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嫡谋》 庶女嫡谋 第1节 《庶女嫡谋》作者:北木南乔 简介: 执掌朝政十余年的太皇太后驾崩了,一朝重生回落魄无人爱的侯府庶女,这辈子不想奋斗了,只想找个短命鬼丈夫,等他死后过上守寡的日子。 杨钺战死沙场,死后灵魂不散,见证了大庆王朝的权势更迭,目睹太皇太后被亲孙子一杯毒酒赐死。 重生归来,前世那个呼风唤雨、把持朝政的太皇太后还只是个小姑娘,见到他时甜甜地笑着,规规矩矩地喊他杨小爷,本该远远避开这蛇蝎女人,只是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守寡,他怎么就那么不痛快呢? 标签:古代言情 宫闱宅斗 主角: 邵芸琅 杨钺 第1章 不得善终 太皇太后驾崩了! 景泰十八年,把持朝政十五年有余的仁德太皇太后死了,据说是死于心悸之症,那天正好是除夕宴,她老人家多喝了两杯酒,结果夜里就突发恶疾,太医赶到时已经没了气息,景泰帝跪在床前哭成了泪人。 邵芸琅醒来时第一感觉是冷,刺骨的冷,她下意识蜷缩着身体,将被子裹紧,心想:都说地狱阴寒,果真如此。 以她生前所作所为,她死后上刀山下油锅都是应得的,来生投个畜牲道也正常,只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啊,她含辛茹苦带大的孙子竟然处心积虑要她性命,他可真下得了手啊! 毒酒发作起来太痛了,她的亲孙子就眼睁睁看着她满地打滚,七窍流血而亡,她可是最在意妆容仪表的人了,哪怕赐她一条白绫也好啊。 不不不,听说吊死的女鬼舌头都会很长,那肯定是很丑的,就不能给她一种体面的死法吗?早知道自己不得善终,她又何必尽心尽力扶持他上位呢? 邵芸琅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她慢慢坐起来,发现有些异常,自己的身体是温热的,有凉风吹来,可是被子里是暖的,鬼还能有体温?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卧室,清冷的很,隔壁还有说话声传来。 “真是的,又没炭了,这个月还有好几天呢,这日子怎么过?就欺负我们姑娘不得宠!” “小点声,别把姑娘吵醒了,柜子里还有一床旧被子,去抱来压一压,今晚先对付着睡吧。” “要去你去,我才不要起来。” “你去,你睡外边,方便。” “哼……” 小桃不情不愿地去抱被子,两人为了取暖睡在一张床上,厚重的旧棉被一盖,冷是没那么冷了,可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又抱怨道:“青碧姐,咱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二姑娘不受宠,打小就受尽冷落,夏日缺冰,冬日缺炭,吃的还不如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咱们这些伺候人的就更惨了,大冬天的连顿热乎的都吃不上。” “好了,姑娘眼看就及笄了,等嫁出去能当家作主就好了,我们这几个贴身丫鬟肯定是要陪嫁的。” “得了吧,就她那出身能嫁什么好人家,我可听说……” “闭嘴!少拿你听来的浑话乱说,咱们姑娘再不受宠也是武侯府的千金,上了族谱的,要是配的低了,丢的可是侯府的脸,大夫人不敢的。” 小桃噘着嘴奄奄地说:“可我听说大姑娘马上就要定亲了,姑爷是永安国公的嫡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人也温和,等轮到咱们姑娘,就算门第不差人品也不知如何。” 青碧何尝不知,可这种事又岂是她们奴婢能改变的,都是命啊,她烦躁的睡不着觉,掀开被子跳下床,“你先睡吧,我去瞧瞧姑娘被子盖好了没。” “就你好心!” 耳房与正房相邻,屋内通着小门,青碧穿上袄子走进正房,屋里连盏油灯都没有,炭火也烧尽了,凉飕飕的。 她加快脚步走到床边,撩起帘子就瞧见二姑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失声尖叫起来。 叫完才反应过来,拍着胸脯问:“姑娘,您……您怎么起了?” 邵芸琅茫然地看着她,姑娘?她早就不是姑娘了,她是大庆国尊贵的太皇太后,执掌朝政,辅佐幼帝,就算没死成也不可能成为姑娘。 第2章 重生 “姑娘,可是冷了?奴婢去给您拿被子来,外边下雪了呢,咱们的炭用完了,明儿奴婢再去求求赵管事,先赊几斤炭来,奴婢们可以不用炭,您这娇贵的身体哪受得住。” 邵芸琅没什么反应,她还在观察,屋里太黑了,即使眼睛勉强能视物也只是看个轮廓,她连这咋咋呼呼的小丫鬟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不过她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潦倒过,连炭都用不起还得赊账…… 哦,想起来了,是她还未入四皇子府前,还只是武侯府里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五官都在,也没有摸到一手血,皮肤紧致光滑,这绝不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女人该有的皮肤,也不是她死前该有的身体,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未出阁时? “点灯,拿镜子来。”邵芸琅吩咐道,她当了几十年的后宫之主,命令惯了,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语气在青碧听来怪异极了,竟让人不敢反驳。 青碧心想:姑娘心里肯定很难过吧?明明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却过得如此不济。 她将油灯点燃,却没有拿镜子过来,而是劝说:“您怎么半夜想照镜子了,半夜照镜子容易看到脏东西,且这点灯光也看不清的。” 油灯照亮了青碧的脸,邵芸琅倒也不急着照镜子了,因为她认出这个丫鬟来了,只是隔太久了,她忘了她的名字,只记得是她未出阁前唯一对她上心的丫鬟,也是她唯一付出信任的人。 但就是这个让她信任的丫鬟最后出卖了她,害她名声尽毁,不得已以侍妾的身份抬进了四皇子府,成了武侯府最大的笑话,也让邵宛卿赢得了天下人的同情和四皇子的无尽宠爱。 不过这个小丫鬟最后也没好下场,以为出卖主子能换得好前程,结果被打发去了庄子上,随意配了个小厮,那小厮吃喝嫖赌样样都会,还打女人,没多久就病故了,倒是省了她动手。 “您快躺下,要是觉得冷了奴婢抱着您睡可好?” “放……”肆字还未说出口,邵芸琅改口说:“不必,你出去吧。”她乱得很,需要一个人静静。 不过青碧并不怕她,温柔地将她推倒在床上,盖好被子,还轻轻拍着她的被子,哼着哄小儿入眠的曲调,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邵芸琅闭上眼睛,这一切未免太不真实了,何时有人对她这么温柔过?或许她曾经就是被这样的温柔蛊惑了,才会被这个丫鬟骗入局中。 邵芸琅自幼失母,母亲只是一名妾,嫡母处处刁难,父亲从小就不待见她,身边的下人照顾的也不尽心,更别提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了,那也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 “您睡吧,再过一个时辰奴婢来唤您,外面路滑不好走,您得早一些出门请安才好。”青碧见她家姑娘闭着眼睛没动静,以为睡着了,便端着油灯出去了。 第3章 都是孽障啊 邵芸琅睁开眼睛,头顶上的床帏是粉色绫绢纱,轻柔曼妙,本该是炎炎夏日的东西却挂到了冬日还没换下,可见被疏忽成什么样了。 伸手沿着床头摸了一圈,有她熟悉的雕花,还有她夜里无聊时刻画的小人,还真的回到过去了?或者是在做梦? 可她很少会梦到幼时的事情,和她辉煌的后半生比,闺阁时的这十几年太过平淡了。 幼年失母,十四岁以侍妾身份入四皇子府,作为嫡姐的滕妾,十六岁生下儿子,可是儿子刚出生就被嫡姐抱走了,以致于母子情分薄的可怜。 二十岁时才凭手段承宠,一步一步斗倒了拦在她前面的人,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也顺利让儿子继承了皇位。 可惜儿子对她成见太深,母子不和,被奸臣钻了空子,一度导致朝政不稳,儿子也被人毒害了,她用尽手段排除异己,将年幼的孙子推上了皇位,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十余年。 那十几年,她殚精竭虑,与朝臣斗,与心怀不轨的皇室子弟斗,与徐阁老斗,既要国泰民安,又要朝政稳固,没能睡一天好觉。 她手把手教出来的皇帝啊,以为有从小抚养的情分在,孙子必然不会像儿子那样对她,哪知道才亲政第二年,就迫不及待地一杯毒酒送她入黄泉。 “都是孽障啊!”邵芸琅双手紧紧抓住床单,牙齿咬得咯咯响,她也恨啊,她亲生的儿子,她的亲孙子,个个都要她死,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生。 而这一切的错都是邵宛卿那对母女造成的,也是周晁文那个恶心男人一手推动的,他为了得到武侯府的助力,与邵宛卿勾搭上还不够,竟然联合邵宛卿算计自己,一个想要借腹生子,一个想要地位稳固。 老天有眼,让她含恨重生,那就走着瞧,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至于她自己生的孽种,坏了根的东西不要也罢。 一个时辰后,青碧果然准时来喊邵芸琅起床,邵芸琅正愤怒伤心着,懒得搭理她。 “姑娘,该起了,误了时辰您又该挨罚了。” 邵芸琅翻个身,将被子盖过头顶,青碧难得见她有淘气的一面,笑着说:“外头还下着雪呢,您就不想出去看看今年的第一场雪?等请安回来奴婢陪您堆雪人如何?” 邵芸琅早对下雪天没兴趣了,上了年纪后人就怕冷的很,雪年年看都是那样,才不乐意出门受冻呢, 不过不去请安也麻烦,梁氏手段了得,要求她每日晨昏定省,却从来不见她,不是让自己在门外站上许久,就是打发个下人来训诫几句,纯粹就是为了折腾她罢了。 “去,就说我病了,让请个郎中来。” 青碧吓了一跳,以为她真的病了,赶紧掀开她的被子摸了下她的额头,好像是比平时热一些,加上姑娘半夜被冻醒,青碧认定她是着凉了,“这可怎么是好,奴婢这就去蘅芜院禀报。” “等等。”邵芸琅喊住这小丫头,冒冒失失地冲过去,人家能搭理你才怪,她也不怕郎中来了揭穿她装病,女孩子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正常,无非是抓几副调理身体的补药,郎中们熟谙此道。 青碧满脸焦急,邵芸琅心肠一软,吩咐说:“过半个时辰再过去,挑老爷在的时候说,还有,别说我屋里没炭这回事儿。” “为何?”青碧替她不平,她家姑娘好歹也是老爷亲生的,虽说是庶出,可怎么也不该过得如此寒酸,“趁着老爷在,咱们把这委屈说了,那些下人们肯定不敢再克扣咱们的东西了。” “天真!”邵芸琅了解自己的父亲,要是真对她有半点怜惜之情就不会漠视她到这种程度了,青碧要是敢告状,回头那梁氏就能发卖了她。 “你记住就是了,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不得。”邵芸琅闭上眼睛,她没什么好怕的了, 梁氏还能作践她多久呢? 第4章 请郎中 蘅芜院内,梁氏伺候丈夫起床更衣。 邵承德任户部左侍郎,虽出生武将之家却并未习武,带兵打仗一窍不通,倒是做了一手好学问。 因此老侯爷从边境退回来后接管兵权的是嫡次子邵承阳,也是如今的威远将军,因为此事,二房的地位隐隐赶超大房,奴才们私下还说,这爵位最后怕是要传给二老爷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邵承德是嫡长子,又在朝中身居高位,只要他不出错,这爵位必定是他的。 梁氏年近四旬,保养得当,自成亲后与丈夫举案齐眉,感情甚好,除了两个她抬举的通房,连一个小妾也没有。 她掌管侯府中馈,还生了两儿一女,地位稳固,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可是这份舒心在送丈夫出门时荡然无存了,一个穿着单薄的丫鬟跪在院子里哭诉道:“启禀夫人,二姑娘昨夜受凉染了风寒,今日不能来给您请安了,姑娘让奴婢来给您磕头。” 青碧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才哭着说:“奴婢出门时姑娘开始发热说胡话了,奴婢来请示夫人,能否请个郎中过去瞧一瞧?” 梁氏见丈夫蹙眉站在一旁,暗暗瞪了守门的婆子一眼,连个门都守不好,竟然让老爷撞见了这个贱婢。 不过气归气,这并不妨碍她扮演个善良的嫡母。 “赶紧把青碧扶起来,大冷天的别把腿跪坏了,赵嬷嬷,你去前院请吴郎中,让他给二姑娘好好看看,这阵子天气多变,二姑娘自小体弱,得小心照顾着,等我有空了就过去看她。” 邵侍郎听到“二姑娘”三个字脸色就不好了,再听到梁氏说要过去看她,阴沉着脸说:“夫人每日事忙,一点风寒死不了人,没必要劳师动众,让下人看顾着就是了。” 梁氏笑着应了,送他出院子,还贴心地劝说道:“那孩子也是可怜,她不亲近我也就罢了,心里还是挂念着你这个父亲的,你哪日得空了去看看她,说不定身体立马就好了。” “哼!就她多事!”邵侍郎甩袖离去。 梁氏面带笑容转身,斜了还跪在地上的丫鬟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屋了。 下一刻,一名婆子一脚踹在青碧的胸口上,“呸!贱蹄子,竟然敢在老爷面前哭,谁给你的脸?还不快滚回去!” 庶女嫡谋 第2节 青碧挨了一脚也不觉得生气,听这意思郎中是能请来了,于是又跪好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开。 邵芸琅已经起了,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还照了镜子,确认自己回到了十三岁,若是再早之前的事情她也忘了,这一年倒是发生了几件刻骨铭心的大事,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应对才是。 青碧回来时小桃还未起,这沐园里的下人向来懒散,邵芸琅年纪小压不住人,又没人撑腰,下人们自然也不会尽心照顾。 看到青碧胸口上一枚清晰的脚印,邵芸琅嘴角扯了一下,那蘅芜院里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 “我梳妆台上有一枚银簪子赏给你了,今日辛苦你了,去换件衣裳吧。” “这怎么使得?”青碧大吃一惊,姑娘的首饰也没几件,那簪子还是去年过年时亲戚上门随手赏的,虽俗气但也有二两重,二姑娘一个月的月银也才五两而已。 “拿去便是,你是我最贴心的人,今日为我受了苦,我若是什么都不做会良心不安的。”邵芸琅拿帕子拍了拍她胸口的泥,眼眶发红,把青碧感动的落下泪来。 她虽然还有良心,但也是顾念当年秋姨娘在时对她的好,对这个小主子并未多真心,哪曾想她会如此看重自己。 第5章 药方 邵芸琅满意地收回手,扶了扶额头,“你快去梳洗换套衣裳吧,我有些站不住了,回床上躺躺。” “ 对对对,您赶紧躺好,您还病着呢,郎中一会儿就来,奴婢去给您熬点粥当早点。” 邵芸琅这一等就等到了日上三竿,吴郎中四十多岁,长得端正,但眼神里透着一丝奸猾,这府里供养着三位郎中,这位是医术最差的,平日里也多是个下人看病的。 你瞧,她的待遇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吴郎中被请进沐园时也没多想,这位二姑娘在府里就是个隐形人,以往的病也是他看的,反正死不了就行。 一进屋子,本以为的暖和并没有,屋里屋外一样寒凉,他皱着眉问:“怎么不多烧几个炭盆?这屋里也太冷了,难怪姑娘会着凉。” 青碧窘迫地回答:“吴郎中,不是我们不烧,而是……而是……” 吴郎中挑了挑眉,当下就明白过来了,也不再过问,隔着帘子搭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坐下写方子,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邵芸琅装病很有一手,这些都是宫里必备的技能,“咳咳……多谢您了,劳烦您大冷天的跑一趟,青碧,将昨日厨房送来的点心送给吴郎中尝尝。” 送到沐园的点心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她这般境况还懂得知恩,吴郎中很受用,捋了捋八字胡说:“不必了,姑娘您气血两亏,思虑过重,加上风邪入体,这一病又要受罪了,得好好养着才行。” “咳咳,我自小体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您可有什么调养身体的方子?” 吴郎中虽然医术不精,但普通调理身体的方子还是有几个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当下就写了两张交给青碧,只是他心想:就算给了方子,这位小主子也未必有钱买药材,就当日行一善了。 青碧递给邵芸琅看,邵芸琅看过后声音柔弱地说:“其实我这儿也有几张方子,是我姨娘留下的,我留着无用,不如送给吴郎中,望您不嫌弃。” 她拿出几张事先写好的方子交给青碧,吴郎中本不在意,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方子……不对,这方子绝对不普通,有几种搭配他在宫廷药方上见过。 医药方子是各家的传家宝,很少有人会送人,二姑娘的生母听说是小门小户出身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管他呢,这几张方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如果操作得当,也许他的地位能再提一提。 “这如何使得?”他假意推却。 “您对我多有照顾,这几张方子我留着无用,不如送给有用之人,算是报答您多年对我的照顾。” 吴郎中自问没有照顾过她一丝一毫,不过好东西不烫手,“那就多谢二姑娘了,您先吃三天的药,三天后我再来给您诊脉,夫人那边我也会好好回话的。” 送走吴郎中后,邵芸琅拿着他开的三张方子看了一遍,然后提笔写了另外一张方子,字迹竟然与吴郎中差别不大,只是内容换成了一个适合养身子的方子,任谁也瞧不出毛病来。 第6章 顶梁柱 青碧忐忑地拿着方子去库房抓药。 府上的老侯爷一直重伤未愈,府里不仅养着大夫还有药材库,宫里隔一段时日就会送一批药材来,因此侯府不缺药材,什么好东西都有。 只是,他们当真会给吗? 而且她竟不知二小姐的书法竟然如此了得了。 等她拎着药材回来,脸上带着笑容,院子里其他下人终于出现了,有的在院子里打闹,有的在屋子里裹着被子说话,懒散怠慢,气得青碧满脸通红。 一个年级颇大的婆子正坐在廊下嗑瓜子,看到青碧立即喊道:“哟,青碧回来了,刚才大厨房送了一份燕窝粥来,我们给你留了一碗,快去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你……你们……那可是姑娘的燕窝粥,你们怎么敢?” “看你说的,自然是姑娘赏的,你不吃就算了,别不识好人心,哼!” 青碧气呼呼地跑进屋,见二姑娘正靠在床头看书,文静娴雅,一头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小脸苍白却更显秀丽,赢赢弱弱的模样让人生起一股保护欲来。 “姑娘,他们喝了您的燕窝粥,您怎么不制止他们,难得大厨房今日能记起您来。” “哦,那是我赏给她们的。”燕窝粥确实是邵芸琅不吃才送出去的,那哪是燕窝粥啊,里头一点燕窝碎而已,且隔了夜,她吃一口就吃不下了。 她这张嘴早被养叼了,一点燕窝粥她还不放在心上,只是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呢?难道日日都吃着大厨房送来的残羹冷炙? 青碧听她这么说才好受些,又见屋里的炭盆烧着没那么冷了,直呼稀奇,“您这一病好像还挺管用,连炭都补齐了。” 邵芸琅嘴角勾了勾,那不过是吴郎中投桃报李罢了,什么亲情友情都远不如利益来的动人。 邵芸琅整整半个月没去请安,每天不是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坐在廊下发呆,下人们也都以为她病的不轻。 半个月后,吴郎中又来诊过一次脉,换了一张方子,叮嘱她继续静养,邵芸琅求之不得,又换了一张养颜方让青碧去抓药,反正这点东西在侯府毫不起眼,也没人在意。 赖了一个月后,蘅芜院那边终于忍不住派人来催了,还带来了府里的另一位郎中,一诊脉,说二姑娘面色红润,脉象沉稳,身体好的很。 邵芸琅神色淡定地说:“是嘛,看来是吴郎中调养得好,明日我就去给母亲请安。” 蘅芜院的大丫鬟映红鼻孔朝天,冷笑道:“二姑娘最好守时,否则让外人知道您故意装病不给嫡母请安,这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邵芸琅咳嗽两声,揉着额头说:“你声音小些,吵得我头疼,要不大夫您再给我诊诊脉?” 那位郎中见她白皙的脸庞中透着一点红,双眸水润,楚楚可怜,比自家孙女也没大几岁,一时心软改口说:“二姑娘倒也没装病,只是病体痊愈了而已。” 第二天,大雪纷飞,邵芸琅早早被叫起来,闭着眼睛任由青碧给她穿衣梳头,打着哈欠问:“青碧,这府里谁最大?” “自然是老侯爷啊。” 邵芸琅睁开眼睛,想起她的祖父,大庆一代战神,如今却落得连床都下不来的地步。 “祖父身体好些了吗?”邵芸琅试探着问。 “奴婢知道的不多,好像说人是醒了,但还不能下床行走,月底就是老侯爷的庆功宴了,希望到时候他能好起来。” 庆功宴啊,这倒是个好机会。 所有人都以为老侯爷命不久矣,连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各种赏赐不断地往府里送。 邵芸琅却知道,祖父还能活十几年呢,有他这个顶梁柱在,武侯府历经三朝也依然地位稳固,如果能得他庇护,她在侯府倒是能过得轻松些。 第7章 请安 出门前,青碧给邵芸琅披了一件兔毛裘衣,灰扑扑的颜色,有些地方毛都结团了,邵芸琅嫌弃地直皱眉,这种裘衣竟然会出现在一品武侯府中,这府里对她这位小主子还真是不上心啊。 邵芸琅把裘衣丢开,指着屏风上的红色斗篷说:“把那件拿来。” “姑娘,那斗篷薄了些,您的身体刚好……” 邵芸琅只瞥了她一眼,青碧不知为何心头一颤,二话不说跑去把披风取下来,小心翼翼地给主子披上。 不知为何,这段时日她总觉得姑娘变了,不仅胆子变大了,人也变得有些可怕。 昨日小桃耍横打了院子里的一名粗使丫鬟,且是当着姑娘的面打的,十足的不把姑娘放在眼里,还放话说很快就能离开沐园了。 结果当天夜里就传出了小桃私会外院小厮的消息,被打了二十大板拉出去发卖了,大家都说她被卖进了那等肮脏地方。 其实她也没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姑娘做的,只是当天傍晚时分,她找小桃去要热水给姑娘沐浴未果后,当时姑娘的眼神格外可怕,还自言自语了一句:“这种奴才不弄死了还留着过年不成?” 而且晚饭后,姑娘写了张字条让她塞进了二门墙边的狗洞里。 这件事后,青碧看她家主子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有些敬畏,当差也更尽心了,一些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总觉得她家主子能看透人心。 不管怎样,主子聪慧是好事,青碧也过怕了以前那种被人轻视的日子,如果姑娘自己能立起来,他们做奴才的也能好过一些。 青碧撑着一把伞,扶着邵芸琅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雪下了好几天了,仆从们刚起来扫雪,路上到处湿漉漉的,路过花园时,青碧一脚踩在树枝上,带累邵芸琅一起滑倒在地。 青碧手忙脚乱地将邵芸琅拉起来,用帕子擦她裙子上的印子,越擦越脏,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姑娘,都是奴婢不小心,您裙子脏了,要不回去换一条吧?” 邵芸琅低头看着肮脏的裙子和鞋面,火气上涌,这样的天气,梁氏的三个亲生儿女都免了晨昏定省,只有她待遇特殊,路上碰到扫雪的下人也拿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邵芸琅也想回去,可没去请安那老虔婆铁定要罚她跪祠堂,这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在祠堂里吹冷风。 “别哭了,走吧。” 两人狼狈地走到蘅芜院,守门的婆子原本是不让进的,说她们会弄脏了院子的地,邵芸琅直接闯了进去,这会儿室内刚亮灯,那婆子也不敢大声囔囔,啐了一口痰,小声说:“一会儿再收拾你们。” 邵芸琅站到廊下,柱子挡住了一点风,总算不觉得那么冷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与她仿佛是两个世界。 前世那几十年,她也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暖,她在亲情上似乎格外无缘,要她选,她宁愿一辈子一个人,守着财富和地位过日子,总好过养出一群白眼狼。 第8章 惩戒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邵芸琅退到一旁,屈膝行礼,低头看着一双黑色的官靴从她面前经过,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那人也没有看她一眼,彼此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梁氏看到这一幕很满意,上前给夫君递了一把伞,叮嘱说:“雪天路滑,老爷一定要小心些。” 等见他出了院子,她才侧头瞥了庶女一眼,见她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眉顺眼,卑怯懦弱,满足感油然而生,贱人生的贱种,本该如此。 视线落在她肮脏的裙子上,梁氏冷哼道:“闺阁女子最重要的仪表整洁都做不到,一身脏污,在这里站着好好反省。” 梁氏发泄完就进屋了,邵芸琅这才站直身体,眼里哪有半点怯弱?腰杆挺直地站在屋檐下。 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就在邵芸琅准备装晕倒的时候,赵嬷嬷出来说:“夫人心善,命你回去抄写女戒十遍,没抄完不许用膳。” 邵芸琅应下了,一脸淡漠地扶着青碧的胳膊往外走,天气太冷,她的两只脚已经冻的发麻,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守门的婆子本想落井下石,却在对上邵芸琅的双眼后败下阵来,等她鼓起勇气,二姑娘已经带着丫鬟走远了。 青碧眼眶发红,替邵芸琅委屈,“姑娘,夫人真是太过分了,您都罚站了还罚您抄书。” “这算什么,你跟我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让我不痛快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了?”邵芸琅对她这种手段太熟悉了,也太幼稚了,以前的自己会觉得委屈,但只要不把他们当家人看,这点惩罚算什么?真正要人命的惩罚才不是这样的。 回到沐园,邵芸琅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青碧替她揉脚,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庶女嫡谋 第3节 青碧知道她休息不得,去拿了干净的衣裳来给她穿上,衣柜里都是一些旧衣,颜色款式都单一的很,邵芸琅很不想穿。 “我还有多少月钱?”邵芸琅问青碧,她的东西都是青碧帮她收着的,不是多信任这个人,而是别无选择。 青碧心疼地说:“上个月您生病花用了不少,虽然药材不用钱,可是补身体的食物都是花钱让大厨房另外做的,如今就剩下十二两银了。” 邵芸琅皱了皱眉,十二两银连一条好看的裙子都买不到,她锦衣玉食了大半辈子,骤然回到十三岁,什么都觉得不习惯。 “把我日常绣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邵芸琅从小学的就是女红厨艺这些,而真正的大家闺秀,邵宛卿学的是琴棋书画,管家看账。 不过邵芸琅没觉得这些不好,她靠着一手出众的绣艺得了不少人缘,厨艺倒是很少展示,还因为常年抄书写了一手好字,连当时的徐阁老都夸赞她的字有风骨,不似女儿家的字。 青碧抱了一个樟木箱子过来,笑着说:“您今日怎么想起看这些东西了?您这些年绣的东西可多了,逢年过节赏给下人们,他们可喜欢了。” 她赏出去的东西很多,但往后,这些她亲手做的小东西是绝对不会轻易送出去了,因为他们不配! 第9章 卖东西 邵芸琅打开箱子,随手取了一个荷包出来,样式老旧,绣工一般,是她早年的作品,她挑挑拣拣,将觉得勉强能入眼的都挑出来了,以如今的眼光,这些东西不仅过时,技艺也不够出众,但换些银子足够了。 “我记得你家中还有兄长,他在哪里当差?” 青碧没料到她会问起自己的家人,低头说:“兄长他在后花园养花,您忘了,前些日子他还送了几盆冬菊过来。” “哦,花匠啊,那他有机会出府咯?” “是的,偶尔会去花市购置些花花草草,刘管事看他老实,还会交代他采买一些其他东西。” “那好,你把这些包起来,交给你兄长,让他出门时帮我拿去绣楼卖了,我信任你,也信得过你兄长,事成之后,他可以得到应得的报酬。”邵芸琅指着桌上挑拣出来的绣品说。 “这……姑娘,您怎么想起卖东西了?这些可都是姑娘亲手绣的,万一被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若是有第四个人知道……”邵芸琅看了青碧一眼,青碧忙低下头,蹲身行礼,“奴婢,奴婢一定会让兄长好好办事!” 邵芸琅嘴角扯了一下,她这辈子对青碧也算不错了,如果这样她还敢背叛自己,那她一定会让她死的比上辈子凄惨一百倍! “别紧张,卖个东西而已,以后还会有的,让他问清楚绣楼收购的价格,哪个好赚我绣哪个,总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将来你要嫁人,你哥哥要娶妻,多笔进账也是好的。” 青碧脸一红,“姑娘,这是您的东西,我们怎么好拿钱?”她有些看不懂这位从小伺候的主子了,近来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要不是那张脸没变,她都要以为换了一个人。 邵芸琅知道钱是个好东西,最能收买人心,比什么好听的话都管用,“该你们拿的你们就安心拿着,以后要麻烦你们的事还多着呢。” 青碧把东西数了数,一共二十五枚香囊,三十个荷包,十副扇面,还有一卷绣出来的金刚经。 她吓了一跳,把金刚经拿出来,“姑娘,这经书您不是准备留着给老侯爷贺寿用的吗?您不眠不休绣了一个多月,是不是拿错了?” 邵芸琅平静地说:“哦,我改变主意了,祖父杀戮太重,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不如卖了换钱,交代你兄长,这卷经书低于五十两不卖。” 她当年就是拿这卷经书送给祖父贺寿,可她嫡姐却说她是害怕祖父,嫌弃祖父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想用经书压制祖父身上的煞气,他们武侯家的子女怎么能信佛呢? 当时祖父虽然没说什么,但这卷经书事后被扔了,也因为这件事,她怨怼祖父不公,对他没了期待。 既然是不被喜爱的东西,那卖了换钱才是它最好的归宿,至于寿礼,她做两双袜子聊表心意就是了,不过说起贺寿,她记得庆功宴就在这个月底了。 老侯爷虽然重伤退回京城休养,但他回来前那一战胜了,皇帝陛下自然要嘉奖他,不仅派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还说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结果因为老侯爷身体未愈便推迟了。 第10章 侯府四姐妹 青碧离开后,邵芸琅还是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她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偷奸耍滑的,小桃被卖后,她在时也没人会进她的屋,主院那边似乎也忘了她只剩下一名大丫鬟了。 等睡醒后,她才开始抄书,洗手净面,焚香泡茶,把抄书抄成了一件高雅的事。 女戒她早倒背如流,什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都是狗屁!这辈子她只会听从自己的。 抄第一遍的时候不自觉用了馆阁体,恐怕比她爹奏章上的字还好,于是烧了重抄,但即使故意写差,看起来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字。 人可以重生回少年,面容可以变年轻,但许多东西却是回不来的。 青碧的兄长办事很快,没过几天就让青碧带了一包银子回来,可把这小丫头乐坏了。 “竟然卖了足足一百三十两!我哥说,单单那卷经书就卖了八十两,他一拿出来掌柜就看中了,说您要是还有这种经书,他还按这个价格收。” “不了,绣经书太耗精力,还是绣点扇面屏风之类的,这三十两你们兄妹拿去分了。”邵芸琅把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收起来,零头赏给了青碧兄妹。 青碧从没拿过这么多钱,她一个月的月银才半两银,三十两足够她干好几年了,普通人家娶个媳妇也够了。 她怕银子烫手,推辞道:“姑娘,这我不能收,太多了,我兄长不过跑个腿而已。” “拿着吧,这些是好几年积压的绣品才换来的,以后可没这么大笔的进项了,要是你们觉得多了,就去玄武东门那边的御香斋买两斤点心给我尝尝,听说那家的点心最好吃了。” 青碧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收了,感激地磕了几个头,她家虽然是家生子,可一家都不受重用,着实不富裕,有了这笔钱,爹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很快就到了庆功宴这天,皇上授意要大办,武侯府不敢不从,早早就把帖子发出去了。 这天一早,武侯府中门大开,大红地毯从厅堂铺到门外,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小辈们都穿上最体面的新衣,二房三房的两位姑娘一早就来找邵宛卿,陪着她一起待客。 二老爷邵承阳如今接管兵权,受封威远将军,二房在府里的地位也几乎与大房平起平坐。 邵宛茹是二房嫡女,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小娇生惯养,以前是邵宛卿的跟屁虫,如今也渐渐摆起谱来了。 而三房的邵宛妍则是庶出,今年十一岁,长得娇俏玲珑,生母虽然是妾却很得三老爷宠爱,同是庶女,邵芸琅和她的待遇天差地别,这一点光从两人的名字上就看得出。 邵芸琅这时候还不叫邵芸琅,她出生后没得父亲赐名,母亲给她取名芸娘,本是当小名叫的,结果直到母亲去世,她也没能得到一个大名,于是就稀里糊涂用“邵芸娘”这个名字上了族谱。 直到她成了太后,嫌弃这个名字不够端庄大气,就把“娘”字改成了“琅”,自此成了邵芸琅。 府里总共就这四位姑娘,年纪相仿,平日里关系还不错,当然,这不包括邵芸琅,她在侯府里就是个隐形人。 第11章 排挤 “大姐姐,你今儿这身衣裳真好看啊!是府里的绣娘做的吗?”四姑娘领着丫鬟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邵宛卿,世人称赞邵大姑娘宛如神女下凡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鹅蛋脸,五官玲珑精美,又美得没有攻击性,加上那一身温婉的气质,很难让人不喜欢。 邵宛卿今日穿了一件冰蓝色点缀珍珠的袄子,下身是同色的月华裙,裙摆拖地,隐约显现着几朵白梅,梳着双平髻,用鲜花珍珠点缀,通身上下不见一件金饰,把满身珠翠的四姑娘衬得一身铜臭。 “四妹妹今日穿的也很喜庆啊,这是今年刚进贡的蜀锦缎子吧,没想到四妹妹已经穿上了。”邵宛卿并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堂妹,只是她不喜欢一个人从不会表现在面上。 邵宛妍的生母是商户出身,家财万贯,她从小吃穿用度比邵宛卿还铺张,也是这份底气,让她在邵宛卿面前无拘无束。 只是邵宛卿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她母亲更是天天耳提面命,让她多向大姐学习,听得多了,她看到大姐时心里就不太舒坦。 “你们俩个够了,一见面就互相吹捧,这大好的日子,谁不是穿得漂漂亮亮的?一会儿别被其他家的比下去就行。”邵宛茹瞥了四姑娘一眼,娇嗔道:“四妹妹怎么眼里只有大姐姐,我这个大活人坐在这儿都看不见。” 邵宛妍嘴巴甜,赶紧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三姐姐勿怪,我这是被大姐姐迷了眼,哇,三姐姐今天戴的首饰是一整套的吧,真好看。” 邵宛茹转动着手腕上的一串红宝石手串,脸上露出些许自得,她今天佩戴的首饰是宫中赏赐的,不是凡品,而这份殊荣只有她二房才有。 而且十三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同龄的三姐妹中属她发育最早,已经有了些许女人味,稍微上个妆就显得光彩照人,这套红宝石首饰最衬她了。 “对了,今天那个谁会不会出来?”邵宛妍突然问了一句,见两位姐姐不明所以,故意撒娇道:“我说的是住沐园的那位啊,好歹也是姐姐嘛,我都许久未见她了。” 邵宛卿面色一顿,立即朝大丫鬟春熙使了个眼色,见她退出门外,这才回答道:“今天这日子,全家都是要出席的,她当然也来,只不过她从小不喜见人,又不懂礼数,这才误了时辰。” 邵宛茹一脸晦气的表情,“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就她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个性,来了也是给我们丢人。” 邵宛茹对大房这个庶妹最看不起,庶出不算什么,作为武侯府庶出的姑娘,同样是精贵的,可邵芸娘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她曾好心帮过她一次,结果非但没得一句好,还害她被责罚,自己立不起来,就是生在皇家也没用。 “三妹妹别这么说,芸娘她只是胆子小,以后大家多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就会好的。”邵宛卿高兴地说:“我接了好几张赏梅的帖子,不如到时候我们带芸娘一起去吧?” “不行!我才不要带她!”邵宛茹和邵宛妍异口同声反驳,在家就算了,丢人丢到外面去怎么行? 邵宛卿一手拉住一个妹妹的手,安抚道:“好好好,我们不带她就是了。” 第12章 算计 陆陆续续有宾客上门,男客自然有男主人接待,女客到了后院。 邵宛卿主动接待了未出阁的姑娘们,一群娇艳的小娘子凑成一堆,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宛卿姐姐,你家花园好漂亮啊,寒冬腊月还有这么多品种的花,种的可真好!” “宛卿妹妹,你家的茶真好喝,像是今年的贡品吧?”…… 邵宛卿被一群贵女围着,从始至终都应对自如,如沐春风的笑容更是令人亲近。 “这外头冷,大家不如去暖阁吧,我准备了一些特别的糕点和果酒,我们可以玩行酒令,也可以玩对对子,可好?” 大家逛了一圈也累了,大冷天的当然还是屋里舒服,于是结伴去了暖阁,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柔佳郡主来了!”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然后就见两个穿着相似的少女一前一后走进来。 柔佳郡主她们自然是不会认错的,可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她身后那女孩身上。 女孩比柔佳郡主矮半个头,外穿白色氅衣,里面是大红色直领对襟褙子,衣领绣了一圈花边,正好与腰间的织锦繁花腰带一个颜色。 她肌肤光洁如玉,五官明媚又不俗气,一双眼睛格外漂亮,站在高贵艳丽的柔佳郡主身后非但没有被盖住光芒,反而多了一股清新自然的气质,同样是大红色的衣裳,在柔佳郡主身上穿着如一团火,在这名少女身上穿着却让人想到了水,水一般的平静与柔软。 “她是谁?”不少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柔佳郡主向来是人群的焦点,进入暖阁时脸上的笑容还是灿烂的,但很快就发现大家看的人不是她。 她蓦地转头,脸色在看到邵芸琅身上的衣裳时陡然变色,再一看那张脸,从未见过,于是大声质问道:“你是谁?” 邵芸琅看着她的穿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顿时明白邵宛卿让丫鬟给她送衣裳首饰的用意了。 她今天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春熙那丫头送来的,说是大姑娘担心她没有新衣穿会丢了侯府的脸面,邵芸琅见衣裳料子华贵,做工精美,一看就知道是邵宛卿的衣裳。 这个时候的邵宛卿还没有对四皇子情根深种,自然也不会算计她的清白,无非是闺阁女子之间的争奇斗艳,不痛不痒。 而且这套衣裳确实非常漂亮,邵芸琅爱美,衣柜里又没几件像样的衣裳,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就换上了。 但她哪里知道,这布料当初上贡时仅有两匹,皇后和长公主各得一匹。 皇后膝下无女,这般娇艳的颜色只有女孩子穿才好看,于是就给了武侯府做赏赐,至于长公主那匹自然是给了自己女儿。 邵宛卿第一眼看到邵芸琅时还狠狠刮了大丫鬟一眼,她虽然不喜这般浓烈的颜色,但料子极好,又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她自己一次都没穿过,倒是便宜了这个贱胚! 而且她今日才发现,原来这个卑微的庶妹长相如此之好,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庶女嫡谋 第4节 第13章 脱衣 看到柔佳郡主对邵芸琅发难,邵宛卿心中那口恶气烟消云散,笑意盈盈地上前挽着她的胳膊,给她介绍说:“郡主,这位是我家二妹妹。”说完她秀眉轻蹙,自责说道:“我不知郡主今日会穿这件衣裳来,之前二妹妹瞧见我这衣裳好看就要了去,没想到……” 她转头对着邵芸琅也和和气气地说:“芸娘,快过来拜见郡主,你们今日穿的如此相似,瞧着真像是一对姐妹花。” 邵芸琅扫了一圈,只认出了几张熟面孔,时间过去太久,她能记得的也是她们老了以后的模样,如今这般鲜嫩,看着还真不太习惯。 她与众人见礼,并未搭理邵宛卿和柔佳郡主。 “呀,她就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捂着嘴巴惊呼一声,然后又故意把话吞回去,一脸尴尬的笑容。 众人八卦心起,柔佳郡主则阴沉着脸问:“宛卿,我怎么没听说你们家有个二妹妹啊?” “郡主说笑了,家中有三妹妹四妹妹,怎么会少了二妹妹?” “哦?那她是哪一房的?” 邵宛卿轻轻笑道:“就是我们大房的,芸娘是我亲妹妹。”三姑娘四姑娘都已经开始不自在了,可是邵宛卿却完全没有异样,仿佛介绍的就是她关系密切的亲妹妹。 邵芸琅的目光从邵宛卿那张温柔甜腻的笑脸上扫过,落在一旁的柔佳郡主身上,两人四目相对,柔佳郡主的火气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邵芸琅却只觉得好笑,柔佳郡主啊,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她的,想起她那荒淫无度却又潇洒的一生,邵芸琅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柔佳郡主年轻时爱慕杨六郎,追了好几年,最后得皇上圣旨赐婚,得偿所愿,可是嫁过去没两天杨六郎就出征了,镇国将军府也因为那件惨案衰败了许多。 杨六郎一去不回,还立下了不灭东辽永不回京的誓言,留新婚妻子独守空房,外人都说是因为杨六郎不喜欢柔佳郡主才故意找的借口,都等着看柔佳郡主远赴边关千里追夫。 结果没两年,柔佳郡主就把杨六郎忘了,给自己找了姘夫,还不止一个,等杨六郎战死沙场,她更是光明正大地蓄养面首,连过继的孩子都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光明正大地享用着杨大将军死后的荣耀。 这才是邵芸琅向往的生活啊,她这辈子也要向柔佳郡主学习。 柔佳郡主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眼里羡慕都要溢出来了,嘴角微扬,讥讽道:“原来是武侯府庶出的姑娘,倒是本郡主孤陋寡闻了,不知道如今这世家之中,连庶女也能和嫡女平起平坐了。” 在场的女孩们大半变了脸色,看着邵芸琅的目光都很不友善,礼部尚书府的大姑娘更是把嫌弃写在脸上,“真是不懂尊卑,不知廉耻!” “好好的云锦就这样糟蹋了呢,真是可惜。” “宛卿妹妹就是脾性太好了,才会让庶女欺负到头上。” “真是不知羞,换我早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 “敢和郡主穿相似的衣裳,还自比姐妹,她哪来的脸?” 众人哄堂大笑,都用戏谑的目光看着邵芸琅,以为她会羞愧的无地自容,或者哭着跑出去,结果却见她稳稳当当地上前几步,朝柔佳郡主行了礼,眉眼含笑着打招呼,礼仪规范,找不出丝毫差错。 “今日不知会与郡主撞了衣裳,属实是我的不是,郡主大人有大量不会与我计较的吧?我这就将这衣裳脱了去。”邵芸琅直接动手脱衣,这暖阁里全是女子倒也没什么,可这做派也太……太豪放了。 第14章 见礼 邵芸琅在锦衣下穿着一件粉色缠枝纹的袄子,她怕冷,而且也为了做二手准备,里面穿的是自己日常穿的旧衣。 等她脱掉外衣,众人才发现她刚才穿的衣裳是不合身的,大了一圈,看来确实是给邵大姑娘量身定做的,只是真如邵宛卿说的那样,是因为庶妹喜欢才送给她的? 人靠衣装,锦衣华服一脱,邵芸琅身上的旧衣与这里格格不入,连体面的丫鬟穿的还不如。 她将衣裳叠好交给春熙,意味深长地说:“春熙姐姐可要收好了,下次可别随随便便拿姐姐的衣裳送我,还有我这头饰,不知是否也出自大姐的妆笼?” 她头上梳着两个简单的圆髻,只戴了两串珠花,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还是有人认出那是邵宛卿戴过的东西,而且应该是好多年前的旧首饰。 这位邵二姑娘许多人都没见过,但多少听说过一些,尤其家里姐妹多的,似乎明白这两姐妹之间打的官司了,孰对孰错还真不好说。 邵宛卿还算镇定,邵宛茹和邵宛妍已经脸色发红了,一笔写不出两个邵字,在外人眼中,邵芸琅失礼就是侯府的问题。 两人同时暗怪起邵宛卿来,要算计邵芸琅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这种日子? 她们才不信那衣裳是邵芸琅喜欢要了去的,她要有这面子,还能龟缩在沐园十几年不出门? “还是这里热闹,武侯府真会调教人,这一个个姑娘不仅长得美,连规矩也学的好。”一群妇人从外头走进来,为首的二人相互挽着胳膊,一副亲密友好姿态,正是那梁氏与柔佳郡主的母亲,皇上的亲妹妹丽舒大公主。 丽舒大公主及时给邵家姐妹解了围,收获了三姐妹感激的笑容。 “长公主殿下……” “各位夫人……”女孩们纷纷起身行礼,邵芸琅被挤到了最后,反正没人瞧见,干脆连行礼都省了。 今天是武侯府的好日子,邵家的女孩们自然是各位夫人争相吹捧的对象,就连第一次见的邵芸琅也得了不少见面礼,听了几句虚伪的夸赞。 她长相不输给自家姐妹,在一众贵女中也非常打眼,只是在场的夫人们对武侯世子当年那点风流韵事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个庶女在侯府的地位,恐怕还比不上养的鸟儿猫儿,也就不会特意巴结她。 至于刚才这暖阁里闹出的动静,她们只当没听到,一个庶女被欺负也就欺负了,还想有人为她主持公道不成? 长辈一到,女孩子们都规矩了许多,长公主坐在主位,挨个问候了各家贵女,见着喜欢的就赏赐一枚簪子或是一对镯子,邵芸琅作为主人家的女儿,也得了一枚桃花玉簪。 而邵宛卿得到的见面礼就贵重多了,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全场独一份。 “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赐。”邵宛卿不卑不亢地将镯子戴在手腕上,表现的落落大方。 长公主拉住她的手看了又看,“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手就该配这么好看的镯子,我可真是羡慕梁姐姐,能得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我家那个要是能有宛卿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这话梁氏不敢应,笑着说:“您这话我可不答应,柔佳郡主貌美率真,谁见了不喜欢?” 柔佳郡主也嘟着嘴反驳:“母亲惯会拿我与宛卿妹妹比较,别人家的孩子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你若真喜欢,可以替兄长娶来做媳妇。” 众人听到前半句还笑出了声,结果后半句直接将她们的笑声掐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难道武侯府要和长公主府结亲了?之前没听说这档事儿啊。 第15章 藏锋 长公主怕她们多想,拍了女儿一记,笑骂道:“净胡说,宛卿才十三岁呢,要等及笄过后再考虑亲事,你兄长下个月就要定亲了。” 这武侯府的姑娘她可娶不起,别人只看到这表面风光,哪里晓得这花团锦簇下的武侯府其实烈火烹油,随时都会被燃烧殆尽,她若是与武侯府结亲,皇帝第一个不答应。 “原来小郡王要定亲了,不知定的哪户人家?这消息瞒的可真紧。”梁氏双手绞着帕子,笑得不那么开心了。 她还真相中了小郡王当女婿,年纪轻轻文武全才,又得陛下宠幸,女儿嫁过去就是郡王妃。 “虽说还没换庚帖,但此事也算定下来了,就不妨先告诉你们,是清河崔氏大房的嫡女。” 清河崔氏乃是名门望族,宫里的太后娘娘就是出自清河崔氏,看来是亲上加亲啊。 “崔氏女定然是错不了的,恭喜公主殿下得此佳媳,我们就等着喝喜酒了。”众位夫人争相拍马屁,也有和梁氏一样心情低落的,好好的金龟婿成别人家的了。 邵芸琅对这位小郡王印象深刻,他才高八斗,为人傲气的很,与四皇子合不来,四皇子登基后,他这个小郡王只能当个闲云野鹤,没过几年还闹出了和离的事情来。 不过这小郡王是各夫人心目中的佳婿人选,女孩们心目中最喜欢的男子莫过于杨六郎。 杨家六郎有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有挺拔如松柏的身体,有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还有不输给小郡王的出身,京城人称“杨小爷”。 提起了亲事,不少夫人暗暗观察起武侯府的这四位姑娘们,长相各有千秋,年龄相仿,但论出身和品性自然是邵宛卿最佳,可武侯的嫡长孙女也不是谁家都能娶的,自家孩子什么身份也得掂量掂量。 邵三姑娘如今水涨船高,满厅堂里能配得上她的人家也不多,于是就只剩下两位庶出的姑娘了。 二姑娘和四姑娘比,便是没脑子的也知道该选四姑娘,那二姑娘……不提也罢。 邵芸琅从头到尾都安静地站着,也没人会主动找她说话,私底下朝她指指点点的人不少,她全当没听到,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才开席啊?她饿了! 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邵芸琅差点撞到前面的柔佳郡主身上,回头瞥了一眼,对上一双好奇盯着她瞧的眼睛。 “薛二娘子有事儿?”她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刚才你们说话时我听到的。” 邵芸琅当然认识她,这位薛二娘子可厉害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同样是庶出,同样被嫡母刁难,但她却还能做皇帝最后一任宠妃,没点心计可做不到这一点。 薛二娘子扯着她的袖子小声说:“我叫你芸娘吧,你能给我找个清静的屋子吗?我……我来葵水了,想换身衣裳。” 邵芸琅努力回想前世这个时候,薛二娘有没有在侯府闹出事情,不是她小人之心,碰上这样会作妖的女人,一百个心眼都不够用的,她刚吃了个暗亏,不得不小心应对。 “你家丫鬟呢?我带你去更衣室吧,这暖阁旁边就有,我替你守着。” “这多不好,我还想……还想要点热水擦洗一下,不知方便不方便。” “不方便!”邵芸琅几乎是立马拒绝了这个请求,理由光明正大,“抱歉,我在家里使动不了下人,这种事情你应该找我大姐姐,她会帮你的。” 薛二娘子震惊地看着她,她以为这个和她有相同身世的姑娘至少会将她带回自己的院子,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嫌丢人吗?难道真是个傻的? 第16章 杨小爷 邵芸琅不等她反应,立马就找上了邵宛卿,把事情说了,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与她无关了。 客人来家里要点热水,换个衣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邵宛卿当即就指派了一名丫鬟带薛二娘子去了,然后一脸和煦地对邵芸琅说:“芸娘,你也找几个玩伴去玩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大可不必!邵芸琅低着头羞涩地回答:“不麻烦大姐了,我听她们说话挺有意思的。” “那好,今日我顾不上你,衣裳的事情都是春熙那丫头自作主张,回头我会狠狠罚她的。” 邵芸琅挑了挑眉,“是么?那大姐确实该教教她规矩了,今日她敢自作主张拿了你的衣裳,明日就敢将你的贴身之物拿到外头去,到时候酿成恶果可就麻烦了。” 邵宛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说:“不至于,她大概是以为我不穿那颜色的衣裳,等宴席过后我带她跟你赔罪。” 邵芸琅可没那么大的面子,知道她这些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不置可否,换了个地方站好。 暖阁里人很多,很少有人注意到她,而她又故意装低调,除了薛二娘子再没人找她说话,而她也注意到,薛二娘子出去的时间有点长,回来时不仅换了一身衣裳,脸蛋也有些红,不知是不是被冷风吹红的。 而带她出去的丫鬟急匆匆跑去找邵宛卿,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见这位端庄的大小姐变了脸色,有意无意朝薛二娘子那瞪了一眼。 啧,果然是有目的的,会是冲着谁来的呢? 又过了一会儿,有丫鬟急匆匆来报:“各位夫人小姐,宫里来人了。” 众人聚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个,武侯的庆功宴,皇帝陛下不好亲自前来,但肯定会送赏赐来,没接到赏赐前大家也不好入席。 “走吧,大家一起去瞧瞧,不知皇兄都给武侯送了什么好东西!”丽舒公主第一个起身,带着女眷们前往前院。 前院已经摆好了香案,原来宫中不仅送了赏赐来,还有圣旨。 邵芸琅只记得这一次皇恩浩荡,不仅给老侯爷封了太师,还擢升邵承德为殿前大学士,连长孙也封了个轻车都尉的虚衔,一封便是三代,可见皇帝对邵家的看重。 武侯府的人激动地接了旨,接受宾客们的恭贺,庆功宴的气氛被推向顶点,宴席终于开始了。 邵芸琅又被挤出去了,正好落在男客与女客之间,然后就看到前排的姑娘们总是故意转头,有的摸一摸步摇,有的低头找东西,假的不能再假了。 她还听到有个女孩低声说:“啊!我……我刚才看到邵公子了!果然和传言一般英俊。” 庶女嫡谋 第5节 邵芸琅这才记起来她大哥邵子瑜也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俊公子,比杨六郎多了几分稳重,比小郡王多了几分温雅,实属良人。 她也回头看了一眼,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邵子瑜,而是一名穿着绛红色锦袍的少年,那颜色太喜庆太浓烈了,不比她之前的红色衣裳暗多少,加上那张引人注目的脸,很难不让人注意。 他就是杨家六郎,京城纨绔之首,杨老太君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疙瘩,令人又爱又恨的杨小爷。 第17章 不认识 杨六郎名声在外,与那张脸同样出色的是他胡作非为的能力,镇国大将军府每日都能见到状告杨小爷的苦主。 今天打了大学士家的孩子,明天砸了胡尚书家的店铺,后天纵马毁了农户的田,全京城听到“杨小爷”这三个字都得绕道走。 但不少女孩就喜欢他这样的,在场偷看杨六郎的姑娘不在少数,尤其以柔佳郡主最为大胆,在路过邵芸琅身旁时,还小声说了句:“算你识相!” 邵芸琅理解她的意思,她今天穿这身衣裳应该是冲着杨六郎来的,你瞧,若是他俩站在一起,多像一对新人啊,简直是郎才女貌。 若是让自己抢了风头,那柔佳郡主不得呕死! 不知为何,杨六郎往这边看了一眼,柔佳郡主还主动朝他挥了挥手,结果对方无动于衷,视线死死锁定在她身旁。 “他在看你?”柔佳郡主又要炸了。 四目相对,邵芸琅也愣了一下,杨六郎为什么会看她?而且那是什么眼神?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大爷了?他们此前见都没见过。 她淡定地回答:“郡主别开玩笑了,您说的他是指谁?” “杨家六郎你不认识?” “不认识。”邵芸琅很自然地转回头,真诚地看着她说:“我从未出过邵府,不认识郡主说的人。” 柔佳郡主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应该没说谎,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但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你最好记住今的话!杨六郎是我的!” 邵芸琅摸了一下耳朵,心想:不,杨六郎到死都不会属于你。 她又回头看了杨钺一眼,对方似乎有感应,两人的视线再一次相遇,这回对方直接送了她一记冷笑,附赠一枚大白眼。 真拽啊! 邵芸琅暗暗冷笑,现在拽有什么用,杨家的祸事就发生在明年,杨六郎是被逼着成长起来的,虽然很快成了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可绿帽子戴了一辈子,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谁更惨一些。 不过应该还是杨六郎更惨,毕竟自己好歹多活了几十年,而杨六郎死在了年华最好的时候。 她会对这个人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一年她解决了邵宛卿,没几日,边关传来大捷,同时也传来了杨小将军战死的消息。 皇帝先失爱妻后失名将,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也让邵芸琅有了可趁之机。 杨钺早在人群里认出这个女人了,大庆王朝未来尊贵的太皇太后,如果当年她想,成为一代女帝也不是不可能,结果死在自己亲孙子手中,还拉着自己的灵魂做了垫背。 他死后灵魂不散,游荡在战场上,一开始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好几年后,也许是吸收了足够的煞气,他渐渐恢复了记忆。 后来思念家乡就回到了京城,然后看到了许许多多藏在光鲜亮丽外表下的龌蹉事情。 他想看大庆王朝覆灭,于是他守着皇宫,看着那女人一步一步走上高位,雷霆手段震慑一众朝臣,可惜最终也没能改朝换代。 杨钺很怀疑自己的重生跟她有关,不过他不在意,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他不仅要阻止明年那场祸事,让一家人平平安安,还要让算计这一切的隆庆帝和四皇子付出代价,至于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有多远避多远! 第18章 你影响到我了 男女客分席入座,中间隔着屏风,对面谁的声音大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邵芸琅的座位在角落里,和她同桌的都是各府庶女,美名其曰让她招待客人。 巧了,薛二娘子也与她同桌,还故意坐她身旁,一张小嘴叭叭个没完,十分影响邵芸琅进食的速度。 她护住碗,不让她的口水喷进来,说了一句:“薛姑娘,食不言寝不语,你影响到我了。” 薛二娘子:“……”她就没见过这么轴这么傻的女人! 有人小声说了句:“难怪不受宠,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也许是人家讲规矩呢!” “规矩?连长公主殿下都与人热切交谈,她讲的哪门子规矩?宴席无声还是宴席吗?” “我们聊我们的,她吃她的,你少说两句。” 不少人都以为邵芸琅会暴起,起码为自己争辩几句,结果她跟没事人似的,吃得正欢。 不过仔细看,她吃东西的仪态真好看啊,明明吃的那么快,却不让人觉得粗鲁,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一看就是习惯了的。 武侯府连个不受宠的庶女都教养的这么好,难怪能得皇上赞赏。 大家也没了聊天的兴致,直到外头鞭炮声响,有人来撤了中间的屏风,将老侯爷抬到主位上坐下。 “今日贵客登门就不讲那些虚礼了,吃好喝好,随意些。”老侯爷在军中一辈子,最讨厌文人的规矩,可惜这家里的孩子都被教养的太规矩了,一个个没他半点风采。 “这……这不合适吧?”有女孩用袖子掩面,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有人欣然接受,“今天是侯爷的好日子,他说了算,这样也挺好。” 撤了屏风,不少年轻人心思浮动,再美味的佳肴也失去了吸引力,视线你来我往,倒是让宴席多了几分趣味。 饭后,下人们撤了桌上的酒菜,送来了瓜果点心,这个季节的瓜果很是难得,不过武侯府财大气粗,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邵芸琅吃了两块蜜瓜,没记忆中的甜,用帕子低头擦手,等着好戏上场。 前世庆功宴上,她并不知道还有个献礼环节,看着邵宛卿他们一个个给祖父送出精心准备的贺礼,窘迫地想挖个洞钻进去。 也就是这次,外人都说邵家的四位姑娘良莠不齐,好的太好,差的太差,差的是谁,一目了然。 “祖父,孙儿祝您身体健康,福如东海,这些年您征战在外,孙儿也一直没能尽到孝心,这是孙儿为您著的一本书,讲述了祖父的一生,将来作为传家宝传承下去。” 邵子瑜递上一本书,这一幕后来一直被传为佳话,为自己的亲祖父著书,还要传承下去,这份孝心实在别致。 老侯爷虽然不喜欢舞文弄墨,但是长孙的孝心可嘉,他哪有不高兴的。 “子瑜有心了,祖父很高兴。” 接下来,邵家子孙按年龄一一送上贺礼。 邵宛卿送的是一幅沙场点兵图,她亲手画的,老侯爷爱不释手,直夸她有才。 宾客们自然也很捧场,而且实话实话,画得确实不错,当得起才女之名。 第19章 贺礼 轮到邵芸琅时,众人见她两手空空,神色怪异起来,难道她什么准备都无? 邵宛卿一脸尴尬地替妹妹解释,“二妹妹也许是忘了,又或者没什么可送的,是我疏忽了,二妹妹月钱有限。” “哼,我看她是故意的,月钱有限就不能送贺礼了?大哥哥写的书,大姐姐画的画,哪个费钱了?”邵宛妍心直口快地说。 邵芸琅脸色淡淡,邵宛卿这一招是她惯用的技俩,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玷污她名声的机会。 邵芸琅缓缓走上前,行了礼后笑着说:“孙女这是第一次见祖父呢,祝愿祖父事事顺心如意,身体安康,至于贺礼,孙女确实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文采也不如哥哥姐姐们,就想着给祖父弹一首琵琶曲,可惜我那儿也没什么好乐器,不如借乐师的琵琶一用。” 宴席两侧都安排了乐师奏乐,若不是老侯爷不近女色,梁氏原本还安排了舞姬。 乐师再不乐意也得借,只是心想:可别弹的太难听,污了她的琴。 邵芸琅抱着琵琶坐下,信手一拨,琵琶声如泉水般倾泻而出,她轻抚琴弦,指尖跳动,一首气势磅礴的十面埋伏直击人心。 她没有做铺垫,而是直接开是弹奏**部分,铿锵有力的琴声,犹如在人们面前拉开了一场大战,浩浩荡荡的军队昂首阔步前进,两军殊死决战的激烈场景,血海尸山历历在目。 生在繁华京都的人很难想象那样的画面,老侯爷却深有体会,往事历历在目,多年的艰辛换来了这具不中用的身体以及满府殊荣,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 如果说邵宛卿的沙场点兵图是靠技巧赢得了宾客的喝彩,那邵芸琅的琵琶曲则是感动了老侯爷本人,她也只需要感动这一人即可。 何况这首曲子对老侯爷有着特殊的意义,老侯爷热泪盈眶,双手颤抖地指着她说:“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梁氏脸色一变,跟邵宛卿对视了一眼,然后紧张地看着那个卑贱的庶女昂首挺胸走到老侯爷面前,还亲自拿帕子帮老侯爷擦脸,笑容满面地说:“让祖父伤心是孙女的不是,但您应该高兴才是,您的一生如此波澜壮阔,保护大庆万万子民,您是功臣也是名将,必定要名留千史的,孙女为您感到骄傲。” 这话若是换做邵家男子来说,必定会遭人耻笑,还有功高震主之嫌,但邵芸琅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从她嘴里说出这番话只会让人觉得她不懂分寸,连这样的话也敢当众说出口。 但老侯爷听着舒心,嘴上骂了一句:“你太放肆了,这种话以后别说了,身为大庆子民,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身为邵家人的职责!” 满堂喝彩。 杨钺盯着那道背影沉思起来,这女人现在就如此厉害了?不是说她在邵家受尽折磨,最后遭算计才做了她姐姐的滕妾,这么厉害的女人真的会被人算计成功? 别是她自己也中意周晁文,主动送上门的吧? 坐在这里的这些人,谁会想到这个女人将来会成为手握朱笔、定人生死的超然存在呢? 第20章 优待 邵芸琅退回位置上,同桌的女孩们都惊讶地看着她。 薛二娘子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问:“芸娘,你琵琶弹的真好,是自小学的吗?” 这是个好问题,邵芸琅的视线虚虚地落在梁氏母女身上,琵琶向来是风尘女子学的,可是梁氏从她五岁起就让人教她琵琶,明年的长公主春宴,梁氏便让自己献艺,随之而来的是关于她生母的绯闻。 这个女人一辈子顺风顺水,也就在她母亲身上跌了个大跟头,一辈子的怨恨都加注在她身上,怎么可能看她好? 不过无所谓了,她们那些小技俩自己都熟悉的很,总不会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邵芸琅扒开她的手,点点头,然后拿着水果开始吃起来。 接下来是二房三房的子孙送礼,都中规中矩,没有大房出彩,哪怕四姑娘邵宛妍送上了一尊非常贵重的红珊瑚也只是得了几句称赞,可把她气坏了。 老侯爷身体不好不能久坐,收完子孙的礼就先离场了,离开前朝邵芸琅招招手,让她送自己回房,这个特殊待遇使得邵家其他几位姑娘愤愤不平。 “祖父真是的,那个……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弹琵琶,我家的乐师也会,怎么就单单对她另眼相看了。” 邵宛妍本来想借送礼一事博取好名声,结果还不如一个一文钱没出的邵芸娘,她怎会甘心? 邵宛茹心中也恨,不过比她更懂大房的阴私,叹气道:“我们没什么,只是委屈了大姐姐,她那幅画可是画了好几个月的,没想到竟然比不上二妹妹随手弹的一段曲子,我刚才瞧见祖父的随从把那幅画和其他礼品放在一起了。” 邵宛卿用力握住手,指甲刺入肉里,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两位妹妹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姐妹,芸娘第一回 见祖父呢,能得祖父关怀多好啊,一会儿我们去沐园瞧瞧,说不定祖父送了好东西给她。” “哼,第一回 见就能让祖父偏帮她,真是厉害,看来这些年咱们都看走眼了。” 庶女嫡谋 第6节 邵宛茹握住她的手,附和道:“是啊,连大姐姐都看走眼了呢,不过我瞧她行止有度,礼仪规矩都不差,今日倒是没给咱们侯府丢脸,以后四姐妹结伴出行也很不错。” 邵宛妍甩开她的手,“我才不要和她一起出门,一身寒酸相。” 一身寒酸相的邵芸琅走进了老侯爷的院子,为了静养,老侯爷如今住的院子也比较偏,与她的沐园正好遥遥相对。 老侯爷被人抬到床上,半靠在床头,指着床边的凳子说:“坐吧……老李头,去给我孙女弄点吃的来,看她瘦的,女孩子得胖一些才有福气。” 瞎了一只眼的李管家是老侯爷从战场带回来的,这院子里的护卫也几乎都是身有残疾的士兵退下来的,从这一点看,邵芸琅还是很敬佩这位祖父的。 “你叫什么名字?”老侯爷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孙女,刚才大厅人多,他也没听清。 “回祖父,我叫芸娘,是我姨娘取的小名,我想改个名可以吗?” “芸娘?挺顺口的,不过确实配不上我们武侯府的姑娘,你想改什么字?或者我给你取一个?” “琅,邵芸琅,祖父觉得这个名字怎样?” “琅?琅玕似珠者,挺好,就依你,算是你今日夸我的奖赏。” 邵芸琅对这位祖父有些改观,前世从未有过这么轻松的谈话,原来老侯爷是个风趣随和的老头。 “那今日夸您的人可多了,您都给奖赏吗?” “那当然不,你弹的曲子我爱听,你说的话我也爱听,这就足够了。” 老侯爷还记得,年轻时自己每回远赴边疆,妻子就会以这曲子送行,她说:纵使十面埋伏,独立无援,你也要想想家中的妻儿,为了我们活下来。 结果他活着回来了,他的发妻却早早病逝了。 第21章 姘夫 邵芸琅低着头扯着有些长的衣袖,声音弱弱地说:“其实这也是意外,若早知道今日要给祖父送礼,云琅不会空手来的,还请祖父允许我之后补上一份像样的贺礼。” “哦?你不知道?”老侯爷打量着这个花骨朵一样的孙女,这一看倒是看出点名堂来了,衣裳是旧的,鞋子也不是新的,头上的首饰也过于简单了,这可不是武侯府姑娘该有的样子。 大户人家后宅的阴私他也懂得,孙女由儿媳教养,他插不了手,不过今天这样的日子都能让孙女打扮成这样出来,可见儿媳心胸也不够宽广。 若是老侯爷知道之前发生在暖阁的事,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邵宛卿能利用穿着的事情羞辱她,她自然也能利用这个机会挽回一点损失。 “老李头,再给我孙女挑几匹好看的料子做衣裳,小姑娘家家就该穿鲜亮的颜色。” 李管家无奈地说:“将军,我不会挑。” “哈哈……”老侯爷开怀大笑,邵芸琅就这么看着他,稀奇的很,总觉得他现在的样子与刚才又有些不一样。 老侯爷的笑声戛然而止,咳嗽一声,讪讪地说:“你个糟老头子不会挑也正常,带云琅自己去挑,首饰也挑几样,那都是你祖母留下来的东西,以后也是给你们的。” 想起早逝的亡妻,老侯爷的情绪立即低落下来,摆摆手让邵芸琅离开,留自己独自缅怀。 宴席过后,杨钺骑着马离开武侯府,一路上不断有人找他说话,可他心里有事,全都胡乱应着。 等到了长街口,一匹快马奔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杨钺了,马主人勒紧缰绳,用力夹紧马腹,骏马高抬前蹄,发出一声长鸣。 杨钺已经下意识甩出马鞭,鞭子眼看就要抽在马主人身上,对方吓了一跳,翻身滚落在地,然后抱着脑袋大声叫道:“六哥……六哥,你看清楚了再打,是我啊!” 杨钺收回鞭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湖绿色的锦袍,戴着一顶鹿皮帽,眼珠子转的飞快,看着有些眼熟,但记忆中的他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直到对方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他的马脖子撒娇道:“六哥,你怎么去了一趟武侯府连我也打了,是不是侯府的人给你气受了?” 这声音是……“赵殷晟?” “诶,六哥,是我啊,你怎么了?” “好的很!”杨钺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可算想起这人是谁了。 当初他回到京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镇国大将军府,彼时这座府邸已经成了忠义侯府,住着柔佳郡主和她的男人孩子。 他死后受封镇国公,妻子封了一品诰命,便宜儿子降爵承袭,小小年纪就成了忠义侯,住着他的宅子,享受着他死后的荣光,可把他恶心透了。 而这赵殷晟就是柔佳郡主的姘夫之一,孩子的生父。 可笑他当年把赵殷晟当成知己好友,领兵出征前还拍着他的肩膀将家里托付给他照看。 结果人家直接照看到床上去了,他再不喜柔佳郡主,也不愿意看到刚成亲的妻子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而且他始终记得这对狗男女在翻云覆雨后还开玩笑说,要多谢他的保媒之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祖母熬了没几年就病逝了,他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杨钺强忍着杀人的**,提起赵殷晟的衣领子将人丢到一旁,恶狠狠地说:“有多远滚多远!” “六……杨钺,你怎么了?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赵殷晟今年十五岁,长着一张雪白可爱的脸,撒个娇卖个萌就能迷惑一堆老头老太太,但杨钺见了就犯恶心。 “杨钺,咱们不是约好了今夜去清旖楼吗?絮儿姑娘今夜就要上台竞价了,你昨儿还说志在必得,要得到她的初夜呢!”怎么一天一夜的功夫,杨钺就翻脸不认人了。 赵殷晟这一吼石破天惊,今天这条路上全是高官权贵,听到这两衙内又混迹秦楼楚馆,纷纷摇头感叹:镇国大将军和赵国舅的一世英名啊! 柔佳郡主的马车紧追着杨钺过来,也听到了赵殷晟的话,一张脸阴云密布,将掀开的帘子放下,对贴身侍女说:“去查查那什么楼的絮儿是谁。” “这人奴婢知道一些,听说是清旖楼从南边高价买来的清倌,第一日登台就跳了一支舞,一舞动京城,迷了不知道多少公子哥的眼……” 侍女见自家郡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吞下了后面一句话:满京城都在传,杨小爷迷恋絮儿姑娘,为她一掷千金,还要在东塔为她修建一座莲花台,专门给她跳舞用。 而今夜若真是那絮儿姑娘的初夜,杨小爷必然是不会放弃的。 “去,把那个女人给我绑回来,本郡主要刮花她的脸,砍了她的腿,看她还用什么勾引男人!” 侍女知道她的脾气,不敢不从。 “若杨小爷知道了……” “哼,知道又如何,他敢为了一个妓女杀了本郡主吗?” 侍女知道劝不动,只好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杨钺那头哪里还管什么絮儿姑娘,前世他在京城长大,府里只有一个祖母,对他宠爱有加,所以年少时确实玩的比较疯。 至于那位絮儿姑娘,不过是见她身世可怜多给了一点赏银罢了,谁知道谣言越传越离谱。 当然,他对赵殷晟说过志在必得的话应该是真的,因为当时赵殷晟也看上了絮儿姑娘,执意要纳他进府,他便以此打消他的念头。 他甚至怀疑,赵殷晟后来与柔佳郡主有染,是不是在报复他当时的夺妾之恨。 “啪!”杨钺一鞭子甩在赵殷晟的身旁,溅起的碎石刮伤了他的脸,他惊悚地盯着杨钺,有一瞬间,他以为杨钺会杀了他,却见他沉着脸纵马离开了。 随从们赶忙跑过来搀扶主子,却见赵殷晟裤子湿了一片,竟是被吓尿了。 赵殷晟臊得满脸通红,用力推开小厮,狼狈地爬上马背,骑着马飞速离开这里。 第22章 赏与罚 邵芸琅从老侯爷的院子出来时宾客刚散,身后跟着两名抬着箱子的侍卫,沉甸甸的一大箱东西。 府里的人都知道,老侯爷院子里的侍卫都是他从战场带回来的,是真杀过人的,哪怕身有残疾也没人敢小瞧了。 一路上下人们见到邵芸琅不再忽视无礼,而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想也知道,有老侯爷的宠爱,这位小主子终于要翻身了。 到了沐园,得到消息的丫鬟婆子全都站在院子外迎接,这是邵芸琅第一次见全了自己院子的下人。 她之前有两个大丫鬟,四个粗使丫鬟,还有两个老嬷嬷,如今少了一个大丫鬟,这院子也还有七个人,可除了青碧,她一个也叫不出名字来。 “把东西抬进去,再给两位侍卫大哥包一份点心。”邵芸琅朝青碧吩咐道。 有个婆子嫌她太小气,小跑过来跟她提议说:“姑娘,这两位可是老侯爷身边的人,怎么能用一包点心打发了呢?” 邵芸琅嫌弃她一口黑牙,退开一步问:“那以你的意思呢?” “当然是得赏几两银子。” “哦,我没钱,你替本姑娘赏了?” “这……”那婆子讪讪一笑,一脸尴尬地退开了。 邵芸琅之前没腾出手来管院子里的下人,她不受宠,做再多也不抵蘅芜院那边一句话,不过以后院子里的好东西越来越多,那就容不得那些偷奸耍滑的下人了。 “你们随我进来。”邵芸琅进屋后往椅子上一坐,看着站没站相的丫鬟婆子们,对青碧说了一句:“去后院取点碎石子来。” 青碧不解,但也不敢多问,领着一名小丫鬟出去了,没多久就提着一桶小石子进来。 “在每个人前面放一些,接下来我问的话都老实回答,如有撒谎,就跪在这里不要走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二姑娘脾性软,也没多大本事,他们向来是不怎么听话的,而且也轮不到她们亲自伺候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眼看二姑娘要翻身了,丫鬟婆子们不敢反驳,低头应诺:“奴婢们不敢。” 邵芸琅手里端着茶杯,杯盖轻轻动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只听她淡淡地问:“今日院子是谁打扫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答话。 邵芸琅将茶杯重重放下,冷脸问:“青碧你说,负责打扫院子的是哪个?” 青碧低着头回答:“是……应该是李婆子和二丫轮着来。” “李婆子?” 刚才给邵芸琅出主意的老婆子站了出来,低头含胸地回答:“是老奴,今天府上办喜事,后厨的人将老奴叫去帮忙了。” 另一位皮肤黝黑的小丫鬟也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回答:“姑娘,今天逢单,本该是由李婆婆扫院子的。” “你这个贱蹄子,我不在你就不能先扫了?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李婆子指着那黑脸丫头呵斥道。 “不是的,我……奴婢今天忙着洗衣裳,没空打扫院子。”二丫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碎石子戳着膝盖,钻心的痛。 “你叫二丫?”邵芸琅单手撑着脑袋说:“这名字不好,你以后改名叫墨香吧。” 一屋子下人集体懵了,青碧赶紧提醒邵芸琅,“姑娘,大少爷身边的书童也叫墨香。” “嗤,一个下人而已,还犯了重名的忌讳不成?”邵芸琅虽不记得这些丫鬟婆子了,但她会看人,二丫明显是四个小丫鬟里最老实的。 “以后你就负责打扫我的卧室和书房,院子让李婆子扫。” 得了新名字的小丫鬟开心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膝盖的痛也忘了,磕头道:“多谢姑娘,墨香会好好干的。” “起来吧,以后除了青碧和墨香,任何人未经本姑娘允许不得进出这间屋子。”她抬头扫了一眼其他人,又问:“今日都有谁进过这间屋子?” 庶女嫡谋 第7节 一片沉默,没人回答,是不敢也是不屑。 “我屋里丢了一块玉佩,上好的和田玉,上面刻画着鲤鱼跃龙门,谁拿了?” 一听丢东西了,大家不淡定了,纷纷表示不是自己。 “姑娘,奴婢今日辰时是进过您屋子,不过那会儿春熙姐姐来了,奴婢进来奉茶的,之后就没进过了。” 邵芸琅讽刺地笑了,她都没喝过这丫头送过的茶,春熙一个丫鬟倒是比她有面子。 “跪下!”邵芸琅说完,见她没动,冷笑一声:“看来是使唤不动你了,行吧,收拾收拾出去吧。” 那丫鬟抬起头,梗着脖子大声说:“姑娘,奴婢好歹是由夫人指派过来的,您无权赶我走。” “是吗?”邵芸琅从头上摘下一朵珠花,往桌子上一扔,“谁给本姑娘按住她,再打上二十棍,这朵珠花就赏给谁。” 这珠花是邵宛卿的,看着不起眼,也值个十几二十两的,两个婆子动作最快,一左一右扭住那丫鬟的胳膊,又一脚揣在她膝盖上,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打吧,打完了如果还活着就丢出去。” 到这个时候,众人终于肯定二姑娘是来真的了,她真的敢打死人。 他们都是卖了死契的下人,主人家打死了也没事,可她们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中,二姑娘这哪是翻身,是要翻天啊! 那丫鬟终于怕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姑娘,奴婢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邵芸琅把桌上那朵珠花拿起来慢慢欣赏,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李婆子和王婆子立即明白,这是没得商量了,一个压住小丫鬟,另一个取了门栓来就往她背上敲。 棍棒敲击在皮肉上的声音混杂着惨叫声与哭求声,吓得其他几个丫鬟跪在地上趴着不敢抬头。 片刻后,李婆子说:“姑娘,二十棍打完了,人还有气。” “哦。”邵芸琅摆摆手,让她们把人丢出去,然后将两朵珠花一人赏了一朵,反正不是她的东西,也不心疼。 “继续。”她一开口,剩下的两个小丫鬟争抢着爬过来汇报。 “姑娘,奴婢今日午时进过您的屋,拿了被子出去晒,是青碧姐姐交代的。” 青碧对上那双求饶的眼神,点头说:“是有这回事。” 第23章 添人 另外一名小丫鬟则目光闪烁着说:“奴婢……奴婢午后进过这间屋子,奴婢……奴婢是想着您快回来了,想给屋里点上炭盆,这样您回来就暖和了。” “哦……是挺暖和的,我这沐园什么时候炭多到能随意烧了?” “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主子的身体着想。” “很好,那你说说看,你袖子上沾着的胭脂是哪来的?”邵芸琅之前没用过胭脂,府里也没人给她准备这个,胭脂是春熙带来的,给她简单化了个妆。 “这……”小丫鬟下意识拽紧袖子,额头顶地,急促地辩解道:“姑娘,奴婢只是没见过那样好颜色的胭脂,所以好奇看了看,真没拿您的玉佩。” “没拿玉佩,那你拿了什么?” “我……” 邵芸琅也没丢玉佩,不过随口扯的一个理由,她笑了,轻声说:“算了,也打二十棍吧。” “不!我说!我说!我拿了您书桌上的一本字帖,还有一支您不用的毛笔,还有还有,您梳妆台上的琉璃耳坠是李婆子拿的,那双镶嵌着珍珠的缎面鞋子是王婆子拿的,奴婢句句属实!” 两位婆子“扑通”一声跪下了,纷纷辩解:“你可别乱说,你自己拿了姑娘的东西就来诬陷我们!” “我没撒谎,姑娘,您的东西肯定还在她们屋内,这些年,她们拿您的东西最多,我们只是拿些不起眼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院子里住着个狐大仙呢,总是不见东西,好了,我也不追究以前了,各自罚三个月的月银就是了,不过往后再出现这样的事,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奴婢不敢。” “老奴不敢!” 谁能想到二姑娘刚得了老侯爷的宠就来立威了,往后如何还不知道呢,两个婆子嘴上应着,心里并不当一回事,只要有夫人在一天,就不会让二姑娘站起来的。 沐园就是个筛子,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传到蘅芜院去。 梁氏听完婢女的禀报,狠狠发了一通火,“这贱种真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可以耀武扬威了?” 邵宛卿放下手中的礼簿,摆手让婢女下去,走到梁氏身后给她捏肩,轻声说:“母亲和她置什么气,且让她高兴几日。” “哼,依她今日的表现,是准备巴结老太爷了,也是她运气好,我竟不知你祖母爱弹琵琶。” “是啊,这谁知道呢,不过也没什么,暂时勾起祖父的思念之情罢了,您看祖父不也只是赏了几匹布几件首饰,祖父每年送给我们的东西比这多了去了。” 梁氏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就是见不得邵芸琅好,“真见不得她那小人得志的张狂模样,等明日定要好好收拾她。” 邵宛卿忙规劝道:“母亲可别,她刚入祖父的眼,这几日且顺着她,最好再添点甜头,她越发张狂才好呢。” 母女俩对视一眼,立即明白对方心中所想,邵宛卿笑着说:“二妹妹院子里下人还有空缺,母亲该尽早补齐才是。” “你说的对。” 第二天,邵芸琅去请安时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蘅芜院上下今日对她格外客气,不仅请她进屋,还端茶倒水。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是又要憋什么大招? 很快,赵嬷嬷领着一群人进来,有老有小,邵芸琅立即猜透了梁氏的心思。 “近来忙着办宴的事情,倒是疏忽了你那边,忘了你院子里的下人空缺了许多,今日就给你补齐四个大丫鬟四个粗使丫鬟,人都在这儿了,你自个选吧。” 邵芸琅一眼扫过去,送来的丫鬟参差不齐,有美若天仙的,也有貌丑无盐的,娇的娇,傻的傻,梁氏这是从哪挖出来的人? 邵宛卿从外头走进来,丫鬟替她脱掉外头的斗篷,里面依旧是一身寡淡的素色衣裙。 她给梁氏请安后才问:“难得今日二妹妹还在,母亲和二妹妹在聊什么?” 梁氏端着茶杯瞥了邵芸琅一眼,嘴角压平,淡淡地说:“在给你二妹妹选下人,你来帮她掌掌眼。” 邵宛卿拉着邵芸琅的手亲热了一会儿,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丫鬟。 邵芸琅心里有数,无论什么样的,进了她院子都得闹出事情来,如今她院子里那几个下人暂时不敢放肆,新来的还得费心调教。 “多谢母亲关怀,沐园的下人足够了,我一个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下人伺候。”邵芸琅推脱一番。 梁氏变了脸色,语气加重,训斥道:“长者赐不可辞,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既然你不挑,那就赵嬷嬷帮她挑几个吧。” “是。”赵嬷嬷上前走了一圈,挑了两名相貌顶尖的丫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妖妖娆娆,那双手恐怕连水都没拎过。 “这二人是一对姐妹,一个名为惜琴,一个名为惜月,识文断字,做大丫鬟绰绰有余。” 邵宛卿捂着嘴笑道:“母亲偏心,这两个倒是把我的四个大丫鬟都比下去了。” 邵芸琅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相貌上确实不如这两姐妹,但气度云泥之别,她甚至怀疑梁氏是从勾栏院给她找来的两个大丫鬟。 “还有这个如意,是厨房张大娘的闺女,老实可靠,也可为一等丫鬟。”赵嬷嬷之后又挑了一个身材健壮的小丫头补了粗使丫鬟的缺。 “如意我也很喜欢,她尽得她娘真传,会做一手好吃的点心,二妹妹有口福了。” 邵芸琅暗道:是啊,要下个毒下个药也方便了。 “除了这些小丫鬟,你院里还缺个教养嬷嬷,你也十三了,有些成人的礼节也该学起来了,徐嬷嬷是宫里退下来的老人,伺候过太后的,以后就让她管着你院子大大小小的事情。” 一名五十上下的老妪不苟言笑地走到邵芸琅面前,低头行礼,“老奴徐莹,见过二姑娘。” 邵芸琅终于找回了熟悉的感觉,前世这位徐嬷嬷也成了她的教养嬷嬷,严肃刻板,迂腐的很,规矩比天还大。 但也正因为她的调教,后来邵芸琅在宫里才没有因为规矩上的事情出过丑,可以说,梁氏为了折磨她设下的障碍,最终都成就了她。 第24章 改名 邵芸琅知道拒绝不了,不仅要收下,还得千恩万谢“多谢母亲关照。” “行了,把人带回去吧,昨天你院子里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往后这杖责奴婢的事情不许发生,小小年纪就心思恶毒,心狠手辣,自己坏了名声不打紧,别连累了府里的姐妹,我们武侯府是良善人家!” 邵芸琅乖巧地应下,“谨遵母亲教诲。” 邵芸琅带着人回去,一进屋就没了刚才恭顺的模样,靠在窗前的软塌上,不等徐嬷嬷开口教训抢先说:“徐嬷嬷留下,其他人出去,让青碧给你们安排活计。” 等屋里就剩下徐嬷嬷和邵芸琅,徐嬷嬷冷着脸训道:“姑娘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何况是武侯府的姑娘,二姑娘这般懒散,该罚。” “哦,罚什么?顶着书本跪祠堂还是顶着水盆在院子里站着?”邵芸琅将一枚果子砸在徐嬷嬷脸上,“徐嬷嬷在宫里做过什么事自己都忘了吧?还宫里的老人,伺候皇太后?我呸!真是不知羞耻!” 徐嬷嬷大惊失色,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二姑娘知道她在宫里的事情?可她如何知道的? 邵芸琅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啧啧有声:“徐嬷嬷脸上若是没了这条疤,必定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难怪太后会喜欢。” 最后这句话,邵芸琅是贴着徐嬷嬷的耳朵说的,那温热的气息如一把刀子直直地戳进徐嬷嬷的心里。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徐嬷嬷再难保持镇定,惊恐地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邵芸琅低头玩弄着手指头,不咸不淡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没进过宫,不过是无意间听大姐姐的丫鬟们嚼舌根罢了,母亲将你送到我这里来,为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 徐嬷嬷心乱了,是大姑娘传出去的?那件事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但回想起大姑娘在她面前高傲的姿态,还有世子夫人将她打发来沐园的用意,或许她们都是知情者。 原来如此,这是自以为捏着她的把柄,才敢派她来管教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吧? “二姑娘想要什么?”徐嬷嬷立即将梁氏母女恨上了,她的那段过往是耻辱,谁提都不行。 “嬷嬷别怕,不过是一些风流韵事罢了,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但大姐姐她们会不会说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二姑娘是想挑起老奴对大姑娘的仇恨?” 这个庶女果然不简单,这等气势这般手段,难怪梁氏要防着。 “是啊,这不是很明显吗?徐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我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她只会紧紧握住她的七寸,让她蹦跶不起来。 “二姑娘自谦呢。”来之前,徐嬷嬷可没想到二姑娘是这样的性子。 “除此之外,你还有个刚成年的孙子,听说在外面欠了赌债,可有此事?” “你……” “别紧张,我们主仆以后还要相处多年,互相多了解一些也是应该的,令孙欠了不少钱吧?” 徐嬷嬷这回真跪下了,“二姑娘想做什么不妨明示!” 她这辈子成婚晚,一个儿子早早就没了,还好给她留了一个孙子,她含辛茹苦地养大,绝对不能出事! 庶女嫡谋 第8节 邵芸琅扶她起来,温柔地笑着说:“不做什么,只要徐嬷嬷和我一条心就成,这院子里的下人都由你管着,只要令我满意,令大夫人也满意,徐嬷嬷就是大功臣了。” 邵芸琅之前就想过,如果梁氏往她院子里塞人该怎么办?她只记得会来一个徐嬷嬷。 于是让青碧的兄长去查了徐嬷嬷的底,很容易就查出她孙子赌博欠债的事情,至于宫里那件事,那是她入宫后才知道的。 换一个她不熟悉的人来还不如控制着徐嬷嬷,只要她在梁氏面前替她担着,这院子里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徐嬷嬷晕头转向地走出门,过门槛时还绊了一跤,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惊讶地看着她。 她们都以为二姑娘肯定被徐嬷嬷教训了,可看徐嬷嬷这样子,怎么更像是被训的那一个。 午膳过后,一个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全府,老侯爷开祠堂将大房二姑娘的名字改了! “什么?老侯爷亲自去改的?” “可不是,开祠堂那么大的事情,以往都是要请族人过府,放鞭炮上香才行,没想到老侯爷今天一大早就让人抬他去祠堂,也不说做什么,还是管祠堂的木老头透露出来的消息。”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给二姑娘改名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老侯爷宠爱二姑娘,看她名字没按族谱排,生气了呗。” “我的天爷,二姑娘这是要翻身了啊!” “嘘……以后对二姑娘客气些总没错,有老侯爷关照,起码在侯府没人敢欺负她了。” “真是好命啊!” 各房各院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不一,二房三房里也只有两位姑娘对此愤愤不平,其余人听完也只是问了一句:“改成啥名了?” 众人都以为二姑娘的名字会沿用“宛”字,结果并没有,老侯爷只改了最后一个字,将邵芸娘改成了邵芸琅。 独树一帜! “哐当!”邵宛卿失手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脸色青了又白,胸口起伏不定。 四个大丫鬟都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她们比谁都清楚邵宛卿善良温柔的表面下是怎样一副面孔。 邵宛卿深深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蘅芜院。 梁氏也在生气,不过这件事是老侯爷做的,谁都改不了,气也没用。 她反过来安慰女儿说:“你要稳住,那个贱种就算入了老侯爷的眼又如何?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去你去。” “我知道,娘,您说祖父为什么那么看重她?”邵宛卿百思不得其解。 论相貌、论学识、论能力,她哪样不在庶妹之上? “你不是说过了,她也只是刚巧勾起了侯爷的几分相思之情,改个名字而已,最终也没按辈分取名,不急。” 日更4000~6000,更新时间不定。 第25章 老夫人 “我……”邵宛卿用力抓了一下手心,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说:“我不是急,只是觉得最近她变化有些大。” “女儿家大了,心思重了,知道算计了呗。” “那她下一步要算计什么?获得祖父的宠爱只是第一步吧?” “她还能做什么?”梁氏对此嗤之以鼻,只要丈夫站在她这边,她就不怕那贱种翻身,老侯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 “小心些总没错,过几日我们不是要去青云观还愿吗,这次带上她吧。” “为什么?我看见她就心烦,她和她那个贱婢娘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梁氏暗恨,当年那个女人给自己带来的屈辱她此生难忘。 邵宛卿细细分析说:“她在庆功宴上已经传出了一些美名,而且外头有传言说我们大房虐待庶女,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为母亲正名。” “出了这道家门,她做什么祖父就管不了了啊,她从小没出过府,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去哪儿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梁氏努力平复心中怒气,“还有一年多你就及笄了,我只盼着你嫁个好人家,至于那贱种,我也没想过亏待她,我已经开始给她物色人家了。” 邵宛卿年纪还小,但对未来的丈夫也有过期望,她心比天高,普通的权贵人家是看不上的。 “母亲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 “要么是高官的填房,要么是宗亲妾室,看她的造化了,总归要对你兄长有益处的人家才行。” 邵宛卿心下一动,也许这个庶妹也不是完全无用,好好利用一番,对她将来也有帮助。 女人生来是男人的附庸,女儿家的亲事也大多数是为了儿子考虑,这在大庆国是公认的事,她不希望自己将来也成为兄长的垫脚石。 *** 杨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了,不吃不喝,惊动了镇国大将军府的老夫人。 “乖孙,快开开门啊,是祖母,你在里面吗?” 下人们挤满了书房门口,这间书房杨钺几乎没用过,谁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里面没人应答,老夫人敲着拐杖厉声问道:“他真在里面?你们可别又联手骗我,上回他偷偷跑去山海关也是用这招。” “老夫人,这回是真的,刚才少爷还让我们滚。”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缩着脑袋回答。 老夫人急的不行,又问:“最近六郎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这几天少爷都没怎么出门,就去武侯府吃了一次席。” “武侯府?那是不是在侯府里见到了什么人惹他不高兴了?” 小厮心想:谁敢惹少爷不高兴啊,他向来有仇必报,什么时候吃过闷亏? “不过少爷在侯府门口碰到了赵公子,当时少爷很生气,差点打了赵公子一顿,然后就骑马回来了。” “赵家那小子不是和他关系最好吗?”老夫人想不明白了,孙子最近变得乖巧了许多,她一开始是欣慰的,不过长时间这样就不正常了。 不捣乱的杨六郎还是杨六郎吗? “你再好好想想,他真没有把谁家公子的腿打断了?” 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杨钺精神抖擞地走出来,除了衣裳看起来邹了点,头发乱了点,以及两只乌青的黑眼眶,其他看起来都挺正常。 “六郎啊……你……”老夫人一激动差点晕过去,被杨钺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了。 杨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想对策,明年那场阴谋是帝王家针对杨家上下的,他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他在外人眼中只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 所以要化解这场危机光靠提醒父亲与兄长是不够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没了那一次暗算还会有千百次。 他不仅要让父母兄长活着,还要镇国大将军府的荣耀延续下去,要照顾好祖母的身体等他们回来。 “祖母,您别担心,我能有什么事儿?”杨钺将老夫人扶进书房里坐下,又把自己做样子写的字拿给她看。 “您看看,我这两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看书写字呢,这字是不是进步了?” 老夫人缓了缓情绪,拿着纸张高兴地看着,“好好好,确实进步不少,有些你父亲的风骨了,不过六郎啊,你怎么突然开始看书写字来了?” 她看书桌上放着几本兵书,上面还有注解,可见孙儿确实有在认真看。 杨钺上辈子上阵杀敌,这些兵书都是看过的,这两天,他想不出对策时就把兵书翻出来看看,也许就能想到办法了呢。 他笑着说:“这不是过完年就是春闱了吗,我最近认识了几位江南学子,听他们说了些读书的事情,有感而发,所以也想试试学子们的辛苦。” “十年寒窗苦读不是说着玩的,走科举之路确实辛苦,别看咱们这样的人家高高在上,但你若想从文,也得一步一步考上去,武侯府世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夫人以为孙子开窍了,想谋官了,他们武将之家要走仕途,随便荫封个小官也成,但要想在朝廷站稳脚跟,还是得靠自己正经的本事。 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当今大儒,想着哪个家里还没请过,可以请来教导孙儿读书的。 至于以前请过的那些……还是算了吧,怕是重金也请不来了。 杨钺怕她多想,赶紧摇头说:“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祖母您瞧我是读书的料吗?” “哈哈,我家六郎聪慧伶俐,只是从小淘气,不肯多花时间在读书上,否则肯定比状元读的好。” 老夫人夸起自家孙儿来从来不脸红的,在她眼里,杨钺就是最好的。 杨钺从小在祖母膝下长大,受尽宠爱,以前不懂事,为所欲为,给她老人家添了多少麻烦,想想真是羞愧极了。 “祖母也是最好的。”他有幸生在杨家,又有幸在死后重生回少年时期,一定会改变杨家的命运的。 杨钺亲自将祖母送回她的院子,又陪着她用了饭,然后才回来沐浴更衣。 他身边得用的贴身小厮就两人,一个长戈,一个长戟,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是父亲特意从边关送回来保护他的。 第26章 安排 “少爷,您这两天真在看书写字?”长戈更机灵些,杨钺知道他们不会信,也不打算解释。 对两个小厮招招手,凑过去小声说:“长戈,你俩替我办一件事……” 等他说完,两个小厮都惊呆了,长戟老实人,不解就问:“少爷,您怎么忽然要搞赵公子了?他做错什么了吗?” 杨钺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得罪我了。” “怎么得罪的?”两人天天跟着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别问了,本少爷现在与他势不两立。” “您不后悔?”长戈和长戟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也知道他二人自小玩到大,实在想不明白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反目成仇。 但这不需要他们明白。 杨钺嘴角扯了一下,冷笑道:“当然不后悔,没让他立刻死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 简单地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杨钺要让他体验一遍自己上辈子所受的痛苦。 长戈见不得他这样的表情,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少爷,我去,我一定给您办好!” 等长戈离开,杨钺才认真看着长戟说:“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敢吗?” 长戟立即跪下说:“为少爷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杨钺扶他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他,交代道:“过几天祖母肯定会往边关送年货,我会让你一起去,到时候把信交给我大哥,记住,只能亲手交给我大哥,听清了吗?” 长戟觉得这个任务很简单,点头答应下来。 “还有,你找个理由留在那边,从山海关往东走……”杨钺拿出舆图,用笔画出一条路线给他看,“大概在这个位置,这里有个渔村,从渔村出海,两天可抵达一座海岛。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条路来回走熟,途径的客栈小院看着买一些,在每个客栈备上上好的马匹、药材和粮食,然后在渔村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备上几条船,一定要足够隐蔽。” 庶女嫡谋 第9节 长戟有点懵,“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长戟,我要你在这个位置打通一条逃生的路,你速度要快,要保密,我不能给你太多人,你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换一个身份,掩人耳目,能做到吗?” 长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那条路看着不长,快马来回应该只要三天,可是少爷交代的这么慎重,一定非常重要。 他点头说:“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照办,您还有什么交代吗?” 杨钺把细节跟他交代了一遍,包括可以装扮成什么身份的人,怎么跟当地人打交道,怎么花钱。 这些事如果长戈去做会更顺手,但长戟性格更稳重,嘴更牢,他更愿意将这条逃生之路交给他。 他要瞒天过海,在战场上换下主帅和几位副将,再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带离山海关,送到偏僻的海岛上避难,这是他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他不是没想过将实情告诉父亲他们,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就算他们知道了真相,未必就有机会光明正大地从战场上退下来。 明年开春东辽就会南下,为了边境的百姓,父亲他们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而且皇帝一直有派人秘密监视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送到皇帝面前。 可笑皇帝成天不理朝政,对手握重兵的大将却严防死守,不仅他家有眼线,武侯府肯定也不会少。 杨钺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都翻了出来,家里长辈给的压岁钱,逢年过节别人送的礼,还有宫里的赏赐,加起来不少,但他开销大,买东西从来不手软,如今真金白银也只剩两千多两。 他从礼品中挑出一些不打眼的,让长戟拿去当铺当了,“死当,哪家给钱多就在哪家当。” “少爷放心,我这就去办。”长戟接下来几天都在跑各家当铺,用不同的身份将顺出来的东西当了。 期间因为一块玉佩上的印记没刮干净,差点被抓起来,还好他拿出了国舅府的信物,才让这些人闭上嘴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是多亏了少爷神机妙算,提前给了他这个信物,以防他出岔子。 虽然少爷和赵小公子掰了,但该利用的时候也毫不手软啊。 “少爷,那些东西一共换了五千七百两,够吗?” “差不多够了,你尽量挑不起眼的客栈买,民宅也可以买些,从边关收买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住进去,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安分守己,那宅子他们可以永远住下去。 比较麻烦的是船只,这个可能要费些心思,现在命人造船已经来不及了。 你到渔村后,找一户姓邹的渔民,户主叫邹齐昌,告诉他你的身份,请他当中间人,在附近买几艘旧船,他曾受过父亲恩惠,肯定愿意帮忙。” 杨钺也是后来一次战役中认得此人,得了他很大的帮助才知道,为了报恩,邹齐昌连全家性命都可以不顾,这样的人杨钺信得过。 “明日出发,钱记得分开存放,不够的话可以问我大哥要,我在信里都写清楚了,不出意外,大哥会给你指派人手,一切小心为上,切勿泄露了消息。” 长戟出门时碰到了长戈,对方叫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一包热腾腾的炒栗子,小声说:“记得替我给小莲儿送信。” “没空。”长戟把炒栗子还给他,脚步匆匆地离开。 “你这人……”长戈摇头,进了书房给杨钺汇报:“少爷,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那日赵公子受了您的气,在家躲了两天,私下说了您不少坏话……” “说重点。”杨钺对赵殷晟如何生气不感兴趣。 “是,然后按您说的,找了个绝美的舞姬在街头卖身葬父,赵公子果然一眼就看上了,如今已经将人安置在了细柳胡同。” 杨钺冷笑:赵殷晟狗改不了吃屎,爱好美人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可笑这样的人前世竟然是他好友。 “派人盯着他,有机会多送几个美人给他。” 长戈很想问,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呢? 第27章 美婢 长戈想起在外头听到的一件事,期期艾艾地说:“少爷……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钺没兴趣听八卦,“没必要的事就不要提。” “哦。”长戈想想,絮儿姑娘是死是活与少爷有什么关系呢?说了岂不是让少爷良心不安? “再派人去查一查邵家二姑娘的事情,事无巨细,能查到多少算多少。” “邵家二姑娘?哪个邵家?”长戈一时间没想到这号人物。 杨钺瞪了他一眼,“这京城还有第二个邵家让本少爷上心的吗?” “您是说……武侯府?” “滚出去!”杨钺恼羞成怒,虽然这怒气来的莫名其妙。 长戈一头雾水地走出去,然后心里想着该派什么人去合适,这府里的下人派出去万一被抓住可就不好看了,但外头的地痞流氓也不合适,万一传出去会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看来得我亲自出马了。”长戈主要是想看看哪位二姑娘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他家少爷惦记着。 难道是那天在武侯府有过一面之缘,他家少爷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邵芸琅并不知道杨钺已经盯上了自己,她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又高价卖出去了两幅桌屏,心情甚好。 “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来看您了。”青碧跑进来通报时脸上带着喜色,从前这沐园从未有人来拜访过。 邵芸琅也意外这两个妹妹的到访,人还没起身,那二人已经并肩走进来了。 “二姐姐好生清闲啊,这大好的时光怎么也不出去走走?”邵宛茹进门后将手里的礼盒递给丫鬟,然后不经意间扫了眼屋里的人和摆设。 全府都听说梁氏给二姑娘送了两个貌美丫鬟,娇滴滴的比正主还像主子,大家都等着看沐园的笑话。 结果这几天风平浪静,邵宛茹实在忍不住好奇,就约了四妹妹一起来看看。 邵宛妍比她直接多了,这摸摸那瞧瞧,嫌弃二字直接写在脸上。 “二姐姐也真是的,这屋里也不好好拾掇拾掇,连个像样的花瓶都没有。”她转身吩咐自己丫鬟,“玉屏,去将我库房里那尊青花瓷花瓶拿过来,给二姐姐屋里添点颜色。” “那就多谢四妹妹了,我屋里简陋,怠慢两位妹妹了。”邵芸琅屋里的陈设都是旧的,她攒了一点钱,能改善的只有吃穿,还换不到大件的家具摆设。 “惜琴、惜月,给两位姑娘上茶。”邵芸琅吩咐一声,两个貌美的丫鬟从内室里转出来,穿着比照府里的大丫鬟,头上戴着珠钗,白皙艳丽,眼波流转时格外楚楚动人。 邵宛茹和邵宛妍都看呆了,这大伯母也太狠了,这样的婢女竟敢往主子身边放,这是想做什么? 邵芸琅只当没看出她们的诧异,笑着说:“快坐吧,我这里也没有好茶,只能请你们喝自己腌渍的梅花茶了。” 等两个丫鬟出去,邵宛妍立即凑过来小声说:“二姐姐,你脾气也太好了,这样的婢女怎么敢要?快快想个法子打发走才是。” “咳咳……”邵宛茹提醒她注意用词,但她的意思也是一样,“二姐姐,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们帮你想个法子,这种丫鬟留不得。” 他们二房三房都有适龄的兄弟,要是哪天在院子里撞见了,被迷了心智还得了,也不知道大伯母怎么想的。 “两位妹妹严重了,惜琴和惜月挺不错的,长得赏心悦目,我爱看的很。” “你真是糊涂,丫鬟是用来看的吗?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名字不挺好听的嘛?”邵芸琅甘之如饴,只要她俩不兴风作浪,她乐意留着她们,男人爱看美人,女人也爱啊。 前世在后宫看多了美人,邵芸琅眼光高着呢。 等两个丫鬟送上热茶,惜琴毕恭毕敬地将茶杯递给四姑娘,声音婉转动听,“四姑娘请喝茶。” 邵宛妍故意将茶杯打翻,滚烫的茶水浇在惜琴的裙子上,烫得她惨叫一声。 邵宛妍趁机发作了一番,“好你个贱婢,端个茶都端不好,这要是烫到了本姑娘怎么办?” 惜琴万万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忍着痛跪下求饶:“四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您饶了奴婢这次吧……” 美人垂泪甚是可怜,邵芸琅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邵宛妍命她自掴二十巴掌,她才好言相劝,“四妹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了,为了个丫鬟大动肝火不值得。” 她转头对惜琴冷着脸说:“你也别跪在这里了,磕头认错后就出去吧,就罚你去后花园摘梅花,没摘满一篮子不准回来。” 这样的天气,在院子里摘花可是个苦差事,但总比自掴强,惜琴忙磕了头退出去了。 惜月从头到尾都没敢吭声,送上茶杯后就退出去了,一张俏脸吓得粉白。 邵芸琅给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知趣地跟出去,这两个丫鬟邵芸琅留着有用,她会让梁氏母女尝一尝什么叫自食恶果。 “哼,二姐姐就是太软和了,这新来的婢女不好好调教一番,以后你有苦头吃。” “是是是,我知道四妹妹是为了我好,但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开开心心地说说话才好,不理会那些。” 邵宛茹心中不屑,她早知道邵芸琅是扶不起的阿斗,她要是能强硬起来母猪都能上树。 她随手拿过邵芸琅的绣棚,顿时眼睛一亮,称赞道:“二姐姐好绣功!这梅花绣的栩栩如生。” 邵芸琅正在绣一副四君子的大屏风,说是有人家指明要她的手艺,定金就付了一百两,她闲来无事就接了。 邵宛妍探头去看,撇撇嘴说:“咱们四姐妹中,就属二姐姐绣功最为了得,你年纪轻轻的,小心坏了眼睛,我姨娘都不许我动针线的。” 邵芸琅假装听不出她的炫耀,握着她的手说:“谢四妹妹关怀,我也就白日里闲来无事才动动针线,长日漫漫,总要有些消遣。” 邵宛妍眼珠子一转,叹气道:“也是,大伯母偏心,这个时间肯定在教大姐姐管家,我们三个想学都没机会,我娘亲还说,像我这样的庶女,将来也不可能嫁给嫡长房,管不管家并不重要。” 第28章 奴婢不敢 “快别胡说,也不知羞。”邵宛茹笑骂一句,心里其实也是埋怨的。 她可是嫡出,父亲又手握重兵,将来嫁的人家必定低不了,可就因为母亲不在身边,她连个正经管教她的人都没有。 这府里世子夫人掌管中馈无可厚非,可她只顾着自己的亲闺女,这未免也太自私了。 “两位妹妹说笑了,你们的师父都是有名的女先生,不过话说回来,往常这个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这府里的姑娘是有请女先生的,像邵宛卿那样的,琴棋书画请的还全是知名大家,二房三房想将闺女送去蹭课都被拒绝了。 后来还是三房的董姨娘花钱请了一名女先生来教邵宛妍读书,连带着邵宛茹一起教。 侯府老夫人去的早,三房妯娌之间没人压制,平日里各过各的,心不齐,力也就不会往一处使。 所以等老侯爷走后,三房顺其自然地分家了,并没有闹出什么分家丑闻来。 “今日先生家有喜事,放了我们一日假……对了,我们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邵宛妍将那个绣棚抢过来抱在怀里,撒娇说:“二姐姐将这副绣好了送我,我就告诉你。” “小心上面的针。”邵芸琅嘴上关怀,心里暗道:她俩能有什么好消息,别算计她就不错了。 邵宛茹甩着帕子说:“四妹妹又淘气,哪有这样抢人东西的,你屋里什么样的绣品没有,可别占二姐姐便宜。” 她教训完邵宛妍后拉着邵芸琅的胳膊说:“她不告诉你我告诉你,董姨娘说了,让你以后每日早上辰时二刻过去跟我们一起读书。” 邵芸琅愣了一下,这位董姨娘怎么会想起她来?上辈子可没这样的好事,难道是老侯爷那步棋起的作用? 邵宛妍嘟着小嘴说:“就你嘴快!人家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你看二姐姐都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了。”邵宛茹捂着嘴笑了起来。 庶女嫡谋 第10节 邵芸琅心里迅速计算着得失,她并不想和这两个妹妹凑一堆,别看她俩一个赛一个天真可爱,但心思多着呢。 而且她的学识可是在勤政殿上磨炼出来的,普通的女先生还不配教她。 但她现在只有十三岁,外人一查就知道她学过什么,籍籍无名有时候并不能成为保护伞,反而会成为别人作践你的理由。 “我确实高兴坏了,四妹妹,替我谢谢董姨娘,明日我再过去看望她。” “我姨娘说了,你人过来就好,东西都给你备好了,以后我们三姐妹一起读书,就更热闹了。” 这府里,也只有董姨娘这样的地位,才敢越过正房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三老爷能力有限,只在翰林院挂了编修一职,三夫人是个脾气软的,好风雅不通庶务,所以三房一直是董姨娘当家。 她有钱,总是在各方面贴补三房,因此三房上下对董姨娘都敬重的很,正室小妾之间也非常和谐。 两人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邵芸琅将绣棚重新架好,对红着眼眶进来的两个丫鬟视而不见。 惜琴和惜月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虽然才来几天,但两人已经知道这位二姑娘并不如赵嬷嬷说的那般好拿捏,就连徐嬷嬷也隐隐向着她。 “姑娘……”惜琴的腿痛得不行,跪出了一头冷汗。 邵芸琅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嘴角含笑着问:“起来吧,上药了吗?” 惜月赶紧将姐姐扶起来,替她回答说:“已经上药了,还好裤子够厚,否则这条腿今天就不能动了。” “委屈你了,不过四妹妹的脾气向来如此,以后见到她别往她跟前凑就是了。”邵芸琅淡淡地说。 惜琴被说中了心思,俏脸一红,她听说四姑娘出手大方,本想讨个好,没想到却被刁难了一番。 “惜月跟青碧去药房那里拿烫伤膏,就说是我要用的,得用好药,免得留下疤痕。” 惜月感恩戴德,觉得二姑娘人美心善,不像其他主子不把她们当人看。 等她们离开,邵芸琅走到惜琴面前端详着她的脸,这张脸确实很好看,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柳叶眉,凤眼尤其出色,身材也玲珑有致,像一颗刚成熟的桃子,惹得人垂涎欲滴。 “你名中有琴,可会弹琴?”邵芸琅问道。 惜琴垂着脑袋,双手不安地拽着衣角,微微点了点头,“会一些。” “还会些什么?” “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还……还会唱曲儿。” “懂得还挺多,这般才貌给我当丫鬟着实大材小用,这府中成年的少爷们也不止一个,你可有想法?”邵芸琅贴着她的耳朵蛊惑地问道。 惜琴吓得抖了一激灵,跪在地上磕头说:“奴婢不敢!” 邵芸琅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问:“是不敢,还是不想?” 惜琴把心一横,加重语气说:“奴婢不敢,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定会打死奴婢的。” 邵芸琅扶她站起来,“也对,那你往后就安心在我这儿当差吧,摘花的活可以等你腿伤好了再去,记得要在清晨破晓时分去,要西南方墙角边的梅树,那边的花开的更好。” “多谢姑娘,奴婢记住了。” 她重新坐回绣墩,继续说:“我小库房里有一把旧琴,你若不嫌弃就拿去耍吧,梅林这个时节最宜雪中抚琴,意境幽远,美人美景,相得益彰。” 惜琴再次谢过,心砰砰跳得厉害,她总觉得二姑娘话里有话,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从被人买去的那一刻就注定这辈子嫁不了好人家,进了这等权贵人家,若不为了前程拼一把,那她这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惜月拿着烫伤膏回来给她用,高兴地说:“没想到二姑娘在府里的面子还挺大,库房那边二话不说就给了,这是最好的烫伤膏,姐姐涂上两日就能痊愈了。” 惜琴没她乐观,“不过是老侯爷记挂罢了。” “对啊,咱们主子能得老侯爷挂念,且亲自赐名,肯定情分不同,往后咱们安安分分的,她不会亏待咱们。” 惜琴虎着脸训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在如意那丫头面前说,传到夫人耳朵里,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们可是夫人派来的人,若是心向着二小姐,夫人第一个不会饶恕她们。 第29章 童言无忌 徐嬷嬷静悄悄地走进来,看着邵芸琅熟练地穿针引线,绣布上的图案绣的又快又好,实在看不出是出自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的手,可见在绣功上是下过苦功夫的。 “姑娘,如意那丫头的病快好了。” “知道了,以后让她负责去厨房取饭,不允许她单独进我屋。” “是……就怕防不胜防。” 邵芸琅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院子里丫鬟婆子十几个,还怕盯不住一个小丫头?” 如意是邵芸琅唯一一个没想过要策反的,也是唯一一个策反不了的,她娘本就是梁氏的人。 不过暂时也不好将人弄走,让她病了几日已经足够时间将院子整顿好了。 想到明天要去三房上课,邵芸琅还得给三房的人备一份见面礼,比她小的还好,送些文房四宝就行,但三婶和董姨娘的礼可不能太轻。 她的库房寒碜的很,没拿得出手的东西,手里的小金库也不丰厚,最后竟没挑到一件入眼的礼物。 “走,带上前些日子做的衣裳袜子,我去探望祖父。” 有了老侯爷帮她改名的事情,邵芸琅在进老侯爷院子时格外顺畅,还在屋里遇到了年纪最小的堂弟邵子瑞,正摇头晃脑地给老侯爷读三字经,逗得老侯爷哈哈大笑。 “哟,二丫头过来了,我还以为没我派人去请,你便不会主动过来了。”老侯爷坐在藤椅上,下半身盖着毯子,看起来精神极好。 邵芸琅来之前是有些顾虑的,但是看到这样随和的祖父彻底放下心来,行礼后说:“孙女怕来的太勤,打扰您休养。” “就你们顾虑多,我成天在屋里憋着,没病都憋出病来了。”老侯爷一生戎马,最是不喜欢清静,热闹才好呢。 可惜家里的子孙都被交代过,不可经常来叨扰,他又不好意思打扰那些要上学的,便经常将这个小娃娃唤来逗趣。 四岁的小堂弟邵子瑞睁着大眼睛打量着邵芸琅,不解地问:“祖父,她是谁啊?子瑞好像没见过呀。” 邵芸琅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饴糖塞进他手里,“我是你二堂姐,那你现在见过了,下回可要记住哦。” 邵子瑞拿着小小的饴糖惊呆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便宜的见面礼,二堂姐你是不是很穷?” 童言无忌,邵芸琅并没有觉得难堪,反倒是邵子瑞的乳娘吓得捂住他的嘴,赔着不是,“二姑娘见谅……”。 “他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很穷啊,其实今日来看望祖父还有个不情之请。”邵芸琅开门见山地将来意说了,她就是来要东西的。 她也不怕被人说脸皮厚,能得实惠最重要。 老侯爷开怀大笑起来,指着邵芸琅大笑着说:“这个孙女要不得,我还没死呢就开始惦记我的东西了。” 邵芸琅看出他没有真生气,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传来一声娇喝:“芸娘,你又胡闹了,怎么可以问祖父要东西?” 邵宛卿提着裙子跑进来,略显失态,匆忙行礼后拉着邵芸琅一起跪下,“祖父息怒,芸娘她是开玩笑的,是我这个长姐教导无方,您要怪就怪我吧。”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下人们都低头退了出去,邵子瑞疑惑地问:“大姐姐为何这么说,祖父没有生气啊。” 童言无忌啊! 邵芸娘决定以后对这个堂弟好一些,她甩开邵宛卿的手站起来,笑着说:“大姐只听了一言半语就来教训人,好没道理。” 邵宛卿确实没听完整,但刚才祖父那句话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就算祖父乐意,她也不乐意。 母亲说的果然没错,邵芸琅以为找到了靠山就开始放肆起来了,以前的她可不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老侯爷看着两个漂亮的孙女,脸上恢复笑容说:“大丫头也来了,正好,她是你妹妹,那她要的东西你帮她出了吧。” 邵宛卿疑惑地看向邵芸琅,后者立即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她无非是要给三婶她们送点体面的礼物而已,并非难事。 邵宛卿的脸色倏地转白,悄悄瞪了邵芸琅一眼,转而笑道:“果然是我小人之心了,芸娘也真是不懂事,这点小事你直接告诉我或者母亲就是了,怎么还跑到祖父这儿来讨东西?” “我可不是白要的,我是带着东西来置换的。”她朝青碧摆摆手,后者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放在老侯爷面前。 邵芸琅解释说:“上回欠您的东西做好了,所以孙女就厚着脸皮来讨赏赐了。” 老侯爷惊讶地问:“还真有礼物收啊。” 他伸手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件新衣裳,还有两双加厚的棉毛袜子,衣裳先不评论,那两双袜子做的极为用心。 他双腿走不了路,平时不是躺着就是坐着,鞋子是不穿的,普通的袜子太薄穿着冻脚,多穿两层又不舒服。 这棉毛袜子是邵芸琅用羊毛搓成线织出来的,很费功夫,但一看就非常舒服,老侯爷当即就让人帮他换上了。 再看那件衣裳,布料是极普通的细棉布,上面没有繁复的绣图,只用蓝色的绣线缝了个边,等开春后穿上身肯定非常舒适。 “二丫头有心了。”老侯爷不缺衣裳鞋袜,可这座府邸里还会亲手给他做这些的只有邵芸琅。 其他孙女也会送,可那手艺一看就是绣娘做的,好看是好看,却不宜居家穿。 邵宛卿笑靥如花,附和道:“祖父恐怕不知,二妹妹绣功一流,是府中姐妹里手艺最好的,我们每年都能得二妹妹不少好东西呢,等您身体好了,让她给您绣全京城最好看的花样,保准穿出去让人羡慕。” 邵宛卿心想:邵芸琅也就这点本事能拿出手了,以后将祖父的衣裳鞋袜包圆了才好。 老侯爷笑笑不说话,他又不缺衣裳穿,心意到了就行。 眼前这个大孙女长得好,出身好,教养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胸小了些,像极了她那位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 第30章 银票 邵宛卿并不知道自己在祖父面前漏了底,继续说:“芸娘不好去叨扰三婶她们,不如以后跟我一起学吧,只是几位先生雅正傲气,之前连三妹四妹都不收,也不知是否愿意教。” 邵芸琅才不需要她假惺惺,“不麻烦大姐了,是董姨娘让我过去的,每日也只上半天课,我资质差,学什么都不重要,只是想与妹妹们多亲近罢了。” 邵宛卿拉着她的手娇嗔道:“我也很想与妹妹们亲近啊,要不我与母亲说说,让我也一起去冷梅园上课?” 邵芸琅冲她假笑,“姐姐若是能来自然最好。”但那是不可能的,梁氏不会同意,她自己也不会来。 老侯爷老神自在地和小孙子玩石头剪刀布,还是不懂事的奶娃娃好玩,起码不会说谎骗人。 他一辈子运筹帷幄,老了只想享受天伦之乐,儿孙们之间的摩擦他是管不了咯。 等邵芸琅从屋里出来,青碧手里捧着两匹花色端庄华丽的贡缎,一路横穿侯府,大家便都知道这两匹布是二姑娘讨来送给三房主母姨娘的了。 不过大家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大姑娘和五少爷得到的东西更多,下人们心里都有一杆秤,明白在老侯爷心里还是有嫡庶之别的。 青碧将两匹布放好,然后关上门去见邵芸琅,四下无人时才敢将藏在身上的银票拿出来,那是他们出来时李管家偷偷塞的。 “天啦,竟然足足一千两的银票!”青碧的双手都颤抖了,赶紧把银票递给邵芸琅。 邵芸琅也很意外,她还以为祖父给个一百两就算多了,毕竟小辈们过年的压岁钱最大的也就一百两,没想到会这么多。 “姑娘……”青碧声音发紧,忐忑地问:“这银票没给错吧?” 庶女嫡谋 第11节 “哪能?祖父积累了一辈子的军功,这点银子算什么,收着就是了。”邵芸琅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庶女了,一千两银票拿在手里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收哪呢?”青碧开始在屋里找藏银票的地方,邵芸琅的小金库都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数目小不起眼。 可这银票就不一样了,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老侯爷显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行了,我自己会找地方藏好,你出去吧。”邵芸琅散了头发准备小憩一会儿,对青碧说:“去找你兄长,交代他出门帮我寻一样东西,寻到了问明价格再来报我。” “姑娘要买什么?” 邵芸琅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地说:“一支马球棍,是皇后娘娘当年用过的,应该在黑市中拍卖,让他先打听打听,找一个叫……滕五爷的。” 前世这支马球棍被邵宛卿得到了,即使她后来没能参加那场大庆与西凉的马球赛,依然凭着这支球棍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 邵芸琅不是要与她争宠,而是不想邵宛卿再有机会攀上皇后,即使她最后依然嫁给四皇子,那也绝不会如上辈子那般事事如意。 青碧最近学聪明了,不懂的事情不要问,姑娘吩咐的事情照办就好。 邵芸琅这一觉睡到黄昏,去给梁氏请安时又被罚站了,顶着寒风站了一个时辰,又听赵嬷嬷念叨了无数遍去上学的规矩,饿的她两眼发懵。 如意这个大丫鬟在一开始表现的都挺不错,等她回沐园竟然还能吃到热饭热菜,而且饭菜品相比以往好了不少,冲着这一点,邵芸琅没少夸她。 “还是如意能干,不像青碧笨手笨脚的,每回提回来的饭菜都是冷的。” “姑娘说笑了,这沐园离大厨房远了些,不过奴婢一路拿炭火温着饭菜,这样您想什么时候吃都成。” “你做的很好,像你这样贴心的丫头来了我这里真是屈才了。”邵芸琅叹了口气。 如意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很快又愉悦地说:“二姑娘您别这么说,能伺候您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邵芸琅嘴角勾起,这小丫头有几分聪明劲,要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还真可以好好用起来。 除了青碧,如意的待遇明显比另外两个大丫鬟好,青碧又不与她争,让她在这沐园里的地位直线攀升。 虽然她最初是想去大姑娘屋里伺候的,可春熙姐姐说的没错,大姑娘身边没空出人来,不如先到二姑娘身边攒资历,等二姑娘嫁了,她肯定得是个小管事。 长戈在武侯府外蹲了两天,连邵二姑娘长得是圆是扁也没问到,问到的人在思考了半天后,反问他一句:“这武侯府里有二姑娘?似乎从未见过。” “少爷,您这份差事太难办了,这位邵家二姑娘从小就没出过门。”长戈回去汇报说。 杨钺在练武场练刀,大冬天的光着膀子还大汗淋漓,他练完最后一式,收刀后披着外衣走出来。 有侍卫过来收拾场地,同时将杨钺的宝刀抬下去保养。 这把刀重达四十公斤,许多人单手都拎不起来,没想到杨六郎竟然能握着它练了足足一个时辰,这让侍卫们对这位小公子刮目相看。 “是我失算,想个法子往武侯府安插个下人,至少得能进内院的。” “这……少爷,您若是喜欢这位二姑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奴才有个好点子……哎呦!” 杨钺收回打人的手,指着他一脸嫌弃地训道:“你脑子生锈了?我会喜欢她?呵呵,我……我……真是气死我了!” 杨钺心想:那么多年,我看着她一步一步算计着往上爬,做了那么多要人命的事,这种女人谁敢喜欢? 柔佳郡主是荒淫无道,而这女人则是恶毒狠辣。 “那您……” “别问那么多,把这件事办好了本少爷有赏,否则就把你发配边疆去!” 长戈还高兴地说:“那也挺好,这次让长戟抢了先,下回就得轮到我了,我都好几年没见到大将军他们了。” 提起父亲,杨钺心情不好了起来,也不知道长戟能不能办事情办好,更不知道到时候他能否顺利偷梁换柱,将家人救出来。 第31章 赌坊 “少爷,虽然大事没打听到什么,不过听说邵二姑娘在武侯府很得老侯爷的看重,连名字都亲自帮她改了,想来以后就好打听了。” “改名?改什么名?”杨钺激动地问。 “不知道啊,人家贵女子的闺名怎会随便透露出来,但她们这一辈的女孩不都从“宛”字吗?” 杨钺有些不安,他不记得这女人现在的名字是什么了,但他记得很清楚,她登上太皇太后时圣旨上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邵芸琅。 假如真是老侯爷给她改了名,那她后来又怎会自己给自己改名? “不对,肯定哪里不对劲,再去查,明天之前我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杨钺有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这女人也重生回来了? 不行,他要亲自确认才安心,假如她也回来了,那她的存在也许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他决不能让计划有失。 “少爷,您去哪儿啊?”长戈见他披着外衣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往外走,赶紧喊道:“少爷,您还没穿衣呢。” 杨钺停下脚步,提起院子里的水桶从头浇到脚,冰冷的水让他瞬间清醒了,他丢开水桶跑回自己的院子里。 长戈目瞪口呆,抱着脑袋自言自语:“完了,少爷是不是傻了?他一定爱惨了那位邵二姑娘。” 长戈为自己的无能羞愧,少爷痴心一片,他却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到,什么忙也帮不上,他怎么有脸见少爷? 过了一会儿,杨钺又风风火火地出来了,换了一套新衣裳,与雪的颜色一样白,衬得他仙风道骨,仿佛不染尘埃的谪仙一般。 这还是那个鲜衣怒马、游手好闲的杨小爷吗? 杨钺以前偏爱红色,穿红衣骑枣红色汗血宝马,闲来无事策马奔腾,惹得京城街上的百姓看到红裳都自动避让。 “少爷,等等我!”长戈追上去,一脸疑惑地问:“少爷,您这衣裳什么时候做的?怪好看的。” 杨钺扯了扯衣袖,低头扫了一眼,问他:“本少爷这样打扮是不是显得格外乖顺俊逸?” “确实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枉费他从大哥的衣柜里找到了这件衣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根本不适合他大哥的身材,反倒是他穿上非常合身。 “一会儿我偷偷翻墙进去,你就在外边接应,万一被人看见了,你就大喊一声大少爷,记得把脸遮起来,别让人认出来。” 长戈听得一头雾水,“少爷,咱们要去哪儿?” 这京城还有需要他家少爷翻墙才能进的地方? “武侯府!” “……”长戈又石化了,他早该知道的,他家少爷一天不闯祸就不是他家少爷了。 长戈念叨道:“少爷,您再好好想想,那可是武侯府,与咱们府平起平坐,又素来不和,万一被发现,老祖宗都保不了您。” “少爷,您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把二姑娘的消息给您摸透了,几时起几时息,平日里做什么吃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给您摸的透透的。” “少爷……” “闭嘴!”杨钺嫌他聒噪,骑上自己的宝马上街,不过去的方向并不是武侯府。 长戈小声提醒:“少爷,您走错路了,武侯府不在那边。” “我知道,翻墙这种事当然要晚上做,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长戈:“……” 杨钺在街上闲逛了一圈,最后牵着马儿进了一家赌坊,这地方阔别已久,让他十分怀念。 不过在长戈眼里,这地方他家少爷前几天才来过,不值一提,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看着少爷,别让他把将军府输了就行。 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杨小爷在赌坊里的名声和他当纨绔的名声一样响亮,从玩这个开始就没输过。 “哟,杨小爷来了,您今儿想玩什么?掷骰子还是牌九?” 杨钺脚步不停地上楼,推开一间屋子的门,对跟上来的掌柜说:“让滕五来见我,我有事找他。” 掌柜的与他相熟,应了一声替他传话去,还拉着长戈嘀咕:“杨小爷今日格外俊朗!” 可不是,这一路走来不知道迷了多少女人的眼,还被扔了许多手绢荷包,都在打听这个俊俏郎君是哪家的。 “也就换了身衣裳而已,大惊小怪。”长戈端着架子说。 滕五名叫滕安之,是这京城有名的地头蛇,这一片的青楼赌坊都是他开的,但他背后的人才是让别人忌惮的。 皇帝今年就要过六十大寿了,沉迷炼丹不可自拔,朝中大臣屡屡上书恳请皇上立储,深怕他老人家突然驾崩朝政大乱。 一涉及立储,就不得不提宫里的四位皇子,大皇子、四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年纪相差十岁。 只不过众人皆知,大皇子平庸无才,文武皆不出众,被皇上不喜,四皇子则恰好相反,自幼聪慧伶俐,文武双全,据说赵国舅力推的太子人选就是他。 二皇子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没外家帮衬,自己也低调且没什么本事,向来被人忽略。 三皇子乃乔贵妃所出,深受皇上喜爱,小小年纪就在刑部历练,一连破了好几件大案,贤名远播,也是朝臣力推的对象。 这滕五的背后就是乔贵妃的娘家,杨钺以前不是不知道,但以他的身份,不管哪位皇子都得拉拢他。 他在京城可以横着走,于是便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有恃无恐。 等他爹战死,杨家背上通敌卖国之名,他在这京城的处境犹如过街老鼠,人人都可以朝他吐口水扔臭鸡蛋。 镇国大将军府名声一落千丈,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即使他后来找到了证据自证清白,同时也立下了战功,依旧没能扭转大将军府的命运。 大厦将倾,他能否改写杨家的命运呢? 他甚至动过造反的念头,杨家有戍边将士三十万,一旦起兵造反,胜算也不是没有。 但这些将士一旦撤离边境,西凉等周边国家必定集结入侵,到时候生灵涂炭,他们杨家就是千古罪人了。 第32章 买卖 滕安之得到消息就过来了,这位小少爷是主子要拉拢的人,来他的场地玩从来都是好好伺候着的,否则哪来的十赌十赢。 “听说杨小爷有事寻我,可是在这里玩的不痛快?”滕安之里握着一把折扇,穿着蓝白锦衣,头戴幞巾,看起来更像书院的书生,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杨钺打量了他一眼,谁能想到这位在京城黑市占据一席之位的滕五爷竟然是个读书人,斯斯文文的。 他后来从三皇子派系中脱离出来,随自己远赴边关,一直在自己身边当军师,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滕安之觉得这位小少爷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像是在怀念什么,难道他长得像他某位故人? 而且几日不见,这位小少爷气质大变,不单单是穿着打扮上的改变,连眼神都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 杨钺回神,端着茶杯低下头,掩盖了心中的感慨之情,对他说:“今日找五爷来是有笔买卖想跟你做。” 滕安之道:“您还是喊我滕五就好,这么客气我有些不习惯。” 杨钺抬头看他,认真地说:“五爷是在替三皇子办事吧?外人都说三皇子破案如神,可这其中有多少是五爷帮忙出谋划策的呢?” 滕安之笑看着他,反问道:“杨小爷什么时候也关心这些事情了,难道说杨家准备站队了?” 庶女嫡谋 第12节 “站队倒不至于,但也许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腾安之惊奇地看着他,短短几日不见,那个只会斗鸡走狗的杨六郎也开始涉政了?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杨家的意思? 如果杨家真的打算参与夺嫡,难道不更应该选两位嫡出的皇子吗?三皇子既不占嫡也不占长,何德何能与杨家结盟? “这话我可不敢接,我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与杨小爷这般人物是不能比的,至于我的目标也是人人都能看透的,无非是管好这一亩三分地的生意罢了。” “那在商言商,我们来做笔生意吧。” “杨小爷说说看,生意上的事情我肯定会好好斟酌的。” 杨钺起身走到窗边,搭着窗棂看下方赌场的热闹,从这个角度,他才发现坐在赌桌上的人是何等疯癫。 他说:“皇上六十大寿快到了,万朝来贺,到时候京城客商云集,我想要二十匹西域宝马,价格好商量。” 滕安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问:“杨小爷自家就有马场,好马肯定也有,怎么会想要从外头买马?难道说这二十匹宝马非得是汗血宝马级别的?” 马是非常重要的军需,杨家的马场有朝廷的官员管着,每一匹马的进出都有记录,杨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偷偷运出二十匹马,而且,他只要好马。 腾安之这个人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杨钺知道他与西域商人有生意往来,二十匹马对他来说并不难。 “这你别管,酬金可以任由你开,条件是,这二十匹马必须在除夕前到位,你可以直接让人将马送到我别庄。” 腾安之仔细思考着这其中的利弊,和杨小爷做生意可不能当做一笔简单的生意,弄不好也许会是个大坑。 不过眼前的少年看他的眼神格外亲厚,不像要算计他的样子。 “离除夕不过一个多月了,时间有些赶,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杨钺丢了一个黑色布袋给他,沉甸甸的,“这是定金。” 滕安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十锭金子,一千两金,做定金足够了。 他很好奇,这位小少爷真的有这丰厚的小金库?别是从家里偷拿的吧? “定金已收,概不退回,杨小爷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自然。”杨钺虽然很想和他把酒言欢,可是现在两人的关系远没到这一步,于是起身告辞。 滕安之送他下楼,正好看到一个青年在跟掌柜打听他,于是停下脚步问:“在下滕五,不知这位客人寻我何有何事?” 眼前的青年明显是哪家的小厮,穿着布衣,神色拘谨,见到他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好奇地打量他的脸。 这种目光他见多了,谁都以为滕五爷是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没想到是个白面书生,会怀疑很正常。 掌柜与他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五爷。” 青年局促地低下头,退后一步作揖说:“五爷见谅,是小人没见过世面,无意冒犯。” 滕安之摆摆手表示无妨,“你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我家……我家公子想要一支马球棍,听说在您这,所以派小人来问问,您要出多少价钱肯卖。” 能被特意询问的马球棍必然不是凡品,而滕安之手上确实有这么一支马球棍,可他还未将消息散播出去,谁如此神通广大,竟然先得知消息了。 “不知你家公子贵姓?” “恕小人不能告之。” 来黑市买东西的会隐瞒身份很正常,滕安之也不强求,不过他那支马球棍可是女子所用,难道是哪家公子买来献给心上人的? 杨钺听了一耳朵,总觉得这件事有些熟悉,接下来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年底皇帝大寿,到时候西凉国会提出与大庆来一场马球赛。 前世他是男队领队,最后输了比赛,女队的领队是柔佳郡主,也输了,大庆颜面尽失,他因为此事还自责了好长一段时日。 能被黑市看中的马球棍必然是有来历的,但大庆不尚武,谁用过的马球棍如此抢手? 杨钺一脚迈出赌坊,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物。 他转身走回去,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塞给滕五爷,“那支马球棍本少爷要了,差价多少派人送单子到我府上。” 罗松愣住了,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怎么光明正大抢人东西? 他急忙说:“五爷,这样不妥,是我先问的。” 杨钺却指着那枚玉佩说:“但是我先付的账,或者你可以现在拿出全款买下此物。” 滕安之也只能对那小厮说抱歉了,“东西已被订,烦转告你家公子一声。” 杨钺甚至嚣张地说:“他如果不服,让他来找本少爷。” 罗松只是武侯府一名小小花匠,哪里会认识这位贵公子是谁,哀求地看向滕五爷,后者笑道:“你竟然不认识堂堂杨家六郎,看来你家公子与此物无缘了。” 杨家六郎,这名头是京城人就知道,罗松更加绝望了。 第33章 杀人 邵芸琅听到这个消息愣了片刻,那东西怎么会跑到杨六郎手里? 看来是自己派人去问的时候正巧被他听到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改变才导致整件事的改变。 不过东西只要不在邵宛卿手里就行,她并不是一定要得到。 她交代青碧说:“这件事就到此结束,让你兄长不要再去问了,” 她沉思片刻,杨钺是天生的将领,用兵如神,可是在这一年,他还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甚至输了即将到来的马球赛,这件事也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甚至连带镇国大将军府也被百姓质疑。 这才导致后来镇国大将军府被污蔑通敌卖国时会有人信以为真。 要不要稍微提醒他一下呢? 邵芸琅不想看到镇国大将军府倒下,有杨家挡在前头,武侯府才更安全。 但要怎样才能有效地提醒他并且不被怀疑呢? 邵芸琅独坐良久,突然眼睛一亮,是了,这次的主要对手她都有所了解,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夜色深沉,亥时初,侯府各处都熄了灯。 武侯府后院围墙外蹲着两个人,正是杨钺和他的小厮长戈。 “少爷,您到底想好了没?要不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蹲在人家后门做什么?”长戈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皮毛披风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顶。 他家少爷在这里蹲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吵!”杨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化作白雾消散在空中,无奈地说:“我不知道她住哪个院子。” 武侯府可不小,他总不能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找过去,那肯定要被发现了。 他敲了一下长戈的脑袋,“都怪你,一点小事都打探不出来,下回给我弄个武侯府的布局图回来!” 长戈哭丧着脸,“少爷,您这是强人所难,武侯府戒备森严,谁能轻易得到布局图,不过您如果要打探那位姑娘的住所也不难,问题是知道名字您也找不着啊。” 他其实不支持少爷这么干,哪有男子汉夜闯清白女子闺房的,这要是被发现,人家的名声就毁了。 他家少爷这可不像是喜欢人的样子,更像是有仇。 “少废话,起来!”杨钺捶了捶发麻的双腿,起身走出这条小巷。 “您不去了?”长戈略带欣喜地问。 “去了也白去!”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长戈已经被冻麻木了,许久才发现他们走的道方向不对,“少爷,咱们不回府吗?” “不回。” “那是去赌场还是青楼?” “杀人。” “……”长戈以为他开玩笑呢,直到他在青楼后巷里看到他家少爷拧断了一个男人的脖子,又熟练地清扫了周围的痕迹,带着他绕到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舒怡馆。 舒怡馆也是小有名气的清倌馆,杨钺听了一夜的曲,黎明时才醉醺醺地被扶出大门。 “杨小爷慢走啊,改日再来……”老鸨得了重赏,笑得合不拢嘴。 这样的财神爷天天来才好呢。 长戈神色木然,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都在抖。 “啊……杀人啦……”不远处传来惨叫声,杨钺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无知无觉。 长戈吓了一跳,神色紧张,赶紧将杨钺抗在肩膀上丢进马车里。 一回到侯府,杨钺立马睡下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长戈憋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恐慌,闹得他一整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杨钺起床时神清气爽,沐浴更衣后去陪老夫人用晚膳,之后去了演武场练功,正常的不得了。 “别愣着了,过来陪我过几招。”杨钺冲他的小厮喊道。 长戈武艺高强,一开始只用了三成力,被揍的嗷嗷惨叫。 “哼,再敢敷衍本少爷,下次打中你的就不是本少爷的拳头了,尽全力!” “是!”长戈不敢再大意了。 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杨钺舒坦了,看出长戈心不在焉,拍着他的肩膀说:“别问,我自有用意。” 昨夜被他杀的人是城西的一名指挥使,他做过的恶事便是灭了他满门也不为过,那是比赵殷晟更该死的人。 长戈被赶去睡觉了,杨钺在演武场又耍了一会儿刀,直到雪落下来才收功。 子时已过,杨钺敲开了祠堂的大门。 “少爷,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守门的老伯提着灯笼照亮了杨钺的脸。 “睡不着,想和祖宗们聊聊天。”杨钺大步走进去,祠堂里时时刻刻都点着蜡烛,他随意跪坐在蒲团上,当真自言自语起来。 俞老伯怕冻着他,特意搬了炭盆进来,还塞给他一个汤婆子,“您确实该好好跟祖宗们聊聊,有什么需要您喊我。” 杨钺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俞伯啊,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我今夜其实是来找你的。” 俞老伯的年纪很大了,满脸的褶子,背还有点驼,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少爷真会开玩笑,若说我的不寻常之处,大概就是比旁人多活了几岁吧。” 杨钺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俞伯,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了,你帮我做件事吧。” 他的眼神太清澈,目标太明确,俞老伯不得不怀疑他真知道了些什么,顺着他问:“少爷想要我帮什么忙?” 庶女嫡谋 第13节 “我要一份武侯府的布局图,还要你派人帮我监视几个人。” 俞伯震惊极了,他果然知道了,“少爷……您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你身份不简单?还是知道你手里有一支死士?这当然是父亲告诉我的。”杨钺说的肯定,但这个时候,杨老将军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他,而是等他们战死后,祖母才将这支队伍交到他手上。 俞伯却没有怀疑,京城里只有这一根苗苗,他迟早要接手这支队伍的。 只不过对于他的要求,俞伯犹豫了,“少爷为何要武侯府的布局图?我们两家虽说不太和睦,但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您最好不要招惹武侯府.” “我当然有我的用意,你只说帮不帮吧。” “那少爷可以保证不会胡作非为吗?若是因此让将军府陷入麻烦,往后您的话我可就不听了。” “好,一言为定。”杨钺将要监视的名单告诉他,俞伯一开始还当他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听到了几个不得了的名字。 “您这是……?” “你只要知道,这几个人对我们将军府心怀恶意,正在筹划一场阴谋,盯着他们也许能提前瓦解他们的计划。” “如此重要的事您怎么不告诉将军?”俞伯看他就跟看小孩一样,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自然不太赞同他的做法。 “此事还未经证实,若是劳师动众地让父亲知道了,可能会打草惊蛇,不如我们先盯着这几人,一旦他们有异动,我们再商讨对策。” 俞伯点点头,老怀安慰,“少爷终于懂事了。” 杨钺小脸一红,他当年这个年纪可称不上懂事,人不会无缘无故长大,若没有经历那场巨变,他也许一辈子就是个纨绔。 可谁愿意被迫成长呢? 第34章 是又如何 “哟,这不是惜琴姐姐吗?这天都黑了怎么才回来?”如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邵芸琅看向窗外,才发现自己独坐半个时辰之久了,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她的屏风终于绣好了,明日就能拿到尾款,心情大好。 “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如意尖锐的声音传入屋内,“琴?梅花?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啊,去摘个花竟然还带着琴,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不成?” 谁都知道,这府里大姑娘的琴弹的最好,惜琴抱着琴出去,在沐园下人们的心里就跟喝醋似的酸。 徐嬷嬷出面教训了两人几句,让她们赶紧干活去。 邵芸琅用膳时瞧见惜琴脸颊泛红,眼角带着春意,明白她应该是得手了,就不知道是钓上了哪条大鱼。 没过几世子爷在府里打听一名丫鬟,容貌上乘,风姿动人,还会弹一手好琴。 邵承德自认为问的隐蔽,可这府中后院是女人的天下,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了几位主子的耳中。 梁氏只需要稍稍打听就能得知梅林中发生的事情,原来最近这些日子,邵承德途径梅林时都听到了琴声,起初没放在心上,有一次恰好碰到了提着花篮出现的惜琴,扶风弱柳之姿,在梅花与灯光的映衬下越发美艳,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心里。 偶遇次数一多,邵承德便起了心思,可对方总是一瞧见他就落荒而逃,对他避如蛇蝎,这才有了寻人一事。 梁氏在屋里狠狠发了一通火,“这个贱人!她怎么敢?……快将人绑了丢出去府去,这勾引人的狐媚子果然不是好东西!” 赵嬷嬷忙劝阻,“夫人,您息怒!这时候可绑不得,咱们得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你是说要让世子纳了那贱婢不成?” “还没到那一步呢,世子不过是多嘴问一句,如果人立马消失,追查下来知道是您的动的手,难免会心存芥蒂。” 梁氏这些年顺风顺水,邵承德一直没说要纳妾,也没对哪个丫鬟上心过,她便以为他对自己是真的情真意切。 “我咽不下这口气!”尤其那婢女还是她买进来送到庶女身边的,她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有邵芸琅掺和一脚。 不过问过的人都说,是惜琴冲撞了四姑娘才挨了罚,大冷天的去梅园采花,她几乎天天早晚都会在那边。, “不管如何,我咽不下这口气!” 主母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邵芸琅和惜琴同时被叫了过来,跪在院子里半晌没人理。 惜琴诚惶诚恐,不知道自己今天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邵芸琅却显得淡定多了,甚至在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时突然转身将惜琴推倒在地,扑过去焦急地喊道:“惜琴,你怎么了?” 她暗中朝惜琴使了个眼色,后者余光瞥见一双黑色的官靴,心领神会,虚弱地靠在她怀里说:“二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牵累了您。” 说完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邵芸琅高声喊道:“快来人,惜琴她晕过去了!” 邵承德快步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冲着跑出来的赵嬷嬷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嬷嬷心下一咯噔,怎么会这么巧?老爷今日怎么提早回来了? 但不等她有所动作,邵承德已经瞧清了那丫头的长相,从邵芸琅怀里接过惜琴,亲自抱进了屋内。 赵嬷嬷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邵芸琅冲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梁氏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被这一幕刺激的晕死过去,然后还不得不装作大度的样子让人去请郎中。 邵承德未必不知内情,只是顾着她正室的面子,好声好气地说:“念词,这个丫鬟……我欲纳她为妾。” 梁氏脑子轰隆一声炸了,怔怔地问:“你要纳妾?” 这是邵承德多年来第一次提这种要求,梁氏在他面前一直是温柔大方的贤妻,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口,缓了缓才说:“惜琴是芸娘的大丫鬟,老爷如何能看上女儿院子里的丫鬟?这……这传出去……怕是于礼不合。” “原来她叫惜琴,好名字!” “哐当!”梁氏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咬了咬后牙槽,挤出笑容说:“她倒是好运气,刚进府没多久就能遇上你,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旁人相助。” 邵承德坐下说:“我都问清楚了,与她无关,你随便寻个由头将人要到身边来就是了,要不先做个通房丫鬟吧,谁会在意一个小小丫鬟?” 梁氏却不想答应,“老爷若是想要个貌美鲜嫩的丫鬟伺候,我替您再寻摸几个好的,那惜琴出身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难道我们侯府买丫鬟还能从风尘之地采买?” 梁氏当然不能承认,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惜琴没晕多久,郎中来了也只说她是身体受乏所致,领了药方就回去了。 沐园里,大家看惜琴的眼神都复杂的很,尤其是如意,前几天她才骂过惜琴,说她长得一脸狐媚样,抱着琴出去指不定是想勾引谁,没想到真被她勾引上了。 邵承德是府中世子,年纪虽然不如几位公子年轻,但也不老,长相俊朗,还身居高位,想爬床的人大有人在,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外来者抢了先。 “惜琴姐姐可真有本事啊。”如意酸溜溜地说:“这一朝飞上枝头,往后可就成了我们的主子了。” 李婆子也嘀咕了两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惜月护着姐姐说:“这与我姐姐有何关系?要怪也是怪……” “瞧瞧,姐妹俩一样的恬不知耻,可惜被老爷看上的人不是你,否则你们姐妹是不是还想供侍一夫?” “我才没有!你胡说!” “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谁信啊?”众人嘲讽地笑着。 惜琴将妹妹拉到身后,趾高气扬地说:“就算是又如何?你们能奈我何?” “呸,不要脸的贱蹄子!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后有你好受的!” “够了,越说越荒唐!”徐嬷嬷将一群丫鬟婆子训斥了一顿,但也只能止住表面的风波,背地里,大家将这对姐妹孤立了。 第35章 再演就过了 邵芸琅原以为这件事还会再拉扯一段时间,没想到当天蘅芜院就过来要人了。 也亏得惜琴聪明,选中的是邵承德,那梁氏要处置一个勾引少爷的小丫鬟轻而易举,但看上她的是邵承德,她只能忍气吞声。 “惜琴是母亲赐予我的大丫鬟,聪慧能干,我很器重她,恕我不能答应。”邵芸琅竟然拒绝了。 惜琴也跪着表示自己只想伺候二姑娘,别无二心,“请转告夫人,奴婢真的不想做通房,奴婢这辈子只想伺候二姑娘。” 邵芸琅瞥了一眼她的发顶,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这么聪明的丫鬟真舍不得送出去。 映红气得发抖,一巴掌打在惜琴脸上,冷笑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丫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事情有你拒绝的余地吗?” 邵芸琅听出她在指桑骂槐,捂着胸口靠在一旁说:“也是,我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母亲指派来的,她想要哪个自然都行,是我与惜琴没有主仆缘分,你走吧。” 她伤心地落泪,惜琴也不好受,抓着邵芸琅的裙子哭泣道:“姑娘,我不走!” 邵芸琅扶她起来时低声说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再演就过了。 惜琴却不甘心只是一个通房的身份,狠下心说:“不,我死也不要做通房!”说完她竟然朝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邵芸琅惊慌大叫:“快拦住她!” 映红下意识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可是惜琴的额头还是撞在了柱子上,破皮出了血,沐园大乱起来。 映红没料到她如此烈性,丢下她慌忙往回跑。 过了一炷香时间,赵嬷嬷亲自带着郎中来了,还带来了一箱子好东西,说是给惜琴添的嫁妆。 “夫人赞赏惜琴忠心不二,特准提她做姨娘,她姓柳,往后大家见面便要称呼她一声柳姨娘了。”赵嬷嬷来的急,发丝有些乱,可见刚才蘅芜院也不太平。 惜琴头上的伤不要紧,连疤都不会留,惜月给她梳妆打扮后,送她上了一顶软轿,哭着送她进了一座偏院。 她知道自己姐姐心气高,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盼着她将来不后悔就好。 邵芸琅再去请安时就经常能碰到惜琴了,她梳了妇人的发髻,眉眼间更添成熟妩媚的风采,被梁氏找各种理由立规矩,看着柔顺实在刚毅。 邵芸琅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昔日的姨娘,当年她娘亲肯定也是被这样苛待的吧? 不,还是不一样的。 她娘从始至终都没得到邵承德的认可,而惜琴,那日带着伤被抬进去后,听说邵承德大发了一通脾气,将映红杖责发卖出去了,可见,他对惜琴确有几分真心。 不过男人的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希望惜琴能明白这一点。 邵宛卿得知这件事后并没有太大的表示,一个妾而已,她不会自降身份去为难她。 不过她还是将徐嬷嬷叫去问了一次话,话里话外揣摩着这次的事情邵芸琅知不知情。 徐嬷嬷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自然是将邵芸琅摘的干干净净。 庶女嫡谋 第14节 邵芸琅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不仅额外赏了银子,还承诺她,只要她孙子戒赌,她可以给他找一份正经的差事做。 徐嬷嬷自然感激万分。 接近年关,皇帝寿辰在即,京城越发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外国使臣队伍进京,百姓们最爱看热闹,尤其是那些长相与中原人不同的胡人,金发碧眼的格外招人眼球。 “听说陛下这回六十大寿办的极为隆重,各国派使臣来贺,尤其这西凉与东辽更是送了上百车的贺礼。” “这算什么?我听说他们还带来了漂亮的公主,要与我朝和亲呢。” “我瞧见过胡人舞姬,面白如玉,身段妖娆,五官非常精致,美的像一尊娃娃,也不知道她们的公主殿下是何等风采。” “我等一介草民自然是瞧不见的,不过听说西凉人提出要与我朝贵女打马球赛,他们的公主亲自出马呢。” “西域女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说不定这位公主虎背熊腰,我们大庆的贵女个个知书达理,怎么能与他们比这个?” “友谊赛嘛,人家提出来了我们也不好拒绝啊,听说陛下已经答应了。” “也不知道会有谁上场。” “男队那边选了杨六郎作为领队,还有几位年轻的武官,都是出身极好的,听说杨六郎是东辽的使臣指定的。” 这事邵芸琅知道,东辽恨镇国大将军府已久,能有机会让杨家子弟出丑,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杨六郎虽说不务正业,可武功骑射都还不错,皇帝没理由拒绝。 “女队这边听说看中了我们家大姑娘、柔佳郡主,还有几位平日与她们一起玩的姑娘们,她们都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肯定信得过她们。” 皇后年轻时爱打马球,因此贵族女子之间也风靡此项运动,邵宛卿从小就学这个,在去年的一场马球赛上大放异彩,得了头名,很得皇后喜欢。 都是些邵芸琅知道的消息,她兴致缺缺,“听说外头很热闹,真想出去看看啊。” 她上辈出去的机会就很少,幼时被关在府里,后来进了宫更是出不来,她所了解到的民生都是从一本本书和奏章里看到的。 重活一世,她更向往市井生活,若是将来有机会能游历天下,就是少活二十年她也愿意。 “过几日就是宫宴,府里给您准备的衣裳首饰都不太上心,要不您求求老侯爷,就说出门逛逛衣裳首饰铺子,他肯定能答应的。” 邵芸琅摇头说:“这种小事何必麻烦祖父。” 第二天去冷梅园上课时,她无意间就提出了这件事,邵宛妍最爱凑热闹,下了课就去求董姨娘。 董姨娘爱女,好看的衣裳首饰都是成批买回来的,得知她要出去逛街也没反对,以前邵宛妍也经常和姐妹一同出去。 “只是要带上你二姐姐,这恐怕得你大伯母同意。”董姨娘的身份在三房还能说上话,但在大房世子夫人面前就差多了。 邵宛妍最近对邵芸琅很不错,因为先生布置的课业总是邵芸琅先完成的,她只要抄就好了。 “大姐姐被选去打马球赛了,大伯母近来肯定没空管二姐姐,我去问一句,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那也好,那孩子挺懂事的,也难为她了。”董姨娘进府时还见过邵芸琅的生母,那是个真正温柔知礼的人,只可惜被误了一生。 第36章 恶人先告状 梁氏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心情甚好,走路都带着风,一听邵宛妍要带邵芸琅出门逛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让人给邵芸琅准备了一百两银。 “大伯母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邵宛妍一头雾水。 邵芸琅却知道,邵宛卿名声大噪,又受皇后娘娘看重,儿子女儿都出色,当娘的自然骄傲。 再看柳姨娘,除了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她还有什么呢? 前世,梁氏可是风光了大半辈子,邵承德到了晚年才开始沉迷美色,可那时候,梁氏连孙子都有了,也不像现在这么愤怒了。 等三姐妹在门口汇合,看到大门外停了两辆马车,马房的管事一脸尴尬地看着邵芸琅。 这府里除了二姑娘,其余主子各个都有属于自己的马车和车夫。 二姑娘突然要出门,管事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给她配哪辆马车。 主子们的车是万万不能动的,可下人们的车拉出去给二姑娘坐未免有**份,这临时临头的想采买一辆新车也来不及了。 “这有什么,二姐姐跟我坐一辆车就是了,我们各自只带一个丫鬟就坐得下了。” 邵宛茹拉住她说:“不行不行,我也得跟你们坐一起,让她们几个坐我的马车去。” 邵宛妍的马车很豪华,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上面有茶桌有点心,马车动起来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邵宛妍炫耀道:“这马车是我十岁生辰时舅父送的,车身乃精铁所造,车轮也是特制的,刀枪不入,安全的很。”。 邵芸琅表现出激动模样,“我第一次乘坐马车,没想到这么舒服。” 邵宛妍微抬起下巴:“那当然,我的马车可不是旁人能比的。” 邵宛茹拿了一枚蜜饯丢过去,娇嗔道:“四妹妹快别炫耀了,知道你的马车是全家最好的了,不过这也是因为京城的路平坦,若是出了城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邵芸琅顺势问道:“两位妹妹出过城吗?” “那是自然,每年三月,长公主都会在城外悠然山庄举报赏花宴,这可是京中一大盛事呢。” “还有每年的浴佛节,大相国寺都有庙会,可热闹了。” “青云观的祭祀日也不错,咱们家每年都要去的。” 邵芸琅心生向往,感慨道:“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也不知我以后能不能去。” 邵宛妍和邵宛茹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这有何难?往后我们出去带上你就是了。” 之前她们嫌邵芸琅小家子气,不愿意带她出门,不过相处几天后,她们发现这个姐姐还马马虎虎,总能哄得她们开心,比跟在大姐姐屁股后面当小跟班舒服多了。 邵芸琅对付两个小丫头片子手到擒来,无非是捧着她们,让她们高兴就行。 家里邵宛卿一支独大,走到哪都是焦点,两个妹妹难免被忽视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哪个不喜欢被人夸赞呢? 邵芸琅一路上隔着薄薄的窗帘向外看,即使看得不太清也高兴的很,让两位妹妹心生怜悯。 “二姐姐,你今日第一次出门,想去哪里逛?” 邵芸琅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做主就好,我都可以。” 邵宛妍掰着手指数道:“那我们先去霓裳阁看衣裳,然后去雅集买胭脂水粉,再去日月阁看首饰,还可以去天下第一楼用饭……” “四妹妹这是要把京城逛一圈吗?咱们就半天功夫,哪去的了这么多地方?”邵宛茹摇头笑道。 邵宛妍叹了口气,“是啊,时间不够,若明日能让我们再出来一次就好了,马上就过年了,得好好添置些东西才好。” 也就像她这样有钱的人才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就邵宛茹这样的嫡出小姐,府里已经给准备了四套新衣裳,两副头面,过年足够了。 但她乐意陪邵宛妍出来,一是出门机会难得,二是和邵宛妍出门总能得些实惠。 问起邵芸琅时,她诚实地说:“每年新年绣房会给我做两套新衣,还有一些珠花首饰。” “这么少?”邵宛妍打量了她一眼,皱着眉说:“你我虽是庶出,可出生在武侯府,你还是大房的人呢,他们竟然……” “四妹妹!”邵宛茹咳嗽一声,提醒她别乱说话,大房的事她们哪管的着?而且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邵宛妍无非是心直口快些,说完就后悔了,讪讪地端起茶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颠了一下,邵宛妍手里的茶杯滚落在裙子上,好好的一条粉裙变得脏兮兮的。 她垮着脸怒喝道:“怎么回事?” 车夫将马车停到路边,转身回答:“对不起姑娘,刚才……刚才是杨小爷骑马飞驰而过,差点撞上了我们的马车,还好有惊无险!” 马车晃动的那一下,窗帘被吹起了一角,正好杨钺擦身而过,视线里出现了半张无暇的脸,明明没见过几次,他还是认出了这半张脸的主人。 “吁……”他勒紧缰绳,驱使着骏马调头走回来,哒哒哒的马蹄声逐渐靠近,邵宛妍等人都以为他是过来道歉的。 这马车上有武侯府的标识,一般人见了也不敢惹。 “嗤,大白天的见鬼了,刚才是你们挡了本少爷的道?” 后头跟上来的长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家少爷才乖了几天,怎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车夫战战兢兢地回答,“杨小爷恕罪,是老奴没看清您的马。” 换做是别人,他还能借着武侯府的威名训斥一番,可这位小爷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车门被推开,邵宛妍隔着一层纱帘骂道:“道什么歉?难道你背后长眼睛了?杨钺你自己骑马差点撞上我们,还有理恶人先告状?” “我就恶人先告状了,怎地?”杨钺表现得像个泼皮无赖,气得邵邵宛妍在马车里跳脚,又不能出去和他理论。 邵芸琅撑着下巴靠在窗边,瞥见桌上有笔墨,取了一张白纸刷刷刷地写了一行字,然后包着一枚镇纸揉成一团朝车前骑马的少年砸去。 第37章 找茬 纸团正中杨钺胸口,她郎朗开口:“都说好狗不挡道,我以为京城的路够宽敞了,应该不至于连一辆马车和一匹马都过不了,杨六公子堵着我们侯府的马车意欲何为呢?” 马车里,邵宛妍和邵宛茹愣愣地看着她,连她们也不敢骂杨六郎是狗啊,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邵宛茹后知后觉地捂住她的嘴巴,对她摇摇头。 这个碰上讲理的她们自然不该退缩,可对方是杨钺啊,无恶不作的杨六郎怎么会跟人讲道理? 她们到底是女子,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吃亏的也是她们。 这一刻,邵宛茹姐妹俩突然后悔带邵芸琅出门了。 杨钺确认过纸团是某人丢出来的后,好奇地打开一看,潦草的字迹勉强能辨认出是一句诗: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 这是骂他狂妄无礼啊,她可真敢,当年怎么就没发现这位二姑娘如此好胆呢? 他冷笑一声,“算了,小爷不跟你们计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转头骑着马跑了,看热闹的人唏嘘道:“看来杨小爷还是得给武侯府面子的。”换做是别人这样骂他,也许马车早被拆了。 邵宛妍松了口气,好奇地问:“二姐姐写了什么?” “没什么,就骂了他一句,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口,有辱斯文。” “那你写给他,就不怕被他拿了把柄?”那张纸条可是出自邵芸琅亲笔,若是被人污蔑私相授受可就糟了。 邵芸琅安抚道:“放心,那字潦草的我自己都不认识。” 两个小丫头终于被逗笑了,刚才的担忧也烟消云散,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看邵芸琅也顺眼多了。 今天如果是和大姐姐出门,遇到这样的事大姐姐肯定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许会说得对方颜面无存,但始终没有以恶制恶来得痛快。 庶女嫡谋 第15节 长戈表情有些复杂,瞧见自家少爷第三次将字条拿出来看,看完又塞回胸口,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刚才骂他是狗的姑娘应该就是武侯府的二姑娘了。 这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人啊! “少爷,咱们还去赌坊么?” 今日杨钺约了滕安之去看马,听说来了几匹好马。 他胯下的宝马是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可是前世在比赛中,它莫名发了狂,将他甩下马背,事后查出是有人在它草料里下了药,这一回,他得做两手准备。 “去啊,为何不去?”他今天出门本就是冲着买马去的,刚才在路上听到有人议论上次的命案,所以一时失神差点撞上武侯府的马车。 他杀人是临时起意,但杀人后有仔细清理现场,加上那个地方偏僻,他又没用任何利器,想来官府要查到他头上很难。 毕竟他和那个人从前没有任何交集,他们的恩怨是上辈子的事情。 等杨钺从赌坊回来,路过霓裳阁时又见到了武侯府的马车,心想:女人真是麻烦,买个布料居然用这么久。 长戈见他突然放慢了速度,又看到了熟悉的马车,笑着说:“少爷,听说最近北方来了一批好皮子,要不咱们去霓裳阁看看,也给老夫人选几张。” “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本少爷管了?女人家逛的地方,本少爷才不去。”杨钺看着兴趣缺缺的样子。 长戈指着站在柜台前的男人说:“也不是啊,您瞧,也有男人去的。” 这一指不打紧,那人回过头来,竟然是赵殷晟。 长戈头皮发麻,正要改口就见杨钺下马朝霓裳阁走了过去,他忙跟上,心里将自己臭骂一顿,怎么眼睛不睁大点呢?这二位要是打起来,又是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杨……杨钺?”赵殷晟看到杨钺露出笑容,上次的事情过后,他一直在等杨钺来道歉求和,可怎么等也等不到,又拉不下脸去求他,因此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杨钺没理他,扫了一眼没瞧见邵家那个女人,对迎接过来的小二说:“有好看的皮子吗?我家老太太要的。” 杨家老夫人那可是连陛下都要尊敬的长辈,小二当即谄媚地问:“店里确实来了一批新货,镇国大将军府我们掌柜昨日已经送去几张好的了,可是老夫人不满意?” 杨钺哪里知道这个,但借口已经找了,总得圆回来,“嗯,不太满意,还有更好的吗?可别让本少爷知道你们拿次品糊弄我家老太太。” “哎哟,我们可不敢,杨小爷千万别误会,送去将军府的那些确实是最上乘的了。” “那她手里抱着的是什么?”杨钺指着赵殷晟身旁的女子问道。 那女子容貌甚美,小鸟依人般靠在赵殷晟身上,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长戈和那女子的视线对上,立马转开,心想:少爷这是来验货了? 掌柜赶紧跑出来解释说:“那是适合年轻女子的皮毛,毛色鲜亮些,给老太太的是一张虎皮和一张纯银色的狼皮。” “你的意思是,我家老太太不适合鲜亮颜色的皮毛?还是你以为我们家就没有年轻姑娘了?” “不敢不敢,您若喜欢这样的,小店还有一些库存,可以拿出来给您挑一挑。”霓裳阁的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常年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看出他来者不善,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这些我全要了,她手里那些也要。”杨六郎指着柜台上还没收起来的皮毛说道。 “杨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赵殷晟忍不住问他,“我到底如何得罪你了,有话明说,别跟个酸儒似的阴阳怪气!” “哟,是赵公子啊,不好意思刚瞧见你。”杨钺皮笑肉不笑地问:“这女人是你的?” 这名女子是赵殷晟的新宠,之前他迷恋絮儿姑娘,可惜她被人买走了,正巧又遇到了才情样貌皆出色的玲珑,卖身葬父,他一时心软就将人买下来了。 赵殷晟脸色铁青,更多的是疑惑,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杨钺,怎么突然就对他冷眉冷眼了? 第38章 晦气 “是又如何?难道你又要跟我抢?” 赵殷晟姣好的脸庞怒气横生,以他的身份,还从没人敢这么欺辱他。 这个“又”字成功点燃了杨钺的怒火,他暗道:果然,赵殷晟果然觉得是自己抢了他看中的人,呵,真是可笑至极。 “我竟不知,你赵殷晟爱美成痴,亏得我以前将你当兄弟。” 赵殷晟缓了缓情绪,放低身段说:“六郎,有话好好说,我又何尝不当拿你当好兄弟?就是我家里的几位兄长关系也没有我们亲密。” 杨钺脸色突变,咬牙切齿地说:“兄弟?以后都不可能是了!” 二楼包厢里,邵芸琅三姐妹凝神听着楼下的争吵,脸色都有些难看。 “没想到又碰上这个煞神了,真晦气!”邵宛妍小声抱怨道。 邵宛茹也不想跟杨钺碰面,“等他们离开后我们再下去,可惜时候不早了,雅集看来是去不了了。” 邵芸琅推开一点窗户,从缝隙里观察楼下的动静,心里疑惑不解,这二人这时候就已经闹掰了?难道赵殷晟后来和柔佳郡主好上是为了报复杨钺? “这二人以前好的同穿一条裤子,怎么现在形同陌路了?”邵宛茹小声问道。 “他们这样的狐朋狗友,闹掰必然是为了争美人呗,没听见刚才赵殷晟的话吗?真是不知羞耻。” 邵芸琅疑惑,真是这样吗?杨钺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多年好友闹掰?总感觉不像他的风格,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别的。 “杨钺,你果真要与我过不去?听说这次马球赛本该有我,是你在皇上面前将我替换了的,你可真是好样的!”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去赛场丢人现眼了。”杨钺神色倨傲,成功激怒了赵殷晟。 赵殷晟握紧拳头朝他脸上砸过来,所有人都以为杨钺会还手,可他竟然站着没动,脸上挨了一拳,嘴角还破了一层油皮。 “嘶……”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谁都知道,杨小爷最看重自己那张脸,别说被人打脸,就是一滴水溅上去也会大动干戈。 长戈已经傻了,他以为少爷会接住那一拳头,赵小公子明明打不过他的呀。 完了完了,这回去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啊? 杨钺傻吗?他当然不傻,不挨下这一拳,他又有什么理由光明正大打回去呢? 他舔了一下嘴角,眼神冰凉,一脚踹向赵殷晟的肚子,然后是雨点般的拳头落下,短短几息功夫,他已经将赵殷晟揍的吐血。 霓裳阁的掌柜吓的直抖擞,赵家仆从也纷纷扑上来护着自家公子,长戈意思性地扯住杨钺,劝道:“少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这句话管用,杨钺现在还不想要他死,抬起踩在他胸口的脚,挑眉说道:“以后见到本少爷躲远点!” 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提早弄死他! “杨小爷,您太过分了,我家公子又没得罪您,您怎么能下如此狠手?”赵殷晟的小厮气鼓鼓地问道。 杨钺指着自己的脸说:“他先动的手,就是去了衙门也是本少爷占理。” 邵芸琅关上窗户,看到两个妹妹都一脸惊恐,显然被刚才杨钺打人的气势吓到了。 那可是真下死手的打啊,邵芸琅差点以为他要打杀了赵殷晟。 “他们之间有仇吗?”邵芸琅问道,她以为是自己记性出了差错。 可邵宛茹和邵宛妍同时摇头:“没有吧,以前不是一直好好的?” “不过听说上回庆功宴后,杨钺在咱们家门口也差点打了赵殷晟,难道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生隙了?” “有可能,不是说两人为了争夺一个花魁反目成仇么?” “真是不知所谓,这二人都不是好东西!” “晦气的很,这些皮子我也不要了,以后霓裳阁我也不来了,连那种女人都能得到的东西,我们还挑什么?”邵宛妍丢开已经挑好的布料和皮毛,对伺候的小二说:“都拿走吧,本姑娘都不要了。” 那小二本以为会有一笔大单,没想到会因为这事儿泡汤,多番解释无果后只能抱着东西下楼了。 “以前瞧着杨钺虽然不着调但也赏心悦目,今日见他却觉得格外面目可憎,也不知道柔佳郡主怎么会喜欢他?”邵宛妍撇撇嘴说。 杨钺虽然长的好看,可是好看的男人并不少,她们这个年纪还没开窍,看男人的眼光也不同。 像杨钺这种鲁莽冲动的少年,在她们眼里还没有穷书生有吸引力。 杨钺抬头瞥了一眼刚关上的那扇窗,摸了一下嘴角,心想:那女人看到自己凶狠的一面应该就不敢来招惹自己了吧? 杨钺重生后要说怕谁,也就一个邵芸琅了,而且这种怕来的莫名其妙。 他一个大老爷们会怕一个女人也真是见了鬼了。 杨钺顶着一张破皮的脸走在大街上,他故意走的慢,等身后传来马车声,他又故意走到了马路中间。 “让让……让让……”车夫大声吼道,见前头那人听而不闻,扬起鞭子就抽过去。 破风声从身后传来,杨钺偏头伸手一抓,扯住马鞭用力一拽,将车夫拽下马车。 “你……你走路不长眼吗?”那车夫捂着额头爬起来就要冲上去干架,然后看到那人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他。 气焰顿消,车夫啪嗒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认错:“对……对不住,是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杨小爷……” 马车里,柔佳郡主一听“杨小爷”这三个字就来了精神,推开车门用扇子遮面,轻轻瞟了杨钺一眼,然后冲车夫骂道:“你这贱奴,赶个马车都不会,回去就给本郡主滚!” 杨钺一见是她,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暗道一声晦气,跳上马背骑着马儿跑了。 柔佳郡主刚才在路上听说杨钺和赵殷晟打起来了,一路追赶过来,没想到一句话都没说上他就跑了。 真是气人!她迁怒于车夫刚才得罪了杨钺,瞪了他一眼,对身旁的侍女说:“回头砍了他的手,挖了他的眼,让他不长眼!” 第39章 新衣 邵芸琅三姐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什么也没买到。 在二门外遇到了刚回来的邵宛卿,一身淡紫色胡服,头发扎起了高马尾,戴着一顶银色的花冠,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 京城双姝,美貌是毋庸置疑的,邵宛卿能得此名号不仅因为她的美貌,还有她的才德,文能吟诗作对,武能骑马射箭。 世人称赞她既有武侯府的豪迈,又有书香门第的婉约,这样的女子自然倍受追捧。 邵宛妍亲热地跑过去,挽着邵宛卿的胳膊笑道:“大姐姐,你今天这身胡服可真好看,我也要做两身。” 邵宛卿最近在忙着练球,姐妹之间来往的少,见到邵芸琅跟两位妹妹一起回来,难掩诧异神色。 “二妹妹今日出门了?” 邵芸琅笑道:“跟着两位妹妹出去逛逛。” 邵宛卿将惊讶收回来,笑着问: “那怎么空着手回来了,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邵宛妍噼里啪啦将遇到的事情说给她听,气呼呼地说:“哼,那个杨六郎真是无礼,这种公子哥竟然还有人喜欢,真是瞎了眼!” 邵宛卿低声呵斥道:“四妹妹,小心祸从口出。” 这话要是传进柔佳郡主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桩是非。 “不理他就是了,你们今天就只去了霓裳阁?”她将目光落在邵芸琅身上,温和地问:“二妹妹有喜欢的东西吗?也是我疏忽了,该给你添置些衣裳首饰才是。” 邵芸琅摇头:“不必,没适合的。” 庶女嫡谋 第16节 邵宛茹对邵宛卿的事情更感兴趣,拉着她问了好多打马球的事情。 “大姐姐,你真厉害,听说连柔佳郡主都自愿以你为首呢。” 邵宛卿谦虚地笑笑,“那是人家谦让,柔佳郡主的马术非常好,今天皇后娘娘亲自来看我们训练,还指点了我们,可惜柔佳去城外相国寺还愿去了。” “皇后娘娘竟然也去了?听说娘娘年轻时就是此道高手。”邵宛茹羡慕地说道,只要能入皇后娘娘的眼,将来婚嫁上便不用愁了。 邵宛妍更关心柔佳郡主,“这么重要的训练郡主也缺席吗?” 邵宛卿无奈地解释道:“她说自己马术好,普通的训练无用,过几日再与大家练习战术配合。” 邵芸琅听着她们讨论训练的事,回忆起上辈子那场比赛,邵宛卿临阵脱逃,将她推出去顶上空缺,那时候她还是个初学者,上了赛场也无用,输的毫无悬念。 也不知道这辈子邵宛卿是否还会临阵脱逃。 算算日子也快了吧,似乎是在参加宫宴后,邵宛卿便开始终日惶惶不安,然后自己故意从马背上摔下来逃避了比赛。 “芸娘……芸娘……”邵宛卿唤了她两声,关切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邵芸琅平静地回答:“有些累了,第一次出门难免激动了些,我先回去休息了。” 邵宛妍朝她摆摆手,“二姐姐快去吧,改日再约你出去玩。” 邵宛卿立即接口说:“等有空了我带你们出去逛,最近京城来了许多胡人,你们出去要注意安全。” 邵芸琅回到院子里,让人去抬热水来,外头热闹归热闹,但这小半天其实哪也没去成,就干坐在霓裳阁的包厢里选皮毛了,无聊透顶。 好在杨钺给她演了一出好戏,总算没那么枯燥。 话说回来,杨钺现在还真是狗嫌人憎的年纪,哪有半点将军风范? 不过她敢骂他,也是建立在她知道杨钺本性并不坏,比赵殷晟那样的阴险小人可爱多了。 “姑娘,您什么都没买,夫人会不会将那一百两收回去啊?”青碧替正在给邵芸琅绞头发,神色担忧地问。 “她干不出这种事来,不过下回出门可能就没钱拿了。” “真可惜,您应该为自己选几匹好看的布的,绣房每年送来的衣裳都不好看。” 邵芸琅挑眉看着镜子里的人,淡淡地说:“放心,今年不会了。” 第二天,她从学堂回来时就看到绣房的管事带着两个小丫鬟来找她。 “给二姑娘请安了,一段时日未见,二姑娘长高了不少。”吴嬷嬷笑得满脸皱纹,她是侯府的老人了,得知邵芸琅被老侯爷看重,态度变了许多,以前可见不到她亲自来。 “吴嬷嬷找我有事?”邵芸琅明知故问。 “后天您不是要与各位主子进宫贺寿吗,绣房给您赶制出了一套新衣裳,用了上好的料子,绣工也是一针针慢慢打磨出来的,您试试看,不合身的老奴当场给您改。” 进宫这件事府里说了一阵子了,其他主子们的新衣早就送过去了,只有邵芸琅,因为地位低,被安排在了最后。 而且上辈子给她送来的衣裳普普通通,邵芸琅也没法挑剔。 她伸手摸了一下布料,好歹有长进,不会拿普通布料糊弄她了。 青碧和惜月伺候她换衣,这套新衣是玉粉色,上头绣着一朵朵小花,谈不上精致新奇,但穿出去也不会出错。 “真好看!”惜月夸赞道。 旁人都说她与姐姐貌美,可在她看来,二姑娘才真正的貌美倾城,只是因为年纪不大还没长开,加上平日里打扮素静,才压了她几分颜色。 “是很好看,也很合身。”青碧惊喜地说,以往送来的衣裳不是大了就是长了,还得他们自己动手改。 “姑娘年纪轻,这样的颜色最鲜嫩,小姑娘们都喜欢,您穿上可真如那花仙子下凡。”吴嬷嬷张嘴就夸。 邵芸琅没什么感想,夸张的赞美听听就过了,而且这衣裳也不过中规中矩而已,想要在贵女云集的宫宴上出彩的话,这样是不行的。 “绣房可还有各色的丝质绣线?” “二姑娘又要绣东西了?您想要什么交给我们绣房做就是了,可别累着自己。”吴嬷嬷也不在乎一点绣线,可她记得二姑娘已经领过好几回绣线了。 好的绣线也不便宜,要不是知道二姑娘没有体己银,她可不会白给。 说起来,这些年他们绣房对二姑娘也算厚道了,从未克扣过她的四季衣裳。 第40章 青云观 邵芸琅笑着说:“闲来无事自己动手绣着玩的,上回祖父说想要个抹额,我还没头绪呢。” 一听说是给老侯爷的东西,吴嬷嬷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您放心,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老奴那儿也还有几个不错的花样子,也给您一并拿过来。” “那就多谢吴嬷嬷了,青碧,赏二两银子给吴嬷嬷喝茶。” “哟。这怎么好意思?”吴嬷嬷惊讶极了,她还是第一次接这位主子的赏,看来果然是翻身了啊。 邵芸琅只当看不出她的心思,又问:“不知其他几位姐妹都做什么颜色的衣裳,好让我参详参详。” 吴嬷嬷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告诉了她,不过尴尬的是,其他几位姑娘那都是做两套新衣外加一件斗篷。 青碧嘴快地说了一句:“我们姑娘的斗篷还是三年前的,都快遮不住腿了。” 吴嬷嬷表情僵了一下,解释说:“其他姑娘做斗篷用的皮子都是各房拿来的,我们只是帮忙加工一下。” 她摸着手心里的银子,心一横,说:“二姑娘如果不嫌弃,绣房里还有几张次一等的貂皮,就是颜色有些杂,可以给您做一件新斗篷。” “那就先谢过吴嬷嬷了。” 吴嬷嬷出去后还有些犹豫,她们有必要讨好这位二姑娘吗?会不会反而得罪了大夫人? 结果等她回到绣房,就见几位绣娘正焦急地等她,一问,原来是各房都送了新皮子来,且点名要给二姑娘的。 “怎么这么多?”吴嬷嬷惊讶地问。 “大姑娘和四姑娘是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送来的,三姑娘那边是她的奶娘送来的,还有这个,这个是李管家送来的,只说了一句给二姑娘就走了。” 吴嬷嬷摸着那块上等的皮子,又问他们:“谁先送来的?” 绣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巧了,就前后脚的功夫。” 吴嬷嬷稍微一揣摩就明白了,应该是李管家先拿了皮子出来,各房得到消息也立马送来了。 这府里,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也只有老侯爷。 看来老侯爷确实对二姑娘很上心啊,不枉费她刚才讨好一番。 她笑着说:“既然有这么多,那我就再跑一趟,问问二姑娘想要什么样式的斗篷。” 这一回,她跑得心甘情愿,邵芸琅看到这么多的好皮子居然波澜不惊,选了李管家送的那块做斗篷和手套,其余的都让绣房拿主意,反正她什么都缺。 事后吴嬷嬷才知道缘由,原来今天午时老侯爷食欲不振,闹着不吃饭,后来二姑娘送了一份亲手做的点心过去,老侯爷竟然都吃了,这才有了送皮子的事情。 一盘点心换一块好皮子,这买卖真心不亏。 翌日,邵芸琅正准备出门时,蘅芜院的丫鬟跑来通知她:“二姑娘您动作快些,夫人和大姑娘今日要去青云观,这会儿都出二门了。” 邵芸琅好笑地问:“那与我何干?” 那小丫鬟跺了跺脚,不忿地说:“夫人让二姑娘也一起去,您快收拾收拾。” 上辈子可没发生这样的事,邵芸琅本不想去,可出门的机会实在难得,便让惜月去冷梅园请假,自己带着青碧和墨香出门。 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邵宛卿才姗姗来迟,挽住她的胳膊说:“二妹妹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邵芸琅强忍着甩开她胳膊的冲动,乖巧地应道:“大姐姐做主即可。” 等梁氏被扶上车,邵芸琅心中揣摩着这对母女叫上她的用意,难道有什么阴谋? 车队刚出武侯府所在的街道,长戈立马就收到消息了,飞快地跑去通知杨钺。 “少爷,邵二姑娘今日出府了,要去青云观!” “备马!”杨钺丢开写到一半的字,扯过披风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长戈见他这性急的模样,暗暗摇头:还说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这三番两次的追过去是为了什么? 几匹快马跑上青云山,青云观香火鼎盛,与大相国寺地位相当,只因当朝皇帝爱修道,朝中大臣们自然也捧着这些道士们。 明日就是皇上寿诞,这几天来青云观祈福的人格外多,山道上到处都是人。 杨钺的马从马车旁跑过去的时候邵芸琅也看到了,还暗暗感慨了一句:缘分不浅啊,怎么每回出门都能见到他? 等邵家的车队到青云观的时候,杨钺已经在青云观走了一圈,以镇国大将军府的名义为皇上供了长生牌,然后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大槐树下斗蛐蛐。 这些纨绔子弟凑在一起总有闹不完的事,青云观的道童赶了几次未果,便由着他们去了。 那棵树是进观的必经之路,每每有漂亮小娘子经过,总会引得这些纨绔们轻佻戏弄。 “不好,是武侯府的人到了。”闹成一团的纨绔子弟们立即禁声,像武侯府这个级别的家眷,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调戏。 “也不知来的是谁……”声音戛然而止,杨钺背对着槐树,听到动静后转身,正好看到那一群好色之徒对着邵家两位姑娘流口水。 他一人踹了一脚,然后远远地朝梁氏作揖。 梁氏颔首,冲他笑笑,对其他公子哥们视而不见。 等她们转入后殿,才有人小声感叹:“竟然是京城双姝之一的邵大姑娘来了,惊鸿一瞥,惊为天人啊!” “喂,六郎,你家世与武侯府相当,可有想过与那邵大姑娘一结良缘?”大理寺少卿府上的公子冲杨钺挤眉弄眼地问。 杨钺不记得这号人物,放下脸训斥道:“闭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武侯府与镇国大将军同为掌兵权之家,这两家要是联姻,皇帝怕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那邵宛卿有何独到之处,矫揉做作,比她那个恶毒的二妹妹还令人不耻。 邵芸琅一路看什么都新奇,她进宫后也见过宫里的水陆道场,周晁文不信道也不信佛,但宫里延续下来的祭礼大多还是用道士。 小道士将武侯府的贵人们迎进了一座清静的小院,这里是专门给贵客们歇脚用的。 第41章 山中偶遇 邵宛卿一路拉着邵芸琅,给她解释说:“母亲一会儿要去打醮,我们年纪小去上个香就好了,在这吃过午饭再回府,青云观的素菜也是远近驰名的。” 邵芸琅故意说道:“我以为道士们不戒荤腥。” 邵宛卿笑着解释:“是不戒荤腥,但也吃的素淡,这些话往后可别再说了,被人听到不好。” 邵芸琅点头应了,又问她:“那这观里可有什么好玩的?难道我们就在这房中一直坐着?” “当然不是,皇上寿诞在即,许多人家都会来青云观为皇上祈福,一会儿就能见到柔佳郡主她们了。” 庶女嫡谋 第17节 “邵大姑娘可在?”说曹操曹操就到,柔佳郡主的近身侍女寻过来了。 邵宛卿和梁氏说了一声,带着邵芸琅找小伙伴去了。 贵女们也有交友圈,邵宛卿人缘好,同龄女孩中就没有不认识她的,这一出去,就看到许多小姑娘兴奋地跑过来寒暄。 邵芸琅看到有几个上回庆功宴上没见过,看样子家世只是一般,不过邵宛卿却能一一叫出她们的名字,可把这些小姑娘高兴坏了。 论装贤淑的能力,邵芸琅拍马不及。 邵宛卿着重向她们介绍了邵芸琅,态度亲昵,一副好姐妹模样,让不少原先听了流言的人都开始怀疑起来。 邵芸琅挑眉,看来这就是她们带自己来青云观的原因了,果然还是躲不开“名利”二字。 “柔佳郡主来了!” 邵宛卿看到自己的队友们,笑得更加真诚了,“快过来,我们去后山凉亭坐坐,顺便说点话。” 她朝其余世家小姐们歉意地说:“各位抱歉了,今日无暇与各位游玩,改日再约。” “邵大顾娘请自便。” 邵宛卿领着她的小伙伴往后山走,还特意招呼了邵芸琅一句:“芸娘,你快跟上,山上凉亭风景可好了。” 柔佳郡主指着邵芸琅问:“为何要带上她?不是说今日要谈对敌策略的吗?万一被她泄露出去怎么办?” 邵芸琅见旁边有条小路,提着裙子拐上那条路,“大姐姐不必照顾我,我带着丫鬟在山上四处逛逛即可。” “这怎么行?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万一……” “大姐姐放心,这人来人往的,还会有歹人不成?若遇险,我会大声呼救的。” 柔佳郡主见他们磨叽个没完,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邵宛卿你烦不烦,这山里又没有毒蛇猛兽,你担心什么?我刚才瞧见杨钺也来了,等我们定好了战术,我还得向他讨教讨教呢。” “走吧走吧。”几位姑娘不耐烦和一个庶女打交道,自然不愿意带上她。 邵芸琅更不愿意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自己走在小路上心情舒畅。 “这山上光秃秃的有啥好看的?”墨香实诚地问道。 邵芸琅大笑出声,“你这小丫头忒没情趣了,本姑娘看的是树吗?本姑娘看的是风景。” “风景?没觉得比咱们府邸好看啊。” “你啊……”邵芸琅笑着摇头,每个人的心境不同,前世她也不曾向往过这广阔的天地,如今才明白“自由”二字是何等奢侈。 上山走了一段路,邵芸琅没曾想这山上还有几座茅草屋,屋外有石桌石凳,两个年轻男子在执子下棋,其中一人竟然还是杨钺。 这可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听到声音,两人齐齐转头,邵芸琅的目光被另一名男子吸引了,冬日暖阳照在那人身上,苍白的脸、墨色的发,青色的皮毛斗篷,每一种颜色都与这周围单调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杨钺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执棋的手抖了一下,棋子下在了不该下的地方。 对面的青年摇头笑道:“六郎你这是何必呢,这明明是一条死路。” 杨钺回神,低眉敛目,恶狠狠地说:“死路又如何,棋子是死的,只能任由人摆布,但人是活的。” 青年朝那边的姑娘作揖道:“这位小娘子,这往上的路不好走,你还是原路返回吧。” 邵芸琅对他十分好奇,也或许是被美色勾引,不仅没避开反而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站在石桌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夹了一枚黑棋下到了棋盘中。 “这是我的棋。”杨钺没好气地说。 那青年抬头惊喜地看着邵芸琅,“这位小娘子好棋艺,她这么一下,把你的死路盘活了。” 杨钺漫不经心地朝邵芸琅拱拱手,“多谢好意,快走吧,被人瞧见还以为我们俩有私情呢。” 邵芸琅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为何要怀疑我们俩?就不能是我与这位公子吗?”她指向那俊美青年问。 杨钺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可真敢想,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邵芸琅实诚地回答。 “他乃是……” “咳咳……”青年咳嗽一声,阻止了杨钺对他的介绍,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这二人是认识的,那这小娘子必然也是世家之女。 邵芸琅摸着下巴想了想,京城中能与杨钺平起平坐的男子并不多吧,尤其还生的这般花容月貌、身娇体弱。 “让我猜猜,这位公子可是姓谢?” 杨钺多看了她一眼,撇嘴嘟囔道:“就你聪明。” 首辅谢家有一位低调却又不低调的公子,乃是谢首辅的老来子,比他长孙还小几岁。 据说此子生下来就天生不足,太医断定活不到成年,谢首辅为了这个小儿子四处求医问药,花费了诸多心思,但好在,磕磕碰碰地此子也还是长大了。 这个人就是谢渊,今年应该刚到他及冠之年,连太医们都啧啧称奇,但依旧给出的诊断是身体孱弱,不是长寿之像。 谢渊被道破身份也不恼,起身朝邵芸琅做了个揖,“在下谢渊,字久安,让小娘子见笑了。” 邵芸琅屈膝回礼,“不敢,是我唐突了才是,告辞。” 邵芸琅说走就走,心中感慨,谢首辅的嫡幼子,确实没几年好活了,可惜了那副好相貌。 前世直到他死的时候,邵芸琅才知道这个人,人们提起他总是会用四个字形容:慧极必伤! 第42章 宫宴(上) 杨钺将棋盘收了,小声说:“你身体既然不好,为何还要住在这种地方?” “清静啊。”谢渊咳嗽几声,呼吸有些急促,“你也知道我这身子,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可家中长辈却催着我成亲,我如何能答应?” “怕什么,娶就娶呗,她们无非是不想看你孤零零的而已。” 青年摇头苦笑:“我天天身边围着一群人,哪就孤独了?我这样的身体何必害得好姑娘娘年纪轻轻就守寡?” “谢家高门,多的是自愿嫁给你的姑娘,守寡嘛,呵,等你死了再改嫁就是了。”在杨钺看来,这娶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给足了金钱利益,谁不动心? “咳咳……瞎胡说,你今日不在校场练球,跑到这山里来做什么?” 杨钺伸了个懒腰,无所谓地说:“人人都以为我会输,还有什么好练的。” “哈哈哈……没想到杨小爷也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我昨日还下了十两银子赌你赢呢。”茅屋内走出另一名青年,穿着普通,长相也远远不如屋外这两位。 如果邵芸琅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将来让她用尽手段也要牵制住的徐首辅。 “良美怎么进去那么久?”谢渊随口问道。 “刚才不是有小姑娘在么,我这身份怕唐突了佳人。” 杨钺的表情有些古怪,关于前世那则流言,他可是听了各种版本的,孤寡的太皇太后,终生未娶的首辅大人,郎情妾意,虽不能相爱却终生相守,可歌可泣。 可实际上…… 世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错把仇人当恋人,最可笑的是景泰帝还信了,荒唐至极,悲哀至极。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下山了,过几日记得来看我比赛。” 谢渊二人颔首,“一定。” 皇帝寿宴这天,老侯爷穿着一品侯爵礼服被人扶着走出来,他已经能小走几步,看到满堂儿孙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惜承启三口不在,否则就更圆满了。”老侯爷感慨地叹了口气,将二房的邵宛茹招到身边来。 提起远赴边关的父母兄长,邵宛茹也红了眼眶。 “父亲,今日是陛下的寿辰,您可不能提这些。”长子邵承德低声劝道。 “哼,我在自个家里想念儿孙有什么问题?你就是太古板了!”对于改从文道的大儿子,老侯爷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邵承德也明白,文官武将不是一条路子,老侯爷从边关病退回来后脾气愈发古怪了。 邵宛卿忙扶住祖父的另一条胳膊,细声说:“祖父,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发吧,一会儿宫门口肯定堵的很。” “走吧。”老侯爷在两个孙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还一人给了一颗糖果,也许在老人家心里,孙儿孙女都还是小孩子。 “谢过祖父。”两位姑娘屈膝行礼,然后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 邵芸琅从头到尾都站在人后,穿着那件玉粉色的袄子,同色的百褶裙,披着纯白色的斗篷,头发梳成可爱的双丫髻,簪着两只蝴蝶簪,简单又不失可爱。 对比其他三位姐妹,锦衣华服,满身珠翠,她确实低调的让人很难发现。 不过只要脱掉斗篷,就能发现她的袄子上不仅有之前绣上去的花朵,还多了几十只色彩不同姿态不同的彩蝶。 这些彩蝶有的围着花朵翩翩起舞,有的展翅欲飞,活灵活现,技艺比那些花朵高超多了。 坐上马车,青碧欣喜地将车内装饰一一摸了个遍,“姑娘终于也有自己的马车可,真好看。” 邵芸琅靠在软枕上想事情,随口叮嘱她:“到了宫里莫要乱说话,也不要乱走,就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青碧立即稳重起来,认真应下,她们主仆是第一次入宫,今天人多嘴杂,确实该小心谨慎。 邵芸琅对宫里很熟,闭着眼睛都能从宫门走到各宫殿,可是再次看到那巍峨宏伟的朱红色大门,她却一点也不想进去。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拉我进这个牢笼了!”邵芸琅自言自语道。 “姑娘,该下车了。”青碧催促着,扶着邵芸琅的胳膊下车,然后主仆两混进人群中,排队进宫。 没排多久,几名内侍抬着一顶软轿急匆匆跑出来,打头那位就是上回去侯府宣旨的黄公公。 “武侯请恕罪,奴婢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让您久等了,陛下有旨,武侯府一众家眷可提前入宫,陛下还让奴婢抬了软轿来,侯爷快上轿吧。” 有了这份殊荣,宫门口的官眷们看到武侯府都眼热不已,天寒地冻,她们也不想在门口排队接受检查。 “之前一个被接进去的人是长公主殿下吧?” “你来晚了,还有杨家老夫人啊,杨六郎长得更加俊朗了,可惜听说一直胡闹不懂事。” “前几天他才打了赵家小公子,听说打的可重了,这样的日子都起不来,哎,也不知道这二人怎么闹掰了。” “这还用问,必定是那争风吃醋的戏码,这好男儿就不该富养着,你瞧这镇国大将军府,前头几位郎君在边关吃苦,个个骁勇善战,唯独养在京城的这位被宠坏了。” “是啊,谁让老夫人身边就只有这一个宝贝疙瘩呢,换你你不宠着?” “也对,何况还长得那般俊俏,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邵芸琅跟着队伍进宫,皇帝大寿,皇宫焕然一新,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武侯府的家眷进殿时,里头已经坐着不少人了,能提前入宫的必然都是顶级权贵之家。 庶女嫡谋 第18节 除了他们,邵芸琅还瞧见了外国使臣,使臣也是分等级的,如西凉与东辽这样的大族,使臣的待遇也不相同。 “哈哈,朕的武侯来了!”皇帝看到老侯爷开怀大笑,亲自走过来扶起跪拜下的臣子。 今日这大殿之上,外国使臣齐聚,能威慑他们的当然最好就是常年与他们抗争的各位大将军。 武侯镇守西北几十年,和西凉打过数十场大战,彼此之间恨透了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对上。 第43章 宫宴(中) 看到如此老迈的武侯,西凉公主一派:“我从小就听说大庆有位骁勇善战的侯爷,一直当他是勇士,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个老头子,真是令人失望。” 邵家人还没开口反驳,就听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是啊,就是这个老头子,从风华正茂的年纪一直坚守到年老,将你们西凉的骑兵挡在天山之外,公主眼里的勇士还比不了我们武侯的一根手指头。” “你……你又是何人?”西凉公主怒指着说话之人,旁边的侍女凑到她耳边介绍了一句,她放下胳膊,嘲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名声在外的杨家小公子。” 至于是什么样的名声,在场众人一清二楚。 “原来你知道本少爷,可惜本少爷并未听说过你,不知你是哪位啊?”杨钺挖了挖耳朵,反唇相讥。 “你……”西凉公主美目一瞪,偃旗息鼓了。 邵芸琅憋着笑,论嘴上功夫,那位汉话都说不清楚的西凉公主怎么比得上杨钺呢? 昨日在青云山上一见,回去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杨钺似乎认识她,难道是上次庆功宴上记住了自己? 那上次在马车上骂了他,他应该也能猜出是她了。 皇帝呵斥了杨钺一句:“好了六郎,这位是西凉王最宝贝的女儿,珍雅公主,不得无理。” 邵芸琅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天子,虽身体看着瘦弱,但威仪尤在,这样的身体他足足撑了五年才病逝,给四皇子周晁文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 她脑袋一偏,目光从几位皇子身上掠过,大皇子身体发福,目光浑浊,果然不是明君之相。 二皇子坐在大皇子身旁显得弱小卑微,目光游离在外,也没什么可让人欣赏的。 三皇子一身银白色礼服,头戴金冠,目光炯炯有神,端的是丰神俊朗之资,其长相与乔贵妃有五分相似。 四皇子……邵芸琅没有瞧见四皇子,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不会缺席,那张脸自己见了十几年,也没什么好看的。 杨钺见她目光流连在几位皇子身上,以为她又想选个目标,顿时心中冷笑:狗改不了吃屎,这女人这么点年纪就开始算计自己的亲事了吗? 这时候,一人大步走入殿中,与几位皇子一样的礼服,头发未束冠,而是用一根玉簪固定着发髻,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气度非凡,正是四皇子周晁文。 “父皇恕罪,儿臣姗姗来迟,给父皇赔个不是。”四皇子笑着行礼,态度随意,可是皇帝并未生气,反而笑骂道:“你又去哪儿顽皮了?” 四皇子与杨钺同年,十五岁的少年郎,撒娇卖萌也不让人觉得烦,他解释说:“听说玉春湖结冰了,儿臣忍不住去玩了几圈。” 他说完后对着杨钺打出一拳,本想打在他胸口,没想到杨钺身体突然一闪,这一拳落了空。 他诧异神色一闪而过,既而笑着问:“你这牛脾气,刚才是不是又在欺负人了?” 这个时候的四皇子与杨六郎很熟,年少结伴读书,感情不错。 不过现在的杨六郎看到这张脸只会觉得面目可憎,刚才那一躲完全是下意识的。 “四皇子说笑了,我怎会欺负人?”杨钺无辜地说。 “算了,不跟你计较,赵殷晟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四皇子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杨钺耸耸肩,显然并不如何怕他,而在场众人也不觉得意外,杨六郎打小就胡作非为惯了,皇帝哪一次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家可是皇后娘家,赵殷晟也是国舅府最小的小公子,从小也是受尽宠爱的,这回被他打了,要不是他特殊的身份,杨钺早被料理了。 邵芸琅随女眷去了侧殿,陆陆续续进来了许多人,她大部分都不认识,于是默默坐在一旁,无聊时就盯着邵宛卿看。 看邵宛卿的人很多,她的目光并不突兀。 没多久,那位西凉公主也过来了,位置在武侯府正对面。 她身材高挑,穿着一条红色狐狸毛镶边的长裙,领子略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与约隐约现的沟壑,一枚蓝宝石项坠正好挂在胸前,引人注目。 能成为西凉王最宠爱的公主,这位珍雅公主不仅相貌出众,而且听说文武双全,是西凉王室中少有会说汉话,识汉字的人。 “皇后娘娘驾到……” 众女眷起身跪拜,行了大礼后才分别落座。 珍雅公主举杯朝皇后娘娘敬了一杯酒,开口说:“久闻大庆皇后娘娘是九天玄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邵芸琅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刚才讽刺了她祖父,这会儿又开始卖乖,可见也不是看起来那么毫无城府。 这位西凉派公主前来贺寿是要和大庆结亲的,上辈子他就看中了四皇子,只是后者不可能娶她,最后她成了大皇子的侧妃,没几年就病逝宫中了,也是让人唏嘘。 “珍雅公主缪赞了,难得来大庆做客,不必拘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皇后娘娘客客气气地说。 “我很喜欢大庆,从小就喜欢,为此我努力学大庆的官话和礼仪,这次父王答应让我嫁到大庆来,我很高兴,等比过了马球赛,还请皇后娘娘为我赐婚。” 在坐的夫人小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人,有的不耻,有的赞赏。 皇后笑着问:“那不知珍雅公主可有中意的人选?” “暂时没有,但过几天可能就有了。” 邵宛妍小声吐槽了一句:“这女人真是不知羞,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被她看上。” 邵芸琅低头喝了一口果酒,心思动了一下,如果她能帮助她嫁给四皇子呢?哪怕只是做侧妃,那对邵宛卿来说肯定是不小的打击。 邵芸琅平静地说:“只要不是相中我们家的人,管她呢。” 邵宛妍想想也是这个理,高兴地说:“那我祈祷她最好看中了杨钺,这两人凑到一起肯定很有意思。” 邵芸琅低头闷笑,这位四妹妹还真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啊。 第44章 宫宴(下) 邵芸琅低头吃菜,宫中宴席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御厨的厨艺确实比武侯府的厨艺好一些。 吃了一半,旁边有人推了她一把,邵芸琅扭头看向邵宛妍,一脸疑问,这小姑娘又想做什么? “你怎么只顾着吃啊?”邵宛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怎么了?”邵芸琅好笑,这样的场合与她们这些卑微的庶女格格不入,除了吃她们还能做什么? “走,陪我去更衣。”邵宛妍拉着她起身,找了一名小宫女带路。 邵芸琅奇怪她为何不找邵宛茹,这两姐妹不是向来形影不离的吗? “我刚才瞧见大姐姐出去了,然后那个什么珍雅公主也出去了,我怕大姐姐吃亏。”邵宛妍解释道。 大概是上回邵芸琅砸杨钺的气势,让她以为二姐姐是个正义又勇敢的人吧。 邵芸琅心想:若是邵宛卿被人欺负了,她只会拍手叫好。 两人先去如厕,做戏要做足,一路上也没碰上别人,不知道邵宛卿两人去了哪里。 邵芸琅指着一条小径说:“去那边看看吧,也许大姐姐去花园醒酒了。” 邵宛妍诧异地问道:“你如何知道那边是花园?” 邵芸琅指着那伸出墙的花枝说:“开的那般好看的梅花树,难道那边不是御花园?” 带路的小宫女笑着说:“姑娘您好眼力,那边确实是御花园,这宫里的花园不止一处,这边是梅林,这个时节风景独好。” 小宫女知道这两位姑娘是武侯府的,存心讨好,“二位姑娘若是想去醒醒酒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走远。” 邵芸琅对这宫中的路了如指掌,拉住邵宛妍的手就走过去,“你回去吧,路我们记下了,一会儿会自己回去的。” 小宫女不好离开太久,便先回了偏殿。 走过圆形拱门,入目的便是一园子盛开的梅花,香气宜人,可惜是夜里,否则景色一定更美。 “没想到宫里的梅树比我们家的更多。” “这是自然。”宫里历任妃嫔中都有爱梅之人,久而久之,这片梅林越扩越大,又有花匠精心维护,自然好看。 “走,我看到那边有个湖心亭,我们过去坐坐吧?”邵宛妍反拉着邵芸琅的手朝湖心亭跑去。 邵芸琅直觉不好,这种地方向来是矛盾聚集地,可别让她们遇到麻烦才好。 但显然她的愿望落空了。 两人跑出林子就看清了湖心亭里有人,邵宛妍脚步一顿,拉着邵芸琅一起蹲下。 “嘘……我们还是别过去了。”她压低声音说。 邵芸琅不解地问:“那为何我们要藏起来?不过去往回走就是了。” “你傻啊,没瞧出来那边两个是大姐姐和那个西凉公主吗?” 邵芸琅还真没注意到,邵宛妍贴着她的耳朵说:“那珍雅公主全身上下金光闪闪,再黑也看得清,大姐姐今夜穿的月华裙是白色的,上面有金丝暗纹,夜光下便如波光流动,你刚才都没瞧见吗?” 邵芸琅还真没有,但她不承认,“看见了,只是我并不知大姐姐的裙子有金丝暗纹。” “那是霓裳阁首席绣娘崔娘子的绝技,高贵内敛,你不知道也正常,那一条裙子够普通人家吃喝一辈子的。” 邵芸琅故意问她:“四妹妹家财万贯,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条这样的裙子?” 邵宛妍小脸一垮,不太高兴地说:“你以为崔娘子是有钱就请得动的吗?” “哦。她很有名吗?” “跟你说你也不懂。” “那既然知道是大姐姐和那什么公主在那边,我们为何不过去?你不是怕大姐姐吃亏吗?” “这……那个,我……我就是下意识躲了。”她正要站起来,被邵芸琅一把拉住了。 邵芸琅低声“嘘”了一下,指着那边说:“先听听她们说什么,贸然打扰不礼貌。” 亭子里,邵宛卿本来只是想略坐一会儿,刚才盛情难却喝了几杯酒,没想到她一坐下珍雅公主就过来了。 避无可避,而且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作为对手,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都想试探对方的深浅。 “听说邵大姑娘是这京城第一美人,今日得见倒也能入眼。”珍雅公主堵着亭子的入口,挑衅地看着邵宛卿。 “公主才是天姿国色,我自愧不如。”谦虚的话谁不会说,邵宛卿还不至于和她争这个。 庶女嫡谋 第19节 美与不美,也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的。 “本公主还听说你打马球很厉害,有多厉害呢?是能飞身上马还是能倒挂金钩?” “您说笑了。” 珍雅公主走到一旁坐下,伸手握住扶栏,只见她用力一捏,扶栏上多了一道清晰的指印,这份功力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 她拍了拍手掌,骄傲地说:“本公主三岁就开始骑着马儿奔跑,五岁就能勾着马背打球,草原上的勇士也多不如我,很期待与邵大姑娘交手。 不过嘛,看你这柔柔弱弱的,不知道能否承受的住本公主的一击,死在本公主马球棍下的对手可不少。” 邵宛卿脸色发白,如果不是夜色掩盖,她可就露怯了。 “您真会开玩笑,一场比赛而已,重在参与,闹出人命可不是小事,我大庆乃礼仪之邦,不是你们西凉。”邵宛卿用力抓着自己的手心,她不信珍雅敢下死手,八成是吓唬她的。 “可赛场如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尤其又骑着马儿,从马背上摔下来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摔死了也要怪对方?” 珍雅公主目光清澈地看着她,越是这样,越让邵宛卿心跳如鼓,也许她该派人查一查这位公主昔日的战绩。 邵宛卿打马球是有一手,但她向来注重防护,再大的荣耀也没有性命重要。 