后,两人手里搂着玩偶气球和饮料零食各种玩具。 枝枝咬过两颗的冰糖葫芦被钟意接手,最后一颗落到了周聿白嘴里。 项目快照的时候,有人喊看这里。 周聿白对着镜头抱起了枝枝,搂住了笑意盈盈的钟意,不经意在她粉腮落下一个轻吻。 这一天枝枝玩得太开心。 最后晚上走出游乐园,已经趴在周聿白肩膀上睡着了。 他洁净的白衬衫已经遍布褶皱、糖霜,水果汁和炸鸡油渍。 她托着枝枝的脑袋,还是对周聿白说了声谢谢。 钟意的确没想到他能屈尊亲自做到这个份上。 只记得他以前冷清孤傲的模样,什么时候能陪着不相干的孩子在游乐园疯玩。 皎洁月色照亮了枝枝的眉眼。 周聿白轻轻孩子睨了两眼,轻声跟钟意说话:“枝枝像你。” 钟意:“我和她妈妈是亲姐妹。” 他笑笑,眉眼干净漆黑:“以前我总是在想,我绝对不会成为我爸那样的父亲……却没想过要什么样的孩子,现在我想好了,想要个像枝枝一样的女儿。” 钟意脸颊微烫,拗过了脸。 这么冷冷热热的撕扯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无动于衷,只是还是会突如其来冒出那种奇妙的……心跳。 她想了又想,最后毫无底气地嘴硬道:“异想天开。” 第79章 这么冷的雨夜,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求你了。 钟心和丁骞的事情算是初步落下帷幕。 钟家父母对这个男人再有怨气也无计可施, 女儿心里放不下他,再搅进周聿白和枝枝两个人,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不是说一句滚就能结局的事儿。 只能是硬着头皮再看看。 第二日一早,钟爸爸强打起精神出去买菜。 刚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丁骞两手拎满了超市购物袋, 额头带着青紫的伤,缄默如山地站在门口, 见着人耷眉臊眼地喊了声爸。 还没等钟爸爸回神。 丁骞旋风般把钟家里里外外都拾掇了一遍,还把昨日跪下磕头的地儿擦得干净锃亮,把昨天那根无用武之地的老教鞭恭恭敬敬地递到钟爸爸手里,拎着满袋的垃圾又出门走了。 主打一个改邪归正、勤勤恳恳。 钟家父母对丁骞无话可说,有什么话也只想问周聿白。 两夫妻都知道这个周总不是一般人, 矜贵斯文, 温润谦逊,昨天钟意介绍说是她认识的朋友,就多问了两句。 钟爸查着手机讯息:“意意, 就是这个天恒集团?这么大公司?” “周氏在北城名头响当当, 这种人家是不是谁都得罪不起?他说的话能不能当真?” 昨日瞧着那气派风度,是个高攀不起的厉害人。 后来周聿白不请自来光顾钟家, 带了些和丁骞有关的文件来给二老过目。 也顺便补了份极贵重的见面礼。 钟意眼睁睁看着李总助把“薄礼”送到毫不知情的爸妈手上。 周聿白不动声色拦住她。 他今天穿得倒没那么贵气端正,清清爽爽地露面, 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和颜悦色跟钟家父母说话:“我来的太急, 什么都没准备,一点小小心意, 还望叔叔阿姨笑纳。” 钟爸钟妈当然把他奉为座上宾, 摆出了十二分殷勤对待。 指使钟意去给他沏茶切水果, 陪坐陪聊。 钟意陪坐在他身边,第一次开眼界听这人巧舌如簧。 夸钟妈妈温柔优雅,又夸钟爸爸学识渊博气质儒雅,再夸钟家两姐妹重情重义有出息,最后夸汀溪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戏中意 第150节 “这样也好,那我就和意意一起回去。”周聿白笑意温润地跟钟家父母告别,“这样也方便有个照应,您二老不用担心她。” “谢谢周先生。” 等周聿白一走。 钟爸爸和钟妈妈凑到钟意面前:“意意,你和那位周先生什么关系呀?他怎么喊你意意?” “你对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想法啊?” 钟意当然没敢说她以前和周聿白的糊涂事,也没敢说她现在和周聿白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能含含糊糊把话遮掩过去。 钟爸钟妈一想。 也不至于有什么,这身份差距太大了些,转头去操心大女儿的事情。 丁骞和钟心枝枝暂时留在了汀溪。 周聿白和钟意一起返回了北城。 李总助提前回北城处理公务,给他们订的机票在晚上。 那天天气不好,飞机起飞的时候阴云密布。 落地北城,航班延误,时间已经不早。 北城还在下雨。 空荡宽广的机场冷冷清清,旅人寥寥。 回市区的路上,忽大忽小的冷雨一阵阵筛过地面,萧瑟冷风,卷落枝头的秋叶,泛起冰凉湿漉的气息。 司机先把钟意送回家。 门卫室空荡荡,车子进不去,只能停在小区门口。 下车才彻底地感受北城转瞬而至的寒潮。 周聿白脱下外套,执意带着体温的西装披在她肩头:“小心淋雨,别感冒了。” 也不知道他在临江的病是怎么悄无声息就好了。 他撑着伞送她送回家。 钟意拗不过他,也就随他。 “你回去吧。”钟意在冷风中吐息,“天太晚了。” “送你上楼。” 钟意抿抿唇。 周聿白径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这么深而黑的夜。 钟意什么都没说,把周聿白挡在门外,脱下西服还他,伸手拧住了门把手。 一副不欢迎喝咖啡的姿势。 航班晚点错过了晚餐时间。 飞机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个时候谁都肚腹空空。 “钟意。” “你快回去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刚才在车上李总助就打来电话。 她不欢迎。 周聿白只能绅士地跟她道晚安。 大门“嗒”的一声在身后阖上。 周聿白下楼,折回车里。 撑伞走在冷寂黑沉的路上,萧瑟冷风掀起衣角,头顶树梢噼噼啪啪又砸下一阵冷雨。 钟意站在厨房泡了杯热茶。 雨声重重敲击着窗户,风声卷动,刮过树杪发出脆弱又尖锐的声响。 她垂眼——这么冷的天。 “咚咚咚。” 大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扭头。 这敲门声音每隔几秒响起,极有规律节奏、并且持续、不轻不重,不依不饶。 是某个人风格。 钟意站在门的这边,想了很久。 最后摒弃脑海里的斗争,拧开了大门。 男人的衣角沾着寒意,眉眼清晰站在她面前。 他呼出一口冰凉气息,定定地看着她:“钟意,这么冷的雨夜,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求你了。” 第80章 我不想负责 这么深的夜, 这么冷的雨,他要独自一人返回空旷冷清的住所。 为什么不能留下? 他根本就不愿意走。 “司机已经走了。” 外面的凉意和他的气息吹拂进温暖的室内,他笔直挺拔地伫立在她面前, 等着她的答案。 钟意看着他冷清眉眼下藏的那抹明亮的期盼。 垂眼往后退了一步:“进来吧。” 他高大的身形踏进来。 这个小小的屋子就好似满了,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东西。 钟意自顾自走进厨房, 拧开炉灶煮宵夜,泡了壶热茶。 都端上餐桌:“吃点东西吧。” 她若无其事般撩起垂落鬓边的长发:“次卧是我姐和枝枝的房间, 你只能睡沙发。” 记得呢。 这人振振有词地说,自己小时候的卧室甚至比普通人的家还大。 钟意家的客厅的沙发甚至都搁不下他的一双长腿。 他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过自己。 岂料周聿白半点没犹豫,眉眼平顺,面色镇定:“好。” 最后他洗漱完毕, 落了屋里的灯, 把散落在沙发上枝枝的故事书和玩具收拢起来,脱了外套,白衬衫解开几颗纽扣, 垫个抱枕在脑后, 两条长腿垂在沙发扶手,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 钟意自己在卧室辗转难眠, 枕着手臂听风雨打落枝头秋叶。 迷迷糊糊要睡,又觉得心事重重。 最后还是起身, 趿着拖鞋走出房门。 抱着枕头和毛毯,蹑手蹑脚走去了客厅。 钟意没见这人蜷在这么小的空间, 睡得这么憋屈过。 她俯身轻轻给他盖毯子——漆黑的睫毛还闭着,一只手却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是睡得不舒服, 就让司机接你回去。”钟意把枕头掖进他脑后。 手指在她细腻洁白的手腕摩挲了两下, 旋即松开。 钟意收回自己的手, 起身回屋。 这一晚就这么过去。 第二日早上钟意走出卧室。 沙发上的人影已经不在,毯子已经叠好,家里飘出了咖啡的香气,厨房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钟意扭头。 经窗的晨光落在那人宽阔的肩膀,白衬衫散发出柔和洁白的光晕,揉皱的衣纹却丝毫没有邋遢的感觉。 像一副干净清雅的画。 钟意理所当然享用了这顿早餐。 只是记得他以前饮食挑剔,现在啜着速溶咖啡也是面色如常。 “我的司机过来,待会去哪儿?我送你。” “我去工作室。” 刚结束的时装周,又因为钟心的事情耽误了几天。 钟意这一阵子无暇他顾,有的忙。 她在工作室窝了一整日,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 手机错过好几个周聿白的电话,他给她发消息说他在楼下等她。 钟意探头。 楼底停着辆低调的黑车,有人穿长款风衣,衣领大敞,支着长腿,斜倚着车门懒散抽烟。 点点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戏中意 第151节 周聿白知道钟意肯定忙,过来接她回家。 她在工作室头昏脑涨一整日,酸累困饿得不行——也不计较别的,直接上了他的车。 她没吃晚餐,原本打算路边找个便利店,买个饭团解决。 周聿白方向盘一转:“想吃什么?回家我给你做。” 钟意家的冰箱几乎已经被消耗得毫无存货,周聿白又打电话找人采购食材送过来。 车子直奔钟意家去。 她放下手机,乜眼瞅他。 皱了皱自己的鼻尖。 昨晚一夜沙发睡得不觉难受? 这人又打算去她家? 钟意家门口闪送了一大箱高级食材和家居用品。 还附赠一个不起眼的男士剃须刀和一套男士睡衣。 钟意晚上吃的是某人亲手料理的盐烤青花鱼和油爆虾、清炒芥兰。 味道勉强合心意。 但能让这等天之骄子挽着清贵的白衬衫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挥动锅铲,清俊背影翩翩如画,至少也算是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周聿白蹙眉闻着衬衫的油烟味走进了浴室。 理所当然地洗澡换了睡衣出来,再把衬衫扔进了洗衣机。 又有了在这里过夜的理由。 周聿白一连几日都在这沙发过夜。 直到气温陡峭下降,半夜寒意料峭,周聿白被冻醒,抱着毛毯敲钟意的门。 谁都心知肚明。 缺口一旦打开,接下来的发展理所当然。 钟意捏着被角,含糊不清地说了声什么。 卧室的门拧开,幽暗的室内铺面而来的是温馨的暖香。 周聿白掀开被角躺下。 微凉的身体循着热源贴近,把玲珑温腻的身体搂紧怀抱中。 钟意手指触到他的肌肤和衣料,闭着眼睛,咽了下喉咙。 换了个姿势,任由自己放任好眠。 温暖的体温很快熨暖了被窝里的凉意。 这一觉睡得安定而踏实。 小区里的牛奶车叮咚碾过路面,清晨升腾起细微的声响。 手指下意识地抚摸掌下肌肤。 细腻柔软如丝绸的质感有种本能的喜爱和留恋。 在意识清醒之前,先苏醒的是身体。 年轻而生机勃勃的生理本能。 周聿白俯身吻上来的时候。 钟意没有拒绝。 捏着枕角绣花的手指被紧握住,摩挲掌心。 而后被攥着摁在枕上,十指相扣。 “钟意。” 沙哑又性感的气音由薄唇直接递至她的喉咙。 钟意知道自己再一次被蛊惑。 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抵抗脖颈肌肤传递的细细密密的酥痒。 吻衔过来。 亲吻由缠绵而至热烈,最后完全唤醒意识,清晰又深刻地感知彼此的身体和想法。 她的心战栗跳动。 她完全明白此刻自己的渴望,迫不及待地渴望有人拥抱自己,给予愉悦。 烟粉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脆弱得不堪一击,也滑腻如流水淌过。 暌违已久的温香暖玉的触感和清甜的淡香让人癫狂。 急促压抑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他吮吸她的耳垂,耳背脖颈那一片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 钟意躲了一下,闭着眼细细喘气:“没有那个。” 他注视着她绯红的脸:“我负责。” 钟意推开他,咽了下喉咙:“我不想负责。” 她试图蜷起身体。 只是温热的吻又重新落回肌肤。 他的亲吻流连。 这吻的力道逐渐加重。 最后钟意的脸颊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媚艳地扭了下腰肢,却被结实的手臂紧紧摁住。 她星眸睁开,无助地张开红唇,试图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又死死地咬住下唇。 唇舌灵巧,他的吻长驱直入。 细白颤抖的手指穿进浓密的黑发,难耐地唤回他。 她抵抗支起肩膀,纤瘦的蝴蝶骨似展翅而飞,清清凌凌浮现肩胛,蹙眉咛嘤:“周聿白,别……” 语气猛然一僵,尖锐的尾掉被截住,似被扼断。 而后是长长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哭声。 钟意有焦躁难耐的害怕。 害怕未知的境地,害怕被抛上高空的坠落,害怕被完全淹没,只能溺水抓住稻草般地抓着他。 最后两人翻挤在另一侧床角,他捧着她潋滟失神的脸庞,和她额头相抵,鼻唇相触。 手指拂过她咬出齿印的肿胀唇瓣,笑容清淡:“哭累了就再睡一觉?” 钟意脸红如滴血。 鸵鸟似的埋进被子里。 这一觉睡到夏璇来敲门。 夏璇目瞪口呆地把文件奉上:“周,周……总是,是李总助让我跑一趟,公司有份紧急文件要您授权,我们都没打通您的电话……” 夏璇声音渐渐低落,眼睛滴溜溜瞅着周聿白身后的钟意。 