她皱着眉问:“公主若当真想嫁入大庆,这样的想法还是改了好,你若是在赛场上杀了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人敢娶你的。” “哦?原来大庆的男子都是怕死之辈。”她笑嘻嘻地说:“我看未必,之前在大殿中嘲讽本公主的杨钺就很胆大,大不了本公主嫁给他。” 第45章 是她吗 邵宛卿以为她看上了杨钺,内心松了口气,杨钺那样的人谁嫁他都不会好过,而且杨家手握重兵,皇后娘娘恐怕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她手心发汗,不想继续面对这位西凉公主,福了一礼,“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席上了,告辞。” “等等!”珍雅公主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扭,邵宛卿虽说懂骑射,可是却没学过武术,这一扭差点扭断了她的胳膊。 “啊……”她痛呼出声,“你要做什么?” “我……”珍雅公主没想到对方的胳膊这么细这么软,嘲讽道:“就你这柔弱无骨的模样,竟然还敢跟本公主打马球?不自量力!” “快住手!”这时,湖边跑过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四皇子将邵宛卿护在身后,不赞同地看着珍雅公主。 “公主殿下,您要做什么?”四皇子神色不虞地质问道。 “我不是有意的,谁知道她那么弱。”珍雅公主解释了一句,可不会有人信她。 随着四皇子来的几位年轻公子一人一句,不含脏字的将她教育了一通,可怜珍雅公主虽然学过汉话,可是高深的引经据典她压根听不懂。 邵宛卿站在四皇子身后,低头揉着被抓痛的手腕,光从背影看就让人心生怜惜。 “四殿下息怒,珍雅公主也是无心的。”邵宛卿一开口四皇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少女含羞带怒,双眸清亮,美的惊心动魄。 邵宛卿对上他的目光,怒气全无,只剩下羞涩,她不是第一次见四皇子,但还是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出众。 “邵大姑娘没事吧?”四皇子低沉的声音扰乱了邵宛卿的心。 邵宛卿摸了摸左臂,摇头说:“多谢殿下解围,我没事的。” 四皇子目光深情地看着她,直到一旁的同伴喊了他一声,他才回神,“邵姑娘快回席吧,本殿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殿下。”邵宛卿行礼告辞,走路的姿势端庄曼妙,引得几位年轻公子视线一路尾随着她。 直到她走出视线,一位公子还吟了一首诗,赞美她如洛神仙子,皎皎如月,出尘不染。 四皇子收回目光,对上珍雅公主的视线,笑着说:“公主也快回去吧,邵大姑娘与你终归要有一战,你们私下见面不太好。” “不过是偶遇罢了。” 大家明显不信,“莫要使些小人手段,赛场见真章。” “哼,小人之心!”珍雅公主负气离开,余下的人在湖心亭赏月看花,热闹了好一阵。 邵芸琅在这群人出现时就拖着邵宛妍躲到假山后面去了。 邵宛妍本想冲出去给大姐姐解围,被邵芸琅阻拦,不悦地问:“你拉我做什么?没瞧见大姐姐被欺负了吗?” 邵芸琅当然是不想看见四皇子,嘴上却说:“看到成群男子出现,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躲起来了。” “少见多怪,本朝虽然也讲究男女大防,可是大家在外见到了也会互相打声招呼,躲起来太丢人了,你可别说出去。” “当然,那我们现在出去?”邵芸琅指了指湖心亭的方向。 邵宛妍跺了跺脚,“罢了,有四皇子和那么多贵公子在,大姐姐肯定不会吃亏的。” 邵芸琅早料到是这结果,又问:“那我们继续躲着?” 邵宛妍嘟嘴点头,“这时候出去要如何解释?都怪你!” 等他们离开,姐妹俩才从假山后面转出来,没想到正对上一张雪白的脸,没有五官,吓得邵宛妍失声尖叫。 “鬼……有鬼啊!” 邵芸琅将她拉到身后,一脚踹了出去,这世上没有鬼,只有扮鬼的小人。 那人后退一步,脸上的白帕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清俊好看的脸。 “杨……小爷?”邵芸琅震惊地问:“你为何在这?” 杨钺冷哼一声,“本少爷先来的,你们无缘无故闯了进来,被吓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从席上出来透气,转到这里是犯了困,于是躲在假山里眯了一会儿。 邵宛妍听到他的声音跳了出来,指着他骂道:“好你个杨钺,怎么处处和我们过不去?” “嗤,我可没这份闲心。” “那你大晚上的在脸上遮白帕做什么?” “当然是休息啊,外头灯光太亮。” 这黑漆漆的御花园里只有几盏灯笼,怎么可能太亮? “你就是存心吓我们!”邵宛卿气得跺脚。 “你自己胆小怪谁?你瞧你这位姐姐不就没被吓到?”杨钺指着邵芸琅说。 “不,我怕。”邵芸琅反驳。 杨钺暗道:死在太皇太后手里的亡魂都不知道有多少,她怕鬼才怪。 杨钺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 “你别走!”邵宛妍怒吼一声。 杨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哎呀呀,谁家的小娘子这么大的嗓门,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一颗小石子从背后飞向杨钺,他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小石子的攻击。 他转身得意地挑眉:“同样的方法我是不会再上当的!” 邵芸琅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明明就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却让杨钺汗毛直立。 “你……你别靠近我!” 邵芸琅浅浅地笑着,朝他屈膝行礼,“杨小爷,我是有句话想告诉你,关于西凉人的,你想听吗?” “什么话?” “你这次比赛的对手叫哈莫奇,他有个弱点。” 杨钺心中诧异,审视着她问:“什么弱点?你又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家中长辈说的,正好最近我与祖父聊了不少战场上的事,杨小爷要听吗?” “条件!”杨钺挺起胸膛问道。 “简单,跟我四妹妹道个歉,欺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杨小爷真不觉得害臊?” 杨钺俊脸一红,什么四妹妹五妹妹的,谁知道她是谁,他要欺负的人也不是她啊。 他远远地朝邵宛妍做了个揖,然后盯着邵芸琅问:“这下行了吧?” 邵芸琅踮起脚尖凑过去小声说:“哈莫奇是西凉第一勇士,他力大无穷,一人之力就能掀翻你们一支队伍。 但他自负,与队伍中的另一名将领不和,你只要……” 杨钺听完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是她吗?是她吧?她也回来了? 第46章 击鼓传花 杨钺喉结滚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要从这张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时间长到让邵宛妍觉得他有意冒犯。 邵宛妍冲过来拉开邵芸琅,“二姐姐,你与他说这么多话作甚,这种人不要理他。” 她没听清邵芸琅跟杨钺的谈话,只当他们是为了刚才的事情争论。 邵芸琅甜甜地笑着,“杨小爷,祝你马到成功!” 杨钺跟见了鬼一样调头就跑,邵宛妍冷哼道:“看吧,真是没礼貌的臭小子!”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她们出来的时间太长,梁氏派人出来寻找,见到两人低声训斥:“怎么出去那么久?这里是皇宫,谨言慎行!” 两人忙回到座位上,邵芸琅特意瞥了一眼邵宛卿,见她握着一杯茶发呆,对面那位珍雅公主则无聊地撑着下巴看歌舞,兴致缺缺的模样。 邵宛妍偷偷挪过来,小声说:“二姐姐,你可千万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邵芸琅点点头,“我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被三夫人飞了一记眼刀立即乖乖坐好。 邵芸琅与三夫人视线相对,微微一笑,对方也冲她善意地笑笑。 “早就听闻珍雅公主不仅美貌,舞技也很出众,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欣赏到公主的舞姿?”长公主起身走到珍雅公主身边,手里的玉杯装着此次西凉进贡的葡萄酒。 珍雅公主与她碰杯,一口饮下杯中酒,伸手指向邵宛卿这边,“这里坐着如此多大庆贵女,想必个个多才多艺,不知可有人愿意与本公主共舞?” 长公主正要推脱,她女儿已经站起来了,“好啊,干坐着吃喝也没甚意思,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 “这孩子……”长公主一脸无奈地对皇后说:“娘娘,不如就让这些女孩子们自己玩玩吧,许久没听谢三姑娘的琴了,甚是想念。” 庶女嫡谋 第20节 谢三姑娘谢灵之,京城双姝的另一位,美貌与邵宛卿不相上下,才华横溢,她从小到大做的诗都已经能集成诗册了。 据说她从小就得谢首辅亲自教导,写出的文章连文阁大学士也夸赞不已。 她的棋艺更加出神入化,就连棋艺高超的终南居士也曾败在她手里。 长公主说想听她弹琴,这里还有个典故,三年前的赏花宴,谢灵之第一次当众抚琴,技惊四座,旁人只知道她棋下的好,却不知她琴也弹的好。 从那以后,谢灵之就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直到邵宛卿逐渐崭露头角,才有了如今的京城双姝。 谢灵之站起来,朝皇后与长公主行礼,“怕要让长公主失望了,灵之昨日伤了手,弹不了琴。” 她伸出右手,果然包着纱布,隐隐有些血色。 长公主心疼地问:“怎么伤到的?你的手如此娇贵,怎能受伤?下人是怎么照看的?” 谢灵之不在意地笑笑,“与她们无关,近来在学雕刻,学艺不精,让您见笑了。” 长公主又安慰了一番,连皇后也赏了两瓶膏药,这才放过她。 世家女子自小学艺,不限于琴棋书画,有才华的女子也不少,柔佳郡主欺珍雅是外族人,提议玩击鼓传花。 “鼓停时花在谁手上就得作一首诗,做得好的有赏,做不好的就罚酒三杯,如何?” 皇后娘娘下首的乔贵妃一脸兴致地补充:“倒也不必拘泥于作诗,有什么才艺尽可施展,赏赐之物就由我们长辈来出,至于惩罚……都是小女孩,酒喝多了不好,就罚讲个笑话吧。” 这番气氛融洽,皇后也没反对,让人备好了东西,又将十岁以上的未婚女子都挪了出来,在殿上围了一圈。 “二姐姐,我好紧张啊,你呢?”邵宛妍身边坐着邵芸琅,两人身份相当,与邵家两位嫡女隔了几个位子。 “四妹妹多才多艺还怕这个?”邵芸琅还在犹豫,如果一会儿花传到她这里了,她是装傻充愣呢还是正常发挥呢。 不过输了得讲笑话,她可不会讲笑话。 珍雅公主高兴极了,“这个好玩,快开始吧。” 击鼓的是一名小太监,眼睛绑着红布,那朵绢花是乔贵妃从头上摘下来的,还说最后谁的才艺最好就送给谁做添头。 “咚咚咚……”鼓声响,绢花从珍雅公主手里传向柔佳郡主。 这宫里没有适龄的公主,大的已嫁人,小的又还小,因此这几年柔佳郡主在宫里颇受宠。 鼓声停,绢花到了御史大夫家的姑娘手中,她起身作了一首诗,不太出彩但也不差。 第二轮,绢花到了柔佳郡主手中时鼓声停了。 邵芸琅偷偷看了小太监身旁的宫女一眼,这作弊作的也太明显了。 柔佳郡主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正好,昨日学了一段剑舞,只学了一半,就在此献丑了。” 珍雅公主也站起来说:“既然都是跳舞,那一起如何?” “好啊。”两人视线相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邵芸琅闲适地欣赏着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跳舞,柔佳郡主的剑舞颇有力道,珍雅公主的胡旋舞曼妙多姿,不相上下,让人大饱眼福啊! 邵芸琅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子施展才艺,前世后宫里的妃嫔们个个才貌双全,但在许多男人眼里,这些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兴趣罢了。 女子学这些最终到底是悦已还是悦人呢? 两人同时跳完,夸赞声不绝于耳,皇后娘娘当场就重赏了二人。 “其实我也会剑舞。”珍雅公主突然夺过柔佳的剑,一个旋转跳到了大殿中央。 她的剑舞更加豪放有力,眼神更加犀利,朝官眷们看过来时甚至有小孩子被吓哭。 她自得地笑笑,长裙飘扬旋转,最后的姿势是将剑对准邵宛卿,十足的挑衅。 邵芸琅注意到邵宛卿身子颤抖了一下,桌下双拳紧握,可见是真被吓到了。 掌声如潮,珍雅公主将剑丢给宫女,坐回她的位置上。 鼓声继续,像邵芸琅这样的边缘人物压根没想过绢花会落在自己手里,她猜下一个不是邵宛卿就是谢灵之。 结果那小太监不知是听错了指令还是会错了意,绢花在邵芸琅手中时他竟然停了敲鼓。 第47章 赏赐 邵芸琅的位置靠后,一点不显眼,但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有不认识她的便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瞧着面生的很。” “是武侯府的二姑娘啊!” “哦,是她?那个琵琶弹得好的邵二姑娘?” “她运气可真好。” “邵二姑娘,请吧。”柔佳郡主换了一套新衣坐下来说道。 邵芸琅多看了她两眼,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起身朝上方盈盈一拜,大方说道:“今日乃陛下寿辰,芸琅不才,就写几个寿字吧。” “邵二姑娘该不是没有才艺可展示吧?也是,区区一庶女难登大雅之堂。”柔佳郡主嘲讽道。 “柔佳!闭嘴!”长公主严厉地喝止她,这大殿中的庶女可不少,且全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就连宫里的这些妃嫔,也有不少是庶出。 柔佳郡主冷哼一声,又说:“我说的只是她一人而已。” 邵芸琅笑盈盈地说:“芸娘自小学的东西确实难登大雅之堂,写的不好,只能献丑了。” 笔墨被送上来,邵芸娘铺开宣纸,取了一支细细的毛笔开始写。 大家本以为写几个字会很快,但一炷香后她还在写,有人忍不住凑过去看,这一看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她是要写百寿图吗?” 所谓百寿图,是由一百个“寿”字组成一幅完整的图画,有人画出的是人物,有人画出的是景色,但无一例外都是寓意上佳的精品之作。 邵芸琅换了五次毛笔,由细到粗,仔细看,她的每个寿字都不一样,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觉得分外好看。 至于这些字构成的图,竟然是一副江山美景,有山有水,有人有鹤,最适合送给高寿之人。 不少女孩忍不住上前围观,纷纷称赞道:“好巧的心思!好漂亮的字……” “咦,她衣裳上的彩蝶好好看,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绣娘之手?”有个小姑娘指着邵芸琅身上的彩蝶问道。 “还真是,每一只都不同,栩栩如生,相比之下,那些花儿倒没那么吸引人了。” 不少人都盯上了邵芸琅衣裳上的彩蝶,色彩斑斓,让人眼前一亮,却又不会觉得太花哨。 十几岁的小姑娘,相比枯燥的百寿图,她们更喜欢艳丽的衣裳服饰。 邵宛妍抬起下巴自豪地说:“那是我二姐姐自己绣的。” “没想到邵二姑娘不仅琵琶弹的好,字写的好,竟然还有一手如此出众的绣技!”女孩们这个年纪自然会相互攀比,原以为邵芸琅是个草包,没想到竟然是块璞玉。 邵宛卿用力抓着自己的裙子不让自己失态,她心中疑惑非常,这真是邵芸琅吗? 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个卑微胆怯的庶妹吗?她何时学了这些本事?又是如何一点都没有展露出来的? 梁氏抓住女儿的手,她心中的怒气已经快要遏制不住了,这贱种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装了十几年! “世子夫人好福气啊,两个女儿都如此出色,以后可有福了!”杨老夫人真心羡慕,如果她家也有个孙女,她一定不会将杨钺强留在身边。 梁氏却很扎心,勉强维持着笑脸说:“是啊,这孩子平时就刻苦。” “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邵芸琅写完收笔,走到大殿中间屈膝行礼,“芸琅献丑了。” 已经有两名宫女展开这幅百寿图捧到皇后面前,由远到近,感观竟然完全不一样。 “远远看去像是一幅千里江山图,这近看,明明就是一个个寿字,这是如何做到的?”赵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命宫女再拿近些。 等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赞了声:“写的真好!小小年纪不仅心思奇巧,这笔力也不凡啊!” 能得皇后娘娘如此高赞,众人看向邵芸琅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快拿去给其他夫人观赏,本宫瞧她们脖子都要伸断了。” 字画传到夫人们手中,依旧赞不绝口,这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好,无需违心。 就连邵家人都捧着字画看了许久,不敢相信这真是出自邵芸琅之手。 “邵家真会养孩子,四个闺女个个都顶好。” “可不是,可见这家风有多重要。” 杨老夫人将邵芸琅叫过去,摸着她的手问:“听说你还会刺绣?” “会一些。” “别谦虚,你衣裳上的彩蝶可不只是一点手艺就能绣出来的。” 邵芸琅谦逊地笑笑,对这位老夫人,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看看这手,可见是下过苦功夫的。”杨老夫人心疼地说。 邵芸琅的手指上有常年握笔捏针留下的老茧,比不得同龄小姑娘十指纤细白嫩。 “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这孩子真懂事!” “是啊,世子夫人真有福气。” 赞美声如潮水般淹没了梁氏,令她坐立不安。 “好了,你们继续玩,本宫就带着在这份字画去借花献佛了。”赵皇后留下众人,带着这百寿图去了正殿。 很快,那边来了连个传话的小太监,“宣……武侯府邵二姑娘觐见。” 邵芸琅起身时被人拽了一把,她疑惑地看向邵宛卿。 后者支支吾吾地提醒她:“芸娘,那个……你莫要乱说话,皇上喜怒无常……” “是,谨遵姐姐教诲。”邵芸琅表现地十足乖巧,可在邵宛卿看来却与恶魔无异。 这个唯唯诺诺的妹妹居然有这么深沉的心计,太可怕了。 今日过后,“邵芸琅”这个名字也会被传诵,甚至冠以更高赞美的称号,以后人们提起邵大姑娘,总免不了也要提一提二姑娘。 庶女嫡谋 第21节 邵宛卿暗恨,她为何要让邵芸琅来参加这次宫宴呢? 邵芸琅去的时间不长,得了一大堆赏赐回来,同行回来的还有赵皇后,亲热地牵着她的手。 这一幕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游戏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 “你的礼物皇上很喜欢,本宫也要好好赏你,你可有什么喜欢的?”皇后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邵芸琅跪下谢恩,不卑不亢地说道:“臣女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第48章 求赏 “哦?你说说看。” 邵家众人不知为何紧张地屏息,听邵芸琅字字清晰地说道:“芸琅生母早逝,得夫人悉心照料长大,可至今也未曾给生母上过一炷香,连她的牌位也不知摆在何处,人葬在何处,云琅深感不孝,午夜梦回,总能梦见生母惨惨戚戚,哭得满脸血泪,云琅只有一个奢望,望能将生母牌位挪进宗祠,以尽孝道!” 全场静默,众人的目光转向武侯府众人。 梁氏心头一慌,起身时碰倒了酒杯,急急切切地辩解道:“皇后明察,这孩子所言不实,秋氏的牌位好好地在祠堂里摆着呢,只是她年纪小,祠堂没让她进过几回。” 赵皇后并不关心这个,笑着说:“既然世子夫人都说牌位有在,那芸琅回去好好给生母上柱香吧,只是也别忘了给嫡母多多尽孝。” 邵芸琅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磕头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接下来的宴席安安静静,没人想继续展示才华了,但偷偷和邵芸琅打招呼的女孩多了起来。 戌时一过,赵皇后就先离席了,由乔贵妃继续主持宴会,又坐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散席。 出宫的路上,邵芸琅被一群女孩包围着,而向来是人群焦点的邵宛卿则安静地走在一旁。 邵芸琅今天大出风头,回府后必然还有一场风波等着她,这会儿也不耐烦应承她们,就将邵宛妍姐妹叫过来挡着。 在宫门外接到了老侯爷,他已经困顿地睡着了。 一家子上车,车队缓缓离开皇城,邵芸琅的车上挤着邵家四姐妹,就连几位少爷也跟在马车旁边,一脸疑问的样子。 马车里,邵芸琅被三位姐妹团团围住,她们的目光让人头皮发麻。 “说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学的这些?”邵宛卿神色不虞地问。 邵芸琅歪头看她,无辜地说:“大姐姐问的是写字吗?你忘了,我从三四岁起就不停地抄书,请安去晚了要抄家规,说话说错了要抄家规,走路行礼错了要抄女戒,甚至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都要抄佛经。 大姐姐如果问我字为什么写的好,那我说过了呀,全靠母亲严谨教导。” 邵宛妍和邵宛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邵宛卿,她们是知道邵芸琅过的不好,但是这样的惩罚也太过了吧? “你这是在怪母亲?”邵宛卿一脸落寞,悲伤地说:“母亲在某些方面确实对你太过严厉了,但她当年经历的痛苦岂是我们能明白的,她是迁怒于你。” “大姐姐知道当年的事吗?”邵芸琅爬到她面前,死死盯着她的双眼,凶狠地说:“当年,你的父亲因为一次醉酒强暴了我母亲,害我母亲不得不以妾的身份进府。 之后又被他嫌弃,连带我的出生也不讨喜,而这一切是谁的错呢?母亲要怪就去怪父亲啊,为难我母亲做什么? 可怜我母亲那时候已经与外祖家的表哥定了亲的,你当谁都喜欢进这武侯府做妾吗?大姐姐也不要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这里没外人,你装的不辛苦,我看得辛苦。” 三姑娘四姑娘已经目瞪口呆了,她们后悔上这辆马车了,听到这样的话,她们会不会被大姐姐厌弃啊? 邵宛卿胸口起伏不定,眼泪掉落下来,捂着脸说:“二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些算计。” 邵芸琅本来可以编出一堆谎话骗她们,可是她不想了,不想继续与邵宛卿装姐妹情深。 邵宛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紧张地说:“两位姐姐,我们什么也没听到,先下去了。” 两姐妹跑了,车上只剩下邵芸琅和邵宛卿。 邵宛卿换了一张面孔,冷淡地说:“你藏的可真深啊,这些年不容易吧?” “还好,其实只要你们多了解我一些,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只是她们都未想过要了解她。 “哼,难道你以为得到皇后赏识就可以有恃无恐,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了吗?” “没人想与你平起平坐!”邵芸琅心道:我要的是将你踩在脚下。 邵宛卿想起在宫里的屈辱,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邵芸琅伸手握住,另一只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车外的邵子瑜忙问:“怎么了?” 邵芸琅有恃无恐地看着邵宛卿,看看她到底敢不敢告状。 邵宛卿确实不敢,这太丢人了,“无事,就是茶杯打翻了。” 她捂着脸颊恶狠狠地盯着邵芸琅,“二妹妹,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 “是啊,那又如何?” “好!好得很!二妹妹还有什么本事不烦直接说出来,好让我瞧瞧你的底气从何而来。” 每次她都与旁人说,这个庶妹胆小怕事,不爱出门,不爱说话,结果今日邵芸琅的表现让她无地自容。 邵芸琅单手托腮,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大姐姐这话我可不好回答,所谓的本事指什么?像写字刺绣这样的,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本事啊。” 邵宛卿恨不得抓花她的脸,“邵芸琅,你变了!” 她不承认是自己有眼无珠,让这样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过了十几年。 邵芸琅放肆地笑着,“是啊,我是变了,大姐姐可要小心哦。” 邵宛卿忍气吞声的模样让邵芸琅心头大悦,但她也知道,此时她越嚣张,以后的日子就越难过。 邵宛卿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格局小了,来日方长,以后走着瞧。” 马车停了下来,春熙打开车门低头说:“大姑娘,到府上了。” 邵宛卿意味深长地瞅了邵芸琅一眼,扶着春熙的胳膊下车。 邵芸琅下车后看到家里几位男主子都在,三叔直接夸了她,“没想到我们武侯府竟然还出了个书法大家!” “二妹妹真是令人惊讶。”邵子瑜自问才学不差,以往不太看得上亲妹妹的画作,但今天在大殿上看到庶妹的百寿图,他根本无法相信这副字画是出自邵芸琅之手。 其余人也有这样的疑惑,但皇后亲自带过来的字画,万万是错不了的。 第49章 挨打 “芸琅何时学会写百寿图了?今日这字画当真无比巧妙。”三老爷连连夸赞,喜爱之情无以言表。 “可惜没能近距离观赏,芸琅何时有空再写一幅如何?当然,三叔也不白拿你的,可以拿东西与你交换。” 三夫人附和道:“是啊,我也很喜欢那幅字画,当时没来得及细看,只觉得美不胜收。” 梁氏听这对夫妻对那贱种赞不绝口,突然嚎了一声,哭着扑入邵承德的怀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氏一直是端庄的,从未如此失态过,邵承德顾不上问话,一把将她推开,训斥道:“成何体统?” 当着孩子们的面,这动作委实出格了,梁氏顾不上那么多,躲到邵承德身后擦干眼泪,然后指着邵芸琅哭诉:“老爷,我这些年对这孩子仁至义尽了,可她竟敢当着皇后娘娘与众夫人的面指责我,指责我们侯府没将她姨娘的牌位送进祠堂,她还说……还说要日夜供奉秋姨娘的牌位。” 年纪最小的邵子瑞本来已经睡着了,被哭声吵醒,迷迷糊糊地问:“秋姨娘是谁啊?家里不是只有一个董姨娘吗?” 三夫人捂住他的嘴将他抱在怀里,歉意地说:“大哥大嫂,孩子困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顺手将想看热闹的邵宛妍和邵宛茹也拉走了,邵承宽见妻儿都离开了,也不好意思留下来,临走前担忧地看了邵芸琅一眼。 这么优秀的女儿,大哥不喜欢就罢了,可别打坏了才好。 邵承德没想到自己的污点会这样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怒不可遏,当即大步朝邵芸琅走去,抬手用力打了邵芸琅一巴掌。 邵芸琅后退闪避,可是后面有个人用力抱住了她,硬生生挨了邵承德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痛起来。 “你这个孽障!跪下!”邵承德怒喝道。 邵宛卿抱着邵芸琅,一脸焦急地冲父亲说:“父亲息怒,二妹妹也不是有意的。” 她又哭着劝邵芸琅:“芸娘,快跪下给父亲磕头,别惹父亲生气。” 邵芸琅用力挣开她,这一巴掌算是加倍还回来了,邵宛卿估计心里都在偷笑。 可她不得不跪,孝道一词压死人,但即使是跪着的,她的腰杆也是笔直的,大声说:“父亲明鉴,皇后娘娘准许我去祠堂给秋姨娘上香,不如让我去祠堂跪着。” 祠堂里自然是没有秋姨娘的牌位的,梁氏怎么能允许这个,早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当初这个家里没有其他长辈,二房三房也不会为了一个姨娘得罪大嫂,秋家也已经断了往来,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谁也没想到,邵芸琅这个孩子有一天会在宫里将这件事揭露出来,虽然有损武侯府名声,但也是孝心可嘉。 梁氏不好不出声,安慰邵承德说:“老爷息怒,芸琅才十三岁,做事欠考虑也正常,至少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今日在宫中出了大丑,我这才……这才觉得委屈。” “你闭嘴!”邵承德怒气难消,连梁氏也没给好脸色,“你身为嫡母,本该行教导之责,怎么能让她在宫里胡作非为?” 梁氏原本只是假哭,这声训斥令让她下不来台,当即真哭了起来。 “老爷这话说的,她得了皇上皇后的赏,主动求了这个,我能说什么?当初不让秋姨娘的牌位进祠堂可是您说的。” 邵子瑜见他们越说越荒唐,忙插了一嘴:“父亲、母亲,此事可从长计议,时候不早了,您二老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明日再说不迟。” “罢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明日我自会将此事办妥,大不了让人说我心胸狭隘,容不下妾室与庶女,反正这样的话近来也没少传。” 邵承德冷哼一声,甩袖离开,离开前冷眼看着邵芸琅的头顶:“去祠堂跪着!既然你喜欢祭拜,那就将祖宗们都祭拜一遍!” 两名粗壮的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拉着邵芸琅出去,青碧早被吓得僵硬了,此时见主子被带走,掐了一把大腿追上去。 祠堂幽冷,这样的时节,别说跪一晚上,就是躺一晚上也得要人半条命。 青碧被拦在门外,她的身份进不了祠堂,只好哀求守门的老伯,“您好歹给我家姑娘弄两个炭盆啊,这么冷的天,她如何受得了?” 老伯一口黄牙,双手揣在袖子里不耐烦地说:“还炭盆,我这儿连油灯都快没了,二姑娘是祠堂的常客了,跪一晚死不了!” “你!”青碧无法,跑回沐园去将其他人叫醒,抬了两个炭盆过来,还给那看门老伯塞了一两银子。 有钱好办事,这回那人没多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进去了,只是不许她们陪着。 青碧她们看见邵芸琅高高肿起的脸颊,吓得手忙脚乱,“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吧?” 邵芸琅平静地说:“去外头取些雪来,我敷一敷。” 青碧拿了帕子去包了一团雪进来,邵芸琅将雪包按在脸上,冰冷与刺痛让她身体抖索了一下,同时也让大脑清明起来。 她一直不知道邵承德为什么那么恨她娘,这府里“秋姨娘”三个字就是禁词。 前世她入宫后也派人查过,大致上只知道因为邵承德酒后失态,他那一年本该升官,却因此被人以德行有亏为由阻拦下来。 这让他丢了好大一回脸,自此对秋姨娘迁怒怨怼,连死后也没让她的牌位入宗祠。 庶女嫡谋 第22节 邵芸琅在垫子上跪好,看着上头熟悉的牌位,心里默默喊了几声娘亲。 其实她对生母早没印象了,也不存在多深的感情,只是可怜她,大好的年华因为一个男人的错误,这一生都毁了。 而犯错的人却能逍遥自在,享受荣华富贵,太讽刺了。 “你们走吧,我没事。”邵芸琅将丫鬟们赶走,然后熟练地从祠堂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床旧棉被铺在地上。 邵芸琅以为自己会痛的睡不着,但很快她就进入深眠,在这黑漆漆的祠堂里,她反而觉得心安。 第50章 秋姨娘的牌位 第二天,邵芸琅是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 她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痛得半张脸都麻木了,上手一摸,又肿又硬,估计和猪头没两样了。 这巴掌打的可真狠啊,难怪邵宛卿当时表情那么欢快,自己打她那一巴掌只能算是挠痒痒。 “这话什么意思?大姑娘让我来给二姑娘送吃的,你们拦着不让进是何意?”外头传来了争吵声。 邵芸琅听出是冬藏的声音,忙起来把被子收了,重新在蒲团上跪好,又故意弄乱头发和衣裳,加上高肿的脸,看起来格外狼狈。 最后冬藏还是进来了,食盒里是几样清粥小菜,见到邵芸琅这副惨样,惊呼一声:“我的天,二姑娘……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邵芸琅不想说话,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牌位。 冬藏撇撇嘴,将食盒留下,趾高气扬地说:“大姑娘关心您在祠堂冻了一夜,吩咐奴婢给您送热食来,您好歹谢一声吧?” 邵芸琅指了指自己的脸,表示说不了话。 “那好吧,我就当您收下了,您可真是个惹祸精,连累我家姑娘也被老爷骂了。”冬藏说完这句愤然离开。 邵芸琅瞥了眼地上的食物,让青碧进来将东西拿走。 不是她谨慎,而是邵宛卿这个时候送食物来绝对不安好心。 青碧端来一盆热水,邵芸琅简单梳洗一番,吩咐她:“把这些粥放到角落里去,藏好些。” 青碧惊讶地问:“姑娘不吃吗?” 邵芸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敢吃?” “这……”青碧脸色一白,心想:不至于吧,大姑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想想这些年大姑娘对二姑娘的态度,她又有些不确定,如果大姑娘真是个好人,为何没有出手帮一帮二姑娘呢? 她赶紧阻止自己这些危险的想法,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期期艾艾地说:“奴婢只带来了这个,怕被夫人发现没敢带食盒来。” 邵芸琅并不嫌弃,她还不知道要在祠堂跪几天,甚至不知道梁氏会不会按照皇后的要求去做。 她望了供桌上的牌位一眼,她生母恐怕也不愿意与邵家人为伍,可她上辈子上位后还是将生母的牌位捧进来了,她要让邵家后人都记住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秋家人,当年那件事将秋氏名声彻底毁了,秋家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教书人家,如何能容得下这种事情,不仅替她解除了婚约,还写下了断绝书。 秋氏入侯府后就与秋家彻底断绝往来了。 邵芸琅也只当没有这家人的存在,但凡他们当年念着几分骨肉之情,秋姨娘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辰时过后,外头又传来了喧闹声,赵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邵芸琅讽刺了一句:“这祠堂都快被你们踩烂了。” 赵嬷嬷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说:“二姑娘,秋姨娘的牌位请过来了,之前一直摆放在她生前住的小院里,日日有人打扫供奉,您不必担心。” 邵芸琅起身接过那盖着红布的牌位,揭开来一看,确实是旧的牌位,梁氏居然没重新做一个新的糊弄她。 她用帕子将牌位轻轻擦拭了一遍,牌位的一角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背后也已经掉漆了。 她只当没看见,自言自语道:“姨娘,许久不见了,也不知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若您泉下有知,记得给芸娘托梦,芸娘都忘了您的音容相貌了。” 赵嬷嬷紧张地揪着帕子,讪讪地说:“二姑娘,还是将秋姨娘的牌位放上去吧,您之后慢慢拜祭不迟,外头皇后娘娘派人给您送了东西,还需您亲自去领赏。” 邵芸琅吃了一惊,没想到皇后娘娘还会来这一手,也难怪这牌位来的及时。 她转身跪下,淡淡地说:“赏赐就免了,劳烦嬷嬷去传个话,就说我在祠堂跪着呢,无暇分身。” 赵嬷嬷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加重语气说:“二姑娘别任性,宫中送东西来是大事,岂是能推脱的?” 那两名丫鬟一左一右抓着邵芸琅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邵芸琅一人踹了一脚,大喝一声:“滚开!” 她拍了拍衣袖,顶着一张触目惊心的脸往外走。 昨天回来已经是半夜,许多人都没看到邵芸琅挨打的画面,但今天,邵芸琅顶着这张脸穿堂过巷,下人们都惊呆了。 赵嬷嬷跟在后面,见她不仅没避着人走,还故意往人多的路上走,心知不好,老侯爷可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二姑娘,您走错了,走这边更近。” 邵芸琅冷淡地“哦”了一声,“抱歉,我对府里的路不熟。” 赵嬷嬷脸色难看,却也不好这时候与她争论。 邵芸琅到前院的时候,家里的其他女主子已经到齐了,众人见到她表情各异,同情的、漠不关心的、耻笑的皆有。 宫里来送赏赐的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视线在邵芸琅脸上停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说:“邵二姑娘,娘娘今日晨起,想到昨夜的赏赐略薄了些,命奴婢送了一些东西来,请二姑娘接赏吧。” 邵芸琅跪在最前面,三叩九拜,“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愿娘娘千秋永安。” 接完了东西,邵芸琅当着还没离开的宫女太监问:“母亲,女儿还要继续跪祠堂吗?” 梁氏早找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你这孩子,就算你孝心可嘉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秋姨娘知道你不吃不喝为她祭拜会心疼的。” 她朝青碧冷脸吩咐:“还不快扶二姑娘回去!再去找郎中替二姑娘号号脉,可别又受寒了。” 邵芸琅笑笑,知道她早有此一说,反正目的也达到了,行礼后带着皇后赏赐的东西离开了。 一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又敬又畏,想来这半天功夫足够将她的“光辉事迹”传遍全府了。 第51章 出主意 吴郎中与她前后脚到,邵芸琅去换了一身衣裳,给他看了自己的脸,问:“这个伤要几日才能好?” 白嫩的小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郎中都惊呆了,这真是大老爷打的?下手也太狠了。 他拿了一瓶膏药出来递给邵芸琅,“二姑娘这脸伤的有些重了,先每日涂三遍药膏,我再写个清淤去火的药方,大概三五天就能好转了。” “三五天吗?”邵芸琅默默计算时间,马球赛在五天后,也就是说,三五天后她也许就要出去见人了。 “有没有更好一些的药?” 郎中以为她爱美,怕留下疤痕,安慰说:“只是看着严重,不会留下疤痕的,再好的药也得三天才能消肿,我再给您一瓶玉香膏,可美白养颜,您先用着。” 邵芸琅谢过他,让青碧送他出去,这次还给了足足五两的赏银,让吴郎中心花怒放。 “不敢瞒二姑娘,库房里应该有一种雪莲玉容膏,以天山雪莲为主药,最适合这种伤了,只是数量极少,未必肯……” 吴郎中话说一半就走了,邵芸琅明白,以她在家里的地位,这么珍贵的药肯定是轮不到她的。 没等她去库房讨药,老侯爷派人来了,说是想听她弹琵琶。 邵芸琅摸着红肿的脸,嘴角微微勾起,对李管家说:“好,我去做个祖父爱吃的点心就过去。” 一个时辰后,邵芸琅提着食盒走进老侯爷的望春园。 “二姑娘来了,老太爷在书房写字。”李管家将她带进了书房。 听到动静,老侯爷头也没抬,指着一旁的琵琶说:“随便弹几首曲子来听听。” 邵芸琅将食堂摆在桌上,将点心盘子端过去给他,瞥了一眼,发现老侯爷在写百寿图。 “祖父为何要写这个?等您寿辰的时候孙女再给您写一幅更好的。” 老侯爷哈哈大笑起来,“傻话,祖父的怎么能比皇上的好呢,不过祖父确实喜欢你写的那幅字,那般巧妙的构图真是罕见。” 他拿了一块点心,盯着邵芸琅的脸皱了皱眉,“这大好的姑娘怎么能打脸?你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邵芸琅没接话,子不言父过,她挨打挨骂也只能受着。 “老李头……”老侯爷朝外喊了一声,等人进来后吩咐说:“我记得我有一瓶上好的伤药,还能美容养颜,去找出来,姑娘家的脸太重要了。” “是。” 邵芸琅摸着脸笑着问:“这样是不是很丑?”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孙女不敢照,怕把自己丑哭了。” “哈哈哈……”老侯爷开怀大笑。 邵芸琅每次来祖父这里都非常放松,压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琵琶试了试音。 这琵琶是祖母留下来的,一直珍藏在祖父的书房里,想必他老人家今天睹物思人了。 邵芸琅弹了一首相思的曲子,又换了两首欢快一些的曲子,琴声叮咚,也能排解心中烦闷。 等她收琴,老侯爷的笔也放下了,与她说起正事,“你娘亲的牌位本该进祠堂的,是他们做错了,以后有这种事你尽管来找祖父,祖父会为你做主。” “祖父可是怪孙女将家丑外扬了?” “家丑就是家丑,还怕被人知道吗?当年你爹……算了,不提也罢,你好好过日子,只要我在一天,不会有人欺负你。” 邵芸琅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话,心头一暖,红着眼眶说:“多谢祖父。” “只是我这身子骨怕也顾不了你多久,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邵芸琅低下头认真说:“这世间对女子极不公平,孙女除了嫁人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其实有想过,这辈子与其嫁人生子,不如自己度过一生,可世俗不会允许,邵家也不会允许,所以,她还是得嫁人。 如若嫁的是个短命鬼,他死后能过守寡的日子也不错,若能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就更完美了。 锦衣玉食也许有些困难,但一个人胜在自由自在。 当然,这个想法是不能告诉祖父的,她笑了笑,轻松地说:“以后的事随遇而安吧,人生际遇谁又能说得清呢,我只要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样通透的孩子为何长子不喜欢呢?如若能好好教导,她未必要拘泥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里。 庶女嫡谋 第23节 谢家有谢灵之,有谢渊,他们家才真正是家风清正的好人家。 青云观后山,杨钺又在和谢渊下棋,一旁观战的还有谢灵之。 杨钺输的彻底,他的心思也不在此。 谢渊无奈地问:“你为何总喜欢往我这儿跑?来了还非得跟我下棋,下又不好好下。” 杨钺瞥了一旁的谢家姑娘一眼,她正安安静静地收拾棋盘,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谢姑娘,你昨夜可亲眼见到邵二写字了?” 提起这个,谢灵之眼睛一亮,“你也知道邵二姑娘?” “咳,有过一面之缘,你……” 谢灵之抢先说:“听小叔叔说,那位二姑娘棋艺了得,又见她写了一首好字,真想会会她。” 杨钺故意引导她:“这也不难吧,你可以下帖子约她上门啊。”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我听说她在邵家并不自由。” “若换做旁人邀约,估计会被阻拦,但你是谢首辅的孙女啊,京城双姝之一,邵家不敢拒绝的。” 谢灵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道暧昧的笑容,“六表哥似乎比我还积极。” 杨钺还想再确认一番,如果邵芸琅真的是重生回来的,他也许还能从她手里借助一些力量。 “瞎说,不是你想见她,我才给你出主意么?” “哦,这样啊,我还当六表哥也想见一见邵二姑娘呢,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样灵动的美人只能我独自欣赏啊。”谢灵之俏皮地眨眨眼。 外人眼中的谢灵之是个高冷不爱说话的女先生,但实际上,她活泼好动,喜欢做各种出格的事,比如扮做小厮住在这山中茅草屋里。 谢渊敲了一下侄女的脑袋,训斥道:“又口不择言了,男女之事岂可拿来玩笑?” 第52章 受伤 “我这就去给她下帖子!”谢灵之说做就做,立即带着侍女离开了青云山。 她走后,谢渊才担忧地看向杨钺,“你的伤真的不要紧?过几日就是马球赛了,难道你真打算输给西凉人?” 杨钺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牵动了伤口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这份忍耐的能力让谢渊对他刮目相看。 “谁说我一定会输?” “那你说说看,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身伤跑到我这里来避祸,难道就不怕你祖母担心?” 杨钺跳到椅子上蹲着,撑着下巴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怕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有杀身之祸我也是不怕的。”谢渊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说道。 杨钺感受到他的落寞,想到他不足三年的寿命,笑着说:“别这样,你生来就是渡劫的,也许死后就飞升成仙了呢?” “生前哪管死后事,我也想活的轰轰烈烈,比如,与你并肩作战,骑马打球,可惜了!” 杨钺双手合十拜了拜,“得了,你一个书生跟我打什么球?别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活成你这样通透,你的本事也是大多数人学不来的。” 谢渊立即反驳:“我不通透,我连你最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 杨钺抓了抓头发,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我没告诉别人,连长戈都不知道,我预感皇上要对将军府不利,最近有做一些防范措施,可未必有用。” 谢渊意外地看着他,“功高震主,历朝历代都不缺君臣相害的例子,适当的防范是要的,没想到你会想到这些,看来确实是长大了。” 杨钺并不为这个称赞开心,失落地说:“我们杨家数代为大庆镇守边疆,西南、西北、东北都待过,没想到还是逃不出被帝王忌惮的命运。” 谢渊抓了一把棋子在手里把玩,平静地分析:“朝廷中掌管兵权的几位,镇国大将军、威远大将军以及西南王,其中西南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兵力也不太多,威远大将军刚刚接手,暂时还不构成威胁。 而你家,杨老将军战功赫赫,五子皆在军中效力,整个东北军如铁桶一般,就算现在的皇帝能容忍,谁敢保证下一任皇帝也能容忍? 没有哪个军功世家能长盛不衰的,杨家能有几代辉煌已经非常难得了。” 杨钺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想必他父亲兄长也知道,只是没到那一天,大家依然能站在战场上。 “你说的不错,不仅皇上想对杨家出手,四皇子周晁文也在谋划这个,我得到消息,四皇子的心腹幕僚昨夜秘密会见了东辽使臣,我想去探听一番,没想到被发现了,逃走时被射了一箭。” 谢渊手一抖,棋子掉了几颗,不赞同地看着他:“如此危险之事,你为何要亲自出马?” “因为别人我不放心,我想亲耳听听他们是如何谋划着要灭我杨家的!” 杨钺用力捏断椅子的扶手,凶狠地说:“虽然只听了一半,但能肯定的是,周晁文想借助东辽的力量里应外合,谋害我父亲兄长,而对方提出的条件是将山海关让给他们!” “他疯了!”谢渊眉头紧锁,山海关如此重要,一旦让给东辽,那等于将东北的大门打开了,到时候…… “是啊,他当然是疯了,不过别小看周晁文,他应该有后手,也许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前世,杨家通敌卖国罪名传回来后,山海关群龙无首,也曾被东辽占去。 不,不是被占去,而是被四皇子这对父子拱手相让的。 后来自己戴罪立功,花了数年时间才将那一片国土抢回来。 自己死后,接管兵权的是他当时的副将甑奎,又有腾安之当军师,十几年都没让东辽越过一步。 他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为何大庆皇室如此待他们杨家,他还要兢兢业业地守着边关? 后来看到边境的百姓他就明白了,他守护的并非是大庆国土,而是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千万百姓。 “你的手流血了!”谢渊让小厮去提药箱,他这里的药很全,他自小抱着医书长大的,医术不比太医差。 杨钺利索地扯掉上衣,打趣道:“能得谢神医看诊,我三生有幸啊!” “贫嘴!”谢渊仔细检查过他的伤口,杨钺昨晚只是胡乱包扎了一下,也亏的他毅力好,居然一声不吭抗到现在。 重新上药包扎,谢渊想到了什么,解开布条后拿起药箱里的一把匕首,抬头对杨钺说:“忍着点。” 他用消毒后的匕首割开他的伤口,将伤口形状改成了匕首的模样,又重新将伤口边缘缝合起来。 杨钺额头冒汗,全程咬牙没叫唤一声。 谢渊多少有些负气,下手没注意轻重,他自个看着都觉得疼。 “似乎去年见你,还是个会为斗蛐蛐输了哭鼻子的小娃娃,没成想,如今你已经是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 “不可能!”杨钺大声反驳,他怎么肯定会为了这点小事哭鼻子。 至于这点小伤,确实不算什么,他前世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多多了,好几次都九死一生。 杨钺知道他的用意,将他那把匕首拿过来在腿上划了一刀,然后随手将匕首塞进腰带里,“这是凶器,本少爷要带回去当战利品。” 谢渊洗干净手,笑着说:“这样的凶器一看就不是用来杀人的,而且很容易查到是我的刀,你可以编个好听一点的故事。” “我心里有数,就怕连累了你,四皇子如果怀疑上我,估计会找你问话。” 谢渊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实话实话就是了,不就是和朋友下了一夜的棋?” 他将药箱收拾好,丢了一瓶外伤的药给他,问:“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现在你们家放弃兵权也很难全身而退了。”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杨钺起身走了,谢渊看着他坚毅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总是遗憾身子骨差不能入仕,可身在朝廷又哪有现在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有得必有失,老天爷对他也还是留了情面的。 第53章 杨小爷受罚 镇国大将军府,整座府邸乱成一团。 “找到没有?……后院和后罩房都找过了吗?” “各门的门房都确定问过话了?有没有人值守时偷懒的?” “少爷到底有没有出府,这么多下人竟然没一个人看到吗?”老管家边跑边发脾气。 今天一大早,长戈就急急忙忙去找老夫人报告,说少爷失踪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大将军府守卫森严,一只苍蝇想飞进来都不容易,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失踪? 老夫人也是心急如焚,一遍遍打发人来询问,可府里的下人将府邸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杨钺。 “他昨晚明明是和老夫人一起回来的,之后也未见他出门,人能到哪去?”长戈都急哭了。 “哭有什么用!”老管家劈头盖脸地训道:“你个小兔崽子,平日占着一点小聪明惯会偷奸耍滑,连少爷都看不好,这会儿没空收拾你,你给老子等着!” 长戈立即抱上管家的大腿,求情:“爷爷,您手下留情!” “哼,还不快出去找!把少爷常去的地方都找一遍!” “遵命!” 将军府的下人齐齐出动,很快全城百姓就知道了,杨小爷不知道上哪鬼混去,到现在也没见着人。 “嗨,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八成又是偷偷摸摸跑出去玩了,这会儿啊,不是在某花魁的肚皮上就是在某赌场的赌桌上!” “哈哈哈……在理!杨小爷不就爱去这两个地方么?” “昨夜可是陛下寿宴,怎么杨小爷还出去鬼混?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他何时不荒唐才怪了,听说昨夜四皇子找他去给赵小公子赔不是,被杨小爷当面拒绝了呢。” “杨小爷要是肯低头就不会得罪这么多人了,他们杨家的几代英明怕都要毁在他手里。” 杨家到处找人,最后有人在城外青云山脚下看到了杨钺,他孤身一人,穿着不合体的衣裳,胳膊腿上都有伤,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边走边骂:“谢久安,你这个王八蛋,下次别让小爷看见你,要不是看你病怏怏的样子,小爷绝对要揍死你!哎哟……竟然对小爷下如此狠手,小爷要跟你绝交!” 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听他胡说八道,又引来路人驻足围观,不得不大声解释:“杨六郎昨夜喝醉了酒跑来找我家公子下棋,还说输了的人要自我惩戒。 结果他输了一夜,酒醒后不认账了,争吵起来时还动了刀子,我家公子看着病弱,但也不是这样的小混蛋能伤着的,这不,他自己反而被不小心划伤了。” “呸!那叫不小心吗?我看他明明是公报私仇……嘶……等我回去告诉祖母,让谢久安给小爷等着!” 路人听了原由纷纷摇头,原来杨六郎祸害谢家公子去了。 真是不要脸啊,那谢家公子病体未愈,被拉着下了一夜的棋,身体肯定不好了,指不定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下不来了,哪像这小霸王还生龙活虎地在这里骂骂咧咧。 庶女嫡谋 第24节 他一路进城,消息比他人更早传进了城里,沿途看他笑话的人也不少。 等他走进镇国大将军府的大门,看到老夫人已经拿着鸡毛掸子等着他了。 “胡闹!说过多少回了,欺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久安,他身体骨不好,经不起你折腾!”老夫人气得够呛,才觉得他乖顺了几日,又这般胡作非为了。 “我没欺负他,是他欺负我!”杨钺反驳道。 “跪下!今日不打你一顿,我没法跟老姐妹交代!”杨老夫人与谢老夫人是闺中密友,两家的关系也是按亲戚算的。 杨钺亮出胳膊上的伤说:“祖母,我真没欺负他,是他欺负我啊,你看我身上的伤!” 老夫人看了一眼,伤口被缝合的太好,包扎的也好,看不出有多严重,于是心也硬下来了。 “少贫嘴,打完了再说!” 杨钺立即捂着伤口叫唤:“啊!好痛……” 他从前经常装受伤,百试百灵,这次却不管用了。 老夫人指使着管家打了他十下,听着吓人,其实隔着厚厚的衣服连痛觉都没有,但杨钺嚎的比谁都大声。 打完后老夫人又心疼了,叫郎中来医治,对外也说杨钺重伤需要休养,不许他出门半步。 一听说小霸王被教训了,不少人拍手叫好。 “肯定只是做戏给谢家看的,杨老夫人爱孙如命,怎么下得了手?” “说实话,杨六郎就是被宠坏了。” “可怜谢公子连个正经的赔礼都得不到。” “算了吧,你看上回他打了赵小公子不也安然无事?” “这杨家未免太跋扈了些。” “嘘,可不能这么讲,杨家乃世代功勋,出一两个纨绔子弟也正常,人家父兄六人在军中效力,唯一一个在家的孩子,宠一点多正常。” “就不知道下回倒霉的是哪个了,哈哈哈……” 消息传进武侯府后院时,邵芸琅刚清点完赏赐,登记成册,一把钥匙放在自己身上,另一把钥匙交给了青碧保管。 “剩下的这些按照刚才说的给各房送去。”邵芸琅精心挑选了一些东西出来送人,侯府不缺宫里的赏赐,不过她得了赏也不能忘了大家。 她留给老侯爷的是一包武夷大红袍,他老人家总是嫌绿茶寡淡,没有红茶喝了解腻。 她亲自带着人去送茶叶,半路上听到几个下人在聊天。 “听说了没?昨夜东辽使臣死了个人。” “怎么死的?” “被人杀的呗。” “谁这么好本事,驿馆那边守卫森严,普通人都不能靠近。” “不是死在驿馆里的,据说是在青楼里发现的……” 邵芸琅停下脚步听完,可是对方发现了她就不肯继续讲了,行了礼匆匆离开。 东辽使臣里死人了?前世有这样的事情吗? 她只记得比赛后西凉使臣死了个重要人物,杨钺成了头号怀疑对象。 时间隔太久了,也许是自己忘记了吧,邵芸琅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第54章 试探 四皇子周晁文得到消息时震怒非常,他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然会出这么大的披露。 魏仁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将经过一五一十告知他。 “怎么会被人发现?你去的时候被人跟踪了?”四皇子对这个幕僚失望透顶,这原本是他最信任的一个幕僚。 “回禀殿下,属下出门时绝对小心,半路还换了马车,去约定地点还是从后门进去的,当时应该没人发现啊!” “应该什么?事实还不是被人窃听了你们的谈话,还被对方杀了东辽使臣,要是能把人抓住也就罢了,可你竟然连人也没带回来!” “属下该死!那人武功极好,我派人追踪时射伤了他一条胳膊,一路追到城外他才失去踪影。” 这人一出城就如大海捞针,四皇子烦躁地捏着眉心,语气森冷地问:“你可有怀疑对象?既然人不是跟着你进去的,那就是原本在里头的,去查当天夜里每个出入清漪楼的客人。” “是,属下一定尽快查清此事。” 四皇子走到幕僚身前扶起他,“魏先生跟了我四五年了,居功至伟,我很感激,以后我会替你照顾好家人的。” “殿下……唔……”魏仁怀惊恐地瞪大双眼。 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他的胸口上插进了一把匕首,匕首上七颗红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魏仁怀很快就没了生息,周晁文将他尸体推倒,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本殿留不得你。” 他朝外喊道:“来人……” 他的贴身太监推门进来,挥手让人清理现场,自己伺候着主子去沐浴更衣。 “殿下,此事死无对证,不会怀疑到您的。”董辉从小伺候他,是最了解他的人。 “大理寺那些废物当然查不出来,上次死了个指挥使也成了无头公案,可那个偷听的人始终是个隐患。” “那就把那个人找出来,他既然受了伤,那就肯定有迹可循。” 四皇子让他加派人手去寻人,同时疑惑地问:“此事我们也才谋划不久,约见也是临时决定的,对方是如何知晓的?” “也许只是碰巧。”碰巧看见四皇子的幕僚和东辽使臣见面,碰巧听到了一些东西,又碰巧被发现了。 四皇子后悔让魏仁怀去办这件事了,如果是个武艺高强的人,也许早发现有人偷听了。 “怕就怕是杨家人。” 太监动作一顿,疑惑地说:“今日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杨小爷的消息,仔细一想,他昨夜也出城了,胳膊也受伤了,会不会是他?” 四皇子从浴池里站起来,随意披了件外衣,“仔细说说。” 太监自己了解的也不是很全面,当即找人进来回话。 听完后头的流言,四皇子沉默不语,这也太巧了。 “昨夜亥时三刻宫宴才散,我与杨钺说完话已经到子时了,那个点正好是魏仁怀进入清漪楼的时间,如果是他,他从宫里出去后就立马过去了?” “这也不对,杨小爷昨晚是与老夫人一同回府的,据说今早才发现他不见了踪影。” “也不排除他回去后立马出门,从大将军府到清漪楼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是否要找谢公子问问?” 四皇子沉思片刻,摇头说:“不必,问了他,若他有意隐瞒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找人去验验杨钺的伤,就派宫里的刘太医去,马上就要比赛了,父皇母后肯定也很关心他的伤势。” “是,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四皇子发狠道:“如果真是他,那杨钺就不能留了。” 太医到将军府的时候,杨钺正躺在床上装痛,一声声惨叫听的让人于心不忍。 太医解开布条看了一眼,被杨钺一手挥开,“轻点轻点,本少爷胳膊要是废了还怎么打马球?” 虽然没看仔细,但刘太医经验老到,自认为不会看错,于是又诊了脉,摸着胡子说:“杨小爷过虑了,只是一点皮外伤,看着恐怖而已,两三天就能结痂了。” “真的吗?要是三天后好不了,小爷我拆了你的招牌。” 太医平静地说:“当然,前提是您这几天好好养伤,可别再受伤了。” “知道知道,我这几天哪也不去成了吧?” 太医出来后,对跟在他身后的假药童说:“你也瞧见了,那伤口不是箭矢造成的,而是匕首割伤,而且看起来不深,他生龙活虎的,可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 “好的,多谢刘太医了,奴才会如实禀报四皇子。” 当天下午,据说谢渊亲自带着礼物去镇国大将军府赔礼了,对伤到杨钺的事直言不讳。 可谁也无法责怪他,老夫人见到他就格外怜惜,不仅留他用了饭,还又把杨钺责罚了一顿。 于是大家都说,能让杨老夫人狠下心来管教孙子的人也只有谢公子了。 “谢公子这般神仙人物,那杨小爷怎么也舍得欺负?”青碧自从见过一次谢渊后,对这位谢公子的事情就格外留心。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侯府里的下人们也在讨论这件事。 邵芸琅听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些不明白,谢渊会被杨钺欺负?恐怕不见得。 而且两人关系应该挺好的,外边似乎没什么人知道二人的关系。 “杨六郎人见人厌,他就算做了好事人家也不会信,要我说,谢公子教训的好,这种毒瘤就该好好教训一番。”邵宛妍一边替邵芸琅分绣线,一边说。 她看着邵芸琅红肿的脸,愤愤不平地说:“以往只知你过得不好,没想到竟是这般委屈,大伯也太狠心了。” “不提他。” “好好,你刚才送我的那支珠钗很好看,作为回礼,我送你两套好看的胡服!” 邵芸琅见她眼珠子乱转,了然地问:“你还有何要求?” “嘿嘿,二姐姐替我在衣裳上绣点东西呗,你手艺好,穿出去倍儿有面子!” “胡服向来以简洁为主,绣多了花样反而不伦不类的了。” “那就绣一匹小小的马儿上去,我爹送了我一匹小马,我可喜欢了。” 邵芸琅故意说:“我又没见过你的小马儿,不知道怎么绣。” “那还不简单,我带你去骑马!”邵宛妍拉着邵芸琅的胳膊往外跑,青碧忙拿了披风追出来。 “四姑娘,您慢点,我家姑娘脸上还有伤……” 第55章 坠马 第二天,四皇子派出去的人将清旖楼那晚的客人查了一遍,列出了一份怀疑名单。 名单上既有天潢贵胄,也有朝廷高官,考虑到那人武艺高强,把几名文官排除在外。 庶女嫡谋 第25节 “殿下,大理寺卿黄玉忠求见。”董辉小跑着进来,凑在周晁文耳边小声说:“大理寺接到了密报,说是东辽使臣的死与魏仁怀有关。” 周晁文将名单塞进怀里,阴沉着脸问:“他们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看来那人没打算放过本殿。” 董辉去请大理寺卿进来,对方客客气气的请了安,然后才说明来意。 “黄大人来迟了一步,魏先生昨日突发恶疾死了。” 黄玉忠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询问:“殿下可否让大理寺将魏仁怀的尸体带回去查验?” “黄大人是怀疑本殿?”四皇子年纪不大,压迫感却十足。 黄玉忠忙道:“不敢,只是这次死的是东辽使臣,皇上命大理寺十天内破案,否则就要摘了臣的乌纱帽,还请殿下见谅,如今唯有这一个突破口。” 大理寺卿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今日皇上破例上了早朝,可见对这个案子的重视程度。 “黄大人为何会觉得魏先生与此案有关?” 黄玉忠如实告知:“今日衙门接到密报,说是见过案发当晚,魏仁怀与死者在一起。” “竟有此事?”周晁文震惊地问:“可那天夜里是父皇寿辰,魏先生一直与我在一起啊,许是多喝了几杯,第二天就突发了恶疾,请了太医院刘太医来看过,可惜没救回来。” 黄玉忠执意要带尸体回去查验,周晁文心中恼怒,说道:“魏先生无亲无故,曾言死后尸身焚化撒入江中,好游历江河山川,恐怕无法给你了。” “这……?”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魏先生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杀死身材壮硕的东辽使臣?难道凶手知道魏先生死了,故意栽赃陷害,想来个死无对证?” 黄玉忠得不到魏仁怀的尸体,越发觉得这件事与四皇子有关,只是没有证据,他也无法拿四皇子回去问话。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臣会继续查明真相的。”黄玉忠告辞离开,出了皇宫后对属下说:“派人去问问,那个魏仁怀是几时出的宫,又是几时去的清旖楼,再查一查这两日四皇子的宫中有没有送大件的物品出宫,如果有,查出送去了哪儿。” “是。” 黄玉忠想得比较多,皇子与东辽使臣私下联系,能做的文章太多了,也不排除是其他几位皇子的陷害。 可不管怎样,案子都得继续查下去。 那个给他密报的人居心不良啊! 杨钺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休养,用最好的药,补品也一碗一碗喝下去,导致他夜不能寐,总觉得身体里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长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期间杨钺去了一次祠堂,他在外头守着,不知道自家少爷又干了一件大事。 这一天傍晚,邵宛卿被人从球场抬了回来,说是练球时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梁氏差点晕了过去,消息传开,府里各房的人都去卿水阁探望。 邵芸琅住的远是最后一个到的,刚好梁氏从屋里跑出来,神色慌张,见到邵芸琅狠狠瞪了她一眼。 邵芸琅退到一边,看着她亲自将两位老太医接进屋,问了一旁的邵宛妍,“大姐姐怎么样了?具体什么情况?” 邵宛妍已经哭过一回了,抽噎着说:“看样子腿摔的不轻,听春熙那几个丫头说是骑马时被柔佳郡主撞了一下,从马背上摔下来,腿撞到了石头上。” 她快人快语,当即表示了对柔佳郡主的不满,“她太过分了,大姐姐说她之前一直没参训,今天才开始和大家配合训练,肯定是因为默契不足才有了这场祸事。” 邵宛茹也气得不轻,“离比赛也就两天时间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 结果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邵宛卿是无法参加比赛了。 没多久,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哭声,邵芸琅和两个妹妹轻手轻脚走进去,就看见三夫人抱着邵宛卿在安慰,梁氏坐在一旁抹眼泪。 “这可如何是好?”梁氏既伤心又遗憾,近来邵宛卿风头正盛,她也脸上有光。 若是她的腿坏了,那以后岂不是更加牵制不住邵芸琅那丫头了? 三夫人安慰好了小的又安慰大的,“大嫂莫急,太医们说了,骨头虽然断了,但接好就行,好好养着就能完好如初。” “真的不会有后遗症?”梁氏担忧地问,她们最怕的就是腿伤好了以后走路会坡脚,那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太医们没把话说死,只说八成是不会的,伤在小腿上,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体还在长,不会影响以后正常行走的。 “只是这往后,骑马射箭、跑步之类的剧烈运动恐怕都不成了。” 众人听了又开始替邵宛卿担忧,大好的人生,谁不希望有个健康的身体呢? 邵宛卿努力挤出笑容,安慰大家说:“不要紧的,无非就是不能再打马球了,平日里也无需我一个大小姐跑跑跳跳的。” 说完她忍不住掉了眼泪,将一屋子的人都弄哭了。 宫里来人了。 一听说邵宛卿坠马,皇后娘娘不仅派了太医过来,还派了心腹女官过来探望,带来了不少补品和药品。 邵宛卿撑着坐起来,虚弱地说:“有劳娘娘记挂了,宛卿深感惭愧,答应皇后娘娘的事情不能做到了,还请陈姑姑回去转告娘娘,宛卿无颜见她了。” 陈女官好一通安慰,事情的起因也已经弄明白了,邵宛卿这简直是无妄之灾,谁都无法怪罪到她头上。 邵芸琅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佩服邵宛卿这份心智,为了逃避比赛,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她就不怕万一腿好不了成了废人吗? 重活一世,邵芸琅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跟邵宛卿学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适应宫廷生活吧? 她应该感谢邵宛卿才是。 第56章 希望你不要后悔 “如今我无法参加比赛了,那团队就少了一个人,陈姑姑可否容我向娘娘推举一人?”邵宛卿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邵大姑娘要举荐谁?” 邵宛卿抬起胳膊指向站在角落里的邵芸琅,“就是我的二妹妹,邵芸琅。” 一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不明白邵宛卿为什么要举荐邵芸琅。 邵宛妍想到二姐姐连马都没有摸过,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邵芸琅波澜不惊,这已经是第二回 了,上辈子她被推出去时也很困惑,后来知道真相也愤怒不已,但如今再被推出去,她就只有感激了。 她走到床边,沉静地问:“大姐姐为何会举荐我?我没打过马球。” 邵宛卿拉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芸娘,你是武侯府的人,自小也是听着祖父的故事长大的,你难道就不想与西凉人一决高下吗?我知道你可以的,就当是帮姐姐完成这个心愿好吗?” 邵芸琅回握住邵宛卿的手,盯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问:“姐姐,你真的觉得我可以赢吗?” 邵宛卿用力点头,“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邵芸琅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快地说:“好,只要娘娘同意,我替你去。” 她弯下腰替邵宛卿掖好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 邵宛卿小脸煞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话已经说出去了,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陈女官带邵芸琅进宫面见皇后,行不行还得皇后说了算。 她们离开后,梁氏不解地问:“我的儿啊,你为何要将她推出去?” 邵宛卿已经恢复了常态,不耐烦地回答:“我自有我的用意,母亲出去吧。” “好好,你好好休息,一定要将腿养好来,比赛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可别本末倒置了。” 邵宛卿当然知道这一点,她昨天从西凉侍女口中套出了一些话,知道珍雅公主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还残暴,这样的人在赛场上是真的敢下死手的。 邵宛卿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这才想出了伤退的办法。 而且这次栽赃给了柔佳郡主,任何人都无法谴责她。 要是邵芸琅能死在赛场上就最好了,就算不能,输了比赛,她刚得来的好名声也会变臭。 一个庶女,凭什么爬到自己头顶上? 长公主府,柔佳已经在厅堂里跪了半个时辰了,一脸倔强地说:“她自己骑术不精,如何能怪我?” 长公主捂着胸口叹气,这个女儿就是太任性太冲动了,这么重要的比赛,她在赛前将队长撞下了马背,还摔断了腿,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 “你可知道,如今因为你的莽撞,假如这场比赛输了,责任全在你。”因为别人会说,都怪柔佳郡主,否则有邵宛卿在,一定不会输了比赛。 “我……” “闭嘴!别跪在这里了,随我去武侯府跪着。” “什么?我才不去!”柔佳郡主立即跳起来反驳,她怎么能去跪邵宛卿呢? 长公主揉着额角说:“你撞了人,便是个普通老百姓也要拿出认错的态度来,何况是邵宛卿,你当武侯是死的吗?” 见她执迷不悟,长公主更加头疼了,“你信不信,今日你不去武侯府认错,明日皇后娘娘就要找你入宫训话了,你是想主动去认错,还是被人押着去?” “武侯府就了不起吗?我还是皇室血脉呢!” “荒唐!你姓赵,不姓周,你上的是赵家的族谱,这种话若是传到御史耳中,我们全家都被你连累了!” “不说就不说,这里又没外人。” 柔佳郡主最终还是乖乖去了武侯府认错,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邵宛卿的屋子里,听着长公主与梁氏道歉,心里对邵宛卿产生了极大的怨气。 那一撞来的莫名其妙,邵宛卿本可以避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避开,就像失了魂似的。 如今证实她摔断了腿,柔佳郡主自己都不信她是故意的,又何况是别人? 听说邵宛卿要让邵芸琅接替她的位置,柔佳郡主跳了起来,“邵宛卿,你疯了吗?她打过马球吗?你这是在故意报复我!” “柔佳!不得放肆!”长公主呵斥道:“我看你才疯了,在长辈面前乱吼乱叫,你的礼义廉耻呢?” “可是母亲,她竟然让邵芸琅那个庶女加入我们的球队,我们肯定会输的!” 邵芸琅从宫里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匹宝马和一位马术师父,显然,皇后娘娘答应让她参赛了。 她一脚踏进卿水阁,疑惑地问:“郡主为何认定我参赛了就一定会输呢?” 柔佳郡主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会骑马还是会打球?你以为是小儿玩游戏吗?到时候输了你负责吗?” 邵芸琅笑笑,非常不负责任地说:“这不也是因为柔佳郡主您导致的吗?谁让我大姐姐受伤了呢?” 这话无法反驳,即使长公主母女俩心中有气,也推诿不得。 邵家人心中出了一口恶气,暗暗赞赏邵芸琅怼的好。 邵宛卿却非要斥责邵芸琅,“二妹妹别胡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与柔佳郡主无关的,你这样说,外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两家人不和。” 邵芸琅听惯了她这样虚伪的言论,只当没听到。 邵芸琅朝众人行礼说:“时间紧迫,那我就先去训练了,大姐姐好好休息。” 庶女嫡谋 第26节 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与以前的态度迥然不同。 邵宛妍发现,自从上次在皇宫里展露锋芒后,二姐姐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看起来自信极了。 等送走了长公主母女,邵宛妍拉着邵宛茹去看邵芸琅训练。 她太好奇了,就两天功夫,真的能让一个不会骑马的人学会打马球吗? 邵宛茹一直都不太高兴,直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口说:“大姐姐也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举荐二姐姐呢?我以前也跟她一起打马球的啊。” “对啊,大姐姐为何不举荐三姐姐呢?”邵宛妍表示不解。 邵宛茹一路踢着小石头,愤愤不平地说:“谁知道呢,也许她就是不想让我们越过大房去。” 第57章 重新组队 邵芸琅一开始故意装作不熟练的样子,她的身体才十三岁,刚好够的上马背。 皇后送的她这匹马是她亲自挑的,一路从皇宫外骑着回来。 一开始她只敢让人牵着慢慢走,走了一圈就自己骑着马儿小跑起来。 连教马术的师父都觉得她胆大心细,不愧是武将家出身的孩子。 邵宛妍姐妹俩到的时候,邵芸琅已经能轻松驾驭马儿了,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即便灯光黑暗也让人挪不开眼。 “她……她什么时候学的骑马?”邵宛妍惊讶地问。 一旁伺候的丫鬟高兴地说:“四姑娘,您瞧我们二姑娘是不是特别厉害,她刚才还只敢让人牵着走呢。” “你是惜月?”邵宛妍多看了她一眼,惜月和惜琴长得像,邵宛妍见到她就开始不高兴。 惜月笑嘻嘻地回答:“是啊,奴婢是惜月,两位姑娘也是来骑马的吗?” 邵宛茹和邵宛妍都有自己的马,而且品相都很好,只是这大晚上的,她们并没有骑马的心思。 跑了几圈后,邵芸琅让马儿休息一会儿,走过来问两位妹妹:“我骑的如何?” 二人同时点头,不过邵宛茹略带酸气地说:“乍一看是骑得不错,不过是因为你的马儿温顺,这边又没有其他干扰,真到了赛场,可不是能骑马就能打球的。” “那明日三妹妹可愿意陪我打球?”邵芸琅顺势邀请道。 邵宛茹先是欣喜,然后为难地说:“你不是要与其他人一起训练吗?我也能去?” “当然,说不定大家看你练的好选你当队友呢?我心里没底的很。” 这句话正中邵宛茹下怀,她觉得自己比邵芸琅强多了,如果是队友强烈要求换人,皇后娘娘应该会准许的吧? 之后邵芸琅又骑了几圈就回去休息了,武侯府安安静静,只有卿水阁里,邵宛卿在听到邵芸琅已经能骑马奔跑后摔碎了药碗。 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不能拉邵芸琅一起倒霉,她这条腿难道就白断了吗? “春熙呢?怎么一直没瞧见她?”邵宛卿看着跪在地上收拾碎片的秋实问。 秋实动作一顿,碎片割破了手指,抬头挤出笑容说:“姑娘安心,春熙姐姐有其他事忙,过几日就能来伺候您了。” “好大的胆子!”邵宛卿将枕头砸过去,怒斥道:“你竟然学会欺瞒主子了,你若不说实话,现在就给本姑娘滚!” 秋实忙跪在地上磕头,老老实实说:“姑娘息怒,春熙姐姐和冬藏因照顾不力,被夫人杖责了,现在……现在应该在屋里休息。” 邵宛卿一听是这原因便不吭声了,挥手说:“行了,收拾好就下去吧,晚上让夏鸣来伺候。” 秋实委屈地应下,出门后还有些气闷,她一直是最不会说话的那个,平时也最不得姑娘看重,没想到即使是最受宠信的春熙姐姐,也没能让姑娘偏疼几分。 翌日,邵芸琅带着邵宛茹去马球场,一开始训练的非常不顺利,其他几个队友明显不想和她搭档,对她爱答不理。 而被惩罚了的柔佳郡主直接缺席了,想必也是不想和邵芸琅一起打球。 邵芸琅丝毫不在意,半天时间都在熟悉用球棍打球,从一开始摸不到边,到能顺利将球击飞出去,进步神速。 中途,陈女官低调过来了一次,看到在场上挥汗如雨的邵家二姑娘,再看看其他几位,暗暗摇头,这些姑娘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不管她们是输是赢,如果是这样的态度,皇后娘娘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中午休息时间,宫里送来了御膳,陈女官将这些女孩们叫到一起,大声宣布:“皇后娘娘口谕,此次比赛以邵二姑娘为首,其余人听从邵二姑娘的调度,如有违抗者,将治大不敬之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邵宛茹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女官,皇后娘娘是不是疯了?怎么会让一个初学者带队? 邵芸琅也是意外的,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件事,也许是因为这辈子她先入了皇后的眼,才得到格外优待。 她一点不推脱,自信满满地说:“请皇后娘娘放心,芸琅会竭尽全力赢得此次比赛,只不过……” 她抬头看着陈女官,羞涩地说:“芸琅有个不情之请,烦请陈姑姑替我转达给娘娘。” “邵二姑娘请讲。” “您今天也看到了,柔佳郡主没来,芸琅知道柔佳郡主不喜欢我,恐怕也不愿意听我号令,不知能否将柔佳郡主替换成我三妹妹?” 邵宛茹大惊,没想到邵芸琅会为她争取这个机会。 其实在最开始,她也是可以进球队的,只是这名额争夺激烈,邵家若是出两个名额,会有不公平之嫌。 当初大姐姐来安慰自己时,说什么平衡局势,什么不好破坏家族关系,总之,为了和谐,她就必须舍弃这次机会。 可恨她没有长辈在身边,连个为自己撑腰的人都没有。 其他女孩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反对,柔佳郡主在她们心目中同样不是个好队友,而邵宛茹,起码比柔佳郡主强。 陈女官一眼就看出大家是愿意的,暗暗点头,这位邵二姑娘很懂得把握机会,而且胆子很大。 “好,我会如实禀报皇后娘娘的。” 邵芸琅今天带邵宛茹来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的训练和谐了许多。 一支球队五个人,除了她们姐妹俩,还有兵部尚书府的三姑娘李莲溪,忠勇伯府大姑娘应宝琴,以及京兆府尹家的大姑娘徐瑶。 当她们将邵宛卿制定的计划告诉邵芸琅时,邵芸琅不屑地说:“这样的布局太温和了,西凉人勇猛,这位珍雅公主带的人肯定也粗鲁,不会像我们这样打的随和,如若一开始占了下风,那要挽回局势就很困难了。” 李三姑娘冷哼道:“那你的意思呢?让我们这些闺阁千金骑着马儿横冲直撞吗?那像话吗?” 邵芸琅直言道:“这是打马球,是比赛,若是李三姑娘放不下身段和面子,不如也趁早放弃吧。” 第58章 我打人了吗 “你说的容易,事实是你连骑马都骑不顺,又如何能在赛场上打好马球?别以为皇后娘娘器重你,你就能对我们颐指气使。”徐大姑娘也不是个好脾气的,邵宛卿好歹赢过马球赛,这个邵二摸过马球吗? 邵芸琅要来了笔和纸,开始画作战图,她可不是毫无准备来的。 她先分析了对手,对方也是五人,以珍雅公主为首,其他四名是她的侍女,配合肯定非常默契。 “再有,她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术精湛,想靠技术赢她们几乎不可能,而且这支队伍以珍雅公主为核心,对她绝对服从,我们只要……” 邵芸琅侃侃而谈,其余四人一开始不觉得如何,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与邵宛卿的战术不同,邵芸琅的布置更加出其不意,也更阴险狡诈,听得人又气又解恨。 “这招偷袭不错,但是谁去偷袭合适呢?珍雅公主的武功可是不弱的。” 邵芸琅主动把任务接过来,“我去!就算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她拦在这条线外,一旦珍雅公主行动受限,她的侍女群龙无首,会开始混乱,这时候……” 等她讲完,大家频频点头,听着是不错的样子,但说来说去只是纸上谈兵,最终还要看上场的结果。 下午,五个人和宫女组成的队伍打了几次,配合一塌糊涂,这些娇娇女们压根不听号令,一上场就放飞自我了。 邵芸琅嗓子都喊哑了,她脸上的伤没好全,今天全靠脂粉盖着,这会儿汗流的多了,脸上的伤便显露出来。 她举起球棍将李莲溪刚伸出去的手打回去,呵斥道:“你不长耳朵吗?你的位置是在这里吗?” 李莲溪正准备击球进洞呢,被这一打断发起火来,“邵二,你一个庶女凭什么总来指手画脚,眼看我就要进球了。” 邵芸琅从马背上跳过去,将李莲溪扑倒在地,两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 “啊……”女孩们没料到邵芸琅敢直接动手,吓得大叫起来。 邵宛茹忙跳下马背跑过去,就看到她家二姐姐骑在李三姑娘的身上,正一拳头砸下去。 完了!她惊恐地捂住眼睛,这一拳下去二姐姐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邵芸琅的拳头砸在李莲溪的脑袋旁,地上出现一个浅坑,她的力气并不大,只是动作利落,气势惊人而已。 邵芸琅盯着李莲溪吓傻了的双眼说:“既然我是队长,要怎么打就该听我的,服不服?” 李莲溪愣愣地点头,这时候邵宛茹才反应过来将她拉开,想说几句劝诫的话又觉得没必要。 她们三个女孩明显不愿意配合,邵芸琅不发威,她们这支队伍就是散的。 徐瑶二人跑过来质问:“邵二,你怎么可以打人?” 邵芸琅捏着拳头说:“我打人了吗?当然,如果你们想污蔑我,我不介意真打。” 李莲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躲开了,她可不想被打。 “还继续练吗?”她认真地问。 邵宛茹赶紧做和事佬,拉着几个女孩的手说:“别生气嘛,我二姐姐脾气是急了些,但是她也是为了球队好啊,后天就要比赛了,不抓紧时间练,到时候就得在满朝文武面前出丑了,多丢人啊!” “再练我们也赢不了!”徐瑶愤怒地吼道。 “没试过怎么知道?这么轻易认输,这可不像京兆府尹家的姑娘,反正我武侯府的姑娘是不服输的! 输也要输的精彩,你们难道准备上场应付了事,被西凉公主踩在脚下,承认我们技不如人吗?” 邵芸琅跳上马背,一手执棍,一手握着缰绳,回头看她们,“想要成绩就得付出努力,如果你们连这点苦都接受不了,还是主动退出吧!” “呸,练就练,谁怕谁?后天比赛要是输了,你邵二以后就别想在京城混了。”徐瑶双手叉腰威胁道。 邵芸琅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哼道:“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上马!” 女孩们惊讶于她的气势,乖乖上马,邵芸琅将战术重新说了一遍,然后重新开始训练。 其实也怨不得她们不听指挥,她们现在的对手只是一群宫女,打的乱七八糟,很影响她们的发挥。 等到了赛场上,可就不是这么好打的了。 几个女孩直到天黑才回家,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但眼睛里带着光彩。 越练到后面,她们越觉得这样的打法很刺激,比温温吞吞的打法好玩多了。 比赛前几天,不少赌庄就开盘赌这次马球赛谁输谁赢了。 滕五爷的顺兴赌坊也开了盘,赌大庆赢的一赔十,赌西凉赢的一赔二,赌平局的一赔五,一看就知道大家心里倾向谁了。 庶女嫡谋 第27节 到了比赛这一天,掌柜统计了一下,发现绝大多数人都下了西凉赢。 “嗨,这种毫无悬念的比赛有什么好想的?哈,杨六郎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吗?” “邵大姑娘腿也摔断了,这比赛一看就不利我方,还赌什么啊,赌坊这回肯定赔本了。” 开局前,一个男人偷偷摸摸进了顺兴赌坊,又偷偷摸摸地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掌柜面前。 “掌柜,还能下注吗?” “能啊,只要比赛还没开始就能,你要下多少?” “一……一千两!”罗松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要不是知道妹妹的性格,他都不敢接这张银票。 “哟,赌的挺大啊,行,压谁赢啊?我告诉你哦,押西凉人赢的赔率已经降到一赔一成五了。” “不,我押大庆赢。” “什么?”掌柜眼睛一亮,手掌压着银票说:“你确定?赌资入了帐可就概不退还了,且不管你的钱是哪来的,后果自行承担!” 掌柜一双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这年轻人是哪家的下人,要么是替主人家来下注的,要么就是不义之财。 滕五爷过来时听到两人的谈话,多看了罗松一眼,他戴着瓜皮帽,衣领拉的高高的,但还是认出他来。 是上次想买马球棍的那个小厮。 等罗松拿着凭证离开后,滕五爷看了看账本,对掌柜地说:“看来我们这次要发财了。” “怎么说?” 滕五爷笑而不语,摆摆手登上马车去看比赛去了。 第59章 流氓打法 西凉的队伍先入场,女队这边珍雅公主一出场就博得了满堂喝彩。 “没想到西凉公主如此美貌,不知便宜了哪位皇子。” “倒也不见得一定嫁给皇子。” “西凉的马果真都是好马啊,这么一比,我们大庆气势上就弱了许多。” “快看,杨六郎带人入场了。” 杨钺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绣金边的胡服,手腕和腰带也是金色的,用红绳扎着高马尾,肩膀上扛着马球棍,骑着枣红色的大马高调进场。 许多姑娘妇人是冲着他来的,哪怕明知他不着调,就冲着这张脸这张扬的笑容,大家也爱看。 “人西凉那边个个是膘肥体壮的勇士,咱们这边就上来这么几个小白脸,怎么打啊?” “怨不得杨六郎,那是东辽使臣硬推出去的,安的什么心谁不晓得。” “话说那个东辽使臣的案子有进展了没有?” “这哪知道?大理寺也不能对外公布啊,不过那人被割喉而死,凶手定然是个武林高手。” “这样的高手要是请来打比赛该多好?杨钺昨天还在床上躺着嗷嗷叫呢,今天这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哼,这不叫意气风发,这叫搔首弄姿。” “哟,快看,女队进场了。” “最前头那个穿青翠色胡服的少女是谁?邵家大姑娘受伤后谁带队?” “那是邵家二姑娘,听说是大房的庶出。” “怎么弄了这么个玩意?武侯府就没别人了?” “她后面跟着那个戴着金色步摇的就是邵家三姑娘,一门双杰呢!” “别是一门双熊就好,这几个娇生惯养的千金能比得过西凉公主那几个健壮的侍女?” 两队站在一起,西凉侍女的体积是贵女的两倍,胳膊都比她们腿粗,这样的比赛任何人见了都觉得不会有悬念了。 等皇帝和皇后一起亲临,鼓声响,有人高喊:“比赛开始……有请大庆镇国大将军第六子杨钺与西凉哈莫奇将军进行猜球。” 这是要定谁先开球,马球赛是三轮两胜制,每轮的时间是两刻钟。 杨钺赢了第一场开球的机会,将马球高高抛起,人跳到马背上用力挥杆,将马球击出老远。 “好!”众人欢呼,别看杨钺长得俊俏,这一杆打的确实好。 “驾!……”双方队伍开始争球,西凉人一看就是蛮横型,不是用马去撞对手的马,就是用球杆去敲对手的马腿。 大庆这边刚开赛就毁了两匹好马,观众愤愤不平,“这西凉蛮子太过分了,欺负我们守规矩呢!” 女眷们看得更是一惊一乍的,邵家的位置在看台正中间,左边是首辅谢家的女眷,右边是几位尚书府的女眷。 兵部尚书夫人探过头来对梁氏说:“先前还觉得你家宛卿大意失荆州,少了个立功的机会,现在看来,还是她幸运,这比赛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梁氏捂着胸口假意拍了拍,“可不是,这瞧着让人心慌,不过我家宛卿是个倔的,要不是实在起不来,肯定还是要上场的,这不,自己来不了,就让妹妹来替她圆梦。” 谢家大夫人手里抱着暖炉,阴恻恻地说:“这看着更像是将亲妹妹推入火坑啊!” 谢灵之坐在母亲身边,优雅娴静地看着赛场,她的帖子还没送出去就听说邵芸琅要替她姐姐上场打球,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邵芸琅会赢。 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她笑着说:“母亲,您说的不对,我赌大庆的队伍会赢。” 梁氏礼貌性地冲谢灵之笑笑,“谢姑娘心地真好。” 杨钺立即安排人换马,然后对四名队员说:“别自顾清高了,再温柔下去我们就要被北凉人当猴耍了。” 对面哈莫奇笑得格外大声,嚣张地朝杨钺比划了个鄙夷的手势,杨钺叹了口气,驱使着马儿上前,手里的球棍突然往前一伸,抵在哈莫奇的胸口上。 他笑了笑,“不要急,小爷这就来领教领教你们的野蛮打法。” 大庆打马球自有一套规矩,但这套规矩西凉人不用,因此,邵宛卿如果带着人上场也只有挨打的份。 杨钺的四名队员武功都不弱,而且还都是和他玩在一起的,最擅长的打法是流氓打法。 也就是,他们很擅长制造混乱,别人打他们的马腿,他就拿鞭炮炸了人家的马尾,别人敲他们的手脚,他们就能往对方的马眼睛洒辣椒粉。 别人跟你比狠,你可以跟别人比无赖啊。 看台上唏嘘声不断,但看到杨钺将球打进洞里,观众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各进一个球,看这样子,西凉想赢也没那么容易啊!” “哈哈哈哈!这种比赛还真得杨六郎这种人才行,打的真他娘解气!” “就是,西凉人不要脸,我们就比他们更不要脸!” 但也有些老大人不这么认为,“我们大庆乃礼仪之邦,如何能这般无赖,太丢人了!” 武侯今日也坐在看台上,他一会儿还得给两个孙女呐喊助威,听到这位大学士的言论,反驳道:“战场上能赢就行,谁管礼义廉耻啊?命都要没了,面子有那么重要吗?” “但这只是一场马球赛。” “一样的一样的,这是与西凉人的比赛,输了才叫丢人。” “哼,老侯爷是自信自家孙女有本事赢那西凉公主了?”对方咄咄逼人地问道。 老侯爷假装没听到,竖起耳朵问:“吕大人,您刚才说什么?本侯耳背听不清。” 谢渊就坐在附近,听到这二位的对话忍不住笑起来。 武侯府能有今天,这位老侯爷居功至伟,不仅依靠他打仗的本事,还有他为人处事的通透。 “呀,西凉人怎么内讧起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谢渊看到那名叫哈莫奇的西凉人突然一脚踹向队友的马腹,用西凉话骂了一句什么,而后对方将球棍一挥,气势汹汹地朝哈莫奇打去。 杨钺吹了声口哨,给队友使了个眼色,五个人速度配合传球、进球一气呵成。 “咚咚咚……”鼓声响起,第一场比赛结束,大庆暂时领先一个球,杨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 他朝哈莫奇走去,用西凉话说了一句:“哈将军,你连自己的兵都指挥不动,这个领队的位置换人来当得了。” 说完大笑着离开,哈莫奇愤怒地后退一步,对那人说:“别胡闹了,要是输了比赛,我就杀了你!” 第60章 必胜 第二轮开始,杨钺等人的战术没能发挥作用,对方的速度开始变快,往往他们这边的小动作还没开始,对方就已经强行突破阻碍。 对方轻易进了一个球,比分平了。 杨钺挥舞着球棍,眯着眼睛看向洋洋得意的哈莫奇,对队友们说:“得换战术了,还记得我们以前冬日冰嬉时最喜欢用的战术吗?” “那个能行?” “先试试,这一局就算不能赢也不能输太多,否则我们第三轮就追不回来了。” “好!”四名队员骑着马儿快速向四个方位奔跑开,然后他们每人从腰间抽出一条绳索,然后同时发力,甩着绳索冲向对手,而负责开球的杨钺则独自一人带着球进攻。 哈莫奇用球棍挡开一条绳索,正准备去拦截杨钺,然后发现马腿被绳索套住了,马儿发出不耐烦地嘶叫声。 趁着这点空档,杨钺已经带着球迅速从哈莫奇身旁跑过,前面又出现一人,正是与哈莫奇不和的图阿朵。 杨钺高高举起球棍,对方倒挂在马背上,伸手去够球,就在这时,杨钺的袖子里射出一枚细针,针细如牛毛,远在看台上的观众根本无法发现。 细针射入图阿朵的胳膊里,他只觉得蚂蚁咬了一口似的疼,疼过之后再摸胳膊却安然无恙。 杨钺的马儿嘶吼着高高抬起前蹄,他整个人挂在马脖子上,两条腿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松开一只手,伸出球棍将地上的球勾起来,再顺势跳回马背上站着,抬头看向慢慢落下的球,与图阿朵同时从马背上跳起来,两人的球棍在半空中碰撞到一起。 图阿朵嘴角微扬,用身体朝杨钺撞过去,在他眼里,杨家的这位公子哥弱的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可没想到杨钺的嘴角也挂着笑容,他身体凌空偏了两寸,伸出脚横扫在图阿朵腰间,一个后空翻,又落回马背上,而那枚落空的球在地上弹跳了几次滚到了一边。 图阿朵只觉得腰上一痛,然后整个人浑身无力,笔直地砸在地上。 杨钺趁机裹起地上的球一路顺利前进,用力将球击进了球洞里。 “咳咳……等等……他作弊……”图阿朵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朝裁判喊道:“大庆这是要欺我西凉无人吗?竟然使诈用毒!” 看台上哗然声一片,用毒是明令禁止的,虽然双方都动用了一些手段,但在没伤及人命的前提下,那些小动作大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庶女嫡谋 第28节 杨钺举起双手,无辜地看着他:“你说我用毒?我什么时候对你用毒了?” 看台上的皇帝朝一旁的太监招招手,低头吩咐一句,很快,那名太监就带着太医过去了。 “西凉勇士,奉我皇之命,特带太医院副使给您诊脉,谭副使擅长毒药,您不用担心他的水平。” 哈莫奇带着队员围了过来,将图阿朵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上手摸了一遍,问:“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刚才只觉得浑身无力。” 杨钺挖了挖耳朵,大声说:“少见多怪,那是我刚才那一脚正好踢在了你的麻经上,你现在活动一下,看看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图阿朵活动了一下手脚,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妥,难道真的是自己感觉错了。 谭太医给他望闻问切了一番,摇头说:“这位勇士,你身上并无中毒的痕迹,应该是你感觉错了。” 哈莫奇脸上怒气横生,以为图阿朵故意诬陷大庆,一巴掌打在图阿朵胸口上,用西凉话骂道:“你若是再动这些小心思,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图阿朵被打得摔倒在地上,很奇怪,明明身体无恙,可是每当他想用力的时候身体就会疲软下来。 “不,不对劲!我一定是中毒了!”图阿朵大声叫起来,可是谁也没理他,哈莫奇刚才那一掌用了九成力,如果图阿朵真的中毒了,就不是摔倒在地那么简单了。 “比赛继续!”裁判敲响锣鼓,这次由西凉队发球。 图阿朵上马后疑神疑鬼,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体没问题,是自己多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想发力却发不出来,就像身体被人控制了一下,时好时坏。 哈莫奇本就对他不满,几次传球失败后,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换做是别人,他早就换了。 只是这图阿朵是公主的人,在军中权利不比他小多少,他俩一主一副,是这支队伍的主力。 杨钺朝队友们使了个眼色,用刚才的战术又进了一球,不过这次过后,哈莫奇对杨钺严防死守,连球都没让他摸到过,反而是西凉的勇士又连进几球。 第二轮结束,比分还是被西凉扳平了,观众们却也没什么不满,毕竟杨钺这一轮被防的太严密了。 而且杨钺今天的表现令许多人刮目相看,众人没想到他的骑术竟然如此精湛,那一套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人目不暇接。 邵芸琅看得很仔细,因为她记得上辈子西凉人有在杨钺的马上做手脚,不过那会儿杨钺他们的打法也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杨钺张扬任性,却并不懂得迂回,现在赛场上的杨钺却老谋深算的很,他一定是对图阿朵做了什么,让他有口难言。 如果换做是和他关系好的队长,也许会仔细检查,可哈莫奇与他不和,自然是不信他的。 第三轮打的更加激烈,为了争夺冠军,双方都使出了全部力量,中途大庆这边有一名队员被哈莫奇的马蹄踹倒,腿骨被自己的马踩断,不得不换了一个人。 邵芸琅记得前世是赵殷晟上场替补,这回上场的却是一个叫甑奎的小校尉,是杨钺亲自点名要的。 换了个新人,杨钺调整了战术,分出两个人围困着哈莫奇,其余三人配合着传球,过关斩将,射进了精彩的一球。 “好!” “再进一球我们就赢了!” “哈哈哈!西凉人也不过如此嘛!” “杨六郎必胜!” “大庆必胜!” 看台上各种口号喊着,最后半柱香里,杨钺的表现非常出色,他就像身披战甲的将军,所向披靡,即使是面对哈莫奇,他也不曾后退一步。 “进了!” “咚咚咚……”鼓声响起时,最后一个球被打进了球洞,不过并不是杨钺打进去的,而是甑奎,这个不起眼的小校尉没人防备,接下了杨钺被人击飞的一球,一击即中! 第61章 只可惜是个庶出 杨钺被队友簇拥着出赛场,同时女队进场。 邵芸琅和杨钺错身而过之际,对方往她手心里塞了一颗小东西,邵芸琅将小东西夹在指缝里,思考着杨钺会给她什么。 摸着软绵绵的,难道是什么神药? 她对杨钺给图阿朵下的药很感兴趣,既能影响他的发挥又让人看不出来。 直到双方在赛场上亮了相,翻身上马之际,邵芸琅才打开手掌瞥了一眼,差点没被气死。 杨钺塞给她的竟然是一只小虫子的尸体,黑漆漆的软体虫,不知道叫什么,但大冬日还能存活的虫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 她回头寻找杨钺的身影,却看到他被一群年轻公子包围着,怕是不知道有多得意。 没时间多想什么,鼓声一响,比赛开始,邵芸琅对队友叮嘱了一句:“第一轮比赛就按我们最初的计划来,不要乱了。” “明白!” 大家各归各位,只看气势还真有模有样,赢得了不少掌声。 在男队已经赢了一局的前提下,大家对女队是输是赢已经不太在意了,能赢固然最好,输了也不丢人。 “我听说领队的邵二姑娘还是刚学的骑马,以前连马球都没摸过。” “真的假的,选她来是准备给西凉公主送人头的吗?” “别说,她骑得挺好的,也许消息有误。” “也可能是装的吧,等开始打起来就露馅了。 ” 开球了,珍雅公主先抢到球,她的弹跳力非常好,柔韧有力的腰肢让不少男人看迷了眼。 反观大庆这边,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女,还太过稚嫩,确实没有身段妖娆的珍雅公主有看头。 珍雅公主带着球迅速穿过对手的防线,本该在特定位置拦截她的邵宛茹被她的速度吓到,下意识慢了半拍,没能拦截成功。 珍雅公主一连吓退了三名对手,前方空无一人,得意的很,大庆的女子果然经不起吓。 就在珍雅公主将马球带到球洞前准备投射时,一匹黑色的马从斜后方疾奔过来,马球棍重重打在珍雅公主的马后腿上。 “吁……”珍雅公主的汗血宝马不停地扭动身体,已经举起马球棍的她不得不放弃击球,双手握紧缰绳,稳住身体。 邵芸琅当即大喊:“三妹,抢球!” 邵宛茹已经反应过来,迅速窜到珍雅的右侧,将球打飞出去,正好落在李莲溪的马前,她接到球立即往后方带,中途被人阻拦,又精准地将球传出去。 但最终这个球也没能进,被对方的人在球洞前拦截了下来。 珍雅公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爱马,后腿骨折了,她怒视着邵芸琅,“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你姐姐呢?” 邵芸琅笑眯眯地说:“公主消息很不灵通啊,家姐腿受伤了不能来,您是不是很失望?” “是啊,毕竟邵宛卿很有名,打败她,我就能在大庆一战成名,赢了你就没意思了。” “哈哈,那公主先赢了我再说吧。”邵芸琅骑着马儿回到自己的位置,她骑马的技术可不像是初学者。 梁氏觉得双目刺痛,在赛场上驰骋张扬的邵芸琅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吩咐赵嬷嬷:“去查一查邵芸琅这两天训练的表现。” 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在两天内学到这种程度。 旁边的几位夫人又开始花式夸赞,真是不羡慕都不行,谁能想到,这梁氏一个女儿倒下了,居然还能站起来一个庶女。 这个邵家从前不起眼的小庶女恐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邵芸琅的马球打得很好,技术灵活,能迅速找出对方的弱点。 这绝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八成是人家低调,一直没表露出来而已。 也有聪明的妇人想到其中的关窍,庶女藏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梁氏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否则她能让庶女出来出风头? “完了,我押了一百两赌西凉胜。”各位大人们更关心自己的钱袋子。 “我还押了五百两呢。” “也是奇了,今儿是怎么回事?咱们大庆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厉害了,难道武将家的孩子天生就会打马球?” “以前大家总说杨六郎不着调,今天瞧着不挺好,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他这本事,好歹也能混个武职。” “人家杨家的孩子稀罕一个武职?” “也对。” 吕大学士看到一名贵女用球棍捅了对手的马屁股,直接以袖遮面,自言自语:“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老侯爷笑得格外开心,还抓着兵部李尚书的手大谈女儿经,也不知道他闺女都没一个的老头哪来那么多心得。 邵芸琅被两名西凉侍女一左一右卡着,她故意放慢速度,拖着两个人在赛场边缘绕圈。 等她们发现上当了,那边徐瑶已经打进了第一个球, “好!”京兆府尹笑得满脸褶子,就差告诉全场观众,这是我闺女!我家的! 邵芸琅身边的两名侍女见状,丢开她回防,邵芸琅一得自由,立即冲过去夺了珍雅公主手上的球,然后与邵宛茹和应宝琴配合,三人形成一个稳固的站位,互相传球,有序前进。 “驾……”邵芸琅一路突破到对方的球洞前,身后传来应大姑娘的喊声:“邵二,接球!” 邵芸琅听到球破空飞来的声音,双脚在马镫上用力一踩,身体腾空跳起来,高高举起球棍,用力一击,白色的球高速旋转着穿过球洞。 “妙哉!”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甚美!甚美!” “这西凉的女子一身蛮力,脑子却不太好使,被邵二她们耍的团团转啊。” “哈哈哈,解气!比刚才杨家小子打的还解气!” “这才是武将运筹帷幄的样子,擅调度,巾帼不让须眉啊!” “邵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无人识,往后邵二姑娘要扬名天下了。” “只可惜是个庶出。” 对女子的赞美最终还是离不开出身,邵宛卿和谢灵之为何能成为京城双姝,就是因为她们高贵的出身。 即使邵芸琅比她们优秀,也不可能夺得此称号。 第一轮比赛,大庆胜得光彩,不过到了第二轮第三轮,大庆姑娘们体力明显不支,马也没有西凉宝马耐力足,渐渐被扳回了几分。 最后邵芸琅只能开始学杨钺耍无赖了,只要球在对方手上,就不遗余力地捣乱,让球永远达不到终点。 第62章 喜事 等结束的鼓声响起,皇帝还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问:“我们胜了?” 庶女嫡谋 第29节 皇后娘娘喜上眉梢,“恭喜皇上,今日的球赛,我们大庆大获全胜!” “哈哈哈!好!太好了!赏!重重有赏!” 皇帝很高兴,比寿辰那天还高兴,不仅夸了杨钺他们,连不得宠的皇后都被夸了,夸她有眼光。 赵皇后谦虚地应着:“都是皇上皇恩浩荡,咱大庆人才辈出!” 皇帝笑着提点她:“几个儿子也都到了年纪了,该准备起来了,朕看这几家的女孩就跟不错。” “是,臣妾会考虑的。” 赵皇后想起前些日子儿子来跟她表态的事情,她的小儿子想娶武侯府的嫡长孙女,她当然也想。 邵宛卿无论家世还是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武侯乃军功世家,皇帝未必会愿意看到儿子和武侯府结亲。 如果换成邵芸琅呢?她只是庶出,出身低了些,但听说老侯爷对她极其喜爱,如果能做侧妃,那也许会比娶邵宛卿更容易些。 邵宛卿在家在等结果,她已经能预料到输赢了,但还是想亲耳听到邵芸琅她们败的有多惨。 “姑娘……”秋实从外头跑进来,头发都跑散了,脸上喜忧参半,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邵宛卿。 “如何?比赛结束了吗?”邵宛卿波澜不惊地问。 秋实点点头,咬了下嘴唇,低下头说:“姑娘,咱们大庆赢了,外头很热闹,全城同庆,皇上带着侯爷他们入宫庆祝去了。” “赢了?是杨钺那队赢了?真看不出来啊,他之前不是还受伤了吗?”不过想想杨钺是将军府出身,平日就没少聚众打球,能赢也不稀奇。 “不,是……是男队女队都赢了,二姑娘她们也赢了。”秋实预感到姑娘会不高兴,可长时间没听到动静,她抬头一看,见邵宛卿正抓着被子流眼泪。 她跑过去跪在床边,低声劝道:“姑娘,这是喜事啊……” “啪!”邵宛卿甩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问:“喜事?这算什么喜事?那是邵芸琅的喜事不是我的!” 秋实脑袋发晕,不停地磕头说:“姑娘,外头很快就会有送赏赐的人来了,您不能这样想,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邵宛卿深深吸了口气,“对!你说得对!我得高兴!这是喜事!”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愤怒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贱人没那么简单,果然是我看走眼了,过去的十几年我竟然是个睁眼瞎!” 她暗自决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荣誉本来都该属于她的,邵芸琅凭什么得到这些?她一个卑微的庶女凭什么抢自己的东西? “快!扶我起来梳洗,我要好好打扮,不能这般落魄凄惨!”看着自己无法行动的腿,邵宛卿猛地将秋实推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让她成功了?为什么?” 邵宛卿指着秋实吼道:“去把徐嬷嬷叫来,我要见她,现在就见!” “是。”秋实捂着脸跑出去,见到外头的阳光才有种活着的感觉,自从大姑娘断了腿,脾气越来越大了。 她和夏鸣一个白天一个夜里,才短短两天功夫就有些扛不住了,挨打挨骂都是常有的事。 皇宫里,邵芸琅与其他四个女孩泡在浴池里,池水中加了补身的药材,能很好地缓解疲劳。 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她们的,可见对她们的重视。 “这次多亏了邵二,你的策略确实有效,我为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李莲溪趴在邵芸琅身边,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惊呼道:“邵二,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 邵芸琅脸上的巴掌印已经非常淡了,脂粉一盖就看不出来,但这会儿洗了脸又蒸了热气,那痕迹又显露出来了。 她苦恼地说:“其实已经不疼了,只是印子难消。” 一个巴掌竟然四五天都没能消印子,可见打她的人用了多大的劲。 她们之前不太熟,不好意思打探邵芸琅的私事,但邵宛茹却快人快语,抱怨道:“我大伯实在太偏心了,可怜二姐姐在家中过的艰难。” “这是……邵侍郎打的?” 邵芸琅没给邵承德遮掩,点头说:“嗯,宫宴那天夜里打的。” 众人只需要稍加联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唏嘘不已。 虎毒不食子,只听过嫡母虐待庶女的,没想到邵侍郎看着文质彬彬,竟然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见邵芸琅没有失落抱怨的情绪,想来是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更加不忿了。 陈女官带着宫女送来了新衣,又领着人替她们梳妆打扮,等她们出现在凤仪宫,已经是焕然一新,从头到脚都写着“大家闺秀”四个字。 这哪里还像是在赛场上会插科打诨、横冲直撞的女汉子? 邵芸琅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清新自然,脚步轻盈,裙角纹丝不动,即使是最苛刻的老嬷嬷也找不出仪态上的错来。 其他几位姑娘虽然也规矩,但明显达不到邵芸琅的境界,这么一对比,邵芸琅格外出众。 赵皇后暗暗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邵芸琅除了出身差一些,足够配得上她儿子。 这是邵芸琅这辈子第一次踏进凤仪宫,但是在上一世,这个地方是她的噩梦,后来邵宛卿死了,凤仪宫直到新帝成亲后才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让我瞧瞧咱们大庆的大功臣们。”皇后娘娘喜上眉梢,态度可亲,仿佛没有一点架子。 邵芸琅却不敢大意,这位膝下两位皇子,不管为了谁,她都是要争那个位置的,任何人一旦碰上了皇位,都会做出最疯狂的事情来。 “邵家二丫头快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上回你写的字让本宫记忆犹新,没想到马球也能打的这么好。” 邵芸琅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都是娘娘的功劳,是娘娘大度,肯给我们机会,且信任我们,才给了我们莫大的信心。” “真会说话,难怪谁见了都喜欢。”皇后见她头上只有几朵不起眼的绢花,拔下一枚簪子亲自替她簪上,“这簪子乃是本宫闺阁时母亲送的,一直没舍得摘,如今送给你了。” 邵芸琅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拔簪子,大庆有个习俗,一般只有看中对方想结亲的人家才会送簪子,皇后娘娘难道是想…… 不,不可能的,她身份不够。 第63章 你真可怜 “就当是你为大庆赢得比赛的奖赏,若是没有你,本宫今日可没这么风光。”赵皇后按住邵芸琅的手,不让她拔簪子。 邵芸琅发现,皇后对她的态度比上回好太多了,难道只是因为她赢了比赛? “多谢娘娘,不过比赛是大家默契合作才赢的,芸琅不敢居功。” “都有,皇上特意交代了,要重赏你们,本宫已经让内务总管拟单子去了。” 一屋子里的喜气,直到长公主带着柔佳郡主进来才打破了这样的和谐。 互相见礼后,柔佳郡主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你们好像不欢迎本郡主来?” “郡主言重了。”皇帝甚是宠爱柔佳郡主,这后宫她想来就能来,比几位正经公主还威风。 柔佳郡主走到邵芸琅跟前,打量着她的装扮,笑道:“要我说,邵二才真是个慧眼识珠之人,早早就知道本郡主靠不住,换了自家姐妹上场。” 柔佳郡主从小到大所受的耻辱都是邵家姐妹带来的,如今看到邵家人就格外反感。 这邵芸琅比邵宛卿还可恶,竟然敢将自己赶出球队,害她成为全城笑柄,如今她们赢了,自己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此仇不报,她柔佳誓不为人! 邵芸琅既没有得意,也没有贬低她的意思,解释说:“郡主自己萌生了退意,不愿与我等为伍,我缺人只好将自家姐妹拉来了,若今日我们输了,郡主也就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了吧?” 众人想想还真是,如果今天邵芸琅她们输了,柔佳郡主还不知道会怎么嘲讽人呢。 加上本来就是因为她才导致邵宛卿不能参赛,她怎么还有脸说别人? 皇后娘娘也帮腔说:“柔佳,你没去也好,今天看她们好几次差点被打下马,本宫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若你上场,本宫和你母亲非得吓晕过去不可。” 长公主忙将女儿拉过来,搂着她说:“她呀,因为之前不小心害宛卿受伤自责不已,在家哭了一整天呢,也就不好意思去了,没关系,以后再找她们一起玩也是一样的。” 柔佳郡主被母亲紧紧压着,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今天的比赛比往年贵女们组织的马球赛激烈多了,论水平,她们绝对不输给邵宛卿和柔佳郡主。 李莲溪见她们只顾着邵芸琅,眼珠子一转,站出来说:“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也该请宛卿妹妹来一起庆贺才是,还多亏了她的举荐。” 皇后娘娘觉得有理,派人去邵家请邵宛卿进宫。 邵宛卿万分不想进宫,此时进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还得看邵芸琅得意的嘴脸。 可皇后的邀请她推辞不得,被抱上软轿,一路沉着脸入宫。 在宫门口,轿子意外停了,邵宛卿赶紧调整好表情,问随行的丫鬟:“到了吗?” “是邵大姑娘吗?”一道中厚沉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邵宛卿表情一顿,手立即缩了回来。 “四殿下,请恕小女不能出来见礼。”她声音娇柔地回道。 “不打紧,本殿听说你也进宫了,特在此等候,只想问一声,你可安好?” 简单的四个字让邵宛卿鼻头一酸,这几日,巨大的恐慌和难过压迫着她,母亲只知道让她好好休养,别坏了腿,父亲难得见一次,兄弟姐妹们都只关心参加比赛的邵芸琅姐妹,对自己没了往日的热忱。 人情冷暖,她算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多谢殿下关心,小女一切安好。”邵宛卿带着哭腔回答。 周晁文看看左右,让抬轿子的太监先进宫门,自己陪同在一旁,与邵宛卿多说了几句话。 虽然这于礼不合,但路上也没旁人,四皇子便放纵了一回。 邵宛卿悄悄掀开帘子,黑暗中只瞧见四皇子的侧身,英姿勃发,让人心安。 四皇子侧头看去,邵宛卿与他对视上,含羞带怯地放下帘子,小声说:“殿下为何此时才进宫?” 周晁文心思浮动,露出笑容道:“本殿去国舅府探望赵殷晟去了,顺便转告了他今日的好消息。” “赵小公子的身体尚未痊愈吗?” “还差一些,杨钺此次下手过重了,也不知二人闹了什么大矛盾。” 邵宛卿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亲兄弟姐妹之间尚且会有口角,何况是他们一起玩闹的,也许过段时日就和好了。” 四皇子抓住了重点,问她:“你与家中姐妹不和?” “自然不是。”邵宛卿反驳,但语气可不像这么回事。 四皇子也仔细打探过武侯府的事情,消息不多,且都是与邵宛卿有关的,只知她与家中二房三房的姐妹感情不错,这么看来,不和的肯定是大房那个庶出的妹妹了。 他自己身为嫡出皇子,太明白嫡庶之间的那些明争暗斗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不必太放在心上,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邵宛卿嘴角勾了勾,声音轻柔地“嗯”了一声,“殿下所言极是。” 眼看就要到了太极殿,皇帝今夜在这里款待宾客,女眷则在皇后的凤仪宫。 庶女嫡谋 第30节 “本殿到了。”周晁文朝抬轿子的小太监是说:“好好护送邵大姑娘去凤仪宫,若有闪失,本殿决不轻饶。” “是。” 邵宛卿进凤仪宫的时候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脸颊微红,看起来气色很好。 赵皇后免了她的礼,让人给她搬来软座,想着邵芸琅是她举荐来的,好好地夸赞了她一通。 邵宛卿硬着头皮接下这些赞赏,又大方地将功劳让给妹妹,温柔可亲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 邵芸琅一直知道,邵宛卿在人际上比她强太多,只要她有心拉拢,就没人能逃过她的**汤。 李莲溪、应宝琴她们本就是邵宛卿的闺中密友,自然与她更亲近,邵芸琅一下子从众星拱月变成了形单影只。 柔佳郡主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真是可怜,再努力也无用,庶女就是庶女,还妄想一飞冲天不成?” 邵芸琅歪着脑袋,挑眉笑道:“郡主也挺可怜的,她们好像并不喜欢你,我本以为你们是闺中密友来着。”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第64章 约见 一行人在宫门口告别,邵家的三辆马车都等在外头,邵芸琅累坏了,提不起劲与她们依依惜别,第一个钻上了马车。 杨钺从马车旁经过,敲了敲车窗,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为表谢意,明日申时初,杏花酒楼见。” 邵芸琅只当没听到,什么杏花酒楼桃花酒楼的,她一个闺阁女子岂是说出门就能出门的?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蘅芜院派丫鬟给她送来了一张帖子,下帖子的人是谢灵之,约她子时三刻在简书阁相聚。 帖子来的莫名其妙,邵芸琅想到昨夜杨钺的话,十分怀疑这其中有他的手笔。 不过能出门都是好的,邵芸琅从冷梅园回来后就开始为出门做准备。 沐园的下人们一个个扬眉吐气,主子翻身,下人们走出去也有面子,一个个干起活来再也不偷懒了。 如意挤开青碧亲自给邵芸琅梳头,“姑娘的头发真真好,又黑又亮,听娘亲说,多吃黑芝麻能养发,明日我去大厨房要一些黑芝麻给您做点心吃可好?” 邵芸琅夸赞道:“还是如意贴心,想的很周到。” 如意心花怒放,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谢姑娘约您出去做什么呀?” “我也不知,我与谢姑娘不太熟。” “咦,那她怎会给您下帖子?” “谁知道呢,也许是昨日见我赢了马球赛,想向我求经吧。” 如意用力点头,“一定是的,奴婢不在现场都听说了您的英姿,可惜没能亲眼瞧见,今日不如让奴婢陪您出门吧?奴婢还未曾陪您出过门呢。” 邵芸琅从镜中瞥了她一眼,这是委屈上了?还是想跟出去看着自己? 她无所谓地点头:“好啊,让青碧也歇歇,今日你与惜月陪我出门吧。” 如意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达到目的,高兴地说:“多谢姑娘,姑娘您还穿昨日那套鹅黄色的裙裳吧,暖暖动人,煞是好看呢。” “不必,出门在外简便些。”她指着如意手上的发簪说:“这枚簪子是皇后娘娘所赠,收起来吧,平日不要戴了。” “是……那换成这对金海棠珠花步摇吧,配您今天的衣裳。” 邵芸琅点头,装扮好后就带着如意和惜月出门,徐嬷嬷站在门口送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她没告诉邵芸琅大姑娘找她的事情,她还在犹豫,大姑娘给出的酬劳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想铤而走险。 可她也了解二姑娘,可不是个会轻易中计的人,若是失败,自己必死无疑。 马车行至简书阁停下,谢灵之的丫鬟等在门口,看到邵芸琅立即亲热地迎接上来。 “邵二姑娘来了,我家姑娘在楼上贵客室等您,奴婢叫星元,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这般特别的名字我记忆犹新,看来谢姑娘确实喜欢下棋。” 邵芸琅走进简书阁,这是一家书肆,一共三层,里面安安静静的,书架旁有不少学子在翻阅书籍。 她们径直上到二楼,谢灵之正坐在窗前的软塌上看书。 这真是一位娴静高雅的姑娘,邵芸琅心道。 见到邵芸琅,谢灵之把书一扔,从软塌上跳下来,大笑着说:“你可算来了,要约你见面可不容易。” 她声音洪亮清脆,笑容开朗,与之前的形象大不相同,让邵芸琅着实诧异了一下。 “快过来坐,我们好好说说话。”谢灵之拉着她坐下,桌上摆着茶水点心,看起来是准备畅谈的模样。 难道她真的不是替杨钺约自己出来的? 邵芸琅坐下后吩咐如意一声:“你去隔壁街上的四果坊买两斤蜜饯来,我想吃蜜饯了。” 将如意支走后,她才问谢灵之:“你刚才说约我见面不容易,何意?” 星元抢着说:“我今早去送帖子,武侯府的门房一听是给邵二姑娘的,就让我等着,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来了一个小丫鬟,说会替我将帖子送到,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家姑娘特别交代过,一定要等到您的答复才能回去,所以就赖在门房不走了,后来邵家一位公子回来了,得知了此事,我才很快得到了答复。” 能替大房做主的公子肯定是邵子瑜了,也难怪蘅芜院会同意自己出门。 “那我回去好好谢谢大哥哥。” “原来是邵大公子,果然如传言一般,儒雅知礼,俊逸非凡。” 谢灵之咳嗽一声,淡淡地说:“世人看走眼的时候多了,他们还说邵大公子像极了邵侍郎,可见,人不可貌相。” 邵芸琅诧异地问:“谢姑娘何出此言?” 谢灵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回答:“邵侍郎连亲生女儿都打,这种男人也配称儒雅知礼?” 邵芸琅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笑着说:“家父为人不予置评,但我这位大哥哥还算知礼。”但也仅仅是知礼而已,为人清高迂腐了些。 “不说他们,我还是更好奇你的事情。”谢灵之抓住邵芸琅的手问:“你果真是刚学的骑马与打球?” “你信吗?” “不信!”谢灵之又不傻,再如何天才也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那就是了,何必多问。” 谢灵之刚要开口,门外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邵芸琅的丫鬟去而复返,却见邵芸琅亲自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小厮,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然后从怀抱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包递给邵芸琅。 “二姑娘……赢来的钱都在这里了,总共是……是……” “行了,我知道了,这次麻烦你了,回头我会让青碧将报酬拿给你。” 邵芸琅在顺兴赌坊下了一千两的注,按当时的赔率,她赚回来了一万两。 这么大笔的钱她不敢让罗松带进侯府,万一被哪个下人看到了,他有嘴也说不清,正好自己出门,可以将这些钱存进钱庄。 谢灵之好奇地看着她的包裹,“这是什么?” 邵芸琅并不掩饰,打开一角给她看,“是银票和银子。” 谢灵之瞪大了双眼,“这么多?” 邵芸琅将银子包好,在外面套了一个花色艳丽的布袋子,得意地说:“下注赢回来的。” “你……你去下注?赌你自己赢?” “当然。” “好……好自信!”谢灵之一脸震惊,这位还真是奇女子啊,她没看走眼。 第65章 谢礼 如意回来的很快,不仅买了蜜饯,还给邵芸琅和谢灵之带了两个糖人。 谢灵之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惜月抱着的布袋子上,不明白邵芸琅为什么不把银子藏起来,她明显是防着这个叫如意的丫鬟的。 “如意就是贴心,这糖人真可爱,我还记得小时候姨娘给我买过这个。”邵芸琅不仅夸了如意,还赏了她一角碎银。 如意笑着说:“奴婢自个喜欢,就觉得两位姑娘肯定也喜欢。” 谢灵之一言难尽地说:“果然很贴心呢。”就是人傻了点。 如意看到惜月手里抱着个布袋子,随口问了一句:“咦,这里头是什么呀?看着挺沉的样子。” 邵芸琅开心地说:“谢姐姐送我的礼物。” 为了这声“姐姐”,谢灵之配合着说:“是我在山中捡到的一些石子树叶什么的,觉得挺好看就送给妹妹赏玩,要是喜欢,下回我再给你送。” “好啊,要是下回能和姐姐一起去山上玩就好了。” “那也简单,等开春后我约你上山赏花。” 如意果然不放在心上了,并且离惜月远远的,怕她抱不动丢给自己。 过了一会儿,书肆的掌柜敲门进来,送来了一叠书,说是谢姑娘要的。 邵芸琅拿了一本翻了翻,竟然是市井生活的话本子,文笔一般,看个新鲜还成。 谢灵之让星元将书收起来,拉着邵芸琅问:“妹妹爱看什么类型的书?” 邵芸琅脸红地回答:“我看的书少,平日能接触到的无非是四书五经和一些史书。” “那多无趣,这书肆三楼收藏了许多有意思的书籍,我挑几本送给你可好?” 邵芸琅点头,谢灵之拉着她出门,特别交代丫鬟:“不许跟着,我与邵妹妹自己看。” 上到三楼,邵芸琅发现这里的书并不多,空荡荡的几座书架,书也没摆满,倒是摆设了不少桌椅,更像个谈地的地方。 “这三楼平日没外人来,是我待客的地方,当然,这里的书也都是我个人的。” 原来这家书肆竟然是谢灵之所有。 邵芸琅开门见山地问:“那谢姑娘带我上来是要说什么吗?” “怎么不叫姐姐了?”谢灵之伤心地问。 庶女嫡谋 第31节 “刚才借用了姐姐的名头,实在对不住,若是你不嫌弃,我自然是愿意与你姐妹相称的。” “你这么厉害,我有什么可嫌弃的,不过今天拉你上来是因为有人想见你,如果你不想见,我们这就下去。” 邵芸琅心里一清二楚,面上疑惑地问:“是谁?” “别装了。”一道声音从书架后传来,邵芸琅转身看去,就见杨钺双手抱胸靠在书架上,穿着一身显眼的银白色锦袍,上面绣着五彩斑斓的鸟儿,骚里骚气的。 杨钺走过来说:“我昨夜不是说了要感谢邵二姑娘的点拨之恩了吗?” 邵芸琅的视线从他的衣裳移到他脸上,“大可不必,而且杨小爷打算怎么谢呢?空口白牙的感谢就免了,我们也没那么熟。”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灵之,你可别被她骗了。” 谢灵之回怼道:“你有正经话就快说,孤男寡女私下见面是大忌,我可不想害了邵妹妹。” “这么快就喊上妹妹了,你们女人之间的姐妹情这么薄弱的么?” 谢灵之反驳道:“那也比随时都能拔刀相向的兄弟情强多了。” 杨钺知道她指的是赵殷晟的事,不愿提他,指着邵芸琅说:“我想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谢灵之不同意,“不行,你品行不端,谁知道你会做什么?” “我品行不端?”杨钺愤怒地看着她,“小爷我从未干过品行不端的龌龊事!” 邵芸琅也好奇他想说什么,对谢灵之说:“姐姐放心吧,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她现在这个才十三岁的身体还不至于让男人垂涎三尺,杨钺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谢灵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发现哪一个都不是善茬,点头说:“那行,我在楼梯口等你,你们去那边说话。” 两人走到书架尽头,这距离正好能让谢灵之看见却听不见。 邵芸琅先发制人,嘲讽道:“还未感谢杨小爷送的虫子,长的不错。” “那个……”杨钺心虚地说:“玩笑而已,你不会记仇吧?” “当然……会。” “啧,小心眼的女人。”杨钺从袖子里抽出一叠银票递给她,“给,你的报酬,我们两清了。” 邵芸琅惊呆了,这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一千两,这报酬未免也太实在了吧? “吓呆了?不至于吧,虽说你现在穷光蛋一个,但一千两对你来说肯定不算多,我思来想去,没有比钱更实在的东西了,你应该也最缺这个。” 邵芸琅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咳咳……笑话,稍微一打听,自然就能知道你在武侯府的处境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邵芸琅今非昔比了。 “我现在不需要这个了。” 杨钺蹙起眉头,提醒她说:“你是得了不少赏赐,但那些御赐之物不能变卖,真金白银才好花用。”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我有钱。”邵芸琅财大气粗地说。 “你……”杨钺稍加一动脑子就明白她的钱怎么来的,“好吧,你赢了多少?” 邵芸琅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 邵芸琅摇头。 杨钺惊恐地问:“一万两?你哪来这么多本钱?” 邵芸琅耸耸肩,“无可奉告。” 杨钺自己才赢了手上这些,还是他东拼西凑来的本钱。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这个女人了,她明明过的风生水起,自己却在担心她没银子花。 杨钺恼羞成怒地把银票塞进她手里,“你有钱是你的事,这是我的谢礼,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邵芸琅犹豫片刻后决定先收下,现在的杨六郎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随便答个谢礼就送这么多钱,等将来杨家倒了,再把钱还给他吧。 第66章 麻烦 邵芸琅知道杨府有一段时日非常煎熬,最惨的时候,杨老夫人被赶出府邸,差点流落街头。 杨将军与其夫人儿子的尸骨运回来都没地方放。 据说还发生了一件令人极其愤怒的事,有个去逮捕杨夫人的指挥使见其美貌,欲行不轨,杨夫人是自杀而亡的。 想想杨钺后来的功绩,邵芸琅真心为他不值,也只有心怀百姓的将领,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坚守在战场上,换做是她,早就反了朝廷了。 在她前世那一生中,要说佩服的人,杨钺算一个,徐良美算一个,都是真心为民的好官。 “杨钺,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们都想赢,你若输了,西凉人只会更加得意猖狂,我邵家与西凉人势不两立。” 她最后确认一遍:“这些钱能做许多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杨钺目光如炬,凑近她面前问:“你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上场了是吗?你知道邵宛卿会退赛,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对吧?” 邵芸琅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杨钺很想将一切挑明了,他重生至今,没人可以倾诉,知道邵芸琅也有可能与自己一样后,他就像找到了同类。 可是不行,那些年,自己是孤魂野鬼,他看得到邵芸琅,邵芸琅却看不到他,他要如何解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呢? 他笑了笑,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递给她,“我胡言乱语的,邵二姑娘别介意,这几本书很不错。” 邵芸琅把那几本书抱在怀里,转身离开,连多留一刻都不敢。 谢灵之觉得自己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虽然听不清两人的谈话,但她正对着杨钺,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他什么时候对女子有这样的耐心了? “谢姐姐,走吧。”邵芸琅出声打断了谢灵之的思考。 谢灵之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都是一些游记之类的书籍,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邵妹妹不喜欢这几本书可以换几本。” 邵芸琅看着怀里的书笑着说:“不,我很喜欢。” 她上辈子无聊时就喜欢看这样的游记,沿着先贤的脚步游历大江南北,仿佛自己也走了一遍。 因为她喜欢,朝臣们费尽心思送了不少这类的书籍入宫,就连大庆的舆图也更新了好几版。 谢灵之的心情更复杂了,远远地瞅了杨钺一眼,拉着邵芸琅快速下楼。 两人又在屋里坐了片刻,邵芸琅才带着人离开,路过崇武大街时,她让车夫停车,对丫鬟们说:“我去雅集给谢姐姐买些回礼。” 女子爱美,如意和惜月眼睛一亮,扶着邵芸琅下车。 站在雅集门口,邵芸琅对如意说:“刚才你买的蜜饯很好吃,你再去包两斤,我和惜月在这儿等你,一会儿给你也买盒胭脂。” 如意高高兴兴地去了,邵芸琅等她走远后,带着惜月进了对面的钱庄,加本钱一共一万一千两,银票七千两,其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邵芸琅将自己所有钱都存了,一大包银子银票换成了一张存证,她记得这家钱庄的东家是江南富豪,信用一直还不错,不用担心钱拿不回来。 等明年她能出门的机会再多些,她就去京郊买一座温泉庄子,将来可以用来养老。 这辈子她是不指望嫁个如意郎君了,如果梁氏有心,给她找个人渣,她就早早弄死对方,好过守寡的日子。 不过最好不要,她嫌恶心。 存好钱,邵芸琅带着惜月进雅集随意买了几样胭脂水粉,然后准备在马车上等如意回来。 “咦,是邵二姑娘吧?”一群年轻公子打马车前经过,正好瞧见邵芸上马车。 邵芸琅没理会,可车门却被人用扇子抵住了。 她回头,疑惑地问:“这位公子有事?” “哟,终于正眼看本公子了,邵二姑娘好大的架子啊,听说你是抢了自家姐姐的机会,才有如今的风光,打马球也是她教的吧?” 邵芸琅一头雾水,才半天功夫,邵宛卿又给自己加戏了? “不可理喻。”邵芸琅拨开他的扇子,惜月更是双手叉腰骂道:“哪来的登徒子,也不瞧瞧我家姑娘姓什么,不要命了?” “呀,好俊俏的小丫鬟,这丫鬟比正经小姐还美,不会是准备做陪嫁的吧?” 几位年轻公子发出暧昧的笑声,路人见状,有胆大的驻足围观,胆小的直接跑了。 不过听说马车里坐着的是邵家二姑娘,昨天赢了西凉公主的那位,都好奇地朝马车里张望。 但门已经关上了,他们想瞧也瞧不见。 车夫甩了个马鞭,朝他们不客气地说:“快让开,否则马车冲撞了哪个,武侯府可不负责!” 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人用力拉了车夫一把,将他拽下马车,“你这老东西胆儿挺肥啊,知道我们是谁吗?” 邵芸琅在车中冷冷地说:“不管你们是谁,最好别在此地生事,李叔,走!” 车夫忙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没动,那几个公子哥排排站在了车头。 “别走啊,咱们再好好聊聊,邵二姑娘平时很少出门,我们兄弟几个都没机会见,刚才惊鸿一瞥,都没看仔细呢。” 邵芸琅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想管他们是谁,这群人就算不是特意冲她来的,肯定也是对她充满恶意的。 “走!” 车夫怕了,没敢往这些公子哥身上撞,回头问:“二姑娘,要不老奴回去喊人?” 连武侯府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公子哥,车夫也不敢大意。 邵芸琅稳坐车中,问:“几位可否报上名来,本姑娘不与无名之辈说话。” “好大的口气啊,不过是武侯府庶出的姑娘,还想傍上我们几兄弟不成?” “那恐怕不行,我娘不会让我娶庶女为妻。” “哈哈哈……” “如果邵二姑娘愿意做妾也不是不行,不如改日我让媒婆上门提亲如何?” “武侯府的庶女,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的家门都进的,怎么也得二品大员以上吧?” “哈哈哈,要不让邵二姑娘自个选一个?” 庶女嫡谋 第32节 第67章 谣言 邵芸琅听着这些放肆的笑声与污言秽语,大概也明白这些人是不讲理的。 对付不讲理的人最好别跟他们废话,只会气死自己。 她拿起车厢里的马球棍,打开车门后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受惊,大叫一声,撒开蹄子奔跑起来。 那几个人也不是真的不怕死,不过是以为车夫不敢往他们身上撞而已。 见马儿抬起前蹄,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跑都来不及,跌跌撞撞地趴在路两边。 围观的人群暗暗叫好,这种欺男霸女的混蛋就该撞死了才好。 雅集内,有顾客目睹了这一幕,“又是云阳侯家的不孝子,成天带着几个不着调的狐朋狗友招摇过市,这回碰到硬茬了。” “说起来,那位邵家二姑娘还真有些野性,难怪能与西凉人一较高下。” “是啊,就是太厉害了些,经过今日这一闹,怕是许多夫人见到她都得退避三舍。” “要我说,娶个这样厉害的媳妇回去,正好可以镇一镇家里的不肖子孙,说不定还是福气呢。” 邵芸琅不知道外人会如何评价她,她也无所谓,等马车绕过街市,对车夫说:“掉头回去,如意还没上车。” 车夫擦了一把冷汗,哀求道:“姑娘,那几个人说不定还没离开,再遇上就麻烦了,如意那丫头认得路,会自个回去的。” 邵芸琅撩起窗帘,看到街边有座茶馆,对他说:“我在这茶馆等你,你去接如意,没我在车上,那群人也不会再闹事了。” 不等车夫反驳,邵芸琅带着惜月下车。 茶馆只是普通茶馆,这个时间正好有说书先生在说故事,掌柜见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进来,眼睛一亮,忙亲自接待。 “二位姑娘是来喝茶?” 惜月递给他一两银子,“可有安静些的雅座?我家姑娘在此歇歇脚。” “有有,您二位楼上请,我这就去安排。” 邵芸琅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掌柜亲自给她们上了一壶碧螺春,还赠送了两碟茶点。 “姑娘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小的。” “知道了,你去忙吧。” 惜月还有些惊魂未定,喝了一杯热茶压压惊,见邵芸琅波澜不惊地盯着窗外看,好奇地问:“姑娘,您就不怕吗?” “怕什么?怕那几个无赖?” 惜月点点头,“他们连武侯府的名头都不怕,可见出身高贵,万一真撞坏了,会不会有事啊?” 邵芸琅冷笑:“不怕武侯府的人未必就出身高贵,也可能是一群蠢货!” 这也是邵芸琅在路上才想明白的,对方未必真不怕武侯府,只是不怕她一个庶女罢了,就算撞死了,谁还敢让她偿命不成? “姑娘,您胆子真大。”惜月佩服极了。 邵芸琅盯着楼下街边的两个乞丐说:“胆大无妨,但心也要细,今日若遇到的是旁人,我未必敢这么做。” 惜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柔声说:“好可怜的孩子,这天寒地冻的,也许都活不过除夕。 听说今年北方闹雪灾,又不知有多少人饿死冻死了,当年家中将我与姐姐卖了,也是为了一口吃的。” 邵芸琅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天黑了,夜里估计会下雪,吩咐惜月说:“你给掌柜的一点钱,让他给那二人送点热水和馒头。” 惜月高高兴兴地去办,邵芸琅回想曾经手握大权的日子。 世人都想往上爬,因为只有站得越高才能得到越多,才能不被欺辱。 她享受过至尊的滋味,这辈子真的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寡妇吗? 如果失去武侯府与夫家的庇护,就今天那样的无赖随时都可能欺负上门,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世道能安稳生活吗? 她看见茶馆里跑出去一个小二,丢给那对乞儿几个馒头和一碗热水,对方连连磕头,迫不及待地将食物塞进嘴里。 楼下说书先生讲的是武侯与西凉大将连战九天九夜的故事,她从小听着长大的,也以此为荣。 这世间,有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有因天灾无家可归的,也有因**被迫远行的,人生百态,她又岂能事事顺心如意? 也许是说到了武侯府,有人提了她的名字,说起了昨天那场马球赛。 她再一次听到了刚才那种言论,竟然有人怀疑是她害了邵宛卿,夺了她比赛的机会,取而代之。 “若是邵大姑娘参赛,一定也能赢,那西凉人不堪一击。” “这倒是,不过人是邵大姑娘自己举荐的,这其中难道还有内情?” “邵大姑娘顾及武侯府荣耀,不忍失去这个机会,这才推举亲妹妹上场,真乃大义之人啊。” “如此也说得通,不过邵二姑娘确实英勇,昨日有幸亲眼观赛,瞧着直率活泼,不像是那种阴险小人。” …… 邵芸琅喝着没什么滋味的茶水,将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她好,连一刻都等不了,这么快就将谣言传开了。 没过多久,武侯府的马车出现在街道上,邵芸琅结账离开,车上的如意一见到她们就哭着说:“姑娘,奴婢……奴婢还以为你们……” 她哭得伤心,可却并非担心邵芸琅,而是担心自己会被连累。 她在街上看到了赵嬷嬷,还看到了她给几个流氓钱财,后来沿街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还以为二姑娘真出事了。 万一姑娘出事,她作为贴身大丫鬟也难逃一死。 邵芸琅递给她帕子,轻声问:“怎么了?是等不到我们害怕了?” “不是……是听说您被几个无赖欺负,怕您出事。”如意用帕子捂住眼睛说。 “傻丫头,光天化日,在那条街道上能出什么事?想必没多久就有衙役巡街经过那里了吧?” 车夫在外头大声说:“姑娘料事如神,老奴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衙役将那几个公子带走了,听说有人告发他们强抢民女。” 惜月拍手叫好:“活该!让他们还敢当街欺负人!” “京城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你们不必太过担心。”邵芸琅低下头,将眼底的狠戾藏了起来。 第68章 换院子 夜幕降临,马车停在侯府侧门,如意扶着邵芸琅下车,惜月手里提着买来的东西,三人低调地从侧门进府。 邵芸琅回院子里换了身衣裳才去蘅芜苑请安,梁氏对她爱答不理,只是规定了以后出门回家的时辰,开明的不像话,可见心情不错。 邵宛卿坐在一旁看账本,一条腿平放在椅子上,笑盈盈地问她:“芸娘现在也有闺中密友了,与谢姑娘玩的开心吗?” 邵芸琅从她那双含笑的眸子里看出了戏谑,波澜不惊地回答:“开心的,谢家姐姐很是通情达理。” “那就好,下次你也可以下帖子约她上门做客,说真的,谢姑娘很少去谁家做客的,你能与她交好,这京城中不少姑娘都羡慕你呢。” “她们不是早就羡慕我有个这般宽宏雅量、风光霁月的亲姐姐了么?”邵芸琅可没少听这样的酸化,仿佛得了这个姐姐是她天大的荣幸似的。 梁氏不耐烦听她们打机锋,沉着脸说:“出去几回连与长姐说话的礼数都不懂了么?滚回你的沐园去。” 邵芸琅正有此意,屈膝行礼:“那女儿就告退了。” 邵芸琅从蘅芜苑出来,与李管家碰了个面对面,对方也没多说什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进去找梁氏。 “什么?给她换院子?好端端的,老侯爷怎么会关心起这个了?”梁氏听完李管家的来意一脸不悦。 她觉得老侯爷管得也太宽了,女儿们的管教何时轮到祖父做主了? 李管家不卑不亢地回答:“老太爷说,沐园离望春园太远了,来回一趟不容易,家中空院落还不少,不如搬去个近一些的,您不知道,老太爷喜欢吃二姑娘做的菜。” “这样啊。”梁氏模棱两可地说:“那回头等老爷回来了我与他商议商议。” “倒也不必,老太爷说了,他瞧着紫兰苑就很不错,家具摆设都是现成的,直接搬进去就是了,不必太麻烦。” “紫兰苑?那不是曾经祖母养病时住的地方吗?”邵宛卿惊呼道。 紫兰苑没什么特别的,位置也挺偏,但院子修的极其别致,摆设用具一应是最好的。 当初老夫人为了静养才搬去了那里,她老人家去世后这座院子就一直闲置着。 毕竟是老夫人住过的地方,家里小辈们也不好搬进去住,没想到老侯爷会让邵芸琅住进那里。 院子是小,这份殊荣可足够叫人眼红了。 李管家微微弓着腰说:“是的,昨日老太爷过去走了走,发现院子太久没人住都要荒废了,于是就想找个人过去暖房子。” 邵宛卿的好心情一扫而空,邵芸琅到底是怎么巴结上祖父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祖父为她出头。 梁氏拒绝不得,只说:“既然如此,那就找个黄道吉日搬过去吧,有什么该添置的也要添置起来了。” “昨日古道长上门,老太爷便让他算了一卦,说是后日就是宜乔迁的日子,正好搬进去过年。” 梁氏胸口堵得慌,这是都定好了直接通知她啊,这府里到底是谁管中馈? 邵芸琅回到沐园时,这个消息也如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 “太好了!”下人们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如意,这里离大厨房太远,她每日去取饭食都饱受折磨。 邵芸琅也高兴,能住得好一些谁不乐意呢。 徐嬷嬷一晚上魂不守舍,邵芸琅叫了她几声才回神。 邵芸琅看出她心里有事,但人性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她之前暂时压制住了徐嬷嬷,但也不敢保证她一心向着自己。 这院子里,还没有哪个人是真心忠于她的。 “徐嬷嬷累了就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去沁园瞧瞧,有什么缺的先记下来,回头问库房要,时间紧迫,马上就过年了,可别给府里添麻烦。” “是……”徐嬷嬷见其他人都不在,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姑娘……有件事老奴还未告您。” 邵芸琅似笑非笑,这老货真会审时度势,假如今天没有祖父为她挪住处这回事,她估计还不会主动投诚。 “说吧,何事?” 徐嬷嬷低头将邵宛卿吩咐她的事告诉邵芸琅,连她给的好处也说了。 “老奴该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您,但她是大小姐,她的话老奴不敢反驳。” “她只是让你从严管教我?没别的了?” “没……” “嗯?想清楚再说,她可否有给你一些其他的暗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庶女嫡谋 第33节 徐嬷嬷没想到她这么了解邵宛卿,回答说:“她还问了一些您的近况,老奴挑一些不重要的说了,还……还给了老奴一个瓶子,没说是什么,只让收好。” “拿来吧。”邵芸琅也想知道邵宛卿还想玩什么花招。在外面抹黑她肯定只是第一步。 这辈子她赢了比赛,提前出名了,邵宛卿坐不住也正常。 徐嬷嬷把瓶子给她,很普通的白瓷瓶,里面的东西她不敢随便查看,先收了起来。 “之前我也答应过你,只要你尽忠办事,你孙儿我自会给他寻个安稳的活计,这些日子我思前想后,我手里正缺人,缺个在外面帮我跑腿的人,不如就让他替我做事吧,每个月固定月银二两,事情办好了还有赏,你知道我不是个抠门的人。 当然,这比不上邵宛卿许诺给你的好,怎么选,你自己拿主意。” 徐嬷嬷从跪下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没得选了,当即磕头说:“能为姑娘办事是小福的福气,多谢姑娘。” “他常去的那家顺兴赌坊我略知一二,我会找人与那边的掌柜知会一声,以后见到孙小福会多加管教,不会故意让他陷在赌局里的。” 有了这句话,徐嬷嬷终于舒坦了,她最怕的就是孙子被人引进骗局里,可惜顺兴赌坊背景强硬,她也无法插手。 也不知道二姑娘会通过何人去与赌坊交涉,她一个不常出门的小姑娘哪来这样的本事? 邵芸琅自不会跟她解释,摆摆手说:“好了,我也累了,你出去吧,让如意进来伺候梳洗。” “是。” 第69章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京兆府,几个公子哥被衙役推进牢房里,骂骂咧咧地乱吼一通,牢房门还是锁上了。 “王捕头,你疯了,竟敢关本少爷?” “是不是到年底又缺业绩了,这事好商量,哥们几个哪次没帮你的忙?” “就是就是,快把我们放了,咱们都这么熟了,要多少银子你开口。” 王捕头阴沉着脸,用刀柄敲了敲大门,“别吵!谁很你们熟?这次既然有人状告你们强抢民女,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待着,等大人审查清楚了,无辜者自然会释放。” “喂,王齐,你疯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云阳侯世子狠狠踹了牢门一脚,威胁道:“快放了我们,否则咱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以后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实在抱歉,这是正常程序,卑职实在无能为力!”王捕头心想:也不瞧瞧你们这回得罪的是谁,还想出去,做梦! 他带着人离开牢房,长戈在外头等着了,见到他出来平静地问:“都关好了?少爷的原话是:这群碍眼的杂碎没在里面住够一个月不准出来丢人现眼。” 王捕头卑躬屈膝地笑道:“您放心,年前……哦不,上元节前绝对出不来!” “那行,我回去给少爷汇报了。”长戈说完丢给他一个荷包,“请几位兄弟喝酒的。” “多谢长戈老弟!不过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云阳侯世子怎么得罪杨小爷了?” 长戈回忆起杨钺听到消息时的脸色,为这几个公子哥默哀,板着脸训道:“我家少爷曾说过,跟他一起玩的人不许干那欺男霸女的恶事,一经发现决不轻饶。” 王捕头想想杨钺这些年做下的恶事,默默吞下一肚子的话,看来重点还是在“女”字上。 而且那位小爷不是早就不带这几个纨绔玩了吗? 别看杨钺也是纨绔,但纨绔和纨绔之间是有区别的,能和杨钺玩到一起的都是顶级世家出身的子弟。 像云阳侯这样的落魄勋贵,就连府尹大人也可以不用给他面子。 杨钺在顺兴赌坊,听到长戈的回复也没啥表情,他已经知道这几个混蛋是怎么回事了。 邵家大姑娘心够黑,连自家妹妹也要抹黑,这几个平日里就是邵宛卿的舔狗,被有心人一鼓动,就去找邵芸琅的麻烦了。 杨钺也没打算把他们怎么着,在牢房里住一段醒醒脑也就完事了。 要是换作邵芸琅出手,说不定他们都得去掉半条命。 滕五爷看着面前的棋局,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他有一天会在赌坊里和杨六郎下棋呢? 重点是,这小少爷的棋艺居然还不错。 “让子就没意思了,不下了。”杨钺丢下棋子,对身后的杨家账房点点头,后者苦着脸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 “这是尾款,这次合作愉快,五爷要不要再和我做笔生意?” 滕五爷已经将二十五匹好马送到了杨家通州别庄,听说杨六郎准备明年开春在别庄请朋友赛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生意?难道杨小爷又要给滕某送银子了?”这次的钱赚的实在,主要是没什么风险,滕安之很满意。 “差不多吧,北方雪灾死了不少人,粮食欠缺,朝廷的救济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我想与五爷一起做倒卖粮食的生意。” “砰!”滕安之手里的茶杯没端稳掉在桌上,震惊地问:“什么?倒卖粮食?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买卖。” “少跟本少爷绕弯子,明令禁止的事情多了,滕五爷也没少沾,只说愿不愿意吧?” “这恐怕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短时间内上哪找那么多粮食?等我们买到粮食再运过去,春耕都开始了吧?” 杨钺一手搭在桌上,沾着茶水写了两个字,“我出粮食,二十万石,你负责运送,盈利按这个比例分成,如何?” 滕安之默默算了算,又问了一嘴:“不知杨小爷想售价多少?” 杨钺往背后一靠,懒洋洋地说:“正常价格即可,本少爷不贪心,也没想发国难财,五爷以为呢?” 滕安之笑了,他果然是小看这位了,还真是做大事的样子。 这个时节的粮价都飞上天了,杨小爷这哪里是要卖粮啊,明明是想往灾区送粮。 “世人都说无商不奸,我一个纯粹的商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赚那么一点,不划算啊。” “不,你不是商人。”杨钺肯定地说。 滕安之沉默了一会儿,大笑起来,“行,出个镖就能有钱赚,这买卖也不亏,不过二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您真能弄来?” 杨钺点点头,“等我消息就是。” 杨钺顶着风雪回家,长戈和账房跟在后面一脸凝重的模样,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他们少爷要与人做二十万石粮食的生意? 他们家哪来这么多粮食?他们怎么不知道? “少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账房先生打着抖索问。 “当然,本少爷像这么不着调的人吗?” 像啊,二人同时心里回答。 “可……咱家没那么多粮啊,这大冷天的,到处粮价上涨,要买都没地方买去。” 杨钺裹着披风,声音顺着寒风消散出去,“我们没有,有人有啊。” “您说什么?”背后二人没听清。 杨钺加快速度,骑着马儿很快就跑没影了。 长戈忧伤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少爷的想法了,他已经不是个合格的小厮了。 少爷现在总有事瞒着他,自己偷偷干,难道是嫌弃自己太没用了? 而账房先生想的是:如果真有二十万石粮食卖就好了,起码能填补买马的窟窿。 邵芸琅很快就搬家了,紫兰苑里什么都有,她只要将自己的东西搬过去就好。 紫兰苑比沐园大多了,梁氏大发善心又给她补充了两个粗使丫鬟,其中一个是最近刚从外头采买来的小丫头。 长戈收到消息后立即报给了杨钺,还替他高兴,说:“您瞧,邵二姑娘有祖父撑腰,过得好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自从长戈知道他把赢来的一千两全给了邵二姑娘后,他对这位姑娘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且已经当她是未来主母了,否则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关系需要送这么大笔钱。 他们少爷自个还是个穷光蛋呢。 第70章 年夜饭 邵芸琅搬进紫兰苑后就要过年了,皇帝今年大寿刚办了宫宴,除夕宴便没请朝臣官眷们。 武侯府难得吃了个团圆饭,宫里送来了一桌御赐的菜肴,全京城独一份,全府上下都高兴的很。 邵承德喝了几杯酒,感慨良多,他虽然也已经是二品大员,可在圣上眼中却远不如父亲,武侯府能得此荣耀,全靠父亲的战功。 而从今往后,这份荣耀是否就会由二弟继承了呢? 又一杯酒下肚,邵承德笑着说:“父亲,过完年子瑜就十八了,之前定下的亲事也可以操办起来了,说不定明年这时候您就能抱曾孙了。” 想起自己很小的时侯父亲就随军在外,他们兄弟三人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父亲,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所以那时候他就决定,自己绝对不走武将的路子,他要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起来。 邵子瑜脸色微红,被几个弟弟起哄,求饶道:“你们也别笑我,很快就会轮到你们的。” 二老爷不能回京,但是二房的长子邵子烨回来了,他今年十五岁,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了。 三房的长子邵子瑛才十二岁,懵懂无知的年纪,起哄起来最欢快,“等大哥哥娶妻时,我们要去闹洞房!” 三夫人提着他的耳朵训道:“你知道什么是洞房吗?” “娘,疼疼疼,耳朵要裂开了……”邵子瑛没有继承父母爱读书的性子,是个调皮捣蛋的野小子,平日里在外祖父家读书,也就年节才被放回来。 邵子瑜的未婚妻是两广总督的嫡长女,梁氏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最开心的莫过于她了。 她笑着说:“婚期定在四月初十,大好的时节,明年这时候抱曾孙是不可能的了,老爷净会胡说。” 老侯爷开怀大笑:“不急不急,总会有的。”他转头看向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问梁氏:“过完年,家里的这几个女孩也都十四了,亲事可有提上日程?” 梁氏表情一顿,谨慎地答道:“二弟妹来信说,想让宛茹嫁在京城,托我相看,不过也不急,还有一两年时间可以慢慢挑选。” 邵宛茹听她提起自己的亲事,俏脸一红,可是想到自己的亲事竟然要交给大伯母做主,她心中不安。 大房已经有两个同龄姐姐了,有好的肯定也都优先考虑邵宛卿,自己岂不是只能要邵宛卿挑剩下的? 心中存着一股怨气,邵宛茹看了亲哥哥一眼,心想:不知道能否求求哥哥,让母亲回来两年,哥哥也到了年龄,总要挑媳妇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二老爷夫妇已经在边关为儿子定了亲事,是当地某望族家的女儿,只是两人年纪还小,便没有告知家里。 邵芸琅仿佛事不关己,没有表现出害羞和期待的表情,甚至听都没怎么听。 如果邵宛卿还想嫁给四皇子,那八成还是要拉上自己的,她也是许多年后才知道,邵宛卿少时落过水,有体寒之症,不易有孕,所以处心积虑要拉她一起入宫,方便她借腹生子。 邵宛卿想的更多些,四位皇子中,四皇子最合她心意,但她也知道,家里并没有与皇家结亲的打算,皇上恐怕也不会指婚给武侯府,她得靠自己想办法。 年纪最小的邵子瑞看看姐姐们突然嚎嚎大哭起来,“我不要姐姐们嫁人!姐姐们嫁人就不陪我玩了!” 邵宛妍捏着他的脸颊说:“胡说八道,就算不嫁人,我们也不和你这个小鬼玩。” 庶女嫡谋 第34节 “哼!二姐姐会陪我玩!”邵子瑞最近常在祖父那碰到二姐姐,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悉起来了。 邵宛卿看了邵芸琅一眼,嘴角挂着笑容说:“你二姐姐也会有嫁人的一天的。” 邵子瑞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就去二姐夫家里玩!” 众人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也只有这样的话语才会让人觉得,女儿出嫁后跟还在身边似的。 老侯爷故意逗他,“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二姐夫?” 邵子瑞认真想了想,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但起码的跟祖父一样是个大英雄才行。” “那就得找个武将了。”老侯爷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家里已经有两个读书的儿子了,他以后的亲家也多数是文官,总得挑几个顺眼的孙女婿才好。 可他也知道,武侯府这样的地位,想要选高级别的武将几乎不可能,那难道要委屈二丫头下嫁? 梁氏还真怕他插手,万一最后邵芸琅嫁的比邵宛卿好,她非得呕死不可。 而且武将家如何能对她儿子的前程有帮助? 她忙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婚姻大事还得看缘分,明年长公主的赏花宴,她们三个孩子都要参加,到时候再好好相看不迟。” 长公主的赏花宴之所以会是每年的盛世,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可以供未婚男女互相相看的机会,十来年下来已经成了惯例了。 邵宛妍听他们的意思,好像选夫婿都与本人无关似的,高声问了一句:“你们为何不问问二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呢?” 全场静默了片刻,三夫人皱眉训斥了一句:“宛妍,不得胡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小,这些话以后不能再说了。” “可……”邵宛妍还想争辩,她虽然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可是也有朦胧的想法,她总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啊。 三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尴尬地看着大家说:“是我管教不严,回头会好好说说这孩子。” 老侯爷眯着眼睛不言不语,梁氏以大嫂的身份教训道:“三弟妹平日太纵着她们了,尊卑不分,嫡庶不分,乃是乱家之根源。” 三夫人受教,“大嫂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邵宛妍羞愤地快哭出来了,大伯母怎么能这样说她们,难道她们就该像二姐姐那样受嫡母虐待才是正确的吗? 邵子瑞一头雾水地问:“大伯母是在说,子瑞是庶子,所以不能与三哥哥平起平坐是吗?” 第71章 我喜欢短命的 此话一出,轮到梁氏尴尬了,如果邵子瑞年长几岁,他大概已经挨揍了,可他过了年也才五岁,刚启蒙的年纪,又长得玉雪可爱,谁忍心怪他呢? 邵子瑛撇撇嘴,安慰他说:“你得了吧,你都快爬到我头上拉屎了。” 三夫人瞪了他一眼,嫌他说话不文雅,不过三房自己的事,大嫂管的也太宽了些。 老侯爷拍了下桌子,沉声说:“好了,大过年的,什么尊卑不尊卑的,庶子庶女还不是你们自己造出来的?将来我死了,这个家就分了,该怎么分是你们各房的事情,到时候再论嫡庶不迟!好了,散了吧。” 李管家扶着老侯爷起身,他走到门口时转头对邵芸琅说:“二丫头,过来扶我回去,顺路。” 邵芸琅忙跟了上去,一出门就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样的家宴实在累人。 梁氏还真是走到哪都是令人心梗的存在。 很快厅里就剩大房的人,邵承德喝了点酒,想去找惜琴郎情妾意一番,留下一句:“我今晚去梨园。”然后就被小厮扶走了。 梁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自从纳了姨娘,邵承德有时十天半个月都不进她屋,只在吃饭时能与他说几句话。 还真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智。 邵子瑜不赞同地看着她,“母亲,听说您日前又罚柳姨娘跪在雪地里了,府里的下人嘴碎,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您名声有碍,连我在书院都听人议论过了。” 梁氏还不知道有这一茬,忙问:“他们说什么了?怎么内宅的一点小事也会传到你们书院去?” 邵子瑜背过身去,“儿子如何知道?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自身立得正,何必在乎一个姨娘?她是妾,您是妻,她永远越不过您去。” 理是这个理,可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呢? 但这个道理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就算明白了也不会在意,他们只会要求女人大度宽容。 邵宛卿心浮气躁,对梁氏抱怨说:“哥哥说的对,母亲为了一个玩意与父亲生气实在不值当。” 在邵宛卿看来,柳姨娘就是父亲解闷的一个工具,无儿无女无背景,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拉住梁氏的手,让她陪自己回屋,然后关上门对她说:“母亲糊涂,您越是苛待惜琴,父亲就越心疼,与您越离心,您若真不喜欢惜琴,想对付她有的是办法。” 梁氏听不得这样的话,沉着脸问:“难道要我看着那狐狸精与你父亲恩恩爱爱,将我们置之不理吗?我若不管着,很快那狐狸精就会有孩子了,再过十几年,你的哥哥弟弟们就要被庶子威胁,你如何能明白我的心情?” 邵宛卿忙安抚道:“我说的办法不是不管,而是换种法子,姨娘一人独宠,您看着伤心,不如多替父亲纳几房美妾,有了新人,父亲自然不会独宠柳姨娘。” “你……你……”梁氏震惊不已,这话竟会从她亲生女儿嘴里说出来。 她忍不住打了邵宛卿一巴掌,悲愤地斥责:“我养你那么多年,悉心栽培,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邵宛卿被打懵了,“母亲为何这样说?是怪女儿不该插手长辈的房中事吗?” 梁氏打完又后悔了,捧着她的脸轻轻擦了擦,眼中含泪说:“儿啊,你不懂。”她的伤心愤怒并非是因为容不下谁,而是因为邵承德辜负了她。 若她亲手将其他女人送到邵承德床上,又与其他女人有何不同?她的矜持与高傲不允许她这么做。 邵宛卿与她的想法不同,“母亲奢望夫妻和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当中,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与其成日与小妾争斗,不如让她们自己去斗,您只要稳坐正位,看着她们狗咬狗,适当地添一些柴火,她们的生死都掌握在您手中,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梁氏不得不承认,她女儿的话是对的,可是……“儿啊,等你哪天遇到了那个让你倾心之人,你就明白了,” 邵宛卿想起了四皇子,娇羞地问:“母亲,我们武侯府真的不能与皇家结亲吗?” “你……你想成为皇子妃?” 邵宛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目光坚毅地说:“我想做皇子妃,更想做皇后!” 邵芸琅一路跟在老侯爷身后,许久才等来了他开口,“二丫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夫君?” 邵芸琅心里回答:喜欢短命的!她娇羞地说:“孙女对此没什么想法,听长辈们安排。” “哟,这是还没开窍呢,那喜欢书生还是武生呢?” 邵芸琅权衡了一番,习武的肯定比书生身体好,但老侯爷明显喜欢武生,于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都行吧,得看人品。” “也是,问你个不开窍的也是白问,你那母亲未必会真心为你寻摸好夫婿,可惜你祖母早逝,祖父也不好出面管,你得自己多留个心眼。” 邵芸琅天真地问:“您是说,母亲会给我胡乱找个夫家吗?” “胡乱倒不至于,只是在人品上可能就得随缘了。” 邵芸琅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祖父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忽略了一个人,她的婚事也许连梁氏也做不了主。 “祖父的关心芸琅明白,芸琅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而且还有您为我做主呢,若是我不愿意,您就出面推了她。”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是你还小,有时候也要学会依靠别人。” 邵芸琅低下头笑笑,她上辈子多想有人依靠啊,可是那时候她将所有人都视为坏人,谁都不相信,靠着自己不怕死的信念拼命往上爬,久而久之,她早忘了如何依靠别人。 “祖父为何对我这么好呢?”邵芸琅的眼眶里几滴泪花在转动,欲落不落。 老侯爷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满怀思念地说:“因为你最像你祖母,你祖母也是不认输的性子,一身反骨,可惜被迫困在京城这片小天地中,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随我出征,奈何皇帝不许啊。” 邵芸琅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以为祖母留京是因为几个孩子,印象中祖母并不亲近他们,也很少看到她笑,想来是真的过得不如意吧? 第72章 橙子 邵芸琅回到紫兰苑时满身疲惫,屋里只有徐嬷嬷在伺候,其余下人都去吃年夜饭了。 “姑娘,小福刚才来过了,给了老奴一个木匣子,说是那位回给您的。”徐嬷嬷将一个精美的檀木匣子放在邵芸琅面前。 今早她孙子进府来探亲,二姑娘就让他去镇国大将军府送了一封信,没想到半天后,他就带回来了这个。 徐嬷嬷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二姑娘什么时候与那位爷有往来了? 邵芸琅盯着那匣子看了一会儿,深怕杨钺又捉弄她,对徐嬷嬷说:“你打开。” 徐嬷嬷打开匣子,惊讶地“啊”了一声,“这……这怎么装着一个橙子?” 邵芸琅拿出橙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橙子。 匣子里还有一张银票,是邵芸琅塞在信封里一起送去的那张。 上次杨钺给她一千两说是两清了,这次请他帮忙,邵芸琅就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进去。 没想到对方不仅退回来了,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写着:一百两还请不动本少爷。 徐嬷嬷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字,白着脸问:“他没答应?” 她猜到邵芸琅是想请杨家那位小霸王帮忙说赌坊的事,这显然是没成吧?她早就想说,那位爷怎么可能会卖武侯府的面子呢? “不,他同意了。”邵芸琅微笑着抛着手里的橙子,递给徐嬷嬷。“拿去切了端进来,本姑娘想吃橙子了。” 徐嬷嬷一头雾水,不过既然邵芸琅这么说,她姑且就信了吧。 邵芸琅对着她的背影说:“改天让我见见孙小福,我还有事情交代给他。” 徐嬷嬷高兴地应下来。 *** 深夜,还是那座祠堂,雪没到了脚踝,杨钺深一脚浅一脚地推开祠堂大门。 白天刚祭拜过祖先,祠堂里的烛光闪烁着。 院子里站着两排人,黑衣黑裤黑面纱,一动不动,头顶上肩膀上已经覆盖了白雪。 这就是杨家培养出来的死士,杨钺不知道杨家死士有多少人,但他曾经领教过他们的厉害,能以一敌十。 但杨家衰败后,杨钺就放他们走了,既然已经没有需要守护的人,他们也就没有必要留着。 俞老伯从祠堂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小少爷要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些人以后只听命于您。” 杨钺点点头,“辛苦了。” 俞老伯说完就离开了,杨钺从死士身前走过,让他们摘掉面纱,将每一张脸都记在心里,然后拿出一张舆图递给他们。 “青州是大皇子的封地,青州北面二十里的山里有一座仓库,里面有屯粮和兵器,我要你们想方设法将那里的粮食弄出来,粮食运出来后留一人在青州,一个月后,给爷炸了那座山。” 大皇子私囤军需的消息是杨钺前世查案时查出来的,那时候杨家上下被人污蔑,他用尽手段也只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只知道始作俑者是皇家人。 为了让杨家尽快翻案,他将消息透露给了三皇子,又利用四皇子的名义制造了一场针对三皇子的刺杀,让几位皇子内斗起来,他们一乱,整个朝廷就跟着乱了,也就没人惦记着督促杨家的案子,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寻找证据。 庶女嫡谋 第35节 大皇子确实是个平庸之人,但不代表他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他这些年一点一点囤积军需,在青州招兵买马,如果不是被他揭发,也许后来他还有能力与四皇子一战。 可惜大皇子败的太快,四皇子早早少了一个对手。 这一次,他准备换一种方式让他们兄弟几人的冲突提前。 “粮食运往何处?”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地问。 “送往青州东边的十字湾码头,我会安排人在那里接应,粮食送到后你们就尽快回来。”后面运粮的事腾安之会安排妥当。 “是。”黑衣人瞬间消失在院子里,杨钺进去给祖宗们上了一柱香,听俞老伯问他:“少爷做的这些事真的不会影响到将军府吗?” 杨钺斩钉截铁地说:“若不做,杨家必亡,做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明白了。” “砰”的一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杨钺驻足看了一会儿,听俞老伯说:“老夫人每年都要放烟花,说这样显得热闹。” “是啊。” 可在前世,这样的烟花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明年之后,杨府再也没有放过烟花。 大年初二,梁氏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拜年,以往这样的活动是没邵芸琅什么事的,但今年,梁氏破天荒地将邵芸琅带上了。 国子监祭酒梁家乃是大庆的文豪之家,正经的百年书香门第,虽然品级不如武侯府,可梁家的人走出去也不弱旁人几分。 邵芸琅第一次去梁家,原以为会被无视,没想到主家对她的态度还不错,长辈们个个送了见面礼,梁家的表姐妹也还友善,让邵芸琅一度觉得不真实。 要不是她上辈子与梁家人打过交道,还真以为他们就是这么和善可亲的一家人呢。 临别前,大家约定了初四在武侯府小聚,每年初四,侯府都会款待亲朋,今年因为老侯爷在家,来的客人只会更多。 邵芸琅如今不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庶女了,许多以前没注意到她的亲戚都补送了重礼,让她成了今年风头最盛的那个人。 前头见过礼,女孩们抱团一起玩耍,玩累了就在暖阁里喝茶聊天。 “二姐姐最近变懒了,都不爱绣东西了,今年过年竟然没有收到二姐姐送的荷包。”邵宛妍向董家的表姐妹抱怨道。 董姨娘的娘家富甲一方,虽商人身份低微,可因董姨娘在家里受宠,每年都会请娘家人过府,三夫人不介意,其余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往年邵芸琅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绣荷包送给大家,今年她给姐妹们买了胭脂水粉做礼物,绣品自然就不送了。 但谁也不缺那盒胭脂,邵芸琅绣的荷包可比胭脂难得多了。 第73章 今时不同往日 董家的表妹以前也收过邵芸琅亲手绣的帕子,不客气地说:“你二姐姐如今身份不同了,哪里还愿意亲手做东西,我们可没那么大的排面。” 邵芸琅听完笑笑,“主要是没空,事情一件接一件,连我自己用的都是旧荷包。” 大家见她裙子上挂着的确实是个半旧不新的荷包,大红色的底布,绣着几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戏球,经她手的绣品总带着几分灵气,让人挪不开眼。 邵宛妍哪里是想要荷包,不过是心里不舒服罢了,她也想要紫兰苑,可是父母没一个同意,让她死了这条心。 如今紫兰苑换了主人,竟然是之前身份不如她的邵芸琅,自然心里不平衡了。 邵宛卿摘下自己的荷包递给董家二姑娘,“董表妹既然喜欢芸琅的手艺,这个送与你吧,这是我生辰时二妹妹送的,今儿第一次用。” 董二姑娘哪敢要邵宛卿的东西,忙推辞道:“邵家大姐姐快收起来,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邵宛卿亲热地握着她的手说:“咱们自家姐妹,一个荷包不算什么,二妹妹如今事忙,等她空闲了,我再让她给我绣一个就是了……你说是吧,芸娘?” 邵芸琅搓了搓手指头,她已经许久没做针线活了,这辈子邵宛卿都不可能再得到她亲手绣的东西了。 当着众多女孩的面,邵芸琅只回答说:“我那儿还有一些以前的绣品,如果董家妹妹不嫌弃,可以去挑一挑。” 邵宛妍心下一动,极力怂恿道:“那我们去二姐姐的紫兰苑坐坐吧,几位表姐妹还没去过,正好去认认门,紫兰苑可漂亮了。” “紫兰苑,听名字就很不错,二表姐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董二姑娘长得活泼可爱,但说出的话却不讨邵芸琅喜欢。 这位董家的小娘子爱算计,身上有着商人的精明,过几年也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 邵芸琅无法推辞,起身带她们去紫兰苑,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紫兰苑待客,搬家后也只有姐妹们来过,因为年关大家都忙,都只是小坐片刻。 穿过侯府的后花园,一路走过种满海棠树的过道,又穿过几道月洞门,才到了一座静悄悄的院子。 院墙刚刷了白漆,院内是一排湘妃竹,竹子长势喜人,看着不太像女孩子的闺阁。 “终于到了,这位置怎么这么偏?脚都走痛了。”她们还以为紫兰苑是什么不得了的好地方,没想到要走这么久。 不过当她们穿过最后一道月洞门,看着眼前的院子与小楼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许久,梁家大姑娘梁霏语感慨道:“好漂亮啊。” 紫兰苑的建筑风格与侯府其他院子不同,主楼是一座两层的木楼,雕栏画柱,每一根柱子每一块木板都雕刻着图案,每一处都精致的不像话。 院子里除了那一排湘妃竹还种满了花花草草,虽然冬日里开花的不多,但也能预想到春夏花开满园的美景。 青碧已经提前回来做好了准备,花厅里已经暖和起来了,丫鬟们第一次接待这么多客人,有些手忙脚乱,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二姑娘如今终于像个正经的主子了。”李婆子如今走出去腰杆都比从前直多了。 “可不是,我瞧着她如今比大姑娘更有派头,料理人的手段一茬一茬的。” 李婆子想到之前有个小丫鬟在背后议论主子,被二姑娘罚自掴二十巴掌,打完她竟然亲自给那小丫鬟上药,当时那温柔的模样令所有人毛骨悚然。 要不是那丫头后来啥事也没有,她们都以为姑娘给她上的是毒药。 邵宛妍推开花厅的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其余人正想让她关窗,就看到窗外后院的景色,回廊蜿蜒伸向远处,安静的小池塘,池塘上架着木桥,雪落满园,两头小鹿站在水池边嬉戏。 “这……哪来的小鹿?” 邵芸琅解释说:“年前几天哥哥们出去打猎带回来的,我瞧着喜欢,就用两坛好酒换来了。” 邵宛茹揪着帕子,不太高兴地说:“我当时也想要来着,大哥二哥偏心。” 当时不仅邵芸琅想要这两头小鹿,邵宛茹和邵宛妍也想要,可惜邵宛茹犹豫不决,邵宛妍没合适的地方养,最后被邵芸琅抢了先。 邵子瑜估计也存了拉拢邵芸琅的心思,对她比以往客气了许多。 “我们出去玩吧,后院的景色这么好,可别辜负了。”梁霏语心动不已,梁家宅子不大,只有三进,两房人口挤在一处,她只能和妹妹住一起,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 董家有钱,宅子也大,可也没有这么雅致的院子。 邵芸琅却不想陪她们玩,这地上还有雪,万一哪个摔了碰了,她不好交代啊。 不过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大家携手转到后院去,两头小鹿乍一见这么多人,吓得跑出老远。 “呀,这池塘里有鱼。” “这边还有暖房,这是月季吗?竟然在冬日里开花了,太好看了!” “快瞧,这是按照北斗七星摆的星宿阵吗?好有意思。”…… 邵芸琅一路跟着解释:“池塘里原本就有鱼,还不少,我让人捞掉了一些……那暖房也是以前就有的,昨天花匠才送来的花,每房都有……那不是星宿阵,只是个棋盘……” 邵芸琅到后面就不管了,随她们玩去,自己坐在回廊上裹着斗篷休息。 邵宛卿腿脚不便也没去凑热闹,坐在轿椅上打量着邵芸琅。 “大姐姐在看什么?”邵芸琅回头问。 “看你啊,许久没好好瞧妹妹,突然发现妹妹是个大美人呢。”邵宛卿自认为自己很美,可今日才发现,邵芸琅竟然也已经长大了。 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许多,鹅蛋脸,杏眼桃腮,肌肤娇嫩,顾盼间,神态慵懒妩媚,有种说不出的勾人气质。 邵芸琅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论美貌,姐姐可是京城双姝之一,谁比得过你呀?” 邵芸琅的长相确实出众,但这一院子里的姑娘长得都不差,她也不过是气质独特些,才让邵宛卿有了危机感。 第74章 你为何推我 “妹妹取笑我,我可听说如今外头有人称你为马上女豪杰。” “这听着可不像是赞美,我听到的就有意思多了,说是我邵芸琅弄坏了你的腿,害你退赛,然后抢了你比赛的名额,踩着亲姐姐才有了今天。” 邵宛卿状似震惊地问:“为何会有这样的谣言?” “谁知道呢,也许是哪个小人自编的小故事吧,这世上,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也挺多的。”邵芸琅凑近邵宛卿,盯着她的双眼笑问道:“姐姐说是吧?” 邵宛卿目露狠色,一脚用力踹在一旁的柱子上,轿椅向后倒去,她整个人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啊……芸娘,你……你为何推我?” 所有人被这声惨叫吸引过来,然后就看到邵宛卿倒在地上,而邵芸琅站在她面前。 联想刚才邵宛卿那句话,众人不得不怀疑是邵芸琅推倒了邵宛卿。 春熙和夏鸣冲过去将邵宛卿扶起来,心疼地问:“姑娘,您怎么样?摔哪儿了?” 春熙更是指责邵芸琅说:“二姑娘,好好的,您推我们姑娘做什么?她腿还伤着呢,万一有个好歹,您这是想害她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吗?” 女孩们跑过来,听到这话反应不一,如梁家姐妹这样与邵宛卿关系亲近的已经开始讨伐邵芸琅了。 “连亲姐姐都下得了手,邵二姑娘实在狠心。” “有些人连长幼尊卑都不顾,心狠手辣,太可怕了。” 邵家三姑娘四姑娘围着邵宛卿问候,虽然没有责怪邵芸琅什么,但从眼神中也看得出,她们是站邵宛卿那边的。 也是,一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且崇拜的大姐姐,一个是只相处了月余性情大变的二姐姐,又有亲眼所见的事实,她们当然站大姐姐这边。 董家二姑娘之前就不太喜欢邵芸琅,此时便也落井下石,“邵家二姐姐如今确实是大不相同了,连亲姐姐都敢打了,啧啧,你不会以为自己出了几次风头就天下无敌了吧?” 董家其他姐妹不愿掺和到邵家的争斗中,拖着董二姑娘不让她再说话,这事情与她们又不相干。 如果今天受欺负的是邵宛妍,那她们定然是不会放过邵芸琅的。 唯一还算冷静的是三夫人娘家的姑娘,她们与邵家往来不多,今日来做客也是规规矩矩的,出了这样的事她当即就提出离开了。 邵芸琅百口莫辩,没人会信她的话,就像邵宛卿摔断腿,也没人会信柔佳郡主是无辜的。 她就是这么狠的一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邵芸琅将双手放进袖套里,诚意十足地道歉说:“真是对不住,妹妹的手并没有碰到姐姐你,刚才看到有只虫子在姐姐头上,准备帮你拿掉,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自己往后倒去,想来是这椅子的质量不太行。” “虫子?什么虫子?我们姑娘头发上怎么可能有虫子?二姑娘想找借口也该找个靠谱一点的!”春熙大声囔囔着。 上次因为邵宛卿腿伤受罚,春熙挨了板子,这才刚好,没想到又碰到这种事,她心里也苦啊。 “咦,大姐姐头发上好像真的有虫子。”邵宛妍随意一瞥,没想到真的看到一只黑色的虫子趴在邵宛卿头上。 庶女嫡谋 第36节 女孩子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纷纷盯着邵宛卿头上看,这一看,果然发现了那只虫子,小指头大小,黑色的甲壳,还有一对小翅膀,不知死活。 邵宛卿毛骨悚然,难道她头上真的有虫?是什么虫? 她尖叫道:“快!快拿掉它!” 邵宛茹和邵宛妍不敢,还是夏鸣眼疾手快地将虫子抓了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踩死了。 邵宛卿看着地上被踩烂的虫子尸体,一股恶心感从胃里冲上来,忍不住趴在一边吐了。 这下子女孩子们更不敢靠近了,谁也不愿意弄脏美美的衣裙。 邵芸琅对大家摊手说:“看吧,我就说我只是想帮大姐姐抓虫子,是她误会我了。” 今天也多亏了她准备了这一手,原本只是受杨钺启发想恶心一下邵宛卿的,没想到她竟然又拿自己的身体栽赃别人。 众人再看邵芸琅的目光就没那么挑剔了,也许真的是邵大姑娘误会了。 邵宛卿如何感受不到她们的情绪变化,用帕子捂着嘴,神色难看地说:“快扶我回去!” 她的腿隐隐作痛,背上肯定也受伤了,受这么大的委屈竟然没能让邵芸琅成为众矢之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邵宛卿一走,大家也没游园的兴致了,结伴离开紫兰苑,不过看得出来,年纪小的几个还是恋恋不舍的。 邵芸琅邀请她们改天再来玩,除了梁家姐妹,其余女孩她都是欢迎的。 梁氏在前头听说女儿摔伤了,顾不得接待客人,赶紧去卿水阁探望,正好郎中给邵宛卿检查完,她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郎中皱着眉头说:“大姑娘腿伤未愈,本不该出房玩耍的,如今又摔了一跤,多少会有些影响,万一伤上加伤,姑娘的腿可就好不了了,好在摔得不重。” 邵宛卿自己也后怕,她当时算好了角度,倒下去时也尽量抬高了腿,可万一出了变故,她真要后悔莫及了。 她的背砸到了椅背上,淤青了一大片,但这里不好让郎中检查,只好自己忍着。 等郎中离开,梁氏对着丫鬟发作起来:“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一次次让姑娘受伤,都是怎么伺候的?连丫鬟都做不好,全都拖下去关进柴房!” 赵嬷嬷指挥着人进来抓人,她以为大姑娘会制止的,没想到从头到尾大姑娘都没吭声。 不仅春熙和夏鸣被带走了,就连秋实和冬藏也遭了无妄之灾。 “姑娘饶命啊……” “夫人开恩……”乱糟糟的求饶声一路延续到柴房,很快府里就知道这件事了。 从前大家可都羡慕春夏秋冬四位大丫鬟,跟在大姑娘身边不仅高人一等,能学到的本事也是别人学不到的。 她们随便一个走出去都比小家碧玉还有派头,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第75章 属相相冲 青碧跪在邵芸琅的卧房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在猜测她为何被罚跪。 刚才后院发生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都在揣测二姑娘到底有没有推大姑娘,假如夫人认定了二姑娘推了大姑娘,那肯定会发作二姑娘的吧? 徐嬷嬷从青碧身边走过,低头瞥了她一眼,然后进屋禀报:“二姑娘,蘅芜院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邵芸琅一点不意外,梁氏多宝贝她女儿啊,如今在自己的院子里受了伤,不管是不是她推的,这顿罚都逃不过去。 但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年节未过,今天家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刚才的事肯定已经传开了,孰是孰非每个人心里都有谱。 邵芸琅换了一件袄子走出来,站在青碧面前问:“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青碧面色苍白,点头说:“是,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奴婢看到了,是大姑娘自己摔的。” 她是二姑娘的丫鬟,可是刚才却没有站出来维护二姑娘,姑娘生气也正常。 邵芸琅淡淡地看着她的头顶,“既然知错了,去领罚吧,徐嬷嬷和惜月陪我去蘅芜院。” 徐嬷嬷看着惜月那张白皙的脸庞问:“不如带墨香吧?” 梁氏正在气头上,看到和柳姨娘相似的惜月,不更生气才怪。 邵芸琅冷笑,“不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越不高兴,我心情就越好。” 到了蘅芜院,邵芸琅连门都没进,赵嬷嬷站在门外拦下她,传达了梁氏对她的惩罚。 “二姑娘,今日夫人找人算了一卦,说您这个月与蘅芜院相冲,属相相冲可大可小,为了您的安全,夫人和老爷商议后决定送您去溪源庵避一避,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也不必带了,您请吧。” 一旁两个粗壮的婆子走过来,准备等二姑娘反对就立马将人拖出去。 邵芸琅朝屋内行了一礼,脆生生地说:“原来如此,女儿这就去庵里烧香拜佛,消灾止厄,还请母亲保重身体。” 她转身走出蘅芜院,对赵嬷嬷说:“徐嬷嬷年纪大了,就不必跟我去了,我带惜月一人足矣。” 赵嬷嬷眸光闪了闪,有些诧异于她的配合,点头答应了。 邵芸琅冲徐嬷嬷吩咐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紫兰苑就交给徐嬷嬷看管了,您不必担心我,我身边有惜月照料,住一段时间就回来了,那溪源庵我还没去过,想必风景不错,徐嬷嬷可曾去过?” “不曾。” “这样啊,可惜,若是有人能替您去看看就好了。”邵芸琅低声说了一句,没让赵嬷嬷听见。 等她坐上马车离开侯府,各房才得到消息,老侯爷听完也没多说什么,让许多想看好戏的人大失所望。 马车在天黑前出城,走了一段很长的山路,抵达溪源庵时已经完全天黑了。 侯府已经事先派人来交涉过了,一名小尼姑看到来人也不惊讶,打开门让她们进去,“施主请随我来,您二位的厢房在后院。” 溪源庵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庙,偶尔有大户人家将受罚的女眷送来,因此这里一直不靠香火生活,倒成了大户人家关押人的小佛堂。 邵芸琅边走边打量着四周,院墙很高,墙上插满了尖尖的竹刺,刚入夜竟然已经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 后院有一排排沿山建的院子,独门独院,每个院子里两三间破败的厢房,邵芸琅被带到靠山顶的一座小院里。 “施主,到了,这就是您的住处,每日寅时三刻需起来做早课,辰时用早膳,然后抄经书,之后您就可随意在庵里走动了,午膳和晚膳可以在下面吃,也可以拿了食材回来自己做。” 邵芸琅听她一板一眼地念规矩,觉得挺有意思,掏出一颗糖果递给她,问:“小师傅今年几岁啊?怎么称呼?” “施主唤我小布即可,我今年十岁。” “那好,小布师傅,我问你个问题,我们白日可以出门在山里逛逛吗?” 小布连忙摇头:“不行的,庵里有不少戒律堂的师姐,她们会经常巡视,被发现就不得了了。” “哦?怎么个不得了法?” “就是……就是……你以后就知道了。”小布转身就跑了,留下邵芸琅主仆俩面面相觑。 惜月紧张地看着四周,“姑娘,这里好破啊,而且怎么连个灯都没有?” 邵芸琅是不怕的,这里既然看管的这么严,安全上肯定没问题。 她推开厢房的门,里外一个温度,凉飕飕的,看来今晚想睡个好觉难了。 惜月找到油灯点燃,发现厢房里还挺干净,就是简陋了些,被子什么的都很全,还都是新的。 她还找到了两套素衣,也是新的,看来都是特意为她们准备的。 “姑娘,您赶紧躺床上去,我出去找些柴火来烧一烧。”惜月十指纤纤,但在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刚开始有些害怕,真干起活来一点不拖拉。 来的路上邵芸琅还在想,如果知道要来这里,她应该带墨香来才对,没想到惜月干活也很不错。 院子里有码了一堆干柴,水缸里的水也是满的,这是连她们外出捡柴挑水的机会都剥夺了,想的真周到。 火堆生起来,屋里很快就暖和了,邵芸琅也没空多想什么,和惜月挤在一起睡了。 寅时三刻,庵里的大钟就敲响了,这座沉寂的尼姑庵才终于活跃起来。 邵芸琅换上灰扑扑的素衣,在惜月面前转了一圈,问:“衣服还挺合身,难道她们早就准备好了?” 惜月很瘦,身上那套衣裳就大了好多,她把自己的衣服穿在里面,这样又暖和又方便。 “姑娘,您都不怕的吗?” “怕什么?” “怕回不去啊,万一夫人故意找借口让您一直住在这里呢?” 邵芸琅走出厢房,天刚微微亮,正好能瞧见山中烟雾弥漫的景色,凛冽的空气让人精神振奋。 她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她不会的,我还有利用价值,她怎么舍得浪费一枚好棋子。” 惜月听不懂,不过她一直很崇拜邵芸琅,在这样的地方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一定是非常强大的。 “走吧,去看看她们早课都做些什么。”邵芸琅这次能这么配合来溪源庵,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在家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第76章 徐家母子 邵芸琅带着惜月走进庵堂,两人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主持早课的比丘尼只冷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就继续闭着眼睛念经。 这样的早课对于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是枯燥的,邵芸琅上辈子即使活到五十几岁也没有信仰过神佛,听着嗡嗡的念经声只想打瞌睡。 但庵堂里太冷了,她刚眯了一会儿就被冻醒,然后掐了自己一把,将注意力放在做早课的人身上。 除了溪源庵的尼姑们,还有一些跟她一样留着头发穿着素衣的香客,想必都是与她一样被家人送来的。 她们木然地坐着,低头看不清神色,但光从精气神就能看出过得并不好,想来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人都是这样的。 早课结束后天已经亮了,邵芸琅腿都麻了,扶着惜月的手站起来。 她俩昨天夜里来的,大家还未曾见过她们,乍一见庵堂里出现两个闭月羞花的小姑娘,不少人都愣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被送到这里来,真可怜。” “肯定又是个没父母疼爱的,哎……” 邵芸琅微笑着朝她们施礼,视线一一扫过,在某个中年妇人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如果她没记错,这位不是徐良美的母亲么? 她前世和徐良美斗了那么多年,对他的家世了如指掌。 徐父只是个普通的小官宦,祖上再往上数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人物,徐母嫁进徐家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差点被休了,就在徐父纳妾的那一年,与那妾室同时怀孕,又先后生下了儿子。 只是徐良美晚出生了几天,让庶子爬到了他头上。 徐父甚是宠爱小妾庶子,觉得小妾知情识趣,庶子聪明伶俐,久而久之,对正室所出的几个孩子都不太好。 后来徐父升了官,不知道听谁说的,说这个妾旺夫,于是干出了贬妻为妾,将妾室扶正的糊涂事。 庶女嫡谋 第37节 徐母自然不肯,可四个孩子都未成年,她岂能丢下孩子离开徐家,忍气吞声了许多年,直到那小妾和庶子接连暴毙,徐良美中了秀才,神童之名传开,徐家人渐渐开始重视他,她们母子几人的生活才好过起来。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徐母在那之后就遁入空门,带发修行,原来她来的就是这溪源庵。 外人都说那妾室母子是被徐母所害,她自觉罪孽深重才来求神拜佛赎罪的,可邵芸琅与她接触过,知道她只是个软弱仁心的妇人。 辰时,大家聚在一起吃早膳,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一小碟咸菜,吃得寡淡,惜月还担心邵芸琅吃不习惯,没想到她全都吃了。 “看我做什么?你肚子不饿?” “饿,不过奴婢没想到姑娘挺能吃苦的。” 邵芸琅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是后来的,不知道我从前在沐园里的伙食也没比这个好多少。” 惜月露出心疼的表情,她实在不能理解,夫人为何容不下一个庶女呢?明明如此出色优秀的孩子,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爱。 她强行欢笑,安慰道:“现在好了,姑娘如今有老侯爷宠,自己又有本事,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快吃,吃完了陪我到处走走。” 虽然不能出去,但溪源庵也挺大的,主仆俩逛了小半天,还发现了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放生池,寺庙庵堂里都有,里头不少乌龟呢。”惜月拿着木棍去戳趴在石头上的小乌龟,玩性大起。 而邵芸琅却在观察四周,这边的围墙也很高,但上头居然没有插竹刺,或者是竹刺被人砍了,倒是个能出入的地方。 “有人来了!”邵芸琅听到脚步声,扯住惜月的胳膊躲入一旁的大石头后面。 惜月小声问:“姑娘,我们为何要躲?”这样怪怪的。 “嘘……”邵芸琅不想让人看见她来过这里。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步伐轻缓,来了后也没做什么,站在放生池前发了一会儿呆。 就在邵芸琅快藏不住的时候,围墙外头传来了鸟叫声,围墙里的人叹了口气,轻声说:“别玩了,出来吧。” 听这声音竟然是徐母,邵芸琅第一反应是徐母躲在这尼姑庵里是方便私会情郎的,直到一颗脑袋从围墙那伸了出来,笑容灿烂,不正是年轻了许多岁的徐首辅么? 不好,这个位置…… 徐良美刚要开口,一眼就瞧见了躲在石头后的二人,眉头一皱,呵斥道:“你们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邵芸琅有些尴尬,谁想到围墙上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她带着惜月走出来,朝徐母盈盈一拜,“失礼了,刚才我们主仆在这里看乌龟,听到有人过来就躲起来了,并非有意偷听,请夫人见谅。” 徐母见是她二人,自然也知道不是冲着他们来的,点头说:“姑娘言重了,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才是。” 邵芸琅不好留在这里,忙说:“那我二人先告辞了。” “姑娘……”徐母叫住她,明显是有话想说,不过最后只是笑笑没说话。 邵芸琅心领神会,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二人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其实她觉得说出去也没什么,母子相见,就是最苛刻的御史来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徐良美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在哪听过。 他重新打量着这两个小姑娘,一大一小,小的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长相昳丽,仪态端庄,不知犯了什么错被送到这里来。 但从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落魄来,仿佛只是来山中度假。 这份从容的气质像极了他那位出身极好的好友。 等那二人离开,他对母亲说:“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徐应达病重,没几日可活了,您回家吧。” 徐母听到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也许年轻时还对丈夫有过期待,但这些年早看透他了。 “知道了,过几日我就回去,徐家长辈都不在了,总要有个人替他办丧事。” 徐良美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您放心,我会将他的身后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你啊……”徐母看着眼前斯斯文文的儿子,感慨良多,如果不是她无能,她儿子本该长成清风霁月的疏朗公子,而不是小小年纪就懂得算计。 第77章 夜里来客 “娘,我昨日去过大姐夫家中了,他不是良人,对大姐非打即骂,我已做主让他们二人和离,明日就会将大姐接回家中。” 长女的夫婿是徐家老太婆在时定下的,附近有名的乡绅人家,可那女婿着实不堪,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大女儿嫁过去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自从儿子在家里有了话语权后,另外两个姐姐的亲事就不允许长辈插手了,二女儿嫁给了儿子的同窗,三女儿嫁给了一名武官,目前过得都不错。 徐母走到墙下,抬头看着越来越稳重的儿子,问:“你可知,这样做会对你的前程有影响?” 徐良美不屑地说:“我的前程靠自己挣来,与姐姐们的亲事有何干系?我本来还想,等春闱后我若能高中,大姐夫或许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大姐好一些,可我忘了,本性难改,大姐既然过得不好,又何必留在夫家受罪。” “可她的孩子……”女人真正离不开夫家的并非是自己啊。 “您放心,我也一并带回家了。” “这……你姐夫家肯?” “不肯也得肯。”徐良美非常庆幸自己交了个背景深厚的好友,这点小事,人家动动嘴巴就搞定了。 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渴望,他要做高官!做权臣!让这天底下的人都不敢再欺负他的家人! 中午,邵芸琅还是和大家一起吃饭,然后发现人少了许多,于是拉着昨晚带路的小布问:“大家都是拿了食材自己做饭的吗?” “也不是所有人,有一些吃不惯庵里的饭菜,就会自己做。” “难道这庵里还能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食材?” “这……”小布摸了摸脑袋,没有立即回答她,邵芸琅便明白了,小声问她:“那买食材应该找哪位师父?” “找管厨房的云山师姐。”小布说完又跑了。 邵芸琅发现这小比丘很有些意思,可能是还小,连撒谎都不会。 中午回厢房的路上,邵芸琅闻到了肉味,果然有人开小灶。 也是,这庵里住着这么多俗世人,时间长了哪受得了顿顿吃素。 这庵堂看来猫腻不少,不过邵芸琅没深究,她只是来住几天的,没必要管太多。 晚饭前,她让惜月带着银两去找云山,弄清楚能买什么食材,什么价格。 假如这都能通融,估计她想出个门也不是难事。 结果没多久惜月就气呼呼地回来了,带回来了一颗萝卜一小袋米。 “姑娘,那小师父骗人,人家根本不卖肉食,我还想买点肉给您煮个肉粥的。” 邵芸琅站在院门口,下方不少院子都飘起炊烟,那肉味也不像假的,估计要么是她们刚来还没混熟,要么就是梁氏有额外交代过。 “你是怎么问的?” “就说我们想自己弄吃的,麻烦云山师父卖点食材给我,然后报了几样常见的食材,虾米啊、瘦肉啊、菌菇什么的。” “当着旁人的面问的?” “当时……厨房里确实还有几个人。” “得了,明天避开人再问一次,如果没有就算了,吃几天素也不要紧。”邵芸琅更在乎她等的人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徐嬷嬷能否明白她的意思。 深夜,万籁俱静,一道人影从墙头爬了进来,邵芸琅住的高看得一清二楚。 惜月捂着嘴巴差点叫出来,因为她辨认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姑娘,这里太可怕了,一点都不安全!” 邵芸琅看见那道人影直奔山脚下的一座院子,熟门熟路,嘴角扯了扯,这里果然不是什么清幽之地。 没多久,山顶上传来动静,惜月忙拉着邵芸琅进屋,将里外的门都关好,还搬来了桌椅抵住。 “姑娘,咱们真要住在这里?” “后山是什么地方?”邵芸琅今天还没到山顶看过,难道那里有地方上下? “不知道,奴婢也没来过这里。”两人的心情七上八下的,邵芸琅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还是把外面想的过于美好了,这样的深山野庙,如果来几个土匪,她们根本招架不住。 看来明日得找主持师太好好聊聊。 黑暗中,一名黑衣人就躺在小院上方的树枝上,心里想着,这种又苦又累的差事他为什么要自己来呢?刚才还差点被发现。 可是他如果不来,难道让自家少爷亲自来吗?邵家也真是的,怎么可以把好端端的姑娘家送到这种地方来,这惩罚也太重了。 杨钺今天是在谢渊那里听到消息的,徐良美来找谢渊时才突然记起,他觉得耳熟的声音就是上次在这里听到过的。 杨钺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再派人去武侯府打听一下,很容易就知道邵芸琅因属相相冲,被移居到庵里去了,没想到那么巧,就是徐母静修的溪源庵。 他其实并没有打算来山上,是长戈自认为他家少爷一定抓心挠肺地担心心上人安危,所以入夜后偷偷跑来的。 武侯府他闯不进去,这小小的溪源庵还不是随意出入,他得替少爷看看那邵二姑娘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了。 这种惩罚人的庵堂可是出过人命的,他在外行走知道的可比内宅妇人多多了。 邵芸琅这一夜没睡好,总觉得头顶有声音,没到时辰就起来了。 她往火盆里放了几根木柴,看着火光映照出来的人影,坐在小矮凳上深思,她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想个法子回家去呢? 长戈差点从树上滚下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见天蒙蒙亮了,蒙上脸沿着原路返回。 一大早,山下的菜农上山送菜。 “今日怎么换了个人来送菜?”云山好奇地打量着老菜农背后的妇人,从前都是老菜农和儿子来送菜的。 “我儿近日生病了,所以这几天暂时让儿媳来帮忙,师父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你们随我来吧。”如果来的是个陌生男子,云山可能还要盘查一番,即使是个女人,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两人将菜送进厨房,那妇人借着上茅房的机会溜了出去。 第78章 你不会想知道的 正好是上早课的时间,住在小院里的女客们都出来了,那妇人盯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他从大树后转出来,故意拦在邵芸琅面前,娇羞地问:“这位姑娘,请问你知道茅房在哪儿吗?” 惜月见她长得英气,横插在二人中间,叉着腰问:“我们也刚来,你要问就去问庙里的师父啊。” 庶女嫡谋 第38节 “是是是,我只是尿急,对不住。”那妇人声音也怪怪的,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一把推开惜月,自我介绍说:“我姓孙,名小福,是特地来找二姑娘的。” 邵芸琅也有些意外,大概没料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进来,看看四周,对他说:“我得先去做早课,你找个理由在庵里留下来,一会儿再来说话。” “是。”孙小福机灵的很,回去后就对比丘尼说,想在菩萨面前上几柱香,听说溪源庵的送子菩萨最灵验了。 这溪源庵虽然很少香火,但也不拒绝来拜佛的香客,因此就同意了。 邵芸琅中途偷溜出来,在大雄宝殿后和孙小福见面。 她第一次见徐嬷嬷的孙子,没想到他长相还挺俊秀的,穿上女装也没有太违和。 孙小福尴尬地笑笑:“实在是没其他法子进来,只好这样了,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我去做的?” 孙小福不是侯府的奴才,只是受雇于邵芸琅,因为之前邵芸琅替他摆平了赌坊的追杀,算是他救命恩人了,他才甘愿听命于一个小姑娘。 “我在这山里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之前东辽使臣的案子了结了没有?” 孙小福忙回答说:“我听说是结了,凶手是四皇子身边的幕僚,叫什么就不清楚了,只是那人杀完人后就自尽了。” “四皇子身边的幕僚?”邵芸琅眸光闪了闪,这倒是有意思,四皇子是怎么肯点头的?难道大理寺卿敢越过四皇子直接给魏仁怀定罪? “是啊,据说两人是在青楼里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才冲动杀人的,证据确凿,官府就定案了。” 邵芸琅发现,许多事情都与前世不同了,她能靠预知所得的便利越来越少。 她需要人手,需要及时知道一些消息,她有预感,这两年都不会太平静。 邵芸琅审视着孙小福,这人虽然好赌,但接触的三教九流也多,人也机灵,应该可以试着用一用。 “你认识靠谱的人牙子吗?” 孙小福诧异地问:“姑娘想买人?您想要什么样的?” “你帮我寻摸几个有点武功底子的壮仆,能看家护院的那种,最好是死契,价高点无妨。” 孙小福把腰弯得更低些,毕恭毕敬地问:“您打算买几个?外族人可否?” 许多大户人家喜欢买昆仑奴和鲜卑奴,因为力气大,干活快,看家护院也不成问题。 “不要外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宁缺毋滥,如果这两天有买到,将人送到山脚,给他们租个院子,方便我随传随到。” 孙小福答应下来,虽然不明白这位武侯府的姑娘为何要从外头买人,侯府里可不缺经验老到的护卫。 邵芸琅身上只带着杨钺给她的一千两,这会儿也只好先借用一部分了。 巡查的比丘尼远远地看到两人躲在大殿后,大声呵斥道:“谁在那边?” 孙小福下意识将邵芸琅挡在身后,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女人,微低着头说:“师父见谅,我是来送菜的。” 邵芸琅从他背后走出来,朝着那比丘尼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师父,是我嘴馋了,想问问这位婶子明日能否给我带些果子来。” “那你刚才递给她的是什么?” 邵芸琅不安地揪着衣角说:“是……是银票。” 那比丘尼神色一变,将她拉过来,“你糊涂,买什么果子需要用得到银票?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孙小福赶紧递过来一张银票,面额是十两的,讪笑着说:“我也说了不用这么多,可这小姑娘说她没有铜板,连碎银也没有,我没有要占她便宜的意思。” 他朝邵芸琅保证道:“姑娘您放心,明日我来送菜时一定给您带新鲜的果子来,以后日日都送。” 邵芸琅笑了起来,“多谢婶子,冬日里果子贵,这些钱也不算多,你拿着吧。” 孙小福瞥了那比丘尼一眼,见她不再反对,安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告辞离开了。 邵芸琅年纪小,长得好,瞧着这位师太心肠还不错,又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能否让她在山里逛一逛,或者让她见见主持师太。 前者被否决了,后者对方没说死,只说愿意帮她传个话,至于见不见,就是主持师太的事情了。 邵芸琅高兴地说:“多谢师父。” 那比丘尼被她灿烂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放缓声音问:“你找主持师太做什么?如果是想下山还是别去了,不可能。” 她们这里可不是寻常庵堂,都是收了人钱财的,目的就是看住这些受罚的妇人娘子们。 邵芸琅自然不肯说真话,只说自己想找师太聊一聊佛法,抄几本经书供奉在菩萨前,保佑家人平安。 那比丘尼的年纪与邵芸琅生母差不多,看到这个年纪的孩子于心不忍,小声告诉她:“聊佛法就免了,你若是有事想求她,倒是可以去试一试,咳咳……别在外人面前露财,出门在外要防着人些,别谁的话都信。” 邵芸琅不料还能听到这么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对她好感提升了几分,甜甜地问:“好,我都记下了,还不知道师姐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你叫我云起就好。” “云起师姐不用去做早课吗?” “不用,我是戒律堂的,像你这样早课做一半就偷跑出来的,我本该带你回去惩戒,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追究了。” 邵芸琅害怕地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地问:“若是再犯,会如何惩戒呢?” 云起冷冷地看着她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第79章 冒名送帖子 长戈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好几次差点站着睡着了。 杨钺用力敲了敲他的脑袋,问:“你昨晚做贼去了?” 长戈站直身体,讨好地回答:“少爷,我昨夜去溪源庵当值去了。” 杨钺更加不高兴了,“还当值?你是我的小厮还是她的小厮?你跑那去做什么?” “当然是瞧瞧二姑娘有没有被欺负啊,您是不知道啊,那什么庵简直就是个变相的天牢,人进去就出不来了,二姑娘在里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不仅如此,奴才还发现有人深更半夜偷摸进去与人私会,里面连个像样的守卫都没有,实在太危险了。” 杨钺脸色一变,怒拍着桌子问:“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武侯府的人竟然也敢把未出阁的姑娘送进去,名声还要不要了,他们家都没人管的吗?” “可不是,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长戈骂完才察觉不对,他这么一骂岂不是将少爷未来岳父一家都骂进去了? 杨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坐在位置上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招手让他过来,对他耳语了一句。 长戈苦着脸,战战兢兢地问:“少爷,这……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询问起来,咱们就瞒不住了。” “只是写一份帖子送去武侯府,又不是真的请人上门,你怕什么?” “那……那找谁去送帖子呢?总不能让奴才去吧,这不合适。” 杨钺写完帖子,丢到他怀里,“你是不是傻?武侯府的人还能认得祖母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吗?就从咱们院子选一个脸生的去送,这帖子如假包换,她们会信的。” 长戈将信将疑地去找人送帖子,又从眼线那里得知,邵芸琅离开的这两天,武侯府风平浪静,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他家少爷心尖尖上的人却被武侯府如此虐待,难怪少爷要发火了。 武侯府的门房接到杨老夫人的帖子,不敢大意,立即将人带到正堂,梁氏刚接待了一波来拜年的客人,收到帖子狐疑地看向那婆子。 他们武侯府和镇国大将军私下并无往来啊。 “你叫什么,之前好像没见过你。”梁氏打量着这婆子,穿着打扮与一般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差不多,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吴婆子拘谨地扯了一下衣袖,笑着回答:“回世子夫人,老奴是刚提上来伺候老夫人的,我们家老夫人很喜欢邵二姑娘,特请她过府说说话。” 邵芸琅被送去庵里的事情都已经传开了,梁氏不信镇国大将军府没听到消息,这帖子送的莫名其妙,难道是故意以此取笑自己的? 可她与杨老夫人差着辈分呢,对方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 “吴嬷嬷请坐吧,想来你不知道,我家二姑娘去城外庵堂里避灾去了,麻烦回去转告杨老夫人,等她回来,我一定亲自带她上门拜访。” 吴婆子哪敢说不行,少爷只交代她来送帖子,可没交代她要怎么说话。 “好好,那我就先回去禀报老夫人了,告辞。”吴婆子走的飞快,送她出门的丫鬟还当将军府的下人都是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呢。 一出门,吴婆子腿一软,扶着武侯府门外的大狮子差点就跪下了,她一个扫地洗衣服的粗使婆子,少爷让她来干这个真是太为难她了。 长戈在拐角处朝她招手,问了情况后将她扶上马车,回去复命了。 赵嬷嬷见梁氏还在看那张帖子,给她倒了杯热茶,低声说:“夫人在疑惑什么?” “这帖子……来的太奇怪了,你说杨老夫人什么意思?会不会是知道我把邵二送走,故意来打压我的。” “您这话说的,那位老夫人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八成就是真的喜欢二姑娘,想找她说说话。” “她会不知道邵二被我送走了?” “这……也许是真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了也没在意,以为咱们会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把人带回来吧。” 梁氏冷笑一声,“虽说她老人家德高望重,但也没资格插手我武侯府的家事,不必理会了。” 也真没想到,人才走了两天,就有人来过问了,还真不敢小瞧那个孽种。 “老奴觉得,二姑娘近来变化太大了,以前藏拙藏的可真好,这种人最可怕,一个溪源庵肯定是困不住她的。” “本也没想过将她一直关在那,等这个月过了就接回来,总要挫一挫她的锐气,免得她不知道这个家里谁做主。” “那……” “派人去庵里说一声,别让她过得太安逸了,外面不是有传言说她踩着亲姐姐上位吗,把谣言坐实了。” “您放心,我瞧着大姑娘都安排好了。” 梁氏自得地说:“宛卿聪明,不会轻易被那个孽种比下去的。” 她摊开一张名单,上面列着十几个人名,有一半打了叉,是梁氏特意为邵芸琅挑选的。 “之前总想着将她嫁个对子瑜有用的人家,没想到宛卿想入宫,那之前的安排就该变一变了。” “您难道想让她也入宫?” 梁氏撑着脑袋说:“宛卿年少,有些事不懂,她那年寒冬落水,郎中曾说过,她可能不易怀孕,就算能怀,也不可太早,否则很可能一尸两命。 我之前想,如果她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凭着我们家的地位,婆家也不敢太嚣张,晚几年生也无妨,可若是入了皇家,她就必须尽早生子,否则地位不稳。” 赵嬷嬷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考虑到了,“您想的是周到,可家里怎么可能会同意?就是老爷那关也过不了吧?” “这个我自有安排,难的不是怎么让家里同意,而是怎么让皇上同意,这个光靠我们自家努力可不成。”梁氏想了想,吩咐赵嬷嬷说:“你去库房收拾一份礼出来,给国舅府送去,要比往年重一些。” “是。” 赵嬷嬷跟着梁氏管家多年,哪家该送什么样的礼一清二楚,很快就安排妥当了。 庶女嫡谋 第39节 第80章 不好意思,我戒酒了 四皇子此时正在凤仪宫尽孝,年前年后一通忙碌,赵皇后病了,几个孩子轮流在床前侍疾。 赵皇后最宠爱的就是四皇子周晁文,因为这个儿子最给她长脸。 娘家哥哥也表示过,家里准备支持四皇子当储君,这等于将赵家的未来都压在周晁文身上了。 “你别在这儿守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我这不缺伺候的人。”赵皇后见不得他闲着,“听说你父皇在御书房考校功课,你也赶紧过去吧。” 四皇子接过宫女的药碗,亲自伺候赵皇后喝药,笑着说:“这种时候我才不去呢,父皇每回考校功课都要发火,大皇兄首当其冲,我若在,他会觉得丢脸的。” 提起大儿子,赵皇后有些遗憾,他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可惜天资不够,皇上不喜欢他,朝臣也不满意他,否则哪来这么多事? “他是你亲兄长,你们兄弟一定要好好的,凡是多帮帮他。” “母后放心,我一直很敬重大皇兄的。”四皇子喂完了药,将寝殿里的宫女太监赶了出去,试探着问:“母后,年前儿子提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赵皇后换了个姿势,淡淡地问:“你是说娶邵宛卿为正妃的事?” “是的,您……不满意?”四皇子观察着皇后的表情问。 赵皇后也说不清,最近确实对邵宛卿没了从前的喜爱,不过她出身武侯府,身份上确实很合适。 “你父皇中意的人选是谢首辅家的谢灵之,你应该明白,他肯将首辅家的嫡女配给你,说明他真的很中意你。” 当初大皇子选妃,皇上根本不管的,后来送了名单过去,他选了一个工部尚书家的女儿,可见其心思。 “谢灵之?谢家也不错,文臣之首,只是儿子在文官中已经有了不错的名声,也结交了不少学子,娶谢灵之对我的助力更有限。” “那你也要明白,武将之女可不好娶。”尤其在皇储未立的情况下。 “就没有商讨的余地了?”四皇子有些着急,他看中了邵宛卿,除了邵家的势力,自然也有邵宛卿这个人。 那谢灵之太寡淡了,对他爱搭不理,他可不喜欢这样的。 赵皇后不喜欢他为了个女人自乱阵脚,“你急什么?你的终生大事事关国运,马虎不得,且不是母后一人说了算,总要你父皇点头才行。比起娶邵宛卿做正妃,我更支持你纳邵芸琅做侧妃,这样会容易许多。” “谁?”四皇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邵芸琅是邵宛卿的庶妹,脸色一下变得深沉下来,“她也配?” 赵皇后以为他在意邵芸琅庶出的身份,安抚道:“她虽然是庶出,但长相才能都不错,而且只是做侧妃,正妃再娶谢灵之,你的未来就稳了。” 四皇子不赞同,“一个庶女,听说邵承德还不喜欢她,能有什么作用?武侯府会为了一个庶女支持我?” “听说她很得老侯爷的喜爱。” “母后也知道,老侯爷没几年可活了,邵家以后还是邵承德和邵承启说了算,若是邵芸琅都可以,那还不如娶二房的邵宛茹。” 赵皇后被他说服了,“再从长计议吧,即使最后你娶不到邵宛卿,也不能让老二老三和武侯府结亲。” “儿臣明白。” 杨钺骑着马儿在街上溜达,长戈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他,他心不在焉地听着。 骑到顺兴赌坊附近,杨钺指着一个年轻人问:“那个人是不是姓孙?” 长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头雾水,摇头说:“奴才不认识啊。” “你不是帮邵二去顺兴赌坊要了一个人情吗,她要关照的就是这个人。” “是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听说是她教养嬷嬷的孙子,二姑娘真善良。” “跟上,看看他去哪儿?” 长戈这张脸在京城也很有辨识度,不方便玩跟踪这一套,于是打发了一个随从去。 杨钺到一边的酒楼等消息,刚进门就听到滕安之在二楼叫他。 “杨小爷也来吃酒?不如拼一桌?” 杨钺自然答应,到了二楼厢房才发现三皇子也在,还有乔家的几位成年公子。 “打扰了。”杨钺行礼后坐下来,思索着这群人在密谋什么。 厢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还没想好怎么跟这个纨绔子相处,平日里也不是一个圈子玩的。 “怎么不说话?是不欢迎我来?那我还是告辞吧。”杨钺冷淡地站起来。 三皇子周晁燊赶紧笑着说:“可别,难得能和六郎你坐在一起喝酒,不如我们先喝几杯?” 杨钺摆摆手说:“不好意思,我戒酒了。” “你……”乔家三郎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你故意的吧?看不起我们三公子吗?” “不敢,确实是戒酒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杨钺痛快地喝掉三杯茶水,对三皇子说:“三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在这里喝酒?” “父皇刚考校完功课,本殿出来放松放松,也与几个朋友探讨一下之前的两起案子。” “哦?什么案子能难倒三殿下?” “不就是城西指挥使和辽东使臣的命案,你不会没听说过吧?”乔三郎一脸嘲讽,他实在看不上这个靠家里庇佑的纨绔子,不明白三皇子喊他来做什么。 杨钺挖了挖耳朵,玩世不恭地笑着,“这么大的案子我当然知道,不过不是都结案了吗?” 这京城里,没什么命案是结不了的,但怎么结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两起案子杨钺再清楚不过,人都是死在他手里的,甚至就连定案的凶手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第一个案子的凶手被认定是某个杀手组织的职业杀手,为财杀人,朝廷的悬赏通缉都挂了好几年了。 第二个案子的凶手是魏仁怀,一个死人,还是有过交集的死人,太适合做替罪羔羊了。 三皇子摇头说:“呈上去的卷宗确实是结案了,只是疑点还是颇多,而且因为这件事,大理寺得罪了四皇弟,黄大人很不安。” 杨钺突然就明白他把自己叫进来的用意了,这是想让他做和事佬啊,三皇子怎么会以为他会帮忙? 第81章 我想挖三皇子的墙脚啊 他自顾自地喝着茶,并不接话,三皇子略显尴尬,咳嗽一声说:“六郎你跟四皇弟关系好,可否帮忙说和说和,此事黄大人也是不得已,反正那魏仁怀也不是完全无辜,用一个死人交差是最好的方案。” 杨钺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破案高手是这么来的,三皇子……你亏不亏心?” “放肆!”乔家几兄弟纷纷拍案而起,围着杨钺怒视着他。 杨钺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欠揍,语气就更欠扁了,他说:“别一副理亏的模样,你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我,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他站起来,弹了弹衣袖,对在场的人说:“我与四皇子不熟,和事佬找我不合适,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三皇子听到前半句面上一喜,拦着人说:“六郎可能对我有些误会,经我手的案子绝对没有糊涂结案的,这两起案子我也参与过,确实很难找到凶手。” 杨钺心道:废话!凶手就站在你们前面啊! “其实要我说,东辽使臣死就死了,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死一个使臣算什么?还非得给什么交代,有本事,让他们战场上找我们要交代!” “哼,你说的容易,你父兄在战场上杀敌,九死一生,你就只知道在这京城吃喝玩乐!”乔三郎愤怒地指责道。 杨钺无语地看着他,“原来你知道那是我父兄啊,我杨钺好歹姓杨,心安理得地享受家族庇佑,你乔宴平又凭什么在这京城享福呢?午夜梦回,想起死在边疆的战士,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 “我什么我?我说错了?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对国家毫无贡献,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喝酒聊天啊?乔三郎,我要是你,都得羞愧地上吊自尽了。” “好好!今天不打一场,我就不姓乔!”乔三郎撸起袖子朝杨钺扑过去,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三皇子见状,忙让滕安之将二人拉开,他明明是想拉拢杨钺的,怎么最后变成这样了呢? 滕安之一把抱住乔三郎将人丢出包厢,又拦着杨钺,作揖道:“杨小爷消消气,乔三公子一介书生口无遮拦,打也打不过您,多没意思。” “那你跟我打?”杨钺抬着下巴斜眼看他。 “这……我认输,我怎么打得过您啊,不如我们去赌坊玩几把?” 杨钺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裳,冷哼道:“冲着你这些年的关照,我今天就不与他计较,下回再敢瞎叨叨,我一定打落他的牙!” 乔三郎在门外大喊:“杨钺!你别嚣张!总有你落难的时候!” “闭嘴!”三皇子皱眉呵斥了一句,这话他听了都受不了,何况是脾气急躁的杨钺。 杨钺却没动怒,勾着滕安之的肩膀说:“走走走,我还是和滕五爷比较合得来,我们自个玩去,不带他们。” 滕安之朝三皇子他们拱拱手,带着杨钺下楼去了。 等出了酒楼,杨钺松开滕安之,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气度。 他近来偏爱浅色衣裳,一个流氓偏要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着实骗了不少行人,等认出他就是杨六郎,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 真是太瞎了。 滕安之见他收放自如,笑得开怀,“杨小爷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过奖,滕五爷也不赖,比刚才里面那几个顺眼多了。” 滕安之也道了声“过奖”,“乔三公子心直口快,心肠不坏的,您多交往就知道了。” “大可不必,我杨钺结交朋友还用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肠子是白的还是黑的吗?我看得顺眼就行。” 滕安之居然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这世上能活的肆意的人并不多,杨钺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走到半路,杨钺的随从回来了,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杨钺皱了皱眉,对身后的长戈说:“你去安排一下,老套路。” 长戈接收了一下信息,然后转身去安排了。 他家少爷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接近邵二姑娘的机会啊。 杨钺和滕安之去了赌坊,两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是最不起眼的,谁都知道杨六郎爱赌,而且就喜欢顺兴赌坊。 滕安之昨夜刚收到消息,第一批粮食已经到码头了,他才知道杨钺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真弄到了二十万石粮食,光运到码头都需要一番功夫。 他是真的要对杨钺刮目相看了。 “青州并不是什么粮食大户,杨小爷怎么会从那里运粮出来?” 杨钺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青州是大皇子的封地啊,我实话告诉你,我的粮食都是从大皇子的粮仓里偷出来的。” 滕安之愣住了,这话是开玩笑的吧?肯定是开玩笑的。 “呵,呵呵……杨小爷真幽默。” 杨钺知道他不会信,嬉皮笑脸地说:“大皇子一时半刻可能反应不过来,但很快他就会知道自己的储备粮被偷了,你猜,他会不会查到是我们偷偷运走了他的粮食啊?” 滕安之:“……” 庶女嫡谋 第40节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抓住杨钺的胳膊问:“杨小爷,您认真的?” “你说呢?” 滕安之心跳加速,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踏进了杨钺的陷阱中,可现在叫人撤回还来得及吗? 他大张旗鼓地派人在码头装粮运粮,一查就能查到, 而他是三皇子的人,这一点也有不少人知道。 他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是被一个他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人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杨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紧张,干都干了,又没什么损失,大皇子未必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滕安之拍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他是查不出您,但我可是逃不掉的。” “放心,我有安排,我若是要害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更不会直白地告诉你这些。” “恕我愚昧,不明白杨小爷到底想做什么!” 杨钺“刷”地打开他的扇子,挺起胸膛说:“很明显,我想挖三皇子的墙脚啊!” 第82章 下毒 腾安之无言以对,他居然信了,杨钺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杨小爷和三皇子有仇?”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杨钺挖墙脚的理由。 “没仇,甚至可能还可以结盟。”杨钺恢复正经模样,认真地说:“我说过的,我们可以合作,不仅限于做生意。” “比如呢?” “比如我偷了大皇子的粮,不就等于帮了三皇子的大忙了吗?” 腾安之不敢轻易信他,反驳道:“您开玩笑,三皇子与大皇子兄友弟恭。” 杨钺自顾自地继续说:“你们想法都错了,以为大皇子不构成威胁,只顾和四皇子斗有什么用,斗个两败俱伤,最后得意的只会是大皇子,他无才不无才的,也不妨碍他做个现成的渔翁啊!” 杨钺举着他的扇子摇了摇,大冷天的刮出一阵冷风,把腾安之的脑袋也扇清醒了。 原来杨六郎还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和算计,他到底还藏了多少? “我不明白,杨小爷怎么会参与到夺嫡中,杨家真的肯帮三皇子?”如果是这样,三皇子还斗什么? 杨钺嘲笑他,“你想的美!我仅代表个人,与杨家无关,至于原因也简单,我看四皇子不顺眼!” “哦?你们不是关系很好?” “我与赵殷晟从前的关系也很好啊,但现在我们绝交了,而四皇子居然帮他教训我,他们才是沾亲带故的兄弟,我算什么?”杨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狭隘心胸,“我看他们不顺眼,想让他们倒霉。” 这个理由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太牵强,但是从杨六郎口中说出来,莫名的让人觉得可信。 腾安之已经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了,头疼地问:“那敢问杨小爷,卖粮的事后续如何处理?” “你只要安心做买卖就是了,其他的交给我,就算大皇子知道是我偷了他的粮,他能奈我何?他敢把这件事捅出去吗?相反,我们手里还握着他私囤军需的把柄呢。” 滕安之很想知道他的消息来源,他们天天盯着中宫也没发现大皇子在青州囤了军需。 “您……” 杨钺摆摆手,不耐烦地说:“别您您您的,听着不舒服,我拿五爷当兄弟,你喊我老弟就行。” 腾安之嘴角抽了抽,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拿他当兄弟就是这样坑害他的? “消息的来源就无可奉告了,你可以转告三皇子,让他适当的激化大皇子与四皇子的矛盾,皇室子弟哪来的兄友弟恭?” 杨钺说完准备走人了,天气这么好,他可以去郊外骑骑马,顺便见识一下什么庵什么庙的。 “哦,差点忘了,告诉三皇子,别成天盯着我大将军府,这京城里领兵权的又不止我一家,我家可没有适龄的女孩子可以结亲。” 杨钺背着手离开,腾安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思一动,回去找三皇子传递消息。 杨钺骑着马儿跑出城,长戈很快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在前面带路。 “怎么越走越偏?这是去哪儿?”杨钺故意问道。 长戈笑道:“少爷不是想上山打猎吗?这边很少有人来,想必猎物很多,山上还有猎户修建的小木屋,来不及下山还能在山里过夜。” 杨钺看着眼前的山路,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懒洋洋地说:“大冷天的哪来的猎物,本少爷才不想被冻死在山里,回头。” “您真不去了?”长戈倍感意外。 杨钺拉着缰绳问:“你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被那个姓孙的小子买去了,好像也是来了这边。” 杨钺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他动作倒是快,不过他难道要把几个男人塞进尼姑庵?成何体统?” 他用力踢了一下马腹,骑着马儿继续上山,长戈早料到是这结果,甚至打发人去重修山上的小屋,也许未来一段时日他家少爷会喜欢上这里。 溪源庵里,惜月抱回来了一捆青菜,一小袋紫菜虾米,还有一块肉。 “还真买到了,就是贵了些,起码比山下贵一倍,这点东西收了我五百文钱。”惜月心疼地说。 邵芸琅不在乎这点钱,拿着食材看了几眼,觉得那块肉的颜色不太对。 “这是猪肉吗?” “是啊,云山师父说,她能弄到的肉食也很少,只肯卖给我们这么一小块,下次想买要等后天了。” 邵芸琅自己精通厨艺,对食材有一定的认知,这块肉的颜色可不像是放久了的样子。 她拿起来闻了闻,又切了一小块下来,发现切下来的地方有点褐色的液体流出来。 惜月嫌弃道:“这也太恶心了,这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这还能吃吗?” 邵芸琅吩咐她把肉切小块些放在院子外,等一等再说。 冬天里虽然鸟兽不多,但也有野猫老鼠之类的,那些肉块很快就被一只橘色的野猫叼走了。 没多久,有人在外惊叫起来:“啊……怎么回事儿?怎么有野猫死在这里?” 邵芸琅主仆俩对视一眼冲了出去,果然在外头不远处看到了刚才那只野猫的尸体,嘴角有血迹,身前还有呕吐物。 惜月腿脚一软坐在地上,低声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妇人嫌弃地退开几步,冲邵芸琅抱怨:“你这丫鬟好不顶事,居然被一只猫尸吓成这样。” “它……死了?”邵芸琅看着她问。 “肯定死了,都这样了,不过也不用紧张,肯定是吃了庵里放的老鼠药毒死的,这种事很常见,这庵里老鼠才是一大害。” 邵芸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将惜月拖进院子,把门关好,然后跑进厨房里拿出剩余的肉。 惜月看到肉就吐了,不敢想象,如果她们吃了这个肉会怎样。 “姑娘?”惜月无助地看着她。 邵芸琅把肉用布包了,去洗了手,对她说:“别声张,傍晚再去问问云山有没有肉卖,如果她看到你神色如常,你就当没这回事,如果她看到你受到了惊吓,你就诈一诈她。 我们与她无冤无仇,她不可能要害我们,幕后黑手想要我的命,得先排除这庵里的人有没有鬼。” 这手段也不像是家里那两位的,邵芸琅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谁会想要她的性命。 第83章 我儿今日没来 她们一下午都没出门,午饭一口没吃,连喝水都要先用银簪试毒。 杨钺在山里转了一圈,打到了两只野兔一头野羊,溪源庵近在咫尺,但他最终还是没过去,也没去山里的小木屋,让人抬着猎物下山了。 在山下遇到了孙小福,他身边跟着三个壮汉,每个人提着一个小包裹,眼神狐疑地看着附近。 这人说是大户人家买了他们做护卫,可这荒野里能有什么大户人家? “哒哒哒”的马蹄声靠近他们,孙小福忙带人避到路边,低头等贵人过去。 结果那匹马直接停在孙小福面前,马鼻子里喷出来的气喷在孙小福脸上,他无助地抬头瞄了一眼马背上的人。 常年混迹顺兴赌坊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杨小爷?孙小福膝盖一软跪下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杨钺打量着他,温和地说:“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顺兴赌坊的常客?” “是……是,杨小爷好记性。”孙小福有些惊喜。 “最近怎么没在赌坊看到你了?” 孙小福脸上喜忧参半,没想到杨小爷竟然会记住他这个小人物,忙回答说:“小人改邪归正了,如今在替贵人办事。” “哦?哪个贵人?” 孙小福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对方也不在意,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这三个是何人?看着不像是良民的样子。” 三名壮仆早跟着跪下了,其中一人腹诽道:少爷将我送出去,难道就是因为我长得不像好人? “他们是……是我买的仆从。” “仆从啊……眼光不错。”杨钺夸了一句,尬聊结束,然后拉着缰绳走了。 第二天,孙小福又扮做妇人进了溪源庵,没想到这回是那个貌美的丫鬟在门口等他。 孙小福红着脸将一篮子果子递过去,还好心地问:“这果子有些重,要不要奴家帮姑娘提上去?” “好啊。”惜月将他带回院子,关上门后去取了那块有毒的肉交给他,“赶紧找个大夫验一验,这块肉有毒。” 孙小福吓了一跳,“怎么会有毒?” “这是昨日午时买来的肉,傍晚我再去买食材,那云山师父就不肯卖了,说是没有了,也不见心虚的样子,姑娘怀疑这肉是被别人动过手脚的,害得我们现在都不敢单独吃饭。” 孙小福没想到住在庵堂里还能发生这种事,将肉塞进袖子里,又递给她一枚哨子,“按姑娘的吩咐,昨日我买了三名壮仆,就住在山脚下有篱笆墙的那户小院里,他们每日轮流上山,你们若是要找人帮忙就吹哨子,他们听到哨子声就会赶来。” 惜月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我会跟姑娘说的,不过你买的人可靠吗?能打吗?” 孙小福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听到美人的夸赞更是飘飘欲仙,嘿嘿笑道:“你放心,我考校过他们功夫的,应付普通人绝对没问题。” 这时候有人敲门,孙小福心虚地退后几步,有种被人抓奸的错觉,看着惜月去开门,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云起师姐。”惜月看到门外的人甜甜地叫了一声。 云起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妇人,板着脸说:“东西送到了就赶紧离开,可别成天盯着小姑娘行骗。” 孙小福解释道:“师父放心,奴家不敢的,这就走了。” 庶女嫡谋 第41节 看着她脚步轻快地下台阶,云起皱着眉说:“以后别跟这粗野妇人多说话,她看起来可不像个好人。” 惜月拉住她的手一起下去,什么话好听说什么,作为从小培养伺候人的丫鬟,惜月恭维人很有一套,比邵芸琅更得这庵里的人喜欢。 邵芸琅做完早课,和惜月一起走到放生池的位置,说了一会儿话后又碰到了徐母。 邵芸琅下意识朝墙头看去,并没有看到徐良美。 徐母下意识解释说:“我儿今日没来,我只是过来透透气的。”说完觉得不妥,尴尬地撩了一下额发。 邵芸琅屈膝行了一礼,柔声说:“小女芸琅,还未请教夫人贵姓。” “我夫家姓徐,你唤我徐李氏即可。” 邵芸琅笑着说:“李伯母,不知您在这溪源庵里住了多久?” “好几个年头了,这山里清静,可以让人忘记世俗烦忧,但确实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姑娘。”徐母也不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总归不会是好事。 邵芸琅露出一丝落寞,叹了口气,“我只是一庶女,生母早逝,与其在家中受嫡母蹉跎,还不如在此地了此残生。” 徐母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们,她太明白没有父母疼爱的女儿家会过得有多艰难了。 她心疼地说:“你还小呢,未来有无限可能,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邵芸琅撇开脸擦了擦眼角,尴尬地说:“让您见笑了,不知有空时可否去您那儿说说话?” “自然可以,不过我明日就下山了,你若有事可以找庵里的云起师太,她为人不错。” “云起师姐确实是个仁慈之人,我很感激她,厨房的云山师姐也不错,昨日还卖了我一小块肉。”邵芸琅说完立即捂着嘴巴,紧张地看看四周。 徐母笑道:“别紧张,这在庵里不是什么秘密,你下回可以问她买鱼,这山中有一汪深潭,深潭里的鱼味道鲜美,你可以试试。” “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鱼了。”邵芸琅状似好奇地问:“云山师姐做这些主持师太知道吗?厨房就靠云山师姐一个人忙吗?” “你住久了就知道了,这庵里的出家人不多,厨房里除了云山还有个小丫头,帮着烧火摘菜什么的。” “这倒是没瞧见。” “她认生,人多的时候是不出来的。”徐母比划了一下,说:“她也就十三四岁吧,比你还矮一些,有半张脸都毁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听说是云山师太在山下捡回来的。” “原来如此。”邵芸琅想知道谁有可能接触到那块肉,如果不是云山下的毒的话,会是谁呢? 按她推测,不太可能是借住的女客,一定是能自由出入的出家人,对方若知晓她没死,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呢? 第84章 银票烫手吗 “这溪源庵离京城远吗?来的时候坐着马车也不记得方向了。” “有些路程,主要是下山的路不好走。”徐母以为她想家了,安慰说:“你安心住着,说不定很快家人就接你回去了。” 邵芸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落了两滴泪,哭着说:“不会的,我爹不喜欢我。” 徐母低声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孩子被父亲冷待的情形,千言万语也是安慰不了的。 邵芸琅擦干眼泪,冲徐母挤出笑容,“多谢李伯母开导我,我感觉好多了。” 正好徐母身边伺候的人寻了过来,邵芸琅就带着惜月离开了。 “姑娘,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孙小福买来的仆从看着就挺厉害的,高高壮壮,说是一发现人就会立马抓住。”惜月把洗好的果子放在邵芸琅面前。 邵芸琅不知道幕后黑手会不会来,但如果对方在意她的生死,肯定会在附近等消息。 “明日见到孙小福,替我赏他,这件事他办的不错。” “好,不过我看云起师太挺反感他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会不会被戳破。” “之后若没什么要紧事就不用将人带回来了,拿了果子就行,别让他待太久。” “好。” 邵芸琅白天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从她这个位置能看见底下进进出出的人。 肉是昨天买回来的,对方如果够谨慎应该不会当天就来验证她死了没,这样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但如果下毒的凶手就在这庵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知道她没死,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呢? “咦,那不是李夫人吗?她不是说明日才下山,怎么现在就走了?”惜月看到了徐母,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丫鬟和一个老婆子,她们带着行李,显然是要下山的。 邵芸琅盯着那三个人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了一句:“之前似乎没见过她身边带着一个年轻丫鬟。” “这个奴婢知道,这个丫鬟是昨天早上刚来的,可能是徐家公子派来接他母亲的吧,听说这徐家公子十分孝顺呢。” 邵芸琅倏地起身,皱着眉头说:“昨天早上来的?这么巧?” 她吩咐惜月说:“你去厨房问问云山师太,昨天这个丫鬟有没有进过厨房。” “您是怀疑她?可这没理由啊,咱们都不认识她。” “快去……把哨子给我。”邵芸琅拿着哨子跑下山,在放生池的墙角边吹响哨子,很快就有个人出现在墙外。 “姑娘有何吩咐?”对方没爬上来,但听声音是个年轻沉稳的男人。 邵芸琅语速极快地说:“刚才出去了三个女人,我要你把那名年轻女子抓住,且不惊动别人,可能办到?” 宋七听出声音与之前找他的丫鬟不一样,猜测这位就是正主了,没想到他一来就要干这种掳人的勾当。 “能是能,不过姑娘打算关她多久?人丢了人对方可能很快会找过来。” “你先将人送到山下小院那,我会尽快下山一趟。”邵芸琅看看天色,如果要偷溜,今晚就是很好的时机,但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她摸了摸杨钺给她的银票,之前给了孙小福二百两,还剩八百两,先试试能不能用钱收买。 她去拜访了主持师太,本以为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没想到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保养得当,别有一股清冷的韵味。 “阿弥陀佛,小施主找贫尼有事?” 看着对方光滑白皙的脸庞,邵芸琅突然对她的过往产生好奇,这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她语气惊恐地说:“师太,我昨夜看到有个男人翻墙进来了,还跑进了一座院子,我……我害怕!” 主持师太表情丝毫未变,淡定地说:“小施主可能是看错了吧?也许只是顽皮的猴子。” 邵芸琅心中冷笑,摇头说:“肯定不是畜牲,是人!我看得一清二楚,这里可是尼姑庵,怎么会有男人摸进来?传出去,我们这些人的清白可就全没了。” 主持师太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既然小施主害怕,那今夜我们就加强巡逻,若能抓到人就扭送官府,可好?” 邵芸琅狠狠地点头,“太好了,我这几日夜不能寐,吓得都不敢睡。” “施主年纪尚小,离家住在这山里,会害怕也正常的。” “是啊,也不知道我如何得罪了母亲,竟然大过年的被打发到这来,我看她就是故意的。”邵芸琅愤恨地说。 主持师太自然知道她的身份,这话没法接,也就不吭声了。 然而邵芸琅却直接地问她:“师太肯收留我,肯定是收了我母亲的好处的,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 主持师太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闭着眼睛回答:“阿弥陀佛,小施主冤枉贫尼了,贫尼只是接纳了一些一心向佛的女子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出家人不看重这些。” 邵芸琅将一叠银票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数过去。 边数边说:“我一个小小庶女穷的很,这些钱都是我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可能在师太眼里钱财如粪土,可在我眼中,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邵芸琅将银票一张一张地往师太手里塞,“主持师太摸摸看,银票烫手吗?” 师太继续闭着眼睛不说话。 邵芸琅贴过去说:“这里是八百两,给庵里添点香油钱。” “阿弥陀佛,小施主安心在这里住着,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主持师太快速地将银票塞进袖子里。 邵芸琅笑了,撑着下巴说:“可我不喜欢成天在庵里待着,太无聊了,想在附近走走。” “不妥,若是被发现,你母亲会生气的。” “母女哪有隔夜仇,况且我不会让她发现的,每日只在天黑前后出去一会儿可好?” “若施主跑了……” 邵芸琅无辜地说:“我没那么傻,不跑,我还是武侯府庶出的姑娘,跑了,谁知道会有什么脏水泼在我头上,到时候名节尽毁,吃亏的可是我自己。” “施主能明白就好。” 邵芸琅见她将银票收了,对她行了一礼,道谢说:“多谢师太成全。” 第85章 审讯 邵芸琅出来后还在心疼她的八百两,这银票送出去后,她身上就真的没什么钱了。 可要让这老尼姑答应,没下重手肯定不行,唉,只能事后再想办法拿回来了。 夜幕降临,溪源庵里很快就安静下来,没人会在天黑后串门,青灯古佛,大概就是这样的生活。 惜月给邵芸琅披上斗篷,她们的衣裳只有两套,一套家里穿来的,一套庵里给的,想要多一套换洗的还要自己做。 庵里有提供免费的布料,大概也是怕关在这里的女人太过无聊会惹是生非。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邵芸琅吩咐道。 惜月不同意,“这怎么行?您一个大家闺秀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奴婢是一定要跟去的。” “你跟去无用,在这好好待着,万一有人找上门就说我睡了。”邵芸琅一锤定音,接过她手里的旧灯笼,一个人走出溪源庵。 孙小福早侯在外头了,看到一抹光亮亮起来,先吹了声口哨再走过去,“二姑娘,您还真出来了?” “嗯,走吧,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不过她不知道我们是谁,有些闹腾,小人怕让邻居们听见,就打晕了关在柴房里。” 孙小福在前面带路,两人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山脚。 山脚下有个小村庄,几十户人家,孙小福买的是一座荒宅,离其他人家有点远,说是兄弟几个准备在这里暂住,打打猎贴补家用。 这种情况很常见,因此他们天天带着弓箭上山也不会引人怀疑。 “吱呀!”老旧的木门发出酸掉牙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个拿着武器做出防备姿态。 等看到是孙小福领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位小姑娘应该就是他们的主家了。 庶女嫡谋 第42节 虽然孙小福说过,买他们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小,明明还是个小丫头啊。 邵芸琅进屋后随意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几套缺胳膊腿的家具,看着就不像过日子的地方。 孙小福搬过来一把椅子,好好擦干净才让邵芸琅坐下,笑着说:“姑娘,这里寒酸是寒酸了些,但是上山下山方便。” 邵芸琅点点头,“该添置的还是要添置起来,别省钱,你们既然跟着我,总不能让你们吃苦。”说完拔下头上的金簪递给孙小福。 孙小福忙推辞,“不用不用,您上回给的银子还有剩的。” 他多少了解一些邵二姑娘的处境,花大价钱买了壮仆,想必也没剩什么钱了。 邵芸琅把簪子插回去,打量着排排站的三个仆从,从身材上看确实挑不出毛病,但其中一个未免也太出挑了。 “你叫什么名字?”邵芸琅伸手指向中间的那个人。 宋七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回答:“小人以前叫大柱,姑娘若不喜欢请赐新名。” “你是今天在墙外的那个人?”邵芸琅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小人。” “起来吧,以前在哪里做事的?” “小人是鲁地人,以前是佃农,后来土地被收回去,小人就跑出来了,刚辗转到京城就碰到了孙管事,为了一口饭吃才自卖自身,小人能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真是太幸运了。” 邵芸琅笑笑,“我也很幸运。”人牙子那能买到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像这样条理清晰又精气十足的小伙子绝对不像是活不下去的人。 另外两人一个叫石磊,一个叫李华,都是有点功夫在身的人,就是看着有些桀骜不驯。 邵芸琅时间不多,让他们把抓到的人带过来,她要亲自审问。 她不敢肯定自己抓对了人,但宁可抓错不可放过,若没有这般谨慎,她前世在宫廷里早被弄死了。 宋七亲自去提人,送进来后才将人弄醒。 那丫鬟一睁开眼就看到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失声尖叫。 “啊……你们是谁?要对我做什么?快滚开……” “你叫什么名字?”一道天籁之音降临,让那丫鬟立即安静了下来,狐疑地看向邵芸琅。 一个貌美的女孩子,她是谁? “我不认识你,你们抓我来做什么?” “你是徐府的丫鬟?”邵芸琅继续问。 “是。” “平时伺候谁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邵芸琅伸手摩挲着椅子粗糙的扶手,对宋七说:“我时间有限,带她出去醒醒脑,我不想和她废话。” 宋七心里想哭,怎么坏人坏事都让我做?但为了保住饭碗,他不得不照做。 等过了一会儿,对方再被提进来后就老实了,也不知道他这么短的时间都做了什么。 邵芸琅心里很满意,这才是得力助手该有的样子。 “叫什么名字,在徐府做什么的?”她重复了一遍问题。 “奴婢……奴婢梅红,以前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病逝后就去伺候大老爷了,这次是大老爷派奴婢来接夫人回家的。” 邵芸琅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是徐良美派来接他母亲的人。 “进了溪源庵后你都做了什么?是谁让你在厨房的肉里下毒的?” 梅红顿时瞪圆了双眼,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了,她颤抖着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邵芸琅原本只是诈一诈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可比她以前审问的人容易多了。 她朝宋七抬抬下巴,“搜一搜她身上,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宋七点头,刚靠近就听到对方大喊:“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啊……救命啊……” 宋七忍受不了她的音量,拿帕子堵住她的嘴,小声说了句:“得罪了。”然后用刀柄在她身上几个地方摸索一番,找到了一个荷包,一枚玉佩与一个纸包。 他感觉不对,将荷包和玉佩递给邵芸琅,自己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纸包,里面躺着一枚手指长短的竹筒。 竹筒的一头用布条塞着,另一头有一根细小的管子,造型独特,但宋七见过这种东西。 第86章 能娶上媳妇就行 他神色凝重,摇了摇竹筒,里面是空的,他拔掉布条,凑近了闻一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东西包的这么好,里面肯定是装重要东西的。 邵芸琅已经查看了那两样东西,玉佩质地不错,但也算不上贵重,荷包里除了一些铜板碎银,竟然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面额的银票对于一个小丫鬟来说太多了。 “银票哪来的?”邵芸琅拔掉她嘴里的布团,将银票放在她面前。 梅红眼神闪烁,低头回答:“是大老爷赏我的,大老爷对我很好的。” “撒谎,徐大老爷都快断气了吧,怎么还会有心情勾搭小丫鬟,而且徐家现在可不是他做主,他能随便拿出五十两银票?” 邵芸琅将银票放在鼻尖闻了闻,许多女子都会在荷包里放一些香料,这银票上也沾染了至少两种香料的味道。 “茉莉香,我记得你荷包里放着的是桂花香。” 梅红缩着脖子不肯承认,只说银票就是她的。 邵芸琅问孙小福,“那块肉里的毒查出来了吗?” 孙小福点头,“还挺波折,大多数大夫都看不出来,后来还是一个铃医告诉我,说是一种蛇毒,见血封喉,但名字就不知道了。” “蛇毒?”宋七惊呼一声,去取了水灌进竹筒里,然后去隔壁捉了一只鸭子喂它喝水,没多久,那只鸭子就抽搐着倒地死亡了。 稀释过的毒尚且如此厉害,可见原来的毒性有多强。 他心惊肉跳地看着邵芸琅,难怪长戈要把他派来,居然有人要害这位姑娘。 他走过去捏着梅红的下巴,迫使她张口,举着竹筒说:“东西是你的,刚才的事情你也瞧见了,如果再不坦白,这竹筒里剩余的水你就自己喝了吧。” “呜呜……”梅红惊恐地瞪着他,使命摇头,她不要喝,她不想死。 宋七松开口,恶狠狠地问:“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说,我说!”梅红瘫软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地说:“是……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给我的,东西是她给我的,让我带进溪源庵,下进……下进肉食。” “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去买肉的?”邵芸琅不解的是这一点,这毒下的太准了。 梅红缩着身体,哭着说:“是她教我的,说庵里的师太们肯定不吃肉,让我将竹筒里的东西灌进肉里,我问她里面是什么,她不肯说。” “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就敢下毒害人?”孙小福也惊呆了,他不是好人,可也不敢做这种杀人的事情。 “去买肉食的也不止我一家,而你又是如何知道对方要害的是我?” 梅红又开始撒谎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按照她的说法做的,其他的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要害谁。” 邵芸琅仔细想了前因后果,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真相。 想害她的人知道她在溪源庵,知道那里头大致的情况,猜到她会让人去买肉,把毒下在食材里是最方便的,而且很难查出来是谁做的。 这个梅红与她毫无交集,今天她一走,官府也很难怀疑到她头上,对方想的真周到。 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比如这块肉可能被别人买去,可能她那天没买肉,对方却不管不顾还是做了,这种行事风格她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柔佳郡主。 “我真的不知道,那天……那天我去溪源庵接我家夫人,在山脚下碰到了一辆马车,有个带面纱的女子向我问路,给我了一块碎银,我就跟她多说了两句。 然后……然后不知道怎么说起了溪源庵,她说她有个仇人在庵里,想教训教训她,让我想办法将竹筒里的药弄进对方的食物里。 我说我不认识是哪个,她说容易,就是里面最年轻最美貌的那个……” 她抬头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邵芸琅,确实很年轻很漂亮,但她之前并没有见过她。 “我跟庵里的师太打听你的情况,知道你住在最顶上的院子里,知道你的丫鬟想买新鲜食材,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直接将毒下在了厨房的肉食里,你不怕那天我没让丫鬟去买肉?不怕是别人买了去?” “我……我偷偷躲在一边看着的,如果被别人买去,我就故意撞上去,把肉弄脏了,大不了赔点钱。” “原来如此,原来你看到是我的丫鬟买走了肉啊,那你没看到我死就不害怕?” 梅红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以为只是泻药之类的,看到你们没事我还松了口气,要是你们出事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当时她还想,这五十两真好赚,对方花这么多钱,搞这么麻烦,原来只是玩过家家,真没意思。 “原来你也有良心啊!”邵芸琅感慨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戴面纱的女子有何特征?” 梅红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应该很年轻,讲一口官话,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气势很足,那马车也十分豪华,当时马车里还有别人,我听到了咳嗽声,也是个年轻女子,哦对了,那女子眉骨上有一颗痣,就……就这些了。 知道的我都说了,绝无隐瞒,你们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邵芸琅起身对孙小福他们说:“把她送回徐家,交到徐衍手中,把前因后果告知他,他知道怎么做的。” 梅红一听这话,白眼一翻,晕死过去,显然,她是知道徐少爷的手段的。 邵芸琅料理完事情就回山上去了,这回是宋七亲自送她上山,别人送他不放心。 夜里的山路难走的很,宋七怕她摔了碰了,小心翼翼地护在一边,这要是个少爷,他肯定就直接背他上山了。 “大柱,你几岁?成亲了吗?”邵芸琅在黑暗中问。 宋七眨眨眼,镇定地回答:“我孤家寡人一个,今年二十,等我存点钱,麻烦姑娘帮我寻摸一个媳妇吧。” “好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随便都行,能娶上媳妇就行,且姑娘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邵芸琅低声笑起来,这个憨厚老实的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家派来的,怪有意思的。 第87章 侍女檀香 翌日,赵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两个护卫上山给邵芸琅送东西,说是这几日长辈们都怪想念二姑娘的,得知她为了属相相冲之事自愿到庵里避祸,一个个都夸赞她孝顺。 “二姑娘您在这儿缺什么尽管跟庵里的师太们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们都会满足的。” 庶女嫡谋 第43节 邵芸琅穿着素衣正坐在院子里缝袜子,头也不抬地说:“多谢赵嬷嬷关心了,你尽管在我这儿瞧瞧,看看有什么是不缺的。” 惜月冷哼一声,“咱们姑娘好歹是武侯府的主子,大过年的竟然在这里吃糠咽菜,缺衣少食,夜里连盖的被子都不够,把我家姑娘的脚都冻伤了,真是岂有此理!” 赵嬷嬷原本不想搭理这个小丫头,没料到她竟然伶牙俐齿,且自从惜琴成了老爷的姨娘后,这对姐妹就彻底倒戈了。 要说夫人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买了这对姐妹花进府,没给邵芸琅添一点麻烦,倒是惹得自己一身腥。 “小丫头片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赵嬷嬷将带来的东西留下,对邵芸琅说:“二姑娘安心住着,府里会经常派人来探望您的,老奴就先回去了。” “等等。”邵芸琅叫住她,关切地问:“大姐姐的腿好些了吗?” “还在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那么快好呢?”赵嬷嬷刻薄地说:“二姑娘那一推,可把大姑娘害惨了,郎中说要多休养一段时日。” 邵芸琅笑了起来,“你个老奴才真会开玩笑,当时的情形我已经解释过了,是大姐姐自己摔的,她说了是我推的?” “大姑娘心善,维护姐妹情谊,二姑娘可别得寸进尺,外人心里都是清楚的。”赵嬷嬷嘴角一勾,对邵芸琅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惜月愤愤不平道:“她到底来做什么的?说话阴阳怪气的。” “当然是来看我有没有好好待在这里的,顺便看看我有多惨,难道还会是特意给我送东西的?”邵芸琅托着下巴想,她那么得意,看来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外头的谣言又多起来了。 她们也就喜欢搞这种小手段,做人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活着多累。 “呀,姑娘,赵嬷嬷送来了不少糕点,还有一些换洗的衣物。” “哦,把吃的拿去分给其他人吧。” 邵芸琅的思绪回到了毒害她的人身上,那个眉骨有痣的丫鬟会是柔佳郡主身边的人吗? 赵嬷嬷去主持师太那坐了坐,传达了梁氏的新指示,又添了一百两香油钱。 主持师太什么也没说,收了钱就端茶送客了,心里想:武侯府真有钱,这对面和心不和的母女俩斗来斗去,倒是便宜了她。 孙小福扮成乞丐在长公主府附近蹲守了三天,一直没找到要找的人,都要怀疑二姑娘怀疑错对象了。 柔佳郡主真的会毒害一个侯府庶女? 宋七找了个机会偷偷回了将军府,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杨钺。 听到有人在邵芸琅的食物中下毒,杨钺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邵宛卿,趁着庶妹离家期间毒害她,也很符合这位大小姐的风格。 不过听到宋七说,凶手是坐马车到山脚下用钱收买了徐家丫鬟下的毒,他就排除了邵宛卿,自家人动手无需这么麻烦。 “眉骨上有痣的丫鬟?”杨钺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人,长戈也惊叫起来,“眉骨有痣的丫鬟,那就不是柔佳郡主的心腹檀香吗?” 那柔佳郡主总是缠着他家少爷,她身边的丫鬟长戈都认识,檀香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为何要害邵二姑娘啊?”长戈表示不解。 杨钺冷哼道:“那女人就是小肚鸡肠,谁知道邵二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长戈支支吾吾地说:“少爷,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您……就是……就是之前絮儿姑娘好像被柔佳郡主带走了……之后一直没瞧见人,有人说她死了。” 杨钺表情微变,他其实都不记得絮儿姑娘这个人了,可一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被杀害的,他的怒气就控制不住。 他一拳头敲在桌子上,冷脸吩咐长戈:“你去一趟长公主府,告诉她,本少爷看上她的侍女檀香了,今日之内给本少爷送过来!” 长戈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要帮邵二姑娘报仇?” “哪那么多废话?本少爷瞧她们主仆几个不爽很久了!” 柔佳郡主可恨,可她身边的侍女也没几个好的,助纣为虐的事情没少干。 长戈屁颠屁颠地跑了,杨钺看着宋七问:“让你过去伺候一个小丫头,你心里可有不服?” 宋七忙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回答:“绝对没有,少爷您放心,小人一定会护好二姑娘的。” 长戈可是说过的,那位姑娘是少爷的心上人,将来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母了,提前打好关系非常有必要。 杨钺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尽力就好,本少爷是让你去做卧底的,不是让你给人做牛做马的,等她回侯府,你就找个借口离开。” 宋七不舍地说:“可二姑娘说要帮我找媳妇呢。” 杨钺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难道我们将军府就没有配得上你的女人了?” 没过多久长戈就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柔佳郡主说,得给檀香收拾些东西,一会儿再给您送过来。” 杨钺冷笑:“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什么也没问?” “问了奴才您为何会看上她身边的丫鬟,奴才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少爷您就喜欢檀香那一款的。” 杨钺差点没吐出来,拍了他一记,“什么破借口,本少爷的审美有那么差?” “是是是,这不是随口一说么,否则哪能要来人。” 在这京城的地界上,杨小爷看上一个丫鬟确实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哪怕柔佳郡主再不愿意,也得乖乖把人送来。 一个时辰后,当一顶轿子抬进大将军府时,连老夫人都惊动了。 再听说杨钺从长公主府要来了个丫鬟,老夫人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拄着拐杖跑来找杨钺算账。 第88章 一石二鸟 “荒唐!太荒唐了!……”杨老夫人止步在杨钺的书房外,瞧见了里面跪着的女子,一脸凝重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书房的地上还有打碎的瓷片,那是杨钺在看到送来的人后打碎的。 檀香被送来时是蒙着脸的,杨钺本来还想严刑逼宫问她一些问题,没想到却看到她被划花的脸。 长戈的脸煞白的,跪在地上说:“老夫人,这……这不是少爷干的,是……是……” 杨老夫人摸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冷冷地说:“把人送回去,什么样来的就什么样送回去,我杨家不做这样的事!” 跪在地上的檀香在听到这话后突然动了,爬到杨钺脚边哭求道:“杨小爷救救奴婢,别把奴婢送回去,奴婢会死的!真的会死的!郡主会杀了我的!” 杨钺闭了闭眼,吩咐长戈说:“去找个大夫来。” 檀香脸上的伤不深,只是简单地上了药,但即使再好的药也肯定要留疤了。 杨钺走过去扶着老夫人,柔声说:“祖母,我有些话要问她,您先回去吧,我会安置妥当的。” 杨老夫人想想他的年纪,也确实该娶妻了,可这满京城的贵女她都看不上,本想让他父母找个边塞的,可一时半刻也难找到合适的。 “你要是想要貌美的丫鬟,祖母给你找,没必要去别人家要。” 杨钺脸红了起来,解释说:“不是您想的那样,那只是个借口罢了。”杨家安危未解,他哪有心情想男女之事? “罢了罢了,你处理好就行,别让外人诟病你有特殊癖好。” 送走老夫人,杨钺才恢复冷脸,问檀香:“之前你们是不是带走了清旖楼的絮儿姑娘?” 檀香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是郡主让奴婢去买的人。” “人呢?” 檀香沉默着,她已经明白杨小爷要她的目的了,根本不是看上她,而是审问的。 如果她如实说了,自己会不会小命不保? “你要明白,如今除了我,没别人能护住你这条小命,你若不说,就回长公主府去吧。” “不……”檀香凄厉地喊了起来,脸上的刺痛让她逐渐疯狂,“我说!郡主将人……将人残害了。” “尸体呢?” “丢……丢乱葬岗去了。” 杨钺猛地一掌拍碎了桌子,怒气横生,又问:“这次买通人手给邵芸琅下毒的人也是你?” 听到邵芸琅这个名字,檀香眼神变了,不明白杨钺怎么会提起她,按理,他二人应该不熟才是。 杨钺根本不用她回答,眉骨上那颗鲜红的痣已经告诉他答案了,而始作俑者必是柔佳郡主无疑。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杨钺只要一想到这个蛇蝎女人上辈子是自己的妻子就浑身难受。 邵芸琅在他心里也是个蛇蝎女人,可他看邵芸琅杀人却不觉得恶心,柔佳郡主这个女人是真的恶心透了。 “她应该已经知道邵芸琅没死成了吧,还有下一步行动吗?” 檀香这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替邵家那个庶女出头,震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可笑,可笑郡主竟然没看出这一点,还把她当成了敌人。 她低头说:“郡主很生气,她还曾考虑过雇山贼血洗溪源庵,那个尼姑庵防备很弱,只需要几个山贼就能轻松得手。” “哼,她敢吗?” 溪源庵是个小庙不假,可离京城太近了,里头还有不少其他家族的女子,如果出事,官府不可能不查。 “是,奴婢也说此法不妥,要惩治一个庶女很简单,只需要在她下山的路上……” 杨钺倏然出手握住了她的脖子,盯着那张丑陋的脸,阴沉地说:“她可是武侯的孙女!” 檀香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伤口崩裂,血流了满脸,“是啊,我们还可以嫁祸给邵宛卿,一石二鸟。” 杨钺将她丢在地上,用帕子擦了擦手,对宋七说:“你都听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宋七握拳,“是。” 等长戈回来将檀香带走,杨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然后去老夫人那陪她看了两场戏,吃了晚饭才离开府邸。 他走在一条安静的小道上,凉风吹来,怒火才终于慢慢平息。 他其实早就知道柔佳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邵芸琅是什么样的人,这两个人女人之间算计来算计去,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少爷,那檀香要怎么安置啊?”长戈跟在他后头缩着脖子问。 杨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送到边关当苦力去!” “得嘞,那您现在要去哪儿?若是要出城得快些了,马上城门就要关了。” “谁说本少爷要出城?这天寒地冻的,回家睡觉!”杨钺转身往回走,长戈亦步亦趋地跟着,知道他心情不好,努力地讲笑话给他听。 “长戈,你嘴皮子这么厉害,以后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 “少爷过奖了,奴才现在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是吗?怎么没见过?你想娶妻了吗?” “不不不,奴才怎么能在少爷前头娶妻呢?” “呸,回去就让祖母给你找个母老虎当老婆,把你管的死死的!” 庶女嫡谋 第44节 “不要啊,少爷,看在奴才忠心耿耿的份上,您别害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漂亮的,温柔的。” “肤浅。” “奴才就是肤浅的人,少爷您也差不多。” “不可能!” “邵二姑娘就长得很漂亮啊,她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好温柔。” 杨钺听他这样形容邵芸琅,毛骨悚然,“说了多少次了,本少爷不喜欢她!” “是是是,您不喜欢她。” 长戈腹诽:您只是上赶着往人家姑娘面前凑而已,又送钱又送人,深怕那姑娘受一点委屈,真是太伟大了! 主仆俩边斗嘴边走回家,刚进家门大雪就飘落下来了。 杨钺望着挂满灯笼的街道,自言自语道:“上元节快到了啊。” “是啊,再过三天就是了,今年轮到咱们府上挂灯了,听说老夫人请了许多手艺出众的工匠,做出来的灯笼肯定是最好看的。” 大庆有习俗,上元节这天,朝廷大臣府上轮流为崇武大街挂灯,供百姓游玩观赏,届时还会有许多好玩的节目,是上元节的一大盛事。 杨钺:“我真的不喜欢邵芸琅!” 长戈:“您猜我信吗?” 宋七:“反正我不信。” 第89章 上元节逛灯会 “姑娘,今日上元节,您说家里会不会派人接您回家过节啊?”惜月刚从厨房领了两碗汤圆回来,在这溪源庵里,除了这两碗汤圆便完全感受不到过节的气氛了。 邵芸琅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圆,这是庵里自己做的汤圆,看起来普普通通,吃一个还是普普通通,她有些怀念崇武大街上天下第一楼的汤圆了。 个头大,皮薄,有各种馅料,她最喜欢的是芝麻花生馅的,混着淡淡的桂花蜜香,一口咬下去香甜可口。 “今年崇武大街上的灯笼一定很好看。”她轻声说道。 惜月知道她很少出门,估计也没去崇武大街看过灯,唏嘘道:“姑娘看似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但其实还不如小户人家的小姐自由。” 见邵芸琅脸色不好看,惜月讪讪地问:“姑娘,要不我们出去玩吧?奴婢带您去看灯啊!” “今日武侯府的兄弟姐妹们都会出门,被瞧见了怎么办?”邵芸琅说是这么说,却已经心动了。 “我们乔装打扮一下,不让她们认出了就好了。” 惜月说动就动,从她自己的衣裳里翻出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拆了做成褂子,套在她们的素衣外面。 又调了黑乎乎的水往两人脸上抹,头发随意扎成两个圆揪揪,一件首饰也没戴。 她左看右看,又拿黑炭将邵芸琅的眉毛描粗一些,嘴角边还点了一颗痣,看起来就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姑娘。 “丑是丑了点,但是这样安全,京城每年这种节日都有不少男孩女孩被拍花子的抓走的。” 邵芸琅对着镜子摸了一下脸,摸一手碳灰,“这样不行,多擦几次就露馅了。” “您别擦啊,咱们没带胭脂水粉来,只能这样将就了,大晚上的,肯定没人会注意看。” 邵芸琅却觉得不够稳妥,吩咐她:“你去山脚下第一座小院那里,问她们借一支螺黛和一盒胭脂来。” “那小院不是……”惜月有些嫌弃,“她们行为不端,咱们还是少来往的好,免得被人泼脏水。” “借个东西而已,哪那么啰嗦,快去。”邵芸琅知道她在意什么,那家就是常常有男子混入的小院。 里头住着的人她只见过一次,听说是某权贵家中被休的姑奶奶,家族容不下她,就送到这里来了。 邵芸琅盯着镜子里的人发呆,假如她将来被休,武侯府是否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若是老侯爷在世还好,他若不在了,其余人定是容不下她的。 还是得有自己的产业啊! 惜月很快回来了,回来时高高兴兴的,“没想到她们人还挺好的,猜到咱们要出门,还借了两身衣裳给咱们,比刚才奴婢做的好多了。” 邵芸琅换上衣裳,就是普普通通的粗布麻衣,太长的地方缝一缝,再补上妆,就是站在熟人面前也不会被认出来了。 两人在黄昏时出门,守门的比丘尼睁一眼闭一眼放她们出去了,叮嘱了一句:“明日早课前必须回来。” “多谢师父。” 出了溪源庵,惜月吹响哨子,很快就看到一个男人从树林里钻出来,是宋七。 他惊讶地看着这两人,好半天才认出是邵芸琅主仆,问:“姑娘您要下山?” “嗯,去城里走走,山下可有马车?” “有,小福管事特意留了一辆马车在家里,我骑马上来了,您二位上马吧。” 宋七从林子里牵出一匹马,邵芸琅很确定自己没给他们配这么高端的交通工具,但什么也没问,和惜月先后上马,由宋七牵着走。 宋七觉得自己太明智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二姑娘摔了碰了。 惜月戳了邵芸琅一下,小声问:“姑娘,这人看起来怪怪的。” 邵芸琅嘴角扬了起来,笑着说:“这样就很好。” 她明白惜月的意思,这宋七真的不像个普通的奴仆,即使牵着马走在前头,也没有丝毫的谦卑。 下山换了马车,宋七做车夫,其余两个仆从也跟着一起去,进城时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 邵芸琅只留了宋七随行,让另外二人自行玩耍去了。 宋七一身短打,瞧着就是个山野小子,邵芸琅和惜月就扮做他妹妹,一进人堆就完全不打眼了。 他们穿成这样,天下第一楼是肯定去不了了,只在街边小摊吃了一碗汤圆一碗馄饨。 宋七边吃边说:“这家的汤圆不比天下第一楼差,馄饨也是远近驰名的,保准你们吃了回味无穷。” 邵芸琅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很不错,惜月则不服气地说:“你太夸张了,这种小摊子怎么能和天下第一楼比?” “不信你改天去天下第一楼试试。” “说的跟你去吃过似的。” 宋七哑语了,他是吃过啊,可作为大柱的他肯定没吃过。 吃完结账,三人顺着人流往前走,不远处灯火通明,一整条街都笼罩在彩光中。 “崇武大街到了。” “天啦,今年是哪家供的灯,这也太好看了。”惜月震惊地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 街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有的比人还大,有的只有手掌心大小,还有踩高跷的表演,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宋七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今年可是镇国大将军府挂灯,他家财大气粗的,肯定好看。” 邵芸琅多看了他一眼,牵住惜月的手往前走,“跟紧了,别走丢了。” 街上熙熙攘攘,两人好几次差点被撞开,不过宋七人高马大,总能将她们拉回来。 “猜灯谜了猜灯谜了……” “快去那边,比赛快要开场了……” “今年镇国大将军府出了彩头,谁能爬到灯塔最高处,谁就能得到重赏。” 邵芸琅问宋七:“灯塔是什么?” “就是用柱子架成的高塔,上面挂满了灯,一会儿会有比赛,谁在规定时间里能爬到最高处,摘下顶上那盏灯,谁就能得到彩头。” 惜月感叹道:“大柱,你好厉害啊!什么都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宋七差点没反应过来,许久才说:“这些消息许多人都知道啊,是你们不常出门才不知道。” “那灯山在哪啊?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第90章 杨小爷不是小气的人 邵芸琅跟着他们过去,上一次看灯还是她当上太后时,上元节那天偷跑出宫,只逛了一条街就回去了。 那时候她儿子在位,不喜欢铺张浪费,大臣们挂灯也都很敷衍,并没什么好看的。 当然,宫里的灯本就比外头的好看,她当时还失望了好久。 “哇……好壮观啊!”所谓的灯塔,其实就是用木棍简易搭建而成,上面挂满了灯,十分不牢固的样子。 邵芸琅看着都觉得危险,更别说还要一群人争相爬上去了。 “铛铛铛…”一名管事敲响了铜锣,大声说:“还有最后一刻钟,想报名参赛的尽快了,我们比赛马上开始了。” 这塔起码有五层楼高,最顶上几乎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没点功夫根本上不去,因此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旁边的酒楼里坐着许多看热闹的世家子弟,邵家除了邵宛卿也都来了。 邵宛妍挤在窗户前,不高兴地说:“每年都一样,只能这么远远看着,真没意思。” 邵宛茹却很满足,“你要想想大姐姐和二姐姐,就知足吧!” “也是,大姐姐受伤就算了,二姐姐最可怜,大好时节竟然被关在庵堂里,不过她往年也没得出门看灯,也许并不在意。” 邵宛茹淡淡地说:“你要可怜她,可以去庵里陪她。” “这话何意?三姐姐你最近怎么了?好像对二姐姐有成见。” 邵宛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对邵芸琅无好感了,像是回到了从前。 “我没有,只是觉得她是个大麻烦,有她的地方总有争端,明明我们以前过得好好的。” “也没多少影响啊。”邵宛妍嘟囔道。 “怎会没影响?要是大姐姐在,我们说不定可以去前面一些的酒楼,听说几位皇子也在前面。” 邵宛茹瞟了眼在身后喝酒的哥哥们,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们武侯府地位超然,可家中兄弟却不与皇子交好,连个好一些的位置也不争。 庶女嫡谋 第45节 “哥,你为何不去参赛?”邵宛茹不解地问自家亲哥哥。 邵子烨举着酒杯摇头道:“这种小把戏有什么意思?你哥我是要上阵杀敌的!” “快看,要开始了……” “我的天,那是不是杨小爷?”有人指着那些参赛的人问。 “啊啊啊啊……杨六郎居然要参加这种比赛?” “走走走,我们走近些看!” 邵家几兄妹都惊呆了,没想到杨钺会去参加这种比赛。 “他自家出的彩头难道还不许别人拿?”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邵子瑜带着弟弟妹妹们下楼,很快就被人群挤散了。 邵芸琅他们也被人群推着往前挤,将军府的护卫在灯塔前拉起了人墙,吼道:“不准再往前走了!” “是杨六郎啊!” “他可真好看!” “六郎,快看我一眼!” 不知道哪来的女子胆大地朝杨钺丢了个荷包,其他女子纷纷效仿,有的当真砸到了杨钺身上,把他气出了内伤。 “都给我住手!再敢扔东西进来,本少爷就把你们扔进护城河里!”杨钺气得大吼。 他说到做到,女孩们吓得不敢再出手了。 “铛”!……“比赛开始,一柱香时间,要取到最顶上的八仙过海灯才算赢。” 宋七护着邵芸琅和惜月两个人有些吃力,看到一旁的醉八仙酒楼,灵机一动,拎着两人跳上酒楼的看台,虽然这里也挤满了人,可是位置高,能看得更清楚些。 他这一举动获得了不少人的掌声,还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 宋七怕被熟人认出来,带着两个小姑娘钻进酒楼里。 酒楼的座位都是预定的,小二拦下他们,鄙夷地问:“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面闯?” 宋七陪着笑脸说:“兄弟通融融通,我们就在二楼看一会儿就走。” “去去去,二楼哪还有你们的位置?”小二不耐烦地驱赶他们。 宋七知道这二楼上有他家少爷的包厢,可他无法亮明身份啊。 好在长戈听到了动静走出来,朝宋七招手:“哎呀,这不是那个谁吗?快上来上来,小二,别拦着,带他们上来。” 宋七尴尬地跟邵芸琅解释:“姑娘,他是……他是我来京城后认识的一个哥们,人挺好的,呵呵。” 邵芸琅看看他,再看看楼上那个,心道:你们这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吗? 店小二没料到这三个穷鬼竟然还认识镇国大将军府的人,弯着腰将人送上楼。 杨家的这个包厢位置是最好的,正对着灯塔,两扇大窗户,位置宽松的很。 邵芸琅站在窗前,看到了在人群后方跳脚的邵宛茹姐妹,还看到了对面茶楼里临窗往外看的四位皇子,看来杨钺之所以上场,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好!”观众爆发出一阵欢呼,邵芸琅将目光投向赛场,从这里看,灯塔更加壮观,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她面前闪过。 十几个参赛者从不同角度爬上去,越往上位置越小,一旦相遇,免不了动起手来。 看他们的穿着,大部分都是权贵子弟,邵芸琅认识的就有五六个。 “没想到大皇子一句话,竟然激的这么多权贵子弟来比赛。 ”楼下有人感慨道。 “大皇子许了他们什么好处吗?” “你来的晚不知道,刚才几位皇子过来看灯,大皇子说,今日夺得头筹的人可以破例招进金吾卫,这不,一些世家子弟也雀雀欲试了。” “大皇子这话顶用吗?金吾卫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吧?” 金吾卫是公认的官二代集中营,没点身家背景还进不了,如果今天赢的是普通百姓,不知道大皇子的话是否作数。 杨钺一脚踹开一只抓着他的手,心里把大皇子骂的狗血淋头,真是会给他添乱。 如果今天这灯塔不是他杨家搭的,他才不管谁赢,可他家组的局,再加上大皇子的许诺,这个名额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惜月也在问:“姑娘,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参加比赛的人这么少?” 邵芸琅瞥了一眼在对面喝酒的大皇子,讥讽道:“大皇子手上无权,他的话可能还不如杨钺的话有用。这灯塔这么高,许多人有心无力,而且有杨钺在,他怎么可能让彩头被别人夺走?。” 宋七不赞同地说:“这话不对,杨小爷不是小气的人。” 第91章 这才是我认识的杨小将军啊 “他是不小气,但他不会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大皇子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个名额没有也得有!” “什么意思?”宋七和长戈同时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大皇子给不出这个名额,杨家就得自己想办法弄到一个名额给胜出者。” “这……大皇子好歹是嫡长子,不会这么没能耐吧?” 邵芸琅笑笑,大皇子或许有这个能耐,但是人家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不想兑现呢? “早知道我也上去了,这样就能帮到少爷了。”长戈后悔道。 “单打独斗,杨小爷不可能会输,就怕那些人联手先对付他。” 邵芸琅刚说完没多久,就有三名青年从三个方向围攻杨钺,只要拖住他,其他人就有机会了。 杨钺加快速度往上爬,他的轻功很好,抓住一根杆就能向上跳跃好几层,但他的对手也不差,紧追不舍。 一名青年拆下一根木棍,用力朝杨钺的双脚捅去,杨钺低头,频繁改变站立的位置,这一耽搁,左右两侧的人就追上来了。 左右夹击,杨钺双手不得不松开栏杆,一个旋转,一脚踢开了左边的竞争对手,然后稳稳落在柱子上,又朝右边的竞争对手挥出拳头。 二人打的激烈,杨钺脚下一痛,身体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往下倒去。 “啊……”所有人发出惊吓声,却见他换了个位置,双脚勾住柱子,人倒挂在上面,然后一手拍飞了下方捣乱的那个人。 他用力翻身上去,双手抓住柱子一撑,人又往上爬了一截,但追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每个参赛者都知道,必须把这个人打下去,他们才有希望赢。 “这太过分了,简直是以多欺少!”惜月愤愤不平地说道。 长戈和宋七也很愤怒,只有邵芸琅一直很平静,杨钺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凭什么带领军队与强敌抗衡? 时不时有人从灯塔上摔下来,武侯府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派了足够的人手在下面接应,掉下来的人都被接住了,没有发生伤亡。 大皇子脸色阴沉沉地盯着杨钺,四皇子见状,故意叹气道:“杨钺还是这么争强好胜,大皇兄好心想给别人一个机会,他却不肯。” 三皇子径自喝酒不参与讨论。 二皇子激动地给杨钺加油,闻言反驳道:“此言差矣,杨钺乃是性情中人,他武功高,今日这场比试格外精彩。” “难道就不能是故意和大皇兄作对?”四皇子成功点燃了大皇子的怒火。 只有二皇子仿佛一点察觉不到,继续说:“他是个爽快的人,肯定不会是像四皇弟说的那样小肚鸡肠,不过四皇弟,你与杨钺不是好友吗?” 四皇子脸色僵硬了一瞬,继而笑着说:“是啊,可我和大皇兄是亲兄弟,亲疏有别。” 三皇子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低头沉思着,上回滕安之告诉他的消息难道是真的?看来周晁文和杨钺确实闹翻了。 周晁文真会这么蠢吗?他以前可是一直讨好杨钺的,怎么会舍得放手? “快啊!就差一点了!”百姓们全都仰着头看上方,邵芸琅因为对比赛结果没什么悬念,时不时到处看看。 这一看还真被她看到了不少东西,有小偷混在人群里偷东西的,有淫贼故意轻薄女子的,还有一男一女抱起一个小男孩就往外跑的。 人太多,他们跑得不快,邵芸琅喊了一声:“大柱。” 宋七和长戈同时转头,邵芸琅指着人贩子逃走的方向说:“那边偷孩子的那对男女,去抓起来。” 宋七二话不说从窗户跳下去,踩着人头往外追,这一动静直接导致看比赛的观众集体回头看他。 长戈说了一句:“我也下去帮忙。”然后也跳窗离开了。 惜月和邵芸琅顿时也成了人群焦点,大家都很好奇,这间厢房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邵芸琅拉着惜月后退,两个叫花子一样的姑娘出现在这种高档酒楼里,还是杨钺定的包厢里,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然而她没看见,杨钺正盯着这边看,看了好几眼才认出邵芸琅来。 他浑身来劲了,在高塔上大显神威,故意守在离塔顶不远的地方,等着下方的人爬上来,然后再一个个踹下去。 “铛!”时间结束。 杨钺此时站在塔尖上,一手提着八仙过海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人潮。 他今日穿着玄色锦袍,锦袍上有银线织就的云纹,衣摆与大红色的发带随风飘扬,让这位玉面小少爷多了几分气吞山河的气势来。 “这才是我认识的杨小将军啊。”邵芸琅扶着窗棂喃喃自语。 遥想当年,杨老夫人病逝后,杨钺匆匆从边关赶回来,她当时与后宫几位妃嫔一同去杨府祭奠,转身出去时正好瞧见杨钺骑着大马冲进来。 他一定是连夜赶回来的,铠甲上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头发凌乱,靴子也掉了一只,一冲进来那匹马就倒地口吐白沫了。 他随着马儿摔倒在地,被仆从搀扶起来,一步一踉跄地走进灵堂。 谁都能感受到他浑身笼罩着的悲戚,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彼时柔佳郡主已经不知有过多少姘头。 那一幕成了邵芸琅多年不能忘怀的场景,她深深同情杨钺,幼时风光无限,成年却遭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才英年早逝。 她那时候以为杨钺远在边关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后来想,那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他不可能对妻子的出轨毫无察觉,也许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 四周雷鸣般的掌声将邵芸琅拉回现实,她抬头望着那道身影,只觉得此时的杨钺耀眼夺目,是这天底下最英俊豪迈的男子。 杨钺提着灯笼从塔尖一跃而下,四周爆发出尖叫声:“啊……” 只见他脚踩着一层层的柱子飞快地跑下来,落地后一个跳跃,从邵芸琅站着的窗户翻了进来,然后用力甩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第92章 报仇计划 杨钺将灯笼放在一旁,坐下来后拎起茶壶往嘴里灌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一整壶茶,然后才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两个女孩。 庶女嫡谋 第46节 邵芸琅觉得他认不出自己,大胆地走过去说:“杨小爷莫怪,刚才人太多,我们姐妹二人不得已才偷闯进来,这就离开。” “站住!”杨钺开口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桌上的灯笼说:“这个你带走。” “嗯?”邵芸琅表示不解,那盏八仙过海灯做得极为精致,半人高的八角灯,八条舒展的金龙趴在八角灯的灯柱上,八个面上各画着一个仙人,转动起来美轮美奂,一看就价值不菲。 “本少爷今儿高兴,赏你的。”杨钺收回目光说。 邵芸琅也确实喜欢那盏灯,过去提起灯笼,屈膝行礼道谢,“多谢杨小爷赏赐,小女告退。” 两人刚要出门,长戈和宋七回来了,有说有笑的样子。 一边要进,一边要出,正好堵在门口,这就尴尬了。 宋七看到杨钺坐在那儿,下意识地要对杨钺行礼,手刚抬起来急忙转了个弯,对邵芸琅行礼道:“姑娘,那两个人贩子都抓到了,已经交给衙役处置了。” “咳咳……”邵芸琅咳嗽一声,提醒他身份错了。 长戈摸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场景,有点乱啊。 杨钺却当没看到没听到,摆摆手说:“快走快走,被人瞧见我们待在一起,会坏了本少爷的清白。” 邵芸琅默默翻了个白眼,谁坏谁的清白还不一定呢。 长戈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宋七使了个眼色,等他们离开后,他哀怨地说:“少爷,您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杨钺冷哼一声,“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被人瞧见怎么办?” “刚才您不在,二姑娘又没地方站,只好将人带进来了,大家都在看您,谁会在意两个小丫头。况且二姑娘装扮成那样,要不是宋七在,我都认不出来。” 杨钺挑眉骂了句:“丑八怪!” 长戈憋着笑,心想:那么丑您都能一眼认出来,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邵芸琅提着灯笼下楼,怕被人认出来,还特意将灯笼里的蜡烛吹灭了,再用一块布盖住了大半。 正巧几位皇子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护卫,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掌柜惊喜地跑过来,撞到了邵芸琅身上,看也不看将人往旁边一推,谄媚地迎上去,“几位贵客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惜月及时扶住邵芸琅,宋七则下意识挡在她二人面前。 大皇子瞅了眼邵芸琅那三人,趾高气扬地说:“你这醉八仙的档次是越来越低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惜月一脸怒气,被邵芸琅紧紧抓住胳膊,拉着她避到一旁,眼角余光瞥见跟在四皇子身后的赵殷晟。 许久不见这位赵小公子,他似乎颓废了许多,眼神也阴鸷的可怕。 二楼上,杨钺趴在栏杆上戏谑地问:“哟,几位皇子不在对面喝茶怎么跑到这醉八仙来了?你们来得的地方别人就来不得了?” 几位皇子就是冲着杨钺来的,对别人也不在意。 三皇子笑着说:“杨六郎,我们来找你喝酒,庆祝你夺魁。” “那先说好,我可不付账。” “好说,今晚本殿请客。”三皇子正愁没机会和杨钺交好,自然不在乎这点小钱。 杨钺大手一挥,豪气地说:“万掌柜,别愣着了,赶紧好酒好菜端上来!” “好嘞!” 等他们上楼,杨钺瞥了一眼邵芸琅,见她目光落在几位皇子身上,用力握了一下栏杆,嘴角撇了撇。 邵芸琅目光上移,朝他笑了笑,算是多谢他刚才解围,然后带着人离开。 外头聚集的人慢慢散去了,邵芸琅三人又去猜了几个灯谜,赢了好几个花灯才准备回去。 “废物!连本郡主的东西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身后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邵芸琅忍住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肯定是刚才人太多被挤掉了,奴婢们回头找找吧。” “还不快去!要是找不回来你们今年的月钱就别想要了!那可是本郡主为了见杨钺特意找人定制的簪子。” 邵芸琅停下脚步,忍耐力达到了极限,回头看了柔佳郡主一眼,见她身边只站着一个丫鬟,其余的都回头找簪子去了。 她小声问宋七:“我想做一件事,可能会比较危险,也比较麻烦,你敢不敢?” 宋七舔了下嘴唇,他也瞧见柔佳郡主了,难得聪明了一回,“姑娘是想报仇吗?您想怎么做?” 邵芸琅双手揣进袖子里,走到路边阴影处,黑暗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小声问宋七:“你真名叫什么?” 宋七知道瞒不住,回答说:“在下宋寰,家中排行老七,所以外人都叫我宋七。” “你是杨钺的人!”邵芸琅肯定地说。 “我不管你为何会来到我身边,我知道杨钺很不喜欢赵殷晟,而我与柔佳郡主有仇,所以我想……”邵芸琅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孔透着狠戾,沉声说:“我想让他们二人生米煮成熟饭。” 惜月捂着嘴巴怕自己忍不住叫出来,这话是她理解的意思吗?她家姑娘报仇的方式怎么如此独特? 而宋七却觉得这方法太温和了,“这怎么听起来更像是好事?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不会,这是最好的结局。”邵芸琅会想这么做,也是不希望柔佳郡主继续缠着杨钺。 如果杨家的结局不变,她希望杨钺不要再娶柔佳郡主,至少能摆脱柔佳郡主带给他的屈辱。 她让宋七靠近些,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计划,要达成这个目的不算太难,难的是不能让这两家发现有人算计了他们,否则很容易查到她身上。 柔佳郡主站在街道中央,无意间瞥见了墙角站着的一男二女,其中一男一女几乎贴在一起,态度亲密,必然是不正当关系。 她冷哼道:“真是污了本郡主的眼睛!” 第93章 二姑娘不会是想和我私奔吧 宋七先送她们二人离开崇武大街,待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后,他们三人才分开行动。 宋七离开后,邵芸琅对惜月说:“你先去城门口和李华二人汇合,让他们驾车送你上山,回去后,你将花灯挂在院子门口,动静闹的大些,若是我寅时还未归,就对外说我受了凉,需要休息。” 惜月震惊地问:“姑娘,您不跟我一起回去了?” “我还有事。” “您一个人怎么能行?”惜月拍着胸口说:“有什么事交给奴婢来办。” 邵芸琅摇摇头,她留下是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惜月留下没用。 “那我一个人回去就好,让李华他们来保护您吧。” “不用,他们刚来,对京城也不熟悉,而且也未必忠心。” “不行不行,您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个人在夜里行动?”惜月摇头不答应。 邵芸琅推着她往外走,“不是一个人,我会去找孙小福,你放心吧,上元节无宵禁,街上到处都是人。” 惜月看到大街上灯火通明,时不时有衙役巡逻,再三叮嘱邵芸琅一番,才往城门口去。 邵芸琅看着她离开后,开始沿街问路,她记得孙小福的住址,一路问过去,终于在亥时初见到了喝得烂醉的孙小福。 “哪来的小娘皮子……长得这么丑,小爷我不稀罕……快走快走!”孙小福踉踉跄跄地往屋里去,根本没认出邵芸琅来。 邵芸琅去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泼在孙小福的脸上,后者惊跳起来,怒视着邵芸琅,“臭丫头你找死啊!”说完抬脚朝她踹去。 邵芸琅后退几步大声说:“孙小福,是我,邵芸琅。” 孙小福高高抬着腿,想收也收不回来,结果人没踢到,自己摔倒在地,痛得他六神通明。 “二……二姑娘?怎么是你?”孙小福摇晃了一下脑袋,左右看看,确定是在自己家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嘶……二姑娘,您怎么……怎么打扮成这样?” “别废话了,去换身衣裳,跟我出门办事,顺便也给我找套男装。” 孙小福被这一吓彻底醒了,翻箱倒柜地找衣裳,心里有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二姑娘会不会是看上我了,想和我私奔? 他将家里的钱财全都带上,扭扭捏捏地跟着邵芸琅出门,越走越恍惚,这条路可不像是要出城的样子啊。 “二姑娘,咱们去哪儿?” “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邵芸琅穿着宝蓝色的绵绸袄子,头上戴着黑色小圆帽,看起来像个地主家的小少爷。 她带着孙小福走进醉八仙,这回小二没把两人往外赶,这个点客人已经很少了,只要能付得起钱,管他进来的是皇帝还是乞丐。 “二位想吃点什么?咱们醉八仙的竹叶酒远近闻名,还有拿手的八宝鸭也是一绝。” 邵芸琅挑了角落的桌子坐下,吩咐小二:“那就来一壶好酒,再来两样拿手菜就是了。” “好嘞,二位稍等。” 孙小福忐忑不安地坐着,这样的酒楼他很少来,除非是刚好有冤大头请客吃饭,他才会厚着脸皮来蹭饭。 二姑娘在上元节这么重要的日子约他出来吃饭,会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啊? 邵芸琅玩着筷子,手掌撑着下巴盯着二楼杨钺的包厢,人影晃动,他们果然还在。 “客官,酒菜来了。”小二端着酒菜上桌,笑眯眯地说:“您二位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邵芸琅开口问:“小二,后院可有茅厕?” “有的,您往后院走,往右手边的回廊走到底就是了。” “谢谢。” 邵芸琅对孙小福说,“兄长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孙小福的两条腿都开始抖了,他完全不知道二姑娘要做什么,感觉不太好的样子。 邵芸琅走到后院,这醉八仙的环境不错,后院有一口井,通往茅厕的地方修建的很别致,回廊亭子,竹林花卉都有。 她站在竹林下,很快就有个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面巾一摘,正是宋七。 他笑着说:“姑娘,我找了几个兄弟来帮忙,您要见见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他被派去保护未来六夫人了,想来一睹芳容的兄弟很多。 “不必,柔佳郡主在楼上了吗?” “来了,您的计划少爷非常赞同,说您不必插手,我们来就好。” 邵芸琅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你们做,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宋七讪笑着问:“那您先回去吧,太晚了山路很危险。” 庶女嫡谋 第47节 “不用,我等你们的好消息。”邵芸琅转身进大堂,将宋七丢在后头。 宋七抓耳挠腮地想:二姑娘是不是怕他们办不好,特意在这里坐镇的? 邵芸琅倒了一杯酒,竹叶酒,她听说过,据说是因气味清新,有股竹叶的清香而得名,很受文人追捧。 孙小福已经喝不下一滴酒了,抱着酒壶说:“姑娘,您可不能喝这个,闻着香,一杯下去就倒了。” 邵芸琅也没真想喝,放下酒杯对他说:“在外头叫我二弟。” “是是是,您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个点,酒楼也快打烊了。” “不急,楼上不还有贵人没走吗?”邵芸琅看不见楼上厢房里的情形,不知道杨钺是否会按她说的做。 厢房里,杨钺拎着酒壶站起来,差点没站稳,把椅子都撞倒了。 他慢吞吞地挪到赵殷晟身边,将原本坐在他身旁的四皇子挤开,一屁股坐下,大着舌头说:“赵……赵殷晟……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赵殷晟今晚没怎么说话,一直在默默喝酒,白皙的脸庞红彤彤的,双眼也湿漉漉的,听到杨钺的声音,委屈地看着他。 他想了这么多天也想不明白,杨钺为什么突然讨厌他了呢? 杨钺“嘿嘿”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摇晃着说:“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就是个傻子!” 赵殷晟紧张地问:“六郎,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第94章 事成 杨钺抬起胳膊,指向对面,摆动了好几次才对准了柔佳郡主,“你知道她是谁吗?” “当然。” “嘿嘿,你不知道,她是魔鬼!” 柔佳郡主拍案而起,对着他吼道:“杨六郎,你胡说什么?” 杨钺压根没理她,继续说:“她杀了絮儿……絮儿你还记得吗?你为了一个妓女对我怀恨在心,我讨厌你!” “我没有!”柔佳郡主和赵殷晟同时吼道。 在座的都是知根知底、沾亲带故的表亲,谁也没把杨钺的控诉放在心上。 身份尊贵的郡主杀了一个青楼女子,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根本无人在意。 但赵殷晟想到了一种可能,惊讶地问杨钺:“你……你是因为絮儿的死才恨我的?你就那么在意她?” “我就说你是傻子,哎……你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絮儿?”杨钺用力拍了拍赵殷晟的肩膀,一言难尽的样子。 “因为她心悦你吗?” 柔佳郡主被他们当众戳破心事羞愤交加,“杨钺,你!……你怎能这样!你既然知道我心悦于你,为何总是避着我?” 杨钺抬起通红的脸,冷淡地看着她,“我厌恶你,你有多远滚多远!” 柔佳郡主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当即就大哭起来,大皇子和四皇子围着她安慰,对杨钺怒目相视。 其实四皇子曾经想过促成杨钺和柔佳的亲事,长公主亲近皇后,将杨家和长公主府绑在一起,对他是有利的。 柔佳从小就喜欢杨钺,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可惜他试探多次后杨钺都表示拒绝,他要的是结盟不是结仇,也就没有勉强他。 杨钺起来踢开椅子,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好了,不跟你们玩了,本少爷要回家睡觉了,长戈……” “噗通”一声,杨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长戈吓得够呛,跑过去将人拖起来,对几位贵人行礼说:“各位爷,我家少爷醉的不省人事了,奴才先带他回去。” 大皇子指着昏迷不醒的杨钺骂道:“杨钺以下犯上,明日本殿一定要让御史弹劾你!” 长戈赶紧带着人离开,这屋里的任何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少爷醉倒了,他可应付不来。 邵芸琅看到杨钺被抬下来,也带着孙小福结账离开了。 孙小福到此刻还是懵的,他到底是出来做什么的?真的只是陪二姑娘吃个饭?可他也没见二姑娘动筷子啊。 邵芸琅带着他往街头的小摊子上一坐,要了两张饼两碗羊肉汤,继续加餐。 等她这份夜宵吃完,才看到几位皇子从醉八仙出来,一人上了一辆马车,声势浩大地离开崇武大街。 “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您这样小的害怕。”孙小福拘谨地说。 “走吧。”邵芸琅起身,带着他跟着车队走了一段。 去皇宫的路和去长公主府、国舅府不同,因此马车在某个路口分开了,接下来的路,只有柔佳郡主和赵殷晟同行。 赵殷晟越想越不甘心,杨钺凭什么因为柔佳怨恨他?这又不是他的过错?而且絮儿那件事早就翻篇了不是吗? “停车!”赵殷晟喊了一句,然后跳下马车跑到柔佳郡主车前,一把拽下她的车夫,自己跳上去赶着马车跑了。 “啊……怎么回事?” “赵小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来人!快来人!赵小公子劫持了柔佳郡主!” 宋七带着人在暗中偷偷阻拦了后面的追兵,好让赵殷晟顺利带走柔佳郡主,不仅如此,还故意在路上设了障碍,使得赵殷晟不得不按他们规划的路线走。 马车里,柔佳郡主已经醉倒了,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同车的侍女被宋七用暗器击昏了,马车快速行驶在大街小巷里,很快就到了一片荒芜的河岸边。 “够远了吧?”一路尾随过来的杨家侍卫观察着四周,发现这里远离居民区,这才出手将马车拦下来。 赵殷晟今夜也喝了很多酒,此时头脑根本不清醒,看到路上突然多了一根大柱子,自言自语道:“这个柱子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当然奇怪,那是宋七从一座废旧的宅子里搬过来的。 就在这时,一阵烟雾从马车底飘散出来,赵殷晟吸了几口烟雾人便倒了。 长公主本来已经歇下了,大半夜的被叫醒,说是柔佳被国舅府的小公子带走了,这还了得? “怎么回事?郡主身边的护卫呢?怎么会让郡主被轻易带走?” 事发突然,当时护卫们根本没反应过来,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又因为各种原因追错了方向。 “现在他们人呢?”长公主披着斗篷散着头发呵斥道。 护卫首领跪在院子里,低着头不敢看她,“其余人还在追踪,属下先回来禀报殿下。” “废物!赵殷晟一个纨绔公子哥,你们竟然连他都追不上,加派人手去找!” 很快,驸马也从隔壁过来了,听完事情的经过沉声吩咐:“派个管事去国舅府说一声,总不能我们一家找。” 长公主握紧双拳,愤愤地说:“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拉赵家那小子陪葬!” 驸马安慰道:“别往坏处想,京城治安这么好,说不定已经被人发现了,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也许是醉过去了。” “这孤男寡女……” “瞎说,不还有侍女在吗?”驸马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说:“就算……赵家也不敢不负责任。” “呸!我是瞧不上赵殷晟那小子,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柔佳看上的是杨钺。” “杨家就算了,不太合适。”驸马中肯地说。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天将破晓,鸡鸣声过,外头才传来消息说马车找到了,只是…… 侍卫跪在地上,颤抖地说:“公主殿下,驸马爷……属下无能!柔佳郡主她……她被赵小公子……” “快说!她怎么了?” 侍卫双眼一闭,极快地说了一句:“郡主被赵家小公子毁了清白!” “……”长公主气得头晕眼花,扶着驸马的手站起来,两人什么话也不多说,带着亲信急忙出门! 第95章 罪有应得 邵芸琅得到消息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她站在马路边看着长公主府的队伍从她面前匆匆而过,嘴角勾起一道得意的弧度。 孙小福尽量将自己缩在阴影处,他似乎猜到了某种不得了的可能,如果是真的,那眼前这位二姑娘太可怕了。 “走吧,该回去了。”邵芸琅跺了跺被冻得发麻的双脚,揣着小手往城门去。 沿途还听说了不少杨小爷的趣事,原来杨钺刚才从醉八仙出去后半路醒了,非要去护城河边放花灯,还买下了一整条街的花灯,洋洋洒洒写了数十条心愿,然后一盏一盏地丢进护城河里。 上元节的花灯并不是河灯,一丢进河里就灭了。 杨小爷格外生气,把看热闹的几个无赖踹进了河里,命他们顶着花灯在水里游,然后自己站在岸边看得哈哈大笑。 最后,他更是高价悬赏自愿下河放灯的人,搞得大半夜的护城河里还游着许多人,灯笼一闪一闪,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连京兆府和城防军也不得不加派人手在岸边守着,免得有人溺水身亡。 邵芸琅走了一路也没听说关于柔佳郡主和赵小公主的趣事,想来消息被封锁了。 不过外人不知,长公主府和国舅府的下人们可是有不少人亲眼目睹的,想赖也赖不掉。 邵芸琅走到城门口时宋七追了上来,还带来了两匹马。 邵芸琅上马,对一脸茫然的孙小福说:“你可以回去了,这两天没什么事就不用过来了,多听听外头的消息。” 孙小福应了一声,又偷偷瞄着宋七,暗道: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而且这马儿是哪来的?难道是二姑娘让他去买的? 难道说……二姑娘想私奔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小子? “咳咳……姑娘,要不还是小的送您回山上吧?” “不必,只有两匹马,让他送即可,你也劳累了,回去歇着吧。”邵芸琅骑着马儿跑出城,此时已经快到寅时了,早课肯定赶不上,她得悄悄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上山时,她问宋七:“你可知溪源庵后山有无小路,我不能从正门进去。” 宋七点点头,他早把溪源庵附近的路摸熟了,知道后山确实有条小路,而且离山顶的小院很近。 “有,只是路有些难走。” “你带路。”邵芸琅跟在宋七身后,问起了他刚才的事情,她没在现场,没看到那两个人倒霉的样子,有些可惜。 宋七得意地说:“还挺顺利的,那二人都喝多了酒,少爷故意激起了赵殷晟的不满,模棱两可的话说了几句,他就上钩了,回去的路上带走了柔佳郡主。 而我们只需要让两府的下人没那么快追到他们就好,最后的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我们甚至连春-药都没用上。” “他们是真的事成了?”邵芸琅还以为只是把人脱光了丢在一起而已。 “嘿嘿,这个当然……您一个小姑娘还是别问了,怕污了您的耳朵。” 心理年龄已经是老太太的邵芸琅:“……” 庶女嫡谋 第48节 爬到山顶,邵芸琅已经气喘吁吁,日出东山,霞光照耀山顶,驱散了一夜的寒冷。 从山顶往下看,溪源庵显得格外小,庙宇两三间,小院隐藏在茂盛的树林间,就连山脚下的小村庄也只有一点点。 邵芸琅已经看到了通往小院的路,对宋七说:“多谢你的相助,现在,可否告诉我你来到我身边的目的?” 宋七支支吾吾,半不出一句话来,邵芸琅挑眉,又问:“杨小爷为何要派人盯着我?我一个侯府庶女,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邵芸琅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但宋七显然不会告诉她。 “这么说来,你的卖身契也是假的了,你走吧。”邵芸琅朝他挥挥手,背对着他说:“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次的事我们算是互惠互利,我不欠他的。” 宋七也没辙了,他这个卧底做的太失败了,希望回去少爷别打他才好。 邵芸琅沿着小路走回小院,院门口挂着四五盏花灯,蜡烛已经灭了,但依旧很显眼。 她推门进去,发现惜月不在,快速换好衣裤,梳好头发,看到被放在床脚的八仙过海灯。 灯很美,如果能带回紫兰苑就好了,可惜…… 她提着等走进厨房,将它塞进了灶炉里,又点燃一把茅草塞进去,看着它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锅里煨着一锅粥,邵芸琅没动,回到屋里躺下。 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外头传来喧闹声,邵芸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将被子拉过头顶不予理会。 但声音越来越近,门被推开,惜月的声音传进邵芸琅耳中。 “你们别太过分,我都说了,我家姑娘病了,不能打扰……” 邵芸琅掀开被子,怒视着闯进来的一群人,不悦地问:“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不许打扰我休息?” “姑娘!”惜月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板下脸,叉着腰对闯进来的人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家姑娘就是病了,不是故意不去早课的。” “阿弥陀佛,原来邵施主身体不舒服,还是让贫尼给你把把脉,抓点药能好的快一些。”主持师太走过来坐在床边,朝邵芸琅伸出手。 邵芸琅刚躺进被窝没多久,手脚还是冰冷的,伸出胳膊虚弱地说:“多谢师太了,我只是受了凉,没什么大碍的。” 云起冷哼一声,“小姑娘家家,爱玩的很,也是罪有应得。” 邵芸琅乖巧地说:“是,芸琅下次不敢了。” 主持师太摸到她冰凉的小手,也没仔细诊脉,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掖好被角,“不碍事,小孩子嘛,贪玩是正常的,不要太出格就好。” 等她们离开,惜月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瘫软在椅子上说:“姑娘,您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要露馅了。” 邵芸琅闭上眼睛轻声说:“你做的很好。” 邵芸琅这一觉睡足了一整天,醒来时整座山都是寂静的,而她的心情也难得的平静。 不过京城长公主府可就没那么平静了。 第96章 木已成舟 柔佳郡主醒来后将自己泡在水池里,不言不语,侍女们没有一个敢靠近。 长公主烦躁地在外头走来走去,责骂的话已经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再怎么生气,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抹平这件事。 驸马从外头走进来,挥手让侍女退下,坐在外间说:“我已经与国舅商讨过了,亲事已定,明日赵府就会请媒婆上门提亲,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不!我不要!”柔佳郡主激烈地反驳道。 长公主用力砸了一个茶杯,高声问:“你不要?你有什么资格不要?你已经……不说这些了,赵殷晟虽然不是最佳人选,但勉强也配得上你,看在你皇后舅母的份上,不要让两家人难堪。” “呵呵,我不会嫁给他,死也不会!”柔佳郡主从水池里走出来,拿了衣服一层一层穿好,走出去时双目赤红,说:“我要杀了他!” “胡闹!”驸马爷拍着桌子,“木已成舟,你杀了他能得什么好?我已经与国舅提了要求,聘礼加倍,赵殷晟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你嫁过去后他们一家都不敢对你不敬。” “不!是他害了我!我要他死!”柔佳郡主癫狂地吼道。 长公主抱住她,眉头紧蹙,对他们父女二人说:“这件事确实透着古怪,赵殷晟那小子平时可不像这么胆大的样子,而且两家侍卫竟然追不上一个醉酒的纨绔,这太不寻常了。” 柔佳郡主听到这话也尖锐地叫了起来:“一定是有人害我!是谁?会是谁?”她埋在长公主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将那个人挖出来,碎尸万段!” 长公主思索着说道:“会不会是杨钺?他前阵子刚打了赵殷晟,昨夜又与柔佳闹了别扭,柔佳坏了清白就不会再缠着他了,他们杨家也有这能耐。” 驸马却不觉得一个纨绔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这其中虽然有些巧合,但只是让一对年轻男女凑成好事,可不像是男子的手段。 “我会派人去查,你们也别胡乱猜测,一切都要有真凭实据的。”他就怕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会冲动行事,交代长公主:“你也可以想一想,你们平日里可有得罪人,咱们慢慢查。” 听到杨钺的名字,柔佳郡主更加崩溃了,她那么喜欢杨钺,一想到不能嫁给他就万念俱灰。 长公主抱着女儿安慰说:“别乱想,你是堂堂郡主,不能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赵殷晟不比杨钺差什么,而且实话告诉你,皇上不会同意你嫁到杨家的。” “为什么?” “因为兵权。”长公主提点了一句,然后让人送女儿去休息,私下派了不少人去调查昨夜的事情。 惜月端了一碗鸡丝粥进来,看到邵芸琅坐在床上发呆,以为昨夜的事情不顺利,关上门说:“姑娘,您不高兴吗?” “没有,我很好。”邵芸琅肚子确实饿了,吃了一整碗粥,吃完准备出门走走。 院子外的灯笼还挂着,邵芸琅挑了一盏莲花灯和一盏兔子灯,带着惜月去拜访住下山脚的青夫人。 青夫人肯定不姓青,但庵里的人都这么称呼她,邵芸琅无聊的生活里也就对她有几分兴趣,很乐意多来往。 来开门的是青夫人的侍女,看到邵芸琅主仆很是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将人迎进来。 邵芸琅看到青夫人后说:“多谢姐姐昨日借我衣裳,这两盏灯是我从街上猜灯谜赢回来的,送给姐姐把玩。” 青夫人年纪不大,邵芸琅这声姐姐恰到好处,她接过兔子灯欣赏了片刻,温柔地说:“很漂亮,你有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乔装打扮出去玩。” 邵芸琅红着脸说:“说实话,昨夜是我第一次跑出去,以前住在家里可没这样的机会。” “哦?你家里管教很严?”青夫人知道一些官宦人家对未出阁的女子管束很严,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算是吧,姐姐在溪源庵住多久了?” “记不清了,山中无日月,反正年头和年尾都一样,谁耐烦去数日子呢?”青夫人脸上浮现出苦笑,对于现在的生活,她显然是不满意的。 她频繁地看更漏,邵芸琅便心知今夜她要“会友”,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青夫人有些羞赧,送她出门时说:“我家丫鬟会做好吃的江团,明天请你吃江团吧。” “那可太好了,多谢姐姐。” 邵芸琅离开后没有回去,而是去了一趟大厨房,厨房里只有那个毁了容的小丫头,正在归整东西,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 邵芸琅退后一步,站在门外说:“你别害怕,我就是肚子有些饿,想来找些吃的。” 那丫头迅速从蒸笼里取了两个白面馒头递过来,惜月双手接了,而她则迅速后退躲到了阴暗的地方。 邵芸琅趁机多看了她几眼,她头上脸上包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可这双眼睛让她莫名的熟悉。 会是她前世认识的人吗?可她记忆中并没有毁了容的姑娘。 “多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摇摇头并不回答。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忙吧。”邵芸琅扶着惜月的手离开,走在路上还在回想。 惜月觉得她今晚的举动奇奇怪怪的,怎么像是故意接近这庵里的人? 今晚月色很美,邵芸琅心情大好,躺了一整天也不想回去了,于是散步到放生池那儿赏了一会儿月,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熟悉的鸟叫声。 她好奇地问惜月:“李夫人并未回来吧?” “不,她回来了,下午回的。” “这么快?”邵芸琅惊讶,然后对着墙外说:“是徐公子吗?” 没多久,墙头上多了一个人,正是徐良美,看到邵芸琅主仆也不诧异,而是问道:“能否麻烦姑娘一件事?” “请说。” 徐良美提着一个包裹递进来,“今日母亲走的匆忙,未带厚衣裳,麻烦姑娘转交,在下感激不尽。” 惜月走过去接了,邵芸琅在她身后问:“我可以帮你去告知令堂一声,让她过来见你。” “不必了,母亲此时想必不想见我。”徐良美叹了口气,俊逸的面庞浮现出一抹忧伤。 邵芸琅不明白他们母子之间能有什么隔阂,前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到底是陌生男子,她不好多见,拿了东西就离开了,走到半路才终于想起来那双眼睛在哪见过。 第97章 我要她死 邵芸琅记得前世徐良美的妾出身卑微,因对其母有救命之恩,被徐良美纳为贵妾,当时这件事还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 难道说,那丑丫头就是在这里救过徐母,继而得了徐良美的看重? 曾经,外界揣测最多的便是她与徐首辅之间的爱恨情仇,认为徐首辅是因为她才终生不娶,另一种揣测则是说徐首辅好男色,总之,没人以为他真心喜爱一个烧火丫头。 邵芸琅前世没见过他的妾,也不知道她是否毁容了,这些恩怨随着重生也可以烟消云散了,她与徐良美没有了利益冲突,也不必与他针锋相对了。 她将包袱转交给徐母,对方接过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真的不太高兴。 “多谢你了,冒昧问一句,邵姑娘芳龄几何?” “我十四了。”邵芸琅不解她为何问这个。 徐母将包袱放到一旁,握着她的手问:“那你很快也要嫁人了,你可会反感长辈替你寻到的夫婿人选?” 邵芸琅大致明白症结所在了,羞红着脸说:“这个应该由不得我反对吧?” “可我家那逆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却迟迟不肯成亲,也不知是何缘故。” 邵芸琅知道,徐良美因幼年不好的过往特别反感他父亲,他曾说过,不会让这个姓氏传承到下一代。 若不是他要走仕途,不能改姓,他应该早改姓了。 邵芸琅模棱两可地说:“也许他是想等高中后再娶妻吧,春闱在即,他心不在此。” 徐母点点头,忽然转过弯来,“邵姑娘知道我儿今年要参加春闱?” 她又多看了邵芸琅几眼,只觉得她哪里都好,若她将来的儿媳妇能有这般模样,真真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邵芸琅不小心说漏了嘴,忙解释道:“我猜的,今年乃三年一次的大比,令郎一看就是书生,便想到了这个理由。” 庶女嫡谋 第49节 徐母信了,半高兴半忧伤地说:“他从小就会读书,从没让我操过心,相反,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李夫人不必介怀,令郎乃人中龙凤,定会平步青云,身居高位的。” “承你吉言。” 邵芸琅回到自己的小院,脑海里一闪而过“嫁给徐良美”的选项,随即摇摇头:不可不可,玩不过那老狐狸! 柔佳郡主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 她当时其实是有些理智的,只是浑身酸软无法动弹,赵殷晟阅尽千帆,很懂得如何让女人舒服,她便一时忘了该反抗。 事后赵殷晟也醒了,两人目瞪口呆,显然都没料到会是对方,再然后就是被府上的人找到了,她还记得车门被推开时,外面汇聚过来的目光,如锋芒在背。 “啊啊啊啊……”柔佳郡主羞耻地想死,可更想让赵殷晟以及幕后之人死! 侍女跪在床边不知所措,柔佳郡主坐起来,阴沉地盯着她问:“之前出去寻我的那些人,列个名单给我。” 侍女低着头颤颤巍巍地说:“郡主放心,那些人……那些人已经不在了。” 柔佳郡主明显松了口气,又问:“那国舅府那边的人呢?” “奴婢不知。” 柔佳郡主用力抓着被子,瞪了她一眼,又问:“母亲可有派人去查邵芸琅昨夜的动向?上回没毒死她,如果她知道是我下的毒,必定会报复。” “奴婢……不知。” 柔佳郡主抄起枕头砸向她,神情狠厉,“什么都不知,要你何用?” 那侍女跪着向外爬,额头上的伤口碰都不敢碰,哭着说:“奴婢这就去问,郡主息怒。” “快滚!” 没过多久,柔佳郡主就得知了邵芸琅昨夜下山的消息,长公主亲自来告诉她的。 “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干的!”柔佳郡主眼睛通红,抓着长公主的袖子喊道:“母亲,杀了她!杀了她!” “你冷静些,这般疯疯癫癫成何体统?”长公主一巴掌拍醒她,怒斥道:“你的怀疑我知道了,但这不可能,她昨夜子时就已经回到了溪源庵,而你出事是在子时后。再有,她一个庶女,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拿什么算计你?” 她也是刚知道女儿还曾毒杀过邵芸琅,这要是被武侯府知道,未必不会替这庶女出头。 “我不信,她肯定有问题,否则怎会那么巧,她一下山我就出事了?” “别闹了,你还想听听别人的消息吗?”长公主先说了几个平日与她不对付的人,但不是能力不足就是有不在场证据,都可以排除。 “杨钺动机最足,但他昨夜在护城河边放了一夜的灯,许多百姓都看见了,但也不排除他故意误导我们,毕竟杨家高手如云,他只需要一句话吩咐下去即可。”长公主始终对杨钺耿耿于怀。 “不可能是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柔佳郡主咆哮着,但连她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杨钺厌恶她,就是她死了,他也不会动容的。 “不过有件事有些奇怪,有人看到杨钺比赛时,他的包厢里出现过两个女人,虽然看着不像,但不排除就是邵芸琅主仆。” 长公主一句话令女儿彻底崩溃了,“他们关系何时这般亲密了?一定是假的!” “你可还记得,上次杨钺问你要走了檀香?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在查下毒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们查到那个徐家丫鬟头上了?不对,那丫鬟也认不出我们。” “但出面的是檀香,那丫鬟只要说出檀香的特征,杨钺一定会查到她的。” 柔佳郡主呆呆地坐着,“母亲,上次被她逃过一劫,这次我要她死!” 长公主不欲与武侯府为敌,并不赞同杀了邵芸琅,“要一个女孩的性命不一定要直来直往的动手,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不!我就想让她死!死的凄惨无比!死的恶名昭著!” 长公主叹了口气,“那好吧,这件事我来做,你别插手,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待嫁!” 长公主知道,不给她一个发泄口,她只会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她始终没对杨钺动怒,却抓着一个邵芸琅不放,看来是真恨极了她。 邵芸琅:“我好怕怕!” 杨钺:“……” 第98章 纵火 邵芸琅这天起床后眼皮就一直跳,以为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借着养病的名头又缺了一次早课。 最近这些天,她除了早课连院门也没出过,安安心心在屋里抄经书。 惜月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实比起大宅院,在这山里反而更自在,没人天天盯着她,纠她的错。 “姑娘,您说,咱们会不会住久了都舍不得回去了?” “不会,我就算要住在外边也要住自己的地方,寄人篱下总归不舒服。” “那倒也是,将来等您有了自己的陪嫁庄子,奴婢就陪您去庄子上小住几日,闲来摸鱼打鸟,上山下田,一定很好玩,奴婢还会做烤麻雀,可香了。” 邵芸琅被她说的心动了,她的钱还在钱庄里,是不是可以拿出来置办产业了? 如果买了庄子,她就又要成穷光蛋了,或者可以先拿这笔钱发一笔小财。 她记得今年蚕丝的价格大跌后又大涨,丝绸的价格也因此起伏很大,当时因为家里要办喜事,采买的管事以次充好,梁氏差点在新妇面前出了大丑。 她不懂经商,但如果能找到可靠的货商,也许可以做一次奇货可居的买卖。 “最近孙小福可有带消息来?” “没什么有用的,只说长公主府和国舅府要联姻了。” 邵芸琅动笔在宣纸上写下“天作之合”四个大字,心想:如果到时候武侯府去吃酒席,她就将这四个字塞进礼品盒里当贺礼。 柔佳郡主天天询问进展,得知邵芸琅龟缩在庵里不出来,一发狠,偷拿了她爹的一枚令牌,悬赏雇人到溪源庵纵火杀人。 几个尼姑和被家族遗弃的女人,死就死了,就当给邵芸琅陪葬了。 *** 夜黑风高,几个黑衣人沿着院墙泼油,将背来的木柴堆放在墙角,很快,火苗窜了起来,从外往里蔓延。 第一个发现着火的是那个毁了容的丫头,她夜里就睡在厨房隔壁的杂物间里,发现着火后立即拿了铜盆敲响起来。 “铛铛铛……”的声音在夜里像一记警钟,惊醒了许多人。 邵芸琅住的院子最高,听到动静跑出来时,下方的院子已经开始烧起来了。 她忙吩咐惜月,“快往山顶去,那边有路可退。” 惜月看到有人往这边跑来,紧张地问:“姑娘,要下去救人吗?” “不救,自己保命要紧。” “可……青夫人和李夫人……”惜月心肠软,无法做到对熟人见死不救。 邵芸琅瞪了她一眼,想着徐母对自己不错,也无法做到见死不救,更重要的是,救了徐母就等于让徐良美欠她一个人情,以后也许用得上。 她跑进院子舀了一盆水往身上倒,冻得牙齿打颤,然后带着盆跑出去,边敲边喊:“大家都往山顶上跑,这边有路!” 她斥责惜月:“你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找人!” 惜月拉住她说:“不可,姑娘,我去就行了,您别去!” “闭嘴,磨磨蹭蹭的找死吗?” 邵芸琅逆着人流往下跑,时不时拉着人问:“看到李夫人了吗?” 根本没人理她,大家都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逃跑。 徐母住的院子在半中央,年纪大了睡眠浅,一听到声音就跑出来了,但是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摔了一跤,把脚给扭了。 她身边就一个老婆子照顾,也背不动她,于是两人只好搀扶着慢慢走。 邵芸琅很快在半路遇到了她们,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让惜月背上徐母快上去,她则继续往下跑。 “姑娘,别下去,太危险了!”惜月后悔了,她怎么能拉着姑娘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邵芸琅既然救了一个,就不在乎多一个,“无事,我很快就回来。” 最后跑上来的一批是庵里的比丘尼们,也不知道人全不全,一个个灰头土脸,邵芸琅始终没碰到青夫人主仆,心一点一点下沉。 等到了青夫人小院外,邵芸琅发现外墙已经烧起来了,火蛇撩过头顶,**的让人流眼泪。 她大声喊道:“青夫人……青夫人……您快出来!” 屋里有争执的声音,青夫人的婢女跑出来,震惊地看着她,“邵姑娘,您怎么来了?” “你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把你家夫人带出来!”邵芸琅一句话说完被烟呛着了,捂着嘴咳嗽。 那婢女无所谓地笑笑,“邵姑娘快走吧,我家夫人说她不想离开这里。” “疯了吗?她想死?” “是啊,烧了挺好,干净,反正已经脏了。”青夫人从屋内走出来,穿着单薄的寝衣,脸上竟然还带着妆,愣愣地看着大火。 邵芸琅推开那婢女冲过去,捡起一根木棍重重敲在她后颈上,她第一次这样敲人,也不知道力道准不准。 青夫人诧异地盯着她,几息后双眼一闭,晕倒在地上。 邵芸琅被浓烟呛了一口,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仿佛感受到了死神的召唤,冲那婢女吼道:“快过来帮忙!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可以换一种活法了,才不要被烧死在这里。 那婢女终于有了反应,冲过来背起青夫人往外跑,一只手还不忘拉着邵芸琅。 她们跑出院子时,院墙倒塌,大门也被火舌卷进了火海中,邵芸琅的裤脚烧了起来,她赶紧脱下袄子扑灭,顾不上查看伤势,一瘸一拐地往上走。 走到半路,一个面容恐怖的女孩站在她面前,轻声说:“我背你吧。” 她趴在女孩背上的时候还有心情想:她怎么知道我跑不动了的? 这一上一下耗尽了邵芸琅所有的体力,加上脚踝上的剧痛,她确实走不动了。 她幽幽地想:我竟然也有做好事的一天,一定是在这里住久了,被佛经洗涤了灵魂。 “二姑娘!”惜月的叫声从上方传来,很快,邵芸琅就从丑丫头的背上转移到了惜月背上。 惜月哭的稀里哗啦,一遍遍地忏悔,听得邵芸琅心烦气躁。 “闭嘴,再念叨就把你卖了!” “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害您受伤了。” “知道就好,这辈子要用你的命来偿还欠本姑娘的。” 庶女嫡谋 第50节 “嗯嗯,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邵芸琅暗忖:真是个小傻瓜!自己救的又不是她。 邵芸琅:“我好伟大!” 杨钺:“蠢货!” 第99章 一万一千两买我一条命 后山的路庵里的师太们都知道,翻过山顶就能顺着另外一条小路下山。 邵芸琅拍了惜月一下,小声说:“别走太快,担心有埋伏。” “什么?”惜月吓得腿软,“不会吧,还有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谁知道呢,放火也许只是第一步。” 走在最后的就是她们三个伤员,都被人背着,因此也走不快,前面的人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下方传来了惨叫声和尖叫声,邵芸琅当机立断,吩咐大家:“别走了,找个地方藏起来,快!” 惜月这会儿聪明起来了,推着邵芸琅爬上一棵大树,这冬日的树林光秃秃的,在树上其实也不怎么安全。 其余人爬不上去,有的躲在大树后,有的藏在枯草堆里,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邵芸琅在想今夜的事是冲着谁来的,最有可能还是她,因为柔佳郡主不会放过她的。 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早知道她会疯成这样,自己就应该要了她的性命,而不是清白。 不知道李华二人今夜谁当值,或者他们偷懒没上来,又或者他们已经被对方杀害了。 她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前世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一会儿又想到自己钱庄里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如果她死了,那些银子就没人知道了。 有脚步声靠近,还不止一人,邵芸琅屏住呼吸,偷偷瞄了一眼其他人所在的位置,心跳加速。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握在手里,贴着树枝一动不敢动。 “仔细找找,别让人跑了。” “这屁大点地方,能跑到哪去。” 有道猥琐的声音随风飘来:“嘿,小娘皮,躲起来有什么用,大不了我们再放一把火。” “别瞎囔囔,那边火快烧过来了,赶紧的,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 邵芸琅听着这些人的对话,只能确定他们不是大户人家的护卫,也许是哪里雇来的土匪流氓。 敢在京郊杀人放火,要么雇主权势滔天,要么就是这群人不怕死,为了银钱铤而走险。 邵芸琅有时候想,比起柔佳郡主,她以往杀人的手段都太温柔了,只有从小没跌过跟头的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眼看对方的刀就要戳到惜月的藏身之地,邵芸琅扶着树干慢慢坐起来,清脆地喊了声:“喂,几位大哥,你们要杀谁?” 底下一名黑衣人吓得后退几步,啐了一口,“呸,吓老子一跳,原来躲在树上!胆子不小啊,你就不怕死?” 周围的黑衣人都围了过来,一共五个人。 邵芸琅怕啊,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问:“你们是冲我来的吗?” 那五人抬着头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天色昏暗,只有山那边的一点火光,他们一时也确定不了。 “十四岁的小姐,年纪瞧着差不多。” “大户人家的姑娘,气质也挺像,就是穿的有点破。” “长得花容月貌,这张脸仔细看确实不赖,……应该就是她了吧?” 邵芸琅紧张地握着拳头,笑容有些勉强:“你们连自己要杀谁都不知道吗?她叫什么名字?这庵里的人我都认识。” “别诓我们,这溪源庵里就一个十四岁的大家闺秀,我瞧着就是你。” “那你们找错了,我只是在厨房烧火的丫头,你们见过这么落魄的大家闺秀吗?” “烧火丫头,嘿嘿,刚才我们刚好杀了一个。” 邵芸琅心下一咯噔,仔细想想不对啊,丑丫头还在树后躲着呢。 “原来如此,可我祖父是武侯啊,雇你们的人可有说过?” 那群人愣了一下,看来并不知道实情,但都敢杀人放火了,应该也不在乎。 果然,为首的那人用刀背敲着树干,粗声粗气地说:“哼,管你是什么侯,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今天逃出来的人有不少,你们确定都杀干净了?只要逃走一个,你们就暴露了,我祖父最疼我,你们杀了我也别想活了。” “大哥,别跟她瞎扯了,她想拖延时间!” 邵芸琅笑容一顿,这下真的完了,就算有人在山脚看到大火,要赶来救人也需要时间。 “等等!”她大声喊道:“我有钱!你们雇主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双倍!不,十倍!” “哈哈哈!这小妞真有意思,竟然想反过来收买我们,你要是有钱还能过成这样?” 邵芸琅现在是有些狼狈,衣裳是湿的,已经冻的发硬,裤脚烧了一块,鞋子也丢了,要不是年纪对得上,长得好看,估计对方还不敢认。 “我有啊,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之前打马球赢了西凉人,我押了全部身家赌自己赢,翻了十倍,赢的钱够你们逍遥一辈子的。” 她从贴身衣物里取出一个防水荷包,里面是她存钱的凭证,连惜月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子,这会儿也不得不拿出来了。 “通义钱庄,你们都知道吧,这存证不可能作假,我事先又不知道有人杀我,你们拿着这个就可以去钱庄取钱了,一万一千两买我一条命,如何?” 黑衣人一个个双眼放光,盯着邵芸琅的手,笑得格外张狂,“哈哈哈……杀了你这个东西照样是我们的。” “那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邵芸琅作势要撕掉凭证,唬住了这帮人。 “大哥,怎么办?那可是一万多两啊!”谁不爱钱呢,他们铤而走险杀人放火得到的报酬也只有两千两,那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闭嘴,任务要紧,命要是没了,有钱也没命花。” 一句话让邵芸琅猜出了这群黑衣人的身份,京城有一门庞大的地下势力,听说他们业务很广,规矩很严,一旦接了任务拿了钱,就必须完成。 若是失败了,不用雇主找他们麻烦,帮派会内部追杀他们,无论他们逃到天涯海角。 这股势力直到她坐上太皇太后的宝座后,才与徐良美合谋连根拔起,受此牵连的官员达百人。 这个帮派中负责接一些危险任务的都是在逃通缉犯,他们有个庞大的关系网,一旦入了这个帮派就会受其庇护。 第100章 获救 邵芸琅默默计算时间,只需要再拖延一刻钟,也许就有人来救援了。 她从树上慢慢滑下来,背靠着树干站着,一道人影冲出来挡在她身前,战战兢兢地说:“不……不要杀我家姑娘!” “哟,又出来一个小美人,要不是时间不够,真想……嘿嘿……” 邵芸琅将惜月推开,把手里的纸张递过去,“如果你们同意不杀我,这些钱就是你们的,我还有办法送你们出关,只要离开大庆,天南地北,你们的雇主也追不到你们。” “哼,说的好听,离开了大庆,我们要这么多钱有何用?” 邵芸琅藐视着他们,“井底之蛙,大庆不过是地域辽阔些,出了国境,四方都有其他国家,这些钱足够你们在一个小国家称王称霸,不比受制于人舒服?” 邵芸琅的口才是前世在大殿之上与朝廷重臣辩论练出来的,对付几个没见识的匪徒还不至于露怯。 “大哥,她的话有理啊,武侯府管着西北三十万大军,肯定能送我们出关,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我们……” “闭嘴,你怎么知道她事后不会食言?” “这……” 邵芸琅举起右手说:“我发誓,如果违背承诺,让我这辈子断子绝孙!孤独终老!” 惜月忙拉下她的手,紧张地说:“姑娘,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邵芸琅心道:这就是我的心愿啊。 对方明显心动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 就在此时,邵芸琅看到一道人影从山顶飞快冲下来,手里提着剑。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又是否打得过这五个匪徒,趁着他们不注意,拉着惜月挪到了树后,探着脑袋说:“各位好汉,你们可以好好想想,这笔买卖绝对不亏,否则……” 她眨了眨眼,嘴角上扬,余光注视着来人轻飘飘地落在一名匪徒身后,手起剑落,一颗脑袋掉在地上。 “啊……”惜月吓得大叫起来,被邵芸琅捂住嘴巴。 “什么人?”其余匪徒纷纷转身,很快就与来人交战在一起。 邵芸琅拉着惜月迅速躲进杂草丛里,呼吸急促,刚才那一幕太刺激了,连她也被吓到了。 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还有惨叫声,邵芸琅默默听着,直到数到第四个人倒地的声音才拨开面前的杂草,然后正对着带血的剑尖,只要再靠近一寸,这把剑就会戳进她的额头。 “好汉,手下留情!”邵芸琅高呼一声,举着双手站起来,直到看清对方的脸,邵芸琅愣住了,内心惊涛骇浪,救人的竟然是禁军统领黎勇锋。 对方看到是她,收剑转身,对着另一处说:“出来吧,是我。”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邵芸琅看到青夫人冻得发紫的脸,以及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厌恶。 黎勇锋见状,眉头一皱,脱下外衣将青夫人裹着,又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邵芸琅震惊了,原来夜会青夫人的男人就是他! 其余人也陆续出来,有人被地上的尸体吓到,尖叫连连。 邵芸琅忙将她们带到另一边,安抚道:“匪徒已死,我们安全了。” 惜月抱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姑娘,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惜月只是一个从小被培养出来伺候人的小姑娘,见过最大的恶事也不过是斥责打骂,亲眼见到杀人放火确实有些不济事。 但从她跑出来挡在邵芸琅面前时,邵芸琅就决定原谅她了。 “一部分人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另一部分人跟我去灭火!”山下传来了不小的动静,来人还不少。 这会儿,大家都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青夫人挣脱开黎勇锋的怀抱,走到邵芸琅面前说:“别告诉任何人,这些匪徒是冲你来的,只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邵芸琅点头,笑着对她说:“青夫人,我觉得人活一辈子,开心最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也许换个活法也不错。” 庶女嫡谋 第51节 青夫人捏了捏她的脸,“你才多大就与我谈人生?不过你今日令我刮目相看,你很好,一定会过得比我好。” 她见邵芸琅明明狼狈至极,又刚经历过九死一生,却能笑得如此轻松快意,心中有些触动。 黎勇锋走过来,盯着邵芸琅看了几眼,问:“你就是武侯府的二姑娘?” 邵芸琅朝他行了一礼,“是,今日多谢黎统领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你认识我?” “有幸在宫里见过一面。” 黎勇锋也没深思,对她和颜悦色地说:“不必言谢,你救了她,我们扯平了。” 邵芸琅十分好奇他们的关系,但此时此地也不是唠嗑的地方,救援的官兵到了,看到她们迅速包围过来。 有人看到了地上的尸体,质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邵芸琅看见李华跟在这群官差身后,正焦急地看她,朝他摇摇头,出面回答:“我们是溪源庵的住客,夜里庵堂被烧,我们从山顶跑下来,又被这几个匪徒劫杀,多亏了这位义士相救。” 她装作不认识黎勇锋的模样,对方也没戳破她的身份,走上前沉声说:“这里危机已解,快带人去灭火!” “黎……黎统领?”来的是京兆府的官差,其中有人认出了黎勇锋。 “是我,快去!” “得令!”一群官差又全都跑了。 邵芸琅瞧见,青夫人在外人出现时躲到了侍女身后,连黎统领也不让碰了。 她只听见黎勇锋说:“我早说过了,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可以娶你,没人会在意你的过去!” 青夫人苦笑道:“我如此身份,怎高攀得起啊?” 两人的恩怨情仇暂且不提,黎勇锋亲自送她们下山。 路上看到了其他人的尸体,有庵里的师太,也有住客,死了七八个人,其余人躲起来逃过了一劫,被一起送到山下。 消息还未传开,一群女客被安置在村长家里,她们刚经历过生死,目睹了匪徒杀人的场景,一个个都有些恐惧,只有围在一起 才能找到安全感。 邵芸琅问这家的主母借了一件棉袄,换下了身上半干的素衣,头发也还是湿的,惜月用棉布替她轻轻绞头发。 第101章 接人 李华和石磊在外等候多时才等来了邵芸琅,今夜本是李华值夜班,最近无事,他夜里就在山上搭的小棚子里睡觉。 没想到醒来就看到冲天的火光,等他跑过去已经晚了,大门根本进不去,正想从其他路上山时,就看到了几个黑衣人握着刀从树林里穿过去。 他自知不敌,连忙下山报案,没想到还是迟了,若不是有那位大人相救,邵二姑娘凶多吉少。 两人跪在邵芸琅面前认错,邵芸琅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听完两人的话也无动于衷。 这二人只是小有身手,又无人管束,对待差事也不上心,觉得邵芸琅在溪源庵里住着能出什么事? 邵芸琅也没责怪他们,那种情况,他们就是忠心护主,也打不过那五个匪徒。 “你们不必在这山脚住着了,我会让孙小福在城里给你们安排住处,该做什么会由孙小福吩咐你们,我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之后的差事还是办不好,你们就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吧。” 李华二人最近过得太好,差点忘了他们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郑重承诺:“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将功赎罪。” 破晓时分,有女客的家人接到消息赶来,徐家来的最快,徐良美抱着母亲后怕不已。 得知邵芸琅救了他母亲,徐良美二话不说就给邵芸琅跪下了,“多谢姑娘救母之恩,来日必当报答!” 邵芸琅还是头一回见他跪的这么心甘情愿,心情极为舒畅,嘴上却说:“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徐母握着她的手说:“这可不是举手之劳,这份恩情我们永记于心。” 她给邵芸琅介绍她的儿子,“这是我儿,你见过的,徐衍,字良美。” 两人刚见完礼,武侯府的人也到了,来的是邵子瑜和李管家。 “二妹妹没事吧?”邵子瑜神色焦急地问,这件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老侯爷连夜将大儿子大儿媳叫去问话,如今那二人还跪在望春园里。 邵芸琅不欲多说,只问:“兄长是来带我回府的,还是将我送往其他地方?” 邵子瑜面色尴尬,朝她作揖道:“好妹妹,你受此大难,家里人急得不行,赶紧跟我回家吧。” 李管家这时才开口说:“二姑娘请放心,侯爷让老奴来带您回去的,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邵芸琅似乎松了口气,柔弱地说:“那就好,今夜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们离开时,青夫人过来作别。 邵芸琅很想问她之后会去哪里,对方似乎心事重重,只说:“来日方长,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还有,我姓甑。” 邵芸琅坐上马车,脑海里回忆着朝廷中甑姓的官员,试图推测这位青夫人出身哪一家。 要说最熟悉的,还是如今不起眼的户部郎中甑祖贤,是邵承德的下属,本人没什么才干,但他有个儿子叫甑奎。 甑奎如今还是禁军中的一名小兵,但他将来会是杨钺的左膀右臂,甚至在杨钺死后,替代他成为新一任的大将军。 马车抵达武侯府外时天已经亮了,邵芸琅没有下车,门房拆了侧门的门槛让马车直接进入。 这个点,全府都醒了,三房大大小小全都聚集在望春园里。 邵承德与梁氏没有继续跪着,但他们这把年纪还被当着小辈的面训话,面上无光,恹恹地站在一旁。 这下子全家都知道,因为大夫人将二姑娘送去溪源庵,害她差点殒命的消息了。 “真是太可恶了,那溪源庵就在城外不远,哪来的宵小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杀人放火!”三老爷发自内心的愤怒。 “也不知道二姐姐吓坏了没有,她怎么还没来?”邵宛妍看看大房的几个人,心里有些替邵芸琅难过。 三夫人安抚她说:“别急,她肯定得先回紫兰苑梳洗,也让她好好歇一歇。” 就在这时,紫兰苑的青碧跑进来跪下说:“各位主子,二姑娘的腿烧伤了,人也发起烧来,之前一直忍着,奴婢斗胆过来问一声,能否给姑娘请个太医?” 邵承德第一个反对,“家里好几个郎中,没必要请太医,一点小伤瞎囔囔什么?” 老侯爷举起拐杖朝他敲去,愤怒地说:“那是你亲生女儿!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李管家……” “老奴在。” “快拿着我的名贴去请太医。” “是。” 老侯爷起身往外走,其余人跟上后才发现他要去紫兰苑。 像三老爷这样的身份不方便去侄女闺房,便中途拐弯离开了,但走前交代三夫人,一会儿得补送上慰问品。 等进了紫兰苑,邵宛妍第一个冲进去,高声问道:“二姐姐,你伤得怎么样了?” 邵芸琅已经沐浴更衣过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上手一摸才发现发烧了,现在只想躺在床上睡个昏天暗地。 看到一群人进来,她挪动了一下脚,还没下床就被老侯爷制止了。 “乱动什么,好好躺着!”老侯爷只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 邵宛妍趴在床边大呼小叫起来:“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这会留疤吧?” 邵宛茹也抹了几滴眼泪,心疼地说:“看着都痛,二姐姐受苦了。” 邵芸琅脚踝上一片水泡,当时只顾着逃生根本没在意,等回来了才看到伤口有点严重。 尤其她皮肤娇嫩,那片暗红色与周围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想不注意都难。 这种程度的烧伤留疤是肯定的了,女孩子爱美,看到这伤口难免担忧。 邵芸琅等他们一人一句说完才有机会开口,“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这点伤不算什么。” 惜月哭着说:“是啊,当时真是太危险了,刚逃出火海就遇到匪徒,一个个杀人不眨眼,要不是二姑娘聪明,拖延了时间,我们根本等不到救援就被杀了。” “听说是禁军统领救了你们?”邵子烨疑惑地问。 “对,是黎统领救了我们,他刚好在附近,看到火光就来了,他可厉害了,一个人杀光了五个匪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话是邵芸琅千叮万嘱惜月的,别让人知道黎统领是冲着青夫人去的。 第102章 问案 老侯爷吩咐大房的人:“一会儿备上重礼去黎府走一趟,别让人说我们邵家知恩不报。” 邵子瑜看了父母一眼,替他们答应下来。 邵宛茹也表示好奇,问惜月:“那些匪徒为何要放火烧溪源庵?是为了杀人还是求财?” 惜月低着头说:“奴婢不知,半夜突然起火,从庵里逃出来就遇到他们了,见人就杀,死了好多人。” “难道是与谁有深仇大恨,否则怎会这么疯狂地杀人?” 邵芸琅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与柔佳郡主的恩怨,扶着额头说:“可惜匪徒们都死了,也没处问话,只能看官府能否找到幕后黑手了。” 老侯爷站起来说:“好了,让二丫头好好休息,一会儿太医来了,不仅伤要看,身体也要好好检查检查,这半个月你吃了不少苦,都瘦了一圈。” 听到这话,大房的人齐齐低下脑袋。 邵芸琅笑道:“庵里吃的清淡,瘦一些也正常,回来很快就能养回来了,祖父别担心。” 徐嬷嬷端着做好的饭食进来,见老侯爷也在,抓住机会问:“老奴有个请求,不知是否妥当。” 梁氏皱眉看着她,家里她掌管中馈,又是嫡母,这话显然是问她的。 “有话就说。” “是这样的,姑娘受伤后肯定得吃药,老奴看这紫兰苑里有间小厨房,不知能否收拾出来,领一些食材回来给二姑娘做些吃食,二姑娘身体弱,得好好补补。” 老侯爷摆摆手说:“这点小事有什么可纠结的,让人把小厨房整出来就是,我们侯府的姑娘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 徐嬷嬷得了准话才敢去动小厨房,她也知道,只有邵芸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家里其余人才不会反对。 说起来,邵芸琅要谋点什么好处都比家里的其他孩子困难。 老侯爷一走,只留下邵宛茹和邵宛妍继续陪着邵芸琅。 她们二人对溪源庵十分好奇,外人将那里传的十分可怕,她们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还没开讲,邵宛卿便进来了,她依旧坐着软椅,被四个粗壮的婆子抬进来,看起来气色不错。 “抱歉,我来晚了。”邵宛卿扶着丫鬟的手单脚跳到床边,对邵芸琅关怀备至地询问一番。 庶女嫡谋 第52节 “大姐姐近来可好?” “就那样吧,不能出门,成日只能待在府里,有些无聊,不像妹妹有机会领略山川之美。” 邵芸琅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这还要拜姐姐所赐呢。” 邵宛卿神色如常,转而问道:“二妹妹是否得罪了人,不然怎会遭遇这种磨难?” 邵芸琅疲惫地闭着眼,轻声回答:“大姐姐真会开玩笑,我才去了半个月,能得罪什么人?而且庵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怎么就认定是冲着我来的呢?” 邵宛妍附和道:“对啊,肯定不是因为二姐姐,二姐姐才出过几次门,怎么可能得罪人?” 邵宛妍说完愣了一下,要说邵芸琅得罪了谁,眼前不就有一个? 而且大伯母将二姐姐送到那里,会不会就没想过让她回来? 邵宛卿没有察觉到妹妹的怀疑,而是说:“还好二妹妹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邵芸琅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她笑了,“这话我信,多谢大姐姐的祝福。” “我看二姐姐也累了,我们还是先走吧,明天再来看你。”邵宛妍怕她们打起来,赶紧提出离开。 邵芸琅虚弱地挥挥手:“惜月,替我送客。” “是。” 太医到的时候,邵芸琅已经睡着了,查看了伤势后,留下了内服外敷的药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京兆府的人也来了,说是想问当事人一些问题,得知邵芸琅受伤睡下,便将惜月带了回去。 惜月怕自己说漏嘴,全程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再问就装晕,前言不搭后语,让官府的人很无奈。 但也没辙,因为好几个当事人提起昨夜的事情都是这副模样,显然是被吓怕了。 直到傍晚,衙役才带来了好消息,“大人,那五个人的身份查出来了,有三个是朝廷钦犯,另外两个是去年来京城的流民,因好吃懒做、打架斗殴被赶过好几次。” “嘶……这就更难查了,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八成是为了财。” “那个小破尼姑庵能有什么财,肯定是被人雇佣的,那就得好好查一查里头住着的人了。” 京兆府尹徐大人将人员清册翻阅了一遍,那些家世普通的就罢了,没人雇得起这样的杀手,那些师太们住了许多年也不会有问题,仅有的几个可疑对象,怎么看都觉得没问题。 “再把这个名叫妞妞的姑娘带来问话。” “大人,那姑娘是被家人遗弃的,然后被溪源庵的云山师太好心收留了,她家就在下洋村,父母都是普通农户。” “那就不可能是她,仅剩的两个,一个是武侯府大房的二姑娘,一个是甑郎中府上出嫁的姑奶奶,怎么看都是后者更有问题。” 正经出身的贵女可就不能随便带来衙门问话了,徐大人派人去甑府做笔录,特别交代,要问清楚甑氏的人脉关系。 邵芸琅醒来时听说了惜月去衙门的经过,试想如果她能将证据指向柔佳郡主,是否能让柔佳郡主付出代价。 结果是不能。 因为她没死,死的都是些小人物,就算案子呈到皇帝面前,也不可能让柔佳郡主以命偿命的。 所以她什么都不会说。 等官差上门,她隔着一道帘子回答问题,全程都很配合,回答的滴水不漏。 问完话后,官差多问了一句:“不知邵二姑娘可认识甑氏?” “甑氏?是哪个甑氏?” “哦,就是青夫人,如果姑娘知道她的事情也请告知本官。” “原来青夫人姓甑啊。”邵芸琅轻快地说:“我认识她,平日里也会一起说说话什么的,她侍女做的江团很好吃。” “还有呢?可知道甑氏与外面的人有往来?” “外面的人?溪源庵里的人都出不去,偶尔也会有人进来探望,但青夫人一直没瞧见她的家人来,我也是才知道她姓甑。” “那可否见过有人夜里与她私会?” 邵芸琅惊呼一声,捂着嘴巴闷声问:“这话是何意?这怎么可能?” 官差见她确实不知情,便收了话题告辞离开了。 第103章 夜探武侯府 自从宋七回去后,杨钺就没有特别关注邵芸琅的动向。 等他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满城皆知了。 “火烧溪源庵,还见人就杀?”杨钺真要佩服柔佳郡主了,这位郡主的风格真是比皇帝还猛,说杀人就杀人,直截了当。 甑奎正和他一起喝酒,猛地拍下桌子,“可不是,我阿姐就在那里面,差点死了不说,竟然还被官府认定是她引来的灾祸。” 杨钺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来啊,你家对待女儿也这般苛刻。” “放屁!我事先根本不知情!”甑奎大吼一声,一个七尺男儿眼眶都红了,灌了一碗酒下去说:“我以为她还在张家好好的,没想到……” 甑奎打了个嗝继续说:“没想到张其然不仅是个孬种,还是个人渣!他为了升官将我阿姐送给了上峰,呵呵,这是什么世道啊……嗝,做坏事的还理直气壮地将我姐姐休了,我爹娘瞒着我,直接将她送到了庵里……” 甑奎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她姐姐的遭遇,他就恨不得去杀了那两个混蛋,而其中一个竟然还是他一直崇敬的黎统领。 杨钺知道这件事,上一世甑奎也曾因为姐姐的事情和家里闹翻,这才投军远赴边关,但那时候,他姐姐已经自尽身亡了。 他拍着甑奎的肩膀说:“想要在家当家作主,就要拿出气魄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按自己的心意来,别只顾着当孝子。” “对!你说的对!有时候长辈的话就是错的,我不会让人再伤害我阿姐……我……我要……”甑奎一句话没说完就倒在桌上睡着了。 杨钺让人送他回家,自己走在街道上吹风,怀里那张武侯府的布局图像是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最后他还是不自觉地拐到了武侯府的后门,长戈默默跟了一路,看到他家少爷跳进别人家的院墙一点也不意外,自觉在外头把风。 杨钺有图纸很容易就找到紫兰苑,这个时间里头竟然还亮着灯,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杨钺跳到屋顶上,选了一处坐下,掀开一片瓦往下看。 邵芸琅正在给伤口换药,疼的满头大汗,几个丫鬟围着她嘘寒问暖。 “快好了快好了……”徐嬷嬷干净利落地将纱布包好,叹气道:“姑娘这次真是遭罪了,这疤痕还不小。” “最可气的是,夫人和大小姐竟然没有一丝愧疚之情。” 邵芸琅让丫鬟拧一张帕子给她擦汗,将脚挪回床上,轻声说:“不必说这些,这次的事情与她们干系不大。” 她确实没想到柔佳郡主的报复来的这么猛烈,相比之下,自己的手段确实太温和了。 “徐嬷嬷,明日替我送一封信出去,让孙小福替我办几件事。” 徐嬷嬷有些高兴,“小福跟着姑娘鞍前马后,如今懂事了许多。” “他很聪明,办事也靠谱,你告诉他,只要他好好干,以后前途不会小的。”邵芸琅困了,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她夜里没有留人看顾的习惯,很快屋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杨钺在屋顶坐了许久,久到他以为邵芸琅睡着了,却又突然听到她叹气的声音。 他心想:都是重生的人了,却还要经历这样的磨难,邵芸琅也太倒霉了。 他从后窗处跳下,轻轻敲了一下窗户,里头立即传来邵芸琅的质问声:“是谁?” “咳,是我,方便进去说话吗?” “杨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觉得合适吗?” 杨钺看看左右,心知不合适到了极点,但还是厚着脸皮说:“我觉得挺合适,上回我送了你一盏灯,礼尚往来,你还欠我一份礼物。” 邵芸琅起身将外衣披上,掀开帷幔说:“进来吧。” 杨钺推开窗户跳进去,屋内只留了一盏灯,他轻手轻脚地绕过障碍,停在了床边。 两双眼睛一对上,杨钺先笑开了,“其实我是听说你受伤了,来探望你的。” “我们不熟。” “我话还没说完,顺便给你送一盒药膏。”杨钺把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丢到她床上,“这是祛疤最好的药膏,宫廷贡药,我猜你府上肯定没有。” 邵芸琅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药,没想到杨钺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你刚才还说我欠你一份礼,加上这个,我怕是还不起。” “不会,我要的回礼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杨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蛊惑地问:“你知道这次是谁要杀你吗?” “知道。” “那你想报仇吗?” “难道杨小爷要帮我?” 杨钺走近一些,灯光下看这张脸,有种动人心魄的美,受伤后的邵芸琅有些许柔弱,比他记忆中的无害许多,但他不敢真当她是一朵无害的小白花。 “你觉得,让两座赵府狗咬狗怎么样?” 邵芸琅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芒,“说说看。” “简单啊,让柔佳杀了赵殷晟就行,国舅府因为这次的事情对长公主心怀愧疚,处处退让,但如果柔佳杀了赵殷晟,这两家就一定会决裂!” 邵芸琅眼底闪烁着光芒,问:“国舅府能让柔佳郡主偿命吗?” “明里恐怕不行,但暗地里,可以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邵芸琅真没想到他对那二人的恨意这么强烈,难道杨钺也是带着记忆重生的? 她试探道:“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之前不就说了吗?我与赵殷晟有过节,而且柔佳郡主一直纠缠我,令我厌烦的很。” “是么?更大的好处是,两府结仇,皇后等同于失去了左膀右臂,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都会损失巨大。”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火花四溅,显然,双方对彼此的试探都得到了证实。 这就有意思了,邵芸琅好奇地问:“你是何时回来的?” 杨钺咳嗽一声,眼珠子乱转,模棱两可地说:“也没多久。” “你能赢马球赛看来不仅仅是出于我的提醒,难怪,你当时的战术完全颠覆了从前的,我早该想到的。” 庶女嫡谋 第53节 第104章 轻薄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邵芸琅有些感慨,原来这世上竟然不止她一个人回到了从前,那有第二个,是否就有第三个,第四个呢? 罢了,只要她的仇人不是重生的,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杨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直截了当地说:“既然说开了,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合作的事。” “杨小爷竟然要与我合作?我能帮你什么?”邵芸琅以为杨钺也是在死后重生的,那时候自己在后宫地位卑微,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才对。 “帮我递刀。”杨钺声音低沉,眉心透着一股凛冽凌厉之色。 邵芸琅投桃报李,告诉他一个消息,“当初杨家叛国的罪名是四皇子一手促成的,参与的官员不少,但追根究底,这个案子是皇帝默许的,要改变结局,首先要改变皇帝的想法。” “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我最多能改变四皇子在朝臣心目中的分量。” “再有就是,抓出你父亲军中的奸细,只要你父兄赢了那场仗,保住性命,那罪名自然也就没了。” “谈何容易?” “我知道奸细是谁。” 杨钺倏地起身,冲过去抓着她的肩膀问:“是谁?” “你弄疼我了。”邵芸琅平静地说。 杨钺收手,但依旧坐在她床沿上,死死地盯着她,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我也只知道其中之一,但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个。” “说。” “你父亲最信任的副将。”邵芸琅丢下这句话时杨钺的表情都崩裂了。 “不可能!”他低声怒喝道,“你是说朱贵珉?他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没错,是他,死了又如何,死了的人就不能是奸细了吗?我不知道他是被误杀还是因为自责故意战死,但反正那封通敌卖国的伪造信是他放进了你父亲的书房。” 杨钺一直在找奸细,上辈子也查到了几个,他死后灵魂不散,也许就是因为有这心愿未了。 但他从未怀疑过朱贵珉。 “你是怎么知道的?”杨钺不敢全信她,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如果说是当时的皇帝告诉我的,你信吗?” “他还会和你谈政事?你们感情不是一直不好吗?”杨钺讥讽道。 “你不用管这些,我反正说了我该说的,信不信由你。” “好,如果杨家能避开这次大劫,我欠你一个人情。”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青碧在外头问:“姑娘,您是不是还没睡?奴婢怎么听到了说话声?” 杨钺一个翻身跳上床,将帷幔放下来。 邵芸琅怒视着他,不得不先应付外头的青碧,“我还没睡,刚才在自言自语呢。” “姑娘,还是让奴婢陪您吧?” “不用!”邵芸琅急切地说:“不必了,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她和杨钺大眼瞪小眼,这个情况要是让丫鬟看见了,她要怎么解释? 还要青碧是个听话的丫鬟,没得邵芸琅允许她也不敢闯进去。 等外头没了声音,邵芸琅低声说:“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快走。” 杨钺呼吸急促,为了躲避他将身体压的很低,感觉离邵芸琅的脸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近的他都能看到邵芸琅鼻子上的一颗小红疙瘩。 邵芸琅伸出右手,冷淡地对他说:“杨小爷如果再不下去,这巴掌就要落在你脸上了。” 杨钺撇撇嘴,故意挤兑她:“你也不是真正的小姑娘,还会怕这个?” “不怕不代表不讨厌,你轻薄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钺突然好奇心起,问:“什么代价?”他看看自己能否付得起。 邵芸琅突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她吐着气说:“那你娶我……” 杨钺心下一紧,然后就听见邵芸琅冷酷地说:“然后你再自尽,我要当寡妇!” 杨钺:“……” 他跳下床,整理了一下衣裳,目光游移地说:“你是不是还想当太皇太后啊,还想垂帘听政?” “没有。” 杨钺才不信,只有一种女人会想当寡妇,就是手握大权的那种。 他劝说道:“你还是别了吧,老路再走一次有什么意思?还想被自己的亲孙子毒杀一次?” 邵芸琅猛地坐起来,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不可能的,杨钺死的那么早,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 杨钺自知说漏了嘴,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赶紧跳出窗户跑了。 青碧又跑过来问:“姑娘,刚才是什么声音?是不是窗户没关好?” 邵芸琅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还处于震惊状态,脑海里充斥着各种想法。 青碧推开门进来,看到邵芸琅呆呆地坐在床上,床前竟然有一把椅子,窗户果然大开着。 “这……姑娘怎么了?做噩梦了?” 邵芸琅愣愣地点头,下意识说:“是做噩梦了,做了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青碧只当她是被上次的事吓坏了,她还知道惜月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心疼极了。 “明日让郎中开几副安神药吧,这样睡不好对您身体也不好。”青碧去关了窗户,看到窗户上的锁坏了,念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猫弄坏了,风一吹窗户就开了。” 邵芸琅回过神来,目光深邃地说:“嗯,明天找人来把锁修好,夜里都检查一遍,把窗户关好。” “好。” 杨钺出去被冷风一吹就清醒了,拍了自己一巴掌,怪这张嘴太多事,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长戈轻飘飘地站在他面前,伸手摇了摇,问:“少爷,您干什么坏事了?” “没……” “不信,您就差拿把刀自尽了,一定是干了什么羞于见人的勾当。” “滚滚滚,回家了。” 杨钺回去后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写信,他要提醒父亲小心朱副将,可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件事。 朱贵珉是他父亲年轻时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人,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他怀疑过许多人就是没有怀疑过他。 但这话从邵芸琅嘴里说出来肯定假不了。 可惜他不能离开京城,否则一定要亲自去边关将这个人揪出来! 邵芸琅:“我要当寡妇!” 杨钺l:“上辈子还没当够?” 第105章 我不要嫁给一个死人 最终,杨钺用隐晦的措辞给大哥写了一封信,里头有他们小时候玩的暗语,即使信落在别人手里也不会被发现秘密。 他不知道这样的信能不能起作用,算算日子,长戟也应该快回来了,只希望他能带回来好消息。 赵殷晟被家里动了家法,再一次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到现在也糊涂着,他怎么会生气着就把柔佳给睡了? 要不是太医没在他体内查出残留的药物,他都要怀疑自己被下药了。 得知家里要他娶柔佳,他一万个不愿意,柔佳郡主脾气暴躁,就是个河东狮,他怎么能娶这样的女人做妻子? 不过他也知道反对没用,睡别的女人还能赖账,睡了柔佳郡主,他不死就算幸运了。 不过娶那个女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少爷……少爷……”随从占玉贴着门缝跑进来,跪在床边小声说:“少爷,我问到了,夫人已经请官媒去提亲了,听说今年年底就要完婚。” “这么快?” “是啊,要不是三媒六礼少不得,可能您下个月就要娶亲了。” “长公主府那边怎么说?” “这……”占玉支支吾吾的,眼神游移不敢看赵殷晟。 “快说!” 占玉这才将听来的话告诉赵殷晟,包括柔佳郡主那句要杀了他的话。 赵殷晟气急,“好啊,她柔佳自己不检点,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我还没找她麻烦呢!” “少爷,柔佳郡主肯定说的是气话,她人都是您的了,除了嫁给您还能嫁给谁?” “屁,她喜欢杨钺喜欢的要死,怎么可能甘心嫁给我?我赵殷晟难不成还要捡杨钺不要的女人?” 赵殷晟在家躺了两天就能下床活动了,然后就听说他养的外室被柔佳郡主带走了。 这还了得,他当即就带着人找过去了。 柔佳郡主将人绑到了一家私娼馆,要将这外室卖给这妓馆,并且点名要让她接最差的客人。 那老鸨见她带的人多,不敢不从,当下就给她选了一个又老又丑的恩客。 柔佳郡主很满意,给了丰厚的奖赏。 赵殷晟赶来的时候,听说他的女人已经被糟蹋了,人他是不要了,但是这口气也压不下去了,当即就与柔佳郡主吵起来。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赵殷晟身上有伤,打斗时不知为何跌了一跤,正好撞在了桌角上,血流不止,没多久就咽气了。 “少……少爷……死了?”占玉与其他随从护卫全都傻眼了,他们完了。 “我……我没杀他,他自己摔死的,你们都看见的!”柔佳郡主也慌了,她虽然说过很多次要杀了赵殷晟,可她也知道,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杀他无异于找死。 庶女嫡谋 第54节 可……这是怎么回事? 全场静默片刻后突然乱了起来,找人的找人,去报信的报信,就连这妓馆的人也全都被看管起来了。 “赵家小公子死啦!死在了柔佳郡主手里!” “死的可惨了,血流了一地。” “听说是因为他外室被柔佳郡主糟蹋了,可怜啊!” “赵国舅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咯。” “那个女人可真狠啊,听说手里的人命好几十条。” “唉,谁让人家有个长公主的娘呢,投了个好胎。” “谁说不是呢!” 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全城,杨钺在茶楼里听说书,听到这消息后高兴地请全部客人喝了一壶最贵的茶。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超乎想象。 那两家一旦乱起来,他的第二步计划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长戈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杨钺大方地回答:“她做的很好,这点要求不算什么,好好将人送走,别让长公主府的人找到了。” “是,不过她万一被抓去,泄露了秘密怎么办?其实还是杀了最保险。” 杨钺斜了他一眼,“你这想法不错,那就死遁吧,做的天衣无缝一些,做不好就别回来了。” 长戈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讪笑着点头,赶紧跑去安排。 邵芸琅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伤口已经结痂了,之后只能慢慢等疤痕淡化。 赵殷晟被杀轰动全城,武侯府也得到消息了,接下来肯定要去吊唁,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解决。 “姑娘,那柔佳郡主竟然这么狠毒,真看不出来。”惜月给邵芸琅梳头的时候感慨道。 邵芸琅心想:她们能逃过一劫本就是靠运气,柔佳郡主的狠毒她们是领教过的。 邵芸琅很期待看到杨钺说的,柔佳郡主生不如死的生活。 “与我们无关的人,无关的事,少议论。”邵芸琅淡淡地说。 邵芸琅作为“重伤未愈”的人员,赵殷晟的葬礼她不用出席,自然也就没亲眼看到葬礼上的闹剧。 据说赵夫人不止一次囔囔着要让柔佳郡主偿命,赵国舅难得一次没有阻止,从头到尾都冷着脸,就连头发都白了一半。 长公主与驸马亲自押着柔佳郡主来负荆请罪,但连赵家大门都进不去,就连皇后宫里,也以病体未愈为由拒绝接见他们一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皇后要替赵家讨回公道了。 柔佳郡主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等连续半个月被圈禁在屋子里,每日都有宫里的嬷嬷上门训诫,还得沐浴更衣为赵殷晟抄往生经。 她快要疯了,每天将屋里的摆设砸的稀碎。 一开始长公主还会为她考虑,安慰她,开解她,可随着长公主府因此事所遭受的非议越来越多,直接影响到了驸马与她儿子的前程,长公主也没了耐性了。 这日,国舅府来了一名管事,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什么?要让柔佳与一个死人成亲?这怎么可以?”长公主就算再生女儿的气,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舍得被这样作践? “望长公主成全,我家老爷夫人每每想到小公子英年早逝,孤苦零零的一个人就悲痛欲绝,两家原本就是定了亲事的,此时不过是尽快完婚罢了,婚后柔佳郡主愿意住赵府也行,愿意回娘家住也行,我们绝不苛待郡主半分。” “不!我不要嫁给一个死人!”柔佳郡主光着脚冲进来,一脚踹在那名管事身上,怒吼道:“你个狗奴才快滚!” 第106章 龙神庙 最终驸马一锤定音,“可以,这桩婚事我们应了。” “父亲……” “闭嘴!来人,将郡主带回房中,不得让她出门一步!” 那赵府的管事满意地笑了,又说:“还有一件事,郡主与我家小公子是有过肌肤之亲的,老爷的意思是,要让太医每日上门诊脉,若是幸运能有了孩子,我们赵家便要接郡主回去安胎。” 这件事不仅赵家想到了,长公主也想到了,如果能赔赵家一个孩子,这件事也好了结,否则这个仇恨就大了。 长公主沉声说:“我会好好约束她的,诊脉可以,但柔佳性情倔强,还是待在长公主府为好。” 那管事笑容不走心,眼神戏谑地说:“那恐怕由不得公主殿下。” “放肆!你一个卑贱的老奴竟然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那管事得了吩咐来的,并不害怕,行礼说:“既然事情办完了,老奴就告退了。” 长公主风光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会因为女儿受此羞辱,气得将驸马臭骂了一顿。 驸马最近差事不顺,心知是国舅故意刁难,对她也没了好脸色,夫妻俩闹得不欢而散。 正月一过,二月二龙抬头,每年这个时候皇帝都会出城到田里为春耕举办庆典,这也算是他上位后为数不多值得百姓称赞的地方。 不过今年皇帝突发奇想,指定了四皇子出面替他主持今年的春耕大典。 消息一出,朝廷上下以及宫中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皇后娘娘因为外甥的死郁郁寡欢,又为了避着长公主一家装病不见人,因此对宫里的局势变化也没上心。 她总觉得,无论是大皇子登基还是四皇子登基,都是她的儿子,而且大皇子资质平庸,争也争不过老四的。 “四皇弟现在可威风了,也许过段时日就得称呼你一声太子殿下了,我既不是长也不是嫡,比不过你也正常,怎么连大皇兄也被你比下去了呢?”三皇子笑呵呵地说,当着大皇子的面,直接挑拨离间起来了。 大皇子不等四皇子开口就抢先说:“三弟别这样说,父皇选了老四肯定有他的用意,我们做儿子的只要听话就行了。” 三皇子若不是知道他在青州私囤军需,也要信了他这番话。 大皇子当了十几年的老好人,无功无过,谁能想到他也有野心呢? “是吗?大皇兄好涵养,我就不服,这差事本该由大皇兄来接。” 二皇子听到这些话默默走开,他向来不参与这些争论。 大皇子是因为平庸才被人比下去,而他则是一出生就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二月二这天,四皇子穿着隆重的礼服,坐着亲王级别的马车从宫里出发,随行禁卫军两千人数,由黎统领亲自带队。 二月二是春耕节,为保大庆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日要祭祀龙神。 龙神庙在沿海地方十分常见,在京郊三十里外也有一座气势恢弘的龙神庙,四皇子今日第一站便是这里。 他要替皇帝到龙神庙上三炷香,据说只有神圣不可侵犯的真龙天子才能得龙神庇佑。 很明显,皇上这次派四皇子出来就是表达出自己要立储的心思了,百姓们不管这些,但官员们心知肚明,往后对待四皇子要更加恭敬些才是。 三皇子一派的人急得跳脚,但皇命不可违,他们至少现在不能有大动作。 三皇子烦闷地出宫找腾安之喝酒,春耕是百姓头等大事,今日万人空巷,三皇子见状心情更差了。 辰时初,一名小乞儿拿着一封信来找腾安之,脆生生地说:“是一位公子让小人转交的,说是您二位看了之后肯定会给我足足的赏钱。” 小乞儿期待且忐忑地看着他们。 腾安之接过手,打开信一看,大吃一惊,忙交给三皇子。 信中说,今日四皇子祭祀一定不会顺利,让三皇子做好乘胜追击的准备。 三皇子猛地起身,推开腾安之盯着那名小乞儿问:“是何人让你送的信?你可知我是谁?” “贵……贵人见谅,小人不知,他蒙着脸,只交代了小人要亲手交给顺兴赌坊的滕五爷。” 腾安之随手赏了他一锭银子,打发他走了。 那小乞儿大喜,跪下磕完头才离开。 “殿下,对方有意隐瞒身份,定然不会轻易露馅的。”腾安之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杨钺。 “你觉得这封信可靠吗?” 腾安之笑道:“是真的最好,就算是玩弄我们的,不也没有损失吗?” 三皇子高兴的将酒壶推开,背着手走出去,“那本殿就拭目以待了,该做的准备也不能少了。” 四皇子一脸庄严地走进龙神殿,恭敬地接过太常寺卿手中的香,念了一段祝福语,然后将三柱香亲手插进香炉里。 只见他的手刚松开,那三炷香居然从中间断开了,点燃的香也灭了。 “……”殿中站着朝臣重臣,以及数十禁卫军,见到这一幕集体傻眼了。 “这……老臣递香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此情景,也许……也许是香受潮了。”太常寺卿不敢直视四皇子,忙命下属换三根香来。 四皇子面色难看,指着他呵斥道:“慢着!定是你们这群心术不正的贼子故意想陷害本殿,来人,将太常寺的官员拿下!” 太常寺卿年逾古稀,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殿下息怒,老臣绝无不敬之心,更不敢拿祭祀龙神此等大事来开玩笑。” “哼,谁知道你们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四皇子现在看他们谁都不像好人。 太常寺只是掌管宗庙礼仪的清水衙门,四皇子平日很少与之往来,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被人收买。 四皇子不仅不信任他们,就连这龙神庙里所有的香也都不敢用了,叫了自己的心腹太监来,让他赶紧去找香。 “四殿下,祭祀是有吉时的,一会儿还要进行开耕仪式,耽误不得。”谢首辅想了个法子,让人重新抬了一个香炉进来。 “不如试试这批香有没有问题,若是别人用了都没问题,殿下也就不必大费周章地去找香了。” 第107章 决断 周晁文觉得这个办法也可,不过他要选用自己的人。 董辉弓着腰上前,先将每根香检查一遍,发现香并没有受潮易断的情况,让人用了几根,也都正常的很。 周晁文一脚踢开那个香炉,沉着脸说:“一定是刚才的香被人动了手脚!” 董辉挑选出三根看起来在正常无比的香递给太常寺卿,对方谨慎地点燃后交到四皇子手中。 周晁文伸手接过,深深吸了口气才往香炉里插。 “啪!”香还是断了! 这回就连谢首辅的脸色都变了,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他信这是巧合,百姓们信吗?皇上信吗? 庶女嫡谋 第55节 四皇子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周晁文惊呆了,“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来人!……将这些香重新检查一遍,香炉也要检查!” 外头等候着许多百姓,都是想亲眼目睹皇子祭祀开耕的,这样能给他们带来信心与希望。 “怎么回事啊?四皇子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未出来?” “再耽搁就误了吉时了,我家地头上一家子都在等着了,误了时辰不吉利啊。” “就是就是,皇上今年怎么不自己来了?没听说身体不适啊。” “听说是要立储了,国之根本啊,这么重要的祭祀如果都做不好,唉……” 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四皇子的香根本插不进香炉,每次插进去都断。 这种现象在民间只有一种解释,“龙神大人这是不愿吃他供奉的香火啊!” “完了,龙神大人若是发怒,今年说不定有大灾。” “大人啊,能不能换个人来,龙神大人得罪不得啊!” “是啊是啊,那可是我们一年的希望啊!” 外头的声音传进大殿,四皇子脸色黑如锅底,这短短的几刻钟,他竟然失去了经营多年得来的民心。 从今天起,人们谈起四皇子,一定会说他是不被龙神大人认可的人,不被神眷顾的皇子是绝无可能继承大位的。 是谁?到底是谁害他? “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害我!”四皇子不信邪地自己动手点香,香炉也换了一个新的,可试了三次都是断的,只有第四次才成功了。 “成功了,哈哈……快看,成功了!”四皇子命人抱着香炉出去给百姓们看,可这时候,吉时已过,民众已经不信他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首辅走出大殿,派人进宫汇报,对黎统领说:“今日之事不好善后了,我们没时间等殿下慢慢调整情绪,赶紧护着他去皇庄。” 黎统领知道轻重,只是不放心地问:“外头百姓太多,继续让四皇子进行祭祀,是否会触怒百姓。” 谢首辅闭了闭眼,“那又能怎么办呢?临时找其他皇子代替吗?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换人?” 可消息从城外传入宫里,再带着皇上的旨意回来,一来一回耽搁太久了。 四皇子走出龙神殿时锋芒在背,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都在嘲笑他,他跳上一匹马背,骑着马儿赶紧逃了。 黎统领忙带人追上,大声喊道:“四殿下,皇庄的位置在东,您走错方向了。” 四皇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接下来的事情做完。 当他换了一套纯朴的布衣下地时,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深怕他在地里挖出个不吉利的东西来。 好在这次还算顺利,除了那一锄头下去坑浅了些,但没人会在意这个。 有老农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自言自语道:“龙神在上,请您千万别怪罪我等凡愚。” “爹,要不今年少种一些田吧?”已经有农户笃定今年不会是丰收之年了。 “哎,将上等田都种了,沙地也都中上,别浪费任何一亩地,天灾之年,粮食就是命啊。” 邵芸琅听完外头传回来的消息也是目瞪口呆,杨钺这一招厉害啊,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四皇子的形象。 至少在百姓心中,他不可能做个好皇帝了。 “姑娘,您说四皇子会不会因为此事被皇上怪罪啊?” “怪罪是必然的,但是否会失了圣心还不好说。”邵芸琅知道,皇上心中最看重的皇子其实是三皇子,可三皇子不占嫡不占长,因此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四皇子。 上一世,四皇子自己也很努力,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又娶了邵宛卿,地位稳固,这才顺利登基。 这辈子,他怕是要与皇位无缘了。 她很想知道,邵宛卿听到这则消息后会怎么做。 她招来惜月,对她低声耳语了几句,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邵宛卿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愣住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件好事,为何结局会变成这样? 她昨日还收到了四皇子命人偷偷送来的情书,里面便说了这次祭祀之事,他当时多开心啊。 梁氏急匆匆的赶来,赶走丫鬟后对邵宛卿说:“你赶紧把四皇子送给你的东西都烧了,一件都不能留。” “母亲?”邵宛卿还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她与四皇子两情相悦,怎么能就这样离弃他? “别傻了,你父亲刚才回来说了当时的场景,百姓们多有怨言,今年大庆若是风调雨顺便也罢了,但凡有灾,四皇子必定是罪人!” “可我……” 梁氏如今庆幸邵宛卿腿受伤了,否则两人频繁见面,感情升温,这件事反倒不好处理了。 “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与他私下往来,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凭咱们武侯府的门楣,你想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邵宛卿暂时不想说这些,对四皇子她是付出真心的,满心以为两人会和和美美,没想到却要这样无疾而终。 但母亲说的对,她不能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如果四皇子真声名狼藉,她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母亲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一直很理智,千万记住,没成亲前不能越雷池一步!你看柔佳郡主从前多风光,同龄女孩中无人能及,可如今呢,却要与赵家冥婚,听说她早与那赵殷晟有了首尾,否则两家未必会议亲。” “果真?” “八成是真的,你别管这些,好好将伤养好,今年长公主的赏春宴可能办不起来了,但也不能耽搁了你的亲事。” 梁氏安抚她道:“你放心,皇子选妃必定是在今年,你有机会的。” 第108章 防狼的 深夜,惜月鬼鬼祟祟地窜进紫兰苑,推开邵芸琅的房门,小声说:“姑娘,我回来了。” 她关好门疾步走进内室,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片没烧完的纸片。 “您猜的没错,大姑娘确实有些异常,奴婢瞧见春熙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带着一包东西出来,在后院墙角烧,奴婢学了声猫叫把她吓得跑了。” 惜月把纸片边角的灰弄干净了才递给邵芸琅,“不过东西都烧的差不多了,奴婢只来得及捡回来这几片残页,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刚才太黑,她也没来得及看,这会儿对着灯看,才发现有两片纸片上什么字也没有,应该是边角。 邵芸琅用镊子夹起一片有字的纸张,很容易辨认出是四皇子亲手书写的字。 内容不全,能辨认出来的字很少,不过也足以看出是写给情人的。 “收起来吧,也许以后有用。”邵芸琅吩咐道,她披着外衣坐在床沿,问:“你说是春熙去烧的纸?” “是啊。” “她们几个上回不是被惩治了么?怎么卿水阁里没有换大丫鬟?” “听说是大姑娘不愿意换,大家私底下还说大姑娘仁义呢。” “春夏秋冬四位可是她从小培养起来的心腹,当然与旁人不同,不过经历过这两次的事情,她们难道还能对邵宛卿忠心耿耿?” “您是说……她们会背叛主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给出足够的筹码,就是亲爹亲娘也会背叛你。” 惜月赶紧表忠心说:“二姑娘放心,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邵芸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比惜月矮了半个头,可气势却压得惜月抬不起头来。 “真的吗?假如有一天邵宛卿用你姐姐的性命威胁你,让你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你是做还是不做?这不利的事情并不会危害到我的性命。” 惜月哑口无言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毕竟那是她的亲姐姐,做了,她姐姐得以保命,不做,她就害死自己的姐姐了。 邵芸琅嘴角扯了扯,“行了,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只是告诉你,不能绝对信任任何人,人只能靠自己。” 惜月失魂落魄地出去了,邵芸琅将那些残片收好,窗户上外传来动静声。 “谁?”她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走过去。 “咳……”外面有人咳嗽了一声,邵芸琅丢开剪刀,没好气地问:“怎么又是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开了窗,杨钺跳进来后还仔细检查了一遍窗棂,发现多了一道插销。 “你这是防贼吗?” 邵芸琅走到桌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没好气地说:“防狼的。” 杨钺盯着她看了几眼,因为刚从床上起来,邵芸琅只在寝衣外披了件外衣,头发散开,脚上穿着布鞋,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娴静之感。 他揶揄道:“你现在就开始防狼似乎太早了些,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邵芸琅过完年才来的月事,最近能明显感觉到胸口胀胀的,已经比去年大不少了,但离女人味确实还有些距离。 邵芸琅背对着他说:“杨小爷如果没打算娶我,还请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被人发现,我可就得浸猪笼了。” “胡说,浸猪笼是对已婚妇人的惩罚,你这样的,只会被送去尼姑庵了此残生。” 邵芸琅暗道:原来你还知道后果啊! 杨钺坐在她对面,笑呵呵地说:“你放心,我要是被人抓住了,就说是来刺探情报的,实在不行,就说我与邵大姑娘情比坚金,是来与她私会的。” “她可看不上你。” “我知道,所以她肯定不会承认,我就安全了。” 邵芸琅无语,“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给你答疑解惑的,难道你对最近的事情就不好奇?” 邵芸琅被说中了心事,对他也没那么苛刻了,不仅送上热茶,还给了点心,洗耳恭听。 “你家的糕点味道不错啊!”杨钺吃了整整一盘子的栗子糕。 “这是我做的。”邵芸琅翻了个白眼。 杨钺还真不知道她会做这些,他了解的邵芸琅是登上至尊之位后的,见到的都是她玩弄权术的那一面。 “吃了你一盘糕点,就当是一次回礼了。” “您可真大方。”邵芸琅言不由衷地夸赞道,催问:“说正事,你是如何让赵殷晟死在柔佳郡主面前的?” 杨钺站起来将邵芸琅的桌椅挪动了一下位置,还原了当时的场景,“说来也是运气占大部分,那日赵殷晟那厮追到私娼馆后得知自己的女人被人糟蹋了,当下就与柔佳动起手来。 两人推搪之间赵殷晟被椅子绊倒了,额头磕在了桌角边缘,那家私娼馆屋里的桌椅都是直角的四方桌。” 庶女嫡谋 第56节 “这么磕一下就会死人?”邵芸琅只见过撞柱死的,没见过撞到桌角会死人的,人的脑袋还是很硬的。 “他身体虚弱,经不起撞罢了。” “我不信。”邵芸琅觉得没这么简单,这死的也太容易了。 杨钺没料到她心思缜密,只好说了实话。 “咳……当然还是用上了辅助手段的,有一种细针,细如牛毛,当时一片混乱,只要有人趁机将细针插入他后脑勺,他必死无疑。” “这个人是谁?你在他俩身边安插奸细了?” 杨钺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是吧。” 当时赵殷晟摔倒后,外头冲进来了一个衣裳不整的女人,正是赵殷晟的外室,身上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抱着赵殷晟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很快就被郡主的人拖走了,因此外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一段小插曲。 柔佳郡主不会提,赵家的随从更不会提,毕竟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邵芸琅稍微一想,问了他一句:“那个被柔佳郡主惩治的外室,是不是上回在霓裳阁见到的那名女子?” “是她。”杨钺没有隐瞒。 邵芸琅豁然开朗:“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给赵小公子挖坑了。” 杨钺:“……”果然多说多错。 第109章 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四皇子上香上不成也是你使坏的吧。”邵芸琅肯定地说。 “你猜。” “毁了四皇子在百姓心中的形象确实是釜底抽薪的妙招,以你对他的恨意,这件事绝对与你有关,大皇子搞不出来,三皇子暂时会按兵不动,除了你没别人了。” “就不能是天意?”杨钺还是信苍天的,否则怎么会有他们二人的重生。 “若有天意,他上辈子怎么就坐上皇位了呢?”邵芸琅表情淡淡。 “你说的对,万事全靠个人努力,我早得知他要去龙神庙祭拜,最开始想到的就是在香烛上动手脚,但要如何不被人识破才是关键。” 邵芸琅确实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好奇地等着听下文。 杨钺从她期待的表情里看到了乖巧,心想:不害人的邵芸琅还是挺可爱的。 “咳咳……他第一次上的香确实是有问题的,当时大家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第二次第三次的香是正常的,但要弄断三支细细的香,内功高手只需要站在大殿内都能做到。” 邵芸琅眉头一挑,不可思议地问:“你买通了禁卫军的人?”当时除了朝廷重臣外就只有禁卫军可能在大殿中。 杨钺凑到她面前,蛊惑地问道:“能猜到是谁吗?” 邵芸琅用力推开他,“我又不是神,哪里知道谁上了你的钩。” 杨钺对她没什么好保留的,很奇怪,他就是觉得这个女人是可以信任的,也许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我有个兄弟叫甑奎,很凑巧,他有个姐姐是黎勇锋的心上人,黎统领这个人怎么说呢……忠军报国是有,侠肝义胆也有,但在儿女情长上确实有些让人诟病的地方。” “甑氏想必就是溪源庵的青夫人了,黎统领喜欢她我看得出来,但他为何要听你的?” “因为我告诉他,我有办法让他娶到甑氏,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甑氏父母是不同意的,嫌她丢尽家族脸面,甚至想打发她回云南老家。” 杨钺将打探来的消息全数告诉她,故事有些长,他说的口干舌燥,可是却得不到第二杯茶了。 邵芸琅听完才知道,甑氏年少嫁给张家,夫君是个不上进的赌徒,家里为他谋了个禁军的职,他干了五年还是个守大门的。 也是凑巧,去年某一天,夫妻外出时巧遇了黎勇锋,黎勇锋对甑氏一见钟情,张家当时因为甑氏多年未育的事情本就不待见她。 张其然借机宴请黎勇锋,醉酒后将迷晕的甑氏送到他床上,他欣然接纳。 甑氏醒来后曾想过自尽,可黎勇锋却用甑奎的前途威胁她,她不仅死不得,还得继续做他的禁脔。 后来她被送到溪源庵,黎勇锋还是隔三差五来找她,庵里的师太们几乎都知道,却没人敢吭声。 邵芸琅眼角上挑,露出一个邪气狠戾的笑容,“换做是我,应该借着黎勇锋的手先宰了张其然,再假意迎合,寻机会杀了黎勇锋,就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杨钺讪讪地后退一步,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说实话,他听完时也对黎勇锋很不屑,一个男人要靠这种手段得到女人,乐趣在哪里? 邵芸琅想起甑氏面对死亡时的坦然,怒视着杨钺,“你要帮黎勇锋娶甑氏?杨小爷何时也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了?” 杨钺哼笑道:“你激动什么?你要与我谈道德么?先问问死在你手里的亡灵答不答应!” 邵芸琅气焰顿消,皱眉看着他,“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事说出去?我可不是好人。” “你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难不成看到四皇子倒霉你心疼了?”杨钺满腹酸意她问:“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啊。” 无视邵芸琅要吃人的目光,杨钺继续说:“以四皇子如今的处境,你大姐姐肯定看不上他了,他应该会很乐意娶你的,正妻哦……” 邵芸琅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杨钺自动闭上嘴,“说完了?我瞧你与那柔佳郡主挺般配的,现在赵殷晟也死了,不如你俩再续前缘啊?” 杨钺赶紧求饶:“我错了,二姑娘恕罪,是我口不择言,饶了我吧,可别诅咒我了。” “哼,我瞧你就是嘴巴贱!” “是是是,我自掴一巴掌。”杨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响亮,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邵芸琅瞪着他,压低声音说:“快走,一会儿我丫鬟要过来了。” 杨钺撇撇嘴,“她们睡得跟死猪一样。”吐槽归吐槽,他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今天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些。 他心想:如果邵芸琅是男子就好了,他就能与他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了。 从武侯府出来,长戈打着哈欠问:“少爷,今夜时间也太长了些,您真不怕被人发现啊?” 杨钺没有理他,走了一路后才问:“如果被人发现,我是不是就一定得娶她了?” 长戈以为他想走歪路,赶紧制止他,“少爷啊,您醒醒,您这样做能不能娶二姑娘我不知道,但将军与夫人一定会打断您的腿!” “哦,你紧张什么,我就随口一说,我怎么可能会娶她?”杨钺尴尬地反驳。 长戈靠过去小声支招:“少爷,二姑娘今年就要及笄了,您可以先跟老夫人透个底,她老人家不同意您就写信给夫人,多撒撒娇,把二姑娘说的厉害些,夫人早盼着娶个儿媳妇来镇压您了。” “哼,她已经够厉害了,再厉害哪个男人能承受得起?”杨钺转头瞪着他,“别瞎出主意,镇国大将军府娶公主都娶得,想娶武侯府的姑娘却不可能。” 长戈没考虑那么多,而且他真心以为少爷非邵芸琅不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二姑娘只是庶出,说不定就成了呢。” 杨钺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他不承认自己喜欢邵芸琅,但不否认自己与她有相似的经历,有共同话题,比起娶个陌生女子,邵芸琅自然更好。 未来大将军府风雨飘摇,普通心性的女子根本承受不起。 走到家门口,看到恢弘的大门,牌匾上的“镇国”二字一直是杨家的骄傲,如今却是杨家的催命符。 他低头苦笑,他怎么会开始想这些?杨家危机一日未除,他有什么资格娶妻? 第110章 谁在骂我 “姑娘,四皇子又派人送信来了,人在后门小巷里等着。”春熙焦急地跑进来说。 邵宛卿正在读诗经,这几天她心绪不平,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不是说了吗?人再来你就以家中管束太严为由,退了他送来的书信和礼品。” “奴婢也是这样说的,可这次来的是董大监,他看奴婢的眼神让奴婢害怕,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了?”邵宛卿紧张地问。 “他说,上次姑娘写给四皇子的信情意绵绵,四皇子很感动,想约您见一面。” 提起那封信,邵宛卿突然慌了,她可以烧了四皇子送给她的信,可她写出去的信怎么办? 她当时以为这次四皇子替皇上进行春耕庆典,前途光明,因此亲笔写了一封祝贺的回信,其实内容很寻常,可他要是拿出去,自己的清誉就毁了。 她心跳加速,急躁地问:“我腿伤未愈,如何能出门?” “董大监说……他说,您只需要随便找个几口就成,地点由您定,四皇子无论如何要见您一面。” 邵宛卿握着双手,眉目着透着冷然,“行,你去答复他,明日申时二刻,我在玉箫楼后院等他。” 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的,玉箫楼是她的商铺,里面的人都是可靠的,想必不会让消息泄露出去。 春熙从后门出去,谨慎地看看左右,确定没有外人瞧见才去见董辉,等她转述完大姑娘的话回来,对守门的婆子说:“记住别乱说话,否则你一家子在侯府别想好过。” “是是是,春熙姑娘不过去后门看看风景,我啥也没瞧见。”老婆子能被派来守后门,也确实没什么地位。 不过等春熙扭着腰离开后,她啐了一口痰,自言自语道:“贱蹄子,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如今侯府可不是从前的侯府咯。” 她摸着胸口里沉甸甸的金镯子,起码有一两重,笑容更加满足了,心道:还是二姑娘大方,这镯子足够给她小儿子娶媳妇了。 “你听清了,是明日申时二刻在玉箫楼后院?”邵芸琅沉思起来,那地方好像挺偏的。 “是啊,奴婢躲在墙角听得真真的,姑娘,您说大姑娘这样做到底是想干嘛呀?难道她想嫁入皇家?” “这不是很明显吗?”邵芸琅丝毫不怀疑邵宛卿的野心,只是这次见四皇子不济事了,她是否会换个目标呢? “他俩倒是绝配,拆散了多可惜啊,这辈子还是继续做夫妻吧!”邵芸琅用左手写了一封信,交给惜月:“你出府一趟,去找孙小福,他收到信后知道该怎么做。” 惜月疑惑地问:“您怎么不让徐嬷嬷去?”以前联系孙小福的事情一直是徐嬷嬷做的。 “别告诉她,人上了年纪容易多思多虑,对身体不好。” 惜月应下,找了个理由出门,这次二姑娘受伤回府,家里上上下下对紫兰苑的人都客气多了,她出府也不会被阻拦。 这几日朝廷上弹劾四皇子的奏折堆成山,包括他的亲信,支持他的朝臣,都没能躲过。 而以前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国舅这次却什么都没做,据说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驸马爷直接上书请辞,原本他的官职就是虚职,被国舅插手后,连这个虚职都岌岌可危,干脆请辞,远离朝廷党争。 长公主虽然不愿意,却也顾不上这些,柔佳郡主近来闹的越发厉害了,房里的丫鬟打死了好几个,她不得不亲自看着她。 “你再这么闹下去,连我也保不住你了,你知道外头都怎么说你的吗?” “他们知道了?”柔佳郡主穿着一身红衣,披散着头发,脸色惨白,她捂住自己的脸,尖锐地问:“是谁?是谁泄露出去的?我就说,要把人都杀光了才行!” 长公主提高音量呵斥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贵为郡主的尊严和体统吗?不过是一点挫折而已,熬过去就好了。” 长公主看不了她自暴自弃的模样,劝慰道:“和死人成亲听起来确实荒唐,可那只是个仪式,赵殷晟死了,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你以后照样可以过得很自在,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我就想要杨钺,有吗?”柔佳郡主慢慢走到长公主面前,希冀地看着她,“我想嫁给杨钺,您不是一直知道吗?我还有希望吗?” 长公主眸光一闪,握着她冰凉的手轻声说:“人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有可能的,说不定不久之后,他就能臣服在你脚下了呢。” 庶女嫡谋 第57节 “真的吗?”柔佳郡主双眼终于有了光亮,跑去照镜子,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不行不行,杨钺不会喜欢这么丑的女人的,来人,我要沐浴更衣!” 长公主见她开始忙活起来,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唯一能让女儿振作起来的也只有杨钺了。 她私底下听说了一些事,加上自己对皇帝的了解,猜到皇帝想着手对付镇国大将军府了。 以前柔佳不可能嫁给杨钺,以后也不可能,但假如杨家倒了,杨钺沦为阶下囚,她可以想办法将人弄出来,给女儿做个玩物也不错。 “阿嚏!”杨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着鼻子说:“谁在骂我?” 长戈不走心地回答:“这京城里,每日骂您的人多着呢。” 杨钺练好字收笔,总感觉自己的字还缺点什么,他见过邵芸琅的字,自成一派,可惜男子与女子的字到底是有区别的,他不能模仿邵芸琅的字。 “少爷,属下有事禀报。”宋七在书房外说。 “进来。” 宋七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他家少爷时不时给他派个活,他两条腿都跑细了。 进门站定,他说:“少爷,属下看到惜月姑娘了。” “谁是惜月姑娘?”杨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难道是宋七想成亲的对象?那也不该告诉他啊。 长戈提醒他说:“就是邵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啊,长得最漂亮的那个。” “哦,不记得了。”杨钺漠不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第111章 看戏 “属下看到她出府,便跟了一路,然后瞧见她去见了孙小福,两人嘀咕了一阵,肯定是在密谋什么。” “那你有没有套出什么话来?”杨钺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猜到他用了什么手段。 “嘿嘿,那孙小福见到我还挺热情的,我说请他喝酒,他就应了,喝了几杯才肯告诉我,下午想带人去看唱戏,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看唱戏?” “对啊,属下也一头雾水,还以为他是想去戏园听戏,结果他说不是,还让我尽量找多多的人来,酒菜钱都他出了。” 杨钺摸着下巴想,那孙小福就是邵芸琅在外头的耳目,这么大方办事肯定也是听从邵芸琅的指示。 “去,本少爷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也去看看唱的是哪一出大戏!”杨钺说动就动,立即让长戈去约人,他已经许久不曾主动约过那群朋友了,一个个惊喜异常,立马就答应了。 到了申时初,一群纨绔子弟在玉箫楼附近的一座私人园林里喝酒玩闹,这座私人园林是朝中某贵人的私宅,平时租给一些达官贵人招待客人用的。 “还是杨六哥大手笔啊,随便组个局就包下一座园林,弟弟们望尘莫及。”已经喝上头的刑部尚书家的公子特意过来奉承杨钺。 杨钺烦他一把年纪还成天涂脂抹粉,当自己是二八年华,“文兄过奖了,今日这园林是我厚着脸皮借来的,不花钱。” “也对,杨六哥在京城通吃三界,谁敢不给您面子啊,来,喝酒!” 杨钺陪着他们喝了不少酒,后来干脆将酒壶里的酒换成了水。 等长戈送来消息,他起身说:“光这么坐着吃喝也没甚意思,不如我请大家去听戏吧,听说新来了一支闽越的戏班子,戏路新奇,去开个眼界如何?” “南蛮子的戏难看的很,还不如去清旖楼看新来的花魁,貌美动人,比之前任何一个都娇媚可人。”一群公子哥发出荡笑,被杨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不去就算了,我先走了。”杨钺说完就往外走,后头跟着一群灰溜溜的公子哥,戏再不好看再不好听,也不能放过这个和杨钺亲近的机会。 杨钺站在这座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前,看到了孙小福和一群普通观众,戏台上刚开始上演一场梁山伯与祝英台,听得人昏昏欲睡。 杨钺自己都嫌磕碜,招来长戈吩咐一声,没过多久,一支新的戏班子被请来了,戏台上才终于热闹一些。 这里与玉箫楼仅隔一条小巷子,邵宛卿走进玉箫楼后院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嘈杂的声音,皱着眉问春熙:“后边是什么地方?” 春熙自然不知道,问了店小二才知道,原来后面是一座小小的戏园子,普通百姓看戏的地方,生意一直很差,没几个人会去那儿看戏。 邵宛卿点点头,让春熙和他去前门守着,等人到了就将店铺关了,免得有客人无意间闯进来。 这座玉箫楼是邵宛卿去年生辰时母亲给她的,说是让她练练手,铺子卖一些布匹成衣,生意马马虎虎,她也很少过来。 四皇子来的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刻钟,邵宛卿差点不耐烦想走人。 他穿着一身常服,虽然装束与从前相同,可精气神却差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华的皇子了。 邵宛卿坐在椅子上没起身,疏离地说:“四皇子见谅,宛卿腿脚不便,不能给您行礼了。” 四皇子看了她几眼,她似乎也憔悴了,是否也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苦恼呢? “不要紧,抱歉,我来迟了,出宫时碰到了三皇兄,多说了几句。” “不碍事,四皇子请坐吧,来的匆忙,也没带些好茶出来,只能将就喝这个了。”邵宛卿亲手泡了一壶茶水,动作优雅流畅,看着赏心悦目。 她今日穿着一袭梨花白的衣裙,脸上戴着白纱,缥缈的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四皇子还算克制,没说出什么让人为难的话,只盯着她看,眼中饱含深情,让邵宛卿招架不住。 以往,她为这样的深情所动容,恨不得比翼双飞,如今只觉得麻烦与尴尬。 “殿下不要胡思乱想,您如此年轻,又是中宫嫡子,大好的前途等着您,一时的磨难并不算什么。”邵宛卿想尽早结束这次会面,只能主动开口。 “你都听说了吧?没想到我堂堂一国皇子,如今连走在街上都会受路人白眼,真是可怜又可卑。” 邵宛卿露出惊讶的神情,她没想到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安慰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四皇子捏着茶杯,脸上逐渐狰狞起来,冷声说:“本殿一定会查出那个幕后之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会是谁呢?”邵宛卿也想了几天,最有可能的必然是他的亲兄弟们。 四皇子眼看就要被立储,谁最着急?当然是其他几位皇子。 “老三嫌疑最大,据说我刚出事,他那边就已经安排了人弹劾我,若不是早有预谋,如何能做到抢占先机?” 邵宛卿被茶水烫了一下手,下意识“啊”了一声,四皇子见了忙将她的手拉过来吹了吹,心疼地问:“痛不痛?” 邵宛卿想将手抽回来却没成功,娇羞地说:“殿下别这样,我没事的。” “宛卿。你我互通心意,我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早就与母后说过,想娶你为妻,只等父皇点头。” “这……”邵宛卿突然红了眼,眼角挂着一滴泪,委屈地说:“我也曾与母亲探过口风,可没想到母亲坚决反对,还命人搜了我的屋子,将殿下送的东西都拿走了。 我知道您的心意,可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是不可能的,不仅我父母不会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的,殿下……我……我只是一名小女子,无法改变长辈的想法,我们……还是算了吧。” 她落下泪来,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动容,四皇子心知她说的话一半是真的,另一半也许是因为他出事了才说的。 但他不忍心责怪她,她肯定也顶着很大的压力。 第112章 艳福不浅 “咻咻……”一声响亮的口哨从头顶传来,邵宛卿下意识往后退,抬头一看,惊惧交加。 什么时候院墙上竟然趴着一群看热闹的男人? 刚才吹口哨的人竟然是杨钺,他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夫妻在此互诉衷肠,没想到竟然是老熟人啊,四皇子,你艳福不浅哦。” 其余公子哥在认出是四皇子与邵家大姑娘时就察觉到不好了,正准备悄悄撤退,没想到杨钺直接暴露了他们。 这下子他们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你们……你们……”邵宛卿肝胆俱裂,这下完了,她的名声全完了。 四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站起身将邵宛卿护在身后,斥责他们说:“杨钺,你为何在此?还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杨钺翻过墙头跳进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眼,“原来这里是玉箫楼后院啊,我竟不知,我与兄弟们在后面听戏呢。” 文兴宇脑子动得快,文家是支持三皇子的,看到四皇子的倒霉事,他最起劲了,大声说:“刚才我们出门时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惊呼,以为有姑娘遇险,便爬上来看看,没想到会是二位在此对饮成双。” 这场景大家太熟悉了,孤男寡女藏在这偏僻的院子里一起喝茶,刚才还手拉手,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只是没想到四皇子下手这么快,竟然摘走了京城双姝之一。 杨钺热闹看完了,心想:这出戏看得值了,开口说:“既然没人出事,我们就先撤了,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他又从院墙翻了出去,踹了孙小福一脚,给他使了个眼色,后者乐颠颠地带着人跑了。 原本他还在想该怎么做才能不声不响地让院子里那一男一女暴露于人前,没想到这群公子哥完美地替他达成了目的。 最重要的是,这群人背后势力都不小,就算四皇子想杀人灭口也得掂量掂量。 杨钺口是心非地说:“好了,大家把刚才看到的事情都忘了吧,别污了那姑娘的清誉。” 众人嘴上答应着,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走,继续喝酒去!”杨钺带着这群狐朋狗友换了一家大酒楼继续玩耍,酒一坛一坛地上,喝得醉醺醺的人嘴巴都没把门,当即就将刚才的事情编出了无数个小故事来,越说越起劲,也越说越离谱。 杨钺翘着二郎腿听他们胡诌,既不阻止也不参与,就跟听说书似的。 酒楼人来人往,听到这八卦消息的人可太多了,杨钺暗忖:邵芸琅又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邵宛卿从他们离开后就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全身发冷。 怎么会这样?明明今日她就可以解决这段孽缘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四皇子却是欣喜多于心慌,安慰她说:“没事的,他们看到便看到了,我明日就央求母后去武侯府提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邵宛卿欲哭无泪,可事已至此,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殿下……”她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哭得我见犹怜,“如果我们此生无缘,就请殿下往后珍重。” “不会的,我发誓,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四皇子轻轻抱住她安慰着。 “啪!”邵承德一巴掌打在邵宛卿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打邵宛卿,可见有多生气。 在衙门时,大家一开始还在讨论四皇子登基无望的事,他与四皇子无私交,也混着踩了他两脚。 可没想到户部尚书回来时竟然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而且明显是带着怒意的。 然后有人偷偷告诉他,外头今日都在传,四皇子要娶武侯府长房嫡女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振振有词地反驳,“不可能!我武侯府如何能与皇家结亲?” “真真切切的,不少人亲眼看到邵大姑娘与四皇子私会……” 邵承德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阴沉,“说,此事是真是假?你果真如此不知廉耻,与四皇子有私情?” 梁氏也怒不可遏,她早交代过不许再与四皇子往来了,如今那就是一块臭石头,谁沾谁倒霉。 邵宛卿捂着脸痛哭:“父亲,女儿也是被迫的,四皇子天天让人来寻我,还威胁我,说是不见一面就……就……” 庶女嫡谋 第58节 “就什么?他敢对你如何?你在武侯府难道还会受制于他?” 邵宛卿掩面痛哭,如今只能将罪责都推到四皇子身上了。 “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女儿的一枚香囊,手中还有一封笔迹酷似女儿的书信,借此为要挟,想要与我邵家结亲,我不肯,可我也怕他宣扬出去,毁了我的清誉啊。” 梁氏茅塞顿开,冲过去抱着女儿对丈夫说:“夫君,此事蹊跷啊,按理说,他们二人约在玉箫楼那么偏僻的地方相见,也才刚见上面,怎么就那么凑巧被一群权贵子弟撞见了?还短短两个时辰就传遍全城,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邵承德皱眉深思,“这么说来,倒极有可能是四皇子自编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宛卿不得不嫁给他。 他如今失去民心,皇上对他也不如从前,眼看与皇位无缘了,所以才用尽心思抱住我们武侯府这颗大树,可就算如此,皇上怎么可能让宛卿嫁给他?” “可那头传的那么凶……” “啪!”邵承德这次打的是梁氏,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这也是你的错,教女不严。让她随便出门与人私会;管家不严,让四皇子有机可趁!” “你……你打我?”梁氏心寒的很,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夫妻过成了这样? 他竟是对自己一丝丝感情都没有了么? 邵子瑜闻风赶回来,看到乱糟糟的一家人,极力安抚双方,“此时怪谁都太晚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他也觉得是妹妹太轻佻了,竟然私下与男子见面,错已筑成,就该努力拨乱反正才是。 “你有什么看法?”邵承德问长子。 邵子瑜看了妹妹一眼,小声说:“如今满城风雨,如果妹妹不能嫁给四皇子,还能嫁给谁呢?” 这才是重点,邵宛卿名声已毁,除了嫁给四皇子别无二路。 倘若皇上不肯答应这门亲事,那邵宛卿也只有青灯古佛这一条路了。 邵芸琅问杨钺:“戏好看吗?” 杨钺叹气:“好看是好看,可惜这与我计划不符,倒是成全了你。” 邵芸琅:“口是心非。” 第113章 说动 “不不不,不会的!”梁氏抱着女儿说:“这也没什么,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又不是像柔佳郡主那样失了清白,大不了我们多留她几年,等过几年,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我们便找个外地的人嫁了,武侯府的姑娘,谁敢欺负她不成?” 邵承德头痛的很,挥挥手说:“先不说以后,先看看皇上是什么意思吧,如果四皇子真有能耐求得皇上赐婚,你嫁入皇家倒也不错。” 邵宛卿坐在地上,腿伤似乎加重了,隐隐作痛,现如今,只有嫁给四皇子一条路了。 即便过几年她嫁出京城,也难保婆家不会听说过这则流言,到时候她又该如何在婆家立足? 四皇子只是失去了民心,一定有办法补救的! 她单脚跳到邵承德身前,忍着痛跪下,“爹,您一定要救救女儿,女儿愿意嫁给四皇子,他曾说过,如果女儿嫁给他,他登基后会让邵府重现一门双爵的辉煌。” “果真?”邵承德心动了,扶她起来,说:“这些事你先别管,最近也不要再出门了,好好在家里养伤。” “多谢爹爹。”邵宛卿被人搀扶着出去,途径后院时,看到三个妹妹都在这里等她。 她有些羞恼,以为她们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但实际上,除了邵芸琅,其余两位堂妹确实是来关心她的。 “大姐姐……你没事吧?”邵宛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只觉得她比从前颓废了许多。 “没事,我累了,先回房了。”邵宛卿垂下眼帘,不想与她们多说。 邵宛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大姐姐别担心,谣言止于智者,这件事一定会过去的。” 邵芸琅嘴角弯了一下,这话简直是在邵宛卿的伤口上撒盐啊,看不出来邵宛茹对邵宛卿的成见还挺深的。 邵宛卿甩开她,怒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春熙,我们走!” “是。” 看着她们主仆离开,邵宛茹红着眼说:“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邵芸琅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两人身高相仿,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违和。 她啧啧有声,说道:“三妹妹,你别忘了你是将门虎女,做这般姿态实在让人看了恶心!” “你……” “得了,别成天学邵宛卿那副棉里藏刀的做派,画虎不成反类犬,你还是做自己的时候最美。”邵芸琅也是想点拨她,她与邵宛卿没什么可争斗的,徒增烦恼而已。 “邵芸琅,你以为你是谁,瞧见大姐姐失意了,以为自己真是这一家的主心骨了?竟然敢爬到我头上来教训我!”邵宛茹挺起胸脯,冷哼道:“你才是应该守好自己本分的那个。” 邵芸琅失望地摇头:“对牛弹琴,罢了,随你吧。” 她对二房三房的两个妹妹没有恶感,但假如人家不喜欢她,她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邵宛妍年纪最小,看到姐妹们闹成这样,心情不快,好像短短几个月间,每个人都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四皇子在龙吟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皇后来过数次,可二人谁也没能走进那道门。 “你说你也是的,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见邵宛卿,见就见了,怎么还被人发现了呢?”皇后这几日因为他祭典的事情头疼的很。 朝堂上的事她不太懂,但后宫里的人心浮动她却看得一清二楚,最近几日,去往乔贵妃那边献殷勤的人越来越多。 “母后,儿臣是真心想娶宛卿的,儿臣爱慕她!”四皇子大声说道,他将二人的相遇相知娓娓道来,仿佛分开了就不能活似的。 皇帝正与道长论道,听着他一番发自肺腑的表述,问道长:“真人觉得我这个四儿子如何?” 这道长是青云观的观主,却不是皇帝最信任的道士,只是偶尔传进宫里与他谈论道法而已,而他平日吃的丹药,是由另外两名道士负责。 青云观观主平静地说:“四皇子是个感性之人,感性之人一般都心地善良。” “是啊,但也野心勃勃,竟然要娶武侯的孙女,哼,谁给他的胆子?” 道长开导说:“人伦情爱本是无法控制的,情到深处哪里顾得上这些,武侯府的贵女也总是要嫁人的。” “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同意他的请求?” 道长闭上眼睛摇头,“陛下既是君也是父,遵从自己的心意即可。” 就在四皇子绝望的时候,皇帝终于肯见他了,父子二人一个高高坐着,一个跪在下方,不像父子,而是君臣。 “你可知朕为何不同意你娶邵家的女人?”皇帝沉声问道。 四皇子低着头,温顺地回答:“儿臣略知一二,武侯府掌兵权,您是担心儿臣拥兵自重,可是儿臣可以对天发誓……” “闭嘴!哼,拥兵自重?你当邵家的女儿是兵符吗,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竟然让你失了分寸,这才是朕痛心的地方。”周晁文如果提出娶邵宛茹,皇帝一定不会答应,邵承德一个文官,他的女儿可不代表什么。” 四皇子心下一沉,随即高兴地问:“那父皇是同意儿臣娶宛卿了?” “你啊你,本以为上次的事情过后你会学会沉稳一些,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闹出这些事来。”皇帝失望至极,“你们兄弟几个今年都该娶妻了,这件事让你母后去操心吧。” 四皇子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当即大喜,“多谢父皇成全!” 等他出去后,皇帝冷冷地笑了,大太监站在一旁替他磨墨,心里为四皇子叹了口气,那位还是不够了解皇上的脾气,皇上能答应他就代表已经放弃他了。 “邵承启在边关表现不错,颇有老侯爷的风范,将来这武侯的爵位还是让他继承为好,至于邵承德……他也算尽忠职守,朕就赐他一个怀安侯的爵位吧。” “一门双爵,老侯爷肯定高兴坏了。” “哈哈哈,那个老不死的,最近身体好些了也不知道进宫请安,你走一趟武侯府,将他带来见朕,也许久没与他说话了。” “奴才遵旨。” 第114章 同病相怜 “皇上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邵芸琅觉得有古怪。 前世可没这么容易,不仅皇后、长公主和国舅在暗中帮忙出力,四皇子还贿赂了皇帝最信任的道士,才让这桩婚事定下来。 惜月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问:“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姑娘您高兴吗?” 邵芸琅展颜一笑,“高兴啊,当然是好事,就不知道大姐姐高不高兴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头传来青碧大呼小叫的声音,“大姑娘,您稍等,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笑话,我进自家亲妹妹的院子还需要通报?”邵宛卿大手一挥,随行的婆子将青碧按在地上。 估计是掌嘴了,邵芸琅在屋里都听到了青碧的痛呼声。 邵芸琅让惜月躲到屏风后去,自己起身走出去迎接,果然看到青碧挨打了。 “大姐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不是听说好事将近了么,怎么还拿我屋里的丫头出气?” 邵芸琅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婆子,二人虎躯一震,下意识就松了手。 邵芸琅扫了院子里不敢冒头的丫鬟婆子一眼,对青碧说:“还愣着干什么,去给大姑娘上茶。” 青碧忙爬起来,屈膝行礼,应答道:“是。” 邵芸琅这才让开位置,请邵宛卿进门。 “姐姐来的突然,我这里也没个准备,只能请你吃昨日剩下的糕点了。” 邵宛卿嫌弃地撇开眼,开门见山地问:“芸娘,听说你的丫鬟这几日频繁出府,都去干什么了?” 邵芸琅施施然地坐下,反问:“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我的丫鬟不能出府?” 邵宛卿用力拍了下桌子,“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何必装糊涂!” 邵芸琅悠然地笑笑,“这话真可笑,姐姐你的丫鬟都能出门,我的怎么就不行了?还给我扣一顶这么大的帽子。” 她笃定邵宛卿只是在诈她,理直气壮地说:“前些日子我确实派惜月出去过几次,是去探望我在溪源庵结识的一位好友,她姓甑,姐姐可以去查。” “除此之外呢?” “让我想想……哦,还去四果坊买过蜜饯,去衣锦阁买过绣线,还买过几样小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就没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在外行走小心谨慎的很,哪敢胡乱见什么人?” 邵宛卿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邵芸琅面前哭,有几分真几分假邵芸琅猜不出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满意这桩婚事?”邵芸琅暗道稀奇,高傲如她竟然会在自己面前示弱。 邵宛卿摇头,“我只是觉得,近来事事不顺,我的腿也不知能不能好,若是跛了,根本不可能嫁进皇家。” 庶女嫡谋 第59节 邵芸琅低声安慰着:“姐姐多虑了,要相信太医的医术啊,而且,只听说残疾的皇子不能继承皇位,还未听说过跛脚的姑娘不能嫁进皇家的,以四皇子对你的情深义重,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邵宛卿双目圆瞪,死死盯着邵芸琅,声音冰冷地说:“你现在很得意吧,看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丑,我确实没证据证明这件事与你有关,但除了你,谁还会想看我倒霉?” 她变脸的速度太快,邵芸琅看着有趣,托着腮说:“姐姐别冤枉好人,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 “说到你的敌人,柔佳郡主应该可以算一个,你怎么不去查查她?” “她自己都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了,还有空来为难我?” 邵芸琅眨眨眼,“这样啊,那你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真是伶牙俐齿,如今本性暴露无遗,不过是占着祖父对你另眼相看罢了,但人要往前看,过两年你也要出嫁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邵芸琅平静地回答:“那当然是比不上姐姐的。” “知道就好,你放心,我会让母亲给你好好选个人家的,一定得是高门大户才行,否则怎么能配得上你的野心?” 邵芸琅心想:我哪来的野心?想当寡妇的野心吗? “再高还能高过皇家吗?妹妹在此先恭贺姐姐了,四皇子乃人中龙凤,与你甚是般配,你们一定可以琴瑟和鸣,白头到老。”邵芸琅衷心祝愿道。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青碧才端着新煮好的茶和点心进来,邵宛卿一口没动,让人抬着软椅离开了。 邵芸琅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来干嘛的,无聊。” 惜月紧张地走出来,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大小姐脾气可真大,说话也难听,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何那么推崇她。” 青碧去关上门,回头训斥道:“你小点声,这院子里的耳报神可不少,让人听到你这样说大姑娘,有你苦头吃。” 惜月吐吐舌头,“好吧,我错了,青碧姐姐,你脸没事吧?” 青碧的脸上有几道红印,她低下头说:“没事,这种事以前也常有,我都习惯了。” 在邵芸琅还没搬来紫兰苑前,她们在府中就是人人可欺的小人物,挨打也是常有的事。 邵芸琅让她下去休息,叮嘱道:“以后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能避就避,避不开就还手,任何事都有我担着。” 青碧露出笑容,反过来劝解她,“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姑娘您过得好就行,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好太多了。” 二月一过,天气就开始回暖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恢复了生机勃勃,紫兰苑的下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邵芸琅想将前院后院全都整改一遍,种上她喜欢的花草树木,可把下人忙坏了。 “二姐姐!”邵宛妍冲进来,在邵芸琅面前转了一圈,浅绿色的衣裙绽放开来,让人眼前一亮。 “好看吗?” 邵芸琅点头,“好看啊,这么早就换上春裳了?你也不怕冻着了。” “才不会,成日裹着棉衣难看死了,我央求姨娘给我做了好几套新衣裳,准备过几日约小姐妹出去踏青,二姐姐一起去吗?” 第115章 踏青 邵芸琅心动的很,踏青好啊,还能去放风筝,她忙问:“都有谁去?” “目前定下的就三姐姐,董家几位表姐,你去的话我们就有六个人。” 邵芸琅还记得董家有个不喜欢她的小姑娘,不过这也没什么,当即点头:“行,定了日子通知我一声。” “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外玩一整天,家里的哥哥们如果想去也可以一起去。” 邵宛妍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开始去各院通知,忙碌的很。 没多久,绣房送来了四套春裳,邵芸琅以往只有两套的份例,看来绣房也知道她如今地位不同了。 “真好看,姑娘快试试吧。”几个大丫鬟围着那四套新衣品头论足,催促邵芸琅赶紧试穿。 女孩爱美,今年送来的衣裳无论用料还是绣功都是上品,丫鬟们的新衣还没那么快发下来,但再好看也无法和主子们的相提并论。 “红蓝绿紫各一件,可见绣房是用了心的。”青碧高兴地说。 如意撇撇嘴,“但都没有四姑娘今日穿的那件好看。” 惜月反驳说:“四姑娘有钱啊,我们姑娘又没有一个首富的外祖家,我觉得这几件衣裳都很好看。” 邵芸琅都试穿了一遍,紫色那件过于庄重了一些,平时估计穿不上,其余三件都还不错,只是胸口有些紧。 看着自己日渐饱满的胸部,邵芸琅才真切感受到,她离嫁人不远了。 其实如果可以不用嫁人,她宁愿一辈子住在武侯府里,只可惜不会有人同意的。 她指着蓝色那条裙子说:“踏青就穿这件吧,你们有空将胸口改松一些,再给我绣上几朵兰花。” “姑娘应该自己绣,奴婢们的绣功都没您好。”惜月从小培养的技能里没有刺绣这一条,一双手笨的很,只会简单地缝几针。 邵芸琅懒得动针线,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过得去就行了。 等到了出门踏青这日,邵芸琅带着青碧和如意出门,两人一个带着吃食一个拿着风筝,准备得十足充分。 在门口看到邵宛卿端坐在马车上时,邵芸琅的好心情瞬间减半,瞅着她的腿问:“大姐姐能出门了?太医不是说要静养么?” 邵宛卿手里握着一把团扇,斜靠在海棠枕上,恹恹地说:“我不下车,跟着你们出门透透气,母亲同意了的。” 其实她并不愿意出门,外面关于她与四皇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她怕被人指指点点。 但今日是四皇子送了口信来,说是国舅府的人也会出门踏青,到时候顺便见一见她。 这显然就是要带她见长辈的意思了,国舅府地位不比武侯府低,赵国舅乃是当朝一品国公,其夫人也是一名诰命夫人。 他们要见邵宛卿,邵宛卿自然得应着。 可她内心是不愿的,虽然四皇子说皇上同意了这门亲事,可赐婚的圣旨一直没下,两人无名无分的,就这么上赶着怪丢人的。 可母亲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见一见赵夫人也无妨,反正也不是没见过。 赵夫人从前对邵宛卿颇为喜爱,总是念叨着要收她做干女儿,为人和气慈善,邵宛卿也就同意了。 车队沿着街道一路驶出城,去的地方离青云山不远,小草儿刚冒头,看上去还有些荒凉。 不过憋了一个冬季的女孩们并不介意这些,能有个借口出门玩才是最重要的。 “快快快,姐姐们,我们先跑到那边坡顶,然后在上面放风筝可好?”邵宛妍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晃眼就跑远了。 邵芸琅提着裙子慢慢走过去,等爬到坡顶时,头发丝都没乱,鞋子都是干净的。 董家小表妹又开始抨击她了,“出来玩也端着,累不累?宛妍,你当初可没告诉我们她也来。” 邵宛妍叉着腰反驳道:“她是我二姐姐,与我一起出门怎么了?” “哼,看来你现在很喜欢这个二姐姐了,你以前提起她可是……” “啊啊啊……不许说!”邵宛妍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对邵芸娘歉意地笑笑。 邵芸琅哪会在乎这个,对这群小姑娘摆摆手,“你们玩你们的,我去那边放风筝。” 她找了一块空地,看着如意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半天也没把风筝拉起来。 她不耐烦地说:“给青碧试试,实在不行就不放了,可能是风不够大。” 青碧更有经验,换了个方向跑了几步,美人风筝就慢腾腾地升空了,而且越飞越高。 青碧高兴地大喊:“姑娘,快来!” 邵芸琅看着四周,女孩们都各自玩开了,她一个老太婆放风筝应该也不算丢脸的事,而且又没人知道。 青碧把卷绳的板子给她,教她要领,特别叮嘱道:“您得小跑起来,太慢了它会掉下来的。” 邵芸琅点点头,扯着风筝线果然小跑起来,越跑越快,风筝越放越高,比其他所有人的都高,引得姐妹们惊喜地大叫。 邵宛卿坐在马车旁的空地上,看着她们快乐玩耍,心中郁气凝结。 凭什么她们可以这么快乐? 本以为自己才是姐妹中最得意的人,没想到奇差一招,会在婚事上阴沟里翻了船。 “邵大姑娘……”一道声音唤回了邵宛卿的神智,她控制好表情,含笑地看过去,见是一名颇为俊俏的丫鬟。 她走过来行礼,自报家门,“邵大姑娘好,奴婢是赵国公府上的,我家夫人在那边歇脚,见到您坐在这儿,想叫您过去说说话。” 邵宛卿侧头,果然看到远处有一群人,看样子可不止一个主子。 “不知除了国公夫人还有谁人在?”邵宛卿羞红着脸问。 那丫鬟伶俐地回答:“您放心,都是自家人,还有我们家的姑娘以及表姑娘她们。” 邵宛卿对这些女孩们都熟悉,因此也不扭捏了,让人抬着她过去。 当她靠近时,听到那群人中有人高声说了一句:“没想到邵家大姑娘会成为四皇子妃,她可真有福气!” 邵宛卿不用见到人也听得出来,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府的岳敏姗,一张嘴总是不说人话,而且还是四皇子的爱慕者。 邵宛卿不悦地想:她怎么也来了? 第116章 这下热闹了 一段时间不见,赵夫人肉眼可见地老了,两鬓头发斑白,看来幼子意外身亡对她的打击很大。 邵宛卿由丫鬟扶着走下来,给赵夫人行礼。 对方脸上没什么笑容,淡淡地抬了抬手,“过来坐吧,你脚伤还未好吗?” “是,还需要静养一个月左右。”邵宛卿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也跟着变得谨慎起来。 原本坐在赵夫人身旁的小姑娘让开位置,邵宛卿过去坐下,扫了一圈,冲熟识的女孩点点头,至于刚才说她的岳大姑娘,她只当没看到。 赵夫人暗暗不喜,要做四皇子妃的人,心胸未免太狭窄了些。 赵夫人经历过丧子之痛后,人完全变了,对待任何人和事变得极为苛刻。 她张口便说:“你是武侯府的嫡长女,更该严于律己才是,姑娘家娴静端庄才是最重要的。” 邵宛卿如果听不出她在挖苦自己就白活十几年了,对上岳敏姗嘲讽的眼神,嘴巴离跟吃了苦瓜似的。 而且面对长辈,她还无力反驳,只能乖巧地应下。 “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同龄女孩中你样样皆出色,四皇子会看上你一点不奇怪,只是太心急了些,婚姻大事容不得有任何污点,否则将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多谢赵夫人教诲,宛卿铭记于心。” 庶女嫡谋 第60节 “嗯,接下来你安心在家备嫁吧,不会等太久的。”这句话才是四皇子真正要转达给邵宛卿的。 邵宛卿只能娇羞地点头,心里却不太高兴,她的及笄礼还未过,就算要嫁,也应该在一两年后。 赵家的姑娘怕邵宛卿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也去放风筝吧?” 赵夫人点头首肯,女孩们跑都来不及,可见感受到拘谨的也不止是邵宛卿。 可惜她们能走,邵宛卿走不了,只能继续陪着赵夫人,但赵夫人明显谈兴不高,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得时刻谨记,万万不可提到赵小公子与柔佳郡主。 但没想到,赵夫人自己提了。 “我儿惨死的事你也有所耳闻吧?” 邵宛卿轻声应答:“是听说了一些。” “我三十五岁高龄才生下他,自小宠爱有加,他也长得玉雪可爱,即使长大后也是个乖巧孝顺的孩子,无非是爱玩爱闹了一些……” 赵夫人陷入回忆中,自顾自地说了许多赵殷晟小时候的趣事,可邵宛卿却听得头皮发麻。 她该如何安慰赵夫人? 赵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邵宛卿坐立不安,时不时搭上一个字,对方也未察觉、 这些话她应该说过许多遍了,邵宛卿无法共情,只觉得坐立难安,心里念叨着:那些人怎么还不回来? “可惜,柔佳没能怀上小晟的孩子,害得我小儿后继无人,哎……” 邵宛卿全身汗毛直立,无法想象高傲如柔佳郡主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太可怕了,她的后半生难道就要顶着“赵小夫人”的名头过了吗? 邵芸琅远远瞧见赵国公府的姑娘,再看邵宛卿的马车那,人已经不在那了。 “姑娘,您累了吧,坐下来吃点东西。”青碧拿着帕子替邵芸琅擦汗。 许久没这样跑动了,邵芸琅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都觉得太厚了。 “我去马车上换身衣裳,你俩守在外头。”邵芸琅钻进马车里换内衣,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青碧和如意同时大声呵斥:“柔佳郡主,您要做什么?” “叫邵芸琅滚出来!” 邵芸琅在听到“柔佳郡主”四个字时就察觉到不好了,这个疯女人怎么跑出来了? 柔佳郡主今日是和长公主一起出来的,长公主得知赵夫人今日出门,便带着女儿也来了。 自从赵殷晟死后,赵夫人就没再见过她们母女。 长公主理亏,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求和,脸皮都快笑抽筋了,可赵夫人从始至终都没给她好脸色。 邵芸琅推开车门,正好和柔佳郡主面对面,两人四目相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邵芸琅,你怎么不死啊?”柔佳郡主突然拔出一枚匕首,朝邵芸琅刺去。 “啊……”两侧的婢女尖叫出声,青碧用力朝柔佳郡主撞去,却扑了个空。 邵芸琅没料到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自己,她往车厢里退,顺手拿了靠枕挡在胸前。 匕首插入靠枕,邵芸琅伸脚踹在柔佳郡主脸上,将人踹出马车,柔佳郡主被赶过来的护卫牢牢制住了。 “柔佳!住手!”长公主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邵芸琅走出马车,看到被控制的柔佳郡主,以及焦急跑来的长公主与赵夫人,就连邵宛卿也被人抬过来了。 她小声喃喃道:“这下热闹了。” “柔佳!你做什么?”长公主将护卫推开,踢开她手边的匕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 赵夫人见状,抚着胸口气得发颤,“你……你竟然公然杀人?你果然无法无天,不可理喻!杀了我儿还不够,还要再造杀孽,我赵家绝不能有个滥杀无辜的儿媳,这门亲事作罢!” 这话换做几,长公主一定很开心,可是当众被赵夫人这般退亲,长公主却只觉得屈辱。 柔佳郡主咆哮道:“谁要嫁给一个死人?我柔佳就是死,也……唔……” 长公主捂住她的嘴,命人将柔佳郡主带到车上去,歉意地对赵夫人说:“她近日夜夜梦魇,将邵二姑娘当成了陷害她的人,虽没实证,但她执念如此之深,也许……” 一声大哭打断了她的话,只见邵芸琅瘫坐在马车上,用袖子掩面,放声大哭,“这什么世道啊,杀人者竟然逍遥法外,长公主府就能如此欺负人么?” 周围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等得知是怎么回事,全围着马车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柔佳郡主出门了,她不是被关在府里反省么?” “太可怕了,她居然拿着匕首要杀人!” “又不是第一回 了,赵小公子已死于她手,若换做旁人,早被抄家灭族了。” “她怎么想杀邵二了?” “疯疯癫癫的,谁知道呢……” 第117章 蓝颜祸水 邵宛卿眉头紧锁,柔佳郡主拼着命也要致邵芸琅于死地,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这二人除了当初马球赛结下仇怨还有什么? 还有刚才长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怀疑赵殷晟的死跟邵芸琅有关? 这怎么可能?先不提邵芸琅是否在现场,她就算聪明些,还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了赵殷晟嫁祸给柔佳郡主? 她更愿意相信是柔佳郡主魔怔了。 邵芸琅抬起泪眼,委屈地看着赵夫人,“我不知柔佳郡主为何想置我于死地,我自问与她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几次……难道郡主还记恨着上次比赛我换了她的事情?” 她这么一提,不少人都想起了那件事,当时柔佳郡主在皇后宫中就对邵二姑娘不太友善,她心胸狭隘,会记恨邵芸琅也有可能。 可是杀人未免太过了。 赵夫人叹息不止,“我知道,你又有什么过错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她疯了,这些日子长公主府里死了好几个丫鬟,唉……是我儿没有福气,沾上了这么个恶毒女人。” 长公主面色青白交加,四周投射过来的谴责目光令她头晕目眩。 她二话不说,转身追着女儿去了。 邵芸琅好好的踏青之旅就这样结束了,邵家的几位姑娘也不敢在外玩耍,早早结束了行程。 当天下午,老侯爷主动入宫,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来说,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剥夺了柔佳郡主的郡主头衔,收回封地,贬为庶民。 还勒令她七七四十九日内不得出门一步,日日夜夜为亡者超度,悔过自新,否则将以杀人罪逮捕。 之前想着冥婚的事情,赵国公府还对长公主府有所顾忌,如今亲事已作废,也就不必留情面了,两府关系彻底破裂。 没过几赵夫人就给死去的儿子物色了一个新媳妇,是个刚溺亡的未婚女子,八字契合,很快就完成了冥婚。 外人都称赞国公府厚道,没有祸害活人,对待杀人凶手也宽宏大量,实乃朝中典范。 邵芸琅夜里做了噩梦,梦见那把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她的梦境。 但梦里的凶手抬起头来时,她看到的却不是柔佳郡主的脸,而是邵宛卿的。 “芸娘,是你害死我的,我要杀了你!” 邵芸琅将胸口的匕首拔出来,恶狠狠地说:“你来啊,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她是被敲击声惊醒的,睁开眼睛时感觉四周凉飕飕的,窗户那边还不断传来敲击声,像鬼敲门一样。 “喂,你真睡了?”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邵芸琅下地,走过去隔着窗户问:“你又来做什么?我刚才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 “得了,我都听到你说梦话了,什么杀不杀的,呵!”杨钺本来看屋里灯熄了都准备走了,结果听到她说梦话,明显是被噩梦缠身了,所以才敲窗户叫醒她。 邵芸琅打开窗户,不耐烦地说:“你当我家是什么地方?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杨钺跳进来,还贴心地关好窗户,“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是吗?你能去山海关?”邵芸琅一句话戳中了杨钺的痛处。 杨钺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柔佳要杀你,你准备怎么做?” “我人好好的,要做什么?该担心的是她吧?”邵芸琅觉得冷,去将厚厚的斗篷披上。 杨钺见过她好几次都穿这件斗篷,猜测她日子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我不是给了你一千两?买件新斗篷都舍不得吗?” 说起这一千两,邵芸琅心痛的无以复加,她不自在地撇开脸说:“当初在溪源庵时,为了贿赂主持师太给了她八百两,没想到溪源庵被烧了,也不知道那些银票……” 就算那些银票主持师太带出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去要,毕竟她还 杨钺瞪大双眼,指着她半不出话来。 “你真是……暴殄天物!那可是八百两!够我在天下第一楼吃一年了!” 邵芸琅小声嘀咕:“那你就少在外头请客吃饭,又不是非得你付账。” 杨钺竟然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以前和朋友们出去玩乐,大多数时候都是记杨府的账,也是时候将他们欠的钱吃回来了。 “咳!那柔佳郡主一日不死毕竟是个祸害,我们要不要……”杨钺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邵芸琅确实动了杀心,但杀她比杀赵殷晟难,她只要不出门,就拿她没辙。 “再说吧,总要有合适的机会。” 邵芸琅看向他,打趣道:“你应该才是最想看她死的人吧,你有什么好计划没?”他摇摇头,“没有,我没机会接触她。” “不,你有,你只要写封信给她,她便会扫除万千阻碍,不顾一切去见你。” “我才不要。” 邵芸琅冷哼道:“她恨我,绝对与你脱不开关系。” “这话何解?” “蓝颜祸水啊!” “放屁!本少爷是玉树临风,但怎么就成祸水了?”但想想柔佳郡主以往为了他做出的恶毒事,他也没底气反驳。 既然议不出个章程来,邵芸琅也不想招待他了,开始赶人,“本姑娘要睡了,以后没大事请不要擅闯姑娘的闺房,换做是旁人,早把你打出去了。” “你又不是旁人。”杨钺说完发现这句话有歧义,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普通的黄花大闺女。” 这话更让邵芸琅生气,将他推向窗户的位置,“快滚吧你。” 杨钺讪讪地离开了,走在路上时还在想,自己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难怪对方要生气。 庶女嫡谋 第61节 “少爷,您皱眉皱了一路了,遇到烦心事了?”长戈体贴地问。 “没有,就是在想怎么才能天衣无缝地杀人。” 提起“杀人”这两个字,长戈整个人都不好了,天知道他最近是怎么过来的。 去年杀的那两个也就罢了,毕竟跟他们杨府没多大关系,可是上回少爷竟然不吭不响地杀了赵小公子,还成功嫁祸给了柔佳郡主。 要不是他自小伺候少爷,忠心耿耿,可能都要保不住这个秘密了。 第118章 杨家 走进他们的小院时,长戈忐忑不安地问:“少爷,奴才知道的太多了,您不会有一天要杀人灭口吧?” 杨钺回头看他,认真审视了一会儿,说:“有道理,要不你自己配一副哑药把自己毒哑了?……你还会写字,手也砍了吧。” 长戈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喉咙,死命摇头,“不行不行,少了奴才的嗓子,以后就没人给少爷说书解闷了,手也不行,奴才还得伺候您呢。” “那就是了,废话怎么那么多?”杨钺翻了个白眼,朝他轻轻踢了一脚,“行了,放稳重点,有些事情给本少爷烂在肚子里,滚回去睡!” 眼看杨钺进的是书房而不是卧房,长戈又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他不知道杨钺为什么要杀人,自从去年参加完武侯的庆功宴后,他家少爷就变得心事重重,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书房。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就连老夫人都觉得他是上进了。 “长戟走了也好几个月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吧?”长戈很想替少爷分担一些,可少爷什么也不说。 长戟离开那么久,肯定也是少爷派他出去做什么重要的事了。 “嗯,快回来了。”杨钺将心思放回北境,长戟隔一段时间就会寄回一封信,说了一些北地的见闻和事情的进度。 幸好这一年北境风平浪静,上回东辽使臣的死还没有酿出后果,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他寄给大哥的信也不知道对方收到了没有。 山海关,这里是大庆东北的入关口,再往前就是东辽的领土。 东辽领土肥沃,粮草丰富,牛羊成群,生活的并不比大庆子民差。 只是他们领土少,人口也少,就总想着从大庆瓜分一些土地。 杨大郎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目光所及之处就有东辽的城池,与他们遥遥相对。 “嘿!大哥!”杨家三郎跳上来,抱住他的肩膀问:“你怎么又站在这里,你最近怎么了,怪怪的。” 杨大郎叹了口气,他还没想好这件事要不要对家人说,不是他信不过自家弟弟,可杨钺从小就是个爱玩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 “没什么,在想东辽还能安分多久。” “管他们安分多久,敢出兵我们就打他,打到他们怕为止!”杨三郎性子跳脱,长得人高马大,但性格确实非常单纯的。 他们家五兄弟驻守边关,远离京城繁华,要说不怨也不可能,但兄弟之间感情很好,同生共死。 “我去找父亲说话。”杨大郎骑马跑回将军府,这座将军府才是他们一家人在边境的家,京城的镇国公府反而陌生了许多。 “父亲。”杨大人敲开父亲的书房门。 书房里,杨振天正在和部下商议巡防的事情。 每年春季,他都会带一支队伍在边关巡防,回来后制定新的布防图,以及加固军事等事项。 杨大郎一眼瞥见坐在父亲身旁的副将朱贵珉,他比杨钺更不相信朱贵珉会是奸细。 “是杨小将军来了,快过来坐。”朱副将调侃道:“你喜得麟儿,我们叔伯们还未向你道贺。” 杨大郎年前刚得了个儿子,他长女已经三岁了,如今也是儿女双全之人。 若只是他自己,死就死了,可一想到妻儿,他不得不做最坏的准备。 他扬起笑脸,对各位将官拱拱手,“今日来就是想与父亲说这事的,前些日子收到六弟的信,他又闯祸了,惹祖母生气,于是我就想,不如让梓墨带着孩子回京城探亲,也好解祖母的相思之苦。” 杨振话,其余副将纷纷赞同,“应该的,大将军一家都两年没回去了,老夫人肯定想的紧,而且小少爷出生后还未见过曾祖母呢。”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也有吐槽杨钺的,“等过几年,把六郎也带来,让他吃点苦头就不会到处闯祸了。” 杨振天想起小儿子,又心酸又愤怒,“让你媳妇回京城也好,让她这个大嫂好好管束管束六郎,母亲太宠溺他了。” 杨大郎苦笑道:“就怕梓墨也没这个本事。” 朱副将大笑着说:“将军,您应该给六郎找个媳妇,自己媳妇才好管束他,不如就从这边关找个厉害的回去。” 杨振天笑骂道:“你们这群坏东西,枉我儿子每回见到你们叔叔长叔叔短的叫,竟然如此坑害他,罢了,他已经够皮了,再找个厉害的,非闹得家无宁日不可。”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杨大郎立即回去告诉妻子,从准备行礼到告别亲朋,前后只用了三天。 杨夫人心有所感,私下问大儿子,“京城里真的没出事?是不是老夫人身体有恙?还是你六弟又闯大祸了?” 杨大郎摇摇头,轻声说:“不是他们的事,是六弟跟我说了一件危急整个杨家的大事,我要让人回去问仔细了。” “什么大事?” 杨大郎不肯说,毕竟他还未证实,“娘,不如您也回去吧?” “我不走,你父亲和你们都在这里,我得留下来,不过既然你有此一说,倒是可以让你兄弟们从战场撤回去了。” 杨大郎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杨三郎一次外出狩猎时被人抬了回来,胸口中了一箭,短期内右手都抬不起来了。 杨振天与部下商议后,上呈了一份辞呈,替杨三郎写的,说他性子不够稳重,武功也差,不宜再留在军中,特请批准回京养伤,将来随便安排个闲差给他就行。 这份奏折比杨三郎更早抵达京城,皇帝看完莫名觉得开怀,杨振天也到了为儿子们头疼的年纪了。 杨三郎他也见过,确实是个傻大个,回到京城也掀不起大浪来,正好和杨六郎作伴。 而杨钺先是收到大嫂侄儿要回来的消息,接着又收到三哥伤退的消息,明白这是大哥做出的安排。 他每天都在家里焦急等待,他一直没有收到大哥的回信,想必会随着大嫂回来一并给他。 有这个好开端,他相信杨家一定可以避开那场大难。 第119章 小财迷 “姑娘!快去看,大少夫人的嫁妆进门了,天啊,据说送嫁妆的队伍从咱们武侯府大门排到了几条街外,可壮观了!”惜月跑进来大声喊道。 下个月就是邵子瑜成亲的日子了,今天女方送嫁妆过来。 她这位大嫂出身江南世族大家,父亲是正二品封疆大吏,母亲与梁氏还是拐弯抹角的亲戚,是梁氏千挑万选出来的儿媳妇。 从这个月开始,武侯府便开始为婚事忙活起来了。 梁氏心情大好,最近也没空找邵芸琅的麻烦,让她过了一段清静日子。 不过她知道,梁氏的好心情也就只能维持到下个月了,因为新进门的这位大嫂可不是个软柿子,相反,她泼辣的很。 邵芸琅倒是挺喜欢这位大嫂的性子的,只是她们来往不多,也谈不上多亲近。 邵芸琅换了衣裳出去凑热闹,下人们也都在谈论这位大少夫人的嫁妆。 金丝楠木的拔步床、紫檀木的屏风、各色宝石成箱装着、还有珍珠珊瑚等等,一共一百二十四抬嫁妆,实打实的富贵。 邵芸琅上辈子作为滕妾送进四皇子府,嫁妆仅仅是一些不入眼的东西以及两千两压箱银。 她记得邵宛卿的嫁妆也是如此豪阔,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女子的嫁妆便是她在婆家的底气,邵芸琅这辈子还想靠着嫁妆养活自己,到时候不免也要争一争。 她搭着惜月的胳膊问:“我让孙小福找的那个商人他找到了吗?” 惜月今天又出门了,邵芸琅想买进一批蚕丝或者绸缎,放两个月就能翻几翻,不过她首先得找个靠谱的合作商。 她没这方面的人,只能让孙小福试着去找一找上辈子听说过的江南富商。 惜月摇头,避开左右的人小声说:“没有,孙小福说找不到您说的那个人,他去江南商会问过了,大家也未曾听说过那个人。” 邵芸琅知道那人是因为他多年后成为富甲一方的皇商,也许这个时候他还未成气候吧。 看来是吃不到这份红利了。 “姑娘,您看大少夫人的陪嫁里竟然有成箱的金锭银锭,其他人家不都是拿银票压箱底么?” “南方习俗是这样的,要将银子摆出来,不过我这位大嫂确实阔气,压箱底的银票肯定少不了的。” “听说光庄子都陪嫁了三个,两座在京郊,一座在通州,还有良田千顷,以后大少爷这一房是不愁吃穿了。” 邵芸琅羡慕地说:“这说明大嫂的家人宠爱她,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嫁到别人家做媳妇,疼爱女儿的家长都会为她筹划好的。” 邵芸琅上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没有嫁女儿的经验,当时几位公主出嫁都是内务府拟办的,她最多添点嫁妆而已。 她也想过,假如这辈子能生个女儿,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女儿多乖啊。 她要是有女儿,肯定要从小替她攒嫁妆,让她做个一生无忧的富贵女子。 许是受了刺激,邵芸琅在杨钺再次出现在她窗外时,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问:“你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藏钱,否则等杨家败了,你们一家子就得露宿街头了。” 杨钺表情古怪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我今日来是给你送钱的?” 邵芸琅眼睛一亮,惊喜地问:“你给我送钱?难道又是一千两?” “想得美,我就不信你忘了今年丝绸价格大涨大跌的事情,我有可信的渠道进货,你可以拿钱入股。” 邵芸琅正愁找不到进货商,没想到杨钺来的这么及时,她小声说:“这多不好意思啊。” “哼,你要是不笑得这么财迷我还会信你,照照镜子吧小财迷。” 杨钺今晚来没待太久,拿了邵芸琅存钱的凭证就离开了。 邵芸琅钱包空空,一下子没了安全感,第二天就让罗松去接了几单绣活来做。 大家都当她是想给即将进门的大嫂绣东西,便没有多问。 她年纪小,按理不需要给进门的新妇准备礼物,不过为了表示亲近,她还是亲手绣了一把团扇,一枚香囊送给她。 三月还有一件大事,原本该由长公主组织的赏花宴换成了清和公主,虽然规格与热度不如从前,但接到帖子的人家还是积极准备起来。 “清和公主不是避世多年了吗?怎么会出来办赏花宴了?”青碧好奇地问。 邵芸琅只觉得好笑,这位清和公主早年丧夫,之后一直未曾再嫁,住在城外的别院里。 庶女嫡谋 第62节 别人都以为她避世而居是在怀念先夫,其实这位公主过的可快活了,别院里豢养着男宠、戏班子和舞姬,好不快活。 后来她的两个男宠争风吃醋闹出了人命,这件事才曝光出来,但那又能如何,人家不偷不抢,养几个男宠也没碍着谁。 只是从那之后,自认门风雅正的权贵人家就悄悄远离了她。 “大概是没人主持了吧。”邵芸琅胡扯道。 “那您那天要穿哪件衣裳,戴哪件首饰?要不穿紫色那套吧,端庄贵重,很适合您的身份。” 邵芸琅不屑地笑笑,“我一个庶女需要什么端庄贵重?你别管了,我自会准备好。” 邵芸琅没想在赏花宴上出风头,她避之不及,所以那天的穿戴随意就可。 上辈子她就是在这一年的赏花宴上被邵宛卿算计,落水后被四皇子所救。 原本以她的身份,做个皇子侧妃也够格,可之后一股流言传遍全城。 有人说,她落水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故意在四皇子面前落水,故意让四皇子不得不救她,已达到嫁入四皇子府的目的。 因为这则流言,皇后对她极为不喜,而且她当时早就相中了邵宛卿做儿媳,对她百般刁难。 为了成全儿子的感情,皇后没少在背后出力,最后是皇帝最宠信的道长说,四皇子命格贵重,需得两名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共同服侍,这才让邵家两姐妹同时嫁进四皇子府,当时邵芸琅的名声可真是臭不可闻。 所有人都说她不要脸,想抢亲姐姐的姻缘,没那个命还要争那口气,不孝不悌不忠不义,阴险又丑陋,难怪入府后四皇子连见都不愿见她。 第120章 赏花宴 邵芸琅当时心灰意冷,对这样的境况懒得理会,就住在一座偏院里自生自灭。 其实与她在武侯府的生活也没甚区别,无非是从一座牢笼跳到另一座牢笼罢了。 邵宛卿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了能参加赏花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每天三遍地问诊,以求不出任何差错。 赏花宴前一日,春熙高高兴兴地捧着新衣裳进来,“姑娘,夫人那边给您送来了三套新衣裳,说是为赏花宴准备的,您快来瞧瞧。” “可是请霓裳阁的崔娘子做的?”邵宛卿的衣服多到穿不完,对新衣并没有太多兴趣。 春熙顿了顿,回了一句:“奴婢也不清楚,稍后奴婢去问问。” 其实也不必多问,霓裳阁首席绣娘的手艺出众,衣裳一到手就能看出差别来。 邵宛卿皱眉,这衣裳与府里绣房做出来的无甚差别,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样的货色送来再多也多余,母亲正忙着大哥的亲事,肯定是下人疏忽了,是谁送来的?” “是蘅芜苑的兰花姐姐。”兰花是梁氏身边得用的大丫鬟,按理不该出纰漏的。 “去将兰花叫来我问问。” 春熙很快就带着兰花过来了,听到大姑娘的质疑,兰花笑着说:“姑娘恕罪,这事儿确实是奴婢做的不好,不过也是按照夫人的指示去办的。 咱们太晚去霓裳阁下单了,那边说崔娘子已经忙得不行,实在腾不出手来,因此这次的衣裳是请了衣锦阁的钟师傅做的。” 邵宛卿不悦地说:“为何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母亲太忙,你们难道不知道提醒她?” 兰花不敢争辩,积极认错:“是奴婢疏忽大意了,还请姑娘恕罪!” “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去忙吧。”邵宛卿颓然地说。 她其实心里明白,自从爆出她与四皇子的事情后,母亲虽说没怪罪她,可对她也冷淡了许多。 虽然她依然是嫁进皇家,可四皇子如今境况不好,连带着她也不得脸,父亲更是连见都不愿见她。 她以养伤为名闭门不出,何尝不是因为不敢面对如今的局面? “去打听打听,其他几位妹妹明日穿戴如何。” 春熙应诺,出去时发现背上出了冷汗,她还以为大姑娘会发脾气,没想到她如此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她们近身伺候的,也能明显感受到大姑娘地位的变化。 以往大姑娘任何一点小事,府里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从未有过疏忽。 参加宴会的新衣也都是早早送来,不喜欢了就再做,而且崔娘子也从未推却过,这一回想必也不仅仅是去晚了那么简单。 罢了,她们四个大丫鬟肯定是要陪嫁的,大姑娘嫁进皇家,她们走出去也高人一等了。 翌日,四个姑娘齐聚在侯府花厅,姹紫嫣红,美得各有特色,让人眼前一亮。 “宛卿,你的脚可好全了?身体要紧,可不能马虎了。”三夫人关怀地问,要说邵宛卿出事后谁对她的态度一成不变,那就只有三夫人了。 “多谢三婶关心,宛卿已经好了,您瞧,慢慢走是不是看不出来?”她娉娉婷婷地走到三夫人面前,行了一礼。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蜀锦暗花长裙,彩锦流苏披肩,朱缎镶嵌珍珠的云丝绣鞋,发上一对吉祥如意簪,看起来比平时的打扮更喜庆一些。 她大概提前了解过,清和公主喜欢鲜艳一些的妆容,也喜欢喜庆一些的颜色。 其他三位女孩各有特色,邵芸琅穿的是一身容易撞裳的桃粉色,显得娇嫩柔美,但一会儿女孩一多,她这样的装束肯定就不起眼了。 邵宛茹穿烟霞色的烟纱散花裙,像个花仙子,就是看着冷了些。 四姑娘邵宛妍一身俏皮的豆绿色长裙,一条渐变色的烟纱披帛,让这条裙子亮眼不少。 三夫人点点头,“是恢复的不错,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让自己再受伤了。” 三夫人的好心关怀在邵宛卿听来却像是警告,大概是怕自己在赏花宴上闹出丑事来吧。 其实今日这赏花宴她完全可以不用去的,谁都知道她是要嫁入皇家的,可圣旨未下,她就等于还未定亲,还是个未婚女子。 清和公主的帖子送到了她手里,她若是不去,岂不是将自己当成已定亲的姑娘,那未免太丢人了。 梁氏的脸上没太大的表情,叮嘱她们说:“武侯府的姑娘是同个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出门在外切记守望互助,谨慎行事。” 四位姑娘同时应答,然后带着丫鬟出门了。 邵芸琅在上马车前,邵宛卿从她身旁经过,小声说了一句:“二妹妹,你猜今天柔佳郡主会去赴宴吗?” 邵芸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七七四十九天还未过,她如何能出来?” “是么?柔佳郡主只是没了郡主的封号,但她依然是长公主的女儿,她若要去肯定有办法去得,二妹妹要小心了。” 邵芸琅没当一回事,反而关心她说:“你猜,她若是看见了姐姐你,会不会也用匕首刺你?” “我与她无冤无仇……” 邵芸琅打断她说:“她杀人还需要理由吗?而且你上次坠马的事真是她做的?姐姐如何笃定她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邵宛卿脸色一白,这段时日养出来的好气色都快要看不见了。 她冷哼一声,快步走向第一辆马车,不再与邵芸琅说话。 邵芸琅乐得耳根清净,上了马车后还特意叮嘱了墨香一句:“你今天只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无论谁叫你都不要离开。” 她今天带出来的是墨香和惜月,特意避开了青碧,即使知道这辈子轨迹不同了,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也许她始终没有信任过青碧,一个人可以背叛她一次就可以背叛她无数次。 墨香一脸茫然地说:“我是姑娘的丫鬟,自然是跟着姑娘的。” 邵芸琅笑笑不说话,这丫鬟傻有傻的好处,认死理。 第121章 谁丑谁知道 长公主在城外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庄,往年赏花宴都设在这里。 这座别庄建在一片桃林之中,里里外外都是果树与各色花卉。 赏花宴也无愧于它的名字,确实让人置身于花海中,景色格外优美。 今年换了清和公主主持赏花宴,原以为她会换个地方,没想到她将这座庄园借过来了,还精心装饰一番,更加美轮美奂。 邵芸琅前世死的时候这位公主都还在世,两人也算熟悉了,只不过重回少年,清和公主并不认识她。 “这就是武侯府的四朵金花吧?果然个个貌美如花,各有千秋,看着就让人喜欢。”清和公主亲自在门口迎客,让许多人受宠若惊。 “见过公主殿下。”四姐妹齐声说。 “好好,快进去玩吧,今日赏花宴,你们可也是主角呢。”清和公主打趣道。 众所周知,赏花宴可不仅仅是赏花,她们这些未婚女子也可以是花。 赏花宴前都有才艺展示,以前长公主在时,最喜欢将男孩女孩放在两个相邻的院子里,这边比琴棋书画,那边比吟诗作对,然后再出个题两边同时作答,选出一男一女得胜者。 优胜者能得到各家夫人精心准备的彩头,也可以看做是各家夫人为即将出嫁的女孩的添妆,是格外有面子的事情。 作为优胜者,往往都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求亲者不计其数。 为显公平,除了长公主做评委,还会请京城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来做评委,以往梁氏也都是来的,今年却以要为长子筹备婚礼为由拒绝了。 个中原因大家也都清楚。 “二姐姐还是第一次来赏花宴吧,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邵宛妍像出笼的小鸟,拉着邵芸琅就跑了。 进门后能遇到走在路上的少年,邵宛茹做不出这么不端庄的举止来,便与邵宛卿一起慢慢走着。 谁知刚穿过月洞门,两人与一群男子直面对上。 “快看,这不是武侯府的大姑娘嘛,咱们的仙子美人今日果然来了,灈二,你输了。”迎面一名轻佻的男子举着扇子对身旁的人说。 看来他们是在打赌邵宛卿会不会来。 邵宛卿俏脸一白,拉着邵宛茹快速绕过他们,背后传来戏谑的大笑声,让她无地自容。 邵宛茹突然后悔和邵宛卿走在一起了,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后来陆陆续续又遇到了一些人,有男有女。 以往邵宛卿在少年们眼中就是香馍馍,谁碰上了都要多瞧两眼,如今她成了有主的花儿,便也不那么受欢迎了。 不过女孩们对她热情依旧,甚至更加尊敬,毕竟能成为皇子妃的女人也没几个。 便是她们以后成家了,见到了邵宛卿也是需要行礼的。 “宛卿姐姐今天穿的真好看,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很快就要给你道喜了。”李莲溪和徐瑶几个相携着走过来,一群女孩围着邵宛卿叽叽喳喳。 邵宛茹很快被挤出了人群,她从小跟着邵宛卿出门,认识的女孩也都是邵宛卿带她认识的。 如今发现,只要有邵宛卿在,她们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庶女嫡谋 第63节 以往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将来自己嫁一个品级低的人家,这样的境况将会持续一生。 她也是堂堂武侯府的嫡出,凭什么就要矮邵宛卿一截呢? 邵宛妍带着邵芸琅一路穿过前堂,径直去向后花园,这里假山水池,映照着山上的桃花林,真是美不胜收。 “怎样?漂亮吧?”邵宛妍得意地说。 邵芸琅见四周居然没人,诧异地问:“美是美,不过为何这里没人来?” “这会儿还早啊,她们都还只顾着在前厅寒暄呢,傻不傻,既然是来赏花宴,那自然得赏花。” 邵芸琅哭笑不得,也只有邵宛妍这样的小姑娘才会把赏花宴当成纯粹的宴会。 不过这也正和她心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盛大的桃花盛开的美景,上一世出席赏花宴时,一路跟着邵宛卿,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见过了什么。 “这池子里有鱼,一会儿还可以问下人要鱼竿来钓鱼。”邵宛妍往水池里丢了一块小石子,很快就有鱼儿朝四处游开。 邵芸琅坐到一旁的秋千架上,设计这座庄园的人一定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春风拂面,美景入眼,真是惬意极了。 只是这样的惬意却维持不了多久,一群人打打闹闹地跑了过来。 “呀,这里有人了啊,我还以为只有我惦记着这里呢。” 邵芸琅回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只知道说话的女孩是岳家的,似乎与邵宛卿不和。 邵宛妍贴过来说:“二姐姐,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岳大姑娘,她最坏了,当时在宫里,也是她总说你坏话。” 邵芸琅眼睛眯了起来,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位岳大姑娘。 这时候,一名穿着浅红色印花长裙的女孩跑了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说问:“居然是邵二姑娘,没想到你今年也来了。” “薛二娘子。”邵芸琅依旧不能理解她的熟稔来源于哪,她们只见过一面而已。 “真好,我一直想去武侯府拜访里,可家人不让,等赏花宴后,可以约邵二姑娘出来玩吗?” 邵芸琅还没回答,岳敏姗抢着说:“薛二,你巴结着她做什么?她出门岂是自己能做主的,仰人鼻息的废物而已。” 邵芸琅扒下薛二姑娘的手,朝岳敏姗走过去,笑着问:“这位长着蒜头鼻的丑丫头是谁呀?” “邵芸琅,你敢说我丑?” 岳敏姗长得确实一般,皮肤略黑,不过她个高,看起来有种另类的健康的美。 “谁丑谁知道,反正我不长着蒜头鼻。” “邵芸琅!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岳敏姗个头比邵芸琅高不少,朝她扑过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邵宛妍吓得惊叫起来。 邵芸琅侧身一躲,趁机抬腿绊了她一跤,等她好不容易站稳转过身来,邵芸琅趁她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啪!”巴掌清脆而响亮。 第122章 活该挨打 众人没料到邵芸琅竟然是这般刚烈的性子,连岳敏姗都敢打。 以往她们与邵芸琅接触的机会少,一开始以为她是个怯弱胆小的庶女,后来她频频出风头,又觉得她是个低调且自律的人。 今日所见推翻了大家对她的看法,这位邵二姑娘走的确实是武将家大开大合的路子啊。 “邵芸琅!你太过分了!”岳敏姗气得直掉眼泪,以往都是她把别人骂哭,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了。 邵芸琅才不惯着她这样嘴巴毒的人,她们没仇没怨的,一上来就像疯狗似的咬着她不放,着实让人恶心。 “啪啪啪……”鼓掌声从假山后方传来。 众人转身,邵芸琅也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然后看到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杨钺玩味地看着她。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名身披白色裘衣的男子,龙章凤姿,正是谢家谢渊。 邵芸卿心中诧异,这二人就这么冠冕堂皇地走在一起吗?上回那件事后,两人不是假装闹掰了吗? 岳敏姗看到这两人来,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边控诉邵芸琅的罪行。 “演技真好!哭了这么久妆都没花,爷要跟你学习了。”杨钺嬉皮笑脸地说。 岳敏姗哭声戛然而止,“杨六郎……” 杨钺打断她,嘴角微微勾起,戏谑地说:“不要这么称呼本少爷,咱们不熟。” “杨小爷是故意拿我开涮的?还是来替邵二姑娘抱打不平?”岳敏姗接连受辱,已经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一个邵芸琅她还不放在眼里,自然有无数种方法讨回场子,可杨钺这般莫名其妙地为难她是为何? 杨钺双手抱胸,靠在身旁的谢渊身上,淡淡地说:“我们就是路过的,顺便看了一场戏而已,谁让你们爱演戏呢。” 谢渊推了他一下,冲这边的女孩歉意地说:“是我二人打扰各位姑娘的雅兴了,我们这就离开。” 姑娘们哪舍得他们走,杨钺倒也罢了,反正也经常能见到,可是谢渊却是难得一见。 尤其这些年他著的书一一问世,才名远播,可人却越发低调,据说连谢府都不住了,因为上门拜访的人太多。 这才是谦谦公子的典范啊,杨钺与他站在一起,一收一放,正好是最亮眼的两个人。 只可惜谢公子的身体太薄弱了,年过二十也没能成亲。 邵宛妍忍不住站出来说:“你就是谢久安吗?你长得可真好看。” 邵宛妍年岁尚小,即使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只是谢渊少与女子打交道,退后一步,作揖道:“多谢小娘子夸赞。” 邵宛妍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一抹羞红。 邵芸琅站到她面前,替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的带子,温柔地说:“景色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邵宛妍点头,“好啊,差不多快到才艺展示时间了,二姐姐今日要表演什么?” 她朝岳敏姗做了个鬼脸,嘲讽道:“有本事一会儿上台与我二姐姐比试比试。” 岳敏姗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邵芸琅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自认不敌。 但嘴巴上却不承认,“好啊,今日贵女云集,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庶女能否成为今日的优胜者。” 她说完还故意取笑杨钺,“杨小爷也要努力啊,毕竟谁都知道,杨小爷不学无术。” “嗤,懒得跟你这种女人争论。”杨钺转身就走。 岳敏姗气呼呼地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杨小爷别来我面前晃荡,各自安好吧。” 杨钺摆摆手,“此话有理。” 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和岳敏姗一道来的女孩子们许多还没能从那两位美男子身上收回心思。 岳敏姗心里有人,自然是对其他男子无感的,翻着白眼说:“快收起你们的花痴样,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女孩们纷纷回怼,“岳敏姗,你活该挨打!” 一群女孩闹得不欢而散,薛二娘子盯着花园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身去找邵芸琅。 她上次在武侯府就发现,这个庶出的邵二姑娘很不简单。 她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邵芸琅带着邵宛妍转进了一旁的小路上,这条小路的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两人一路走一路看,最后抬头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糟了,时间来不及了,咱们快回去吧。”邵宛妍担心一会儿迟到了。 邵芸琅本来就不想参加,她什么也没准备,拉着邵宛妍的手说:“别乱跑,刚才走了不少岔路,万一迷路就不好了。” “那怎么办?这边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邵芸琅指着前方的小院子说:“我们过去那边看看,如果有人正好可以问问路。” 邵宛妍没有拒绝,只是边走边唠叨:“这庄子也太大了,要是有人走丢了怎么办?怎么不多分派点下人来。” 邵芸琅走得慢,远远地看到那座小院子时觉得平平无奇,走近了才发现这院子很大。 她们刚一脚迈进去,两名持刀护卫从天而降,拦在她们面前。 “请回。”两人冷冰冰地说道。 邵芸琅拉着邵宛妍后退,惊讶地看着这二人,她只觉得面熟的很,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不过有这样的护卫在,说明这里面有人,她们确实不宜进入。 “抱歉,我们姐妹二人迷路了才误入此地,还请多担待,这就离开。” 邵芸琅说完转身就走,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邵家姑娘请留步。” 邵芸琅眉头一蹙,身体慢慢僵硬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当没听到。 不过邵宛妍已经先回头了,认出了是四皇子,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在小姑娘眼里,这位四皇子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大姐夫,也算是自家人了。 邵芸琅僵硬地转过身,瞧见不止四皇子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在,拉着邵宛妍屈膝行礼,“三位殿下安好。” 三皇子用扇子顶住下巴,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如此面熟,原来是当初赢了马球赛的那位邵二姑娘,真巧啊。” 二皇子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两位姑娘身上,有意避嫌,还给她们指路。 “这院子比较偏,你们应该是走错方向了,出去后一直朝东走,遇到岔路也别拐弯,很快就能回到主道上了。” 第123章 幸灾乐祸 “多谢二皇子指路,我们先告退了。”邵芸琅拉着妹妹离开,没瞧见后方三位皇子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她们走远后,邵宛妍才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感觉三皇子好凶,四皇子笑得好假,还是二皇子比较亲切。” 邵芸琅记得她上辈子还曾经喜欢过三皇子来着,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呢? 她进宫后与家里也没什么联系,只知道她后来嫁到了外地,后来过得如何也不得而知。 她故意说:“他们都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心机深沉,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我一个小姑娘和他们能有什么交集?不过四皇子如果真成了大姐夫,咱们家肯定要……唔……” 邵芸琅捂住她的嘴,神色严厉地叮嘱道:“别胡说,那种事我们武侯府绝不参与,这是掉脑袋的事!” 邵宛妍拼命点头,等邵芸琅放开她,她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说:“我知道轻重,不过是在姐姐面前随口一说罢了,你也不用这么凶吧?” 庶女嫡谋 第64节 邵芸琅懒得理她,带她走出小道,回到主道上就能瞧见来往的仆从了。 “两位邵姑娘请留步!”一名丫鬟急匆匆跑来,焦急地说:“二位姑娘让奴婢好找,赏花宴已经开始了,二位快随我来。” 邵芸琅一路上不说话了,邵宛妍生她的气也不说话,二人低调地走进花园,落座在邵宛卿身后。 隔壁有朗朗读书声传来,两座院子间隔着一道镂空雕窗的薄墙,什么动静隔壁都听得到,引得在座的女孩们都没多少心思关注台上的表演。 所有女孩围坐在花圃外,隔着一圈花圃有一个圆形高台,一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孩正在翩翩起舞。 一舞毕,掌声起,清和公主笑着说:“刘三姑娘的这支绿腰舞跳的极好,腰似韧柳,翩然若仙,很有长公主年轻时的风范呢。” 那位刘三姑娘高兴地笑了起来,“殿下谬赞了,臣女也是听说过长公主擅长绿腰舞,却不曾目睹过,真乃一大憾事。” 邵宛卿趁机转过头来训了邵芸琅一句,“听说你打了岳大姑娘,她记仇的很,不会善罢甘休的。” 邵芸琅轻声说:“是她无礼在先。” “但是你先动的手,母亲再三交代不要惹事,二妹妹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两位妹妹着想,别连累了武侯府的名声。” 邵宛茹转过来瞪了她一眼,神色也很难看,刚才她们被岳敏姗好一通教训,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真是丢尽了脸面。 “二姐姐还请安分些。” 邵芸琅只当没听到,指着台上的女子问:“她是谁?以前似乎没见过。”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邵芸琅的声音一出,台上那名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令日月失色的脸庞,她身材纤细,气质高雅出尘,笑起来时却又显得温柔婉约。 邵芸琅总觉得看着眼熟,后来发现大家的目光在她与邵宛卿之间来回切换,顿悟了:这名女子的气质竟与邵宛卿如出一辙。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难分高下。 “小女子来自扬州府,姓宁,无甚才艺,奏一曲《渔舟唱晚》,请诸位品鉴。”她跪坐在高台上,古琴置于腿上,气质大变,透着一股放荡不羁。 “原来是扬州知府家的姑娘,那不就是赵国公的外甥女么?” 邵宛卿淡淡地说:“这位宁姑娘的母亲与皇后娘娘乃是亲姐妹。” 旁边的岳敏姗幸灾乐祸地说:“有消息称,是皇后娘娘写信让宁家将长女送来京城,目的是为了和皇家结亲。” 三位皇子中,二皇子不起眼,三皇子与中宫不和,四皇子已经要定下邵宛卿了,这位宁姑娘要许配给谁呢? 瞧着她与邵宛卿如出一辙的气质,邵芸琅小声说:“大姐姐,看来你有竞争对手了。” 邵宛茹与邵宛妍不可思议地问:“怎么可能?”难道皇后娘娘要变卦不成? 邵芸琅还是比较了解赵皇后的,她前世对邵宛卿很满意,为了拉拢武侯府,也没给四皇子安排品阶高的侧妃。 但这辈子不同了,她估计心里憋着气呢。 宁姑娘不一定会嫁给四皇子,但用来恶心恶心他们家还是能做到的。 琴声起,既有渔翁醉酒的豪迈,又有江南小调的精致典雅,许多人弹奏此曲很难达到二者兼容,这位宁姑娘不仅技艺高超,连曲调中的感情也拿捏的恰到好处。 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邵芸琅拍手叫好。岳大姑娘直接站起来为她摇旗呐喊,还幸灾乐祸地瞥了邵宛卿一眼。 邵芸琅觉得她脑子不清楚,四皇子也是她的心上人,多个竞争者对她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她觉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愿别人得到也不给邵宛卿? 这回不仅清和公主称赞了她,就连其他几位诰命夫人也频频点头,可见是非常满意了。 岳大姑娘起哄道:“不如让咱们的邵大姑娘也来弹奏一曲,一较高下吧?” 邵宛卿镇定自若,答道:“宛卿今日并不打算上台,我们武侯府今日来了四位姑娘,二妹妹和三妹妹表演即可。” 今日赴宴者众多,也并不是每个姑娘都要献艺的,一般都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才会走上那高台,而且像邵芸琅上辈子那样籍籍无名之辈,也是得不到这样的机会的。 那位宁姑娘琴弹得好,珠玉在前,许多姑娘都不敢上了。 谢灵之从座位上起身,走上高台对评委席行了一礼,高声说:“小女子姓谢,不才,给大家变个戏法吧。” 女孩们哄堂大笑,有人打趣道:“谢姑娘,你多才多艺,随便选一样展示便是,我们都甘拜下风的,不必如此自谦。” 谢灵之淡定地说:“我近来就钟爱这个,只图一乐。” “上回你还说在学雕刻,怎么这喜好变得如此快?” “天冷,不愿动刀子。” 谢灵之身上披着天蓝色的薄披风,只见她撑开披风给大家展示了一圈,然后在原地快速转了一个圈,再打开披风后,里面竟然跳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第124章 第一 “呀,好神奇!” “是活的兔子,真可爱啊。” “怎么做到的?” 谢灵之将兔子送到邵芸琅手上,冲她笑笑,然后回到高台上继续变了一只鹦鹉出来,那只鹦鹉还会说话,不停地重复着:“美人!美人!……” 女孩们开怀大笑,评委们也乐得不行。 清和公主打趣道:“谢姑娘果然不愧天下女子第一人的称号,真是什么都会!不过这变戏法可不能算是才艺,不能给你头名,你要不要再来一个?” 谢灵之拒绝了,“不必了,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说完从高台上下来,经过邵芸琅面前时朝她眨眨眼。 邵芸琅抱着那只可爱的白兔子哭笑不得,这小东西是要送给她养吗?可她从未养过小动物。 邵宛妍伸手过来摸,爱不释手,“谢姑娘真的很喜欢二姐姐你呢,这么多人,就把兔子送给你了。” 邵宛茹冷哼道:“明明那只鹦鹉更贵重,怎么不见她送给你?” 邵芸琅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可理喻,反驳道:“那只鹦鹉已经飞走了,要不三妹妹去抓回来?” 之后连着几个姑娘上台,表演的都差强人意,反倒更衬托出宁姑娘的不凡。 宁姑娘的位置在花圃另一侧,她们看不见,不过从窃窃私语中也能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比如她刚到京城没几天。 比如她住在皇后宫中,深受皇后喜爱。 “邵家的姑娘还未上台过吧?该不会是不敢了吧?”对面有人大声了一句,然后是一片意味不明的笑声。 岳敏姗也附和道:“可不是,有些人眼高于顶,以为靠着一点功劳就能幸运一辈子,殊不知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邵宛茹被刺激的站起来,大步走上高台,可是当她站在上面,却能瞧见隔壁躲在镂空窗后偷看的男子们。 她俏脸一白,连动也不敢动了。 “邵三姑娘,你倒是开始啊,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就是啊,这都快午时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不会是什么都不会吧?” “武侯府的姑娘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她们可是什么都会呢。” 一阵刺耳的笑声传开,邵宛茹又羞又气,更是不敢动弹了。 邵芸琅见状,掐了一朵桌上插瓶的月季花放进袖中,起身走上去。 她握住邵宛茹冰凉的小手,笑着说:“三妹妹是不是看到什么不雅的东西了?有些人确实挺伤眼睛的,我站上来才发现,这里看人看得特别清楚。” 邵宛茹终于缓过来了,甩开邵芸琅的手,提着裙子跑下高台。 女孩们还没什么感想,隔壁的少年们发出一声长叹,多少有些嘲讽的意思。 邵芸琅往那边轻轻瞥了一眼,少年人无状,但也无伤大雅。 她还看到了隔壁的高台上跳上来了一个人,熟悉的衣裳熟悉的脸,不正是杨钺吗? 对方手里握着一张弓,拉开后对准她这边,赢得了一片喝彩声,不过最后却临时改变了方向射向高空,“嗡”的一声,箭矢破空而 出,然后一只小鸟落了下来。 “好!” 女孩们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却看不清隔壁的情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砍,下一刻,一道鼓声如平地一声雷,惊醒了大家。 “她要做什么?” “吓死人了,她敲鼓做什么?” 原来是邵芸琅走到了高台边缘的大鼓前,正在打鼓呢,难道她要表演的就是打鼓? 不少人露出不屑的表情,谁要听打鼓啊,吵死了。 邵芸琅敲了几下就停了,指使着一旁的太监说:“劳烦将这些大鼓搬上来。” 那太监疑惑地问了一句:“所有的?” “对,所有的,平放在地上即可。” 高台边缘一共立着六面大鼓,本也没什么用处,被挪到高台上后,正好将这块地方占满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 “快看,她在脱鞋。” “她还脱了外裳,这……” 邵芸琅脱掉的是外面的袄子,里面一条粉色绣玉兰花的抹胸裙,袖子宽大,虽不是水袖,轻轻一甩,她人也跳上了大鼓。 “她要跳舞?” “这……这是什么舞?” 只见邵芸琅穿着白色袜子踩在大鼓上,脚尖轻点,大鼓发出轻微的震鸣声,她在大鼓上翩翩起舞,鼓声随着她的动作变幻组成了一支动听的乐曲。 “这也是……绿腰舞吗?从未见过这样的绿腰舞。” “不伦不类吧……” “可是真的好美啊!而且绿腰舞柔美,邵二却跳出了些许凌厉的气势来,真神奇。” 隔壁的声音已经彻底停了,女孩们没发现,那道隔墙边上站满了人,许多人都被这支舞蹈惊艳到了。 “这就是邵家二姑娘啊,瞧着竟不比大姑娘差。” “此女腰细腿长,容貌甚美,又多了几分刚劲之美,柔中带刚,堪称完美。” 庶女嫡谋 第65节 “想不到武侯府一个庶出的姑娘竟然还有如此出众的舞技,她与邵大姑娘同龄吧?” “怎么?有想法了?赶紧让家人提亲去啊。” 杨钺盯着那旋转在大鼓上的女子,面红耳赤,心里骂道:这女人怎么什么都会?以前也没发现她连跳舞都会啊。 不过跳得好又能如何?哪家挑媳妇也不看你跳舞跳得好啊,真不明白这赏花宴办的意义在哪里。 邵芸琅借着大鼓的弹力,向后空翻落地,长袖一甩,月季花瓣当空飘落下来,迷花了不少人的眼。 隔壁传来叫好声。 女孩们纷纷用袖子遮面,再偷偷从缝隙里朝那边看去。 清和公主鼓掌说:“此舞不用本宫过多点评了吧,岂止是一个“美”字足以形容的,若是后面没有更出色的表演,此舞当得第一。” 好就是好,大家有眼睛看有耳朵听,即使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邵芸琅跳出了一身汗,盈盈一拜走下高台,然后带着侍女去找地方更衣。 后面仅剩的几位女孩都打了退堂鼓,并不愿意上去做陪衬,这一段也就提前结束了。 第125章 口下积德 邵芸琅被带进一间安静的厢房里,外面是一片竹林,四周静悄悄的,前面的动静一点儿也听不到。 她拽住那个带路的小丫鬟问:“这是哪儿?我换个衣裳而已,怎么走到这来了?” 小丫鬟镇定地说:“姑娘,这里就是为主子们准备的休息室,四周原本的护卫都撤走了,您可以安心更衣。” “是吗?”邵芸琅吃过的亏可多了,见过的阴谋诡计更多,这个时候只要钻进来一个男人,她有口都说不清。 “墨香,四周看看,开春了,别有蛇躲在草丛里。”邵芸琅吩咐道。 墨香觉得有理,折了一根竹叶枝去查看了。 小丫鬟觉得这位姑娘太多事,不卑不亢地说:“姑娘尽管放心,公主殿下天天都有派人打理院子的,断不会有危险。” “隔壁院子是什么地方?” “也是休息室。” 邵芸琅松手,对惜月使了个眼色,后者拉着那小丫鬟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几岁啦,是清和公主身边伺候的吗?走,咱们出去聊聊天吧。” 等二人离开,墨香也回来了,对邵芸琅说:“姑娘,没发现蛇,不过居然有一窝兔子在这里安家,和谢姑娘送您的很相似呢。” 邵芸琅点点头,对她说:“跟我来。” 她带着墨香拐到隔壁院子,推开最偏的一间进去。 墨香自觉地将窗户关好,屏风摆好。 邵芸琅迅速换好衣裳,这地方她有心理阴影,一刻也不想多留。 等二人走出房间,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动静,有人问:“邵二姑娘不是在里面吗?她人呢?” “对啊,她不是来更衣吗,怎么不见人影了?” 墨香疑惑地问:“姑娘,她们怎么知道您去的是哪个院子?” “是啊,她们怎么知道的呢?走,爬到墙上去。”邵芸琅看到角落里有梯子,踩到梯子上,刚好能看到隔壁的动静。 她借着桃树的遮挡,光明正大地偷窥。 “难道是已经更衣完回去了?” “不对啊,咱们过来也没碰到她,该不会是往其他方向去了吧?” “哎呀,这里怎么有男人的脚印?” 邵芸琅挑挑眉,这声音明显是岳敏姗的,人是她带来的?可她俩结仇是今天的事,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安排好陷阱坑害自己了? “这脚印是从房间里出来的,你们看,窗台上也有,脚印还很新呢。” “难道邵二姑娘被人掳走了?” 越来越多人往这边过来,邵芸琅还看到了武侯府的其他三个姐妹,估计是听到什么消息来的。 她趴在墙头上想:这到底是谁要害她?想做什么呢? 刚才如果她就在隔壁院子里更衣,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个脚印明显是后来才有的,也就是说,她在这边换衣裳,隔壁出现了个陌生男子,然后发现屋里没人就从后窗跑了。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又是怎么确定她一定会来此地更衣的呢? 邵宛卿推开堵在门口的人走进来,岳敏姗立即大声说:“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邵芸琅失踪了!被男人掳走了!” 邵宛卿怒视着她,“岳敏姗,口下积德!你是亲眼瞧见了吗?” 谢灵之在屋里屋外走了一遍,摇着扇子说:“是谁说芸琅来了这座院子的?又是谁发现的脚印?” 谢灵之走到岳敏姗面前问:“是你带大家过来的?” 岳敏姗愣了一下,随即抬着下巴说:“是一个小丫鬟告诉我的,邵芸琅打了我,我要来找她算账的,结果进来也没看到人。” “把那个小丫鬟找来当面对质吧,还有,刚才带芸琅过来的丫鬟呢?还有她的两名侍女,对方总不能一次性掳走三个人。” 邵宛妍拍手叫好:“就是,这简直漏洞百出,是岳敏姗你想污蔑我二姐姐的清白吧!”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岳敏姗看向左右,发现刚才还和她同仇敌忾的女孩一个个都不敢看她,表明了不想承认。 大家不过是看热闹罢了,谁愿意当个污蔑人的名声?而且武侯府可不是人人都得罪得起的。 惜月带着那丫鬟转了回来,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紧张地问:“我家姑娘呢?” “惜月?你上哪儿去了?你主子呢?” 惜月没搭理她们,在院子前后转了一圈,然后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把姑娘弄丢了,呜呜……” 邵芸琅憋笑,爬下梯子,对墨香说:“我去屋里躺着,你去隔壁告诉她们我在这里。” 墨香已经很期待看到她们惊愕的表情了,高高兴兴地转到隔壁院子。 “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墨香一脸迷糊地问:“你们也是来更衣的吗?” “墨香?二姐姐呢?”邵宛妍激动地问。 墨香指着隔壁说:“哦,二姑娘在隔壁休息,她有些累了,说要躺一会儿,奴婢是听到这边的声音才过来的。” 一群女孩面面相觑,有人问出了大家所想,“邵二姑娘不是被带到这座院子更衣的吗?” 墨香笑着说:“原本是的,不过奴婢在后院发现有蛇,就带着姑娘去隔壁了,各位主子要过去吗?”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不去看一眼心里不得劲,于是全都转到隔壁去了,果然看到邵芸琅安好地躺在床上,被人吵醒后不耐烦地问:“怎么这么多人?” “你一直在这边?”邵宛卿问道。 邵芸琅坐起来,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件,神色自然地说:“不然呢,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香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还补了一句:“是不是该用午膳了,所以大家来喊我家姑娘去用膳的?” 众位姑娘暗忖:好大的脸! 邵芸琅看看天色,点头附和:“确实该用膳了,难怪我都饿了。” 事情没有后续,岳敏姗越想越不对劲,当即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找刚才报信的那人。 还以为能抓住邵芸琅的小辫子,没想到她还挺机灵。 邵芸琅也心知这里有鬼,让惜月看紧那个带路的丫鬟,一会儿她要问话。 第126章 表哥表妹一家亲 清和公主听到这边闹出的乌龙,严肃地说:“虽说是虚惊一场,但此事不可疏忽,让人去查清楚那个脚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哪家的公子不小心误闯了?”京兆府尹夫人若有所指。 刚才邵芸琅在台上的表现许多人都看到了,未必没有那色胆包天的偷偷跟踪过来。 在座的夫人们脸色都不太好看,清和公主第一年主持赏花宴,请了她们来做评委,若真闹出了丑闻,她们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而且更重要的是,万一查出那个登徒子是自家的孩子,那才真是颜 面无存。 就在这时,有人跑进来高声呼救:“不好了,宁姑娘落水了!” “什么!” 清和公主眼前一黑,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她第一年办赏花宴就要出人命吗?还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她怎么这么倒霉? “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 来通报的是薛二姑娘的丫鬟,一紧张话也说不出来,清和公主等不及,亲自带人过去查看。 岳敏姗路过邵芸琅身边时瞪了她一眼,“扫把星!” 邵芸琅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岳大姑娘属猴的吧?” “本姑娘属兔的,怎么,你连自己属什么都忘了?”她们可是同岁的。 “可我瞧着你更像属猴的,上跳下窜,不累么?” “你……你给我等着!” 邵芸琅心中不屑,这话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岳敏姗头脑简单,除了给人当刀使,也没什么威胁。 后院的水池不止一处,不过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邵宛妍带邵芸琅去过的那处。 她们到的时候,宁姑娘已经被人救上来了,披着一件眼熟的披风站在一棵桃树下,脸色白中透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旁,瞧着竟然不狼狈,还有些楚楚可怜。 而不远处,几名男子背对着她们站着,邵芸琅一眼就认出来是三位皇子,还有杨钺和谢渊。 她迅速扫了一圈,除了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侍卫,那也就是说,将宁姑娘从水池里救起来的人就在他们当中了? 谢渊肯定是不能下水的,杨钺恐怕没那爱多管闲事的毛病,剩下的那三位,邵芸琅只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了。 见到这几个人,女孩们有的大胆上前见礼,有的俏生生地躲在人后,只有清和公主来不及问候他们,跑去问宁姑娘,“你没事吧?” 宁姑娘摇摇头,她身旁的小丫鬟却说:“回禀公主殿下,您一定要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庶女嫡谋 第66节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这院子里除了宁姑娘主仆就是那几位了,总不能与他们有关吧? “我们姑娘想到后院看看美景,没想到走到这边时一名丫鬟突然冲了出来,将我家姑娘推进了水池里,还好薛二姑娘就在附近,跑来相助,但她力气小,没能将姑娘救起,后来还是……” “闭嘴。”宁姑娘呵止了她后面的话。 有人眼尖,问:“宁姑娘,你怎么披着男子的披风?” “好像是四皇子的披风。”有人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邵宛卿。 邵宛卿在看到四皇子出现时就没往前走了,她现在对四皇子感情复杂的很,爱慕之心仅剩不多,反而是烦恼大于欣喜。 等看到四皇子的披风出现在宁姑娘身上,她脸色一变,更加想逃离这个地方了。 杨钺在那边起哄说:“你们不知道吧,是四皇子好心将这位姑娘从水里救出来的。” 这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 邵芸琅只觉得讽刺,上辈子是她在这里被四皇子救上来,这辈子换成了别人。 难道说,四皇子也想同时纳了这位宁姑娘?她爹只是四品知府,对他有多大的用处? 还是说,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宁姑娘走到邵宛卿面前,板着脸说:“今日之事纯属意外,邵姑娘不必介意,苏晴与四皇子乃是亲亲的表兄妹,不存在男女之情。” 四皇子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只是瞧着邵宛卿的神情充满了愧疚,让人 不忍心责怪。 邵宛卿面色如常,大方地说:“宁姑娘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见死不救,才真是令人心寒,何况你们是表兄妹。” 杨钺不嫌事大地说:“表哥表妹一家亲,表兄妹成亲的不要太多。” 谢渊咳嗽一声,提醒他:“少说两句。” 杨钺指着另一旁的花丛说:“你们好歹关心一下另一位女英雄,那位救人不成差点自己淹死在水池里的姑娘,是我用绳子吊起来的,先声明,我绝对没有碰到过她一根手指,眼睛都是用布蒙起来的,谢久安作证。” 谢渊与薛二姑娘的丫鬟同时说:“确实如此。” 每年的赏花宴都会成就好几对新人,今年瞧着这架势,好像结仇的比结亲的多。 清和公主不管这个,她忙让人带宁姑娘下去泡澡换衣裳,至于他们之间是否要负责,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四皇子是在乎邵宛卿的,冲着武侯府的权势,他也不应该弃邵宛卿选宁苏晴。 最后的结果应该是两个都娶了,反正皇子有一正妃二侧妃,多正常的事。 薛二姑娘非常聪明,她冲出来救人只是想向皇后邀功,结果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被杨钺以这样的方式救起后,她知道对方不想与自己有牵扯,当即找了地方躲起来。 大家找到她时,她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三月的天还是冷的,她全身上下湿透了,全靠毅力支撑着。 只看这一点,邵芸琅觉得这位薛二娘子比宁姑娘强,但她后来选择进宫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愿还是家族的意愿。 “人没事就好,快去找太医来瞧瞧,可别冻出毛病来。”清和公主开始头疼了,她办个宴而已,怎么事情这么多? 午膳准备的很丰盛,不过大家的心思都在之前那两件事上,根本无心吃饭,邵芸琅中途离席,邵宛卿忙让春熙跟着去。 第127章 又闹出人命了 邵宛茹放下筷子说:“她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邵宛妍也觉得奇怪,“好像二姐姐得罪了很多人,可她也没做什么啊。” 邵宛茹冷哼,就她那性格怎么可能会不得罪人? 而且越是出色的人越会让人妒忌,她又不像邵宛卿有够硬的出身,左右逢源的性格。 一个庶女,偏还这般出众,能让人心服口服才怪。 邵芸琅在一间杂物间里看见了刚才带路的小丫鬟,门口有婆子守着,显然清和公主也知道她是有问题的。 邵芸琅开门见山地问:“是谁让你带我去那座院子更衣的?” “奴婢没有……” “想清楚再说,我问过了,你是这庄子上的侍女,也就是长公主府的人,虽说清和公主不是你正牌主子,但要处死一个侍女也是轻而易举。” 小丫鬟并不怂,理直气壮地说:“那边就是安排给姑娘们更衣的,您随便一问便知。” “是啊,我是问了,但我走了一圈,发现那一排的院子都不是最近的,但却是地形最复杂的,那么休息室是谁那排在那里的呢?” “奴婢不知。” “你的职责是端茶倒水,带路这种事你也揽来做?” “奴婢见姑娘跳舞跳得好,有心在姑娘面前奉承罢了。” “说话滴水不漏,长得也可人,你这样的丫鬟怎么会被安置在这别庄里?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被赶到庄子上的?” 这句话刺激到了对方,小丫鬟抬头怒视着她:“邵二姑娘真是好不讲理,为何要为难我一个小丫鬟?你们这些主子高高在上,我们命如草芥,想杀便杀就是了。” 邵芸琅忍不住鼓掌了,“不得了,你这丫鬟我着实喜欢,不如你说出你主子是谁,我去问他要过来,以后跟着我如何?” “呸,好不要脸的姑娘。” 邵芸琅哈哈大笑,走过去一脚踩在她手掌上,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说:“本姑娘其实根本不用审问,你是谁的人一目了然,不想说就算了。 我本以为是柔佳郡主……哦不对,她现在不是郡主了,我本以为是柔佳算计我,但我猜测,她这会儿疯病应该加重了,脑子不会这么清楚,那你一定就是长公主的人了。 长公主可真看得起我,竟然屈尊对我一个小小庶女出手,那她想做什么呢?将我掳走杀了?” 邵芸琅后面的话并不是对着小丫鬟说的,她后退一步,自言自语道:“罢了,你一个听命行事的小丫鬟能知道多少,倒是可以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春熙从头听到尾,邵芸琅并没有避讳她。 可这会儿,她心情有些复杂,二姑娘的变化属实太大了,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 “姑娘,那她怎么处理?就这么放过她吗?”墨香指着缩成一团的小丫鬟问。 邵芸琅吩咐道:“扒光衣服丢进水池里,泡上半个时辰,若是活着算她命大,死了就丢去乱葬岗。” 墨香力气大,按住那小丫鬟,惜月动手扒衣服,还叫春熙过去帮忙。 那小丫鬟终于怕了,尖叫起来:“住手!你们住手!我是长公主的人!” 邵芸琅冷笑:“笑话,你以为长公主会保你?她若是出面保你,就证实了是她要害我,她能为了你一个小丫头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过错?” 那小丫鬟面色惨白,终于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挣脱开墨香的手,爬过来求饶:“姑娘饶命!姑娘,我知道错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而且您不是没事吗?您绕我一条狗命吧!” 她拼命磕头,眼泪混着血水,说:“您将我要走吧,以后走牛做马报答您的不杀之恩!” “迟了。”邵芸琅的心多半时候是冷的,对惜月她们说:“给她留个肚兜底裤,算是我最后的慈悲。” “啊……不要……” 邵芸琅走出杂物间,外头守门的婆子看到她出来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邵芸琅对她们说:“如果清和公主问起来,你们如实汇报即可。” “……是。” 春熙小跑着追上她,忍不住问:“二姑娘,您真的要在这里杀人?这里毕竟是长公主的别庄,而且那小丫鬟都交代了,我们可以交给清和公主处置,何必……” “何必什么?” “何必和长公主撕破脸呢?她身份尊贵,您还真能找她报仇不成?” 邵芸琅回头看她,然后摇摇头,“春熙啊,我以前觉得你挺聪明的,当初陷害我的时候不也挺狠的,今天怎么怂了?” 春熙张开嘴就要反驳,被邵芸琅堵了回去,“别说话!今日若是邵宛卿吩咐你做这些事情,你也要阻拦吗?” 瞧她那点胆量也知道是不可能违背邵宛卿的命令的,所以,是什么给她底气以为自己会听她的? 春熙陪着她回到宴席上,她们离开的时间不长,大家就算明知道邵芸琅有事也不好开口询问。 没过多久,一名管事婆子跑了进来,附在清和公主耳边说了句话,后者震惊地看向邵芸琅,没想到她下手这么干脆利落。 谢渊身体不好,这样的宴会以前从来不参加,这次被杨钺拖来,但也坚持不了全场,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先撤了。 杨钺送他,出门时看到两名护卫抬着一具尸体往外走,随口一问:“又闹出人命了?” 护卫只摇头不说话,走得飞快,白布被风吹起一角,杨钺看到了一条光溜溜的腿,是女子的无疑。 他皱眉道:“真是晦气,以后这样的场合小爷也不来了,有女人的地方就是麻烦。” 谢渊走得很慢,这样的天气还裹着厚厚的裘衣,时不时咳嗽一声。 他打趣道:“明明你刚才玩得很开心,还夺了个武魁,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还要跟他们比做文章?”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开心了?不过最近手头紧,夺魁有奖励,能解我的燃眉之急,那些掉书袋的公子哥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说不定还没我厉害呢。” 他瞧着谢渊笑着说:“当然,如果你出手,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谢渊笑着摇头,这样的风头他向来是不要的,徒增烦恼罢了。 第128章 心生向往 两人走出别院上了同一辆马车,谢渊将一旁温着的药喝了,含了一颗蜜饯,问他:“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这么缺钱?我还有些积蓄,可以借你应急。” “得了吧,你自己就是个药罐子,钱能有多少,而且我是做买卖去了。”杨钺不是不想拉谢渊一起入股,只是不好解释他的消息来源。 而且谢渊确实没有发大财的愿望,如果可以,他希望谢渊能多活几年。 “对了,听说海外有一种神药,能治各种病症,你让你爹派人出去找找吧,也许真有用呢?” 谢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的消息我从小听过的太多了,每次都满怀希望,最后还不是那样,其实能活到二十岁已经是奇迹了,剩下的日子就看老天爷的安排吧。” 杨钺却不这么想,天天等死的滋味太难受了,可他确实无法帮他做什么。 “别说这个,你大嫂和三哥快到了吧?” 提起这个,杨钺就真的开心了,“是啊,就这几天了,我的小侄女我才见过一次,那时候还是抱在手里,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还有个小侄子,听说还不到半岁,这么小就要路途奔波,也是遭罪。” “能回来就好,起码你做事有个能商量的人,别再冲动行事了。”谢渊只知道他杀过辽东使臣,他要是知道杨钺还杀过赵殷晟,恐怕就不是这样的语气了。 杨钺囫囵地说:“放心,我理智的很。” 庶女嫡谋 第67节 “说起来,刚才在别庄里,你好像对那位邵二姑娘挺关注的,她好像遇到麻烦了。” 杨钺撇撇嘴,不太在乎地说:“她会遇到麻烦可太正常了,与我无关。” 他相信邵芸琅自己就能解决,如果需要帮忙,她肯定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这么想着,他掀开窗帘对随行的长戈吩咐一句,“把宋七留下,一会儿再回去。” 长戈心思通透,笑着去传话了。 邵芸琅是带着一箱东西回府的,她夺魁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让许多人料所不及。 “邵家真是风水宝地,祖孙三代个个出色,就连女孩也一个个培养的文武双全,想不羡慕都不行。” “邵宛卿就罢了,眼看就要成为皇家媳妇了,这个邵芸琅只是庶出,否则定要又被高门大户抢破头了。” “那也未必,娶妻娶贤,舞文弄墨的姑娘心气高,何况是这文武双全的,听说性情也狠,好人家的孩子可不敢要这样的。” “庶出的姑娘,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邵芸琅之后几天都没出门,不知道外面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说她好的也有,说她不好的也有。 她的那支舞也被广为流传,据说不少舞姬都争相模仿,成了秦楼楚馆最受欢迎的节目。 除此之外,邵宛卿与宁苏晴也是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家都在猜测四皇子最后会娶谁。 倒是那个死在别庄水池里的丫鬟没什么人知道,长公主府也风平浪静。 邵芸琅要找的那个男人并没有找到,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间过的飞快,这一天,邵芸琅约了谢灵之去爬山,这个季节山上是最漂亮的。 马车驶出城门,正好与迎面的车队擦肩而过。 谢灵之喊了声:“停车!快停车!” 邵芸琅看向窗外,问她:“怎么了?” “我瞧见杨府的车队了。” 邵芸琅灵机一动,问:“是大将军府有人回来了?” 杨家的事情外人并不知情,邵芸琅也就不知道杨钺的大嫂与三哥要回京了。 谢灵之跳下车,往后跑了一段,那边的随从瞧见她也赶紧停下马车。 中间那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位年轻妇人,皮肤微黄,脸上有些雀斑,但五官甚美,穿戴极为简单,谢灵之却喊她:“大表嫂。” 辛梓墨欢喜地拉着她转了一圈,“灵之都长成大姑娘了,两年未见,变化还真大。” 邵芸琅也跟了过去,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直到两人情绪平缓些,谢灵之才将她拉过去介绍。 辛梓墨听说是武侯府的姑娘很是诧异,因为他们家,包括谢家,与武侯府向来没有来往。 不过年轻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来的快,女孩子们之间的交情也更纯粹些。 “今日风尘仆仆,我就不与你们多说了,改日再请两位上门做客。” 马车上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这位杨少夫人便赶紧上了马车,还朝她们挥挥手。 谢灵之高兴坏了,“我最喜欢这位大表嫂了,为人谦和通透,还会耍一手好刀,听说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 邵芸琅的思绪回到了上辈子,关于这位杨少夫人她了解不多,她死的太早了,据说是得知杨大郎死在战场后自戕的。 至于她的两个孩子也没保住,为什么没保住她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大家的目光也没放在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身上。 杨家那一劫难死的人太多了,主心骨都死了,剩下一个杨钺和年迈的祖母,那几年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邵芸琅突然很想知道杨钺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是否能扭转杨家的运势。 没有四皇子在背后运作,皇帝算计杨家应该没那么顺利了吧? 谢灵之说了不少关于辛梓墨的故事,比如她在边关开了个慈幼局,专门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 邵芸琅很认真地听着,越听越觉得,这样勇敢善良的女人不应该死得那么早。 谢灵之激动地说:“不用等她给我们下帖子,过两日,等她休整好了我们就上门拜访,我最喜欢听她给我讲塞外风光了。” 邵芸琅心生向往,“好,就怕他们家不欢迎我。” “怎么可能?咱们只是去拜访杨少夫人的,与其他无关。” 谢灵之一路上谈兴极浓,还说了家里的趣事。 “祖母强压着小叔娶妻,那日他会去赏花宴就是被逼着去的,祖母发话了,今年内一定要让他成亲。” 邵芸琅却知道这事情没成,因为谢渊到死也没有成亲。 第129章 做客 “能嫁给谢公子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不过他自己应该没这个想法。” “是啊,小叔不会轻易答应的。” 邵芸琅扭动着手指,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按她的要求,谢渊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他性情温和,命短,身体差不能圆房,也就意味着嫁给他不用生孩子,只需要做两年合格的谢夫人即可。 这是目前为止,邵芸琅觉得最适合自己,也最让自己心动的结亲对象。 “这里是青云观后山?”邵芸琅走了许久才发现这一点,这个季节与上次来的变化太大了。 “是啊,半山腰有个瀑布,瀑布下有个深潭,潭里有鲜美的鱼,我们去钓鱼,然后拿到我小叔那做成好吃的,全鱼宴你吃过吗?” “全鱼宴?咱们能钓上那么多鱼吗?我从未钓过鱼,也许一条也钓不上来。” 谢灵之自信地说:“不可能,我看小叔钓很简单的,他厨艺很好,做的鱼非常美味。” 邵芸琅以为她技术了得,可真到了那儿,谢灵之就连鱼竿都不会弄,拿着没有钩的鱼竿丢进水里。 邵芸琅傻眼了,“你也没钓过鱼?” 谢灵之红着脸说:“我只见我小叔钓过,我没那耐性,只喜欢吃鱼。” “可你会画画会弹琴,这些也挺枯燥的。” 谢灵之兴奋地点头,“对吧,你也觉得这些很无聊吧?要不是我娘逼着我学,我才不学呢!” “有道理,都是逼出来的。” 谢灵之感兴趣地问:“你会的更多,字写得好,画得肯定也好,会打马球,会刺绣,还会跳舞,你那绿腰舞跳得真好看!” 邵芸琅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跳舞其实不是她的强项。 “你觉得好看是因为新奇,论舞技,我比不上那位刘三姑娘。” “反正我觉得好看就行,就像弹琴,好不好听都在于感受,宁姑娘的渔舟唱晚弹的好,而我,只弹的好一首曲子,所以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弹琴了。” “原来如此。”邵芸琅笑了起来,难怪好几回别人让她弹琴她都拒绝了,她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糟了,只顾着说话,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谢灵之将鱼竿丢到一旁,朝自家丫鬟使了个眼色。 原本她俩说要亲自动手,便没让丫鬟帮忙,这会儿星元和惜月同时上手,取代了她们的位置,没一会儿就钓上来鱼了。 “虽然许多年没碰了,但我小时候是渔民出身,水性可好了。”惜月自得地说。 而星元竟然是一名武婢,是杨夫人送给谢灵之的。 “我娘说我好动,又爱出门,所以请杨姨给我寻了一名武婢,星元武功不弱,谢府的侍卫少有她的对手。” 对于谢灵之的夸赞,星元无奈地说:“那是因为谢府的侍卫太弱了,大将军府的侍卫我几乎都打不过。” 邵芸琅想想也对,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各有擅长,不奇怪。 星元多说了一句:“杨小爷身边的长戈长戟武功都极好,不过还是杨小爷的武功最好,也不知道他怎么练的。” “天赋吧,我听说他根骨奇佳,当年本来是要带去边境的,不知道为什么进宫了一趟后杨老夫人就改主意了。” 邵芸琅不知道有这一茬,不过也能理解,皇帝忌惮着杨家,肯定不会希望下一代里再出个战神的。 “差不多了吧,够吃一顿了。”谢灵之看着桶里的鱼说。 邵芸琅对吃鱼没什么兴趣,这种潭水鱼鲜是鲜,但刺多,而且她想象不出谢渊那样的人进厨房杀鱼做鱼的场景。 “我小叔那很安全,没有外人会去,你不用担心。”谢灵之朝邵芸琅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 邵芸琅心里有些想法,便不拒绝这样的安排,多与那位谢公子相处相处,也许能说动他娶自己呢。 谢家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新帝上位后,谢首辅没多久就被罢免了,谢家其他在朝中的族人也贬的贬,罢免的罢免。 谢家后来回了江南老宅,邵芸琅也想去看看江南风光。 还是那座山中小木屋,邵芸琅上次来只看过外边,进去后才知道木屋里面与外边极不对称。 不敢说多豪华,但绝对算得上精致,该有的都有,很温馨舒适,也难怪谢渊冬日都可以住这里。 “小叔,中午吃鱼吧?”谢灵之推开谢渊书房的门喊道。 邵芸琅没有进去,听见里面传来谢渊的声音说:“又嘴馋了?今日不想做鱼。” “为何?” “今日不宜杀生,我吃斋。” “得了吧,你不想杀鱼就直说。” “那你杀?” “我家星元会啊,用不着你,你只管煮就好。” 那位明显松了口气,“行,但我只做两种,做多了也吃不完。” “我带了朋友来的,两盘菜太少了吧?” 里头传来东西打翻的声音,估计两人压低声音说话了,邵芸琅没有听清,不过很快她就看到谢公子走了出来,远远朝她做了个揖。 “邵二姑娘有礼。” 邵芸琅笑了起来,他好像一直都这样彬彬有礼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谢公子,打扰了。” “无妨,你可以和灵之在这里等一等,午膳很快就好了,粗茶淡饭请别介意。” 庶女嫡谋 第68节 “不敢,是我唐突了才是,还要麻烦谢公子这般芝兰玉树的人下厨,真是罪过。” 谢渊怀疑她是听到刚才自己说吃斋的话了,这姑娘难怪能和侄女玩在一起,胆子也不小。 谢灵之在书房里叫她,邵芸琅先问过主人,得到许可才进去,进去后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太多书了,这根本不算书房,而是书库,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书,墙壁上挂满了画作,花鸟鱼虫,唯独没有人物。 “咱们就在这里消磨时间吧,我小叔这里书很多,而且很杂,你可以挑喜欢的看。” 邵芸琅好奇地说:“这么多书就放在这山中小屋里,不怕被人偷了吗?” “我小叔一年有一半时间在这里,他不在的时候这里也有人守着,院子外还有机关陷阱,一般的人进不来。” 邵芸琅从窗户看出去,实在没看出哪里有机关,不过以谢渊的身份,肯定不会没有保障的。 第130章 多谢款待 惜月红着脸从厨房出来,跟在邵芸琅身后嘀咕说:“姑娘,这位谢公子好厉害啊,长得也真俊。” “是啊,长得真俊。”邵芸琅肯定地点头。 “厨艺看起来很好的样子,没想到他这样的大少爷还会下厨,咱们家的男主子没有一个会下厨的。” 邵芸琅笑笑,“各人爱好不同而已,谢家的人确实很与众不同。” 她能想象,和这样的男人做夫妻,生活肯定很有意思,如果还能到处走走,那就真是神仙眷侣了。 可惜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完美的人和事,老天爷总会在某方面折磨你。 “什么味道这么香?我好像来的正是时候。”屋外传来杨钺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邵芸琅和谢灵之异口同声问,杨家今天有人回来,杨钺按理不会出门啊。 杨钺直奔厨房,看到一桌菜心动不已,大声叫唤:“怎么做这么多菜?今天有客人要来吗?还是你知道我家来人了,想亲自招待?” 谢渊的声音有些模糊,依稀听到他说:“是灵之的客人,你也认识的,不过你怎么会来?” 杨钺记得自己的来意,急忙说:“我是来请你上我家看看我三哥的伤,他胸口中了一箭,这一路奔波有些恶化了,太医也来了几个,不过我还是最相信你。” “好,等夜里我悄悄去,你也保密。” “放心,我懂得。”杨钺去帮忙端菜,高兴地说:“我在你这里吃个便饭再走。” 谢灵之不答应了,只有她小叔在还行,毕竟谁都知道她小叔不可能和女人发生关系,但杨钺在就不妥当了。 她跑出去说:“你赶紧走,留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我们钓来的鱼。” 杨钺反驳:“你钓来的鱼又怎样?又不是你做的。” “你家里还有人等着你,你不需要回去陪他们吗?” “见都见过了,不在乎一顿饭,而且大嫂要喂小侄子,三哥只能吃清淡的,我到现在还饿着呢。”杨钺说完才看到邵芸琅从书房走出来,“咦”了一声,“她怎么也在?” 难道说邵芸琅就是今天的客人? 他瞪大眼睛,跑回厨房问谢渊:“你怎么会请个女客?这不合适吧?” “你没来的时候我觉得挺合适的,你一来就不合适了,所以,今天恕不招待,请回吧。”谢渊笑着送客。 杨钺边走边嘀咕:“怎么回事?有异性没人性!邵芸琅怎么好意思来这里蹭饭,她一个姑娘家在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怕遇到坏人。” 邵芸琅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去朋友家做客对她来说是第一次,而且是这样私下的见面。 “今天的鱼都是星元和惜月钓的,这鱼头得就给她们。”谢灵之指着一盘麻辣鱼头说到。 星元开开心心地端着那盘菜下去了,还带走了惜月。 桌上就剩一男二女,气氛倒是不尴尬,毕竟有谢灵之这个桥梁在。 她给邵芸琅夹了好多菜,每样都会介绍一番,从鱼的种类到做法,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做菜高手。 谢渊偶尔出声更正她,对邵芸琅说:“我做菜的技术很大一部分是被她口头教导出来的,她只会说不会做。” 谢灵之尴尬地说:“我也不是没学过,就是学不会,还差点烧了厨房。” 邵芸琅安慰道:“人各有所长。” 谢渊看她的目光和看自己的侄女差不多,等她吃过菜,便问:“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尽管提,我知道你厨艺很好。” 邵芸琅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谢渊不好说是从杨钺那知道的,便说是谢灵之告诉他的,反正侄女不会拆穿他。 谢灵之非常配合地点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现在你可是大红人,关于你的消息可多了,要不是你很少出门,茶楼里说书的都能编出一本厚厚的话本来。” 邵芸琅开玩笑说:“那应该坏话比好话多吧?”毕竟有人积极传播她的负面消息。 谢灵之替她分析道:“你的事情能知道的只有你的家人,所以啊,聪明人一猜就猜出来是谁在传你的坏话。” “但这世上毕竟蠢人比较多。” 谢渊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第一次见到时只觉得胆子奇大,还有些小聪明,见的次数多了,便慢慢知道她是个不服输的人。 不仅聪明,而且稳重,有勇有谋,是能成大事的。 邵芸琅这顿饭吃得很开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谢渊的厨艺确实很好,不过他自己吃的很少,而且口味重的几盘他动都没动过,可见饮食是真的清淡。 饭后没多久,他的小厮端来一碗药,他很干脆地一口喝了,喝完还吃了一颗蜜饯。 见邵芸琅盯着他的手看,谢渊将装蜜饯的盒子递过去,“是家中一嬷嬷的手艺,你尝尝看。” 邵芸琅爱吃蜜饯,城里也就爱四果坊的,谢渊蜜饯盒子有四格,四种不同的果子。 邵芸琅每一种都吃了一颗,只觉得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口味,果肉不会太干,也不会太甜,酸甜软糯的口感恰到好处。 好想将谢家这个制蜜饯的嬷嬷抢回家。 邵芸琅下意识吃了第二遍,好在还知道这是谢渊配药吃的,没好意思多吃。 谢渊见她真心喜欢,说:“等回头让灵之给你送一盒,我家的这种蜜饯都是送亲人朋友的。” 邵芸琅没有拒绝,先谢过他的好意。 邵芸琅在山上待到快日落了才下山,一天时间感觉过得飞快,这样的日子真希望能过上一辈子。 “多谢款待。”邵芸琅便谢渊行礼,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下山后,邵芸琅在回城的路上又碰上杨钺了,他骑着马儿,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说是要上山给家人打野味吃。 杨钺停下来和她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人上山。 邵芸琅猜他是要去接谢渊的,问谢灵之:“你小叔会医术的事情很少人知道吗?” “是啊,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家里人知道的也不多。” “为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谢灵之叹气道:“祖父祖母担心他为别人耗费心神,不利于养病,而且为医者总免不了会有些闹心的事情,家人也不愿意他为此伤心。” “也对。”邵芸琅想起他书房里那一架子的医书,心想:如果他能有健康的身体,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令人尊敬的医者。 第131章 亲事风波 邵芸琅回府时天都黑了,梁氏正等着她回来,好好训了她一通。 自从上次赏花宴回来后,梁氏看她就格外挑剔,时不时要对她发作一番。 邵芸琅适应良好,左耳进右耳出,有罚也乖乖应下,反正下个月新媳妇进门后,梁氏就没空和她计较这些小事了。 回到紫兰苑,青碧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神色焦急地看着邵芸琅。 邵芸琅打发走惜月和墨香,带着她进了内室,边换衣裳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青碧给她拧了一条湿帕子,低声说:“姑娘,今日奴婢听到了一个消息,与您有关的。”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不是好消息了,说吧。”邵芸琅坐到梳妆台前,让青碧给她拆头发。 “奴婢也是听来的,是惜琴身边的小丫鬟偷偷告诉我的,说是夫人给您找了个对象,是平南侯府的庶长子。” 青碧从镜子里看不出邵芸琅的神色变化,有些焦急地问:“姑娘,奴婢后来打听了一下,这户人家不太妥当,平南侯年过五十,宠妾灭妻,这个庶长子是后来才接回来的,那位被扶正的侯夫人曾经是……是外室。” 青碧都难以企口,邵芸琅比她淡定多了,梁氏给她找什么样的人家都不奇怪。 这平南侯能进入她的眼,肯定是有什么方面让她满意的,可邵芸琅并不记得这户人家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啊。 再往后十年,平南侯府没落,都得靠借钱度日了,后来更是闹出偷用媳妇的嫁妆银子的笑话,可见底蕴有多差。 “明日你出去打探清楚这户人家的消息,事无巨细,还有那位庶长子,她想将我嫁入平南侯府,总得拿出能说服家里人的理由出来。” 青碧愤怒地说:“夫人就是想害您,不说那边是个庶出的,曾经还是个外室子,这般身份怎么配得上您?” 庶出不庶出的邵芸琅倒是不介意,毕竟自己也是庶出,不过这个男人如果烂了根,那就别来恶心她了。 “你说那外室子都扶正了,那怎么还是庶长子?不应该是嫡长子了吗?” “好像是说原配的娘家人不同意,毕竟原配也有子嗣的,只是听说也不成器,成日浑浑噩噩的,这位庶长子反倒有些才名。” “哦?有些才名,那八成今年也是要下场的,那就不急了。”邵芸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洗洗睡了,这么出去玩一天还真是挺累的,但也真是开心啊。 一夜好梦,第二天她起来去请安时,梁氏丝毫没提亲事的事情,要么是还没做最终决定,要么就是不想提前告诉她。 反正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早上正常到冷梅园上课,教她们的女先生对邵芸琅很满意,态度认真,人又聪明,成了她的得意弟子。 邵芸琅一开始有意藏拙,表现平平,但如今懒得藏了,各方面都比两位妹妹优秀许多,深得先生喜爱。 在她之前,邵宛茹更得先生看重,如今她落后邵芸琅。也是导致她疏离邵芸琅的原因之一。 课后,邵宛茹和她一起走回去,路过后花园时,邵宛茹提议去看看新培植的茶花。 邵芸琅可有可无,知道她有话要说,便跟着去了。 等到了偏僻的花圃,邵宛茹叹了口气,对她说:“二姐姐,有时候我真替你不值,你样样都好,可惜出身不好,大伯母对你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她还要把你配给那个的人,实在太过分了。” 邵芸琅一脸茫然地问:“这话何意?母亲要将我嫁给谁?” 庶女嫡谋 第69节 “你还不知道?”邵宛茹惊讶地问:“我以为你早知道了,我也是昨日听下人们嚼舌根才知道的,大伯母给你找了平南侯府的庶长子,听说今年都二十岁了。” “听着也不是很差,庶出配庶出,挺不错的,三妹妹别为我操心了,婚姻大事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做主的。” “你啊!”邵宛茹恨铁不成钢地拧了她一下,“我的好姐姐,你快醒醒,这样的人怎么就不差了?以你在赏花宴上的表现,便是皇子也配得,那个庶长子是个什么东西,给咱们武侯府提鞋都不配!” 邵宛茹愤愤不平,劝她说:“你得赶紧去找祖父说一说,别让大伯母就这么把你糊涂地嫁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既然你嫌丢人,可以你去找祖父说啊,而且这事情还没影呢,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邵芸琅觉得这里头有问题,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梁氏如果真要定下她的亲事,一定不会事先泄露风声的,这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马上就是邵子瑜成亲的日子了,梁氏现在怎么可能有闲心给她定亲事? 看来要找惜琴问问话了。 “多谢三妹关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邵芸琅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如果她只是听到消息来告诫自己的,那自己领情。 如果是她做的局,那就别怪自己不顾姐妹之情了。 邵宛茹气跑了,留下邵芸琅主仆俩站在花圃里,然后看到罗松从花树后面转出来。 他拘谨地说:“二姑娘恕罪,奴才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没来得及走。” 邵芸琅不在意这个,问他:“最近还有出府吗?我那边的绣品都完成了,可以带出去了。” 罗松将手往裤子上擦了擦,点头说:“最近花房都在为大公子的婚事忙活,几乎隔两日就要出门采购一趟,明日正好要出去。” “好,那一会儿让青碧将东西拿给你。”邵芸琅对罗松挺满意的,老实人一个,如果青碧可靠,将来倒是可以将他们一家要过来做陪房。 回去的路上,青碧高兴地说:“我兄长也快成亲了,母亲相中了外头一个管事的女儿,求了大夫人,她也同意了。” 邵芸琅好奇地问:“好事啊,是哪个管事?” “具体我也不知,好像是大夫人陪嫁铺子上的掌柜,我哥自己相中的。” 邵芸琅脚步一顿,吩咐她说:“你回家问清楚,正好我知道一些大夫人的情况,可以帮忙掌掌眼。” 青碧虽然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掌眼的,不过姑娘让她回去问,她便去问就是了。 第132章 怀孕 没过多久,青碧回紫兰苑告诉邵芸琅,“姑娘,问清楚了,是玉箫楼掌柜的二女儿,玉箫楼如今是大姑娘管着的吧?” 也许是跟着邵芸琅时间长了,青碧有些开窍,紧张地问:“这里头会不会是大姑娘的手笔?” “那你可知道你哥是如何相中人的?” “这个我知道,好像是有一天,这位掌柜带着家人来给夫人请安,我哥见到了那位姑娘,算是一见钟情。 不过他开始并没说,是后来我娘逼他成亲,连说了几个他都不满意,他才说了这件事。 我娘也是抱着一丝侥幸去求大夫人的恩典,没想到过了几天,大夫人就传话说她同意了。 要知道我们家与那掌柜家身份还是有差距的,能娶到那位掌柜的女儿,我们一家子都很高兴的。” 邵芸琅心中叹气,青碧大概因为是家生子,所以她把自己当成武侯府的下人,而不是她邵芸琅的下人。 在她看来,大夫人的人与她的人都是一样的。 可这么一来,别说是罗松,就是青碧她也不敢重用了。 “既然你家都定下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替我包二两银子回去,就当是个你兄长当贺礼的。” 青碧高兴地应下,这些日子,他们兄妹从二姑娘手里得了不少好处了,家里也是因为宽裕些了才能出得起体面的聘礼。 “姑娘,那我将您的绣品拿去给哥哥了。”青碧知道她的绣品放在哪里,自顾去拿了出来。 邵芸琅在她临出门时喊住了她,笑着说:“算了,先不卖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这几样绣品先留着自己用吧,往后的人情往来越来越多了。” 青碧觉得有道理,虽然可惜拿不到这次的酬金,不过这也没什么,二姑娘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婚事,这些都是小事。 邵芸琅午后在紫兰苑外的小道上“偶遇”了柳姨娘,她依旧艳光照人,穿一袭藕荷色的抹胸长裙,由小丫鬟扶着走路。 邵芸琅多看了她几眼,让惜月和那小丫鬟去小道的入口处守着,盯着惜琴的肚子看了许久,问:“你有身孕了?” 惜琴在她看过来时就下意思地捂住了小腹,听她这么问惊得六神无主。 “二姑娘,您……” “想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邵芸琅感慨说:“我不会用眼睛看诊,不过你也太夸张了,这才多大,就开始露出孕相,我这个小姑娘一眼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那些经验老到的嬷嬷。” 惜琴也没想到她是从自己走路的姿态中猜出来的,紧张地说:“我也是实在太害怕,才不自觉地小心些。” “多大了?” “才一个多月,其实都还未确诊,只是这个月月事推迟了十几天,还有些害喜,只盼着大夫人没那么早知道,否则,我定保不住这个孩子的。”惜琴苦笑道。 邵承德喜欢的是她年轻的身体和相貌,他已经有足够多的孩子了,并不期待一个小妾给他生的庶子。 而且自己一旦怀孕,就有一年多不能近身伺候他,他怕是不会乐意的。 邵芸琅点头,“你知道就好,这个孩子如果被梁氏知道,她肯定不会留的,就是你事先告诉邵承德,他也未必肯要。” 惜琴抱住她的胳膊问:“二姑娘,请帮帮我吧。” “你想生下这个孩子?” “自然,这是我的骨肉啊。” 邵芸琅想起自己前世的骨肉,冷笑道:“不过是一块肉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你生不生下来还不一定,生下来了能不能活着长大也未必,长大后能不能孝顺你都是未知数,就算会连累你一尸两命,你也要生吗?” 惜琴肯定地点头,“我以前想,能做妾室也挺好的,不愁吃穿,不用再伺候人,最重要的是不会被当个物件似的送来送去,不过自从知道我可能有孩子后,我就无比欣喜,我很期待这个孩子,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邵芸琅叹了口气,女人总是这么傻,不是执着于心爱的男人,就是执着于孩子。 “我给你支个招,不过能不能成就看造化了。” “您说。” “这个孩子最适合出现的时间是四月初十,大宴宾客的那一日,你明白怎么做吧?” “可那一日我怕是没资格出来待客。”惜琴忐忑不安地说。 “谁说一定要你出来待客了,你只需要在那天适当的晕倒在自己屋里,让丫鬟出来报个信就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大夫人不会不管你的死活的。” 惜琴咬咬牙,点头说:“好,我相信姑娘,您是我的贵人。” “贵人就免了,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今日找你是想问平南侯府那件事,消息是从哪传到你耳朵里的?” 惜琴知道她要问这个,一五一十地说:“是昨日在大夫人院子里亲耳听到的,不过听得不全,只听到大夫人说,平南侯的庶长子与您是良配。” “就这一句?” “是的,之后赵嬷嬷就出来了,我没听到其他的。”惜琴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在为亲事烦心,便说了与邵宛茹一样的话。 “您还是去求一求老侯爷吧,终生大事马虎不得。” “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吧,这个月还得将消息瞒死了,适当地装装病,吴郎中此人还算有些真本事。”邵芸琅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惜月都没来得及和姐姐说上一句话,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一点精气神。 邵芸琅瞅着她说:“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惜月反驳:“不啊,我与姐姐长得七八分相似,小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双胎。” 邵芸琅笑了笑,没把惜琴怀孕的消息告诉她,反正也不一定能保住,别白高兴一场。 至于她的亲事,她觉得不一定是真的,那句话可能只是梁氏随口一说,如果她劳师动众地去找祖父哭诉,反倒对自己不利。 就算是真的,三媒六聘也没那么快,不怕搅不黄。 难的是,她要如何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呢? 第133章 少爷看上谢家姑娘了 没过两天,邵芸琅接到了镇国大将军府的请帖,而且全家只有她收到了帖子。 梁氏想起上回邵芸琅在溪源庵时杨家也曾送过请帖来,看来杨家老夫人确实很中意这个庶女啊。 “夫人,您可别糊涂,上回您已经驳了一回杨老夫人的面子了,这次肯定要让她去的。”赵嬷嬷提醒她道。 梁氏将帖子丢到一旁,冷笑道:“去呗,她还能得意多久?最近府里的流言她都听到了吧,就没什么动静?” 赵嬷嬷也觉得奇怪,“按理不应该啊,不过她确实没去找老侯爷,难道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她如今翅膀硬了,这府里的耳目不少,不可能没听说过,没想到我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会传出去,错有错着,正好瞧瞧她什么反应。” 梁氏把帖子递给赵嬷嬷。“你给她送去吧,顺便查一查那个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我院子里不留这种嘴巴长的丫头。” “是。” 邵芸琅按照约定时间到了镇国大将军府,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来这座府邸。 杨家的底蕴比武侯府深多了,大将军府建得古香古色,恢弘大气,占了整整一条街道。 杨家往上数三代,也是人丁兴旺的大族,可是几十年前一场大战,杨家直系几乎死绝,只活下来了一位老将军,也就是杨钺的祖父。 如今的杨将军是老来子,仅此一脉,不过他娶妻后,倒是一连生了六个儿子。 外人都说这是老天爷在补偿杨家,要让这镇国柱石枝繁叶茂,好继续守卫大庆。 杨少夫人在门口迎接邵芸琅,两天不见,她气色好了许多,穿着京城最流行的繁花锦缎襦裙,年轻了好几岁。 “邵二姑娘快请进,你若再不来,灵之那丫头就要亲自去武侯府接你了。” 邵芸琅朝她行礼,随后说:“抱歉,路上车子坏了,耽搁了一阵。” “不要紧,你也没迟到,只是有人早到了,快进去吧。” 邵芸琅从惜月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递给她,“这是我平日随手绣的一副桌屏,取的大漠孤烟的景,希望夫人喜欢。” 杨少夫人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看,桌屏不大,还未裱框,轻薄的一张绣布上绣着落日、沙漠、苍鹰与战马,想必是邵二姑娘以自家背景做的画。 “我早听说你绣技了得,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这比画出来的还逼真,而且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这种画面绣下来的。” “您过奖了,不过是一点微末伎俩罢了。” “别谦虚,你这般巧的手艺要是都算微末伎俩,那我这种手残的,就真的是难登大雅之堂了。” 庶女嫡谋 第70节 “夫人您是巾帼英雄,自然是不同的。” 杨少夫人被夸的满心舒适,难怪大家都喜欢呆在锦绣窝里,这样的话她只有回京才听得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花厅,谢灵之看到邵芸琅立即跑了出来,拉着她进去给老夫人见礼。 邵芸琅不知道杨钺曾经以老夫人的名义给她下过帖子,老夫人也不知道这一茬,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我之前就看这孩子钟灵毓秀,可惜不是我们家的,邵家那老头真是好命啊,儿孙满堂,孙子孙女个个都出色。”杨老夫人羡慕地说。 邵芸琅自然又把杨家人夸了一遍,好话不嫌多,又有谢灵之在一旁附和,很快就将老夫人逗的哈哈大笑。 正巧杨钺进来,一双脚不由自主地往邵芸琅那边走了几步,然后就听他祖母笑骂道:“你毛毛躁躁地做什么呢?没瞧见今日有娇客在,你出去玩去。” 杨钺停下脚步,朝老夫人作揖道:“祖母,这哪来的娇客?不过是两个野丫头罢了,我听说今日您准备了好吃的,午饭可得给我留个位置。” “多大的人了还贪吃,一会儿让人给你单独送一份过去,今天这边都是女客,不方便招待你。” 杨钺小声嘀咕着:“我在自个家怎么还成了客人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转身出去了,后头跟着的长戈长戟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明明都被赶出来了。 长戈跟长戟咬耳朵,“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有空跟你慢慢讲,里头有咱们少爷的心上人。” “什么?少爷看上谢家姑娘了?”长戟下意识觉得杨钺看上的是谢灵之,毕竟两人从小就认识,另外一位,他听都没听过。 长戈笑笑不说话,等着将来看他被吓一跳的模样。 长戟是跟着队伍一起回来的,他提早了半个月上路,却在路上遇到了一支可疑的商队,说是要去东辽做生意的,于是跟了一段路。 可能是对方太小心了,长戟跟了几天就被发现了,被商队的人追杀,还是杨少夫人带人路过救了他。 而那支商队也消息的无影无踪。 杨钺跑去看杨三郎,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话本,看到杨钺进来赶紧把话本收起来。 “别藏了,你书房里那些话本哪个我没看过?”杨钺坐在他身边说。 杨三郎斜了他一眼,“我就说,我的书房里怎么少了几本书,你看就看,怎么还私藏?” “不可能,我都只是随便翻翻,都没带出去过。” “是么?那你都看什么书?兵书?四书五经?” 杨钺咳嗽一声,讪讪地说:“三哥,你也别说我,咱俩半斤八两,都不是读书的料。” “可我听祖母说这半年来你上进了啊,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练字看书一个不落,她怀疑你准备要参加科举考试了。” 杨钺大笑起来,“我哪有这本事。” 杨三郎使了个眼色,让随从去门外守着,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杨钺,“你给大哥的那封信,他给我看过了,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钺天天来看他,除了兄弟情外,也是想找机会和他好好说说话,但前两天他身体不太好,他也就没提。 杨钺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包括自己偷听到东辽使臣与四皇子幕僚的谈话,再有理有据地推断,认定了皇家要对他们杨家下手了。 第134章 练武奇才 “东辽使臣?魏仁怀?他们的死跟你有关?”杨三郎惊讶地问,虽然身在边关,但东辽使臣死在京城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甚至为此紧急戒备了一段时日。 “算是吧,四皇子绝对不安好心,如果不是我设计让他名声大损,他现在也许正在密谋算计我们家。” 杨三郎听完头都大了,他和这个最小的弟弟相处的时间不长,以前只知道他爱玩,闯了几次祸,但那都无伤大雅。 这次回来感觉完全变了个人,杀人、谋害皇子,这一件件听着那么骇人,他怎么敢? “老弟啊,你做这些都是单独做的?有没有人给你出谋划策?”杨三郎怀疑自家弟弟被人当刀使了。 杨钺不好说自己是重生的,解释说:“没有,有些事我连长戈都没告诉,是我自己的主意,祖母也不知道,你别说出去。” 杨三郎苦笑道:“我哪敢说出去啊,随便一件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他抓着杨钺的胳膊问:“你老实告诉我,你还做了什么,爹娘让我回来就是照顾你和祖母的,你闯祸我都可以担着,想揍谁就揍谁,但杀人,这个我担不起啊。” 杨钺感动地看着他,“三哥放心,你就好好养伤,以后换你做纨绔,我痛快了这么多年,总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杨三郎眨眨眼,做纨绔啊,这个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其实他们兄弟几个在边关还挺羡慕六弟的,风花雪月,斗鸡走狗,过的比他们快活肆意。 他赶紧醒醒脑,郑重声明:“你别瞎说,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一名将军!” 兄弟俩开始胡扯瞎吹,杨三郎跟他说边关的趣事,杨六郎告诉他京里的人际关系,谁家的郎君能结交,谁家的小子欠揍,谁家的有仇。 兄弟俩说到肚子咕咕叫,杨钺看了眼天色,才发现他们连午膳都错过了。 他朝外大喊:“长戈,滚进来!” 长戈推门进来,边抹嘴边问:“少爷,您有何吩咐?” 杨钺瞅着他油乎乎的嘴问:“你都吃上了?那我们的饭菜呢?” “您与三公子在屋里说话,我们不好打扰啊,老夫人那边派人送来了一大桌的菜,可香了,奴才都给您二位留着呢。” 杨钺起身伸了个懒腰,对杨三郎说;“三哥伤还没好不能吃这些,弟弟我替你效劳了。” 杨三郎挪下床,笑骂道:“放屁!老子在边关时受更重的伤也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点小伤算什么。” 等挪到隔壁厅房,他看到满桌的菜肴双眼放光,“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长戈回答说:“是大少夫人请了客人,首辅家的谢姑娘和武侯府的二姑娘。” “谢灵之那丫头啊,听说她还是什么京城双姝,哈哈,笑死个人了,小时候就是个调皮捣蛋的臭丫头嘛。” 他坐下后才反应过来,抬头问长戈:“那个武侯府的二姑娘是什么情况?咱家什么时候和武侯府有来往了?” 长戈瞥了自家少爷一眼,心虚地回答:“不是咱家,是谢姑娘的私交好友,不知为何大少夫人也请了她。” “哦,有些印象,应该是在城门口碰到了,顺便请的吧。”杨三郎不关心这个,拿起筷子开吃。 杨钺反倒吃的很慢,心思完全不在吃食上面。 杨三郎嘀咕说:“你这小子吃个饭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要是被爹看到了,非揍你不可。” 杨钺想念亲人,许多年没有见到父母兄弟了,低头小声说:“我倒是想挨揍,就怕没这个机会。” 邵芸琅本以为今天来做客会拘束,没想到杨府上下的人都随和的很,老夫人慈爱,眼里透着真诚的欢喜,少夫人爽朗,说话行事不拘小节。 与武侯府相比,杨府的规矩才是真正的武将之家。 “今日多谢款待,少夫人若不嫌弃,改日可到我府中做客。”邵芸琅朝杨少夫人发出邀请。 谢灵之知道她在家里地位尴尬,便主动接话说:“怎么轮也该是先轮到我啊,下回还是到我府中做客吧,你家等下下回。” 邵芸琅知道她是好意,点头说:“好。” 杨少夫人摇头说:“你们谢家规矩多,我可不耐烦去,改日我们出去玩,我教你们骑马。” 谢灵之大笑起来,指着邵芸琅说:“大嫂,你是不知道,芸琅当初领着娘子军和西凉公主打马球赛都赢了,她骑术可好了。” 杨少夫人眼睛大亮,“原来当初赢了西凉人的就是你,真是看不出来啊,这更好了,咱们出去赛马!” 杨老夫人提醒她道:“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别只顾着玩,还有,人家小姑娘都喜欢放纸鸢什么的,谁乐意陪你赛马。” 杨少夫人虽说很少与这位祖母相处,但从家人口中听过不少,知道她是个豁达的老太太,央求道:“祖母,您就让我去吧,两个小的麻烦您带一带。” 杨老夫人乐意的很,这几天几乎就没离过眼,尤其是已经能说会道的曾孙女,爱到骨子里,连杨钺都要靠后站了。 休息片刻后,谢灵之缠着辛梓墨去看她耍枪,后者爽快地答应了,带着两位姑娘去练武场。 没想到练武场里有人,三人一进去就看到正在练刀的杨钺。 “咦……”杨少夫人站着看了一会儿,高兴地说:“没想到小六的刀法这么厉害。” 家里人虽然一直都说六郎是练武奇才,可辛梓墨想,他一个在京城花花世界长大的少年,怎能沉下心来练武,没想到是她小看这个小叔子了。 邵芸琅也看得有些出神,杨钺的武功自然是好的,但前世这个时候的他肯定没这么厉害,这一招一式都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吧? 杨钺看到她们了,不过还是坚持将一套刀法耍完,收刀后才擦着汗水走向她们。 “嫂子怎么来这里了?”杨钺的目光从邵芸琅脸上一扫而过,两人心照不宣地扮演着陌生人。 第135章 回礼 “来练练,我看你刀法不错,要不要陪我过几招?” “不好吧,万一伤到大嫂……” 杨少夫人冷笑一声,举起枪朝他刺去,“好小子,先赢过我再说大话。” 两人就这样打起来,作为观众的两位姑娘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胆战,好几回都以为他们会伤到对方。 谢灵之兴奋地说:“我也想习武了。” 邵芸琅只练过基本功,年纪大了以后也天天练五禽戏,不过都是强身健体的,和他们不能比。 “你死心吧,你年纪太大了,他们这样可都是从三四岁就启蒙习武了,日夜不辍才有这般本事。” 谢灵之感叹道:“我们家确实没人会武,我小叔小时候想学,可家里人怎么可能同意?他如果身体好,肯定能成为高手。” 在谢灵之眼里,她小叔是学什么都能成的天才。 邵芸琅相信她的判断,她记得西南曾经出过一个神医,不过成名是在十几年后,也不知道那位神医现在的医术如何。 她打算告诉杨钺,让他派人去寻一寻,也许能对谢渊的病情有帮助。 撇开她的私心算计,她也是不希望看到谢渊这样的人英年早逝的。 “铿锵!”一声刺耳的兵器剐蹭的声音,邵芸琅看过去,只见那二人短暂的碰撞后迅速分开。 杨钺只是后退了一步,杨少夫人则连连退到了练武场边缘才停下脚步。 “好家伙!力气真不小啊!”杨少夫人收枪,对杨钺赞不绝口,“你很强,至少比你大哥强。” “真的?”杨钺高兴地说:“能比大哥强,那我的武功在几兄弟当中至少能排到第二。” 排第一的应该是被送回来的杨三郎。 庶女嫡谋 第71节 辛梓墨笑着说:“等你三哥好了,你与他比试比试就知道谁第一了。” 不过在战场上,光凭武功第一是没用的,更重要的还是谋略,这也是为什么爹娘将老三送回来的原因。 他太单纯了,一上战场只会冲锋陷阵,每回受伤最重,最让长辈忧心。 邵芸琅提出告辞,谢灵之与她一起离开,没想到在二门外遇到了坐着轿子进来的谢渊。 短暂的相遇,邵芸琅也未开口说话,两人对视一眼便分开了。 走了几步,她回头瞧见杨钺跑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练功服,与谢渊站在一起着实让人挪不开眼,如日月同辉。 谢灵之临别时悄悄对邵芸琅说:“改日带你见一见杨三郎,他长得比杨钺有男子气概多了。” 邵芸琅哭笑不得,大概是刚才自己多看了杨钺几眼产生的误会。 “你别不好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理,好看的男子我们女子也爱看啊,否则杨钺那样臭屁的性格怎么可能还有女孩喜欢?” “你说的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邵芸琅想不起来她上辈子定亲的是哪家了,那家人先是死了祖母,守孝三年,后又见谢府倒台,故意退了亲事,直到谢家离京时,谢灵之还未婚嫁。 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人们总喜欢将京城双姝放在一起比较,一个嫁得如意郎君高高在上,一个却年近二十还未嫁人,这一对比太惨烈了。 邵芸琅试探着问:“姐姐年纪不小了,不知家中可有为你定下亲事?” 谢灵之提起这个话题一点不害羞,光明正大地说:“有啊,就是礼部尚书家的岳大郎,他妹妹虽然嘴巴毒,但他人还不错,家里说,只等他今年高中就成亲。” 邵芸琅没想到她未婚夫竟然是这一家人,也难怪后来会退亲了,岳家上下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就先恭喜姐姐了。”邵芸琅暗暗思量,得想个法子提前结束这段姻缘才行。 谢灵之不喜也不悲,平静地说:“嫁人有什么好,进了婆家门就等于进了个牢笼,终生不得自由,我好山水,此生志向是走遍天下,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邵芸琅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气场相合,志向相投,难怪如此投缘。 她推翻刚才的想法,也许上辈子,谢灵之确实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世人以为的好未必是真的好,以为的差也未必是真的差,每个人的追求不同罢了。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她若是插手,看似好意,却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顺其自然吧。 “你呢?家里可有给你寻摸人家?你那嫡母对你苛待如此,怕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我知,见招拆招吧。” 谢灵之感慨道:“可惜我家没有适龄未婚配的兄弟,否则娶你过门,这样就成一家人了。” 邵芸琅内心波动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不是还有个未婚配的小叔吗?” 谢灵之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说:“这个我不敢想,虽说在我心中小叔百般的好,可他身体不好,娶你便是委屈了你。” 邵芸琅真心实意地说:“你刚才说自己的志向是走遍天下,如何知道我的就不是呢?” “你……你是认真的?”谢灵之诧异地问。 “我若是认真的又能如何?此事能成?”邵芸琅自己从各种角度试想过,要成事太难了。 第一关就是谢渊自己那一关,他不肯点头,谁都无法勉强他。 第二关便是梁氏那一关,梁氏是对她不好,但将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这种自毁名声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困难重重啊。 谢灵之一路晕乎乎地回到家,见到母亲时还一脸纠结,魔怔的样子让谢夫人以为她在杨府受欺负了。 邵芸琅回到家中,邵宛妍和邵宛茹已经在紫兰苑等着她了,都是因为好奇才来的。 “二姐姐怎么会到大将军府做客?”邵宛妍问道。 邵芸琅便将上次出城偶遇杨少夫人的事情说了,很显然,她是作为谢姑娘的好友顺带被邀请去的。 邵宛茹眼尖,看到惜月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好奇地问:“这是杨府的回礼吗?能给我们看看吗?” 邵芸琅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点头说:“打开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惜月打开盒子,只见木盒里躺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剑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看起来只是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 邵宛茹讽刺说:“杨家的回礼也太不用心了,这种东西也就能糊弄人。” 邵芸琅不喜欢她的说法,将匕首握在手里,冲她说:“我很喜欢,礼物只要收的人喜欢就好。” “哼,死鸭子嘴硬。” 第136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待两位妹妹走后,邵芸琅拔出匕首,只看锻造工艺便知是一把锋利的武器。 杨少夫人送匕首给她,也许是看出她确实喜欢听战场上杀戮的故事,看出她是个胆大的人。 “放进我床头柜里,仔细收好了。”邵芸琅叮嘱惜月说。 惜月将匕首放进她床头的柜子里,不赞同地说:“姑娘,您在头顶上放一把凶器做什么?怪吓人的。” “防身啊,万一有人半夜翻窗进来,我就用得上它了。” “您想多了,咱们武侯府守卫森严,哪个宵小敢偷摸进来?” 邵芸琅莞尔一笑,还真就有这样的宵小,来了几次都没被发现,看来他们武侯府的守卫有待加强啊! 深夜,一道尖锐的声音在长公主府响起,几名粗壮的婆子同时压着一名女子,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殿下来了,动作快点。”一名老嬷嬷进来说道,看着被绑着的人,她忧心地叹了口气。 长公主是听到消息过来的,身上披着披风,长发散开,脸上没有妆容,看起来憔悴又老相。 这短短两三个月,她心力交瘁,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柔佳又发病了?”她焦急地问。 “是,今夜闹得厉害,抓伤了好几名侍女。” 长公主进去看了一眼,自从上次踏青回来后,柔佳就彻底病了,时不时疯癫起来,发起狠来还会杀人。 所以长公主不得不让人将她绑起来。 “太医都看遍了,只说是心魔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老嬷嬷看着柔佳长大,见她如今不仅神志不清还瘦脱了相,心疼不已。 长公主又何尝不心疼,但要让女儿好起来只能解决她的心病。 他冷冷地说:“柔佳的心病无非就两个,一个是杀了邵芸琅,一个是得到杨钺。 上次在别庄让她逃过一劫,一直没机会下手,看来得加紧进度了,至于杨钺……那就不是本宫一个人能动得了的。” 她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卧房,只觉得脑壳发疼,驸马因为女儿的事情已经许久不过来了,要不是这是亲生女儿,她真想溺死她算了。 “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弄伤自己。”长公主叮嘱下人道。 “是。” “姑娘,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春熙小跑进卿水阁,将一封信交给邵宛卿。 邵宛卿没接,皱眉问道:“谁送来的东西都敢接,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春熙低下头,对她说:“是一名小乞丐送来的,他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您的所有遭遇都与一个人有关,您看过信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邵宛卿抢过那封信,迅速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全身都颤抖起来。 “是她?这不可能!”邵宛卿瞪着眼,努力看清信纸上的每个字,看起来那么荒缪,可她内心是信的。 “原来如此,我说为何每次都这么倒霉,原来都是她害的!”邵宛卿用力抓着那两页纸,手背上青筋尽显。 她不知道送这封信给她的人是什么用意,内容是否详实,但确实成功勾起了她的怒火与仇恨。 其实这里面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邵芸琅怎么能做到不知不觉地派人跟踪她?又比如,她为何要促成自己与四皇子的好事? “姑娘……”春熙担忧地看着她,问:“信里写了什么?” “没什么。”邵宛卿将信撕碎了丢进火盆里,看着窜起来的火苗,冷笑道:“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真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就能取而代之吗?” 春熙猜到她说的是谁,但不明白那信里到底说了什么,让大姑娘这么生气。 “青碧的兄长很快就要娶母亲陪房的女儿了,你以女方的名义送一套上好的家具过去,再告诉那家人,等成亲后,我会让母亲给罗松换个管事的职位,就是青碧,我也能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春熙担忧不已,问:“姑娘是要拉拢青碧那丫头吗?您吩咐一声,她也不敢不从,她家人都在府里呢。” “青碧是她的心腹,我怎么会轻易用她呢?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用她的,不过我不用,也要让邵芸琅不敢用!” 邵宛卿让春熙大张旗鼓地去施恩这家人,邵芸琅自然会忌惮着青碧和罗松。 “等等……”她叫住春熙,吩咐说:“去大厨房的时候跟如意娘说一声,明日我想吃加了桂花蜜的银耳羹,叫她多做一些,几位妹妹那都送一些。” “是。” 紫兰苑中,青碧见天气好,问邵芸琅要不要把书搬出来晒一晒。 “随便吧,把李先生送的那几本诗集晒一晒吧。”邵芸琅的书房里没几本正经书,一排书架都没放满。 春日下了几场雨,屋里有些潮湿,一到天气好时,大家就喜欢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晒一晒。 青碧将几本诗集一页一页摊开,小心检查了一遍,还发现了几张邵芸琅的随笔。 她有时候也挺好奇,二姑娘那些惊人的本事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刺绣与书法还算有迹可循,但跳舞骑马这些她压根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学的。 不过有些人天生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也许二姑娘就是这样的天才。 微风吹过,一张纸被吹到地面上,青碧捡起来时正好听到有人喊她,顺手将纸张塞进袖子里,然后叮嘱墨香来看着,就跑了出去。 外头喊她的人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对她说:“青碧,你快回去看看,今日有人送了一套新家具到你家,可好看了。” 青碧大喜,以为是嫂子送来了嫁妆,可她记得日子还在后头啊! 她进屋和邵芸琅说了一声,邵芸琅准了她三天假,让她回去好好热闹热闹。 待她走后,邵芸琅坐在窗前,思考着接下来是否要继续重用青碧兄妹。 罗松毫无疑问是个老实人,办事可靠,人品稳重,但娶妻后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呢? 至于青碧,邵芸琅对她的信任有限,一直都有小心防备,被身边的人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她太清楚了。 不仅是她,她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只要被人抓住命脉,何愁策反不了? 同理,邵宛卿身边的人也不是铁桶一块,只要撬开一个角,邵宛卿的一举一动她都心里有数。 庶女嫡谋 第72节 第137章 银耳羹 如意提着食盒走进紫兰苑,大老远就喊道:“姑娘,奴婢的娘亲今日熬了桂花银耳羹,可香甜了,您快趁热吃。” 如意将碗放在邵芸琅面前,还特意摸了摸碗壁,“不烫不凉刚刚好,姑娘快吃吧。” 晶莹剔透的玻璃碗里装着浓稠的银耳羹,桂花蜜的味道扑鼻而来,还有好看的枸杞和小团子,看起来确实很美味。 邵芸琅端起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个时辰跑去厨房了?” 如意虽然经常偷懒,但每次偷懒后都会给她顺带一点厨房的吃食回来,吃人嘴短,邵芸琅便也不说她什么。 如意顿了一下,然后自然地说:“我娘昨天给我做了一双鞋,我过去拿鞋子,正好看到有一大锅的银耳羹,就给您带一碗回来了。” 邵芸琅一口银耳羹吃进嘴里,眉梢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拿帕子擦了擦嘴,将食物吐在帕子里。 她抬头盯着如意,看得如意心跳加速,问:“姑娘,奴婢……奴婢真没偷懒,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哦,没事。”邵芸琅看不出她是否知情,便问:“你说你娘熬了一大锅银耳羹,那是给谁熬的?” “好像各房的主子们都有,奴婢回来的时候瞧见三姑娘身边的喜鹊也过去。” 邵芸琅重新舀了一勺银耳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笑道:“你娘熬的银耳羹还是那么香甜,不过我这几日不怎么爱吃甜食,这碗赏给你了。” 邵芸琅将碗直接放在如意手里,笑着说:“快喝吧,银耳羹美容养颜,你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正好补补。” 如意摸了一下脸颊,羞涩地说:“姑娘取笑奴婢。”说完她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将银耳羹喝干净了。 邵芸琅便知,她定然是不知情的。 她喝一口就发现味道不对,这羹汤里加了一味药,这点药量也没多大的作用,只有长期服用才能让女子不孕不育。 这种东西她恰好吃过,还是邵宛卿端给她吃的,没想到都重生了,她还是用同样的手段。 只是现如今她还没与邵宛卿共侍一夫,她为何要给自己下这种药。 如果不是自己对味觉敏感,这么重的桂花香味很好地掩盖了那种药的味道。 等如意端着碗出去,邵芸琅沉着脸吩咐惜月:“你去问一问厨房的小蝶,问她今日有没有见过如意在厨房与谁聊过闲,尤其是在她拿到食盒以后。” 惜月转身就出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 她脸色古怪地说:“姑娘,小蝶说今日各房都去大厨房拿银耳羹,如意和好几个丫头都说过话,不过她的食盒是在离开厨房前张大娘亲自交给她的,那之后她应该就回来了。” 邵芸琅盯着她提回来的食盒问:“这里面也是银耳羹?” “嗯,张大娘瞧见我硬要塞给我的,说是剩下的,让我提回来跟姐妹们分着吃。” “拿出来我看看。” 惜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邵芸琅如临大敌,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食盒里装了一大海碗的银耳羹,可是却没放桂花蜜,邵芸琅喝了一口,也没有尝出那种药的味道。 这么说来,只有给她的银耳羹里放了药,难道说药是下在桂花蜜里的。 “你过来……”邵芸琅附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惜月边听边点头。 她问:“姑娘,可是您今日喝的银耳羹有问题?” “算是吧……你谨慎些,那小蝶是个贪财的,难保她事后不会去告密,你只说自己想尝一尝桂花蜜的味道,让她偷一小瓶出来。” “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她肯定愿意做的,奴婢这就去,就算被抓到了也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 惜月又去了大厨房,找到小蝶说:“听说张大娘酿的桂花蜜最香甜了,能不能帮我匀一小瓶出来?银耳羹要加桂花蜜才好喝。” 那小蝶是厨房里的帮厨,瞪了她一眼,训斥道:“你嘴巴可真叼,那桂花蜜是主子们才吃得上的,你一个丫鬟凭什么吃?” 惜月看看左右,忙摘下手腕上的银镯子塞给她,哀求道:“好小蝶,你就帮帮忙吧,我这不是嘴馋么?” 那镯子虽说只有几钱,但做工精致,小蝶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小声说:“你也真是的,长着这么一张脸还做什么丫鬟啊,学你姐姐给主子做姨娘多好啊,桂花蜜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不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惜月红着脸说:“你别胡说,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 “好了好了,你等着,正好这会儿张大娘不在,我去给你装一点来。” 小蝶转身跑开,没过多久就鬼鬼祟祟地跑回来了,塞给她一个小瓷罐,然后话也没说一句就跑了。 惜月打开罐子闻了闻,确实是桂花蜜,香香甜甜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邵芸琅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桂花蜜出来在水里化开,然后喝了一小口的水,并没有被下药。 现在看来,张大娘的嫌疑最大,但下药的手段还需要再侦查侦查。 这种药不可能是她弄来的,只可能是邵宛卿给的,那邵宛卿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邵芸琅起身去换了一套衣裳,带着惜月出府去了,在一家茶楼的厢房里见到了孙小福。 孙小福最近在跟着杨钺的人做事,跑里跑外,不仅人黑了一圈,也显得成熟稳重些了。 见识过大世面后,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窝囊。 “姑娘找我来是想问买丝绸的事情吗?”孙小福不等邵芸琅问话就自己说了起来,他跟着商队跑了一趟江南,这次也是刚回来没几天。 邵芸琅知道事情很顺利,杨钺有来跟她讲过,毕竟她也往里投了一万多两银子。 而杨钺自己投了三万两进去,偷拿了家里的房契地契,抵押了两座庄子三间店铺出去,如果这次生意亏了,估计杨钺能被家里打断腿。 等他说完,邵芸琅鼓励道:“你做的很好,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就好好拿着钱娶一房媳妇,也让徐嬷嬷安心。” 孙小福迅速瞥了惜月一眼,红着脸说:“姑娘说的是,小人会好好干的。” 第138章 执念 邵芸琅不知道孙小福这条线还能隐藏多就,如果让邵宛卿知道孙小福是她的人,肯定还会使坏。 她对孙小福说:“你下次去江南时多留几日,替我在扬州或杭州物色一座宅子,几百亩良田,等钱到手了就买下来。” “姑娘为何要在江南置办产业?”孙小福意外地问。 “也许以后就在江南生活了呢,反正那边的地价只会涨不会跌,买了也没坏处。” 孙小福去了一趟江南,也知道那边富庶,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心里有些急,万一以后二姑娘嫁去外地,他是跟还是不跟呢? 邵芸琅之后带着惜月转了几家药铺,将帕子里的银耳羹给几位老大夫查验,除了一位看出这里头有问题,其余的都说没问题。 看来是量太少了。 第二日,厨房又送来了糯米凉糕,还是甜甜的桂花味,凉糕里放了红枣花生,也吃不出多少药味。 邵芸琅吃了一小口,对如意说:“你娘的手艺越发好了,之后要是每天都能吃到甜点就好了。” “姑娘,您想吃当然会有,以后让我娘每天都做。” “那怎么好意思?” “您放心,娘说了,她每日多做一些,各房都有,也就不显眼了,您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让我娘做。” “嗯……这桂花蜜吃多了也腻,不如明天改成糖蒸酥酪吧?” “好,奴婢回头就告诉娘亲。”如意开开心心地说着,邵芸琅一高兴,赏了她大半块凉糕,剩下的用手帕包了起来。 深夜,杨钺带着两名死士从杨府后墙翻出来,刚从后巷里转出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六弟,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杨三郎穿着一身中衣,胸口上还透着一点血迹,手里握着一柄枪挺拔地立在杨钺面前。 杨钺不知道他哪来的消息,退后一步笑嘻嘻地说:“三哥,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 “哼!要不是我派人盯着你的院子,还不知道你有这大半夜出门当夜猫子的爱好。” 杨三郎打量着杨钺,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只差往脸上蒙上黑巾就能当个夜行客了。 还有他身后的那二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要不是他眼尖都没发现还有两个人。 杨钺今夜要去探一探长公主府,带上两名死士是为了里应外合,万一被发现了好跑路。 但这显然不能告诉杨三郎。 “三哥,我出去打探消息,一会儿就回来,等回来再与你细谈。” 杨三郎举起枪拦住他,“不行,除非你告诉我要去哪,会不会有危险?” “三哥,你也太小看了我了,这京城谁能打得过我?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出事。” 杨三郎深深看了他一眼,“好,我听大嫂说,你武艺高强,我就信你一次,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天亮前若是你没回……” “我肯定回!安然无恙地回来。”杨钺做出保证后杨三郎才让他离开,但他回去后总是心绪不宁,杨钺太多秘密了,让他捉摸不透。 这可不是家人口中那个爱闯祸的淘气鬼啊。 杨钺进了长公主府后直奔柔佳的院子,他来过一次这里,没想到再次来会是来杀人的。 子夜时分,柔佳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含着邵芸琅的名字,偶尔也会换成别人的名字。 屋里找不到任何一样利器,但她开始用牙齿撕咬手臂,将胳膊咬得鲜血淋漓,等下人发现时,她已经满脸满身的血了。 一名侍女被吓坏了,哭着喊道:“姑娘,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呵呵,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不是想害我的,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柔佳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她气力极大,没一会儿就将人掐的翻了白眼。 其余人忙过来将她拉开,闹腾了许久才将她又绑了起来。 这一夜,长公主外出了,下人们知道主子不在,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小姐也就没那么上心。 何况大家都知道她疯了会伤人,根本没人愿意近身伺候,给她喂了安神汤,包扎好伤口后就锁上门休息去了。 杨钺从屋顶跳下去,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柔佳的惨状。 上一世,他飘荡回京城时,也曾这样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苟合,想杀却杀不得,想骂也骂不出。 他当时想,如果柔佳只是不愿意守寡,改嫁他人,他会真心祝福她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算计着杨家的荣耀,让杨家背负着永远洗不清的污名。 他将醒神的药放在柔佳的鼻尖,过了一会儿,对方悠悠转醒,直愣愣地盯着他。 “我又在做梦了?杨钺,你来看我了?” 庶女嫡谋 第73节 “嗯。” “呵呵,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我说过,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杨钺皱着眉问:“你为何一定要嫁给我?你真有那么喜欢我吗?” 如果真心喜欢,真的会在他出征不久后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你问我为何?你忘记了,小时候我们拜过堂的,还拉过勾,长大后我要嫁给你为妻的,除了你,我不会嫁给别人……”柔佳魔怔地说了许多话,那些往事时隔太久,杨钺怎么可能还记得? 而且小时候玩的扮家家酒时说的话如何能算数? “我知道我身体脏了,但我的心始终是你的,杨钺,你会原谅我吧?” “赵殷晟已经死了,他死的好,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杨钺,你来看我是不是表示你生我气了?”柔佳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全身被绑的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门外传来脚步声,杨钺点了柔佳的睡穴,原路返回,将瓦片盖好,刚趴下就听见下方有人推开门进入房间。 听到女儿在睡梦中喊杨钺的名字,长公主一点不惊讶,这样的场景她见得多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凄惨狼狈的女儿,心痛如刀绞,摸着她胳膊上的伤轻声说:“柔佳别怕,用不了多久,娘就能把杨钺给你带回来了。” 杨钺大吃一惊,不明白她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只是安慰柔佳的话?又或者,她知道杨家会落难? 第139章 这是命啊 许是提到了杨钺,柔佳在睡梦中睁开眼睛,激动地说:“他来了,他刚才来看我了!” 长公主以为她又做梦了,抚摸着她的长发说:“好好,等杨家亡了,娘就求皇上,把杨钺送给你,到时候你就能日夜与他相处了。” “真的?” “自然,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为了那一天,你也要好起来才行,你不想让杨钺看到一个不漂亮的你吧?” “对,娘说的对,镜子呢,我要照镜子……娘,我好饿……” 长公主欣喜地说:“好,我这就让人送吃的来,你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杨钺就来了。” “还有邵芸琅,她死了没?” 长公主叹气道:“她死不死重要吗?娘会让她过得比死更痛苦!” “怎么才算呢?” “身败名裂,人尽可夫如何?” “不,我要当着杨钺的面,将她千刀万剐!” “随你。”长公主宠溺地说。 杨钺在屋顶听着这番对话只觉得膈应的厉害,这对母女真是又毒又狠。 很快,食物送进来了,柔佳没吃几口就吐了,她的身体已经被长时间的精神折磨搞坏了。 下人们一通收拾,长公主看着她吃了几口东西睡下后才离开,屋内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杨钺在屋顶趴了许久才又跳下来,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内心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杨家的灭亡长公主也出了一份力。 他将桌上的瓷碗掰下一片,塞进柔佳的手里,在她耳边蛊惑地说:“柔佳,我在地府等你!可好?” 天亮后,侍女推开房门,随即大叫起来:“啊……快来人!姑娘自尽了!” 府里的人陆续跑进来,然后就看到了柔佳仰躺在床上,一床的血,一身的伤痕,已经气绝身亡。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下得了手,将自己全身划了数十道大大小小的伤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才因失血过多停止呼吸。 长公主跑进来时跌了一跤,看到死不瞑目的女儿失声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昨夜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快传太医!柔佳……” 柔佳的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轰动,这个人物自从被撤销了郡主封号后就已经消失在大众眼线里了。 邵芸琅得到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没往人为方面想,只当柔佳是因疯病才自尽身亡的。 青碧从家里回来后魂不守舍了好几天,邵芸琅看出她有心事却没戳破。 连着好几天她都吃到了加了料的食物,有时候是甜水,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是正餐里。 她们大概以为自己毫无防备,下药下的极为明显。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对这种味道敏感,也会分辨不出来的。 就在邵宛卿洋洋自得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要将宁姑娘赐予四皇子做侧妃。 同一天,陛下赐婚的旨意也到了武侯府,秀外慧中的邵家大姑娘被陛下指给四皇子为妃。 本该是喜事,可全府上下却没多少喜意。 邵宛卿接旨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卿水阁,将自己关在房中大哭了一场。 邵芸琅没想到皇后的动作这么快,那位宁姑娘有皇后撑腰,以后这二人在四皇子府内地位相当,邵宛卿除非一直能得四皇子独宠,否则日子不会太好过。 邵芸琅和两位妹妹带上贺礼去卿水阁祝贺长姐,被春熙拦在了门外。 “二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进去一叙,三姑娘四姑娘请改日再来吧。”春熙将邵芸琅带进去后,关上门守在了门口。 邵芸琅看着大白天就昏暗的卧房,还有地上被砸碎的瓷瓶,对邵宛卿的心情略知一二。 她坐在椅子上,等着邵宛卿主动出招。 内室里,邵宛卿坐在梳妆台前,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自己了,她有美貌有才华有家世,四皇子对她有情,这盘棋她还没输。 “邵芸琅,你满意了吗?”她问。 邵芸琅无辜地回她:“姐姐,是你要嫁人,我满不满意有什么要紧的?你不是与四皇子两情相悦吗?” “哼,别装了,我为什么会嫁给四皇子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好事吗?”邵宛卿从内室走出来,缓缓走到邵芸琅面前。 她低头看着这个庶妹,她从前根本不把这个妹妹放在眼里,没想到会成为她最大的失误。 “这话太好笑了,我哪来的本事促成你的好事?皇家嫁娶是陛下定的,你该谢陛下才是。” “你提前窥探了我与四皇子的私情,在四皇子失势后设计让人揭破我与他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嫁给四皇子,真是厉害! 我确实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但除了你,谁还会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邵芸琅抬头看她,嘴角微微勾起,“姐姐,这是命啊,你自己选的人,哪能中途说不满意就换人呢?你想换也得看四皇子同不同意啊。” 她耐心地解释说:“四皇子早就看中你了,至于是看中你的人还是看中我们武侯府的权势不得而知,但他怎么可能让到手的猎物逃走呢?你太天真了。” “你胡说什么?”邵宛卿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吼道。 “我说你天真啊,他得势时尚且要巴着你,失势后更不可能失去你这个好贤内助了,你猜,纳宁姑娘为侧妃是他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邵芸琅故意刺激她,女人一旦陷入后宅争斗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邵宛卿只要对四皇子心存怀疑,以后他们夫妻便不可能琴瑟和鸣。 以邵宛卿的性格,面上或许可以装的风平浪静,可背地里,她一定会将宁苏晴当做对手。 后宅不宁是乱家之兆,看看到时候周晁文是否还有精力图谋大业。 “你不用刺激我,我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四皇子是个聪慧稳重的人,他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邵宛卿瞬间挺起腰杆,邵芸琅有句话说得对,四皇子得巴着她,就冲这一点,她就立于不败之地。 第140章 失算 “你能得意多久呢?我好歹是嫁给了皇子,你呢,说不定只能配个声名狼藉的庶子,日后见到我时,别忘了行大礼!” 邵芸琅点头,起身朝她行了个大礼,“四皇子妃说的是,妹妹谨记在心,那便预祝你与四皇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提起生子,邵宛卿表情变幻了一瞬,盯着邵芸琅说:“多谢妹妹好意,也祝你前程似锦。” 姐妹俩各自有算计,你来我往毫不留情面,真正撕破脸了。 但邵宛卿的及笄礼在七月,她出嫁至少也要明年,姐妹俩朝夕相处的机会还多得很。 “妹妹好自为之,可别阴沟里翻了船,那就永远翻不了身了。” “同样的话送给姐姐。”邵芸琅转身离开,开门时看到春夏秋冬四大丫鬟站在门外,笑着说:“你们这么大的阵势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们家姑娘吗?” 四人退让开来,这位二姑娘如今可不是她们能得罪的了。 邵芸琅从春熙面前经过时替她整理了一下腰带,感慨道:“我最佩服的就是春熙,长得好还能干,以后进宫也是前途无量呢。” 看着邵芸琅扬长而去,春熙反应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跪在邵宛卿卧房门口没敢起身。 邵宛卿扫了一眼自己培养出来的四个大丫鬟,相貌自然是不差的,气质也上佳,也许确实可以挑一个…… 但只要一想到有别的女人染指了她的夫君,邵宛卿就妒忌的面目全非。 当晚,武侯府吃了一次团圆饭,毕竟是喜事,总要给皇家一点面子表现出高兴的样子。 饭后,老侯爷将长子夫妻以及邵宛卿叫进了书房,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大房三口人出来时个个面色灰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侯爷不必过于忧心,皇上竟然肯赐婚,就说明他对武侯府的信任的,何况大老爷只是文官。”李管家安慰说。 可老侯爷不这么想,“皇上身体也不太好,以后的局势他未必掌控得了,我就怕承德他们自以为是,想搏一搏前程。” “有您在,大老爷不敢的。” “呵,他可从来没听过我的话。”老侯爷摇头说:“我若不在了,武侯府立马分家,爵位给谁无所谓,但兵权不是谁都能夺走的。 将来他们要拼,便拿大房的前程去拼吧,到时候芸琅也出嫁了,祸不及出嫁女,也不指望他们成功后提携芸娘与她夫君。” 李管家心想:怕只怕,大夫人不会轻易放过二姑娘的。 家里的流言蜚语他也听到了,此事还未告知老侯爷,当事人没来说,他便也不越俎代庖了。 转眼就到了邵子瑞成亲的日子,四皇子这次光明正大地上门喝喜酒,对人谦和有礼,很得邵承德的喜欢。 刚有消息传来说,在圣旨赐婚的那天,蜀地发现了祥瑞,不仅祥云密布,还挖出了一块千年玉髓,蜀地百姓都称赞是皇恩浩荡。 而传到京城,就变成了天赐良缘,是四皇子与准四皇子妃的福气感天动地,这才天降祥瑞。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为四皇子拉回了不少好感。 “看来蜀州知府是四皇子的人。”杨钺吃着四喜果子喝着美酒说。 庶女嫡谋 第74节 今日杨府也来赴宴了,杨钺白天当正人君子,晚上当梁上君子,翻窗进来时差点被邵芸琅用匕首捅了。 邵芸琅把玩着宝石匕首,说:“我倒是把王庆德这个人物给忘了,他确实是周晁文的一条好狗。” 这个人将来也是要入阁的,是徐良美青云之路上的绊脚石,后来周晁文死后,他也被清算了。 “功亏一篑啊,是我太不小心了。”杨钺自责地说,他以为有了上次的事情,四皇子没那么容易爬起来,没想到失算了。 “人算不如天算,只要是人就有纰漏,而且今年可不是风调雨顺的年头,你急什么?” “你是说……要借今年南方的大水彻底将四皇子不得苍天眷顾的传闻锤死?”杨钺忧心忡忡地说:“这一年的大水我未曾亲眼见过,可听说死了好几万人,民不聊生。” “那又能怎样呢?我只是一名后宅女子,而你无官无职,就算你跑去皇上面前说,今年南方会遭遇百年罕见的洪涝,他会信你吗?” 杨钺苦笑,他要是这么说了,皇帝估计得把他塞进丹炉里烧了。 即使他坐到首辅的位置,提前得知天灾来临,能做的也只是加强防范而已。 “罢了,我派人假冒道士去南方巡游一番,能有多少人信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主意不错。”邵芸琅觉得可行,天道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能多加防备总是好的。 “你上次偷了大皇子的粮,炸了他的武器库,这回,我再告诉你一个截粮的好去处,你敢做吗?” 杨钺捂着额头,头疼地说:“我怎么总干这种杀人抢劫的事,我三哥都快怀疑我是想造反了。” “那你干不干?” “你先说在哪里,我也不是什么粮都能抢的,我手里才几个人?” 邵芸琅想想也是,告诉他:“你记不记得,今年有一批官粮通过漕运从南方运到北地,中途被土匪给劫了?” 杨钺嘀咕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我记得。”邵芸琅斩钉截铁地说:“因为那窝土匪是赵国公养着的,那批粮食会被运到蜀地的粮仓,蜀地被王庆德打造成了四皇子的大本营,势力不可小觑。” “怎么又是他们这些龙子龙孙干的?他们从小到大是不是只有争皇位这一件事可做了?”杨钺一点不意外,大皇子都能屯粮屯兵器了,其他几位没点动静才奇怪了。 “上次你嫁祸给三皇子就做的很好,这一回,不妨继续利用三皇子一番,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啧,他跟你有仇?” “没有,但如果不是他,滕安之会远走北地,加入你的阵营吗?” 杨钺表情一变,手里端着的酒瞬间不香了,他冷笑道:“也对,他的账我还没开始算呢。” 第141章 新妇进门 “你的左膀右臂,一个军师一个副将,如今都与你交情不错,你是准备继续收为己用吗?” “当然得提前打好关系,上阵兄弟兵,他们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杨钺豪气干云,他似乎依旧要走一条保家卫国的道路。 邵芸琅不会阻止他,每个人选择的路不同。 “对了,你那位甑姐姐要嫁给黎统领了,也许很快你就能喝他们的喜酒了。”杨钺自得地说。 邵芸琅惊讶地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简单,黎统领年过而立还膝下无子,我买通了一名郎中,在给甑氏诊脉时骗她说她有喜了,又让甑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他父母,只要他们这边点头了,黎家那边没什么问题。” 邵芸琅皱着眉头问:“这种谎言一戳就破,根本撑不了多久。” “到时候两家亲事都定了,谁管怀孕是不是真的……甑家自诩家风清正,因甑氏与黎统领的私情无法接受她,但只要她能嫁出去,对甑奎又有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那甑姐姐自己愿意吗?你可别好心办坏事。” 杨钺说:“那总比她自尽强吧?” 邵芸琅想想也是,不过就像她想毁了谢灵之的亲事一样,好心办的未必都是好事。 他们二人知道亲近之人的命运,但改命一事,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杨钺今天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些醉意,灯光下看邵芸琅,只觉得她哪哪都好看。 也是怪了,明明前世见着妆容精致的她时并没有觉得她长得好看。 他撑着脑袋问:“上回去杨府做客还开心吗?” 邵芸琅真诚地笑了起来,“开心啊,你大嫂人真好,风趣又温柔,你瞧,她送我的匕首好看又好用。” 杨钺伸手夺过那把匕首,抽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丢回给她。 他该不该告诉邵芸琅,这把匕首是他偷偷放进礼盒里的呢?原本里面装着的是三支太湖狼毫笔。 大概他大嫂以为,像邵芸琅这样写字好看的女孩会喜欢文房四宝吧。 “你很喜欢这个礼物?”杨钺目光深沉地问。 “是啊,我正好缺一把护身利器,这匕首随身带着也不会难看,就怕招贼。” 杨钺指着她宽大的衣袖说:“那下回我送你一把袖箭,出门时绑在胳膊上就行,有袖子遮掩还安全。” 邵芸琅拍手叫好,“果然还是你们家更像武将之家,我们家的女孩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杨钺不自然地说:“这多简单,你要喜欢,随时问我要就是了。” “杨钺,我发现你越来越大方了。” “哼,你以前可是喊我杨小爷的。” 邵芸琅笑着问:“那杨小爷,您是不是该走了?” 杨钺扶着桌子站起来,转身离开这个充满香气的女子闺房。 他确实该走了,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躺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 邵芸琅关好窗,她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深夜谈话,可以畅所欲言,只是每回杨钺一来,她第二天必定起不来。 杨钺在街上散了酒才慢悠悠地回家,路上遇到巡逻的金吾卫,瞧见这位爷大半夜在街上溜达也不奇怪,猜测八成又去哪家勾栏院快活了。 长戟一脸呆滞的表情,从少爷翻墙进武侯府开始他就这样了,直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长戈对他深表同情,当初他陪着少爷在武侯府后门流连忘返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自从大嫂和三哥回来后,杨钺半夜回来再也不走正门了,不是从后门悄摸摸地进来就是翻墙。 今天也不例外,三个人前后翻墙跳进自己家,搞得跟做贼似的。 “站住!”开满花的海棠树下,杨三郎黑着脸站在那儿。 杨钺被抓了个正着,露出羞赧的表情,这跟上次不一样了,这次被抓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哥俩再一次进行了深度交谈,第二天,杨钺顶着一双被打肿的眼睛出现在杨府众人面前。 而另一边,邵芸琅赖在床上不想起,但今日新妇认亲,她是肯定不能迟到的。 “姑娘,今日穿那条茜红色绣百花的襦裙吧,又喜庆又好看。”青碧端来温水对邵芸琅说。 邵芸琅伸了个懒腰,摇头道:“不必,今日大嫂才是主角,我穿那么好看做什么?” 她简单装扮一番,带上送给大嫂的见面礼去正堂。 她到的时候,邵子瑞夫妻已经坐在正堂里了,一个精神奕奕地和兄弟说话,一个面泛桃红娇羞地与邵宛卿说着什么。 “二妹妹来得可真早啊。”邵宛卿讽刺道。 邵芸琅冲新大嫂道歉,“比大嫂晚到确实是小妹的不是。” 其实离认亲的时辰还有一炷香时间,不是她来晚了,而是其他人来早了。 邵宛卿说完就后悔了,她向来是个包容的大姐,即使与邵芸琅撕破脸,也不该在人前表露出来。 她忙说:“我瞧你似乎没休息好,是不是昨天累着了?” 邵芸琅开玩笑说:“昨天最累的人是大嫂,我怎么敢说累呢?” 秦晗双脸更红了,头低低的不敢看人。 邵子瑞咳嗽一声,笑骂道:“小小年纪乱说什么,不成体统。” 邵芸琅身心舒畅,秦晗双进门就意味着梁氏的舒心日子到头了,这位大嫂可是个厉害角色,现在瞧着文文弱弱,可一被梁氏欺负到头上,就能立马反击。 梁氏想对新媳妇树立威信,进门第二天就要立规矩,秦晗双表面不动声色,回门当天,她的贴身丫鬟就把事情都说了。 不能上桌吃饭,要伺候婆婆早起穿衣,晚上端水洗脚,这些在民间都被人诟病的规矩让一个大家闺秀来做,秦晗双的娘家人如何能答应? 她家不在京城,可京城里有她外祖家,外祖父乃是中书门下参政知事,几位舅舅也都有不小的能耐。 梁氏以为新媳妇进门就该听婆婆的话,大户人家的新媳妇哪个不是从立规矩开始的? 这若是秦家人来还无话可说,可那是秦晗双的外祖家,才不管什么应该不应该,自家外甥女嫁到京城来,哪能让人欺负了去? 回门第二天,他们家人便挨个上武侯府做客,一来就坐上半天,有时候蹭一顿午饭,有时候蹭一顿晚饭,有他们在,梁氏也不敢作妖。 府里的下人便也知道,这位少夫人是个惹不起的。 第142章 求亲 长公主府办完了柔佳的丧事后沉寂了一段时日,不过邵芸琅却丝毫不敢懈怠。 在得知长公主对自己有杀心后,她就很少出门了,即使要出门也都是和家人一起,去人多的地方。 她猜,长公主之前应该是想通过邵宛卿的手来对付自己,那些加了药的食物就是第一步,只是邵宛卿并不知道她一口没吃。 邵子瑜成亲前后,邵宛卿也一直没其他动作,不过越是平静,邵芸琅越是谨慎。 “母亲怎么又与大嫂置气?这儿媳妇是您自个挑的,之前见人就夸,怎么进了门就变了?”邵宛卿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到秦晗双的遭遇,想到自己即将要嫁入皇家,皇后娘娘明显待她不如从前了,又有个亲外甥女在,心肯定是偏向宁苏晴的。 梁氏刚招待完儿媳妇的二舅母,人疲惫的很,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与你大嫂平常相处即可,她娘家势力不弱,对你以后有好处。” “您既然知道这些,怎么还……”邵宛卿也是憋着气的,好不容易多了一份助力,母亲这般折腾,怕是亲家都要变仇家了。 “你不懂!”梁氏也是第一次做婆婆,哪曾想到儿媳妇进门会成这样?她看到那女人娇娇柔柔和自己儿子相视而笑的场景就觉得格外刺眼。 自从这个女人进门,儿子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她了,一双眼睛只盯着那个女人,怕是连读书都忘了。 庶女嫡谋 第75节 邵宛卿规劝不动也就放弃了,对她说:“母亲,快到端午了,今年武侯府还是在去年那个看台吗?” 每年端午节京城都有盛大的龙舟赛,参赛的都是各世族权贵子弟,且一定是未婚的少年,因此也是各府每年不可错过的一大看点。 梁氏对此不感兴趣,也叮嘱她说:“你已经定了亲,不宜再频繁出门了,还是安心待在家里吧,嫁妆绣的如何了?” 邵宛卿听到不能出门也不生气,反而说:“我也是替妹妹们问的,至于嫁妆,女儿想请二妹妹帮忙,她绣技超群,做出的嫁衣肯定好看。” “嫁衣还轮不到你亲手绣,自有内务府准备,你只要象征性的动动针线就行了,不比劳烦别人。” 邵宛卿心里有了主意,笑着应道:“是。” “你的亲事已定,也该轮到她了,你说,她配什么样的人家好?” “上次母亲说过的那位不就挺好?” “平南侯的庶长子?”梁氏冷哼:“怕是不行,平南侯府式微,对你对你哥都没什么帮助,别浪费了一枚好棋。” “那……”邵宛卿低头附在梁氏耳边说了个人选,梁氏微微一愣,思索片刻,“这个人倒是不错,只怕是难成。” “事在人为。” 邵宛卿提议的人选也是她想了许久的,她要想一直让四皇子看重她,就必须做些对他有用的事。 自从赵殷晟死后,长公主府与赵国公府就结了仇,原本二府同一条心都支持四皇子,如今因为仇恨肯定是无法再结盟的。 长公主是皇上最亲近宠爱的妹妹,她的话有时候比后宫妃嫔还有用,这股助力不能放弃。 她为邵芸琅选的是赵驸马的亲侄子,从小父母双亡,是在赵驸马膝下长大的,得到的宠爱不比亲生儿子少。 她亲手将邵芸琅送进长公主府,想必长公主会很高兴的。 邵芸琅的面前摊着一本书,正在抄书练字,青碧站在一旁磨墨。 她有些心不在焉,墨从砚台溢出来了也没发现。 邵芸琅冷声说:“青碧,你若是这般态度,以后就不用进屋里伺候了。” 青碧吓得跪在地上,“对不起姑娘,是奴婢不小心。” 邵芸琅收起身上的冷气,温和地说:“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我能解决的必会帮你。” 青碧沉默了片刻,摇头说:“是奴婢家里的事,就不麻烦姑娘了。” 她没看到邵芸琅听到这话时变得极为可怕的眼神,她盯着青碧的头顶说:“哦,是吗?那你可要想清楚了,错过这个机会,以后你想说我也不想听了。” 青碧抬头时,邵芸琅已经重新开始写字了,她轻声说:“多谢姑娘,奴婢……奴婢知道的。” 她出去换了惜月进来,惜月也瞧出她的不对劲,嘀咕说:“青碧姐姐这是怎么了?她兄长就要娶妻了,不是喜事吗?” “你去打听打听,她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别让青碧知道。” “好。” 当天夜里,惜月就偷偷摸摸来告诉邵芸琅,“姑娘,青碧姐姐可能要嫁人了!” 邵芸琅淡淡地说:“她是我的丫鬟,没我的允许,她能嫁给谁?” “可听说有人上她家提亲了,还是外面家境殷实的人家,青碧的爹娘估计很快就会来求您放人了。” 惜月以为邵芸琅不肯放人,咬着嘴唇替青碧求情,“姑娘,我们这样的身份,不是配给小厮就是随从,代代为奴,也许在您看来这样才是最忠诚的,但我们也向往自由,如果我以后的孩子可以是良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邵芸琅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好口才,但你又如何知道提亲之人是什么样的,万一是四五十岁的鳏夫娶填房,或者是纳妾,那也要去吗?” “这……请媒人提亲不至于吧?”惜月还真没想过这个。 “你去将青碧喊来,我有话问她。”邵芸琅确实可以舍弃这个丫鬟,但看在昔日她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份上,便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青碧被带进来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邵芸琅开门见山地问:“有人上你家提亲了?” 青碧腿一软跪在地上,轻声应了个“是”字。 “可你没告诉我,是不想让我知道?” “不是!”青碧急忙解释:“姑娘,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舍不得您,奴婢不想离开您,奴婢还没答应。” 邵芸琅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冷漠地问:“这是真话?” 第143章 坦白 青碧用力点头,“奴婢也知道嫁出去能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可奴婢从小就在武侯府长大的,不怕您笑话,虽然小时候在府里经常受人欺负,可去了外头,奴婢也是可以昂首挺胸的,一说是武侯府的丫鬟便也没人敢欺辱奴婢。 可如果嫁出去了,没了武侯府这棵大树庇佑,奴婢真的可以快乐地生活吗? 从前奴婢只想过一种生活,就是跟着您出嫁,做您的陪嫁丫鬟,时机到了嫁个顺眼的小厮,夫妻俩一起努力,也许将来他可以做个管事,奴婢也能做个管事娘子。 若是子孙成才,奴婢就厚着脸皮求您恩典,让他们脱去奴籍,有机会读书识字,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想的到挺远,来提亲的人家姓谁名谁,家住哪里?”邵芸琅拿出纸笔记下那户家人的姓名地址,交给惜月说:“让李华他们去查一查这户人家,要查仔细了。” 她对青碧说:“你年纪到了,要嫁人无可厚非,但你也不希望稀里糊涂随便把自己嫁了吧?等查清了对方的底细再做决定不迟。” 青碧没料到她会为自己考虑这么周全,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姑娘!” “起来,除此之外可还有事瞒着我?” 青碧愣了片刻,然后重新磕了个头,带着哭腔说:“奴婢有罪。” 邵芸琅眼神凌厉地看着她,等着她主动交代。 “上回晒书的那一天,奴婢急着出门,带走了一张您写诗的纸,回家后被隔壁的小菊瞧见了,被她抢了去,她……她还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不要告诉您。” “十两银子,她一个小丫鬟倒是有钱的很。”小菊是蘅芜院的粗使丫鬟,那边院子里的丫鬟几乎都是花名。 “是,奴婢也问她银子是哪来的,她只说是主子赏的,让奴婢别乱说话,轻则影响兄长的亲事,重则……” 邵芸琅招手让她起来,“你说的纸张是我夹在书里的?” “是,奴婢记得写的是一首《相见欢》。” 邵芸琅心中冷笑,对方想做什么一猜便知,以为拿了她的墨宝就能大做文章了吗? “知道了,你下去吧,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直接告诉我,除非……你不想继续跟着我了。” 青碧狠狠点头:“是,奴婢一定铭记于心。” 惜月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她后悔之前替青碧求情了。 没两日,邵芸琅收到了消息,去提亲的是隔壁街一家开杂货铺的人家,姓乌,说是曾经见过青碧,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才求着家人去提亲。 人家不介意青碧是丫头出身,明媒正娶,而那男的也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头,而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不过长相普通,身高中等,但邻里邻外都夸他是个老实人,还孝顺的很。 邵芸琅啧啧称赞:“不得了,为了骗走我的丫鬟真是煞费苦心啊,能从茫茫人海中选到这样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也正好是青碧家最中意的,若真是豪门大户,他们家也不敢嫁了,太寒酸的肯定也不行,这等小有资产的市井人家才是最稳妥的。 连邵芸琅都找不出不好的地方来。 但这里头肯定有诈。 她对青碧说:“让你爹娘再拖上几天,这件事如果是冲着我来的,就肯定不是一门好亲。” 青碧疑惑地问:“奴婢的亲事为何与您有关?她……想做什么?” “尚且不知,让我想想。” 青碧回家告知父母延迟答复那户人家,可她父母并不愿意。 “你可别犯傻,二姑娘离不开你,肯定不愿意你嫁出府去,但这可是你脱籍的绝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青碧娘恨铁不成钢地拧着她胳膊说。 就连罗松也说:“我常到那家杂货铺买东西,那乌大郎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可是……” “你别管了,明日我就去求大夫人,你虽然是二姑娘的丫鬟,但大夫人才是侯府主母,她说了才算。” 青碧阻拦不了自己的母亲,回去时以为二姑娘会不高兴,结果她只说了句:“知道了,那就先看看梁氏的反应。” 青碧的母亲第二天就跑来紫兰苑了,高兴地说:“二姑娘,喜事啊!我们家青碧要嫁人了!” 邵芸琅假装欣喜地问:“母亲同意了?” “是啊,大夫人心善又宽容,一听说青碧有了好人家,立马就答应了!” 邵芸琅冷笑,梁氏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这些日子心情压抑,没将这老婆子打出门就算好的了。 “老奴知道,二姑娘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平日里对青碧多有照顾,她舍不得离开您,但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她若是嫁个好人家,老奴死也能闭眼了,还望二姑娘成全。”青碧娘抹着眼泪说。 邵芸琅叹气道:“我与青碧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此事太过突然了,不如给我两天时间缓一缓吧,两日后你再来,如何?” 青碧娘虽然觉得她不够干脆,但她说的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反而说明青碧受主子宠信,当即点头说:“好好,那老奴过两日再来。” 她离开后,邵芸琅也带着青碧出门了,同行的还有惜月。 她穿着普通的下人衣裳,将一身锦衣套在惜月身上,然后推着她进了那家杂货铺。 青碧羞得不敢抬头,没看见货架前盯着惜月目不转睛的男人。 邵芸琅将惜月护在身后,颐指气使地问:“喂,你们这儿的掌柜呢?” 那男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长相平凡,眼神让邵芸琅很不舒服。 如果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人,那邵芸琅只能说,他们眼瞎! “这位姑娘,我就是鄙店的小掌柜,请问要买点什么?” 惜月长相出众,稍一打扮就足以勾魂摄魄,用帕子遮住半张脸说:“你这店里可有舶来品?我想要一面镜子。” “有!有的,姑娘请稍等!”男人转身跑上二楼,在楼下都能听到他急切的脚步声。 第144章 好汉饶命 邵芸琅回头瞥了青碧一眼,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从始至终,这位据说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都没有看她一眼。 邵芸琅捏了捏她的脸,叮嘱道:“一会儿你去与他交涉,我要知道他是否真认识你。” 青碧脸色惨白地点点头,假如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为什么会上门提亲? 庶女嫡谋 第76节 没多久,对方抱着三个盒子下来,摆在柜台上让惜月挑选,笑着说:“这是小店最上等的三面银镜了,都是舶来货,本来是不打算卖的,您若喜欢,尽管挑一面去。” 惜月三个都翻看了一遍,闷闷不乐地放了下来。 青碧立即上前问:“姑娘,您都不喜欢?” “是啊,都不算精致,还没家里的好看。” 青碧便对那小掌柜说:“你这里可还有其他的镜子?大一些的也可以,主要是好看。” 对方瞅了青碧一眼,接着又瞅了一眼,之后才恍然大悟,“你……你是……” 他瞬间红了脸,瞧着有几分羞涩的样子,只是这反应慢了半拍不止。 青碧退后一步,对方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放轻声音说:“没想到是邵府的姑娘,我们小店里怕是没有您看得上眼的镜子。” 惜月不高兴地说:“没有就没有吧,我也不是真的来买镜子的。” “那您……”乌立文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这三位姑娘。 他没想到会有这一遭。 “罢了,我们走吧。”惜月带着二人离开,走到街尾时,她们回头还能瞧见那小子站在铺子门口目送她们。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邵芸琅有八分肯定,他对青碧并没有那种喜爱之情。 惜月直接说:“青碧,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目光,这个男人不可靠。” 惜月从小就被训练如何伺候男人,对男人异样的目光格外敏感,但也让她厌恶。 青碧头低低的,绞着帕子说:“我看出来了,我……我其实以前都没有注意过他。” 这家杂货铺她来过不止一次,她们下人用的胭脂水粉,还有日常用品几乎都是在这里买的。 “姑娘,我该怎么做?”青碧拿不定主意了。 邵芸琅瞥了她一眼,“既然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那就用我的法子来解决吧。” 而邵芸琅的法子简单又粗暴,就是让人将乌立文绑了,关在了一间阴森森的地牢里一整夜。 杨钺戴着黑布巾走进地牢,自言自语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点小事居然还要占用我家的地牢。” 乌立文看到有人进来,冲到牢门前大声质问:“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我是良民,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 杨钺往椅子上一坐,接过长戈递来的茶杯,翘着二郎腿说:“开始吧,我不想说废话,也不想听废话。” 一旁的宋七上前打开牢门,拎着乌立文出来,将人绑在行刑的柱子上。 乌立文吓得全身颤抖,“你们要做什么?我……我没得罪你们啊……我就是一开杂货铺的。” 宋七也遮着脸,一双眼睛凶狠狠地瞪着他,“放屁!谁说你没得罪我们?你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跟我们主子抢女人!” 杨钺一口茶水喷出来,这小子,找什么借口不好,非要用这个。 “这……这话怎么说的?我……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我们主子可是京城黑白通吃的大老爷,前两天看上了一个姑娘,结果昨天就瞧见那姑娘进了你家的铺子,还说了许久的话,你要是没跟我们主子抢人,你当时脸红什么?” “我……我冤枉啊!”乌立文不确定这位拽拽的大爷看上的姑娘是哪个,按理,青碧那丫鬟在她小姐身旁黯淡无光,他怎么可能瞧上一个丫鬟? “您是不是误会了,小人是与其中一个丫鬟有过几面之缘,但她应该不是您看中的姑娘吧?” “我说是就是,这还能弄错?你是不是还上门提亲了?这京城地界上,就没有我们老大不知道的事情!” 一听到提亲二字,乌立文傻眼了,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怎么这么巧。 他欲哭无泪,支支吾吾地说:“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可小人之前并不知情啊。” “赶紧去把提亲的事撤了,否则……哼!”宋七将烧红的铁片提起来,缓缓靠近乌立文的脸。 火辣辣的温度让乌立文失声尖叫,他大喊道:“好汉饶命!我答应!我答应你!回去立马退亲!” 宋七将铁片印在他旁边的肉皮上,发出“滋滋滋”的烤肉声,随之而来的是香喷喷的烤肉味。 乌立文吓尿了,双腿打颤,如果不是身体被绑在柱子上,他一定站不稳了。 宋七见他这么不经吓,冷笑一声:“你答应就好,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看上那姑娘的?” “没……没有。”乌立文大脑一片空白,只凭着记忆回答问题。 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能说谎,便主动将事情始末交代了。 “我……我也是收了别人的钱财才上门提亲的,甚至之前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只见过画像……” “还有这种事?草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敢算计我们老大看上的女人!”宋七揪着他的衣领,重重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 乌立文缩着肚子惨叫一声,“啊……别打!我交代!我什么都说!” 他倒豆子似的,语速极快地说:“几天前,有个老婆子来我店里买东西,与我老娘唠叨了几句,然后就说起了这门亲事。 我们当她是要做媒,一听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拒绝了,可对方说,只要我肯上门提亲,就立马给二十两银做报酬,最后事情不成也没关系,只看双方缘分。 我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好事,起初是不信的,可真金白银摆在面前,我们一家便心动了,再三确定过只要上门提亲就行,对方一定会答应,至于成亲的事,可以先拖着,日久生变,未必要真娶。” “你就没怀疑过里面有猫腻?” “有,有的!但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普通人家娶一门媳妇二十两银子就足够了,大不了就真娶了那丫鬟,我见过画像,长得也很不错,不管最后成没成,我都不亏。” 杨钺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火盆,冷笑道:“不愧是做生意的,算的很明白嘛。” “老大,怎么解决这小子?”宋七拔出匕首问。 乌立文以为他们要杀了自己,求饶道:“老大饶命!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错了!” 杨钺起身往外走,这种小角色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审问,浪费他时间。 宋七用匕首割断绳子,将人打晕后塞进布袋里,然后让人丢回杂货铺门口去。 第145章 事发 青碧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被叫回家,回来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遗憾中带着一丝庆幸,又有些羞愤。 她在邵芸琅面前还算镇定,语气平静地说:“今天一大早,那人的父母就亲自来我家道歉了,说是他儿子小时候定过娃娃亲,之前一直没联系上,以为可以作废了,没想到那姑娘家找上门来了,所以只能履行约定。 我爹娘气得不轻,他们已经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了,如今府里上下都看我们一家的笑话,可我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姑娘您出手相助,将来有更大的笑柄等着我们。” 邵芸琅安慰她说:“流言蜚语不必放在心上,你过得如何也不是靠他们嘴巴说的。” “奴婢明白,多谢姑娘,此事奴婢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说出去的。” 邵芸琅瞧出她有些伤感,放了她一天假,然后听说她回房后大哭了一场,哭完也就好了。 对于青碧来说,这件事算结束了,但对于邵芸琅来说,却远远没有。 背后的人要算计的是她,来而不往非礼也。 “去给你姐姐传个口信,我在后院的梅林等她。”邵芸琅对惜月说道。 邵子瑞成亲那日,惜琴的计划没能成功,梁氏前几天就派人严防死守住她的院子,不准她出门半步。 到了成亲当日,惜琴的丫鬟根本没能出院子半步,哪怕她说柳姨娘晕倒在屋里了,守门的婆子也愣是没挪开半步。 在她们看来,这么重要的日子,别说是晕倒了,就是快死了也不能影响大少爷成亲。 可她的肚子也快要瞒不住了,近来梁氏的注意力都在秦晗双身上,对她爱答不理,这才让她瞒过了一段时日。 惜琴心急如焚,如果二姑娘再不来找她,她都要亲自去紫兰苑了。 见到邵芸琅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惜月还不知道姐姐怀孕的事情,只觉得她变得敏感脆弱,担忧地问:“姐姐,可是大老爷对你不好?” 惜琴摇头,目光急切地看向邵芸琅。 邵芸琅打发惜月去梅林外守着,领着她往梅林深处走去。 这个季节的梅林没什么可看的,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 邵芸琅站在树下说:“当初你就是这里遇到大老爷的。” 惜琴微红了脸,不明白她为何提起这事。 邵芸琅转头冲她笑道:“你可知道大老爷的生辰是哪日?” 惜琴点头说:“知道的,就是今日,不过府里刚办完喜事,大老爷说今年生辰就不必铺张了,今晚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就成。” “他会与你说这话,说明对你还是有几分感情的。”邵芸琅折下一根树枝,带着她转了个弯。 “他今年多少岁来着?三十八还是三十九了吧,在他这个年纪做祖父外祖父的都一大把了,而他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二姑娘,你是说……”惜琴一点就通,明白邵芸琅说的时机到了。 “嗯,今日就是最好的时机,你去换身衣裳,打扮的精致一些,就在老地方等着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怀孕的事情,是去是留由他决定。” 惜琴紧张地摸着肚子,不太确定地问:“万一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邵芸琅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似乎透过她在看其他地方,声音低沉地说:“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为何要生呢?生来就被父亲嫌弃,从小失去父爱,将来也许还会失去母爱,他过得快乐吗?” 惜琴想到了邵芸琅,想到将来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和二姑娘一样孤独的长大,心中一阵绞痛。 “我……我明白了。”如果邵承德不让她生,她就算再隐瞒下去也总有暴露的一天。 决定权始终在男人手里,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这就像一次赌博,赌赢了,你就能安心待产,赌输了,你也能看清他的内心,记住,你只是一名妾!” 惜琴眨了眨眼,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后悔过吗?”邵芸琅问她。 惜琴苦笑道:“午夜梦回时曾后悔过,但只要一醒来,也只有坚强地往前走,毕竟我这一辈子能追求到的也就这样了。” 邵芸琅无法苟同,但也不会批判别人的选择。 她离开了梅林,没继续关注惜琴的事情,但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时,邵承德十分开心地对老侯爷说:“父亲,我又要做爹了。” 简单的一句话听到大家耳朵里各有不同,有人欢喜有人忧。 邵芸琅首先注意到老侯爷的表情,他并没有太大的欢喜,但也笑着点了点头,“好,添丁是大喜事。” 再看梁氏,她已经无法维持雍容华贵的表情了,死死地盯着惜琴。 大房的其余人都不太高兴,大家违心地恭贺着邵承德。 庶女嫡谋 第77节 邵承德确实是高兴的,他这个年纪还能再有后代,说明他还年轻。 而且他确实挺喜欢惜琴,因此并不排斥她生的孩子。 他对梁氏说:“惜琴毕竟年轻,是头胎,还请夫人多加照顾。” 梁氏心里如何作呕不得而知,但面上恢复了云淡风轻,“老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柳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惜琴站在她身后,感受了一股寒意,下意识地护着肚子。 二姑娘说的对,这只是第一步,以后等着她的灾难还多着呢。 老侯爷淡淡地说:“既然有了身子,就不必站着伺候了,给她加个位置吧,这府里也许久没有婴儿降生了。” “多谢老侯爷。” 邵芸琅估计是这一顿饭吃得最舒心的人了,当天夜里见到杨钺还夸了他,让杨钺受宠若惊。 “有人算计你你还这么开心?”杨钺表示不能理解。 邵芸琅哼着小曲给他倒茶,过了一会儿说:“这不是没成么?其实我都想不明白她这步棋走的意义在哪里,把青碧骗走对我有什么损失吗?” 杨钺冷哼:“那是你冷血,外人以为青碧是你的左膀右臂,换位想一下,如果有人这么算计长戈,我肯定要杀了他!” “你说的对。”邵芸琅想:自己确实心肠硬了些。 只有心肠硬的人才能百毒不侵。 第146章 龙舟赛 “有酒吗?”杨钺问邵芸琅讨酒喝。 邵芸琅翻了个白眼,“这不合适吧?” 杨钺叹了口气,“最近我三哥盯我盯的紧,不许我出去喝酒,不许我去青楼听曲,不许我和以前那些朋友过多来往,我酒瘾犯了。” 邵芸琅懒得理他,“你确实需要人好好管教管教了,小小年纪居然有酒瘾。” 杨钺脱口而出:“你不也爱喝酒?” 邵芸琅挑了挑眉,忘了他对自己后来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好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死后一直跟在我身边?” “怎么可能?”杨钺极力反驳。 “那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酒?这个可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堂堂太皇太后,白日要处理朝政,只有夜里才会靠酒助眠。 “我猜的不行啊?”杨钺赶紧转移话题,问:“人我也帮你审了,事情算是结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马上就是端午了,你今年肯定要带队比赛吧?那劫粮的事你准备怎么安排?” “我说动了三哥,他去。” “那必定是万无一失了,但劫来的粮食你要放哪儿?” 杨钺也在头疼这个,他家在南方没什么势力,但运到北方又太麻烦了,毕竟这批粮食最后肯定还是用在赈灾上的。 “你有什么提议吗?” 邵芸琅点拨了他一句:“谢首辅的老家就在江南,你可以问他借地方。” 杨钺瞪大双眼,“你……这也太大胆了吧?万一被他知道我抢了朝廷的粮食,他会不会把我供出去。” “那你就别让他知道啊,只是借个偏僻一点的仓库或者山庄而已,以谢首辅家在江南的地位,就是有人盘查也不敢去他的地盘上查。” 杨钺觉得很有道理,而且理由是现成的,就说要在江南找个地方给他三哥调养身体,正好还能让三哥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 他多看了邵芸琅一眼,之前还担心她被人算计,如今是不必担心了,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谁算计得过她啊。 最终邵芸琅还是拿了一坛酒给他,两个人灯下对饮,喝到半醉才结束。 第二天,邵芸琅从蘅芜院出来时,听到过路的婆子说昨夜家里进贼了,邵芸琅下意识停下脚步。 她招手让那两婆子过来说话,问她们:“咱家昨夜进贼了?真的假的?” “二姑娘别不信,是我家老头子瞧见的,说是子时过后不久看到一道人影从高墙上飞出去了,可是等他喊来护卫却找不到人。” 邵芸琅暗暗松了口气,平静地说:“怕不是昨夜多喝了酒眼花了吧?” 另一名婆子打趣道:“可不是,昨夜大老爷生辰,赏了下人吃酒席,我们大家也是这样说的。” “这……他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有人,而且那地方离后门不远,说不定是有小毛贼偷跑进来了。” 邵芸琅冷下脸,教训道:“胡扯!这里可是武侯府,什么样的毛贼敢擅闯武侯府偷东西,你当巡逻的侍卫是死人吗?” 那婆子被她气势所慑,忙跪下说:“二姑娘说得对,一定是我家老头子眼花看错了,姑娘恕罪。” “我是无所谓,只是这样的话传出去,一来令府中的侍卫无颜自处,二来也会闹得人心惶惶,万万不可再说了。” “是是,老奴记住了。” 邵芸琅走远后才觉得后怕,看来以后不能轻易让杨钺进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端午节这天,武侯府以老侯爷为首,祖孙三代整整齐齐地出门。 原本梁氏不让邵宛卿出门,但因为老侯爷都去了,便也不好阻拦她。 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赶往河边,这里已经搭建好了一座座观赛的棚子,武侯府的棚子离皇室宗亲的最近,在朝廷文武百官中最显目。 官眷们陆陆续续来了,人一多场面就容易乱,邵芸琅等女孩子都被勒令只能待在棚子里。 毕竟外面沿着河边观赛的百姓也有不少,女孩子家总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邵芸琅省得与人寒暄,不过等隔壁棚子的人来了,她欣喜地发现是大将军府的人。 杨少夫人的嗓音很独特,她一说话邵芸琅就听出来了。 两府紧邻,自然该互相问候一声的,一边是老侯爷,一边是杨老夫人,到也不存在谁低谁一辈,于是就只好梁氏带着女眷去隔壁见礼。 老侯爷端坐正中,问李管家:“隔壁杨家那小子怎么没来?” 李管家提醒道:“老爷怕是不知,杨小爷每年都是要下场划龙舟的。” “哦,那个皮猴子确实时候这样的活动,那他三哥呢?不是说受伤退回京城了?他总不会也下场了吧?” “这……倒是不知,老奴过去问问。”李管家很快就带来消息,原来杨三郎在前日离京了,说是去江南养身体去了。 老侯爷嗤笑道:“年轻人就是矫情,一点伤病还得躲到江南疗养。” 李管家替杨三郎辩解了一句:“侯爷是年纪大了,否则真应该四处走走,也领略一下江南风光,您也就只能羡慕杨三郎了。” “你个老家伙,真会在人伤口上撒盐,瞎说什么大实话?”老侯爷笑道道。 等女眷们回来,老侯爷也恢复了常态,耐心地等着龙舟赛开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锣鼓声,紧接着是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移到棚子外接驾,远远地只能看到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过来,中间有明黄色的御撵,御撵上的人下来后进了正中央的大棚子,然后众人才平身。 没过多久,就有小太监来请老侯爷,说是皇上请武侯一同观赛。 这样的殊荣仅有朝中最受宠的大臣才有,除了武侯,皇上还请了谢首辅与赵国舅。 有人小声感慨:“这老一辈的就是不一样,你看杨三郎虽然也回来了,却没得这样的殊荣。” “杨三郎怎么能与武侯比?如果是他爹回来了还差不多。” “不过听说杨三郎回来是管教杨六郎的,管着不让他出门胡闹,就连街上的百姓都说,这段时日京城平静了许多呢。” “哈哈……那可是好事,京城总算是少了一大害。” “快看,龙舟赛要开始了,今年不知道还是不是杨六郎得头名。” 第147章 行刺 京城的河道不算宽阔,但一次也能容下十艘龙舟并排前行。 能在今日上龙舟的都已经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因此一次比赛定胜负,前三名都能得到朝廷的赏赐。 但参加比赛的多是权贵子弟,倒也不在乎那点赏赐,更在乎的是名声。 以邵芸琅所在的位置快要接近终点,起点处只能遥遥望见那一艘艘气势非凡的龙舟。 “要开始了,快看啊,最中间那艘是三皇子的船,旁边分别是四皇子和杨六郎的船,大家都说,今日前三肯定就是他们三人了,只是不知谁能夺冠。” 邵芸琅垫着脚尖也只能瞧见一点影子,不过河道两侧的民众都在大声呼喊,以杨钺的呼声最高,其次才是三皇子。 至于四皇子,今年彻底是没了人气了。 一来是他上回庆典失败,二来他已经定了亲,在女性心中已经属于有家室的男人,对他兴趣大减。 杨钺坐在划桨手的第一位,头上绑着红色的抹额,穿着与队员一样的红色马甲,每划一下就大喝一声,全员动作整齐划一,水花四溅。 船头的鼓手每一次落下都正好卡在队员的兴奋点上,气势磅礴,暂时领先。 邵宛妍用力抓着邵芸琅的胳膊,也跟着大声呼喊,惹得邵宛茹斥责道:“你疯了?大家闺秀也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邵宛妍指着旁边的谢灵之说:“谢姑娘都能喊,我为何不能?” 邵宛茹顿了了一下,皱着眉头问:“你不是讨厌那个杨六郎吗?怎么还替他助威?” “我管是谁,我反正是给第一名助威呐喊的,二姐姐,你说呢?” 邵芸琅赞同地点头:“理应如此,赢的人才是英雄嘛。” “别说,杨六郎不犯浑的时候还是很俊朗的,英姿勃发,如烈日熠熠生辉!” 邵芸琅嘴角微微扬起,是啊,完全释放自己的杨钺就是一颗明媚的太阳,灼灼如华,耀眼的很,就连两位皇子也比不过他。 “哎呀,三皇子的船快要追上来了,四皇子那边也落后不多……” 皇帝的帐篷中,武侯和谢首辅分坐两侧下首,首领太监亲自给二人倒酒。 皇帝老眼昏花,看不清河面上的动静,不过自有小太监时不时来汇报比赛进程。 “我这两个儿子,竟然还比不过杨振天散养的一个小儿子,你们说气人不气人?”皇帝感慨道。 谢首辅望了一眼外面,淡定地说:“杨家六郎也就这点本事拿得出手了,这孩子若生在我家,早被我打死了。” “哈哈哈……”武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谢首辅说:“你们文官的眼光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这孩子哪里不好了?这要是生在我家,我肯定高兴的很。” 庶女嫡谋 第78节 “口是心非,他要是成天打断这人的腿,卸了那人的胳膊,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谢首辅冷哼道。 老侯爷捋了捋胡子,伸出干瘦有力的手,解释说:“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长短,便如杨钺此子这般,在家中排行最小,受尽宠爱,性子张扬一些也正常,虽说时常胡闹,但不也没闹出过大事吗?” “等他闹出大事就迟了!” 皇帝安静地听着他们争辩,脸上挂着笑容,插了一句:“两位爱卿儿孙皆是人才,比朕这几个兔崽子强多了。” 二人齐齐低头,“皇上过誉了,几位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旁人难以企及。” 谢首辅声音失落地说:“我小儿若是能长寿,便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也无妨。” 皇帝顺势关心了一番,“谢渊身体还未好转吗?” “哎……一直就那样,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走在我前头了。” 老侯爷咳嗽一声,提醒道:“今天好歹是个节,不说这些丧气话,你家小子今日来了没有,来了让我见见,一直只听过没见过。” “正好,让朕也瞧瞧,朕上次见他还是两年前的事,与他下过几盘棋,谈过道论过理,他若身体康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首辅派人去找谢渊,虽说这个儿子过的散漫,但能得陛下看重总是好的。 河面上的龙舟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三人便停止了谈话,目光紧随着那几艘打头的龙舟。 三皇子的龙舟最花哨,五彩缤纷,一眼就让人记住了,四皇子的龙舟雕画的最细致,龙首含珠,气势逼人。 杨家的船通体都是红色的,最是喜庆,很符合杨钺的审美。 “这三艘船速度不相上下啊,也不知道谁能最快达到终点。”老侯爷正看得起劲,突然,从人群后方射出了一支箭,径直对准了杨钺。 杨钺凭直觉偏头避开了箭矢,然后那支箭便朝三皇子射去了。 “啊……” “护驾!” 三皇子那艘船上的队员吓得六神无主,丢开船桨齐齐朝三皇子扑过去,最后箭被一名队员用船桨击落,但所有人都不敢离开三皇子,深怕有第二支箭射过来。 杨钺站起身,举着船桨大声喊道:“别慌!别乱!岸上有禁卫军,继续往前!” 船上的鼓手换了一个节奏,杨钺船上的队员丝毫未乱,继续用力划桨,很快就遥遥领先。 三皇子与四皇子的龙舟在原地打转,很快,四皇子先反应过来,领着人先追上去,而三皇子还未从袭击中缓过来,拉着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命令其余人继续前进。 皇帝的帐篷被重重包围起来,黎勇锋亲自带着人守在这里,副统领领着人朝着刚才箭矢射来的方向追捕过去。 岸上也是一片骚动,百姓乱作一团,各府的护卫都提高警惕守卫在各自家主跟前,倒是没怎么害怕。 刚才那支箭的目标可能是杨钺,更可能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毕竟船在动,对方想射谁并不明确。 终点就在眼前,杨钺带人第一个冲过终点,不过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欢呼声,观众们的目光大部分都随着禁军而动。 杨钺丢开船桨,带着人跳上岸,然后第一时间冲到杨家的棚子里,确定家里人都安好才放心。 第148章 求官 杨钺穿着比赛的衣裳去面见皇帝,层层通传得了准许才被准许进去,且身上任何利器都被搜干净了。 他跪下行礼,大声说:“启禀皇上,刺客动向不明,恳请皇上先行回宫。” 皇帝笑着让他起来,“不怕,这里禁卫军三千,怎么可能让刺客窜进来,刚才那是意外,你今日得了第一,除了该有的赏赐,还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皇帝并未被那支箭吓到,可能是因为箭不是冲自己飞来的。 杨钺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多谢皇上,果然还是皇上对我最好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两人表情一变,死死盯着杨钺的后背。 从小到大,父皇对杨钺的纵容比对亲生儿子还多,也难怪杨钺能在京城横着走。 皇帝见到两个儿子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杨钺高声说:“皇上,我想要要什么赏赐了。” “说吧。” “我想进禁卫军。”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了转头看他,表情不一。 皇帝停顿了一下,疑惑地问:“你要进禁卫军?做什么?” “当然是保卫皇城,保护皇上安危啊,我三哥说了,杨家只能有一个人吃白饭,他如今功成身退了,让我尽快找个事情做,否则他就要让我去守城门了。” 皇帝笑骂道:“臭小子,守宫门和守城门有什么区别?怎么就想到进禁卫军这门累差事了呢?” “可除了打架,其他的我也不会啊,皇上您认为呢?”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丢给他一面令牌,“明日就去应卯,别迟到了。” 杨钺拿起令牌一看,竟然是三班院的令牌,“难道皇上要提拔我做三班院主簿?” “想得美,你先过去当一名小吏,武官的事情你略懂一二,不懂的就回去问你家人,先把公务熟悉起来,做得好再酌情提拔。” 杨钺摸着令牌说:“没想到一名小吏竟然还有这么威风的令牌!” “哼,三班院掌武官大小使臣筛选,不属于吏部,你若干不好,朕亲自下令革你的职。” 杨钺笑着应道;“多谢皇上荣恩,微臣一定尽心办事,不给您丢脸!” “知道就好。” 过了半个时辰,副统领进来汇报说:“皇上恕罪,属下无能,并未抓到那名刺客。” 今日河道两侧人满为患,谁都没看见那射箭的人,想抓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六郎,你可知对方是谁?”四皇子关切地问,显然认定了刺客是冲杨钺来的。 杨钺直言反驳,“我杨钺虽然得罪过不少人,但想要我性命的应该不多,何况还能用这种方式,肯定不是冲我来的。” 老侯爷附和了一句:“本侯瞧着也不像。” 杨钺走过去朝老侯爷行了一礼,感激道:“还是武侯明理,知道小子我不是那种犯大事的人。” 老侯爷白了他一眼,“敢在皇上面前行刺,若是目标是你,那对方也太蠢了些。” 三皇子激动地说:“那必然是冲着我来的,可我又没得罪谁……”他斜了四皇子一眼,嘴角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皇帝闭上眼睛说:“让人去查就是了,封锁全城,务必要查到此贼人!” 杨钺出去时与黎勇锋碰了面,二人心照不宣地挪开目光,然后各自办事去了。 杨钺领了丰厚的赏赐回去,杨老夫人虽然开心,但也着实被刚才吓到了。 杨钺从赏赐中挑出一对翡翠镯子套在老夫人手腕上,“祖母安心,不是冲着孙儿来的。” “那可更怕,差点你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了。” “哈哈,不会的。”杨钺肯定地说。 这一箭不过是给某些人添点麻烦而已,本来就不是为了杀人。 “走,回家了!”杨钺冲辛梓墨说:“大嫂,这些赏赐你尽管拿去,喜欢什么拿什么。” 辛梓墨开心地说:“还是回来好,这么快就沾了小叔的光,你大哥可没这本事。” 杨钺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苦笑,“毕竟大哥不像我,总能在皇上面前晃悠。” 他还将自己即将走马上任的事情告知家人,老夫人虽然不解,但也没阻拦,孙子愿意上进是好事。 辛梓墨这次回来对杨钺刮目相看,大家对这个小叔都看走远了,他绝对不是一般的纨绔。 杨钺瞧见赏赐里有一支金蝉簪子,灵动可爱,下意识伸手拿了出来,塞进袖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武侯府的人一直等到其他府上的人都撤了,才等回来了老侯爷。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摆摆手说:“走吧,回家。”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上马车,前后不仅有侯府的侍卫,还有禁卫军护送,可见皇帝的宠信。 