脸上的表情相当的精彩。 钟意掩饰地摸摸额头,拢拢肩膀凌乱的长发。 朝着夏璇露出个不知作何表情的表情。 夏璇抱着文件僵硬转身,顺便把门带上的那个瞬间。 钟意同步收到了好友的消息——满屏通红惊叹的感叹号和问号。 “意意,你跟周总复合了吗?” 钟意不承认复合这个词。 只是心里还有一些位置,还有一些留恋没有放下,没有办法彻底割舍这段感情。 主动或被动地维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现状。 只是这样而已。 并不需要承担某些责任或者心理负担,当然也不会更进一步。 周聿白终于去见了梁凤鸣。 在临江本就该好好聊聊,谁知道回到北城后周聿白又突然去了汀溪,回到北城这几日晚上都没回周家。 梁凤鸣早已按捺不住。 更坐立难安的是。 从杨韵诗嘴里,梁凤鸣知道钟意现在也是个珠宝设计师。 “聿白,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串珍珠项链到底是哪个设计师的作品?” 梁凤鸣把此前周聿白送的那副首饰摊在眼前,正襟危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 “杨韵诗没在您面前说什么吗?” 周聿白随手翻阅着手边的杂志,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笑意,“临江时装周,我以为她应该闹点什么幺蛾子出来才对。” 梁凤鸣也不绕圈子,脸色黯淡:“我拿着这串项链去问过那家买手店,这是钟意设计的。” 她语气阴沉冷冷:“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和钟小姐怎么回事?” 周聿白摸着杂志书脊,抬头看着自己母亲,淡声道:“您会答应吗?” “不会。”甚至都不必问是什么问题。 梁凤鸣眉尾下压,一口回绝。 戏中意 第152节 他笑了笑,眉眼粲然:“您和她的答案一样,我甚至都没问出口,都是直接拒绝。” 梁凤鸣蹙起眉头,目光阴阴地看着自己儿子。 “我和钟意开始的时候是错的,结束的时候也是错的,后来她巴不得和我没关系……我给她东西她不要,给她资源也不愿意,甚至直接退出了娱乐圈,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自己一个人跑去英国念书,今年才学成回国,自己做设计。” “妈,如果心底放不下一个人,那应该洒脱点,去把她追回来。”他苦笑着,“但我伤过她的心,才知道这事情很难办,被她嫌弃,被弃若敝履,被拒之门外,我怎么求她,她只觉得我离她越远越好,希望我不要打搅她的生活……您知不知道,我也有围着她打转却被冷落,也有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心痛如刀割,也有下雨天给她打伞却被她赶走的时候。” “聿白。”梁凤鸣嗓音灼急焦痛,“您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你以前当着周家那么多人的面说的那些话,到了现在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难道北城就找不出一个合你心意的女生来?非要执着于以前那些事情和人?” “她也这么指着我的鼻子说……可我偏偏放不下她,那么多人里似乎毫无特别之处,可偏偏就是不如她,不如她漂亮、不如她机灵聪明,不如她知风趣可爱,不如她善变……找不出更合心意的人……” 梁凤鸣只觉得自己儿子魔怔。 但爱不爱,喜不喜欢这种话题,在她这个年龄而言,已经是昨日黄花的记忆:“你喜欢归喜欢,但答应妈妈,自己懂点分寸,还是要认清楚自己以后走的路。你掌着天恒,但别忘记了,你爸爸手上还有股份,你还有三个弟弟妹妹,等过几年你爷爷奶奶去世,你爸会不会回来?他会怎么回来?还有公司未来的发展和助力,这些都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您觉得联姻对我最好,希望我在合适的人里选个自己的喜欢的人,可我找了两年都没找到那个合适的人,连叶绾绾都不行。”他眼神凉薄地看着自己母亲,“可我从来不想变成爸爸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变成他那样的父亲。钟意也不是温慈柳,她自始至终都是钟意。” 周聿白垂眼,嗓音凛冽,“您和爸爸的婚姻维持了二十年,您是从痛苦里解脱出来的,您知道其中的滋味……难道也想让我在这条路上再走一次?” “聿白……”梁凤鸣的心猛然一震。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当时在周家的感动落泪,记得周聿白那句“希望妈妈能幸福”。 “我在钟意面前说什么都是徒劳,她心底知道,您是绝对不会对她点头……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错,错的只有我。妈,我能不能再因为她求您一次?” 梁凤鸣眉头紧蹙,左思右想良久,最后轻飘飘叹气:“如果我最后还是不答应呢?” 周聿白清冷一笑:“那也没关系,毕竟这是我的事情。” “您告诉过我,求人没有用,世上难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我能走到这一步,也完全有能力自作主张。” 他已经长大了。 成熟稳重的成年男人,不再依赖自己的母亲,也不再述说自己的心事和困境。 想要做的事情,不必详细告知,也完全可以自己达成。 梁凤鸣没有理由去劝。 只有沉沉地叹气。 第81章 周总龙马精神,令人叹为观止 梁凤鸣的叹气无济于事。 周聿白最后请求自己的母亲尊重钟意, 也不必打搅或者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恼。 “当初她当着周家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几句话,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周聿白临走前说,“妈, 现在这些都是我的强求,和她无关。” 他并不愿意梁凤鸣对钟意说出带有任何说教成分的话语。 真心支持当然最好。 要是梁凤鸣不愿接受, 那此事也和她无关。 还有那个杨韵诗。 周聿白直接开口:“让她离开凤翊集团,不要总是在眼皮子底下乱晃, 没的讨人嫌。” 周家现在对周聿白没有任何的约束力。 老爷子和老太太现在不管事,年岁已高又添了不少基础病,每年好几个月都在外疗养,周安和那边虽然还和集团有关联,但私事是半点都管不着。 梁凤鸣为了这件事, 好几天晚上失眠。 半夜打开手机搜索钟意的网络词条。 她对这女孩子的初识印象并不算太好。 一来是见多了娱乐圈的勾心斗角鱼龙混杂, 二来当时杨韵诗也说了不少钟意的丑话,后来知道聿白和钟意的关系,更是不屑一顾。 后来还是周家闹的那一出。 钟意缄默又柔顺地站在眼前, 说出那几句话之后, 才对她的印象有了改观。 这女孩子秉性到底如何,还要细看。 钟意可没空考虑这些。 多亏以前在娱乐圈攒下的那些资源, 很多事做起来不用费大力气去学或者找渠道。 她把温莎莎找过来做产品拍摄,在工作室的角落里搭起了个广告棚, 亲自上场做艺术指导和产品陈列。 品牌策划和数据分析的各种问题也可以直接找夏璇帮忙。 大周末的,工作室里还飘荡着音乐的鼓点和快门的声音。 温莎莎和夏璇都是目光幽幽地盯着钟意。 “你和那姓周的周总到底怎么回事?” 钟意:“我下季度产品的灵感可能需要购置一台陶瓷3d打印机, 你们觉得……” 温莎莎:“别打岔,你俩恢复以前的关系了?” “没有。” 夏璇:“那你俩谈恋爱?男女朋友?” “没有。”钟意叹气, “我暂时不需要男朋友。” 两人脸上弥漫着迷离的微笑:“没名没分的, 第二天早上他在你家吃早餐?” 钟意破罐子破摔:“谁让我没有男朋友呢。” 温莎莎和夏璇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也不错啊, 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意意你就躺着享受就好了。” 夏璇开始滔滔不绝:“我们公司都流传开来了,说周总这朵冰山雪莲,私下是个柔软寂寞又要人陪的小可怜……” 钟意扔两颗糖堵她们的嘴。 没名没分的男人敲工作室的门。 ——周聿白过来接钟意回家。 他最近这段时间总出现在钟意身边。 钟意不出声赶他,他也默认地维持这种现状。 夏璇一见周聿白,宛如老鼠见到猫一样,恭恭敬敬,严阵以待。 “周总。” 周聿白朝她点点头,抬手看表,眉棱一挑,语气正经:“你们聊天?” “没,聊完了。”夏璇收拾包包要溜,“明天还要上班,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温莎莎在周聿白面前也撑不过多久。 着急忙慌的拽着夏璇胳膊:“夏璇,我跟你一起走。” 背后怎么调侃都是小事。 一见正主那张欺霜赛雪的脸和浑身平静凛然的气息,谁都有点怵得慌的感觉。 两人溜之大吉,把钟意撇下。 钟意手里捏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彩色半宝石,正尝试着在工作台上做混搭设计。 有几日不见。 他回了周家看爷爷奶奶,又出了趟短途差,刚回北城。 “晚上想吃什么?”他捻起一颗紫水晶递给她,“待会顺便去趟超市?” 吃什么不是重点。 早那几年,两人更习惯出现在高级餐厅或者各种晚宴应酬场合。 后来同住在一起,多半请家政阿姨在家烧几个菜。 现在钟意忙起来,他倒是乐意自己挽袖下厨。 钟意倒是挺想看看,这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伺候着长大,能在厨房煮几顿饭。 “好啊,我吃什么都行。” 待钟意忙完,两人一起去了超市。 不是第一次来。 好久之前他们也这样过。 还记得那时她卖力撒娇把他哄出门,他穿剪裁挺拔的黑色羊绒大衣,她穿得像朵软绵绵的白云,并肩走在风雪中,他把她冰冷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后来逛超市的细节忘记了。 只是记得在风雪飘洒的天地之间,她肩膀落满雪花,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并行的脚印蜿蜒留在雪地。 她的心曾热烈跳动。 钟意查看货架上的商品。 周聿白推着购物车走过,牵住了她垂落身侧的手。 钟意的手指动了动。 他眉眼沉静,越过她的肩膀,取下货架上的商品。 再顺手把她的手塞进了风衣衣兜。 这姿势也未免太过亲昵。 像年少热恋的小情侣。 可钟意的手指触到衣兜的东西,好奇问:“什么?” 戏中意 第153节 周聿白低头研究菜谱,不动声色:“拿出来看看。” 钟意猜也许是珠宝。 他一惯喜欢用这种东西表达情绪。 一支唇膏——钟意代言的。 并不出名的小品牌,好几年前就已经消失在市场。 外包装盒上还有钟意的照片——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艳丽饱满而醒目的唇。 那时候她刚毕业踏进娱乐圈。 不管不顾接了好多工作——有钱赚就行。 “出差遇见的,这个化妆品公司破产清算。”他淡声道,“我把公司买下来了。” 钟意眼睛瞪圆:“你干嘛啊?集团要扩大业务板块吗?” 他推着购物车悠悠然走过。 钟意追上他:“周聿白。” “没有那么多原因,只是巧合。从投资者的角度和可行性分析报告,觉得这家公司还有些可取之处——至少眼光好。我也拥有某位退圈女星的古早广告海报和拍摄光碟,绝版资料。” 钟意想起什么。 她捂着瞬间变红的脸颊低低尖叫一声,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啊,你是说,你有我拍这个广告的拍摄资料?是我出镜和出席这个公司年会的光碟吗?” “十分精彩。”他说得一本正经。 钟意态度瞬变,八爪鱼似的拖着他:“在哪里在哪里?你给我看一下。” 她想毁尸灭迹。 周聿白推着购物车,唇角勾起。 顺手捞起收银台一盒计生用品。 当日的晚餐不是重点。 晚安才是。 钟意知道今天应该会很特别,至于特别到何种程度。 她无从得知。 生理需求早已被那些吻和肢体交缠一遍遍唤醒。 钟意知道自己需要。 她从蓝郁身上得出这个道理。 如果感情完全切断,情欲不至于如此蓬勃汹涌,她仍然会沉湎于他的吻、他的气息、他的怀抱和力道。 熬过漫长又汹涌的前戏。 周聿白极有耐心地开始今晚的狩猎,像只优雅的兽,将猎物围困至奄奄一息,最后慢条斯理开始享受自己的晚餐。 黏重的汗水滴落在她艳色醉人的脸颊。 雪白的糯齿把下唇咬得发白,咬得齿印深深,仍然无法阻止从红唇中逸出的丝丝细喘。 嘶哑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钟意,你知不知道……过去两年我是怎么过的?” “打开电视,找到你演的那些电视剧……无论屏幕里你是什么神情,穿什么衣服,我总是能……” 那些滚烫又直白的话语,夹着下流的词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夹杂着卧室里窸窣和清凌凌的声响。 听得让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他的薄唇肆意流连:“哪怕一次……你有没有这样想过我?” 钟意紧紧揪着枕角,全身泛着粉色的光,浑身颤抖。 她在英国的繁忙课业间,熬夜到凌晨让人抓破头皮的功课,躺在床上总会有种沉甸甸的疲倦。 梦里总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和温热的胸膛,她被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在肆意的撩拨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有没有?”他身体力行逼她崩溃。 “有……” 她眼睛里已经蒙上了朦胧的泪,不想听见更多的话语,主动吻住了他。 封闭他的唇,勾引他的舌尖,和他纠缠成一体。 让思绪迷离、被本能完全操纵。 这一夜过得太沉湎疯狂。 周聿白变着法子折腾她。 