等进了家门,邵宛妍才开口吐槽道:“好好的龙舟赛,就被一名刺客给毁了,真是晦气!” “人没事就万幸,否则今天谁也别想回来了。”邵宛卿今天没能看到四皇子夺冠,心情有些不爽,直接回房休息去了。 邵芸琅亲自送老侯爷回望春园,伺候人躺下才准备离开。 “二丫头。”老侯爷叫住她。 邵芸琅疑惑地看着他,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难过。 “身为武侯府的人,你可曾为此自豪过?” 邵芸琅自然不能说没有过,她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根本不觉得武侯府是她的家。 “我以祖父为荣。”邵芸琅回答道。 “若有一日,当朝皇帝要清算武侯府,眼前的荣华富贵瞬间化为泡影,你会怨恨这个家吗?” 邵芸琅笑道:“祖父,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能我享受着武侯府的荣光却没胆承担后果,自古以来,掌兵权的大将就没几个落个好下场的,但您放心,邵家目前不会有事的。” 老侯爷也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这个孙女会说出这番话来,他问:“你如何得知?” “因为比咱们武侯府更有权势的是镇国大将军府啊,总得先清算了他们才会轮到我们吧?” 第149章 八品小吏 “祖父与杨将军关系如何?”邵芸琅试探地问。 “还行吧,多少有些同袍之谊,且都是在外领兵的,许多消息互通有无,还算不错,只是在京城里,两府没什么交情。” 邵芸琅笑道:“那您可会提醒他?若他信了,躲过一劫,岂不是欠您一个大人情?” 老侯爷叹气,“你不懂,这种祸事如何能躲得过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皇帝虽然年迈,但他只要就下旨意,新帝上位后照样会拿杨家开刀,躲不过去的。” 庶女嫡谋 第79节 邵芸琅低声说了一句:“那就扶持一个不会拿他开刀的人上位好了。” “你……”老侯爷震惊过后,又觉得有点好笑,笑骂道:“孩子话,快回去吧。” “祖父……”邵芸琅还想问些什么,对方已经闭上眼睛不肯说话了。 邵芸琅只好退出去,一路沉思着走回紫兰苑。 邵芸琅回去后一个人待了许久,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从前她只是不想让四皇子上位,至于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她并不在乎。 假如四皇子没有资格继承皇位,那皇上是否会选三皇子呢? 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装的大度,实则心胸狭隘,且好色,荤素不忌。 上辈子他也得势过,那段时期他因案子办的好,又有赈灾的功劳,呼声最高,人一得意就忘了形,做了不少错事。 腾安之那时候有个未婚妻,快要成亲时被三皇子夺了去,他一怒之下毁了手里所有的产业,逃到边关去了,化名进了杨家军,后来被杨钺认出来才提拔为军师。 这些事情的内幕她知道的不多,但从许多小事就能看出三皇子人品不行。 这辈子邵宛卿还是会嫁给四皇子,一旦三皇子继位,那他定然是要清算武侯府的。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一个人影从她身边晃过,坐在了她对面。 邵芸琅震惊地看着他,再看看外面的天色,低声骂道:“你疯了?这个时候你怎么敢进来?”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他哪来的胆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杨钺也是到家后才决定来一趟的,身上那根簪子像烫手的山芋,时刻提醒他应该来 “这个点,你府上侍卫正在交班,你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用午膳去了,还算安全。”杨钺不自在地说。 “快走快走,大白天的安全什么?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这院子虽然偏,但你要到后门还是有些距离,被人瞧见你要如何解释?” “就说来拜访老侯爷的咯。” “哼!谁家小辈这样来拜访的,找打!” 杨钺也是冲动下才跑来的,这会儿后悔不已,而且那枚簪子也送不出手了,太尴尬了。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他捂着手说:“行吧,那我撤了。” 邵芸琅实在不明白他来做什么的,叫住他说:“你别随便跑来了,明日下午,我们在醉八仙见,我有话对你说。” 杨钺眼睛亮了,随即想到自己明日就要开始做正经事了,摇头说:“没空,有什么要紧事现在说。” “你为何会没空?” 杨钺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明日开始,我就要到三班院应卯了,得申时末才能散衙。” “行吧,那等你休沐,一句两句说不清。”邵芸琅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推了杨钺一把,后者也明白轻重,窗户一开就跳出去了,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邵芸琅视线里。 她暗忖:杨钺这轻功确实了得,难怪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被人抓住。 因为是白天,杨钺特意穿过两条巷子才走到大马路上,迎面一辆熟悉的马车驶过,他立即跳了上去,把车夫和随从都吓得不轻。 “别紧张,是我,我找谢兄聊聊天。”他钻进马车,坐在谢渊身旁,狐疑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渊给他递了一杯茶,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这条街可不是你平时玩闹的范围。” “这……我路过而已,你不也是吗?” “嗯,皇上要见我,我便进城了,后来听说有刺客的事情,皇上随口说了两句话就放我离开了。” “啧,他肯定又想让你做官了,天下之大,他怎么就总盯着你呢?” “大概是觉得我命不久矣,没什么后顾之忧吧……咳咳……” “就你这破身体,还是别瞎折腾了,上回送你几颗金丹,可把大家吓死了,这回没再送你丹药了吧?” “没有。”谢渊捂着嘴唇,天气渐渐热了,他的身体到了换季时总会更难受一些。 “你今日夺魁,听说得了不少赏赐?” “嗨,年年如此,有什么好激动的,不过今年还是有点不一样,我要进三班院当差了。”杨钺其实对于朝廷的官职并不了解,这个差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不过他三哥在外面跑动,就需要一个人在京城这边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你去当差?”谢渊诧异地看着他,杨钺这样的性子说难听点就是不服管教,整个大庆都找不出几个他愿意听话的人。 去当差的话恐怕会是一场灾难吧? 他笑着说:“那你可要乖一些,听话一些,别总是给别人添乱。” “笑话!我做什么都是非常认真的,你们等着瞧好了!” 杨钺将谢渊送回青云山上,在他那吃了晚膳才回府,内务府送来了他的官服。 他如今只是一名八品小吏,官服是青色的,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好在杨钺长得够端正,皮肤够白,穿起来才不至于像个老头。 一家人都为了他当官的事情在忙活,有为他准备明日的吃食的,有为他准备送给同僚的见面礼的,有为他熏衣裳鞋袜的。 杨六郎即便只是去做个八品小官,那也是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的。 第二日一早,他打着哈欠走出家门,然后骑着马儿一路招摇过市,似乎在向全城百姓宣告他当差的事。 邵芸琅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当天夜里,邵承德回来后发了一通大火,吵得她都听到消息了。 原来今天杨钺第一天走马上任就干了一件大事,他查阅档案,将已经入职的若干武官遣退回家,理由是不合格。 其中就有两人是通过邵承德的关系入职的。 第150章 大嫂 这种人情往来在朝中司空见惯,三班院内收录的都是低阶武官,朝中大臣们谁家没几个亲戚要照顾? 邵芸琅不信杨钺不懂这些,他自个都是走后门进去的,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必然是有意为之。 之后几天,杨钺每天都能闹出点大动静来,也真不知道皇上让他进三班院的目的是什么。 很快就有人告状告到了御前,皇帝乐滋滋地说:“朕以为这样挺好,一个个都拿歪瓜裂枣糊弄朕,朕的朝廷不养这些废人! 杨钺此举甚好,这才是真正替朕筛选人才,不仅无过还有功!”皇帝一声令下,成箱的赏赐送往将军府。 朝廷上下都习惯了,反正那人是杨钺,不是真正的八品小吏。 有了皇帝做靠山,杨钺在三班院混的风生水起,就是上峰也得看他脸色行事,让杨钺破有种大权在握的错觉。 有了职权便利,他很快就拉拢了一批低阶武官为他所用,那些被他空出来的职位也很快被他塞进了自己人。 他做得隐蔽,旁人只会以为他按章办事,却不知杨钺的手已经越深越长。 “姑娘,新状元要骑马游街了,咱们出去看热闹吧?”惜月一心想出门玩。 邵芸琅对此不感兴趣,状元她见得可多了,美的丑的,老的少的,有什么好看的? 青碧也在一旁规劝道:“其他几位姑娘听说已经去了,刚才四姑娘来喊您,您在书房不见人,她气呼呼地走了。” “走就走了呗,无甚要紧的。” “姑娘,大好时光别总闷在家里,如今夫人也不限制您出府了,怎么还如此闷闷不乐?” 邵芸琅的作息在婢女眼中就是枯燥无味的,她可以看书看一整天,也可以写字写一整天,除了去上课的日子,她大多数都在紫兰苑待着。 “是你们自己想出门玩了吧?”邵芸琅看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大丫鬟说。 如意明面上最得宠,今日也想出门,于是亲手做了一盘百合糕和一盘芙蓉栗子糕,端到邵芸琅面前。 “姑娘尝尝奴婢做的糕点。” 邵芸琅选了一块栗子糕,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感慨道:“如意的手真是巧啊,竟然在小小的糕点上做了画,这画的是芙蓉花吗?” “正是,不过不是画上去的,是奴婢新做的模子印上去的。”如意挤开惜月,站在邵芸琅面前笑着说:“姑娘的画好看,可否为奴婢多画几幅花样?奴婢用来做模子用。” “行啊。”邵芸琅一口答应下来。 “奴婢听说新开了一家卖糕点的珍馐坊,有一种七巧点心非常出名,是用了七种食材制作而成,姑娘可想尝尝?” “七巧酥酪吧,是挺不错的。”邵芸琅还记得这家店的这款点心,她很喜欢吃,没想到今年就开了。 顶着几双希冀的眼睛,邵芸琅懒懒地起身,“那走吧,看状元郎吃点心去!” 邵芸琅带着丫鬟刚出二门就碰见了秦晗双,她也带着人正要出门,后头还跟着一位老嬷嬷。 “少夫人,您等等……”那老嬷嬷小跑着追在她身后,劝说道:“您出门还未请示过大夫人,这不妥当!” 秦晗双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连头也没回一下,她的丫鬟将那老嬷嬷拦了下来,趾高气扬地说:“笑话!我们少夫人出门买个东西还得跟大夫人报备不成?大夫人管着中馈,每日忙得很,哪有空管这种小事?” 她瞧见邵芸琅带着丫鬟出门,指着这边说:“您瞧,二姑娘不也想出门就出门!” 邵芸琅不能当做没看见秦晗双,走过去亲热地喊了声:“大嫂。” 秦晗双脸色稍霁,冲她颔首,问:“二妹妹也是要出府么?” “嗯,如意说新开了一家珍馐坊做的点心很好吃,我便带她们出去看看。” “那正好一起吧,这家珍馐坊是南方的铺子,没想到也来京城开分铺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一来就打响了名气,原来是有根基的。”邵芸琅拉着她一起出门,至于那位老嬷嬷,被二人无视个彻底。 等上了马车,秦晗双才不愉快地说:“我陪房的嬷嬷生了病,被转移到庄子上去了,母亲就给了我这么一个老东西,成天只知道说教。” 邵芸琅太了解那位的手段了,提醒道:“大嫂就不怕她去找母亲告状?” “哼!她能把我怎么着?无非是一些口头上的说教,言语上的攻击罢了,我才不怕她。” 邵芸琅羡慕她的底气,也敬佩她的胆气,并不是所有新媳妇都敢和婆母对着干的,哪怕她底气十足。 秦晗双对这位二妹妹了解不多,听到的话褒贬不一,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厉害的女子。 她问:“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出门?” “天气太热,本不想去的。” “趁现在还未嫁人,能出去玩就去,否则将来就没这么自由了。”秦晗双感慨地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自己。 邵芸琅满怀希望地说:“也许将来嫁个小门小户,没有这些繁文缛节呢?” 秦晗双多看了她几眼,这个小姑子虽然是庶出,但长相气质都不差,以梁氏的精明,如何会让她嫁入小户人家中。 更何况……“小门小户也多有是非,并非你想的那么美好。” 庶女嫡谋 第80节 “倒也是。”邵芸琅如今越发觉得谢家是个好归处,可她实在没什么机会见到谢渊。 “到了。”秦晗跳下马车,伸手扶了邵芸琅一把,瞧见她下车与走路的姿态,秦晗双愣了一下。 总觉得这位二妹妹礼仪形态都练得极好,她似乎总能在不经意的地方让人眼前一亮,可平日却藏得极深。 不过想想她在家里的处境也能明白一二,庶女总归是庶女,太出挑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下第一楼,没想到嫂子竟然订到了这里的位置。”邵芸琅抬头看着那御赐的牌匾说道。 秦晗双红着脸说:“是你大哥定的,走吧,他们应该都在。” 上到二楼,邵芸琅果然看到了一家子兄弟姐妹,连最小的邵子瑞都在,还挺齐。 第151章 状元游街 邵宛妍瞧见她便说:“二姐姐不是不想出门么?怎么来了?” 邵芸琅站到她身旁,正好能看到外头的街道,视野极好,“嗯,被人拖出来的。” 邵宛妍以为是秦晗双带邵芸琅出门的,娇嗔道;“还是大嫂的面子大。” 邵宛卿坐在一旁喝茶,听到这话瞥了秦晗双一眼,或许是梁氏常在她耳边唠叨,她对这位大嫂也不如之前的喜欢了。 她们都是要嫁出去的女儿,而大嫂将来也会是武侯府的当家人,她不得不与大嫂搞好关系。 秦晗双没有解释,坐在邵子瑜身旁,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就是能让人看出是一对恩爱夫妻。 说起来,这二人成亲后一直如胶似漆,邵子瑜从前很少会反抗梁氏,但也因秦晗双和梁氏吵过嘴了,否则梁氏也不会恨死了这个儿媳妇。 邵芸琅当个旁观者,目前看邵子瑜还算不错,但男人啊,过了这个新鲜劲,就未必能保持这份初心了。 “来了来了,快看,新科状元要来了!” 殿试结束后,皇榜昭告天下,一甲三人的大名也随之传遍全国。 邵芸琅即使没有关注皇榜也知道这一届的状元郎是谁,但当她看到与徐衍同行的二人时,还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一届的榜眼和探花都是熟人。 探花是礼部尚书府的岳大郎,也就是谢灵之的未婚夫,榜眼则是后来在朝中与徐衍势不两立的一名南方学子。 “状元郎好年轻啊!”有人惊呼道。 “这一届的一甲都是年轻俊才啊,天佑大庆!” “听说状元郎还未成亲,这一下,家里的门槛肯定都要被媒婆踏平了。” “可不是,他家就在京城,揭榜那日,徐家就被邻居亲朋挤满了,大宴宾客三日,可惜,徐老爷没能撑到看到儿子中状元就闭眼了。” “嗨,那老家伙当初对儿子女儿冷心冷肺,死了好,否则将来肯定拖状元郎的后腿。” 邵芸琅在二楼都能听到许多小道消息,徐衍的父亲去世在意料之中,当初溪源庵被烧,她后来与徐母也没见过,更不知道她是否收留了那位毁了容的烧火丫头。 如果这辈子那丫头还是成了徐衍的妾,那只能说二人有缘了。 徐衍骑着马儿,胸前绑着大红花在街上行走,时不时有人丢东西下来,闹得他一直脸红红的,这简直比殿试还折磨人。 路过天下第一楼时,他瞥见二楼窗户那有个眼熟的姑娘,与其他女子瞧见自己的态度不同,她大大方方地露着脸,平静地看着他,与他对视也丝毫不怂。 一段时日不见,她似乎长大了不少,也变得更加好看了。 只是,那样的家世,自己便是中了状元也高攀不上的。 邵芸琅看着他们远去,回头说:“好了,看也看完了,咱们是不是该用膳了?” “你就知道吃!不过今日大哥请客,咱们就尝一尝这天下第一楼的美食吧!”邵宛妍开心地说。 饭后,邵子瑜先离开了,他还在书院读书,每隔几日才能回来一趟。 剩下的女孩子们带着一个小娃娃也没地方去,便准备打道回府。 出门时,隔壁的厢房门开了,走出了几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邵芸琅一眼就瞧见了谢渊,他无论和谁站在一起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而是这样的天气,旁人都穿着单件薄衫,只有他还要披一件薄披风。 两边正好堵在走廊上,进退不得。 对方瞧见是一群姑娘家,忙退到一旁让出位置,彬彬有礼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邵芸琅走过谢渊身前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与她对视笑了笑,指了指她的脸颊。 邵芸琅伸手一摸,才发现嘴角粘着一颗芝麻,竟然一直无人发现。 她开口无声地说了句:“多谢。” 谢渊轻轻颔首,看着她走下楼梯。 邵宛卿走在后头,瞧见他二人的互动,心思活络起来。 她怎么就没想到谢家呢?这谢渊虽说病入膏肓,可不也一直活着吗? 听说皇帝原先中意的四皇子妃是谢灵之,消息才刚传出来,谢灵之就定了亲,但谢家这股助力,四皇子肯定也是非常想要的。 邵宛妍上车后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日若是碰到的是杨钺那群纨绔,肯定不会这般有礼。” 邵宛茹与她同辆车,听到这话也只是胡乱应了一声,自从刚才见过状元游街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回家。 等进了自己的院子,房门一关,邵宛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丫鬟们束手无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邵宛茹哭累后才与心腹丫鬟说:“如今大姐婚事已定,二姐似乎也有了眉目,可我的亲事呢?大伯母根本提都没提,母亲远在西北,难道就任由我的亲事无人管吗?” “姑娘,不会的,您可是堂堂威远大将军的嫡女,听说来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只是大夫人都给回绝了。” “是啊,提亲的人不少,可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大伯母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就全回绝了,外头的人一听,还以为武侯府的三姑娘有多挑剔呢。” “可能是不合适吧。”丫鬟只能如此安慰道。 邵宛茹今日瞧见那状元郎的风采,懵懂地体会到了一丝情愫,由此想到了自己的亲事,越想越伤心。 她只比邵宛卿小半岁而已,同龄的女孩一个个都有好消息传来,她怎能不急? “笔墨伺候,我要给爹娘写信。” 邵宛卿一回府就去找梁氏,听到梁氏正在屋里训话,话里话外都是对大嫂的不满。 她敲门进去,让丫鬟们退下,抱怨道:“娘,您又和大嫂置气!” “谁敢和她置气啊,她如今翅膀硬的很,对我视若无睹了。” “您盯着大嫂做什么?这家里的事情还不够您忙的吗?之前说的二妹妹的亲事,您可让人去打听了?” 说起正事,梁氏也认真起来,“那赵府如今也不如从前风光了,驸马也无实职,我们真的要与他家结亲?” 邵宛卿哪管赵家如何,她当初只是想将邵芸琅送到长公主身边受难罢了。 她笑了笑,温婉地说:“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赵家确实配不上二妹妹的身份,那您看,谢家如何?” 第152章 送信 “谢家?哪个谢家?”梁氏怀疑地看向邵宛卿,以为她糊涂了。 邵宛卿在她身旁坐下,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小女儿姿态尽显,轻声说:“就是谢首辅家啊,咱们武侯府的门第也不差。” 梁氏眼中露出宠溺的神色,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可谢家并没有适龄的郎君,你总不能让那孽种给谢家二老爷做填房吧?” 谢二老爷年轻时丧妻,如今年过三十还是单身一人,给他做媒的人也很多。 “她一个庶女,继室也不是不能做,不过我认为她跟谢家幼子更般配。” “你疯了!”梁氏推开她,皱眉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正经人家谁会与那病秧子结亲?” “娘,谢渊虽然病体难愈,可他才貌双全,又正当年,我听说谢家也有意为他挑选妻室,这个时候与谢家结亲必定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可以促进两家情谊。” “但外人只会说我这个嫡母苛待庶女,连你也会被人诟病的。” “可若她自己喜欢呢?谢渊的才貌不用我多说了吧,女孩子很容易心动的。” 梁氏认真想了想,这桩婚事当然是利大于弊的,谢首辅乃是文臣之首,这样的家世配庶女绰绰有余。 “只怕谢老夫人不会愿意要一个庶女做儿媳。” 别看谢渊娶妻难,可那也是谢家太挑剔的原因,否则有大把的人家愿意将女儿送去给那个病秧子。 “好事多磨,外祖母与谢老夫人颇有交情,不如让外祖母先去探探口风?” “行吧,我会安排的。”梁氏盯着她说:“我知道你在为将来铺路,这很好,但你也要记住,位置越高,越应该爱惜羽毛,就如同四皇子一般,一步错就难以回头了。” “是,女儿谨记。” 邵芸琅并不知道因为那短暂的接触,邵宛卿就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如果她知道,肯定要拍手叫好。 这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替她达成心愿啊。 “姑娘,您这本诗集看过许多遍了,抄也抄过好几遍了,怎么还在看?”惜月好奇地问。 邵芸琅最近都在研读谢渊出过的一本诗集,他确实有才,做的诗比旁人多了几分看透生死的淡然,很能触动她的心扉。 “博山君子,这是哪位大师?” “我也不知,随便看看罢了。”邵芸琅骗她说。 “您上次让我去找的四书五经注解似乎也是这位大师的。” “嗯。”她放下笔,对惜月说:“你明日外出替我送一封信,要亲手交到孙小福手中。” “可孙小福不是南下还未归么?” 邵芸琅拍了下脑袋,她竟然忘了这回事,“罢了,那等他回来吧。” 惜月瞧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压低声音问:“姑娘怎么不用青碧的兄长了?如果只是送信,他也行啊。” 闺阁女子,除了她们这些丫鬟,确实没什么可用之人,邵芸琅如今要办一件事都是千难万难。 “罗松婚期将近,就不去麻烦他了。”邵芸琅淡淡地说。 庶女嫡谋 第81节 “那奴婢去吧,奴婢换身装束,保证不让人认出来。” 邵芸琅抬头瞅着她那张白皙艳丽的脸庞,摇摇头,“不用你,我知道该找谁。” 翌日,长戈送杨钺去上衙后在街上溜达,一颗小石子砸在他脑袋上,他愤而追过去,在小巷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邵府的马车,邵二姑娘?”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邵芸琅推开车门朝他招手,长戈以为她有事找他家少爷,屁颠颠地跑过去,谄媚地问:“二姑娘是来寻我的?” “嗯,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你愿不愿意?” 长戈拍着胸脯保证道:“您尽管吩咐,您的事我肯定好好办,办不好不还有我家少爷嘛?” “别让他知道,你帮我跑一趟青云山,送一封信给谢公子如何?” “啥?给谢渊少爷送信?您……”长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游移不定。 邵芸琅笑着递给他一个包裹,“这是给你做的一身新衣裳和鞋袜,就当做谢礼。” 长戈不受控制地伸手接过,他还是头回收这样的谢礼,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好!我替您送!”他心想:不过是送信而已,又不是送他们见面,就算少爷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的。 而且谢渊少爷风光月霁,又不是什么奸恶之徒,送封信能咋地? 把信送出去后,邵芸琅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一些东西回去,毕竟是以买东西为借口出门的。 长戈到青云山时,谢渊并不在家,反倒是他那位刚中了状元的好友在。 双方见过面,长戈便问:“请问徐大人可知谢渊少爷身在何处?” “他回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有事找他?” “一点小事,我在这儿等等他吧。”长戈就坐在屋外头,徐衍让随从给他上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长戈眼界不窄,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但对朝廷官员以及勋贵人家了如指掌,远非此时的徐衍能比。 “徐大人进了翰林院真是可喜可贺,将来入阁拜相不在话下。”长戈奉承道。 徐衍朝他拱手作礼,“那可要借长戈兄弟的吉言了。” 两人坐了许久也不见谢渊回来,长戈还要去给杨钺办事,心里有些着急。 徐衍今日休沐,不愿意待在家里见一堆媒人便来了好友这里避难,倒不急着回去。 他说:“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代为转达。” 长戈心想,也就一封信而已,想必以徐良美的品性不至于偷看。 于是,他将信交给徐衍,“那拜托徐大人帮忙转交给谢渊少爷了,我还有事,不便多留。” “原来只是这么一桩小事,长戈兄弟尽管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谢兄。” “多谢了。” 长戈离开后,徐衍将信放到谢渊书房,信封上只写着“谢渊亲启”四个字,字迹凌乱,笔锋有力,很像武者的字迹。 他便以为是杨钺所写,还感叹了一句:杨六郎的字写的真不错! 谢渊直到天黑了才回,徐衍转告了信件的事情后也离开了。 第153章 志同道合 谢渊进书房坐下,脑子里一阵嗡嗡嗡的响,母亲近来为了他的亲事越发唠叨了,且还不讲道理。 他这样破败的身体如何能娶妻? 信就在桌上,谢渊随手拿起,也看到了信封上好看的字,听说是长戈送来的,一时间猜不出是谁写的。 杨钺可写不出这样好看的字,他的字犹如狗爬。 拆开信封,一字一字看完,谢渊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信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说了一些读完他诗集的感想,字字点评都戳中了他当初写诗时的心情。 即使是他的好友,也很少能将他那本诗集读的这么透彻。 又看了一遍,再次感叹此人字写的好,一手出彩的馆阁体,文笔也华丽生动,谢渊没看到署名,以为是朝中哪个文官托长戈转交给他的信。 他将信收好,准备明日让人问问长戈,若对方有闲暇,可以一起谈地,定然是个志同道合之辈。 另一边,梁氏回娘家说了想法,梁家老夫人也觉得可行。 “若那孩子不是身体差些,这满京城的贵女便随他挑选了!”梁家老夫人显然是很中意谢渊的。 “若他身体康健,只怕早就成亲生子,岂会到这个年纪还未娶妻?” “也对,缘分一事强求不得,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会去与谢老夫人商议的,我知她近来也在为谢渊那孩子的亲事发愁。” 梁氏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京城中想搭上谢家这艘船的人可不少,牺牲一个女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嫁过去只是守寡而已,指不定还比在自家自在呢。 “你对那庶女也算仁至义尽了,这样好的人家若愿意娶她是她的福气。” 梁氏低头说:“就怕外人觉得我心狠。” “那是他们妒忌你,事成之前我不会泄露风声的,你尽管放心。” 梁氏心满意足地离开,没看见她走后从拐角转出来的外甥女。 梁霏语刚才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只觉得心中酸涩苦闷,原来那个人并非没人惦记着。 原来他家也是想为他娶妻的,可家里为何不让自己嫁给他呢? 她进门抱着祖母哭诉道:“祖母,您为何不同意我嫁给谢渊,却要为邵家那庶女谋这门亲事呢?” “你都听到了?” “孙女想不明白,您早就知道我一片心意,拖了这么久,您还是不肯同意吗?”梁霏语自从几年前见过一次谢渊后,就对他恋恋不忘。 直到她十四岁,家里开始给她相看时,她便说了自己有心上人,且不介意他身体有疾,哪怕只有短暂的夫妻情分她也愿意。 当时大家都不同意,她以为自己没机会了,便不哭不闹地接受了现实。 但从那以后,她谁也不想嫁,婚事一拖再拖,知道那人也一直未娶,她便也心存一丝侥幸。 可如今,祖母竟然要为邵芸琅和谢渊搭桥牵线,那她该怎么办? “祖母,求您让我嫁给谢渊吧,谢老夫人未必会看得上邵芸琅,但她一定会满意我的。” 梁老夫人斥责道:“胡说八道!女孩子家家别成天将嫁人挂在嘴边!” 她宠爱这个孙女,因为她知书达理,最像她年轻的时候,但在感情这件事上,却也最让她头疼。 “你是梁家嫡长女,如何能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有天大的好处,我也是不许的。” “可我心悦他啊!” “傻孩子,等过几年你就知道,什么情啊爱啊都是空的,谢久安命不久矣,你的余生却还很长,等他走了,你要如何度过剩下的几十年?” “我……” “别说你愿意为他守寡的话,你可知道当一个寡妇的艰辛?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寡妇,你终生不能穿着鲜艳的衣裳,不能佩戴好看的首饰,不能参加热闹的喜宴,就连门都不好多出,大户人家的寡妇,那就是一具活死人!” 梁霏语被吓到了,仔细想了想,坚定地说:“可他死了,我心也跟着死了,您说的那些我也不在意的。” “冤孽啊!”梁老夫人转过头去,不想再与她说话。 年轻时为了情爱确实可以说出一辈子的话,可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过上那样的日子,她绝对熬不住的。 梁家乃书香世家,断不可能将她接回来改嫁。 甑家就是因为女儿改嫁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风评极差,那甑夫人近来连聚会都不参加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同意的,你的亲事也定了,安心备嫁才是。” 梁霏语哭着跑了,留下梁老夫人又气又恼。 邵芸琅在想谢渊看完信后的反应,她与谢渊不熟悉,一来就谈亲事肯定会让人觉得唐突,这样先彼此了解一下比较好。 她的第二封信也准备好了,是自己闲来看棋谱的一些见解,谢灵之的棋艺应该就是谢渊教的,他必定是此道高手。 过了两日,她又出门找长戈,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 长戈一头雾水,邵二姑娘为何频频给谢渊少爷送信?难道说…… 天啊!他家少爷要情场失意了么? “二姑娘,您给句实话,长戈替您送信真的不会送出问题来么?”长戈心想:要是二姑娘喜欢的是谢渊少爷,那他家少爷该怎么办? 等日后他家少爷得知自己还是那牵线的月老,非得劈了他不可! 邵芸琅眨了一下眼睛,笑得一脸诚恳,说:“你是大将军府的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替我送过信呢? 而且我信中没有留名,内容也普普通通,笔迹特意换了一种,就是东窗事发也联系不到我身上啊。” 长戈成功被她说服了,扭捏了一会儿说:“那行吧,不过下回……您能不能换个人?” “那换宋七?” “宋七下江南了,不在京城,二姑娘若是无人可用,还是来找我吧。” 长戈心道:若是派个不可靠的人去送信,将消息泄露出去,那才是大麻烦,还不如由他盯着。 这次他去送信,谢渊正好在家,收了信很开心,问长戈:“信是谁写的?此人深得我心,我想引为知己。” 第154章 避雨 长戈吓得六神无主,支支吾吾地说:“这……那个……我也不知……谢渊少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长戈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下完了,他一定会被少爷打死的。 邵芸琅又去了一趟简书阁,挑了几本爱看的游记,又问了是否有博山君子的新书。 这家简书阁既然是谢家的,那肯定有谢渊所有的著书,她知道谢渊不止一个笔名,但她只记得一个博山君子。 买完书出来,天边雷电闪过,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庶女嫡谋 第82节 简书阁门口停不了马车,从书肆门口走过去还得好长一段路,邵芸琅几人都没带伞,只好滞留在书肆内。 书肆的掌柜认得邵芸琅,亲自过来请人,“这会儿雨大,邵二姑娘可以去楼上坐着,等雨小了再走不迟。” “也好,多谢掌柜了。” 没过一会儿,大雨中有人跑进书肆,带着一身雨水。 那人穿着青色官服,跑进来后站在门口脱掉湿漉漉的帽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掌柜说:“掌柜,楼上可否有备用的衣裳?” “哟,杨小爷怎么淋雨了?快快上楼,楼上还有东家备用的衣裳,我这就让人给您送上热水,您擦一擦。” 杨钺今日出门办事,本来身边跟着几个下属,但中途他们分开了,没想到会遇到雷阵雨,只好到最近的简书阁来避一避。 他直接上到三楼,进门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靠在窗前看雨。 三班院已经被他梳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朝廷上军事的调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想来皇帝要想对东北下手,他也不至于完全不知情。 倒是长戟说的那支可疑的商队让他挂怀,那支商队进入北地后就完全失去踪迹了,大哥那边一直没查到那群人的下落。 他已经将自己的布置告知了兄长,万一将来真有变故,让兄长无论如何要带着家人先逃离,至于后事,他自有安排。 还有朱贵珉,父亲他们对他信任有加,肯定不会轻易怀疑他的,但不管是真是假,杨钺都不会让这个人继续留在父亲身边的。 “哐当。”一声清脆的碰撞,似乎是有东西撞上了书架。 “谁在外面?”杨钺走出去一看,瞧见邵芸琅站在书架后正捧着一本书看,刚才估计是没看路,簪子撞到了书架上。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问道。 杨钺脸上露出笑容,阴霾一扫而空,靠在门边上问:“这三楼可是书肆的私人地盘,你是怎么上来的?” 邵芸琅将手里的书合上,“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也对,你与谢灵之那丫头是闺中密友。”杨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瞧见外头大雨滂沱,猜她一时半刻走不了。 他又问:“你的丫鬟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们在二楼休息。”邵芸琅也是想起上回看见几本有意思的书,正好有空就上来看看。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这儿?今日不是在公办么?” “外出时遇到大雨,就进来避避,你不会介意我在这里吧?”杨钺笑着问。 邵芸琅刚用完他的小厮,不好过河拆桥,低头说:“自然不会,大家随意即可。” 接下来,邵芸琅继续看书,杨钺就在一旁站着,竟也不觉得无聊。 “你上回还说有事与我私下商议,怎么不说了?” 邵芸琅将书放回去,率先走进屋内,杨钺跟进去,一脚将门踢上。 除了深夜会晤,他们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外头相遇,真是有缘。 邵芸琅坐下后说:“时间有限,我就直接说了,你可有想过将来皇帝驾崩,谁会坐上那个位置?” 杨钺挑了下眉梢,意外地看着她,“你还关心这个?你有何想法?” “四皇子是我二人死敌,不必多说,三皇子与四皇子势同水火,有邵宛卿这门亲事在,对武侯府也是个威胁。” “所以……只剩下大皇子和二皇子了,你选谁?” “我谁都不想选。” “哈哈……宫里还有个五皇子,不过年纪小身体弱,能否健康长大都未必,除非前面四位皇子都死了,否则轮不到他。” 邵芸琅看他,等着他说出心声。 杨钺靠近她,伸出两根手指,低声说:“我近来常在宫中行走,与二皇子多见了几次,这个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二皇子?”邵芸琅仔细想想,上辈子二皇子一直没什么突出的地方,四皇子登基后,他就被封了个吴王派到封地去了。 他的封地在最南方边,靠海,是个穷困的蛮夷之地,一辈子也没回来过几次,但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过失,好像一直都挺稳的。 “你想支持他?” “还待考察,你我都知道,我们二府想要继续执掌兵权,就得获得帝王的支持和信赖,否则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就没想过推翻周氏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以杨钺重生的经历,他若是想起事,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杨钺从未这样想过,“从前周氏害我全家我都未曾反过,如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我自小学的是忠君爱国,杨家也秉承保家卫国的使命,若要推翻一个朝廷,那必定会让大庆陷入混乱,民不聊生,也会让域外强敌有机可趁,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邵芸琅佩服他这份心性,同时也更加鄙夷皇帝和四皇子,杨家如此忠心他们都信不过,真是不知所谓。 杨钺调侃道:“连太皇太后都不想重临尊位,可见那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的,我又何必去争那位置?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皇帝还有四年寿命,这四年时间,我们要按下三皇子和四皇子,让他们蹦跶不起来。 至于大皇子,如果二皇子有心帝位,就交给他自己处理吧,他若是连大皇子都收拾不了,那就算被推上那个位置也坐不稳。” “你心里有数即可,你我二人目的一致,我一介女子做不了什么,就有劳杨小爷了。” “我在外头出力,你在幕后出谋划策,论阴谋诡计,我自愧不如。” “你是想说我心机深沉吧?” “咳……不是,是说你聪明,论兵法我不会输,但朝廷里的这些阴谋算计,我还真不如你。” 邵芸琅冷哼一声,对他说:“那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南方大灾,阻止三皇子南下赈灾就是第一步。”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155章 两人说了大半个时辰,杨钺提醒她:“雨小一些了,你是不是该回了?” 邵芸琅点头,“那我走了,有事情可以让人送信给武侯府东南侧门的守门婆子,她是我的人。” 杨钺无赖地说:“我直接进去找你更快。” “呵,那就祝你永远不要被人抓住。” 邵芸琅下楼,掌柜好心地借了她两把伞,主仆三人撑着伞走进雨幕中。 街角蜷缩着一个小乞丐,怀里抱着一只秃毛狗,全身被雨水淋湿,瑟瑟发抖地盯着面前的水坑看。 惜月走过去塞给他几枚铜板,“快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待吧,这样要生病的。” 小乞丐抬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一下子就吸引了邵芸琅的目光。 她走过来,盯着那小乞丐看了一会儿,让惜月给他擦擦脸。 惜月拎着裙子蹲下来给他擦脸,边擦边说:“长得挺可爱的,你的家人都不在了吗?” 小乞丐看出她们毫无威胁,开口说:“我家在南边,是被人拐卖到京城的,我趁人贩子不注意偷跑出来了,几位好心的姐姐,能不能送我去官府?” 脸蛋擦干净后,邵芸琅看清了那张脸,比记忆中的稚嫩许多。 原来他当初说自己是被人拐到京城来的事情是真的。 假如他们今日没有相遇,他是不是就和上辈子一样被人抓回去后送进宫里当太监了? 邵芸琅当上太皇太后之后,身边有个宠信的宦官叫蔡晨,陪伴了她十几年,她死的时候,蔡晨已经先一步被皇帝杀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邵芸琅开口问道。 小乞丐虽然看着狼狈,但口齿清晰,思维敏捷,起身跪在地上回答:“我叫蔡晨,今年八岁,乃姑苏人士,家父是商人。” 邵芸琅刚要开口,就听到转角的街上传来怒喝声:“快找找,那小子不可能跑远,等抓回去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蔡晨也听到了声音,吓得缩回那角落里,将一席脏兮兮的铺盖盖住自己全身,朝邵芸琅她们比了个“嘘”的手势。 邵芸琅有些生气,回头吩咐惜月:“去书肆里请杨小爷过来,恶人该有恶人磨。” 惜月嘀咕了一句:“人家杨小爷挺好的啊,才不是恶人!” 她转身跑进书肆,正巧杨钺也下来了,便三言两语将话说了。 杨钺一听邵芸琅遇到了麻烦,大步走过来,正好与那群寻人的人贩子撞上了。 “啧,这种小事也要找本少爷,你亮出武侯府的身份,还制不住几个地痞无赖?”杨钺说归说,还是直接上前撂倒了那几个人。 对方被打得一头雾水,求饶道:“这位公子,这位少爷,不知小人何处得罪您了,小人在这给您赔不是……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哼,今日撞见我就是你们的不是,本少爷打人还需要理由吗?”杨钺一脚踩断一名人贩子的手腕,踩着他的脑袋问:“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公子……我们都是普通良民啊,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一群人躺在地上哀嚎,有路过的行人驻足围观,瞧见是杨六郎在打人,又觉得合情合理。 邵芸琅冲角落里的人说:“你出来吧,没事了。” 蔡晨探出脑袋,瞧见抓自己的人都躺在了地上,慢慢挪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哥哥姐姐救命之恩!” 杨钺瞧着这小不点,笑着说:“你嘴巴倒是甜,哥哥姐姐都喊上了。”难怪能让铁石心肠的邵芸琅变成女菩萨。 蔡晨抬头看他,郑重地说:“多谢姑娘与公子的救命之恩!此生结草衔环,必报此恩!” “你……”杨钺看到他的脸差点没跳起来,这不是大宦官蔡晨吗? 搞了半天,原来邵芸琅是碰见老熟人了,难怪要救人。 他表情变了又变,邵芸琅知道他认出了蔡晨,内心对他的过往更加好奇了。 杨钺到底是如何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的? 杨钺收回目光,背着手说:“罢了,这几个人我丢官府去了,救命之恩先记下。” 邵芸琅叫住他,“杨小爷,麻烦您先收留他几日,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他再带回来,可好?” 杨钺撇撇嘴,“好啊,有什么不好的……走吧小子,便宜你了!” 杨钺见他呆愣愣的,哪有半点大宦官的精明,拎着他的衣领提起来,就这样把人带走了。 邵芸琅本也可以直接将人送到孙小福处,可这群人贩子不知是否还有团伙,若是被人寻过去就麻烦了,还是先寄养在大将军府比较安全。 “公子,和我一起被拐卖的还有十几个孩童,您可以救救他们吗?”蔡晨看着身后一连串在地上被拖着走的坏人,心情有些激动。 杨钺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你现在心眼还挺好的,这种事不归我管,我们报官就行了,官府会去救人的。” 半路上遇到巡逻的衙役,杨钺将那一串人贩子交给对方,说明了事情原由,又有蔡晨作证,衙役立即带人去处理了。 等到了镇国大将军府,蔡晨看着眼前的朱门大户,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的救命恩人竟然是大将军! 庶女嫡谋 第83节 他崇拜的眼神让杨钺很受用,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你小子现在看起来还挺乖巧的,以后可别长歪,否则我会后悔救了你。” 曾经的蔡大总管被多少人痛恨着,说他是邵芸琅的刽子手也不为过,心狠手辣,没想到小时候还是个软萌善良的小可爱。 蔡晨一直没哭,直到进了大将军府,被一群丫鬟围着梳洗更衣,闻到饭菜的香味才忍不住落下泪来。 “哟哟哟,掉金豆子了,快收回去!”杨钺打击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哭什么?” 蔡晨吸了吸鼻子,吃饭时并没有因为饥饿狼吞虎咽,而是秉持着吃饭的规矩,且还知道饭不过三碗。 “你规矩还挺多,家里不是普通的商户吧?”杨钺好奇地问。 第156章 救命之恩 “我父亲经商,大伯父是官身,我自幼读书,但规矩只学得一般般。” “那他们应该在到处找你,你想回家吗?” “自然。”蔡晨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家了,听到“回家”二字才彻底绷不住大哭起来。 辛梓墨听说六弟带了个小乞丐回来,拉着自家的两个孩子就过来了,瞧见孩子哇哇大哭,还以为是被杨钺欺负了。 杨钺举着双手说:“冤枉啊,我救了他,怎么还成坏人了?” 蔡晨被逗笑了,抹掉眼泪,开始说自家的情况。 “既然是姑苏人,那就让人送到三弟那,让他帮忙送回家好了。”辛梓墨并不知晓杨三郎去江南的真正目的。 杨钺摸着下巴说:“人只是寄放在我们家的,得问过女-菩萨再做决定。” “女-菩萨?”辛梓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蔡晨打了个嗝,抢先回答:“就是那个漂亮的小姐姐,是她找来哥哥救我的。” 杨钺避开辛梓墨探询的目光,咳嗽一声说:“什么漂亮小姐姐,那是武侯府的二姑娘!” “原来是她。”辛梓墨打趣道:“你脸红什么?” “没有的事,天气太热,好了,人我就交给大嫂了,嫂子赶紧把人带走,别让他闲着,给他分派点活计,他还欠我一条命呢!” 蔡晨规规矩矩地行礼,“是,做牛做马也使得的。” 小小的孩子,一副大人的口吻,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等长戈回来,杨钺已经重新沐浴更衣,坐在书房里看文书。 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地问:“你去哪儿了?” 长戈贴着墙壁挪进去,讪讪地回答:“奴才去了一趟青云山,办了点……私事。” 杨钺也没多问,倒是把长戈憋的难受,想说又不敢。 邵芸琅回府后就开始考虑怎么安置蔡晨,她没想过将人送回去,因为她知道蔡晨家中的情况。 他是家中次子,他这一脉有兄弟三人,他排老二,长子与次子皆是嫡出,还有个同龄的庶弟。 原本家中定了他兄长继承家业,于是便送他去读书,没想到今年他长兄出海遇难,继承人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蔡家原本就是有人经商有人入仕为官,蔡晨读书好,家里都是支持他继续读书的。 只是那庶子的生母却不这么想,为保万无一失,花钱雇人拐走了蔡晨,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顺利继承家业。 当年,蔡晨直到入宫多年后才得以给家中送信,只是那时,他父母已经去世,家业落入那小妾母子手中。 后来这对母子被他杀了,万贯家财被他散尽,一心一意在宫里当个太监。 “姑娘,咱们要把那小乞丐弄进家里当小厮吗?他年纪也太小了。” 邵芸琅与蔡晨感情非同一般,那才是她真正信任的人,哪怕这辈子蔡晨没有经历过那些磨难,可能无法变成后来的蔡晨,但她依旧会照顾他。 “不当小厮。”邵芸琅的想法是,让他留在京城继续读书,给他请好的先生,进好的书院,走一条与上辈子不同的路。 至于他的家人,邵芸琅知道他父母在这一年相继过世,尤其是他母亲,同时失去两个孩子,本就不太好的身体没撑多久就走了。 如今快马加鞭将人送回去或许还能见最后一面,可邵芸琅怕蔡晨再被那小妾算计。 自己离得远,鞭长莫及,蔡晨才八岁,她一时半刻也找不到那小妾害人的证据,还是以蔡晨的安危为重。 不过还是得问他自己才好,若他坚持要回,自己就给他选两个可靠的护卫,写信说明情况,想来蔡家总有明事理的人。 邵芸琅进库房清点了一遍自己的私库,现银所剩无几,御赐的东西不能变卖,能动的只有一些长辈送的首饰。 整理一堆金银首饰出来,邵芸琅交代惜月明日带出去找铺子熔了当现银用。 这里少说也有一百两,可以先给蔡晨租个安静的小院子,再送他去书院读书,够他一年的花销了。 惜月第一次见邵芸琅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一个人,亲弟弟也不过如此了。 青碧神色慌张地跑进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邵芸琅,“姑娘,这是那乌立文送来的画像,说是有七成像。” 那乌立文退亲后惊慌了几日,见没人来找自己麻烦,也没人来找他退钱,这才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 只不过青碧过不了这个坎,偷偷地跑去找他,让他一定要说出是谁让他上门提亲的。 乌立文描述了几次都不太准确,最后找了街头卖画的画师画了下来,几番周折后才有了这张画像。 邵芸琅打开看了一眼,没什么印象,问青碧:“你看过了?可认识?” 青碧皱着眉头说:“奴婢瞧着有些像一个人。” “咱们府上的?” “不,是冬藏的老子娘,冬藏是外头买进来的,她老子娘就住在京郊,种地为生。” “那你怎么会认识她娘?” “奴婢见过一次,就去年底,她老子娘来见冬藏,送了一些吃食,也顺便从冬藏这拿走了不少银钱,她长得就与画中人很相似。” 惜月盯着看了一会儿,惊呼道:“你这么一说,她这双眼睛和冬藏也有些像呢。” 邵芸琅合上画像,交给青碧,吩咐道:“拿去给李华二人,让他们今夜去一趟冬藏家,把话问清楚了,如果真是她……” 青碧诚惶诚恐地听着,邵芸琅却转头问她:“你觉得该如何惩治她们?” 青碧心软,与冬藏也没什么过节,而且她明白,这件事一定是她主子吩咐的。 “奴婢不知,全凭姑娘做主。” 邵芸琅唇边挂着一丝寒意的微笑,说:“那就把冬藏嫁了吧。” “可……冬藏是死契,她的卖身契在大姑娘手中。” “她都能安排人上你家提亲,咱们依葫芦画瓢也可以让人去大夫人跟前提亲啊。” “可大姑娘不会同意的吧?” “要的就是她不同意。”邵芸琅摇晃着首饰盒,叹了口气,“哎,什么都要花钱,好穷啊!” 第157章 以牙还牙 过了几日,果然有人上门来提亲,要娶的是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冬藏。 “听说这人家境殷实,是大商贾,南来北往做生意的,想求娶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做填房,管理中馈,名副其实的有钱人。” “只是填房啊?” “填房怎么了?填房也是正室啊,总比做妾强吧?而且听说前头那个还没有留下孩子,等嫁过去生几个孩子,地位就稳了。” “天啦,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相中冬藏?春夏秋冬里,冬藏长得最普通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娶正室都是要端庄稳重的,冬藏自幼跟着姑娘,读书识字,算账管家哪样不会,去外头做个正头娘子绰绰有余。” “真好啊,要是我肯定就嫁了。” “呸!你就这长相和本事也就能配个小厮!”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啊……” 下人们因为这桩事人心浮动,冬藏自己都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桩姻缘哪来的。 春熙叫她进屋,邵宛卿很生气,诘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冬藏委屈地说:“奴婢不知。” “他点名要你,如若不认识你,如何会亲自上门提亲?”邵宛卿沉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太凑巧了。 她前脚刚让人去青碧那丫头家提亲,自己的丫鬟居然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难道是邵芸琅的报复? 邵宛卿缓了缓情绪,平静地说:“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的,你不必在意。” 冬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万般思绪。 母亲昨日来找过她,除了要钱,还告诉她这件事,她说这亲事是她千方百计才说成的,让她一定要说服大姑娘同意。 有她作保,冬藏便不觉得那人有问题,就是年纪稍微大一些,但好歹膝下无子,的确是个好人选。 但她也知道,她身不由己,决定权在大姑娘手中。 没多久,她娘亲又来了一次 ,不仅给了她十两银子,还塞给她一对金镯子。 “那人大方的很,说这对镯子只是送给你的定情之物,聘礼另外算。” 冬藏忙推却说:“娘,您怎么能收这些?大姑娘都还没答应,什么定情之物,什么聘礼,快退回去!” “傻丫头,这些都是好东西,而且那么好的人家大姑娘凭什么不答应?难道她就不为你着想?” 冬藏的娘就是贪财势利的,否则也不会被邵宛卿收买。 如今有更大的好处,她当然要极力促成。 “你去问问别家,这种事经常有的,别家的主子不仅不会阻拦,还会给你备好嫁妆,让你风光出嫁,那也是主子的体面。” “别说了,你快走吧,大姑娘本来就不高兴,你来的勤,她更不高兴了。” “这话说的,我是卖女儿不假,可好歹也是亲母女啊,来见见你怎么了?她自己有了好归宿,也得为你考虑考虑啊,机会难得啊闺女。” 冬藏被她说得心烦意乱,回去后一头栽进屋里不肯出来了。 庶女嫡谋 第84节 邵宛卿查不出这件事与邵芸琅有关,但越查不出越怀疑。 她若是答应了,不仅会损失一个婢女,还可能坑害了冬藏,因此一直没有同意。 梁氏那边是不管的,但人来的次数多,府里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为了一个丫鬟的亲事闹成这样,她脸上也不好看。 邵宛卿已经让人拒绝了几次,那人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把冬藏的赎身钱都准备好了。 邵宛卿更加愤怒,“我这儿又不是勾栏院,哪来的赎身?” “姑娘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哼!上次邵芸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乌家退亲,这次明显也是她的手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比我厉害多了。” 春熙也是同感,二姑娘太厉害了,乌家那边死活不肯说为何要退亲,短短几天,还能以牙还牙,她是怎么办到的? “从明天开始,让如意盯住邵芸琅的一举一动,她身边其他三个丫鬟也给死死看住了,我就不信,她一个闺阁女子还真能运筹帷幄了!” 自从圣旨赐婚后,梁氏将外头的一些产业也交给邵宛卿来打理,她手里的可用之人不少,要跟踪几个人太容易了。 所以当侧门的守门婆子给紫兰苑送信时,邵宛卿那边立即就收到消息了。 没多久,邵芸琅就带着墨香和惜月出门了,她这段时间出门的次数增多,邵宛卿断定她在外头使坏算计自己。 邵芸琅的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外,巷子太小进不了马车,她下车走进去,停在了第三户人家门前。 墨香去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瞧见外头的三位姑娘愣了一下,“几位找谁啊?” 墨香询问道:“是马夫人吗?是您家的院子要租赁吗?” “哟,可当不起这声夫人,你喊我马嫂子就成。”马氏热情地将人迎进来,“原来是你们要赁我家的院子,是谁要住啊?” 惜月接过去说:“是我小弟,他来京城投奔我,我在大户人家做侍女,无法接待他,便想在外头给他赁间屋子住。” “姑娘长的真俊啊!您瞧我家的院子又宽敞又干净,要出租的是靠西边的那两间瓦房,后头还带一个小厨房,一家三口住都不成问题,我带你们去瞧瞧。” 这户人家的宅子只有两进,要出租的是前厅靠右的一排屋子,虽然只有两间,但确实挺大,一间做卧房一间做书房正好。 “这是前年我夫君修葺过的,本来是要留着小儿子成亲住的,但没想到他自己有本事,到外头买大房子去了,我们夫妻二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宅子,便拿出两间出租。 因为是和我们住一起,因此我们对住户要求很高,一直没寻到合适的租户,一瞧你们几位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只要不嫌弃,租金可以再降低一成。” 邵芸琅虽然嫌弃不是独门独院,但蔡晨一个孩子,单独住也危险,这户人家的儿子正好进了三班院,是杨钺认识的人,会帮忙照看孩子。 第158章 跟踪 “我看还成,一会儿让正主过来瞧瞧,他若是同意就住你这儿了,以后一日三餐,洗衣打扫做饭都包给你夫妻二人,价钱另外算。” 马氏眼睛一亮,高兴地笑了,这说话的姑娘显然个小主子,气势惊人,就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难不难伺候。 她满口答应下来,价钱也没要的太高,邵芸琅很满意。 没多久,辛梓墨亲自送蔡晨过来,见到邵芸琅,蔡晨高兴坏了,围着她说了好多话。 邵芸琅摸摸他的脑袋,这个时候的蔡晨真是单纯又可爱,若非有后来的遭遇,他会一直这么单纯快乐下去吧? “杨少夫人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准备租间屋子给你住,你住下后可以去附近的青庐书院读书,这里走过去只要一刻钟。” 蔡晨惊讶地问:“我为何要住在这里?我不能回家吗?我想回家。” 他以为是路途遥远,对方不方便送他回去,红着脸说:“我其实早想好了,可以麻烦杨公子替我找个车夫,车费等我到家了会双倍付给他,虽然路途遥远,但我归心似箭啦。” “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被拐卖?”邵芸琅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说:“那几个人贩子都交代了,说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拐卖你的,否则没必要将你拐这么远,他们还打算将你卖进宫里当太监。” 后面一句虽然是邵芸琅吓唬他的,但上辈子也成了事实。 “这……谁会害我?”蔡晨不敢置信。 惜月点着他的小脑袋说:“当然是你离开后能得利的人,好好想想,你这么小不可能与人结仇,八成是自家人干的。” 蔡晨想到了他的庶弟,可他暗暗摇头,不可能的,他一心读书,与庶弟从来没有过节,长兄离世后,父亲还拉着他二人的手说,要让庶弟跟着管理生意,让他安心读书。 自己并未妨碍到他啊,他为何要害自己?而且他也只有八岁而已。 他抿着嘴,低垂着眼帘说:“我想不出来是谁要害我,可我还是要回家的,否则爹娘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邵芸琅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我给你父母写了一封信,可以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等你爹娘料理好家里的事情再来接你不迟。” 蔡晨欣喜地接过信,抬头问:“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邵芸琅将手收回袖子里,那里面还躺着一封信,才是她要寄给蔡老爷的。 辛梓墨听完他们的谈话,对邵芸琅好感倍增,能对一个捡来的孩子这么用心,可见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家里那个小霸王似乎对邵芸琅有些不同,也不知他二人是否有缘分。 她对蔡晨说:“既然你邵姐姐想的如此周到,你就听她的吧,我借你个书童,陪你上学陪你玩,免得你孤单。” 邵芸琅让惜月去和马氏签契约,自己带着蔡晨进屋看了一眼,她没拒绝辛梓墨送的人,给自己省了一笔钱。 “你有事情就去武侯府找我,我已经吩咐过门房,我隔几日就会来看你,若你家中有回信,也会第一时间送来给你。” 蔡晨对她感激万分,在陌生的地方,他有幸遇到了恩人,对他如此关怀备至,让他一下子就不那么害怕了。 “多谢邵姐姐,您真是个大好人。” 邵芸琅笑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她若是好人,那这天底下的人便都是好人了。 蔡晨就直接在这里住下了,辛梓墨很快就送来了一个书童,十二三岁,长得斯斯文文,但从他的手就能看出应该是练武的。 邵芸琅再次感谢,这次的事情若没有杨家的人帮忙,不会处理的这么顺利。 她们从小巷出去的时候,邵宛卿就坐在街口的茶楼上,见二人在街口告别,神色不明。 “你瞧清楚了,真的只是一个小男孩?”邵宛卿问跟踪的人。 “是,那孩子**岁模样,长得很周正,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属下离得远没听清他们的谈话,不过二姑娘对那孩子很好。” 邵宛卿想不明白了,邵芸琅好端端的为何要在这里租个院子养着一个小男孩?难道是她生母那边的亲戚?可也没听说她与外祖家有往来啊。 “还有,那孩子是杨少夫人带来的,有没有可能是杨少夫人请二姑娘帮忙照顾的人?” 这个说法倒是更合理,邵宛卿还以为今天能抓住邵芸琅的把柄,没想到是这样一件事,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可拿来做文章的。 她掏出一个粉色荷包,荷包是邵芸琅亲手绣的,双面并蒂莲的图案,里面放着那张她亲笔写的诗。 有这两样东西,不知是否能打动那位谢公子。 她提笔,模仿邵芸琅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约谢公子明日黄昏于青云观后山一见。 她将东西交给那人,嘱咐道:“将东西送到谢渊公子手中,听闻他之前一直在找一本古籍,正好我在外祖父书房见到过,就以那个为饵吧。” “谢渊谢公子听说一直住在山里,可具体在什么位置属下并不知晓啊。” 邵宛卿早打听好了,“他今日进城了,你就在城门口等他吧。若是天黑时他还未出城,你便将信送到谢府去,避着点人。” “是。” 邵宛卿起身离开,上马车时有人来汇报说:“二姑娘没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府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今天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不过总觉得邵芸琅今天的行为怪怪的,她何时变得这般乐于助人了? 春熙想了想,说:“二姑娘或许只是为了巴结杨少夫人,所以才表现出这般积极的模样。” “她巴结杨少夫人做什么?难不成她想嫁入杨家?”邵宛卿只是随口一说,可说完自己愣住了。 难道说邵芸琅真打着这样的心思? 这也并非不可能,满京城里想嫁入镇国大将军府的姑娘多得是,何况杨家还有好几个未成亲的公子。 假如邵芸琅看上的是杨钺,那……之前柔佳对她恨之入骨的言行举止便有了解释。 她可真敢啊,何时有了这般念头的?真人不露相啊。 第159章 自杀 邵宛卿笑了起来,“看来野心这种东西,人人都会有,她以为嫁入大将军府就能与我分庭抗礼了么?”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纨绔子,这如何能一样?”春熙安慰道。 “哼,她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邵府与杨府联姻,这可比嫁入皇家还难啊,我就等着看她笑话了。” 邵芸琅在侧门 下车,进门时门房递给她一封信,说是有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送来的。 邵芸琅以为是杨钺给她送的消息,打开看到落款竟然写着“谢久安”。 谢渊怎么会给她写信? 难道他知道之前那两封信是自己写的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一问长戈就知道,他在信中说要约自己面谈,面谈的地点竟然是在青云观后山。 那不就是他住的地方附近么? 邵芸琅虽然觉得这笔迹不像谢渊所写,但也不排除他找人写的,毕竟她写出去的信笔迹也不是自己常用的。 想了一圈,她也想不出有人会用谢渊来陷害自己,毕竟她的心思连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听说冬藏全家人都来了,那个提亲的男人也来了,一家子在武侯府门口大声囔囔,惊动了不少路人。 梁氏发话,直接将冬藏放籍回家,一个丫鬟而已,实在没必要将事情闹大。 至于这是不是一场骗局,那又与她们有何相干? “你不同意,他们便到处说你不仁慈,平白坏了你的名声,是她爹娘坚持要嫁,后果他们自己承担。” 邵宛卿不舍得,“冬藏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且知道许多我的事情,嫁到外头去怕不妥当吧?” 其他人家外嫁的丫鬟那也是嫁给知根知底的人家,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他们都不清楚,万一中了别人的计呢? “那你想如何?继续回绝他吗?” 屋里的谈话屋外的丫鬟们听得一清二楚,秋实偷偷离开回了卿水阁,瞧见冬藏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走过去问:“你还在犹豫吗?” 冬藏唉声叹气,神色纠结,并未回答她的话。 一个二等丫鬟走过,嘲讽道:“秋实姐姐会错意了,冬藏姐姐恨嫁的很,她不是在犹豫,而是不知如何说服大姑娘罢了。” 庶女嫡谋 第85节 见二人不搭话,她继续说:“前几日咱们冬藏姑娘见过那男子一面,回来后双颊泛红,含羞带怯,明显是看上人家啦。” 冬藏恼羞成怒,怒视着她问:“你不过是瞧着我走了能补了我的缺罢了,嘴巴放干净些!” “哟,马上要做富太太的人就是不一样,声音都比平日高几分,真是令人羡慕啊。” “你……” 秋实拉住她说:“别跟她一般见识。” 冬藏捂着脸,这几日府里的流言蜚语够多了,善意的少,恶意的多,好像大家都在等看她的笑话。 若是能顺利嫁出去也就罢了,否则,她在这府中实在是没脸待下去了。 秋实叹了口气,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冬藏身体僵硬了起来,将脸埋的更深了。 秋实走后,冬藏将自己关在房中,丫鬟婆子在她屋外大声玩笑,污言秽语不断传入她耳中,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大家的公敌。 邵宛卿头疼不已,明知是局,她还要将冬藏送出去吗?还不知道邵芸琅后头还有什么招数在等着她。 为何她就能轻松解决这样的麻烦,自己却束手无策?难道自己真的不如她? “不好了……冬藏……冬藏自杀了!”卿水阁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蘅芜院汇报说。 “什么?”众人大惊,邵宛卿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会?她……”大家都将目光投向邵宛卿,邵宛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愣着做什么?快回去看看!秋实去喊郎中。” 邵宛卿带着人直奔卿水阁,卿水阁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一部分人在冬藏的屋里,其余的都聚集在院子里。 “让开!”邵宛卿急忙跑进去,只瞧见躺在地上的冬藏,瞪着一双大眼睛,舌头露在外面。 “啊……”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怖的脸,吓得尖叫一声,身体软了下来,被春熙抱在怀里拖了出去。 邵宛卿的大丫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单间,冬藏的屋子很整洁,东西也很少,一眼就瞧见了那根从房梁上垂下来的床单。 “真是惨啊,怎么这么想不开?” “就是啊,不是马上就要嫁个好人家了吗?” “八成是姑娘不同意,她以死明志吧。” “真可怜,原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了。” “姑娘一定很后悔,早同意就没这回事了,冬藏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她如何舍得?” “她自己死就死了,还连累姑娘的名声,真不要脸!” “哎,这就是做丫鬟的命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邵宛卿被人扶进屋里,可眼前不停地闪烁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原来吊死的人是那副模样,太可怕了! “郎中呢?郎中来了没有?她……她还活着吗?” 一名婆子走进来回复说:“姑娘,冬藏已经没气了,她……死了。” 邵宛卿捂着胸口深呼吸,白着脸问:“确定吗?” “是……老奴刚才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邵宛卿眸光一闪,低沉地问:“那她……她临走前可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 邵宛卿摆摆手,语速极快地说:“不必说了,把人抬出去,让赵嬷嬷处理后事,别摆在卿水阁!” “是。” 几个大丫鬟已经哭过一回了,可大姑娘明显被吓到了,她们连离开去看冬藏最后一眼都不敢。 秋实脸上还挂着泪,手掌心被指甲刺破了,低头站在一旁,没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如果没有她那句话,冬藏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冬藏的尸体很快就被抬走了,之后该怎么处理自有一套规矩,只听说冬藏的家人得知消息后在大门外哭闹起来,想要武侯府赔钱,被侍卫暴力赶走了。 邵芸琅得到消息时着实愣住了,她没想到冬藏会这样结束生命,这件事本来也快完结了,她不过是想让她们主仆离心而已。 不过死就死了,她并不会因为一个丫鬟的死而愧疚。 第160章 原来是她啊 午时将至,邵芸琅用过午膳后就在想该用什么借口出门。 没等她想出个名堂,卿水阁那边跑过来一个小丫鬟说:“二姑娘,大姑娘想请您一道去青云观,她想给冬藏姐姐做一场法事。” 邵芸琅怀疑地问她:“为何请我同去?家里其他姐妹去吗?” “没,大姑娘说……说您胆子大,这种事只好劳烦您了,毕竟不是好事,不想让三姑娘四姑娘知道。” 邵芸琅点点头,“那好吧,我换身衣裳就来。” 那小丫鬟踌躇了片刻,多叮嘱了一句:“二姑娘,大姑娘心情不太好,您别带太多人,免得触怒了大姑娘。” 邵芸琅见她态度和善,免不了对她道谢,还问了她的名字。 那小丫鬟也就十三四岁,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虽然长相一般,可给人感觉很亲切。 “奴婢叫宝盈。” 邵芸琅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带着墨香出门,这是个最不会出错的丫鬟。 果然,邵宛卿瞧见她带着墨香什么也没说,只催她快点上车。 邵芸琅看了左右,发现她们并没有安排自己的车,看样子是要和邵宛卿同车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邵宛卿今天确实被刺激到了。 她提着裙子上车,坐在邵宛卿对面,干巴巴地说了声:“节哀。” 邵宛卿愤而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森冷地问道:“邵芸琅,你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这回我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很高兴吧?” 邵芸琅自然不会承认,“妹妹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如果你说的是冬藏,我也替你惋惜,多好的姑娘啊。” “是啊,冬藏一直老老实实的,你为何冲她下手呢?” 邵芸琅慵懒地靠在一旁,嘲讽道:“是啊,为什么是她呢?难道你想不明白?” 邵宛卿脸色煞白,看来邵芸琅连她用冬藏家人的事情都知道了,好本事啊! 接下来的路,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凝滞,不过二人都是擅于掩饰自己的,也没觉得不自在。 到了青云观,邵宛卿果然捐了钱请道长替冬藏做了一场七天的法事,看来是怕冬藏死的冤屈。 她在祖师爷面前上了三炷香,对邵芸琅说:“如果我是你,也会给冬藏做法事,你才是害死她的始作俑者!”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觉得良心不安吗?好姐姐,她是你的丫鬟,你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与我何干?” “你可真是冷心冷肺!不知道如果死的是你身边的人你会如何?”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敢加害她们,我就让她十倍偿还!” “疯子!” “是啊,你最好别来惹我这个疯子!” 邵宛卿理直气壮地问:“我何时惹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算计我!” 邵芸琅懒得跟她算账,邵宛卿自小都是这样的,自己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错误都是别人的。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找借口说:“我看你不顺眼,我去外头透透气,你好了让人来叫我。” 盯着她的身影走出大殿,邵宛卿站起身,随手拂了拂裙子上的灰尘,脸色肃然,哪里还有半分忧伤。 “去,跟着她,见机行事,”邵宛卿对一旁跟着的春熙说。 春熙点头,走出去后绕了一圈,换了一件外衣,然后才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呀,这不是邵大姑娘么?没想到这个时辰还会在青云观碰到。”两名贵夫人相携着走进大殿。 邵宛卿朝她们行礼,“二位夫人安好。” “你这是自己来的?你母亲呢?”礼部尚书岳夫人问道。 邵宛卿乖巧地回答:“我与妹妹一道来的,她嫌打醮无聊,到后头玩耍去了。” “是你那个庶出的二妹妹吗?她也来了?”站在岳夫人身旁的是谢府的大夫人,也就是谢灵之的母亲。 这二人就快成为亲家了,因此来往也比往常更多一些。 今日岳夫人要来青云观还愿,便拉着谢大夫人来了。 邵宛卿心中暗暗发笑,这二人来的可真是时候,看来天助我也。 “少爷,您要去赴约吗?”谢渊的小厮将伞拿来,太阳还未下山,他家少爷出门得撑伞才行。 谢渊本来是不想理会这样的事情的,可手里拿着的那张写了诗的纸张让他犹豫不决。 换做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他却能看出这张纸上的笔迹和之前写信给他的人是同一人。 一个人即使会多种书法,哪怕换左手写字,依然会有一些独特的笔法。 只是谢渊一直以为写信给自己的是人是个书生,突然变成女子,让他措手不及。 “离约定时辰还有多久?”谢渊问道。 松烟回答道:“还有一刻钟,咱们慢慢走过去就差不多了。” 谢渊起身,将那张纸塞回荷包里,荷包绣得精美,并蒂莲栩栩如生,有这样手艺的姑娘不该被辜负。 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走吧。”等他出门,头顶遮着一把伞,他推开松烟说:“今日不打伞。” 松烟想劝他保重身体,可瞧着自家公子面色不虞,不敢开口相劝。 二人慢慢往约定地点走去,这山里他们熟悉的很,快到的时候就听见前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听见一个姑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都是些日常小事,看来不止一人在。 “姑娘,您在等人吗?”墨香念叨完晚膳应该吃什么后问了邵芸琅一嘴。 庶女嫡谋 第86节 “是啊,很明显吗?” “这地方您都来回绕三圈了,还频繁往那边看,不是等人是什么?” 不得不说,墨香偶尔还是挺聪明的。 谢渊听出了邵芸琅的声音,脚步顿时迈不开了。 原来是她啊。 也对,那样聪慧的姑娘确实能看懂自己的诗,也能写出那么好看的字。 他犹豫不决,这会儿若是走出去他该说什么呢?也许对方并不是想与自己告白,若是会错意就尴尬了。 松烟轻轻扯了下主子的袖子,小声说:“少爷,不过去吗?” 谢渊拒绝过许许多多向他表露心迹的女子,但今天,他感觉自己没有勇气说出拒绝的话。 第161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谢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出去,刚露面邵芸琅就看见他了,朝他屈膝行了一礼。 两人没有靠太近,中间隔着一条小过道,气氛有些怪异,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邵芸琅先开口问他:“谢公子在得知信是我写的时是否很惊讶?” 谢渊坦然承认,“确实惊讶,我之前误以为是朝中文官所写,不曾想邵姑娘写了一手上好的馆阁体。” 邵芸琅让墨香去前方路口守着,她难得私下见一次谢渊,想和他好好谈谈。 “芸琅此举确实唐突的很,还望谢公子莫要怪罪,只因……”邵芸琅还在犹豫,是该直接走告白的流程,还是先与他谈谈人生呢? 若是直接说我想嫁给你会不会把人吓跑? 谢渊看向她,他年长邵芸琅六岁,看她更像是一个小妹妹一般,实在生不出非分之想。 当然,以他的身体,对任何女子也不该有非分之想。 他沉声说:“我不知邵二姑娘为何要给我写信,也不知你为何要约我见面,说实话,看到那两封信时,我本想引为知己的,没想到……” “等等。”邵芸琅打断他,诧异地问:“你说是我约你见面的?” 谢渊不解地问:“是啊,我收到了姑娘让人送来的信与……信物。” 邵芸琅脑子一懵,她以为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她竟然被邵宛卿算计了,这一局设计的可真妙啊。 谢渊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在听到有大量脚步声靠近时,第一时间将怀里那个荷包丢给邵芸琅。 这东西在他身上被发现,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喂,你们站住!……”墨香焦急地喊道。 “呀,二姑娘,您怎么在此?”春熙大声惊呼,然后将目光落在谢渊身上。 谢渊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成了中伤别人的利器,想不到啊,他谢渊一个将死之人竟然也有这一天。 邵芸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是想嫁给谢渊,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这算不算帮了她大忙? 她转身看向来人,除了春熙,还有谢家大夫人以及礼部尚书府的岳夫人,人证齐全,没想到邵宛卿这次长进了。 “久安……”谢大夫人震惊地看着这位小叔,他何时也会与女子私下会面了? 而且婆母天天惦记着他的亲事,他总是一口回绝的,从未表露过有喜爱之人,难道只是误会? 或者是被人算计了? 她目光凌厉地扫向邵芸琅,武侯府难道要搭上一名庶女来强行联姻?否则今日之事也太巧了。 “大嫂,岳夫人。”谢渊平静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说:“我下山时偶遇了邵家二姑娘,便替灵之询问了她几句话。” 邵芸琅这时候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来与谢渊私会的,好达成目的,但她没有,挺着胸膛说:“谢公子是问我,上回借走的那几本书何时还,之前谢姐姐借了几本书给我,此事不知谢夫人是否有所耳闻?” 瞧着他们极力辩解的模样,谢夫人自然不会戳破,点头说:“确有此事,我家灵之天天把你挂在嘴边。” 邵芸琅笑着说:“我与谢姐姐投缘,今日见到谢公子不免多问了几句她的近况,倒是让各位看笑话了。” “二姑娘是偶遇到谢公子的?您在这儿站了许久了,我瞧谢公子的目的地也是此处。”春熙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将事情引向令人遐想的方向。 邵芸琅沉下脸,反驳道:“春熙,你不在大姐姐身边伺候,跟着我做什么?” 春熙规规矩矩地说:“大姑娘怕您迷路,特让奴婢来看顾着您。” “那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就是为了照看我?我到不知你还有偷窥的爱好。” 岳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搭着谢夫人的胳膊说:“武侯府的二姑娘,今年也十四岁的吧,瞧见谢公子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自然免不了多说几句话,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邵芸琅和岳敏姗不和,岳夫人这是借机为女儿报仇来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岳夫人还请积点口德,我邵家又不是没有俊哥哥,还不至于看到一个英俊些的男子就走不动路。” 这话实在粗鲁,岳夫人沉着脸说:“牙尖嘴利,自己不检点还不让人说了?不过武侯府的风气向来如此,怕不是想学你姐姐来个先斩后奏吧?” 邵芸琅有恃无恐,她与谢渊站的位置隔着一条路呢,又没有实证,不想承认也无妨。 不过她内心倒是愿意将此事认下的,省得她还得费尽心机勾搭谢渊。 谢渊站出来说:“岳夫人,我一直当您是懂礼法讲规矩的人,无事生非的话请您不要说,我谢渊在您眼中难道是那么不自重的人吗?” 岳夫人倒也不敢说谢渊,这个病秧子连自家夫君都得敬重几分。 她赔笑道:“谢公子,我说的不是你,你是如何的品性我们当然知道,但武侯府的姑娘是什么品性你怕是不知道,别被她们给迷惑了。” “岳夫人多虑了,谢某自认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劳费心。” 岳夫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倒是谢夫人看看他又看看邵芸琅,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各位告辞。”谢渊扶着松烟的手准备离开。 这时,邵宛卿急匆匆赶来,像是刚得到消息跑来帮忙的, “芸娘,你没事吧?”邵宛卿神色焦急地问。 邵芸琅这回真心佩服她,这个局连她都没看出端倪,设计的太自然了。 以给冬藏做法事为借口引自己来青云观,又腾出时间让她来赴约,就不知道这两位夫人是不是她找来的见证人了。 “我为何会有事?”邵芸琅反问,然后说;“我只是来这后山看风景,偶遇谢公子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一个个都跟来捉奸似的?” 邵宛卿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没事就好,误会而已,不要紧的。” 邵芸琅的手心里还握着那个荷包,被她这么一抓,心跳加速起来。 第162章 口是心非 她盯着邵宛卿,背对着人,邵宛卿朝她露出冷笑,她便也笑了起来,“姐姐来的真及时。” “我在大殿听到消息就立马赶来了,一路上听了不少传闻,都说你与谢家公子……” 谢夫人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们都才来没多久,消息为何会传出去?” 春熙小声说道:“刚才我瞧见有几个人朝那个方向走了,也许也瞧见了什么。” “罢了,先回了,此事以后再说。”谢夫人得回去和老夫人知会一声,该如何了结此事得她老人家拿主意。 邵芸琅有些同情谢渊了,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只有谢渊,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此事。 天马上就黑了,女子不方便在山上过夜,此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只好先作罢。 谢夫人叫住小叔,请他跟自己一起回去,免得一会儿老夫人要问话还得再跑一趟来请人。 谢渊无奈的很,他怎么会被卷入这样尴尬的事情中。 邵芸琅也跟着邵宛卿回去了,一路上丝毫没表现出担忧难过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 邵宛卿笑着说:“你倒也不必强行保持镇定,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城,也让你尝一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邵芸琅真心实意地说:“那我可要感激你了,能嫁给谢公子,那是我的荣幸。” “哼,口是心非!”邵宛卿认定了她心上人是杨钺,自然不会信她想嫁给谢渊。 而且谢渊有个致命弱点,就是命短。 邵芸琅闭上眼睛,不愿多看她一眼,这张面目可憎的脸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重生后,她做过的几次噩梦都跟邵宛卿有关。 邵宛卿心情舒畅,回到侯府后直奔蘅芜院,难得邵承德也在,她按下好心情与父亲见礼。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父女俩生份了许多,不过邵承德并不在意。 邵承德一回来就去看了惜琴,从她那听到了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情,免不了责怪邵宛卿几句。 邵宛卿面无表情地听着,并不反驳,但好心情也跌入谷底。 梁氏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听了,将人赶走后才拉着女儿的手说:“你别听你爹的,他懂什么?一个丫鬟而已,死就死了,哪来那么多话?” 邵宛卿苦笑道:“娘,爹还在生我的气呢。” “他面上生气,心里指不定多开心了,如今四皇子待他可亲近了,将来他若是能成为国舅,说不定做梦都会笑醒。” 邵宛卿被逗笑了,然后将刚才青云观里的事情告知梁氏,“娘,您说谢家会如何处理此事?” 梁氏高兴地说:“没想到你运气好,竟然碰巧遇到了那两位夫人,有她们在场作证,这件事只会完成的更快。” “可我瞧着谢夫人并不想答应的样子。” “谢夫人只是嫂子,做不了谢渊的主,今夜谢府必定会讨论此事,我们只要加把火,让这件事传遍全城即可。” 想当初,邵宛卿就是因为这样的遭遇才被赐婚给四皇子,没想到如今也要用这样的手段让邵芸琅低头。 此事一传开,他们武侯府的姑娘名声就不好听了,必然也会影响到三妹妹四妹妹的亲事。 但邵宛卿管不了这些,邵芸琅太可怕了,这个可怕的对手必须尽早解决。 “娘,那谢渊看着命不久矣的样子,若是谢家来提亲,不如提早婚期,免得出什么变故。” “那也不能越过你去。”梁氏安慰她说:“不要紧的,就是谢渊等不到成亲那日,还可以给邵芸琅找下一家,死了未婚夫,她的亲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好人家可不会娶一个定过亲的姑娘。” 谢家,明光堂。 庶女嫡谋 第87节 谢首辅与夫人坐在首位,谢家三子分坐两侧,谢夫人当众将山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包括每个在场人物的反应。 谢首辅听完大笑出声,幸灾乐祸道:“久安啊,你这是阴沟里翻船了,竟然被几个女子算计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老东西,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谢老夫人铁青着脸,先将儿媳教训了一顿,然后对小儿子说:“你是当事人,你自己说说是怎么回事。” 谢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从自己收到信开始说,着重点出了二人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谢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你说这位二姑娘曾经给你写过两封信?信呢,拿来我瞧瞧。” “咳,烧了。”谢渊不给。 “嘁,如此说来,未必是别人算计,很有可能就是这位二姑娘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怕是早惦记上你了。” 谢老夫人对自家儿子的魅力信心满满,满京城喜欢谢渊的女孩多着呢,武侯府的二姑娘会看上她儿子一点不奇怪。 谢灵之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反驳:“不可能!芸琅才不是那样的人!” 谢灵之虽然知道邵芸琅确实对她小叔有些特别的想法,但她知道那不是爱情,而且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坐好!”谢夫人呵斥道。 谢老夫人却好奇地问:“你和那邵芸琅很熟?” “是啊,我们是知己好友。” “那你说说看,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谢老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在场其他人便知道她心动了。 谢渊无奈地说:“娘,我如何能娶妻?你别瞎掺和了。” “哼,这回可不是我瞎掺和,而是人家主动送上门的,要不要还得看这姑娘的品性,你以为送上门的我们都要吗?” “娘,那可是武侯府的姑娘。”谢老爷提醒她一句。 “那又如何?不就是个庶出,论门当户对,还配不上我们家久安。” 谢渊听她越说越离谱,按着额头说:“这件事真是误会,不要害了人家好姑娘,我自会解决。” 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谢首辅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已经开始考虑婚期了。 谢老夫人则催促着谢灵之说一说邵芸琅的为人。 兄嫂们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可能是谢渊拒绝成亲太多次了,大家觉得这次是个大好机会。 而且那姑娘都主动给他写过信了,要说没点好感也不可能。 第163章 流言 杨钺一大早起床,在练武场练了一会儿刀,然后才出门去衙门。 自从进了三班院,他的作息时间逐渐正常起来,也许久不曾出去喝酒逛花楼,连老夫人都说他出息了。 在街上的小摊上要了一碗羊肉汤面和两个大肉包,杨钺吃得正舒心,突然听了两个熟悉的名字,一口羊肉汤喷了出来,溅了长戈满脸。 “我说的都是真的,许多人亲眼所见,昨日黄昏前后,谢公子与邵二姑娘相约青云观后山,那地方如此隐蔽,若不是约好的,如何能这般凑巧?” “可是这二人……好像也并不是很般配啊,如何看对眼的?” “这我哪知道?不过谢公子温文尔雅,相貌俊逸,我有幸见过一回,当真是谪仙般的人物。” “长得再好有何用,嫁过去是要做寡妇的。” 杨钺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耐着性子多听了几句才确定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认识的那两人。 他起身朝隔壁做走去,一脚踩在对方的凳子上,问:“一大早嘴巴就没把门,瞎说什么呢?” “杨……杨小爷……” 杨钺活动了一下手关节,握着拳头问他们:“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哪听来的?不会是收了谁的好处乱传的吧?” “不不……不敢!杨小爷,我们也是听来的。” “从哪听来的?” “昨夜……昨夜在清旖楼听……听人提起的。” 杨钺一段时日没去清旖楼了,但也知道那里就是流言发 起地,真假难分。 “杨小爷,此事八成是真的,见到的人还不少,礼部尚书夫人与谢夫人亲眼所见。” 杨钺一拳砸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亲眼所见他们耳鬓厮磨还是亲亲我我了?胡说八道!谢渊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那二人吓得屁滚尿流,连钱都没付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长戈捂着脸欲哭无泪,这回是真的完了。 杨钺气势汹汹地走了,长戈忙丢下银两追上去,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敢吭声。 杨钺自言自语道;“一定又是谁要害她!真是莫名其妙,这两个人居然也能被绑在一起,对方图什么?” 他回头问长戈:“谢渊就住在青云观后山,他们二人偶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长戈违心地点点头。 “就是,那些人真是无聊,见到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以为有私情,按这个算法,我天天在街上晃悠,都得娶多少女人回家了!” “换做是别人也就算了,那可是谢渊!是谢久安!他们怎么敢这么污蔑他!邵芸琅那女人怎么配得上我谢渊哥?” “那女人……不对……”杨钺突然停下脚步,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断了,他怎么忘了,邵芸琅那女人一心一意想做寡妇的。 他一直以为是邵宛卿算计了邵芸琅设计了这场戏,但也许是邵芸琅自己干的呢?那女人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让人传自己的绯闻也不是不可能。 她可真敢想啊,居然 选中了谢渊哥,她怎么敢? 杨钺蓦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长戈追在他身后喊道:“少爷……少爷您去哪啊,快要迟到了!” 杨钺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这个时辰,各府上的人都起来了,他不能去,去了就是找死。 他背着手沉着脸往回走,长戈被他搞得一惊一乍的,半晌才小声问:“少爷……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哼……呵呵,我当然是想去劈了那女人!真是可恶至极,阴险至极!”他脚步加快,这次去的方向是城门。 “少爷……” “别喊!我要去找谢渊哥,你去衙门替我告假!”杨钺在街边抢了一匹马,驰骋出城,等到了山上却发现谢渊根本不在,原来昨夜回了谢府。 他有嗒嗒嗒地跑进城,直奔谢府,正好将谢渊堵在家门口。 他跳下马背,喘着粗气,走到谢渊面前,“呼……总算见到你了。” “六郎,你怎么来了?”谢渊诧异地问。 “走,进去说话!”杨钺推着他进门,直到进了谢渊的院子,将一干下人打发走,门一关,直勾勾地盯着谢渊看。 “你这是怎么了?找我有急事?” “外面的流言蜚语我都听到了。”杨钺说。 谢渊叹了口气,也猜到他是为了此事来的。 他坐下来后将事情始末告诉他,反过来安慰他说:“你别急,此事就是误会,外面的人不知情才会乱传,我会亲自解释的,不能平白污蔑一名女子的 清白。” 杨钺摸着下巴开始思考,听着这过程倒还真不像是邵芸琅自己设计的陷阱。 但也难保不是她推动邵宛卿那个傻女人干的,邵宛卿哪里玩得过她这个老狐狸? 不管怎样,邵芸琅绝对不能嫁给谢渊! “你也不要觉得邵芸琅无辜,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点,她万一对你不安好心,你逃都逃不过。” 谢渊觉得他夸大其词,一个小女孩能对他做什么? 而且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女孩会想方设法想嫁给他这样一个残躯。 “你不是与邵二姑娘挺熟悉的吗?如此说一个女孩不大好。” “你别不信啊,她真不是什么好人,就因为我熟悉她的为人,才敢这么说。”杨钺急了。 “好了,她人品如何与我干系不大,而且我也相信,能写出那样好看的字的女子没你说的那么差。” “你何时见过她的字?” 谢渊没告诉他信的事情,免得他更加看低邵二姑娘,只说:“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人用邵二姑娘的一封手写诗引我入局。” “你别被她的字迷惑了,她能写各种字体,就如她的人,有千面。” 谢渊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他看着杨钺问:“六郎,你如此急切地来找我,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会因此事娶她?” “这……这二者有何不同?” 谢渊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是前者,我谢谢你,如果是后者……我可能需 要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杨钺疑惑地看着他。 第164章 相帮 谢渊故意说:“母亲听闻此事后很激动,大概过几日就会上武侯府提亲了。” “什么?”杨钺惊跳起来。 “你……你怎么不阻止老夫人?”杨钺在屋里转了几圈,神色焦急地说:“不行,我亲自去跟老夫人说,你绝对不能娶她!” 谢渊问:“为何不能娶?因为我命不久矣?” “当然不是!”杨钺大声反驳:“你这么好,那个女人配不上你!” 谢渊笑着摇头,“为何你会有这种看法?我一个将死之人,无论娶谁都是我对不住人家,是我配不上她才是。” 谢渊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安抚道:“好了,你别急,我骗你的,我没有同意,我不会娶妻的。” 杨钺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他从未想过这二人会有一天成为夫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庶女嫡谋 第88节 等他去上衙,门口守卫告诉他有人找,对方就在衙门对面的铺子里等他。 杨钺心烦意乱,摆手说:“谁来找本少爷都不见,让他滚!” 他一脚迈进衙门大门,身后传来一道女子脆嫩的声音,“杨小爷请留步。” 他回头一眼,哟,这不是邵芸琅的心腹丫鬟吗?叫什么来着? “奴婢惜月,我家主子有事情想请杨小爷帮忙。” 杨钺心里不爽快,冷哼道:“我很忙,没空。” 他怀疑邵芸琅是来找自己当说客的,说不定还想请他当媒人。 “事关蔡晨小公子,我家主子说想请杨小爷帮忙送一封信,只需要您 动动嘴就行,若您无意相帮,那奴婢就先回了。” “慢着。”杨钺收回脚,转身朝她走过去,问:“她也来了?” “是,姑娘在对面的铺子里。” “带路。”杨钺要亲自确认一番,邵芸琅是不是真的在算计谢渊,如果是,他一定会揭发她! 对面的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杨钺一头栽进去才发现里面都是女子,差点没扇自己一巴掌。 这家铺子开在衙门附近,本就有不少官员光临,店员瞧见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小吏连头都没抬。 这种**品的小官吏俸银少,架子还大,谱摆的比皇帝老儿还大。 杨钺那张脸就是最好的招牌,铺子里的女子瞧见他一个个红了脸,低着头悄悄朝他靠过来。 杨钺瞪了惜月那丫头一眼,这里根本不适合他和邵芸琅相见说话。 他拍了下柜台,大声说:“将你们店铺最好的花露拿两瓶给本少爷!” 店员抬头,和杨钺隔着柜台面对面站着,近距离看这张脸,谁也扛不住啊? “喂,耳聋了?听见本少爷的话没有?” “啊……是……是……杨小爷请稍等!”那店员顿时笑开了花,杨小爷在对面上衙的事情她早知晓了,但这么久也没见过他进门一回,没想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您要什么?”店员刚才只顾着看美男,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两瓶花露,要最贵最好的。” “好的,我们小店的茉莉花露与兰花香露最 受欢迎,一个浓烈一个淡雅,杨小爷要哪种?” 杨钺回想起邵芸琅身上的味道,好像既不是茉莉花香也不是兰花香,也不知她用的何种花露。 “咳,各来一瓶。” “好嘞,您要送家中女眷的话,小店还有一款玉兰花头油特别好卖,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这款。” “也来一瓶。” 杨钺买完东西,惜月已经去禀报邵芸琅了,邵芸琅拿着买好的东西下楼,经过杨钺身后时将一封书信塞进他手里。 杨钺强忍着没回头,交了银子拿了自己的东西才出去。 等他走出店铺,只瞧见邵芸琅上马车,马车片刻没停地离开了,真真是气死他了。 他进衙门时黑着脸,一个个想与他打招呼的官吏都自动跑开了。 这位爷心情好时与谁都可以称兄道弟,人也大方,但要是触到他霉头,那谁都没好果子吃。 杨钺把信丢到一边,信封上没有名字,他拆开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才是寄给蔡家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写了蔡家的地址以及蔡晨所遭遇的前因后果,最后只要一句干巴巴的“多谢”二字。 他把信交给长戈,“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姑苏,此外给三哥去个口信,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天早朝,内阁接二连三收到了坏消息。 先是南方接连大雨,已经有三省遭了灾,受灾百姓达数十万,伤亡人数还在统计中。 南方成了一片汪洋,更可恶的是,从南 方送来的一批粮食半路被匪患劫走了,这还了得! “这批粮食走的是漕运,漕帮对此应该负责。” “那一带匪患一直存在,但之前从未劫过官船,这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南方洪涝,是人都知道接下来粮价必定大涨,这伙土匪倒是懂得看时机,这般铤而走险劫官粮,是准备干一笔吃十年吗?” 赵国舅老神自在地站着,只在最后问了一句:“各地都在上折子请求开仓赈灾,此事事关人命,才是当务之急。” “那批粮食足足有二十万石,乃是南方一省的税粮,若能找回,也能维持一段时日了。” “哪有那么容易?那伙土匪盘踞湘西一带多年,老巢无人得知,当地剿匪多次都未果,南边的将领个个都是纸糊的,不堪一击。” “那就从京城派将领去,涉及如此大量的官粮,不追缴难道要放任他们?”谢首辅看向兵部尚书,等着他分派人手。 李尚书摸着胡子思考片刻,提了个提议,“要说猛将,京城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必定比不上常年征战在外的,正好杨三郎在姑苏养病,不如……” “不行!他伤势未愈,如此岂不是让人觉得朝廷不仁?”赵国舅第一个反对。 李尚书笑着说:“这点伤对于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不如派信使去瞧瞧,若是人已经好了,他是最佳人选!” “那倒不如指派杨钺做主将,他武艺高强,领兵剿匪肯定 不在话下。”谢首辅有意给杨钺表现的机会。 众人小声交谈一会儿,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那就以杨钺为主将,杨三郎为辅,他们兄弟二人合力,不信拿不下一个匪寨!” 赵国舅忧心忡忡,心道:得赶紧让人将粮食转移走,否则还真可能被杨钺那刺头找到。 第165章 告诫 “舅舅,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消息传来也确实是官粮被劫走了,现在粮食呢?粮食在哪?”四皇子失态了,他早上有多兴奋,下午就有多狂躁。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中,得到的消息也是正确的,可才短短半天时间,他们再次收到的消息却变成粮食消失了! “消失了!二十万石的粮食,居然一天之内消失了。”四皇子冷笑起来,这话说出去谁信? 他怀疑地看向赵国舅,那群土匪是他舅舅养的人,有没有可能…… 赵国舅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定是有人事先得知了我们的计划,来了个黄雀在后,还平白让土匪寨担了恶名!” 四皇子不信这个理由,这又不是劫两三箱金银珠宝,还能说劫就劫走的?满朝文武里,能这么快组织一支运粮队的人家有几个? 难道又是老三? 他起身对赵国舅说:“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既然杨钺要领兵剿匪去了,舅舅还是趁早让那群人解散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哎,只能如此了,白白拼了一把,如果有这二十万石粮食,咱们的私兵可以再增两万人,而且借着这次南方大灾正好是招兵买马的好时机。” “现在说这些无用了。”四皇子转身去皇后宫中,想让她打探一些乔贵妃母子的动静。 大皇子正在皇后宫中尽孝,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跪在地上给皇后捶腿,一边还说着刚看来的话本故事。 看见四皇子 进来,大皇子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老三来了,好几天没瞧见你了,都在忙什么?” 三皇子朝他随意地点个头,给赵皇后行礼,“母后安康。” “你来的正好,内务府拟了几个婚期的日子,你自己选一个吧,最早的在今年年底,晚的排到了明年十月去了。” 大皇子笑着恭喜四皇子,“能娶到武侯府的嫡长女,老四好福气啊。” 这话多少有点酸,不过四皇子向来不把大哥放在眼里,打开内务府送来的单子看了一遍,对皇后说:“此事还得与武侯府商议才行,母后,那我出宫一趟。” 皇后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地说:“是该好好商议,娶妻是大事,不过纳妾就是小事了,你小姨姨夫那边我已经说通了,他们也答应了让苏晴给你做侧妃。 他们年底回京,正好就把事情办了,借着这个名头,也好让你们父皇下旨册封亲王,你们也该迁出皇宫有自己的亲王府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了一眼,乖乖应答:“让母后操劳了。” 赵皇后神色淡淡,对四皇子说:“你也转告武侯府,四皇子妃是要在侧妃前入府还是之后入府,就由他们自己决定了。” 四皇子头疼地说:“母后,您这不是存心为难儿臣吗?”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拉拢武侯府,可母后却偏偏要让他纳表妹为侧妃,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大皇子打趣道:“四弟这是坐享齐人 之福啊,可喜可贺。” 四皇子回怼了他一句:“大皇兄后院燕瘦环肥哪样都不缺,说这话未免太埋汰人了,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邵芸琅这一天过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墨香急的团团转,一整夜没合眼,早上起来就到处转悠打探消息,深怕那些流言蜚语传进武侯府。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墨香转了一圈回来,发现紫兰苑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墨香,你过来!”如意揪着墨香的耳朵将人拉过来。 “如意姐姐,快放手!”墨香求饶道。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就知道你是个祸害,跟着姑娘出去竟然让姑娘出这么大的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可是个病秧子,短命鬼!沾上他能有什么好? 这下好了,全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姑娘和谢公子私会的事情了,不管事情真假,谢家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咱们姑娘如花似玉,本可以嫁进公卿之家,如今却要与一个病秧子结成一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墨香,你说话啊!你到底怎么做事的?姑娘的名誉坏了,我们还有何脸面活着,难道你想以后跟着姑娘嫁过去当寡妇?” 如意说着说着嚎嚎大哭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死了主子呢。 墨香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说了一句:“那是误会,我们姑娘清白着呢!” 惜月给邵芸琅梳头更衣,大夫人刚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姑娘去花厅见 客。 见的是什么客,她们心里也有数。 庶女嫡谋 第89节 “姑娘,如意说话也太难听了,不过话糙理不糙,为了您的将来……” 邵芸琅打断她说:“我的将来自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们操的哪门子心呢?” 惜月手一顿,想想也是,她总归是要跟着姑娘出嫁的,她嫁给谁不都一样?自己伺候好姑娘就行了。 “姑娘,不怕您笑话,奴婢觉得谢公子……挺好的,虽然身体是差了些,可也不一定就短命啊,好好调理说不定会长命百岁呢。” 邵芸琅将一枚并蒂莲的玉簪插进发髻里,起身走了出去。 如意看到她出来忙闭上嘴巴,笑着问:“姑娘,您要吃糖水吗?” 邵芸琅没说话,扫了一眼满院子里的人,粗使丫鬟和婆子自然不关心她未来嫁去哪里,几个大丫鬟里,除了如意在跳脚,其余还算镇定。 徐嬷嬷这几日生病请假了,想来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异议。 邵芸琅走到如意面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如意长得不错,肌肤白皙紧致,一双丹凤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鄙夷。 邵芸琅点了点她的嘴唇,轻声细语地说:“如意啊,你这张嘴今日都闭紧了,若是再让本姑娘听到从你嘴巴里吐出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她最后一句话是附在如意耳边说活的,说完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如意傻愣愣地站着,仔细看能看到她双腿在打抖,过了片刻,她 瘫坐在地上,全身冒着冷汗。 有婆子过来扶她,惊讶地问:“如意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一头汗?” 如意软绵绵地被人扶起来,推开那婆子,踉踉跄跄地跑进屋里,将门关紧,过了不久就抱着一个包袱跑出来,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第166章 全凭父母做主 邵芸琅走进花厅,正交谈的二人见到她进来同时闭上嘴。 有几道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那目光并不让人难受,邵芸琅抬头与正前方那道目光对上。 是谢家老夫人。 对方收回目光,低头吹了吹茶杯里的热茶,并未表露出任何意图。 邵芸琅朝各位长辈见礼,然后剩下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这就是武侯府的二姑娘啊,我还是第一见,不过听过无数回了,与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谢老夫人开口说道。 梁氏坐在她下首,她没想到这位老夫人会亲自上门,虽说只是日常走访,可谁都明白她的用意。 看来她确实对谢渊的妻子人选格外看重,也不知邵芸琅是否符合她的要求。 梁氏陪笑道:“老太君许久不出来走动了,我家这丫头这一年确实做了不少事,文武双全呢。” “看着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倒是没想到还有骑马打球的本事,挺好,你们武将家的孩子就是与旁人不一样。” 梁氏最讨厌将自己归于武将家的人,听到这话并不反驳也不接话。 一旁的谢夫人朝邵芸琅招手说:“别站着,过来坐吧。” “多谢夫人。”邵芸琅在谢夫人下首坐好,今天的谢夫人可比昨日见到时和蔼可亲多了。 这个态度让邵芸琅猜测谢家已经做出了决定。 谢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她身后的嬷嬷走到邵芸琅跟前,递了一个匣子给她,“二姑娘请收好,这是我家 老夫人的见面礼。” 旁人送见面礼要么是一对镯子,要么是一根簪子之类的,倒是很少见一来就送一匣子见面礼的。 邵芸琅看向梁氏,等着她发话。 梁氏从此举就瞧出谢家的意思了,看来谢老夫人很满意这个准儿媳妇了。 她笑着点头,看着邵芸琅双手接过,对谢老夫人说:“老太君太客气了,您好不容易来一回,还让您破费。” “难得看到可心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小孩子把玩的。” “多谢老夫人。”邵芸琅规规矩矩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谢老夫人看人的眼光还是在的,若换做其他被人误会的姑娘,这时候肯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方设法摆脱这门相亲。 若是她自己设计来的亲事,这会儿可能会兴高采烈地招待她们。 可是她却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没经历过昨天那场事,这份定力着实让人佩服。 谢老夫人只是来看人的,没坐多久就告辞离开了,从头到尾并未提到任何要提亲的话题,让梁氏摸不着头脑。 梁氏以为她在欲擒故纵,说到底,这样的流言蜚语伤害最大的还是女方。 谢家拖得起他们武侯府拖不起。 不过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梁氏也拉不下脸为邵芸琅卖面子,恭恭敬敬将人送走,一回头就开始整治庶女。 “跪下!”梁氏呵斥道。 邵芸琅听话地跪了,然后开始听梁氏训话,一边耳朵听着,一边想: 当初邵宛卿发生这样的事情时,梁氏可否也有说过这些话?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这件事怕是捂不住了,即便是误会也解释不清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若是谢家上门提亲,我与你父亲找不出理由拒绝,你再不愿意也得乖乖应下这门亲事!” 邵芸琅平静地说:“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 梁氏下一句话吞回肚子里,仔细打量着邵芸琅。 这也太冷静了些,难道她都不反抗一下?还是说她面上乖顺,背地里还想使出什么手段? 毕竟邵芸琅给她的“意外之喜”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就冲她之前的态度,梁氏也不相信她会乖乖认命。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明说了,今年之内你的亲事可能就要定下来了 ,今日之后,无要事不得出门,规规矩矩待在家里,免得再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 “是。” “罢了,你回去吧,此事我会与家中长辈商议,你无需过问。” 邵芸琅转身离开,走到岔路时,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向了通往望春园的路。 最近天热,老侯爷不爱出门走动,请了一个戏班子住在家里日日给他唱戏。 邵芸琅禀明了来意,告知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想先听一听老侯爷的见解。 老侯爷睁开眼睛看她,笑眯眯地说:“看来你对这谢家公子很满意了。” 邵芸琅微愣,“何以见得?” “若是你不满意,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也 不会到现在还有心情来跟我谈论此事。” 老侯爷承认,他一开始对这个孙女也看走眼了,时间长了,总能看出点她的底子来。 这可不是一只任人揉捏的病猫。 邵芸琅笑着说:“祖父这话说的,仿佛是我自己陷害自己似的。” “你大姐姐心大了,想拿你当谢家的桥梁,不过给你选的人倒也不错,就是身体差了点。 都说谢渊活不过二十,他今年也二十了,也许还能活过三十四十也说不定呢?” 邵芸琅低头,她是知道的,那位确实是活不了几年了。 如此一想,她还是有些悲哀的,谢渊这样的人,若是能好好活着,定会成为国之柱石。 “你自己拿主意吧,若是不愿,就是天皇老子压下来祖父也给你回绝了。” 邵芸琅道谢,这辈子能得祖父庇护,确实令她快活了许多,这份恩情她不会忘。 回到紫兰苑,三妹妹四妹妹已经坐在厅里喝茶了,一瞧见她,立马放下茶杯迎了上来。 “二姐姐……”邵宛茹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远不如邵宛妍开门见山地问:“二姐姐,听说你要嫁给谢家那个病秧子了?真的假的?” 邵芸琅还没说话,邵宛茹先训斥了她一句:“宛妍,莫要这样说,万一事成了,那就是咱们二姐夫了。” 邵芸琅笑笑,邵宛茹这话说得有理,她一手牵住一个妹妹,走进屋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也太心急了。” 邵 宛妍甩开她的手,不高兴地说:“我这是在担心你,你真不识好歹!” “我知道,多谢两位妹妹,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吧?”邵芸琅拉着她们坐下,转了一圈没瞧见如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在她嫁人前,如意是肯定要打发走的,免得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第167章 是你害了她 “你快与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和那病……谢公子传出绯闻的?”邵宛妍才不信二姐姐会私会那病秧子,肯定是有人故意害她的。 邵芸琅当然不会告诉她们实情,只把那天邵宛卿邀请自己去青云观替冬藏做法事的事情说了。 “哎,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说造化弄人了。”邵芸琅感慨道。 邵宛茹二人听到是邵宛卿拉她去青云观,后面又是春熙那丫头将事情传开的,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这半年多来,大房的两位姐姐都跟变了个人似的,都不像她们从前认识的样子了。 “不说这个了,反正嫁不嫁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还是三姐姐好,二伯母不在身边,也没人催着你嫁人。”邵宛妍一句话成功戳中了邵宛茹的痛点。 她勉强笑了笑,低声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现在一时痛快了,将来怎么办?” 她还未收到父母的来信,度日如年,但大房接连出了两桩这也的丑事,她的婚事肯定大受影响。 邵宛妍年纪小不懂这些,等过几年人们淡忘了也就过去了,可怜自己与两位姐姐同龄,却要受她们牵连。 一时间,邵宛茹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呆呆地坐在一旁。 青碧敲门进来,告诉邵芸琅说:“姑娘,厨房的张大娘来了。” 庶女嫡谋 第90节 邵宛妍惊讶地问:“张大娘?那不是如意的亲娘吗?” 邵芸琅点头道:“让她进来说话。” 过了一会儿,张大 娘大步走进来,身上穿着灶上的衣裳,显然是没得及换。 她跪在邵芸琅面前说:“二姑娘见谅,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给您添麻烦了,她……她……哎,她刚才哭着回家,说自己不能再伺候您了,想去她爹那边帮忙照看生意,您看,这……” 邵芸琅不说话,等着她将剩下的话说完。 张大娘只好尴尬地说:“二姑娘对如意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本来她是走是留也得您发话了才行,这回实在是没法子了,她全身长满了疹子,也不知是什么,我只好让她去外头先避一避,免得将病症传染给各位主子。” 邵宛茹一听什么传染病,吓得丢开手里拿着的杯子,那如意今天才走,谁知道这屋里有没有她碰过的东西。 邵芸琅心知肚明,如意哪是病了,分明是被她吓坏了。 没想到她平时那么刁钻的一个人,居然吓一吓就跑了,也太省事了。 “张大娘,如意好歹跟了我一场,她如今病了,怎么也该请个大夫看一看才是,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二姑娘,我们也是为您着想……” “是么?”邵芸琅对两位妹妹说:“二位妹妹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不用她说,邵宛茹和邵宛妍已经坐不住了,当即告辞离开,准备回去从头到脚洗一洗。 这也太晦气了。 直到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邵芸琅才揭开伪装的面纱说:“张大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女儿在我这里过得如何你也一清二楚,如今这是闹的哪一出?” 张大娘恨不得打如意两巴掌,她今天回去后只说二姑娘是个恶毒的主子,但问她二姑娘对她做了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张大娘也找紫兰苑的下人问过了,根本没发生什么事。 反而是如意今日在院子里大放厥词,不仅骂了谢首辅家的公子,还骂了墨香,内涵了二姑娘很快要嫁到谢家当寡妇。 当时二姑娘气不过,说了她两句,没想到她这点气都受不住,二姑娘前脚刚走,她就收拾包袱跑了。 这还了得,张大娘没想到自己女儿能这么大胆。 她在紫兰苑过得舒坦,丫鬟中没人敢得罪她,听说二姑娘也从不为难她。 这也渐渐让她误以为自己真是个厉害角色了,竟然连主子也编排起来了,说她两句就跑,这哪是当下人的规矩? 张大娘自知自家闺女理亏,在邵芸琅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只是她如何劝说都没用,如意死活不肯回来,她又能怎么办呢? “二姑娘,老奴给您磕头,求您原谅老奴这一回,让老奴把如意那臭丫头带走,大夫人那边,老奴会亲自去说。” 邵芸琅轻点着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张大娘悄悄抬头,睃了一眼二姑娘,只见她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忙将脑袋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别跪着了,你这会儿跟我说原谅,可真是稀奇啊。” 邵芸琅不咸不淡地说:“你当初日日在我的吃食里下药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对不起我了?” 张大娘震惊地抬头看她,一双和如意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里写满了恐惧。 “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邵芸琅从一旁拿过一本医书丢给她,里头折起来的那一页正好就是张大娘所下的药。 “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博览群书,什么都涉猎了一点,你第一次送加了药的汤水我就喝出来了。” 邵芸琅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猜,我是怎么处理那一碗碗加了药的食物的?” 张大娘一开始没多想,直到一个念头闪过,她尖叫一声:“二姑娘……您不会是……是让如意……” 邵芸琅点点头。 张大娘白眼一翻,人晕倒在地上。 邵芸琅朝外喊了一声,“墨香。” 墨香推门进来,看到这情景也不觉得奇怪,“姑娘有何吩咐?” “弄醒她。”邵芸琅命令道。 墨香直接掐张大娘的人中,对方睁开眼睛,然后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朝着屋里的大柱子撞过去。 墨香伸手要拦住她,邵芸琅高声说:“不用,让她撞!撞死了正好抬出去埋了。” 张大娘在柱子前停下来,然后抱着柱子嚎嚎大哭,“闺女啊……我的如意啊,是娘害了你啊!” “当然是你害了她!”邵芸琅大声说:“你在做坏事时就没想过会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这件事我给你瞒下来了,若是我告知祖父, 你觉得你们一家还能活?” 第168章 我给你两条路选 张大娘转身又朝她跪下了,爬过来扯住她的裤脚说:“二姑娘,是我昏了头,是我该死!您饶了我们一家吧!” 邵芸琅一脚踹在她胸口上,拍了拍裤脚,冷漠地说:“想死还是想活,就看你的选择了。” “您……您说。” “是邵宛卿让你在我的食物中下药的?药是她给的还是你找来的?”邵芸琅低沉地问。 “是……是……”张大娘眼神闪烁,显然还在计较要不要如实回答。 邵芸琅抄起茶杯朝她砸过去,温热的茶水从她额头浇下去,让张大娘清醒了不少。 “我说我说……是大姑娘身边的春熙给我的药。” “怎么给你的?长什么模样?你放在哪儿了?” “是……一罐桂花蜜,用拳头的白瓷罐装着的,每次只在您的食物中加了一勺。” “加了多久?” “一……一个月。” 邵芸琅“哦”了一声,“一个月啊,如意竟然连着吃了一个月的药汤,啧啧。” 张大娘面如死灰,听邵芸琅继续问:“那些药都用完了吗?” “是,刚好一个月的量。” 邵芸琅沉思了片刻,这张大娘是梁氏的人,从这扇门出去后她会做什么自己都猜得到,留着始终是个后患。 可她也不能在这里杀了她,而且下药的那件事晾她也不敢如实告诉邵宛卿。 “我给你两条路选。” 张大娘愣愣地点头,听到她说:“第一条,你出了这扇门就把这些事都忘了,如意你也可以 带走,就当她是真病了,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至于你,厨房不适合你,你自请去庄子上养老吧。 第二条,你用自己的命换你女儿的命,你可以把她送回来,我给她治疗的药,保准她完好如初,但你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偿命。” 邵芸琅说完,对方衡量了许久才说:“姑娘放心,老奴会带着如意离开侯府,一辈子不出现在您面前。” 邵芸琅一点不意外,谁都怕死,能活为什么要死? “好,墨香,送张大娘出去。” 当天晚饭过后,就听说张大娘在做菜时不小心把手指切断了,然后当天夜里发起高烧,乱说胡话,被连夜送出武侯府了。 这一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听说四皇子亲自上门与梁氏商议婚期,当然,同行的还有礼部的官员。 最后二者选了明年开春三月的日子成亲,而在此之前,宁苏晴会先一步嫁进四皇子府成为侧妃。 关于这一点,梁氏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哪有未娶正妻就纳妾的道理? 可四皇子这回也表示很无奈,日子是皇后定的,他也没处说理去啊。 于是最后梁氏退了一步,但要四皇子保证,在嫡子未出生前不允许生出庶长子来。 这一点四皇子还是能做到的,女人进了他的府邸,生不生孩子他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于是婚期就这么定下来了。 听说当时四皇子要求见一见邵宛卿,被梁氏以婚前不宜见面为由拒绝了, 四皇子离开时很不高兴的样子。 “大姑娘在春天出嫁,您比大姑娘小三个月,也许您明年也会嫁人了。”青碧有感而发。 二姑娘嫁人的话,她们也都会跟着离开武侯府,到另一个陌生的府邸去了。 邵芸琅对此没太大的抵触心理,但她得为出嫁后的生活努力积累资本。 马上就是邵宛卿的及笄礼了,按照梁氏的习惯,邵宛卿的及笄礼定然办的十分隆重,至于三个月后她的及笄礼嘛,估计也只能随便搞搞了。 邵芸琅倒是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在她及笄礼前能否收到之前放出去的那一万多两银子。 孙小福在江南待的时间也挺长了,只来过一封书信,说南方大雨,到处都是水涝,今年的生丝价格已经涨了许多,他们囤货囤得早,定能大赚一笔。 邵芸琅不担心他的安危,他跟着大将军府的人办事,安全无虞,只是不知道杨三郎那边是否顺利。 如果那批粮食能抢来,她的生意倒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朝廷指派杨钺为剿匪大将军的旨意就下达了,为了激励他,硬生生将他从八品小吏提拔到了四品骁骑将军。 这也就是杨钺才有的待遇,换做别人,这样的进阶必然遭到大臣反对。 杨钺领旨,用了一天时间点兵点将,然后带着五百禁卫军快马加鞭赶往中南地区,届时会有当地驻军配合剿匪。 杨钺临走前,让人给邵芸琅送了 一封信,一大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不要对谢渊生出非分之想!” 邵芸琅看完就笑了,杨钺这句话后面就差明写着三个字;你不配! 她把信烧了,心道:杨钺管得还挺宽,下回见面,要是能听他叫自己一声“嫂子”也挺不错。 庶女嫡谋 第91节 许多人都以为,杨钺这一去很快就能回来了,剿匪不是打仗,用成倍的兵力压上去,不愁赢不了。 何况还有经验老到的杨三郎从旁协助,这要是输了,杨家的面子往哪搁? 邵芸琅也是这么以为的,数着日子盼着杨钺回来,好告诉他南方的局势。 结果他这一去,竟然从夏天一直待到了初冬,成功剿匪后,杨钺给朝廷上了一道折子,说是找回了丢失的二十万石粮食。 但因为道路受阻,且南方受灾严重,他就不把粮食运回来了,准备直接拉到灾区去。 于是朝廷又下了一道旨意,封他为钦差副使,领着禁卫军与南下赈灾的钦差大臣汇合,共同处理赈灾事宜。 这时候,满朝文武发现,这杨钺还真是好用啊,哪里需要往哪搬。 南边的局势一塌糊涂,文官避之不及,武将更不愿意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朝廷打着让年轻人多历练的借口,让杨钺继续干活,而且效果显著。 那些盘踞当地的地头蛇以及刺头文官,在杨钺眼里都是小鱼小虾,文官不敢做的事他敢,武将不敢杀人他也敢。 谁都怕他这样的小霸王,他背 后有镇国大将军府撑腰,也没人敢得罪他,他说开仓放粮就开仓,他说要给灾民建宅子就建宅子。 粮食不够了怎么办?那不是有刚追缴回来的吗,先吃了再说。 银子不够了怎么办?那就从江南富庶的州府先借银,欠条打着,以后该怎么还钱那是官府的事情,两边府衙自行商议去。 钱粮到位,赈灾进度自然很快,等入秋后,南方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农户们抓紧补种粮食,争取今年秋冬能不挨饿。 第169章 及笄礼 邵宛卿的及笄礼,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宦世家都来人了,哪怕不冲着武侯府的面子,也要冲着皇家的面子。 四皇子这一日也派人送了礼来,是一对做工繁复精致的宝石金簪,梁氏立即替换下了自己准备好的玉簪。 今日的簪者是李玉莲,也算是邵宛卿从小到大要好的朋友之一,而正宾请的是京城有名的全福夫人正德王妃。 据说是四皇子亲自上门请的,也让满京城的人都明白,四皇子对这位准皇子妃的重视程度。 邵宛卿是这一日的主角,一身最简单的素衣襦裙衬托着她出尘飘逸之美,一头墨发披散在肩,一出场就令人赞叹有加。 撇开她的身份,单是这份美貌也足以令男人垂涎的。 邵宛卿朝父母跪拜,行礼后坐好。 正德王妃已经七十高龄,由侍女扶着走过来,接过有司奉上的金簪,眼睛一亮,赞叹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对金簪,这对簪子是当年皇后娘娘及笄礼时所用,我记得可清楚了。” 宾客哗然,原来四皇子竟然讨来了皇后娘娘曾经用过的金簪给邵大姑娘用,这份心思着实令人赞叹。 邵宛卿嘴角微微勾起,眉目间流动着情愫。 正德王妃抬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她亲手挽起邵宛卿的头发,将金簪插入她的发髻。 金光闪闪的宝石 簪子贵气稳重,邵宛卿很少佩戴金饰,她向来是以清新淡雅的配饰为主。 这对金簪戴在头上,邵宛卿的气质也随之一变,高高抬起的头颅昭示着她高贵的身份。 丫鬟扶着她进后室更衣,等再次露面,邵宛卿穿一袭深红色礼服,头上不仅戴着那对金簪,还佩戴了一顶金丝花冠,美艳绝伦。 “邵大姑娘不愧是京城双姝之一,这份容貌气质真是独一份的。” “嘿,以前确实如此,但如今不是多了一位宁姑娘了么,听说并不比邵大姑娘差多少。” “啧啧,四皇子一次得两佳人,真是坐享齐人之福。” “就不知这二女同嫁一人,往后谁能更胜一筹。” “那必然是邵大姑娘,只要武侯府在一日,四皇子……呵呵……” 若是以往受宠的四皇子便罢了,如今四皇子声誉还未完全恢复,处处受掣肘,还急需武侯府的助力才能力挽狂澜。 邵宛茹走到邵芸琅身旁,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枚果子,低声说:“二姐姐,今日好热闹啊。” “那是自然。” “就不知道我二人及笄礼那日会是何等情景。” 二人心里都明白,邵宛卿是嫡长女,又有四皇子妃的身份,自然是不同的。 “二婶不是来信说,会赶回来给你办及笄礼吗?”邵芸琅打趣道。 这是上回邵宛茹去信后,对方回信时说的,二夫人不仅会亲自回来,而且会一直住到她定亲后再离开。 邵宛茹因为这 件事高兴了好几天,阴霾尽散,最近说话也没那么刻薄了。 她对邵芸琅说:“二姐姐及笄那日,若是找不到旁人做簪者,我可以代劳。” “多谢,不过谢姐姐说她要给我做簪者。” “谢灵之啊,你……”邵宛茹想提醒她,如今以她与谢家的关系,不好走的太近。 外头的流言蜚语虽然换了新内容,可高门大户中,一提起邵家二姑娘,不免总会想起她与谢家的事。 她的亲事恐怕是没那么顺利了。 谢家也一直没来提亲,外人不知缘由,自然会低看邵芸琅几分。 “罢了,你高兴就好,其实能嫁谢家,也算是你高攀了,机会难得,你可得把握好机会。” 邵芸琅心中有数,只说:“这种事交给长辈就好。” 邵宛茹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表里不一,从前我以为你就是这样弱懦没胆识的人,可你并不是,说这种话不过是搪塞我罢了。” “那三妹妹想听什么?” “哼,不与你说话了。”邵宛茹愤而离开,今日来的同龄女孩很多,邵宛茹自然也有交情好的。 反观邵芸琅,全京城也只与谢灵之有些交情,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而且今天谢灵之还没来。 岳敏姗是被母亲强拉着来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如此重视另一个女人,她得强压着自己才不至于失态。 去后院更衣时碰到了邵芸琅,岳敏姗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恶狠狠地说:“邵芸琅,你 真可怜。” 邵芸琅斜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你站住!”岳敏姗拦下她,声音尖锐地说:“你躲什么?被我说中心事了?看着邵宛卿如此风光,你是不是嫉妒啊?你一个庶女,什么都没有,还妄想越过别人,哈,只会徒增笑柄而已。” “说完了?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岳敏姗哈哈大笑起来,“邵芸琅啊邵芸琅,我就等着看你及笄礼那天是如何落魄的,记得给我发请帖哦。” 邵芸琅摸了下手掌,看到对方后退了几步,笑着说:“你还是回去照照镜子吧,说到妒忌,谁比得上你啊?你爱慕四皇子的事情又不是没人知道。” “你……” “得了,今日你心情不好,我就饶过你,下回记得把嘴巴洗干净再说话!”邵芸琅施施然地离开,留下岳敏姗气得直跺脚。 邵芸琅回到紫兰苑,徐嬷嬷急匆匆过来告诉她:“姑娘,小福回来了。” 邵芸琅惊喜万分,连忙问:“他在哪?” “就在后门等着,他借口给老奴送东西,说是有几句话要亲口与您说。” 邵芸琅在屋里走了一圈,对她说:“你去领他进来,今日府里人多,便是有人碰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徐嬷嬷迟疑地问:“带到紫兰苑来吗?” “不,去望春园旁边的小竹林。”邵芸琅说完就去换衣裳,徐嬷嬷虽然觉得不稳妥,但还是照办了。 邵芸琅换了一套简单不起眼的襦裙,只带着一 个惜月出去。 第170章 大姑爷 望春园旁的竹林一般没人会过去,那里有个小小的练武场,平日里是望春园侍卫操练的场所,但今日他们也都去喝喜酒了。 孙小福很快就到了,人黑了也瘦了,看不出一点之前白净斯文的样子,反而像个走南闯北的货郎。 “二姑娘。”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徐嬷嬷和惜月到路口处把风,邵芸琅快速地问:“今日刚回来的?一切顺利吗?” “是,刚到京城,连家都没回就来了,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比原先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南方大灾,殃及金陵姑苏一带,生丝价格一直在涨,咱们手里的囤货也翻了一番。跟去的老管事说,要是出售的时机得当,咱们的利钱能翻八倍呢。” “这么多?” “嗯,而且时机应该差不多到了,最迟不会超过冬至。” 邵芸琅心里有数,又问他:“你在南边可有见到杨钺?” “宋七带我见过一回,不过杨小爷忙碌的很,根本没空搭理我们,他如今在南边名声大噪,可是人人敬仰的活菩萨呢。” 邵芸琅笑了起来,杨钺这一趟差确实办得好,从剿匪到赈灾全是人人称赞的大好事。 前世,三皇子仅靠着赈灾一事就赢得民心,而杨钺做得比他好太多了。 这一回,满京城上下都对杨钺另眼相看了。 “好,他平安就行,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改日再细说。” 孙小福递了一个木盒给邵芸琅,扭扭捏捏地说:“ 请姑娘帮个忙,帮……帮小人将这个转交给惜月姑娘。” “你……看上惜月了?”邵芸琅并不怎么诧异。 “小人没有非分之想,她若是喜欢,便收下做个纪念,若不喜欢,扔了砸了都可,小人没别的意思。” 庶女嫡谋 第92节 邵芸琅将盒子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是一盒子造型可爱又独特的石头和贝壳,确实不值几个钱,但也算用心了。 “好,我会转交。” 邵芸琅带着惜月离开,路上就让惜月把盒子拿着,惜月还当是孙小福给主子的东西。 路过后花园小道,邵芸琅看到前面有两个男人,伸手拉着惜月躲到花坛后面。 今日的来宾都是女客,这里怎么会冒出两个陌生男子来? “爷,奴婢记得就是在这附近啊。” 邵芸琅听到声音立即就辨认出是四皇子和他的心腹太监董辉。 他们怎么进来的? “我们都走了两次了都没看到卿水阁,你是怎么记的?” “这……奴婢也不知武侯府后院地形如此复杂。” 邵芸琅心思一动,对惜月耳语了一句,然后看着她从地上抱起一盆花走出去。 “哎呀,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惜月惊呼道。 对方只带着一个太监偷偷进来,必然是来私会邵宛卿的,不敢让人知道。 “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可知道卿水阁的路怎么走?”四皇子竟然直接问,连伪装都懒得伪装。 “你们要去大姑娘的院子?这如何使得?你们到底是 谁,若是不交代我就喊人了!” 董辉上前一步说:“放肆!这是四皇子殿下!不得无礼!” 惜月手里的花盆砸到地上,一脸惊惧地跪下行礼:“四皇子恕罪,是婢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好了,是我们无礼在先,不知者不罪,那你可愿意告知本殿卿水阁的方位?”四皇子的目光落在这个漂亮丫鬟身上,心道:武侯府里竟然连丫鬟都比宫里强,就是性子愚钝了些。 惜月点头说:“您是大姑爷自然使得的,二位往东边走,遇到岔路口就往右边拐,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了,卿水阁的外墙是白色的,很好认的。” 董辉赏给她一粒金馃子,“你很好,不过记得不许将此事告知他人。” “是是。”惜月握着金馃子笑得谄媚,令这张好看的脸多了几分俗气,四皇子便不愿意再看了。 等他二人离开,邵芸琅才走出来,惜月一扫刚才的谄媚,抛着那枚金馃子说:“姑娘,我刚才表现的如何?” “很好。”邵芸琅高兴地带着惜月回紫兰苑。 惜月好奇地问:“姑娘,他们就这么进卿水阁不怕被人发现吗?” “那得看邵宛卿愿不愿意见他了,她要是愿意,自然会替他隐瞒。” “四皇子胆子可真大,竟然就这么闯进来,居然没被侍卫发现。” 邵芸琅想起另一个胆子更大的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管他们了,此 事与我们无关,你就当没发生过就行。” 邵芸琅把孙小福送的东西给她,“拿着吧,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惜月的脸唰地红了,“这……他……我……” “回去好好想想,你的亲事肯定要等我出嫁之后办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手中。” “是,奴婢晓得的。”惜月抱着盒子跑了。 邵宛卿生辰过后就是七月七,乞巧节也是女孩子最喜欢的节日之一,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参加七巧节手艺大赛。 邵宛卿刚出尽风头,这次便没出门,邵芸琅也懒得去比手艺,天气这般炎热,她连武侯府都不想待,想去西山别庄避暑。 可她现如今还没有能避暑的别庄,连自己的小院子都没有。 “哎……”邵芸琅叹了一声,就算那笔钱到手,感觉也远远不够用啊。 她拿了笔和纸开始算账,江南的宅子不用买太大,三进足矣,田地也不用太多,先买个一百亩水田就够她一家嚼用了。 看家护院的下人也得酌情再买几个,好好培养起来,免得将来要用时无人可用。 手头上的私房钱也不能少,等谢渊离世后,她也不能继续花用谢家的,得自己搬出来自力更生才行。 她还想在京城买个铺子,做点小本生意,孙小福已经渐渐稳重起来了,可以让他当个掌柜,这样也不至于没个进项。 如果有余钱,最好在京郊买个有山有水的庄子,每 年能产些瓜果蔬菜,贴补家用,就算将来回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不用看武侯府脸色。 这么一算,就是十万两也不够花啊,怀念上辈子她的私库,里面那么多好东西全都便宜了那个不孝子孙。 别人家养儿防老,她这是给自己养了个孽障,争权夺势、谋财害命,什么都做尽了。 第171章 大嫂 七夕过完,天气越来越热,邵芸琅便很少出门,外人只道她是因为谢家没来提亲的事情羞于见人。 但实际上,邵芸琅在家里的这段时日,每日看的是与商贸有关的书籍,从富商自传到经商韬略,仿佛自己已经赚了万贯家财。 “二妹妹可在?”屋外传来秦晗双的声音。 邵芸琅将书塞进箱子里藏好,起身走出去迎接,秦晗双已经有身子了,刚被诊出来没几天,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大嫂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外面热。”邵芸琅的屋子里摆着冰盆,穿堂风一吹,还挺凉快的。 秦晗双扶着丫鬟的手走进去,四周环顾一圈,这紫兰苑她很少来,倒是感觉比卿水阁更雅致些。 “最近不能出门,我实在无聊,便到处转转,正好走到紫兰苑附近,就过来看看你。” 邵芸琅想想也能理解,自从她被诊出怀孕后,梁氏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出门了,这回就算是她外祖母也不敢再反驳,毕竟安胎最重要。 邵芸琅扶着她坐下,从一旁拿出做了一半的肚兜给她看,“这是给小侄儿准备的,才绣了一半,大嫂看看喜不喜欢这样的样式,不喜欢我再改。” 秦晗双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开始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衣裳了。 而且她也知道,邵芸琅的绣活是全家最好的,普通的绣娘也比不过她。 大红色的绸布上已经绣了一只小猴子,她这一胎明年生,正好是属猴的。 “绣的真好看,毛发都这么逼真。”秦晗双上手摸了摸,这绣线极细,摸着软软的,更厉害的是,贴身穿的那一面竟然摸不出是手感。 她翻过来一瞧,原来内衬还有一层细棉布,想的实在周到。 “二妹妹这手艺实在令人惊叹。”秦晗双爱不释手。 之前听府里的下人说,二姑娘从前最喜欢送绣品给人,可她进门后只有认亲那日收到过她的绣品,之后什么也没有。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二妹妹对自己不喜欢才不送,后来问了才知,她是谁也没送。 下人们嘴碎,便说她自从受老侯爷赏识后就很少再动针线了,如今眼高于顶,自然不会再小心翼翼地讨好人。 邵芸琅也是最近闲的发慌才想把小侄儿的礼给准备了。 她最近手头紧,也拿不出像样的礼物,还不如亲手做的东西有诚意。 而且她还挺喜欢秦晗双的性格的。 “我这个准备绣猴子偷桃,然后再绣几件长命锁之类的纹样,让小侄儿天天换着穿。” “多谢妹妹,有一两件足矣,哪能让你天天做这个?”秦晗双亲热地问:“妹妹平时除了做针线还喜欢做什么消遣?” “看书写字吧,还有发呆,感觉每天都过得极快。” “在娘家时就是这样,明明没做什么时间却过得很快,等嫁人了,每日事情多到做不完,但还是度日如年。”秦晗双感慨道。 邵芸琅脑海里想起谢老夫人来,假如这桩亲事能成,那位老夫人就是她的婆母了,看起来倒不像个难相处的。 不过婆媳关系远没有外人看见的简单,有些人对谁都好,对儿媳妇却处处刁难。 有些人明明是个凶恶妇人,可却很疼儿媳妇,这人与人相处,还要讲究缘分。 “我昨日在母亲那听了一耳朵,她与赵嬷嬷提起了你的亲事。”秦晗双会拐进紫兰苑,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 邵芸琅心里有数,但还是表现出好奇的样子,“母亲说什么了?” “她与赵嬷嬷说,梁家老夫人去过谢府三回了,那边都没给出个准确的答复,这亲事恐怕很难成了。” 秦晗双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劝她说:“不成最好,原本也没谁想嫁给那个人。” “怎么说?因为他体弱多病吗?”邵芸琅反问。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掩盖所有的优点了,谢渊公子的大名谁人不知?他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郎君,可却不适合做丈夫。” 邵芸琅笑笑,附和道:“大嫂说的对。” “若你不嫌弃,我倒是认识几个青年才俊,不敢说有多优秀,但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不嫖不赌,家境殷实,你若愿意,我可以替你去探探口风。” 邵芸琅没料到她还有做媒的爱好,哭笑不得,“多谢嫂子,不过此事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难做。” 她的亲事很明显是掌握在梁氏母女手中的,被她们知道秦晗双有这心思,肯定得发作她。 “哼,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为了尽孝就全听她们的,万一把你卖了呢?” 秦晗双嫁进来快半年时间,对邵芸琅的了解显然还不够多。 邵芸琅笑道:“大嫂当初是自己同意这门亲事的吗?” 说起这个,秦晗双脸红红地点头:“我见过你大哥一面,那一年他才十四岁。” 邵子瑞确实长得好,也是京城颇受欢迎的男子,秦晗双能看上他并不奇怪。 而且这半年来,邵子瑞的表现可圈可点,夫妻俩蜜里调油,也难怪她这么快能怀孕。 邵芸琅希望秦晗双过得好,她过得好就有足够的精力牵制着梁氏,婆媳这么闹着,其余人也就轻松了。 惜琴的肚子也显怀了,这一胎怀的并不容易,她又有些疑神疑鬼,一有风吹草动就怀疑梁氏要害她,也不知能否顺利生产。 惜琴是变数,邵芸琅不知道她的未来会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放心,我不会直接出面的,我与那几位家中的长辈有些亲戚关系,到时候让他们上门提亲。”秦晗双。 邵芸琅并不阻止她发善心,她对这些都不在意,也不怕梁氏会答应其他家。 在谢家还没有明确拒绝的前提下,梁氏肯定不会做第二考虑的。 庶女嫡谋 第93节 除非来了个比谢家更有权势,且对方缺点更明显的对象。 “嫂子好好安胎,不必为我的事情费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这是邵芸琅的真心话。 秦晗双肚子里这个可是武侯府的嫡长曾孙,全家目光都集中在她肚子上,不容半点闪失。 梁氏近来虽然勒令她不许出门,但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不敢再随意折腾她了。 第172章 动胎气 女人也只有怀孕的这十个月是最金贵的,邵芸琅都忘了上辈子自己怀孕的那十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了。 好像并没有多少高兴的事情,孩子出生后也不属于她,难怪母子之情淡薄。 秦晗双从紫兰苑离开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可没过多久,邵芸琅就听说大嫂那边腹痛请太医了。 邵芸琅第一反应是有人借自己的手要害秦晗双,可秦晗双来她这里只喝了几口蜜水,其他什么也没吃。 邵芸琅自己格外谨慎,这屋里的吃食都是一遍遍检查过的,万万不可能让一杯水出了问题。 太医赶来之前,赵嬷嬷先气势汹汹地来了,手里拿着戒鞭,说是奉大夫人的命令,要责罚二姑娘。 “二姑娘,你可知少夫人肚子里怀着的是我们武侯府的嫡系血脉,千金之重,如果因为你没了,你担待得起吗?” 邵芸琅隔着几层台阶看她,“赵嬷嬷别血口喷人,这与我有何干系?大嫂到底如何了?” “哼,少夫人刚才只到过你这里,坐了许久才回去,一回去就腹痛,不是在你这儿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是被谁冲撞了,怎会与你无关?” “笑话!大嫂只喝了几口蜂蜜水,离开时一切正常,说不定是走回去的路上受了暑气,事情还未有定论,你这老货竟然就敢动用私刑!” “这是夫人的意思,二姑娘敢不从吗?” “母亲也有糊涂的时候,你身为母亲的陪嫁嬷嬷,本该在她做出错误决定时纠正她,而不是随她体罚庶女。” “信口雌黄的丫头,嫡母要训诫庶女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赵嬷嬷挥舞着鞭子朝邵芸琅甩过来。 三个大丫鬟全都跑过来将邵芸琅护在身后,这一鞭子打在她们背上。 邵芸琅怒极,推开她们快速走到赵嬷嬷面前,一脚踹在她膝盖上。 赵嬷嬷年纪大了,论身手根本打不过年轻人,不过是占着大家不敢还手罢了。 邵芸琅夺了她的鞭子,重重甩了她一鞭子,算是替丫鬟报了仇,然后冷声说:“滚出紫兰苑,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你……你竟敢打我?” “呸,一个老奴才而已,我凭什么打不得?” “好!好得很!二姑娘硬气,到时候别后悔!”赵嬷嬷连滚带爬地跑了,紫兰苑的下人个个瑟瑟发抖。 青碧忧心忡忡地问:“姑娘,这样不好吧?” “哼,难不成还真让她打?”邵芸琅可以罚跪,可以罚抄书,但是被一个下人打骂她是坚决不接受的。 “您去老侯爷那儿躲躲吧。”惜月出主意说,这府里也就老侯爷能胜得过大夫人了。 “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现在还得看大嫂如何了,这胎要是真保不住,祖父也护不住我。” 邵芸琅开始回想秦晗双进紫兰苑后的一举一动,确定都没问题,那她腹痛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呢? 邵芸琅本身就是个谨慎的人,得知她怀孕,连吃食都没招待,屋里的香也灭了,不能是在她这里出的问题。 而这府里,应该也没有别人会想害她才是。 难道只是巧合? “罢了,安心等结果吧。” 不止邵芸琅在等,梁氏也在儿媳妇的房外焦急地等,就连邵子瑞都听到消息赶回来了,家里气氛十分紧张。 好在太医来得快,一番诊断后得出的结果是动了胎气,但无大碍,至于为何会动胎气,可能是因为秦晗双走了太多路,也可能是因为她吃了不宜的食物。 好在没有大碍,吃几幅安胎药也就好了。 全家气氛顿时一松,连邵芸琅都高兴起来。 假如秦晗双这一胎出事,那不仅她要被问责,更重要的是她上辈子所知道的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当初秦晗双是顺利产子的,若这辈子变了,那将来的命运可就真的完全无法预测了。 或许是秦晗双对梁氏说了什么,接下来的日子,她被禁足了,连房门都不许出,梁氏亲自盯着。 邵芸琅因此躲过一劫,但她清楚,梁氏不是不发作她,而是没空,将来还是要秋后算账的。 时间很快就进入十月,邵芸琅的生辰要到了。 往年这个时候,她也不过就是一碗长寿面打发了事,今年是她满十五岁生辰,意义重大,自然不能如此马虎。 梁氏将她的及笄礼丢给邵宛卿去办,明面上说是让邵宛卿锻炼锻炼,实则不过是不想替庶女操办罢了。 而邵宛卿第一次自己主办这样的宴席,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帖子送出去极多,几乎将她生辰那日的来宾都请了个遍。 不过一个庶女的及笄礼,这样的规格不免被人笑话,到时候能来几个都未知。 邵芸琅对此无所谓,随她怎么搞,谢灵之提早一天住进了她的院子,会当她的赞者。 正宾据说也是邵宛卿请的,是她外祖母梁老夫人,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了。 至于插簪的簪子是老侯爷从亡妻的箱笼里挑出来的,一枚古朴雅致的檀木簪子。 簪子虽然是木质的,可雕刻十分精细,还吊着几朵珠花流苏,邵芸琅很喜欢。 一切准备就绪,可邵芸琅总觉得邵宛卿不安好心,也不知她会在哪个环节算计自己。 难道她会想法子让自己在及笄礼上出丑?又或者会想法子让自己顺利嫁入谢家? 可谢渊也来不了啊,她能用什么法子? 谢灵之悄悄告诉她:“我早就听说,岳敏姗广邀好友,说要一起来参加你的及笄礼。” 邵芸琅想到之前那事,对这姑娘的心胸实在不敢恭维。 “她可是你小姑子,将来有你烦心的时候。”邵芸琅揶揄道。 “怕什么,等我嫁过去她也出嫁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 邵芸琅知道这二人成不了姑嫂,但也为谢灵之不值,她若是嫁人,本该嫁个更好的,岳大郎配不上她。 谢灵之抱着邵芸琅的胳膊说:“不过她要失算了,有个惊喜等着你们,对你来说是喜,对她来说就是惊了,哈哈哈……” 邵芸琅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奇地问:“是什么?” “暂时不告诉你,等明日你就知道了,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邵芸琅想不出会是什么,便不去深思了,但对明日多了几分期待。 第173章 外祖母 “驾……驾……让开……”三匹快马在夜幕前抵达了京城,经过城门时直接冲了进去。 “站住!来者何人?”新来的城门卫正要站出来阻拦,被同僚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没瞧见那马上的是谁吗?” “是谁啊?不是进城的每个人都得下马检查吗?” “呸,那得看是谁,刚才过去那个可是杨小爷,你连他都不认识?” “镇国大将军府的那位?” “废话。” “我第一次见真人,他不是南下赈灾了吗?” “这都去了好几个月了,可不回来了,想想以往大家都埋汰他,嫌他闹事,如今瞧着文武双全,不愧是杨大将军家的孩子啊。” 杨钺带着两名小厮骑马跑进城,直奔将军府,风尘仆仆,可见是披星戴月赶回来的。 进了家门,一群下人围了上来,牵马的,提行李的,送上热水热毛巾的,整座府邸顿时活跃了起来。 “快去告诉老夫人,六郎回来了。” “快去准备饭菜,别让少爷饿着。” 杨钺将帕子丢开,大步走向祖母的院子,口中说着:“先不忙,我先回去沐浴更衣,然后去看祖母,晚膳就在祖母那儿用吧。” “好好。”老管家一路小跑着追上去,一边给下人分派事情做,一边问杨钺:“您之前不是说还得过几日才到京吗?老奴还准备亲自去码头接您的。” “许大人他们在后面,我提前回来了。”杨钺去沐浴更衣, 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确实有几分累人。 不过这些苦上辈子都吃过,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着急赶回来是惦记着那件事,十月份了,东辽必定开始蠢蠢欲动了,离那场战争开始已经不足一个月。 “少爷,这是您不在的这段日子所收的各种帖子,都按您平时的亲疏远近送去贺礼了,该回绝的也回绝了,您瞧瞧合适不。” 杨钺院子里有个专门管账的先生,自从他开始大手笔花销后,老夫人就给他拨了一个账房三个懂经营的管事,免得他只会做亏本生意。 这位账房先生也管着他院子里的人情往来。 杨钺瞧着那厚厚的一叠帖子,红的耀眼,抽了几张翻了翻。 几乎都是些成亲满月之类的喜事,他同龄的玩伴也陆陆续续都娶妻生子了,这样的人情往来很多。 “放着吧,等我回来再看。”杨钺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时想起一件事。 他拉着账房先生问:“可有收到谢府的喜帖?” “谢首辅家中吗?”账房先生回忆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有啊。” 他转身从厚厚的帖子里抽出一张烫金印花的红色喜帖,递给杨钺说:“大喜事呢,少爷您没在真是太可惜了。” 他没发现杨钺的目光在那看到那张帖子时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而且迟迟没有伸手接。 “谁的喜事?”他沉声问道。 “是谢家二老爷,他在上个月成亲了,听说是他自己带回来的女子 庶女嫡谋 第94节 谢老夫人差点气中风,还有流言说,那女子是有孕了,所以急急忙忙将婚事办了。” 杨钺提着的心落回实处,一句话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旭日东升,霞光万里。 老门房一早打开侯府中门,看了眼天色,忧心道:“朝霞不出门,今日怕是要下雨啊。” 在一旁准备迎接来客的管事笑着说:“这样的好天,就是落雨也是在午后或夜里,不碍事的。” “没想到如今连二姑娘都能有这么体面隆重的及笄礼了,去年这会儿想都不敢想。” “到底是武侯的亲孙女,二姑娘也是样样出色的。” “真人不露相啊,我瞧着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慢慢立起来了,可见二姑娘调教人也是个好手。” “听说二姑娘恩威并施,手段高着呢,否则如意母女是怎么离府的?” “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如今府里的人还不明所以,各种猜测,什么说法都有。” “这我哪知道,不过肯定跟二姑娘脱不了干系就是了,嘘……别说话了,有人来了。” “谁会这么早来?”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武侯府门前,门房和管事同时上前,一个帮忙牵马,一个笑眯眯地说:“贵客临门,还请下车。” 管事暗暗打量着马车,就是最普通的那种,连武侯府下人的马车还不如,车夫瞧着也不精神,这来的是哪家? 灰色的门帘被撩开,下来了一老一少,都是女子,看着像祖孙俩。 二人 相互搀扶着下车,拘谨地看着侯府的管事,又瞥了一眼武侯府气势恢宏的朱红大门,局促地说:“小哥,敢问这里是武侯府吗?” 管事一眼看出这二人不是今日的宾客,倨傲地说:“你们眼瞎啊,那么大的牌匾瞧不见吗?” “是是,那可否帮我们通传一声,我们想见府上大房的二姑娘。” “啥?见二姑娘?二姑娘今日生辰,大宴宾客,你们是打哪来的?难道是听到消息来蹭席的?” 这种事在百姓人家很常见,许多人家办喜事都会有陌生人来蹭吃蹭喝,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赶人。 但武侯府从来是没这种人来的。 “不不不,我是二姑娘的外祖母,身边这位是她表姐,我是来看我外孙女的。” 管事被气笑了,府上谁不知道二姑娘与外祖家断绝关系了?而且真论起来,那也算不上是外祖家。 “老婆子,看清楚了,这里可是武侯府!我们二姑娘的外祖家姓梁,是朝廷四品国子监祭酒,你家是几品官啊?” “我夫家姓秋,秋怡宁是我闺女。” “谁是秋怡宁?我们府上没这个人,快走快走!”管事开始赶人,。 旁边的门房一把拉住他,悄声说:“王管事,秋……那好像是秋姨娘的名字。” “秋姨娘?”王管事愣了片刻,恍然大悟,那不就是二姑娘的生母? 他狐疑地盯着那对祖孙,他早不记得秋姨娘什么模样了,不过从二姑娘那儿也能推 测出一二,这老婆子看不出来,倒是身边的小姑娘脸型和二姑娘有些像。 第174章 宾客云集 “不管你们是不是秋姨娘的家人,这与我们武侯府有什么关系?快走开!今日二姑娘及笄礼,宾客如云,你们这样的身份只会令二姑娘蒙羞,若真想为她好,就别来找她!” 这话像一记耳光打在秋家祖孙脸上,令她们难堪至极,但也不可否认,这是事实。 当初秋家要与秋怡宁断绝关系,即使女儿去世也没来看一眼,外孙女更是一眼没见过,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们也不会找上门来。 秋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说:“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这大好的喜事,确实不适合说那样的事情。 秋芳萍看着这豪阔威严的武侯府,心生向往,将祖母拉到一旁说:“祖母,就是这样的日子才好在,咱们势单力薄,如果武侯府不让我们进门,我们连表妹的面都见不到。 今日表妹及笄礼,咱们备一份薄礼,正好可以祝贺她成年,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她一定不好赶我们出来的。” “可是……”老夫人有些拉不下脸,这样未免过分了些。 “别可是了,机会难得,过了今日,也许我们连门都进不去了。” 秋芳萍走上前笑着说:“这位管事,今天既然是表妹的及笄礼,我们这准备了一份贺礼,想恭贺她,不知能否让我们讨一杯喜酒喝?” 王管事可不敢放她们进去,被大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不行不行,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你们这样的进 去算怎么回事?而且我们二姑娘都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我们带户籍证明来了,真的,您看看……” 又有马车来了,这回一瞧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王管事没空搭理她们,忙跑去迎接。 秋芳萍拉着祖母趁机跑进府里,虽然有人拦着,可她大声喊道:“表妹!表妹!外祖母来看你了……” “别喊!快别喊!” 秋芳萍威胁他们说:“你们不放我们进去,我们就坐在门口不走了!” “呸,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就在这时,春熙走了出来,本是想交代管事好好招待几个特殊的客人,没想到就遇到了秋芳萍祖孙。 得知经过后,她笑着说:“毕竟是二姑娘的亲人,大喜的日子怎好赶出门,进来吃杯水酒吧。” “春熙姑娘,这……” “不碍事,我会告知大姑娘的。” 有她作保,门口的人便也不拦着了,宾客越来越多,他们也没空管这件小事。 邵芸琅一早起来沐浴,身上抹了香露,就连头发也仔细打理过了,穿着一身白色寝衣坐在镜子前,让青碧给她上妆。 “姑娘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又白又嫩,连胭脂都不必怎么抹就很好看了。” 邵芸琅摸着脸,她正值花季,自然是好看的,等上了年纪,就是用最好的东西也留不住青春,人老了都一样。 “姑娘,谢姑娘过来了。”惜月领着谢灵之走进来,她今日是赞者,也 好好打扮了一番,仙姿佚貌,文雅大方。 “我真是不应该答应让谢姐姐给我当赞者,这是要将我的风头抢光了。”邵芸琅玩笑道。 谢灵之将自己的贺礼送上,捏着捏她的脸说:“你还是好好照照镜子吧,平日里你都不上妆,今日只是这么稍稍涂点胭脂,就美的让人心动不已了。” 她打开盒子说:“这是我送你的玉簪,是我亲手雕刻的,做工粗糙了些,礼轻情意重。” 邵芸琅将那枚玉簪拿出来,通体白玉无暇,雕刻着一簇丁香花,这花朵极小,非常考验技术。 且这花丛正好是黄中带白的颜色,可见是用了心思挑选的。 “谢姐姐,咱们以后联手开一家铺子吧?”邵芸琅提议道。 “开什么铺子?” “就卖些女人的东西,绣品布料、钗环玉扣,胭脂水粉什么的,咱们自己动手做,说不定能做个富家翁。” 谢灵之当她开玩笑,大笑道:“你这想法不错,只不过就咱俩这速度,靠这个吃饭恐怕得饿死。” 屋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二姑娘,您的正宾到了,夫人请您和谢姑娘去大厅。” 谢灵之朝她眨眨眼,然后看着邵芸琅换上一条素色襦裙才一起出去。 邵芸琅本以为正宾是梁老夫人,都想好了说辞,结果出去后看到坐在主位的并不是梁老夫人,而是杨家的那位老太君。 谢灵之也惊讶了,不对啊,明明是她祖母来当正宾才对,怎么换成 杨老夫人了? 杨老夫人一见邵芸琅就高兴地招手:“二丫头快来,让我好好瞧瞧,今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得这个正宾的席位,好多人与我抢呢。” 在场宾客几乎都来齐了,刚到的几个就是岳敏姗与她的几个朋友,本是想邵芸琅的及笄礼没什么人会来,她们故意来晚了,没想到却看到了许多德高望重的老夫人都到了。 梁家老夫人在就算了,怎么连谢家、杨家这样的人家都来了? 这二位老太君可是连邵宛卿的及笄礼都没来的。 “怎么回事?”岳敏姗拉着邵宛茹小声问:“是邵宛卿请来她们的?” 邵宛茹自己都是懵的,今日本以为会闹笑话,没想到她的丫鬟跑进来说,让她赶紧出去见客,来了好多诰命夫人。 邵宛茹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并不知道是谁请来的。 谢家老夫人生气地冷哼道:“你也太过分了,这本来是我的位置。” “哈哈,谁让你技不如人呢。” 一旁还有位老太太告诉大家:“我们几个打牌定胜负,谁赢了谁就来给邵二丫头做正宾,结果杨老太婆技高一筹,就把这位置赢走了。” 梁氏违心地笑笑,“不过是小儿的及笄礼而已,怎能劳烦杨老夫人呢?” “这有什么?我喜欢你家这丫头,能给她做正宾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过来让我瞧瞧。” 等邵芸琅走到她跟前,杨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说:“真好看啊,可惜我 家的孙儿没福气娶到这样的好媳妇。” 众人心下一惊,这话什么意思? 邵宛卿听到这句话心跳也加速起来,难道杨家真的想娶邵芸琅?或者是邵芸琅已经和杨钺私定终身了? 谢老夫人咳嗽一声,脸上带着笑意说:“来,我这儿有个礼物送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第175章 长命锁 大家伸长脖子等着看谢老夫人要送给邵芸琅什么好东西,邵芸琅自己都有些好奇。 毕竟她和这位老夫人其实没那么熟,她今日能来,并且态度和善,恐怕是与之前那件事有关。 她打开一块红布,里面竟然是一块长命金锁,倒是很少有人会在及笄礼上送这种东西。 庶女嫡谋 第95节 “过来。”谢老夫人朝她招手。 邵芸琅上前几步,老夫人将长命锁戴在她脖子上,很重,也很违和,大家都有些不能理解。 “这是我小儿出生时请高僧开过光的,可他用不上,怕东西太重压不住,便一直没给他,正好送给你,希望你长命百岁。” 这件事年纪大的还有印象,当年谢老夫人老来得子,轰动京城,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长命锁自然也是不知道收了多少个。 但这个是她亲自在佛前念了九九八十一日经,请大师开过光的,只盼着小儿身体健康,但事与愿违。 没想到她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邵家庶女,难道那件事要成真了? 邵芸琅的箱笼里连个长命锁也没有,她摸着金锁上的字样纹路,笑着说:“多谢老夫人恩赐,我很喜欢。” 时辰到,及笄礼开始,都是一些固定的流程,众人的心思并不在邵芸琅面上,而在于她脖子上的长命锁。 岳敏姗与同伴们都尴尬极了,说好了来看邵芸琅出丑的,结果现实却打了她们一巴掌。 也不知一会儿邵芸琅会如何嘲笑他们。 到了 插簪环节,眼看杨老夫人将一枚古朴的木簪插入邵芸琅发髻中,门外突然跑进来了一名年轻女子,穿着粗布花衣群,头上一根银簪束发,全身上下都写着一个“穷”字。 她跑到邵芸琅面前说:“表妹,你真好看,今日你及笄,表姐这儿也有一根发簪要送给你。” 她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细细的金簪,看着有些年头了,总共不过二两重的样子,也没什么装饰。 “表妹,这是你娘亲当年及笄时祖母特意给她打造的金簪,她出嫁时没带走,如今送给你吧,你用这个插簪,比你那个好看。” “……”满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邵芸琅将发髻上的簪子扶了扶,起身看着她说:“抱歉,你是哪位?我从未见过你。” 别人没看见,她刚才正对大门可是看清楚了的,这女人是春熙一把推进来的。 真是煞费苦心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邵芸琅一听她开口就猜测她的身份了,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但那时候她被幽禁家中,秋家人上门寻求帮助自然连门都进不了。 只是邵宛卿亲自到她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让她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家落魄的外祖家。 秋芳萍众目睽睽下也非常不自在,这里随便一个人都是她平日接触不到的,可现在却都围着她的表妹,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 她落下泪来,动容地说:“表妹,我姓秋,叫秋芳萍,你 不认识我,我却从小知道你,祖母总是跟我念叨你娘和你,她好多次都想来看看你们,可是武侯府岂是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人家能进的来的……” “等等!”梁氏大声呵斥她说:“你是秋家人?话咱们先说清楚,什么叫进不了门?当初秋怡宁进门后就说过与家里断绝关系了,是你们抛弃了她!” 后头又跑进来了一个老太太,拉着秋芳萍跪在梁氏面前,“大夫人安好,是我孙女说错了,您别责怪她,她只是不懂事。” “哼!来都来了,您可别跪我,我怕折寿。”梁氏避开她,当着众人的面问邵芸琅,“这是你的亲戚,你自个带回去处理吧,别在此处丢人现眼。” 邵芸琅镇定地说:“母亲说错了,除了生母,我并没有姓秋的亲戚。” 梁氏对她这次的回答很满意,“说的也是,那就继续吧,这二位若是来贺喜的,就也一道吃杯喜酒吧。” 梁氏和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安排人将这二人带出去。 邵宛茹和邵宛妍都觉得有些丢人,二姐姐的生母她们都未见过,从未想过她的出身如此低贱。 不仅是她们,一些统领女孩们都窃窃私语,岳敏姗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邵芸琅对她们的鄙夷视而不见,秋家于她而言就是陌生人,他们当年放弃了秋姨娘,此时就不可能让她有任何怜惜之情。 而且他们是出了事才找来的,否则根本不可能认 她这个亲戚。 邵芸琅回去重新换上新衣,一袭清冷的月牙白垂花云锦长裙,披帛与腰封是水蓝色,绣着百鸟争鸣,头发简单地梳了个单螺髻,插着那支檀木簪,再用几朵珍珠钗环点缀,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这身装扮以往总是出现在邵宛卿身上,但自从她被赐婚四皇子后,平日里总喜欢穿着鲜亮一些的颜色。 不过邵芸琅的气质与邵宛卿完全不同,她身上有一股令人折服的锐气,她平时不露锋芒时显得纯洁无害。 可一旦她抬头看着你,露出一点凶狠,会令人不自觉地颤抖。 “姑娘今日真美。”几个丫鬟围着邵芸琅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破绽才扶着她出去。 邵芸琅走动一步,裙摆如流云般浮动,脚步平稳轻缓,珠钗纹丝不动,便是最严苛的几位夫人也挑不出错来。 “听闻皇后娘娘赏赐了两位女官给邵大姑娘,这二姑娘该不会也同时受教了吧?”有人私下揣测道。 “不可能,宫中的女官可不是谁都教导的,而且这位二姑娘从前见过几回,都是如此稳重的。” “若不是长姐太出色,她早已名动京城了吧?” “我瞧着倒是比邵宛卿更出色些,我喜欢这样胆大心细的姑娘。” 杨老夫人同样对邵芸琅喜爱的不行,吃席时还特意让她坐自己身旁,邵芸琅夹在两位老夫人身边,换做其他姑娘可能就拘谨起来了。 她倒好,不仅不拘谨,还聊得热 切,那些养生的话题、育儿的话题张口就来,就连长者对食物的喜好都把握的分毫不差。 第176章 厚颜无耻 “这丫头真是太贴心了,平日里是不是经常伺候你祖父?”杨老夫人夸赞道。 “祖父胃口欠佳,身体还在调养,许多食物不能吃,我也只能做些好克化的小点心,不算贴心。” “那已是难得了,那你如何连养生的药膳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谢老夫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邵芸琅笑着说:“我对医书颇有兴趣,也记过不少药膳方子,只是还未实践过,让您见笑了。” 谢老夫人笑了起来,“喜欢看医书好啊,谁都有个小病小痛的,自己懂医术可就方便了。” “医术谈不上,只是对吃食上的一些见解罢了。” 谢老夫人真心满意起来,也难怪她听说儿子对这位邵姑娘颇为赏识,想来二人确实有共同话题。 外面的人说她看不上邵府庶女,因此迟迟未来提亲,那是大错特错。 她何成不想早日娶儿媳妇进门,可惜谢渊一直没同意。 不过今日回去后,她必定能说服他了,从邵芸琅的态度中也能推测一二,她自己并不排斥这桩亲事。 散席后,几位老夫人一同离开,又都挤到谢府的马车上搭了一程便车。 当日傍晚,梁家就送来口信说,谢家意动了,这桩亲事八成能成。 梁氏冷笑道:“谢家还真是拿乔的很,竟然拖了我们这许久。” 邵宛卿面色不虞,懒洋洋地说:“能答应就是好事,二伯母如今也回来了,定然会早早为三妹妹定下亲事,二妹妹 的事情您不急她也急啊。” “那谢渊最好是个短命的,否则我还真舍不得将这桩好亲事给她。” 邵宛卿打了个哈欠,对她说:“您放心,他那副身子骨,就算多活几年也不能圆房的。” 这就意味着邵芸琅就算嫁得好,以后也是无子的命。 梁氏关切地问她:“最近身体感觉如何?药膳一定得吃,你的身体寒的厉害,不仔细调理好怕是不易有孕。” “您放心,药膳天天三顿地吃着,吃得我犯困。”邵宛卿又打了个哈欠。 “定是你最近太累了,为了那个贱种办及笄礼,你操心得太多了,何必给她这份风光?” 邵宛卿苦笑,这哪里是她给的风光,明明是不请自来的,她难道能把贵客拦在门外? “罢了,我去看看她那边,那祖孙俩明显是来找武侯府帮忙的,就看邵芸琅卖不卖这份情面了。”邵宛卿一看那个女孩就知道是个心思不纯的,如果能给邵芸琅添堵,也是好事。 “邵芸琅就是个冷血的白眼狼,自私自利,对她没好处的事怎么会肯做?”梁氏一针见血,算是看清了邵芸琅的本质。 邵芸琅坐在堂中,下首坐着秋家祖孙,即使是她外祖母,也没得到她半点尊敬。 “表妹,如今也没外人在了,你是否也该给祖母行个礼了?”秋芳萍颐指气使地问。 邵芸琅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这是杨老夫人离开前从手腕上脱下来塞给她的。 原因是邵芸 琅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佛经,且一听就知道是深入参禅过的,她喜不自胜,差点要引为知己。 邵芸琅轻轻拨动佛珠,冷着脸问:“别乱攀亲戚,被人听到还以为我不懂规矩呢。” “你是庶出,要认那梁家做外祖也要看人家认不认你,这自家亲亲的血脉还能作假不成?” “不好说,毕竟我从来没见过你们。”邵芸琅又不是冤大头,平白给自己弄一家子大麻烦回来做什么? 秋老太太捏了孙女一把,知道用感情牌没用,于是上前半跪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说:“我知你心中有怨,可当年那件事闹得太难看了,我们不得已才与你母亲断绝关系。 时至今日,还有街坊邻居拿此事羞辱我们,我本不该来找你的,可秋家大难临头,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帮忙。 只希望你看在你娘的一点点情面上,能帮秋家一把,等度过这次难关,我们一家一定离你远远的,不再给你添麻烦。” 秋芳萍羞恼地吼道:“祖母,您何必如此卑微,您是她长辈啊!” 邵芸琅反驳:“我可没认,我这院子里年长的婆子好几个,哪个不是对本姑娘卑躬屈膝的?” 邵芸琅本来对秋家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听到她们说大难临头,又有几分好奇。 “罢了,你们说说看,需要我做什么,我一个卑微的庶女,其实也帮不上什么。” 这话她们是不信的,只看今日邵芸 琅及笄礼的隆重程度,以及那些尊贵的夫人对她的态度,便知道她是个能耐的。 秋芳萍见识过这一幕后,就决定要紧紧贴住这个表妹,哪怕靠着一点微弱的血脉之情,厚颜无耻地牵制住她。 秋家完了,别人无所谓,她还年轻,不能被拿去抵债,就算到这府里做个下人,也比她在秋家强。 秋芳萍怕祖母说不清楚,抢先一步回答:“是这样的,我们家被地痞流氓盯上了,近日总有人在家门口转悠,还有人夜里闯进来,有时候泼狗血,有时候打砸抢,没一日安宁。” 邵芸琅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家这是遭遇什么了,去年孙小福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境况。 她直白地问:“秋家谁好赌?输了多少?” 她瞅着秋芳萍的脸,她也有几分姿色,那债主竟然没将她拉去抵债,稀奇。 秋芳萍没想到她一猜就中,红着脸说:“不是好赌,是我父亲被人引诱欺骗,才中了骗局,输了……也没多少,就……就五千两!” 庶女嫡谋 第96节 邵芸琅忍不住拍着桌子笑起来,“五千两还没多少?你们秋家原来如此财大气粗啊,恕我眼拙了。” 秋芳萍愤怒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还不起钱的,可你不一样,你是武侯府的千金,住着广厦豪宅,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五千两对你来说算什么?” “你怕不是对五千两有什么误解。”邵芸琅冷笑道:“我一个月的月银才五两,就是 收的贺礼多些,那也是算公中的,我还能卖了替你们还债不成?” 邵芸琅不知道一个普通百姓要怎么赌才能欠下五千两巨债,当初孙小福可没欠这么多,否则她不可能提携他。 第177章 贺礼 不等这二人多说,邵芸琅捏了捏眉心,对青碧说:“送客吧,交代门房一声,以后不许秋家人进门。” “邵芸琅,你……你当真如此无情?” “无情?”邵芸琅气笑了,“你们还不配我对你们无情。” 她无情起来,可不是这般好说话的。 秋芳萍威胁道:“你可想清楚了,今日若你不帮我们,你的不孝名声将会传遍全城,你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真不怕这个?” 邵芸琅好奇地问:“你们都没听过我的事迹?”她都不知道被传了多少次坏名声了,还怕多个不孝吗? 秋家的生活圈子与高门大户毫无交集,就算平日里听了一耳朵,也不会放在心上。 “天色不早了,青碧,给她们包一些点心回去吃,也算我的一点心意,送客!” 邵芸琅说完就起身离开了,秋芳萍无论怎么呼喊吼叫都无用,很快就有一群丫鬟婆子围上来,将她们用力拖出去。 邵宛卿走进紫兰苑就看到了这副场景,捂着嘴巴说:“她还真敢啊,对自己亲外祖母也如此狠心。” 春熙小声说:“二姑娘向来如此,不过这家人估计真遇到大麻烦了,二姑娘哪有能力帮?” “你去送一送,顺便问问是怎么回事,到底沾亲带故,能帮就帮一把。” “是。” 邵宛卿看着前面明亮的厅堂,已经看不见邵芸琅的身影了,她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突然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扶住 了墙。 “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最近太累了?”邵宛卿摇晃着脑袋,整个人困乏的很。 看来明日要请太医过府一趟了,这样的身体以后如何能胜任那样的位置? 邵芸琅并不知邵宛卿来过,下人没说,说了她也不在意。 她将自己泡在热水中,这一日的忙碌确实累人,但结果比自己预想的好太多。 她承几位老夫人的情,谢家若有缘结亲,她必定会在将来伸出援手,杨家的事情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杨钺也不知布置得怎么样了,离那件事发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邵芸琅有些担心。 这一局不是那么好破的,即使做足了后手准备,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沐浴后,邵芸琅披散着头发坐在书房,和丫鬟们一起清点今日收到的贺礼。 虽然大部分贺礼是由公中收去了,但私人给她没上礼簿的东西就是她自己的,比如那个大金锁。 东西又多又杂,有些小姑娘只送她一个荷包,有些关系好一些的便送首饰,以各类簪子钗环为主。 “咦,杨家还送了见面礼呢。”惜月将写着镇国大将军府的礼盒递给邵芸琅。 以那位老夫人对姑娘的喜爱,送的东西肯定不凡。 邵芸琅也觉得惊讶,拆开盒子的包装,看形状应该也是簪子,打开一瞧,眼睛顿时一亮。 “哇,好漂亮啊!” “好可爱的金蝉,这手艺可不普通啊。” 邵芸琅拿起这支金簪,分量不轻,通体金黄,黄 金的成色一看就极好。 她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内务府的手艺,是御赐之物,只是有印记的地方被人磨了,这手法如此纯熟,实在很难想象是大将军府的手笔。 不过上面的金蝉实在可爱,薄如蝉翼的金翅膀,黑亮的晶石眼珠,每一处都精致可爱。 “姑娘要不要戴上试试?” “不必了,明日再簪吧。”邵芸琅让青碧收进她的梳妆盒里,继续看其他贺礼。 那枚长命锁被她放进了床头柜里,可见是真心喜欢。 深夜,武侯府已经恢复了平静,巡逻的侍卫今日轮流吃了喜酒,一个个也有些懈怠。 一道人影从屋顶越过,最后跳进了紫兰苑里。 邵芸琅还没睡,听到动静从床上下来,披上外衣,等着那人进屋里。 杨钺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他太多问题要问了,又找不到其他见面的机会,只要又趁夜而来。 邵芸琅看到他后朝他伸出手,“贺礼,拿来。” 杨钺一头雾水,“什么贺礼?” “你难道不知今日是我生辰?” 杨钺摸了下鼻子,笑着说:“知道是知道,不过……”他的贺礼早就送了的,但对方显然不知道。 他摸了摸身上,好像也没带什么贵重东西出来,最后解下腰间的玉佩送给邵芸琅。 邵芸琅摇头,“这个我不要。”这种男子的佩玉可不能随便收,太暧昧了。 杨钺倒出荷包里的东西,除了一些金银,还有两颗猫眼石。 杨钺自己都忘了这两 颗东西在荷包里,递给邵芸琅,“这个给你,在南边得到的,难得是一对一样的。” 邵芸琅拿在手心翻来覆去观赏起来,这两颗猫眼石还算贵重,配与她把玩。 “多谢。” 杨钺笑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到桌上的酒和下酒菜,诧异地问:“这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当然……不是,是刚才忘记收拾的,你要不介意就吃一点吧。” 杨钺不信,这桌上的菜明显没动过,而且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单独饮酒吃菜? 他吃了两口,然后说:“你可知我祖母回去后跟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 “说她要是早一步认识你,也许就能争取把你娶进我们家了。”杨钺回味着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都觉得甜蜜。 但是再想想祖母的下一句话,感觉嘴里的食物都变味了。 她老人家竟然是想为三哥求娶邵芸琅,还说他们二人般配,真是乱点鸳鸯谱。 邵芸琅只当他们开玩笑,而且这本来也不可能成。 杨钺放下筷子和酒杯,认真地问:“你果真要嫁给谢渊?” “不好吗?” “哼,你哪配得上他啊?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手段玷污他!”杨钺愤怒地说。 邵芸琅一点不觉得生气,反而高兴地问:“我就是要玷污他,你能奈我何?” 杨钺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起初是愤怒到极点的,但今日听祖母说起这件事时,竟然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你 ……不后悔?” “我已经让人在江南买好了宅子和田产,将来你如果北上,而我南下,也许此生就不会再见面了。” 邵芸琅说完这话时,觉得心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失落。 第178章 失策了 杨钺喝了一杯酒,低下头说:“也是,我总归是要去北地的。” 他上辈子一开始没想到过带妻子去前线,一来是他不喜欢柔佳郡主,二来也是因为那边危险,他初次踏足北地,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住,如何能保住家眷? 他这时候才发现,邵芸琅对未来的规划竟然如此清晰准确,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到富庶的江南做个年轻貌美有钱的小寡妇。 谢家看在她是谢渊名义上妻子的份上也会对她多加照拂,凭她的本事简直是如鱼得水。 而他呢,就算解了杨家这一次的死局,以后等着杨家的也不会是坦途,谁沾上谁倒霉。 她一定也想远离杨家的是是非非。 杨钺不知不觉喝了半壶酒,脸颊微红,也不再和邵芸琅说话了。 还是邵芸琅怕他喝醉,提醒他:“你可别醉倒在这里,一会儿出不去我可不帮你。” “哼,我不用你帮。”语气里透着一股嫌弃。 邵芸琅被激出了几分逆反心理,问:“上回告诉你的那个奸细,你准备怎么处置?” “你说朱贵珉?兵部已经下了调令,他这个月就会荣升一级,调往西南做威虎将军。” 邵芸琅点头,“此举不错,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 杨钺集中精神听她说话,眼神带着热切,她的计谋定然是好的,她曾经站得比自己高,看得远,而且自己身在局中,反而许多谜团看不清。 “你可否知道东辽未来二十 年的局势?” 杨钺仔细回忆前世的事情,他死前自然对东辽了如指掌,后来那几年他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等回到京城,也没怎么听过东辽的消息。 难道自己漏了什么? 邵芸琅观他神色,满意地说:“你死前收复失地,大胜东辽二十万铁甲军,又与东辽主将同归于尽,之后十年,东辽一直很乖顺。” 庶女嫡谋 第97节 杨钺附和道:“被拔了牙的病猫自然乖顺,但你说十年,也就是说,后来东辽还是起势了?” “对,因为十几年后,东辽如今的三王子杀父弑兄,夺得王位,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吞并了周围的小部落,逐渐壮大兵力,南侵的意图非常明显。” “就算是,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与如今杨家的死局有何干系?” 邵芸琅自顾自地说:“那位三王子你应该也听过,他叫拓跋聿谷,如今才十几岁,还未成年,如果杨家能在这次抓住他,作为战俘送到京城,谁敢说杨家不是大功一件?” 杨钺心动了,不过嘴上却反驳:“抓一个少年王子能有多大功劳?朝臣与百姓又不知他将来会是个大人物。” 他暗暗思量起来,此前他只想着让那件事不发生,或者让家人假死逃生,但都不是解决根源的好办法。 如果换个思路,他能逼的皇家不敢对杨家下手呢? 若是擒得这位三王子献上,那谁会相信杨家通敌卖国?这一招就走不通了。 好计! 邵芸琅知道杨家 在东辽肯定也有暗藏的势力,要抓一个不设防的王子估计不难。 “既然明知战事要来,为何要被动等着而不主动出击呢?打他个措手不及才好。” “我也想过,可要如何说服朝廷对东辽用兵?” 邵芸琅扶额叹了口气,“你都重生这么久了,难道还未曾说服家人相信你的话吗?明知杨家凶险,此时他们就该听你的。 你已经牵制住了四皇子,但皇帝的人手肯定已经渗入北地,越乱越能浑水摸鱼,你熟读兵法,自然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所做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改变结局。” “是,你说的对,还是我太温和了。”杨钺所想的是如何阻止战争,而邵芸琅想的却是主动攻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邵芸琅心道:你不是太温和,你只是太善良罢了。 邵芸琅与他接触的越多,便越能看清杨钺的品性。 他在高门子弟中作威作福,可对普通百姓却不忍伤害分毫,这次他夺粮赈灾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良才,皇家却不懂加以利用,反而想除之后快,简直愚蠢。 “对了,你三哥这次没与你一同回京?那他去哪了?” 杨钺眼神闪烁地回答:“自然是继续留在江南养伤。” 邵芸琅“哼”了一声,摆明不信这说辞。 杨钺只好告诉他:“我告诉他,长戟在北边沿海造了一座海岛,岛上犹如仙境,准备等造好后过去玩耍,让他帮我监督工事 他正无聊的很,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你三哥……还挺单纯。” “咳……他只是信任我罢了。” 邵芸琅笑笑,杨三郎若是身怀城府就不会被遣送回京了,就是个傻大个。 这样的人也不该死在皇帝的计谋中,杨家她能帮就会帮。 “你如果还有人手可以借我几个,我替你做一些力所能力的小事。”邵芸琅平静地说,却震撼了杨钺。 “你……你要帮我?”杨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这可不是什么救人的小事,而是关乎灭族的大事。 邵芸琅拿出杨老夫人送她的那串佛珠,说:“你祖母对我不错,我很喜欢她老人家,顺手而已,而且我知道轻重,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她也不可能赌上性命与杨家绑在一起,确实只是做一些小事。 可杨钺却很感激,亲自给邵芸琅倒了一杯酒,举杯说:“多谢邵姑娘相助,往后需要杨家的地方,我杨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先干为敬,邵芸琅喝下那杯酒,然后淡淡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先帮我做一件小事吧。” “请说。” “替我说动谢渊,娶我。” “……”杨钺石化了,他想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为了这句话,失策了! 他二话不说丢下酒杯就跑了,没说答应不答应,不过邵芸琅也不在意。 杨钺对武侯府的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来无影去无踪,本来不可能被发现的。 可这回 他心事重重,耳边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也没上心,结果与一群侍卫碰了个面对面。 第179章 祸水东引 “你是何人?……站住!……来人,有贼人闯入!” 杨钺庆幸自己有蒙面的习惯,被发现后转身就跑,而且目标非常明确,直奔紫兰苑。 这种时候满府乱闯就是死路,只能尽快找安全地方躲藏起来。 他轻功好,速度快,侍卫追到一半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可也知道那人没离开,还在武侯府里。 这还了得! 武侯府上上下下都被惊醒了,老侯爷睡眠本来就浅,而且那贼人消失的位置离望春园也不远,因此这边的戒备最森严。 他披着斗篷走到院子里,对李管家说:“分出一半人手去各院子瞧瞧,我一个没用的老头谁会来杀我,别让那贼人惊动了小辈。” 李管家不同意,“您才是武侯府的主心骨,且您树敌最多,府上的姑娘少爷们又没什么仇人。” “但那人若是拿小辈的命威胁本侯,本侯定然是要听他处置的。” 李管家想想也对,立即派出三分之一的侍卫去帮忙找人,这些人个个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不信那贼人能跑出去。 邵芸琅本来都躺下了,结果窗户又被打开,然后是杨钺着急的声音:“别睡了,找个地方给我躲躲。” 邵芸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暴露了,拥被坐起来,打着哈欠说:“你之前不是说的信誓旦旦,能自己解决吗?” 杨钺讪笑着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邵芸琅翻了个白眼,指着床底说:“委屈杨小爷在我床底睡 一晚了,明日再想办法送你出去。” 杨钺不喜欢黑漆漆的床底,咳嗽一声,“不能换个地方吗?床底狭窄,我怕明日手脚抽筋。” 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丫鬟的声音传来:“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去守着姑娘。” 杨钺知道来不及了,冲到床边一落地滚进床底,邵芸琅将双腿放下,坐在床边看着丫鬟推门进来。 “姑娘……” “怎么回事儿?” 青碧见她只穿着寝衣,赶紧拿了斗篷给她披上,“奴婢也不知,外头吵吵闹闹的,好像是有贼人闯进来了。” 邵芸琅扯紧斗篷,皱眉说:“何人如此大胆?” “不知,徐嬷嬷带着墨香出去询问了。” “那你安排好院子里的下人,让大家都点上灯,院子里的灯笼也全都点上,然后待在自己屋里别乱跑,一会儿应该有府中侍卫来查探。” 青碧点点头,“是,那姑娘您把衣裳穿好,一会儿奴婢过来给您梳头。” 看样子,今夜谁也别想睡了。 邵芸琅用力跺了一下脚,然后将床边的脚踏往床底踢了踢,遮住了一半的位置。 徐嬷嬷还没回来,就有侍卫进来询问:“二姑娘可在?” 邵芸琅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房门问:“何事?” 那侍卫见她还算镇定,笑着说:“府里闯进了一蒙面男子,劲瘦高挑,穿着玄色暗纹锦袍,那人跑到望春园和紫兰苑交界的位置就不见了人影,八成是找地方藏起来了,二 姑娘可否让属下们进来搜寻一番?” 邵芸琅让开一步说:“这是自然,我已经吩咐下人都在屋中不得随意走动,你们尽管查探,尽早寻到那人为好。不过,按你的描述,那人好像不是普通的小毛贼啊。” “是,属下们也是这么想的,只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夜探武侯府。” 刚才那一照面,侍卫们虽然没瞧见对方的脸,但从衣裳装扮来看,绝对不是一般平民,而且只有一人,看样子对侯府还挺熟悉的,八成是熟人。 邵芸琅小声自言自语道:“是啊,会是谁呢,那人身高比你如何?” 侍卫比划了一个高度,说:“比属下高半个头的样子。” “这般身高……”邵芸琅走近他悄悄说了一句:“你们可以去卿水阁搜一搜,可别说是我说的。” 侍卫一点就通,这段时日,四皇子悄悄从后门进武侯府已经不止一次了,要不是大姑娘下过令,他们绝对不可能当不知道。 如此想来,身高和装束还真能对得上,只是万一真在卿水阁把人找出来了,那双方就都尴尬了。 “多谢二姑娘指点,不过紫兰苑我们还是要搜的。” “这自然,请进吧,搜仔细些。”她大大方方地让开。 很快院外就有四五名侍卫进来,朝邵芸琅行礼后才开始搜查,屋内只是简单看了看,重点是没人住的库房、杂物间还有后院假山这些地方。 毕竟谁也没想到,贼人会藏在二姑 娘的床底下。 而且二姑娘如此镇定,若是真有人闯入她闺房,她不可能没有异样。 等人离开,邵芸琅吩咐大家说:“还是刚才那句话,今夜谁也不许出门,都在屋里待着,等天亮了再说,若是有人鬼鬼祟祟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忙应诺下来,其实发生这种事,胆小的也不敢出门。 邵芸琅满意地回屋,身后跟着三条小尾巴。 惜月说:“姑娘,今夜我们留下来守夜,您放心睡吧。” 邵芸琅也知道赶不走她们,可她床底还藏着一个男人,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于是她说:“好,你们去把被子抱过来,再去弄几张软塌,这天气可不能睡地板,快去吧,我等你们。” “是。”三人一起离开,邵芸琅这才小声说:“还不赶紧出来?” 杨钺从床底探出脑袋,问:“那我躲哪儿?” 邵芸琅指着隔壁的书房说:“委屈你去书房躲一躲了,要是有人过去,书桌后有一口大箱子,你可以藏箱子里。” 庶女嫡谋 第98节 杨钺认命地叹了口气,赶紧转移阵地,这一晚可真是丢人又丢份。 最重要的是,长戈还在后门等着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听到动静闯进来,别他躲过一劫,那小子却被抓住,那才完蛋。 长戈确实犹豫着要不要进府寻人,武侯府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听到了,一猜就猜到是少爷露馅了。 可他不傻,少爷一个人还好找地方躲藏,他再进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他不仅不能进去,还得躲得远远的。 他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回了将军府,而他刚才待过的地方很快也有侍卫寻过去了。 最后就连每道门的守门人都被抓去问话,那人除非会飞,否则只能是买通门房进来的。 第180章 丑闻 卿水阁内,邵宛卿一脸不虞地看着闯进来的侍卫。 春熙赶紧用斗篷将她包裹着,连脸都没露,斥责道:“你们要搜人也得提前知会一声,怎可如此硬闯?惊扰了大姑娘你们担待得起吗?” 侍卫首领无奈地说:“春熙姑娘,我们都敲了半天门了,府里许多地方都搜查过了,卿水阁我们自然也是要搜查的。” “可我也说了,姑娘喝了药睡下了,这院子里根本没人进来。” “那人会武,跑得又快,要是爬墙进来你们也未必知道啊。”重点是,大家已经认定了那人是四皇子,那他就很有可能会来卿水阁躲避。 而且其他院子都很配合他们搜查,只有卿水阁紧闭大门不让他们进来,要说没鬼谁信啊。 “得罪大姑娘了,老侯爷与两位老爷都在等结果,属下不得不搜查每处,还请见谅。” 邵宛卿扶着额头说:“罢了,你们搜吧,动静小些。” 侍卫们转了一圈,查的十分仔细,可只有邵宛卿的闺房是他们不敢仔细搜查的。 那侍卫首领硬着头皮问:“大姑娘,能否让属下检查一下床上和床底?” “放肆!”春熙觉得他们太过分了,该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她们怎么可能让贼人闯进来不知道? 而且姑娘的床榻怎么能让外男检查,这成何体统? 邵宛卿本来就不舒服,听了这话也是怒火中烧,不过她没反对,起身扶着丫鬟的手走出去,丢下一句:“ 查吧。” 人自然是找不到的,但侍卫们也没排除嫌疑人是四皇子,毕竟这府里能藏人的地方很多。 而且后门离卿水阁有些远,那人未必会躲进这里。 罢了,还是去领罚吧。 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人,就差挖地三尺了,大家便以为那人早跑了。 “将那几个门房押下去好好审问,也许他们知道一点什么。”老侯爷沉着脸吩咐。 很快就有结果送来了,还真有人招了供,说了一些之前发生的事情。 门房偶尔收了好处放人进来也不是稀罕事了,有的是下人的亲人,有的是主子行个方便,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自然,也有那位四皇子。 而今夜这位到底是谁没人知道,老侯爷听完后摆摆手说:“算了,折腾了一晚上,都去休息吧,把这几个犯事的门房都撤了,以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老爷眉目间有些羞愤之色,赶紧扶着父亲说:“爹,我送您回去,宛卿那边我会训诫她的。” “年轻人胆大放肆,宛卿和四皇子婚期都定了,私下来往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我武侯府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下回他要再来,让他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来,此等宵小行径不符合他的身份。” 老侯爷说完就走了,这话传到卿水阁,邵宛卿恼羞成怒,没想到她和四皇子的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戳破。 “姑娘,您别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侯爷说的没错,您与四 皇子婚期都定了。” 邵宛卿头痛欲裂,低声斥责道:“若不是宁苏晴很快就要入四皇子府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若不能牢牢占据四皇子的心,等我入府就要受她牵制了。” “您放心,四皇子明显爱重您的。” “真真假假,谁能看得清?”邵宛卿躺回床上,低吟了一声,问春熙:“去看看太医什么时候来,我头疼的很。” “是。”春熙忙打发人去问话,自己守在一旁照顾邵宛卿。 没多久,梁氏气势汹汹地过来,还带来了不少粗壮的婆子,进门就将卿水阁的丫鬟全绑了。 梁氏大步走进女儿的闺房,先四处看了一圈,才坐在床边问:“你怎么如此糊涂?竟然瞒着我私下见四皇子!” “母亲……” “别喊我,刚才你父亲很生气,竟然打了我,还让我过来与你说,从今日起到你出阁,一步也不许出这个院子,更不能再让四皇子来咱们府上。” 邵宛卿默默地听着。 梁氏也是迁怒,而且是她拦着不许二人见面的。 她放低声音说:“你这个傻孩子,娘这么做难道会害你?男人都是一样的,远香近臭,你还没成亲,就应该让他惦记着,现在见得多了,他以后就不稀罕你了。” “是女儿的错,他最初是买通下人进来的,我没能及时制止他。” “他有这份心说明他在意你,但如果连这半年时间都等不了,那就失了气度了,堂堂皇子擅闯武侯 府,传出去会被人弹劾的。” “母亲放心,不会有下次了。”邵宛卿虚弱地说了一句,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把梁氏吓坏了。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 太医姗姗来迟,反而是府里的郎中先过来了,几个人轮流诊脉,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大姑娘似乎……似乎是滑脉……” 梁氏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滑脉?是她以为的那样吗? “你们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她醒过神来,怒喝道:“赵嬷嬷,将几位郎中带到隔壁休息,我一会儿过去问话,再把春熙带进来!” 她以为四皇子擅闯武侯府已经是丑闻了,没想到会有更大的丑闻等着她。 春熙很快被带进来了,梁氏起身打了她一个耳光,“贱婢!你老实交代,四皇子来时,可有……可有轻薄大姑娘?” 春熙愣了一下,然后跪在地上,她的反应已经回答了一切。 梁氏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他怎么敢!” 春熙瑟瑟发抖,哭着说:“夫人恕罪,那回四皇子来时喝了酒,神色萎靡,大姑娘多留了他一会儿,后来……后来……姑娘本来不肯,可是四皇子说……他说……” 春熙难以启齿,梁氏一脚踹向她,催问道:“他说什么?” 春熙不敢不答, “他说,皇后娘娘让他娶宁姑娘进门后就立即圆房,否则不好对宁知府他们交代,可他不想先有别 的女人,他心中只有大姑娘,他想……” “闭嘴!”梁氏简直要疯了,男人这种话怎么能信?四皇子这个年纪,宫里必定早就安排了侍寝宫女,他哪来的第一次? 第181章 金屋藏娇 “没想到我千防万防,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人占了我女儿的便宜,呵呵……”梁氏苦笑起来,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把春熙吓坏了。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对赵嬷嬷吩咐说:“将卿水阁的丫鬟婆子都看紧了,一个也不许出去!” “是。”赵嬷嬷同情地瞥了春熙一眼,这回,真是没人可以救她们了。 这些傻孩子啊,她们怎么不明白,大姑娘的清白是最重要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姑娘就算还能嫁给四皇子,这群伺候的下人也必死无疑。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武侯府的脸要往哪搁? 梁氏亲自去和几位郎中交代,还好都是自家养的大夫,拿了主家的俸禄也不敢出去胡说。 等太医进府,就被告知邵大姑娘没事了,什么样请来的就什么样送回去了。 邵芸琅只在凌晨时分眯了一会儿,早早就起来了,隔壁还躲着一个男人,她也睡不着。 “青碧,你去外头看看什么情况,人抓到没有,让院子里的人先别出来,消息落实了再说。” 青碧领命而去,邵芸琅又对惜月说:“你带两个婆子去厨房将大家的早饭取来,折腾了一夜,大家肯定都饿坏了。” 惜月高兴地说:“您不交代我也要去了,奴婢们饿一饿不打紧,可不能饿着姑娘了。” 邵芸琅摆摆手:“不用管我,我没什么胃口,厨房肯定也乱的很,有什么拿什么吧。” 她最后 吩咐墨香说:“你也别闲着,去库房那儿守着,别让人趁乱偷了库房的东西,我先去书房写字静静心,无事不要来打扰我。” “好,姑娘放心,有墨香在,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库房!” 这傻丫头,邵芸琅暗笑,她要这有这能耐,怎么可能连院子里藏着一个大男人都没发现? 她洗了脸梳好头发进了隔壁书房,然后将房门反锁了。 进门后她四处看了看,没瞧见杨钺。 脑门上被一枚果子砸中,她抬头一看,就见杨钺躺在房梁上,瞧见她翻身落下来,伸了个懒腰。 “天都亮了,你想好怎么送我出去没有?” 邵芸琅瞥见他衣摆上的灰尘,头疼地说:“这青天白日的,我能怎么送你出去?或者你会缩骨功,男扮女装一回?” 杨钺嘴角抽搐,“你话本看多了吧?”他拍掉身上的灰尘,一个翻转落在窗边的软塌上,顺手拿起邵芸琅之前放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邵芸琅见他这么自在,也不管他了,坐下开始写字,她确实需要静下心来想对策。 杨钺偏头看她,日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正好有一缕光线落在她脸上,连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夜未眠,她好像没有一点影响,还是容光焕发的,发髻上竟然插着他送的那支金簪。 精致的金蝉翅膀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振动,翩翩欲飞,两颗黑晶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咳,你今日插的簪子 有些可爱。”杨钺主动夸赞道。 邵芸琅头也不抬地说:“很眼熟是吗?你家里送的。” 庶女嫡谋 第99节 杨钺心道:废话,那是我送的! “你真准备就这样将本少爷金屋藏娇了?我是无所谓,就怕你不方便。” “是很不方便,所以你放心,我肯定会送你离开的,下回有事请约在外面谈,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杨钺盯着她看了许久,心思荡漾,直到邵芸琅因为写错了一个字抬头瞪了他一眼,他才收回目光。 他用书盖住脸,不让自己荡漾的心情继续发酵,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他一夜未眠,此时有熟人在侧,院子里静悄悄的,困意袭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邵芸琅练字的间隙抬头看过他几眼,见他睡得毫无防备,暗中摇头,这得多信任她才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睡着? 等青碧和惜月相继回来,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青碧在门外汇报了府里的消息,邵芸琅便让她们该干嘛干嘛去了。 总不能一直关着院子里的下人。 “姑娘,出来吃点东西吧,早膳要凉了。”惜月在门外催促道。 邵芸琅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起身走去开门,露着半个身体对惜月说:“拿过来吧,我没什么胃口,随便拿几个包子馒头就行。” 惜月将食盒递给她,“您想吃其他的也没有,今日大厨房就做了包子馒头,还有几张烙饼,奴婢再去给您热一碗牛乳羹。” “不必了。”邵 芸琅接过食盒又把门关上了,惜月隔着房门不明所以,感觉姑娘今天怪怪的,难道是被吓坏了? 邵芸琅将食盒放下,走到杨钺身边,正想叫醒他就对上了他的双眼。 刚睡醒的雄狮双目凌厉,警戒十足,等看到是邵芸琅才恢复常态,双眼逐渐染上笑意。 邵芸琅近距离看着这张脸,有些被蛊惑到,指着桌上的食盒轻声说:“吃点东西,免得一会儿没力气逃跑。” 杨钺跳下软塌,搓了一把脸,别扭地说:“本少爷这回栽了个大跟头,你要笑就笑吧,不必憋的这么辛苦。” “我可没这么闲。”邵芸琅眨眨眼,将刚才那点心思收起来。 她和杨钺分吃了早餐,两人对坐着吃早餐竟然无比和谐,好像一对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 直到书房门被急切地拍打着,邵芸琅才陡然一惊,不用她发话,杨钺已经叼着一个包子跃上房梁,将自己藏好了。 邵芸琅喊道:“进来吧。” 青碧急急忙忙走进来,见邵芸琅在吃早膳,转身将门关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放在邵芸琅面前。 “姑娘,这是刚才后院的一个小丫鬟送来的,她说是秋实姑娘托她转交给您的。” “秋实啊……她遇到大麻烦了?”能让她不顾一切给自己送信,显然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青碧凑近她说:“奴婢刚才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发现,卿水阁被大夫人的人看管起来了,里面什么情 况没人知道,不过大夫人带了不少人手过去,至今也没看到人出来。” 第182章 活该 “大夫人得知四皇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大姐姐私会,自然会恼羞成怒的。”邵芸琅将布条拿起来一看,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张布条显然是从身上的裙子上撕下来的,用碳灰写的字,勉强能辨认出四个字:大,有喜,救。 邵芸琅震惊了,难道说邵宛卿不仅和四皇子生米煮成熟饭,还有了身孕?这怎么可能? 她是让秋实在邵宛卿的香炉里做了一点手脚,可邵宛卿不是宫寒吗?前世那么多年都没孩子,现在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如果是真的,那卿水阁里的下人真的死定了,难怪她要向自己求救。 可这种时候,自己怎么可能救得了她? “大姑娘为何会如此?她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邵芸琅让她将布条烧了,低声说:“她心急啊,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强忍着没抬头去看房梁,其实说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和杨钺相处的次数更多。 这么一想,自己确实太出格了一些。 不过这世道,未出阁的女子别说干一番大事,就是想知道外头的消息都难,不和杨钺互通有无,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你派个眼生的小丫鬟去找吴郎中,从他嘴里问问话,看看消息属不属实。” 邵芸琅始终觉得不太可能,人的身体会突然变好吗? “这等大事,只怕吴郎中不肯说。” “不肯说就算了,邵宛卿是不是有孕并不 重要。秋实与我乃是利益交换,她的安危与本姑娘何干?” 她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事情根本不用她再插手就能顺利发展下去。 青碧有些心软,秋实人挺好的,两人认识了那么多年,总归有些不忍心。 “别傻了,卿水阁的大丫鬟一个都跑不了,你要是有心,可以替她们收敛尸体。” 青碧娇躯一震,惊恐地问:“她们……真的会死吗?” “假如有一日你落到与她们一样的境地,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吗?”邵芸反问道。 上辈子自己也曾被害,毁了清白,青碧作为帮凶侥幸逃过一劫,可她院子里其他丫鬟可没这么幸运。 “是,奴婢知道了。” “放心,她们要死也不会立刻死,就看邵宛卿能有多大的魄力了。”邵芸琅警告青碧:“别不自量力去救人,记住自己的身份!” 青碧忙保证说:“奴婢知道,不会乱来的。”她哪有能耐从大夫人手里救人啊? 邵芸琅解决完早餐,交代她说:“既然府里已经解禁了,我有一些书要还给谢姐姐,还有她上次看中的几样东西,都一起给她送去,你去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过来抬东西,马车也拉到侧门等着。” 这事情青碧是知道的,“好,那奴婢去挑几个好看的匣子来装。” “不用。”邵芸琅阻止她,说:“书房里不正好有两口没用的大箱子,东西有些沉,就用大箱子装吧。” 青碧虽然觉得有些 不妥当,不过姑娘和谢姑娘那么熟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她出去安排,邵芸琅便将书架后的大箱子拖出来,让杨钺藏进箱子里。 杨钺的表情都要扭曲了,“真要躲箱子里?就算不被闷死也会被压死的吧?” “少废话!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可这样安全吗?万一有人打开箱子验货怎么办?” “所以,只能委屈你藏的深一些了。” 杨钺一个高大的男子要蜷缩进箱子里已经不容易了,邵芸琅还将布匹什么的往他身上盖,简直太难了。 邵芸琅在盖上盖子前对他说:“你忍着点,等箱子抬上马车你就能出来了,然后找机会下车,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杨钺狼狈至极,不想跟她说话,他两辈子最丢人的应该就是今日了。 邵芸琅憋着笑,点了点他的脑袋,骂了句:“活该!” 她刚准备好,青碧就带着人来了,见书房里摆好了两口大箱子,诧异地问:“3这么多东西吗?” 邵芸琅解释道:“我还选了两对花瓶送给谢姐姐,你们搬运的时候小心些,别打碎了。” “是,二姑娘。” 两个婆子抬一口箱子,后面那二人第一下差点没把箱子抬起来,心道:这里头装的真是瓷器?不会是石头吧?怎么这么沉? 邵芸琅带着青碧跟了出去,路上走走停停,一点也不着急。 直到快到侧门了,一群巡逻的侍卫看到她们,盯着箱子问了一句:“二姑 娘要运东西出去吗?” “嗯,昨日谢姑娘走的急,许多东西没带走,里头是一些书还有她的贴身衣物。”邵芸琅走上前,打开第一口箱子,里面确实装了不少书籍和字画。 侍卫们也并非怀疑什么,顺口一问罢了,见她二话不说就开箱,心里很受用,也就没有继续检查。 “那二姑娘慢走。” “辛苦你们了。”邵芸琅亲自将东西送到马车上,交代车夫说:“连同这封信一起交给谢首辅家的谢灵之姑娘,路上马车赶得慢一些,箱子里有易碎品。” 车夫满口答应:“您放心,一定完好送达。” 青碧给了他一贯赏钱,对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往回走的时候,邵芸琅特意带着青碧绕去了卿水阁,对守门的婆子说:“听说大姐姐身体不适,我想进去探望一番。” 那婆子是蘅芜院的人,对邵芸琅从来没好脸色,“二姑娘请回吧,这会儿大姑娘正睡着呢,不便打扰。” 邵芸琅借机往里头瞄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不过整座卿水阁都静悄悄的,看来确实被集体软禁了。 “好吧,那我改日再来。” 她走出去没多远就碰到了邵宛茹和邵宛妍,二人也是听说邵宛卿病了来探望的。 邵芸琅将那婆子的话转告二人,邵宛茹却是不信,“大姐姐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的见不得人了?不会是她们不肯放你进去吧?” 邵宛茹觉得是邵芸琅面子不够大 拉着邵宛妍继续往前走,结果也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183章 买铺子 邵宛妍甩开她的手跑到邵芸琅身旁,拉着她说:“二姐姐,我去你那儿坐坐吧?” “好啊,三妹妹也一起来吗?” 邵宛茹刚受挫,根本不想看到她,摇头说:“我还有功课,就带着丫鬟跑了。” 邵芸琅带着个小尾巴回到紫兰苑,下人们已经恢复常态了,正在打扫院子。 邵宛妍一进屋就神秘兮兮地问:“二姐姐,听说昨晚有贼闯进家里了?” “应该是吧,侍卫们瞧见了总不会有假。” 庶女嫡谋 第100节 “天啦,什么人这么大胆?”邵宛妍就是来聊八卦的,董姨娘不许她过问,可她实在好奇。 邵芸琅神色不明地笑笑,“我也不知啊,人都没抓住,也许就是个小毛贼吧。” “我才不信,哪个小毛贼敢闯武侯府,不要命了!”邵宛妍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听说是四皇子,那人身高穿着都像贵公子,虽然人没抓住,但**不离十。” 邵芸琅暗笑,捂着嘴惊呼:“不可能吧?这话你从哪听来的?可不能乱说!” “哼,我反正就是知道,你不信拉倒。” 邵芸琅假装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前几日我在后花园碰见过四皇子和他身边的小太监,原来他们……” “你居然也见过,那你怎么没告诉大家?”邵宛妍谴责道:“如今大姐姐因为这件事都不敢见人了,你要是早告诉长辈,四皇子肯定不敢再来了。” 邵芸琅脸色沉了下来,“我何必去管人 家小两口的事情,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嫉妒大姐姐嫁了个如意郎君呢。” 邵宛妍有些怕她这样,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姐姐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气恼四皇子罢了。” 邵宛妍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她年纪小小,关心的事情却不少,邵芸琅一夜没睡,听着脑子发胀。 等午膳送来,邵芸琅假意问:“四妹妹要留下来用膳吗?” 大厨房里的饭菜向来普通,四姑娘一直都是开小灶的,全府上下估计就三房董姨娘院子里吃的最好,她自然是看不上紫兰苑的饭菜的。 “不了不了,我娘还在等我回去用膳呢,那我告辞了。” “四妹妹慢走。” 邵芸琅简单吃了几口饭就躺床上补眠去了,这一觉睡了一下午,感觉格外踏实。 果然,看仇人倒霉就是特别爽快的事情! 第二天,孙小福托徐嬷嬷送进来了一封信,满满三页纸的内容,前半段高兴地诉说了他们的货卖出了高价,一共卖了多少钱。 