最后钟意嗓子哑了,也哭累了——不敢放声,大半音量都吞没在枕间。 枕头湿了大半,整张床如被水淹,半块歇身的地方都没有。 他掐着她的心尖尖,咬着耳朵问她:“演得爽吗?” 钟意被摁在飘窗上,看着外头曙光初升。 十万个后悔当初逞口舌之快说出的那句话。 忍不住要嚎啕大哭:“爽。” “凭钟小姐的演技,今天也是演的?是要再讨好我,还是再讽刺我一下?” “不要了,不要了……”钟意连连摇头,累得全身软绵酸痛,憋着嗓子泪汪汪,“今日不同往日,周总龙马精神,令人叹为观止。” 他冷哼一声。 第82章 起码可以禁欲一年 男人的自尊心比敏感肌还要敏感, 一句嘲讽就足以破大防,恨不得用整夜身体力行来证明自己。 钟意腹谤。 她也就开了那么一瞬的小差。 “作为一个毫无经验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应该多体验几次, 仔细看看……到底是真的爽,还是演的爽。” 他说这话, 似乎深藏着阴恻恻地磨牙。 “不要了。”钟意哆嗦,“真的, 是真的。” “现在是真的还是以前是真的?” “都是真的!” “那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吻随之而来,肆意煽风点火,音调旖旎,“每次都是真的,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钟意能说什么。 她呜咽呜咽抽泣, 哆嗦着揪紧身侧的纱帘, 被动又主动地陷入湿热的吮吻中。 极其微淡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入卧室。 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幽幽浮动的混杂香氛,搭在床尾时髦雅致的衣裙, 丝滑柔顺的床品, 可爱有趣或精致玲珑的装饰。 还有微光里隐匿的身体。 柔美的骨骼线条和薄薄肌肉的块垒,雪白细腻的肌肤和黏重紧绷的肌骨, 秾艳靡丽的五官与冷峻锐利的眉眼。 “真美。” 他由衷赞美,拂开她鬓边汗湿的长发, 凝视她瑰丽的脸颊,轻佻地喊她宝贝。 这一刻的满足无与伦比。 当初那个云淡风轻自视甚高的周聿白怎么会知道, 平顺坦途的未来会有这样起起落落又失而复得的处境。 这种满足催化了心理。 他铆足了劲,没打算放过钟意。 钟意又开始害怕。 身体累积的不适和微微刺痛很快就被感官抛之脑后, 只有酸胀和无力感根深蒂固, 随后崩塌的是强烈的悬浮感和不安, 像失重的坠落,她连嗓音都失去,细细的呼吸都几乎要停顿,只等着最后被粉身碎骨。 周聿白掐住了。 他硬生生截断她,望着她那双茫然溺水的湿润眼睛:“钟意,我爱你。” 钟意快死了。 她硬生生被拽回来,又急又难受,根本不想听他这煞风景的话。 只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沁出了一身细汗,哭哭啼啼地捶他:“快点。” 周聿白紧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按进汗津津的怀里,亲吻她眼角的眼泪:“钟意,把你的感觉捡回来,好不好?” 他故意的,毫无章法地掐她让她难受。 喑哑音调划过耳膜,有湿漉漉的、饱满欲望的性感。 钟意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这个混蛋。 她投降,只求解脱。 红唇翕张:“好。” 卧室里乱了套。 身上黏津津湿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其他。 钟意脱水脱力地蜷在床角,黏重的睫毛沉沉一眨,任周聿白怎么清理她都不动弹。 戏中意 第154节 周聿白让她起来喝水——最后还是唇渡过去,她张嘴一咽,不管不顾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钟意睡到下午才醒。 卧室一片狼藉。 她胡乱裹着条干净薄被睡在床脚,头发蓬乱,腰肢酸痛。 地上床单枕头衣服扔了一地,乱到没地方下脚。 钟意浑身好像被巨石碾过一样。 情潮一退,身体的不适清清楚楚浮上来。 打开卧室的门。 传来周聿白清润柔声的嗓音。 这个罪魁祸首衣冠楚楚坐在沙发,神采奕奕,姿势清雅——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开视频会议。 钟意暗暗磨牙。 做完这次,她起码可以禁欲一年。 她撑着疲倦的身体进浴室。 最后被热气熏得软绵绵扶墙出来。 周聿白白衣黑裤,身姿懒散地斜倚着浴室门槛,手里捏着块宽大的浴巾。 极清风朗月地对着她微笑。 钟意狠狠又冷冷地瞪他一眼。 只是周聿白又恢复了那种温润斯文的谦谦君子样。 他收拾卧室,铺好新床单,把钟意扶到了床上。 “别动,先把头发吹干。” 周聿白把钟意仰倒在自己膝上,手指穿梭进她的湿发,一缕缕捞起发丝。 用吹风机慢慢吹干她的长发。 “饿不饿?我煮了糖水,还有鱼片粥和牛排,端过来在床上吃?”男人嗓音柔软如水。 钟意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她心里有气,抿噘着红唇:“不吃。” “痛吗?”修长手指缓缓往下,按摩她酸痛的腰,“我看看?” 钟意亮出指甲,凶狠在他手臂挠了一把。 周聿白亲亲她光洁额头,适时示弱:“是我不好。” “两年才放纵这么一次。”他和她额头相抵,“意意,你体谅一下我的身不由己。” 好酸。 “你公司不是很忙吗?今天不上班?隔三差五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没有各种晚宴应酬了吗?” 钟意闭眼躺着,“你刚才不是还在开视频会议?早点去公司吧,让我好好睡一觉。” 周聿白抚摸她温腻的脸颊,挑眉笑笑:“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已经待了一整夜。”钟意翻了个身,有气无力地枕着手臂,“我要改设计稿,你电话一个接一个好吵,让我清清静静在家呆着吧。” 一副懒洋洋又餍足的样子。 周聿白今天还真有应酬。 他去厨房把能吃的都端出来,最后换了身衣服出门:“我明天再过来。” “对了,待会我让家政过来收拾一下家里。” 就这么短短几日,钟意家里不知不觉多了好些东西。 厨房塞满了各种高级包装的有机食品,浴室的剃须刀和牙刷漱口杯,散落四处的生活用品,搭在椅背的睡衣和白衬衫。 这么小的房子。 除了钟意,后来还添了钟心和枝枝的东西,再加上一个衣食住行都挑剔的周聿白。 家里眼见着拥挤起来。 还要考虑晚上的隔音问题,不知道有没有扰民。 钟意轻轻叹了口气。 周聿白往手上戴腕表,听见钟意叹气。 他垂着狭长微翘的眼睛,不动声色:“那边的房子也是你的,虽然一直空着,但什么都不缺,钟心和枝枝回来也住得下。” “我就住这儿。”钟意想也没想,“明天我约了温莎莎谈拍摄,你就别过来了。” 她挥手让他快走。 颇有“用完就扔”的态度。 周聿白穿戴整齐,过来在钟意腮边一啄,脸色和嗓音仍是温和的:“先吃点东西,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他顶着那么一张清俊斯文、深沉镇定的面孔进公司。 女职员路过周聿白身边,敏锐地闻到最近周总身上的烟味淡了,反而多了种挺绵软的香气。 这种香气挺有辨识度的——橙花香。 格子间的八卦蔓延开来:“不像是男士香水的味道,倒觉得有点女香的感觉……像某个牌子的洗浴套盒的味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香气,这个套盒留香时间还挺久的。” “你们有没有仔细观察,前几天周总进公司,穿的还是前一天的西装外套,他过夜竟然没有换衣服,这绝对不可能。” “周总肯定有情况,你们觉得是联姻对象还是什么?” “……” 夏璇恨不得扎根在茶水间里。 一边听着女同事的八卦一边噼里啪啦给钟意发消息:“意意,周总住你家,该不会用你的洗浴香波吧?” 钟意发了串省略号过去。 以前她会帮周聿□□心挑选这些东西,现在,浴室好像的确没添男士专属用品。 “恭喜你,现在全办公室都在讨论你家洗浴香波,还有周总过夜不换衣服的话题。” 钟意:“……” 钟意只想好好休息几天。 那天晚上放纵得过甚,也累得太惨。 周聿白知道她的想法,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过来。 只是临睡前会给钟意打个电话。 他在周家或者梁凤鸣那,外面应酬或者公司加班。 总之每天晚上没有个固定居所。 他慢悠悠抽根烟,隔着话筒听钟意的声音,问她这一天都在干嘛,有没有好好吃饭。 都是独立生活的成年人,其实不需要这样问候。 “你那时候总是这样,每天固定一日三餐,在剧组拍戏或者接别的工作,再不济在家里或者哪儿玩,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他倦怠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清清凌凌抵达钟意耳里。 她能想象他的动作——倚着露台或者站在落地窗前,漫不经心地掸掸烟灰,懒散地握着手机吐出话语。 “一开始觉得烦。”他吐出淡淡烟雾,“我每天忙着分身乏术,手机里跳出无数事情,还要腾出时间看一个女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钟意干巴巴地冷笑:“那不是你要求的么。” “我可没要求你每天长篇大论的小作文。”周聿白轻轻叹了口气,“后来我每天抽空看看,权当解闷用……钟意,你的那些小心思我都看得出来,但我偏偏看着,慢慢养成了习惯,你要是几天不发,即便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后来这些再也没有了,我也知道……实在想的时候,我只能回头看……”他嗓音渐低,“钟意,你想不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我也想给你看看。” “不用了。”钟意嗓音维持着平静,眼眶却已经泛红,“我没兴趣窥探他人生活的,你日理万机,每天不过就是那几件事情,没什么意思。” 手机“叮”的进来消息。 周聿白拍了一张照——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云翳遮掩着清冷柔软的月,这皎洁的月色之下,有一扇灯光朦胧的玻璃窗。 “今晚月色不错,想看看月亮吗?”他的温柔嗓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外头风寒露重,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钟意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她拉开窗帘,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玻璃窗。 月色是如此皎洁清朗。 有人身姿挺拔站在楼下,指尖垂着根烟,仰头望她,眉眼漆黑又倦懒。 但他微微一笑,风光掩过眼前灿烂银辉。 第83章 钟意,你欺负我 钟意承认那一瞬的心动。 原本不想这么快见面, 可周聿白领带松散,臂弯挽着黑色大衣站在家门口望着她。 又好像他理当出现。 她看着他踏进家门。 亮晶晶的眼眸浮动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光彩。 周聿白趁她愣怔,先俯身过来吻她。 室内温暖, 她穿软薄的吊带睡裙,被他身上沾的凉意激得肌肤发颤, 又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捂着。 戏中意 第155节 柔软冰冷的薄唇啄着玫瑰色的唇瓣,缠绕着清淡的烟草味。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说呢?”钟意退后一步, 平息细细喘息,湿润红唇抿着,“本来都睡了。” 本来都睡了。 他偏不让她如意,电话微信骚扰不停,人就在楼下等着。 周聿白眉眼带笑:“我正好路过, 顺便想看看你。” 钟意别过脸, 冷冷淡淡地“哦”了一声。 周聿白没接话,屋子突然静下来。 他散漫倚着桌角,看着她, 幽幽淡淡地冒出一句话:“灯照着, 脸有点红。” 钟意正站在灯光下,素颜的皮肤有种晶莹剔透的质感。 “没有。”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手背贴贴脸颊,温温凉凉的温度, 哪里脸红了。 “一直都是这样。”他薄唇勾起,“拍过那么多场吻戏, 可偏偏接吻的时候不会换气,每次都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连眼睛都闷红了, 要是多亲一会就开始喘气, 呼吸都乱了,眼神也是迷糊的……但我觉得这样很可爱,从来没跟你说过。” 清润又暧昧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尬得让钟意头皮发麻。 血色上涌,脸颊堵得通红:“我,我才没有!!!” 她戒备地抿着唇瞪他。 手足无措,眼神慌张的模样太可爱了。 周聿白注视着她,那双幽深眼眸的亮光缓缓流淌。 他粲然一笑,捞起椅背的大衣,临走前在她发间啄了下:“晚安,不打搅你休息。” 大门“咚”地关上。 这人不请自来,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又自觉地离开。 他故意的。 结果是钟意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窗外的弯月渐渐西移,洒下一方浅浅光辉在床头。 钟意被月色照得晃眼,翻了个身,手指搭着另外一只空荡荡的枕头。 “我才没有呢。” 她轻声说,把脑袋蹭过去,手指摩挲着枕角的绣花,慢慢闭上了眼。 就因为这事,钟意有脾气了。 她拖拖拉拉不肯见周聿白,不是和温莎莎夏璇去泡吧吃饭,就是跟钟心和枝枝视频聊天,要么泡在工作室改稿做设计。 等到周聿白终于有机会来敲门,却发现钟意不在家。 “有个好消息,前阵子我有个系列作品拿了a’design award奖。”钟意在电话里的嗓音万分雀跃,“我的品牌被邀请作为配饰合作方参加米兰时装走秀,本人亲自出席,没有办法奉陪。” “你的意思是……我提前结束出差,紧赶慢赶回北城。”他阴恻恻笑出来,“钟意,你故意放我鸽子?” “没有办法哦,临时决定,我马上要登机了,拜拜。” 钟意挂断电话,登上了去米兰的航班。 真的是按捺了很久的好消息。 她都快忘记了以前拍戏时角色爆红的心态,是高兴雀跃还是沉稳谨慎,总之那时候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倒不如现在这样轻松愉快,工作也变成了种纯粹的享受。 对于钟意来说。 除了工作之外的行程,米兰超级好逛。 这里的买手店可以找到各种风格的商品,特别是vintage,从衣服配饰到家居家具,还有设计商店和书店花廊。 不过意大利男人是个困恼。 钟意屡屡被人搭讪猛夸漂亮,无论在哪都能接收到wink,走在路上被硬塞到手里的玫瑰花吓了一大跳。 钟意搂着这枝玫瑰花回到酒店。 没想到在酒店大堂遇见某个男人的臭脸。 周聿白面无表情瞥着她手里的玫瑰花,嗓子眼里闷闷地哼了一声。 夏璇从李总助背后探出脑袋,扬手弱弱地打招呼:“hi,意意。” 钟意看着眼前这一行人,目瞪口呆。 “你们……怎么来了?” “周总临时改了行程,来欧洲谈合作项目。”夏璇在钟意身边咬耳朵,“我包庇隐瞒你的行程,被罚公务出差,刚在飞机上赶了五个小时的项目报告。” 甚至都没有给夏璇订酒店房间。 “意意,抱歉,晚上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挤?”夏璇眨眼,“周总订了双房套间,我宁愿睡米兰的大街都不想跟他在一个屋檐下……要不你委屈一下,你去住套房?” 钟意眼睛滴溜转:“我给你订房间。” “拜托了,为闺蜜两肋插刀和高薪工作我都想要,反正是两个房间,你想睡哪睡哪,肯定比现在的房间住起来舒服。” 夏璇直接把钟意的行李送到了周聿白那。 周聿白私下在钟意面前倒没什么脾气,只是随手把那束玫瑰花扔进垃圾桶:“有好消息都不告诉我,自己跑到米兰来。” “造型师邀请我合作,我本来不想折腾,最后想想还是来了,反正也很久没有休息。”她里里外外收拾自己的行李。 周聿白拦住她的步伐,伸手一揽。 把她拖到自己怀里:“哪个作品拿了奖?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次走秀合作是什么系列?跟我好好讲讲。” 他眼眸分外认真沉静,没有一丝笑谑轻视的态度。 钟意想想也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跟他说话:“我之前做了一套珠宝,用的是颜色很秾艳的合成宝石,用了种挺少见的切割方法和物料组合……” “这次走秀,也是造型师通过我在英国念书的同学联系我,说很喜欢我的风格,说米兰有一场设计师的秀,问我能不能搭配出同风格的配饰,我就来了……” 她托着下巴,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周聿白安静地听她说完话,最后睨她:“很开心?” 钟意红唇翘起:“当然开心,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你当演员没有野心,现在自己做设计,以后想走商业路线还是个人独立设计的路线?”周聿白摸她的长发,“现在买手店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品牌呈现,早晚要自己品牌运作,有没有想法接受投资?我当你的独家投资人。” 钟意“啪”地拍开他的手:“你别管我,我自己能走到哪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他翻身把人压进沙发,英俊面孔埋进她的脖颈,“我不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是他这话说的好虚伪。 钟意在米兰的行程先紧着工作。 她和秀场造型师配合工作,要选出走秀look和模特上身款式,秀场当天也是跟着在后台忙碌。 周聿白计划在米兰待两日,而后飞往德国谈项目。 等到德国项目谈判结束,再返回米兰。 只是在米兰的这几天着实让人不太愉快。 即便他在钟意身边,也时不时有男人全然无视他的存在,过来找钟意搭讪说一句:“i love you。” 意大利也有不少极品帅哥。 钟意有时候多瞄两眼,或者对着金发碧眼的年轻肉体露出个羞涩含蓄的笑容。 转头就能看见周聿白那张不动声色的冷脸。 她端起咖啡杯,掩饰唇边的笑意。 那天在甜品店遇见个笑容甜甜的年轻男孩,捧着马卡龙追了钟意两条街。 气喘吁吁地问钟意从哪儿来,下一站要去哪儿,他打算明天辞职跟着钟意走,问钟意要个住址和联系方式。 钟意脸颊的笑意挡不住地荡漾开来,柔声柔气地跟甜品帅哥聊了几句。 旁边的男人脸色黑沉如锅底,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 钟意就是喜欢嘴甜的男生。 当时在英国念书,她dating过一位意大利男孩。 承蒙这位友人的陪伴,的确带给钟意不少愉的时光。 这次两人在社交软件上再次联系,告诉钟意他现在在佛罗伦萨,打算来米兰和钟意见一面,吃个饭聊聊天。 钟意只把这次见面当做朋友聚会。 她本来打算等周聿白去德国那几天再安排——以免节外生枝。 岂料周聿白无意听见钟意跟人打电话约见面时间。 周聿白真是给气笑了,那张俊脸岂止是冷若冰霜,简直已经凌厉黑化到把后槽牙崩碎的地步。 偏偏语气还维持着温和儒雅:“嗯?这安排真不错,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迫不及待跟前男友见面,反正我在德国鞭长莫及,你大可在高级餐厅跟人吃烛光晚餐,最后他送你回来,恋恋不舍交换个晚安吻,或者邀请上楼喝个咖啡也不是不可。” 钟意乜一眼他那张冰山脸,纠正他:“明明约的是吃午餐,他下午返回佛罗伦萨,我也还有其他工作。” 周聿白淡雅冷笑:“他也可以追你两条街,最后告诉你明天辞职跟你走,问你要个地址和联系方式。” 语气带着股郁郁不平的酸气。 钟意皱皱鼻子,叉腰犟嘴:“是你自己说的,我随时可以喊停,也可以找其他男人。” 她拗着精致下巴:“这是我的自由。” 没名没分的。 周聿白脸色蓦然一暗。 他抿唇不语,伸手扯拽衬衫,领口敞开,长腿一迈,走进了房间。 晚上睡在一起。 戏中意 第156节 钟意只觉他落在脖颈的吻分外的粗暴炙热,深吮着在皮肤留下深刻的触感。 “混蛋。”她瑟缩着骂他,却被那强烈的吮吻惹得发颤。 钟意捧起他的脸,摸到他发红滚烫的耳珠。 “我的脸不好看吗?”他深深浅浅吻她,支起宽阔的肩膀笼在她身上罩出一片阴影。 他捉着她的手,触碰他蓄力紧绷的身体,薄薄的肌肉和细腻的皮肤,“这还不够?要不是我忍着,你都吃不完。” 卧室光线遮挡。 钟意脸红得更甚,心更燥动。 “我都从国内追到这儿,费尽心思挤出时间陪你,你还惦记着其他男人。”晶莹汗珠挂在他浓黑卷翘的睫尖,尖锐喉结在发红皮肤下滑动,语气带着可怜的味道,“钟意,你欺负我。” 睫尖的汗珠颤颤滴落在她皮肤。 嘶哑性感的声音像粗砺砂石,滚过钟意的耳膜。 钟意禁不住颤抖,又好像要融化。 “没有啦。”她搂着他的脖颈,柔声道,“只是普通朋友吃个饭而已。” 第84章 你什么时候把你老婆和女儿接走? 钟意再三强调, 只是吃个饭而已。 她有绝对的自由和自我决策权——和一个英俊风趣又有交情的男同学见面,何况只是单纯的聊天叙旧。 周聿白披着睡袍倚在窗边抽烟,意兴阑珊看钟意坐在化妆镜前。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跟其他女人约会吃饭聊天?”他貌似随意问她, “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 她蹙着秀眉往脖颈痕迹上涂粉底。 无论是叶绾绾也好, 还是唐柠或者其他女人。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资格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走的时候也容易些, 至少不会拖泥带水,也能干脆利落。 周聿白垂着狭长的眼,漆黑睫毛掩住眸底翻滚的暗色,这暗色转瞬即逝,再抬眼又是一派清朗。 “玩得开心。”他走过来吻她。 薄唇落在她脖颈的鲜明印记上, 他轻嘬了口, 大度道,“我帮你们订餐厅,好好享受和朋友的聚会。” 满街的意大利男人都能为调情辞职。 但周聿白把正事摆在第一位。 他把夏璇留在米兰陪钟意, 早早带着李总助去了德国谈项目。 “有没有觉得周总很有涵养?”夏璇说起了boss的好话, “他居然还安排司机去接人耶,还怕你忙不过来特意给我放假, 怎么会有这么绅士大度的男人,之前你跟蓝郁那样,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蓝郁半点不好,还帮着撤热搜, 他对你身边的男人都还蛮好的。” 人倒是光风霁月地走了。 钟意手指掩饰性地抚着高领衫下的吻痕:“他就擅长这样。” 和这位意大利同学的见面在第二日中午。 酒店安排司机送钟意去火车站,两人在站台见面拥抱——旁边还站着当观光客的夏璇。 男同学依旧热情洋溢地赞美钟意可爱迷人。 湛蓝发亮的眼睛看向夏璇, 又是一番溢美之词。 午餐订在米兰一家久负盛名的老餐厅, 特意留了很好的位置。 夏璇本来不想当电灯泡。 奈何这是老板的要求, 谁知道米兰的治安如何,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出行。 再者钟意这位朋友实在是太帅——并不是说自己老板不够英俊的意思,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东方男人和金发碧眼清澈灿烂的西方美男都很值得欣赏。 何况钟意和意大利男生压根不介意多一个朋友。 好端端的两人见面变成了三人行。 午餐当然吃得很愉快。 浪漫幽静的环境和精致餐具,地中海风味的美味食物,牡蛎、迷迭香和带海葵的意大利面以及各种口味的甜品冰激凌。 手机有消息进来。 周聿白问她:【米兰的午餐合心意吗?】 钟意:【很棒。】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照片晒德式工作餐——干净的盘子装着干净的土豆、薯条和鱼排。 旁边还搁着钢笔和一叠厚厚的文件。 钟意差点笑出来。 午餐后还有点空闲时间。 米兰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午后阳光灿烂,大家又找了个咖啡店,坐在户外花园慢悠悠喝杯咖啡。 可以聊很多东西,生活、工作、艺术、未来和旅行。 只是钟意有点心不在焉。 夏璇倒是和这位意大利男生越聊越开心。 不远处。 有一群鸽子哗啦从屋顶落在地面,钟意兴起,捏着一小块可颂面走过去喂鸽子。 只是她弯腰洒下面包屑,似乎听到有人鼓掌,而后乐声自街角飘荡过来。 曲调有点耳熟。 钟意循着声音走过去。 艳丽玫瑰花围绕,花束中央摆着架钢琴,有人在弹奏曲目。 旁边三三两两的路人或站或坐,静静地聆听钢琴曲。 是记忆里的那首——《夏日最后的玫瑰》。 时至现在,钟意已经能完全记住这首琴曲,缠绵悱恻的婉转音调和幽怨如泣的低诉。 “夏日最后的玫瑰,所有的鲜花都已凋零。 没有半个玫瑰花苞能分担她的忧愁。 从闪亮的戒指上,宝石掉落了……” 弹琴的男人白衫黑裤,面容暖白而眉眼漆黑,有着双漂亮柔韧的手,修长手指在琴键翻飞, 他眼眸低垂,全神贯注地弹奏着这首曲子。 音乐声缓缓流淌。 旋律越来越流畅悠扬,那些轻巧的音符就好似跳跃在心尖,萦绕着勾起心底的回忆。 钟意记得那时候。 那戛然停住的半支小提琴曲。 他吝于将琴曲弹奏完整,甚至都没有告诉她这个曲子的名字。 后来再听见。 这支惆怅的曲子就变成了他。 现在…… 他把这支曲子补完了。 钟意眼里泪光闪闪。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戛然而止的哀怨和咏叹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她一直会记得那个男人。 把他留在夏日最后的一支玫瑰花里,让它枯萎而永存。 周聿白抬眸望向她。 深沉清雅的眼里映着她清丽怔忪的面容——她有玫瑰的容颜和嘴唇。 夏日最后的玫瑰。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起身走向她。 她含着眼泪:“你怎么在这儿?” 他捻起一支玫瑰花,递到她面前:“我看过你这次带来的走秀的首饰,有一套封在宝石里的枯萎玫瑰花,突然想起来这首曲子……可事实上,即便是冬天,玫瑰花也从不凋谢。” “柏林到米兰的航班只要两个小时,赶不上和喜欢的人吃午餐,那起码应该赶上晚餐。” 钟意抽抽发酸的鼻子。 长睫碾碎泪花,抿起唇露出浅浅梨涡的笑意。 接过了他手中的玫瑰花。 周聿白展眉一笑,向她张开手臂。 她主动伸手,回抱住他。 在玫瑰花丛中相拥。 最后夏璇把钟意的意大利同学送到车站。 去佛罗伦萨的火车即将开动,但是金发碧眼的帅哥迟迟不肯上车。 夏璇替他着急:“你还不走吗?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戏中意 第157节 帅哥红着脸:“夏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意大利吗?我回佛罗伦萨辞职,能不能跟着你去下一站旅行,甚至回中国?” “啊????!!!”夏璇惊得天打五雷轰。 “我和钟意虽然dating过几次,但我知道她心底喜欢别人,不喜欢我,我们的关系非常友谊。” 夏璇:“……sos……” 实话说,钟意这天晚上过得非常开心。 在鲜花食物咖啡冰激凌和红酒的轮番抚慰下,最后她回房间时已经是醺醺然带着醉意。 浴室温暖的水汽和氤氲升腾的水雾,背后冰冷的瓷砖和面前炙热的胸膛, 黄铜花洒喷洒的水珠溅落在柔软泛红的肌肤,完全不需要克制的呻吟和哭泣,都让这个夜晚多了几分疯狂。 最后钟意困倦地趴在床头。 任由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嗡嗡作响的吹风机拂过湿发。 周聿白看她潮热醺醉又懒洋洋餍足的娇靥。 