后半段告诉邵芸琅,杨六郎说这回多亏了二姑娘入股,见她无人可用,就从手里拨了几个人给她使唤,如今人都在自己家里。 孙小福的家总共就一进的院子,房屋两三间,住着他和李华、石磊。 杨六郎送了五个人来,其中还有一个是他一直跟着学习的老管事,这些人要安置在哪?总不能都挤在他家吧? 邵芸琅没想到杨钺动作这么快,找了个借口出门 然后先见了这批人。 五个人,除了一个懂经商的管事,剩下四个都是跑江湖的,身手不错,长相一般,名字也一般的很。 邵芸琅问孙小福:“之前让你看的铺子可有眉目了?” 孙小福忙说:“有是有,看了十几处地方,有两处各方面都还不错,就是价格高了些,您要去看看吗?” “这两处都有带后院吗?” “只有一处。”孙小福知道她的打算,笑着说:“那铺面不大,但是后院是住宅,住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 “那带我去看看吧,如果合适就买下来。” 郑管事没想到她要买铺子安置他们,赶紧拦下她说:“二姑娘不必管我们的吃住,我们住在胡桃胡同的一座民宅里,少爷交代过的,我们的一切开支都由杨府承担。” “铺子是本来就要买的,你们住在那里方便,既然来了我这,就得听我的。” 郑管事早听说了她的事迹,能拿出上万两做买卖的闺阁千金可不多,而且据说这个点子还是二姑娘想出来的。 这样的姑娘绝非普通人。 虽然少爷没有明说让他们做什么,但二姑娘是个有成算的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要他们过来。 “那就全凭二姑娘安排了。”郑管事作揖道。 邵芸琅去看过铺子后,果然很满意,前面的铺子有两层,不大不小,街道上也挺热闹,但通过一道走廊进入后院后又格外安静。 宅子还挺新的,家具也一应齐全 果真是除了贵没什么缺点。 邵芸琅手头上正是最有钱的时候,讨价还价一番就确定要买下来了,之后的手续让孙小福去办。 邵芸琅在后院逛了一圈,看到还有一座凉亭,凉亭旁边的厢房是单独的一间,通透又凉快。 “姑娘,要不将蔡晨小公子搬过来住吧,这里人多还有个照应。”惜月见二姑娘里里外外看这间屋子,便猜到她的想法。 邵芸琅确实在考虑这件事,蔡晨那边她很少过去,但每次去都能看出对方的焦虑。 杨钺派去姑苏送信的人回来说,蔡家发生了大变故,好像是蔡夫人过世了,他去的时候正在办白事。 还是迟了一步。 那封信也石沉大海了。 邵芸琅没将这个消息告诉蔡晨,但也更加确定不能将他送回去。 可长时间住在陌生人家里也不是个办法,邵芸琅自然是想将他接到自己地盘的。 她问郑管事:“我有个义弟租住在外面,可否劳烦几位帮忙照顾一下,他身边也有个将军府的小厮。” 郑管事略一想想,诧异地问:“可是那位蔡小公子?” “郑管事见过蔡晨?” 郑管事一脸笑意地说:“见过一回,蔡小公子聪慧伶俐,很得少爷喜欢,没想到竟然是二姑娘的义弟。” 认识就好办了,邵芸琅让人去接蔡晨过来,顺便把租金结算清楚,以后,这里就是她的私宅了。 蔡晨搬过来后果然高兴多了,那房东夫妻虽然收了邵芸琅 的钱会帮忙照顾他起居,但到底不是自己人,连话都很少跟他说。 郑管事有阅历,见识广,学识也很不错,还能帮着指点蔡晨功课,很快就赢得了蔡晨的敬仰,让邵芸琅更加满意了。 第184章 助威 寂静的山野中,谢渊独坐在水潭边,悠闲自在地钓鱼。 杨钺躺在一旁的大树上,摘了一枚野果朝水面砸去,溅起一圈水花,吓跑了即将上钩的鱼。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谢渊叹气道:“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赶跑我的鱼?” “当然不是。” “那就是我哪里得罪了杨小爷,让您不痛快了?” 杨钺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叼着树叶慢悠悠地说:“也不是,我就是心烦。” “你心烦为何不去找你那些能解闷的好朋友,跑来这山里找我做什么?我还能给你解闷不成?” 杨钺从树上跳下来,盘腿坐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问:“哥,你不下山是在躲避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吗?” 谢渊重新将鱼钩挂上饵料甩进潭水中,怡然自得地说:“我向来喜欢在山里待着,倒是你,自从你进了三班院后,就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难道你不用上衙?” 杨钺笑着回答:“我升官了,如今可是少府监监事,你也知道,这种衙门真正干活的都是下面的人,我清闲的很,一个月不去也没什么要紧。” 皇帝老儿这是瞧他立了大功心里害怕了,一回来就给他升了官,挪了到了这个管祭祀的清水衙门。 “那就恭喜了。”谢渊没什么诚意地说道。 杨钺笑着说:“升官确实是喜事,不过比起娶妻生子还是差了一些,你说你这辈子总不能连人生四喜都不体验一下吧?” 谢渊总算 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但又有些好奇,家里人是怎么想到派杨钺来当说客的? “你收了谁的好处来的?我爹还是我娘?” 杨钺冷哼一声,“别瞎猜,我岂是能随意收买的?不过是见不得你孤家寡人罢了。” “我以为,你并不想我娶邵家姑娘。” “怎么可能?”杨钺大声反驳,“我为何会反对你娶邵芸琅?你真是莫名其妙。” 谢渊丢开鱼竿站起来,朝远处的松烟招招手,对杨钺说:“那就好,今日看来是没有鱼儿肯上钩了,吃不到鱼了。” “我可以请你去城里吃最美味的鱼。” “不必,不是自己钓上来的鱼不好吃。”谢渊带着小厮往回走,杨钺一路跟在他身后,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说服他。 邵芸琅让他帮忙做媒,他既然答应了,总不好食言。 二人回到住所,就见谢府的管事在院子里等着,一见到谢渊就焦急地说:“三爷,老夫人病了,您快回去看看。” 谢渊目光如炬,盯着他问:“是真病还是假病?” 管事再三保证:“这回是真的!” 只因老夫人之前曾用这个借口将谢渊喊回家,导致他都有些不信了。 杨钺想起杨家老夫人的寿命,眼神一暗,那位老夫人走的比谢渊还早,他祖母因为此事还郁郁寡欢了好久。 “回去看看吧,也许是真的呢。” 谢渊不用他说也要回去的,不仅要去,还带上了自己的药箱和最近做好的药。 杨钺 送他回城后就离开了,路上碰见了刚从书院下学的蔡晨。 小小年纪一副老成模样,身边跟着一个小书童,眉头紧紧皱着。 杨钺打马拦在他面前,吓了小家伙一跳。 等抬头看清马背上坐着的人,他才展露笑颜,“杨家哥哥。” “你往哪儿去?这里好像不是你回家的路吧?”杨钺还不知道他搬家的事情。 蔡晨便告诉他,“我如今住在邵姐姐的商铺后院,和郑管事他们一起,哥哥要一起去吗?” 杨钺没想到邵芸琅连铺子都买了,正好也想见见郑管事,问一些情况,便跳下马跟在他身后。 蔡晨从未骑过马儿,走在杨钺的骏马身边总是不自觉地盯着它看,好几次差点掉沟里。 杨钺打趣道:“你很喜欢我家宝儿?” “它的名字叫宝儿吗?” 庶女嫡谋 第101节 “对,你想骑一骑吗?” “我可以吗?”蔡晨欢喜地瞪大双眼,想伸手摸一摸宝儿油滑的皮毛却不敢。 杨钺直接拎着他丢上马背,“坐好,握着缰绳就可以了,我们慢慢走回去。” 街上的行人瞧见杨钺竟然对一个小公子这么好,纷纷猜测这位小公子的身份来历。 蔡晨坐得高看得远,瞧见前头有自己书院的同窗,且是平时最爱欺负他的那几个。 他趴在马背上对着宝儿的耳朵说了一句话,然后问杨钺:“哥哥,我可以稍微快一点吗?” 杨钺耳目聪明,刚才他的那句话早听到了,自然不会阻止他的小恶作 剧。 他松开手,对着马屁股拍了一记,“走,宝儿,给蔡小公子长长脸。” 骏马小跑起来,马蹄踩在青石板街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京城的主街道是禁止跑马的,因此听到马蹄声,前面的路人都会自动让道,深怕妨碍了朝廷的快马信差。 崔尤旺和同窗走在路上,有说有笑,一群人正准备去附近的小酒馆喝酒畅聊。 “那姓蔡的小子听说只是个孤儿,从未见过他的家人,也不是京城人士,你们怕他作甚?” 这群人是青庐书院的老生了,年纪都在十三四岁,正是自信心最膨胀的年纪。 蔡晨因为是半途入学的,又是年纪最小的学生,平时穿着打扮都普普通通,在贵族子弟云集的书院里,难免成为被欺负的对象。 今日,他们不仅撕了蔡晨的练字本,还在他午膳是食盒里加了条大青虫,可把蔡晨恶心坏了。 蔡晨当即就报告师长,可对方人多,及时毁灭了证据,他口说无凭,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蔡晨还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狠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 正好有机会能惩治这群混蛋,他自然不会手软。 崔尤旺等人也听到了马蹄声,自动避让,可没等他们转身,崔尤旺就被一匹马顶了出去,撞趴在地上。 崔尤旺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跳起来,“谁这么无礼?” 等看清马背上坐着的竟然是蔡晨,崔尤旺更加叫嚣起来,“好你个蔡 晨,竟然故意伤人,你下来,与我们去衙门说清楚!” 旁边的人起哄道:“真不得了,堂堂书院的学子竟然对自己的学长如此不敬,品性堪忧啊。” 第185章 没人敢欺负你 蔡晨理直气壮地说:“几位师兄血口喷人,伤人的明明是这马儿,你们为何要怪我?” “呸!这畜生难道不是你的?不是你骑着马儿冲撞了崔师兄吗?你倒是会狡辩,小小年纪就颠倒是非黑白,长大还了得?” “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崔师兄只是跌了一跤,又没受伤,你们为了这点小事与我斤斤计较,实在有失风范。” 这后半句是之前他们在学院时对蔡晨说的,他依葫芦画瓢送回给他们。 崔尤旺缓过劲来,鼻子磨破了皮,鼻血直流,嘴唇也擦破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蔡晨!既然你说是这畜生伤了我,那就拿这畜生的命来抵!”崔尤旺等人都是书生,对马儿一窍不通,否则定能辨认出这匹马来历不凡。 蔡晨高傲地说:“狂妄至极,一点小伤就要用我这万金宝马偿命,你不配!” 最伤人的话莫过于此,崔尤旺听他说自己连一匹马都不如,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向马腿,可宝儿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还没人敢如此对它,当即高高抬起前蹄,朝崔尤旺踹去。 蔡晨被它这么一抬,身体从马背上摔下来。 “少爷!” “崔兄!” 小书童跑过去及时接住了蔡晨,而另一边的崔尤旺就没这么幸运了,被马蹄踹中胸口,倒飞了出去。 这回伤的可就不轻了。 “没有王法了!蔡晨,你竟然纵马伤人,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蔡晨惊魂未定,他 也没想到宝儿这么灵性,不过还好它灵性,否则受伤的就是它了。 他反驳道:“是他先动手的,马儿自动防卫何错之有?难道只准他伤马,不准马伤人?” “强词夺理!畜生的命怎么能跟人的命比?” “哦?是吗?如果本少爷说你们的命加在一起都不如我的马命值钱呢?”杨钺看够了戏,从后方走上来,站在他的马面前。 宝儿受了委屈,用脑袋顶了顶他的后背。 杨钺安抚地摸着它的脖子,对它说:“放心,没人敢欺负你。” “杨……杨钺?”一名学子下意识喊出了杨钺的名字。 其余人纷纷后退,将受伤的崔尤旺暴露在最前面。 崔尤旺趴在地上,抬头看到是这尊煞神,顿时慌了起来,“杨小爷,这是您的马?” “是啊,我的马你们都不认识?”杨钺随手抓了一个路边的观众,问他认不认识自己的马。 对方使劲点头,谄媚地笑道:“杨小爷的宝马我们自然都认识的,如此灵性的马全京城也仅此一匹。” 杨钺满意地点头,“看吧,我没故意诓你们,而且你们知不知道,我的马是御赐的宝马,纯种的汗血宝马。” 崔尤旺几人更慌了,无论是“御赐”还是“纯血”还是“汗血宝马”,每个字都昂贵无比。 果然,杨钺没说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都没这匹马贵。 可杨钺的马怎么会让蔡晨骑?他们要是知道蔡晨有这样强硬的靠山怎么敢 欺负他? 其余人忙说:“杨小爷恕罪,我们几人只是路过此地,并未对您的马无礼,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一群人脚底生风地跑了,独独留下崔尤旺面对这场灾难。 崔尤旺欲哭无泪,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胸口痛得不行,却还得忍痛给杨钺赔罪。 “杨小爷恕罪,小生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不敢欺负我的马,还是不敢欺负我弟弟?” “弟弟?”崔尤旺大惊,蔡晨竟然是杨钺的弟弟?表弟吗? “别愣着,赶紧磕头认错,本少爷忙得很。” 杨钺招手让蔡晨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问:“你想怎么处置他?还有刚才跑掉的那个,要追回来吗?” 蔡晨红着脸说:“不必处置了,他们在书院欺辱我,我也欺辱回来了,此事便清了。” 杨钺捏着他的脸笑道:“不错,本性善良啊!继续保持。” 崔尤旺听了想吐血,就蔡晨这报复人的手段竟然也算善良?不愧是一家的。 他赶紧磕头认错,真诚道歉,蔡晨与他们也不是生死之仇,教训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而且经此一事,量他们也不敢再来欺负自己。 蔡晨又跟宝儿道了谢,亲自牵着它走回去,小书童低头跟在杨钺身后,小声说:“六少爷,是奴才保护不力,让小公子受欺负了。” “你又不能进书院,而且你的面子还不够大,打击报复这种事情当然得由大人来做。” 小书童 心道:您也没比我大几岁。 杨钺去参观了邵芸琅的铺子,前面还在装修,听说这里准备开个茶楼,他十分怀疑邵芸琅会赔个精光。 郑管事忧愁地说:“二姑娘说了,茶楼赢不赢利不要紧,她现在不缺钱,开茶楼比较方便我们出入。” 他们几个大男人住在后院,如果是做女人生意,那他们就不好住在这里了。 “她财大气粗,你们听她的就是了。” “是,属下们知晓轻重,不过二姑娘目前只让我们去请会说书的先生,说茶楼下个月开业时要用。” 杨钺甩下一句:“到时候开业了通知本少爷。”然后挥挥手离开了。 谢渊回到家中,给母亲诊脉开药,针灸推拿,一番忙碌后老夫人才精神起来。 “倒是累坏你了,以后这种事让府里的大夫做就行了。”谢老夫人心疼地说。 谢渊洗了手坐下来,笑着说:“不碍事,又不是什么力气活。” “你啊,从小脾气就倔,看着斯文,实则执拗的很,那件事我说干了嘴你也不肯答应,可我真想在闭眼前看到你大婚啊。” “娘,您何必呢?”谢渊着实不明白她为何执着此事。 “你不懂,咳咳……这不过就是当娘的一点执念罢了。” 谢渊苦笑,他是个不孝子,从小到大让父母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就连终生大事,也总让他们发愁。 “可否让我见一见邵二姑娘,我想问她几句话。”谢渊退一步说。 老夫人 喜笑颜开,“好好!我这就让人去给那丫头送帖子。” 第186章 静候佳音 梁氏正在为邵宛卿怀孕的事情发愁,也没空管邵芸琅。 接到帖子后,邵芸琅便带着丫鬟去了谢府,路上便在想,谢老夫人这帖子下的唐突,难道并非谈论她的婚事? 她们到谢府侧门的时候,一名丫鬟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亲自扶着邵芸琅下车。 “二姑娘可到了,我们老夫人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了,请随奴婢来。” 邵芸琅见过她,好几次她都跟在谢老夫人身边伺候,显然是得用的大丫鬟。 庶女嫡谋 第102节 “有劳映雪姑娘了。”邵芸琅带了惜月和墨香来,二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又黑又丑,属实让人眼前一亮。 等到了花厅外,映雪对两个丫鬟说:“让二姑娘单独进去吧,我带两位妹妹去花园赏花可好?” 这要求无理至极,墨香摇头不答应,惜月则看向邵芸琅,由她做决定。 邵芸琅朝她们二人点头,交代说:“你们去玩吧,别冲撞了贵人就好。” “是。” 邵芸琅进去后看到谢渊端正地坐在花厅里,一个下人也没有,顿时明白今日要见她的人其实是谢公子。 谢渊落落大方地请邵芸琅坐下,亲自给她上茶,如果不是手抖了一下,邵芸琅真的以为他镇定自若。 邵芸琅笑着问:“是谢公子要见我?” 谢渊把一盘点心朝她那边推了推,点头说:“是,希望没有打扰到邵姑娘。” “不知所为何事?” “邵姑娘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的,是关于我们的婚事。” 邵芸琅见他微红了脸,有些好笑,揶揄道:“我们之间哪来的婚事?谢家并未来提亲啊!” 谢渊一开始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对方都能这么自如地面对,他也就放松多了,总不能他连个女孩子都不如。 “那我就直接问了,邵姑娘当真愿意嫁给我吗?哪怕明知道自己守完活寡守死寡?”谢渊自嘲地问道。 邵芸琅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凑到他面前说:“女人嫁人就等于第二次投胎,投不好的还不如当寡妇,谢公子这般风姿,想必愿意给你守寡的女子很多,我又不是唯一一个。” 确实,曾经向谢渊表露过心意的女子也不少,自愿为他守寡的也有,但他以为,那都是当下一时的不理智的疯话罢了。 邵芸琅知道他的顾虑,主动说:“谢公子先听听我想嫁给你理由吧。” “请说。” “这第一,当然是谢府门第高贵,当朝首辅之家,人人向往,我区区一庶女,嫁你等于高攀。 第二,我在家中不受父母宠爱,甚至得罪过嫡母,她定不会给我找个好归宿的,若按常理,我大概会被嫁给某位高官做续弦,或者是偏房,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嫁个高门纨绔子弟。 第三,我嫁妆有限,生母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只有侯府公中出的一些,这样的嫁妆若是嫁到其他高门大户,定然会被嫌弃。 谢公子因为身体原因,若是娶妻,肯定不会在乎这些 繁文缛节,谢家对您妻子的人选肯定更看重人品,而且,因为您不能圆房,家中长辈肯定会觉得有愧于我,不会故意刁难我。 你怕是不知,婆婆与儿媳,就与那如来与孙悟空一样,不仅要斗法,还不能让孙悟空逃出她的五指山。” 谢渊听她连“圆房”这样的事情都能轻易说出口,心下佩服,又听她说得有趣,脸上露出笑容来。 这位邵二姑娘,远比他以为的有趣多了。 “我母亲宽宏大量,不拘小节,一定不会成为力压孙悟空的如来佛祖。”谢渊笑着保证道。 “我自然知道这一点,否则就是好处再多,我也不敢嫁的,你身子不好,将来走在我前头,我与谢家人却还是要做亲戚的。” 这是头一个当着谢渊的面如实说出他命不久矣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不在乎他能活多久的女子。 谢渊突然就明白了,邵芸琅并不是看上了他这个人,只是想嫁入谢府摆脱武侯府罢了。 不知道为何,这个认知让他他浑身轻松,虽然也有一点点小遗憾。 邵芸琅怕他不答应,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嫁娶是各取所需,你迫于压力要娶妻,而我总是要嫁人的,选你的好处最多,我们成亲后,你可以如以前一样生活,我不会干涉你分毫,如何?” 谢渊无奈地说:“邵姑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某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邵芸琅笑了起来,端起茶杯要与他碰杯, “那我们以茶代酒,就如此说定了。” 谢渊心头舒畅,一直压抑着他的问题也迎刃而解,喝下茶水后说:“若我离开人世,邵姑娘尽管再嫁,不必为谢某守寡,我手头也有一些私产,你尽数拿去,就当你给添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虽然嫁妆不丰,但也足够我后半生的生活了,至于再嫁人……若能遇到合适的再说吧。” 邵芸琅暗忖:我好不容易当上寡妇,为何要继续投身进泥潭?再嫁是不可能的! 上回见面两人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次在谢府无人打扰,两人便多说了一些。 谢渊发现,这个姑娘确实满腹才华,无论他聊什么她都能接的上话,且眼界开阔,绝非普通闺阁女子可比。 这样的姑娘却要困守内宅,实在是可惜了。 “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谢公子不妨和老夫人提一提,婚期可以定的早一些,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经常一起说话了。” “咳……”谢渊又脸红了,他也没想到二人坐了这么久,确实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常年住在山里,平日相伴的就是小厮随从,交心的朋友不多,徐衍入仕后公务繁忙,也很少去找他。 若能娶个这样的姑娘回家,日夜相伴,确实也挺不错的。 “我送送二姑娘。”谢渊起身相送,不想在外头瞧见坐在台阶上无聊数蚂蚁的谢灵之。 瞧见二人,谢灵之抱怨道:“你们 也真是的,怎么能聊这么久?我还想找邵妹妹说话呢。” 邵芸琅转身对谢渊说:“谢公子请留步,让谢姐姐送我出门即可。” “好,那……谢某就静候佳音了。” 第187章 动怒 谢灵之朝邵芸琅暧昧地眨了眨眼,等谢渊走后,调侃道:“看来我很快就要喊你一声小婶婶了,真是过分,平白高了我一辈。” 邵芸琅一点不害羞,甚至反调侃她说:“那以后咱们就能天天见面了,你难道不开心?” 谢灵之斜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了,等你嫁过来,我说不定也已经出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哪能时常回娘家?” 邵芸琅愣了愣,随即挤出笑容说:“是我考虑不周。” “不过不要紧,总归是一家人了,那关系就不一样了,至少咱们能一辈子有机会见面,不像远嫁的姑娘,一分别就成了永别。” 邵芸琅好奇地问:“那你的婚期定在何时?” “明年秋冬吧,我与岳大郎年纪都不小了,若不是母亲舍不得我,我今年就该出嫁的。” 邵芸琅暗道:幸好,幸好没有今年出嫁,明年两家都有老人去世,三年大丧,还能再拖一拖。 出门上马车前,邵芸琅忍不住说:“有空多陪陪你祖母,老人家喜欢天伦之乐。” 谢灵之误会了她的意思,眨着眼睛说:“知道了,我一定会多多在祖母面前说你好话的,也替你多尽一份孝心。” 邵芸琅也不辩解,回家的路上心情极好,惜月和墨香与她说了许多在谢府的见闻,也向往着以后能住在谢府。 一路热热闹闹地回到家里,气氛陡然一变,全府上下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下 人们更是战战兢兢的。 “发生何事了?”惜月抓着一个小丫头问。 “不……不知道,好像是老侯爷发怒了。” 邵芸琅不解,祖父难道是知道了邵宛卿的事情所以生气了?印象中似乎没见过他大发雷霆。 不过能统领三军的战神自然不会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只是平日没什么他计较的事情罢了。 邵芸琅先回了紫兰苑,准备弄明白事由再去请安。 青碧正等着她回来,一进门就紧张兮兮地说:“姑娘,您赶紧去望春园,刚才老侯爷通知让三房的主子都过去说话。” “所有人?” “是,大老爷和三老爷还未下衙,几位公子去了书院,都有人去门口守候了,一回来就会过去。” 邵芸琅一边换衣裳一边问:“可知是何事?”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老侯爷生了好大的气,勒令全府上下今日不得出门半步。” 邵芸琅急匆匆地赶去望春园,发现这里围满了侍卫,见到她带着丫鬟过来,也只放了她一人进去。 邵芸琅心跳加速,这阵仗可不小啊,看来祖父确实很生气。 进入厅堂,邵芸琅瞧见祖父坐在首位上,闭着眼睛休息,三位夫人站在一旁,小辈们则靠边立着,屋里静悄悄的。 邵芸琅看到邵宛卿白着脸站在角落里,更加肯定她是 邵芸琅硬着头皮上前说:“给祖父请安,芸琅回来了。” 老侯爷淡淡地“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问:“听说你去谢 府了?” “……是。”邵芸琅心想:老侯爷如果知道她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定了,会不会对她动家法? “嗯。”老侯爷似乎没什么心情管她,并未打听她去谢府做了什么。 天已经快黑了,往常这个点大家都开始用晚膳了,可老侯爷一动不动地坐着,众人只能饿着肚子等着。 先回来的是三老爷和几位少爷,脚步匆匆,每个人进来后都没得到老侯爷的好脸色。 而最后一个回来的大老爷,估计是刚从酒桌上下来,身上带着酒味,脸色潮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老侯爷睁开眼睛,怒视着他,“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快当祖父的人了,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大老爷被骂的一头雾水,心想:我不就是出去喝了顿酒么?这不是最普通的应酬么? “父亲息怒,儿子今日回来晚了,今日是户部尚书宴请同僚,便耽搁了一阵。” “我不想听这个,我今日将你们都叫来,只想说一件事,分家!” “分家”二字一出,大家都惊呆了,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要分家? 三老爷看向大哥,皱着眉头问:“父亲,为何要此时分家,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大家都有***识,老爷子在时不分家,若是此时分家,外人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老侯爷冷哼一声:“此一时彼一时,趁我还在世,将这个家分了,你们也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我就住在望春园,你们有空 可以回来看我。” 若说分家,自然是大房最最得,自古嫡长子最受重视,分家占大头,宗族的祭田祖产都是大房继承的。 三老爷若非知道自己大哥的秉性,肯定以为是他教唆父亲分家的。 庶女嫡谋 第103节 “父亲,不可!”大老爷红着眼眶说:“您一辈子在外征战,落下一身病根,好不容易能回来颐养天年,怎么能此时分家?” 老侯爷气恼道:“我怕再不分家,我武侯府的名声与家业就要被你们这群败家子败光了!” “父亲此话怎讲?我们做错了什么?”两位老爷齐齐跪在地上。 邵宛卿闭了闭眼,走出来跪在一旁,磕了三个响头,冷声说:“祖父不必为难大家了,此事全因孙女而起,您罚我一人即可,不必如此动气!” 老侯爷还未发话,大老爷已经忍不住训斥她了,“宛卿放肆!谁允许你如此说话的?你的教养和规矩呢?” “自然是被狗吃了。”邵宛卿破罐子破摔了,从她昏倒的那天起,一切就变了。 她的院子被封了,她的丫鬟全换了,她甚至连房门都出不了一步,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直到现在,邵宛卿也不知道自己被诊出喜脉的事情,只当是因为自己与四皇子婚前失贞才被罚。 她的身体这几天已经完全养好了,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以往她若有个头疼脑热,郎中必定天天来诊脉,如今她连郎中都看不得了吗? 祖父叫嚣着要分家,不过是怕她与四皇子以后连累家里罢了。 真是可笑啊,明明她已经定了亲,即将嫁入皇家,在别人家里是多风光的事情。 可在武侯府,她的婚姻却像一把刀,将她与家族切割开来。 第188章 训诫 老侯爷看着这个昔日稳重讨人喜欢的大孙女,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还未说到你的事情,不必跪太早。” 邵宛卿抬头,意外地看着他,苦笑一声站起来,走到邵芸琅身旁站好。 邵芸琅一直在打量她,她还是觉得不可能,邵宛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怀孕呢? 难道梁氏给她找了好大夫调理身体了?或者是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她的体质。 而且她看邵宛卿实在不像是有孕的样子。 她在宫里见多了孕妇,有人怀相好,有人怀相差,但怀孕后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但邵宛卿并没有什么改变。 老侯爷从大房一路数落到三房,大房倨傲,婆媳不和,吵得家里不得安宁。 二房之前只有一个孙女在家,无人教导,好好的孩子没有教导好,二夫人自然是有责任的。 三房散漫,从上到下规矩全无,且铺张奢靡,几个孩子不思进取,难成大器。 “我自责未对你们从小悉心教养,如今斥责你们也无底气,你们母亲早逝,这个家早早就没了长辈,以致于各房心思不齐。 我回京后一直在养病,对你们也没甚要求,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便也知道,除了生死无大事,你们所争所枪在我看来都是个屁!” 老侯爷指着大夫人骂得最凶:“你是长子长媳,掌管中馈,可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抱着一点才学就恃才傲物,对自家人尚且刻薄,如何能指望 你将一大家子照顾好?” 大夫人从未被如此责骂过,满心委屈,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她是梁家的女儿,嫁入武侯府难道还不够尽责吗?老侯爷当众打她的脸,这难道就是规矩? “别不服气,你那儿媳妇是你自己挑的,可嫁进来后你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般做派与那泼妇何异?子瑜夫妻和睦,你就少插手他们的事情,免得闹到最后母子成仇。” 邵子瑞赶紧替母亲辩解一句:“祖父息怒,母亲也是太看重规矩了,对晗双严格教导,并非故意为难,且如今二人相处和睦,并无不妥。” 秦晗双见自家丈夫都替婆母出面了,自然也得表态,托着大肚子说:“祖父,我与母亲那只是小打小闹,不碍事的,谁家还没个磕磕碰碰的时候?” 老侯爷不方便教训孙媳,只说:“你们大房的事,自己处理好就行,该如何过日子是自己选的,这话我也只说一次,家和万事兴。” 老侯爷说完大夫人,便把目光投向邵宛卿和邵芸琅。 他忍不住用力拍了下桌子,吓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我为何对老大媳妇成见深,难道只是因为你蹉跎儿媳吗?不止,你还愚蠢!看看这两个女儿,你都为她们做了什么? 大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吗?我们武侯府与皇家结亲就是一条死路!放着好好的阳光大道你不走,却偏要选一条坎坷的险 路,难道还不愚蠢吗?” 邵芸琅在心里赞了声:骂得好! 她也觉得梁氏母女愚蠢的很,空有野心,却不懂什么才是对她们最好的。 邵宛卿想当一国之母,梁氏不仅不阻止,还处处帮着她,偏偏两人也没多少城府,自己稍微动动手脚就自乱阵脚了。 “还有二丫头!”老侯爷又将矛头对准邵芸琅,不客气地批评道:“你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我知你因幼年的事情记恨大房,可你始终是武侯府大房的人,凡事游移在外,仿佛事不关己,实则小心思也多的很,跳脱出了武侯府,你的日子就一定好过了?” 邵芸琅上前一步,低头认错:“祖父骂得对,芸琅受教。” “别口不对心,嘴巴甜的很,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老侯爷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们祖母留下的嫁妆和私产,我准备分给四个孙女,其中二丫头没有生母,分五成,四丫头肯定看不上这点东西,分一成,其余的大丫头和三丫头平分。” 这个分法简直是把“偏心”二字写在脸上了,无论是哪一房的,都觉得不妥当。 三夫人为难地看了一眼丈夫,鼓起勇气说:“父亲,宛妍虽说有个富商外祖,可也不能因此伤了她的心啊。” 老侯爷想了想,点头说:“也对,那就二丫头占四成,剩下的三个孙女平分,你们也别觉得我偏心,等你们出嫁时比一比就知道,二丫头还是 最寒酸的那个。” 邵宛妍小声说道:“那是因为她没个好娘啊。” 邵芸琅转头看她,笑了一声,反驳道:“我娘挺好的,她只是没钱而已,还有运气差了点。”遇到了邵承德这样的人渣。 梁氏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没那个命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子,宛卿是要嫁入皇家的,嫁妆再多也是应该的。” “在我眼里,不管是嫁皇家还是张家李家谢家都是一样的。”老侯爷不想跟她说话,继续说:“至于家产,就按照先前协商的分,爵位暂时不提,侯府给大房,老二老三家搬出去住,宅子都给你们备好了。” 三老爷失落地说:“父亲,您难道连儿子也要赶出去吗?是不是儿子平时做得不好?” 老侯爷瞪了他一眼,“你们想什么时候搬都可以,但族谱上必须分家!” 老侯爷为什么会这么坚决地分家,因为他从大房的所作所为中看到了欲壑难填,看到了野心难训。 “还有,既然你们祖母不在了,那二丫头和三丫头的亲事就由我做主了,以后有媒婆上门提亲知会我一声,或者是你们相中了哪家,也告诉我一声,我点头了才算。” 几位夫人臊得满脸通红,这公爹是有多不信任他们,竟然连他们女儿的亲事也要插手。 不过二夫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大嫂的错,若不是她胡来,怎么会连累她女儿? 她忍不住出声说:“大嫂也该好好管教管教女儿 了,女儿家清白名声为重,自己做错了事不打紧,可别连累了家里的妹妹们。” 梁氏挨长辈训也就罢了,岂能让妯娌羞辱她? 她反唇相讥道:“有连累吗?如今给三丫头提亲的人不也络绎不绝吗?其中有多少是冲着四皇子的面子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老侯爷烦心,怒喝:“都滚回去!大丫头的院子也别封着了,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丑事需要掩盖,该如何就如何!” 第189章 提亲 武侯府分家一事传遍京城,就连皇帝都忍不住将武侯请进宫中,询问此事。 老侯爷唉声叹气,说是自己教子无方,三房子女不能和睦相处,不如趁他还在世时将家分了,免得以后为了家产打起来。 “小辈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小事,你放宽心,血溶于水,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皇帝安慰说,心里有些高兴。 看来别人家的孩子也一样,为了家业逞凶斗狠,并非只有皇室子弟才兄弟不像兄弟,父子不像父子,也并非是自己教子无方。 老侯爷哄好了皇帝,出宫回府,又带了一车赏赐回去。 第二日早朝,皇帝不仅去上朝,还颁发了一份旨意,将武侯的三个儿子分别封了伯爵位,虽说爵位没有武侯的爵位高,但一门三爵,此等殊荣满朝也是独一份。 那些本来正在看武侯府笑话的人,听到这圣旨立马把嘴闭上了,见到武侯府的人也客客气气地道贺。 “如此一来,不管与哪一房结亲,至少都是个伯爵,如大房这样的嫡长子,将来也许还能承袭武侯的爵位。” “如今武侯府适龄婚配的孙辈除了两位姑娘,还有二房三房的长子,这几年侯府靠着姻亲关系也不可能衰败的。” 谢府就是在这样的舆论下上门提亲的,为谢家幼子提亲大房的庶出二姑娘。 此消息一出,众人有些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毕竟之前沸沸扬扬的绯闻传了半年,如今总算 落幕了。 “谢家诚意十足,提亲请的媒人是杨家老夫人,还有两位官媒,本来这事儿媳是不想同意的,但奈何芸娘自己喜欢,她点头了的。”梁氏小心翼翼地给老侯爷汇报此事,怕他不同意。 邵芸琅那个目光短浅的,以为嫁入首辅之家就风光无限,同意的十分干脆。 老侯爷久久没说话,直到外面有人通传说二姑娘到了,他才对梁氏说:“你就没有比谢家更好的人选了?非得把二丫头推进火坑里?” “有是有的,要不您挑一个?比如赵府的二公子,承恩侯的庶子,还有京兆府尹的嫡长子,不过……” 梁氏瞧着进来的庶女笑着说:“不过芸娘都不喜欢,她钟意谢三爷。” 老侯爷便问邵芸琅:“你可想清楚了,亲事一旦定下就无回头路了,你宁愿去谢府当寡妇也不愿意嫁去其他家吗?” 邵芸琅跪下说:“我知祖父的意思,可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便是与心上人相守几年时光也是好的,祖母早逝,祖父难道后悔娶她了吗?” 老侯爷冷哼一声,心道:那臭小子哪比得上我夫人一根手指头! “你将来万一无儿无女,老了怎么办?死后谁祭拜你?” “只要谢渊有人祭拜,我自然也有的,我与他乃是夫妻,死后要葬在一起的,至于老了以后,身边有丫鬟,家中有亲人,怎么就过不了了?” 梁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野种平日精明强干, 怎么现在这么愚钝了? 难道她真心喜欢谢家那病秧子? 女儿家一旦陷入情思,还真是会变傻。 她假假地劝了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邵芸琅看向老侯爷,“婚姻结两姓之好,谢家付出真心,我亦然。” “罢了,你主意大,既然不是盲婚哑嫁,那后果你自己承担,以后可别哭着回娘家。”老侯爷虽然不满谢渊那身体,但谢家他还是很满意的,想来也做不出欺负他孙女的事情来。 “少爷……”长戈低头看着脚下,小声说:“刚传来消息,邵家同意谢家的提亲了。” “哦。”杨钺平静地回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沉浸在书里。 庶女嫡谋 第104节 长戈突然看不出他的喜怒了,可以他对自家少爷的了解,他不应该如此平静才是。 长戈跪在地上说:“有件事一直没告诉少爷,邵二姑娘曾经让奴才替她送过信给谢三爷……两次。” 杨钺终于装不下去了,书本掉在地上,震惊地看着他。 原来在这之前,他二人就已经暗通款曲了吗?可笑自己竟然还以为谢渊会看不上邵芸琅。 “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厮?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你也敢替她做,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长戈老实回答:“二姑娘给奴才做了一身新衣,就您夸过特好看的那件。” 杨钺无语地笑了起来,指着他说:“你很好!好得很!滚去马厩洗马去!没到过年不许回来! ” “少爷,您要是想打我就打吧,别舍不得。” 杨钺在原地绕了几圈,恶狠狠地说:“我会舍不得?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换做别人家早打死了事了,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 长戈也觉得自己不厚道,爬过去抱住杨钺的腿说:“少爷,我帮您跟二姑娘说清楚吧,您这么喜欢她,她对您也格外不同,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杨钺一脚将他踢开,这回是真生气了,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本少爷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了?人家两情相悦要做夫妻了,我瞎掺和什么? 对了,你也算他们的媒人了,正好替本少爷送份贺礼给他们,送完别回来,滚去马厩干活!要是让本少爷知道你偷懒,一鞭子抽死你!” 长戈悻悻地离开,长戟虽然不明白事情的经过,但听到他说替那位姑娘送信给谢三爷,只觉得他脑子进水了。 这种事岂是他们奴才能干的? “活该!”长戟将他踢出门外,进门汇报说:“少爷,四皇子最近都没怎么出宫,他的人似乎都在忙迎娶侧妃一事,不过朝中那几位大臣近来私下联系频繁,不知为何。” “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别成天闲着就密谋害别人。”杨钺收拾好心情冷静下来。 他此时根本无心儿女情长,邵芸琅要嫁谁就嫁吧,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他觉得邵芸琅配不上谢渊,也许谢渊就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子呢? 何况他寿命有限,能有两年快乐时光也是好的。 第190章 误诊 “把宋七叫来,你手上的这些事情交给他去做,你带着长戈去找三哥,那边需要人手。” 长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不是罚长戈去洗马了吗?” “哼,换个地方洗,对外就说他犯了错,本少爷将他送到庄子上了,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是!”长戟担忧地说:“那奴才二人离开了,您身边岂不是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了?” “宋七就不错,再挑两个机灵的补上来顶缺,这事管家自会办妥。”杨钺虽然是大家少爷,但身边跟着的人却不多。 不像有些高门子弟,出门前呼后拥,小厮护卫带一群。 日子有序地过着,杨钺在那之后就没见过邵芸琅,对方也没来找他,但通过郑管事他们,杨钺也知道她办了不少事。 时间进入冬至这一天,谢府正式上门提亲,谢渊也亲自来了,提着两头活雁,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邵家几位姑娘躲在屏风后偷看,谢渊的风姿品貌无可挑剔,即使偶尔会咳嗽几声,看出身体不太好,但也不损他的英姿。 “二姐姐好福气啊。”邵宛茹这一刻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的。 这样的俊郎君,可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就算有些许弱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如今我的亲事定了,很快就会轮到三妹妹的。”邵芸琅也是听说,最近二夫人有些心急了,频频见了不少媒人介绍的人家,碰到了不少歪瓜裂枣 把邵宛茹气坏了。 邵宛茹酸溜溜地说:“你与大姐姐,一个嫁皇子,一个嫁首辅之子,如此高的门第,我拍马也不及啊。” 邵芸琅随口安慰了一句:“姻缘乃命中注定的,三妹妹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 “我看未必,两位姐姐的姻缘不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吗?这说明姻缘是人定的,否则你们怎么不等着天降姻缘呢?” 邵宛茹本以为邵芸琅会反驳,没想到她想了想,居然点头说:“也对,看中了就要及时出手,不过你应该用不着,你喜欢谁直接告诉二婶就是了。” 邵宛茹小声嘀咕:我能喜欢谁? 这满京城排的上号的好男子要么已经定亲,要么门第不够,她能看上谁呢? 第二日是邵宛卿纳征的日子,内务府一车车的聘礼运过来,又成了百姓们争相围观的场景。 皇家聘礼都是按规制来的,皇后为了让四皇子成亲时更体面,特意求了皇上册封亲王。 宫中几位皇子都过了十五岁,本来早该出宫建府,是皇帝一直没点头才耽搁了。 为此,他好好思量了几日,终于在四皇子纳征前将四位皇子册封了。 大皇子封为平王,二皇子封为舒王,三皇子封为熹王,四皇子封为淮王。 虽说册封了亲王,但皇帝并未给四位亲王划分封地,将他们都留在了京城皇子府,使得朝臣纷纷猜测,皇上是否还未定下储君人选。 “以后就要尊称大姐姐为淮王妃了 真是双喜临门!”邵宛妍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喜服,惊呼道:“好美的婚服啊,这是按一品亲王妃定制的吧?” 今日纳征与请期一并过了,只等明年三月,邵宛卿就正式出阁。 亲王妃的喜服也是内务府一并准备好的,邵宛卿只需要自己绣一些小样的东西添个彩头就行。 邵宛卿近来心情一直低落,直到今日看到了皇家隆重的聘礼才开心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全都换了,春熙她们生死不知,梁氏根本不告诉她人在哪,每次一提起她们就勃然大怒。 梁氏从那天起一直没让郎中给邵宛卿诊脉,这件事被她压了下来,连大老爷都不知道。 然后她开始犹豫这个孩子要不要生,以邵宛卿的婚期,如果等到明年三月,肚子肯定已经显怀了,根本瞒不住人。 可如果要让四皇子提前婚期,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就算能在今年年底完婚,明年孩子出生的日子也不对。 而且从圣旨赐婚到成亲还不到一年,从未有嫁的如此匆忙的皇子妃,外人必定能想到其中的内情。 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孩子打掉,可梁氏知道邵宛卿的身体,万一用药太猛伤了根基,以后想再怀孕就难了。 这么一纠结,时间就一天天过去了,直到皇家送来聘礼,梁氏还是没能做好决定。 她还不敢告诉旁人,日夜受此折磨,白头发都长出来了许多,看起来憔悴极了。 而惜琴那边虽然怀 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大着肚子,可精神却不错,身材也没走样,皮肤依旧白皙紧致,邵承德一个月里有一大半时间都宿在她那。 邵芸琅盯着邵宛卿的肚子看了好久,按时间推算也两个多月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是这母女俩用药流掉了孩子? 但也不可能,邵宛卿如果流掉孩子必定要坐小月子,可近来二人时常见面,都未曾瞧出她的异样。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秋实传出来的消息有误了。 邵芸琅走上前,伸手捞起一把珍珠把玩,一不小心珍珠落了一地,正好掉落在邵宛卿身后。 她听到声音回头,脚步一动,踩在圆润的珍珠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倾倒。 “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离得最近的两个丫鬟奋力伸手捞人,但邵宛卿的肩膀还是撞在了桌角上。 “嘶……”她捂着肩膀痛苦地呻-吟一声,邵芸琅忙上前扶着她,关切地问:“姐姐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把珍珠弄掉到了地上……来人,快去叫郎中来看看。” 邵宛卿本不想在这样的日子喊郎中,但是邵芸琅却说:“大姐姐别忍着,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了,会影响你的婚期。” 邵宛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怀疑她是故意的,但也不敢大意,忙让丫鬟去请郎中。 府里的郎中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时日,见大夫人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一听说大姑娘受伤, 三位郎中都来了,且一个个神色焦急,让邵宛卿很受用。 等三人轮流诊过脉,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这怎么可能? 大姑娘并未怀孕啊,那上次的脉象是……他们误诊了? 这下完了,他们该如何跟大夫人交代啊! 吴郎中不信邪,弯着腰恭敬地说:“大姑娘,能否让小人再诊一次脉?” 第191章 乌龙一场 邵宛卿重新伸出胳膊,见吴郎中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惊慌地问:“可有什么不妥?” “不不……并无不妥,大姑娘身体康健,最近应该是有些多思多虑,上火了,喝点降火茶就好,至于肩膀上的伤并无大碍,擦两天药就好了。” 吴郎中擦了一把冷汗,朝另外两位郎中摇了摇头,确定没有摸出喜脉。 邵芸琅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果然,邵宛卿并未怀孕。 应该是上次她身体不适,诊出了与怀孕相似的脉象,时间太短,连最厉害的太医也不敢保证她一定有了。 可梁氏先入为主,以为邵宛卿与四皇子有了肌肤之亲,怀孕的几率很大,一听滑脉就以为她有了,甚至连让郎中复诊也不肯。 这可真是好大一场乌龙啊! 邵芸琅心中暗笑,她当初让人将这消息透漏给淮王,他一直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等他再听说没有孩子,会不会误以为孩子被打掉了呢? 真是期待他的反应啊! 三位郎中忧心忡忡地离开,然后立即去找梁氏汇报此事。 梁氏一听乌龙一场,喜不自胜,双手合十高兴地说:“老天爷保佑,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按理你们不可能同时诊错,那上回滑脉又是怎么回事?” 年纪最大的那位郎中说:“也许是因为大姑娘前段日子服用了药物,且身体不适,导致了脉象紊乱,是我们学艺不精,搞错了。” 梁氏 不想追究这个,没怀孕最好,她总算能放下心来替女儿准备婚事了。 “辛苦三位了,还是那句话,这件事出了这个门不能告诉任何人,只当没发生过。” “这是自然。”郎中们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误诊的事情。 庶女嫡谋 第105节 皇家的聘礼是按规矩来的,但嫁妆却没有限制,只要不越过当朝皇后的聘礼,自然是越多越好。 当天夜里,梁氏便跟邵承德抱怨道:“你说爹是不是偏心的没边了,娘剩下的东西那么多,却要分差不多一半给一个庶女,说出去谁信啊?” “那又能如何,你还能违逆他不成?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爹不在的这些年你们可没少拿库房里的东西。” 今日大喜,邵承德难得留宿在正房,可是梁氏见到他永远说的都是家里不顺心的事情,而且那张脸年老色衰,实在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那也都是经过他老人家同意的,每年给孩子们的礼,原本就是母亲在世时说好的,她老人家如果知道自己的东西都被送给了庶女,还不知安不安宁呢。” “别瞎说!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不知轻重了?”邵承德坐起身,“你也累了,我去柳姨娘那边休息。” 梁氏如今对他也死了心,不过女儿出嫁,她是一定要为她多筹备一些嫁妆的。 于是拉住邵承德说:“我准备给宛卿筹备一百四十八抬嫁妆,时间紧迫,从前打造的那套家具太寒酸了,现做肯定来 不及,库房里还有一整套梨花木的新家具,不如借来给宛卿用吧?” 那套家具其实是董姨娘为了邵宛妍准备的,有钱人家从女孩出生就开始筹备嫁妆,老侯爷有句话没说错,邵宛妍确实不缺祖母那点东西。 邵承德却不知道这一点,只说:“家谱上虽然分家了,但东西还没分,东西还是大家的,你想用就用,知会二弟妹三弟妹一声就是了。” 但二人没想到,因为这套新家具,大房和三房竟然闹了起来。 三夫人听到这个无理要求时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不可,那是宛妍的嫁妆,如何能挪用?她出嫁也没几年了,到时候上哪找这么好的木头做家具?” 梁氏笑笑,“不如三弟妹先去问问董姨娘?董家经商,也许很容易就能弄到一套新的家具呢?” 董姨娘虽然有钱,但她身份在府中也算低微的,也就碰到三夫人这样好的性子才能过得如此痛快。 但面对大夫人,她下意识就矮了一截,心里万般不情愿,拒绝的话却不敢说出口。 还是三夫人看出她不愿意,坚定地说:“大嫂不也给宛卿备好家具了么?为何一定要宛妍的?” “我当年买不到这么好的木头,如今宛卿要嫁去皇家,一切东西要用最好的,宛妍出嫁还需几年时间,且她以后出嫁也无需这么好的东西,不如换一换,将来等她出嫁,她大姐姐自然会给她添补嫁妆。” 三夫人脾气再 好,听到她这样的理由也不能接受。 什么叫宛妍出嫁就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难道她认定了宛妍就会嫁的很差? 这属实有些胡搅蛮缠了。 若是公中的好东西,先给大房也无妨,可那是她们私人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大房的孩子用? “大嫂自己也明白,宛妍不缺普通的嫁妆,家具从买木头到打造需要几年时间,不是说有就有的,我们自然也希望给孩子最好的。” “我给宛卿准备的那一套也不差,同样是黄花梨的。” 三夫人冷笑:“董姨娘可是千辛万苦从南海外寻到的百年好木,请最好的工匠打造了整整三年,无一不精致,如何能一样?” 梁氏老脸一红,若是那套家具不好,她也不会眼红了。 见三夫人态度坚决,梁氏心有不甘,拐弯抹角地说:“如今家也分了,听说三房的新宅子离这不远,不知道三弟妹一家什么时候搬?” 这是拿搬家威胁他们吗?不过三夫人不吃这一套。 “我是想尽快搬出去,奈何三老爷舍不得老侯爷与大家,硬是不肯搬,不如大嫂去替我说说他?” 嫁进来的女人谁不想当家做主?三夫人就算平日不管事,也不喜欢和其他两房人住一起,可三老爷明说了的,老侯爷在世时不搬家。 这是老侯爷同意的,大夫人做不了主,这座武侯府现在还不是她说了算。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平时那么绵软的一个人,此 时却处处与她为难,三弟妹这是觉得老三也得赏赐,可以与她平起平坐了吗? 第192章 清点库房 “不愿意就算了,宛卿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寒酸便寒酸一些吧。”梁氏愤然而去。 董姨娘忧心地问:“姐姐,这样是否会将大夫人得罪狠了?” 三夫人看得明白,老侯爷急着分家就是因为大房,他们没必要走的太近。 “安心,无非是在月例吃食上亏待我们一些罢了,咱们三房不必看她脸上,再说,那套家具你舍得给她?” “自然是不舍的。”董姨娘万分庆幸,当初家人给她选的是三老爷而不是大老爷。 否则她就是有再多的好东西也保不住。 邵芸琅听说这件事后第一反应是去看看自己的私库里有没有整套家具。 前世她是直接一顶小轿抬进王府的,除了傍身的银子和一些衣裳首饰,什么嫁妆也没有。 祖母的东西已经分割完毕,是由三位夫人同时主持的,并未征求她们个人的意见,邵芸琅拿到手的也只是一张清单,还未曾去清点过。 如今梁氏忙着筹备邵宛卿的婚事,她的婚事肯定要延后处理。 而且也不能指望梁氏替她置办妥当,她以后是要自己生活的,还是自己盯着比较稳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邵芸琅也算是知晓生活的人了,花了些时间给自己列了一张嫁妆单子。 到时候家里没有给她置办的她就自己掏钱买了。 紫兰苑的大库房原本一直空着,如今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东西,一进门一股陈年霉味散发出来。 青碧打 开一口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各色布匹,还是上好的锦缎,只是颜色稍显老旧,不适合十几岁的小姑娘。 “赶紧把这些布匹搬出去晒一晒,放久了都有些潮了。” 邵芸琅瞥了一眼,在清单上做了个记号,有些无用的东西,可以卖了换钱。 “姑娘快来看,这一排瓷器真好看啊。”惜月兴奋地喊道,等邵芸琅走过去,她举起一个白底绘着山河图的花瓶说:“姑娘,要不要抱两个回去插花?” 邵芸琅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骂道:“你个没见识的,这个花瓶可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值钱着呢。” 惜月一听是古董,忙轻轻放回架子里,然后指着其他花瓶问:“难道这些都是?” 邵芸琅按着单子上的一一核对,老物件的价值高低起伏不定,祖母的东西说是她占四成,可这四成怎么算也有讲究的。 能送进她库房里的东西肯定都是三位夫人挑剩下的。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不少东西与单子上的对不上,比如纯金五两重的头冠,这里只有一顶镀金五两重的赝品。 前朝大师的名画也是假的,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文盲吗? “这,这,这……还有这件,都拿到外面去,一会儿送去蘅芜院。”邵芸琅将一些“贵重”的赝品挑了出来,准备好好利用一番。 里头品类繁杂,家具也是有的,但只有一套卧室的和一套书房的,勉强够用,也不是什么上等的木头, 不过做工细致,介于好与不好之间。 “大姑娘的那套家具我见过,数量极多,够添置一座院子的,比咱们这好太多,可大夫人还不满意。”惜月嘟囔道。 “若是没让她瞧见四妹妹那套家具便罢了,瞧见了岂有不惦记之理?”这太符合梁氏的性情了,她管家多年,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邵芸琅仔细将家具数目写下来,也用心检查了一番,挑出了两把被虫蛀掉的椅子和一座破损的屏风。 所有东西里,最让她满意的就是首饰盒了,从年轻到上了年纪佩戴的都有,以后能省一大笔钱。 邵芸琅见过无数好东西,如今能入眼的东西着实不多,但从生活保障上来看,这一库房的东西足够她过一辈子了。 最后被挑出来的赝品足足有二十样,且都是好看贵重的东西,显然梁氏也知道这些是假的,才会塞进她的库房。 真是欺人太甚! 邵芸琅带着全部下人将东西大张旗鼓地运送到蘅芜院,一路上顶着下人们好奇的目光。 “二姑娘难道是不满意分给她的东西,想找大夫人理论?” “她一人独占四成,还有何不满意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比起大姑娘,二姑娘已经很可怜了,好不容易有一门体面的亲事,嫁妆却寒酸的很。” “当年老夫人也是十里红妆的,加上这些年存下来的好东西,四成已经非常多了,你一个小丫鬟竟然替人家主子委屈,哪 门子的道理?” 众人想想也对,她们这样的身份,嫁妆无非是几件新衣几床被子,连人家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夫人,二姑娘来了……”丫鬟快步进门汇报。 “让她滚,本夫人没空见她。” 丫鬟期期艾艾地说:“二姑娘她……她带了许多东西过来,似乎……来者不善。” 梁氏正在为邵宛卿的嫁妆发愁,一听这话愤而起身,“反了她了,谁给她的胆子来我这闹事?” 邵芸琅的笑声从外传进来,“母亲别动怒,小丫鬟太不懂事,怎么传话的?” 她一脚迈进门槛,施施然地给梁氏行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其实并无大事,只是今日清点库房发现了一些不知真伪的东西,女儿眼力不好,想请母亲帮忙掌掌眼。” “胡说!你祖母库房里怎么可能会有赝品?”梁氏呵斥道。 邵芸琅委屈地说:“是啊,我也不信祖母眼光如此之差,会将假货收拢进来,可……您自己瞧瞧……” 她拍了拍手,下人们鱼贯将东西抬进来,有大有小,足足占了半个花厅。 她随手拿起那顶金冠,用力往地上一砸,表面的镀金刮掉一层,露出了里面的金属来。 梁氏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拦就被邵芸琅抢先了,“您瞧,这哪里是什么金冠啊,这要是带出去,咱们武侯府会被笑掉大牙的。” 她指着另外一幅古画说:“您再看看这幅画,前朝最有名的赏秋图,乃是 著名的洵阳真人所作,您仔细瞧瞧,这做假也做的太不用心了,印泥都还没干透,这是临时做了来糊弄我的吗?” 第193章 以假换真 邵芸琅每指出一件,都能说出作假的证据,且声音洪亮,蘅芜苑里上上下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蘅芜院的下人从前都瞧不起二姑娘,如今见到她不说毕恭毕敬,也是规规矩矩的。 此时听着她悦耳的声音,只觉得脸颊发热,有种被人打了一巴掌的错觉。 “母亲管家多年,劳苦功高,定然是不会乱动祖母的东西的,就怕是被贪财的下人以假换真,偷拿出去卖了。 庶女嫡谋 第106节 钱财是小,可这些东西都是祖母留下来的,流落在外如何是好?母亲还是赶紧找人调查清楚,看看东西能否追回。” 邵芸琅体贴地给她提了建议:“能进到库房的人不多,不如就从管库房的人查起,对了,以前是谁管着库房的钥匙来着?” 青碧在一旁接口道:“奴婢记得,老夫人在世时是许嬷嬷管库房钥匙的,老夫人走后,库房就交给尹管事家的王娘子保管。” 那尹管事是梁氏最得用的人,也是大房的总管事,他的妻子以前也是梁氏的陪嫁丫鬟,面子比邵芸琅还大。 邵芸琅笑着说:“既然不知是何时被偷换出去的,那就将这二人都喊来对峙,顺便搜查他们家里,这家里家外的摸清了,也就知道答案了。” 青碧又说:“可是许嬷嬷在老夫人离世后不久也病逝了,她一生未嫁,已经没有后人了。” “原来如此啊。”邵芸琅感叹道:“那也就没必要查了吧?母亲,赶紧让人去 报官抓人吧。” 从头到尾,梁氏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这主仆俩就已经一唱一和把她身边人的罪名定死了,还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梁氏这些年管家,自然是动过库房里不少东西的,有些她还回去了,有些被她送人了,只好弄相似的或者假的顶上。 她料定邵芸琅翻不出她的五指山,就算知道有假货也得默默吞下苦果,再不济,自己拿点银子贴补窟窿就是了。 但显然,邵芸琅的胆量比她以为的大多了。 “你们主仆在我这儿唱大戏呢,官府断案还要讲究证据,你们俩空口白牙就要给人定罪不成?”梁氏冷笑。 “母亲息怒,证据不就摆在面前了,东西就是假的,难不成您以为这些假货是祖母眼拙收进来的?又或者,您觉得还有其他嫌疑人?” 邵芸琅摸着下巴想了想,“也对,不能只怀疑监守自盗者,那些能进入库房的也要查,都有谁呢?” 老夫人离世后,所有东西都由大儿媳保管,当时遗言说东西交给老侯爷处置,若老侯爷没有指示,便由孙女们平分。 能进入库房的也就只有大房的人了。 她掰着手指开始数:“赵嬷嬷、李管事、王管事、红缨……太多了,罢了,还是报官吧,查案这种事还是要交给官府的,也正好能挖出家里的蛀虫,免得将来酿出大祸。” “放肆!”梁氏听她自作主张,气到极致,“蘅芜苑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了?东西留下,人滚出去,过几日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邵芸琅也不指望真能撸掉谁,除非祖父出面,否则她也动不了梁氏身边的人。 “既然母亲这么说了,那女儿就放心了,单子给您一份,我那儿还有一份,也会给祖父送一份,等您把东西追回来了再销账。 邵芸琅递给她一张写的清清楚楚的单子,每一样东西是什么样,价值多少都写的一清二楚。 若是要用现银补缺,至少得花费五千两。 邵芸琅似乎并不怕她赖账,贴心地说:“此事不急,母亲近日忙着给大姐姐筹备嫁妆肯定辛苦了,这些东西若是难以追回,便找出那偷窃者,将银子追回来也行。” 梁氏手头上原本银钱不少,但经历过大儿子娶妻,大女儿即将嫁人后,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如今想给邵宛卿置办最体面的嫁妆,满打满算也至少要两万两,哪里舍得拿出五千两给邵芸琅。 她要真财大气粗,也就不会动老夫人库房的主意了。 邵芸琅忽视她难看的脸色,继续说:“不过女儿也想提醒您一句,身边的人再忠心也要有所防备,否则容易被底下的奴才糊弄。”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邵芸琅知道,那尹管事是个爱喝花酒的,在外头还安置了两个外室,后来其中一位与朝中某大臣有染,尹管事为此借用武侯府的名头将那官员打死了。 事情曝光后,满朝文武看武侯府 的眼神都变了。 原来侯府的一个下人都敢杀害朝廷命官,那他们想造反也是轻而易举的。 当时邵宛卿稳坐后位,也无人敢揭发此事,后来还是消息传入邵子瑜耳中后,他面子挂不住,将人送到官府治罪去了。 “哼,管好你自个就行,既然你如此能耐,想来嫁妆也不必我来操心了,我拨两个人手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梁氏给的两个人手其实就是随便从蘅芜院扒拉出来的两个婆子,其中一个还挨过邵芸琅的骂。 这哪里是帮忙,不来拖后腿就行了。 那两人跟着邵芸琅回紫兰苑,一开始还想拿乔,被邵芸琅直接关在柴房一晚上,没吃没喝,第二天放出来时人就老实多了。 府里没有秘密,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下人们有看蘅芜院笑话的,也有同情二姑娘的,而二夫人三夫人则更关心她们女儿分到的东西。 梁氏偷换库房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一天两天,长年累月下来,她自己都未必知道哪些东西是真,哪些东西是假了吧? 邵芸琅随便挑一挑就有二十样假货,那送到二房三房的东西里还真就说不清楚了。 之后几日,二房开始将东西偷偷带出府去找人查验,有些东西不是她们一眼就能辨出真假的,得专业人士掌眼。 多来几次,二夫人也烦躁起来了,抱怨道:“堂堂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眼皮子竟然这么浅,偷换婆母遗物,那梁氏真是穷 疯了。” 邵宛茹拿着自己那份清单,皱着眉头说:“这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假的,咱们这么检验也不是办法,太慢了,带出去的东西还容易遗失。” 第194章 死鸭子嘴硬 二夫人想想也是,问她:“那你怎么想?” “不如全都卖了,换了银钱买新的有用的东西,买东西的人自然会掌眼,就算有假货,咱们再去找大伯母理论不迟。” “方法是好,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大批量往外卖东西,说出去都丢人啊,而且谁知道里头有没有老侯爷在意的东西,万一被他知晓了,他老人家肯定生气。” 邵宛茹倔强地说:“给了我的自然就归我处理,真有这样的东西,祖父肯定已经收起来了。 况且,要是这批东西里头有赝品,将来我带去婆家,被发现了才真的颜面扫地!” 二夫人觉得在理,“那就将那几件有价无市的宝贝挑出来,其余的找人暗暗销售出去,不要声张。” 二房如此,三房就更直接了,董家几位大管事上门送礼,留了小半日,将邵宛妍的那份东西一一查验过一遍,并未发现有以假乱真的情况。 “她也就敢欺负欺负没娘的孩子。”三夫人嘲讽道。 董姨娘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女儿,低声说:“我们宛妍太单纯了,以后去了婆家还不知道会过得如何,二姑娘聪慧隐忍,审时度势,怎么会给自己选了谢家?” “那是她聪明,知道以大嫂的为人不可能给她找个十全十美的,谢家三爷除了身体不好样样都好,谢家将来也会感念她的恩情,余生至少不会无依无靠。” 三夫人只是疑惑一点,“听说她在库房转了 一圈就找出了二十件赝品,许多东西只需要看一眼,这是如何做到的?” 董姨娘笑道:“见得多的人自然就能分辨出真伪。” 董姨娘也有这份眼力,只是她犯不着为了那点东西亲自去验证真假罢了。 不过说完又觉得不可能,二姑娘哪来的机会接触大量珍宝,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身边有能人。 “罢了,等嫁出去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三房给她添一些嫁妆,别让她太难看就是了。” “夫人向来心软又善良,做您的家人真是有福气。”董姨娘拍了一记马屁,三夫人不在意地笑笑。 她看的开自然可以大方,董姨娘的那些小心思在她看来无伤大雅,有人出钱出力帮她管家,何乐而不为呢? 邵芸琅列完嫁妆单子后就开始采购,有些东西需要预订,比如稀有的香露,需要等来年花开了摘下来才能做,还有上好的云锦丝绸等,也要找商家下单排日子。 她第一次体验筹备嫁妆,痛并快乐着,痛的是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心疼啊。 还好公中会替她出五千两,目前还不用动自己的小金库。 武侯府,嫡女出嫁公中出一万两,两间商铺,五百亩良田,庶女出嫁则减半,这是老侯爷一早定下的规矩。 邵芸琅要不是意外得到了老侯爷的喜爱,出嫁时八成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那两个蘅芜院派来的老婆子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二姑娘条理清晰, 什么货该从哪里近,该采买多少都心里有数。 偶尔她们挑出刺来,便会被无情地关进柴房,次数一多,二人就彻底老实了。 反正大夫人也不指望她们做什么,无非是换个地方吃饭罢了。 而且时间待久了,她们便知道紫兰苑内的规矩比蘅芜院还大,无召唤不得入二姑娘卧房与书房,无准许不得出院子,无大事不得请假,在院内不许大声喧哗,分内之事不准推诿,等等。 期间邵宛卿来过紫兰苑一次,送了满满两大箱的东西,都是她库房里整出来不要的,带着施舍的口吻说:“我们姐妹二人都即将出嫁,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给你添妆,虽然都是旧东西,但也都是我没用过的,你放心使用。” 邵芸琅观察着她的脸色,发现她入冬后似乎很少出门走动,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比上次见时萎靡了不少。 “大姐姐可是身体不适?今年冬季格外寒冷,大姐姐出门要穿厚实一点。”邵芸琅关切地说。 “好妹妹,既然咱们都要嫁人了,以后能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以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如何?以后咱们在夫家还要相互扶持才好。”邵宛卿咳嗽了两声,一旁的丫鬟送上热茶,她并不接。 邵芸琅见她带的丫鬟是个生面孔,便问:“姐姐身边的那些丫鬟呢?这么久了怎么一个也未曾看见?” “她们啊……”邵宛卿长叹一口气,“你应该早就听 说了,我已经没了清白之身,她们作为我贴身丫鬟,罪责难逃,被母亲发卖出去了。” “是发卖了还是处死了?”邵芸琅故意问道。 邵宛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二妹妹一定要在今日说这样的话吗?看来你并不想与我握手言和。” “我只是好奇,姐姐不想说就算了,我猜你也不知情。”邵芸琅怎么可能和她握手言和,上辈子不可能,这辈子也不可能。 她又刺激邵宛卿说:“我听到了一点消息,比如说……母亲曾经派人外出买过堕胎药,” “你……”邵宛卿没料到连这么隐秘的私事她都能打听到,心中又羞又怒,眼神发狠,“妹妹知道的也太多了一些,多管闲事的人大多不长命,还是你想与你那病秧子未婚夫做一对短命夫妻?” “能生同衾死同穴也是一件美事啊,与我未婚夫做一对短命鸳鸯有何不可?倒是姐姐你,还未过门,不知道以后要与多少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知道,死后能否与自己的丈夫同葬,哎,漫长的岁月可真折磨人啊。” 邵芸琅一副欠揍的表情,邵宛卿恨不得抓花她的脸,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明明已经低落尘埃,可她非但没有焦虑不安,反而洋洋自得,她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死鸭子嘴硬,等你独守空房也就能 明白,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是多么可悲。” 第195章 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男人的命根子也一样,姐姐现在是快活了,但谁知道能快活多久呢? 哦,差点忘了,明日好像就是宁侧妃入府的日子了,姐姐你要送贺礼吗?啧啧,那明日,大姐夫就要抱着别的女人睡了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拿你和宁姑娘做比较。” 这句话太毒了,邵宛卿光是想象那样的画面就恶心的不行,瞬间觉得自己嫁入皇家也不香了。 庶女嫡谋 第107节 不过她不会上邵芸琅的当,她的嘴巴一直很厉害,最能用语言击中自己内心最致命的部分,也是自己犯贱,竟然会以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她撂下一句狠话,“二妹妹将来在谢家过得不好,可别腆着脸来求我,如果那病秧子命够硬,到时候我不介意送几个女人给她,让你也尝尝当正室夫人的滋味。” “那我就先替他谢谢姐姐了,多几个女人伺候他也挺好的,也能让我轻松一些,记得送漂亮知趣一些的,否则我怕他不喜欢。” 邵芸琅成功气走了邵宛卿,身心舒畅,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派人去打听打听尹总管的事情,尤其是私生活方面的,这颗毒瘤先拔了才好。” 惜月如今负责与外头互通消息,记下后当天就出府传话去了。 有了郑管事他们,邵芸琅要打探消息方便多了,所以才知道了梁氏买堕胎药和淮王送信的事情。 周晁文确实怀疑过,因为他也查到了梁氏 买药的事情,再结合之前收到的消息,自然认定了邵宛卿私自堕胎的消息。 这本也没错,未婚生子在哪都是让人唾弃的事情,尤其他刚封为亲王,如果现在爆出他与邵宛卿未婚先有子,光弹劾的奏折就能淹没他。 到时候,武侯府为了名声未必肯将邵宛卿嫁给他,反而得不偿失。 道理他都懂,如果让他做决定也是这样的结局,可他就是不舒服,邵家瞒着他私自堕胎,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到了纳宁氏进门这一天,淮王府喜气洋洋,办得极为隆重,与正经娶妻没两样。 而且这位侧妃还是先入府的,在正妃未进门之前,她可以掌管府里中馈,那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如果运气好先怀上孩子,那就是淮王的长子了,将来未必就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 何况宁家也不是普通人家,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因此特意来喝喜酒巴结宁氏的人也不少,邵宛卿这一年名声不如以前,也有人觉得她名不副实,宁氏气质与她相近,清高自傲,不怎么与京城贵女来往,反而却很受贵女追捧。 外边锣鼓喧天,武侯府内安安静静,卿水阁自从换了下人后就格外冷清,邵宛卿连个能说话解闷的丫鬟都没有,渐渐的人越发憔悴了。 梁氏总是宽慰她,“只要嫁进门就好了,什么都会是你的,你想要的丫鬟也可以给你,除了春熙,她 胆子太大,对你也不够忠心,我倒时候把海棠和杜鹃给你,嫁妆也一定比宁氏多得多,你放心好了。” 这话并不能起到宽慰作用,邵宛卿的心病并不在此,一场风寒袭来,邵宛卿病倒了,直到过年也还躺在床上,人清减了许多。 邵芸琅的嫁妆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喜服她自己绣,谢府的聘礼中有一顶非常漂亮的花冠,肯定是为她准备的。 年节前一日,邵芸琅拿着账单去找梁氏,“母亲您过目,这是采买嫁妆的账本,缺口还有四千八百二十七两,那二十七两我就用自己的积蓄填了,您看,这四千八百两是否让账房去结算一下?” 梁氏乍一听到这数字,眼冒金星,账本看也不看摔回给她,“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的嫁妆公中只出五千两,谁允许你私自多买东西了?” 邵芸琅笑了笑,将账本翻开,一页一页地念给她听。 不过梁氏哪有这耐心听她念,烦躁地说:“赶紧把多余的东西退了,没那个命就别张那么大的口,你也配吗?” 邵芸琅叹气道:“我自然知道自己拥有多少东西,不过您是不是忘了,之前您还欠我二十件珍品呢,您把那些物件找回来了吗?赃款追回来了吗? 要不您把那些东西还给我,我卖了抵债也是可以的,反正祖母的东西里也有不少是我用不上的,卖了换成嫁妆一举两得。” 见梁氏不肯说话,邵 芸琅便知道她想赖账,可她今日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岂能容她赖账。 “母亲是没空查吗?正好,我已经报官了,不如就让官府来查吧。” “笑话,你当官府是为你开设的,这都二十九了,官府早封印了。” “是啊,为了让官府重新开印,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还好,谁让我有个未婚夫是首辅家的嫡子呢,他的面子还是管用的。”邵芸琅笑容甜美,声音也轻柔,可说出口的话就不那么友善了。 “母亲别怕,他们也不会大动干戈地查,证据我都收集好了,要先给您过目一下吗?” “什么证据?”梁氏这下才真正怕了起来,大过年的,这丑事如果传扬出去,她也没脸见人了。 “自然是有人监守自盗的证据,您瞧瞧,尹总管这些年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可贪墨了不少呢。 每年收的孝敬,外人给的人情礼,还有借着武侯府的名头在外头侵占田产,强取豪夺,还有两名外室,一人住一套三进的大宅子,出去一提武侯府的尹总管,没人不晓得的,可威风了。 女儿帮您算了算,他这些年贪墨的钱财就有大几千两了,花用了一些,剩下的这些田产房产商铺,加起来绝对够还钱的。” 邵芸琅就等着看梁氏如何抉择了,是舍弃她信任的大总管,还是自己拿私房钱贴补,不管是哪种,她这个年都别想好过了。 屋里的漏刻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邵芸 琅脸上笑容不变,托着账本的手也很稳,可梁氏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凉意。 第196章 心慌 “咦,怎么这么热闹?芸娘也在啊,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二夫人带着邵宛茹走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串丫鬟。 邵宛茹走到邵芸琅身旁,见她手里拿着一叠东西,好奇地张望着。 二夫人先与大夫人说完话,才转过来对邵芸琅说:“芸娘绣技最好了,我想麻烦你帮二婶绣一副观音像,也不知你有没有空。” 邵芸琅当然没空,为难地说:“二婶也知我近来忙于筹备嫁妆,观音像又大又复杂,没有两三个月绣不好,恐怕要让二婶失望了。” “这样啊,时间上倒是充裕,只需要在明年四月浴佛节前绣好就行,你放心,你手头上的事情二婶帮你办了,你安心绣即可。” 这买卖乍一听很划算,有个长辈出面,邵芸琅有些不方便做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是邵芸琅现在是万万不可能花几个月时间去绣东西的,还是无利可图的东西。 “我知道二婶是好意,想帮我,不过我这回是真没空,冷梅园那边的课也停了,除了嫁妆,我还得亲手绣嫁衣,林林总总好多绣活等着我呢。 就是时间上来得及,我这双眼睛也受不住,真是对不住二婶了,不如您请绣房的绣娘帮忙绣可好?” 二夫人要是看得上绣娘的技术也就不会来找她了,本以为这个庶女会满心欢喜地答应,没想到被女儿说中了。 如今的邵芸琅,可不是那个毫无主见,随便指派的庶女了。 无非是 仰仗着自己找了一门好亲事,这人还没出嫁,尾巴已经先翘到天上去了。 二夫人面子上挂不住,生硬地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拉着邵宛茹离开了。 梁氏被这一打岔,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冷声说:“你的证据先留在这里,我会好好查一查尹总管的,如果事情为真,定不轻饶。” 邵芸琅一眼就看穿她的小把戏,梁氏顺风顺水惯了,总以为这些小手段就能压制她。 “母亲当然要查,不过我看您也挺忙的,这份证据我已经呈报京兆府了,想必那边很快就有结果了。” “你这是先斩后奏,真以为我拿你没辙了?” “母亲别这么说,女儿费心费力做这些,不也是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吗?您看看您的脸和头发,这短短半年,老了十岁不止,白头发都长满了,有时间不如好好养生,何必为了小人物亏待自己?” 邵芸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梁氏怒气横生,邵芸琅知道差不多了,不敢继续刺激她,“您也不用谢我,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您先忙着,等明日女儿再来看结果。” 她行了礼转身就走,梁氏在她身后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她有今日,邵芸琅至少得付一大半的责任。 赵嬷嬷让人打扫干净,然后捡起地上的纸张,一页一页看过去,有些事情她心里有数。 大家都是伺候夫人多年的,彼此之间了解的很, 尤其是尹总管的妻子,曾经和赵嬷嬷还是好姐妹。 不过那二人确实越来越放肆,也就夫人不知情。 “其他还好说,这两套三进的宅子,尹总管用来安置外室,恐怕不太妥当。”赵嬷嬷一直知道尹总管花心,王翠翠为了这件事跟她哭过无数回,没想到他竟然连外室都有两个。 “当然不妥当,他一个奴才,过得竟然比当官老爷还威风,还快活,他哪来这么大的脸?” “那您的意思……真要将尹总管交出去?” “呸!那贱种打的一手好算盘,不仅能砍断我的左膀右臂,还能拿回那五千两,一举双得,你说她怎么这么会算计?” 赵嬷嬷也知道二姑娘是个精明人,但这回这件事实在做的漂亮,这些证据可不是那么容易收集到的。 “您说,她会不会是请谢家三爷帮她搜集的证据,否则她一个闺阁千金,哪来的人脉做这些?” 梁氏觉得可能性很大,难怪邵芸琅会同意这门亲事,说不定二人早就心意相通了。 “她的婚期不是还没定吗,估计正月里谢家就会来请期了,到时候定个早早的日子,赶紧将她嫁出去,免得看着心烦。” 邵芸琅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谢渊寿命有限,她能赔他的日子太短了,能多一天是一天。 谢渊入冬后身体也是反反复复,大部分时候都在府里休养,天气太冷,家里已经不允许他住山上了。 而且谢老夫人的身体也每况 愈下,母子二人心知肚明,只是不知谁会走在前头。 也因为此,谢首辅后悔给幼子谈论婚事了,若是他挨不到成亲那日,平白耽误了人家。 “你若真喜欢那姑娘,不妨多请她上门做客,多说说话,免得成天无所事事。”谢首辅对妻子说道。 “死老头不懂规矩,谈婚论嫁的男女在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 “规矩是人定的,咱们想怎样就怎样,那丫头心灵剔透,很有些口才,你一高兴也许就好了。” 谢老夫人边咳边笑,“这是歪理,只听过情人之间的相处能治愈病痛,我这婆媳之间还能有这效果?” “那就让她和久安多说说话,总归能好一个是一个。”谢首辅神情落寞,握住老妻的手说:“这回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我心慌啊。” “那我去下帖子请她春节来玩吧,不知道邵家能不能答应。” 提起邵家,谢首辅脸色沉了下来,“东辽进犯,东北局势不稳,杨振天领着众将士奋力抗敌了两月,急报一封接一封地送来,要求援军,要求粮草。 可户部邵承德却以军需要供西北军为借口,竟然驳回了杨振天的请求,至于援军,兵部也只打发了抚顺当地三千驻军去驰援,杯水车薪。” “杨老太也病倒了,急的,哎,她一辈子牵挂着丈夫和孩子,如今连孙儿都在边关,我要是她,早扛不住了。” “不,在那个位置更得扛得住,要是她不 在了,京城镇国大将军府可能就没了。” “这话怎么说的?” 谢首辅日日伴驾,自然很明白皇帝的心思,虽然未必知道皇帝的所有安排,可他对杨家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次对战东辽,能赢最好,若是输了,恐怕杨家危矣。 中秋节快乐! 庶女嫡谋 第108节 第197章 噩耗 大年三十,除祟迎新。 尹总管一早从外头回来就被侍卫按住了,绑了手脚塞了嘴巴丢进柴房里关着。 梁氏怕邵芸琅会在今日将这件丑事推到大家面前,干脆做出姿态将人绑了,也好安她的心。 至于后面该怎么处置,她还得好好思量思量。 “又过一年了,咱们家有女孩要出嫁,有婴儿要降生,迎来送往,都是喜事,来,干一杯。”老侯爷这几个月深居简出,只在年夜饭时露了个面。 他话不多,情绪看着也不高,大家都以为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近来常常做噩梦,梦到杨家被灭族,梦到邵家倾覆,夜夜不能安息。 邵芸琅曾经问过他,是否会对杨家伸出援助之手,当时他犹豫了。 但到了今天,他颇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邵宛卿瘦了很多,大过年的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连发簪都没一支,瞧着跟谁家的小寡妇似的,惹怒了老侯爷。 “我还没死呢,大丫头这是给谁服丧?你母亲给你置办的嫁妆都能绕京城一圈了,你这般素净,那些东西还有何用?” 邵宛卿缓缓站起身,盈盈一拜,歉然道:“祖父息怒,宛卿近来卧病在床,也没心思打扮,碍了您老人家的眼,是孙女的不是。” 老侯爷摇头叹气,“气话!从前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大度的,没想到竟然会钻进牛角尖里。 日子都是靠人努力过下去的,自怨自艾有何用? 你是我武侯府嫡长孙女,只要侯府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辱你! 等这个家倒了你再来哭不迟,现在就应该高高兴兴地备嫁,你瞧二丫头,她的夫家比你如何?你看她哭了吗?” 邵芸琅被点名,不情愿地反驳:“祖父,您今天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专挑不好听的话说,难道是因为我们要出嫁了所以伤心所致?” “哼!看着家里如花似玉的孙女去别人家受苦受累,我自然伤心,罢了,我先回房了,你们继续吃。”老侯爷连晚膳都没用完就先离开了,谁都看得出来他沉重的心情。 梁氏矛头直指邵芸琅,教训道:“芸娘也真是的,这大过年的,怎么能顶撞你祖父,他训你,你听着应着就是了,看把你祖父都气走了。” 邵承德也冷冷瞥了二女儿一眼,似乎许久没正眼看过这个女儿,此时她坐在邵宛卿身旁,一个素面朝天,一个妆容齐整,容貌气质上竟然赛过了大女儿。 他生气地说:“你们俩都回去好好反省,家规抄两遍,越大越不懂事。” 邵芸琅乖巧地应下,抄书对她来说不算惩罚,而且这回还有人陪着她抄。 三老爷放下筷子说:“我去看看父亲,他一直很看得开,近来也不知怎的了。”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邵芸琅会接了一句:“北方战事,祖父乃是将军,最懂战场的残酷,这样阖家团圆的场景或许让他老人家想到从前了吧。” 提起战 事,谁都没法好好吃饭了,邵承德更是心虚,而且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二女儿轻蔑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让他更加不自在。 梁氏重重拍了下桌子,斥责道:“大好的日子,你这张嘴能不能闭上?不想吃就滚回去!” 邵芸琅确实没什么好心情,因为今早她接到传讯,杨钺在大过年出城了,去向不明。 但很快,就有下人跑进来,一脸惊慌失措地说:“各位主子,刚才有八百里加急军情送入宫中,东北大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杨将军战死,杨蹇少将军率五百骑兵追击敌军,下落不明,杨家其余少将军也个个负伤,但他们不顾军令领着三千自卫军出塞寻仇,留下一封血书,不保此仇誓不为人!” “啊……”邵宛妍失声惊呼道:“杨将军战死了?” 邵宛茹更是泪如雨下,抱着母亲痛哭起来:“娘,我爹他会没事吧?他一定会一直平平安安的!” 推己及人,邵宛茹一想到自己哪一天听到父亲的噩耗,一定会痛彻心扉。 她最大的依仗就是有个大将军的父亲,如果他没了,她就算高嫁也会没底气在夫家立足。 可战场上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西凉可是比东辽更勇猛残忍的国家。 邵芸琅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手脚冰凉,她不知道这些是杨钺的布置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杨钺今早出城是否就是先一步得到 消息了呢? 他做了那么多事,准备了那么久,如果还是得到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他能受得了吗? “二姐姐……二姐姐……”邵宛妍在她耳边呼唤,邵芸琅朝她看去,听到她问:“二姐姐在想什么?你也哭了。” 邵芸琅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眼睛,果然,眼角湿润,她竟然哭了。 当初被亲孙子害死时她都没掉一滴眼泪。 “我……我看三妹妹哭的伤心,不免被感染了。”确实,邵宛茹哭得太惨,二夫人也受不住哭起来了,其余人也都心情沉重。 这个年夜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早早散场,邵芸琅跑回紫兰苑,催促惜月出府一趟。 “去铺子那看看郑管事他们还在不在,如果有在,问清楚杨钺在哪,说我要见他一面,如果都不在,就让孙小福去杨府传话,等杨钺回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惜月焦急地问:“这事是真的吗?怎么会如此突然?杨家军可是战无不胜的。” “问我也不知道,快去吧,我等你消息。”邵芸琅在家里焦急等待,顺便也让青碧他们去外院打探消息,看看信使还有带什么话回来。 “老侯爷进宫了。”青碧很快回来告诉邵芸琅。 “是皇上来人宣召,还是祖父主动进宫的?” “是宫里来人了,不仅宣了老侯爷,还有大老爷也去了,听说一连宣了十几位大臣进宫。” 邵芸琅冷笑:“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他满不满意。” 青碧听不懂她的话,她知道姑娘似乎在做一件很隐蔽的事情,平时传话都交给惜月,自从那件事后,她感觉二姑娘没有那么信任她了。 第198章 你是来寻我的 “你去休息吧,给你放三天假,在家好好陪陪家人。”邵芸琅对青碧说道。 青碧摇头,“姑娘,我是府里的家生子,要见父母家人很容易的,不用特意给我放假,您已经让徐嬷嬷回去过年了,身边人太少也不成。” “你放心,这个春节大家都不好过,我也不出门,不用那么多人守着。”邵芸琅打了个哈欠说:“服侍我睡下,你就回去吧。” 青碧高兴地应了一声,今年她兄长娶媳妇,这个年也格外有意义。 她打来热水服侍邵芸琅洗漱,等她躺下才离开紫兰苑。 邵芸琅在她离开后又起来,换上一套普通的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灰扑扑的旧斗篷,围上围巾,打开门悄悄走出去。 今夜武侯府守卫不会太多,她专挑小路走,很快就到了后门。 后门的守门人喝了点酒醉倒了,靠在墙角呼呼大睡,邵芸琅从他面前走过去,打开门钻了出去。 站在巷子口,邵芸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人,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冲动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就感觉浑身不舒服,满心不安,今夜根本不可能睡着,不如出来透透气。 除夕之夜解除宵禁,街上还是有不少人走动,不过大多数是喝得醉醺醺的男子。 邵芸琅虽然全身裹得严实,但还能看出是女子形态,偶尔有醉鬼色眯眯地盯着她,被她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吓跑了。 “真惨啊,杨将军为国戍边几十年, 带着妻儿常年不能归家,最后却还是免不了马革裹尸的下场。” “哎,将士守国门,马革裹尸是宿命也是功勋,杨家一代又一代的将领死在沙场上,下一个也不知道轮到谁。” “听说朝廷上有人提出要治少将军违反军令之罪,你说这**臣天天只会勾心斗角,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竟然要为难几个孩子,实在可恶!” “哼,这一定是那些文官们玩的把戏,有本事让他们自己上战场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少将军们何错之有?何况他们只带走了自卫军……” 邵芸琅坐下来点了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边吃边听客人聊天。 虽然他们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但听他们为杨家不值,也让邵芸琅心情好过些。 邵芸琅吃完的东西才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只要脱下手指上的一枚金戒指递给那商贩。 “这……姑娘,咱小本生意,这也找不开啊。” 邵芸琅指着一旁栓着的驴车说:“加上这辆驴车够吗?” “好好好,您要去拿去,不过……您会赶车吗?” 邵芸琅当然不会,但是看得多了,感觉也不是很难,而且驴子走得慢,不像马那样危险。 “我会。”她信誓旦旦地说,然后坐上驴车,赶着驴子出城去,路上差点撞倒了不少摊子,还好人家都避得快。 出城时,正值烟花腾空,邵芸琅回头,瞧见皇宫外烟花璀璨,竟比往年更绚烂。 她自言自语道: “周室皇朝恐怕气数已尽,竟如此卑劣!” 她出城后径直去青云观,路她还记得,驴车前挂着一盏灯笼照明,走得非常慢,直到三更天她才到达了谢渊在山里的住处。 冬季的山林冷寂的很,邵芸琅将驴车挺好,提着灯笼走下来,换做胆小一些的姑娘肯定腿都软了。 她没听到一点声音,也没看到屋里有光亮,今天这样的日子,谢渊肯定也回府过年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来看看。 她上前敲门,门后很快传来询问声:“是谁?” 邵芸琅认得出这声音,是谢渊在这里住时,照顾他的老仆。 “我是邵芸琅,老伯能否开下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那老仆提着灯笼仔细照了照,发现是一位美貌的女子,抖索着问:“姑娘,您是人是鬼?” 邵芸琅闻到了酒味,笑着问:“你难道不知道自家公子要娶妻了吗?” “知道啊。” “我就是。” “您是……您是三夫人?哎哎,您这大半夜的怎会来此?三爷在谢府,好久没回来过了。” 邵芸琅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可她人已经上山来了,总不能让她再驾着驴车下山吧? “我……能否借宿一宿?等天亮了再下山。” “这……”老仆回头望了一眼,不等他回答,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毕老,让她进来吧。” 庶女嫡谋 第109节 邵芸琅眼底喜色一闪而过,大步走进去,高声问:“杨钺,是你在这里吗?” 杨钺 从谢渊的书房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看她,就这么站着不说话,两人隔空对望,虽然连五官都看不清,却都能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杨钺心跳如鼓,低声问:“你是来寻我的?” 邵芸琅摇摇头,走过去说:“我还以为你会冲动跑到北地去了。” 杨钺抬头望着满是星星的夜空,思念之情涌了上来,“我也想啊,可我怎么能去?怎么敢去啊?我一离开京城,上头那位肯定会趁机发难。” “进去说话吧。”邵芸琅提着灯笼进书房,把屋里的灯都点亮,这才看清了杨钺的样子。 他穿着单薄,脚下一双布鞋,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过了。 她故意不提这件事,问他:“这种时候,你躲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就不怕你祖母在家中伤心难过?” 杨钺低声笑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抬着头,“我不敢回去,我怕看到祖母悲痛欲绝的模样会忍不住将实情告诉她,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至少今夜不行。” 邵芸琅暗暗松了口气,“这么说,你爹没死?” “其实我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我和大哥商量好的,一有意外情况就先弄个死局,让父亲假死,他再借口为父报仇,带着弟弟们离开军营,但你也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再好的布局也有意外,我……我不安心。” 邵芸琅明白他的心情,他怕自己做了那么多最后却没能逃过命运。 邵芸琅将斗篷 的帽子摘下,围巾解开,露出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她不需要安慰杨钺,他们都是理性的人。 第199章 你真冷漠 等过了一会儿,杨钺心绪平复一些,转头盯着邵芸琅问:“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一个人就敢从武侯府跑出来,驾着一辆驴车跑出城,甚至上了这青云山,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邵芸琅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说说,驴车是怎么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拿金戒指换的,没带荷包。” 杨钺叹了口气,解下腰带上的荷包丢给她,“拿着,就当是给你的压岁钱。” 邵芸琅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发现金子银子还挺多,她拿了几颗碎银,然后将其余的还给他。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收你压岁钱算什么?”邵芸琅坐到软塌上,抱着一个软枕,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杨钺打趣道:“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偷跑出来,有没有想过明天要怎么回去?或者我趁着天还没亮把你送回去吧,要是被抓住了,呵呵……你的亲事可能就完了。” “我不急,惜月会替我做好掩护,祖父进宫了,大家不会有空管我的。” “那你猜,如果谢渊知道我和你……我俩,在他的地方,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啧,听听,你觉得合适吗?” 邵芸琅把抱枕砸向他,冷哼道:“那我走?” 杨钺笑了一声,一整天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他太需要有人陪着了,可他却不知道该找谁。 谢渊身体一直不太好,杨钺不太会拿这些事情去烦他 而他其他的朋友大多没有交心的。 算来算去的,竟然只有一个邵芸琅能与他分享秘密。 而那么巧,邵芸琅竟然会在这样的夜里出现在他面前,如天降神灵,让他怎能不心动啊? 他捂住双眼,低声说:“你这样跑出来找我,就算不被家里人知道,谢渊哥肯定也会知道的,你就不怕他在意?” 邵芸琅不是很能理解他关注的点,“你都这样了,谢渊为何会在意我来找你?而且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就不怕我会因为你太好对你日久生情?” 邵芸琅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在夸我?不过你要喜欢我是你的事情,少年慕艾,你无非是与我见得次数多了,没接触过其他女孩罢了。” “你真冷漠。”杨钺就知道,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想听的话。 邵芸琅开解道:“你不必在意这些,情爱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有最好,没有也无妨,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像你,如果杨家顺利度过难关,你是否会欣喜若狂?” “自然。” “那是不是比你所谓的喜欢更值得付出心血与精力?”邵芸琅从未喜欢过谁,真正能让她放在眼里的男性也不多。 那些为了感情连自己都舍弃的女子在她看来格外愚蠢,她不喜欢蠢人。 “你从前可以为了保家卫国付出一切,如今可以选一条更宽更远的路去走,即使不从军,你也可以做其他的。” 杨钺靠过去好奇 地问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上战场是为了什么百姓安危、王朝稳固?” “难道不是?” “呵!”杨钺冷笑,眉目间一股戾气闪过,“我可不是圣人,虽说上了战场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当我当初远赴边关不是为了赎罪,更不是为了国家百姓,而是为了查明真相。 当年我在京城时只能查出他们构陷我父兄的证据,却始终查不出父兄的死因,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带着满腔恨意从军,自然是想为他们报仇雪恨的,当然,东辽也是敌人之一,我屠过东辽无辜的百姓,杀过手无寸铁的平民,也害死过忠臣良将,这样你还以为我是个大义之人吗?” 邵芸琅听完无动于衷,举起自己的手问:“你是要与我比谁手上沾染的鲜血更多吗?” 杨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捶着桌子笑道:“也对,我竟然忘了你是那个冷血暴政的太皇太后!” “胡说!我何曾有过暴政?” “反正民间传的听难听的,坏事都是你干的,好事都是那些当官的干的,你高高在上,却也只能看到片面的东西,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看不清。” 邵芸琅发现自己是出来找罪受的,她根本就不该同情杨钺。 青云山上冷冷清清,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两个人独处一间书房,想说的话也能尽情说,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 邵芸琅问他塞外风光,杨钺 便说起了当年在边塞的过往,能被他记在心里的都是刻骨铭心的事情,格外动人。 鸡鸣声起,天光乍现。 邵芸琅眼皮子一睁一闭,差点睡了过去。 杨钺出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大过年的,他连新衣都未换,等回家就得换上孝服了。 父亲过世,他要服三年大丧,三年后,邵芸琅就是彻彻底底的寡妇了。 “我已经派人去西南寻找你说的那位神医,如果能寻到,也许能让谢渊哥多活几年。” 邵芸琅睁开眼,神色从茫然到清醒,说:“有时,命数乃是天定的,我已有心理准备,不会难过的。” 杨钺心道:现在的你自然不会难过,但等你真正爱上他,就会发现阴阳永隔之痛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走吧,我送你下山。”杨钺赶着驴车把邵芸琅送进城,城门口宋七正等着他。 他让宋七送邵芸琅回府,自己慢慢走回将军府。 一路上,行人低头避让,没人敢直视杨钺的眼睛,有人自发地换上麻布衣为亡者默哀,也有人在路边烧纸钱为大将军祭奠。 百姓尚且如此,可享受着高官厚禄的朝臣却依旧在狂欢,昨夜的烟花甚至比往年更加喜庆绚烂。 杨钺停在一个烧纸钱的老伯面前,蹲下来拨弄了一下火盆,问:“您这是为谁烧的纸钱?” 那老伯老眼昏花,认不出杨钺,悲戚地说:“为了咱们的杨大将军啊,听说他战 死啦。” “哦,那您伤心难过吗?” 老伯抹着眼泪说:“天下百姓谁不难过呢?做人要懂得感恩,杨家历代镇守边关,才有我们的安稳生活,如今他为国战死,我烧几张纸钱又算什么?” 第200章 回府 “我帮您一起烧吧。”杨钺将黄纸丢进火盆里,火苗窜了起来,**了他的双眼,泪水滴落下来。 那老伯见状,感慨道:“年轻人,你是个有心的,比街上那些成日高呼朝政不明的书生强多了。” “不,我只是……被烟熏了眼睛。” 烧完纸,杨钺继续往前走,靠近将军府时已经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声了,整座将军府笼罩在阴霾下,让人不敢靠近。 府外聚集了许多百姓,跪在地上一起哭灵,其实灵堂都还未摆好,这时候哭便是真的哭了。 “呀,是杨小爷回来了……” 将军府的下人正忙着挂白布白灯笼,看到杨钺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六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您去哪儿了啊,府里……” “六郎快进去看看老夫人吧,老夫人晕倒了……” 杨钺沉着脸跑进府里,入眼全是白,天空飘着雪,可是雪的白又如何比得上这些白布刺眼。 他闭了闭眼,看见两名太医背着药箱从祖母院子里匆匆跑出来。 他拦下人问:“我祖母如何了?” “启禀小杨大人,老夫人……哎……” 杨钺心下一咯噔,难道因为他的错害祖母……他焦急地大吼:“把话说清楚!” “是是,老夫人气急攻心,悲伤过度,昏厥了过去,人刚醒,我们本想给老夫人仔细号脉,才好开方子,可是老夫人不配合,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太医安慰杨钺说:“小杨大人放心, 老夫人虽然身体不适,但也无性命之忧,只是她年纪大了,万万不可再多思多虑啊,要放平心态,切忌大喜大悲。” 杨钺惨笑道:“您老人家若是死了儿子能不悲痛吗?” 两位太医赶紧低头道歉,杨钺也不理他们,由着他们进宫复命。 老夫人的门外站着不少人,辛梓墨带着两个孩子也在,看到杨钺忍不住哭出声:“六郎,你这一天一夜上哪儿去了?父亲……父亲为国捐躯了!” 杨钺抬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上前抱了一下两个孩子,低声说:“大嫂把孩子打回去吧,后面的事情还很多,别冻病了,祖母这边有我。” 庶女嫡谋 第110节 “六郎啊,我担心你大哥他们,还有母亲,她一定非常难过,我想回去,这两个孩子就留在府里,拜托你多照应了。” 杨钺也知道阻拦不住,点头说:“好。” 杨钺推开门进屋,屋里所有的门窗紧闭,连一盏灯都没点,天色昏沉,就犹如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沉闷压抑。 杨钺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跪下,握着祖母冰冷的手,低声呼唤:“祖母,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却没有说话。 杨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祖母放心,爹没死,这是假消息,您一定要养好身体,将来好与父亲团聚。” 老人家迷蒙的双眼骤然亮了起来,歪头看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问:“你是故意骗我的吧?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呢。” 杨钺想起上辈子祖母听到噩耗时崩溃的情形,那样巨大的打击下,她老人也没倒下,为了自己与杨家的声誉,硬是挺过来了。 当时如果不是祖母还在,杨钺也许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 “我没骗你,真的,我发誓,我一早就察觉到了皇帝要对付杨家,从一年前我就开始准备了。 您不是一直问三哥之前去哪了吗?他去了一个秘密的海岛,那是我给家人找的退路,假死脱身也是事先定好的,包括几位哥哥逃离军营,都在计划之中。” 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前面的话还有几分真,可后面这句我是不信的,你的几位兄长都是忠君爱国的人,不可能轻易逃离军营的,即使头顶上压着一把刀也不可能。” 杨钺笑了起来,“您真聪明,好吧,后面那句是我自己加的,我原本想先让父亲脱身,几个哥哥年纪轻轻,皇帝忌惮不深,也许看在父亲战死的份上会放过他们,所以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集体离开军营。 不过您不用担心,大哥他们文武双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最重要的是您,要是他们知道我连您都照顾不好,会打我的。” “你个臭小子确实该打,这么大的事情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杨钺苦笑道:“因为我知道,皇帝一定会密切关注咱们家,今天两位太医如果没带回去他想要的结果,他会怀疑的。 ” 老夫人扶着杨钺的手坐起来,人看起来精神多了,“他轻忽朝政,没想到在玩弄权术上还是如此精通,一辈子改不掉的秉性。” 杨钺靠在祖母腿上,冷静地说:“皇帝不仁,我们家也不用顾虑太多,父亲也不是愚忠之辈,咱们等等他的消息,看看他老人家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情。” 老夫人抚摸着孙儿的头发,惊喜地说:“我的六郎越来越能干了,你爹娘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邵芸琅回府的时候后门已经换了一个看门人,开门瞧见她走进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邵芸琅从他面前走过,小声说:“就当没看到我,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完丢给他一锭银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二姑娘,您什么时候出去的?”那门房追上来问。 “哦,就在你们交接班的时候,我出去买了几个胡饼。”邵芸琅将食物的袋子给他看。 “您怎么自己去买了?” “大年初一,我给下人们放假了,突然想吃胡饼,就去街口买了几个,不信你可以去街口那个摊子上问问。” “不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一个姑娘家……” 邵芸琅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一点小事而已,不打紧的,下雪了,我回去了。” 惜月和墨香一夜未睡,一个在门口等着,一个在院子里安排丫鬟干活,只说姑娘还未起身。 瞧见邵芸琅走进来,惜月立即护着 她进屋,门一关,整个人滑坐在地上,哀怨地看着邵芸琅。 “姑娘,您吓死奴婢了!” 第201章 节哀 邵芸琅换好衣服,看她还坐在地上,忍不住打趣道:“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了,怎么还吓成这样?……祖父他们回来了吗?” 惜月爬起来说:“没有,不过老侯爷派人回来取了一样东西进宫,奴婢不知道是什么。” “嗯,弄点吃的来,吃完该去祠堂祭祖了。”大年初一是祭祖的日子,不过今天两位男主子都不在,不知道会不会改期。 等邵芸琅吃完早点,蘅芜院那边派丫鬟来通知她,说是宫里有事,老侯爷和大老爷没空,今年的祭祖由三老爷带着大少爷完成,女眷们都到祠堂外候着。 邵芸琅打了个哈欠,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束才带着丫鬟去祠堂。 祠堂她最熟悉了,曾经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会在这里度过,邵家的族谱她也倒背如流。 邵宛卿今日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稍作打扮,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只是身上有股让人说不清的气息,似乎是懒得掩藏自己的真性情了。 两姐妹一见面,互相行了礼,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四目相对,邵芸琅终于知道她哪里不一样了。 是眼神,她看人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前世坐上后位时,那种睥睨一切,大权在握的自信感。 这一夜她到底想了什么,竟然一夜之间奠定了这强大的自信心。 “姐姐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邵芸琅恭维道。 “拜你所赐。” “那你应该谢谢我,毕竟都要当王妃的人了,还太端着也 不好,仙气又不能当饭吃。” 邵宛卿唇角划开一抹微笑,微微抬着下巴,冷漠地说:“杨家要完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呢?” “杨家完了,我武侯府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还是说四皇子……哦不,淮王殿下就想要这样的结果?” “果然胳膊肘往外拐,可惜啊,你亲事已定,嫁不成心上人了,不过等谢渊死后,你倒是可以与杨钺再续前缘,到时候他自身难保,应该不会嫌弃你。” 邵芸琅眨了眨眼睛,以为她知道自己昨夜出去的事情了,面上不露分毫情绪,反问她:“我为何要嫁杨钺?杨家未婚男子好几个呢,我到时候好好挑一挑。” 邵芸琅冷哼一声,不再与她说话。 邵芸琅心下思量,她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了,还是全靠自己猜测? 祭祖仪式维持了整整半天,对女眷来说无聊又漫长,她们只能站在祠堂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腿都站麻了。 到了午时,老侯爷回来了,是被人抬回来的,身边还跟着一名太医。 全家人围了上去,关怀备至,老侯爷精神不济,摆摆手说:“不用管我,都散了吧。” 临走前,老侯爷对邵芸琅说:“二丫头,你手法不错,给我按按脑袋。” “是。”邵芸琅跟着他们进了望春园,等太医一番诊治离开后,她才上前给祖父按摩。 “祖父睡一会儿吧,别太累了。”邵芸琅轻声说。 老侯爷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杨振天比我还小十几岁呢,当年镇守西北多年都平安无事,如今换到更安全的东北,竟然会战死,呵。” “消息确实吗?杨将军是如何死的?” “传回来的消息含糊不清,说是两军对战时不慎被流箭射中,摔下马后被马匹拖拽致死,又被乱马踩踏,等大家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 邵芸琅的心砰砰跳的厉害,这么说来,更大可能还是杨钺的计划成了。 她难过地说:“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令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我回来时,百姓沿街祭奠,哭声震天,等他躯体运回京城,皇帝肯定会举办一次盛大的葬礼,死后殊荣定然少不了。” 邵芸琅心中冷笑,帝王之家最擅长的便是这一招了,活着时百般戕害,死了就能安心封赏后人了,真是可笑! “可我听说几位少将军违反军令,不会因此获罪吗?” “这事儿还有的吵,等上朝时,定然又是两派阵营互相辩论,就看皇上怎么想了。” 邵芸琅小声问:“那您觉得,皇上会趁机一举瓦解镇国大将军府吗?” 老侯爷睁开眼睛,神色不明,感慨道:“杨振天已死,这镇国大将军的封号也就不存在了,那几个小子就算安全归来,顶多也就是个二品将军衔,杨蹇年纪轻,还不足以接管三军。” 老侯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孙女说这些,可能只是太想找个人倾诉了。 可 家里这么多人,竟然只有邵芸琅能懂他的心情,其余人怕是偷偷庆祝呢,真是荒唐。 邵芸琅待了半个时辰,等老侯爷睡着了才离开,一路上都在想,杨钺要的结果是什么。 是家人平安无事,远离朝政,还是想继续执掌兵权,领兵作战? “咳咳……六郎节哀。”谢渊拖着病体上门吊唁。 虽然杨振天的尸体还未运回来,但杨家的灵堂已经设好了,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吊唁。 杨钺和杨三郎跪在灵堂前答谢宾客,老夫人一直卧病在床,刚开始是真病,后来就是装病了。 看到谢渊,杨钺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等他上香后将人领进后院休息。 “哥,你身体不适就别来了,这边烟熏火燎的,” 谢渊喝了一杯茶水,让干痒的喉咙舒服了一些才说:“你这话我不听,杨叔叔也是我敬佩的人,幼年时他还教授过我武艺,没想到……安慰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要照顾好一家老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钺抱了他一下,眼眶发红,“多谢兄长,我知道轻重,悲伤是留给没准备的人的,我心里有数。” 谢渊猜到一些事情,但也没多问,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忙完了再来看你。”谢渊告辞离开,杨钺送他出门时忍不住说道:“原本还打算等你迎亲时当你的男傧相,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你要……” 杨钺点点 头,“等这边丧事一办完,我就上奏自请赴边,将家里的兄长们换回来,他们在边关辛苦多年,也该回来好好休养了。” 谢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好,现在的你很强大,我相信你会做到最好。” 杨钺苦笑说:“就怕有人不给我这个机会。” 第202章 病重 因为杨将军战死的事情,皇帝下令举国停红事一个月,青楼妓馆也都歇业了,真有那急着办喜事的也只能偷偷办。 邵家上下全都上杨府祭拜过,邵芸琅当时跟着家人去,瞧见那满府刺眼的白,心情十分沉重。 庶女嫡谋 第111节 不管如何,杨将军这个人从此都将消失在这世上,即使他还活着,也只能以另外的身份躲躲藏藏的生活。 邵芸琅找不到机会与杨钺当独说话,有邵宛卿虎视眈眈,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问了杨府下人辛梓墨的下落。 得知她在初一那日就急忙赶回边关,邵芸琅也为她担忧。 之后几日,各府的宴席也都停了,除了至亲来回走动,整个春节过得索然无味。 邵芸琅收到谢府的请帖是在大年初十下午,梁氏起初不同意,可听说谢老夫人病重,便不得不放行。 她对赵嬷嬷说:“谢老夫人如果病逝,以谢渊的身体恐怕撑不了三年吧?” “人各有命,若真如此,也是二姑娘命不好。”赵嬷嬷的话深得梁氏的心,二人备了厚礼,让邵芸琅带去探望谢老夫人。 邵芸琅心里有数,如果结局没有改变,谢家老夫人确实撑不过今年,这门亲事要顺利完成还真是有难度。 “老夫人,邵家二姑娘来了。”映雪轻声将沉睡的谢老夫人唤醒,这段时日,她老人家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睡着。 等老夫人悠悠转醒,邵芸琅上前看她,心中不住感叹,谢老夫人 年事已高,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像。 “你退下吧,我想和芸娘说说话。”老夫人坐起来后,饮下一杯参茶,脸色好看了一些。 “坐吧。” 邵芸琅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替她擦了擦嘴角,又将被子掖好,轻声说:“老夫人可要保重自己,您快些好起来,咱们开春了一起出去玩。” 老夫人开心地笑起来,“好啊,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很好,还没什么人知道,到时候带你去。” 老夫人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个红色荷包袋,递给邵芸琅,“这是给你过年的贺礼,又长一岁了,这个适合你。” 邵芸琅接下,打开看了看,惊呼道:“呀,好漂亮的镯子,我这还没过门呢,老夫人就送了我不少贵重的东西了,我良心不安。” “咳咳……你喜欢就好,你是个明白人,这桩亲事说起来对你是弊大于利的,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应下,都是不理智的,你可曾后悔?” “您多虑了,我还想您赶紧好起来,好上门请期呢,大姐三月份出嫁,您可以提四月份的日子,这样,咱们很快就成一家人了。” “哈哈……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恨嫁的姑娘,咳咳……”老夫人剧烈咳嗽起来。 邵芸琅给她拍背,又端了参茶给她,等她停下咳嗽,担忧地问:“您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不用,老样子,今天你来,我高兴的很,还想跟你多说说话。” 若是 换成别的年轻女孩,肯定不太乐意和生病的老人多相处,不过邵芸琅自己也曾是老人,和这个年纪的人交谈让她更舒服。 谢渊端着药碗进来,看到邵芸琅在伺候老夫人,忙放下碗走过去,“我来吧。” 邵芸琅让开位置,让谢渊来,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给老夫人顺气,喂药,还哄着她吃了一颗润喉的药丸,温柔耐心。 他穿得很厚,但却不显臃肿,可见身材清瘦,脸色看起来也比上次更苍白了,只有眼神依旧没有变化。 谢渊无疑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这样好看的男人即使能天天看着也是好的。 “好了好了,我困了,久安,你带芸娘去院子里走走,要是冷就去暖阁坐一会儿,厨房里有现做的团子,芸娘爱吃这个,你让人送上一盘。” 谢渊无奈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邵芸琅说:“二姑娘怎么说?” “我都行。”邵芸琅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并不会觉得尴尬。 映雪进来照料,邵芸琅便跟着谢渊出去了,她说:“不去花园,天气冷,去暖阁吧。” “好。”谢渊走的慢,等到了暖阁,茶水点心都备好了,邵芸琅闻着熟悉的檀香味,身心放松。 “这里是我平时看书的地方,有些乱。”谢渊将软塌上的书收了,邵芸琅随便捡了一本看起来,对他说:“你不用不自在,我觉得这样安静看会书就挺好。” 谢渊坐在她对面,仔细打量了她一会 儿,邵芸琅真是他见过的姑娘中最不害羞的一个,自己明明比她年长,却感觉一直被她安抚照顾,真是白长这些年了。 看着她安静的侧脸,谢渊有种错觉,这个女孩一定经过过非常多事情,无论是心智上还是阅历上,都比自己更像个大人。 她的睫毛很长,侧脸的弧度很好看,比自己第一次见她时长开了不少,如果没有嫡母干涉,她应该可以找个很喜欢她的人共度一生。 他挪开目光,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问:“你也看到了,我母亲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主动去退亲,大家也都明白情况,不会为难你的。” 邵芸琅抬头,皱了皱眉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以为我会后悔?我知道时间紧迫,未必能来得及,但事在人为嘛,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我……”谢渊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说服不了她,什么坏处他都说了,可对方却丝毫不惧这桩亲事,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难道真的想过寡妇生活? “为何叹气?” “活到及冠之年,我也终于有看不明白的事情了。” “那一定是谢公子看得少 ,多看看就能看明白了。”邵芸琅看了眼天色,她该走了,否则就该在谢府用膳了。 谢渊也不留她,二人去给老夫人告别,不过他们过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睡了,便也没吵醒她。 谢渊亲自送她出门,他们这样的相处状态更 像是友人,如果不考虑性别,他一定可以和邵芸琅成为知己好友。 第203章 失踪 “好了,就送到这吧,我先回了,谢公子多保重。” “好。” 等看着她跨出门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谢渊说了一句:“二姑娘,杨钺……他也许很快就会离开京城了。” 邵芸琅回头看他,目露疑惑,“他要离开京城关我何事?” 她表现的太傥荡,让谢渊无法问下去,摇头说:“无事,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邵芸琅坐上马车后拖着下巴看着窗外,杨钺要离京她知道的比谢渊还早,当然不会意外。 她也不是非要在谢渊面前否认自己认识杨钺的事实,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在前面路口停下。”邵芸琅对车夫说道,既然出来了,也该去看看蔡晨了。 邵芸琅买下的这间商铺已经开业了,生意不好也不坏,勉强够这一群人生活所用。 “呀,东家来了。”孙小福穿着一身体面的锦衣,戴着瓜皮帽,看起来已经很有几分精明掌柜的模样了。 “我来看看蔡晨,他在后院吗?” “在的在的,今日来的客人还不少,都聚在后院烤肉呢,您……要不小的先去清场,免得冲撞了您。” 邵芸琅想也没想,吩咐道:“那你把蔡晨带到前面二楼来吧,我在楼上等他。” “好嘞。” 邵芸琅上二楼坐了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了小跑的脚步声,还有蔡晨欢快的声音,“邵姐姐……” 他的声音太大,掩盖了另外一道脚步声,所以等邵芸 琅看到跟在蔡晨身后上来的杨钺时,震惊极了。 “你怎么在这儿?” 杨钺在角落里坐下,回答说:“出来透透气,也没什么地方能去,赌场青楼都关门了,路过你这里便进来坐坐。” 孙小福跟上来说:“杨小爷带了鹿肉过来犒劳大家呢,姑娘,要不给您抗个屏风出来?” 邵芸琅摆摆手,“不必了,也不是没见过。” 杨钺低头笑了一声,对孙小福说:“你下去吧,盯着些,别让人上来。” 孙小福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主子,要不是他知道二姑娘已经和谢三爷定了亲,一定会以为这二人有暧昧关系。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俩那么熟,关系那么好,怎么最后二姑娘却嫁给别人了呢? 这个问题不仅他想不通,长戈他们更是想不通。 邵芸琅询问了蔡晨不少问题了,生活上的,课业上的,最后还问他想不想家。 蔡晨笑容一顿,靠在桌子上说:“自然是想家的,可我也知道,您不让我回去肯定有您的道理,我每个月都有写信,如果可以,希望能收到一封回信。” 邵芸琅还没说话,杨钺先接口说:“你要回去也不是不行,我可以派人保护你回去,不过你只能回去小住几日就回来。” “真的可以吗?”蔡晨高兴地问,看向邵芸琅,显然是在等她同意。 邵芸琅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如果能保证他的安全,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好,你去收拾 一下,明日动身,一个月后回来,在家里凡事多看多想少说,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父亲兄弟,若是有人要留你,你只说这边课业繁重,不好耽搁学业太久。” 蔡晨也许无法理解这个要求,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事出有因,于是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邵芸琅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已经过了午时,她此时回去也赶不上午饭了。 杨钺憋着笑,打趣她:“堂堂武侯府的千金,竟然饿肚子,说出去谁信啊。” 邵芸琅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蔡晨灵机一动,站起来说:“邵姐姐等着,我去给您拿吃的。” 他一溜烟跑了,留下邵芸琅和杨钺单独呆在一起。 邵芸琅又想起了谢渊分别前的那句话,有意与他拉开距离,没有主动说话。 不过杨钺不知道这些,望着窗外说:“最迟后日,我父亲的遗体就会送回来了,你猜,皇帝会有什么反应?” “验尸是必然的,你确定能瞒天过海?”邵芸琅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替身,但要骗过所有人,还是需要一番准备的。 “信不信由他,人都那样了,或许连我都辨认不出,谁敢断言那尸体不是本人?” “谨慎些总没错,是谁扶灵回来?” “我母亲与大嫂,她们……她们并不知道实情,我都能想到她们会多悲痛,而且大哥至今下落不明,其他几位兄长还在找他。” 邵芸琅很意外,“他是真的失 踪而不是你们的计划?” 杨钺摇头,这也是他才知道的,“他发现了拓跋三王子的踪迹,所以带着人去追了,但之后一直没得到消息,不知是否追到东辽皇都去了。 不过没有听说他被擒的消息,想来人还没落到东辽人手里,否则一切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也是我没想到,拓跋聿谷竟然连宫门都很少出,想抓他还很不容易,其实这个不是必要选项,没必要为了抓他而冒险。”邵芸琅蹙起眉头。 庶女嫡谋 第112节 “你放心,我大哥有分寸,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可惜我们远在京城,消息传递太快,无法不担心。” “你的奏折写好了吗?最好先拿去给谢首辅掌掌眼,他最了解皇帝,知道该怎么写才能打动他。”邵芸琅提醒他道。 “好,只怕他不肯答应。” 邵芸琅刚要开口,听到了蔡晨跑上楼的声音,便不再开口说话。 “来了,邵姐姐快尝尝,刚刚烤好的鹿肉,鲜香可口,特别好吃。”蔡晨端着一大盘烤好的鹿肉上来,围着邵芸琅殷勤地转。 等邵芸琅吃了几块肉,发现杨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个位置上只剩下一个空了的茶杯。 鹿肉滋味鲜美,邵芸琅吃了一大半,孙小福又端来一份肉夹饼,邵芸琅却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在店里拿了一些东西作为今天的战果,邵芸琅这才坐车回府,一进家门就听说大夫人找她,让她一回来立即去蘅芜院回话。 邵芸琅猜想是关于她的亲事,只是不知梁氏作何打算。 第204章 嫁衣 “路过一家布店,给母亲选了两匹布做衣裳,还望母亲不嫌弃。”邵芸琅亲手将两匹上等的锦缎放在梁氏面前。 梁氏随手拨弄了一下,花色新颖,颜色也很符合她的审美,看样子是特意给她挑的。 “不便宜吧?” “还好,一家新开的铺子,价格还过得去。” “也是,你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几匹布不算什么。” “母亲说笑了,女儿还未出嫁,买东西自然用公中的银子,刚才已经让人去账房报账了。”邵芸琅笑着说。 梁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冷笑道:“全家都精明不过你,罢了,反正也留你不了多久了。” 邵芸琅疑惑地问:“母亲这话是何意?”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今日去谢府探望老夫人,她老人家可还好?” “不太好,已经不能下床了,精神也很不好。”邵芸琅感伤地叹了口气。 梁氏努力控制嘴角不上扬,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满怀恶意地问:“那你可要想好了,现在退亲还来得及,万一那位熬不到你们成亲之时,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邵芸琅坚定地说:“即便让我等三年,我也愿意,母亲不会嫌弃我成了老姑娘,白吃家里的米饭吧?” “真看不出来,你对谢三公子用情至深,怕只怕,他等不了你三年就一命呜呼了。” 邵芸琅落了两滴眼泪,用帕子捂着脸问:“那可如何是好?” 梁氏放下茶杯,也懒得与她惺惺作态了 直接告诉她:“既然你要嫁,那我便厚着脸皮上门去讨要个日子,等你大姐姐出嫁,就可以办你的亲事了。” 邵芸琅羞红着脸点点头:“多亏了有母亲帮忙,否则我与三郎就无法结为夫妻了。” 梁氏翻了个白眼,这贱种的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你的嫁衣要是绣不完可以找绣房帮忙,” “嫁衣绣的差不多了,一些小件可以麻烦绣房帮忙,除此之外,女儿的嫁妆还差一点,有些工期太久,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且有几家一直没收到定银,都不肯给我做,不知道尹总管审的如何了?我那四千八百两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尹总管在大年三十那日被关了起来,后面两天府里忙着去吊唁,把他给忘了,听说放出来时都去了半条命,还没审问就全招了。 当然,这本来就是邵芸琅找的借口,那些钱真正进的是梁氏的口袋,只看她愿不愿意吐出来了。 梁氏手头也紧,邵宛卿的嫁妆几乎掏空了她的老本,就这样还不满意,总嫌不够好。 “我会让他把东西找回来还给你,有你祖母留下的那些好东西,你还要买什么?如此破费,以为咱们家是有万贯家财吗?” 邵芸琅撩了一下头发,笑了一声,“那便退了那些吧,母亲也替我掌掌眼,看看有无缺漏,我第一次办这个,经验不足,若是有大姐姐用不上的东西,您尽管塞进我嫁妆中,我不挑的。 ” “哼,哪有妹妹惦记姐姐的东西的,不成体统!”梁氏不愿再听她说话,放下脸说:“好了,你回去吧,安心备嫁,别成天出门鬼混。” “女儿倒是想鬼混,可没机会啊,不像大姐姐……”邵芸琅说完半句赶紧撤退,否则就该挨板子了。 等梁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邵芸琅已经跑了,想发泄都找不到出口,又把自己气着了。 “谁家的庶女敢对嫡母如此不敬,也就夫人好说话,否则二姑娘早被打死了。”赵嬷嬷赶紧安慰她道。 “可就是这样,外人还总说完的苛待她,你瞧瞧她,胆子多大,嘴巴多毒,对上不敬,对下不慈,我现在是后悔给她找这样的人家了,你说她守寡后能守得住? 到时候要是闹出那肮脏事情来,丢的不还是我们武侯府的脸?就连宛卿也会被她牵连。” “夫人莫怕,若真有那一天,咱们自然不能放任她在外头胡来,带回来家法处置便是,或者是关到庙里去。” “又不是没关过,才去庵里几天就闹得人家庵堂被烧了,且那些地方也是藏污纳垢的,甑家的女儿说是被休后再嫁,实则早就与黎统领勾搭上了,这样的人家竟然也敢将女儿领回来,真真是丢人。” “说起来,黎统领与甑姑娘的亲事也快到了,就冲着黎统领的面子,这份礼也不能太轻。” “我知道,只是一想到要去这样的人家吃酒,就恶心的慌。” 高 门大户没什么秘密是藏得住的,何况甑氏从被休后,前夫家就一直在抹黑她,如今她还能顺利出嫁,全靠有个好弟弟。 而那甑奎也因为裙带关系,在禁卫军连升三级,谁不羡慕?谁又没在背后鄙夷几句。 邵芸琅回去后将嫁衣拿出来绣完,对于两辈子的第一件嫁衣,她绣的很用心。 即使知道自己和谢渊不过是当一场名义上的夫妻,她也尽力将这场婚礼做到最好,毕竟两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姑娘,绣房的岳夫人来了。”徐嬷嬷带着一名年轻妇人走进来。 那妇人二十五岁上下,长得白白净净,是梁氏特意从外头聘来的绣娘,专门给邵宛卿绣嫁妆的,怎么会来她这里? “岳夫人请坐,一直听说您的大名,却是第一次见。”邵芸琅客气地说。 “不敢当二姑娘尊称,您喊奴家岳氏即可,您的绣技满城皆知,一直想来拜访您,却一直没得空。” 岳氏瞥见她手里的嫁衣,眼睛一亮,上前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赞叹道:“这绣样真是新颖,手法与针脚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二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手艺,实在让人佩服。” “岳嫂子过誉了,来,喝杯茶吧。” “不忙,可否让奴家多看几眼?” 邵芸琅的嫁衣已经完成了大半,扑在绣架上格外吸人眼球,那岳氏前前后后看了许久,有的地方还上手摸了摸,极为中意的样子。 邵芸琅不喜欢别人碰 她的东西,这嫁衣连徐嬷嬷她们都是不碰的,咳嗽一声,提醒道:“惜月,先把绣棚收进去吧,好像要下雪了,青碧,送点吃的来,我与岳嫂子去暖阁说说话。” 第205章 目的 惜月赶紧带着丫鬟把绣棚收了,进门后“呸”了一口,吐槽道:“那岳氏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姑娘的嫁衣怎能随便碰触?” “或许是太喜欢了吧,姑娘绣的这些花样都好别致啊,不像别家新嫁娘穿的都是花开富贵。” “那还用说,姑娘懂得那么多,嫁衣自然也与别人不同,你在这儿看着,不能让任何人碰。” “知道了惜月姐姐,我们是万万不敢碰的,万一手上的老茧把嫁衣刮了丝,那可就完蛋了。” 邵芸琅看不出她的来意,不过既不是来帮忙的,也不是来看她的,那八成就是冲着她嫁衣来的了。 “岳嫂子在侯府待的还习惯吗?” “自然自然,侯府这等高门,我能进来就是万般荣幸,如果能留在这里,那可就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了。” 邵芸琅惊讶地问:“您有者这般手艺,到哪都被奉做上宾,怎么会想到来侯府做事?” “哎,不怕二姑娘笑话,我家男人前几日摔断了腿,好好的差事没了,我这手艺现在看着还行,但是等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的时候就没活了。” “那时候您也可以收徒了,又儿孙满堂,该享福的时候,还用这么累做什么?” “您是千金小姐,哪能知道我们这等平民的苦啊。还是有个安稳的去处好。”岳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二姑娘,还真看不出来那么有本事。 不过再有本事,不也被大夫人哄着嫁给了一 个短命鬼。 所以说啊,庶出都没好下场的。 她笑着说:“刚才看姑娘的嫁衣上绣了五谷丰登和长命锁,还有火焰纹,前二者能理解,这火焰纹是为了祈福什么?” “也没什么,火能旺,也有大红大火之意,都是胡乱绣的。” “您谦虚了,每个人只看那件嫁衣,就能看出二姑娘细腻的心思来,可见是极用心的。” 邵芸琅不想围绕着自己的嫁衣讨论,便问她:“岳嫂子给我大姐姐都绣了什么好东西?” “也没什么,大部分的东西都有宫里送来,我只是帮着做几身衣裳,鞋袜,还有荷包之类的。” 这些东西府里的绣娘都能做,不过梁氏嫌弃家里的绣娘技术不好,才从外头聘了这位进来。 也不知道水平如何。 二人围绕着绣品说了半天,邵芸琅实在无聊,她现在除非必要,对绣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而且这位一副想偷师的模样,实在让人倒胃口。 “姑娘,晚膳送来了,您赶紧去吃吧,这天气寒凉,一会儿就冷了。”惜月瞪了那岳氏一眼,这人真不识趣,到饭点了还不走。 “哎呀,看我聊着聊着都忘了时辰,耽误二姑娘用膳了,我告辞了,改日再来找您讨教。” 邵芸琅直接说:“讨教就不必了,我接下来都得忙着绣嫁妆,我不像大姐姐还有好帮手,恐怕无法款待岳嫂子。” 岳氏眼神一变,笑呵呵地说:“原来如此,那等我忙完了手 头上的几样东西,就过来帮二姑娘吧,我做小东西很快的。” “不敢劳烦您,府上也是有绣娘的。” 岳氏见她油盐不进,只好告辞离开,邵芸琅让墨香跟上去,“看看她是回绣房还是去了哪。” 等邵芸琅吃完晚膳,墨香回来告诉她,“姑娘,那岳氏进了卿水阁,奴婢守在外头,大约过了一刻钟她才出来,而且兴高采烈的模样,还总是摸袖子,那动作奴婢最熟悉了,一定是得了重赏。” 青碧在一旁说:“她给大姑娘绣嫁妆,去卿水阁不奇怪,得大姑娘赏也是正常吧?” 惜月冷哼一声:“哪那么巧,倒更像是回去复命的,不过她能算计咱们什么?” 惜月说完愣了一下,“坏了,她刚才摸过姑娘的嫁衣,不会是冲您的嫁衣来的吧?” 庶女嫡谋 第113节 几个丫鬟赶紧跑去检查邵芸琅的嫁衣,从头到尾,看得仔仔细细,不过什么也没发现。 邵芸琅打趣道:“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没机会下手的,不过下回如果再来就不一定了,所以你们把门看牢了,她再来就轰出去。” “会不会是惜月猜错了?”青碧无法理解她们破坏二姑娘的嫁衣做什么。 “青碧姐姐是好人,看谁都像好人,不像我,坏人的眼里只能看到坏人。”惜月怼了她一句,不喜欢她向着外人说话。 青碧被臊的满脸通红,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芸琅淡淡地说:“小心些总没 错。” 饭后,邵芸琅接着绣了一会儿嫁衣,看着逐渐完成的图样,心里也感慨万千。 她确实是将美好的祝愿都绣在了嫁衣上,图样都选的小图,并不复杂,放在一起并没有太热闹喜庆的感觉,也不知道上身好不好看。 青碧陪着在一旁做绣活,时间很赶,几个大丫鬟中也只有青碧手艺还行,能帮邵芸琅做一点小东西。 “姑娘,过年我回家时听嫂子说,夫人要给大姑娘五间铺面做陪嫁,可她自己也只有五间铺面,难道全给大姑娘了?” 邵芸琅回忆着上辈子邵宛卿的嫁妆,确实是带走了梁氏大半的私产,至于铺面,应该不全是她自己的。 “你别忘了,父亲手里也是有产业的。” “那大老爷不给您一些吗?好歹也是亲生女儿。” 邵芸琅转头看她,挑眉问:“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何时见他对我好过?别说铺子,连一块布都不会有。” “这……大老爷也太偏心了。” 邵芸琅笑笑不说话,她从未期待过邵承德有丝毫父爱,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 “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奢求更多。” “那尹总管真的会把卖出去的东西寻回来?这很难办吧?” “这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事情了,就算不是一样的东西,只要价值相等,我也不会计较的。” 青碧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说:“我大嫂才嫁过来没多久,可言语里却嫌弃我大哥是个没用的花匠 听她的意思,是想让我大哥去铺子上学一学,将来也许能做个掌柜。” “你想听真话吗?” 第206章 我信你爹没死 “您说。”青碧挪到邵芸琅身边坐下。 “罗松性格沉稳老实,他不适合做掌柜,若是嫌他做花匠没前途,可以让他去学其他的,不过花匠木匠工匠都是匠人,花匠还更雅致些,有什么不好的?” “我大哥……他真的不适合吗?” “目前看来是,不过他如果肯学,肯改变自己,那没什么做不成的。” 青碧高兴起来,“嗯,我也是这样说的,我大哥没什么优点,不过做事极为耐心,一定可以学好的。” 邵芸琅知道她是想好了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罗松这样的人如果在她手里干活,那她会器重他,却不会让他做不擅长的事情,他可以做个出色的花匠,为什么要迂回地去做他不擅长的事情? 转眼就到元宵,今年的元宵节也撤了,街上挂着的也大多数是白灯笼,邵芸琅与府里的兄弟姐妹便也没出门。 大房这一脉,人人都在忙。 秦晗双肚子很大了,想出去玩也没机会,邵子瑞难得有空闲,成日都在家里陪妻子,邵芸琅姐妹俩备嫁也不得闲。 元宵这一日,天气难得好了起来,晴空万里。 府里大厨房一大早就做了各色汤圆,邵芸琅正吃着芝麻汤圆时,惜月跑进来说:“姑娘,杨将军的遗体送回来了!” 邵芸琅差点被汤圆噎着,喝了一大口汤,抬头问她:“已经进城了?” “嗯,是采买的老魏说的,从城门口到将军府都站满了人,外头 哭声震天,咱们也去看看吧?” 邵芸琅点头,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头上的发簪也摘了,领着丫鬟们到门口。 他们家门口转出去的那条路,便是去大将军府的必经之路,此时已经站满了人,许多是府里的人。 邵芸琅看到邵子瑜他们便挤了过去。 “二妹妹,你也来了。”邵子瑜让开一点位置给她。 邵芸琅站在他身旁,和其他几位弟弟妹妹打了声招呼,小声问:“队伍还没来吗?” “快了,听到鞭炮声了吗?沿途有许多自发加入护送的百姓,因此走得慢。” 等了一炷香时间,邵芸琅看到了远处走来的队伍,入眼还是那片令人窒息的白。 哭声震天,不仅仅是扶灵的队伍在哭,在场的百姓都开始哭了起来。 哭丧是有讲究的,年纪越大的人哭的越大声,且高低起落,像是诉说着死者的一生。 邵芸琅不知道身边的人哭了没有,她没有哭,她与杨振天连面都没见过,而且棺材里躺着的也不是他,她不可能为了陌生人哭得出来。 棺材原本是由马车运回来的,到了城门口换成了八个人抬,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就是杨钺和他三哥。 棺材后方跟着一辆马车,邵芸琅从掀开的车帘里看到了跪坐在里头的辛梓墨,她身边还跪着一位夫人,想来就是杨钺的娘亲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邵芸琅来不及多看杨钺几眼他就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了。 他应 该也没看见自己,扛着棺材直视前方,眼中含着泪。 “大将军啊……您一路走好……” 棺材途径之处,百姓们纷纷下跪,邵芸琅本不想跪,被身边的人拉一把也跪下了。 等队伍离开视线,她才站起来,对邵子瑜说了一声:“大哥,我先回去了。” “好,外头乱,你赶紧进去吧。”邵子瑜叹了口气,小声说:“古来征战几人回,为何要有战争呢?” 邵芸琅回答他说:“因为野心与**。” 邵子瑜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她会回答自己,摇头说:“也许只是为了生存,听说北地进入寒冬后就寸草不生,人饿到了极致就会化身为狼,朝廷若能拿粮食安抚塞外,就可避免诸多战争了。” 邵芸琅觉得他太天真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竟然就得出这样的见解,将来难成大器。 她也不与他辩论,转身进了侯府。 这一天注定不会太平静。 棺材抬进大将军府后,满朝文武都来吊唁,皇帝虽然没有亲自来,可是他将最信任的大太监派来了,带来了一封圣旨,四位皇子也都到齐了。 尸体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即使有冰块镇着肯定也很不好看,何况当时战况激烈,人死的时候就已经面无全非。 那些带着任务来的人必须要开棺看一眼,大理寺两名经验老到的仵作负责给尸体重新收敛。 新做的一品亲王朝服穿不上去,就只能铺盖在尸体上,杨老夫人看了一 眼又晕了过去。 “快扶祖母回去!”杨夫人短短一个月瘦了非常多,两颊凹陷,满鬓白发,看着竟然不比杨老夫人年轻多少。 来吊唁的夫人们都有些同情她。 年轻时执意要追随夫君远赴边关,吃尽风沙,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却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中年丧偶,几个儿子下落不明,且很有可能被问罪,一生荣华很快就会化为泡影。 别看杨将军如今得了个亲王的谥号,却惠及不到家人,不过是死后声名好听一些罢了。 镇国大将军府从此怕是要改换门庭了。 宾客如云,杨府的香烛纸钱已经烧了整整半个月,本来该停灵七日再下葬,可老夫人说,儿子面目全非,已经死了许久,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请了高僧做一场三天三夜的法事便会安排下葬。 杨夫人没反对,她自始至终都没对任何人开口说过一句话,形同木偶,所以也没看到杨钺总是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她。 直到深夜,宾客散尽,杨钺强压着母亲回房休息,亲自端水伺候她洗漱,还亲手喂她喝了一碗素粥。 看到昔日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如此乖巧懂事,杨夫人眼神里逐渐有了温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娘……” “你真的长大了,要是你爹能看一眼现在的你就好了。” 杨钺筷子没拿稳掉在地上,捡起来放在桌上,然后去将门窗关好,靠在母亲肩头说:“娘,你听我说,爹没死 棺材里躺着的人不是他。” 杨钺以为她不会相信,没想到她停顿了片刻后居然笑了起来,一边流眼泪一边笑,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信!我信你爹没死!” 第207章 阴谋算计 “娘?” “我这些日子,都不敢看那口棺材里的人一眼,因为我实在认不出来,我怎么能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呢? 我日日夜夜地想,会不会弄错了,这个也许不是他,都成这样了,他们怎么就确定一定是他?就靠那身破烂的铠甲吗?还是靠他手里抓着的那杆枪。 我不信!我与你爹同床共枕二十几年,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要一眼认出他来,棺材里躺着的那堆烂肉不可能是他! 可是大家都说是,连你兄长们也说是,我怀疑了,怀疑自己并没有那么爱你父亲,否则为何我认不出来,呵呵……” 杨钺有些害怕,抱着母亲安慰道:“娘,您别怕,我爹确实还活着,等风声过了,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六郎,你真的没在骗我?我这一路听多了各种各样安慰的话,也有人说你爹没死,他只是去了远方,这是当我三岁孩童啊!” 面对母亲的眼泪,杨钺自责不已,他没有事先告知母亲这件事是他错了,他希望这个计划毫无破绽,却忘了母亲面对父亲的死亡会有多痛苦。 “不,我没骗你,我告诉你父亲在哪……”杨钺拉着她去书房,将舆图打开,指着一个地方说:“在这里,您看,是不是离山海关不远?” 杨钺将自己当初派长戟去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故意说的妙趣横生,终于在说到自己将三哥忽悠去建岛时,他母亲笑了。 庶女嫡谋 第114节 “你 三哥没发现你的用意吗?” “应该没有,他回来后跟我说,那地方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岛,人都见不到一个,一点不好玩,还说我是被人骗了。” “你三哥确实太憨厚了,跟你比,你就跟长了一百副玲珑心肝似的。”杨夫人一想到这一年多来杨钺独自面对这些事情,内疚的不行。 “你应该告诉我与你父亲的,我们一起商量,总比你自己乱来好,你远在京城,对战场了解太少,万一哪个步骤错了,岂不是满盘皆输?” 杨钺苦笑着问:“娘,如果一年前,儿子告诉您,皇帝要对我们家下手,并且朱伯父是叛徒,您会信吗?” “朱……朱贵珉吗?难道他被调走是你的功劳?” 杨钺点头,“是,我知道他是父亲的心腹爱将,可此人留在父亲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你从哪听来的?有证据吗?” 杨钺当然没证据,连这个人都是邵芸琅替他找出来的,但他深信不疑。 “我没证据,但您听我的没错,这是一局针对我们杨家的棋局,布局者肯定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会买通父亲信任的人并不奇怪。” 杨夫人闭上眼睛,如果是皇帝想要他们一家人的命,那他们能逃得过去吗? “那你大哥也是按计划离开的?其他几位兄长呢?” “我只知道大哥是追东辽三王子去了,其余几个哥哥也许是找他去了吧,但我们事先约定,一旦情势有变,他们就 假死逃到海岛暂避,等我将京城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再商讨以后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杨夫人看着小儿子稚嫩的脸庞和坚毅的眼神,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她上回见杨钺时,他还是个淘气爱闹的小鬼,怎么一眨眼就变成满腹计谋的大人了? 他这两年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候不早了,母亲先去歇息吧,有什么疑问明日早说。” 杨夫人确实累极了,而且明日等着她的依旧是未完成的葬礼。 杨钺送她回房,看着她躺下后,说:“母亲,您明日的态度还要装的像一些,与今日一样即可。” “好。” 杨钺去灵堂守夜,杨三郎跪在棺材旁烧纸钱,几十位高僧在院子里做法事,灵堂里冷冷清清,灵堂外嘈杂喧闹,宛如两个世界。 “母亲睡下了?”杨三郎小声问道。 “嗯,我将实情告诉她,她终于开怀一些了。” “你这臭小子,可把我们害苦了,要不是事关重大,真想揍你一顿!” 杨钺跪在他身旁,看着火盆里的火光,脑子里飞快地计划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杨三郎盯着那口棺材说:“里面这个人也不知道姓谁名谁,算我们杨家对不住他了,你从哪找来的和父亲身高体型相差无几的人?我刚才仔细看了,就连脚底的痣都一模一样。” “这是大哥安排的,我远在京城,手伸不了那么长。”杨钺没告诉他实话,人虽然 是杨蹇安排好的,但却是杨钺推荐给他的。 这个人被关押在燕山监狱,杨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被关了许多年,后来他将监牢里的所有犯人全拉去建城墙时,才看到了这个人,从背后看,与他父亲太像了。 一个死囚,要弄出来很简单,这个计划最难的环节就是在战场上将人替换下来。 他也有许多疑惑想问,可惜现在见不到他大哥。 兄弟俩在灵堂跪了一夜,脑袋里全是念经的声音,静不下心来时,他们自己也开始抄经书,烧给这位不知名的替死鬼。 淮王府内,周晁文与幕僚们在商议,是否能借助杨振天的死做一番文章。 “杨振天战死,他的几个儿子全都不知所踪,若是判杨家一个通敌卖国可行否?”一名新招揽的年轻幕僚献计道。 另外一名幕僚早看他不顺眼,反驳道:“杨振天自己都死了,如何能污蔑他通敌卖国?而且你出去瞧瞧满城百姓在做什么,看看谁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事在人为,假如我们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说那杨振天其实是假死,目的就是为了带着家人逃到东辽,归顺东辽,故事编的精彩些,百姓们信不信不重要,朝臣与皇上信了就行。” “你以为自己能模仿字迹就能随便捏造事实了?杨家为何要反?他已经是一品镇国大将军,满府荣耀,难道东辽还能给他更高的位置?” 这事情根本说不通,无脑 的人才会信。 那幕僚自信地说:“这天下,愚笨的人居多,自诩聪明的那部分人有时候也选择当个傻子,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意思。” 第208章 诬陷 皇上对杨家是什么态度,别人不清楚,淮王心里跟明镜似的。 别看如今杨振天死后荣耀加身,但杨家下一代想要再爬上大将军的位置可就难了。 如果他能替父皇除掉这个心腹大患,父皇一定会重新重用他。 他与老三势均力敌,老三也没什么出色的业绩,在刑部破几个案子而已,这样的成绩根本不足以让父皇定他为继承人。 如果自己能做成这件事,既能得父皇欢心,又能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到时候武侯府一支独大,以他与武侯府的关系,谁敢跟他抢那个位置? “付先生留下。”淮王将刚才提出意见的年轻幕僚留了下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必太多,免得走漏了风声。 杨振天的葬礼结束后,杨钺上奏自请赴边,说是要去寻回几位兄长,押他们回京谢罪。 皇帝直接驳回,以他年纪太轻,家中老弱妇孺需要有人照料为由,拒绝了他的要求。 并且承诺派出朝中的良将前去暂代元帅一职,直到杨家几位少将军归来。 这位良将自然是皇帝的心腹,人一去,那杨家的兵权就等于没了。 “皇上体恤微臣一家,至今没有治兄长们的罪,微臣谢主荣恩,可微臣心中不安的很。 若他们违抗军令,私自行动,微臣一定亲自押解他们回京治罪,三军不可一日无主,皇上派人去接管军权理所应当,臣绝无异议。” 皇帝眯着眼睛看他,这小子变化可真大啊 以前怎么会以为他是个无用之人呢? 这样的狼崽子他可不敢放出去,否则好不容易熬死了一个杨振天,又来一个杨钺,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你还小,又无作战经验,去边境能有何用?不如让杨三郎去,好歹他对山海关地形熟悉,要找人也更方便些。” 杨钺本以为皇帝更不可能放他三哥离开,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留自己。 难道自己做太多,让皇帝忌惮了? “启禀皇上,臣日前收到了一封信,内容惊人,臣不敢妄断,只好带来给皇上过目。”赵国舅站出来,双手奉上厚厚的一封信,信封的口是开着的,能瞧见里面一层层的信纸。 皇帝有些不耐烦,他今日来上朝只是为了安抚杨家人的,并不想处理朝政。 不过东西都送到面前了,他也不好不接。 “呈上来吧。” 大太监跑下去将信封接过来传给皇上,皇上老眼昏花,一开始只想随便看看,没想到内容如此劲爆,他忍不住凑近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起来。 杨钺明显感觉到一股不安的因素在躁动,上辈子也有这一天,只是他以为这关危机已经化解了。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那些人啊。 “哼!无稽之谈!”皇帝将手中的信纸丢下来,散落了一地,其中就几张正好落在杨钺面前。 他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巨变,大声辩驳:“皇上,此人用心险恶,竟然污蔑朝廷重臣!” 站在前排的几位大 臣也都捡起几张信纸认真看了一眼,这些东西做的很细致,信纸有新有旧,笔迹各不一样,但每一封都指向一件事。 那就是杨振天杨将军通敌卖国,与东辽密谋,故意开放山海关的商道,出让粮食和武器给敌军,以维持两国悬殊的武力。 这是淮王与幕僚商议的结果,他们并没指认杨家故意在战场失势,而是诬陷他与东辽有金钱利益往来。 为了金钱私自与境外国家通商,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却也是明令禁止的。 他们伪造的书信中,大多数是“杨振天”与东辽某王的书信,商议何时何地交易,以及利益分割等。 杨钺冷笑:“我竟不知我杨家竟富裕至此,更不知道我们家还需要靠与东辽做生意发家致富。” 赵国舅捋着胡须说:“我相信杨大将军的为人,但也许他并非为了私利,而是为了军需,众所周知,杨家军的军饷每年都发不到位,也许杨大将军只是另辟蹊径赚钱贴补军饷罢了。” 兵部尚书反驳道:“赵国公此言差矣,通敌就是通敌,就是有一万种理由那也是通敌,朝廷军饷虽说会差一些,但各军皆是如此,事后也都有足额补上,怎么就要通敌的地步了?” 谢首辅将地上的信纸收集起来,全部交给杨钺,说了句公道话:“事情真假未定,两位大人就开始讨论对错未免太早了些。” 兵部尚书疑惑地问:“可我瞧着那笔迹确实 是杨大将军的。” 杨钺冷笑:“这世上会模仿笔迹的人也不少,何况我父亲都死在战场上了,实在不明白诬陷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赵国公附和道:“杨贤侄此话有理,杨大将军为国捐躯,此时实在没必要诬陷他,此人收集这么多证据肯定也不是冲着杨大将军来的。” “那就更值得查一查了,功是功,过是过,不能一概而论。” “不如先比对笔记吧,模仿的再像也总有疏漏的地方,这么多书信,不可能毫无破绽。”礼部尚书提议道。 杨钺看了一圈,谁都明白这不可能是真的,可一半大臣事不关己,摆着看好戏的表情,一小半矛头直指他父亲通敌,只有少数几个肯为他父亲辩驳。 他心中发冷,这就是他效忠的朝廷,这就是为国为民请命的朝廷大臣,他真是为父亲不值啊。 他在思索这件事的主导者会是谁?是皇帝自己自导自演,还是淮王使坏。 渐渐的,有武将站出来为杨将军说话,他们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但是杨大将军是他们敬重的人,就算做错了事,怎么能将通敌卖国的名头按在他头上。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杨大将军确实可能与东辽通商赚取利益,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不少。 一旦人们心里有了这样的认知,便不会认为那些证据是假的。 就在朝臣吵的火热时,外头进来一名禁卫军,通报说:“启禀皇上,杨家少将军 在宫外求见,说是有重要军情呈报!” “杨家少将军?是杨蹇他们?” 杨钺激动地跑上前问:“是我大哥?其他几位哥哥可在?” 庶女嫡谋 第115节 甑奎朝他眨了下眼睛,大声说:“几位少将军都在,卑职还瞧见他们押送着囚车,囚车中似乎是东辽的重要人物!” 群臣哗然。 第209章 化解危机 “皇上大喜啊!杨少将军生擒东辽名将柯洛尔誉三王子拓跋聿谷,这二者一除,东辽十年内必不敢再进犯!”黎统领急匆匆跑进大殿,朝皇帝道贺。 甑奎这小子,连对方拿下的是什么人都没问清楚就跑来汇报,哪能让皇上高兴? 群臣一听这二人大名,立即跪地高呼三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欣喜若狂,在他有生之年,竟然不仅大败东辽,还生擒了两个重量级俘虏,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啊! “哈哈!好!好!快将人请进来!让朕好好看看杨家的骁勇小将军!” “皇上识人善用,杨家子弟英勇善战,君臣一心,才有了今日之盛世!”谢首辅立即拍了一记马屁。 其余大臣有样学样,歌功颂德,将皇帝的老脸奉承的春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 一名武将站出来说:“皇上英明,如今看来,那杨大将军与东辽通信通商纯属虚构,若两家真有如此紧密联系,如何会有这般战果?” “是啊,论对东辽的仇恨程度,杨大将军必然排第一,又如何会与虎谋皮?” 有文官反驳道:“这也未必,说不定就是因为杨家与东辽暗中往来,才能如此迅速地抓捕柯洛尔和拓跋聿谷呢?” “放屁!李大人以为那二人是什么普通人吗?想抓就能抓到?” 皇帝摆摆手,“别吵,朕今日高兴,不想听你们吵架,别让几位福将看到你们吵吵闹闹的样子。” 说 话间,四名高大英勇的青年从殿外进来,他们没有穿着铠甲,也没有佩刀,却浑身散发着力量与野性,一看就是经历过战场与生死的。 瞧瞧他们,再看看白皙俊美的杨钺,众人心中感慨,这散养的和家养的果然不一样。 “末将杨蹇……” “杨溯。” “杨麒。” “杨麟。”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脸上带着笑容,态度可亲地说:“平身吧,几位爱卿辛苦了。” 杨钺的目光贪婪地从四位兄长脸上一一看过去,注意到杨二郎的手,表情巨变,惊呼:“二哥,你的手?” 杨溯的左手从手腕处齐齐被砍断,少了一个左手,包扎的布条上还染着鲜红的血迹。 一位老臣关爱地说:“几位少将军个个负伤,不如先请太医治疗,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皇上觉得如何?” 仔细一看,除了杨二郎少了一只手,杨大郎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三郎四郎身上也有染血的绷带。 杨溯却笑着说:“不碍事,比起死在东辽的两千卫兵,一只手不算什么!那柯洛尔武力高强,我等着实费了很大功夫才将人生擒。” 皇帝就算再急也不好驳回这样的要求,于是让人去请太医,早朝中止,等几位少将军休息好再继续。 杨钺走到四位哥哥面前,眼睛酸涩无比,为了活命,他们付出的太多,牺牲太大了。 “老六!你小子没让哥哥们丢脸!”杨四郎 猛地拍拍杨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位兄长辛苦了。”杨钺朝他们拱手作揖,一腔热情无处安放,他太久没看到几位兄长了,一晃竟已隔世。 他重生后发誓,决不让他们再出事,可如今命是暂时保住了,却还是受了这么重的伤。 几位太医急急忙忙被召唤来,给他们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又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才退下。 杨钺将手里的伪造书信给他们看,几位兄长看完义愤填膺,当场就将里面一些经不起推敲的内容一一反驳。 写这些书信的人本就不了解军营里的情况,无非是占着死无对证才敢放肆诬陷,谁想到这几位杨家少爷会回来的这么及时。 “狗屁不通!这谁写的东西,真是笑掉人大牙,不会有人信了吧?”杨四郎嘲讽道。 “管钱粮的和管军马的官都能写反了,管文书的邹大人……呵,我们军营里何时有这位了?” “四弟,他说的也许是管厨房的邹大人,好歹也是个九品官。” “哈哈哈!笑话,不说其他,老邹去年就病死了,只是这种小官我们没必要上报而已。” “哼,牛头不对马嘴,写这些东西的人连我们军营的事情都没有好好查过,漏洞百出,当真可笑。” 杨大郎上前跪在皇帝面前说:“皇上,末将不知何人要以此陷害杨家,不过东辽盛产铁矿,根本不需要从大庆购进铁矿石,这一点您应该知道的。” 皇帝 当然不知道,不过满朝文武里知道这消息的人很多,大家却没想到这一点。 或许也不是没想到,只是没必要为杨家出头而已。 “如此看来,这些书信确实狗屁不通,请皇上明查!”谢首辅出声道。 皇帝知道机会已失,下令道:“大理寺去查一查是谁伪造的书信,构陷忠臣良将,其心可诛!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黄大人皱着眉头领命,这与杨家有关的事情可真不好办啊! 而且杨家五子皆站在大殿之上,这件事没个交代肯定不行,不知道谁又给他出难题。 “微臣遵命!” 杨蹇开始诉说这段日子的经过,从最后那场战役开始。 捷报只有寥寥数语,根本体现不出战场的残酷,也没人仔细描绘过杨大将军战死的过程。 杨蹇娓娓道来,满朝的臣子都认真倾听,仿佛身临其境。 “父亲领兵作战向来身先士卒,那一战格外重要,双方兵力对等,我们胜算并不大。父亲中的第一箭在后背这个位置……” 杨蹇伸手摸着自己肩胛骨后下方的位置说:“父亲征战多年,这样的伤不足为虑,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继续战斗。 那时候他身边的亲卫也都无暇顾及他,渐渐的被敌军冲散了,我们也自顾不暇,但我们还是赢了,赢得惨烈无比,末将脸上的伤也是那时留下的。 敌军主将死了三人,士气低落,已经开始撤退撤退,谁都没有想到,此时会突然飞 来一支箭,直击父亲胸前。 当时战场混乱的很,到处都是我方士兵的欢呼声,直到有人一层一层将消息传递出来,末将才……才知道父亲胸口中了一箭,从马背上摔落,战马不知为何受惊,拖着他驰骋了整整一公里……” 第210章 团聚 杨蹇哽咽了,泣不成声,几位杨家儿郎个个泪流满面,朝堂上的官员们不少也跟着哭了。 杨二郎接着说:“父亲遇害,末将是亲眼目睹的,可因离得远,不仅来不及救他,甚至因为人太多,连战马都无法拦下来,眼睁睁看着他……” 杨钺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哀嚎一声:“父亲……” 杨蹇悲痛不已,去将他扶起来,对弟弟们说:“不哭!父亲所盼,不过是击退强敌,保百姓平安,我们做到了!想必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会倍感安慰!” 杨钺拍开他的手,愤怒地吼道:“大哥!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胜负已分,此时敌军都撤退了,那枚要命的箭矢是谁射出的?战马为何受惊?父亲的战马可是出了名的乖顺骁勇!” “这……”杨大郎也一脸疑惑,“当时情况复杂,我为了确保敌军撤退,领兵追击了过去,没时间细查。” 其他几个弟弟羞愧地说:“我们……我们看到父亲惨死,悲痛欲绝,不顾副将们的反对,带着卫兵追击残军去了,后来听说兄长失踪,便以寻他为主。” 刑部尚书思索着说:“此种情形,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还有敌军未撤退,躲藏在我军之中,趁机射杀主帅。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我方士兵中有敌人的奸细,趁着大将军放松警惕的时候趁机射杀了他,无论是哪种,大将军之死都令人痛惜啊。 ” 杨钺擦干眼泪,朝皇帝说:“皇上,请允许微臣去边关查明真相,不管是谁下的手,微臣一定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胡闹!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局面混乱,你要怎么查?你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别成天惦记着出去!” 皇帝批斗完他,又对杨蹇等人和颜悦色地说:“几位爱卿先回府休息,朕已经册封大将军为战王,葬礼办的简单,你们也回去尽孝去吧。” “多谢皇上荣恩!” 杨家几兄弟携手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杨家人,关起门来好好说话。 “你说谁回来了?”邵芸琅震惊地问。 惜月高兴地说:“是杨家几位少将军回来了,他们还抓到了东辽的两个重要人物,听说一个还是王子呢,已经将人送进皇宫了!” 邵芸琅没想到他们会悄无声息地将俘虏带进京城,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漏。 她瞧见惜月兴奋地哼起小调,调侃道:“你高兴个什么劲?此事与你有关吗?” “有啊,我喜欢几位少将军,他们立了功,肯定就能升官了吧?而且把东辽那边的大将军抓了,以后是不是就不打仗了?” “没了这位还会有下一位,只要有野心的帝王,都会打仗的,不过你说得对,这是大喜事。” 邵芸琅猜测,杨家几兄弟这次回京后可能不会再上战场了,起码在皇帝驾崩前不会去了。 杨家的兵权最终会落在谁手里呢? 如今这形势与前世不同 东辽败了,没有烂摊子要收拾,没有失地要收复,那杨钺恐怕就没机会去接管兵权了。 以皇帝的精明,此时是最好收回兵权的时候。 “可惜大将军死了,否则战事结束,他们本该可以团聚的。”惜月一句话说中了邵芸琅的心坎。 天人永隔是最残酷的,好在真正的杨振天并没死,但要想一家人团聚,怕是很困难了吧? 淮王得知计划失败,恨得牙痒痒,谁能想到杨蹇几兄弟会这么巧在今日回京,还带回来了两名重量级俘虏。 有这功绩,谁也不会相信杨家通敌卖国。 “王爷,虽然此次大事未成,但也是好事,杨家的嫡系子弟全回来了,这说明,杨家军要变天啦。” 淮王冷笑,“是啊,父王断断不会将兵权再交还给杨家人手里,若是能换上咱们的人,那就太好了。”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庶女嫡谋 第116节 “草他娘的!不管是在战场上放冷箭,还是在朝堂上伪造书信污蔑父亲,这群人真是不把我们家搞死不罢休啊!”杨三郎听完经过后一拳头砸碎了一张桌子。 杨大郎瞥了他一眼,训诫道:“三弟,冷静!别把祖母她们吓坏了!” 杨老夫人摇头说:“这算什么,你们的遭遇才让我害怕,老二的手……” 杨老夫人伤心地捧着杨二郎的手,“作孽啊,我好好的孙儿,为大庆抗敌,却还要被如此陷害,实在令人心寒。” 杨二郎还算乐观,安慰她说:“ 祖母放心,只是没了左手手掌,我惯用右手,对生活没有妨碍的,反正我以后也不上战场了,就陪着您做个富家少爷,可好?” “好好好,没了兵权更好,我一辈子担心受怕,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而不是面对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说起兵权,杨家几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带着锋芒。 他们可以不留恋兵权,但可也不能任由别人抢走属于他们的东西。 说了一整天的话,吃了两顿团圆饭,老夫人精力不济才放他们离开。 杨蹇一把拽住杨钺,将他拉到自己的院子里,其余兄弟纷纷跟上。 门一关,杨蹇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扒掉外衣,毫无形象地坐在椅子上,“真他娘的累死老子了,这比打仗还累!” “可不是,今天在大殿之上,我吓得腿都是软的,还是大哥最镇定!” “放屁!明明是小六最镇定!”杨大郎将杨钺拉到身边坐下,哥俩好地揽着他的肩膀,“还是小六最厉害,演戏一套一套的,哭的真情实感,比我们强多了。” 杨钺有些后怕,他根本不知道大哥他们今日会来,否则今天这场仗不好打。 “还是大哥神机妙算,知道我被逼上了绝路,特意来救我的。” “这是救咱们全家,以前只听你说,竟然不知局势这般凶险,先是暗害父亲,接着构陷他卖国,要不是你事先有所防备,我们杨家就完了!” “可不是,当 初我们还嫉妒你可以留在京城享福,如今可不这么想了,这哪里是享福啊,简直是危机四伏!” 第211章 流言 “也还好是小六警惕,你看三哥回来那么久,什么也没察觉出来,笨死了。”杨四郎嫌弃地看着他三哥。 杨三郎抓了一下脑袋,憨厚地笑笑,“我是没小六聪明,他让我去建海岛,我竟然真以为他是要去度假的。” 说起海岛,大家感兴趣地问:“那地方真的安全吗?父亲已经到了吗?” 杨钺将贴身藏好的密信拿出来给他们看,“人已经安全到岛上了,沿途都有我们的客栈,不管是运送物资还是传递消息都不成问题。” 信是长戈写回来的,他和长戟以及十名死士在岛上,有他们在,杨大将军不会出事。 杨蹇去将舆图取来铺开,把路线和目的地标出来,大赞一声:“妙啊,这条路线既安全又快捷,当时我将父亲从战场上换出来,藏在了一座山洞里,等军队撤退了才让人送他出去,算算时间,只需要三天就能抵达岛上了。” “嗯,从岛上寄信回来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我昨日才收到的消息。” “一家人平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杨蹇感慨道,仔细打量着杨钺的脸,忍不住夸了又夸,“真好!小六如今也是大人了,有勇有谋,真是我们杨家最大的幸事!” 杨二郎锤了杨钺一拳头,“确实,我们杨家儿郎如此优秀,就不该埋没在京城里,更不该任人鱼肉!兵权怎么说?” 杨钺将皇帝的心思告诉他们,“皇上肯定会选一个人去 接管兵权,一开始肯定是说暂代元帅一职,但你们也知道,兵权到了别人手里就不可能要回来了。” “哼!咱们杨家练出来的兵岂是谁都能接手的?” “只要我们被困在京城,无人去往军营,有再大的号召力也无用!一年两年士兵们还记得咱们,五年十年,老兵换新兵,谁还认杨家?”杨六郎最懂帝王心术,政权更迭比的不是武力。 “小六说的对,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几个都回来了,没有皇令,我们也出不了城啊。” 杨钺笑着说:“不,你们身上都挂着军职,此行不过是回京办差而已,想回去给兵部写份折子就行,当然,上头不会轻易同意,这就需要契机了。” 杨蹇想了想,对大家说:“如今东辽不成威胁,无需我们几兄弟都去,不如我去,你们留在家里,该养伤的养伤,该成家的成家。” 杨钺没告诉他自己上过奏折了,在他和杨蹇中选,皇上肯定会选他。 几位大臣齐聚御书房,皇帝见过两名俘虏后心情大好,竟然召集大臣议事。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对这样的场景有些陌生,不明白皇上召他们来要商议何事。 “各位爱卿,朕遇到难题了。”皇帝唉声叹气道。 赵国舅忙劝慰说:“皇上洪福齐天,什么难题不难题的,不过是一些小问题吧,不知皇上遇到了什么不解的事情?” 谢首辅老神自在, 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瞅了一眼在场的两名武将,看来这两位就是皇帝的心腹了。 “朕的爱将为国捐躯,军不可一日无帅,朕在想,谁才能接替杨爱卿的位置。” 众人低头垂眉,各有心思,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兵部尚书自诩明白皇上的心思,站出来说:“皇上,东北三军经历过这次大战,伤亡惨重,接下来以休养为主,皇上可以先指派个人过去主事,慢慢挑得用的将领才是。” “那这个主事的人选……” “自然是从杨家几位少将军中挑选,他们自小跟着杨大将军,经验丰富,且得将士们信服,若贸然换将,怕难以服众。”谢首辅明知道这句话会触目皇帝,却不得不说。 不管为了国家还是百姓,这支军队都不该随便交到别人手里。 “谢首辅此言差矣!”赵国舅极力反对,“杨家的儿郎们是好,却太年轻,做个小将军还好,三军主帅未免太儿戏了。” “臣附议,赵国公此言有理,朝中擅长打仗的将领不少,随便挑一个都比毛头小子强。” “末将赵翀,自请赴边。” “末将徐卫瑛,也愿意为皇上分忧。” 谢首辅不说话了,说一句算是全了他与杨振天的情分,说太多就要得罪皇上了。 不过他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定下来,杨家战功赫赫,不是谁都能取代的。 翌日,市井中开始流传出一句话,说是杨家恐怕要不好了。 至于怎 么个不好法,各有各的说法。 有的人说杨家死了顶梁柱,年轻一辈还不顶事,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 有的人说杨家被算计啦,有人罗列了杨将军通敌卖国的证据,要灭杨家九族。 也有人说杨将军死后英灵不散,他死得冤啊,是被自己人害死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兵权。 茶楼酒馆里,杨大将军的英勇事迹被编成各种版本的故事传颂出去,尤其他战死的那一段,每每能让满堂宾客流泪。 邵芸琅和两位妹妹坐在茶楼里听完了一整段故事,两位妹妹哭的妆都花了,只有她一直很镇定。 “二姐姐,你都不感动的吗?”邵宛妍觉得邵芸琅太奇怪了,这样感人的故事竟然无动于衷。 邵芸琅平淡地说:“我这人心肠硬,不太容易被感动。” 邵宛茹讽刺道:“论心肠,确实没人比你硬的了,咱们姐妹以后也难得能聚在一起,也就二姐姐最不在乎。” 邵芸琅说了一句实话,“我们以往也很少聚在一起。” 她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哪来的姐妹情深? 邵宛茹感伤地说:“二姐姐这是在怪我们以往没有帮你吗?可咱们隔着房,手也伸不到那么长,何况当时大姐姐总是故意离间我们。” 邵宛妍不想谈过往,拉着她们问: “大姐姐的亲事近了,你们想好添妆送什么了吗?” 邵宛茹被转移了话题,与她靠在一起商量送什么好,东西又要贵重又要好看,要 大姐姐喜欢,还得她们买得起才行。 “四妹妹有钱,肯定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我手头紧,只能送一些小物件了。”邵宛茹失落地说。 往常这个时候,邵宛妍都会大方地替她买单,今日有邵芸琅在,她竟然只是说:“心意到了就好。”让邵宛茹气闷不已。 早知道就不带邵芸琅一起出门了。 第212章 珍宝阁(上) 邵宛茹知道邵宛妍有一套很宝贝的珍珠头面,怂恿道:“四妹妹,大姐姐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普通的礼物肯定看不上,你妆笼里不是有一套南海东珠的头面吗?那个贵气又端庄,最适合大姐姐了。” 邵宛妍一脸不乐意地说:“那头面我一次都没戴过,是我最喜欢的,准备等以后长大了自己用的,不能送人。” “你还缺了一副珍珠头面不成?让你外祖再送呗,可大姐姐嫁人就这一回。” 邵芸琅实在听不下去,插了一句嘴:“若是四妹妹打算送大姐姐如此贵重的珍珠头面,那三妹妹打算送什么?总不能你我当姐姐的,送的还不如四妹妹吧? 我还好,我是庶女,大家都知道我穷,你可是二房嫡长女啊!” 邵宛茹脱口而出:“我们怎么能跟四妹妹比?她有钱。” 邵芸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等我成亲时,你打算让四妹妹送什么?总不能大姐姐有珍珠头面,我就没有吧。” 邵宛茹讪笑着解释:“大姐姐毕竟身份贵重,嫁的也是亲王,总不能我们姐妹三人都送普通的东西……”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邵芸琅如是说。 邵宛妍恍然大悟,“对哦,我就那一副珍珠头面,送了大姐姐,二姐姐怎么办?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是都不送这个了。” 她拉着邵芸琅的袖子,撒娇道:“二姐姐,你陪我去逛一逛珍宝阁吧,咱们挑个礼物回去 ” “好。” 三姐妹顺道去了珍宝阁,门口站着两名英俊的青年迎接宾客,瞧见三位美人下车走来,一个过来牵马,一个过来搭讪。 “今日真是福星高照,几位邵姑娘快里面请!鄙店正巧来了一批新货,几位可以好好挑挑。” 邵宛妍上下打量了一眼他俩,诧异地问:“本姑娘第一次见你二人,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姓邵?” “邵家四姑娘的大名如雷贯耳,小的自然是知道的。” 邵芸琅推着四妹妹进门,这傻丫头,她们的马车是带标记的,珍宝阁这样的地方,个个都是人精,岂会猜不出她们的身份? 邵家四姑娘是个钱袋子,为人大方又爽快,在这条街也是出了名的。 庶女嫡谋 第117节 一行人被请上二楼雅间,小二端茶送水递点心,伺候的格外周到。 “几位姑娘今日想买些什么?是自己用还是送人?” 邵宛茹嘴快,高傲地说:“我们府上的大姐姐要成亲了,将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拿上来瞧瞧,要新颖一些的。” “呀,原来是送给准王妃的新婚贺礼,那可马虎不得,几位先坐,小人这就去拿。” 邵芸琅纯碎是来当陪客的,这珍宝阁的东西又贵又差,随便一样几百两上千两,她才不舍得送给邵宛卿。 “来咯……”三名店员各捧着一个木盒子进来,从他们小心翼翼的态度就能看出来,里头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 “姑娘们瞧瞧,这是我们珍宝阁的镇店之 宝!”第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座白玉雕刻的送子观音。 “这座送子观音乃是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是汪大师最得意的作品,费时半年才完成,又在观音座前供奉了整整八十一日,寓意也好,绝对是送新婚的最佳贺礼。” 邵芸琅瞥了一眼,那个什么狗屁汪大师她听都没听过,显然没什么名气,雕工马马虎虎,估计也就谢灵之那水准。 至于玉石的成色,能用来雕大件的玉石,那肯定都是最普通的,否则这么一大块早被有钱人家收走了。 “送子观音,正好可以祝大姐姐早生贵子,小二,这玉观音什么价钱?”邵宛妍一眼就心动了。 “四姑娘好眼光,这观音既然是镇店之宝,价格自然不低,不过您是要送给未来淮王妃的,小人也不敢乱喊价,小人去请掌柜的过来。” “好,你快去。” 邵芸琅盯着人傻钱多的四妹妹,犹豫着要不要阻止她。 虽然不是花她的钱,可自家妹妹被人当冤大头也有些看不过去。 邵宛妍饶有兴致地指着另外两个木盒说:“都打开看看吧。” “好嘞……姑娘们请看,这是一套金丝点翠头面,纯金制造,每根金丝都拉到了极致,精细无比。 毛发选的是翠鸟身上最漂亮的几根,这样一套头面需要用到上千只翠鸟,样式如孔雀开屏,鸟首衔着一枚绿宝石吊坠,正好垂落在额头上,既大气又好看,连宫里的娘娘们 都喜欢这样的款式。”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少佩戴点翠金饰,不过成亲后的妇人倒是大多喜欢这样的,尤其她们见过内务府送来的花冠,也是这般精致漂亮的点翠手艺。 “这个也好看!” 掌柜笑眯眯地走进来,朝三位姑娘拱手作揖,“三位姑娘安好,这款头面还有个典故,我说与三位听听吧。” 邵芸琅撑着下巴听他说了一段俗不可耐的妖精与书生的爱情故事。 每一个贵重物品背后似乎都有个这样的故事,不是仙女爱上凡人,就是妖精爱上书生,一点新意都没有。 也就骗骗邵宛妍这样的傻姑娘。 邵芸琅一转头,发现几个丫鬟听得比她还认真,感动地落泪,看那副头面时,甚至觉得它镀上了一层柔光。 “原来它还有如此动人的故事,那我们送这套头面给大姐姐,正好可以祝她与大姐夫百年好合,情定三生。” 邵芸琅听到最后一句勉强点点头,确实,邵宛卿和周晁文最好永生永世都绑在一起,别去祸害别人了。 “掌柜,这副头面多少钱?” 掌柜笑容满面地将盒子拉回来,将第三个盒子打开,“不急,三位姑娘再瞧瞧这个,这是从东海龙王宫里取得的夜明珠,婴儿拳头大小,天下少有,夜里亮如白昼,价值连城。 三位姑娘既然要给淮王妃送贺礼,不如一人一件,买三件给您们算个最优惠的价格,再每人送一支金簪如何?” 邵芸琅怕她俩答应,忙说:“你先说价格吧,我们都是闺阁女子,也没甚钱财。” 第213章 珍宝阁(下) “二姑娘说笑了,这送给长姐的贺礼,自然应该府中出钱,几位签个账单,小人自己去找府上账房要账便是,怎能自己掏腰包呢?” 邵宛茹心动了,抓住邵芸琅的胳膊问:“姐姐,你最大,你做决定吧?” 邵芸琅甩开她的手,不为所动,“先说价格。” 掌柜笑眯眯地说:“三件一起打包价,五千两,这里任何一样单卖都要三千两起,绝对优惠了。” 邵芸琅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们三个看起来很好骗吗? 邵宛妍皱着眉头说:“五千两啊,贵了些,我们是买给姐姐添妆的,不好用公中的钱。” 邵宛茹勉强笑笑,“是啊,我们是自己送的,掌柜的便宜些。” 邵芸琅暗忖:梁氏管家从来不是个大方的,五千两这样的大单怎么可能会认账? “太贵了,我们不要。”邵芸琅不去看两位妹妹失望的脸,吩咐掌柜:“再取些新奇点的玩意来,不用太贵,最好是小件的。” “二姐姐……”邵宛妍有些舍不得。 邵芸琅解释说:“这种东西皇宫里多的是,大姐姐不会稀罕的。” 掌柜的笑容勉强地说:“宫里的好东西当然多,但这三样也不输半点,绝对是最上档次的贺礼。” “你这珍宝阁不也卖舶来品么?就没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当然有,您稍等,我这就去取。”掌柜见卖不成大单生意,打发小二去拿货品,态度不如刚才热忱了。 很快, 店小二捧着托盘上来,都是好玩有趣的小东西。 “此物叫翩翩起舞,盖子一打开,里头的仕女会开始旋转,如跳舞一般,还会发出叮当叮当的乐声。” “哇,好可爱!” 说是乐声实在勉强,不过是里头发条发出的摩擦声而已,而且仕女雕刻的太丑,动作生硬,看久了也就一般。 “我要这个!”邵宛妍欣喜地捧在手里。 “还有这个,远渡重洋来的怀表,用来看时辰的,与我们的漏刻不太一样,看时辰又快又准,正好还剩三个,三位姑娘可以人手一个。” 邵芸琅翻了个白眼,这种怀表根本用不了几天就会坏了,纯粹是个装饰品。 “好,这个我也要!” “您再瞧瞧这个小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打开后却是一副画,里面的沙子会流动,可以变换成各种模样,外面这一层是琉璃做的,晶晶亮亮,漂亮极了。” “我也好喜欢。” “四姑娘可以都带回家,这些加起来才五百八十两,划算的很。” 与刚才的五千两比,五百多两确实不算贵,邵宛妍咬咬牙就全买了。 小二喜上眉梢,继续介绍:“鄙店还有各种琉璃制品,杯子、摆件、首饰,都很漂亮,而且还便宜。” “好,挑好看地拿过来。” 一盘盘东西端进来,各有各的好,邵宛妍眼花缭乱,见哪个都喜欢。 邵宛茹也中意一套琉璃茶杯,比起家里那些陶瓷杯好看多了,问了价格还能 接受,便定了下来。 邵芸琅见四妹妹越选越多,从她买的东西里挑出了一部分放回去,“这个太丑,……这个太粗糙,配不上你的身份……这个价格跪了……好了,剩下的包起来。” 邵芸琅对两位妹妹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二姐姐,你不选一个吗?” 邵芸琅摇头:“没有我喜欢的。” 邵宛茹嫌她总跟自己过不去,怼了一句:“你是买不起吧?要不让四妹妹借你一些钱,你挑个喜欢的?” 邵宛妍见她两手空空,也过意不去,拿起一套书桌上的笔洗镇纸塞给她,“二姐姐,这个送你。” 邵芸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不是穷,而是真心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二姐姐别不好意思,姐妹之间相互赠送东西也是正常的,二姐姐字写的好,这套东西最适合你。”邵宛茹最擅长慷他人之慨。 邵芸琅懒得解释,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四妹妹。” 临走前,邵芸琅在货架上看到一只铜香炉格外别致,价格比邵宛妍送给她的值高不低,便让小二包了起来,准备改天送给四妹妹。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 “什么叫被别人买走了?本姑娘刚才不是说让你们留着吗?不过个把时辰功夫,你们竟然将本姑娘看中的东西卖了!是何道理?” 邵芸琅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货架转了出来,瞧见岳敏姗带着丫鬟气势汹汹地堵在柜台前。 “岳大姑娘,真是抱歉,刚才那小二不知您要这个,拿去给别的客人相看,被买走了,实在对不住!”掌柜瞪了那糊涂的小二一眼。 店里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少,客人总是说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让他们留着不许买,等有钱了再来拿走。 可最终几乎都是不了了之。 那小二以为岳大姑娘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她真的回家拿钱去了。 “东西被谁买走了?让她给本姑娘送还回来!价格我给双倍!” 掌柜为难地说:“真是抱歉,您看这样成吗?您再挑一样喜欢的,我给您半价。” “不行!我就喜欢那套笔洗,那笔洗上有鲤鱼跃龙门,我就要那个,或者你给本姑娘找一套一模一样的来!” “岳大姑娘见谅,本店的东西都是仅有一件,要不您问问邵家二姑娘,东西是被她们买去的,我看二姑娘似乎并没有很喜欢。” 邵芸琅立即反驳:“不,我很喜欢,并不想转让。” 若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岳敏姗,那是万万不能让的。 “原来是你!”岳敏姗一看是邵芸琅,也不依不饶起来。 “东西是我先看上的,你这是夺人所好!” “笑话,你看上就是你的?那你看上了皇位,难道皇位也是你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岳敏姗可不敢接,指着她骂道:“你竟然敢拿皇位开玩笑,真是胆大妄为,难道说武侯府竟然想造反不成?” 邵宛茹一听这话吓得不轻,忙 反驳说:“没有的事,二姐姐口不择言,并未有冒犯之意。”说完瞪了邵芸琅一眼。 庶女嫡谋 第118节 第214章 争执 邵芸琅付了钱,接过小二递给她的盒子,对两位妹妹说:“好了,走吧,该回家用膳了。” “不许走!把东西拿来!”岳敏姗以为她手上提着的就是自己要的东西,直接上手就抢。 邵芸琅身手敏捷地避开,还伸脚绊了她一脚,让岳敏姗摔了个大跟头,打趣道:“岳大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你就是跪下给我磕头,我也是不卖的。” “邵、芸、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本姑娘!” 邵芸琅反驳:“我何时打你了?你可别胡乱攀咬人。” 岳敏姗从地上爬起来,命令丫鬟将邵芸琅抓住,今天她不抓花邵芸琅的脸,就不姓岳! 邵芸琅这边只留了一个惜月在,岳敏姗则带了四个丫鬟来,四对一,根本打不过。 邵芸琅瞅准机会避到货架旁,在对方冲过来时避开,两名丫鬟直接撞到货架上,将满满一货架的东西全撞倒了。 琉璃瓷器碎了一地,声音清脆。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岳大姑娘竟然在店里打人,还摔坏了一架子的东西,这下可得赔不少银子呢。” 邵芸琅举起双手说:“掌柜,你也瞧见了,我可没动手,是这两个丫鬟推倒了货架!” 掌柜本还心怀歉意,瞧见这乱局,头疼地说:“岳大姑娘,您若继续胡闹,小人之好去找岳大人理论了!” 能在京城开一家这样的珍宝阁,背后的东家也不是普通人,根本不怕岳敏姗。 “是她挑衅在先 ”岳敏姗大声喝道。 邵芸琅冷笑,“明明是岳大姑娘先要抢我东西,这皇城脚下,青天白日,岳大姑娘直接上手强抢,天理何在?” 一旁有客人附和道:“就是,我们都是证人,是岳大姑娘无礼在先。” 二楼一名女子用扇子遮面,娇滴滴地说:“但此事真论起理来,不应该是店家有错在先吗?明明答应了给岳大姑娘留的东西,转头卖给了邵二姑娘,换我也不依的。” 邵芸琅抬头,对上一双冰冷漂亮的眼睛,心道:她何时得罪梁家大姑娘了?不过她与邵宛卿不和,与梁家也没什么好关系。 “这是你与店家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们走。”邵芸琅不愿搭理岳敏姗这样的疯女人。 “拦住她!”场面开始混乱起来,一群女子将珍宝阁闹得乌烟瘴气。 掌柜不得不管,给店里的壮汉下令:“将那几个丫鬟绑了。”岳大姑娘他动不得,几个丫鬟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岳敏姗见状,气得更盛,冲过去直接抢走邵芸琅手里的东西,用力掼到地上,“那就谁都别想要!” 那套笔洗是陶瓷的,可邵芸琅手里拿着的是铜香炉,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虽然东西没碎,可也摔变形了,邵芸琅叹气道:“岳大姑娘,何必呢,你摔坏了我的东西,要么赔一个同样的铜香炉给我,要么咱们公堂上见。” 邵芸琅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岳敏姗胸口上,笑着说: “请让道!打碎一个铜香炉不算什么,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你要是敢动本姑娘一根手指头,这公堂可就必须上了!” “邵二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要有雅量,不过是一样物件罢了。” 邵芸琅最厌烦这样的人,仿佛最大方,实则最自私自利。 邵芸琅反击道:“梁大姑娘不用遮面了,这里谁不认识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我抢了你的心爱之物,你也能心平气和吗?” 梁霏语脸色一变,大声说:“那邵二姑娘又何尝不是抢了岳大姑娘的心爱之物呢?” “这可不是她要的东西,且我买下那东西时并不知道她是岳大姑娘的心爱之物,付了钱就是我的了,如今,那是我的心爱之物。” “先来后到,邵二姑娘这是强词夺理,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自诩正义,真不要脸!” 梁霏语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很快就要成为邵芸琅的夫君,胸口刺痛,恨不得撕烂那张脸。 邵芸琅太了解别人对她的恶意了,梁霏语以前只是不爱搭理她,如今却痛恨她,为什么? 岳家的四个丫鬟被绑了起来,掌柜沉着脸对岳敏姗说:“岳大姑娘,请与我一起去找岳大人评理吧,还有这账单,也得给岳大人过目。” 那一架子摔坏的东西,就算按照进价赔偿,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岳敏姗有些退缩了。 “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先走了,岳大姑娘别忘了我的东西。” 邵芸琅 往外走,珍宝阁的掌柜追了出来,道歉后说:“邵二姑娘,真是对不住,您看,那香炉的钱我退还给您,您就别与岳大姑娘计较了。” 他一方面是不希望这件事多掺进一个武侯府,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另一方面也是知道,邵二姑娘是个狠人,万一真与岳大姑娘僵持不下,他们珍宝阁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他们确实是有错在先。 如何和平地解决这个问题,才是目前的关键。 邵芸琅微笑地看着他,“掌柜是个聪明人,你卖给我四妹妹的东西赚了多少利钱自己心里清楚,那套点翠头面我瞧着很不错,不如送给我如何?” “二姑娘……您这是存心为难我。”掌柜苦着脸说。 邵芸琅转身就走,邵宛茹两姐妹已经先一步跑到马车上了。 “好!我答应你!二姑娘请等几日。” 邵芸琅脚步一顿,点了下头,然后扶着惜月的胳膊上了马车,转头朝追出来的岳敏姗挥挥手,无声地说了句:“后会有期!” 岳敏姗气得跺脚,“邵芸琅,你这个……这个……贱人!” 梁霏语走出来,瞧见武侯府的马车离开了,对岳敏姗说:“岳大姑娘别生气了,和那样的人是没办法说理的。” “哼,你与邵家沾亲带故,竟然会帮我,居心何在?” 梁霏语不愧是和邵宛卿从小玩到大的表姐妹,委屈地说:“岳大姑娘要这样误会我,我也不辩解什么,我只是帮理不帮亲 而已。” “你会这么好心?” “我与你又无过节,除此之外还能为了什么?” 岳敏姗想想也是,与她说了一通邵芸琅的卑劣,梁霏语认真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还说会帮她去邵家说理。 “我姑姑是明理之人,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你的。” 岳敏姗瞧见掌柜带着她的丫鬟出来,脸色一变,更大的麻烦在这里等着她呢。 第215章 你好大的胆子 武侯府的马车一路穿过大街,沿途还能看到一些烧纸钱的痕迹,自从杨大将军的死讯传来,这个年节,大家都在祭奠中度过了。 即使到了今日,葬礼落幕,百姓的话题依旧围绕着杨家,无数双眼睛盯着那扇门。 “你们说,皇帝真的会对杨家动手吗?”邵宛妍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过不少故事,知道功高震主,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怕帝王猜忌。 “这是朝政,与我们无关,别乱说话。”邵宛茹喝止她。 邵芸琅也不想和两个小姑娘谈论朝政,心里隐隐担心杨钺。 等回到武侯府,三人将买来的东西拿去卿水阁。 除了那个会转动的侍女让她多看了两眼外,其余东西邵宛卿只是让人收了起来。 邵宛茹出来时便抱怨:“都怪二姐姐,选的东西太廉价了,大姐姐肯定不喜欢。” 邵芸琅幽幽地说:“别说的跟你买得起贵的似的,别说三千两,一千两你拿得出来吗?” 邵宛茹无言反驳,她又不是邵宛妍,有个首富外祖,有花不完的银子。 她跺了下脚,“罢了,我去库房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再挑几样给大姐姐添妆。” 邵宛妍比她懂人情往来,疑惑地问:“咱们姐妹之间送几百两的贺礼已经足够体面了,再加就多了,等下回你成亲时,大姐姐会为难的。” “到时候大姐姐贵为王妃,怎么会在乎这点东西?” 邵芸琅又开始打击她:“不当家 不知柴米贵,淮王府就等着大姐姐嫁过去主持中馈呢。” 而管家的人一般都抠门,这是邵家几位姑娘的共同认知。 邵芸琅教训完不听话的妹妹,心情舒畅地回紫兰苑。 “姑娘怎么出去逛一圈回来两手空空的?”青碧惊讶地问,有三姑娘四姑娘在,按理不应该啊。 邵芸琅只告诉她,“买了东西,送给大姐姐添妆了。”至于中间发生的小插曲,就不必告诉她了。 “原来如此,您饿了吧,奴婢将饭菜温在小厨房里,这就去给您端来。” “好。”这一趟出去就喝了几杯茶,确实是饿了。 没过两天,珍宝阁派人来寻邵府二姑娘,说是之前摔坏了二姑娘的铜香炉,特来送个新的赔罪。 邵芸琅亲自接了,掂量着重量就知道不是那个铜香炉,似乎还更重一些。 她留下那送货的小二问:“你们掌柜可上岳府讨债了?” 那小二尴尬地笑笑,“算不上讨债,只是和岳大人商讨了一下货款,岳大人明事理,当场就结清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岳家不认账,毕竟也是因我而起。” “二姑娘严重了,此事本就是小店处置不妥当导致的,害您受了连累,实在抱歉的很。” 等回到内室,拆开箱子一看,里面除了说好的那套金丝点翠头面,竟然还有她那个摔坏的铜香炉,已经修补好了的。 看来那掌柜不止讲诚信,还挺会做生意的。 邵芸琅将那副头面装好 交给青碧说:“你将这个送去给四妹妹,就说是我提前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青碧刚才也看到东西了,震惊地问:“您怎么送如此贵重的贺礼?” “她对我大方,我自然也不能太小气,去吧。”邵芸琅还不在乎一套头面,何况这是白得来的。 青碧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高兴地说:“四姑娘可开心了,赏了奴婢一匣子的绢花,让奴婢拿回来分给大家。” 邵芸琅点头,“那就拿去分了吧。” 邵芸琅正在伺候那个铜香炉,里外都擦拭干净后,便准备开始点香。 庶女嫡谋 第119节 屋内很快便散发出好闻的沉香味,邵芸琅又沏了一壶茶,捧着一本书坐在窗下看了起来。 “二妹妹好悠闲啊。”邵宛卿一进来就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邵芸琅翻了一页书,并未起身迎接她,直接问:“大姐姐找我何事?” “论年纪,我为长你为次,论身份,我为嫡,你为庶,你这般无礼是笃定了我不能拿你如何是吗?”邵宛卿在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鼻尖微动,“你这儿的沉香味道有些特别,是哪儿买的?” 邵芸琅回答:“上次宫里赏赐的,大姐姐喜欢,我送你一盒。” “罢了,既然是宫里的东西,我以后也不会缺的。”邵宛卿打量着邵芸琅的这间屋子,许久未仔细看过,变化有些大。 曾经的邵芸琅住在最偏僻的沐园,破旧的屋子,简陋的 陈设,她去过几次,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如今,她住的地方比自己还雅致,陈设无一不精,连金丝点翠的头面说送就送,出手大方的很。 是的,邵宛卿是在得知邵芸琅给邵宛妍送了一副昂贵的头面后才过来的。 她给自己送一套一百两的笔洗,却给邵宛妍送上千两的首饰,这悬殊的待遇让邵宛卿饭都吃不下。 “你如今都开始巴结起四妹妹了,是怕自己以后成了寡妇日子过不下去吗?”邵宛卿嘲讽道。 “谢公子身体不好,这是事实,但容我提醒你,皇家子弟早逝的可太多了,说不定大姐姐会比我更早成为寡妇呢。” “你这是在诅咒淮王?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我好怕哦,大姐姐快去举报,就说武侯府的二姑娘妄议皇室,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判个灭九族也是可以的。” “你真不要脸!我说不过你。”邵宛卿得承认这一点,每次和邵芸琅交锋,她都甘拜下风。 “那就不要说话了。”邵芸琅低头继续看书。 邵宛卿憋着一口气过来,非但没能出气,反而更生气了,果然,遇到邵芸琅的事情,她就一定不会顺利。 她离开紫兰苑,想让丫鬟给长公主送信,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人,身边的丫鬟都是才来不久的,她不敢交心。 也不知道春熙她们是死是活。 外人看她即将嫁入皇室,定然是满心欢喜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从圣旨 赐婚那日开始,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邵芸琅刚才那句话说的很对,皇家子弟,就没有几个能活到老的。 第216章 求教 “淮王殿下今日怎么会来我这?”长公主坐在亭子里喝酒听曲,好不惬意。 自从女儿离世后,长公主就许久不曾出过门了,郁郁寡欢,渐渐的,外头有传言说,长公主与赵驸马要和离。 她也逐渐不喜欢和赵家往来了,驸马这半年来一次都没登过门,只有儿子偶尔来看看他。 周晁文坐在她对面,看着素面朝天,连鞋子都没穿的姑姑,心中有些不喜。 但此时是他最重要的时候,他要寻求各方助力。 “侄儿是来探望姑姑的,您过得可还好?母后日前提到您,担心您的身体。” “呵呵,我不就这样,过得挺好的,不劳你们关心了。” “姑姑还未从失去爱女的悲痛中走出来吗?侄儿也心疼柔佳,她正值豆蔻年华,却遭遇……哎,实在令人惋惜。” 长公主并不买账,柔佳死的时候这些人的关心都有限的很,何况过去那么久了。 “淮王殿下有话就说,不必和我绕弯子。” “侄儿一直记得柔佳喜欢杨钺,这些日子杨家上跳下窜,百姓多方维护,总觉得我周家要对杨家不利,之前答应过您的事情也一直没办成,实在对不住您。” “哼,人都不在了,谈他做什么?” 周晁文冷漠地说:“就是因为柔佳不在了,侄儿可以送杨钺去地下陪她啊,想必她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这话如果在柔佳刚离世时告诉她,也许长公主会心动的,但人都死了这 么久了,现在说这个,不过是为了完成周晁文自己的私心罢了。 “不用拐弯抹角,你想让我做什么?” 周晁文给她倒了一杯酒,低声说:“父皇欲灭杨家,这事您知道的,可杨家不知为何总能化险为夷,侄儿也是有心无力,所以想请姑姑教我。” “我教你?”长公主自嘲道:“我一届女流之辈,这种朝堂争斗我哪懂?” “姑姑过谦您,旁人不知道,我却是了解的,父皇当年能顺利登基,也是您的功劳,您足智多谋,许多男子望尘莫及。” 长公主回忆起年轻时的峥嵘岁月,也是有些感慨,那时候她多风光多潇洒啊,哪会像现在这般顾影自怜。 “你想要杨家死绝吗?” “这……至少男丁得死绝了,否则兵权很难易主。” 这几日,朝廷上因为该派谁去暂代主帅一职闹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皇上多年不理朝政,他的想法是好,可支持他的大臣却不多。 因此这个人选一直没定下来。 “没有天大的罪名,你如何能让杨家六子全死在京城?你这是异想天开。” 长公主沉思许久,望着凋零的花园说:“想必上次伪造书信诬陷杨振天通敌之人就是你了,这个法子很好,可你没成功,那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 “是。”周晁文也怪自己太冲动,没有做全准备,如果不是杨蹇他们刚好回来,也许罪名早就定下来了。 “其实 也不必针对杨家六子,只需要废了他们其中两人即可。” “您的意思……” “杨二郎没了一只手,不可能掌兵权了,杨三郎有勇无谋,天下皆知,杨四郎也是冲动的性子,不是最佳人选,杨五郎一直寂寂无名,想来也镇不住三军。 至于杨六郎……他一次次让我意外,我们都以为他是个纨绔,没想到他这两年做的事就是许多老臣也有所不及。 所以,杨家最有可能推出来接管兵权的人是杨蹇,但如果只除掉他,杨六郎也是个威胁,这二人若废了,杨家必定元气大伤。” “姑姑分析的是,但如何才能除掉他俩?靠刺杀显然不成,这二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你们男人就知道打打杀杀,对付武将,还是得动脑子,上回你太心急了,证据伪造的太粗糙,根本无法服众,错失了一大良机。” “还请姑姑教我。” “如今朝堂上支持杨家继续掌管兵权的都有谁?” “以谢谦永为首,还有一些昔年杨振天的老部下。” “谢首辅啊……杨蹇我不了解,你将他的情报给我,至于杨钺,我倒是有一计,要不了他的命,但能让他前途无光。” 周晁文激动地问:“何计?” “你不必管了,一时半刻也无成效,等事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周晁文起身朝她作揖道:“多谢姑姑愿意帮我,侄儿铭记于心。” “嗤……”一道冷笑从亭子外传来,二人转头 就看见小郡王站在花圃后方。 “抱歉,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刚好回来,听说母亲有客,便过来看看。”小郡王一身深蓝直缀,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瞧着斯斯文文。 长公主瞧见他才高兴起来,一身慵懒姿态尽数收了起来,问:“你不是说要和同窗远游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天气寒冷,水上的路还未通,大家商议后决定再推后几个月,等春暖花开再动身。” 长公主不赞同地说:“你亲事也不远了,出门在外难免通信不便,可别误了婚事。” “怎会?下个月便是淮王殿下大婚,我怎么也得喝杯喜酒再走。” 周晁文知道这位表兄不喜自己,也不多待,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后,赵小郡王才规劝母亲:“您何必参与此事?周晁文野心勃勃,小人之心,残害忠良,不是明君之相。” “那你觉得谁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母亲是长公主,无论谁登基都得尊称您一声姑母,何必帮周晁文谋那个位置?” 长公主朝他走过去,拂去儿子肩头的枯叶,叹气道:“傻孩子,我还能为了谁?等我走后,总得让登基的那位惦记着我的好,才能优待你几分。” “哼,大可不必。” “我自小就懂得权势是个好东西,可惜我是个女儿身,后来选中了你皇舅舅,助他登基,否则我这些年岂能过得这么痛快?” “可我见母亲也并不是很痛快 ”赵小郡王直言道。 长公主愣了一下,环顾着这金碧辉煌的长公主府,再想想如今的生活,竟也无言以对。 “是啊,从你妹妹离开后,我就不痛快了。” “母亲……” “没什么,只是我不痛快了,有些人也就别想痛快!” 第217章 杨溯亲事 杨家很低调,任由外面的流言传开,他们不承认不反驳,只说因为家主新丧,拒绝了所有宴请,就连杨钺也辞去了少府监的官职,每日一封奏书请求允许他赴山海关查明父亲死因。 大理寺的官员已经去了一批,但时间太短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估计最后这个案子也是不了了之。 杨钺要查出是谁放的冷箭,查出军营里隐藏的细作,就要深入军营调查。 他上辈子花了那么多年时间也没查到结果,这辈子有了大致方向,不信还查不出来! 杨府校场,杨钺和杨蹇在过招,其余几个兄弟坐在火盆边烤肉喝酒,时不时为两人加油。 “瞧见没?小六这刀法凌厉有章法,没有虚招,要不是知道他没上过战场,我肯定以为他杀过许多人。” “我问府里的侍卫,他们说小六经常找他们过招,一开始他们还能赢,后来就是群攻也赢不了他,反正我也没办法在他手下全身而退。”杨三郎骄傲地说。 庶女嫡谋 第120节 “傻子,连小六武功都比你高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自家兄弟厉害,我当然高兴!” 杨蹇的武艺还不如杨三郎,和杨钺过了百招就招架不住了,主动认输。 “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杨大郎把兵器丢回架子上,朝杨钺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说:“当初爹就说你是练武奇才,果然不假。” “大哥承让。”杨钺谦虚地说。 “我可没让,要不是你控制了速 度,我早败了。” 兄弟俩坐到火盆边烤手,旁边几兄弟争相给他们喂食,杨钺想起了上次在铺子里邵芸琅吃烤鹿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瞧把小六得意的,春风满面,等哥哥们养好身体,一起教训你!”杨二郎右手拿着铁钳子挥舞道。 “好,我等着。”杨钺回神,从火盆里扒拉出一个烤芋子,扒了皮沾点糖塞进嘴里。 “好吃!” “小六爱吃甜食,这一点像咱们爹,军营里也没什么甜的东西吃,我在海岛上发现了苹果树,可甜了。” “三哥,快说说那海岛什么样,上头都有什么?能出海捕鱼吗?” 杨钺盘腿坐着,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三哥吹牛皮,许多话还是他当初忽悠三哥时说的,没想到他又来忽悠其他兄弟。 “我突然有些羡慕咱爹了。” “早知道当初咱们就不回来了,让大哥一个人回来交差,说不定这会儿都在海上钓鱼了。” 杨钺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也不阻止,这样轻松的氛围也是许久没有的。 “可惜我们现在不好出门玩,京城好玩的东西我都没玩过呢。”杨五郎挤到杨钺身边,一定要他说说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得看你喜欢玩什么。” “你以前玩什么?” 杨钺咳嗽一声,尴尬地回答:“我啊,就……就逛逛青楼赌坊之类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好小子,除了大哥,我们哥哥几个还都是雏,没想到你竟 然走在我们前面了。” “没有!不是!”杨钺赶紧反驳,他以前是青楼常客,可也没睡过哪个姑娘,都是喝酒听曲。 “不信。”没人信他的话。 杨钺无奈解释:“是爹说的,我在十六岁前得保持童子身,否则我的童子功就破了!” 兄弟几个哄堂大笑,这种骗小孩的话居然有人信,哪来的童子功? 不过如果杨钺纵欲过度,确实会荒废了武艺,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说法也是对的。 杨钺做了两辈子的处男,也是想过成亲生子的,也不知道这辈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如果是邵芸琅那样的……罢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第二个邵芸琅。 “这些天上门的媒人不少,我看祖母都心动了,也许会陆续给咱们定下亲事。”杨家几兄弟年纪都不小了,服丧过后都二十好几了,亲事得赶紧定下来才行。 “二哥和江家姑娘有婚约的,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年也会成亲了。” 杨二郎失落地说:“我们只是口头婚约,如今这样,也不好拖累她。” “二少爷……”杨二郎的贴身小厮站在校场外喊他,激动地说:“二少爷,快出来!江家来人了!” 杨二郎失手掉了一块烤肉,站起来匆匆往外走,其余兄弟们在他身后笑得开怀。 杨钺永远记得,前世他去边关给几位兄长扫墓时,在二哥的墓碑旁看到了二嫂的墓碑,那时候他分明还未成亲。 一番打听后 他才知道,二哥战死后,他的未婚妻从家中逃跑出来,自尽在了二哥的墓碑前,留下遗言说要葬在二哥身边。 江家虽然痛心,却也完成了她的遗愿,以后许多年还有派后人去祭拜,可算仁义之至。 杨钺拍掉手上的灰,起身说:“走,去看看未来二嫂来了没!” “小六胡闹,她来了你也不能冲撞了人家姑娘,小心你二哥揍你。” “都要成一家人了,二嫂肯定不会介意的。”杨钺打头阵,其余几个哥哥也心动不已,忙丢下东西追上去。 杨府花厅里,杨老夫人坐在首位,在她下首坐着一对中年夫妻,身后站着一位年轻姑娘。 那姑娘长得不算非常好看,皮肤微黄,五官端正,体型微胖,穿着一身素衣,只算中等姿色,甚至没杨府的丫鬟标致。 那对中年夫妻局促地说:“我们也是听说二郎回京了急忙赶来的,没能赶上杨大将军的葬礼,实在不好意思。” “江大人客气了,你们千里迢迢赶来,已经是对亡者最大的尊重了,何况两家交情匪浅,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江家和杨家绝对算不上至交,江父只是边关一名小城守,高攀不上杨家。 要不是女儿和杨二郎看对了眼,杨家不嫌弃他们身份低微,两家也不会往来的。 “这次来,除了祭奠杨大将军,还有就是……小女与杨二公子的亲事,不知还算不算数?”江夫人忐忑地问。 杨二郎正巧 从外头进来,赶在祖母开口前说:“江叔江婶请听我一言。” 第218章 京城小霸王 “杨二公子。”江父江母看到他时格外激动,但最激动的还是江姑娘,一只脚已经朝他迈出去了,又被母亲拽了回来。 一家子尴尬地看着杨老夫人笑。 杨二郎忍着没去看自己心爱的姑娘,走到江家父母跟前行礼,手伸出来时,缺的那只左手格外显眼。 江家人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此事,于是格外焦急,日夜兼程赶来的。 “杨二,你……”江父一时心急,将平时的称呼叫了出来。 杨二郎接着说:“二老别急,请听我说完,我如今是个半废人了,以后都不可能上战场,且缺了一只手总归不美观,怕吓着江姑娘。 两家的亲事只是口头婚姻,若二老或者江姑娘要毁约,二郎毫无怨言,此事关乎江姑娘终生幸福,还请仔细思量。” “啪!”江父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这小子,当我是什么人?一只手掌而已,在边关,什么样残缺的人我没见过?” 江姑娘也坚定地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乡野姑娘,不懂礼仪,别说是少一只手,便是毁容我也不在乎。” 杨二郎脸上露出喜意,杨老夫人知道,虽说他一直装作不在意自己的残缺,可这段日子也没怎么笑过。 如今看到他能笑出来了,杨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她也明说,“二郎与江姑娘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这段日子家里忙也没顾上这件事,江家不嫌弃我孙儿残缺之身,其他便好说了 只是他父亲新丧,婚礼得三年后才办得,希望亲家不要介意。” 江姑娘急忙表示:“我们不介意,别说三年,三十年我也等得!” “死丫头,别乱说话!”江夫人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杨老夫人善意地笑着,朝傻笑着的二郎说:“二郎,带江姑娘在家里逛逛,我与亲家说说话。” 杨二郎下意识伸手,对方抓着他的手,两人一起跑出花厅。 江夫人讪笑着说:“这孩子,真是太不懂规矩了,让老夫人见笑了。” “在自个家中,随意就好,我们武将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这样就很好。” 杨二郎一出门,就看到一排趴在窗棂下偷窥的兄弟,忙将心上人拉到身后,恼怒地问:“做什么呢你们?” 杨钺打头,第一个蹦上前问好,“二嫂好,我是杨钺,排行第六。” 江姑娘从杨二郎身后探出头来,笑着说:“我知道你,京城小霸王。” “哈哈……”兄弟们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杨钺不以为耻,反而为荣,拍着胸脯说:“对,所以来了京城什么都不用怕,被人欺负了就报我名字!” 这回连江姑娘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了。 杨家人真有意思。 “走,我们继续烤肉去,也让二嫂尝尝我们京城的吃食。”杨钺领着他们回到校场,这里是能让人放肆的地方,空旷的场地没有下人在,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可以。 邵芸琅围着火盆在绣嫁衣的最后一部分,今 天就能完工,鲜亮的大红色在火光下更显艳丽。 这是她上辈子没机会穿到的嫁衣,这次她格外重视。 外头关于她嫁给谢渊的说法也有不少,骂梁氏把庶女推进火坑的也有,骂她为了高嫁不择手段的也有,而那些庶出的姑娘,大多羡慕她能嫁个嫡子。 嫡女配嫡子,庶女配庶子,大多数人家都是照着这个规矩来的,庶女若是下嫁,确实也能做嫡妻,可如邵芸琅这般高嫁的,也就填房和小妾的命。 “姑娘在嫁衣上绣的火纹真好看,看着就很温暖。”惜月时不时给火盆加块炭,就这么看着邵芸琅绣嫁衣。 她说:“婚期定下了,就在五月初,到那时天气回暖了,穿嫁衣也不用担心冻着。” 婚期是谢首辅亲自找邵承德谈的,当然,后者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半年间嫁两女,且都嫁入高门,邵承德这段日子在朝中也备受瞩目,偶尔见到邵芸琅也不再横眉冷眼了。 当然,再多的关爱也是没有的。 “嗯。” “明日就是二月二了,今年的春耕节不知陛下会派哪位皇子出来,因为去年那件事,这两天,卿水阁那边据说都不敢提二月二,怕大姑娘伤心呢。” “那你出去也别提,免得被她听见罚你。” 惜月点点头,“我可不敢往大姑娘面前凑,她现在脾气可大了。” 话音刚落,青碧从门外跑进来,一脸焦急地说:“惜月,我刚听说柳姨娘要生了,你 快过去看看。” 惜月猛地站起来,大声问道:“我姐姐要生了?” “嗯,我刚好撞见柳姨娘的丫鬟去请示大夫人。” “这……这是不是早了点?不是说二月才生吗?姑娘……我……我……” 庶女嫡谋 第121节 邵芸琅冷静地说:“别急,提早生也是常事,也够大了,你过去看着吧,要是有人不尽心就让人去找大老爷。” “好,那奴婢先去了。” 惜月一走,邵芸琅也没心思绣嫁衣了,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尤其是头一胎,她当年也是吃过苦头的。 即使她不愿意去回想,那些久远的记忆还是会浮现在脑海中。 也许每个女人都一样,怀孕后会变得格外柔软,那个孩子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在她肚子里成长了十个月,她也是有感情的。 本想以后能母子相互依靠,看着他慢慢长大,没想到她历尽千辛生下来的孩子,自己都没看一眼就被抱走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得知孩子被邵宛卿抱走了,撑着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她宫外,求了半日,哪怕只让她看一眼也好啊。 可邵宛卿连见都不见她,只让春熙传了句话,“孩子是不可能还给芸才人的,除非您想让他死。” 见她可怜,春熙还补充了一句:“您也不想想,孩子跟着您能有什么好?给皇后娘娘养着,那才是一步登天呢。” 后来他确实一步登天了,但也断了他们的母子情。 所以说,女 人生孩子就是最傻的,怎么会以为生了孩子就可以母凭子贵了呢? 第219章 不生孩子挺好的 “二姑娘,不好了……”一名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邵芸琅手一抖,手被香炉烫了一下。 青碧斥责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看把姑娘吓得。” 邵芸琅打断她,着急地问:“是不是柳姨娘那边有事?” “是是,惜月姐姐让我回来告诉二姑娘,柳姨娘难产了,赵嬷嬷不让请太医,府里的郎中也只能隔着帘子摸脉,说孩子太大了,生不下来。” 邵芸琅诧异地问:“孩子都未足月怎会太大?” 邵芸琅已经许久没见过柳姨娘了,她自从安心养胎后也很少出门,偶尔惜月过去看她都说她养的很好,大夫人那边给的补品也很足,惜琴也一直很小心。 看来,她就是小心过了头,太少走动了,把胎儿养太大了。 “大夫人怎么说?” “奴婢回来时,那边也去请大夫人了,现在情况不明。” 邵芸琅二话不说就走出去了,直奔柳姨娘的住所。 她到的时候院子里乱作一团。 屋内痛苦压抑的嘶吼,屋外忙碌的丫鬟和不得进屋的郎中。 邵芸琅正想要进门,被蘅芜院的丫头拦了下来,“二姑娘,这里可不是您能进的地方。” “让开!” 屋内传来梁氏冷静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梁氏端坐在外室,赵嬷嬷立在她身后,隔着一道帘子,内室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夫人,柳姨娘宫口全开了,但孩子头太大生不出来,要不要……?”稳婆跑出来请示 邵芸琅一脚顿住,皱着眉头问:“胎位正吗?” 梁氏冷哼:“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还知道胎位正不正?” 邵芸琅不理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头只有惜月和另一个丫鬟在帮忙。 柳姨娘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隆起,面目扭曲,咬着一团帕子,隔一会儿痛苦地呻吟一声。 她用力抓着惜月的胳膊,惜月痛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说话。 看到邵芸琅进来,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向她求救,明明邵芸琅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她们却觉得她无所不能。 邵芸琅一把拉开惜月,吩咐道:“把稳婆叫进来,让吴郎中开一副镇痛药来。” 她往柳姨娘嘴巴里塞了几片参片,镇定地问:“惜琴,你信我吗?” 惜琴点点头,现在她也只能相信邵芸琅,“姑娘……若有万一……保……孩子。” 邵芸琅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你死了,这个孩子也不可能平安长大的,你可想清楚了。” 她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干净手,将袖子挽起来,稳婆进来看到她的动作一愣,“姑娘,这可使不得!” 邵芸琅瞟了她一眼,冷冷的目光让稳婆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我来说你来做,若是做不好,我就将柳姨娘连同她未出生的孩子一起葬到你家祖坟去!” 稳婆慌忙摆手,“您这是……” “净手,拿剪刀!”邵芸琅命令道。 稳婆下意识照做,然后邵芸琅让她坐到床边,指引 着她的动作。 其实这些事情稳婆未必不知,只是不敢做而已,且外面还坐着一位正房夫人,谁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 “剪吧,孩子未足月,再大能大到哪去……惜琴,你忍着痛,听我指示,不要胡乱用力。” 惜月很快端来一碗镇痛的汤药,邵芸琅命她灌进惜琴嘴里,然后让她先休息片刻。 “好了,开始吧……” “啊……” 梁氏嫌屋里晦气,走出去时回头瞥了内室一眼,这个邵芸琅,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夫人,二姑娘竟然连生产的事情都知道,这也太邪门了吧?难道她还学过这个?”赵嬷嬷浑身不寒而栗,这位二姑娘还真是多智近妖啊。 “哼,听说她爱看医书,也许是随便学了几手,而且她知道的那些只要生过孩子的都知道……”梁氏话音一顿,转而低声骂道:“这小贱人,谁知道跟谁学的这些。” 过了半柱香时间,屋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声音洪亮有力。 稳婆高兴地跑出来说:“恭喜夫人,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八斤重!” 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都是开心的事情,但她汇报错了对象,对上梁氏冷漠阴沉的双眼,稳婆软了一下,连赏钱都不敢提,转身跑回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邵芸琅走了出来,双手很干净,不过袖口还是沾了一些血迹。 邵承德得知消息赶回来,看见邵芸琅从屋内出来,皱眉训了一句:“怎么 让她进去了?成何体统?” 邵芸琅懒得跟他计较,恭贺他道:“恭喜父亲,老来得子,我又多了一个弟弟。” 听到是儿子,邵承德还是高兴的,“好!都有赏!快把孩子抱出来我瞧瞧。” 邵芸琅转身离开,将这喜庆的一幕留在身后。 她想,这个孩子起码在出生时是得到过父母疼爱的,也许以后会过得比她好吧。 惜月回来时虚脱地坐在地上,生孩子真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不要生孩子! 她跪到邵芸琅跟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姑娘,这是姐姐交代我嗑的,今日多亏了您,否则我姐姐和孩子肯定性命不保了。” “起来吧,去休息一下,你也累坏了。” “累还好,主要是吓的,我腿都是软的,太可怕了,姑娘,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不然怎么叫一脚踩进鬼门关呢。” “那多危险啊,为了孩子付出自己的性命,值吗?” 邵芸琅也想问,值吗? 大概人各有异吧,起码孩子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一切都是值得的,母性的力量会让人忘记一切恐惧,只想他平安。 惜月小声说了一句:“姑娘,我觉得您嫁给谢三爷挺好的……不生孩子挺好的。” 邵芸琅笑了起来,赶她出去,这种话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就不太好了。 她这辈子是不想生了,将来要是有听话的,收养一两个也无妨,或许谢家会给她过继一个孩子。 不是亲 生的,好也行,坏也罢,总之再也伤不到她了。 第220章 暗流涌动 一觉醒来,邵芸琅才想起今天是二月二了,让人出去打听一番,得知今年还是皇上亲力亲为去祭祀。 不过到了下午,又有消息说皇上在祭祀途中晕倒了,吓坏了所有人。 百姓们一方面关心皇上的身体,一方面忧虑今年的收成。 去年北方的收成还行,只是秋冬有些旱,但比起南方的洪涝已经好多了。 今年大家就怕皇上还让四皇子去春祭,许多人家甚至打算延迟一日再开田。 “皇上年事已高,身体早就不太好了,这次晕倒是因为……因为……”太医院院使有口难言,为难地看向各位皇子与重臣。 谢首辅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虎着脸问:“到底是为何?” “昨夜皇上应该是用了药,用力过猛,导致……导致元气大伤,精元有损,得好好养一阵子。” “哼!”皇后从殿外进来,一眼看见了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大理寺少卿。 这位少卿大人在年前将庶女送入后宫,成了皇上新宠,而他差点因此升官。 为什么差一点呢?因为就在皇上要下旨时,传来了杨大将军战死的消息,他升官的事情便被搁置了。 而据说,薛二姑娘进宫后很得皇上欢心,皇后一把年纪,早就不侍寝了,看到如此荒唐的老夫少妻,自然满眼都是沙子。 “好了,既然知道原由,该禁的禁,该养的养,各位大人按章办事即可。” 后宫虽然不能干政,但皇帝不理朝政多年,偶 尔有决定不了的事情,大臣们也会意思性的让皇后参与决策。 众人有序离开,几位皇子却是不能走的,得留下来侍疾。 庶女嫡谋 第122节 皇后拦着后宫妃嫔不让进皇上的寝殿,皇子却不敢拦,只叮嘱他们,“别吵着你们父皇休息,待一会就走吧。” 她给淮王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这座宫殿,没看到大皇子失望又凶狠的表情。 因皇上病重,武侯府庶子的洗三宴便没办,只给关系亲近的人家送了红鸡蛋。 老侯爷当天让自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定下了这位邵家六少爷的名字,还给柳姨娘赏了不少东西。 柳姨娘高兴极了,这说明老侯爷在乎这个孩子,得到家主喜爱的孩子才能更好地活着。 杨家也收到了红鸡蛋,派人送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维持着两家人表面的人情往来。 这天下午,杨钺收到了宫里传来的一条消息:皇上醒了。 人虽然醒了,但话不能说,身体不能动,太医诊断过后确定是中风了。 这下可吓坏了宫里宫外,皇上驾崩不要紧,可他还未立太子啊,万一他两腿一蹬死了,这皇位该由谁继承? “这是谁传来的消息?你在宫里还有眼线?”杨蹇好奇地问。 杨钺把信给他,如实告诉他:“是舒王,我与他关系不错,之前曾试探过他。” “你想扶持他?”杨蹇未曾料到他会选择一位最没有希望的皇子。 杨钺无奈地说:“大皇子和四皇子都 是皇后所出,我与四皇子就差撕破脸了,至于三皇子,我了解他的为人,他并不是一位明君。” “那二皇子就是了?”杨蹇虽然与皇子们来往不深,但也知道这位二皇子一直深居简出,也无甚出彩的地方。 “就目前看来,比其他三位还是好一些的,只是性情有些软弱,胆儿也不大。”杨钺都朝他伸出橄榄枝了,对方却一直犹豫不决。 他笑着说:“不过这次他主动给我送消息,就说明他心动了。” 如果是从前,杨蹇一定不会赞同他参与夺嫡之争,但经历过这些事,他们是不得不争了,哪怕为了一家人的生死存亡。 “你有什么计划?” “自然是借住他微薄的力量达成我的愿望,我也明确告诉他,只要兵权还在我杨家手里,杨家军就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如此大的诱惑,就是圣人也心动吧?”杨蹇对这位二皇子有些改观了,能顶住这等诱惑的人,起码心性是坚定的。 “不过他有什么力量?”杨蹇想半天也想不出,这位舒王在朝中还有助力吗? “别小看任何一位皇子,好歹他也是亲王了,宫里住了二十年,总会有些自己人的。”杨钺也不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是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杨蹇却不看好,要想让杨钺去边关,就得皇帝亲口同意,如今皇帝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就算有再多法子,也无计可施啊。 “也是好事, 起码别人也去不了,军中有几位副将共同决策,短期内出不了乱子。” 杨钺却没他乐观,“人心易变,昔日的战友,也很可能会是来日的强敌。” 他当年接管兵权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反对最厉害的反而是父亲最信任的人。 杨蹇不想胡乱猜测人心,将话题转回来,“如今看来,四位皇子当中,反而是嫡长的大皇子最没希望,他可甘心?” 大皇子甘心吗?自然是不甘心的。 平王府内,大皇子在书房内大发雷霆,“母后偏心偏的没边了,什么好处都想着老四,难道我就不是她儿子了吗?” “王爷息怒,您气坏了身体也无用,皇上病重,皇后娘娘肯定一心为淮王筹划的。” 这个关键时刻,皇后也没精力分给大儿子,这就导致大皇子的心态崩了。 “哼,老四和老三这两年斗得不可开交,互有损伤,都当本王是病猫,对本王毫无防备,倒也是好事。” “您说得对,两虎相争,必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王爷只需要在必要时候做一些事情即可。” “不,不够,老四如今明显占了上风,如果父皇没有定下太子人选,最有希望的还是他。” “这朝廷上,文官武将被淮王笼络的确实不少,武侯府就足以让人忌惮了。” 平王阴沉着脸,老四这小子确实能耐,把武侯府的嫡长孙女弄到手,不过只要父皇一日不死,他还有希望。 “你找人做一件事…… ”平王了解他那位父皇,即使瘫在床上,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势力太大,如果他知道淮王已经做好了登基的准备,就等着他咽气,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床上跳起来。 第221章 结盟 深夜,一名披着斗篷的男子走进一间茶馆后院,后院亭子里已经坐着一个人,四周有高墙围着,万籁俱寂。 “王爷很准时,我没想到您竟然一个人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约在这个地方,其实舒王府很安全,府内人也不多。”舒王脱掉斗篷坐在杨钺对面,亭子里挂着两盏灯,灯光忽明忽暗,让他看不清杨钺的神色。 “请坐。”杨钺抬头,舒王忙移开视线,窘迫地说了一句:“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不然呢,您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模样?如丧考妣么?”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钺正在煮茶,这家茶馆是他的,平时很少来,今日和舒王约见也是临时起意。 “我信得过殿下,但殿下身边的人我可信不过,在外面说话可以随意些,来,先喝杯茶。” 舒王年纪比杨钺大,不过他一直很崇拜杨将军,从前就一直把杨钺当成自己人,没少在外人面前夸赞他。 杨钺最初朝他表明态度时,他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放着三皇子不扶持,为什么要选自己? 而且他确实没有多少争夺皇位的心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做得好没人夸,做不好被人唾骂,万一成了个千古昏君,还得遗臭万年。 “殿下何时改变主意的?您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筹谋。” 舒王思索片刻,说道:“小时候,我渴望得到父皇的肯定, 总是很用功的读书,读的也很好,后来我发现,无论我读书再好,太傅们也不会在父皇面前夸我,父皇也不会询问我的课业,渐渐的,我便不愿意听他们讲课了。 等稍微大一些,我已经不奢望父皇的宠爱了,只想一辈子逍遥度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可以尽情去建设它,爱戴我的子民们。 可父皇始终没有给我封地,我连宫门都走不出去,即使封王,也依旧被绑在京城,只能做个无所事事的逍遥王爷。 寻常像我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都好几个了,可是没人会在意我的亲事,还是去年三弟四弟该成亲了,才随便给我塞了个女子。 但这些我并不在意的,真正让我在意的是,父皇病重,平时他最喜爱的儿子们却只想着如何击败对手,登上皇位,没人去看躺在床上的老父亲一眼。 生而为人,我虽然不敬重他,却也不会主动去害他,在他年老不能动弹后,我也愿意尽心照顾他,我想,这是做人基本的底线。 而他们连最起码的人都不会做,又怎么会做好一个皇帝,怎么会对百姓好呢?” 杨钺听完他的感慨无动于衷,甚至嘲讽道:“这不就是人性吗?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好皇帝不一定要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殿下想做好人,却不一定能做个好皇帝。” “我知道,在别人眼中,我无才无德,大皇子还能得到一个平庸的评价,可是我却入 不了他们的眼,连评价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你不甘心?你想让所有人臣服于你,看到你?” “不是,我没那么强的好胜心,也没有表现欲,我只是想,如果坐上皇位的那个人是我,起码我可以让你做杨家军的主帅,可以让杨家继续为国效忠。” “只为杨家,不为你自己吗?”杨钺不太相信他的话,人都是自私的,舒王就没有私心吗? “你也许不记得了,小时候你带我回过家,让我参观了杨将军的书房,也带我看过你家的练武场,我最喜欢书房里那副舆图,上头还有杨将军的笔记,他将边防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那又如何?”杨钺自嘲道:“这天下是周家的天下,土地是周家的土地,父亲做再多有何用?你做得越多,皇帝猜忌就越多,想你死的人也越多。” “所以我要争那个位置,也许我做不好一个皇帝,但我能做到是非分明,不让忠臣良将死于阴谋私心之下。” 杨钺挑眉看向看,“你知道我父亲是死于阴谋?” 二皇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是,杨将军死于自己人之手,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你从哪听来的?” 二皇子避开他的眼睛,低声说:“有一回我去给父皇请安,听到了只言片语,自己猜出来的。” “既然你知道他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你还要对他尽孝?”杨钺 心道:二皇子若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那结盟还是算了吧。 二皇子纠结地皱着眉头,“身为人子,不言父之过,这也是我更想补偿杨家的原因。” “哈哈哈哈……笑话!你如果要这么想,我可真不敢帮你了,毕竟……你是我仇人的儿子啊!”杨钺表情玩味,让二皇子有些害怕。 “杨钺,你会恨我吗?” 杨钺低头倒了一杯茶水,这天气茶水凉的很快,就像人与人的关系。 “我恨你做什么,只有你自己觉得需要代父受过,需要补偿杨家,其实我这人不喜欢迁怒,再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还能弑君不成?” 二皇子赶紧看看四周,深怕这大逆不道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杨钺觉得自己可能错了,二皇子这样的性子就算当上了皇帝,也会是个心软耳根软的皇帝。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要的不就是一个能宽容对待杨家的皇帝吗?至于他是不是个好皇帝,关他屁事! “别紧张,想害你父皇的人都在宫里,大皇子应该会想法子伪造诏书,他是嫡长子,名正言顺,三皇子应该会想除掉四皇子,那是他最大的威胁。 至于四皇子,他大概更着急着成亲,王妃一进门,他的底气就足了,武侯府就算是个摆设,也能镇住那些摇摆不定的臣子。” 二皇子听他说完这些,竟然觉得合情合理,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谁会赢?” 杨钺挪到他身 边坐着,拿着茶杯和他碰杯,笑着说:“我帮的是你,所以当然是你赢!” 第222章 胡言乱语 二皇子手一抖,茶水溅到手背上,惊讶地问:“我什么都没有,你真的觉得靠你一人之力就能助我上位?” “事在人为,我背后不还有整个杨家吗?我还有一位神秘的幕僚,她可厉害了。” “是谁啊?可以引荐我认识吗?” 杨钺摇头:“不行,她不见外人,不过你放心,只要结盟一成,我会第一时间让你看到成效的。” 二皇子有些忐忑,紧张地问:“什么成效?” 庶女嫡谋 第123节 “你在担心什么?” “我……我以为你要……” “以为我要直接领兵逼宫吗?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大将军,手里一个兵也没有。” 二皇子吞了口口水,心道:但杨家有啊! 杨钺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真不知殿下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在宫里生活这么久,这么还如此单纯呢?” “你嫌弃我太笨吗?” “笨倒未必,心地善良却是真的。” “心地善良不好吗?太傅们总喜欢拿仁义二字教导我们,谈孔孟之道,儒家之义,大爱于民,我父皇……他在百姓心目中并非明君。” 杨钺没忍住又笑了,“哈哈哈……舒王殿下,您记性倒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还记得,不过……” 他郑重地说:“要想做明君,光靠脑子想是没用的,光靠一颗爱民之心也是不够的,靠的是手段。皇上多年不理朝政,大庆百姓也还能安居乐业,靠的是什么?” “外有将士卫国,内有百官清政,朝 政稳固,君主并不重要。”二皇子自嘲道:“可也有人说,大庆已经不再是鼎盛时期的大庆了。” “不,君主至关重要,您只看到了皇上不理朝政,但在大事上,他还是关心的,且他懂得用人,懂得制衡,除了有些老糊涂,他年轻时还算得上明主。” 二皇子没想到他对父皇是这样的评价,他以为杨钺会恨透了父皇,当他是十恶不赦之徒。 “很意外?我自然是痛恨皇上残害忠良,可有一说一,自古帝王多疑,杨家在这样的位置上就难免会有这一天,二皇子如今心向着杨家,可几十年之后,您未必会比您父皇做得好。” “不可能!”二皇子斩钉截铁地说。 杨钺也不反驳,人性易变,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坐在权势巅峰的帝王,权势可以腐蚀一个人的善良,也可以吞噬一个人的仁义,没什么不可能的。 “二皇子如果想坐上那把椅子,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杨钺不希望自己最终扶持上位的人是个软弱无能的皇帝。 二皇子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举起茶杯说:“多谢六郎教我,也多谢你如此看重我,我发誓,有我在一日,定维护杨家到底,否则让我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杨钺喝下这杯凉透的茶,他不信任何誓言,他也不会将杨家押注在一个人身上,他的家自己会守护。 从茶馆后门出来,杨钺走在冷清的小巷子里,巷口站着两个 身材魁梧的男人,见到他出现忙迎了上来。 “四哥五哥。” “怎样?”杨四郎和杨五郎着急地问。 杨钺如今和哥哥们都透了底,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还行,只看他以后的表现了。”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杨钺轻笑一声,“什么都不用做,其他三座王府已经很热闹了,我们只要旁观就好。” “这是不是就叫谋定而后动?果然还是小六最懂兵法。”杨四郎夸赞道。 杨钺白了他一眼,这夸赞言不由衷,很是敷衍。 “咦,那前面的一片宅院应该是武侯府吧,原来你这家茶馆离武侯府这么近啊,会不会风险太大?” 杨钺脚步一顿,想起了曾经被堵在武侯府一夜的不堪经历,脸上有些挂不住。 当初他就是心血来潮,买了这家茶馆,觉得可以更方便和邵芸琅接头,结果茶馆买下来后,他便也没有机会再与她私下交流了。 “我们杨家惨兮兮的,武侯府却喜事连连,真是不公平啊。”杨四郎嘀咕道。 杨五郎没太关注外面的消息,只知道武侯府的嫡女即将嫁入淮王府,“除此之外还有何喜事?” “前些日子不是刚得了位孙少爷吗?大姑娘嫁给淮王,二姑娘嫁给谢首辅的嫡子,都是好亲事啊,咱们家亏就亏在没有女孩子,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惨兮兮的。” 杨五郎拉着杨钺的胳膊问:“小六,你见过武侯府的几位姑娘么?长得漂不漂亮?要 不你也娶一个武侯府的姑娘回来,这么强大的姻亲关系,也许咱们家就能化险为夷了。” 这话显然只是开玩笑,可杨钺却一脸不高兴地推开他,“胡言乱语!谁要跟淮王做连襟?” “那不还有谢渊嘛,许久不见,他身体可还好?” “快走快走,一会儿碰上巡夜的衙役就麻烦了。”杨钺越走越快,将两个话痨的哥哥远远甩在身后。 在他们转出巷子后,一顶轿子从另一边过来,停在了武侯府后门。 淮王心急了,眼看他的大婚就到了,父皇这情况,他到底该不该如期迎亲? 他连夜找邵承德商讨对策,如今这位准岳父一心向着他,为他出了不少力。 而且邵承德贵为户部左侍郎,实权在握,能做的事情很多,这门姻亲他是一定要把握住的。 “殿下请,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邵承德的小厮等在了后门。 时隔几个月再进这扇门,淮王百感交集,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邵宛卿了,他送进来的信也石沉大海,不知道是否送到了邵宛卿手中。 当初知道孩子的事情他确实是恼怒的,可冷静下来后也知道邵家的处理才是正确的。 他和邵宛卿都不能沾上污名,尤其在这关键时候。 而且邵家给出了最大的诚意,让庶出的二姑娘嫁给谢渊那个短命鬼,间接拉近了他和谢府的关系,别说是流掉一个孩子,就是邵宛卿不能生育,他也要好好供着她。 不得不说 邵芸琅这一手做的漂亮,一场乌龙事件离间了淮王和邵宛卿的感情,给他们心底埋下了一根刺,将来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二人。 第223章 月老庙(上) 养心殿内,留守的宫女太监有些熬不住,一个个趴在桌上或躲在角落里偷懒。 烛台的烛光爆了一下,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没多久就灭了,让原本就不亮堂的寝殿更加昏暗。 皇帝凌晨醒来,一股尿意来袭,他发出“嗬嗬嗬”的声音,许久也没人进来伺候。 怒火顿时上涌,皇帝慢慢挪动腿,用力将床上的被子踢到地上,被子撞倒了床边的仙鹤烛台,发出一声响亮的碰撞声。 守夜的宫女太监冲了进来,整齐地跪在床边,一名太监熟练地拿起痰盂接尿,即使再小心也还是弄脏了裤子。 两名宫女起身上前给皇帝换裤子,动作不如平时细心,更没有往日的娇羞,反而有些急切和嫌弃。 皇帝虽然不能下床走动,可身体还是有知觉的,眼睛能看,耳朵能听,理智也还在。 顿时发出一连串“嗬嗬嗬……”的不满的声音,若是以前,宫女太监们早吓得跪地求饶了,可如今却震慑不了任何人。 “真是晦气,都这样了还不死,最脏最累的活都是我们做,最后挨打挨骂陪葬的还是我们。”一名宫女将脏掉的裤子丢到一旁,用帕子擦了擦手。 “你小点声,皇上他听得见。” “怕什么,他又说不出话,手也写不了字,还能砍了我的脑袋吗?” “你真是有恃无恐啊,哼,四皇子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慕淮王殿下。” “是又如何,淮王殿 下风采斐然,又是中宫嫡出,这宫里爱慕他的女子多了。”小宫女骄傲地说。 旁人见状,忍着酸意奉承了一句:“可殿下也只对你和颜悦色,都不曾多看别人一眼。” “那是自然,殿下说了,将来会纳我为妃。” 小太监冷笑道:“嗤,谁说一定是淮王继位?且就你这出身,能得个才人便顶天了,还想封妃,做梦吧!” “你不懂,我可是立了大功的。” “什么大功?” “无可奉告。”那宫女在养心殿中也算得上姿色上乘,也曾想过被皇上宠幸。可皇上沉迷修道,对女色不太乐中,后来薛昭仪进了宫,皇上才仿佛又回到了俗世,开始喜欢上女色了。 不过也正因为此,他才瘫在了床上,那薛昭仪不仅被降为才人,还被软禁起来了,还没享两天福,这一辈子就到头了。 宫女喜滋滋地往外走,没瞧见躺在龙床上的皇帝瞪着一双欲吃人的眼神盯着她,别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提醒她。 这宫里,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可太多了。 谢首辅每日都会带着内阁大臣们进宫议事,再将结果送到养心殿呈报。 其余事情还算条理清晰,可就是立储一事实在令大臣们头疼不已。 朝堂上,为了推举哪位皇子入主东宫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几位大臣暴毙家中,搞得人心惶惶。 “陛下,今日老臣斗胆问一句,您属意哪位殿下册立为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在 您好起来之前,也需要太子监国。”谢首辅跪在床边中肯地说。 “您若是觉得皇子们还需要历练,不如就让四位成年皇子轮流监国,您再看成效,如何?” 皇帝摇了摇头,慢慢举起左手,努力地想控制自己的手指头。 大臣们屏息,盯着那几根手指头不敢眨眼,可最终,他的手又无力地放下了。 他点了点头,谢首辅便知道,他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议。 “那微臣便去安排了,就从平王开始,每人随朝一旬,臣等也会每日将王爷们的表现据实汇报,由您再做决定。” 二皇子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杨钺太厉害了,他竟然也有机会监国,虽然四位皇子轮流坐镇,可他依旧认为是杨钺帮忙的结果。 转眼就到了邵宛卿送嫁妆的日子,这一日,最早上门的是给邵宛卿添妆的姑娘们。 邵宛卿人缘好,这两年虽然口碑下滑,但愿意与她结交的姑娘还是很多,关系亲近的,如李玉莲,送的是一整套的红珊瑚头面,价值不菲。 关系一般些的,送一对耳环,或者是一支钗,聊表心意。 谢灵之也来了,如果不是有邵芸琅这层关系在,她本是不打算来的,送的礼物也别致,是一本诗集,价值嘛,端看个人喜好了。 一屋子同龄姑娘聚在一起极为热闹,到了她们这个年纪,要么已经定亲,要么即将定亲,说的几乎都是与姻缘有关的事情。 脸皮薄的只听 不说,脸皮厚的连那洞房之事也敢拿来开玩笑。 邵芸琅嫌太闹,打算带谢灵之去自己院子坐一会儿。 李玉莲叫住邵芸琅说:“芸琅别走啊,我们几个正准备说服宛卿一起去月老庙祈愿挂牌,你也好事将近了,一起去吧。” 心动的姑娘不少,月老庙那地方,对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无疑是神圣且向往的。 庶女嫡谋 第124节 不少女孩附和道:“对啊,二姑娘和三姑娘都一起去吧,否则怕家人不让我们同行。” “是啊是啊,人多了才好玩。” 邵宛茹被点名,脸颊微红,低头说:“可我还未定亲啊。” 徐瑶拉住她的手说:“没定亲才更要去,拜一拜月老,说不定很快就给你牵红线了。”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邵宛卿低头看着自己涂了蔻汁的指甲,嘴角闪过一抹笑容,摇头说:“我还是不去了,今日家里要宴客的。” “去吧去吧,这是你成亲前最后一次能出门的机会了,难道你就不想去月老庙求一支好签?” 邵宛卿明显心动了,拉住邵芸琅问:“好妹妹,你们也一起去吧,否则怕我娘不同意。” 邵芸琅用眼神询问谢灵之,后者点头说:“那就一起去吧。” 最后一起出门同行的姑娘有十几个,一共赶了五辆马车,随行的丫鬟护卫也不少,堪比春游踏青了。 月老庙离京城很近,也不在名山大川,附近没什么可赏的景色,庙小人也少。 邵芸琅和谢灵 之都属于对姻缘没期待的类型,两人随意上了一炷香,拿了祈愿的荷包去角落里坐着休息。 “ 第224章 月老庙(下) 谢灵之打趣道:“旁人我是不知道,但你的愿望大概要写,保佑谢渊公子长命百岁。” 邵芸琅一点不害羞地点头说:“好,我就写这个。” 邵芸琅不信神明,更不信月老,神若是会保佑世人,那这世上便没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了。 “那你呢,你写什么?”邵芸琅好奇地问。 “我啊,我想在家里多陪陪祖母,听说岳家老夫人身体也不太好,岳家前几日上门说要提早迎我过门,我不想答应。” “大概也是担心错过了就要再等三年吧。” “三年有何不可,他若是等不得,可以先纳妾,我无所谓的。”谢灵之大方地说。 邵芸琅从她这话便也知道,她对未婚夫没甚感情,这样也好,只有守住自己的心,女人才不会受伤。 “那你不如写,希望岳家大公子早日寻得真爱,祝他们百年好合。”邵芸琅或许是自古以来第一个教闺蜜踢掉未婚夫的女子。 谢灵之趴在她肩头笑了起来,“好,就写这个。” 两人将愿望写好塞进荷包里,然后拿去挂在月老树上,为了愿望成真,得挂的越高越好。 谢灵之二话不说,撩起裙子就要爬树,被邵芸琅伸手拉住了。 “别爬,这庙里肯定有梯子。”这孩子一不看紧些就本性外露。 邵芸琅花了一点钱,从庙里借了一把梯子来,看着谢灵之架好梯子,将二人的荷包挂在最高的枝头上。 其余姑娘出来看到此景,感慨万 分,然后有样学样,全都爬梯子上去了。 有女孩怕高,上去后吓得尖叫,抱着梯子不敢下来,还是谢灵之上去将人扶下来的。 邵宛卿是最后一个上去的,要不是听说荷包要亲自挂才灵验,这样不优雅的事情她可不会当众去做。 她爬上去后,趁邵芸琅不注意,将她的荷包摘了塞进怀里,挂上了自己的荷包。 每个荷包都长得一模一样,谁也不会取下来看看,自己的荷包是不是还在原处。 当然,邵芸琅如果看见了,大概也只会骂她一句:幼稚! “走走走,抽签去,菩萨保佑我抽到一支上上签!” **** “少爷,刚郑管事派人送来了一张纸条。”宋七急急忙忙地找到杨钺,递给他一张纸条。 估计是情况紧急,纸条上的字有些凌乱,瞧着确实像是郑管事的笔迹。 “他派谁送来的?” “是蔡晨小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 “月老庙,危险,速来。”这是何意?难道他们在月老庙遇到了危险? 杨钺想不出这个地方与郑管事他们有何关系,难道邵芸琅派了什么任务给他们? 宋七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今晨我瞧见一支车队要去月老庙,听说是一群小姑娘,会不会是二姑娘也去了那地方?” “她去月老庙做什么?”杨钺冷哼,她亲事都定了,月老庙还负责保长寿不成? 宋七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属下过去看看?若是没什么事,也好安 您的心。” “笑话,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几个都在,难道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您忘了,他们三个护着蔡晨小公子去姑苏还没回来,郑管事身边只留了一个马超。” 杨钺确实忘了,姑苏那边也来信说要耽搁半个月,这个消息还未曾告知邵芸琅。 罢了,他还是走一趟吧。 “走吧,过去看看,也许是邵芸琅遇到麻烦了,她和她那个嫡姐一起出门准没好事。” 他们这边刚动身,长公主府便收到消息了,长公主笑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这二人若没有奸情才怪,可怜那谢渊,人还没死就先戴上了绿帽子,真是冤啊。” “殿下,那咱们动手吗?” “不是说那谢渊今日去了青云观么,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动手,去吧,别再失手了。” “是。” “转告邵宛卿,此事若成,我保证让淮王顺顺利利地登基。”长公主看人很准,邵宛卿的野心直指皇后尊位,武侯府的姑娘,有野望也是正常的,不过皇后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杨钺换了一身普通的棉布长衫,骑着一匹普通的马出城。 路上有人认出他来,感慨道:“杨小爷最近常去祭拜杨将军,真是孝顺啊。” 月老庙内,一群小姑娘排队解签,解签的师父只有一个,等轮到邵芸琅时,都已经过了午时。 “得其所哉!姑娘这支签不用解,乃上上签,趋吉避凶,万事大吉,我观姑娘 面相,印堂饱满,夫妻宫光滑平润,将来必定夫妻和睦,子孙满堂,乃大富大贵之相。” 邵芸琅冷着脸抽走他手里的签文,直接撕成碎片,这臭道士以为说好听话就能领到赏钱了? 殊不知她最讨厌听到“子孙满堂”四个字,且一个字也不准。 “姑娘这是……?”老师父疑惑地看向她。 谢灵之陪着她解签的,听到这样的签文也哭笑不得,“夫妻和睦”尚可理解,子孙满堂却是不可能的,除非她将来改嫁他人。 邵芸琅一掌拍在他桌子上,“本姑娘没砸了你的摊子就算你今日走运了!” 邵宛卿带着一群女孩出来,她们都是去领姻缘符的,十两银子一张,说是放在身上能让夫妻琴瑟和鸣。 “这是怎么了?妹妹怎么生气了?是不是这位师父说了你不爱听的话?”邵宛卿关切地问。 邵芸琅是最后一个解签的,大家也都没听到签文,有人想当然地说了一句:“邵二姑娘要嫁的是谢三爷啊,结局如何要需要算吗?你这也太为难师父了。” 有不厚道的女孩子跟着起哄起来,还有人问邵芸琅得的是什么签,若是下下签也不必在意,肯定是不准的。。 “我得的是上上签,哎,就是因为这,我才觉得这签文有问题。”邵芸琅一脸真诚地说,还拉着解签老师父作证。 那解签的师父并不认识这群姑娘,只知道都是名门贵女,点头说:“确实如此, 这位姑娘抽中的乃是上上签。” 邵芸琅笑道:“他说我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呢,所以啊,连我这样的都能抽到上上签,不知姐妹们手里抽中的签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那解签师父脖子一凉,终于明白问题所在了。 第225章 怡园 谢灵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只有她没去抽签,因为她不需要。 听到她们拿三叔取笑邵芸琅,谢灵之差点忍不住就爆发了。 不过还是这样解气啊,看她们变幻莫测的表情真爽! “我三叔身体是不好,可也不是你们能随意诋毁的,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别嫁出去后还给夫家招祸。”谢灵之开口训斥道。 在场的女孩虽然出身高贵,但不惧谢府的并不多,也后悔刚才口不择言了。 徐瑶将签文从荷包里取出来,丢在脚下用力踩了两脚,“我再也不信这个了!” 邵宛卿见状,安慰大家道:“好了,大家也不用如此,求签本就是心诚则灵。” 她又转头跟邵芸琅道歉,“今日大家玩的高兴,说话难免随意些,二妹妹与谢姑娘别放在心上,大家也是无心的,我看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在附近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月老庙不提供膳食,就算有也太简陋了。 一群女孩子没挨过饿,等进城回家用膳就太迟了。 “好是好,可去哪儿用膳呢?” 徐瑶站出来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做美食的庄子,厨子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家父曾带我去过,味道不错,环境也清静,离这儿不远。” “那好,我们就去那吧。” 杨钺站在月老庙外不远处,先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然后看到一群姑娘从月老庙内出来,分别上了几辆马车。 他一眼就看到了邵芸琅,从头到 脚毫发无损,实在看不出哪里危险了。 他躲在大树后,拽着宋七问:“那张纸条真的是小贵才给你的?” “是……是啊,我怎么可能连他都认错?” 庶女嫡谋 第125节 “你再去找他,问清楚郑管事他们在哪,什么时候把纸条交给他的,郑管事不是糊涂人,不可能让他转交一张什么也没说清楚的纸条。” 宋七也察觉到不对劲,可他们只来了两个人,他要是走了,少爷遇到危险怎么办? “属下不能留您单独在外。” 杨钺白了他一眼,“等哪天你打得过本少爷再说这话,快去快回。” 宋七只好先离开,杨钺直到车队离开了才跟上去,一路上在想各种可能性,如果是有人拿邵芸琅做饵引他出城,那就是冲着他来的了。 这人能知道他与邵芸琅的关系,那一定是关注他许久的人。 杨钺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周晁文,因为有邵宛卿在,他们可以联手布这个局。 但不管怎样,就算知道有人在前面挖好坑等着他跳下去,他也不得不去,否则邵芸琅就真的危险了。 那队马车停在了“怡园”门外,这里是赵家的生意,因为环境好,菜品好,很受权贵追捧。 杨钺亲眼看到邵芸琅跟着那群姑娘进去,想了想,找了一段僻静的围墙翻进去,几个跳跃,躲在视野最好的屋顶上。 徐瑶提前让下人过来知会过了,管事给她们安排在了一个名叫“澜庭”的院子。 徐瑶边走边介绍道 “听说怡园里一共有十二座院子,每座院子修葺的风格不同,仿造大庆东西南北各处特色,几乎将整个大庆缩小在这一座庄园里了,有人为了体验齐十二种风格,每日都来递牌子。” 邵芸琅一脚迈进怡园时心里就有一个疑问,此时脱口而出:“徐姑娘,听你的意思,这怡园应该很难排到吧?我们临时决定过来用膳,这么巧竟然还有空位置?” 徐瑶高兴地说:“就是这么巧,说是原本定了这澜庭的贵客爽约了,便给了我们,就连菜品都已经定下了,咱们吃现成的就行。” “竟有这等好事?”姑娘们都觉得太幸运了,“说不定是刚才在月老庙里烧高香的原因。” 谢灵之靠着邵芸琅问:“怎么?你觉得不对劲吗?” “不,只是太过巧合的事我都会怀疑。”邵芸琅现在只看上来的菜是如何的了,不同年龄不同性别喜欢的菜色也一样。 上一位贵客总不能那么巧也是宴请女客吧? 谢灵之多了几分警惕,小声说:“我只带了星元,你也只带了一个丫鬟,万一出事记得先跑要紧。” 邵芸琅环顾一周,想从这群女孩脸上看出什么,不过并没有发现异常。 “也许是我想多了。”今日之行也不像是刻意安排的样子。 而且如果是冲着她来的,她首当其冲,哪那么容易跑掉。 饭菜果然很快就送来了,摆了满满一大桌,邵芸琅从菜色上就能分辨出 哪些是宫廷菜。 “看样子并非是特意给我们准备的。”谢灵之低声说。 桌上的菜以大鱼大肉为主,口味偏重,还有不少下酒菜,她们这群小姑娘更偏爱口味清淡或者甜口的菜肴。 徐瑶有些尴尬地说:“我也是瞧大家饿坏了,所以就直接让他们把做好的端上来,考虑不周,我这就让厨子加菜。” 她让丫鬟去加菜,没多久那丫鬟回来说:“姑娘,他们说加不了,菜都是提前备好的,厨房现下没有食材了,奴婢看他们还有米面,就自作主张加了一份清粥还有一份烙糖饼。” “没事,将就吃一些,等回武侯府我请大家再好好吃一顿。”邵宛卿让人倒上酒,举杯说:“在坐的都是宛卿从小到大要好的姐妹,今后各奔东西,也没什么机会这样聚在一起,不如我们就喝了这杯酒,祝愿每个人都能过得顺心如意。” “好!干了这杯酒,祝愿将来我们还有再聚之日。” 有姑娘喝完酒大哭起来:“我祖母非要将我嫁到蜀地,那是她的娘家,她此生回不去了,便让我替她回去,可我不想啊……那所谓的表哥一表三千里,我从未见过……” “我又何尝不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当年也算门当户对,可那户人家因为犯了事被贬到西北去了,母亲说要退亲,父亲却不肯,说做人要言而有信,他是有信了,我却要去西北吃沙子……” “再惨也没我惨吧, 你们好歹是嫁入做正妻,而我却要嫁去做填房,继室在前妻牌位前还得执妾礼呢,前头还生了三个孩子,这让我怎么过啊?” 第226章 中计 杨钺趴在屋顶听着这些话,心想:邵芸琅会不会也喝多了,然后埋怨自己要嫁的是一个将死之人呢? 论惨,谁有她惨? 不过自始至终,邵芸琅都没说过话,那些姑娘跟开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地往外吐露心事,酒也越喝越多。 邵芸琅尝了一口酒,发现这里的酒竟然十分好喝,淡淡的梅子味,很甜,同样的,后劲也很足。 邵宛卿赶紧劝道:“你们少喝一些,喝多了会醉的。” “难得一醉,也没什么可怕的。” “今日就是要不醉不休,哈哈……” “嗝……李玉莲,你的脑袋怎么变成两个了?” 邵芸琅没喝几杯就头晕脑胀,看大家都一样,便也没想过酒有问题。 她起身时撞到了碗筷,裙子上沾了一些污渍,便想说回家得了,再喝下去容易出事。 倒酒的侍女拿着湿帕子过来帮她擦拭,“姑娘这裙子鲜亮,污渍滴上去太显眼了,不如跟奴婢会换一身衣裳。” 邵芸琅吃过这种亏,自然是不去的。 “不必。”邵芸琅喊来青碧,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二姑娘是要更衣吗?就在后头,请跟我来。”那侍女在前头带路,绕到屋子后面果然有个干净的净房,徐瑶刚从里面出来。 “芸琅,你也喝多了吧,看着脸好红啊,我让厨房做了醒酒汤,一会儿大家都喝一点。”徐瑶热心肠地说。 邵芸琅记得,刚才哭诉的人里就有她,眼眶还红红的,看来 是出来调整情绪的。 “好,多谢你想的周到。” 徐瑶轻轻笑了一下,她变化很大,与当初一起打马球时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人总要为了自己好好努力,才能过得更好,你说呢?” 这话没毛病,只是有些突兀,邵芸琅点点头,看着她轻快地进屋,有些一头雾水。 从净房出来,邵芸琅发现四周安静了许多,青碧也不在原地,而是刚才那名带路的侍女。 邵芸琅警觉地问:“我的丫鬟呢?” “那位姐姐去厨房给您取醒酒汤了,姑娘是要回席上吗?奴婢带您进去吧。” 邵芸琅看前面就是刚才用膳的地方,总共才两步路而已,便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点了点头。 “您担心脚下。” 等邵芸琅一脚踏进室内,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根本不是刚才用膳的大堂,反而是一座休息用的屋子。 她正要转身,背后被大力一推,人便跌进了屋里,然后听到了房门落锁的声音。 邵芸琅没慌,再大的风浪都见过了,只要不是要她性命,一切都能挽救。 她跑去用力拉门,门外上了锁拉不开,所有窗子也都钉死了,这里显然是为了困住她提前准备好的。 她再一次陷入邵宛卿的骗局中了。 这回她做的局更细致,更完美,她居然没看出破绽。 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只是她被徐瑶骗过去了,徐瑶怎么会和邵宛卿同流合污害自己呢? 回想她 最后那句话,恐怕也是有人许了她天大的好处。 屋顶上瓦片动了,没多久,杨钺从屋顶跳了下来,感叹道:“你也挺蠢的,怎么又被算计了?” “你怎么在这儿?”邵芸琅惊讶地问。 “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我不来你怎么脱困?” 邵芸琅一想就通,诧异地问:“你也是被引来的?那对方的目标是你和我?” “你一个有夫之妇……”杨钺顿了顿,看来这就是对方的目的了,将他和邵芸琅困在一处,若被发现,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快离开,我一个人待着就好。”邵芸琅冷静地说。 “我猜,他们应该还留了后手,不可能放我走的。”杨钺突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邵芸琅扫了一圈,大步朝香炉走过去,这似有似无的味道,不仔细闻还真闻不出来。 靠得越近,香味越浓,且药效她心里清楚,她捂着口鼻闷声道:“都是些老技俩了,可偏偏最管用。” “里头加了什么?”杨钺过来将香炉推倒在地,白色的粉末洒了一地。 “你自己身体什么变化自己不知道吗?”邵芸琅退开几步,离杨钺远远的。 杨钺低咒了一句:“这可真够下三滥的,我一会儿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 “那就阉了吧,你一个人死总比我们两个人一起死好。”邵芸琅从袖子里拔出匕首丢给他。 “你这女人真恶毒!”杨钺抬头,想运 功跳上屋顶,结果发现一动真气,浑身绵软无力,而且燥热感更加明显了。 “忘了告诉你别运功,这是宫廷秘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的,据说,是一位妃嫔自制的,就因为她看上了宫里的一个侍卫。” “真变态,肯定是守活寡太久了,你小心点,可别变成那样。” “你倒还有闲心调侃我,想到法子出去了吗?” “没有,这回真是栽了。”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又到了抓奸环节。 邵芸琅脸色潮红,浑身如蚂蚁啃噬,难受得很,她用力掐住自己大腿,让疼痛保持清醒。 杨钺用匕首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流了出来,他朝邵芸琅走过去,将匕首塞进她手里。 “握紧,知道该怎么做吗?”邵芸琅死死瞪着他,没想到他出这样的主意。“你疯了!这不行!” “听我的,你不是还想嫁人吗?而且,我可不想看谢渊哥恨我的样子。” “他不会……” 杨钺微微笑了起来,不知是否药物起了作用,看到邵芸琅的脸格外动心。 庶女嫡谋 第126节 他低声囔囔着:“邵芸琅……我为你牺牲这么大,是不是该取点报酬?” “你要做什么……呜……”邵芸琅想伸手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手腕,同时控制着那把匕首往前推。 唇上的触感一触即分,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邵芸琅却觉得浑身都在燃烧。 药性快要扛不住了…… 门外传来 开锁的声音,杨钺深深看了邵芸琅一眼,用力将匕首往自己腹部捅进去。 邵芸琅不肯,急忙换了个方向,等一群人冲进来时,就看见邵芸琅和一名男子分开,双手沾满鲜血,面色惨白。 第227章 这一刀刺得好 这一偏,又有邵芸琅的手紧紧握住匕首,只推进去了一寸,却也疼得杨钺满头大汗。 他低声说:“你个蠢女人,插这里更痛!” 邵芸琅手里还拿着沾血的匕首,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柱子才无力地滑倒坐在地上。 “……他……他是谁?怎会有男人出现在这屋里?” “芸琅!你没事吧?” 谢灵之第一个挤开众人跑过去,也第一个发现被刺伤的人是杨钺,不等她开口,有人高声喊道:“这不是杨钺杨六郎吗?” “对啊,他怎么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邵芸琅要杀杨钺?” “难道是他逼-奸不成,被邵芸琅刺伤了?” “好端端的,他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间空屋子里?” 杨钺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闭嘴!滚出去!” 他现在理智不清,这么多女人杵在他面前,让他怎么控制体内的药性?虽然这些女人在他看来丑陋无比。 谢灵之双手抱住邵芸琅,低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呵,被算计了!”邵芸琅咬牙切齿,她重生后还没这么狼狈过。 门打开后,屋里空气流通起来,那药味散了许多,邵芸琅扶着谢灵之的手站起来,走到香炉灰那边,发现徐瑶正踩在那炉灰上。 她阴郁地看着对方,冷笑道:“原来是你啊,徐瑶!” 徐瑶吓得跳开,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 她惊呼道:“邵二,你手受伤了,我 去给你请大夫!”说完一溜烟跑了。 “我看得先让人把杨钺绑起来,他看起来让人害怕。”有个小姑娘远远地躲在人身后说。 杨钺已经退到角落里,靠在墙壁上,低头含胸地捂着受伤的肚子,双眼紧闭,并不理会她们。 这个局还没完,他和邵芸琅都清楚这一点。 “芸琅在里面吗?”门外传来一道清越好听的声音,谢灵之眼睛一亮,“是我三叔来了。” 来了!邵芸琅瞥了杨钺一眼,对上他刚睁开的眼睛,两人心照不宣。 谢渊站在门外,朝众人作揖道:“还请各位姑娘先退出来,谢某带了衙役来,需要解决一些事情。” 女孩们忙退出去,屋里只剩下邵芸琅、谢灵之和杨钺三人。 外面的人都以为,谢渊是要来找杨钺算账的,就连布局者也这么认为。 “好在邵芸琅清白还在,否则杨家和谢家恐怕要因此反目成仇了。”有人小声说道。 邵宛卿内心一喜,回头温柔地叮嘱众人:“今日之事还请大家保密,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说多了,旁人不免会胡思乱想。” “放心吧邵姐姐,我们不会乱说的。”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姐妹,这种损人清白的话我们是不会乱说的。” 邵宛茹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 她心里明白,任何保证都没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邵芸琅真是扫把星! 谢渊走进去,先看了邵芸琅手上的伤,洒上伤药包扎好,才 去看杨钺。 杨钺还有心情调侃道:“明明我伤的更重,流血更多,你怎么只顾着她?” 谢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皮糙肉厚的,哪能跟小姑娘比?” 他搭上杨钺的脉搏,细细听了一会儿后说:“你们中的这种药药性很烈,发作起来难以抵抗,这一刀刺得好!” 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取代身体本能的反应,不让他做出后悔的事情来。 “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否则……”杨钺嬉皮笑脸起来,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谢渊摇摇头,“你不会的,你有你的底线。” 杨钺脸上笑容一收,想起刚才做的事,有些别扭地转过头。 “我先给你上止血药,伤口不深,回去再做处理。” “嗯。” 邵芸琅看着那两名不像衙役的衙役将地上的香炉灰收集起来,然后四周观察了一遍就离开了。 她让人端了一盆水进来,将脸埋了下去,冷水刺激后,大脑总算清明了。 “给我也来一盆!”杨钺说道。 邵芸琅不去看他们二人,问谢灵之:“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谁提议来找我的?” “是你三妹问你怎么离开这么久,我担心你喝醉了,就说出来看看,结果她们说怕你醉倒在外面,人多好一起找。 至于是谁先提议的,似乎是邵宛卿,但也好像是李玉莲。” “那又是谁带路来了这里?”邵芸琅记得很清楚,净房就在厅堂后方,离得很近,她转出来后,即 使变换了方向,肯定也没走很远。 “这里就在咱们用膳那间右后方,我们出来才发现,这里的屋子都长一个样,其他几间都开着门,只有这间挂了锁。” 谢灵之是第一个跑过来的,“锁没锁紧,只是挂在门上,所以你从里面打不开。” “那我的丫鬟呢?” “我询问过,这里的侍女说她去厨房端醒酒汤了,我急着找你,便没去找她,说起来,她离开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邵芸琅闭上眼睛,身体还是很难受,不过这些能忍耐,更难受的是内心,她再一次被同一个人背叛了。 脑海里将今日之事过了一遍,也基本能猜出这是一出什么计了。 只是对方可能不会知道,她与谢渊并非那样情深意重的关系,而谢渊和杨钺也不是那么浅薄的交情。 过了半刻钟,松烟跑了进来,手里提着药箱。 谢渊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分给邵芸琅和杨钺,“吃下,解毒的,回去再沐浴更衣就没事了。” 谢渊走出去问了几句话,然后告诉他们:“这怡园的管事和下人全都拿下了,我让人带回谢府盘问,我送二姑娘回武侯府,让松烟送六郎回去。” 杨钺看了他俩一眼,捂着伤口站起来,苦笑道:“给你添麻烦了,此事全因我而起,事后我再找你赔罪。” 谢渊摇头:“我明白,就如同上次算计我的人,一次尚且可以忍受,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我做刀,我也不是那 么好脾气的,这件事你先别管,我自会料理。” 第228章 人算不如天算 杨钺相信他的本事,由着松烟扶着走出去,临走前瞥了邵芸琅一眼,对方并未看他,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钺刚才那一吻多少有些情不自禁,但也没有后悔,只是以后怕很难面对他们二人了。 谢渊送邵芸琅上马车,自己也跟了上去,解释道:“你们的马车都先走了,便与我同车吧?” “好。” 路上,邵芸琅一直打量着他,与上次相见,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也许是天气回暖,他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在看什么?” “看你。” “我好看还是杨钺好看?”谢渊对上她的视线问。 邵芸琅不知为何“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是在意的。” “我可不是圣人,若今日出现在屋里的人不是杨钺,绝对走不出这座庄子。” “你没什么话要问我的吗?”邵芸琅问道。 谢渊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只有一个车夫在外头赶车,谢灵之和她的丫鬟由怡园的马车送回府了。 他说:“我其实一直知道,杨六对你与众不同,也许在你心里,他也是独一无二的,否则你不会在除夕夜出现在青云观后山。 不过既然你选择了我,就说明我可以带给你你想要的生活,而他不能。” 邵芸琅想反驳,自己对杨钺并无那种心思,不过这解释似乎有些多余,她确实和杨钺牵扯太深了。 谢渊继续说:“你不用在意,我这样一副不中用的身体,也只能给你一个谢三夫 人的名分而已,你心中有谁我并不介意,你是个聪明人,他也是,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邵芸琅自嘲道:“谢公子这话,好像是嘲讽我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自私自利没什么不好,人是为自己而活着的,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世上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你尊重自己的心意便可。” “你如此大度,就不怕别人说你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你并不是啊,我相信,今日若非有人算计,你二人也是恪守礼节之人,不必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很好,杨钺也很好。” 庶女嫡谋 第127节 邵芸琅叹了口气,竟然有些许心虚,“你这般开明大度,反而让我有些紧张起来了。” 谢渊伸手握住邵芸琅的手,邵芸琅下意识缩了一下,很奇怪,如果是杨钺做这个动作,她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最多赏他一巴掌。 “别紧张,我虽然身体不好,可要保护你还是有能力的,你可以相信我,甚至,我可以做你们的保护伞。” “不,我并无这个意思,我与他也不是你想的这种关系。”邵芸琅急忙解释,她就算对杨钺有一点非分之想,也不足以让她放弃到手的想要的生活。 “不急,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人这一辈子,只有过下去了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谢渊说完咳嗽起来,邵芸琅忙给他倒水喝。 “我这身体你也知道的,最多两年时 间,我在时,无人能欺你,若我不在了,你不防试着接受新生活,比自己孤军奋战好很多不是吗?” 邵芸琅撇开脸,低声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万事不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人有时候还是得认命的。” 邵芸琅询问了谢老夫人的身体,两人心平气和的说话,让邵芸琅渐渐平静下来。 谢渊这个人,总是让人感觉很稳很安全,让人无法防备。 “要进城了,我陪你回去解释,免得你家中姐妹口齿不清,说不明白。” 邵芸琅嗤笑一声,“她们就是太明白了,到时候胡言乱语,你别介意。” “不会,小姑娘胡言乱语很正常,我们解释清楚就好了。” 入城时,后方突然来了几匹快马,差点将他们的马车撞倒。 邵芸琅甚至听到了杨钺的声音,等她探出头去看,却连马屁股也瞧不见了。 “公子,好像是杨小爷,他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背上插着箭。”车夫焦急地说。 “追上去看看!”马车在街道上快速行驶,很快就遇到了一批要出城的金吾卫。 谢渊拦下他们问情况,才知道,刚才杨钺在回城途中遇到刺客,正巧杨二郎与未婚妻在附近。 “是江姑娘回城报信,我们金吾卫一听到消息立马派人出发了。” “可我瞧见杨钺带着一名伤者进城了。” 有百姓大声说:“我看见杨小爷抱着人进了沈氏医馆,那是离城 门最近的医馆。” 谢渊道谢,辞别金吾卫后赶紧赶过去。 金吾卫分成两批,一批继续出城围剿凶手,一批一起前往医馆保护杨家两兄弟。 邵芸琅双手紧握,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冷笑,“真是一环扣一环啊!连反击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只派一个松烟护送杨钺的,他身上还有伤。” “我们今日出来都没带几个人。”武侯府的护卫只会以邵宛卿和邵宛茹为先,邵宛卿离开时带走了所有护卫。 而谢渊平日就只带一个随从出门,他一个不入仕的病秧子,深居简出,也没什么人会想害他。 医馆在隔壁街,转过去就看到了被丢在门口的马匹,正悠闲地蹭着医馆门口的柱子。 邵芸琅从马车上跳下来,比谢渊快一步跑进医馆内,沿着血迹找到了蹲在门口的杨钺。 他双手捧着脸,身体颤抖着,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杨钺……”邵芸琅喊了他一声。 杨钺动作缓慢地抬头,嘴里重复着一句话:“他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跟二嫂交代?” 杨钺抱着头,崩溃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二哥,他本来不会有事的。” 谢渊走进来,二话不说闯进医馆内室。 “你是何人?怎么能闯进来?害死病人怎么办?” 杨钺眼睛突然一亮,扒在门口大声说:“大夫,让他医治,他也是大夫!” “放屁,当我不认识谢家的谢三爷吗?你小时候我 还给你看过病,治病救人不能胡闹!” 第229章 人迟早要死 谢渊不与他争辩,上前检查了杨溯的伤势,两支箭从后背贯穿前胸,大夫也不敢轻易拔箭,血流不止。 “你也看到了,这么重的伤,老夫也无从下手啊。” 谢渊咳嗽一声,对他说:“我带了药箱来,还请您从旁相助。” “你真可以?” 谢渊也不敢保证,他只能尽力而为,现在等太医也来不及了。 屋外,邵芸琅观察着杨钺,他肚子的伤口裂开了,又开始流血,除了旧伤,胳膊和后背上也有几道新伤。 “你还是先让人包扎伤口吧,再这么流血下去,杨二郎还没死,你先死了。” 杨钺根本没察觉到身上疼,低头瞥了一眼伤口,点点头,“你帮我盯着,我去前面找大夫。”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光是听着就知道有多痛,让人头皮发麻。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麻沸散……快!” 杨钺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往外走,他在这里也只能干着急,他得尽快养好身体,才能做想做的事情。 邵芸琅在门口走来走去,她双手合十,第一次希望神佛能显灵,让杨二郎活下来。 没过多久,杨钺光着上半身走进来,伤口是包扎了,不过身后还跟着一名老大夫,咆哮道:“你跑什么?针还没拔呢。” 邵芸琅歪头一看,可不是嘛,他的背上还插着银针呢。 杨钺后知后觉地在长椅上趴好,让他拔掉针,还听了一耳朵的牢骚。 两人安静地等着,许久,杨 钺才开口问:“你认同我支持舒王上位吗?” “你确定他会向着杨家?” “至少二十年内杨家他动不了。” “嗯,那就他吧。” “你不问问武侯府?” 杨家和武侯府情况相似,杨家平安不意味着武侯府也平安。 “我马上就要嫁人了,祸不及出嫁女。” 话虽如此,但邵芸琅知道,如果舒王真的要对付武侯府,她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得逞。 “这次的事情不止一个人出力,长公主和淮王八成联手了,别大意,这次没能要了你我性命,也许还会有后手。” 杨钺握紧拳头,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宰了那幕后算计他的人。 “他们不会有机会了。” 谢渊走出来,正用帕子擦手上的血迹,杨钺大步冲上去,抓着他问:“怎么样?我二哥……” “性命保住了,不过……” 杨钺刚松了口气,听到这两个字又提起心问:“不过什么?” “伤得太重,恐怕要养上几年,而且,以后都不能动武了。” 杨钺眼睛酸涩,二哥已经没了一只手,如今连武功也要没了吗?前段日子他还在很努力地练剑。 邵芸琅安慰道:“只要命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杨钺苦笑:“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也许命运最终还是会转回正轨。” 邵芸琅却不这么想,“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人迟早要死。” 外头闹哄哄的,很快涌进来了一 群人,是杨家人来了,来的还很齐,除了杨老夫人都来了。 杨钺甚至不敢去看家人的眼睛,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经过,无助地站在病房门口。 邵芸琅竟然觉得心疼,想主动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面对。 但她不能,她的目光投向谢渊,发现他闭着眼靠在墙上,脸色白的吓人。 她忙走过去扶着他,“谢渊,你怎么样了?” 他的身体冷冰冰的,双手在颤抖,努力掀开一点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无事……就是有些累了。” 杨蹇走过来朝他道谢,多看了邵芸琅一眼,大概也猜出了她的身份,沉静地说:“今日多亏了谢公子,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好,麻烦少将军了,二郎伤势太重,这几日先不要挪动他,我会每日过来看他。” “多谢,谢公子也请保重身体。” “我的身体一直都是如此,没事的。” 杨家人聚在一起,邵芸琅也不好单独和杨钺说话,便跟着谢渊走出医馆。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寒风瑟瑟,就如同邵芸琅此时的心情。 “别想太多,走吧。”谢渊依旧和邵芸琅同辆马车,到了武侯府,他对护送的侍卫说:“请稍等片刻,我将未婚妻送入府中再出来。” “遵命!”杨府的侍卫满心感慨:谢公子一定很中意他的未婚妻,连这几步路也要送进去。 他救了杨家二少爷,对杨家人来说就是大恩人,杨府的侍卫直挺挺 地立在武侯府门口,惊动了不少人。 “是二妹妹回来了?”邵宛卿在府里等消息,传信的人只说任务失败,却没告诉她最后的结果。 按她想来,今日一切都很顺利,杨钺和邵芸琅都上钩了,还中了药,谢渊也来了,无非是邵芸琅狠狠刺了杨钺一剑让人猝不及防,谢渊虽然表现得格外冷静,但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邵宛卿不认为这样的结果叫失败,长公主是要杨钺和邵芸琅的性命,而自己,只要他们身败名裂即可。 庶女嫡谋 第128节 “老侯爷亲自见了谢家三爷,如今三老爷也过去陪着了,二姑娘回了紫兰苑。”丫鬟据实禀报。 邵芸琅回紫兰苑后第一句话便问:“青碧呢?” 惜月等人正心焦不已,看到主子回来喜极而泣,“青碧她被人抬回来的,现在还昏迷着,说是中了迷药了。” “我去看看她。”邵芸琅转去青碧的房间。 紫兰苑空房很多,因此大丫鬟们都是一人一间。 邵芸琅推门进去,见青碧安详地躺在床上,呼吸平顺,瞧着与睡着无异。 她关上门,坐在床边盯了她一会儿,直到看到对方睫毛颤动才出声:“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她在进来之前,并不能肯定青碧背叛了她,因为这件事中她并未起到助力作用,只是在适当时候消失了而已,也有可能真的被人弄晕了。 可现在,她的一点侥幸心理完全没了,这个丫鬟和上辈子一样, 选择了背叛。 也许杨钺的话是对的,即使他们再努力,最终一切还是会回到正轨。 第230章 自作孽不可活 床上的人并没动,但邵芸琅能听出她的呼吸乱了。 邵芸琅伸出手按在她的脖子上,轻声说:“我只要用力一勒,你的脖子就会断了,听说勒死的人舌头会伸得很长很长,死了也会变成长舌鬼。” 掌心下的脉搏剧烈跳动,床上的人睁开双眼,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挣扎着说:“姑娘,奴……奴婢是被逼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被迫的,可那又如何?结果是一样的。”邵芸琅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青碧从床上爬起来跪到地上,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说了,祈求得到谅解。 可她不知道,邵芸琅已经谅解过她一次了,断不可能有第二次的。 “他们诬陷兄长做假账私吞账银,证据确凿,数额庞大,如果我不按他们的要求做,他们就要将我兄长送到官府,还要赔钱……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啊,你不做得挺好的?你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就算你曾经犹豫过,彷徨过,你最终还是选择做了。” 邵芸琅叹了口气,“青碧,你是跟了我最久的,我也最体谅你,主仆一场,你自己选一条出路吧。” “不,姑娘!……求您……奴婢知错了,奴婢……” “当初罗松娶妻时你们家何等欢喜,如今终于明白这是一场局了吧?你是我的贴身大丫鬟,邵宛卿怎么会不想控制你?包括当初让人上门提亲,你不是亲身经历过了吗? 你 要说自己无知,那我也无话可说,这么蠢的丫头我可不敢留。 你若说自己逼不得已,呵,哪有那么多逼不得已,你就没想过,将此事告知我,我总有办法帮你解决?” “不,姑娘,他们会要了我兄长的性命的……我嫂子已经怀了身孕,她威胁说……说如果我不照做,她就打掉孩子回娘家!” “啧啧,连孩子都有了,不过也可能只是拿来威胁你们的手段,这些与我无关,既然背叛了我,你就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邵芸琅对她失望透顶,曾经的心软化为乌有。 她劝过的,罗松那性格不适合去铺里干活,还学人家当账房,他算得明白吗? “姑娘,您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道您许多事,您夜里与杨……” 邵芸琅眼神一变,捂住她的嘴巴,“你倒是提醒我了。” 原来还想放她一条生路,怎奈她自己找死! 她的匕首还在身上,上面还残留着杨钺的血,看到它就会让她想起之前两人被逼无奈的模样。 如果杨钺慢一步,如果他对自己不够狠,今日的结局就不会是这般了。 杨家还为此付出了二少爷的一生,那也是半条人命,真算起来,杀一个丫鬟根本不足以弥补。 青碧双眼死死盯着那把匕首,用力挣脱开,身体一点一点向后退,颤抖着说:“姑……姑娘,奴婢好歹伺候您那么多年……奴婢,奴婢在您最难的时候护着您……您要忘恩负义吗 ” 邵芸琅握住她的手,就如同杨钺当时握住她的手一样, 青碧的力气不小,可她吓坏了,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一样,眼睁睁看着匕首插入自己胸口,鲜血喷溅出来…… “姑娘……你好狠的心啊……” 邵芸琅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青碧,你可知,上辈子你已经背叛过我一次了,该还的恩情上辈子已经还完了!” 青碧瞳孔放大,渐渐没了生息。 “而你,竟然还妄图威胁我!” 下一刻,邵芸琅抱住她的身体哭喊道:“来人啊!快来人!青碧……青碧,你不能死啊!你怎么这么傻?青碧……” 屋外的人闯进来,看到二姑娘抱着青碧哭得伤心欲绝,两人浑身是血,青碧胸口上还差着一把匕首。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邵芸琅嘶吼道。 惜月赶紧打发丫鬟去请郎中过来,自己过去将姑娘扶起来,虽然不知道青碧为什么会死,可她知道,今日只有青碧一个人跟着姑娘出去。 墨香傻乎乎地问:“青碧姐姐为什么要死啊?” 惜月扯了她一下,“别问了,赶紧帮我把青碧抬到床上去。” 等安置好青碧的身体,惜月扶着邵芸琅说:“姑娘,您先去沐浴更衣吧,这里交给奴婢。” “青碧,她好傻,说自己对不住我,害我陷入危机……趁我不注意夺了匕首自尽了,我怎么舍得她死呢?” “姑娘,青碧姐姐……没气息了。”墨香惊恐地说。 “啊…… ”邵芸琅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被人抱回她自己屋里,只剩惜月一人在场,她睁开眼睛说:“给她收拾收拾,一会儿让她家人来领人。” “……是。”惜月低头应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狠心?” 惜月忙跪下说:“姑娘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而且背主之人就该死。” “哦?你知道她背主?” “奴婢猜的,您今日身陷囹圄,青碧却不在您身边,而是单独被送回来的,当时送她回房时,我……我瞧见她手指动了。” “罢了,说一千道一万人也死了,她确实该死,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拿你姐姐的性命威胁你,做出背主之事,那么,你也会是这个下场。” 惜月抬头,坚定地说:“姑娘,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不会的,如果真有人这样做,我就自己死!” 邵芸琅笑了,就算没有全信,至少此刻心里是舒服的,“起来吧,伺候我沐浴更衣。” 邵芸琅收拾完毕后,青碧的尸体也被领走了,她父母自然不信她是自尽的,可她一个家生奴才,死了都没处伸冤去。 邵芸琅只让人给她父母带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邵芸琅身体疲惫极了,喝了一碗粥就准备睡下,然后听说老侯爷要留谢渊用晚膳,就连三老爷也与谢三爷相谈甚欢,极力挽留,于是谢渊便留下来了。 谢渊让人传信,让门口杨府的侍卫自行离去,对方却 不肯,死守在武侯府大门外,于是也一并请进来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第231章 邵宛卿出嫁 “我与久安算平辈,当初听说你家上门提亲,我还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差着辈分吗?”三老爷自饮自酌,越说越高兴。 “后来想想,你也才二十,若按辈分娶妻,那也不知道谁适合了,我家二丫头那真是好的没话说,若不是出身差一些,还轮不到你呢。” 谢渊点头,“是,能娶到二姑娘是我的福气。” 老侯爷没怎么说话,但也没闲着,一会儿摸摸谢渊的胳膊,一会儿给他夹菜,都是荤腥的菜色。 谢渊饮食清淡,忌口很多,并不怎么动筷子。 “你爹当年要是听我的,把你交给我带到战场上,也许身体早好了。”老侯爷嫌弃他身体弱。 “听父亲提过此事,他也有些后悔,或许我这些年就是养的太精细了。”谢渊趁机说:“我此生遗憾就是没有出过远门,成亲后,希望能带芸琅出门看看,还望老侯爷准许。” “哼,我准许有何用,得你家准许吧?且你这个身子骨……” “咳咳……是,就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所以才更想去,算是小婿的一个遗愿吧。” 三老爷听到这话很是感动,“你这想法好,与其用剩余的时间困死在京城,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等我老了,也携家带口出去走走,尽览这千里河山。” 饭后,谢渊身体撑不住了,提出告辞,老侯爷在他离开前说:“今日之事多亏有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 如今是一家人了。” “多谢祖父了。” “哈哈哈,你小子改口倒是快!” 他出门时邵芸琅去送他,给他披了一件自己做的披风,黑色白边,背后的仙鹤即使在夜里也异常显目。 “夜里风凉,这披风本是成亲后给你的,提前穿上吧。” 谢渊摸了摸披风上松鹤延年的刺绣,哭笑不得地说:“我穿这个出去,会被认为是老大爷吧?” “全天下也找不出你这般俊俏的老大爷,图样虽老,但我用了鲜亮的颜色,挺好看的。” “是,芸娘有心了。”谢渊离开时竟生出不舍,如果他能长寿,是不是就能和邵芸琅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少年慕艾,心动只在一瞬间,而从此,他的眼里和心里就再也割舍不下这个人了。 心悦一个人,原来是这般快活的事情。 回去后,谢渊进了父亲的书房,与他聊到深夜,出来时,他连路都走不稳了,被人抬回院子,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翌日,御史弹劾淮王殿下纵奴欺压百姓、贩卖私盐、在皇上病重期间贪图享乐等等八项罪名。 此时监国的是平王,看了一堆的奏折,面上说一定是有人诬陷淮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下旨让大理寺、御史台和京兆府共同彻查,要还淮王一个清白。 彻查期间,原本分派给淮王的差事也停了,平王一副好心地说:“四皇弟婚期近了,正好休息几日将王妃迎入府中,新婚燕尔,好不快活 庶女嫡谋 第129节 ” “哼!大皇兄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为自己监国几日就能稳当太子了?” 平王悲伤地感叹:“我们本是至亲兄弟,你如何要这般揣测为兄呢?你被人弹劾与我无关,我这不是护着你吗?” “大可不必。”淮王有恃无恐,宫里有皇后替他撑腰,宫外还有国舅和武侯府,只要父皇一咽气,这皇位必然是他的。 平王也不傻,这个时候是最好剪除淮王党羽的时候,谁当官也不可能完全干净,而正巧,有人将那些人违法的证据送到他手里。 平王也曾怀疑过对方的用意,最有可能的就是老三,利用他的手除掉对手,还能让他们兄弟残杀,不过那又如何,他和老四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 朝堂上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有人天天盼着皇帝清醒过来,哪怕留下诏书立下太子也好。 如今人心浮动,朝政难以稳固,长此以往,怕是要生出内忧外患来。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迎来了淮王与邵大姑娘的大婚。 婚礼盛大,宾客如云,除了新郎官来迎亲时脸色不太好看外,一切都很美好。 邵宛卿如愿嫁人了,邵芸琅看着她上了花轿,嘴角逐渐扬了起来。 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迎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绕皇城一圈,可路上却接二连三遇到麻烦。 明明有禁卫军开道,可总有意外发生。 像是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只死鸟砸在花轿上,鸟的死因也并非人 为。 接下来,又有一股邪风刮过,好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眼看就要落下雨来。 “钦天监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吉时也能算错?” 队伍只好提前走捷径回淮王府,可路太偏,又没有提前清场过,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障碍,就是遇到了正在发丧的人家。 红事遇白事,理应白事为先,可嫁娶的人家是皇室权贵,对方毫不犹豫让开了道,可即便如此,这场婚事还是喜气大减,看着就很不吉利。 有人说是日子选的不对,有人说是迎亲的吉时选错了,还有人说这二人婚前不检点,得罪了月老,这才降下霉运。 淮王硬着头皮拜堂,然后和宾客敬酒,喝的烂醉如泥,像是要把所有的愁绪都消化在酒液里。 新娘子左等右等,等不来新郎,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喝醉的新郎官走错了道,进了侧妃的院子,此时已经睡下了。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炸的邵宛卿人都懵了,她没想到会在新婚之夜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也绝不该是她要面对的事情。 “去,将王爷叫过来!”邵宛卿呵斥道。 “王妃……王爷已经睡下了,奴婢们不敢打扰。” 邵宛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鸢草。” 邵宛卿也是有好好打探过淮王府内的消息的,最关心的自然就是淮王身边的亲近之人。 除了有位份的侧妃宁苏晴,周晁文还有几名不入流的妾和通 房,这鸢草就是其中之一。 “来人,带出去掌嘴二十,以下犯上,不敬主母,让院子里的下人都去旁观。” “王妃……呜呜……”几名粗壮的婆子堵着那通房丫头的嘴巴将人拖出去。 第232章 被换的棺材 王爷在新婚之夜去了侧妃的院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传出去武侯府的脸面也没了,所以别说只是掌嘴,就是打死了这个丫鬟,淮王也不敢拿他们如何。 除非他不想要这门姻亲了。 邵宛卿不会这样作践自己的名声,打了几巴掌就把人放人,还补贴了五两汤药费,然后带着丫鬟婆子去侧妃的院子。 周晁文确实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邵宛卿到的时候,他躺在软榻上呼呼大睡,宁侧妃衣裳齐整地在院子里等她。 “拜见王妃,您来的正好,妾身正要将王爷送回主院。” 邵宛卿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妹妹怎么站在外头,夜里风凉,我来并非是为了接王爷回去,而是担心明日又有人借此事弹劾王爷,对你对王爷都不利。” “是,妾身明白,王妃想得周到。” “那你好好休息,王爷我让人抬走了,明日我会亲自和王爷解释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王爷好,想淮王府好,是吧?” “这是自然。” “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以后住在一起还要多多关照,你比我先进的王府,对府内更了解,明日你带我逛逛王府如何?” “王妃说笑了,我平日很少出门的,不过王妃想逛园子,妹妹一定奉陪。” “好,那就说定了。” 淮王府的热闹外人并不知晓,邵芸琅在邵宛卿三日回门那日,从她脸上就能窥见一二。 这对前世 恩爱不疑的夫妻还是变成了互相猜忌的怨偶,真开心啊。 转眼到了清明,皇上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动动手写几个字,不好的时候连人都不清醒。 无论大臣们如何请示,皇帝就是不下立储的旨意,三皇子不行,四皇子也不行,嫡长子平王也不行,甚至有人顺口提了二皇子,皇帝依然摇头。 众大臣内心憋屈,总不能四位成年皇子不选,选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吧?那他们成什么了? 那皇后是不是还得垂帘听政? 清明这日,各家各户祭祖扫墓,赵国公府祭祖的日子在正月初一,清明扫墓,全家男子都集体上山。 赵家也是豪门大族,墓园建在京郊,由专人守护,墓园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并不需要如何整理,只要献上供品,上几炷香,倒几杯薄酒即可。 赵国公给祖宗们祭扫完才去看他的小儿子,这个地方他是第一次来,只要一想到他的小儿冷冰冰地躺在地下,他就无法接受。 赵殷晟的墓碑很新,他完成阴婚后,他的妻子也将墓迁了过来与他合葬,这种体面让那户人家感激涕零。 赵国公给儿子擦了墓碑,倒了他爱喝的葡萄酒,啰嗦地说了一长段话,一把年纪老泪纵横。 赵家长子过来安慰父亲,“父亲,您不要难过了,小弟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好久没看他了,我想他啊。”赵国公把头贴在墓碑上,正准备站起 来时,人随着墓碑一起倒了下去。 “父亲!” “哎哟!” 赵国公捂着额头爬起来,这一跤摔得莫名其妙,再定睛一看,赵殷晟的墓碑竟然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国公大声质问,用手将墓碑扶正,然后就看到了墓碑下的洞穴。 赵家长子也傻眼了,这是遇到盗墓贼了?可这是他们赵家的墓园,有人把守,何人胆子这么大? “完了!我的儿啊!……”赵国公一声长啸,立马喊人来打开墓穴,顺便也检查了一下祖宗们的坟有没有被盗。 检查一番后,大家发现只有赵小公子的墓被人动过,可不应该啊,赵小公子是晚辈,他的陪葬品再多也多不过祖辈们。 守墓人吓得魂不附体,拿上工具将小公子的墓打开,然后发现,该在的东西都在,并没有少了陪葬品,可盗洞又是怎么回事? “父亲,这旁边的棺材好像不对啊,我记得弟妹的棺材是黑色的,并不是金丝楠木的棺材。”因为当时合葬的事情是大公子办的,他亲自选的棺材,不可能记错。 赵国公不关心儿媳的棺材是不是被换了,他担心的是自己儿子,犹豫一番后,还是决定让人开棺。 长子规劝道:“儿子看小弟的棺材完好无损,钉子都在,没有撬过的痕迹,若是贸然开棺,恐打扰小弟安眠。” “不行,不看一眼我不放心。” 大公子无法,只能让人来开棺,自己默默后退, 他弟弟已经死了许久了,棺材里会有什么可想而知,即使那是他亲弟弟,他也是不想看的。 赵国公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在最后一刻反悔了,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多看了旁边的棺材一眼,这个出身普通的女人能成为他儿媳,全因二人八字相合,否则就算是冥婚,他也不可能选这样的。 当初定了柔佳作为儿媳人选,赵国公很满意对方的出身,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狠辣无情的,害死了他的儿子不说,还疯疯癫癫的,连冥婚也没能成。 他视线突然看到了一排字,让人将棺材旁边的土挖开,蹲下来仔细看着那尊金丝楠木的棺材。 棺材上原本有贴着白纸,写着亡者身份,可时间长了,被土壤腐蚀,上面的字已经没法辨认了,不过这棺材上却还刻着字,是一篇往生经。 有人将往生经刻着了棺材上,往生经上注明了亡者身份,竟然是柔佳的名讳。 怎么回事?他儿子旁边怎么葬着这个女人? “去请大理寺的洪仵作来,悄悄的。”赵国公冷静地吩咐道。 大公子疑惑地问:“父亲发现什么了?” 赵国公摆摆手,“等人来了再说,如果证实是她,哼!老夫要让她尸骨无存!” 很快,仵作请来了,根本无需仵作检验,棺材一打开,赵国公就看出这里面必然不是他的儿媳,而是长公主的女儿。 棺材内的女子穿着鲜艳的嫁衣,身旁堆满了 珠宝首饰,这可不是他那个寒门儿媳你鞥陪葬得起的。 他气笑了,“好!好啊!周嬛,你好样的!竟然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来人,将这棺材挖出来,抬到长公主府去!” 第233章 挖坟掘墓 长公主府在清明这日安安静静,下人们连走路都不敢大声,纷纷避开主院。 长公主没有去给女儿扫墓,她在女儿下葬的那个月几乎天天去,日日以泪洗面,如今是不敢再去那个地方了。 所以今日只有小郡王去祭拜妹妹,并未发现坟墓被人动过。 等他回府,就看到大门口挤着一群百姓,大声议论着什么。 “让让……让让……”下人们过去轰人,围观者看到小郡王回府,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不过流言蜚语还是钻进了小郡王的耳中。 庶女嫡谋 第130节 “真是没想到,堂堂长公主为了女儿竟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来。” “是啊,连死人都不放过,这也太过分了,难怪赵家气死了,换我,非得拆了他们家大门不可。” “呵,你敢吗?” “惨啊,好好的阴婚都被拆散了,还不知道底下闹成什么样呢。” “也未必,说不定那赵小公子左拥右抱,一连娶了两门妻子呢?” “做梦!那柔佳郡主之前是什么德性你忘了?” “也是,那柔佳郡主生前跋扈成性,死后还抢占别人相公,真是可耻!” 小郡王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进门后就看到一口棺材停在他家院子里,棺材眼熟的很,与妹妹用的那尊极为相似。 若不是他刚才坟地回来,都要以为谁挖了他妹妹的枚抬到家里来了。 而院子里围满了人,赵国公父子领着一众家丁将长公主围了,气氛剑拔弩张,一 触即发。 “我们两家也曾是世交,交情深厚,我自认没做过对不起公主殿下的事情,就是你女儿杀了我儿子,我也没让她偿命,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儿子呢?他都死了,还要如此作贱他?”赵国公满腔怒火发泄出来。 长公主已经晕过一回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棺材是女儿的,一想到女儿连死了都被人挖坟掘墓,极度的愤恨与悲伤上涌,人一下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听着赵国公的胡言乱语,一句也没理解,一点也不接受他的指责,愤怒地问:“你挖了我女儿的坟? 赵江澄,你挖了我女儿的坟?她做错什么了,要得你如此对她?你儿子死了,我女儿也死了,你连她死了也不放过吗?” 赵国公气盛,“什么叫我挖了她的坟?她若是好好的待在自己坟里,我能挖她的坟?你自己做了什么恶心的事自己不承认吗? 你女儿恶毒跋扈,无法无天,这样的女子还想与我儿子同葬,我呸!她也配?” 虽然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长公主听到他这样羞辱死去女儿,肺都气炸了,顿时不管不顾怒喝道:“来人!将这老匹夫打出去!再去挖了赵殷晟那犊子的坟!本宫要将他挫骨扬灰!” “周嬛,你敢?” “你敢,我为何不敢?” “明明是你先换了我儿媳的棺材,如今倒打一耙……” “放你娘的狗屁!本宫何时换过你儿媳的 棺材?一个卑贱的民女,本宫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认账!堂堂长公主替女儿抢人夫君,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你怎么会承认?当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认!” “老匹夫!你算计了大半辈子,如今连死去的儿子也拿来作伐,亏不亏心?我要是赵殷晟,就应该化成厉鬼从棺材里爬出来!” “噗……”赵国公年纪大了,一想到那画面,全身悲痛不已,脑子里绷着的弦一下断了,双目圆瞪,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倒下了。 “父亲!”赵家长子大吼一声,急忙冲过去抱起父亲,“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他竟然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枉为人子! “长公主殿下,您欺人太甚!我今日就要告到御前,替家父与家弟讨个说法!” “赵兄请留步!”小郡王虽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这么下去了,两家争锋,对长公主府有害无利。 且他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赵兄,还请坐下好好说话,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不迟。” 赵家长子不敢对长公主如何,对小郡王可不留情面,“没什么可说的,大家宫里见吧!” 赵世子抱着父亲飞速离开,长公主府的侍卫怕闹出人命,也不敢阻拦,而且今日之事,听过的人大概都会骂长公主府荒唐。 “赵国公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受此罪过,真是可怜 啊。” “谁能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呢?闻所未闻啊。” “快看,刘家来人了。” 这刘家就是和赵殷晟办冥婚的那户人家,其父母闻讯匆匆赶来,不敢进门质问,只好跪在长公主府门前大声哭求。 “还请公主殿下大发慈悲,将我女儿的棺材还给我们……” “我可怜的女儿啊!是爹娘无能,竟然让你受这种苦,如今尸骨在何处也不知……” “天理何在啊!” “欺人太甚!” “我呸!还皇室公主呢,竟然连人伦都不顾了,恶人!”有人朝长公主府的大门丢臭鸡蛋。 有一就有二,很快,大门外就臭气熏天,各种污秽物都有,吓得守卫赶紧关紧大门,将怒骂声隔绝在外。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郡王质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你难道看不到你妹妹的棺材摆在这里吗?他们……他们还撬开了你妹妹的棺材,让她死不安宁,赵家!可恶的赵家!” “不行,此事重大,既然疑点重重,不如报官吧?”小郡王看着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的母亲,竟然觉得如此陌生。 曾经的长公主是杀伐果断的女强人,很少会露出柔弱的一面,可自从妹妹走后,她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小郡王从小和妹妹不亲,觉得她**跋扈,心狠手辣,因此并没有太伤心,只是亲妹妹死后被人挖坟,他也无法接受。 “报官?笑话!我堂堂长公主的家事还需要京兆府来 断吗?徐正贤那个老狐狸敢断本宫和赵家的案子吗?” “那就由着赵国公污蔑我们,百姓误会我们吗?” “不管那些,我只要欺负了你妹妹的人全部付出代价!”长公主拿着帕子一点一点擦拭棺材,目光阴沉。 第234章 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吗 赵国公中途醒来,得知长子带着自己入宫,陷入沉思。 “父亲,咱们还入宫吗?皇上还昏迷不醒着。” 赵国公冷哼道:“就是皇上昏迷着才好呢,除了皇上,哪位皇子会维护长公主?” 父子俩顺利入宫,直奔御书房,后将此事报给了当日监国的三皇子。 皇帝病重,皇子轮流监国,二皇子才上朝两日就全身起了风疹,见不得一点风,于是就由三皇子取代了他。 无论是赵国公家还是长公主府,都是三皇子的劲敌,不过如今两家闹不和,他倒是喜闻乐见的。 听了赵家父子的哭诉,三皇子震惊不已,“竟然有这等事?国舅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惨了,竟然还有人做出换阴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简直可恶!” 赵国公并不蠢,他很擅长利用人心,今日他本可以将长公主闹个天翻地覆,但他没有。 有现成的刀在,他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熹王殿下明鉴啊,老臣之子当日被柔佳所害乃是众人所见,事后非但没有追究其杀人之罪,还提出了履行婚约。 是长公主母女嫌弃我儿已死,不肯下嫁,那也罢了,我给我儿相中了一门八字相合的亲事,将他们夫妻合葬,本以为事情到此,我赵家与长公主府缘分已尽,没想到柔佳死后,长公主竟然又后悔了。 她曾提出继续履行冥婚约定,被我拒绝了,谁知她竟然偷偷换了我儿媳的棺椁, 已达成她的私心,实在可恶至极!这与杀人夺夫有何区别?” 三皇子权衡一番,皇子之间暗中较劲,从各方面看都是老四占了上风。 只是他没想到,大皇子和四皇子这对亲兄弟竟然先内讧起来。 大皇子抢占先机,自己如果再加一把劲,也许能将老四彻底打压下去,到时候只一个大皇子,要收拾他容易的很。 三皇子义正言辞地说:“国舅放心,这等伤风败俗、有悖人伦的事情定然是要好好惩治的,本王这就命大理寺立案审查!即便她是本王的亲姑母,若查明真相,本王也绝不姑息!” 赵国公感激涕零,提议说:“既然要查,那就先让人去挖开柔佳的墓,看看里头是不是空的,长公主可不是大方人,定然不会将我儿媳的棺椁放进她女儿的墓地里。” “此话有理,来人……”宫里下来一道旨意,一群大理寺官差顶着长公主的怒火挖开了柔佳的坟墓。 “大人,坟墓里有一具黑色棺材,不过棺材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刘家人也跟来了,见到空荡荡的棺材,一激动就开始嚎嚎大哭,“我可怜的闺女啊……” 赵国公冷笑:“我早猜到会是如此,你不仅自私,你还恶毒,周嬛,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吗?” 长公主眉头一皱,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做过这件事,可即使她说真话也不会有人信的。 包括她的丈夫和儿 子。 驸马失望地看着她,“你真是失心疯了。” 大理寺卿无奈地走过来,弓着腰说:“长公主殿下,您得跟微臣走一趟大理寺了。” “滚开!这不是本宫做的,是有人以此陷害本宫!” 无人相信,因为一般人还真想不出这种偏门的法子来害人,能得到什么? 虽然有大理寺插手,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种案子听着匪夷所思,但罪名不大,最后都是两府调和了事。 邵芸琅坐在自己的铺子后院喝茶,惜月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带来五花八门的消息。 她今早收到一封信,说是让她出门看热闹,然后就听到了这么一出大戏,还真是够狠的。 “不止这些,奴婢还在街上碰到了大姑娘身边的芙蓉姐姐,她鬼鬼祟祟地去药店买了一包药出来,奴婢进去问了,药童说她买的是砒霜!” 邵芸琅对这个名字不陌生,芙蓉以前是伺候梁氏的,邵宛卿出嫁才被她挑中做了陪嫁丫鬟。 她买砒霜做什么?邵宛卿做事绝不会这么毛手毛脚,轻易被人发现的。 “姑娘,您说换棺椁这件事是杨小爷做的,还是谢三爷做的?” 邵芸琅白了她一眼,“你如今胆儿肥了,连这种没影的话也敢乱编排。” 惜月缩着脖子认错:“对不起姑娘,是我胡言乱语。” “哼,这种手段一看就是杨钺的手笔,不过前些日子弹劾淮王的事情应该是谢渊做的,这才是文官的手段。” 惜月 吐了吐舌头,腹诽:您编排起来也有理有据。 邵芸琅很期待故事后面的发展,怕在家里不能及时得到消息,便让孙小福将每天打探来的消息写成信交给徐嬷嬷。 “对了,蔡小公子那边来信说,再过十日左右就会到京城了。”孙小福犹豫着说:“贵才也失踪了,属下的意思是,不如咱们自己给小公子买个小厮伺候,就不劳烦杨小爷了。” 庶女嫡谋 第131节 孙小福这个提议深得邵芸琅的心,点头说:“那你去挑人吧,年纪不要太小,十三四岁左右的,最好识文断字,要死契,孤儿最好。” “是,还有时间,属下慢慢挑。” 邵芸琅扫了一眼空置的院子,之前郑管事他们住在这里时热热闹闹的,如今都出门办事了,稍显冷清。 上回那件事,杨钺回去后查清楚了,原来是那小厮收了人家的好处,送了一封假信给杨钺,而当时郑管事带着人去通州办事了。 为了以防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邵芸琅交代他们,以后有出城都让人带个口信给杨钺,免得信息不对称。 蔡晨那边原本一个月的行程耽搁了几个月,只知道是蔡家发生了大事,具体的来信也没说清楚。 “对了,您交代我给杨家二公子送补品,属下昨日带去沈氏医馆,得知杨二公子被送回杨家了,于是自作主张将东西送到杨家门房那儿,只说是属下的一点心意,没提您的名字。” “好,那……杨二郎 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问了那医馆的大夫,好像说人醒了,无性命之忧。” 邵芸琅暗暗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起码不会让杨钺太愧疚。 孙小福也说:“这次杨二公子大难不死,京城百姓都暗自欢喜,否则杨将军在天之灵,怕是会对他守护的大庆失望的。” 邵芸琅暗忖:杨将军失望才是正常的。 第235章 女大不中留 邵芸琅看完账本,这个月店里的生意好了不少,全靠蔡晨回到姑苏时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布商,染出来的花色京城独一份。 邵芸琅自己都裁了几件新衣穿,邵宛卿成亲那日,好多姑娘问她是哪儿买的布匹,她如实说了,之后来买布的人就多了不少。 “库存快空了,您看下回我可否让那布商多送些布来?” “天气回暖,多进一些清爽干净的花色,请个绣娘做两身成品衣裳摆在店里,有好看的也给我留几匹。” “您放心,最好的肯定都给您留着。” 孙小福很清楚,二姑娘不缺钱,这间铺子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盘活。 他跟郑管事学了很多,但自己当掌柜经验不足,好在二姑娘宽容,前几个月生意不好也没说什么。 “嗯,你下去吧。” 邵芸琅在楼上又坐了一会儿,盯着街上的行人发呆,这些人大多数都活得浑浑噩噩,并不在乎谁当皇帝,谁是大将军。 如果没有舆论地推动,谁会知道杨家为大庆做出多大的牺牲?没有酒楼茶馆的人人传颂,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杨将军祭奠。 “姑娘在想什么?”惜月问道。 姑娘很快就要出嫁了,本以为会高兴一些,可她每日过得与以前并没什么不同,还是一样爱发呆。 “在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惜月一脸懵,“人活着就是过日子吧,意义是什么东西?不过奴婢知道,奴婢只要照顾好您就是最大的意 义了。” 邵芸琅多看了这个丫头一眼,她的眼光高,惜月并不是最合格的侍女,前世宫里那些人精才算是。 不过她还挺喜欢这个长相娇俏,有些天真又有些小聪明的丫头。 “你觉得孙小福怎样?他以前那样子我是瞧不上的,不过现在越发稳重了,可为良配。” 或许是受邵芸琅影响,惜月提起亲事也不脸红了,带着一丝羞涩的喜意说:“他每次出门都会记挂着给我带东西回来,有时候是好吃的,有时候是好玩的,奴婢收到东西时觉得很开心。 从小我与姐姐被辗转贩卖,除了姐姐,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不怕姑娘笑话,我挺稀罕他的,就是不知道徐嬷嬷会不会同意。” 邵芸琅笑道:“那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你只需要在他来提亲时点头就行。” 惜月往楼下瞟了一眼,孙小福在柜台后待客,精明老练,比她见过的大多数男子都要好。 “姑娘,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女子看人是否也是这样?” “或许吧,反正本姑娘也不知道西施长什么模样。” “您看谢公子难道没有这种感觉?” “觉得他好看?” “是啊,谢公子多好看啊。” 邵芸琅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杨钺的脸,论五官容貌,杨钺应该更胜一筹,只是谢渊光华内敛,给人更舒适的感觉。 邵芸琅点头,“他确实好看。” “等成亲那日,您二位一定是全京城最好看的新郎官和新 娘子。” 邵芸琅笑了起来,不管是不是最好看,成亲都是最喜庆的事情,她已经有些期待了。 “出来许久了,走吧。” 下楼路过柜台,孙小福将打包好的东西递给惜月,还额外塞了一个盒子给她,小声说:“给你的。” 惜月脸红地接了。 邵芸琅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孙小福眼睛一亮,希冀地看着邵芸琅,“姑娘同意了?” “等我成亲后你就来提亲吧,把聘礼备好,我这个丫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娶走的。” “哎!小的早就备好了!”孙小福看着惜月一脸傻笑,惜月非但不嫌弃,还觉得他笑得好看。 邵芸琅无奈地摇摇头,交代他说:“找个人去查一查邵宛卿身边那个叫芙蓉的丫鬟,她若出府就给我盯紧了,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都记下来。” “大姑娘身边还有叫这种名字的丫鬟?” 惜月解释说:“那是之前伺候大夫人的,大夫人喜欢花名。” 孙小福傻愣愣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邵芸琅没眼看这两个傻子了,正好有客人进来,便拉着惜月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邵芸琅突然问惜月:“芙蓉是不是有个干爹在府里做管事?” “您是说于管事吧?有听人提过,但好像二人来往不多,于管事管着采买这样的大事,巴结他的丫鬟可多了。 他干女儿也不止芙蓉一个,估计是她自己凑 上去的。”惜月撇嘴。 “于管事啊,上回尹总管被发落了,之后不是有听说他要顶上尹总管的位置么?” 府里这些下人们的事情,惜月知道的比邵芸琅多,笑着告诉她:“是啊,听说他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打通关系,大夫人都决定用他了,结果大老爷不同意。” “大老爷居然还会管家里的事情?”邵芸琅真是没想到啊。 “谁也没想到,但大老爷一句话比别人一百句话都管用,这总管事的位置就给了大老爷的心腹梁伯。” “他啊……”邵芸琅知道这个人,他一直都是邵承德的随从,跟着他几十年,人精一样。 不过这人毛病也不少,只要别碍着自己,邵芸琅暂时不准备动他。 长公主被带到大理寺,案子的前因后果很清楚,根本不需要她交代。 她反驳了几次,见无人信她,便也不开口说话了,默认了这个结果。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全都一脸失望地看着她,这比任何骂她的语言还让她难受。 这个案子很好审,但又很不好结案,该怎么下判决呢? 大理寺卿看过供词和证人证据,瞥了堂下坐着的原告被告一眼,惊堂木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头疼地问:“赵国公,您觉得此案该如何审结?” 赵国公老神自在地说:“律法该如何判决就如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老夫都能接受。” 长公主倏然起身,冷哼道:“别跟本宫说什么王子犯法庶民 同罪,本宫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你设了个圈套诬陷本宫,是想让本宫低头认错吗?” 赵国公阴狠的眼神一闪而过,低头认错怎么够呢? 第236章 定罪 赵国公起身说:“罢了,这件事再吵也无甚意思,长公主殿下蛮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夫自认倒霉便是。 不过往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发生的好,还有,还请告知我儿媳尸骸的下落,那才是我儿明媒正娶的妻子。” 长公主怒道:“本宫说过了,此事与本宫无关,什么儿媳什么尸骸,我并不知道!” 这时,赵国公府的下人急忙跑来,跪在堂上说:“启禀大人,老爷,小少夫人的尸骸找到了!”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找得到? “在哪?” “就在赵家墓园不远处,那里多处了一个坟包,奴才抱着一丝希望挖开了,果然发现了一具尸骸,身上的衣裳与小少夫人当初下葬时一模一样,手腕处还戴着夫人送的玉镯子。” “那又如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本宫指使人干的?”长公主气笑了,若真是她干的,她根本不会好心给葬在别处,只会丢进乱葬岗。 赵国公府那奴才激动地说:“奴才在墓园附近抓到了一个人,审问后才知道那人是长公主府的奴才,大人一问便知。” 很快,就有衙役押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小郡王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府中的奴才,是个干粗活的。 这人显然是被吓坏了,说话语无伦次,但还是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连时间地点作案工具都交代清楚了。 长公主百口莫辩。 她指着那奴才问:“是谁收买你 诬陷本宫的?” “没……没有,奴才……奴才太害怕了,整夜整夜睡不着,总能梦见那位姑娘,她哭着来找我……奴才良心不安啊!” 长公主闭上眼睛,这个局她破不了,因为没人会信她。 庶女嫡谋 第132节 赵国公突然拔剑砍了那人一条胳膊。“你虽不是主谋,却也曾助纣为虐,砍你一条胳膊以示惩戒!” 惨叫声响彻公堂,血淋淋的胳膊吓坏了在场不少人。 驸马摇头叹气,拉着儿子离开了,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就在大理寺卿为难之际,三皇子派人送来了口谕。 “各位大人安好,结果王爷已经知晓了,派奴婢来传达了一份口谕。” 三皇子监国,虽说不能下圣旨,但他的话就代表了皇帝的话,只要不过分,朝臣都不会反驳。 他们要慢慢习惯听命于新主,比起大皇子,三皇子的人气显然更高。 “不知熹王殿下有何指示?” “殿下旨意,此事不能草草了结,人死为大,长公主此举实属枉顾人伦,无君无父无礼无义,殿下十分痛心。 殿下已经向皇上请示过了,剥夺长公主皇室身份,贬为庶民,收回封地与封赏,以儆效尤!” “哈哈哈哈……”长公主大笑起来,“可笑至极,周秉文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假传圣旨?你一个臭阉人嘴巴一张一闭,就想定本宫的罪?” “您说笑了,王爷自然不敢假传圣旨,此事确实是经过陛下同意的 圣旨马上就到。” “哼,皇兄手不能动,口不能言,这圣旨是谁拟的?印玺是谁盖的?难道是内阁首辅点头答应的?” “自然是陛下和内阁大臣们都点头同意的。” “不可能!”长公主根本不信,只当是三皇子为了排除异己做出的假圣旨。 朝堂上弹劾淮王派系的奏折一直没有停止,本该监国的二皇子身体抱恙,被三皇子取而代之,这里头没三皇子的手笔谁信? 赵国公面带笑意,提醒大家说:“好了,既然王爷有了旨意,那就此结案吧,免得夜长梦多,老夫要去督促内务府早日将长公主……哦不,周氏的权利收回,告辞,哈哈哈哈……” 赵国公大笑离去,留下公堂上一脸不自在的大理寺卿,以及在听到“圣旨”后气到昏厥的长公主。 舒王府内,杨钺在和舒王下棋,连赢三局。 “真没想到,大姑母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三皇弟下手极快,不过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征求父皇的同意的,父皇对大姑母宠爱有加。” 杨钺丢下棋子,挑了挑眉,复杂地看着对方。 他耐心解释道:“皇上躺在床上,他的意思并不重要,只要内阁大臣们都同意了就行,王爷从中学到了什么?” 舒王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起来,极有耐心,等收拾好了,他也想明白了。 “不管是大皇兄还是三皇弟,他们出手果断,且不留余地,能把握住最好的时机。” “是,换 成王爷您能做到几成?” “我……”舒王认真想了想,回答说:“我与大姑母从小到大也没说过几句话,她看不起我,此事也确实荒唐,换做是我,应该只会将她禁足于府中以示惩戒吧。” 他说完后忐忑地看向杨钺,以为他会嫌自己太心软,没想到对方并没有。 杨钺起身,看着王府凋零的春景,说道:“朝堂上的事情不急,现在争端四起,你不必亲自动手就有人替你扫除障碍,安安稳稳地在府中学习治国之道吧。” 舒王的脸上还留着疹子,这种疹子不痛不痒,只是有些难看。 被三皇子收买的太医自然不会给他好好治疗,留下的药他也不敢喝,反正也没人在乎。 “你不让我监国,是因为知道我还做不好?” “这只是其一,谢首辅提议由皇子轮流监国,就是为了看清几位皇子的能力,即使最后皇上没有留下遗诏,也有依据选出新皇。 你从未接触过政事,不可能立马上手,且如今他们斗得厉害,你心太软,容易受人利用,还不如安分地在府里先学习,再等些时日为好。 你读书好,比我聪明,多听多想,不懂的就写下来,我会转交给替你答疑解惑的人,你只要安心学习就好。” “杨钺,你本可以扶持一个愚蠢的傀儡上位,自己手握大权,为何要劳心劳力栽培我呢?” 杨钺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傻话?我若是想做权臣佞臣 不如直接造反得了。你记住!我助你坐上那个位置,是希望你做个好皇帝,善待百姓的,而不是让你做谁的傀儡。” 第237章 苦大仇深的三姑娘 舒王感慨道:“小时候,太傅们教我们读四书五经,将帝王之道,可我想,帝王最应该懂的难道不是农商之事吗?农乃活命的根本,商乃富强的根本,可我们从小到大都未曾学过这些。” 杨钺不答反问:“王爷可知道领兵作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军事谋略吧。” “算是,说白了就是领兵之人的才智,士气、兵器、单兵能力也很重要,但是好的将领更重要。 皇位想来也是如此,做皇帝不一定需要会种田,会经商,但需要找出会这些的人加以利用,你学治国之道,不可避免地就要学制衡之术。” “是,以前是我太天真了,多读史书便能知晓,历朝历代就没有软弱的帝王能造出盛世。” 他近日都在家中读书,从前读书只是为了消遣,如今读书是为了明智,境界不一样,看书的心情也不一样。 “软弱总比残暴不仁的君主强。”杨钺正视着他,“别总是小瞧自己,你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你生来就与平民不同,你只是接触得太少,假以时日,你未必不能成为千古一帝。 将来你坐大殿明堂,我便在外替你镇守边疆,君臣携手,一定能将大庆守护得更好,届时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我等便看看,盛世到底是如何模样的。” 舒王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好!一言为定!” 杨钺从舒王府离开时,一脸僵硬。 宋七将他的马牵来,瞧着他脸 色不对,关心地问:“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和舒王吵架了?” 杨钺摇摇头,半晌才回答:“不是,只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做佞臣的潜质,拍马屁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说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我这里有封信,你送去给谢三爷。”杨钺将二皇子写下来的疑问送去给谢渊,那是他给二皇子找的老师。 长公主被撸了封号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争论,这位公主殿下受宠几十年,得罪过的人太多了,落井下石的人远比雪中送炭的人多。 长公主府被收回,周嬛便只能携家带口住进赵府,这座曾经被她嫌弃的驸马府,如今是她的港湾。 只是没了尊贵的身份,府里的下人对她的态度天差地别。 发过几次脾气后,赵驸马命人将她送到别庄去住,免得连累赵家也成为众矢之的。 又过了不久,听说周嬛偷跑出去了一次,被下人找到的时候人死在了山里,尸体被野兽啃得惨不忍睹。 消息传回京城,赵府低调办了丧事,满京城去吊唁的人少之又少,真正的众叛亲离。 武侯府甚至连一份奠仪都没送,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两年前,邵芸琅刚重生时,长公主还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女人,除了皇后,只有她地位最尊崇。 没想到短短两年物是人非。 而今年的赏花宴也停了,清和公主去年办了一次失败的赏花 宴,今年也不想出风头了,维持了十几年的赏花宴就这么落幕了。 这赏花宴与邵芸琅是无甚关系了,但府里还有个愁嫁的三姑娘,得知今年办不成赏花宴了,躲在屋里气闷了好几日。 邵宛茹的亲事一波三折,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可母女俩选来选去都选不到中意的,拒绝的次数多了,外面便有了流言,说武侯府三姑娘眼光极高,一般人家看不上。 如此一来,门第低一些的都不敢上门自取其辱了。 而那门第高的,京城数来数去也就那些人家,有了邵宛卿嫁入皇室后,也没有高门敢轻易和邵府结亲了。 夺嫡变数太多,淮王如今自身难保,谁会轻易踏入这个旋涡中呢? 邵宛茹在花园里辣手摧花,好好的鲜花被一朵一朵折下来拆成碎片,丢了满园都是。 邵芸琅带着丫鬟去看大嫂,大嫂月前也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还在坐月子。 看着满地花瓣,邵芸琅掉头就走,这场景不用猜也知道不适合寒暄。 不过邵宛茹已经看到她了,岂能如她所愿。 “二姐姐这是何意?看到我就走,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邵宛茹带着丫鬟施施然地走过来,堵住了邵芸琅的去路上。 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嘲讽道:“二姐姐不是成日以备嫁为借口不出门的么?今日怎么出来了?” 邵芸琅不怕她,但也不想和她结仇,实在没那个必要,因此看到她能躲就躲。 但躲 不过去的时候,她也不介意和她唠唠嗑,反正最后哭的人不是她。 “去看看大嫂,三妹妹要一起么?”邵芸琅问。 “我还以为你和大房上下都不和,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巴结未来的主母,果然无利不起早。” “你说是就是吧,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先走了。” 邵宛茹往她面前一站,摇着扇子说:“别走啊,咱们姐妹许久没有聊天了,妹妹我心情不好,姐姐勉为其难陪陪我如何?” 邵芸琅暗暗叹了口气,今日看来是不能轻易脱身了。 但她和邵宛茹聊天,最终不是邵宛茹被她气跑了就是她把邵宛茹给气哭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毅力,总往自己枪口上撞。 她往花园的长椅上一坐,淡定地说:“说吧,你怎么心情不好了?”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我的亲事。” 邵芸琅没去关注她的亲事,但府里流言也不少,她也听了一些。 “三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这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就没你能看上眼的?” “这话说的,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外男,又没你和大姐姐那么厚的脸皮,哪有自己挑夫君的道理?” 邵芸琅被气笑了,邵宛茹这是存心找骂来的吧? “二姐姐别介意,是我口无遮拦了,其实是妹妹嫉妒你与大姐姐。” “大可不必,你既然不想自己挑夫君,那便由二婶做主就是,难道是二婶眼光太高?” 庶女嫡谋 第133节 二夫人眼光确实高,府里 两个姑娘都嫁入高门,没理由她女儿要低嫁吧? 尤其三人还是同一年的生辰,说出去她也没脸啊。 所以这女婿的人选可就难上加难了。 第238章 这话我不爱听 邵芸琅仔细回想,上辈子邵宛茹嫁给谁了呢? 时隔太久,她真是记不清了,不过当时她和邵宛卿关系不错,想必得了不少实惠,应该不愁嫁的。 “我娘……唉,谁不希望嫁个如意郎君呢?可如今人家避讳着淮王都不敢上门提亲了。”邵宛茹气闷道。 “两家结亲,若是真心就不会在乎这个,若怕这怕那,这亲事不结也罢,且我们武侯府已经分家,淮王只是大房的女婿,而且,你怎知淮王就没有一点希望呢?”邵芸琅违心安慰道。 “可人家未必这么想。” “若按你的说法,我嫁到谢家岂不是给谢家招祸?” 邵宛茹脱口而出:“你那算什么正经夫家?谁都知道你嫁过去是要守寡的。” 邵芸琅目光一沉,起身俯视着她,“这话我不爱听,三妹妹以后少讲,若是被我知道你私底下羞辱我夫君,我可不会跟你讲姐妹情分!” 邵宛茹往后缩了一下,这样的邵芸琅好吓人。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说错了话,又被邵芸琅气势所迫,梗着脖子说:“我说的是事实,你非要掩耳盗铃有何意思?” 邵芸琅冷笑:“是啊,那也比你嫁不出去强!” “你……” “怎么?你又看不起我们自己找夫家,又嫉妒我们高嫁,自己端着身份,舍不得放下面子,又还想嫁入高门,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邵芸琅给她提了个醒,“你也别嫌七嫌八,到头来把自己留成了 老姑娘,到时候可能就得嫁去西北吃沙子了。” 邵芸琅看着面前的傻姑娘,如果她是二房的孩子,她还在京城挣扎什么呀,早飞到西北享受自由去了。 找个武将或者当地的豪门嫁了,有个兵权在握的父亲,整个西北横着走都没问题,何必在京城委曲求全? 不过她也知道,京城的姑娘都视边境为豺狼野兽,觉得去那边就是吃苦的,真正像二夫人这样追随夫君去边境的可不多。 “邵芸琅,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好了,我也该走了,三妹妹继续在此自艾自怜吧,不过还请放过这园子里的花,好好的春景都被你给毁了。” “邵芸琅,我真看不透你。”邵宛茹叹气,她说嫉妒两位姐姐也是真的,至少她们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尤其是邵芸琅,她总是出乎人意料,明明以前活得那么卑微的一个庶女,为何如今总是压了她一头呢? “你我相处时间太少,自然是看不透的,你还不如我家丫鬟了解我,所以,以后也别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哼,那最好,希望你一直都能有这样的底气。” “最后送你一句话,人的底气不是靠你嫁给谁来的,而是靠你的父母兄弟挣来的,记住,你是威远大将军的女儿,武侯府的嫡孙女,有这份底气,你还愁自己嫁不好吗?” 邵芸琅只想说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邵芸琅去秦晗双那里小坐了一会儿就 回来了,秦晗双身边多了两个梁氏给的老嬷嬷,说是照料孩子是一把好手。 好不好邵芸琅不知道,但那防备她的眼神让她极为不喜,摸不让摸,抱不让抱,就连她送的肚兜和小衣也不肯给他穿。 秦晗双肉眼可见的尴尬,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也知道婆母极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妹妹,如今她自己天天被人盯着,宛如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婆母较量。 “大少夫人好可怜啊,听说孩子刚出生就被大夫人抱走了,奶娘也用的是大夫人请来的,连什么时辰看孩子都得听大夫人的。” 邵芸琅笑着说:“这可是个金疙瘩,大夫人自然要看紧一些,且看吧,等大嫂出月子了还有的闹呢。” “可怜大少爷又得当夹饼了。” 邵芸琅打趣道:“你竟然还知道这个,看来是可以嫁人了,孙小福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祖母,你嫁过去也少了许多麻烦。” 惜月只看这侯府内婆媳的勾心斗角就够糟心了,想到自己以后不用面对这些,当即高兴地说:“奴婢现在总算明白您为什么要嫁到谢家去了。” 邵芸琅不置可否,她要走的路旁人不一定走得了,也不一定能理解。 午后,孙小福送了个消息进来,芙蓉又出淮王府了。 这次派出去的人一路盯着她,发现她明面上是去买果子,实则又跑了一趟药铺,从药铺出来后转入一条小巷子中失踪了。 孙小福怕打草惊蛇,没敢在小巷中仔细搜寻,便给邵芸琅送了消息。 “芙蓉在府中有父母兄弟吗?”邵芸琅都要怀疑这个丫鬟是别家的眼线了。 “有吧,有个父亲,还有个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妹。” “你去查查,她与家人关系如何,以前可有特别交好的人。” 惜月点头,然后说:“姑娘,您身边四个大丫鬟少了两个,咱们是不是得问大夫人要人去了?” “怎么?累到你了?” “哪能啊,奴婢啥重活也没干,就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可我这一离开,您身边就没人用了不是?” 邵芸琅没去要人,梁氏估计也没空管她的事情,她也不想要梁氏给的人。 “二等丫鬟里可有老实能干的?” “就知道您会这么问,我觉得银铃和彩衣还不错,她俩都在您院子里许多年了,人挺忠心的。” 邵芸琅以前看不上这些小丫鬟,不过这两年调教一番后,总算还能拿得出手了。 “是不是有个叫胖丫的小丫头?” “是啊,是咱们搬来紫兰苑时新进来的粗使丫鬟,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哦,她今年几岁了?家里可还有人?” “外头买进来的,说是家人早就死了,是个孤儿。” “行,我明日去请安时会提一提这事儿,希望咱们的大夫人别又出幺蛾子。” 墨香端着茶水点心进来,小丫头这两年好好养一养,已经抽条长起来了,除了皮肤有些黑,看起来 也是个大姑娘了。 第239章 我给你起个名吧 惜月和墨香是邵芸琅决定要带走的人,除了她二人,这院子里的其他下人她暂时还没定下。 按照规矩,她出嫁至少会带四个大丫鬟和四户陪房,里里外外人也不少了。 徐嬷嬷年纪大了,按她的意思是让她回去安享晚年,孙小福也上进了,她再继续使唤她老人家就有些不厚道了。 “姑娘,厨房新请了一个厨娘,擅长做苏式糕点,奴婢挑着您喜欢的要了一盘,快尝尝。” 邵芸琅边吃边问:“怎么好端端的请了个新厨娘来?” “张大娘离开后,厨房就一直没个擅长做点心的,听说几次待客夫人们都很不满意,这才从外头聘了个点心师傅进来。” “原来如此,邵宛卿出嫁时不是带走了一个大厨?” “那是擅长做羹汤的王大厨,大姑娘爱喝汤,您喜欢吃朱师傅的炖肘子,要不出嫁时将他带上?” 邵芸琅自嘲道:“我可不是邵宛卿,想带什么人就能带什么人,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到时候大夫人给谁就带谁,厨子就不考虑了。” “那岂不是连出嫁了也不得自由?身边到处都是眼线。” 邵芸琅凉凉地说:“出了这个府门,那自然都得听我的,到时候卖身契在我手里,谁敢不听话卖了就是。” 趁着惜月不在,邵芸琅也问了墨香同样的问题,“你觉得这院子里还有可靠能干的小丫鬟吗?” “不怕您笑话,奴婢喜欢一个粗使丫鬟,她连个正 经名字都没有,大家都喊她胖丫,不过胖丫一点都不胖。” 邵芸琅饶有兴致地问:“你为何喜欢她?” “嗯……说不上来,这丫头看着老实,什么粗活重活都干,力气也大,不过我总觉得她人挺聪明的。” “何以见得?” “也说不上来,好几次李婆子她们欺负她,她表面都不在意的样子,可事后李婆子她们总是会出各种状况,都没讨到好。 奴婢还曾怀疑过她是什么世外高人呢。” 邵芸琅撑着下巴想了想,对她说:“你悄悄就把人喊进来,就说我这里头有块地脏了,让她进来擦干净。” 邵芸琅顺手将一杯茶泼到地板上。 墨香一个激灵,心道:我该不会害了那小丫头吧? 很快,她就带着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丫鬟进来了,长得十分普通,身材中等偏瘦,两眼无神,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丫鬟进来后朝邵芸琅行了礼,二话不说就拿着抹布擦地上的水渍,动作又快又好,一看就是个勤劳能干的。 “咳……”邵芸琅咳嗽一声,平静地问道:“胖丫是吗?” 小丫鬟动作一顿,微微抬头,“姑……姑娘喊我?” 墨香拍了她脑袋一记,“废话,不是叫你叫谁?” 邵芸琅笑着问:“你没其他名字吗?” 胖丫摇头,“奴婢从小就叫胖丫,没有其他名字。” “唔,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胖丫愣了一下才磕头说:“多谢姑娘赐名。”她悄悄 瞥了一眼墨香,心道:姑娘可别胡乱取名啊,她不想要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庶女嫡谋 第134节 “让我好好想想。”邵芸琅绕着那丫头走了一圈,打量了她好几眼,还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定个名字:“肌肤冰雪定何神,不用灵犀自辟尘,你就叫灵犀吧。” 胖丫惊讶地抬头,连感谢都忘了,墨香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姑娘,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邵芸琅没理她,只问胖丫:“你喜欢吗?” 胖丫犹豫了片刻才重重点头,“多谢姑娘赐名,奴婢很喜欢,只是觉得配不上如此灵动的名字。” “你心思玲珑,聪慧能干,这名字配你。”邵芸琅笑着说。 她一直知道杨钺有放个人在自己身边,之前不知道是谁,但只需要将院子里的人排除一下,很容易就有怀疑对象了。 等见到这个人,邵芸琅便能肯定是她。 她的手很粗糙,确实是干粗活的,但还有些位置的老茧更像是练刀留下的。 她能在武侯府伪装这许久,心性坚韧,机灵聪明,长相应该也有做了伪装,只看五官便知长得不差。 “你会做点心吗?”邵芸琅突然问。 得了新名字的丫鬟再次被难住了,她该点头吗? 邵芸琅幽幽地说:“你是知道的,我快要出嫁了,到时候只能带一部分人离开,你只是一个粗使的小丫鬟,大夫人也许不会将你作为陪嫁的,但你若是能有个一技之长……” 灵犀忙 回答道:“奴婢会做点心,只是做得一般,还会做几道小菜。” “哦,跟谁学的?你会做哪个菜系的小菜?” “奴婢以往在厨房做过烧火丫头,跟厨子偷学的,是北方的菜系,您可能吃不惯。” “那今日你就去小厨房做几道小菜我尝尝吧。”邵芸琅有意考验她,除了想提拔她,更想知道她的来路。 “是。” 等惜月办完事回来,就看到邵芸琅正在吃饭,旁边站着墨香给她布菜,还站着一个木头一样立着不动的小丫鬟。 “谁啊这是?” 灵犀抬头,朝她行了半礼,“惜月姐姐,我是灵犀。” 惜月震惊,“你是胖丫?怎么……” 墨香激动地说:“胖丫现在叫灵犀了,她真是厉害啊,这一桌子菜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惜月眨眨眼,再眨眨眼,这还是她认识的胖丫吗? 桌上摆着五菜一汤,分量都不大,但每一道菜瞧着都非常可口,色香味俱全,这真是一个粗使丫鬟能做出来的? “胖……灵犀,你有这手艺怎么还做粗使丫鬟啊?你应该去厨房当厨娘啊。” 厨娘的月银可比粗使丫鬟高多了,若是得主子喜欢,那在府里可吃香了。 灵犀忐忑地说:“我……我就只会一点点,做不了厨娘的。” 邵芸琅吃得很满意,府里的菜来来去去就是那些,她都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这丫头真是个宝啊,估计会的东西还不止这些,也不知道杨钺是 怎么栽培出来的。 第240章 陪房 第二天一早,邵芸琅去请安时便提了陪房一事,焦虑地问:“母亲明鉴,我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选择陪房,还请母亲教我。” 梁氏当个甩手掌柜,庶女的亲事也没怎么管过,眼看就要到婚期了,大发慈悲了一回。 “赵嬷嬷去将府里下人的名册取来,让二姑娘自己挑几房可心的人。” 邵芸琅道谢,等赵嬷嬷取来名册,随意翻了一遍,心道:梁氏若能如她的意,那就不是梁氏了。 这府中的下人,她用过的极少,看中的几房人都是之前帮她置办嫁妆的,可人家也未必愿意跟她出府。 她合上名单,无奈地说:“我心中倒是有人选,可只怕母亲不愿放人。” “哦?你看中了哪几房?” 邵芸琅便随报了几个名字,都是梁氏得用的人,在府里有头有脸。 她当即放下脸训道:“你怎么不干脆将赵嬷嬷要去得了?你一个庶女出嫁,还得将整座武侯府陪嫁给你吗?” 邵芸琅委屈地说:“其余下人我也不认识啊。” “哼!人家陪房多是自己人,你娘走的早,当初又是净身入府,瞧把你可怜的。”梁氏翻着名单,随意圈了几户人家出来,交代赵嬷嬷:“去通知这几户人家,让他们做好准备,等二姑娘出嫁时一起去谢府。” 邵芸琅看都没看,直接接受下来,高兴地说:“还是母亲疼我,除了这几户人家,我院子里的下人… …” 能被放进紫兰苑的下人都是梁氏不要的,十分大方地说:“你都带走吧,免得你出嫁后无人可用。” 邵芸琅要的就是这句话,等离开时,对赵嬷嬷交代一句:“赵嬷嬷,名单你拟一份送去谢府吧,也好让谢府早做安排。” 赵嬷嬷怜悯地看着她,大夫人给的人没一个是靠谱的,二姑娘再穷也陪嫁了两间铺子几百亩良田,也不知道以后守不守得住。 “老奴知道了。” 邵芸琅回去后立即给谢渊写了一封信,交代惜月快快送去。 等赵嬷嬷将名单送往谢府后,当日黄昏,谢府便派了一人来回话。 “我们三爷喜欢清静,平日里伺候的人极少,也不耐烦太多人在眼前晃,二姑娘带去的陪房,除了近身伺候的,其余的恐怕都得安置到庄子上,特来知会一声。” 梁氏嫌谢府事多,哪个姑娘的陪房不是自己留着用的,打发到庄子上还怎么用? “既然如此,那除了近身伺候的,其余人便不去给谢府添麻烦了,免得还要多吃谢府一口饭。”梁氏嘲讽道。 “大夫人说笑了,谢府还养得起几个下人,不过三爷说了,二姑娘只将惯用的人带去便可,以后要用人,谢府多的是,便不用额外带了。” 梁氏心中暗笑,这谢渊对邵芸琅也就如此了,她在家中狂妄自大,等嫁了人就知道,在夫家哪个不是伏低做小的命?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我家二姑娘若 是不高兴,还请谢三爷多担待。” 消息传到紫兰苑,听说邵芸琅躲起来哭了一回,然后重新拟了一份名单送到蘅芜院。 赵嬷嬷看完笑了,“二姑娘看来是真的无人可用的,竟然连粗使丫鬟都提拔成一等大丫鬟了。” 梁氏冷笑:“她既没有生母,也没有疼爱她的祖母,上哪挖可用的丫鬟?老侯爷身边全是缺胳膊断腿的大汉,给她也用不上。” “那就按这个名单送去谢府吗?” 梁氏随便扫一眼,都是紫兰苑的人,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一个叫灵犀,一个叫银铃,听都没听过,肯定是刚取的名,名字倒是取的响亮。 她满意地点点头:“行,就按这个送吧,正好将那一院子的人都打发干净了。” “好,这回谢府应该没话说了。” 谢府收了新名单确实没再出幺蛾子,武侯府的下人们这一日都看笑话似的讨论着这件事。 最开始被点名的那几家人心情尤为复杂,上下飘忽不定,知道要当二姑娘的陪房时,一个个求神拜佛,等知道不用去了,却也不见得多高兴。 李婆子踌躇地立在邵芸琅门外,不知如何开口。 “哟,李大娘今日难得露脸啊,这一脸为难是为了哪版啊?”惜月端着水盆出来,一脸高傲地从李婆子身前走过。 “呸!贱蹄子,跟你那狐狸精姐姐一个德性!”她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小步走上台阶,敲了敲邵芸琅的房门。 她有些怕邵 芸琅,平日里也不怎么往她面前凑,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入得了二姑娘的眼。 “进来。”里头传来二姑娘的声音。 邵芸琅刚沐浴过,靠在软塌上让墨香给她绞头发,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李婆子低着头走进去,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这种味道比她闻过的任何花露味道都好难。 府中人虽然都知道二姑娘过上了好日子,但其实只有她身边的人最清楚,她如今吃的用的无一不精,许多甚至连大夫人也比不上。 李婆子低头瞅见地砖上铺着的地毯,踩上去如踩在云端上,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踩出的鞋印,突然就不敢往前走了。 “是李大娘啊,怎么了?” 李婆子突然后悔来这一趟了,其实这几年她日子过得不错,粗活慢慢都让小丫鬟做了,自己管着小厨房的一亩三分地,清闲的很。 “二姑娘,老奴刚才听说了陪房的事,想来跟您讨个恩典。” “哦,难道你不想跟我去谢家?”邵芸琅的名单里只写了紫兰苑的人,便料想到了会有人不愿意去。 “倒也不全是,您也知道,我还有丈夫儿子,他们都在府里,我一个人去了,留下他们怎么办?” “哦,那就带上吧,我去与大夫人说一声,对了,还不知道你当家的在哪做事?” 李婆子讪讪一笑,小声回答:“我当家的也没本事,在前院扫地呢,大儿在采买处当个跑腿的,小儿在家中闲着。” “ 人口不多,想来谢府不会计较这些。” “可……我们在武侯府生活了一辈子……谢家再好,那也是个陌生的地儿。” “那你的意思是想留下来?” 李婆子犹豫了,进来之前她是不想去的,可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第241章 挨板子 二姑娘的陪嫁总共没几个,且都是这院子里的下人,连个跑外面的都没有,她总有陪嫁的铺子和田产,这些都需要有人打理。 如果自家丈夫儿子跟着去,是不是就能捞个管事来当当呢? 当邵家的奴才和当谢家的奴才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一去就没回头路了,得仔细想清楚了才好。 “二姑娘,您瞧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可用不?如果可用,就带上他们。” 邵芸琅根本没想过带上她,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将人撇下就好了。 庶女嫡谋 第135节 此时听她这么说,她也临时改了主意,说:“找个时间将你家里人带来我瞧瞧,只要是老实能干的,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一家。” “诶,好!好!那我回去跟当家的说一声。”李婆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墨香不喜欢这个爱偷奸耍滑的老婆子,诧异地问:“姑娘为何想要用李婆子一家,他们一家在府中的名声都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说来听听。” “她当家的姓祝,年轻时好赌被打断了一条腿,因此一辈子都只是个扫地的,她的两个儿子也都是好吃懒做的,年过二十了还没成亲呢。” “除了好吃懒做,人品上可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他们一家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奴婢知道的也不多,您要想知道详细的,奴婢去找人问问。” “不必了,等我见过了再说。” 灵犀从外头进来,一脸疑惑地问:“李大娘怎么了 怎么恍恍惚惚地走出去了?” 墨香调侃说:“她正做春秋大梦呢,别吵醒她。” 邵芸琅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问灵犀:“会梳头吗?” 灵犀低头回答:“奴婢手笨,手也糙,不敢动姑娘的秀发。” “没事,晚上也不出门,简单梳个头就行。” 墨香轻轻推了她一把,笑着说:“你手再笨还能比我笨?惜月姐姐不在,你赶紧去。” 灵犀硬着头皮上,梳头谁都会,可给主子梳头却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不能弄痛了主子,不能轻易梳断头发,还得梳得又快又好。 这可是一门手艺活。 灵犀的手巧,但老茧多,总是不经意勾住邵芸琅的头发,连墨香在一旁看了都觉得疼,有些后悔让她动手了。 但邵芸琅却面色平静,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等头发梳好,主仆俩都热出了一头汗。 邵芸琅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型梳的中规中矩,不好也不坏,可见确实没特意学过。 她从梳妆台上拿了一盒脂膏给灵犀,“拿去擦手,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嫩回来了。” 灵犀将双手背到身后,羞涩地说:“奴婢不用这么好的脂膏,奴婢那儿有猪油蜂蜜熬的蜜蜡。” “拿着吧,也不是多好的东西,等我出嫁时,你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墨香是不指望了,我这大丫鬟里总得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漂亮丫鬟吧。” 墨香吐槽说:“姑娘您真会开玩笑,您是带丫鬟去伺候的,又 不是去当通房的,要长得漂亮做什么?” 邵芸琅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么好看,你们姑爷也好看,身边怎么也该有几个好看的丫鬟吧?” 墨香不服,“好看的丫鬟又不能当饭吃,那您以后是不是都不带我出门了?” 灵犀红着脸说:“有惜月姐姐在呢,她好看。” 惜月带着银铃从外头进来,一进门就听到灵犀夸她,高兴地说:“没想到灵犀这小嘴还挺甜,快来,我带来了好吃的点心,多分你一块。” 银铃规规矩矩地做事,不敢像她们这么放肆随意,这次能被提拔,她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原本以为是她和彩衣,没想到却被一个粗使丫鬟抢了先。 她和彩衣关系好,自然是看灵犀不顺眼的,且两人都以为是这个小丫鬟买通了墨香才入了二姑娘的眼,抢了彩衣的位置。 别看只是个大丫鬟的位置,下人们也是挤破头的,不仅月银翻倍,而且地位也不一样。 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可都是倍有面子的,将来配的也都是管事之类的,将来的境遇完全不同。 邵芸琅不在乎小丫鬟们的勾心斗角,一夜梦境不断,第二天醒来时一个也不记得了,只觉得脑子发沉。 “姑娘,一大早大老爷就被抬回来了,这会儿连太医都进府了。”惜月跑进来说道。 邵芸琅揉了揉额角,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好像说大老爷在朝堂上挨了板子,但不知是为何。” 邵 芸琅根本不用多想,如今监国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与四皇子不和,而邵承德是四皇子的岳父,他这个户部左侍郎没被降职已经算是幸运了。 就不知经此一事,邵承德是否还会对四皇子掏心掏肺。 说起来,四皇子已经闭门思过快一个月了,朝堂上他的党羽被剪除了许多,或许三皇子以为到了能动邵承德的时候,便随便找个由头发作了他。 邵芸琅很清楚,无论是谢渊还是杨钺,都不可能将邵承德的把柄送到对手手里,如果他们真敢这么做,那便是与自己撕破脸。 邵承德再不是东西,也是她邵芸琅的父亲。 “叮嘱院里的下人,今日没事别出去走动,都安分些。” “是,奴婢知晓,那您还去请安吗?” “去是肯定要去的,估计梁氏也没空见,走个过场而已。”邵芸琅好奇大老爷遭遇了什么,难道是户部的公务没做好? 她穿堂而过,下人们脚步匆匆,转过回廊时碰上了被李管家扶着出来的老侯爷,诧异地问:“祖父怎么过来了?” 她上前搀扶着老侯爷,对方显然是要去蘅芜院的,脸上虽然平静,内心肯定也是着急的。 “你先回去吧,这会儿你爹娘也没空见你。”老侯爷拍了拍邵芸琅的手背。 邵芸琅关心地问:“我也很担心父亲,不知他在朝堂上遭遇了什么?最近朝廷上被抄家或降罪的官员不少,我也是担心。” 老侯爷叹了口气, “龙争虎斗,最后倒霉的还是下面的臣子,皇上老糊涂了,太子之位一日未定,这动荡的局面就一日不会停止。” “可皇上为何不肯立太子呢?” “也许是不肯放权,也许是对四位皇子都不满意,谁知道呢。” “那您觉得,哪位皇子希望最大?” 老侯爷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几乎是自言自语道:“反正不会是咱们家看中的那一位。” 邵芸琅心跳加速,松开手看着他走进蘅芜院,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这府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第242章 丫鬟芙蓉 邵承德趴在床上由太医给他上药,一把年纪了光着腚,臊的全身都红了,脸埋在胳膊肘里不敢见人。 太医上了药,留下内服外敷的药方,这才收了赏钱离开,叮嘱半个月不要下床,也不要碰水。 老侯爷坐在一旁看了许久,见他一动不动,敲了敲拐杖,“行了,都是自家人,害羞什么?” “父亲……” “说说吧,你都干了什么蠢事?” 邵承德愤慨道:“儿子只是驳回了熹王几条无理取闹的政令罢了,他这是公报私仇!” “你若无私心,就不怕他公报私仇,你是淮王的岳父,早该料到有这一出,正好,借此机会在家中休养一段时日,别掺和进夺嫡之争中。” “可是父亲,皇上撑不了多长时间了,错过这个时机,淮王……” “砰!”老侯爷用力敲了一下地板,沉着脸训斥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皇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以武侯府的地位,不管谁上位都不会亏待我们,可你若是偏帮一人,事成还好,事不成,你是要拖着整个邵家给你的好女婿陪葬吗?” “成大事者岂能瞻前顾后,父亲您当年撇下一大家子远征塞外时,可曾有想过,你若是死了,我们孤儿寡母该怎么办?” “这如何一样?” “都是拼前程,如何不一样?”邵承德放低声音,哽咽道:“宛卿嫁到了淮王府,您让我如何能不偏帮女婿呢?那也是我女儿的归宿啊。” “哎……”亲情最动容,老侯爷无言以对。 邵承德继续说:“且如今三皇子铲除异己已经不择手段,残暴不仁,不是明君,若没有淮王,光靠一个大皇子如何能敌得过他?父亲难道要看到大庆被一个暴君统治吗?” “谁上位时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若此时处在监国位置的人是淮王,你说他杀不杀人?” 老侯爷摇头说道:“别将自己陷入太深,你不止有女儿,还有儿子有孙子,只有武侯府安安稳稳的,才能成为宛卿最大的依靠!” 邵承德愣了一下,缓缓地点头,“您说的对,可就算儿子什么都不做,三皇子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老侯爷一锤定音,“你就在家休养吧,户部的公务暂时交接出去,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他离开后,梁氏从屏风后转出来,不乐意地说:“父亲是怕咱们大房连累二房三房吧,其他且不提,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如何能让出去? 你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费尽心机,若是交出去就全没了,将来难道咱们大房还要仰人鼻息不成?” 邵承德烦躁地摆摆手,“无知妇人,这些事情你别管了,我自有打算。” 府中的消息传递的很快,邵芸琅用过早膳就得知邵承德挨打的原因了。 他在朝堂上公然与熹王作对,驳回了熹王好几项政令,熹王一怒之下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杖责了他三十大板。 “大老爷胆子什 么时候这么大了?”惜月小声吐槽道。 邵承德在家里说一不二,但谁都知道他在官场上是以圆滑出名的,很少会与人结怨,这次敢正面对抗三皇子,想必是心急了。 “看来,等我出嫁父亲都未必下得了床了,也好,免得拜别父母时哭不出来贻笑大方。” 惜月嘟着嘴说:“您也太惨了,嫁妆自己操持,婚期选的近,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安排,如今连老爷都伤了,总感觉不太完美。” “世上哪来那么多完美之事?能达到目的就行了。”邵芸琅心情有些起伏不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似乎还会有其他变故等着她。 午后,孙小福传来消息,淮王府内出事了。 同一时间,邵芸琅也得知了大夫人急急忙忙出府的事情。 淮王府能出什么事? 邵芸琅想到了之前在查的丫鬟芙蓉。 惜月这段日子一直在府里打探她的消息,有说她乖巧懂事的,也有说她脾气喜怒无常的。 还打听到她与干爹于管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而且促成这段关系的可能还是芙蓉的亲爹。 “芙蓉是原配生的,她娘生她时难产走了,没多久,她父亲就续弦了,后娘生了两子一女,深得家人喜爱。 因此芙蓉很小就开始干活了,在家时吃不饱穿不暖,还总是挨打,对她家人来说,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庶女嫡谋 第136节 还好她争气,干活勤快,又会把握机会,慢慢的才进了蘅芜院,入了大夫人的眼 听说她当大姑娘的陪嫁是毛遂自荐的,原本夫人定下的陪嫁丫鬟不是她。” “如果她已经失了清白,不太可能当陪嫁丫鬟的,可能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邵芸琅在了解过芙蓉的人品后,就知道她是个自私的人。 她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心性坚毅,这样的姑娘可惜没个好出身,只是邵芸琅还没猜透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表面上看,她自荐作为邵宛卿的陪嫁是为了逃离邵府,逃离她家人,但如果她背后还有其他主子的话,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到了傍晚,梁氏怒气冲冲地回来,在屋内和邵承德大吵了一架。 惜琴正好在房内照顾邵承德,不仅被牵连挨了几巴掌,还被赶出了蘅芜院。 很快,邵芸琅就从她口中得知了淮王府发生的一切。 惜琴用冰块捂着脸,嘴角破皮红肿,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说:“淮王今日打了大姑娘,大姑娘闹着要回娘家,可淮王府被禁卫军守着,只许进不许出,因此大姑娘才传信找大夫人帮忙。” 邵芸琅坐直身体,两眼放光,“淮王为何打她?淮王难道连武侯府都不顾忌了?” “因为宁侧妃小产了,而证据直指是王妃下毒毒害宁侧妃,差点一尸两命,淮王也许是在气头上。” 邵芸琅嘴角擒着一抹微笑,“邵宛卿下毒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更好奇,那位宁侧妃什么时候怀上的。” “听说才两个月。” “哦 ……那就是邵宛卿还没嫁过去就有了身子,难怪我姐姐会生气了,当初淮王可是保证过,不会在王妃有孕前让侧妃怀上的。” 第243章 伶牙俐齿 “这种事情本就说不准的,有了总不能打掉吧。” 邵芸琅算算时间,那时候淮王以为邵宛卿打掉了他们的孩子,估计心生不满,即使知道侧妃怀孕也不会让她堕胎的。 男人啊,总是以自己的意志为先,什么誓言什么保证都是空话。 “还有呢?他们如何认定是邵宛卿下毒的?哪来的证据?” “是淮王让人搜院子时,在芙蓉那丫头的房中找到了一包毒药,与下在侧妃饮食中的毒一样,芙蓉被用刑后也招了,说是王妃指使的。” “那可是砒霜,宁侧妃中了砒霜之毒竟然没死?”邵芸琅十分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惜琴则诧异地问:“您如何知道是砒霜?” 邵芸琅便告诉她,“有一回在街上遇到芙蓉从药铺出来,多问了几句。” 惜琴心情复杂,二姑娘似乎总是能掌握先机,运筹帷幄,就算有人说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二姑娘,她也是信的。 “因为下的剂量小,而且宁侧妃一直孕吐,吃的也少,因此才只伤及了胎儿,大人没什么事。” “这里头的猫腻大着呢,不过不关我们的事,邵宛卿这回是真的要失去淮王的宠爱了。” “其实从淮王府被看管起,大姑娘就闹过几次要回府了,大夫人也想将人接回来小住,是老爷不同意,觉得夫妻就应该共患难,否则等局势逆转,大姑娘的地位就不稳了。” “是这个理,不过咱们这位大姑娘可不是个 能吃苦的。” “如今就算她肯吃苦,淮王估计也不会信任她了。” 邵芸琅不想去查芙蓉背后的人是谁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丫鬟做的事大快人心,便不去为难她了。 “好了,你也回去吧,大夫人近日怕是没空照顾大老爷了,你可得上点心。”邵芸琅提醒她道。 惜琴意会,这是她博得老爷宠爱的大好时机,她自然不会错过。 惜月送姐姐出门,给她塞了一包袱的小衣裳,“都是我闲着时做的,做的不好,姐姐别嫌弃。” “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当初最不耐烦拿针线,如今竟然也能做衣裳了。” “都是跟姑娘学着做的,可惜不及姑娘手巧。” 邵芸琅给大侄子做衣裳时,惜月就在旁边学,别说,做的还挺不错。 “你有心了,等下个月你随姑娘出嫁,再见面不知要何时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惜琴自从做了母亲,对妹妹就有些顾不上了,好在她知道二姑娘是个有担当的,不会让她妹妹吃苦。 惜月牵住她的手,娇羞地说:“我今年也许就嫁人了,到时候你来喝喜酒。” 惜琴愣住了,继而大喜,“嫁给谁?是二姑娘给你找的对象吗?” “算是自己找的吧。” “靠谱吗?二姑娘答应了?” 惜月点头,“嗯。” “谁啊?” “徐嬷嬷的孙子。”惜月如实告诉姐姐。 可惜琴却不了解孙小福,她当初在邵芸琅身边当差时, 孙小福还是个让人头疼的赌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良配? 她白着脸问:“你……你怎么会看上他?是不是姑娘强迫你的?我去与她说说,那样的赌徒不能嫁!” 惜月赶紧拦住她,可瞧见远远的有人过来,她也来不及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句:“姐姐不慌,是我自己看上的,有人来了,我得回去了……” 姐妹俩分开,惜琴一路忧心忡忡地走回去,怎么想都不对。 她一直觉得妹妹太过单纯,脑子也不太聪明,容易被人哄骗。 那孙小福既然是个赌徒,也一定是个会花言巧语的,看她妹妹长得漂亮就哄骗了她。 加上有徐嬷嬷做中间人,二姑娘肯定不好拒绝,如此一来,还能将徐嬷嬷祖孙俩收为己用。 惜琴虽然是邵芸琅的人,可她也知道二姑娘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当初怂恿自己去爬床,难免不会利用她妹妹去拉拢孙家祖孙。 只是她为妹妹不值,她妹妹那么好的人,怎么能配给一个废物男人呢? 只能说,惜月对邵芸琅的事情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连她姐姐也不知道孙小福为邵芸琅做了多少事。 邵芸琅做了一宿的好梦,梦见邵宛卿和周晁文双双被关在牢狱里,每天和蟑螂老鼠作伴,吃着馊掉的食物,衣裳褴褛,过得比乞丐还不如。 看到他们下场凄惨,邵芸琅便开心了。 一早醒来还回味无穷,就如同今日的天气,春风拂面,令人心情大好 “二姑娘……夫人请您换好衣裳去蘅芜院一趟。”赵嬷嬷干瘪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打断了邵芸琅惬意的时光。 这还未到请安的时辰,一大早梁氏找她做什么? “请嬷嬷去隔壁喝茶,我就来。”邵芸琅洗漱穿衣,速度不紧不慢,等她出来,赵嬷嬷已经喝完了三杯茶。 赵嬷嬷讥讽道:“二姑娘如今排场越发大了,竟然让大夫人久等,想当初,大夫人一句话,您就是睡着也得立马跑去待命的。” 邵芸琅一点不生气,笑着说:“那时候年纪小啊,只能任人摆布,也以为做得好便能得母亲关爱,等年纪大一些了,人也就不那么蠢笨了。” “哼,快走吧。” “赵嬷嬷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亲自来跑腿,我年轻力壮的,跑起来也没问题,就怕您老跟不上。” “二姑娘还请注意仪态。” “也对,母亲最讲究规矩礼仪的,所以说,我花时间装扮好自己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尊重,并不算拖延时间,您说是吧?” 赵嬷嬷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老奴是越发辩不过二姑娘了,二姑娘伶牙俐齿。” “与主子争辩,赵嬷嬷也就敢如此对我吧?若是换成大姐姐,你早被掌嘴了,分明伶牙俐齿的人是你啊。” 赵嬷嬷闭嘴不说话了,当初秋姨娘那么老实嘴笨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邵芸琅这么能言善辩的孩子来? 邵芸琅当年舌战群臣时才叫风采逼人呢, 和一个老奴才争辩几句算不了什么。 等一脚迈进蘅芜院,邵芸琅又恢复了沉静庄重的模样,走起路来连头发丝都是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第244章 王府之行 梁氏看到邵芸琅进门,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外走,“你今日跟我去一趟淮王府。” 邵芸琅心下一动,屈膝说:“母亲今日要带我去看大姐姐吗?我前几日给大姐姐做了两把杭绸扇子,扇面绣了她最喜欢的兰花,不如一起带去吧。” 梁氏想到女儿心情不好,带上她喜欢的兰花扇子也许能心情好一些,便点头说:“好,派个人去取,你先跟我出门。” “是。”邵芸琅交代惜月说:“你去将我房中柜子里那两把扇子取来……算了,让灵犀带来吧,你早起不是说头疼吗,今日就在家里休息吧。” 惜月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等邵芸琅上了马车,灵犀也带着东西来了,她年纪小,五官长得清秀可爱,看起来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 梁氏多问了一句:“这就是你刚提拔上来的大丫鬟?” “是的母亲,她叫灵犀。” “哼,名字不错,人也就一般,出嫁前多教教她规矩,免得她出去丢武侯府的脸。” “女儿知道的,她们都在跟徐嬷嬷学规矩。” 两人一辆马车,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邵芸琅只能猜测,梁氏带上她是临时做的决定。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带上自己呢? 邵芸琅从不用好心揣测这位嫡母,她一旦放下身段对自己和颜悦色,那必定是有阴谋等着她。 淮王府离得不远,马车从侧门驶入,停在了二门外。 邵宛卿的 大丫鬟红袖等在二门外,一见到梁氏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夫人,您总算来了……二……二姑娘也来了?” 梁氏朝她使了个眼色,板着脸训道:“急急躁躁的做什么?有话进去说。” 庶女嫡谋 第137节 邵芸琅扶着灵犀的手跟在梁氏身后,从进门开始,淮王府安静的不同寻常,刚才经过正门时还看到了把守的禁卫军。 这府里的人就算不能出去,也不可能不出来走动吧? 很快就到了王妃的主院,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人呢?都死哪去了?”一位老妇人走出来,双手叉腰,正要开口训人,看到走进来的梁氏,立马换了一张笑脸。 “哟,尊夫人来了,快请进!您今日来得早啊。” 梁氏冷眼瞅着她,低声说:“黄嬷嬷这一大早的火气这么大,该炖点黄连喝一喝了。” “瞧您说的,这不是底下的丫头们懒怠不干活,也是我的错,管家不严,让这些小东西一个个胆大包天,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还有那更大胆的,竟然敢害主子,您说这是什么世道啊!” “背主的贱蹄子直接棒杀了了事,不值一提。” “您说的对,这种黑心肝的东西就不该活在世上。” 这位黄嬷嬷是淮王府的老人了,也是从小照顾淮王长大的奶嬷嬷,因此在府中地位尊崇,连王妃都让她三分。 原本邵宛卿与她也还算相安无事,可自从宁侧妃小产后,这位黄嬷嬷 就搬进了邵宛卿的院子,说是要好好教导她规矩,免得她不懂事。 来者不善,谁都看得出来黄嬷嬷这是对王妃不满了。 但邵宛卿岂会怕一个老奴才,晾了她两天,这位黄嬷嬷自己就待不住了,总是各种找麻烦。 “呀,刚才没瞧见,尊夫人还带了个漂亮姑娘来,让我猜猜看,这位可是尊府的二姑娘?” 邵芸琅淡淡地点了个头,梁氏都不屑于给好脸色的人,她自然也懒得理会。 黄嬷嬷从前在府里说一不二,侧妃进门后对她也是恭敬有加,没想到这武侯府一家从上到下都是没规矩的。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邵宛卿走到门口,楚楚可怜地喊了一声:“娘亲。” 这声“娘亲”真是喊到了梁氏的心坎里,她顾不上那黄嬷嬷,走过去抓住女儿的手,将人带进屋里。 “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说头疼的厉害?” “有这么个搅屎棍在,闹腾得我夜夜不能睡,可不就头疼了。” 邵芸琅进门后四处打量了一眼,这淮王府看着是大,可外头院子略显粗糙了,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邵宛卿陪嫁来的,看着倒是精致。 “难为二妹妹也会来看我,我实在感动。”邵宛卿抹着眼睛说。 她还是以前那副模样,表面柔柔弱弱,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实则内心极为狠毒与坚毅。 “是母亲带我来的。”邵芸琅将两把扇子奉上,对方喜不喜欢就无所谓了。 这本来也就是找的 借口,且不是她绣的。 邵宛卿也没心思观赏扇子,放在一边后说:“二妹妹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快坐下,早膳还没用吧,我让人送吃的来。” 邵芸琅确实没用早膳,也正因为此,她更加肯定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她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自己对这母女俩还有什么用处。 邵宛卿有自己的小厨房,吃食都是自己小厨房做,她进门后更加谨慎了,从不碰别人给的食物。 也因为这份谨慎,淮王才对她给宁侧妃下毒的事情深信不疑。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怕鬼,何况芙蓉是邵宛卿从武侯府带来的丫鬟。 三人随便用了一点早膳,邵芸琅吃得还不错,可惜梁氏母女没胃口,早早就让人撤了食物。 邵芸琅安慰说:“姐姐瘦了许多,再大的事情也不能不吃饭啊,身体要受不住的。” 梁氏瞪了她一眼,转而问邵宛卿,“芙蓉那丫头审问过了吗?她还是一口咬定是你指使她的?” 邵宛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表情阴沉地说:“她死了,上吊死的。”这已经是她身边第二个上吊死的丫鬟了。 “什么?会不会是他杀?” 邵宛卿摇头:“我不知,我没去看,是那黄老婆子处理的,说她畏罪自杀,可我总觉得芙蓉不是个会自杀的人。” 梁氏恨恨地说:“她当然不是,她胆小怕死,偏偏又有野心,绝对不会走自杀这条路的。” “可人死都死了,也无处 再查去。” 邵芸琅当个合格的听众,一言不发,可那二人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邵宛卿盯着她问:“二妹妹认识芙蓉吗?” “自然认识的,从前在蘅芜院里见过好多回了,从不拿正眼瞧我的。”邵芸琅笑着回答。 第245章 邵宛卿的请求 邵宛卿怀疑过不少人,其中数邵芸琅嫌疑最大,因为她在邵芸琅手里栽过的跟头最多。 而且芙蓉以前在府里,能接触到的人不多,邵芸琅是最有可能收买她的人。 邵芸琅也想到了这一点,以为梁氏带她过来是要问罪的,便揶揄说:“宁氏怀孕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且我要害你,不会选择这么迂回的方式,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并没多大。” 邵宛卿倏地站起来冲到她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伤害不大?你可知王爷为了此事打了我,打了我的脸!这两日更是连见都未见过我一面。 我是王妃!可如今在王府,我却丝毫不像个女主人,下人们背后议论我,宁氏闭门不出,认定了我是凶手,将来肯定是要与我为敌的。 我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因为这件事一切毁于一旦,你却说对我伤害不大?呵呵……” 邵芸琅笑了起来,伸手摸上她的脸,啧啧有声:“姐姐,你现在活得好可怜啊,这么点打击就能摧毁你的意志了?那背后之人轻易就达到了她的目的,肯定做梦都能笑醒。”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信你,我查过了,芙蓉去买砒霜的那家药铺我查问过了,你的丫鬟曾经与她同一天出现过那里。” “那你的人没查到我的丫鬟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邵芸琅主动解释:“因为正好我在街上瞧见了芙蓉,好奇心驱使,便让丫鬟 去问了问,才知道她买了砒霜回去。” 梁氏听了大怒,“你好大的胆!你明知那贱人买了毒药为何不告诉我?” 邵芸琅无辜地回答:“因为我也以为是姐姐让她买的啊,姐姐又不是第一次对人下毒,其实如果不是我了解姐姐,也会以为是你毒害了宁侧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吗?”邵宛卿不与她计较这些,用力抓着她问:“你还知道什么,只要你能助我破案,我就信你。” “这太难了,芙蓉是你的人,你自己就一点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吗?”邵芸琅拨掉她的手,坐下来喝了一杯茶。 她好心地给邵宛卿分析说:“你再好好想想,从她自荐成为你的配家丫鬟开始,这就是一场局啊,她一定是在武侯府时就被人收买了。” “会是谁?” “你会怀疑我不奇怪,因为会这么做的人肯定是跟你有利益冲突的,我勉强算一个,但最有可能的人难道不是府上的那位侧妃吗?” “她?怎么可能?她的手不可能伸那么长,而且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孩子?” 邵芸琅指了指脑袋,叹气道:“姐姐,您的聪明才智呢?如果你知道她怀孕了,你会让她生下庶长子吗?” “我不会!王爷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庶子先出生。” “那不就得了,她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个孩子注定要流掉的,那为何不做一场戏演给淮王看,嫁祸给你呢?” 梁氏在一 旁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是别人下毒,那分量也太轻了,那么巧流了孩子,大人却没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邵宛卿抓着手心,脑子迅速转动起来,不得不说,邵芸琅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她也不敢全信。 邵芸琅其实没有十足把握,可那又怎样,这两人注定要成为敌人的,那干脆就把宁氏拉出来顶罪。 而且她觉得这结果**不离十。 “你说她手伸不到那么长,可你忘了一个人,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宁氏的亲姨母。” 邵宛卿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渐渐想起了一些细节。 比如芙蓉进府后曾经和宁氏的丫鬟有往来,每次都能带回来一点让自己开心的消息,自己便越来越信任她了。 比如自己让芙蓉出府办事,她总是会晚一些回来,给自己带一些没必要的小东西,说是为了让她高兴,自己还觉得她贴心。 这个丫鬟如果一早就被人收买了,那心机可真是深沉啊,连自己都被骗过了。 “姐姐如果还不信,其实可以去问问芙蓉的家人,问一问他们,芙蓉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同的,是从何时开始有底气的,还有她的财物可有异常? 姐姐是知道的,我很穷,我可没钱收买人,更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什么?” “我猜,曾经是想离开武侯府,后来说不定那人还许诺了其他好处,比如……做淮王的侍妾之类 的。” 邵宛卿已经信了九成九,这么说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只是这些都是猜测,她要想自证清白就得掌握证据。 邵宛卿亲自给邵芸琅倒了一杯茶水,换上笑脸说:“二妹妹,刚才是姐姐不对,不该怀疑你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姐姐这回吧。” “姐姐不必如此,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妹妹可有办法让宁氏现出原形?王爷如今只信她不信我。” 邵芸琅心里想:这是迟早的事啊。 邵宛卿从嫁进淮王府时她就知道,这对夫妻这辈子不可能相亲相爱了,必定会成为一对怨偶。 只是比她预料的更早一些。 她为难地说:“姐姐高看我了,我也不懂断案啊,姐姐可以仔细留心宁氏的一举一动,她总会露出马脚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如妹妹留下来陪我住几日,我本来也与王爷说过,要找个妹妹过来陪我解解闷,王爷答应了的。” “姐姐说笑了,我也快要嫁人了,如何能住到姐夫家中来?不如还是请四妹妹过来陪你吧。” “好妹妹,求你帮我这一回,只要我度过这次难关,以后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邵芸琅表面犹豫着,咬着嘴唇说:“这毕竟是姐姐的家事,我不便插手的。” “你知我知,我被人污蔑成了杀人凶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有碍,还请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一回吧。” 庶女嫡谋 第138节 邵芸琅脑中迅速转了一圈念 头,这也是个试探淮王府的大好机会,也许能借机做点什么。 她迟疑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白日过来陪姐姐说说话,晚上回去,毕竟两府离得不远,住就免了。” “也好,谢谢二妹妹,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邵宛卿感动不已,就连梁氏也对邵芸琅另眼相看。 第246章 我怎么会怕鬼呢 丈母娘来了,淮王于情于理都得过来见个礼,即使他全程黑着脸,说完两句场面话就离开了。 邵宛卿屈辱至极,梁氏也被气的不轻,只有邵芸琅无忧无虑,甚至有些窃喜。 许久不见周晁文,如今的他眉眼透着阴沉失意,意志消沉,哪怕出身皇室,气度也远不如前世。 也难怪邵宛卿对他无法一心一意了,这样的男人魅力有限,很难抓住邵宛卿这天之娇女的心。 邵芸琅中午留在淮王府用膳,菜色与在武侯府如出一辙,看来邵宛卿带来的厨子很得重用。 午后,梁氏将邵宛卿房里的下人叫来训了一通,免得再出第二个芙蓉。 她也怪不了别人,芙蓉是从她院子里出去的,人是邵宛卿自己带来的,背主也只能怪她们自己识人不清。 “时候还早,母亲去我屋里歇一会儿吧,我带芸娘出去走走。”邵宛卿如是说。 邵芸琅挤出笑容说:“姐姐,这大中午的,外头晒的很,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在屋里说说话就好。” 她可不想在淮王府乱走,谁知道邵宛卿会不会把她卖了。 “也好,是我考虑不周,那我们去书房下棋如何?” 邵芸琅迟疑地说:“可我不怎么会下棋。” “不怕,随便玩玩的。”邵宛卿笑容拂面,可真去了书房,没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她真想掀了这棋盘啊。 输了两局后,邵宛卿笑不出来了,嘲讽道:“妹妹真是无所不能啊,且总能 掩藏的这么深。” 邵芸琅一脸无辜地说:“我真的很少下棋的,我和谢家姐姐下棋总是输,可能是姐姐也不太会吧。” 邵宛卿气结,但又无法反驳,难道真是自己的棋艺太差劲了?以往大家都是让着她的? 人一旦从云端跌落下来,就会无时不刻怀疑自己。 邵宛卿从前在邵芸琅面前何等高贵,如今却觉得自己处处低了邵芸琅一截,明明她嫁的并不比邵芸琅差。 可自从嫁进这淮王府,她确实没过过几天得意日子。 她丢开棋子,靠在迎枕上,气色不好地问:“芸娘,你说我这辈子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这谁知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可我觉得你处处都能化险为夷,说不定真能未卜先知呢。” 邵芸琅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脸上,这对夫妻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前世得意时两人何等风采照人,如今失意了,两人如出一辙的消沉。 邵芸琅讥讽地看着她,道:“我所遭遇的危机不都是大姐姐一手造成的,我为何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当然是因为我懂你啊。 姐姐你害人的手段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我每次都小心再小心,可还是会中了你的圈套,这说明我还是不如你。” “二妹妹,以前是姐姐错了,姐姐自小得意惯了,突然被你比了下去,心里不平,可如今不会了。” 邵宛卿一脸悔意地说:“若时光能倒流,我一 定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我们是亲姐妹,本该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的。” 邵芸琅暗忖:若时光能倒流,邵宛卿占尽先机,根本不可能让自己活到成年。 好听的话随便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自从长公主去世后,我便想明白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害人者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邵宛卿想起长公主的下场,浑身不自在。 听说长公主死时极为痛苦,是活生生被野兽啃噬而死的。 听说她死相极其恐怖,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拼凑不出来,被毁的惨不忍睹。 赵家低调发丧,也是因为这样的遗体太过可怕,连自家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邵宛卿那段时日夜夜做噩梦,深怕自己会步长公主的后尘,因为她知道,长公主的遭遇一定是人为的。 她们前脚刚设计了邵芸琅和杨钺,后脚长公主就出事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她甚至怀疑淮王被软禁也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她恨自己,这点毫无疑问。 而邵芸琅最大的底气并不是武侯府,也不是她的未婚夫谢家,而是杨钺啊。 邵宛卿从前觉得杨钺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却不敢这么看他了。 她想了很多,表情变幻莫测,但最后那句话其实也是说给邵芸琅听的。 邵芸琅只当听不出,她害过的人也不少,如果良心还在,早就夜夜噩梦了。 “王府的景色太枯燥太单调了,姐姐有空了不如好好打理打理这座王府 别想东想西的。 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怕半夜鬼敲门,姐姐亏心事做多了会怕是正常的,但这还是白天,您尽管放宽心。” “你就不怕吗?” “我怕什么?”邵芸琅好笑地问。 “因你而死的人会化作厉鬼来向你索命的。” “哈哈哈……姐姐,别开玩笑了,我自己就是厉鬼啊,怎么会怕鬼呢?”邵芸琅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怕死人啊? 邵宛卿沉下脸来,邵芸琅果然是疯了,疯子才是最可怕的。 那她还要按计划行事吗?如果事成了,邵芸琅恐怕会和她拼个鱼死网破的吧? 不过到时候有这天大的把柄在手,她能拿自己如何呢? 邵宛卿眼中精光闪过,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对付邵芸琅这种疯子,不下猛药根本不行。 这是在淮王府,自己的地盘,她就不信邵芸琅还能化险为夷! 邵芸琅趁着低头喝茶的瞬间想了许多,比如邵宛卿在茶水里给她下毒,比如又想用谁来破坏她的清白, 想了这许多,邵芸琅茶水也喝不下去了,叹气道:“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坦诚相待呢?” “怎么会这么说?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邵芸琅摇摇头,“没有,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邵宛卿也没有强留她,这才第一天,不能着急。 她亲自送邵芸琅出去,正 好梁氏也睡醒了,母女俩在一侧说了一会儿悄悄话,直到上马车离开,梁氏的脸上还写满了担忧。 为人父母,果然还是有一丝温情的,只可惜邵芸琅感受不到。 第247章 出谋划策 梁氏今日对邵芸琅态度极好,到家后还关照她回去好好休息。 这种温情时候本该是动人的,可邵芸琅却遍体生寒,更加确定这对母女要算计自己了。 因为隔日又要去淮王府,邵芸琅也无机会出门,只能让人带信给孙小福,让他加派人手在淮王府外接应。 万一真发生什么事,她至少要有人可求救,就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当天夜里,邵芸琅早早睡了,不知道自己屋顶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也没进屋,就在屋顶上看星星,听着下方沉稳的呼吸,心里无力吐槽。 “还说可能遇到麻烦了,睡得这么香,哪里像是遇到麻烦的样子?” 杨钺也是从孙小福那里得到消息的,听说邵芸琅被要求去淮王府,他也心不安,便过来了,还以为可以和她商讨商讨,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早。 杨钺带到三更时分才离开,从屋顶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滑,踩动了一片瓦,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响。 他没当一回事,这周围没有巡逻的护卫经过,这点声音惊动不了人。 可他失算了,不知道自己的眼线如今已经是邵芸琅的大丫鬟,住的房间离主卧很近,一听到声音就立马追上来了。 “是谁?”灵犀看到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杨钺其实并不熟悉自家的这个小丫头,人一直是和长戈联系的,自从长戈被他送走后,他也一直没收到这边的消息了。 杨钺听出是女子的声 音,有恃无恐地转过身,他身上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但灵犀熟悉自家主子啊,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她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说:“哎呀,我怎么梦游跑到屋顶上来了,还眼花了……睡觉去了。”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杨钺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上话,一脸懵逼。 邵芸琅第二天起来后神清气爽,觉得自己全身充满活力,根本不用怕邵宛卿使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招。 梁氏又派人来请她了,今日只有她自己独自去淮王府,梁氏并未去。 邵芸琅到那里后,邵宛卿给出了查到的新线索,让她帮忙分析。 “芙蓉在我出嫁前一个月曾经拿了十两银子给她父亲,说是她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她还说,这些钱就算是还了她爹的养育之恩,从此以后,她要与家中断绝关系。” 邵芸琅眼睛一亮,点头说:“那时候她应该就决定做你的陪嫁丫鬟了。” “是,那过后没几天,我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也曾与她说过,陪嫁丫鬟终生都不能回府了,她当时表现的很高兴。” “合情合理,还有其他吗?才十两银子,分辨不出什么来。” 庶女嫡谋 第139节 “我们在她的遗物中找出了几十辆碎银,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几支银簪,一对银手镯,看起来,除了那张银票, 其他都没问题。” “可一百两银子就足以收买咱家的丫鬟背主了?这也太廉价了吧?” 他们武侯府的大丫鬟月银不算太低,一百两虽多但也不是攒不到,这价码最多只能买一些情报吧? “所以除了银钱之外,一定还有什么更吸引她的东西,就比如你说的那个。”邵宛卿恨恨地说道。 “银票查不出出处,又没有其他证据,很难给那位定罪。”邵芸琅也清楚,宁氏不是个蠢人,不会留下太明显的证据的。 “我也知道,若是以前,我可能会将此事告知王爷,让他自己去查,可如今我说这些他断不会相信的,甚至会以为我倒打一耙。” “人之常情,姐姐也不必伤心。” “换做是你,你要如何破此局?”邵宛卿真心求教。 她很想知道,如果是邵芸琅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会怎么做。 邵芸琅上辈子被人冤枉的次数可多了,回回都是邵宛卿造成的,她总是站在百口莫辩的路口,听着旁人的恶言恶语。 听多了也就习惯了,逐渐的就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等她有实权了,那些人也不敢再说出难听的话了。 “我啊,我大概会……杀了她。”邵芸琅语气森冷地说。 “王妃与侧妃本就不可能和睦相处,如今她都先动手了,你若不还手,岂不是被人欺压到头上了?” 邵宛卿愣了一下,继而板着脸训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死了,王爷第一个 就会怀疑我,不是我做的也变成我做的了。” “你也太轴了,死了一个侧妃,你就不会补偿他两个侧妃或三四个侍妾?男人啊,都是爱偷腥的猫,他又不是真心喜爱宁氏,岂会在乎她的死活?”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邵宛卿大为震撼,这些话竟然会从邵芸琅嘴里说出来。 她一直以为邵芸琅是那种善妒的女人,以后肯定也不会允许丈夫纳妾的。 “怎么?觉得我说错了?姐姐,那是你看得太少,就说咱们父亲,从前对母亲算很好了吧,最后不也纳妾了?” “哼,那不也是你促成的?” “姐姐可别冤枉我,父亲和惜琴自己看对了眼,与我有何干系?” 邵宛卿深思熟虑,还是觉得不可行,她已经失去了王爷的信任,此时弄死宁死,那就等于彻底和他撕破脸了。 不管他将来如何,夫妻二人都不可能好了。 她嫉妒怀疑邵芸琅是故意给自己出这个馊主意的,果然还是不能轻信她。 “既然你觉得这条路行不通,那就换一个吧。” 邵宛卿期待地问:“是什么?” “没有证据就伪造证据,把宁死的罪名定死了,最好让你家王爷亲自查出来一点蛛丝马迹,人总是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 “要如何做?”邵宛卿急切地问,这个法子是目前想来最好的了。 邵芸琅也不想天天来淮王府陪她,因此很尽心地替她出主意。 她想了想 说:“一方面可以从宁死身边的丫鬟入手,她能买通你的丫鬟,你为何不能买通她的丫鬟?威逼利诱,让她自己认罪,将与芙蓉如何同谋的事情说出来。 另一方面,可以从为宁氏看诊的太医着手,她真的怀孕了?或许是她自己做的一场戏呢? 或者是太医被收买了,那孩子也许根本不是死于下毒呢?砒霜毒性强,哪那么巧刚好就流了孩子保住了大人,这里头也可以做文章的。” 邵宛卿拧着帕子,神色变了又变,似乎做不了决定。 第248章 触怒 邵芸琅继续添了一把柴,“王爷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董辉了吧?姐姐何不从他入手,他的一句话可比姐姐你的十句话还管用。 姐姐掌管淮王府,虽然时日尚短,但也该步步为营,将这座府邸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母亲应该教过你了吧?” 邵宛卿又不蠢,这些根本不用邵芸琅提醒,只是她来的时间短,紧接着就是王府被围的事情,让她乱了阵脚,这才没了别的心思。 也正因为此,她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心不定。 邵宛卿内心不是没有触动,也不是没有怀疑,邵芸琅能这么好心指点她?这里头是否会有自己参不透的阴谋? 不过做与不做都在自己,这确实给自己一个很大的启发。 邵宛卿接下来对邵芸琅格外亲切,送这送那,还亲自带她参观王府,和颜悦色,王府的下人们不知情的都说王妃和自家姐妹关系好好啊。 “妹妹,我带你去看看宁侧妃吧,你看人比较准,帮我看看她是不是个笑里藏刀的小人。” 邵芸琅双手揣进袖子里,里面有她藏着的匕首和药包,她笑着说:“我去看她,她会不会生气啊?” “怎么会?你们也是认识的,她独自嫁到京城来,平日也没什么交情深的姐妹,有人去看她,她会很高兴的。” 邵芸琅点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双手空空,不如先把昨日我带来的扇子当见面礼,下回再补给姐姐 ” 邵宛卿才不在乎两把扇子,当即就让人取来了,带着她一起去宁侧妃的院子。 但没想到淮王此刻就在侧妃的院子里,两人也没怎么交谈,一个躺在窗边晒太阳,一个坐在桌前写字,那画面看起来太美好,让邵宛卿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的心被揪了一下,眼眶发酸,原来,他们表兄妹平日里相处是这样的,明明平平无奇,却又那么和谐。 淮王听到声音看过来,下人们正进门通报,打破了屋里的平静。 邵宛卿挤出笑容,拉着妹妹的手缓缓走进去,朝淮王行了一礼,“我不知道王爷也在此,打扰了。” 淮王皱了皱眉,目光从邵芸琅身上一扫而过,与府中的两位女主人不同,邵芸琅的气质更浓烈,气质更突出,长相也越来越艳丽,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淮王以前听多了她的不好,潜意识也并不喜欢这个爱钻营的邵二姑娘。 他冷淡地问:“王妃来此做什么?宁氏还需要静养。” 邵宛卿一口气憋在胸口,别提多难受了,但还要和颜悦色地解释:“芸娘来府里看我,我便带她来看看宁妹妹,待一会儿就走。” 邵芸琅看着一脸疏离的宁氏,朝邵宛卿背后挪了一步,小声说:“姐姐,侧妃娘娘好像不欢迎我来,我们还是走吧。” 邵宛卿腰上被点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邵芸琅的打算,笑着说:“不是,是宁妹妹身体不好,所以不太爱动弹,我 带了些补品来,妹妹好好养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宁氏道了谢,可她的丫鬟却忍不住抱怨道:“谁还敢吃王妃送的东西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毒!” “放肆!”严嬷嬷厉喝道:“你这个丫头好大胆子!竟敢暗讽王妃,以下犯上!” 宁氏扶着额头坐起来,哀怨地说:“王爷,您看这个老婆婆好大的威风啊,竟然在我屋里大呼小喝的。” 淮王正是对侧妃最愧疚的时候,何况宁氏还是他表妹,就连皇后也派人来训斥过他了,隐隐怪他连内宅都管不好。 原本皇后已经准备和邵承德联手给他正名了,可这件事一出,皇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朝臣们一句话就能将他们的提议驳回。 也因此,皇后对邵宛卿越发不满,对邵家也不如之前亲近了。 “来人,将这老婆子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淮王下令道。 邵宛卿大惊,严嬷嬷也吓得跪地求饶。 “王爷真要如此吗?明明是宁氏的丫鬟无礼在先,难道我这个王妃就该被人诬陷被人指责?下毒一事我可以对天发誓不是我做的! 严嬷嬷是我母亲赐予我的,年纪这么大,平日里我都舍不得骂一句,她不过训斥了小丫鬟一句,您竟然就要打她二十大板,您这是要她的命啊!” 邵芸琅拉着姐姐的胳膊说:“姐姐,我们回去吧,他们表兄表妹一家亲,帮亲不帮理,咱们姓邵的才是外人。” “不要胡说。 ”邵宛卿分不清她是真心帮自己还是在挑拨离间。 但淮王听到“邵”这个字时明显冷静下来了,走过来瞪了邵芸琅一眼,然后安抚邵宛卿说:“王妃别生气,是我错了,但宁氏身体心情都不好,确实受不得刺激,你先回去吧,晚上本王过去用膳。” 邵宛卿勉强笑了笑,“好,那严嬷嬷……” “这次就算了,下回可别这么鲁莽冲撞了,她是你的嬷嬷,可也要守王府的规矩。” “是,多谢王爷大量,回去我会好好说她的,那我先告退了。”邵宛卿转身,抽走邵芸琅手里的扇子,递给宁氏的丫鬟,“吃食你们不收就算了,这两把扇子是芸娘亲手绣的,还望妹妹收下。” 宁氏朝丫鬟点点头,多看了邵芸琅一眼,腹诽:邵家两姐妹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邵芸琅的绣技是出了名的好,那扇子一眼就让宁氏喜欢上了,一看就知道是江南时兴的款式,让宁氏起了思乡之情。 她不知道这扇子是邵芸琅送给邵宛卿的,还以为是为她准备的,难得好脸色地道了谢。 邵家姐妹离开后,淮王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他晾了邵宛卿几日也该好好安抚她了,现在正是用得上武侯府的时候,他不能自断后路。 邵芸琅一路说了不少安慰邵宛卿的话,可每一句都话里藏刀,将邵宛卿不满的情绪激发到了最高点。 等回到主院,邵宛卿扑在床榻上哭了起来,下 人们被严嬷嬷赶了出去。 “二姑娘您也瞧见了,连侧妃身边的小丫鬟都能对王妃无礼,王爷还偏帮着她,实在过分!” 严嬷嬷从前是不屑于跟邵芸琅说话的,她年纪很大了,在武侯府时早就不管事了。 要不是卿水阁的下人都被送走了,梁氏也不会将这位老嬷嬷请回来安排给邵宛卿。 第249章 邵宛卿的盘算 严嬷嬷从前深谙豪门后院的勾心斗角,但荣养多年,脑子早不灵光了,说话也没了分寸,还不如一般机灵的小丫鬟。 不过也能看出邵宛卿主仆对淮王不满已久,想必比起讨好淮王,更想脱离淮王吧? 邵宛卿人都嫁过来了,难道还想和离不成?这可是圣旨赐婚的亲事,根本无此可能。 邵芸琅给她提议说:“姐姐也别总是和王爷置气,如今府里的侧妃只有一个,你才嫁过来不久,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她,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生个孩子为好。” 庶女嫡谋 第140节 邵芸琅格外期待,当邵宛卿真的怀上身孕时,淮王是高兴还是伤心。 不过她觉得邵宛卿也没那么容易能怀上。 邵宛卿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是啊,我也知道抓紧生个孩子才是要紧,可孩子也讲究缘分的,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姐姐放宽心自然就会有了。” 严嬷嬷很赞同邵芸琅的话,“二姑娘说得对,王妃还是该尽早生下嫡子,有了儿子才能站稳脚跟,才有底气面对王爷。” 邵宛卿不爱听这话,让严嬷嬷下去休息。 丫鬟红袖端着两碗燕窝粥进来,“王妃、二姑娘,吃点东西吧。” 邵宛卿将自己面前那碗端到邵芸琅手里,“妹妹多少吃点吧,我这府里如今还算过得去,若再这么圈禁下去,也许连燕窝都吃不上了。” 邵芸琅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燕窝,是上好的血燕,气味也没有异常 她看着邵宛卿吃了一口,才浅尝了一口,说:“姐姐就算不靠王府,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的。” 邵宛卿的陪嫁非常丰厚,寻常人家挥霍几辈子也挥霍不完,养她到老足矣。 邵宛卿淡淡地笑了笑,人一旦想开了,也就不会被烦恼所困,看起来都随和了许多。 “多谢妹妹开解,这两日还好有你在,否则我肯定钻进牛角尖里了。” 邵芸琅吃了半碗燕窝粥,午饭她用得少,这时候确实有些饿了,而且这碗燕窝粥甜度刚刚好,很符合她的口味。 邵宛卿让人将剩下的端走,取了绣棚过来和邵芸琅一起绣东西。 她从小学的东西多,琴棋书画要学,女红厨艺也有涉猎,只是不如邵芸琅精通。 “妹妹看这朵花该用什么颜色好看?” “蓝色渐变吧,雅致。” “好,我也觉得蓝色好看,妹妹喜欢什么颜色?”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前几日做了几身艳色的衣裳,如今也不适合穿了,不如就送给你吧,你我身材也差不多。” 邵宛卿让人抬了个箱子进来,里面一共五套衣裙,颜色确实都是鲜艳为主的,不像邵宛卿的风格。 邵芸琅没拒绝,她如今也不缺这几件裙子,拿回去穿不穿再说。 她打了个哈欠,用手掌撑着脑袋,眼皮越来越重。 “妹妹困了?在隔壁休息一会儿吧,厨房在做母亲爱吃的红糖软糕,劳烦你带一些回去给母亲尝尝。” 邵芸琅掐 了自己一把,摇头说:“不了,我在这儿陪姐姐。” “好,那我们继续绣花吧,我绣了好几朵都不太满意,正好你在,能指导我。” 邵芸琅觉得自己思维越来越慢,越发困了起来,她平日有午憩的习惯,可也从来没这么困过啊。 她眼睛一闭,脑袋垂到了小几上,昏睡了过去。 红袖走进来,轻手轻脚地抱起邵芸琅放在邵宛卿的床上,还体贴地脱了她的外衣,只留了纯白色的中衣。 邵宛卿放下绣棚走出去,交代门口的丫鬟:“去厨房给我煮一碗薄皮馄饨,要现做的,做好了送到书房来。” “是。” 她带着红袖去了书房,铺开纸张开始练字,可刚练了两个字却猛地撕了字帖,折断了毛笔。 红袖听到外头的动静,附在邵宛卿耳边说:“王爷进去了。” 邵宛卿轻哼一声,重新拿了笔开始写字,自言自语:“他会不会发现床上的人不是我呢?发现了又会做什么呢?” 邵宛卿内心焦灼,又怕淮王不按她的计划走,又怕他真的将床上的邵芸琅给睡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高兴。 红袖低着头不敢说话,这个计策大姑娘只告诉过她,她不了解二姑娘的脾性,如果她事后追究起来,那大姑娘绝对会推她出去顶罪的。 就算二姑娘不敢声张,王爷也未必会将错就错。 淮王走进邵宛卿的内室,看到床帘放了下来,隐约看到床上有个人影,便以为是邵 宛卿休息了。 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邵宛卿怕吵,平时休息的时候也习惯了遣走下人。 因为最近心烦意燥,淮王已经半个月没有近女色了,此时闻着房内的清香,便有些意动起来。 想起皇后交代的,让他早日留下后代,如今四位皇子没有一个诞下皇孙,如果他能抢先一步有后代,也许能给自己添加筹码。 他脱了外裳,走过去撩起床帘,温柔地说:“卿卿,怎么这个时辰睡下了?……咦……” 床上躺着的人并不是邵宛卿,而是邵芸琅。 淮王第一反应是放下床帘往后退,尴尬地看了一圈,屋外还是安安静静,也不知道人都去了哪儿。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稍微一想就能明白邵宛卿打的算盘。 这里是王府,他又说过要来用晚膳,断不可能主院里一个下人都没留。 邵宛卿这是打算将她妹妹送给自己? 可邵芸琅不是马上就要嫁给谢家那短命鬼了吗? 淮王心头一热,那短命鬼听说不能人道,也就是说,自己就算享用了邵芸琅,谢家也不可能发现。 而且量邵芸琅也不敢将此事大声宣扬出去。 想起刚才那一眼,邵芸琅肌肤白里透红,鸦青的头发铺在身下,更衬托着她肌肤的白,白日那一眼,他已经知道这个姑娘长大了,身段妖娆。 淮王只挣扎了片刻,就重新撩起床帘,坐在床边欣赏了片刻小姨子的睡颜。 “以前倒是真没发现,武侯府 的二姑娘也是绝色女子。” 皇后曾经还建议他纳邵芸琅为侧妃,如果当时答应了,说不定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波折。 他伸手摸了摸邵芸琅的脸颊,滑嫩紧致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 第250章 王爷,您要撑住 淮王府中虽然妻子姬妾都有,可为了给外人一个好印象,他在女色上向来很克制,这种偷欢的快-感还是头一次。 “要怪就怪你姐姐,是她将你送到我面前来的。” 男人的意志力本就薄弱,何况淮王以为睡了邵芸琅也没有后顾之忧,胆子就更大了。 他的手掌下移,拨开邵芸琅的衣领,雪白的肌肤入眼,让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掀开被子,目光从邵芸琅的脸一路往下扫,心猿意马,“真没想到,邵家二姑娘才是尤物……” 他俯身下去,嘴唇轻轻点在邵芸琅脸颊上,正准备吻住他的嘴唇,突然后背一痛,人直挺挺地砸在邵芸琅身上。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掐住邵芸琅的脖子,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邵芸琅,你做了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王爷才是,好端端的,您怎么爬到我床上来了?”邵芸琅在身上佩戴了解迷药的香囊,能刺激人的神经。 她短暂的昏迷后很快就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邵宛卿的床上,屋里没有一个下人,用脚指头想也能明白邵宛卿打的什么算盘。 邵宛卿果然还是离不开这种肮脏手段,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她醒来后确定了匕首还绑在胳膊上,心中稍安,又将药包里的药粉洒在了床上,然后就听到了推门的声音。 要不是为了一击即中,她都忍受不了淮王那肮脏的手触碰她。 血洒了一床 淮王呼吸发紧,浑身动弹不得,怀疑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 他恶狠狠地瞪着邵芸琅,“你敢杀我?你是想让武侯府为本王陪葬吗?” 邵芸琅苦笑:“王爷,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个局?我不过是吃了半碗燕窝粥,醒来就躺在了姐姐的床上,且还有个对我心怀不轨的姐夫。 我能怎么办呢?这屋里的香肯定被姐姐动过手脚了,王爷一定以为姐姐是想将我送给你吧?” 淮王痛得全身痉挛,可却不敢闭眼,只有附和着邵芸琅问:“难道不是?” “哎,过程是没错,但她想达到的目的肯定不止这样,否则她将我送给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已有婚约,又不可能进王府。” “哼,不过是想让本王一亲芳泽罢了。” “王爷好天真啊,您如今龙困浅滩,能不能重新站起来还难说,以武侯府的权势,邵宛卿哪里需要用我来讨好您? 她刚才被你和宁氏羞辱,早把你们恨透了,回来就与我商量如何能离开淮王府回家去。 可惜你二人是圣旨赐婚,和离是走不通的,那她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让你死啊!” 淮王瞳孔一缩,遍体生寒,邵宛卿近来对他爱搭不理,他以为是因为她害了宁氏所以心虚。 且邵宛卿心高气傲,确实不太可能主动讨好自己,宁氏小产一事疑点颇多,他也并未完全相信,还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折了她的傲骨,让她一心一意迎合自己 “不……不可能!我死了,邵宛卿也不可能回到武侯府,而且你杀了我,武侯府全都要给本王陪葬! 邵芸琅,你……你去喊人,本王若死了,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邵芸琅苦笑:“王爷啊,您觉得我还走得动吗?我也浑身发软啊。” “那你喊啊。” “您又天真了,邵宛卿设计了这个局,早把院子里的下人调走了,我就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的,说不定进来的人只会将我们二人再补一刀。” 邵芸琅说完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欣赏着淮王变幻莫测的表情,心情舒爽。 邵宛卿敢算计她,那就让她品尝一下算计她的后果吧。 她哭着松开手,双手沾满了鲜血,说:“王爷,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我听说有一种药能让男人死于马上风,我刺您这一刀也是为了让您保持清醒。” 淮王又痛又恨,可浑身无力什么也做不了,催促道:“你若再不想办法救本王,本王就真的要死了。” 邵芸琅心中暗笑,面上惊恐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王爷,您要撑住!” 血流了两人一身,邵芸琅挪动身体,慢慢坐了起来,看到自己那把匕首位置插偏了,看来一时半刻他也死不了。 庶女嫡谋 第141节 邵芸琅还没想到一个自救的办法,现在走出房间肯定是不行的,邵宛卿见她没被毁了清白,反而伤了淮王,一定会将她抓起来的。 可淮王被她刺了一刀,如果不 及时救治,可能真的会流血过多而死。 她是很想杀了周晁文,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这种会连累自己和家人的方式。 她哭着说:“王爷,如今怎么办啊?” 淮王忍着痛,指着自己落在地上的衣服说:“你下去,本王衣裳里有信号弹,你拿去窗户那放了。” 他进门前也让随从离开了,本以为会和邵宛卿共度良宵,没想到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这次若能脱离险境,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邵宛卿那个恶毒女人了。 邵芸琅犹豫了一下,让淮王的人过来可行吗?自己到底伤了他,以他的度量,八成还是要找自己算账的。 可她的人只留下府外接应,根本进不来啊。 对了,还有灵犀,她被留在了偏院,估计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自己要怎么才能联系到她呢? 邵芸琅挪下床,装出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跌坐在地上,摸索着淮王的衣裳,一边找东西一边想法子。 “动作快些!本王快撑不住了……” 邵宛卿在书房中心性不定,隔了一会儿问红袖,“那边有动静吗?” 红袖摇摇头,“离得有些远,听不到屋里的动静,不过……王爷还没出来。” 这已经能说明结果了,邵宛卿苦笑,用力撕了写好的字,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贱人!都是贱人!” 她早该想到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送到嘴边的肉怎么会不吃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那边却始 终没有人出来,邵宛卿的心越来越冷,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竟然也能将淮王留那么久吗? 他和自己过夜,都只是草草了事,她拉不开面子奉承他,他也总是怜惜她辛苦,不会过分弄她。 原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对自己没有兴趣啊。 第251章 别害怕,有我在 邵芸琅已经找到了那枚信号弹,一枚小小的圆球,顶端有引线,需要火折子点燃。 她环顾一圈,烛台上有火折子,可她真要放这枚信号弹吗? 他们在屋里耽搁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难保邵宛卿不会中途冲进来捉奸在床。 最好的结果是她能悄无声息地逃离这间房,那淮王是死是活就与她无关了。 “找到了吗?”床上的淮王气若游丝地问。 邵芸琅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惨白,背上插着她的匕首,便知道,她就算想逃走,还得先销毁了证据才行。 那把匕首留在淮王身上,就差写上“邵芸琅”三个大字了。 “找到了,王爷您再坚持一会儿。”邵芸琅低声喃喃:“姐姐也太狠心了,怎么能如此陷害我们呢?” 淮王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眼中充满了愤恨,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邵宛卿那个毒妇! 只要逃过此劫,他一定要让邵宛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邵芸琅慢慢扶着床边站起来,又挪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这扇窗外正对着一片湘妃竹林,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正准备点燃引线,就听到屋顶有动静,紧接着,一颗脑袋垂了下来,与她几乎面对面。 饶是她胆子再大,也被吓得不轻,还好脑子不是太清醒,反应慢了半拍,才没尖叫出声。 “你……” “嘘……”邵芸琅急忙让他闭上嘴巴。 杨钺倒挂在屋檐下,原本只是收到消息过来看看的,没想 到刚找到主院就看到了一个只穿着中衣,衣裳上还染着血迹的邵芸琅。 她的模样狼狈极了,各种不好的猜测在脑海中闪过。 尤其他还听到了屋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那声音浑厚,明显是男子的。 他暴怒得像一头被夺了食物的狮子,跳下屋檐撑着窗台跳了进去。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受欺负了?” 邵芸琅绝处逢生,笑得开怀,回答道:“我没事,淮王在床上,他受伤了,得想想怎么办才好。” 淮王头重脚轻,仅存着一点清明,似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便以为是王府的侍卫赶来了。 他断断续续地问:“谁……谁来了?……快……快救本王……” 杨钺只探头看了一眼,怒火中烧,这场面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想留他一条性命,如今是万万不可了。 “你伤了他,他不死就是你死,你应该了解他的脾性。” 邵芸琅点头,她刚才虽然尽力将过错往邵宛卿身上推,可那一刀是自己刺的,淮王不会放过邵宛卿,但也绝不会放过她。 “那……” 杨钺捂住她的嘴,低头附在她耳边说:“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邵芸琅下意识闭眼,感觉杨钺离开她,她睁开眼,看到杨钺走到床边,弯腰一掌劈在淮王脖颈上。 很快,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邵芸琅的外裳。 “把衣裳穿好,别让人看到你中衣裳上的血迹,回去立马销毁证据。 ” “我的匕首……” 杨钺将布条包裹着的匕首塞给她,笑着说:“当初送你这把匕首真是太明智了,这把匕首救了你好几回了吧?以后记得谢我。” “确实该好好谢你。”邵芸琅深感老天爷让她和杨钺一起重生,否则她不知道要死几回了。 杨钺抱着她跳出窗外,对她说:“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我去去就来。”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真正的杀人凶手’放进屋里,你难道还想等着官兵上门抓你吗?” 邵芸琅意会,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说:“那里是邵宛卿的书房,她应该在那儿,过去这么久了,她也应该快按捺不住了,我不知道她身边有多少人,你小心些。 还有灵犀,她在隔壁偏院里,有办法通知她过来吗?” “灵犀是谁?”杨钺并不知道邵芸琅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就是胖丫。”邵芸琅见他还是一脸茫然,无奈地说:“就是你放在我身边的眼线,你别说你不认识。” 杨钺才想起这回事,稍微一想便知道昨夜在屋顶见到的人就是了,往她手里塞了一枚哨子。 “吹这个,她听到声音就会找过来的……别害怕,有我在。” 杨钺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邵芸琅虽然吃了解药,可身体还是很疲惫,只能躲到竹林中。 她轻轻吹了一下哨子,发现是鸟叫一样的声音,便大胆地多吹了几下。 没过多久,有人影沿着屋后的 墙壁弯着腰跑过来,正是灵犀。 邵芸琅又吹了一声哨子,将小丫鬟引过来,主仆俩来不及多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灵犀带着邵芸琅绕了几个弯,从另一处院子拐了出去,路上遇到淮王府的下人,对方也只是行礼问候,并不曾多问什么。 邵芸琅光明正大地走出王府,当着门口禁卫军的面上了马车,马车快速行驶离开,身后还跟着几个保护的人。 等她离开后一炷香时间,淮王府突然火光冲天,侍卫与禁卫军齐齐冲进去。 “走水了……” “快救王爷和王妃,他们还在里面……” 侍卫和禁卫军互相协作,很快就从屋里抱出了两个人,一个只穿着中衣衣裳不整,一个背上插着剪刀已经咽了气。 “啊……天啊,王爷死了!” “是王妃杀了王爷!” “来人!快传太医!快报官!” 禁卫军们集体懵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上头要是怪罪下来,他们恐怕也要担个护卫不力的罪名。 “快去通报统领,再将这里围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王府的侍卫不答应,“先灭火,还得请太医……” “闭嘴!你看看王爷的样子还救得回来吗?我看还是将仵作请来吧,至于救火,这院子里就有水井,不用出去!” 火烧的并不大,很快就被合力扑灭了,可淮王的尸体却无人敢动。 直到王府的下人们都纷纷闯了进来,宁氏也来了 黄嬷嬷等王府老人也来了,这场面才终于控制不住了。 第252章 不是我 年纪大的,一瞧见地上淮王的尸体就吓晕了,唯有宁氏震惊过后扑了过去,大声喊道:“这到底怎么回事?王爷……王爷您怎么了?王爷……” “把王妃叫醒吧。”禁卫军头疼地看着这一幕,偷偷让人去武侯府报个信。 一旦宫里来人,王妃估计就不会好过了,有娘家人在会好许多。 庶女嫡谋 第142节 禁卫军围着王府这段日子,淮王妃对他们一直很好,吃香的喝辣的,虽然也是出自私心,可受人恩惠,总要回报一二的。 邵芸琅回府后跟没事人似的,先去梁氏那报了信,说了今日的经过,然后回屋立即更换了衣裳,让灵犀将她中衣烧了。 至于外裳,她肯定是烧不得的,梁氏很快就会来盘查她。 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外裳,只有几处沾了一点血迹,洗是没法洗干净了,她只能拿出针线,在血迹上补了几朵花。 反正本来就是一条花裙子,多几朵花少几朵花也不会有人发现。 灵犀到现在还在后怕,如果不是少爷去了王府,她恐怕只能傻乎乎地等到姑娘的噩耗了。 她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刚才烧掉的那套染血的中衣就足够她脑补出各种可怕的事情了。 她甚至不知道姑娘是否受了欺负。 邵芸琅沐浴更衣,连头发丝都洗得干干净净,等她做好了护肤,外头乱了起来。 赵嬷嬷领着一群婆子冲了进来,厉声说:“将二姑娘带走!” 邵芸琅 惊讶地问:“怎么了这是?” “二姑娘别装傻,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跟我们走一趟吧。” “是母亲要见我?”邵芸琅只能装傻,而且她非常肯定,梁氏现在根本不可能知道事情真相,八成是知道邵宛卿和淮王出事了,先将自己控制了好给她女儿顶罪用。 “二姑娘才从王府回来,王府就出大事了,夫人请二姑娘一起去淮王府走一趟。” “王府出事了?”邵芸琅大为震惊,激动地说:“那我肯定得去,我离开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邵芸琅连头发都没梳,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宽松居家长裙就被带走了,四个大丫鬟都跟了上去。 半路,灵犀在拐角处给人留了消息,自己忐忑不安地跟着队伍重回淮王府。 已经入夜了,但淮王府灯火通明,门外围满了禁卫军,还有一顶顶豪华的轿子。 刚进门,他们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哭声,男女老少的哭声混杂在一起,这音量,除了死了主子,否则都不可能有这气势。 银铃吓坏了,一直扯着惜月的袖子不敢松开,几个大丫鬟除了灵犀还算镇定,一个个都面色惨白。 越往里走,哭声越大,梁氏心急如焚,好几次都跑了起来,还差点摔了一跤。 等冲进主院,里面的情况让梁氏大惊失色,她的女儿跪在地上,身旁躺着淮王,不知死活。 梁氏见状就要冲上去,被王府侍卫拦了下来。 邵芸琅进来后先快速扫 了一圈在场的人,皇后和几位皇子都到齐了,朝廷大臣来了好几位,就连杨钺也在。 两人的视线短暂接触,又平静地分开。 皇后显然已经哭过了,瘫坐在椅子上发呆,而邵宛卿也愣愣的,脸颊上带着手指印。 她身后的屋子烧了大半,正是邵芸琅下午躺过的那间,看来杨钺将现场处理的很干净。 大理寺卿心情复杂,这一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啊,皇上垂危,好歹还有一口气在,没想到中宫嫡出的皇子却死在了自己府里。 “王妃,据现场的禁卫军与侍卫交代,当时冲进火场时,屋里只有您和王爷,还有一名晕倒的丫鬟没救出来,人已经烧死了。 如今能知道当时情形的只有您一人,若是您不如实交代,此案破不了,那罪魁祸首只能是您了。” 刑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勘察过现场后便说:“王府有禁卫军守卫着,府中还有侍卫,青天白日的,根本不可能有贼人闯入杀了淮王,以本官看来,王妃的嫌疑最大。” “不!”邵宛卿凄厉地喊了一声,转头时瞧见了邵芸琅,她披头散发如同厉鬼,吓得她魂不附体。 好半晌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邵芸琅,尖叫道:“是你!是你害死了王爷!是你杀了他!是你嫁祸给我!” 她还未触碰到邵芸琅就被衙役用棍子拦下了,谁都看得出来,邵宛卿如今情绪波动很大,说难听点就是疯疯癫癫的。 邵芸琅吓 得躲在梁氏背后,可梁氏不可能做她的保护伞,一把掐住她的胳膊将人甩了出来。 “邵芸琅!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王爷?你怎么这么恶毒?”梁氏指着邵芸琅怒骂道。 “不是我……”邵芸琅双手抱着自己,委屈地后退。 邵芸琅是什么样的人,在场了解她的并不多,见此情景,大多数人都以为邵宛卿要找庶妹做替死鬼了。 大理寺卿了解过情况,对邵芸琅也有所怀疑,便按流程问道:“邵二姑娘,听说你今日在王府待了一日,直到申时末才离开的,可对?” 邵芸琅往他身边靠了靠,点头说:“是,我今日卯时两刻从家里出发,应我大姐姐所邀来淮王府,直到申时末才离开。” “淮王妃为何请你过府待了一整日?” 邵芸琅为难地看着邵宛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后回过神来,厉喝道:“快说!否则本宫连你一起斩了!” 邵芸琅吓得抖了抖,低下头说:“我姐姐前些日子出了点事,与王爷闹了矛盾,因此这两日我都来淮王府陪她。” 那件事在场的官员也已经问过了,也因为此,大家才相信淮王妃确实有杀人的动机。 也许二人言语不和吵了起来,淮王妃激动下刺杀了淮王,这也是非常可能的。 “那你可知他们夫妻二人闹不和?可有听到他们吵架?”刑部尚书诱导地问道。 “并未吵架,只是午后姐姐带我去宁侧妃院子时,曾 因严嬷嬷一事,二人有些争议,谈不上吵架,且淮王当时对姐姐态度极好,还说晚膳要过来一起用膳。” 第253章 姐妹相残 “王府平日晚膳都是酉时初用的吧?” 王府的管家出来应答,“是酉时初,不过王妃院子一直是小厨房管着饭食。” 王妃院子里的厨子也交代说,王妃确实让他多做几样王爷爱吃的菜,说王爷会过来用膳,一般王爷什么时辰过来就什么时辰传膳。 这时间脉络太清晰了,根本不需要过多盘问。 “如此说来,你是在用晚膳前离开的,你离开时王爷过来了吗?” 邵芸琅摇头,想了想又改点头。 “这是何意?来了还是没来?” “我离开时还没来,不过我在出院子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因为急着离开,我也不曾回头看。” “那你也没听到他们二人在你离开后发生争执?” “没有,我并未见他们二人独处,此事应该问这院子里的下人更清楚吧,大姐姐身边的丫鬟婆子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都问过了,下人们也都交代了,说是王妃派他们出去干活了,且各个都有不同的理由,显然是特意为之。 这就奇了,一个王妃,单独留了一个丫鬟在院子里,而恰巧那个丫鬟又烧死了,也就是说,当时这院子里只有淮王夫妇在,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凶手。 皇后冲过来一脚踹倒了邵宛卿,训斥道:“你个毒妇!你竟然连自己丈夫都杀!你还是人吗?枉我儿对你情深义重,非你不娶,你才嫁过来几天,不仅害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儿, 还害死了他,我要你们武侯府为我儿陪葬!” 邵宛卿一直没说话的机会,此时抱着皇后的腿大声喊冤:“母后,真不是我杀了王爷,是邵芸琅杀的!她说谎!” “呸,你还想嫁祸旁人,她为何要杀淮王?” “因为……因为今日下午,我将她迷晕了,我……我本是想将她送给王爷,那样王爷就会原谅我了,可我没想到,邵芸琅竟然……她竟然逃脱了,还杀了王爷嫁祸于我……” 这话是众人第一次听说,包括梁氏,所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杨钺摇着扇子笑道:“好一出姐妹相残的大戏啊,一时间竟然不知是姐姐狠毒还是妹妹巧言善辩了,有趣,真有趣!” 邵芸琅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诧异地瞪着双眼,“我……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在姐姐屋里喝了半碗燕窝粥,之后睡了一觉,醒来时只有我一人在屋里。 我当时有些不解,出去时看院子里也没人,就糊里糊涂地离开了。” 大理寺卿目光如炬,盯着她问:“邵二姑娘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走了?难道你不该和王妃告别?也没和任何人说你要离开?” “没……当时院子里没人,天色已晚,我着急着离开,就去隔壁喊了灵犀,两人一起离开了王府,府里不少人都看到了。” 虽然这其中有些不合理之处,但几位官员都觉得与案子关系不大,毕竟邵芸琅走的时候淮王还没死,时间对不上。 而 且这也更加证明了邵宛卿有杀人动机,她没能送上自己的妹妹给王爷寻欢,两人必定又因旧事争吵起来。 邵芸琅委屈地看着邵宛卿,哽咽地问道:“姐姐,你真的要将我送给王爷?为什么?我很快就要嫁人了,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邵芸琅!你这个恶魔!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怎么能杀了王爷,你是要我们邵家一起陪葬吗?” “我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杀人,我醒来时全身还发软,走路都走不快,如何能杀死一个成年男子?何况当时我根本没看到王爷。” 杨钺在一旁添油加醋说:“这就奇了,如果人是邵二杀的,她是怎么放的火呢?她走的时候这院子不是还没着火吗?” “是你!”邵宛卿指着杨钺尖叫:“一定是你联合邵芸琅干的!是你救走了她,然后杀了王爷放了火!” 杨钺沉下脸,用扇子遮住半张脸,“你是疯狗吗?逮着人就咬?得了,我还是不说话了。” 邵宛卿说邵芸琅杀人还有人会思考几分,但说杨钺杀人可就是天方夜谭了,这二人根本没有一丝联系,且杨钺怎么会在大白天闯进淮王府救人又杀人? 连府中下人都不知道的事,难道杨钺会知道邵芸琅遇险? 这简直是狗屁不通! “哼!如今看来,淮王妃已经走投无路,开始胡乱攀咬了,证据确凿,此案没有身疑点。”