她今天舒服了。 “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约会吃饭聊天你不介意?”他轻声问她。 钟意闭着鸦睫,轻轻哼了一声。 毫不留情地把脸扭向另外一侧。 “我跟叶绾绾在一起?”他试探着问,尽量不吵醒她的逆反心,“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每次笑得脸都僵了。”钟意嘟囔,“恨不得瞬间消失,跑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看见你的脸。” “那唐柠呢?” 钟意嗓音微忿:“我真傻,她真该死,你这个混蛋。” “跟我相亲的女人呢?” “随便吧,我也不在乎。” “那叶蓁蓁呢?” “你爱她是理所应当,不爱她真是可惜。”钟意把脸埋进柔软被子,“可惜她英年早逝。” 周聿白抚摸她半干不湿的长发。 像捋着鸟儿的翅膀。 钟意在米兰的工作结束。 周聿白带着两个秘书,夏璇再拖着钟意,顺便在意大利休了个假。 从意大利最北边的阿尔卑斯山下小镇,再从罗马到阿马尔菲海岸,托斯卡纳的田园风光和威斯尼水上城市——就是没去佛罗伦萨。 最后又从米兰飞回了北城。 这次出国,李总助跟在周聿白身后。 是一步步眼瞧着钟意对自家老板的态度温柔了几分。 倒是夏璇一直托着下巴发呆。 李总助轻声咳了一句,转了份报告到她邮箱,正色道:“度假结束,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夏璇“啧”地回味了下。 公司这群男人啊,没意思…… 飞机落地北城。 李总助和夏璇各回各家。 周聿白……自然是跟着钟意回家。 只是不待钟意解锁开门。 大门出其不意从内推开一条缝,枝枝的小脑袋探出来,开心道:“姨姨。” ——钟心和枝枝回到了北城。 周聿白脸色瞬间灰败。 钟意高高兴兴搂住枝枝:“小宝贝,姨姨给你带了玩具和巧克力。” 钟心戴着围裙,也柔柔笑着迎出来:“回来了,我在做饭,饿不饿?” 特意看了周聿白一眼,很含蓄地点头:“周先生。” 周聿白勉强维持着脸色,冲着钟心微笑。 又给钟意使眼色。 钟意挠挠脸:“丁骞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在我家表现挺好,爸妈的气也消得差不多,我让姐姐回来帮我。姐姐和枝枝还是住在我这,你……” 家里住不下,也不太方便。 他当然只能回去。 周聿白只能走。 只是脸色不那么好看—— 楼下刚好遇见丁骞。 丁骞一身飒爽黑衣,只是手里拎着几个大号的超市购物袋,牵着两个彩色气球。 身上锋利气质平和了不少。 他在汀溪这阵子都泡在钟家。 丁骞本来也不是能说会道的性格,只能埋头苦干,无论刮风下雨,包揽家里的洗衣做饭买菜杂活,干完活立马就走绝不上桌吃饭,忙完再去给钟妈妈的糖水店拖地洗碗帮忙,再就是陪枝枝和钟心。 钟爸爸钟妈妈观察了这么久,最后也是叹着气接纳他。 因为丁骞,钟心更不想呆在汀溪。 和父母商量之后,又带着枝枝回到了北城。 周聿白下巴微抬,示意楼上:“还没搞定?” 丁骞浓眉微敛,冷峻面容也有几分无奈:“罪总要一点点的赎,哪有那么快接纳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赎罪没关系。 现在姐妹俩住在一起,连门都进不了。 周聿白轻轻叹了口气。 他直接开口:“丁骞,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老婆和你女儿接走?” 丁骞抿唇:“这也由不得我。” “上次不是给钟心和枝枝在北城买了套房子吗?”周聿白问,“她们不喜欢?” “钟心不肯住。”丁骞迟疑道,“也不肯跟我住在一起。” “你伤都好了?”周聿白颇有深意地扫他一眼。 “早就好了。” 丁骞看起来就是怎么折腾都能好得很快的体格。 周聿白拢着打火机,低头点了根烟。 拧着眉心,幽幽地抽了一口。 第85章 周总很有经验? 钟意从米兰回国后, 因着获得a’design award奖项的消息在圈内公开,随之而来的是业内媒体的关注和线下买手店的合作邀请。 她还是想把时间花在设计上,并不打算出来面对大众的视线, 倒是开始着手准备扩大自己的工作室。 另外也需要助理和团队帮助运营品牌,对接诸多日常事务。 钟心一来是回北城帮她打理这些杂事。 二来……她和丁骞的经历也并不适合留在汀溪。 如今丁骞在钟心面前, 浑身铮铮铁骨都跪成了豆腐渣。 对枝枝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在钟心和钟意忙着规划和整理工作室的时候,丁骞主动包揽了接送枝枝上下学和做饭陪玩的差事。 父女俩的感情升温极快。 枝枝现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自己也有爸爸了,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牵着爸爸妈妈出门散步。 每天夜晚散完步,丁骞眼巴巴地目送钟心和枝枝上楼。 钟心牵着枝枝上楼, 总能感觉身后男人的目光将她从头缠绕到脚, 密不透风,炙烫灼人。 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甚至下意识开始颤抖、瑟缩、身体发软,心跳如擂鼓。 钟心明白这道目光的深意。 他俯近的醇烈呼吸就足够让她脸颊通红, 粗砺的手指碰到她的身体就能让她失态。 更别提他把她摁在无人之处, 一个浅尝辄止却几乎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吻…… 钟心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只是本能地躲着,躲过一天两天, 躲到无处可躲的那天为止…… 丁骞到北城之后,也在公开场合见了周聿白。 当两个高大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齐刷刷站在幼儿园接枝枝, 幼儿园门口轰动了。 两个男人把枝枝带到天恒集团的顶楼办公室玩耍,整个天恒集团都轰动了。 戏中意 第158节 楼下咖啡厅送奶油小蛋糕和热巧克力牛奶到董事长办公室之后。 所有楼层都在窃窃私语。 “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是谁啊?” “咱们周总的私生女吗?” “什么私生女, 你们知不知道周总以前在国外有个未婚妻,后来这个未婚妻悄悄去世了, 会不会是难产啊?这么算起来好像时间也差不多耶……” “你的意思是——周总伤心欲绝, 从此之后这个女儿就像他心头一道不忍目睹的疤痕, 怀着又爱又痛的心情冷眼看着女儿长大,直到一句爸爸唤醒了父爱,周总前阵子不是出国了吗,就是这个时候,他含泪把女儿接回国。” “姐们,你这脑补……绝绝子。” “豪门就是不一样,戏真的超多耶。” 夏璇眉开眼笑敲着键盘给钟意发消息:“知道吗?枝枝已经荣升周氏小公主,集团第一顺位接班人。” 钟意:“……” 钟心:“?????” 钟意给周聿白打电话:“怎么回事?” “让丁骞熟悉一下公司,也带枝枝过来玩一会。”他在电话那段慢悠悠道,淡淡的语气颇为骄傲,“她还挺喜欢我这儿,办公室女职员都在逗她玩。” 钟意抚额叹气:“你别胡闹,我现在过去接枝枝。” “不急,你忙自己的。”周聿白怡然自得坐着,“我今晚在公司加班,办公室有玩具有茶歇,够枝枝玩整晚乐不思蜀。” 钟意赶到天恒集团,恰好就是下班时间。 李总助亲自等候迎接她上楼,正撞见公司员工陆续走出大楼。 “慢着……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有点眼熟?” “好像有一点点像一个女明星……几年前和蓝郁演过电视的,叫什么来着,后来就再也没在电视上看见她的那个。” “跟下午周总带来的那个小女孩更像吧……” 几个员工交换一下眼神,眼里满是八卦惊叹之色。 偌大的董事长办公室一应俱全,沙发上堆满了玩具。 周聿白膝头平摊着本故事书,腰背微弓,嗓音温润地给枝枝讲故事。 枝枝小手撑着下巴,认真安静地听着。 钟意下意识站在办公室门口驻足。 生怕打搅了这个场面。 李总助小声多嘴:“周总对小朋友很有耐心,以后应该是个好爸爸。” 钟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丁骞不在这儿。 “丁骞呢?”钟意走过去陪枝枝。 “他去找你姐。”周聿白从故事书切换到办公桌上的财务报表,和颜悦色,“先陪我坐会,晚上吃什么?带枝枝去家庭餐厅?” “不用,我跟我姐……”钟意猛然扼住话题。 周聿白唇角微掀,投来个意味不明的清淡微笑。 “丁骞他……”钟意语结。 “他俩想什么我不知道。”周聿白挑眉,“只是我向来乐见好事发生。” 丁骞这个晚上穿得英俊潇洒。 买了电影票,准备了玫瑰花,订了烛光晚餐。 钟意和枝枝陪着周聿白加班。 她第一次认真看他伏案工作的模样。 这个时间点的额外工作已经足够让人疲乏,办公室的温度也让人昏昏欲睡。 他这会的穿着不甚正式——领带已经松散,衬衫挽到手肘,身姿抵着椅弯,颇有些懒散的搭着腿。 挺括又合衬的白衬衫下微微浮现柔韧又流畅的肩背线条,手臂搁在办公桌上,指尖捏着手中的报告,间或抬手敲一下键盘。 从钟意这个角度望过去。 只觉他全神投入的专注软化了侧脸线条,使之柔和清晰,眉宇间的思考斟酌又衬得锋芒毕露,偏偏周身又有温润如玉的气质。 记得好久好久以前。 他们那时候大概是初见,他那时候还是天恒的小周总。 在应酬的场合,他就有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带着锋芒的漆黑眉眼,滴水不露的和气,和觥筹交错间不经意流露的矜傲。 钟意坐在他身边。 小心翼翼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只怕被他那双眼睛看透、看穿,看到她隐秘的心思和浅薄的阅历。 “看什么这么专注?”他含笑走过来,在她面前弯腰,平视钟意走神的眼睛,“入迷了吗?” “没有。”钟意撇过微红的脸。 本来应该有个吻。 只是枝枝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在旁看着,钟意微窘跳下沙发:“走吧。” 两人不是第一次带孩子。 只是吃完饭后,枝枝已经在车上睡着,司机默不作声开着车回大平层。 半途被钟意察觉:“我和枝枝回家。” 周聿白不让司机掉头:“钟心和丁骞今晚还不知什么状况。” “我姐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惦记枝枝。”钟意脸颊鼓鼓,知道他心底打什么主意,“我也要回家。” 周聿白:“我跟你回家。” “不行。”钟意重重在周聿白手臂捏了一把,“你不许出现。” 电话铃响。 正好是钟心打电话给钟意——她自己在家。 丁骞今晚跟钟心过两人世界。 情话说了,电影看了,烛光晚餐吃了,手也牵了,吻也接了。 最后丁骞求婚了。 钟心跑了。 最后车子还是掉头往钟意家去。 进了小区,钟心出来抱枝枝。 丁骞还在楼下蹲着呢。 高大身形沉默如山。 周聿白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伸手捏捏眉心:“丁骞,餐厅楼上就是蜜月套房,你俩孩子都六岁了,到底行不行?” 丁骞脸色灰败得可以。 忘记十几岁那会的轻佻浮浪,也可能是很多年都没正儿八经面对过女生。 丁骞又怀着满腔愧疚,导致发挥失误。 周聿白仰头:“你从三楼摔下来会怎么样?” “都可以,能死,也能毫发无损。”丁骞抿唇,“但我不想再受伤……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旧疾复发呢?” “没事。” “感冒发烧总会吧?”周聿白抽烟,伸手掸掸烟灰,“现在天冷了,这个总容易。” “没伤不行。我在冬天的雪山里潜伏了三天,也是毫发无损安然无恙。”丁骞冷静一瞥,“周总很有经验?” 周聿白冷笑了声。 叼着烟,脸色冷清倨傲得可怕。 周聿白仔细想了想,最后无奈道:“那就去动个整形手术吧,把你身上的伤疤消一下,也保险些。” 丁骞半晌无语,最后点头:“也行。” 钟心没想到。 那天晚上她惊慌失措拒绝丁骞,后来丁骞说去办点事,悄然消失了数日。 还是钟意从周聿白那里得知丁骞在医院。 钟心吓得惊慌失措,打电话给丁骞,听见他轻松沙哑的声音才平静下来。 “我把身上那些枪伤刀疤剔掉了。”丁骞说,“总不能一辈子遮遮掩掩,这些伤疤也最好消失掉。” 钟心看过丁骞身上的疤。 知道那些触目惊心的新旧伤口,每一道疤都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你身边有没有人照顾?”钟心问他。 丁骞柔声道:“没有,你……要来吗?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肤手术,我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 钟心毫无迟疑地去见了丁骞。 那个房子——他住在给钟心和枝枝买的房子里,那么大的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 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能生活吗?”钟心不敢置信地打量四下。 “习惯了,有个能睡觉的床,能坐的椅子就很好了。”丁骞身上缠满绷带,麻利收拾椅子上的药品杂物,给她腾个能坐的地方,“以前只要有个安心睡觉的地方,不管是山洞还是桥洞树上都行,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戏中意 第159节 他语气平静,听在钟心耳里却有如刀割:“既然已经回来了,至少也应该有桌子,有沙发,有电视,有厨房,有热水,有暖和的被子……” “等你和枝枝……”丁骞勉强笑笑,“你们喜欢什么,我全都买下来。” 钟心潸然泪下:“丁骞。” “人走错了一步,就好像错了一辈子,想回来,又不敢回来,想抱你,又怕玷污了你。”丁骞伸手逝去她的眼泪,“不想你哭,却还是让你流了这么多年的眼泪,这是我一辈子的悔恨。” “别说了。”钟心无法抑制地拥抱眼前的男人。 丁骞揽臂拥住她,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心心,给我一个机会吧。” 第86章 她终于忍不住跟梁凤鸣吵起来。 钟心留在了丁骞身边。 她跟钟意说要带着枝枝搬到丁骞那儿, 也打电话告诉了父母要跟丁骞同住。 说出这个决定之后,钟心明显轻松了不少。 她目光闪闪,但唇角挂着柔和微笑:“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 大概也想过几千遍——那天晚上送给他的那碗糖水是不是一个错误?想起他的好的时候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找他,也可以不顾一切地生下枝枝, 想起他不好的时候又患得患失,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拥有幸福……现在想着, 都已经这样了,就让过去彻底结束吧,他已经不是丁骞,何必再纠结于过去。” 钟意轻轻叹了口气,抱了抱自己的姐姐:“姐, 你的眼泪结束了吗?” “结束了。”钟心收回泪意, 温柔地捋了捋妹妹的肩膀,“意意,一直想认真说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瞒着真相, 也谢谢你对家里和对枝枝的照顾, 谢谢你把我带到北城来,也谢谢你对丁骞的帮助……” “应该的, 我们是一家人。” 钟心握着她的肩膀,眼里笑意闪动:“意意, 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 “前几天我收拾浴室,在柜子里找到一个剃须刀, 还有厨房的咖啡机和红酒,冰箱里的气泡水, 鞋柜里新的男士拖鞋……” 钟意直勾勾盯着钟意:“你和周总是怎么回事?之前丁骞在医院, 你俩见面就好像不认识一样, 可在汀溪家里,他又说是你的朋友,对爸妈态度也很亲切,你和他一起从米兰回来,你和他还带着枝枝一起玩……丁骞又跟周先生有关系……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钟意知道迟早瞒不下去,睫毛扇动:“丁骞没跟你说什么吗?” “丁骞嘴严。”钟心道,“他从来不会随便说话。” “几年前在巴黎,我和周聿白同时遇见了丁骞,他也正是因为这次认识了丁骞。”钟意抿着唇,“那时候我陪着周聿白去巴黎度假,我是他……不能称之为女朋友的那种……女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和爸妈,因为怕你们觉得耻辱,我在娱乐圈那几年,基本是依附着他生活。” 钟意坦然地把事情说了。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我们结束了,我去了英国念书。只是回北城又遇见了他,有些感情还放不下,我们又……你可以理解,很多发生的事情,包括丁骞回来,至少在他口中说出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钟意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 钟心并无讶然之色。 她的人生比钟意更偏轨。 “周聿白是爱你的吧。”钟心缄默片刻,而后道,“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家里呢?还是……你们俩会有我们期待的好消息?” “他也许很爱我,也许为我做了很多,也许……”钟意深深吸了口气,“可我也爱他,却做不到他那样从容。” 钟意眼神黯然,陷入了沉思和迷茫,“他拥有的东西太多,连爱都很容易,我有时候觉得他何必如此,有时候又觉得他煞费苦心,或者又是我太自私,总是不想那么快投降……于他而言是收放自如,对我来说就是孤注一掷。” 也许并不想承认。 赵家花园里两人毫无交流的一瞥只是粒种子,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缠住他才开始萌芽,往后再至两个人各有心机的虚情假意,曲终局散时掺杂的半真半假。 那时候清楚又浅薄地浮出了很多次爱,但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对方也未必当真。 等到后来重逢,痴男怨女的纠缠伴随着身边人事的起起伏伏,再想得到一声盖章定论的爱就很难。 因为爱早就出现过,只有付出更多,才能盖过以前的光辉。 钟心带着枝枝搬去和丁骞同住。 钟意帮着收拾东西,过去帮忙布置新家——这才发现丁骞买的房子离以前住的那套大平层好近。 不用说。 当然是周聿白的手笔。 周聿白也跟着过来。 眼瞅着这房子空荡荡的,所有的家具都要一点点添置。 他直接请来了家居公司,当天服务公司送货上门,直接把新家进度拉满。 丁骞这边皆大欢喜。 钟意家里也终于有了私人空间。 “要不要搬回你以前住的家?”他好似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住在那边,想见你姐和枝枝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住这边开车也要一个小时,怕是只有周末才方便见面。” 钟意能说什么? 她撑着下巴:“你闹成这样,周家和你母亲知道吗?” “知道。”他轻描淡写。 他不禁——公司关于他的八卦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不用周聿白开口,周家和梁凤鸣知道,就连美国的叶家也很快知晓。 叶绾绾猜了个准,抢过父母的电话,快言快语问:“让我猜猜,女主角是不是钟意?” 周聿白说是。 “聿白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她的?”叶绾绾很好奇,毕竟他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否认过,“结束之前还是之后呢?” “一见钟情。”他淡声道,“之前爱得少一些,之后爱得更多。” 叶绾绾拉长声调:“那……一切世俗意义的适合和匹配呢?” 周聿白想了想,认真道:“很合适。我已经够世俗,而她是我的意义,非常配。” 叶绾绾在电话里噗嗤笑了声:“现在觉得你跟我姐挺像的,祝你幸福啊,前姐夫。” 这个“前”字咬得格外重。 叶家父母接过电话:“绾绾就知道瞎说,聿白你别往心上去。” “绾绾说的很有道理。”周聿白笑言。 两边又寒暄了几句。 叶家祝福周聿白找到意中人,周聿白说不管如何,依旧把叶家父母当成亲人对待。 “你小时候就在叶家长大,又和蓁蓁感情深厚,早就是都是一家人,我也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叶父道,“下次带钟小姐来美国,请一定到家里来小住几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周聿白说好。 钟意没搬到大平层去。 这也无妨,反正周聿白可以住在她那儿。 房子小有房子小的好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随意一瞥就能看见她。 挤挤挨挨,做什么都方便。 钟意前阵子煮糖水时不小心把冰糖撒在了流利台上。 窗外的阳光撒进来,她捻起一颗颗冰糖,对着日光琢磨了好久。 这阵子她挖空心思到处找类冰糖形态的天然宝石。 周聿白以前送给她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 可钟意后来大部分做的不是高级商业珠宝。 而是更偏艺术形态的首饰设计,在材质之上,其实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 “你送的那些当然很美,但前提是它有足够级别的商业价值,你才会对它另眼相看,如果它是一颗漂亮的鹅卵石,你早就将它一脚踹开了。”钟意坐在太阳下挑选宝石的色泽和形态,“可对于这些石头而言,它们只是单纯的石头,没有贵贱之分,一颗天然钻石和一颗琉璃石本质都是一样。” 周聿白问:“所以之前你在收下我的礼物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钟意秀眉高挑:“好多钱——这都是我以后的分手费。” 周聿白忍俊不禁。 看着她那张神色飞扬的脸,伸手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捏了一把。 钟意蹙眉,“啪”地把他的手打掉:“你明天别来了。” “不来也行。”周聿白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语气清淡,“正好方便,我去丁骞家坐坐。” 钟意努着嘴。 她住得远远的,每次去看钟心和枝枝都要路过以前住的地方,心里也挺不对劲。 周聿白站在她身边,想了想:“ 我母亲说要见你一面。” 钟意指尖顿住:“这又何必呢。” “我不知道她会和你说什么……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周聿白道,“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我可以见。” 钟意沉思片刻,坦然道:“梁女士是一位很值得钦佩的人。” 梁凤鸣和钟意的见面在一家私人咖啡馆里。 周聿白陪同钟意一起去,最后被钟意拦在了外面。 梁凤鸣从看见钟意的那一刻。 目光就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极苛刻的打量,从头到脚,似乎要把钟意看穿。 以前钟意还觉得有点怯。 现在似乎能更从容些,即便心底冒出一丝转身要走的想法,最后还是笃然地走到了梁凤鸣眼前。 梁凤鸣收回审视目光,目光变软,语气变得和煦:“钟小姐。” 钟意开口称呼她为梁女士。 “请坐。” “谢谢。” 戏中意 第161节 “能做设计师的,起码要有足够的敏锐和洞察力才能拿出打动人的作品,相对来说,观众也能从作品里反观出设计师本人的性情和风格,我跟你拉锯了这么久,大概也能懂聿白的心,无论是做设计也好,还是做人也罢,既要包容,也要挑剔,更要坚守自己的信念。” “你做得很好,但还有一点不足。”梁凤鸣正色道,“跟人对峙的时候,气势要拿得稳,言语要更犀利,既要拿情感说话,也要附带理性数据,这样才能完全压倒对方,跟着你的思路走……聿白他性格有些像我,有时候端得太高,最容易在看不见的地方跌跟头,以后你起码也能帮他多看看。” “您……”钟意回头,言语艰涩,神色镇静。 周聿白倒是黑眸瞬亮,握住了钟意的手。 梁凤鸣看着眼前的一对年轻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这人有些毛病,自视过高又拿不起放不下。不然也不会委屈求全十几年又无法不顾一切,在感情和婚姻上,也说不出什么有经验的话来告诫晚辈,但我相信自己的儿子,他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总有些道理,日久见人心,慢慢来看就是。”梁凤鸣戴起眼镜:“闹了这么一顿,我后面还有个会,就不陪你们了。” 梁凤鸣迈出办公室,视线在钟意尚未回神的面上扫过。 踏实拍拍周聿白的肩膀:“你俩有空回香蜜湖吃饭,也应该一起回周家看看爷爷奶奶。” 周聿白笑意温和:“谢谢您。” 最后是周聿白牵着发呆的钟意走出了凤翊集团。 明晃晃的日光下。 钟意茫然地站着,仍然沉浸在刚才梁凤鸣的那些话中。 这算是……梁凤鸣对她的认可吗? “我的设计稿……”她欲言又止。 “我母亲的意思是让你随意发挥。”周聿白拨开她鬓边的碎发,“她都可以。” 钟意极倦怠地坐在车里,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最近很辛苦?”周聿白打量她,淡声道,“为什么不找我?我母亲的行事风格就是这样,有时候态度过于苛刻了些,你不要我插手,也不让我过去,就打算自己扛着?” “只是工作而已。”钟意揉了揉眼睛。 她嘟囔了句:“怪不得说呢。有其子必有其母。”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能让人头疼。 周聿白笑了声。 “不过梁女士真的很厉害。”钟意又补了一句,“一个女人、一个商人、一个母亲,什么都做到了。” 周聿白道:“下次一起吃饭,可以把这句话说给她听,她会很高兴。” 钟意捏着太阳穴,皱起了眉头。 一副难以言语的神色。 周聿白这下是名正言顺住进了钟意家里。 周边邻居对这户人家也很好奇。 这房子以前钟意住得不多,邻居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还是她从英国回来后才常住到现在,后来又来了钟心和枝枝,再后来有丁骞,现在又有了周聿白。 招惹的目光越来越多。 周聿白换了新的沙发和地毯,升级了厨房衣帽间和办公桌。 唯有卧室无法升级,别提kingsize的大床——钟意誓死不肯换。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可那张一米八的大床睡两人实在有点拥挤。 更别提晚上那些提心吊胆的声音。 但周聿白根本不放过她,总是能逼着她一次次放低下限。 只有钟意忍得辛苦。 钟意有时候心里腹谤。 不知道这种贵公子能在平民之家熬过几日。 他这身形在浴室难免磕磕绊绊,坐在餐桌旁一双长腿无处可隔,厨房也容不下他的下厨。 更别提他那些龟毛又细致的生活品质和要求。 但周聿白住的怡然自得:“至少你每天早上都是在我怀里醒来,这算是意外收获。” “可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是腰酸背痛。”钟意忿忿不平往面包上抹果酱,“你能不能体谅下我第二天也有很多工作。” 周聿白点开新闻:“你也可以去住我那儿。” 钟意咬了口面包。 钟心和丁骞的生活已经安稳下来。 枝枝打电话告诉她,说是爸爸妈妈带她去拍了好多照片,家里摆出了很多相框,让姨姨去家里玩。 “好吧。”钟意道,“我要去看枝枝。” “丁骞也邀请了我,我猜他俩也许在考虑结婚。”周聿白抡起咖啡杯,正色道,“婚姻缔结之后,从法律意义上而言,你和钟心是亲属关系,我和丁骞亦是,咱们两人属于姻亲,如果有婚礼的话,我们应该是伴郎伴娘。” 钟意被一口咖啡呛得满面通红。 第88章 周聿白,我还爱着你呢 丁骞那边, 每次去观感都不一样。 厨房弥漫的香气,井井有条的温馨布置,电视里喧闹的笑声, 阳台上晾晒的干净衣服。 在明净澄蓝的天空下,似乎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钟心变了模样。 昔日的忧郁轻愁已经抹去, 脸上泛着缱绻和恬静的柔光,笑意盈盈地招待钟意和周聿白的到来。 钟意看得出来, 姐姐现在的状态已经脚踏实地落下来。 周聿白和丁骞去了露台单独说话。 枝枝在拆钟意买的新玩具,姐妹俩坐下喝糖水聊天。 “枝枝明年要念小学,我们最近在准备资料、申请学校。”钟心捧着杯子,眼神有几分羞涩,“报名资料需要父母的信息……我和丁骞打算去领证。” “好哇。”钟意抬头望了眼阳台两个男人, 心情愉快, “选好日子了吗?” “也不用特意挑日子,哪天有空就去了。” “婚礼呢?”钟意眼睛亮晶晶,“枝枝可以当你们的花童, 姐, 我陪你去挑婚纱。” 钟心道:“我也认真想了,丁骞是孤儿, 身份上也是个不存在的人……我和他的事情又很难解释,我不想在亲戚朋友中宣扬, 婚礼就免了,我们就带着枝枝旅行结婚好啦, 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几天。” “会不会太委屈你了。”钟意握着钟心的手。 “人生的形式有很多种,我觉得这样最好了。”钟心眉眼柔和, “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其余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 钟意舒了口气, 看着周聿白和丁骞的背影,点头说是。 在这个家里,旁人完全能感觉钟心和丁骞的恩爱。 厨房的玻璃门也挡不住两人的形影不离。 钟心的头发散落,旁侧自然有一双手帮她重新挽起马尾。 两人并肩坐着,手悄悄地牵在了一起。 钟意和周聿白上门做客,倒丝毫不见黏糊。 瞧着主人的这副模样,周聿白倒是笃悠悠地看着。 钟意停住筷子,暗自嘀咕了句:“饭还没吃饱呢,倒被塞了满嘴的狗粮。” “我爸爸妈妈每天都这样。”枝枝专心啃着鸡腿,“我爸爸还吃我妈妈嘴里的葡萄呢。” 丁骞的大掌迅速捂住了枝枝油乎乎的小嘴,讪讪地朝两人笑。 钟心脸上一抹红霞,几乎把头埋进了碗里。 后来周聿白和钟意要走。 钟意拿出了一对戒指——褶皱纹理的银色戒圈上,一只镶着海蓝宝,一只镶了红宝石。 “是以前做的,灵感来源就是你们的故事……银色戒圈是口香糖纸戒指,海蓝宝是姐姐的眼泪,红宝石是丁骞的血。”钟意微笑着把对戒递到两人面前,“不知道是该说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世事无常终成双,姐姐,姐夫,祝你们幸福。” 钟心和丁骞捏着两只戒指,神色皆有动容。 他们将戴着这对戒指走进婚姻,结束过去那些兵荒马乱的记忆,开始新的人生篇章。 “意意,谢谢你。”钟心拥住钟意,“姐姐也希望你能幸福。” “如果在巴黎没遇见你,就没有我丁骞的今天。”丁骞也拥了钟意一下,嗓音沉郁,“钟意,大恩不言谢,我的命都是你和周总给的。” 钟心和丁骞又齐刷刷看向周聿白。 周聿白挑眉浅笑,搂着钟意的肩膀:“知道你们的意思,放心。” 周聿白牵着钟意的手下楼。 连日阴云寒风,这一刻风声却悄悄静止,霰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极小极微一粒,滚落在大衣上又不见踪迹——这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又悄然而至。 周聿白把钟意的手塞进了大衣口袋:“走一走?” “好。”钟意刚才吃得太饱,慵懒地迈动步子。 两人在温柔的雪天散步。 “什么时候会有我的专属定制?”周聿白问她,语气有点淡,“你送给夏璇琉璃项链,送给蓝郁胸针,送给你姐姐和丁骞戒指,你的其他朋友都有馈赠,什么时候会有我的那一份?” 钟意扭头看着他英挺的脸,踢开脚边的小石头:“没什么灵感。” 她的声音松软得像奶油蛋糕。 “想一想。”周聿白轻声道,“我是什么?世上有成千上百种可用的材质,也有无数种设计风格和类别,总应该有一种是我的。” 钟意的确想不出来。 究竟有哪种东西贴合他的感觉? 戏中意 第162节 “钟意。” “我慢慢想嘛,总有一天会想出来的。” 两人步行到家。 那套大平层的房子。 公寓管家还是旧面孔,递来热茶和热毛巾,笑着跟钟意打招呼:“钟小姐,很高兴看见您,欢迎回家。” 每次都是“回家”。 钟意以另一种心态走进了这个家。 旁观者,打量屋子和布置,回忆以前精致的生活。 灯光依旧明亮,鲜花依旧在绽放。 沙发柔软,地毯洁白柔软,冰激凌还是熟悉的口味。 电视里有很多关于她的记录。 以前演过的三流电视剧,客串的跑龙套角色,拍过不知名的广告,从未面世的电影。 他都看过。 她以前不算是个出名的、好的演员。 娱乐圈更新迭代的速度太快,大花小花的竞争也太激烈,加上蓝郁恋情热搜的处理,她现在已经消失在大众的记忆里,只有偶尔刷到几个八卦帖提及她的脸。 “所以你就看着我的脸……行不轨之事吗?”钟意撑着脸颊扭头望他。 他姿态高贵,语气风流:“不用看也行。” “你真的想我吗?”钟意蹭过去,下巴抵在他手臂,“甚至找到了我没有播出的片子。” “我坐在这里的时候,你在英国念书上课、跟人约会,甚至都吝于看我一眼。”他平静道。 “是你把我遗忘在这里。” “在你接手天恒的时候,在你处理所有事情的时候,我默默呆在这里,一个人……谁也没有找过我,谁也没有跟我说话,我一个人生活了很长的时间,等着被安排。”她有了些微的困意,嗓音懒哑,“实际是,我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值得被提起,最后还是我给李总助打电话,才得到了你冷漠的答复。” 他志满意得,忙得分身乏术应付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事情时。 她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没人问过她是如何度过那段等待着结束的日子。 他问:“很痛苦吗?” “如果不爱就不会痛苦。我每天都在想,也许你明天会过来,会跟我聊分开,轻描淡写地说几句话,我应该好好准备,露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会很和气正式地跟你告别,也许会聊几句……但一直没有等到这一天,只是秘书公事公办地通知我——我将会拥有什么报酬,不过又是一份三流工作的结束。” 她的委屈太弱小,也被轻视。 周聿白沉默良久。 他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我那时候在逃避,如果你不给我打电话,那就不算结束。我会在某一天,也许是喝醉酒,也许是路过,也许是忍不住,但肯定走进这里,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我……” 他说不下去。 他也许会开出新的条件,会许诺她新的报酬,会若无其事地占有她,还是会犹豫“我要把她留到什么时候。” “钟意,对不起。”周聿白凝视着她,诚恳道歉,“我也有男人的劣根性……失去后才会后悔,得不到才会疯狂。” 钟意闭上了眼睛。 她在这里睡了个漫长的午觉。 梦里是场男女角逐的游戏,她艳色动人,而他清贵矜傲,彼此都心知肚明地知道对方的目的,却还是半真半假地把游戏玩下去。 吻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午夜飞奔是真的,孤独是真的,那些眼泪也是真的。 糖水是真的,昂贵的珠宝是真的,千里迢迢去找她是真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天黑。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掉进一片深沉温润的眸海里。 钟意钻进了他的怀里。 放纵自己缠着他,享受肌肤厮磨带来颤栗的欢愉。 “钟意,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呢喃着吻她,“我不是收放自如,你也不是孤注一掷,我有的都是你的,你永远不用担心无路可退。” 他掐着她的纤腰,让她撑坐起来:“你说石头没有区别,我脱了这身衣服,和你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可以掌控我,我很容易被控制……倨傲只是孤独,挑剔也是忠诚,手段也是目标清晰,高高在上只是跪得隐秘,我是个商人还讲究沉没成本……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话语和身体都让她痉挛。 她妩媚的身体勾勒曼妙的曲线,清澈迷蒙的眼眸倒影着他的面容,那张玫瑰色的嘴唇吐出字语:“那应该从哪里开始?” “先告诉我,你爱我。”他低声诱人,“你仍然爱我,没有减弱一丝一毫地爱我。” “我爱你。”她俯下身,湿润的红唇凑近他的薄唇,“周聿白,我还爱着你呢。” “最近一次想起你还爱我是什么时候?” 她的话让他血脉贲张,力道癫狂。 “好多时候。”钟意身体绵软如水,搂着他的脖颈不肯继续,只想缠着他舒服。 “看着我姐姐和丁骞站在一起的时候,一起散步回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我的电影的时候,还有……现在。”她绵绵亲吻他的下巴,想要在这时刻和他融为一体,“前一秒,现在这秒,下一秒。” 周聿白强悍地抱住她。 将所有的炙热和疯狂都宣泄在这冬夜降临的晦暗时刻,用黏腻的热汗抵御时间的错过,用誓死的缠绵拂去身体的空虚。 钟意在濒临极致的瞬间突然想起来了。 独独没有关于他的灵感。 他存在于很多时刻,是六星芒的银光,是热汗滴落眉尖的钻石,是冰冷冷漠的锆石,是心尖鸽血石的殷红,是最完美切割的粉钻…… 第89章 正文完——世人都钟意她,可我想拥有她 钟心去了海岛旅行结婚。 椰林树影, 水清沙幼 ,茂盛的热带植物花卉围绕着透明玻璃教堂,新娘新郎拥着穿公主裙的女儿在其中拥吻。 钟意笑着放下手机。 今天夏璇和温莎莎来参观她的新工作室。 她的新工作室扩大了面积, 有了不同的工作分区,甚至在楼下有了一间格调精巧的独立店铺。 从一个人的工作台变成了一个小团队。 工作室的助理都是钟心招聘进来的, 见到钟意真人也是愣住,偷偷查手机才发现她以前是女明星, 每个人都不约而同说出那句:“你比电视里还要漂亮。” 钟意笑笑,她对这样的赞美不过敏。 比起以前精心修饰的妆容造型和服装搭配,她现在自然更惬意随性,随手捞起一支铅笔就能挽起长发,在工作室的穿着也更为慵懒简单, 身边也就常备一只口红。 可她双眸明亮, 肌肤洁白晶莹,面容光洁红润。 反倒有种更为剔透舒展的美。 钟意把家里闲置的咖啡机抱到工作室,这台售价高昂的咖啡机煮出的每一杯咖啡都足以让钟意在工作室待到夜深人静的夜晚。 周聿白有时晚上过来喝一杯咖啡。 她的金属工艺室乱中有序, 因为绝大部分设计都是独一无二的手工品, 所以在工作室耗费的时间也格外长。 周聿白喝着咖啡看她摆弄着那些材料。 “好看吗?”有时候她会戴上自己的首饰在他面前拗造型。 银色流苏晃荡,剔透的彩色宝石或者流光溢彩的珠光, 在她柔软饱满的皮肤上格外有质感。 可实际上她的作品宣传模特一般都是温莎莎,连夏璇在品牌账号上出过镜, 她却从来没曝光过自己,甚至极少在珠宝圈子里露面。 从商业角度而言, 周聿白的确觉得她有些很稚拙的单纯。 但这毋宁说是另一种打动人的特质。 “很美。”他漆黑目光一寸寸打量她,眸海深处光芒浮动, 唇边的微笑如春风舒展。 冬天的夜晚。 无论外面是风雪之夜或者清寒的静夜, 两人可煮一壶咖啡在灯下对坐, 随意聊些话题,无论是艺术的特性还是商业开拓,或是身边人的日常琐事都娓娓如流水。 最后两人离开工作室。 钟意穿上外套,撩开头发裹上毛绒绒的围巾,他抖开挽在臂弯的大衣将她包裹,两人手挽手回家。 有时候也一起出去吃晚餐或者看展。 钟意一直有关注各种时尚show或者各品牌的珠宝艺术展,连带着周聿白也罕见地出现在这类场合。 珠宝圈有大大小小的新闻。 最近比较轰动的一条——前阵子在苏富比拍卖会,有一枚无暇艳彩级别的粉钻以三千万美金的价格被一位不具名的亚洲买家通过电话拍走。 钟意刷到这条新闻,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想什么呢?”周聿白问她。 “明年春夏季的秀场有好多粉色元素,如果做一个粉色系列,用珍珠或者月光石配粉钻,甚至尖晶石或者帕托石,是不是会很温柔。”她托着下巴,目光有点痴迷,“粉红色,想想就是让人尖叫的心动。” 周聿白挑眉。 没说话。 梁凤鸣的那条项链也还在钟意手上。 八十张设计图和那天在梁凤鸣办公室的对峙似乎可以为此事画上句号,但事后钟意回想,还是鼓起勇气地给梁凤鸣打电话。 “我有了新的设计思路……如果您有空的话,我想了解一下凤翊集团的故事,搜遍网上所有的报道都说在您成功的原因是你出身名门,背后还有梁家和周家的支持,可是我想……您那时的处境应该极其艰难复杂,从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走出来开创自己的事业……” 梁凤鸣笑了:“这说来话长,我时间有限,你要是想听的话,倒是可以慢慢跟你讲几句。” 戏中意 第163节 周聿白不知道,后来钟意和梁凤鸣会时不时会聊聊。 不聊他,只是关于女性的事业和成长。 钟意的新工作室落成,梁凤鸣和朋友顺路来看过。 在楼下的店里逗留了片刻。 梁凤鸣没说,钟意也不知道她们的到访。 直到第二日同事告诉她,展示柜里最耗费她精力的那条串珠项链被人高价买走了。 这条项链不是最好的珠料,但编织工艺极其复杂,是钟意熬了好多天才做出来的孤品。 钟意听同事描述才反应过来是梁凤鸣和她的朋友——买家的名片头衔是某著名时尚杂志的主编。 事后钟意给梁凤鸣打电话,梁凤鸣在电话里轻描淡写:“不必客气,只是恰好和朋友在那边谈事情,聊到珠宝的话题才兴起去看看,我只字未提,jamie自己看中很喜欢才给你留的名片。” 钟意深吸一口气,感激道:“还是很谢谢您。” 后来这家时尚杂志联系了钟意的工作室。 他们正在挖掘国内新生代设计师,钟意的首饰第一次出现在这本时尚杂志,也佩戴在了当红明星的红毯造型上。 后来陆续有造型师和明星团队来钟意这儿借首饰。 唐柠再一次主动联系钟意。 她现在人气不如从前,最近花力气争取了一个当红的综艺节目,想要钟意设计的那套杂志同款的珠宝。 想合作。 也试探着来重修于好。 当时周聿白恰好在钟意身边。 钟意毫无情绪地删了信息,乜了他一眼:“唐柠现在的合同在哪里?” “我对娱乐圈没兴趣,以前周思旻手上那些投资都转手卖了。”他淡声道,“她也蹦跶不了多久,到处在找靠山,之前得罪了不少人,包括蓝郁那边。” 周聿白语气微冷:“你别以为蓝郁戴着你的珠宝发几张照片就是好人,他也不是好人,有事的时候无声无息,有利可图时寸步不离。” 钟意歪着脑袋蹙眉:“你好端端地拉踩别人干嘛呢?我和蓝郁最近也没有联系。” 周聿白冷冷嗤了声,几乎磨牙吐出几个字:“最好不要被我发现。” 她在他手臂揉了一把,皱着鼻子软绵绵又示好似的“哼”了声。 周聿白不领她的情,伸手捏着她的后颈,偏过她的脸颊,循着红唇深吻起来。 这吻黏腻湿润又肆无忌惮。 “周聿白。” 她在喘息间轻喊他的名字,“外面有人呢。” 周聿白把她拖到自己膝上,伸手掩住了她的耳朵:“听不见。” 钟意暗说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方法。 可是后来她却顾不得。 耳朵被温热的手掌捂住,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回荡在耳道内。 舌头交缠的声音,黏腻的水声和嘴唇吮吻啧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响,还有彼此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呼吸。 像烟花升腾在颅内,洒下天罗地网的光芒。 钟意有种醉酒后的晕眩感。 她扒拉着他的衣服,身体开始隐隐渴望,牛皮糖似的黏着他。 “说爱我。” 衬衫的纽扣已经解开几粒,领口敞开,露出性感的喉结和清朗体魄,让人很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爱你爱你爱你。” 钟意指尖酥麻,从善如流地应付他。 两人倾倒在沙发纠缠。 缓慢、极力控制了音量,像波光粼粼宁静无声的海,却有掀天的声浪在身体里,令人分崩离析,无法自拔。 周聿白和钟意去看画展。 参展的画家姓冯,是位极有艺术气质的中年男人,站在周聿白面前,笑眯眯地打量钟意:“聿白,这位就是钟小姐吧。” 钟意这才知道他是梁凤鸣多年的好友和男友。 当天晚上,钟意和周聿白、梁凤鸣和冯老师一起坐下吃了顿晚饭。 气氛还算轻松愉快,聊了些家常话题。 梁凤鸣和周聿白的母子关系更偏西式做派。 每次见面都属于固定时间,提前预约安排,除了大事,细微生活互不干涉打搅。 钟意家里恰好相反。 一家人几乎每天都会聊天,钟家父母巨细靡遗地分享着日常生活。 梁凤鸣听钟意说起家里的事情,间或点点头。 神色不算太热络,也不算冷淡。 “我过两天参加一个珠宝品牌联名的慈善晚宴。”梁凤鸣向钟意发出邀请,“你有没有兴趣,不如陪我一起出席?” 钟意放下刀叉,悄悄看了眼周聿白。 “您干女儿走了,是不是没人陪您?”周聿白低头切牛排,“我一起陪您。” “也好。”梁凤鸣啜着热茶,想了想,“你好久没陪我参加这些活动,露露面也好,要是遇上熟人,也打个招呼。” 钟意找出了当女明星那会的晚礼服。 镜子里的面容依旧明艳动人,但也有区别。 钟意捂着胸口——好几条晚礼服上身都觉得胸闷腰窄,她比以前胖了一点,但气质也更舒展随意。 周聿白更喜欢她现在柔如春水的肌骨。 他端着咖啡杯,在柔软的晨光中欣赏她的清丽风姿。 他感慨:“要是留在娱乐圈也不错。” “嗯?”钟意低头戴耳环。 “世人都钟意她,唯我拥有她。”他单手插兜,姿态散漫,举起咖啡杯,剑眉挑得略带一点倨傲。 他变得可真多啊。 钟意嫌恶蹙眉,甩了他一个白眼:“抱歉,昨晚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让您上头了吗?尊贵傲慢的周总,您的秘书还在楼下等您。” “我也可以更粗俗一点。”他换了个懒散姿势,英挺的面容笑得轻佻,“就凭这条裙子就能让我口口。” 钟意脸刷地一红,瞪眼把毛绒绒的拖鞋踢飞出去。 他走过来吻她浅绯的脸颊,柔声道:“晚上见。” 晚上两人一起陪梁凤鸣出席晚宴。 其实那天钟意有心怯,也有暗暗发烫的慌张,甚至有转身想走的逃离。 可周聿白在她身边。 众人纷纷过来打招呼,每个人的好奇目光都在打量她:“这位小姐是……” “钟意。”梁凤鸣像介绍小辈一样介绍她,笑道,“今晚上有高珠发布,她自己也小打小闹做点设计,带她来见见世面。” 也有人能认出钟意,惊喜道:“以前见过面的,记得钟小姐演过好几部电视,怪不得这几年再没露过面,原来不拍戏了。” 梁凤鸣笑道:“她后来去了英国念书,学成才回国发展。” 名利场这一张张似曾相似或者完全陌生面孔。 梁凤鸣把寒暄话说出口,后面就全靠钟意自己开展,她笑靥如花,使出当年混娱乐圈的经验露出摆出完美社交笑容。 梁凤鸣和周聿白都在她身边,虽然没说什么。 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苗头来。 之前梁凤鸣明显是在为自己儿子挑选合适的女生,过一阵又不见动静,现在有冒出了钟意。 大家多多少少对钟意有些好奇。 当然也有知道旧情的人。 比如赵晟和当年那帮公子哥,看见钟意的时候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明知故问看着周聿白:“瞧瞧这是谁啊?” 周聿白手指搭着钟意的腰,清清淡淡地晃着香槟杯:“这么快就忘记了?” “钟意。”赵晟激动得连连拍手,“金屋藏娇好几年,终于肯带出来见人了。” 钟意乖巧微笑。 赵晟今天是当司机送他母亲过来,蹭到周聿白身边,朝着旁边努努嘴,悄声道:“搞定了?动真格了?” “要不我说还是你厉害。”赵晟手搭着周聿白肩膀,啧啧几声,“先搞定了周家,再搞定凤姨,谁也管不着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我们这群人活得最随心所欲的,还是非你莫属,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周聿白薄唇展平:“哪里。” 最后赵晟走时朝着钟意挥手:“攒个局,有空出来玩。” 这大概是钟意过得最累的一个晚宴。 她笑得完全僵硬,伸手揉了揉脸颊,下楼的时候扶着栏杆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聿白撇头睨了她一眼。 有些事情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晚上钟意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趴在周聿白胸口听他的心跳。 他缓慢抚摸她如绸的长发:“要不要做?” “要。”她展开手臂搂住他。 戏中意 第164节 爱好像很难。 又好像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 好在这种晚宴仅此一次。 后来钟意偶尔跟着周聿白去赵晟的私人俱乐部坐坐。 赵晟每次看到钟意都是眉开眼笑,一副笑得别有含义的模样。 他那副殷勤到鞍前马后的态度也让钟意觉得诧异。 特别是赵晟攒的那些局。 他那些同一风格的女伴,每次见面都是围着钟意打转,一副要当闺中密友的架势。 后来钟意就不太想露面。 “赵晟对我笑得太多了。”钟意拧着眉头嘀咕,“明明他以前也不是这样。” 她宁愿在工作室呆着,或者抽空去充电念书。 总有各种课程,古罗马浮雕细工或者新艺术时期空窗珐琅,国内缂丝和螺钿工业,甚至是新兴材料的使用,也比百无聊赖陪着他们打高尔夫玩牌强。 春天的时候,赵晟邀请周聿白和钟意喝春天的第一杯绿雪芽茶。 钟意那时候刚结束日本的莳绘珍珠展览行程,许久没有露面,赵晟电话里又太过热情,她盛情难却,勉勉强强跟着周聿白去了。 原以为是某间茶室或者俱乐部。 谁知道车子越开越偏,到了西郊,最后驶进了一座花园别墅。 “这里……”钟意看见绿叶掩映的那一抹雕梁画栋,粉壁青瓦,突然想起点什么,怔怔不能言,“这里……我来过啊。” 周聿白支颐问她:“你什么时候来过?” 好多好多年前。 那时候她大学还没毕业,接了一个拍摄工作,早起从学校出发,晃荡了好几个小时的地铁,忐忑又好奇地走进了这个园子。 钟意跟着周聿白跨过月洞门,走进了花园。 眼前的景致跟记忆完全重叠在一起。 别有洞天的内院,那些亭台楼阁只是褪去了浅浅一层色彩。 墙角生了一抹青苔,铜色的猊兽吐出袅袅的淡烟,有清浅绵长的异香萦绕树杪。 钟意突然就迈不动步子,站在廊下问周聿白:“我们要在这里喝茶吗?” 周聿白牵着她的手:“园子里花开了,正是喝茶赏花的时候。” 她心头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暗涌。 让她柔情百结,思绪纷纷,深陷在久远的记忆里。 钟意被他牵着往里走。 这么清幽雅致的曲径回廊,好似只有他们两人,还有树梢清脆婉转的鸟啼。 两人最后并肩站在凉亭里。 钟意怔怔地环视着周围的景致。 凉亭依旧,瀑布也如旧,清澈的溪流如旧,红艳的落花依然如旧。 一切清晰,时光未逝。 他那时候跟赵晟几人坐在凉亭里喝茶,她在亭下的瀑布水畔捡起满裙落花,晶莹水花如碎玉飞溅,她长而薄的裙子飘进水中,身上湿了大半。 那时候她任由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时候他视若无睹,只是扭头跟身边人说了一句话。 轻描淡写地帮她解了围。 他走的时候。 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眼神毫无故事。 当时从未想过,以后人生还有这样的机遇,彼此之间会有这样的瓜葛。 钟意注视着水畔。 当时的她就站在那个位置,对着镜头阐述那首诗。 赵老董事长那首长长的诗赋,是不是那么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又有没有“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赵老董事长还在吗?”她问。 “赵老爷子已经去世了。”周聿白柔声道,“这座园子就是他给自己留的,可惜老爷子从来没住过一天,这地方太远,只是赵家小辈们偶尔来住两日消遣,后来老爷子去世,这处房产赠给了赵晟。” 周聿白捏着她柔软的手,语气清浅:“你别怪赵晟笑得太殷勤,前阵子我从赵晟手里把它买下来,这已经不是赵园了。” 钟意愕然扭头,呐呐道:“为什么?” 他平和道:“只是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园子很美,第一眼绕过长廊看见你就觉得你本该是此中人,我们只是误闯了你的地方。” 钟意笑笑,眉眼明净:“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演员,那只是拍戏而已。” “她最后会牵着裙子站在谁身边呢?”周聿白淡淡一笑,“总不会是张三那玩意吧。” “谁知道我最后遇见了谁呢。”钟意鸦睫颤颤,嗓音呢喃,伸手环绕他,“周聿白。” 她纤细的肩膀细细颤抖,那是心跳的余韵。 他把她拥入怀中:“从这里开始偶遇,草蛇灰线,兜兜转转,已经过了好多年。” 她把脸闷在他气息清冽的怀中,几欲落泪:“遇见你是件很好的事情。” “钟意。”他下巴枕着她的发顶,抚摸她的长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在这里办婚礼。” “真的合适吗?”她仰头望着他,“婚礼?在这儿?我们?”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第一眼觉得心动的人,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情定终身,难道不是一种经典的浪漫爱情故事吗?” 她梨涡浅浅,眼眶微红,啼笑皆非:“我们的故事经典吗?浪漫吗?” “难道不是离经叛道的?不切实际的?不那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吗?我们有过好多言不由衷和并非本心的相处。” “那有什么关系,人人都是碎片,故事都有缺憾,但爱是世俗的,也是真的。”他漆黑的眼眸灿若星辰,笑意温润,“我无法承诺她对我的爱,但至少能承诺我对她的爱——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的空白可以把故事填补完整,只要她始终陪伴在我剩余的人生里。” 周聿白掌心是枚艳丽夺目的粉钻:“世人都钟意她,可我想拥有她。” 她手足无措又热泪盈眶地看着那枚纯净无暇的完美级粉钻,只是那一抹晶莹的粉就足够让人心扉颤动,让人想要尖叫雀跃。 “钟意,你可以把它当成第一次预习求婚,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也许下一次,下下次,也许更合适的时间,更美的风景,更盛大的场面,更多的祝福。”他把粉钻塞进她手里,“但求婚是从这一次开始,我想要我钟意的女孩嫁给我,说她愿意。” 她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泪光闪闪,启唇微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虽然大家都说不好看但我还是努力写完了!!!基本想些的都写了,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前面为了赶进度删了好几个情节点导致后面发力有点不够,但能完结就是最开心! 接下来番外大家想看啥?还有一些边边角角没写,钟意在这个园子的拍摄mv她还没看,结婚生娃的进度,大家还有啥想看的吗?休息两天我来写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