刑部尚书说道。 梁氏晕倒在地,却没人多看她 一眼。 邵芸琅只呆呆地看着邵宛卿哭,也许是哭被姐姐算计,也许是哭即将面对的命运。 大理寺卿也对皇后娘娘说道:“此案虽说没有人证,但经过一番询问,时间和动机都对得上,且杀人的凶器也在,没有疑点。” 皇后从头到尾都听着,自然知道邵宛卿就是凶手,她前脚刚害死了宁氏肚子里的孩子,后脚就算计自己的妹妹**于人,这样恶毒的妇人,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只可怜了她的儿,竟然娶了这样恶毒的妻子,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皇后娘娘恨啊! “来人,将邵宛卿押入天牢,明日早朝,再来定夺此案该如何判决,望各位秉公处理!”皇后娘娘走到淮王的尸体面前,跪在地上,捧着他的脸仔细擦着。 庶女嫡谋 第143节 豆大的眼泪滴落下来,皇后娘娘的悲戚与怒火必定要有人来承担后果。 邵芸琅不知道武侯府会不会因此受牵连,即使会,那也不是她的错。 老太监忙吩咐人去抬棺材来,案子已了,接下来就该为淮王治丧了。 邵宛卿大呼冤枉,可没人会再听她说话,刑部尚书嫌她聒噪,命人堵住她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邵芸琅穿着宽松的长裙,长发飘飘,看着格外羸弱,也获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遇到这样的嫡姐,邵二姑娘真是可怜啊。 差点被算计失了清白,如今还要受她连累,真是倒霉透顶。 等邵承德被人抬过来时,大局已定,他听了 前因后果,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哆嗦着嘴皮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54章 汇聚一堂 邵宛卿被带走了,淮王的尸体也被抬走了,空荡荡的院落一下就冷清了下来,只剩下武侯府的人还没有离去。 夜里风有些凉,就像此时此刻邵承德的心情。 他没有听到审问的经过,只听到了结果,只看现场就足够让他崩溃了,身上的伤痛都不及心痛。 邵芸琅看着被掐醒的梁氏,以及快要暴走的邵承德,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啊……我的儿啊……”梁氏一醒来就嚎叫了一声,邵承德一声怒喝:“闭嘴!你这个蠢妇!” 两人对视一眼,邵承德先发制人,骂道:“都怪你这个愚蠢妇人,平日里对那孽障太过宠溺,将她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格,竟然害子又杀夫,你让我们邵家以后怎么办?” “老爷,那可是宛卿啊,是你从小宝贝着长大的闺女,你信她会杀人吗?”梁氏无条件相信自己女儿的话,她也了解自己的女儿。 邵宛卿会杀人,但她绝不会自己动手杀人。 她想到了邵宛卿之前的话,转头怒视着邵芸琅,“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一定是你陷害了宛卿!” 邵芸琅此时可不怕他们,冷笑着说:“母亲觉得大姐姐不可能杀人,而我会是吗?” “你当然会!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东西,平日里就作威作福,又与你姐姐不和,如今害得她落到如此下场,你可开心了?” “母亲这话说得,我拿这等大事来陷害 姐姐,于我有什么好处?她是王妃时尚且能助我一臂之力,她成了阶下囚,我不也要受牵连,您当我傻吗?” “芸琅此话有理,不过……咳咳,你不会受她牵连,你很快就是我谢家人了。”谢渊扶着松烟的手走进来,夜幕下皎皎如月,姿兰玉树。 他先走到邵芸琅面前,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邵芸琅肩上,然后走到邵承德面前行了礼,“岳父岳母大人,小婿刚得到消息便过来了,二老注意保重身体,后面需要二位操劳的事情还很多。” 邵承德对这个女婿一直没太大的关注,毕竟谢渊不在朝堂为官,对他而言只是谢首辅之子。 而且谢渊深居简出,也很少在他面前走动,二人关系并不熟悉。 对于梁氏来说,谢渊压根不是自己人,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 但听到他这句话,梁氏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谢公子此话何意?” 谢渊暗暗感叹,这位大夫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大姑娘成了杀人犯,杀的还是皇子,按律……该灭九族!” 梁氏两眼一翻,又要晕过去被随行的嬷嬷重重掐了一下胳膊,才惊呼道:“她不是杀人犯!她没杀人!” 邵承德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邀请谢渊一起回侯府,“我们翁婿二人也没有好好谈过心,贤婿随我回府一叙可好?” “好,我送二老回去。”谢渊随他们出去,坐上邵府的马车。 他们离开后,转角走出 来一个人,瞥了一眼淮王府的牌匾,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今淮王已死,朝堂上的局面一定会发生大变动,二皇子是时候出来崭露头角了。 此事完全在计划之外,杨钺原本打算等朝臣对大皇子和三皇子彻底失望后,再让二皇子登场,如今是等不及了。 明日朝堂之上定然会大吵一番,这也是二皇子拉拢武侯府的绝佳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至于武侯府的危机,皇帝如果醒着,可能还会有些难办,如今朝堂上几个监国的皇子,以及没有实权的皇后,根本无法撼动武侯府的地位。 只是邵宛卿肯定是保不住的。 梁氏一回到武侯府就冲到老侯爷面前跪求:“父亲,您一定要救救宛卿啊,她是无辜的,她才十五岁,她不能死啊……” 邵承德被迫听了一路这样的话,已经心烦意燥了,此时本该正经谈事情的时候,梁氏却来捣乱,登时动怒。 “来人,将夫人带回去,别让她离开蘅芜院一步!”邵承德对父亲解释说:“儿子也是怕她坏了大事。” 老侯爷失望地看着这对夫妻,他的长子长媳啊,这般品性如何能将邵府的荣耀延续下去? 府里的主子全都到齐了,除了还不懂事的孩童,连三姑娘四姑娘都来了。 邵芸琅带着谢渊坐在角落里,对他摇摇头,让他不要说太多话。 谢渊肯定是好心,想替武侯府出主意,甚至可能会动用谢府的 人脉,但邵芸琅觉得没必要。 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也是最容易的方法,不是借助朝臣的力量减轻罪名,而是应该选择未来的皇帝,走更捷径的路子。 淮王死了,其他皇子只有偷乐的份,怎么会怪罪呢? 之前武侯府不想参与夺嫡,除了邵承德,大家都避之不及,但这一次,怕是不得不站队了。 刚才已经有下人来说了事情的始末了,真真假假大家也分辨不清,只知道此案基本没有翻案的可能性了。 “怎么会这样?大姐姐真的被押入天牢了?”四姑娘还处在震惊中,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没人理会一个小姑娘的话,老侯爷看着两个儿子,问:“你们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大老爷立即说:“父亲,明日早朝上,定然有人会弹劾武侯府谋害皇子,甚至可能刻意放大此事,给武侯府安上造反的罪名。” 二夫人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我夫君在边关奋力杀敌,怎么可能会造反?” 大老爷冷哼道:“二弟妹,这是朝堂上的事,你不懂,正是因为二弟是领兵的大将军,我们才会被安上这样的罪名,想要取代二弟的人多得是。” “大哥此话何意?明明是你家宛卿造的杀孽,如今要连累我们满府了,你却将罪责推到我二房头上,是何道理?” “别吵,大哥说的情况确实可能发生,那我们如何应对呢?”三老爷想打发妇人和孩子离开 这种大事,她们在这里不是添乱吗? “这只是宛卿一人的过错,按我的意思,直接开祠堂将她从族谱中除名,这也是惯例了,想必不会有人揪着不放。”二夫人提议说。 第255章 谢渊的请求 邵宛茹附和了一句:“我记得前年陈御史家的嫡次子犯了滔天大祸,陈家也是如此做的,最后保住了一家人性命。” “可是大姐姐怎么办?”邵宛妍接了一句。 众人沉默,这种时候谁还顾得到邵宛卿呢?他们连自己的麻烦都快解决不掉了。 “武侯府已经分家,可如果最终结果是诛九族,那即便分家也无用,不止我们三房,其他远房亲戚都得受牵连,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牺牲一大家子,值吗?” 三夫人也赞同二夫人的意见,“虽说二嫂的话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至于宛卿那边,咱们除名后也不是真不管她,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看看是否能轻判。” 邵子瑜魂不守舍,自己的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我不明白,宛卿为何要杀淮王,那是她丈夫,她才嫁过去没多久,再大的矛盾不也有我们在,何必到这种地步?有没有可能是判错了?” 邵子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这个案子清晰明了,想要翻案就得有证据,邵宛卿攀咬邵芸琅嫁祸给她,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武侯府的千金。 三房的邵子瑛不解地问:“我听说大姐姐原本是想设计陷害二姐姐的,是她自己做错了事,为何大家还要为她考虑? 如今因为她一人而牵连了全家,如果舍弃她一人就能保全全家,为何要犹豫? 若是有一天是我犯了大错,难道大家也会因为舍不得我选择与我一起死吗?就算你们愿意,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同理,大姐姐在做坏事时难道就没想过后果?你们从小就夸她明事理,可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她哪里明事理了。” “邵子瑛!你闭嘴!”三老爷呵斥一句,这种话他们长辈说得,小辈却说不得。 三夫人护着儿子说:“虽然有些僭越,但子瑛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子瑛,我希望你明白,无论你做错什么,你始终是邵家的人,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好了,不说这些废话,我赞同除名,也不用等明日了,我这就去祠堂请族谱。”邵承德让人抬着他去祠堂,其余人在屋里沉默着。 气氛低迷,从头到尾都没人问候邵芸琅一句,她这个差点被亲姐姐算计的女孩,没有得到一点关注。 谢渊咳嗽了几声,站出来对老侯爷说:“天色已晚,小侄身体不好,不能久留,想借此机会提个要求。” “谢贤侄太客气了,你能第一时间来已经很难得了。” 在场众人都以为谢渊会提出退亲,毕竟武侯府这次名声尽毁,此时娶武侯府的姑娘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邵宛茹的亲事暂时也不用想了,除非低嫁,否则根本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娶她。 谢渊彬彬有礼地说:“原定的婚期是在五月初五,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了,这半个月武侯府怕是没有时间为 芸琅筹备婚礼,小侄想将婚期提到三日后。 如今陛下病重,我母亲身体也不好,各府喜事都不大办,只能委屈芸琅,简单办个仪式,我这身体恐怕也无法骑马迎亲,只能乘坐轿子,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众人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这根本不是怕事,而是怕邵芸琅受牵连嫁不了啊。 能在这种时候坚持娶邵家的姑娘,谢渊真男人也! 老侯爷摇摇头,“三日时间太赶,且这三日朝廷与百姓正是对武侯府非议最大的时候,此时嫁女,对芸琅不公平,对你名声也不好。” “小侄不在乎这个,小侄只想顺顺利利娶芸琅过门。” 老侯爷动容,他当年也是对夫人如此执着,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千难万难。 “我可以向你保证,武侯府不会倒,芸琅会顺顺利利嫁给你,也会风风光光地嫁给你!” 有了老侯爷的保证,谢渊便不好坚持了,作揖后说:“此事于谢家并无损害,只是淮王妃此举太过惊世骇俗,恐怕谢家也无能无力,还请老侯爷见谅。” “你言重了,什么能帮什么不能帮我心里清楚,不会令亲家为难的,天牢属刑部管辖,我邵家与刑部尚书关系不睦,还请谢家帮忙格外关照一下我孙女,令她在牢狱中不至于受人欺辱。” 女人进了天牢,那就等同于肥肉进了狼群,如果没有人关照,那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庶女嫡谋 第144节 邵家即便要 将邵宛卿除名,也不愿意看到她受人欺负。 “原本不该拒绝这顺手之劳,只是淮王妃差点害了我妻,恕我无能无力。” 老侯爷老脸一红,竟然忘了这一点,歉意地看向邵芸琅。 “是我考虑不周,贤侄别见怪,只当我刚才的话没说就好。” “不敢,那小侄先告辞了。”谢渊转向邵芸琅,关切地说:“芸琅今日担惊受怕,又差点受人迫害,早点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邵芸琅朝他行了礼,然后送他出门。 屋里的人神情都不太好看,窘迫得很,谁也没想到谢渊会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件事戳破。 如此一来,尴尬的就不是差点**的邵芸琅,而是他们这些对晚辈照顾不周的长辈了。 三老爷说:“此事,确实是太对不住芸琅了,听说她亲事一直都是自己操办的,有哪家的女孩是自己筹备嫁妆的,太不像话了!” “今日过后,大嫂更不会为芸琅考虑了。” 老侯爷吩咐三夫人说:“以后这府里的中馈就交给你了,芸琅的亲事你也一同接手,虽然无需大办,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缺,我从私库中拿出五千两补贴芸琅,希望你们不要介怀。” 这种时候,众人自然不敢有意见,邵芸琅嫁得好,也能给外人一个提醒,他们武侯府还没完,武侯府的姑娘也能嫁得很好。 “真是糟心,我家宛茹该怎么办?”二夫人满脸愁容。 邵宛茹也萎靡不振,她的 亲事还真是一波三折,摊上这样的姐姐,她还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邵宛茹心灰意冷,哭着跑了出去,二夫人叹气,心中对大房的怨怼达到了顶峰。 第256章 孝顺的舒王 邵芸琅将谢渊送到大门口,两人走得慢,谢渊时不时还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引得邵芸琅伸手扶了他几次,还送上了自己的手帕。 直到大门口,谢渊知道没有借口耽搁下去了,这才与邵芸琅道别。 邵芸琅真心感谢他,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作为她的后盾。 “虽然婚期只剩半个月,可我依然觉得太久,提早婚期也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摆脱困境。”谢渊微红着脸说。 邵芸琅笑了起来,将披风还给他,“我其实也挺想早点嫁过去的,和谢公子相处很有意思。” 谢渊的脸更红了,这回是真的咳嗽起来,松烟送上随身携带的药汤,他喝了几口才把咳嗽压下去。 邵芸琅担忧地说:“你不该这么晚了在外走动的,着凉了就不好了。” “无碍,杨钺替我请到了一位名医,这几日我换了药方,人感觉好多了。” 邵芸琅眼睛一亮,那是她介绍的神医,因为不确定他这时候的医术如何,她让杨钺的人带他在外头转了一圈,医治了许多病人才敢带到京城来。 “那就好,谢公子可一定要长命百岁。”这是邵芸琅最诚心的祝愿。 谢渊神色紧张了一瞬,随即恢复笑容,“好,我会保重身体的,你也是,受了委屈就与我说,武侯府如今顾不上你,但我还是顾得上的。” “好。” 邵芸琅目送着他离开,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夜,武侯府众 人彻夜未眠,邵承德将女儿从族谱中除名后,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请罪的折子。 他的伤本就没好,这么一折腾更加剧痛无比,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而梁氏在听说女儿被家族除名后更是闹腾不已,就连邵子瑞去看望她也被骂跑了。 梁氏以为邵家要舍弃自己的女儿保全家族,自然是满心不甘的,何况她相信人不是邵宛卿杀的。 “邵芸琅这个祸害,当初就应该连她一起除了!”梁氏恨恨地说,然后写了几封信交给亲信,让她们彻夜送出去。 可她不知道,邵宛卿杀的是皇子,还是有望继承皇位的皇子,中宫皇后还在,谁敢替她求情? 这一夜,可不仅仅是武侯府的人睡不着,大臣中睡不着的大有人在。 首先,四皇子派系的官员直接心凉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三皇子以及支持他的官员,心腹大患就这样死了,不费一兵一卒,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 三皇子在面对弟弟的尸体时哭得最大声,心里也笑得最开心。 谢首辅等大臣在案子有了定论后就进宫了。 无论皇上是否醒着,这样的大事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他老人家。 “这么晚了,皇上的寝宫怎么还如此亮堂?”谢首辅站在门外问守门的小太监。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首辅大人,是舒王殿下在殿内伺候皇上吃药,太医交代过,每日子时之前,皇上必须喝一次药,夜里才能安稳休息 ” “哦?舒王时常来吗?” 小太监笑着回答:“是啊,除了殿下病了的那几日,天天都来的,有时候一待就是大半日。” “好,不必通传了。”谢首辅领着其余大臣入殿,转进内室就看到舒王正在一勺一勺地给皇帝喂药。 他动作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而皇上有时候并不配合,他就低声劝慰,好言相哄,耐心十足。 从这一点看,其余几位皇子远不如二皇子孝顺啊。 几位大臣心中都这么想,也突然想到,其实二皇子人也不差,只是没有高位的生母和外戚,使得他势单力薄,无法与其他几位皇子抗争。 大臣们直到他喂完了药材上前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慢慢转过头来,看到他们都在,心知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舒王叹了口气,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女,跪在床前支支吾吾地说:“父皇……四皇弟……殁了。” “嗬嗬……”皇帝发出急促的声音,身体挣扎着要下床,被太监们手脚并用地抱住了。 谢首辅叹了口气,挪到龙床前,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 他不知道皇帝听完会是什么心情,甚至不知道皇帝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武侯府抄家灭族。 可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他这边不说,也多的是人来御前告状。 皇后此时还没来,估计是还没从淮王的死中缓过神来,否则她一定会来请旨。 舒王时刻关注着父皇的表情,对 各位大臣低声说:“太医交代过,父皇不宜情绪过激,忽喜忽悲最伤身。” “舒王说的是,可事关重大,我等也不能隐瞒皇上啊。” 舒王无奈地说:“本王先前不敢说,就是怕父皇的身体撑不住,好在他今日的药喝完了,过一会儿应该能安睡了。” “王爷孝顺,皇上心里明白的。”谢首辅夸赞了他一句。 舒王诚惶诚恐地说:“当不得首辅大人夸赞,本王没什么本事,不能为父皇分忧,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照顾好父皇的身体,让他早日康复。” “王爷辛苦了。” 皇帝除了表情狰狞,嘴巴一张一合,最终说出了几个含糊的字,大臣们也听不明白。 还是舒王更了解他,转达了他的意思,“父皇应该是说,让各位大人从严处置。” 舒王停顿了片刻,说了自己的看法:“民间因夫妻不和,互相残杀的案例也有不少,女子普遍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 四弟妹出身武侯府,据说文武双全,想来比普通女子更强悍一些,不过四皇弟也不是文弱书生,武艺出众,他如何会被一个女子刺死呢? 这其中的细节大理寺与刑部可有查明?我们不能放过杀人凶手,但也不能污蔑无辜之人。 再有,若是四弟妹确实是真凶,是否事出有因,杀人偿命,但也要让她死个明白,此外,武侯府功勋卓著,不可因她一人牵累武侯府。 朝廷办案尚且祸不及出嫁女, 那出嫁女犯案也不该祸及娘家,还望各位大人谨慎办理此案,免得寒了功臣的心。” 第257章 上朝 舒王一番肺腑之言让在场的大臣们很意外,没想到这位很少接触的二皇子是这样仁厚的秉性,这可比其他皇子可亲多了。 谢首辅满意地点点头,“王爷考虑的很周到,我等一定会谨慎办理,至于邵家,只要淮王妃杀人不是家人怂恿或有帮凶,自然是不会波及邵家的。” 大臣们退出去,离开时聊到了这位二皇子,都觉得他今日表现极好,仁义稳重,思维敏捷,堪担大任。 “皇后没了四皇子,一定会极力协助大皇子夺位,三皇子如今羽翼丰满也是众望所归,二皇子胜算不大。” “咱们这些老东西,能为朝廷效力的时间也有限了,皇上不理朝政多年,咱们也累了多年,总是希望下一任帝王能有担当,否则大庆王朝未必能再稳固几十年了。” “首辅大人所言极是,我等都是明白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中子弟的将来考虑。” 几位老臣互相看了看,默契十足,当初朝廷之上,谢首辅与赵国舅分庭抗礼,如今赵国舅还未振作起来,也许这也是他们的机会。 “天要亮了,该上朝了。” 昨夜发生的事,但凡家里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了,今日早朝定然也是以此事为主。 不少人等着看武侯府笑话,也有不少人为武侯府着急。 谁都想不到武侯府的大姑娘,那般姿容月貌的女子竟然会杀人,可见这人啊,不能光看表面。 今日朝堂之上,大皇 子和三皇子都到了,分坐左右两侧。 武侯也早早就到了,他年事已高,又满身旧伤,三皇子念他劳苦功高,命人搬了椅子来赐座。 大皇子冷哼一声,“老三就是会做表面功夫,对外人如此仁义,可别忘了你的亲弟弟尸骨未寒!” 三皇子笑着应道:“大皇兄说的是,但杀人凶手又不是武侯,他可是大庆的功臣,理应善待。” 三皇子趁众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老四死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松了口气吗?大皇兄应该才是得利最大的那个人吧?说真的,老四的死该不会是大皇子一手促成的吧?” “胡言乱语!”大皇子大声呵斥了一句,臣子们纷纷抬头看来,大皇子窘迫地瞪了三皇子一眼,心知又中计了。 庶女嫡谋 第145节 谢首辅暗暗摇头,这二位龙争虎斗,没有皇上压制,越发不像样了。 他走出来一步,高声说:“两位王爷,之前老臣提出,皇上病重期间由几位王爷轮流监国,为何一直未见舒王殿下?” 三皇子回答:“二皇兄也染了病,该好好休息才是。” “不知是何病因?之前只说是得了风疹,过了这许久也该好了吧?难道是太医不尽心?” “这……本王也不太清楚,要不本王派人去问问?” 谢首辅点头:“理应如此,不管是何原由,总要问候一声的,若是二皇子身体无恙,也请他来共商大事。” 有小太监出去传话,武侯好奇地看 着众人的反应,发现除了几位内阁大臣,其余人听到这话都无动于衷。 难道姓谢的看中了二皇子? 武侯想起了今晨二丫头告知她的话,那个提议他想了一路,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该选谁呢? 大皇子肯定是不用想了,他与四皇子乃是同胞兄弟,只要皇后在一日,他就不可能站在武侯府这边。 至于三皇子,他身边功臣良将也有不少,武侯府的助力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难道他要扶持二皇子吗?即使有武侯府加码,二皇子应该也胜算不大吧? 大理寺卿将卷宗当众宣读,这个案子疑点甚少,虽说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但任谁听了都认定邵宛卿是凶手。 武侯闭了闭眼,这种被当众处刑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老脸有些挂不住。 或许他当初就应该极力反对大房将这门亲事定下,也就没了今日的祸事。 “邵侯爷,敢问你可有疑议?这案子办的急,没有三堂会审,但也是本官与刑部廖大人共同审问的,连夜写的卷宗,如果您有疑议,本官可重新升堂审问。” 老侯爷也听出了案子里不合理的地方,但结合邵宛卿的说辞,他便知道,这个案子不是邵宛卿做的也必须是她做的。 就冲她连亲妹妹都不放过的性格,武侯府也不会留她了。 老侯爷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事发当日的情形,这件事里也许有个武道高手,能自 由出入淮王府,杀人放火后还能脱身,这样的人全大庆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他若是提出这个疑惑,恐怕朝臣们都会以为他在推脱罪名。 且也没必要将二丫头的事情反复提起,终归对名誉有损,谢家大量,他也不能将谢家的面子往死里踩。 “本侯没有异议,是武侯府教女无方,以致酿成大祸。” 大皇子起身痛斥道:“武侯既然也认了,那就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刺杀皇子乃灭族大罪,是不是武侯府故意将女儿嫁进淮王府,策划了这次刺杀?” 武侯起身跪在地上,朝龙椅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沉声说:“我邵石屹一辈子从未做过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的事。 戍边几十年,连妻子病逝前最后一眼都没见到,儿子埋怨,孙子孙女也从未教养过一日,这是我之过。 但大皇子怀疑淮王之死与侯府有关,臣是绝对不认的,微臣若是个专权的,就应该利用武侯府的权势助淮王登上那至尊之位,为何要害死他? 大皇子之前做过什么满朝文武都有眼睛看,与其说武侯府有可能害淮王,不如说淮王是死于夺嫡之争下,若不是皇上中风,微臣真要去问上一句,在教导子女上,到底是谁更差劲一些。” “放肆!武侯,你竟然敢藐视皇上!别以为占着一点战功就能肆意妄为,倚老卖老,这大庆王朝可不是姓邵!” “微臣从未因为战功索要过什么特殊 待遇,也从未用战功置换过任何好处,就连这次,我孙女犯了错,她该如何判就如何判,我武侯府绝无二话。” 第258章 二皇子上朝 “武侯府不是连夜将邵宛卿除名了吗?武侯如今这般硬气做给谁看呢?说到底不过是怕孙女连累你。”刑部尚书嘲讽道。 有落井下石的,也有人替武侯辩解的。 “这乃人之常情,谁家还没个不肖子孙呢,咱们站在这儿的都是拖家带口的,谁敢说自家没几个糟心的后代?” “哼,那可不一样,敢杀皇子的毕竟也是少数,纵观古今,谁杀了皇子能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 大理寺卿站出来说:“刚才大皇子关心的问题是对的,此事确实该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若淮王妃杀人事出有因,与武侯府无关,确实不该牵连武侯府。” “哼,她口口声声喊冤枉,或者疯疯癫癫地嫁祸给别人,她的话如何能信?”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我们办案并不能因为一个人疯疯癫癫就无视她的话,起码她说的话大部分是真实的。” “” 不少人第一次听说这个内情,小声交头接耳,“淮王妃只有一个亲妹妹吧?” “是啊,不就是大房庶出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邵芸琅,可她不是定了谢家三公子吗?婚期将近,我家都收到帖子了。” “冤孽啊,淮王妃竟然如此大胆,难怪她敢杀淮王。” 大理寺卿继续说:“仵作当时仔细看过尸体的伤 势,死因是背后被刺伤,流血过多而亡,也就是说,从淮王被刺伤到他咽气,应该至少过了一刻钟,这一刻钟内,淮王妃难道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王爷流血而亡?” “太可怕了,这冷漠无情的性子可真不像邵家人啊。” “那也未必,武将家嘛,杀人如麻的。” “若真如此,那也不算激动杀人了,说不定早有预谋。” “保不准送自己亲妹妹给淮王也是借口,嫁祸他人的借口,可惜邵二姑娘自己醒了,走的早,否则这口黑锅还真背上了。” “可怜可叹啊,这般心狠,难怪武侯要见死不救了。” “想救也救不了,不牵连家族就不错了。” “咳咳……”谢首辅咳嗽一声,让大家安静,对两位王爷说:“既然此女已经被家族除名,且武侯府早已分家,不如此次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二皇子走到大殿门口,抬头望着这座神圣的金銮殿,这里会是他将来战斗的地方吗? “舒王到……” 二皇子的到来,让满朝文武静默了一瞬,所有人都看着这个陌生的皇子走进大殿。 他原来长得也是如此丰神俊朗啊。 二皇子所过之处,臣子纷纷低头作揖。 而高台上的两位皇子看着这位兄弟进来却没太大的反应,一个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兄弟,就算这时候出场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二皇子走到了大殿最前面,站在台阶前犹豫了片刻,他该坐哪儿? 或者他该站哪儿? 就在他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武侯出声说:“舒王殿下请坐这里吧,这把椅子微臣不配坐,还是站着为好。” 二皇子走过来扶起武侯,将人按在座椅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无论武侯府的子孙做了什么错事,都无法磨灭武侯的功劳,您为国征战一辈子,落下一身病痛,父皇在时,这里有您的位置,他不在,您更享有这份尊荣。” 今时今日,有朝臣才发现二皇子的口才竟然相当了得。 这话说得武侯感激涕零,有功之臣都倍感欣慰。 花无百日红,世族权贵也有败落的一天,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能有仁德宽宏的君主,是朝臣的福气。 杨家今天没有人来上朝,但杨钺时刻关注着宫里的局势。 他比任何人都关心武侯府,家人只当他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 杨蹇看着他收到今日的第三封线报,感慨道:“你的情报网已经如此庞大了吗?连朝堂上的事也能时刻探听到。” “还行,禁卫军有我不少朋友,也是经过层层传递才能到我手中,这一年来,为了建立这套情报网,我花费了数十万两,差点把家底掏空了。” 杨蹇回来后也是看过账的,别人家的家业最后大部分都是长子继承,但在杨家,历代子孙争的都不是这份家业。 “我刚看到账本的时候,差点想把你抓起来揍一顿,还以为你这几年胡作非为,把家 产都败光了呢。” 杨钺伸出手,“大哥,再借我一点钱吧,弟弟我穷死了。” 杨蹇重重拍了他一巴掌,“滚蛋,我有妻有子的,养家糊口多不容易,全家最穷的就是我了,你居然还伸手问我要钱?” “也对,那我去跟其他几位哥哥借。” 杨蹇一把拉住他,审视着他问:“你又想干什么?你不会是要拿自己的钱去给二皇子打通命脉吧?” “哪能啊,我又不是财神爷,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能拉拢到几位财神就行了,二皇子今天的出场可是我们预演了许多次的,要是这都不能笼络到人心,那只能说他太笨了。” 杨蹇扶额,“你这样手把手教出来的皇帝真的能治理天下吗?” “刚开始觉得有些吃力,不过他确实不笨,接受能力也高,重点是听话,毕竟是皇家长大的孩子,政策一点就通,且总能补缺补漏,进步神速。” 杨蹇没想到他对二皇子有这么高的评价,也安心了不少,他们杨家世代功臣,实在担心会造就一个昏君出来。 杨家人不怕死,只是不想被冤枉而死。 “你觉得武侯府能逃过此劫吗?”杨蹇问道。 “当然,皇上都那样了,还能为死去的儿子报仇不成?那几兄弟都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唯一的变故也只有一个赵皇后而已。” “那赵国舅呢?近来赵国公府低调的过分了。” 杨钺轻晒,之前那一步走的极好,正好让赵国 公沉寂了一段时日,如今淮王死了,赵国公一时半刻应该也缓不过劲来。 “反正都是好事,如今只看三位皇子较劲了。” 第259章 蔡晨归来 杨蹇打量着他的神色,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狠狠一勒,附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老实交代,淮王的死跟你有无关系?” 杨钺捂着肩膀忍痛叫了一声。 杨蹇皱眉看他,“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别。”杨钺护住衣领,嬉皮笑脸地说:“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大哥别担心。” 庶女嫡谋 第146节 杨蹇便知道了他的猜测是真的,用力拧住杨钺的耳朵,训斥道:“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也敢单枪匹马去干,你就没想过万一失手了,会有什么后果?” “痛痛痛……大哥饶命!”杨钺求饶道:“我艺高人胆大,而且淮王府的地形我早就了如指掌了,就算事情没成也不会让自己失手被擒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家里兄弟这么多,你为何总是一个人赴险?” 杨钺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救邵芸琅的去的,再讨论下去,难免大哥会猜出他的真实目的,赶紧转移话题说:“大哥,你别整天盯着我,昨日我瞧见小侄女在校场耍枪,要命了,她才几岁,你竟然不管?” 杨蹇朝他翻了个白眼,“别扯其他的,你昨日为何会出现在淮王府?可别告诉我是凑巧在附近。” “我是啊,我一直盯着淮王府呢,听到这么大的消息当然要赶过去确认一番。” “我可瞧见宋七烧了你一件染血的衣裳,是你昨日穿出门的那件玄色衣裳。” “瞎说,我昨日穿的是梨花白 的衣裳。” “哼,你那件衣裳正反两穿,以为我不知道吗?” 杨钺一把推开他,求饶道:“哥哥,饶了我吧,我这么大的人了总要有点小秘密,您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知道?” 杨蹇轻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我想知道?还不是你院子里有个祖母的耳报神,祖母知道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早朝结束,案子终审判决还未下,但明眼人都知道,想以此为契机灭了武侯府是不可能了,但伤筋动骨还是免不了的。 武侯一身疲惫回到家中,对两个儿子说:“虽然判决未下,但轻则降职,重则罢官,承德要做好心理准备。” 邵承德满脸灰败,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难以接受。 就像梁氏说的,他用了二十年兢兢业业的打拼才爬到这个位置,人到老却要一无所有了吗? “父亲……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老侯爷愤怒地吼道:“死的是皇室子弟,还是一品亲王,若不是皇上病重,你以为自己还能继续活着?如今就看你们的爵位是否保住了。 只要邵家的兵权没被收回,恢复官职是迟早的事情,你担心什么?有这闲心,不如将二丫头的亲事好好操办。 这回谢首辅也是帮了大忙的,别一门门亲事最后都整成了仇人,有谢家在,将来你想官复原职还不容易?” 邵承德醍醐灌顶,“父亲说的是,儿子会上心的。” 邵承德所 谓的上心,就是在邵芸琅的嫁妆里加了一座庄子和一间商铺。 他与邵芸琅没有一丝父女之情,十几年了,他就算想突然关爱女儿也找不到切入口,而且邵芸琅根本不需要。 看着到手的地契房契,邵芸琅还是高兴的,没想到这次还有意外的收获。 她重新写了嫁妆单子,加上她压箱底的银子,她的嫁妆已经非常可观了,就算从嫁出去后就吃自己的,她也一生无忧了。 “姑娘为何能如此冷静,我看今日府上连下人都惶惶不安的了。”彩衣拉着银铃不解地问道。 银铃虽然荣升了一等大丫鬟,但是并不得邵芸琅重用,平日里也都是负责一些琐事,邵芸琅出门很少带她。 跟着去了一趟淮王府,她回来后还很不适应,因为大姑娘变化太大了,而且二姑娘竟然差点就被毁了清白。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不管如何,二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这家里的是是非非与她并无多大关系。”银铃解释道。 可彩衣不这么认为,“就算嫁出去了,娘家始终是娘家,娘家若是败了,二姑娘在婆家也不会好过的,真不知道为何她不去求一求谢公子,而且大姑娘是她亲姐姐啊。” “彩衣!慎言!”银铃知道彩衣一直都很仰慕大姑娘,可都到这时候了,她难道还看不清大姑娘的为人吗? “银铃,如今你也不与我说心里话了,我们还 是好姐妹吗?” “当然,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啊,咱们都是下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了。” “哼,你傻啊,有你什么事?我看你这一等大丫鬟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银铃笑道:“还是有区别的,我这个月拿到了双倍的月银,大姑娘还赏了我一对银镯子,分量不轻呢。” 彩衣羡慕地说;“真好,等你出嫁时,肯定能嫁个好人家了。” “你放心,你以后肯定也会提拔上来的。”银铃如此肯定,是因为她知道惜月很快就会出嫁了。 出嫁后的丫鬟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惜月很大可能会放出去,到时候彩衣再补上缺就是了。 可是彩衣却不这么想啊,她并不想跟邵芸琅出府,只是这个想法她一直没跟银铃说。 惜月在屋内喊银铃,银铃小跑进屋,留下彩衣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惜月姐,怎么了?” “你去厨房帮灵犀吧,她有事要出府一趟,你去看着火,锅里炖着姑娘要喝的药膳呢。” “诶,好。” 灵犀今日出府,是因为邵芸琅得到消息说蔡晨回来了,他这一离开就是小半年,邵芸琅很是担心。 而且她知道灵犀在外头有跟杨家连联络的方法,便让她带了一条消息给杨钺。 那天匆匆一别,她也没来得及跟杨钺道谢。 过了一个时辰,灵犀回来了,还将蔡晨带了回来。 如今府里大夫人被禁足,三夫人当家,邵 芸琅自由多了,只是带个小男孩回来,并不打眼。 邵芸琅接到蔡晨有些诧异,一别几个月,蔡晨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与前世更相似了。 第260章 变卖家业 不止是他已经长开的五官和挺拔一些的身高,还有气质,和上辈子太像了。 于是邵芸琅便知道,这一趟姑苏之行,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邵芸琅让丫鬟们退出去,自己和蔡晨独自交谈。 门一关,蔡晨就哭了,他在看到母亲的坟墓时没有哭,在看到病重的父亲时没有哭,在面对凶态毕露的姨娘庶弟以及族人时更没有哭。 此时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很感激,满满的感激,如果不是邵二姑娘,他早就死在京城了,或者是送回姑苏死在姨娘庶弟手里。 邵芸琅也没劝,由着他哭,能哭就说明还有心,总比后来哭都哭不出来的好。 蔡晨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湿了两张手帕,窘迫地说:“让邵姐姐见笑了。” “不会。”邵芸琅让人打水进来给他洗脸,又让他喝了一杯茶润润喉,这才问:“现在可以说说家里的事情了吗?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蔡晨点点头,将自己回到姑苏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没赶上母亲的葬礼,回去时母亲已经下葬了,他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晕了过去才被抬回家中。 他回家时父亲看起来就不太好了,郁郁寡欢,看到他平安回来才有了些生机。 他以为父亲是因为太过想念母亲才会如此,等他病入膏肓,才知道是姨娘给父亲下了毒。 原来从父亲母亲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寻找自己的时候,姨娘就心生不满,怕父 母因此败光家业,在父母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 母亲因为饱受打击,身体一下就垮了。 “邵姐姐,你说,真的有人为了钱财连亲人都杀吗?”蔡晨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杀人的理由。 邵芸琅便也说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淮王妃杀了丈夫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蔡晨有所耳闻,但细节肯定是听不到的。 邵芸琅笑道:“你看,为了利益,姐妹相残,兄弟阋墙,父子反目成仇的可太多了,人活在世上,无非是为了名利,你那姨娘平日与你父亲关系如何?” “一般吧,我父母感情和睦,姨娘当年是别人送与父亲的,推却不得才收下,并不算受宠。” “那就是了,她在家里无宠,只有一个儿子可以作为依靠,在蔡家变故发生时,她第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和儿子的利益。 她让人绑走你,为的不就是得到你家的家业吗?见你父母花费大量金钱寻人,她自然是不肯的。” “我这一年遇到了像邵姐姐和杨大哥这样的好人,也遇到了许多穷凶极恶的人,而后才明白,邵姐姐当初告诫我的话。” 蔡晨起身朝邵芸琅跪了下去,郑重了磕了三个响头,“这一跪,是跪谢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姐姐若不嫌弃,我想认姐姐做义姐,有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人欺负了姐姐去!” 邵芸琅有些恍惚了,当年那个貌美阴柔的太监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誓死效忠,说 只要有他在一日,定会护太后周全! 最后,他确实也做到了,在他死之前,自己还是完好的。 她感慨地想:如果蔡晨也重生归来,会不会他这辈子就不会这么苦了呢? 罢了,要是谁都能有重生的机会,那这个世界便乱套了。 “你起来吧,我早视你为亲弟弟,干姐弟自然不在话下,要想保护我,你得先长大,学好本事了才行。” 蔡晨犹豫着问:“那我是否该找个武师傅学武?我觉得杨大哥那样的就很厉害,文人只会动嘴动笔,远不如动刀直接。” 邵芸琅被气笑了,“那你看看这朝廷之上,制定国策的是文人还是武将?且不说你过了最佳习武的年纪,就说你学了一身武艺,将来是准备上阵杀敌吗?” “当然不,我要保护姐姐。” “免了,我不缺武功高强的护卫,我缺的是能在朝中为我保驾护航的权臣。” 蔡晨抬头,目光中坚毅隐忍,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他将来的成就必不会差的。 “姐姐,从前家人师长让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做个好官,清官,为民请命,还是头一回有人想让我做权臣的。” “做权臣与做好官并不冲突啊,你觉得什么样的官是好官呢?” 蔡晨仔细想了想,“我对朝中官员知之甚少,读过谢首辅的书,习过柳学士的字,也听过梁祭酒的课,但并未了解过他们当官是何模样的。” 邵芸琅又问:“那你在 姑苏时见过的官员呢?” “从前只觉得他们德高望重,可这次处理家事时与几位大人都有接触,他们欺我年少,收了姨娘的好处,便想害我入狱,好在马大哥他们亮明身份,这才震慑住了他们。” 邵芸琅没想到还涉及到官府,不解地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大伯便是姑苏的官员,他没有帮你吗?” 蔡晨阴沉地笑了起来,与年龄极为不符,看起来像个老谋深算的政客。 庶女嫡谋 第147节 “我大伯乃是姑苏主簿,起初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对他深信不疑,可最后差点害死我的人便是他。” 邵芸琅地头看着手中的团扇,当年蔡晨报复了蔡家所有人,包括旁系亲戚,她便猜出那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摸着蔡晨的脑袋说:“罢了,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那你回到京城,家业怎么办?” “全卖了。”蔡晨从怀中摸出厚厚的一叠银票,差点亮瞎了邵芸琅的眼。 他伤心地说:“我不懂经营,留着只会招来更多豺狼虎豹,而且我想在京城读书,不想回姑苏那个伤心地了,等这边安顿下来,我会找个时间将父母的坟迁过来。 虽说那对母子被我送出了大庆,可族人还在,我年纪小,没有能力守住家业,便贱卖了,当着他们的面捐了一半的家产。” 邵芸琅内心赞同他的做法,不过还是有些替他不值。 “你既然亮出了杨家这个保护伞,就应该物尽其用,在姑苏,没 人敢动杨家要护着的人,如果杨家不够,就加上武侯府,我救了你,护着你,不是让你回去挨欺负的!” 第261章 大婚 “我知道,可我不想因为商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坏了杨家清正的名声,蔡家的家业是大,但我将来未必不能再挣回来。” 蔡晨将手中的银票递给邵芸琅,“还请姐姐替我收好,这里是二十万两,我花了一万两在思贤街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家里的奴仆只留了一个老管家和我母亲的几个陪房,够用了。 剩下的这些银子劳烦姐姐替我收着,我年纪小,怕手中银钱太多,既招人惦记,又乱了心性。” 邵芸琅调侃道:“二十万两,这样大笔的钱你竟然敢给外人保管?你就不怕我见钱眼开,贪墨了你的钱? 不是我自负,我若是要贪了你的钱,你满京城都无处说理去,只能自认倒霉,就这样你还敢给我?” 蔡晨淡定地说:“如果姐姐要,这些钱尽管拿去花用,我命都是姐姐救的,这些钱算什么?” “你可真大方。”邵芸琅将银票接过来,对他说:“我替你保管可以,但只保管五年,五年后你也差不多该中秀才了,成家立业,都要用钱。” “好,多谢姐姐。” 邵芸琅留他吃了一顿饭,小厨房做的,紫兰苑中知道他存在的只有惜月、墨香和灵犀,其余下人全都好奇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又和二姑娘是什么关系。 “少打听,以后看到小公子要尊敬些。”惜月借机敲打一众下人。 听她这意思,紫兰苑的下人便知道,这位小公子以后是要经常往 来的。 可她们实在好奇,二姑娘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小公子了,虽然年纪还小,可自家男女七岁就分席了,二姑娘还带个这么大小的公子回来款待,实属越界。 等送走了蔡晨,邵芸琅留下他新家的地址,思贤街离武侯府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也是权贵聚集地,所以房价也贵。 蔡晨能买下那里的宅子还多亏了郑管事帮忙,否则有钱也买不到。 蔡晨回来,邵芸琅也就少了一桩心事,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她出嫁的布置。 好在邵宛卿出嫁时许多东西还没拆,直接拿来就用,只是有些东西上面有大姑娘的名讳,现在是不能用了。 家里关于邵宛卿的东西也开始慢慢清理,卿水阁被封了,邵宛卿的东西都锁了起来,也许再过几年,这个人的存在就更低了。 梁氏日夜嚎叫哭泣,还打伤了看守跑了出来,可她发现,离开了武侯府,她根本无处可去。 梁家是她娘家没错,可嫁出去的姑娘等于泼出去的水,回家探亲梁家人欢迎,却不欢迎她将麻烦带回家。 她送出去的信全都石沉大海,根本无人敢在此时为邵宛卿求情。 等武侯府的人将梁氏带回来,她也只是沉默地回到院子,并未再说什么。 过了几日,判决下来了,这估计也是最快定案的案子了,在淮王头七那日,邵宛卿判了秋后处决。 同时罢免了其父邵承德户部左侍郎一职,三老爷也连降三级, 成了一个七品小官,但好在爵位还在。 老侯爷心知肚明,等他死后,武侯的爵位必定是要收回的,现成的理由,将来儿孙们能走到什么程度就靠他们自己了。 接下来的日子,老侯爷开始关心起几个孙子的学业,邵子瑜是读书最有天赋的,可做人不够圆滑,年纪轻轻就一副老学究做派,是老侯爷最不喜欢的类型。 二房长子跟随父子在边关,将来有望子承父业。 三房长子是个混不吝的,文不成武不就,一心扑在玩耍上,老侯爷拘了他几日,见他无心向上,无奈地放弃了。 反倒是年纪小小的邵子瑞很让老侯爷意外,全家竟然只有这个小孙子喜欢跟着他练武。 至于另外两个路都不会走的小婴儿,老侯爷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邵芸琅大婚之日。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是办喜事的大好天气。 京城里的红白喜事都尽量低调地办,谁也不敢在皇上病重期间大肆狂欢。 谢府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迎亲的队伍,队伍中除了一顶迎接新娘子的轿子,后面还跟着一顶轿子。 两顶八抬大轿抬出去,也算是京城一副盛景了。 “谢公子身体不好到连骑马迎亲都不能了?”百姓低声议论道。 “咳,你啥时候见谢公子骑过马啊,他也许压根不会。” “这倒是,不过领头的这几个俊美少年是哪家的,一个个英姿笔挺,这样的男傧相岂不是将新 郎官比下去了?” “你外来的?杨家儿郎都不认识?从前往后分别是杨三郎、杨四郎和杨五郎啊,谢家公子竟然请这三位做傧相,看来是有意补短了。” “那是,毕竟一会儿进了武侯府,还得过了比试才能迎接新娘子,那武侯府定然擅长武比啊。” “谢公子自身文采斐然,自然是不怕文比的,不知道今日会做一首什么样的催妆诗。” 谢渊坐在轿中,听着外头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心情有些跌宕起伏。 他也很想骑着高头大马,绑着大红花去迎亲,可惜他是真的不会骑马。 最近用的药似乎已经到了身体能承受的边缘,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日。 他苦笑着想:也不知道自己娶妻后能过几天和美的日子,为了这一天,他改了药方,加重了药量,只是想给芸琅一个圆满的婚礼。 杨三郎一路开道,等到了武侯府外,借着鞭炮的喧闹声,问杨四郎,“怪了,明明小六跟谢渊的关系最好,为何他今日不来做傧相?” “不知,好几天没看到他人影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是越发神秘了,总感觉有事情瞒着我们。”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小六成亲,他那狂傲的性子,能看上什么样的姑娘啊?” “三哥,你疯了吧?你竟然为小六发愁?咱们三还单着呢。”杨四郎想起听到的传闻,杨家六郎在京城可是追求者众多的。 即便他 是个纨绔,依然有无数女子想嫁给他,何况他现在沉稳睿智,美名远播,赞誉者无数。 要不是杨家在守孝,上门提亲的媒婆肯定把门槛都踩平了! 第262章 邵芸琅出嫁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武侯府中门大开,宾客云集,一片喜气洋洋。 “快进去看看,二姑娘好了没?” 紫兰苑既喜庆又忙乱,陪嫁的丫鬟们也集体换上了新衣,守在主卧外等着新娘子出来。 邵芸琅一大早就起床沐浴更衣,开脸梳妆,敬告祖先,请来的全福夫人和邵家沾亲带故,很是尽心。 邵芸琅一身凤冠霞帔,化着艳丽的浓妆,美艳逼人,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二姑娘今日真是漂亮啊。” “是啊,这身喜服真好看,也好特别,那顶花冠难道就是老夫人当年出嫁时戴的那顶吗?” “是,不过老侯爷请了匠人重新修缮过了,比当年那顶更加华贵。” “一百零八颗东珠点缀,光是金丝就重达八两,这一顶花冠就足够当传家宝了。” 邵芸琅由丫鬟搀扶着走出紫兰苑,到前厅等着上花轿。 一路走,一路就有下人来汇报进程。 “二姑爷到府门口了……” “二姑爷今日真是谪仙下凡,英姿挺拔,完全看不出病弱的模样。” “让二姑娘快些,二姑爷在大门口杀了个片甲不留,家中少爷们快要顶不住了!” “二姐姐,快遮住脸,我瞧见二姐夫他们都要进门了……哇,二姐姐今日好漂亮!”邵子瑞穿着一身喜庆的新衣,急匆匆地跑来。 惜月跺着脚问:“四少爷,今日守门的人怎么如此不济事,姑爷娶妻也太容易了些!” “这 也不能怪各位哥哥,实在是二姐夫和带来的傧相太厉害啦,家里的哥哥表兄们都没人拦得住啊,比文吧,二姐夫一人就够了,比武吧,杨家几位郎君在呢,谁打得过啊?” 今日不仅家中兄弟守在门口,还来了不少自认为文采出众的表亲,都是想来会一会谢渊的。 倒是外人以为的武艺高强的邵家子弟并未出现。 等邵芸琅被扶到前厅,新郎官也已经被人簇拥着进门了。 他一身喜服与邵芸琅的喜服成双成对,也是邵芸琅亲手所绣,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她最好的祝福。 邵芸琅也瞧见了走在谢渊身后的几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他们与谢渊年纪相近,身材魁梧,一看就是武将出身。 是杨家的几兄弟,只是她扫了一圈,并未看到杨钺的身影,心中莫名激起一点涟漪。 呼啦啦的一群人涌进来,自家的别家的,进门后齐齐看着新娘子,邵芸琅虽然及时用扇子遮住了脸,但刚才瞥见她容颜的人还是不少。 自家兄弟还好,几位表弟直愣愣地看着邵芸琅,他们从前与邵芸琅见面的机会很少,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今日若不是冲着谢渊,他们也不会来,没想到这位表姐竟然也是位绝色佳人。 当初邵芸琅与谢渊的流言蜚语传得人尽皆知,还有人挖苦邵芸琅,为了嫁得好连脸面都不要了。 如今看来,也许是那谢三爷看中了邵二姑娘的美貌也未可知。 庶女嫡谋 第148节 邵芸琅 用扇子遮住了一张俊俏的脸,将手搭在惜月的胳膊上,立在院子中。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新郎官如此俊美无双,新娘子也是仙人之姿,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媒婆领着这对新人拜别父母,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新人拜别父母,跪……” 坐在主位上的是邵承德与梁氏夫妇,为了今日体面,梁氏早几日就被放出来了。 不过即使穿着隆重的锦衣,还是掩饰不了她满脸的衰败与悲伤。 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位大夫人是不舍得女儿出嫁,但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自然明白大夫人这是还没从邵宛卿的事情中走出来。 媒人见这二老都不太欢喜也不太激动的模样,不得不撑场活跃气氛。 “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两家天作之合,新人夫妇定能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靠得近的人似乎听到了大夫人一声不屑的嗤声,邵芸琅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发出轻微的啜泣声,躲在扇子后的脸依旧是带着笑的。 “恭喜新人喜结良缘 成夫妻,白头偕老情意长,相濡以沫度生活,早生贵……哈哈,恩爱两不疑,甜甜蜜蜜……” 媒人擦了一把冷汗,差点顺口就一句“早生贵子”了,可面对谢家这位三爷,这样的祝福更像讽刺。 邵承德依着规矩给了红封,又板着脸训了一段中规中矩的话,无非是让邵芸琅嫁过去后谨言慎行、 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之类的话。 梁氏也给了红封,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甚至连多看他们一眼也嫌多。 邵芸琅一点不介意,与谢渊一起奉上拜别茶。 从今以后,她就是谢家妇了,再回武侯府时便是客人了,等三日回门,或许连这样的待遇也没有了。 “好了,新郎新娘出门咯……”礼炮齐放,声音震耳欲聋,也就盖住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邵芸琅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她终于又走出了武侯府,开启了新的生活。 邵芸琅被大哥背出门,坐入喜轿中,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武侯府。 一路颠簸,邵芸琅胃里不适,担心今日没空吃东西,她一早就用了不少点心,这会儿被颠的快要吐出来了。 难怪当时徐嬷嬷欲言又止,原来是担心这个。 迎亲的队伍要绕城一圈,虽然不会走完全京城,但在北区绕一圈还是要的。 等轿子落下,邵芸琅人也晕乎乎的,重重的花冠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原来成亲是如此折磨人的一件事,也不知谢渊撑不撑得住,早知如此,还不如别让他来迎亲了。 形式虽好,但也要顾及身体才是。 外头的嘈杂声掩盖了脚步声,直到轿子被人踢了踢,邵芸琅才意识到,自己该下轿了。 她伸出手,搭在另一只手掌上,那只手寒凉冰冷,枯瘦无力,与谢渊今日表现出来的健康完全不同。 邵芸琅重重握住那只手,不用他带 自己走了出来,贴近他时小声问了一句:“你可还好?” 第263章 男才女貌 谢渊回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没事,别担心。” 他脚步一顿,胸口一股腥气上涌,忙掩饰性地遮住嘴巴,迅速塞了一颗药丸吞下去,这才好受一些。 “新妇进府,跨火盆咯……” 邵芸琅低头跨过火盆,被谢渊牵着走入谢府。 余光瞥见到处都是人,谢三爷成亲,了却了谢老夫人多年的心愿,因此虽然不能大办,但该请的人都来了,没请的也来了许多。 进入大堂,邵芸琅觉得一股热浪拂面而来,天气逐渐炎热,她穿着厚重的喜服,走几步路就觉得热得慌。 只要手里握着的那只手一直都是冰凉的,让她舒服许多。 “老夫人好福气啊,儿媳妇端庄得体,美艳大方。” “好一对璧人啊。” 谢老夫人能撑到今日已经是出人意料,或许是想看幼子娶妻的愿望太强烈,才给了她强大的意志。 谢家二老坐在首位,看着相携而来的新婚夫妻,不仅老夫人老怀安慰,就连谢首辅也罕见地红了眼眶。 “谢三爷看来是真高兴啊,何时见他如此开心过?” “人生四喜,娶妻是最大的喜事,自然是开心的。” “新人,跪……”司仪高声引导新婚夫妇跪在堂中,准备拜堂。 就在此时,一名宾客大喊一声:“谢家真是好人啊,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娶武侯府的姑娘,哈哈,殊不知这位邵二姑娘曾经都上过淮王的床了!” “何人在此放肆?”谢府家丁挤开宾 客,在人群中搜寻刚才那人的身影。 会在人家大喜之日说这种话的必定也不是好人。 只是宾客太多,里三层外三层,刚才是谁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 邵芸琅还算镇定,娶她的是谢家,只要谢家人不在意这个,她就无所畏惧。 只是会是谁想破坏她的亲事呢? 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邵芸琅有些担忧,像谢渊这样的身体最忌情绪波动太大。 这人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谁都知道她并未**于人,只怕有人借此事破坏她和谢渊的亲事。 选这样的时机,真是用心险恶。 谢首辅起身说:“刚才那位不妨站出来好好说道说道,躲在人后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谢家娶亲,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那人喊了一嗓子就没声了,司仪赶紧圆场,继续走流程,只是这会儿再称赞二人郎才女貌的也收敛起来了。 “一拜天地……” 邵芸琅起身行礼,感觉到身边谢渊的动作慢了半拍,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扶了他一下。 谢渊本想安慰她一句,可不知是不是跪久了,起身时头晕眼花,嘴巴刚张开,一口血喷了出来。 “噗……”谢渊想说什么,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邵芸琅,寒意遍布全身,身体向后倾倒,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一变故吓坏了所有人,邵芸琅更是惊得掉了扇子,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久安……” “三爷……” “谢公子……” 邵芸琅离得最近,下 意识扑过去接住他的身体,但到底力气小,被连带着一起跌倒在地。 周围许多人围了过来,各种声音嘈杂不已,邵芸琅却听不到这些,只留下满心的恐惧。 不可能的!谢渊怎么可能出事!他明明还有一年的寿命,而且神医也到了,他不是身体好许多了吗? “来人,快去请大夫,让让!让让!” “啊……老夫人……老夫人也晕了……” 邵芸琅只觉得手中一轻,抬头时看到是松烟抱起了谢渊,快步往后院跑去。 谢家所有人都追了过去,邵芸琅自然也跟去了,只是心里忍不住想:是不是我的执意害死了他? 喜服裙摆很长,邵芸琅只能双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她的丫鬟都被安置到了新房里,连谢府的路都认不清,即使知道外面有动静,也不敢贸然出来。 松烟将谢渊抱进最近的一座院子,安置在空房内,很快,府里的郎中和太医都相继到了。 邵芸琅一眼就看到了她让杨钺找来的神医,他比上辈子初见时年轻了太多,让人不敢相信他的医术。 邵芸琅忐忑地握着双手,心道:会不会是这人医术还不过关,或者是下药过猛,才导致谢渊身体受不住? 谢首辅朝跟来的宾客作揖,“多谢各位关心小儿,还请先出去吃席,有事之后再说,对不住了。” “谢大人还请节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渊刚才那一下恐怕真的是大限将至了。 还有 个谢老夫人,好不容易撑到儿子成亲,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恐怕也要撑不过去了。 大喜之日变成这样,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无关紧要的人相继离开,邵芸琅一直没动,站在床边看着几位郎中相继诊脉,得到的结果居然都是摇头。 最后诊脉的是一名穿着布衣的郎中,看着太年轻,其他人都没将他放在眼中。 邵芸琅凌厉的目光看向那名郎中,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姓姜?” “是,在下姜显宗。” “最近可是你给外子看病开药?” 谢家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见邵芸琅在为难一名郎中,有的人不明所以,有的则心知肚明。 谢灵之冲过来抓着姜郎中问:“对,我知道你,你快说说,我三叔到底怎么了?” “哎……”姜郎中叹了口气,朝谢家人躬身行礼,“我早说过的,谢三爷这病体是出生时带来的,无药可医,不仅如此,寿命也不过就几个月到一年之间。 谢三爷在半个月前要求我改药方,加重药量,让他身体能安好地完成迎亲。 我已经告知过,若是如此,就等于提前透支生命,原本也许能活一年,如今却不一定了。” 邵芸琅震惊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她以为谢渊身体好些是因为换了药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哑着声问:“那他……还能醒过来吗?” 只见姜郎中取出银针,快速在谢渊身 体上扎了一排银针,然后才回答说:“三夫人见谅,我也不敢保证三爷是否会醒过来,更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庶女嫡谋 第149节 第264章 红绸换白布 一名太医冷哼道:“胡闹!我们早就说过了,他的身体只能慢慢调理,再不济也活了二十几年了,一旦下猛药,他这破败的身体怎么扛得住?” 谢灵之伤心地说:“我们也劝过三叔的,可他坚持如此,他说自己虚弱了二十几年,从未体验过健康的滋味,能在死之前过几日正常人的生活,足矣。” 邵芸琅泪流不止,谢渊还是为了她,为了给她一个完好的婚礼,这样的恩情让她如何承受得起? “谢首辅瞥了眼昏迷不醒的儿子,朝邵芸琅说道:邵二丫头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邵芸琅跟他出去,她还穿着大红嫁衣,脸上的泪水打花了她的妆,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也看到了,久安时日无多,虽然之前也一直知道他活不了多久,可……罢了,你自己决定吧。 你二人还未拜堂,礼还未成,就不算正式成为夫妻,你若是要退亲,这时候还来得及,我不仅让人将你的嫁妆送回去,还有久安这些年的私产,他早说过的,他死后,这些东西都留给你。” 邵芸琅大惊,半跪下说:“父亲,我与夫君虽然礼未成,可早就有过默契,他便是死了,我也是要嫁的。 我如今已谢三夫人自居,他若死了,我便是他的未亡人,一辈子守着这个名分过日子,不怨不悔。” 谢首辅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为了担心邵家出事大可不必,武侯府不会就此没落的 你回去后还能继续嫁个好人家,你还年轻,一辈子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 邵芸琅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并不会因为武侯府是盛是衰改变想法,否则她就不会上花轿了。 “父亲放心,我不是那等意志不坚定的人,既然礼未成,可否让儿媳将剩下的仪式完成?没有夫君,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宾客还在外头等着呢。” 谢首辅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儿媳,不愧是武侯府的孙女啊,这份心性真是难得,可惜是个庶出,否则便不需要自谋前程,更不用与一个将死之人成亲了。 “好,既然你不后悔,那这门亲事便作数了,还有,你要记住,谢家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但也不是无拘无束的。 将来你若要改嫁,只需要言明即可,我谢家不需要贞节牌坊。” “多谢父亲。” “走吧。” 宾客们等来等去,只等到了新娘子一个人出来,而且竟然要独自完成仪式,便知道,这门亲事是不会改变了。 真不知道邵家这位二姑娘图的是什么。 过了宴席,宾客陆续散去,杨家人离开前去看了谢渊一眼,安慰了邵芸琅几句,对这位刚出嫁就要守寡的姑娘表示了同情。 杨钺从山中归来,算算时辰,邵芸琅和谢渊已经完婚了,以后再见,就得称呼她一声“谢三嫂嫂了”。 他骑马进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不是谢邵二府的婚礼有多风光,而是谢三公子在拜堂前突然陷 入昏迷,生死不知的消息。 杨钺大惊,骑马跑到谢府,满府的喜庆荡然无存,红绸换白布,一片哀泣之声。 他突然心慌不已,自己眼睁睁看着邵芸琅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这样真的是最好的结果吗?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进门,看到谢府已经开始搭建灵堂,下人们见到他纷纷见礼。 “谢三哥……他……” “杨小爷来晚了,婚礼结束了,我们老夫人……老夫人她……殁了。” “是……谢老夫人离世了?那谢三哥?” “三爷还昏迷着,已经挪到了新房中,三夫人在照顾他,杨小爷若想探望,小人先去通传一声。” 杨钺发现自己嘴巴发干,不太敢去见他们,他慢慢后退,低声说:“贵府事忙,我暂时不打扰了,等……再来祭拜老夫人。” 他转身跑出谢府,回到杨家时大家都在,气氛有些低迷。 杨三郎在说:“我们替谢三迎亲后就回来了,没有参加喜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实在是天意弄人。” 杨家人见惯了生死,可谁也无法接受早上还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临别没多久竟然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个个心情极为沉重。 “小六,你这几日去哪了?”杨五郎大声质问。 “我……”杨钺苦笑道:“我去山里住了几日,没料到……” 杨老夫人明显心情低落,她今日也没去谢府,可昨日她还派人送了贺礼过去,祝贺老姐妹心愿达成, 没想到,短短一日就天人永隔了。 “我们杨家在守孝,不便参加红白事,但谢家到底不同,等明日天黑,我们再过去祭奠吧。” “是。” 杨钺回到自己书房,杨大郎跟了进来,拍着他的肩膀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杨钺摇头,“我与谢渊哥多年的交情,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还是难以接受。” 杨蹇目光如炬,盯着他的双眼问:“但你竟然会逃避他的婚礼,你们关系这么好,这说不过去吧?” “大哥,我们本来就不能参加谢家喜宴。” “那不一样,不能参加喜宴,不代表连道贺一声都不能,你躲到山里到底是为了躲避谁?” “真没有,我只是……需要时间安静地想一些问题。” “那你想通了吗?” “没有。”杨钺这几天并不是在想如何去接受现实,而是在想如何改变现状。 他要去山海关,而且这个目标很快就能达成,这一去也不知会有多久,他又能做什么呢? 杨蹇适可而止,没有继续盘问,结合他夫人告诉他的消息,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真没想到,小六这么通透的一个人竟然也会为情所困。 “小六,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人生总是充满遗憾的,不过……”杨蹇抓住他的胳膊说:“不过你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的,不要有太多顾虑。” “大哥,你……” “哈哈……没什么,就是怕你为了这个家牺牲太多,让我 们兄弟几个良心不安。” 杨钺无奈地笑道:“怎么会?”能救回父母兄弟的性命,他不知道有多开心。 第265章 一巴掌不够 谢家为谢渊准备的新房位于谢府在西南角,单独开辟的一个大园子,前后两进,有花园有池塘,自成一个小家。 邵芸琅卸掉花冠,脱掉喜服,浑身一轻,简单用了几口饭菜就去厢房照看谢渊。 或许是用了药的缘故,他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了,呼吸平稳,看起来与睡着了无异。 松烟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可要见一见这院子里的下人?” 邵芸琅问他:“先将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叫来,还有,我的丫鬟们可都安排住下了?” “回夫人的话,都安排妥当了,这兰序亭苑之前是小人管着的,一共有小厮十二人,三爷成亲后,大夫人拨了一批丫鬟婆子过来,小厮们便挪到了外院,还未曾定下管事。” 邵芸琅想了想,大夫人送来的人也不知道人品如何,这院子里也只有她和谢渊两个主子。 谢渊明显更习惯用小厮,如果换成陌生的丫鬟婆子肯定不知道他的喜好。 她走出去对松烟说:“你去挑三四个得力的小厮来,安排他们住在第一进院子中,我会与大夫人说,在两进院子中加一道高墙,方便你们照顾夫君。” 松烟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难道她就不怕外人误会她? “可平日有您与丫鬟们在,小人也不方便进来。” “都是一些虚礼,我需要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值守在这屋内,这院内的丫鬟们不清楚夫 君的病情,你们才是最了解的。” 松烟自然知道这个,其实从三爷要成亲前,他就提心吊胆了,深怕自己被远远地打发走,连三爷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如今还能继续伺候三爷,松烟心里欢喜。 “多谢夫人体谅,小人一定会交代进来的小厮循规蹈矩,用心做事。” “嗯,你去吧,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我就先不见了,该如何安排以后再说。” “是。” 邵芸琅在屋里坐了许久,直到前院传来哀乐声,她才起身穿上麻衣,带着丫鬟去前院祭拜。 她或许是大庆有史以来第一个成亲第一天就要披麻戴孝的女子。 她给自己做了不少好看的新衣,新婚妇人,一般讲究第一个月日日穿红,她的新衣虽然不不全是大红色,但也以艳色为主。 只是现在,这批新衣怕是要永远地压箱底了。 “三夫人。”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诧异地看着她,纷纷行礼。 转过花园时,她听到有人小声说话,探头一看,围着说话的人还不少。 “这三夫人果真命硬啊,刚进门就克死了老夫人,连三爷也倒下了,这种命格注定是天煞孤星,要祸及身边之人的。” “从前听人说起三夫人克母,我还不信,没想到真是这样,太可怕了。” “可是三夫人都进门了,这也没办法了呀。” “老大人糊涂啊,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娶进门呢?三爷都那样了,她还一心一意嫁进来,肯定是有目 的的。” “不是都说三夫人爱慕三爷,所以非他不嫁吗?” “放屁!这样的女子冷心冷肺的,怎么可能没见几次面就对三爷情根深种?八成是冲着谢府的荣华富贵来的。” 邵芸琅都当玩笑听的,可身边的两个丫鬟却听不下去了。 惜月冲出去叉着腰叱问道:“是谁在此胡言乱语,竟然当着三夫人的面辱骂她,这就是谢府的规矩吗?” 银铃虽然平时胆小,但也气炸了,附和道:“说我们姑娘是冲着谢府的荣华富贵来的,真是好笑,难道我们武侯府是什么乡下穷酸不成?” 邵芸琅施施然地走出去,一身孝衣,发髻上只簪了一朵小白花,与刚进门时艳丽四射完全不同,柔弱的让人心疼。 她走过去看了一圈,都是面生的婆子,看穿着也不像有地位的,便问:“你们是哪里伺候的?这种时候不干活却聚在一起聊天,看来是很闲了。” 庶女嫡谋 第150节 “三……三夫人?”这群婆子还是第一次见邵芸琅,吓得两腿打颤。 她们平日里在这里聚众聊天已经是常事,这里偏僻,还没人来往,但忘了这条路如今已经是兰序亭苑通向外院的通道了。 “不回答吗?还是你们的身份高到本夫人问不得?” “不不,三夫人恕罪,是我等嘴碎,我……老奴自掴一巴掌!”刚才说邵芸琅是天煞孤星的也是这位,打了自己一巴掌还挺用力的。 邵芸琅笑着说:“一巴掌?这可不 够,我瞧几位都是嘴巴痒了才会如此嘴碎,多打几巴掌吧,止止痒。” 一群婆子本以为三夫人刚进门,就算被得罪了也是大事化小,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硬脾气。 “怎么?本夫人没资格教训你们?” “不不,三夫人误会了,我们只是不知道该打几巴掌合适。” 邵芸琅转头问惜月:“在咱们武侯府,奴仆肆意侮辱主子该如何处置?” “呸!这要是在咱们府里,打嘴巴子哪够,至少得打三十大板!就是打残了卖出去也是正常。” “罢了,我毕竟刚进门,不宜见血,那就自掴二十巴掌吧。”邵芸琅扶了扶被风吹乱的额发,对银铃说:“你在此看着她们把二十巴掌打完,谁要是敢蒙混过关,你就亲自动手。” 银铃点头应诺,留下来监督她们。 邵芸琅带着惜月去前厅,灵堂已经搭好了,老夫人已经穿好了寿衣被放进了棺材中。 灵堂里哭声一片。 邵芸琅甚至连认亲的环节都没有,就这样闯入了谢家人的眼中。 灵堂中,邵芸琅也只认识谢大夫人母女,还有一对年轻夫妻想必就是谢家二爷和他的继室了。 关于这位谢二夫人,邵芸琅打听过她的消息,知道是个有城府的,看到自己进来,第一反应是先去看大夫人。 谢大夫人与邵芸琅相熟,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还小一点的弟妹,心情复杂的很。 当初婆母定下邵二时,她是有些反感的,因为这个 女孩行事太过张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的人注定不是个安分的。 第266章 灵堂 “三弟妹来了,过来我这边。”谢大夫人朝她招手。 老夫人的死其实并不算突然,毕竟她已经病体沉疴多时,只是这个日子实在太不好,让人对这位刚进门的三弟妹喜欢不起来。 邵芸琅给老夫人上香,然后跪在二夫人下首,开始给老夫人烧纸钱。 天渐渐暗了下来,灵堂里只有烛光跳跃,映照在每一张脸上,有人真哭有人假哭,但哭声一阵比一阵高。 丧帖已经发出去了,谢家族人早早就来到谢府帮忙,此时一屋子人,邵芸琅却都不认识。 谢灵之哭得双眼红肿,刚才去后面休息了片刻,此时进来跪在小辈当中,朝邵芸琅那看了一眼,神色担忧。 她在府中听到了更多关于邵芸琅不好的话,可她心知肚明,这一切与邵芸琅并没太大的关系。 甚至谢家还对不起邵芸琅,让她一进门就遭遇了白事,换哪个新娘子都不会乐意的。 窃窃私语一直都有,邵芸琅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她并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否则也不会嫁给谢渊了。 到了夜里,相国寺的和尚们来了,围坐在灵堂上敲木鱼诵经,哭声也渐渐歇了。 邵芸琅的眼睛也哭红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少哭两声都会被人议论不孝。 一名老嬷嬷急匆匆进来,附在大夫人耳边说了句话。 大夫人神色一顿,抬头看向邵芸琅,眉心紧蹙,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刚进门第一天就罚了一群老婆子。 虽然事出有因,但她的性子未免也太傲了,这般强势,将来有她的苦头吃。 “三弟妹。”大夫人喊了邵芸琅一声。 “是,大嫂,有何吩咐?” 这声大嫂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好在邵芸琅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看不出来。 她不尴尬,谢大夫人也就不尴尬了,咳嗽一声说:“刚才的事情我已知晓,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二夫人转动着一双丹凤眼,关切地问道:“发生了何事?可是有人欺负了三弟妹?” 邵芸琅淡淡地说:“谈不上欺负,只是惩治了几个嘴碎的下人而已。” 二夫人便猜出了原由,叹气道:“你也是命苦,刚嫁进来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但也只能放宽心了,计较不完的。” “多谢二嫂指点,今日是我冲动了,以后不会了。” 谢大夫人暗暗点头,这态度还算知礼,看来也是因为心情不佳才会教训那群奴才,并不是她本性如此。 “大夫人,杨府的人来了。”管家进来知会一声,这个时辰,上门吊唁的宾客都离开了,杨家人来的低调,但人非常齐。 大夫人上前扶着杨老夫人的胳膊,不安地说:“您老怎么亲自来了?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来看看自己的老姐妹。” 棺材还未盖上,这头三日会让亲人与遗体告别,等三日后再定棺请钉。 邵芸琅跟着对来吊唁的宾客行礼,也看到了站在最后的杨钺,两人 都没什么表情,也都当不认识似的。 这份默契让一直关注他二人的杨大郎夫妇有些诧异,他们原以为这二人至少是心灵相通的,但今日看又不像了。 等杨家人上过香,杨老夫人将自己戴了多年的羊脂玉戒指摘下来放进了棺材中,老泪纵横。 谢大夫人忙安慰道:“杨老封君还请多保重身体,万万不可过度悲伤。” “辛苦你们了,我们不宜久留,还请替老身多烧几副纸钱。” “您放心,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杨老夫人转头看向邵芸琅,朝她伸出手,握住她说:“你这孩子,真是执拗啊,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嫁进谢家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是。” “贺礼我就不送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请你过府喝茶。”杨老夫人看样子确实很喜欢邵芸琅,但遗憾也有不少。 “一言为定。”邵芸琅很期待,只是那一日恐怕不会那么早到来。 杨家人没在谢府久留,他们一离开,灵堂里的风都更冷了。 邵芸琅没有跪一整夜,她还得回去照料谢渊,来去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这灵堂里比她辈分大的不多,年长的长辈也不会在夜里出现,因此倒也没人敢拦她。 她先回屋换了一身衣裳,梳洗干净了才去看谢渊。 这间房本是他们的新房,新婚之夜,红烛燃到天亮,该有的都不会有了。 她住的屋子就在隔壁,临时收拾出来的,好在家具都是现成的,装饰一下 也不会太简陋。 “三爷还是没有苏醒过吗?”邵芸琅握住谢渊冰凉的手问灵犀。 “没有,连药都很难喂进去,还是松烟进来伺候喂药的。” 邵芸琅摆摆手:“今夜你先休息,让墨香守夜,明日等我见过这院子里的下人再做安排。” “是,那姑娘您早点休息,有事叫一声,奴婢听得见。” “嗯,去吧。” 邵芸琅坐在床边,给床上的人说外边发生的事情,说自己被人欺负又惩戒了下人的事。 “我还等着你带我认亲呢,没你在,我一个人有些不安,总感觉名不正言不顺。 且没你撑腰,这府里随便一个下人都敢编排我,我虽然不怕他们,可惩罚的重了难免坏了我们夫妻的名声,不太好。 你还没好好见过我穿嫁衣的模样吧,等你醒了,我重新穿嫁衣给你看吧,还要补上合卺酒,我特意带来了我亲手酿的梅花酒,不醉人的。” 前世有个老太医说过,昏迷的人也未必完全没有知觉,有的人是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的,多与他们说话,也许会有奇迹。 邵芸琅用手指描绘着谢渊的五官,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毫无顾忌地看他。 谢渊长得极俊,只是常年病痛,看起来不是那么强壮,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 他看起来太干净了,毫无攻击力,如果不是上次他出手帮自己整治了淮王,邵芸琅恐怕会以为他只是个一心读书的书呆子。 “以前 没能好好了解你,我希望以后会有机会。我不指望你长命百岁了,只盼你能醒过来,过完本该属于你的一年。” 第267章 奴仆 “姑娘,去睡吧,奴婢守在这里,松烟还派了个小厮在外间守着,三爷醒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邵芸琅确实也熬不了通宵,明天一大早还得去灵堂哭灵,“仔细些,夜里要是困了就和惜月换一换。” “奴婢会的。” 墨香做事稳重可靠,邵芸琅没什么不放心的。 邵芸琅本以为自己在谢府的第一夜会失眠,没想到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一整晚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一个也记不得。 惜月端着热水进来,小声说:“您赶紧起来,外头站了一院子的人。” 邵芸琅动作一顿,诧异地问:“怎么回事?” “是大夫人派来的那些丫鬟婆子,说是来见主母的,这会儿一个个乖乖站着,五更天就来了。” 邵芸琅没当一回事,梳洗更衣后又吃了一些早点。 惜月见她心情不佳,故意打趣问:“姑娘觉得这蟹黄包子味道如何?” 邵芸琅连刚才入口的是什么都不记得,胡乱点点头:“还行吧,你做的?” “哪能啊,是松烟的手艺,没想到他竟然擅长做吃食,说是三爷最喜欢吃蟹黄包子,所以做一些给您尝尝。” 庶女嫡谋 第151节 邵芸琅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很清淡,包子、小米粥和几样小菜。 她又拿了一个包子掰开,里面的蟹黄并非真的蟹黄,而是蛋黄做的流沙,难怪她没有吃到腥味。 “你问过他没,以后我们一日三餐都在自己院子里吃吗?” “对,三爷 一直是自己开小灶的,只有吃团圆饭时才会和大家一起吃。” “那以后这厨房就交给灵犀管吧,松烟进出到底不方便。” “好,那您要出去见见外面那群人吗?大夫人还挺大方的,送来的丫鬟个个都长得不错。” 邵芸琅抬头瞥了她一眼,揶揄道:“比你如何?” 惜月红着脸说:“您别打趣奴婢,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说不定您还能挖几个宝回来。” 邵芸琅看还有点时间,便出去见一见她们,这院子里的活也该重新分配分配,免得生出乱来。 一见到邵芸琅出来,下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也许是昨日三夫人发威的事情吓到她们了,一个个都表现的很恭敬。 邵芸琅对谢府的下人感观还不错,见到的大多数都是守规矩的,毕竟是书香门第,昨天那样的只是少数。 “起来吧,名册在谁手中?”邵芸琅发问。 一名穿着体面的婆子站了出来,她年近五十,满鬓白发,看起来有些严厉。 “老奴姓熊,以前是伺候老夫人的,也曾经带过三爷几年,给三夫人请安。” 邵芸琅没料到还有个这样的人物,赶紧说:“熊嬷嬷上前来,你阅历深,对府中下人也了解,跟我介绍介绍这些人吧,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 邵芸琅确实需要几个对谢府很熟悉的老人做引导,否则走出去连谢家人都不认识,容易闹笑话。 “是,老奴这有名册,您边看边听。 ”熊嬷嬷做事仔细,名册上不仅列了人名以及基本信息,连她们曾经在哪个院子干活都写得非常清楚。 可以说,有了这个,邵芸琅就知道谁能用谁不能用了。 大夫人一共送来了十六个下人,年轻丫鬟有十人,六个年纪大一些的。 这些年纪大的,也都个个身怀手艺,有两个绣娘,两个厨娘,还有一个擅长梳头,一个擅长唱曲,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邵芸琅心想:昨日没感谢大嫂一声真是太失礼了,就冲她这份体贴,也值得自己尊敬。 “各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若有谁心思不在这里的也可以跟我提,我不强留大家,也一定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 但选择留下来的,就是一家人了,各位比我更加适应这里,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这兰序亭苑里只有我与三爷两位主子。 三爷如今昏迷着,老夫人的丧事正在办,事情很多,我是新妇,难免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们多提点我,我的日子好了,你们也会过得更好。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前院,今日就不多说了,你们都听熊嬷嬷安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这院子里的布置,该撤的就撤了,有需要用钱的地方,找我身边的大丫鬟惜月。” 众人没想到三夫人今日如此和颜悦色,暗暗松了口气,她们被送来伺候三夫人,往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已经能想象出来了。 所以除了不上进的 剩下的都是被排挤过来的。 “谨遵三夫人教诲。” “散了吧。”邵芸琅起身往外走,熊嬷嬷追了上来,跟在她身后说:“三夫人,老奴陪您去灵堂吧,今日本该见亲戚的,老奴给您介绍一些人。” 邵芸琅笑着握住她的手,“那太好了,昨日我就一头雾水的,得麻烦熊嬷嬷了。” “不敢当,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邵芸琅对她好感倍增,她这个年纪这个阅历,如果想拿乔,自己也拿她没辙。 她愿意主动帮自己,那至少说明她愿意和自己共处,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小心思,日后慢慢就会知道的。 办丧事都是让人不愉悦的,虽然谢老夫人算是喜丧,但大家心里还是难过。 谢家的子孙不多,只有大夫人膝下一儿一女,二房三房都是膝下空空。 三房注定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了,如果二房不争气,将来这偌大的谢府,只能靠大房一人继承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邵芸琅要关心的事情,她在熊嬷嬷的介绍下,将谢家亲近的亲属认全了,有的还给她送了见面礼。 等太阳高照,来谢府吊唁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邵芸琅作为儿媳妇,也得跪在灵堂里答谢宾客。 她从小跪习惯了,这种时候并不觉得难熬,不过身旁的二夫人已经小动作不断,开始偷懒起来了。 二夫人凑到她面前问:“三弟妹,你是不是在膝盖上绑了垫子?” 邵芸琅无辜地问:“为何要 在膝盖上绑垫子?我们跪着蒲团呢。” “蒲团不觉得硬吗?” “还好吧,可能我膝盖比较硬。”邵芸琅就差没说自己跪习惯了。 第268章 灵堂上争吵 二夫人年纪也没比邵芸琅大几岁,但整个人看起来老成许多,接人待物总透着一股逢迎讨好。 二夫人摸着膝盖说:“我就不行了,昨夜跪太久,回去发现膝盖又红又肿,二爷替我抹了药油,今天一动都还痛得很。” 邵芸琅叹气道:“二嫂若是实在撑不住,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尽力就好。” “这可不行,老夫人待我极好,从未因为我的身份看不起我,如今她走了,我自然得尽孝心的。” 邵芸琅并不太想和她多说话,可是二夫人越凑越近,借着和尚的诵经声,竟然和她说起了府里的一些**。 “你刚嫁进来,院子里也分了一批下人吧?你可得担心着点,下人们最会钻营,小心被人算计了。” 邵芸琅一脸茫然,“不会吧,我瞧她们都挺好。” “你可太天真了,就拿你带过来的熊嬷嬷来说,她之前好几年都被冷落了,被大嫂找出来放进你院子里,谁知道会是为了什么。” “熊嬷嬷是伺候过老夫人的。”邵芸琅这样说。 “是又怎样?这府里伺候过老夫人的可多了,但也不是个个都是好的,她若是个好的,之前怎么会被冷落?” 邵芸琅瞥了眼站在堂前对老夫人跪拜的熊嬷嬷,心不在焉地问:“那二嫂知道原由吗?” “知道啊,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改日有空你来我院子做客,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邵芸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挪到一旁去给老夫人折元宝。 “哎呀!”二夫人突然叫唤一声,然后捂着肚子坐了下来。 邵芸琅以为她故意装病装痛,想趁机偷懒,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等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个丫鬟跑进来说:“二爷,二夫人有喜了!” 这话如平地一声雷,惊得在场的人都懵了。 大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快,快让二弟妹回屋去好好休息,这边不要过来了,还有,让郎中好好看看,昨夜她跪了许久。” 谢二爷大喜过望,朝老夫人跪拜磕头,哭着说:“娘,您听到了吗?我媳妇儿有孕了,您是不是要投胎回谢家来了,娘啊,您怎么就走得那么匆忙呢?” 是啊,如果老夫人迟走一日,也就能听到这个好消息了,那是否会走得更无遗憾呢? 又有几道目光投向邵芸琅,可邵芸琅除了刚开始听到消息时愣了一下,之后一直在默默地做事,情绪都未波动分毫。 有位堂嫂大声问:“三弟妹啊,久安还没醒吗?怎么会昏迷这么久?是不是你照顾不来?” 邵芸琅没想到会有人在灵堂上对她发难,抬头回答说:“有郎中和太医在呢,夫君惯用的小厮们也在守着,我一个无知妇人,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我早就说,这成亲还是要讲究八字相合的,当初大伯母就是太心急了,三媒六聘办的太急,想着自己身体不好娶个儿媳妇进门冲喜 结果呢,喜没冲到,倒是把自己冲走了。” 邵芸琅刚才已经认识过这位堂嫂了,夫君是谢家旁系出身,因为极有文才,被谢首辅手把手教导过一段时日,如今已经是某地知府了。 而这位堂嫂据说是他自小定的娃娃亲,两家十几年没来往,突然有人拿着婚书找上门,不得不娶。 娶进门后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不许夫君纳妾,不许夫君喝花酒,是族内公认的悍妇。 可她肚子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而且有道士说她有旺夫命,娶了她后,他夫君果然步步高升,因此也不敢休了她。 她向来自诩命格贵重,最是迷信的,连出门都得问个吉时,因此特别看不惯谢渊这门亲事。 且她认定了是这门亲事不好,才冲撞了这对母子,那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邵芸琅了。 “珍嫂子是拿我寻开心的吗?这样的话怎能在母亲的灵堂上说?”邵芸琅见周围的人都不吭声,自己为自己争辩。 “我就是说给大伯母听的,你命好不好自己不知道吗?你要是命格好,大伯母现在岂会躺在这里?” 话糙理不糙,命理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在场的几乎都是谢家人,自然是更向着自家人的。 邵芸琅没有和谢渊拜过堂,洞房也没有,认亲更没有,在不少人心里,她还不算谢家人。 谢大夫人怕她们二人在灵堂前吵起来,赶紧劝和,“苗氏,嘴下留德,母 亲多盼着三弟能娶妻,如今三弟妹进门了就是一家人,如此说话太过分了。” “哼,大嫂当然偏帮着她,大伯母去了,你就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了,好处都被你占去了。”苗氏这张嘴如果不是有家里人护着,早被人打残了。 “越说越过分,你要是不想在这里守灵,可以回家去!”谢大夫人威严赫赫地说道。 她管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谢氏的长子长媳,是宗妇,也是朝廷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岂会被一个悍妇吓到? 邵芸琅暗暗为大夫人鼓掌,附和了一句:“珍嫂子还是莫要惊扰母亲安息了,而且客人来来往往的,别让人看笑话了。” 苗氏听谢大夫人训斥也就够了,毕竟大夫人年纪和地位摆在那里,可邵芸琅年纪轻轻脸又嫩,凭什么教训她? “真是不知羞耻,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你成亲前做过了什么?若换做是我,早一根腰带吊死了,竟然还有脸嫁人!” 邵芸琅惊讶地问:“怪了,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难道昨日在喜宴上喊那一句的人就是你?要不是有人喊这一嗓子,我夫君也不会气急攻心晕了,母亲更不会因为担心夫君而亡故!” 当时在场的人很多,虽然没找到那个喊话的人,但内容确实是相同的,这苗氏就算不是那说话的人,也是一丘之貉。 苗氏正要反驳,外头传来一声怒喝:“够了!在灵堂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 众人朝外看去,就见谢首辅带着邵家一行人走了进来,与他并肩齐行的正是武侯。 庶女嫡谋 第152节 第269章 往事 如今谢邵两家成了亲家,亲家母过世,邵家的主子们都来了,看着有些壮观。 而且武将家的家风到底更豪放些,一群人走进来让人觉得气势磅礴的,连苗氏都不敢放肆了。 邵芸琅上前给二老行礼,刚想喊一声“祖父”,突然哽咽了一下,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她也已经哭过好几回了,因此双眼又红又肿,连鼻子都擦破皮了,哪有半点新娘子的娇艳? 四姑娘想起这两日听到的消息,怜惜之情涌上心头,期期艾艾地喊了句:“二姐姐……” 老侯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道;“二丫头,你可后悔?” 当着谢家族人的面,武侯就这样抛出了问题,只要邵芸琅说句后悔,他会立即带人离开。 但邵芸琅摇头说:“不悔,我还要守着夫君等他醒过来!” 众人动容,尤其是谢家的人,深深觉得,谢渊能娶个这样待他一心一意的媳妇,也是极为幸运的。 邵芸琅可不是苗氏,苗氏没有荣耀的出身,邵芸琅完全可以离开谢家回武侯府,等着家人给她寻一门低一些的亲事,或者远嫁出去,她有这么多的陪嫁,足够她一生无忧了。 但她选择留在了谢家,这不是情深义重是什么? 老侯爷早料到她是这样的答案,他也有些看不透邵芸琅想要什么了。 “罢了,你自己选的路,便是两眼一抹黑也要走到底,这倔性子像你祖母。”老侯爷当着大家的面与邵 芸琅如此亲昵,也是想让谢家人知道,邵芸琅不是没靠山的人。 谢首辅一双厉眼扫向苗氏,并未斥责她,只是走到老妻的棺材前站了许久,伸手抚平她的发丝。 天气炎热,棺材里放了冰,触手冰冷,让谢首辅有些心凉。 他低声说:“你们恐怕不知道,早在去年年底时,太医就说她撑不过寒冬腊月,后来又说她撑不过除夕,等开春了,她竟然还能坐着软轿去院子里赏花,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知道,因为她有牵挂,她还不想走,她还得看着最小的儿子娶妻,她喜爱邵家二丫头,也知道久安爱重她。 她为了等这一日盼啊盼,连病痛都战胜了,所以说,小三媳妇不是命格不好,而是太好了,让她多活了半年,我很知足。” 谢家众人低头不语,显然刚才苗氏的话已经传入这位老大人耳中。 谢大夫人赶紧解释说:“是啊,三弟妹是福星,母亲在时,提起她总是开心的,我与二弟妹都吃醋了呢。” “是啊是啊,老夫人可喜欢三夫人了。” “有一回老夫人病重,三爷也病了,三夫人来探望一回,他们就好多了呢。” “三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三爷肯定很快就会醒的。” 形势逆转,可邵芸琅并不觉得开心,现在唯一能让她开心的事情就是谢渊醒来。 老侯爷带着子孙给谢老夫人上香,小坐片刻就离开了,离开前对邵芸琅说:“看来三日回门 是回不了了,等久安醒来,你再带他一起回来吧。” “好,祖父慢走。” “哎,家里少了个贴心人,饭都吃不香了。”武侯话音刚落,邵宛茹便接口说:“可不是,祖父念叨着想吃二姐姐做的点心,别人做的都觉得不香甜。” 邵芸琅意外看了她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等改日有空了,我做好了让人送回去。” 老侯爷摆摆手,“不必麻烦,我也不差这一口。” 邵家人离开后,谢首辅当着众人的面对邵芸琅说:“你也不必一整天都呆在灵堂,每日过来上三炷香便是了,免得久安醒来见不到人。” “是。”邵芸琅应诺。 等从灵堂离开,熊嬷嬷跟在邵芸琅身后说:“夫人,那苗氏与府中二夫人关系极好。” 邵芸琅淡淡地“嗯”了一句,路过花园时折了几支鲜花回去插瓶。 熊嬷嬷见她不语,以为她听不懂自己的暗示,心里着急,却又不好明说。 邵芸琅见她满腹心事,眉头紧锁,安慰道:“我不会轻易着了她们的道的,还有,我用人不会看她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做错过什么事,只看她当下和以后。” 熊嬷嬷愣了愣,以为她从二夫人那听说了自己以前的事情,跪下说:“夫人见谅,不是老奴故意瞒着您的,而是……” 邵芸琅亲自扶她起来,善解人意地说:“别跪着,我们边走边说。” 熊嬷嬷说了一路自己的往事,她 年轻时所嫁非人,吃了许多苦头,生下一个女儿后身体就坏了,再也怀不了身孕。 丈夫与公婆变本加厉虐待她,对她生的女儿也很不好。 有一年,女儿染了风寒,断断续续一直好不了,她花光了积蓄,问丈夫要钱时被拒绝了,还让她的女儿去死。 结果那一年,她女儿果真没熬过去,死了,从那一刻起,熊嬷嬷的心也跟着死了。 那一年除夕夜时,她在一家人的饭菜里下了耗子药,原本是打算全家一起死的,结果她当天不允许上桌吃饭,反而逃过一劫。 她杀了三条人命。 她自己主动去老夫人那自首了,她一家都是家生子,生死由主人定夺。 老夫人可以将她送官,也可以直接赐死她。 但老夫人并没有,只是将她送到了海淀乡下的农庄,她一个人过了十几年。 后来老夫人生了三爷,她有一年来送瓜果时碰到他晕倒在花园里,侥幸救了他,于是被留在三爷身边照顾了他几年。 但三爷年纪大了后就不要丫鬟婆子伺候了,她便留在府中做一些小事。 那件事过去太多年了,即使还有人记得,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道,她就这样安心在谢府住了下来。 “三夫人若觉得我晦气,也可以将我送到庄子上的。”熊嬷嬷平静地说。 “你做得对,换做是我,或许会让他们一家死得更惨百倍。”邵芸琅当年为了夺回儿子的抚养权也做了不少事。 可惜,亲 情散了就很难补回来,她做的那些努力都是无用功。 第270章 谢渊醒来 邵芸琅一路走到兰序亭苑,第一次站在院子门口抬头仰望着这座院子的牌匾。 字体自成一派,潇洒飘逸,只是少了几分力道。 “这匾是三爷自己写的吧?”邵芸琅问道。 熊嬷嬷点头说:“是的,听说三爷写了数十遍才选了这一张字,就连名字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邵芸琅当初收到过谢渊送来的布局图,这座院子耗时半年建成,算非常快的了,但里面的一景一物都是谢渊亲手设计的。 谢渊喜欢山水,喜欢自然,因此这院子并不如何精致,反而有种朴素的美感。 邵芸琅嫌库房里的家具配不上这座院子,高价从外头收购了一套,但也只能填满她的卧室,其余的都是谢府置办的。 说起来,邵宛卿虽然定了秋后问斩,可她的嫁妆如何处理还未说明,要么是收归国库,要么就是返回武侯府。 “姑娘……”灵犀边喊边跑出来。 熊嬷嬷呵斥一声:“不能再喊姑娘了,得喊三夫人。” 灵犀有些怕这个严厉的老嬷嬷,赶紧改了口:“夫人,您快去瞧瞧,三爷好像要醒了。” 邵芸琅大喜过望,“真的?”邵芸琅提着裙摆大步跑进去,这回熊嬷嬷没有提醒她注意仪态,而是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邵芸琅跑进谢渊房内,姜郎中正在给谢渊扎针,那名驻守在谢府的太医在一旁给他擦汗。 说起来,这位太医最初格外看不起姜郎中,也不知道这两日两人 进行了怎样的交流,如今事事都以姜郎中为首了。 邵芸琅没敢上前打扰,在桌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人,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手,并未看到有动静。 灵犀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刚才姜郎中说三爷的手指动了一下。” 邵芸琅紧张地握着双手,吩咐她说:“你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让刘大娘做一锅补气养生的药膳粥温着。” “您说的这些厨房时刻都备着的,今天我们早膳吃的就是松烟昨天做给三爷的吃食。”三爷吃不了,便便宜了她们几个丫鬟。 “好,我……”邵芸琅摸了一下脸,起身说:“我回去洗把脸再来,你在这里盯着。” 邵芸琅想起自己在灵堂烧了许久的纸钱,脸上肯定沾满了灰,这是她嫁进来后谢渊见她的第一眼,一定要美美的。 她洗漱很快,衣裳只是换了另外一件白色裙子,这样的裙子府里一共给她送了十套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扮的,她依旧素面朝天,首饰全无,看起来精气神也一般,不过干干净净最重要。 她收拾好又跑去隔壁,姜郎中已经收针,邵芸琅上前期待地问:“如何了?我夫君能醒了吗?” 姜朗中皱着眉头说:“刚才手指动了几次,三爷应该是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只是要醒过来还得靠他自己。 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停了之前的药后开始慢慢恢复了,按理是能够醒来的 ” 邵芸琅谢过他,坐到床边跟谢渊说话,提了二夫人怀孕的事,也提了苗氏欺负她的事。 “你可要赶紧醒来替我撑腰,那珍嫂子脾气火爆,言语粗俗,我这样温柔的女子岂是她的对手?” 灵犀进来问:“夫人,该用膳了。” “好,就摆这边吧,我与夫君一起用。” 邵芸琅直接坐在床边坐着小板凳吃饭,每一道菜都给谢渊介绍,连味道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你平日饮食清淡,肯定没吃过这些口味重的菜色,我替你尝一尝…… 这道麻酱鸭掌松软入味,麻酱用的是川蜀那一带自制的,麻辣十足,我也只敢偶尔吃一些,能让人很有食欲。 还有这道松茸云耳腊肠蒸鸡,咸香下饭,有点淡淡的烟熏味,味道极好。 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这道酿豆腐肘子,以前武侯府里有个擅长做肘子的厨子,我没办法带来,就让灵犀去偷师,如今她做的肘子赛过了那个大厨。 庶女嫡谋 第153节 你应该也不吃这种油腻的肉食,真是损失了人生一大喜事,不过嬷嬷们不许我多吃,怕吃太胖了……” 邵芸琅边吃边说,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她想说什么都行。 “其实我厨艺还行,不过很少做给别人吃,等你醒了,我天天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可好?”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眼皮,只是邵芸琅低头夹菜没瞧见。 她又说了一大堆话,反正倾诉的对象昏迷着,她可以尽情地说,对方就算听到 了也没法笑话她。 她甚至说了一些前世才吃过的美食,宫廷御膳确实比民间好吃许多,为了让她吃好,蔡晨当年从各地搜罗了许多厨子进宫。 说起伺候人的本事,蔡晨绝对是她用得最顺心的奴才。 她也与谢渊说了蔡晨的事情,说自己认了个义弟,改天介绍他认识。 一顿饭吃完,邵芸琅发现自己吃撑了,难怪要求食不言寝不语,边说话边吃总不自觉吃多了。 她喊了丫鬟进来将东西收走,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消食,摸了摸小肚子,想起了二夫人离开灵堂时故意挺起肚子扶着腰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有人问到。 邵芸琅下意识回答说:“想起了一件好玩……的事……呀,你醒了?” 邵芸琅转头朝床上看去,就见谢渊侧着头看他,刚才那声音就是他的,只是昏迷了两日,嗓子发干,声音有些嘶哑。 “快来人!三爷醒了!”邵芸琅一嗓子,瞬间涌进来了一群人,还有人自发地去前头跟老大人报喜。 邵芸琅走过去看他,眉眼带笑,问:“你感觉如何?渴吗?饿吗?” 谢渊贪婪地看着她,呆呆地回答:“不渴,饿了,想吃麻酱鸭掌、腊肠蒸鸡,还有几道菜是什么?” 邵芸琅没料到他不仅听过到了,还记得这么清楚,笑容有些发紧,“这些……你都不能吃,厨房里有做你吃的粥,我这就让人端来。” 不用她 吩咐,松烟已经端着食物和汤水进来了,邵芸琅主动接过碗,边吹边喂给谢渊吃。 第271章 玉兰花 谢渊乖乖地张口,第一口吞咽下去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邵芸琅便忐忑地问:“是不是太烫了?” “不是……是味道很不好,我不喜欢吃。” 邵芸琅拿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你刚醒,只能吃这个,或者明天我给你换一种口味?” 谢渊笑着摇头,“不了,还是赶紧把身体养好,尝一尝你吃过的那些美食。” 邵芸琅突然后悔跟他念叨这些美食了,都是谢渊不能吃的啊,这不是故意勾引谢渊么? 不过说不定就是美食将人给勾醒的呢? 没想到她一个大美人没将他勾醒,竟然要靠食物的魅力。 谢渊昏迷了太久,刚醒来也吃不了几口,垫了垫肚子后又被灌下一碗苦药,喝得他面色发苦。 邵芸琅看着都觉得心疼,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你既然醒来了,要不要我陪你去灵堂上祭拜母亲?” 谢渊抬头看向门外,他们的院子虽然偏,但外院又是鞭炮声又是木鱼声,这里还是能听到一些。 他撑着坐直身体,伸手拂了拂邵芸琅鬓边的白花,对松烟说:“我记得我从前有雕过一朵白色的玉兰花,可还在?” 松烟跑去柜子里取出一个檀木匣子,能被放在这么精美的匣子里的东西,肯定也很贵重。 “打开看看,喜欢就簪上吧。”谢渊说道。 邵芸琅好奇地打开匣子,只见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一朵洁白的玉兰花,如真的一般。 上 手一摸,是羊脂玉的质地,每一片花瓣都薄的透光,花蕊则带一点点鹅黄色,非常精美。 “这是你雕的?”邵芸琅大感意外,这手艺,就是宫廷匠师也未必敌得上啊。 “嗯,无聊时做的,戴上吧。” 邵芸琅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招摇了些?”她头上的只是一朵绒布小白花,可这玉质的玉兰花却有碗口大小。 “花是白色的,也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只要不越矩,招摇一些有何不可?” 邵芸琅冲他笑了起来,丫鬟机灵地拿了镜子过来,让邵芸琅将玉兰花戴上。 “好看吗?”邵芸琅冲谢渊嫣然一笑。 谢渊愣了片刻,缓缓地点头:“好看!” 他有些恍惚了,这一笑让谢渊有种错觉,邵芸琅嫁给她是真心的。 虽然两人目标一致,也早就达成协议,但他一直以为邵芸琅只是为了离开武侯府才嫁给他的。 此时此刻,他宁愿相信,邵芸琅心中也是对他有一丝好感的。 邵芸琅让人抬了软轿来,又亲自给谢渊穿上外衣,她从前没伺候过别的男人穿衣,动作生疏,好几次扣不上扣子,急的松烟直瞪眼。 灵犀往松烟面前一站,挡住了他的目光,还趁别人不注意回头白了他一眼。 这小厮好不懂事,竟然敢瞪她家姑娘,她姑娘何时这样伺候过人。 谢渊直到她松开手才笑着说:“以后这样的事情让小厮来就好,你要是不想见到他们,就派两名丫鬟过 来。” 邵芸琅将自己的安排告知他,“松烟他们伺候你惯了的,还是不换人了,你使唤起来也顺手些。” 等软轿抬出去,邵芸琅跟着走去前厅,半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谢家人。 谢家大爷和二爷一左一右围着谢渊,嘘寒问暖,看得出来对这个小了许多的弟弟是真心在意的。 至于其他表亲堂亲,也不好意思往前凑,一个个似乎有些怕谢渊。 谢渊也没跟他们寒暄,点点头打过招呼,就继续往前厅去。 到了灵堂外,谢渊执意下来自己走,松烟和另外一名小厮搀扶着他,邵芸琅跟在他身后。 她有些害怕,怕谢渊看到亡故的母亲会大受刺激,他的身体肯定是承受不住大喜大悲的。 但谢渊的表现却很沉稳。 他进门后跪在蒲团上,下人递上三炷香,他拜完了亲手插进香炉里,然后站在棺材边看了许久。 看到邵芸琅走过来,他伸手握住邵芸琅的手,对谢老夫人说:“母亲,您看到了吗?我娶妻了,此生圆满了,您老不必怪怀。” 或许是心理作用,大家似乎觉得老夫人的遗容变得更安详了一些。 谢首辅走过来说:“好了,你刚醒,不宜过度劳累,回去好好歇着,等出殡那日你再来送行。” 谢渊也不勉强,他确实连站都站不久。 他朝几位兄长和亲人作揖道:“小弟身体欠佳,母亲的丧礼就有劳兄长们多费心了。” 他能醒过来就已经是大喜事 了,众人自然不敢要求他多做什么,一个个叮嘱他好好休息,别过度伤心,免得伤了身体。 活人总比死人重要的。 何况谢渊这个人,除了身体不好,一直都是谢家人的榜样。 邵芸琅先送他回屋才继续到灵堂祭奠,她虽然得了准许不用一直跪灵,但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的。 下午,二夫人也过来上了三炷香,瞧见邵芸琅,一眼就被她头上的玉兰花吸引住了。 “三弟妹的头花好精致啊,只是换了一朵花,看起来就格外漂亮了呢。” 其余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邵芸琅的头上。 有些人是刚发现她换了头花,有的则是早发现了但不敢问。 也有人私下嘀咕,邵芸琅这般臭美,定然是因为谢三爷醒过来了。 女为悦己者容,邵芸琅死活都要嫁给谢渊,可见心中爱慕他至极。 这么一想,有些人也就释怀了。 谢渊时日无多,邵芸琅能与他相处的日子数都数的过来,也就不必太苛刻了。 但总有人是例外。 苗氏之前被教训过,本来都不准备和邵芸琅一般见识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开始叨叨。 “人比花娇,三爷真是有福了,但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大伯母的灵堂,你打扮成这副样子不合适吧?” 这回赞同苗氏的人不少。 “是啊,邵氏,你还是赶紧去换了头花吧,这样对老夫人不够尊重。” “好看也要看场合啊,小两口在屋里亲热亲热就是了,可不能 拿到这里来炫耀。” “到底是年轻啊。” “邵家毕竟是武将,规矩这方面确实不太注意。” 苗氏见自己占理,更加理直气壮指责邵芸琅起来,“长得漂亮的女人就是心思多,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扮自己,真不要脸!” 第272章 谢二夫人 邵芸琅扶了扶发髻上的玉兰花,娇羞地说:“抱歉,是我大意了,刚才夫君给我簪上了这朵花,说是母亲最喜欢的花,让我戴来给母亲瞧瞧,我想着母亲看到应该会很高兴,就没摘下来。”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谢大夫人,求教道:“大嫂,我这样是不是真的不合规矩?” 谢大夫人只说:“母亲确实最喜欢玉兰花。” 庶女嫡谋 第154节 众人一听这玉兰花是谢渊送的,再有理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人家自家人都不计较,他们外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谢灵之补充了一句:“这玉兰花是三叔亲手雕刻的,我见过一次,还问他讨要过,只是他不给,没想到是送给三婶的。” 谢灵之会学雕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谢渊喜欢,而且总能雕出好东西来,她用心学了一段时日,还不如他的一成。 “呵呵,三爷手真巧。”一名外姓亲戚自动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苗氏冷哼一声,“年轻夫妻,蜜里调油,但也得看场合啊。” 二夫人娇嗔道:“毕竟年轻,做什么都不过分的。” 她扶着肚子在灵堂走了一圈,烧了几张纸就说被烟呛着了,然后扶着丫鬟离开灵堂。 没人敢指责她,因为这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他已年过而立,这个年纪都有人当祖父了,无论二夫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 邵芸琅回去的时候,墨香很不解地问:“明明二夫人出身也不高,怎么就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呢 ” “因为她有护身符啊。” “就因为怀孕吗?那夫人您岂不是一辈子都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了?” 邵芸琅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可真会说话,换做别的主子,早把你卖了。” 墨香捧着自己的脸说:“可我也不是靠嘴巴和脸博您喜欢的啊。” “那你靠的是什么?”邵芸琅揶揄她问。 “唔……”墨香想了一路,直到进了院子才回答:“夫人应该是喜欢我力气大,能干吧。” 邵芸琅当初选墨香做一等丫鬟,完全是因为没人可选,这个丫鬟脸黑黑的,一副很老实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就先放在身边了。 不过现在她还算满意吧,身边的几个丫鬟用起来还挺顺手的。 邵芸琅直接去了谢渊房中,发现他已经睡了,一名小厮在给谢渊按摩腿脚。 他躺的时间长,全身肌肉都有些僵硬,要按摩一下才会舒服。 邵芸琅看了一会儿,觉得他按的手法挺专业,应该是专门学过的,便让墨香去取了个荷包来,给了他一包银瓜子做赏赐。 那小厮头一回收到这样的奖赏,满满一荷包的银瓜子,虽然可能就二三两,但胜在好用。 “多谢三夫人。” “好了,下去吧,换别人来,别累着了。” “是。”那小厮回去后,跟同僚感叹,三夫人真是又漂亮又体贴啊。 “当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三爷。” “三爷为了娶夫人宁愿给自己下猛药,可见关系有多亲 厚了,往后对三夫人要尊敬一些。” “自然的,将来……我们的去路还得靠三夫人呢,而且三夫人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挺不错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夫人大度,放我进内院伺候三爷,你可别闹出什么肮脏事来,连累了夫人的名声。”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样,他们平日里开开玩笑不觉得如何,可传入别人耳中就变样了。 二夫人回到屋里躺了片刻,觉得浑身不舒服,喊了丫鬟来给她捶肩捶腿,摇着扇子想着刚才邵芸琅戴的那朵花。 以前只听说三爷会的东西多,文采把前面两个哥哥都比下去了,没想到他连这种女子饰物都能雕刻得如此精美。 而二爷在谢家三子中是最没存在感的,感觉什么都不出色,除了爱玩。 谢二爷从灵堂回来,先去泡了个舒服的温水浴,然后回房躺在床上休息。 二夫人恼怒地问:“你怎么就不问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谢二爷闭着眼睛平静地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太医都说了,你身体好,这胎怀的稳,又没累着,怎么会出事?” “哼,看看人家三弟,都昏迷了两日了,一醒来还知道要给三弟妹送花,还给她撑场面,你可从未这般心疼过我。” “哼,我可比不上我三弟,人家那是玲珑心肝,一根头发丝都是带着想法的。” “可你也不差啊,你怎么就不上进呢?趁着父亲还在朝中,你什么样的好处捞不 到?” “人有多大的能耐就坐多高的位置,你看我是那块料吗?” 二夫人从前倒是不想争什么,可如今三个妯娌一对比,就她出身最差,而且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难道你就看着我们二房以后沦为平民?” “平民怎么了?平民也缺不了你和孩子的吃穿,照样能锦衣玉食过一辈子。” “哼,我是不指望你了,可我还指望我儿子给我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呢。” 谢二爷懒得理她,他娶这个女人回来,一开始确实挺喜欢的,可相处久了也就腻味了。 他从前一直不续弦就是不喜欢有人管着自己,早逝的前妻出身高门,心气高,脾气傲,看不惯他无所事事,还好死的早。 “我不管,其他也就算了,三弟妹那样的头花你得给我弄一朵来。”二夫人撒娇道。 “那是三弟雕的,你要喜欢,我找工匠也给你雕一朵,只是你这长相与气质,玉兰花不适合你。” 谢二夫人长相也只能算中上水平,锥子脸,眼角上挑,瞧着就有几分风尘气,与邵芸琅那样的大家闺秀是不一样的。 二夫人不知被戳中了哪个点,顿时不依不饶起来,“谢二,你这话是何意?难道嫌我比不上邵氏漂亮?可惜那是你弟妹,不过等你三弟死了,你倒是可以暗度陈仓去!” 谢二爷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凶狠地凝视着她,“疯女人!闭嘴 你自己找死别带上我。 以后离苗氏那蠢妇远一点,她好歹还有个旺夫的命格,你有什么?而且我不走仕途,不需要女人旺我。 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可别怪我无情!” 第273章 你管得着吗 丧礼是最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大户人家的丧礼,规矩繁琐。 谢渊每天能下床走动的时间很短,一般也就是去灵堂磕个头,上柱香,其余时间都在床上躺着。 将老夫人送葬后,谢府渐渐恢复平静,谢渊提出要带邵芸琅回门,却被郎中驳回了。 “三爷最好别出门,您这身子骨自己也知晓,累不得,风吹不得,日晒不得,娇贵的很。”姜郎中不客气地说道。 谢渊反驳道:“我出门乘轿,有太阳也会打伞,累不着的,我这次若不陪夫人回门,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这是实话,姜郎中听完只有叹气的份。 邵芸琅得知谢渊要陪自己回门,第一反应也是拒绝,她不拿谢渊的身体说事,只说自己并不想回去。 “武侯府和谢府离得近,我才嫁过来几日,还未起思念之情,就不折腾了。” “那怎么行?三日回门是女子出嫁后的头等大事,咱们已经晚了,不回去会被你娘家人笑话的。” 邵芸琅一脸无所谓地说:“真心待我好的人不会因此笑话我。” 谢渊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院子里种了两排桃树,正是结果的时候。 他指着桃树说:“这些桃树是我以前种在山上的,去年才移植过来,原以为今年不会开花结果了,没想到长势喜人。 这么多的果子我们也吃不完,摘一些送给老侯爷他们尝尝吧。” 邵芸琅趴在躺椅旁,她进门时桃花已经谢了,进进出 出的也没注意到这些果子,如今才发现树上结满了粉嫩多汁的桃子。 “好啊,一会儿我让人来摘,东西送去就好了,我们回去也未必有人待见。” “瞎说,老侯爷还是很待见我的,三叔也与我一见如故。” 邵芸琅想起了一件趣事,笑着说:“你与三叔原本是平辈,如今矮了他一辈,他肯定会嘲笑你的。” 谢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面带笑容地说:“那有什么,娶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心里高兴。” 邵芸琅对上他的双眼,不知从何时起,这双眼睛里的情绪变得格外饱满,再不是从前那样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仙人堕凡尘,大抵也是如此吧。 “所有人都在问我是否后悔嫁给你,其实更应该问问你,你可后悔娶妻了? 原本这时候你还能四处走动,游山玩水,结庐而居,如今只能被困在这座府邸里。” 谢渊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曾经与你祖父说过,成亲后要带你出京城游览山河,虽然如今我做不到了,但能折中一下,我们搬去通州的温泉庄子住一阵吧。” 邵芸琅摇头,“这府里什么都有,方便,不搬来搬去了。” 邵芸琅考虑的是谢渊的病情,有太医和府里的药材库,他万一发病了也能及时救治,跑外头去太麻烦。 谢渊抓着她的手说:“我病了二十几年,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想听吗?” “是什么?” “就是别时刻将自己当病人, 那样只会将自己束缚得死死的,我在府里是过,在庄子上也是过,这府里有我不喜欢的人,我住着不舒服。” 邵芸琅才不信,问道:“你不喜欢谁?” 她以为谢渊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很认真地回答:“二嫂,我不喜欢她。” 邵芸琅笑了起来,“那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谢渊低头笑笑,他虽然病了,却不是聋子瞎子,怎么会不知道二嫂的所作所为? “所以你答应吗?我在通州有温泉庄子,在海淀也有个农庄,你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 邵芸琅很感动,两辈子从未有人这么一心一意为她考虑过,迁就她,满足她,喜爱她。 “我啊……还是更喜欢农庄一些,可以自己种菜,养鸡养鸭,别有一番滋味。” “好,那就去海淀的农庄。” 邵芸琅却摇摇头,“我的陪嫁里也有一座农庄,就在京城郊外,更近一些,我还未去过呢,我们一起去住几日。” 庶女嫡谋 第155节 “好,先让人去打理一下,你陪嫁里都是丫鬟婆子,便让松烟去吧。” “他得照顾你,我外头还有个管事,不会没人用的。” 谢渊回想起她从前做的事,早就知道她不是普通闺阁女子,也就不坚持了。 他问:“你当初让我驳回了陪房的人,是因为那些人你都不喜欢吗?” “梁氏给我塞的人,自然是不喜欢的。” “那我身边这些小厮,你看着用,以后让他们给你跑外面的事,他们都识 文断字,也有几个机灵的。” 邵芸琅对那些小厮印象不错,聪慧守礼,当小厮用太浪费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邵芸琅并不想这么早就对谢渊的身后事进行安排。 出行定下来后,兰序亭苑便开始整理行装。 按谢渊的意思,这一去会住很久,因此除了几个留下来看家的,几乎所有人都带走了。 谢府众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波澜不惊,三爷自从十岁后就很少住在府里了。 大夫人也只是给他们送来了一堆吃的用的,关怀备至。 二夫人听闻这对新婚夫妇竟然能出门游玩,震惊地问谢二爷:“刚成亲就能这样吗?这与搬出去住有何区别?” “人家乐意,你管得着吗?” “这……那为何我们要一直住在府里?你不是还有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吗?” 谢二爷理直气壮地说:“你也没提出要出去住啊,那座宅子是准备等分家后作为我们新家的,你愿意提前去住也可以啊!” 二夫人气结,他们搬出去怎么就变成分家了?谢老大人还在,家当然是不能分的,而且大树下好乘凉,她才不傻。 只是看到三房夫妻俩如此潇洒,难免眼红罢了。 邵芸琅当天果然让人来摘桃子,分了好机筐,给各房都送了一些,然后就是娘家,虽然不是值钱东西,但胜在是谢渊种的。 大夫人给她回了一包糕点,二夫人据说对桃子毛过敏,看都没看就让下人抬走了,这些都 不是邵芸琅在意的。 邵芸琅在谢府见了孙小福,也算是让他过来和门房认个脸熟,将来好多走动。 第274章 农庄 孙小福战战兢兢地走进谢府,这种文化底蕴浓郁的诗书人家最重规矩,他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害二姑娘丢人。 不过好在不愉快的事情并未发生,二姑娘看起来也格外精神,外面的人如何揣测她都无关紧要,她过得好着呢。 “您说的那庄子,小人已经去看过了,庄子不大,但带一整座后山,还连着上百亩良田,庄子翻新过,可以直接住人。 眼看就热起来了,您带着姑爷过去避暑是极好的,后山里种了许多时令水果,想吃什么也方便。” “好,那庄子上的人可好相处?若是有那作恶多端的,尽管打发走了事。” “庄头姓陈,是老夫人的陪房,人还不错,知道庄子给了您做陪嫁也挺高兴的,庄上才五六户人家,佃农都住在村子里,很安静。 您要是过去住啊,还得带些看家护院的过去,免得被那偷鸡摸狗的给爬上门。” “好,你先去送个信,我们明日过去,其他的不打紧,一定要将庄子上的狗子拴好,别到处乱跑。” 孙小福疑惑地问:“姑娘您怕狗?那我让他们将狗送走得了。” “那倒不必,留着看家也挺好,只是三爷怕狗。” 孙小福倒是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会怕狗,不过谢府的公子,金尊玉贵的身份,想来也没什么机会遇到野狗。 姑爷身体还弱,确实不能让畜生给冲撞了。 于是,第二天邵芸琅一行人抵达农庄时,发现这里 不仅山清水秀,而且道路整洁,连门板都一尘不染,并没有乱糟糟的局面出现。 谢渊站在车辕上望了一眼,打趣道:“你家的下人连干活都透着一股武将之风。” “孺子可教,起码咱们住在这里的时候不会太糟心。”邵芸琅先跳下车,回头扶了谢渊一把。 她动作自然,可谢渊却红了脸,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阴阳颠倒,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给二姑娘,二姑爷请安,老奴陈庆,是这庄上的庄头。”陈庄头穿了一身整洁的布衣,头戴布巾,笑眯眯地迎上来。 他年纪很大了,得老侯爷那般年纪,头发胡子发白,但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啊。 “有劳陈庄头了,我们来这住上几日。” “二姑娘您严重了,老奴盼啊盼,总算是有主人莅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惜老夫人一直未来过这里,我给她老人家留着的屋子日日都有打扫呢。” 邵芸琅对祖母的印象已经非常浅了,印象中,她也没得到祖母几分关爱。 只记得是个慈爱的老人家,但不怎么管孙子辈的事情,或许是思念丈夫太忙没心思管。 邵芸琅客气地说道:“陈伯将庄子打理的这么好,祖母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对松烟他们说:“你们赶紧先抬三爷进去,太阳大,别晒着了。” “对对对,快进来,老奴带主子们去内院,一大早我家内人就去摘了鲜花装饰屋子,您去瞧瞧喜 不喜欢。” 邵芸琅让惜月打赏他们,点头说:“费心了。” 庄子确实不大,绕过前院就是他们住的小院子了,才五间房,她和谢渊一间,其余丫鬟得挤着住了。 陈庄头窘迫地说:“只能先让您这样住着,老奴已经让人去请工匠了,在屋后头再盖一排瓦房。” “好,盖得远一些,别吵着这边,缺银钱就跟我说。” “您放心,庄上今年的收成还不错,想着您刚嫁过去,就未将银钱送去,正好给您看看账本,建几间瓦房足够了。” “不急,以前怎样还是怎样,账本不急着看。” 邵芸琅进屋看了一圈,打扫得非常干净,虽然不及谢府新,但床铺用具也是放了新的。 谢渊已经换了家里的长衫躺在床上了,这一路坐马车他也累了。 邵芸琅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而这院子里已经分不出第二个房间给她住了。 在谢府时,她和谢渊是分房睡的,如今到了这里,看来只能睡一起了。 谢渊摸着松软的棉花被,说道:“我还是喜欢住在这样的地方,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邵芸琅打趣道:“比你青云观后山的茅草屋如何?” “当然是这里更舒服,我那只是一座破茅屋。” 破茅屋只是表象,实际上里面应有尽有,布置得很温馨。 邵芸琅当初除夕夜在那间书房里做了一夜也不觉得冷。 丫鬟们将行李拿进来,分类放置,她们二人的衣 裳鞋袜,平时爱看的书,爱用的墨和常用的笔。 等这些东西收拾完,松烟领着几个小厮抬着一张小巧的木床进来。 “夫人,床给您靠窗放可好?”松烟询问道。 邵芸琅眨眨眼,愣愣地点头,心道:我并未让人加床啊。 她往床上瞥了一眼,谢渊不自在地说:“我半夜总是会醒,怕惊扰了你,这张床是特意让人打造的,你可喜欢?” 邵芸琅嘴角抽了抽,“不过是一张床,哪有喜欢不喜欢的。” 她暗忖:罢了,反正天气也热,她也不想和别人挤在一起睡。 “夫人,您瞧这花开得真艳啊,奴婢将花瓶换成自家带来的汝窑瓷瓶可好?”惜月高兴地问。 “好。” “夫人,您喜欢的帘子给您挂在床边的窗户上吧,清爽怡人,想看窗外的美景,拉开帘子就好了。” “行。” “夫人,您喜欢的书摆在左侧,三爷的书摆在右侧,您可别找错了。” “知道了。” 丫鬟小厮进进出出,等过了半日,这间屋子就大变样了。 梳妆台上摆满了她的首饰钗环,书柜上多了满满一柜子的书,书桌上连笔墨纸砚都摆好了。 还有一座春夏秋冬四景的屏风,是邵芸琅亲手绣的,也是她的陪嫁,放在两张床的中央,正好将两边隔绝开来。 在屋子的一侧还隔出了一间浴房和恭房,一应生活用品都齐全了。 没多久,陈家大娘子领着闺女来送饭,这第一餐饭他们自己来不 及做,只能吃庄子上的。 “您尝尝味,都是山里的河里的,比不得主子家中的佳肴,您将就吃一顿。”陈家大娘子拘谨地说。 邵芸琅难得吃上这样一顿丰盛的野味大餐,高兴地说:“这样很好,有劳陈嫂子了。” “那您与姑爷慢用。” 第275章 山中雨 庄子上的生活慵懒惬意,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只有一个事事以她为先的丈夫,每日发愁的也只是吃什么,去哪玩而已。 谢渊的身体不宜出去玩,邵芸琅一开始还会陪着他呆在屋子里,时间长了,便也会每日出去玩半天,给谢渊带些新鲜玩意回来。 今日一篮子果子,明日一捧花,等莲蓬长好后,日日泛舟去采莲蓬,玩得尽兴。 这日用过早膳后,邵芸琅陪着谢渊写了一会儿字,当初谢渊就格外喜欢她的字,如今可算能好好鉴赏一番了。 写完字,谢渊需要卧床休息一个时辰,邵芸琅便换了衣裳带着丫鬟和护卫上山去。 庶女嫡谋 第156节 昨日陈庄头的儿子在后山抓到了一头通人性的灵猴,邵芸琅见它不喜欢被拴着,就决定放它回山上。 “这后山以前还有熊瞎子出没,猛虎也有过,后来村里来了一户猎户,武艺高强,箭术高超,渐渐的,那些猛兽就不敢在这片山里活动了,倒是留下了不少小动物。” 陈庄头的儿子叫陈然,四方脸,高高壮壮,偶尔也会山上打猎。 陈然胆大心细,这山上有不少陷阱,他都一一带邵芸琅他们避过。 “这半边山上种的是梨树,还得过两个月才成熟,另外半天种了半山西瓜,还有一半甜瓜,很快就能摘了,这山里的瓜最甜了,也是庄里最大头的收入。” 邵芸琅喜欢吃西瓜,尤其放进井水里冰过的西瓜,便问:“今天能摘 吗?” “能是能,就是可能不会太甜。” “不怕,我带一个回去尝尝。”邵芸琅将灵猴放回它的老巢,然后就跟着陈然采蘑菇。 他们上山花了不少时间,午饭只能在山上用了,好在山里有守林人的小木屋,用他们带来的食物简单做了一顿饭,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惜月满足地说:“从前哪敢想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啊,无拘无束,让人都不想回京城了。” “看三爷的意思,是不想回去了吧,不过等老夫人七七四十九日那日,夫人和三爷还是要回去一趟的,免得被人说不孝。” 邵芸琅静静地听着,山里的风都是凉爽的,周围除了鸟兽虫鸣就没其他声音了,让人意识到自己身处山中是多么渺小。 这样的日子固然惬意,但也不可能永远住在庄子上。 吃过午饭,陈然带他们去摘西瓜,只是还没走到西瓜甜,好好的变就变,倾盆大雨瞬间倾倒下来。 “这可怎么办?回小木屋躲会儿雨吧?”陈然自己是不怕淋浴的,但带着邵芸琅,可不敢让她淋雨。 “这里回小木屋也太远了些,不如找个树木茂盛的地方先避一避吧,好在我们带了几把雨具出门。” 邵芸琅被扶着躲到大树下,雨水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落在雨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乌云密布,被树叶一挡,这林间显得更加昏暗了。 雨落了半个时辰后,邵芸琅鞋子和裙摆都湿了 一阵阵凉意袭上心头。 就在这时,陈然突然喊了一声:“有东西过来了,戒备!” 他对邵芸琅解释说:“夫人,我听到了莎莎声,像是脚步声,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 众人都以为是后者,这座山是有主的,平时也很少外人来,这大雨天气怎么可能会有人来? 可随着声音靠近,入眼的却是两个成年男子,穿着蓑衣戴着草帽,手里举着一根木杖探路。 “站住!你们是何人?”一名护卫抽出长刀问道。 对面的二人明显也没想到会遇到人,停下脚步抬头看过来。 邵芸琅被丫鬟护卫层层围住,并不能看到对方的全貌,然而,对方却透过人群看到了她。 真是巧啊。 杨钺自己都未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他今日只是出城走走,听说这边山上有灵猴出没,能听懂人言,便带着宋七上来碰碰运气。 宋七将杨钺挡在身后,彬彬有礼地说:“抱歉,无异打扰,我与我家公子是路过此地的。” 他一抬头,护卫就察觉到眼熟,但看清他身后的人,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杨……杨大人。” 邵芸琅被这声杨大人吸引了注意,拨开丫鬟伸头看了看,只看到一张侧脸,正是杨钺无疑。 她还未出声,杨钺便转身离开了,宋七朝他们拱拱手,连忙追了上去。 邵芸琅张开的嘴巴闭上了,想说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然询问邵芸琅的意 见,“夫人,下过雨,下山的路比较难走,不如小人先带您回去,等会儿再去摘西瓜。” 邵芸琅兴致缺缺,摆摆手说:“下过雨的西瓜肯定更不甜了,改天再摘吧。” 她带着人小心翼翼地下山,等进了庄子,太阳也重新出来了,除了地上的水渍和空气里的土腥味,一点也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 “呀,快看,有天虹!”丫鬟惊喜地指着后山说道。 众人抬头,瞧见一道虹桥横跨在两座山之间,色彩斑斓,绚丽无比。 邵芸琅笑了起来,真好看啊,她今日肯定是幸运的,才能见到如此美丽的虹桥。 “夫人回来了,庄里来客了,正在屋内和三爷说话。”松烟跑出来迎接。 邵芸琅心下一动,所谓的客人会不会是杨钺? 她平静地走进去,让墨香去洗一盘野果端进去给三爷和客人,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肯定不宜这样见客。 墨香早有准备,领着她去自己屋子里换衣裳,又重新梳了发。 “也就您回来的前半个时辰,杨小爷也来了,一身湿透透的,就带着一个宋七,也不知道躲躲雨……三爷给了他一身自己的衣裳,如今两人在屋里喝茶下棋,您要进去吗?” 墨香的意思,邵芸琅和杨钺也算是旧识,以前三人都见过面了,也无需避讳。 可是邵芸琅却在她屋里坐了下来,捧着一杯茶水喝起来,“不了,让他们好好说说话,我一会儿亲自下厨,摘了 一些野菌回来,晚上吃山鸡炖蘑菇。” 墨香笑着说:“那大家可有口福了。” 第276章 待客 杨钺在屋里心不在焉地聊着天,这里是谢渊与邵芸琅居住的地方,虽然隔出了小块茶室,隔着屏风还是能看到室内的场景。 这让他很不自在,仿佛看到了邵芸琅嫁人后的婚后生活。 “皇上身体如何?”谢渊问道,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过问朝中之事,也许下次收到消息就是皇帝驾崩了。 杨钺嗤笑一声,“原先偶尔能动动手脚,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写了三份册立太子的诏书摆在皇上面前,想让他选一个,结果激怒了皇上,那天竟然开口说话了,可惜全是废话,从那之后身体更差了。” “可是你的主意?你还是欲支持二皇子吗?” 杨钺顿了下,笑着说:“不是我,二皇子变化挺大了,将来会如何我不知道,至少目前他还算可靠。” “人性本来就是捉摸不透的,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东北那边不能一直没有主帅。” “自从东辽三王子和他们的大将军被擒后,东辽一直很老实,最近有使臣来谈判,想用财物换这两位重要人物。” 那两位俘虏被送到京城后一直被关着,皇帝病重,也无人决定是杀还是不杀。 谢渊也料到会走到谈判这一步,任何事情碰到外交都不会轻易了结。 “那大臣们的意思呢?” “争论不休,各执己见,今年国库空虚,加上几位皇子监国,用钱大手大脚,户部是第一个站出来要求换人的。” “可以理解,邵……咳 那位左侍郎若在职,应该也会赞同的。” 杨钺坐在摇摇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摇摇晃晃地看着他,戏谑道:“那位是你岳父啊,怎么叫得如此生疏?” “不习惯。” 惜月端着刚清洗的果子进来,看到杨钺的坐姿撇嘴道:“杨小爷悠着点,那摇椅是我家夫人的。” 杨钺倏地跳起来,双脚踩地,尴尬地说:“抱歉,我并不知道。” 他抄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谢渊笑着摇头:“这有什么,一把椅子而已。” 惜月打趣道:“就是,您手上那只杯子也是我家夫人的。” “噗……”杨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诧异地看向谢渊,这位爷可没告诉他。 谢渊无奈地说:“别听她瞎说,杯子是一套的,芸娘的陪嫁,但你这只是新的。” 惜月不正经地道歉:“对不住,是我认错了,都长一个模样嘛。” 杨钺也觉得脸热,将空杯子塞进怀里,对他们说:“那这个我就带回去了,免得弄混了,下回我带一套新茶具来。” “夫人估计不会高兴的,这套杯子她很喜欢,少了一只就不完美了。”谢渊伸手问他要回。 杨钺不情不愿地还了杯子,吐槽道:“你们住在这里也太简陋了,怎么啥都没有?” “该有的都有了,我们原先也没想到会有客人上门,并未准备待客的物件。” 谢渊说完问惜月,“夫人呢?怎么还未进来?” “哦,夫人去厨房了,说要亲 自下厨给三爷做好吃的。” 谢渊苦笑着摇头,邵芸琅对代他品尝美食这件事乐此不疲,可惜他能入口的食物也不多,白费她一番好意了。 杨钺原本都打算走了,邵芸琅故意不进来也许就是不想见他,可听说她亲自下厨,两条腿就挪不动了。 他身上穿着谢渊的衣裳,头发披散,看起来一副居家模样,刚才和谢渊下棋聊天时也格外悠闲, 可如今女主人回来了,他本应该告辞离开的。 谢渊看出他的窘迫,打趣道:“留下来一道用膳吧,尝尝这山中的野味,我日日受折磨,你来替我分担一二。” 杨钺不解地问:“什么折磨?”难道邵芸琅还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谢渊叹气。 用膳的厅堂在院子的凉亭里,夏日炎热,屋外用膳更凉快些。 等饭菜好了,邵芸琅进来邀请二人上桌,“你们先去坐,我换身衣裳就来。” 杨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得极简单,白色素衣,水绿色的长裙,发髻上依旧戴着白花,与他从前认识的模样很不一样。 “今日是我失礼了,冒失前来,打扰二位了。”杨钺致歉道。 庶女嫡谋 第157节 邵芸琅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我也算旧识,你又与外子相熟,正常往来不必如此客气,且你不也是淋湿了来避雨的吗?” 她总觉得杨钺怪怪的,似乎在故意和她拉开距离。 不过她如今是有夫之妇,确实需要和男 子保持距离,于是也不多说,关上门开始换衣裳。 杨钺早看到屋里的两张床了,虽然明知道二人不可能有夫妻之实,但内心依旧有些窃喜。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可有些念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好丰盛啊。”杨钺看到桌上摆着五菜一汤,主食是用荷叶蒸的糯米饭,清香扑鼻。 谢渊的面前摆着一个瓦罐,里头是吊了一整天的老鸭汤,加了药材和莲子,味道也不错,只是不及桌上的菜口味重。 邵芸琅很快就来了,在这山野之地,也不讲究男女分席,三人分坐一边,各自动筷。 “杨小爷想吃什么就自己夹,我家没有丫鬟替你布菜。”邵芸琅解释道。 杨钺耳根发热,指着谢渊面前的食物说:“我谢渊哥就只吃这个?会不会太简单了?” “他的饮食得少吃多餐,每餐吃得少,等夜里再食用一碗药膳粥,吃多了不克化。” 话虽这么说,可邵芸琅还是拿了一块碗摆在谢渊面前,夹了一些菜放碗里。 “这道山药炒木耳你可以尝几片,我没放香料,还有这锅鸡汤,你若是想喝也可以喝半碗,其余的就只能看着我们吃了。” 杨钺看着她细心的叮咛嘱咐,完全想象不出她前世高坐大殿上怒斥群臣的霸气模样。 她仿佛很享受当谢渊的妻子,也将这个角色当得很好。 从二人的互动就能看出,他们感情极好,连对视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温情。 这难 道才是邵芸琅坚持要嫁给谢渊的原因? 人都是好色之徒,邵芸琅自然也不例外,谢渊不仅有貌还有才,更有温润如玉的品质,邵芸琅会看上他一点不奇怪。 第277章 一手遮天 “阿嚏……”杨钺被一颗辣椒呛到了嗓子,冲鼻的辣味瞬间让他失态,喷嚏打完又开始咳嗽,连眼泪都流下来。 邵芸琅赶紧给他倒了一碗汤,可热汤并不能解辣,只会让辣度飙升。 杨钺咳得更厉害了,下人们听到声音赶来,用一杯冰水解救了他。 桌上口味最重的是一道田螺煲,光是看着汤色就知道煲的非常入味。 杨钺刚才不小心吸到了壳里的辣椒段,用力过猛,这才被呛到了。 这种菜色在贵族家中很少出现,也只有乡下人家才会摸来食用,但滋味确实不错。 之后邵芸琅和杨钺都不敢用力吸螺了,只能拿着小签子在那一只一只地挑出来。 谢渊看着低头忙碌的两人,觉得吃腻的药膳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其实邵芸琅和杨钺身上有不少共同点,能看出二人关系确实不错,同桌而食也没有不自在。 他们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比起在自己面前温柔善良的模样,他更想看在杨钺面前骄横凶狠模样的邵芸琅。 “我告诉你,不能这样挑,得将签子戳进螺肉比较硬的头部,否则挑不出来。” 杨钺看到邵芸琅失败了几次后,忍不住教她。 “我知道。” “可我瞧见你的手并不是这样做的。” “那只是失误,是人就有失误,何况我这可是拿绣花针的手,你觉得会不如你拿刀的手吗?” 杨钺哑口无言。 他吃了半盘后就转向另外一道菜,不理解地问 “这种脏手又麻烦的事情为何不让丫鬟给你弄?” “这你就不懂了,这田螺要自己吃才有味,一碗螺肉摆在你面前不好吃。” 杨钺试想了一下那画面,似乎确实难以入口。 谢渊吃饭讲究细嚼慢咽,但他的汤,再怎么细嚼慢咽也很快吃完了。 然后就专心致志地陪着他二人吃,通过他们的交流知道每道菜大概是什么滋味,比邵芸琅干巴巴的介绍更吸引人。 谢渊微笑着,望向霞光漫天的天空,落日虽美,可好景不长啊。 杨钺用膳后就离开了,临走前带走了邵芸琅送给他的莲子,说是送给杨老夫人吃的。 老人家也确实喜欢这种软糯的东西,又有益脾胃,得知是杨钺从邵芸琅的别庄上带回来的,也生出了去郊外避暑的心思。 朝中局势日益紧张,杨家里住着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偏偏是在守孝期间,也不能外出活动。 与其龟缩在家中等人来迫害,不如远离京城是非中心,先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再说。 何况出了京城,他们要与杨父联系也方便些,免得人多眼杂。 杨老夫人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最后除了杨钺留下来看家,其余家人都迁移到通州的庄子上避暑去了。 其他人家知道了也没多想,毕竟杨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京城的酷暑确实难熬。 家人离开,杨钺便可放手做他的事情。 如今朝堂上已经不是三位亲王轮流监国,而是三位亲王同 时监国。 每一项国策,都会因为私人恩怨吵得不可开交,将大臣们搞得筋疲力尽。 但谁来结束这样的乱局呢? 最简单的莫过于皇帝定下继承人人选,可那位连脑子都已经不能正常使用的皇帝,恐怕到死都不会做出选择。 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大皇子下朝后直奔皇后寝宫。 赵皇后在失去爱子后消沉了一段时日,人消瘦了不少,看到大皇子进来主动迎了上来,替他脱掉朝服。 宫女们送上新鲜的点心果子,大皇子如今在这宫里的待遇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皇子赶走了伺候的宫女太监,拉着赵皇后说:“母后,您赶紧想想办法,父皇这样拖着,对我们很不利啊。” 若皇帝没有留下遗诏,他一死,这皇位就该由嫡长子继承,就算是最老谋深算的臣子也不敢反驳。 否则一旦破坏了嫡长继承权,那些世族大家还不得乱套了? 赵皇后安抚道:“你心急什么,你父皇都那样了,太医断言活不过这个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结果。” 赵皇后这话有理,现在该急的他们,如果谁敢动手脚,只要揭发出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们没必要冒这个险。 “可我瞧着老三最近不安分的很,在朝堂上总跟我抬杠。” 赵皇后摸了摸自己发白的鬓角,终归还是老了啊,她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后,这太后之位,谁也别想夺去。 “他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谢首辅让你 们监国,就是想历练你们,可太过自负,只会适得其反,如今他的贤名还剩多少? 户部已经与他不和,工部因为他擅自做主修堤坝一事也对他颇有怨言,兵部的心是向着杨府的,再如何也不会投靠他,吏部态度不明,可吏部尚书年事已高,若是不听我们的,到时候撤换了便是,礼部无关紧要,只有一个刑部做他的拥趸,他能成什么事?” “就怕他狗急跳墙。” “那也得他跳得过来才行,这皇宫守卫乃是禁卫军掌管,你觉得黎勇锋会是老三的人吗?” 大皇子也试过拉拢黎统领,可效果不佳,“黎勇锋应该是父皇的人,应该不会站在任何人一边。” “你说得对,所以只要你父皇一死,他自然就明白该听谁的。” “万一呢?他娶了甑家的女人,而那甑柏雍也是户部的人,也许会影响到我与黎勇锋的关系。” “一个五品郎中而已,他算什么?” “如此说来,老三彻底没机会了?”大皇子心喜,似乎从老四死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了。 “当然不是,一日未登基,就一日不能松懈,他最强大的后盾是乔家,但今夜之后,本宫会让他失去这个后盾。” 大皇子尚且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当天夜里,乔贵妃宫中走水,火势冲天,整座寝宫中的人只逃出了几个下等宫女太监,乔贵妃与几十名太监宫女一起葬身火海。 消息一出,所有人第 一反应是:皇后疯了! 这么明显的杀人手段,竟然会发生在后宫,皇后这是要一手遮天啊! 第278章 皇帝驾崩 乔家人第一时间进宫,与三皇子汇合,势要查明真相。 可昨夜一场雷阵雨,电闪雷鸣,不少人亲眼所见是雷电劈在了昭和宫上,这才引发了大火。 乔家人自是不信,“就算被雷电劈中,昭和宫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会护不住一个乔贵妃?她为何没逃出来?” 皇后哀泣不已,感叹道:“许是火是从院子的大树开始烧起的,牵连到寝宫,从门窗开始烧起,乔贵妃逃不出来吧。” 乔贵妃的父亲理智尚在,请求去现场查看,若是人为纵火,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皇后也未曾阻拦,还好心地让大理寺的官员一同前往,帮着他们查看。 “本宫也很想知道乔贵妃是否死于雷劈,若是人为,那人实在可恨,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乔家人见她如此自信,心知线索不容易查证,去昭和宫转了一圈,果然什么线索也无。 整座昭和宫都被烧成灰烬,还波及了两侧的宫殿,若不是后来大雨,火势还将蔓延。 大理寺的人拿问了逃生的几名宫女太监,说辞出奇的一致,都说听到了响雷被惊醒,等出来时就看到火光冲天,想救人也救不了了。 虽然这几人都有背主之嫌,可没有实证,也无法断定是谁害了乔贵妃。 宫中与乔贵妃结怨的妃嫔可不仅仅是皇后。 庶女嫡谋 第158节 三皇子怒极,亲手斩杀了这些狗奴才,“主子都死了,你们有何脸面存于世上?” 消息传入凤仪宫, 皇后娘娘只是欣慰地笑笑,“熹王杀伐果断,很有他父皇年轻时的风范啊。” 众所周知,咱们的陛下年轻时也是英明神武的,手段暴虐,可自从登基后就改了性子,一心修道。 皇后这话可不是在称赞三皇子。 “不行!我们找皇上说理去!”乔贵妃的弟弟冲动易怒,拉着三皇子就走。 “小舅舅有所不知,父皇病重,已经无法言语了。” “那总能睁眼,总能听懂人话吧?” 三皇子犹豫了片刻,心想,也确实挺久未曾见到父皇了,若今日状告之事成了,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外祖父以为如何?”三皇子征求乔大人的意见。 “贵妃惨死,此等大事于情于理都该告知皇上一声,平时我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今日正是好时机。”乔大人将一卷包着布袋的东西塞进三皇子手中,朝他递了个眼神。 三皇子心脏砰砰跳,用力点头,带着乔家人去见皇上。 等到了养心殿,门口守卫瞧见三皇子自然放心,但他身后的一行人被拦下了。 “殿下恕罪,皇后娘娘与首辅大人交代过,除了皇室子弟与内阁大臣,旁人无召唤不得入内!” “放肆!本王的母妃昨夜暴毙而亡,这等大事,我带着外祖家人进去知会父皇一声难道不该?” “可是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就在这时,皇后宫中的首领太监跑过来说:“王爷恕罪,老奴来迟了,皇后娘娘知道您与乔家 诸位定然想来见皇上,特命奴才来传话……放行!” 那守卫果真放行了,三皇子脸色阴沉,“狗奴才!本王的话竟然不如你一个阉人的管用!” “王爷言重了,奴才也是传达皇后娘娘的口谕。” “哼!以后再跟你算账!” 三皇子带人入内,养心殿内静悄悄的,大白天的窗户紧闭,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内。 宫女太监各自干着各自的活计,见到来人纷纷跪地行礼。 转入内室,众人瞧见了躺在床上的皇帝,大吃一惊。 曾经还有些微胖的皇帝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满脸褶子,满头白发,面上倒是无须,清理的很干净。 他脸色蜡黄,平躺在床上犹如一具干尸。 “父皇……”三皇子悲从中来,扑到床边跪了下来。 乔家人散漫地行了礼,然后立在床边听着三皇子诉说乔贵妃的死。 皇帝醒着,可也仅仅是醒着,转动着眼珠子看他,情绪分明瞧不出一丝悲伤与愤怒。 他都快死了,哪里还会记挂曾经宠爱过的女人? 但三皇子并不在意,声音高亢,情绪激动,连门外的守卫都听得一清二楚。 皇帝的嘴巴动了动,可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身体在颤抖,可在场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等三皇子说完一大段慷慨之言,拿出那卷圣旨放在皇帝手边,低声说:“父皇,您从小最疼儿臣了,儿臣也孝顺您,这大庆的江山就交给儿臣吧,儿臣定会励精图治,不 堕先祖威名!” 三皇子将圣旨打开,乔大人送上一盒朱砂,二人合力抬起皇帝的手用力按在朱砂上。 三皇子嘴角擒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对皇帝说:“父皇,儿臣知道您不喜大皇兄和二皇兄,这皇位自然该传给儿臣。” 他抬头,发现皇帝瞪着双目看他,瞳孔就如一双死鱼眼。 手里握着的干枯的手掌也逐渐冰凉,三皇子吓得后退一步,沾了朱砂的手指印到了床单上。 乔大人见状,伸手在皇帝的鼻尖探了探,毫无呼吸。 他激动地说:“陛下薨了,殿下,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父皇……父皇没了?”三皇子震惊,再看自己空白的圣旨,大步冲上去,抬起那只手重重压在圣旨的落款上。 “熹王殿下,您在做什么?”一群人冲了进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为首的谢首辅与六部尚书,还有大皇子和二皇子,禁卫军统领站在他们身后。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三皇子慌了,丢开皇帝是手,还是乔大人足够镇定,拿起圣旨宣读起来。 众人自然不听,大皇子叫嚣道:“好啊,你们竟然伪造诏书,假传圣旨!好大的胆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父皇……父皇……您醒醒,您怎么了?父皇……”二皇子已经冲到了床边,摇晃着床上的皇帝,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三皇子与乔家不仅伪造了诏书,还害死了皇帝。 虽然皇帝已 经与死无异,可发生在这样的情景下,三皇子与乔家人难逃罪责。 第279章 国丧 大皇子开嗓子嚎嚎大哭,拔了黎统领的佩剑就要当场斩杀三皇子。 “好你个不孝子!竟然为了皇位弑父,我要为父皇报仇!”大皇子高高举起长剑,众人忙喊:“不可!” 黎统领瞥了二皇子一眼,后者二话不说冲上前抱住大皇子的腰,“皇兄,不可啊,先将事情弄清楚了再说,而且父皇已经……我们得赶紧通知宫内宫外。” “你滚开!”大皇子反手砍向二皇子,在他胳膊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众大臣惊怒交加,赶紧劝阻,“平王殿下,您快住手!” 大皇子难道是想直接杀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好铲除对手吗? 黎统领见状,伸手拉了二皇子一把,然后上前一掌劈在大皇子的手腕处,夺回了自己的佩剑。 “平王殿下,得罪了。”黎统领退到一旁,吹了一声口哨,两排禁卫军冲了进来,将现场的人团团围住。 黎统领拱手说道:“这里的人暂时都不得离开养心殿,皇上驾崩,需得查明死因才可放大家离去。” 大皇子握着剧痛的手腕叫嚣道:“黎勇锋!谁给你的胆子!刚才所有人都瞧见了,是老三害死了父皇,还有什么可查?” 黎勇锋并不理会他,让人去请大理寺与刑部官员,查案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谢首辅找了个位置跪下,神色低落地吩咐:“再通知百官诸王进宫,敲响丧钟,关闭城门,治国丧。” 没多久,皇后也 带着后宫妃嫔来了,显然是得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未进入就开始痛哭。 皇帝中风多时,早就与后宫绝缘了,这群人里又有多少人是真哭呢? 就算是真哭,恐怕哭得也是自己往后余生该怎么度过吧? 本朝没有妃嫔殉葬的规矩,但没有子嗣的妃嫔也只能移到皇家庵堂,一辈子青灯古佛,不可再迈出一步。 那与终生囚禁有何区别? “先带二皇子去包扎伤口。”黎勇锋让人扶二皇子出去,大皇子第一个反对,“为何他能出去?” 黎勇锋冷静地说:“难道平王想看到二皇子死在这里?他的伤可是您砍的。” “哼,谁让他自不量力冲上来阻止本王!”大皇子也不怎么将二皇子放在眼里,今天主要是针对三皇子。 他自己都未想到,母后竟然布了一个绝杀的局,先烧死了乔贵妃,将老三和乔家人引进宫里。 推测到他们会来找父皇,再让父皇死在恰当的时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他们辩无可辩。 皇后坐在皇帝的床边安静地落泪,并未哭出声来,她甚至伸手抚摸着皇帝的脸,像在抚摸年轻的爱人。 “来人,将皇上的寿衣取来,本宫亲自给皇上穿,从前我也曾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睡觉,然后催他起来上朝,那时候,他还有雄心壮志,哎……” 丧钟响,钟声传遍京城内外,听到丧钟,许多百姓自发放下手中事物,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磕头。 钟声传不到京郊的山庄,但谢府的下人第一时间骑快马去郊外通知了谢三爷夫妇。 “皇上驾崩,三爷与三夫人可要回府?大夫人的意思是,谢府有官职有诰命的需进宫哭灵,三爷与三夫人不回去也可。” 毕竟谢渊身无官职,邵芸琅也没有诰命在身。 谢渊看向邵芸琅,邵芸琅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回,还请回去告知大嫂,请她务必保重身体,再将灵之送过来小住,她在家中也帮不上忙。” “是,那小人先告辞了。” 谢灵之在当天黄昏抵达了山庄,此时山庄已经大变样了,外墙刷了新漆,院子搬来了一盆一盆开得正娇艳的花。 邵芸琅他们住的院子也扩建了,原本在屋内隔出来的书房和茶室都分开了,除了四个大丫鬟与他们住在一起,其余人都搬到了后面的新瓦房住。 谢灵之来了后,邵芸琅原本是安排她住在自己隔壁,但她不愿意,选了新建的瓦房,圈出了几间给她居住。 邵芸琅无法,只能让人赶紧将瓦房外的围墙砌起来,免得冲撞了娇客。 国丧期间,家家户户都得挂上白灯笼,穿素淡的衣裳,绑白腰带,青楼酒馆全都得停业一个月,家中也不可宴请。 举国哀悼。 百姓们只知道老皇帝死了,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宫里正发生权力更替,新皇将会在灵前即位。 可新皇会是谁呢? 嫡长子呼声最高,皇上未下诏书,那 论资排辈,也该是大皇子即位。 可内阁大臣们并未点头,见过大皇子拿剑砍人的凶狠,众人并不想扶持一个暴君即位。 而且大皇子在监国期间的表现并不好。 只是要想越过大皇子扶持其他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无礼可依,无规矩可循。 “这场夺嫡之争看似大皇子赢了,但到此刻还没有好消息传来,恐怕是出变故了。”谢渊坐在大树下,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邵芸琅在一旁写字,头也没抬,说道:“人在最得意的时候破绽最多,皇后与大皇子大概以为稳赢了,正是最得意的时候。” 庶女嫡谋 第159节 “可我想不出要如何越过大皇子让二皇子登基。”谢渊第一次在邵芸琅面前谈起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邵芸琅早上刚送走郑管事,她让郑管事去做一件事。 “要想让二皇子越过大皇子即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皇子死,二是大皇子犯了极大的错误,朝臣民众都无法原谅的那种。” “这种时候杀他是不可能的,那你要如何让他犯错?” 邵芸琅朝他摇摇头,“不是我让他犯错,而是他一直以来都在犯错。” 谢渊更加糊涂了,大皇子做过什么是邵芸琅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还是说,那些消息都是杨钺查到的? 可杨钺为何要和邵芸琅联手呢?杨家遇难,奋起反击他能理解,那邵芸琅又是为何掺入此局? “从 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如今才发现,夫人灵慧胜于我。” 邵芸琅笑道:“那你是觉得自豪还是自卑呢?” “当然是自豪,如此能耐的女子是谢某的妻,我也能放心一些了。” 第280章 告御状 国不可一日无君。 内务府已经开始赶制新皇的龙袍冠冕,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定下新皇人选。 可朝臣心里清楚,大皇子九成是要登基的。 皇上的死因查明了,死于中毒,而且毒性与丹毒相似,大理寺从乔家长子身上找到了一盒丹药。 虽然他极力反驳,并未给皇帝喂药,可哪有那么巧的事,而且乔家替三皇子伪造诏书本就是灭族大罪。 三皇子暂时被囚禁于王府中,乔家满门下狱,如今也只剩下大皇子与二皇子了。 二皇子韬光养晦,如今锋芒毕露,几次在朝会上的表现都不俗,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不骄不躁,令大臣们刮目相看。 而且皇帝驾崩后,大皇子只顾着欢喜,许多礼仪规矩都做不到位,占着自己即将成为新帝,有恃无恐。 二皇子则低调多了,身为人子,安安分分地为先皇守灵服丧,从未有过过激的言语和行为。 “这群老东西太可恶,至今不肯拥戴本王继位,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造反吗?”大皇子焦躁地在皇后宫中走来走去。 母子连心,如今这对母子绑在一起,感情升温了许多。 皇后安抚道:“你急什么?该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瞧瞧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别怪臣子们寒心。” “哼,这江山是我们周家的,他们寒心不寒心有什么关系吗?一个个还想拥立老二那个废物不成?” 三皇子四皇子一除,压在大皇子身上的两 座大山终于没有了,他整个人自信心膨胀。 皇后最近忙于国丧,也没过多精力教养儿子,“也别大意,他这段时日表现极好,不少老臣都对他刮目相看,而且本宫听说他在朝会上的见解也十分独到,可有此事?” 大皇子不愿意承认,冷哼道:“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堂堂亲王却讨好臣子,皇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皇后揉了揉额头,指点他说:“要想将他摒除在外也不难,找个由头让他去给先帝守陵吧,若他拒绝,正好可以弹劾他不孝。” “母后高明。”大皇子高高兴兴地办事了。 就在这一日,一行衣裳褴褛的流民走到了京城,男女老少都有,面黄肌瘦,看着十分惨烈。 “怎么回事?哪来的流民?没听说哪里闹灾啊。” “去去去,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能进的?”城门守卫并不放行。 如今正值特殊阶段,每个出入城的都要严格审查,这般流民来历不明,自然是不能放的。 “青天大老爷,行行好,我们是来告御状的!”流民跪地哀求。 “那更不能放你们进了,这先帝都驾崩啦,新帝还未登基,你们告的哪门子御状?” “什么?皇帝驾崩了?” “什么是驾崩?” “就是死啦。” “天爷啊,怎么会这样?那……那我们怎么办?” 一名老汉忐忑地问那守门的士兵,“官爷,那新帝是哪位皇子啊?” “这我哪能知道 不过八成是平王无疑,他乃嫡长子,若不是……他早就是太子了。” “平王?天要亡我啊!……”老汉仰天长啸一声,猛地冲向城墙,狠狠地撞了上去,顿时血溅当场。 守门的士兵们集体惊呆了,怎么好好地就撞死了? 死人了,那就不能简单处理了,而且城外排队进城的百姓也不少,城内要出城的人也很多。 城外哭声一片,一名御史正巧来城门口接人,见此情景眼睛都亮了,这是有大事发生啊! 御史也愁业绩,尤其如今新帝尚未登基,他若能好好表现一番,肯定能入新帝的眼。 于是等京兆尹的衙役赶来,这群流民的事迹已经传开了。 “真不敢想象,朗朗乾坤,竟然还有如此阴暗的地方,私采金矿已经是死罪了,竟然还杀人灭口。” “何止啊,还有私盐呢,都是钱啊,当地的官员哪有那么大的胃口和胆子,肯定是上头有人。” “没听说吗,那名老汉就是听说大皇子可能继位后撞墙而死的,是觉得这御状告了也没用吧。” “那就要看钱到底流进谁的口袋了。”…… 杨钺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忙乱的场景,对二皇子说:“看见了吗?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二皇子狠狠握着双拳,砸在城墙上,仅这么一下,他的拳头就破皮流血,痛得眼泪流下来。 难以想象,那名老人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将自己撞死在 这坚硬的城墙上的。 “他怎么敢?而且这么多年为何没人发现?” 杨钺双手背后,衣摆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你以为什么阴暗的勾当都能大白于天下吗?这件事说来也挺巧,我有个义弟是姑苏人,他过年回去时发现了一些线索,我沿着那个线索深查下去的。 这么一查才叫人震惊,私挖金矿、贩卖私盐,而且并非一年两年,官官相护,从上到下,而最大的保护伞便是你的大皇兄。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吭不哈的平王不仅野心勃勃,而且贪财好色。 我查到的证据有限,而你那位大皇兄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皇帝了,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他的,自然不愿意继续走私,于是就派人封山,封井。 曾经在这些地方劳作的贫苦百姓怎么安置呢?为了灭口,当然得杀了! “你可知道那一共有多少人?能逃到这里来的一定都是历经千辛万苦,东躲西藏,死的死,病的病,才有你如今见到的这十几个人。” 就连这十几个人,都是杨钺派出去的人一个个艰难救出来,又一路护送上京的,否则,这些人根本走不到京城。 “那……其他人呢?都被杀了吗?” 杨钺冷笑一声,“你可以派人亲自去看一看那地方,或许还能找到几个埋葬了无数尸骨的尸坑。” 二皇子瞪大双眼,心惊不已,“那如今怎么做?大皇兄要派我去守皇陵,我恐怕什么也做不了。 ” 第281章 那可太熟了 杨钺按住他的肩膀说:“王爷此时离京是最好的选择,这摊泥塘你不要踩,免得脏了你的脚,而且你一旦站在大皇子的对立面,他会将这件事扣在你头上,对你不利。 这个案子太大,需要查证的时间也会很长,让朝廷上支持大皇子的那些臣子们好好看看,他们支持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我就什么都不做?”二皇子不甘心。 “我希望二皇子能在皇陵面对周氏祖先们仔细想想,这大庆的江山到底该如何治理,你要成为一代明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你说的对,现在的我还太弱,就算我站出来,也未必能替他们讨回公道,反而会激怒大皇兄。” 杨钺转身下城楼,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入宫中,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二皇子看着他坚毅的背影,觉得自己真的太没用,什么都要靠杨钺替他谋划,这条登基之路一直是杨钺替他铺平,让他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能得到的好处仅仅是要回杨家的兵权而已。 他永远记得杨钺说过的话,将来他高坐明堂,杨钺替他镇守边关,君臣一心,共创盛世。 邵芸琅从飞来的鸽子腿上拆下竹筒,看了一眼最新的消息,然后喂鸽子吃了一把粮食。 她来这里后就开始养信鸽了,谢渊每回看到她的鸽子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初说好要养鸡养鸭的人呢? 邵芸琅穿着细棉布的短褐,做一副农妇装扮,墨 黑的长发编成辫子放在胸前,如果忽略那白皙细嫩的脸蛋,乍一看还以为是地主家的小媳妇呢。 谢渊坐在葡萄架下小憩,他每日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如今除了这片园子,哪里也去不了。 邵芸琅喂完鸽子,走过来蹲在谢渊身边,将纸条拿给他看。 谢渊眼神一变,“这消息属实?” “嗯,我说过我有个义弟叫蔡晨,你还记得吗?” 谢渊点头。 邵芸琅趴在他胳膊上小声说起蔡晨告知他的事情,蔡晨在她出嫁前来找她,看得出来他犹豫了许久,或许也是受良心折磨,所以选择找她倾诉。 上辈子这件事也是存在的,但并没有牵连出大皇子。 四皇子登基后,其他几位皇子被遣去封地,而大皇子的封地在西南。 过两年,江南被挖出官场贪墨案,牵连甚广,当时被派去的钦差使臣是邵承德,副使是徐衍和另外一名吏部官员。 庶女嫡谋 第160节 邵承德是国丈,也是当时的户部尚书,无人敢动他,且他做官圆滑,这起贪墨案最终以处死十几名官员,摘了数十顶乌纱帽为结局。 趁着这波清理,周晁文提拔了一大批他的心腹下江南,最终挖出大皇子年轻时与江南官员勾结的证据。 虽然许多证据已经被毁,但只需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足够他不顾兄弟之情,偷偷处死了远在封地的平王。 邵芸琅知道的不详细,只是从二者中推测出了一点东西,然后杨钺派人去细 查的。 如今大皇子还没有彻底脱手,证据还没有完全毁灭,只是杨钺派人过去后还是救不了太多人,只能护送一些活口上京来。 告御状是事先安排好的,但那名老者的自杀式献祭是二人远远没想到的。 或许还会死人,但这条路依旧要走下去。 “官场黑暗,我自小就看了不少,父亲也不是纯良的清官,因此我从未想过要入仕,虽然我这身体也不允许。”谢渊感慨道。 谢首辅能坐到这个位置,当然不可能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只是他的为官之道邵芸琅还是认可的。 人可以坏,但不可以恶,尤其是对普通老百姓。 “谢家的这些兄弟里,恐怕也没人能接父亲的担子,反倒是我那好友,很得父亲重用。” “好友?姓徐的?”邵芸琅挑眉。 “你认识他?”谢渊诧异,当初他迎亲时也带了徐衍,只是没他用武之地,也没介绍给邵芸琅。 后来他在拜堂时晕倒了,也不知道徐衍什么时候离开的。 邵芸琅心道:那可太熟了。 “我曾在溪源庵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认识了徐夫人,就是徐公子的母亲。” “原来如此,徐婶子也是个慈爱的长辈,只是一生过得坎坷。”谢渊摸着她的粗辫子,她嫁给他,其实也过不了多久好日子,也不知道她将来能否过得舒心。 “怎么了?”邵芸琅抬头问他。 谢渊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自己当不了一个好丈夫 觉得对不住你。” 邵芸琅起身转了个圈,深深吸了口气,“你觉得我如今这样的生活不好吗?若能这样一辈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可两人都知道,这样的日子并不能维持太久。 “不说这些了,中午厨房炖了鸽子汤,还蒸了一些山药糕,你要吃点吗?” 谢渊疑惑地看向鸽子笼,难道这群可怜的小家伙不仅要负责送消息,还得负责他的口腹之欲? “别看了,不是我养的鸽子,我这好不容易养出几只能传信用的,怎么能炖汤?” “那那些总是找不着路的呢?” 邵芸琅顿了顿,眨了眨眼睛,不太自信地说:“或许……以后就放归山林吧。” 等鸽子汤端来,汤鲜香扑鼻,肉质炖的软烂,加了枸杞和一些药材,并不影响汤的美味。 邵芸琅陪着谢渊用了一碗,她发现自己逐渐也能接受这些药膳的味道了,前世她可是很排斥这种奇怪的食物的。 谢渊每次见她端起碗,免不了也多喝两口,有人陪着,再难吃的东西也不会难以下咽了。 姜郎中过来散步,瞧见小夫妻俩坐在葡萄架下一起喝汤,摇头叹气,真是没见过谢三夫人这样的女子。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对其他女子来说,这样的日子肯定是非常绝望的,可谢三夫人却硬生生将这倒数的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真是神奇的女子。 “姜郎中,摘几串葡萄吃吧,葡萄成熟了。”邵芸琅朝他招手说 “不了,这里的葡萄看着就酸,三夫人自己吃吧。” 邵芸琅站起来摘了一颗放进嘴里,确实有些酸,但因为是自己浇过水搭过棚的,也不忍心浪费了。 “这么多的果子怎么办?”邵芸琅对着满棚的葡萄架发愁。 “这有什么,摘下来每家每房送一筐,总有人喜酸。” 邵芸琅拍了下手,“也对,二嫂怀孕肯定喜欢酸的,那就给她多送些。” 第282章 飞鸽传书 二皇子的离开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轰动,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群上京告御状的流民身上。 他们的来历,他们的遭遇,他们要告的是谁?这其中是否牵动了自己的利益,都是许多大臣关心的事情。 大皇子收孝敬不假,但银子要进他的口袋也是要一层一层往上递的,这朝中,每年拿着这笔孝敬银子的官员恐怕也不会少。 如果不是那老者当着众人的面以死明志,恐怕杨钺还没办法顺利地揭露这件事情。 “十几个来历不明的流民,竟然企图颠倒是非黑白,在这种时候状告平王,是何居心?”赵国舅站了出来。 他环顾一周,目光凌厉,斩钉截铁地说:“国丧当前,正是新帝即位的时候,却有人状告大皇子私挖金矿、贩卖私盐、草菅人命数条大罪,背后之人的目的一目了然。 大皇子出宫建府才多长时间?他的手竟然能伸到江南去?还与百官勾结,层层剥削?试问,大皇子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吗?” 这话问得众人无法回答,因为众所周知,大皇子平庸无能,他若是能收拢江南道的一众官员,还将这样的大事瞒天过海多年,又怎么可能会平庸呢? 谢首辅谨慎地说:“老臣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不过此事已经宣扬开了,百姓都在等一个答案,不查不行。 既然不是大皇子所为,那就必须挖出背后那搞阴谋算计的恶人,绳之以法,免 得百姓胡乱猜测。” “首辅大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为了这些低贱的流民,有必要劳师动众吗?何况新帝登-基大典也快了,此时查案,是否会延误登-基大典?” 高高的龙椅上旁,大皇子神色不虞,只差一点,他就能坐上那把龙椅了,到底是谁要害他? 而且那件事不是做得天衣无缝吗?江南那群官员是干什么吃的?还是说,是他们故意陷害自己? “依臣所见,不如刑训那批流民,逼问出他们别后主使者,这样速度更快些。”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郑荣观说道。 上一任刑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被禁后,这位尚书大人心知不妙,提早致仕,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 他算识时务,等新帝登-基,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可就走不了了。 “郑尚书,你可曾见过那批流民?他们一个个不是伤就是病,恐怕你一板子下去,就得死一半人,这刑训与杀人灭口有何区别?” 朝堂上永远不缺争吵,文官们口诛笔伐,武将们事不关己。 就在朝会进行到一半时,外头突然有小太监跑进来通传:“禀大皇子,刑部王大人在外求见,说是有贼人擅闯天牢,意欲杀害人证。” 大皇子满心的不痛快,怒喝道:“什么狗屁王大人,什么人证?这样的小事也要本王决断吗?” 那小太监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听到有官员问了他一句:“你说的王大人可 是刑部掌管刑狱的王掌事?” “是。” “那人证可是此次告御状的苦主?” “奴婢不知。” 谢首辅大手一挥,“宣他进殿!” 大皇子尚未登-基,谢首辅的话从来都是与圣旨无异的。 杨钺坐在书房中,听宋七给他讲了天牢里的事,“真的被少爷您猜中了,那群人刚进天牢,就遭遇了暗害,毒直接下在了食物里。” “连遮掩都不遮掩了吗?哼!”杨钺一点不意外,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觉得杀几个普通百姓轻而易举。 “消息传进宫了?” “是,王小明进宫了,可这个案子真的能顺利查下去吗?咱们准备的证据也不够充分啊。” 他们查的时间太短,又赶上对方销毁证据的阶段,手里握着的证据确实不多。 “证据而已,他们能毁,我们就能造,而且我可没有冤枉他们,都是按事实来造的。”杨钺写完一张纸条交给他,“拿去飞鸽传书。” 宋七一直不知道这纸条是传给谁的,更不知道那莫名其妙飞来的鸽子是谁家的,不过肯定很重要就是了。 “是,那属下下一步该做什么?” “江南那边的联系不要断,按我的指示去做,别贪功冒进,同时也要小心别打草惊蛇。” 杨钺拿出一份他盖了私章的文书交给他,“这件事你亲自去做,一定要保密!” 宋七觉得奇怪,打开文书看了一眼,脑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青州?这地方不是当初 您吩咐人去炸了的那座山吗?” “对,大皇子曾经囤军需军粮的地方。” “那您这是?” “当初我炸了那座山,大皇子深怕牵扯出他来,连查都不敢查,如今再炸它一回,看看能不能炸出点东西来。” 杨钺当初也是傻,竟然没有想过大皇子招兵买马的本钱是哪来的。 宋七摸了摸脑袋,感慨道:“那座山到底是怎么得罪您了,得被您翻来覆去炸,属下还是准备点纸钱贡品什么的,先去拜拜山神吧。” “山神若是有灵,也许会主动将吞进肚子里的东西给本少爷吐出来!” “那可未必,说不定连渣都不剩了。” “也无所谓,当初咱们的人在青州该查的都查清楚了,青州知府已经换人,把东西送他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 杨钺这两年在朝中运作,可不仅仅是拉拢了几个武将小兵,只可惜时间太短,否则他能做得准备更多。 还是多亏邵芸琅帮忙,她知道的事情比自己多,朝廷上的人脉联系比他清楚得多,下手又快又准。 宋七拿着文书去办事,出门时脚步一顿,回头问:“少爷,您还是把长戈长戟喊回来吧,我手下那些人跑腿还行,我走了他们怕不顶事。” “少操心,这杨府里又不是只有两个小厮。”杨钺把长戈和长戟派去了杨父身边,一直没敢让他们回来。 如今杨府沉寂下来,朝堂上也很少有人会把目光放在杨府上,但还不到 时候。 他爹这辈子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活着了,只希望他不会怨自己。 每天都会遇到让人一言难尽的敏感词。 庶女嫡谋 第161节 第283章 病危 思明岛上已经提前入了秋,穿着一身短打的中年男子拖着一渔网上岸,岸上跑来两个同样装扮的年轻男子。 “哎哟,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快让小的来。”长戈忙抢过杨振天手里的渔网,看到网里活蹦乱跳的海货,嘴巴里都冒出苦汁来了。 自从他们上岛后,大将军花了半个月时间养伤,顺便也看一看少爷留给他的书信。 等他伤好后,他就整日坐在海边,眼神复杂地看向大庆那边。 这座海岛与世隔绝,可离大陆并不远,乘船一天来回足以,可他们上岛后却一次也没离开过。 少爷除了派来他和长戟,还有事先长戟在北边买到的奴隶在岛上开荒。 三少爷也来监工了一段时日,这岛上如今已经建成了一座不比大将军府小的庄子,前有田地,后有山林,丰衣足食。 即使将杨家所有人接来也能自给自足。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杨将军看清了现实,认命了。 他开始像个普通百姓那样干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总是乘着小船出海捕鱼,带回来一网一网的海货。 他还让长戈他们跟着,就这样自己默默的干活。 如今家里晒好的鱼竿都有好几船了,够他们吃上好几年的。 杨将军每日例行一问,“那臭小子可有来信?” 长戈高兴地说:“少爷没来信,不过家里其他人来信了。” 杨将军终于露出了笑脸,“果真,是谁写的?” “信上没署名,不 过看字迹应该是夫人主笔,您快回去看看。” 杨振天在这破岛上躲了半年多,和外界断绝往来,虽然身边有杨钺的小厮每天给他讲笑话,讲故事,逗他开心,可他还是觉得难受。 自从接受事实后,他也不怨天尤人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起码他还能见一见自己的老母亲和妻儿们。 杨钺不敢经常往这边送信,所以许多消息杨振天都不知道,比如皇帝驾崩,比如朝中局势,比如东北如今三军无主。 看完了家书,杨将军又沉默了许久,无人可倾诉,只能对着自己养的一缸鱼说:“天道好轮回啊,周胤那家伙比我先死了,他下到黄泉没瞧见我会不会死不瞑目? 哈,周家的孩子一个个都不中用的很,要是让大皇子即位,那这大庆的江山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 如果不是你作死,要灭我杨家,我就是拼死也会让杨家子孙保住你们周家的皇位,如今我是管不了了。 说实话,我儿子这么能耐也多亏你,否则他可能一辈子就是个纨绔,如今,他就算要造反我都支持他。 而东北三军,你以为没有杨家人在,他们就会另投明主吗?我杨家的兵也不是谁都能夺走的。 我那小儿还是太忠厚善良了,所想的依旧是国泰民安,真是个好孩子啊。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他这个年纪都该娶妻生子了,我也能回去一家团聚。 再过上几年,我一把老骨头打 不动仗了,就让大儿接手,自己回家含饴弄孙,跟姓邵的那老家伙一样,不知道有多快活。” 杨振天吐槽完心事,给这封信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然后将回信放进一个木匣子里。 他写的信都寄不出去,可收到了信不写回信不痛快,只能自己留着看了。 “这京城的天变得这么快这么猛,不知道有多少世族权贵能顶住这波暴风雨。” 邵芸琅接到新的飞鸽传书,内容无非是朝廷的新动态,她并不是很关心。 而且到了现阶段,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更重要的事情是陪着谢渊。 谢渊在一旁睡着了,眉头紧锁,他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两颊凹陷,身上也没剩二两肉。 即使每顿药膳养着,他能吃进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邵芸琅看着一笼子的信鸽,对灵犀说:“把能传信的那几只留着,其他的都放了吧。” 灵犀诧异地问:“您不是说,再养一养,其他鸽子也快能成了吗?”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京城的事情了。” 邵芸琅隔几日就会派人回谢府报平安,但上一次,她派人送回去的消息不是太好。 除了谢首辅无暇分身,二夫人身怀六甲,谢家其他能来的都来山庄探望过谢渊了。 谢渊并不是时时醒着,因此也不是谁来都能见到他。 谢家人对邵芸琅实在没好脸色。 有人怀疑是她照顾不好丈夫,有人觉得他们放着好好的谢府不住,住在这种肮 脏地方,才导致谢渊病情恶化。 也有人怀疑是邵芸琅故意将谢渊带离谢府,蜗居在这山野之地,方便她过逍遥生活,不顾谢渊的死活。 说来说去,无非是要让邵芸琅将谢渊带回谢府,说得难听点,就算死,也该死在自己家里,而不是死在外头。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人之常情。 灵犀打开笼子,将一只只鸽子抓出来放开,可是这群傻鸽子只会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并不离去。 “随它们去吧,我会让陈庄头每日放点粮食在此,随它们自生自灭了。” 灵犀看出她的不舍,试探着问:“夫人,您是打算带三爷回去了吗?” 葡萄架上光秃秃的,最热的季节已经过去,她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嗯,回去收拾东西,除了常用的,其他的都先放在这里。” 灵犀也舍不得这里,这几个月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轻松最舒适的几个月,原来诗中的田园生活是这样的。 没过两日,一支车队驶离农庄,半日功夫后进了京城的西城门。 车队一路回谢府,路上也听到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比如刑部今日开堂审理黎氏一族的案子,比如,朝中六部尚书一个月内换了三个。 还有一些民间的逸闻趣事,一条条街道走过去,听到的消息各不相同。 惜月放下车帘感慨道:“在庄子上时,觉得岁月静好,恨不得一辈子不回来,真回来了,觉得这繁华的京城也挺好的 起码热闹啊。” “说起来,我有点想念胡二饼子和李氏糖糕了。” 第284章 准备后事吧 谢府还是老样子,山庄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秋意,树叶都开始发黄掉落了,但谢府种的多是常青树,琉璃房里种出来的花,看着依旧十分热闹。 大夫人亲自来门口迎接他们,先看了看久别的女儿,明显晒黑了,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谢灵之挽着邵芸琅的胳膊朝她吐舌头,古灵精怪的,看来出去一趟人也变得松散了。 “你们的院子已经提前让人打扫干净了,新添了一些盆栽,你们去看看喜不喜欢,三弟路途劳顿,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邵芸琅没什么不好的,这个时间谢首辅肯定也不在家中,其他人就没什么好见的了。 他们进了自己的院子,留守的熊嬷嬷等人早就候着了,景色变化不大,不过屋里的纱窗换成了纸窗,纱帘也换成了棉布帘子。 邵芸琅盯着谢渊躺下,替他脱了外衣,又拧了帕子给他擦脸,伺候的十分娴熟。 熊嬷嬷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她做得十分体贴了,毕竟三爷身边有的是下人照顾。 对一个病秧子尚且可以如此有耐心,足以说明两人感情不错。 “让三爷休息片刻,我们先出去吧,动静小一些。”邵芸琅刚要起身,被谢渊拉住了胳膊。 她不解地朝他望去,谢渊缓缓对她说:“坐下陪我说说话。” “好。”这种要求邵芸琅求之不得,其余人都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房门。 谢渊咳嗽一声,他的双唇 接近纯白,看着就十分虚弱。 他伸手在床头的柜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个木匣子,递给邵芸琅,“这些东西给你。” “是什么?难道又是你亲手做的什么东西?”邵芸琅高兴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印章和契约纸。 “这是我的私产,与谢府无关,我与家中说过了,等我死后,它们就交给你打理。 我来不及带你见一见那些掌柜了,好在松烟都认识,他会协助你的……” 谢渊喘了几口气,邵芸琅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替他顺了顺胸口,不知道怎么接口。 “里面除了我的私章,还有一枚墨色的印章你拿出来。” 邵芸琅取出那枚最显眼的墨色印章,翻开一眼,是两个古朴的篆体字,耳边听着谢渊说:“我前几年救了一个人,后来才得知他是漕帮的掌权人,我帮了他一些忙,他给了我这个印章,允诺过,以后拿着这枚印章的人可以得到他三次救助,不管是要人还是要钱。” “漕帮的掌权人?窦江涛?” 谢渊笑着说:“你果然知道的很多,就是他,这个人亦正亦邪,若不是有万分紧急之事不要找他。” 邵芸琅将银子放回去,又看了其他的房契地契,不仅多而且杂,山庄田林、茶馆酒楼、胭脂铺子,打铁铺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我收下了,你别急着交代后事,先休息吧,等父亲回来肯定还要说许多话。” 邵芸琅替他掖好被 子,将木匣子放回原位,却听谢渊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低头,与谢渊的目光交错着,巨大的悲痛在一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忍不住鼻头一酸。 “怎么?”她压抑着情绪问。 谢渊抓住她的手,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急切,低声说:“遇到你我很幸运,可是我贪心不足,不想就这样离开你……” 邵芸琅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我们……如果多给我几年时间,我也许可以走进你的心里,做一对别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庶女嫡谋 第162节 邵芸琅含着泪说:“我们现在就很恩爱啊。” 谢渊笑了笑,似乎赞同了她的话,眼神却落在了她的脸上,“我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来世我们还有缘相识,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将你娶回家,对你好,让你全心全意依赖我,或许我们还可以生几个健康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邵芸琅握紧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渊笑出声来,“真好啊,那我们就相约下辈子吧,这一世你不必难过,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知道你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芸琅,人生总有些东西会比自由更重要,也比自由更让人迷恋,你的人生很长,可以尝试过不一样的生活,不必被规矩束缚着。” 邵芸琅知道他说的是改嫁的事情,当即回答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随缘,你看我像是会委屈 自己的人吗?” “其他事情自然是不会,但感情的事情就未必,一头呆头鹅碰到另外一头呆头鹅,眼睁睁看着缘分错过了也未必知道,真叫人不放心。” “瞎说,我很聪明的。” 谢渊已经见识过她聪明的一面了,一个可以将朝政都算计明白的女子,自然是聪慧的。 但他放心不下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个是非漩涡中心,危机重重,她一介女儿身,一旦被人发现端倪,谁能护住她? “不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吧,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喝。” 邵芸琅去倒了水来,扶着谢渊坐起来喝了一口,只是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就吐出了一口血来,染红了整杯水。 邵芸琅焦急地大喊:“谢渊……” 谢渊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朝她虚弱地笑笑:“不碍事,我困了,睡一觉就好。” 他说完就真的入睡了,邵芸琅却不敢走,时不时摸一摸他的脉搏,探一探他的呼吸,神色紧张。 谢首辅直到夜里才回来,一家子的团圆饭也没吃成,因为谢渊一直在昏迷。 大家心里明白,这一次或许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就连姜郎中也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谢渊在深夜醒来,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格外好,吃了满满一碗青菜粥,还执拗地吃了一块邵芸琅最爱吃的糕点。 谢首辅满面风霜,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又刚经历了丧妻之痛,眼看就要失去最喜爱的幼子,眼神里都透着 悲戚。 “父亲,我想回姑苏老宅安葬,我想落叶归根。”谢渊一句话让屋里屋外的人全都崩溃地哭出声来。 第285章 请辞 谢首辅将屋内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关上门和儿子谈了一会儿,虽然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但第二天上早朝时,谢首辅上奏折请辞,理由时年纪大了,儿子时日无多,想多陪陪他。 群臣反应激烈,新帝未登-基,在这种节骨眼上,首辅大人如果离开,那朝廷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啊? 而且那个案子还在进行中,也只有谢首辅有底气敢顶着大皇子的暴脾气,让案子继续查。 就算查出了什么,估计也得有人敢冒着风险将结果公布出去,否则这个案子查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谢首辅竟然要致仕。 不少人都知道谢家三爷病得快不行了,可那位病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当爹的再悲痛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为何会在这时候请辞。 是否有其他隐蔽的原因? 大皇子自然要挽留,这种时候朝廷要求要稳,一切变动最好等他登-基后再开始,这也是赵皇后千叮万嘱的。 谢首辅老了,而且立场中立,这次查他的事情也是他坚持的,这让大皇子对他很不满。 可即使再不满,也不该让这老东西就这样全身而退。 谢首辅也知道没那么容易离开,但一次不行可以两次、三次,他去意已决。 不仅仅是因为谢渊的提议,他自己也觉得疲惫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准皇帝,让他很不安。 一个人是否真心待自己很容易分辨,大皇子明显不 尊重他,也不愿听他的意见,那即使他官拜首辅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谢渊提出回姑苏老家的提议很让他心动,妻子过世时他没能按她的心愿葬回老宅,这一次,可以一并带她回去了。 谢府又准备开始办白事了,老夫人留下的许多东西还未拆除,大夫人或许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谢二夫人从廊下走过,瞧见回廊上挂着的白灯笼,不悦地骂了一声:“晦气,怎么不死在外头?要死了才回来。” 贴身丫鬟赶紧看看左右,安抚道:“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就算被他本人听到又能怎样,我说的是事实,那邵芸琅出去痛快了一个夏天,回来也不见人,谱摆得比谁都大,还不是早早的就要当寡妇了。” 转过月洞门,二夫人正好与邵芸琅碰了个面对面,刚才那番话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没有。 不过她也不怂,高声笑道:“我说今天一大早怎么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三弟妹出门了,好兆头啊。” 邵芸琅瞅了她的肚子一眼,五个月的肚子大的像七八个月,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她好奇地问:“二嫂这怀相莫不是双胎?” “这个……太医也说不好,或许呢。” 邵芸琅高高兴兴地说:“那可太好了,说不定是一男一女,那才是好兆头呢。” 二夫人挺着大肚子傲慢地说:“管他是男孩女孩,我和二爷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孩子,三弟妹将 来如果寂寞了,可以从我这儿过继一个。” 她也是才听人说起,那个病秧子三叔竟然还有许多产业,而且全是他自己挣来的,与谢家无关。 这样的好事竟然便宜了这个女人,谢二夫人岂能甘心? 邵芸琅脸色冷淡了下来,平静地说:“我身边丫鬟婆子无数,寂寞了还有各种阿猫阿狗消遣,不缺小儿陪伴。” 二夫人只当她说的是酸化,摸着肚子笑道:“那就好,等小侄子出生,还得喊你一声三婶,三婶以后可要多疼他一些。” 邵芸琅心知谢渊的打算,她是要扶灵回姑苏的,而这位肚子大了,不宜舟车劳顿,肯定要留在京城待产。 将来妯娌二人几时能见上面还不好说。 “对了,还没问弟妹这是往哪儿去?三弟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邵芸琅这回没理她,谢渊昨夜就已不大好了,撑着一口气想听朝堂上的结果,可他们都知道,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她出来是找大夫人说事的,谢渊的后事她要亲自办,该准备的她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我还有事,告辞了。”邵芸琅懒得与她废话,带着丫鬟快步离开。 二夫人冲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傲什么呀,武侯府也越来越没落了,自己的男人也快死了,以后有你哭的。” 谢渊一散朝就回来了,虽然没能请辞,但他请假了半个月,出宫时逢人便让他节哀,让他十分不爽。 到了家门口,碰到杨钺那小 子上门,二话不说拎着他去看谢渊。 杨钺也是得到消息赶来的,他舍不得谢渊,谢渊对他而言亦师亦友,也是他少数的几个交心的朋友之一。 这样通透的人却还是要离开人世了,让杨钺感叹老天爷的不公。 谢渊撑着一口气等到父亲归来,从他神色就知道事情没成。 谢首辅安抚道:“放心,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年纪这么大了,还能干几日?” 杨钺蹲在床边看着他,他见过许多将死之人,谢渊这副样子确实是毫无生机了。 邵芸琅从外头进来,杨钺回头看了一眼,起身朝她行了礼,心道:即使重生了,他们依旧改变不了许多事情。 “在聊什么?”邵芸琅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加了足足的蜂蜜,很甜,平时谢渊是喝不了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无所谓了。 谢渊喝了几口,笑了起来,“好甜啊,难怪你爱吃甜食,确实不错。” “这算什么,等冬日熬了蔗糖才甜呢。” “可惜我吃不到了,到时候你替我多吃几口。” “好,还有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我都替你尝一尝。” 谢渊想着自己死后还要听着妻子念菜谱,谈饮食感受,他又吃不到,顿时不太想答应。 不过又不舍拒绝邵芸琅,表情登时有些纠结。 邵芸琅以为他不舒服,忙问:“你感觉如何?” 杨钺与他们一起用过膳,多少明白一点谢渊的感受,提醒道:“或许谢渊哥更喜欢听你读书。” 邵芸琅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杨钺语塞,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难怪谢渊有苦难言。 很快,徐衍等几个谢渊的好友也来了,邵芸琅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床边,也不管合不合规矩。 第286章 临别 谢渊走得十分安详,众人与他说着说着,突然就发现他低下头不说话了,仿佛睡着了一般。 甚至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还是笑着的。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最后还是杨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脉搏,朝众人摇了摇头。 谢首辅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被徐衍搀扶着才没倒下去,“恩师……节哀。” 邵芸琅捂着脸蹲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悄无声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站起来将谢渊的身体放平,去取了寿衣来给他换上,其余人退到屋外等候。 杨钺看到了院子里的两排桃树,想起自己还吃到过谢府送过去的桃子,应该就是这院子里摘的吧,难怪格外的甜。 等邵芸琅替谢渊打理好,众人才进去,去见谢渊最后一面。 邵芸琅退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望着这院子的一景一物。 庶女嫡谋 第163节 这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没住过几天,但是又那么熟悉,一花一草一石都是谢渊亲自布置的,也与她细细讲过。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杨钺站在桃树下,和邵芸琅隔着好几尺的距离。 邵芸琅听着屋内的哭声,心烦意燥,“没什么打算,安安分分做个寡妇。” “你……”杨钺想嘲讽她几句,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不过这种时候这种话显然不合适。 “案子到什么进度了?”邵芸琅这几日没出门,也不知道外头的消息。 “青州的消息会在明日抵达京城,江南那边的 证据也在快马加鞭送来,谢大人不在朝中也是好事,免得夹在中间难做。” “证据足够充分吗?必需一击即中,否则大皇子和赵家反扑回来,你我都招架不住。” “民怨积累,大皇子已失去民心,二皇子在皇陵中规中矩,还缺一个契机。” 邵芸琅折下一支桃树枝,明天春天花开的时候,她也许也瞧不见这些桃花。 “那就赌一把吧,你猜,皇室中想取而代之的人会少吗?将消息透露出去,明日肯定会有皇室宗亲上钩的,让他们闹去,闹的越大越好,给二皇子准备好足够勤王的兵马,是否能赢就看这一局了。” 杨钺挑了挑眉,论大胆还得是邵芸琅,这不是逼着那些皇室子弟造反吗?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也给二皇子创造一个光明正大回京的机会。 杨钺复杂地看向她,这样的人真的会甘心当个深居简出的寡妇?可别最后跟清和公主一样,表面装的深情,实则养男宠养戏子,风流成性。 “你该走了,谢府也该发丧帖了,接下来一整年,我都不会出面,有事飞鸽传书吧。” 杨钺叹气:“你养的鸽子太顽皮了,一点不安全,还是用我杨家的信鸽吧。” “谢府人多眼杂,等我出府了再说。” “你……真的要去江南?” “是啊,我得陪夫君回去,江南气候宜人,我应该会喜欢的。” 杨钺看到有人进来,朝邵芸琅做揖,“嫂子请保重身 体,此一别……各自珍重。” 邵芸琅回了一礼,看着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忙,背影萧条,正如这一日谢府上下的气氛。 国丧未过,谢渊的丧事办的并不隆重,而且他是小辈,又不在朝中为官,许多人家也只是派家里晚辈来送一份奠仪。 武侯府关系不同,收到消息后三房人全都来了,包括与邵芸琅不对付的梁氏。 邵宛卿还被关押在天牢里,秋后问斩也没多少时间了,或许是已经放弃了,梁氏近来乖顺了许多,也不再哭闹,一副看开了模样。 邵芸琅见到娘家人来,规规矩矩地回礼,并不如何亲热,也没心思亲热。 她还算镇定,整个谢府里的人都还算镇定,或许是因为早料到有这一天,悲伤是真,但丧事办的很稳妥。 邵宛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着的二姐夫,他还是那样好看,穿着新衣新鞋,戴着一顶黑色头巾,面容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 邵家不知道中了什么诅咒,出嫁的姑娘没一个过得好的。 大姐姐杀了大姐夫,自己也快死了,二姐夫也病逝了,留下二姐姐年纪轻轻就守寡。 最近三姐姐总是闷闷不乐,之前一直恨嫁,如今也不提嫁人的事情可。 邵宛妍走到邵芸琅身边,抓住她的手说:“二姐姐,你出嫁后一直没有回门,我有些想你了。” 邵芸琅看着已经长大许多的四妹妹,轻声说了:“以后有机会会回去的 ” 邵宛茹黑着一张脸站在她背后,当着众人的面问:“你以后怎么过?不能回娘家吗?我们邵家又不缺你一口吃的。” 邵芸琅竟然从她愤慨的语调里听出了一点关心,见二婶双目快要喷出火来,笑着说:“谢府也不缺我这一口吃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娘家也是客人。” “哼,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当然是图三爷的万贯家财啊!”一道高亢的女声回荡在灵堂内。 今日谢家人也在,都是邵芸琅见过的面孔,但她成亲后就与谢渊住到庄子上,谢家的亲戚也没有往来,感情生疏。 那苗氏上回就与邵芸琅结怨了,这次没了谢渊撑腰,更加有恃无恐。 而且她这句话一出,谢家人看邵芸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说堂堂武侯府的姑娘怎么会甘愿嫁给一个快死的人,原来是冲着钱财来的。” “听说她以往在邵家就非常穷,可能是穷怕了吧,一点小利就能把自己卖了。” “我要是她,做梦都能笑醒,嫁过来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死了婆婆死了丈夫,还得到了一大笔钱,余生可以好好挥霍了。” “这算盘打的真响,稳赚不亏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养几个男宠,学学那些公主的做派。” “她不怕人耻笑,我还怕谢家门楣被她弄脏了呢。” “大伯父也真是的,谢渊的东西就是谢家的东西,怎么也不该全都给一个外人。 ” “可不是,她一个女人拿那么多产业如何顾得过来?难道要抛头露面行商?” “也对,兄弟没有份也就算了,老爷子总该分一半吧?” 第287章 逼宫 灵堂里各种细细碎碎的声音,她们也不敢大声讲,占着人多在背后议论,显得可笑极了。 邵家人听到了几句,臊的脸都红了,而邵芸琅巍峨不动,该做什么做什么,只当耳旁风。 这份定力也着实让人佩服。 邵宛妍揪住她的袖子问:“二姐姐,你……你就由着他们胡言乱语啊?听听她们说的多难听。” 邵芸琅往火盆里丢下一串元宝,淡淡地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什么就说,正好我夫君寂寞,有这么多人给他说故事听,多好啊,说不定晚上还能回来找她们继续聊天呢。” 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灵堂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诋毁邵芸琅的妇人全都低下头,不敢往前方多看一眼。 邵宛妍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就打哆嗦,忙朝谢渊又拜了拜,“二姐夫,你一定要保佑我二姐姐平安顺遂。” 邵芸琅暗忖:小姑娘还挺有意思,找死人保平安,那能有什么效果? 谢家的妇人渐渐离开了一些,苗氏那一房和谢府还未出五服,关系算近的,而且最近正是有求于谢首辅的时候,不敢轻易离去。 许多人都听到了谢首辅请辞的风声,等他离开朝廷,谢家无高官在朝,想要借他的势也就难了,所以这段日子来求见谢首辅的人也很多。 他以要为儿子治丧为由都拒绝了,而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老人家大受打击,无心朝事。 邵家人吃了一顿席面才 走的,走的时候邵承德铁青着脸,一看就带着怒气。 “真是不孝女,以后也别让她回娘家,我邵家只当没这个女儿!”邵承德在马车上大发脾气。 梁氏今天就是来看邵芸琅的笑话的,虽然知道了一些让她不愉快的事情,但想到这贱种以后只能守寡,心情便好了起来。 “老爷早该想到的,她与我们哪有什么情分?” “不过是让她引荐一下谢首辅而已,若不是今日谢首辅抱恙没有出现,我也不用找她。” “抱恙是假,我看就是存心不待见我们武侯府,可见二丫头在谢府地位平平,她嫁过去当天就死了婆婆,如今又死了相公,谢府里的人都说她命硬,克死了人,谢老大人又岂会在乎她?” “我不过是想让谢首辅恢复我的官职而已,如今朝中局势明朗,再不回去,以后就更难了。” “那我们再想想别的路子?”梁氏想当然地认为,邵承德在朝中多年,人脉广,一时的失意不算什么。 “实在不行,就给二叔去封信,请他想想办法吧。” 邵承德瞪了她一眼,如果老二的关系有用,他怎么会来求谢大人? “算了,也许父亲说得对,等新帝登-基,肯定会清算一批老臣,到时候空缺多了,再走动走动,也许可以谋个外放。” “外放?那就要离开京城?”梁氏这个年纪了,家中还有老父亲,她是长子长媳,肯定是不能离开的,难道又要让 惜琴那个贱人得意? “到时候再说,京官哪是那么容易谋到的。” 谢渊出殡的那一天,京城刮了一场寒冷的西北风,气温骤降。 队伍直接出城南下,送别的亲人会将他们送到城外十里亭,剩下的路只有谢家人自己走。 谢首辅只有半个月的假,不能亲自随行,谢家大爷和二爷负责扶灵回老宅。 之后二爷回京照看有身孕的妻子,而大老爷夫妻则留在姑苏修葺老宅和祠堂。 谢家老宅一直都有人看守,但毕竟多年没有人住过了,该修的修该补的补。 邵芸琅一路随行,不用费心多余的事情,只要做好一个不抛头露面的未亡人即可。 京城的产业她全权交给了孙小福,在离开前将惜月发嫁了,临别前,惜月哭得伤心。 原以为嫁人了她还可以做姑娘身边的管事娘子,没想到姑娘带着姑爷的棺椁去了江南,以后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面。 谢府的下人只带走了一半,邵芸琅身边不需要太多了人,带走的都是比较安分的,熊嬷嬷年纪大了不宜舟车劳顿,于是邵芸琅将兰序亭苑交给她打理。 对于这位老嬷嬷来说,京城谢府才是她的家,谢三爷住过的地方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谢家人要回老宅她无法反驳,可她更愿意留在京城终老。 这一日,朝廷发生了大事。 九位皇室宗亲齐齐逼宫,带的不是精兵强将,而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 皇宫的大门从不对百 姓开放,但这一日,皇室宗亲们亲自领着百姓进宫,将大皇子堵在了金銮殿上。 “正德二十八年,青州城外一座山突然倒塌了,附近的百姓听到了疑似爆炸的声音,因为无人伤亡,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就在前几日,这座山突然又炸开了,有百姓好奇心驱使靠近考察,捡到了数量庞大的废铜烂铁。 有那从军过的老兵一眼认出了这些废铜烂铁是兵器铠甲的一部分,赶紧上报官府。 官府组织民众开挖,在山腹中挖出了大量完好无损的武器铠甲,看成色竟然是近几年打造的。 青州知府知道事态严重,一边派人上京报信,一边派人去查这批武器的来历,这一查问才得知,原来这批违禁品竟然是大皇子当年秘密打造的。 庶女嫡谋 第164节 除了这个,大皇子还在青州招兵买马,囤积军粮,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虽然最后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但这足以证明大皇子的不轨之心!” 河西王辈分最高,乃是先帝的亲叔叔,一辈子安于享乐,不愿去封地吃苦,先帝将他封地收回,给他换成了每年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宝。 今日,就是这位河西王带领着周氏子弟讨伐大皇子,他意图明显,周胤一脉气数已尽,这大庆王朝也该回归到他们这一脉的手中了。 当年周胤的父皇就是不择手段才登上的皇位,如今也该完璧归赵。 “除此之外,江南**之风常年不除,如今 更是揭发了一系列与大皇子有关的大案,证据确凿,大皇子这些年利用收来的贿赂,招兵买马,意图造反,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继承皇位?如何能成为天下人一心效忠的君王?” 第288章 南下 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起来,足以让人认识到一个全新的大皇子。 他是平庸不假,可野心勃勃,手段阴狠,这样的人如果上位,朝臣们如何对百姓交代? 被带进的百姓除了那批幸存的村民,还有曾经受迫害的青州百姓。 “水瑶镇,离被开采的金矿最近的一座小镇,镇上有百姓数千,附近还有村庄十座,大几千的人口,如今各位可以派人去瞧瞧,十室九空,人间炼狱啊!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你们要奉为君主的大皇子,如此惨绝人寰,灭绝人性,他若是坐上那把龙椅,本王担心苍天都看不下去。”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炸响,原本就心虚的大皇子被吓得跪在地上,以为苍天示警,要惩罚他了。 赵国舅见他这窝囊的模样暗暗摇头,看来大势已去,大皇子今日很难扭转乾坤了。 “河西王,你领着皇室宗亲弟子围到朝会上,口口声声说大皇子意欲谋反,将贪官污吏做的坏事错事全推到大皇子身上,我看你才是真正想造反的那个人!”赵国舅站出来厉喝道。 “赵国公,你要如此污蔑本王,本王也不辩解,本王今年七十高龄,半截身体都入土的人了,还会在意谁当皇帝吗? 要不是大皇子实在过分,错得太离谱,这朝堂上又没有人能约束他,本王又何必走这一遭? 你说我要造反,哈哈,真是可笑,我无一兵一卒,带来的只有受苦受难的百姓,难 道他们还能敌得过这宫里三千禁卫军? 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臣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们,他们吃糠咽菜,你们山珍海味,他们挨冷受冻,你们狐裘锦衣,他们受尽迫害,你们还要做帮凶,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为臣之道吗?” 河西王说着说着落下泪来,他这辈子看多了舞台上的大戏,口才一点不差,表情动作也十分到位,很能让人共情。 谢家扶灵的队伍抵达了京东码头,谢家定了三艘大船,邵芸琅与谢渊的棺椁在同一艘船上。 邵芸琅登船时瞧见有大队兵马驰骋过远处的官道,大红色的旗子,上面的字看不清楚,但旗子上的鹰首威严赫赫,正是杨家的亲卫。 杨家五子皆回京城,他们每人都有不少于五百的亲卫,这群人平日驻守在城外,整合起来也是一支声势浩大的精兵强将。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调动?而且他们去往的方向是京城吧。”谢家大爷担忧地问。 “兄长可是担心父亲?父亲这几日应该都不会出门,紧闭府门,就算有发生什么,应该也波及不到咱们府上。” “哪有那么容易,父亲乃是一国首辅,不管是新帝即位还是重大决策都要他老人家签章的,离开前听到的小道消息看来是真的了,宫里要乱起来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谢二爷也担心起来,家里可是还他怀着身孕的妻子,就算再不喜欢她,那也 是自己的人。 “那我们还继续南下吗?”谢二爷想回头了。 “当然,你以为父亲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回老宅去,做足准备才好接应父亲他们。” 谢二爷觉得有理,自己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有父亲在,谢府不会有问题的。 “派人去知会三弟妹一声,我们要加速前进了,之后除了补充必需品,都不准备停船靠岸。” “三弟妹是个好样的,有主见的很,可惜了。” 邵芸琅并不管京城发生什么样的风云变幻,她晕船了。 她在山庄里日日游湖泛舟,甚至学了凫水,还以为自己是个深谙水性的人,没想到坐到大船上就开始晕了。 “夫人吃个橘子压一压吧,这一路南下得小半个月呢,您受得住吗?” 邵芸琅可是立志要走遍大江南北的人,怎么能被一艘船难住,“没事,也许过两日就习惯了。” 谢灵之趴在栏杆上看岸边的景色,回头对她说:“三婶别一直坐着,你一定是最近思虑太重,身体欠佳才会晕船,过来与我一起看景吧。” “好。”事实证明,看着迅速后退的景色,邵芸琅更晕了,吐得昏天暗地。 动静大的连前面的船上都听得到动静。 谢二爷私下对随从说:“要不是知道我兄弟不行,我还以为弟妹有喜了呢,如果这能给老三留个后,该多好啊。” 随从不敢接这样的话题,讪讪地笑着,心道:三爷那 样的人物,若是留下后人,也不知会是何等风采。 船行一日后,队伍已经离开京城很远了,消息一时半刻传不过来,邵芸琅却在这一天夜里收到了杨钺的飞鸽传书。 “这鸽子好本事啊,竟然能找到这里来。”墨香抱着鸽子进来,将竹筒递给邵芸琅。 邵芸琅瞥了一眼这只眼神灵动的鸽子,和自己养的那些蠢鸽子好像是很不一样。 “去给它弄点吃的,让它吃饱喝足了再飞。” “知道了,不会亏待它的。”墨香摸了一下它光滑的羽毛说。 灵犀在一旁解释道:“这种信鸽是军中传递军情用的,飞得高,耐力好,重点是不管对方在哪都能找到。” 邵芸琅瞥了她一眼,灵犀默默地将一枚香囊递到她面前,“这种香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能指引它过来。” 邵芸琅没收,只是戳了鸽子一下,“没想到你鼻子还挺灵。” 邵芸琅打开竹筒,里面卷着两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子,需得用特殊的镜子才能看清。 杨钺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从皇室宗亲带百姓逼宫,细数大皇子的罪证,到大皇子恼羞成怒,下令禁卫军斩杀河西王等人。 禁卫军中,黎勇锋有自己的立场,不会主动帮大皇子,但副统领却是皇后的心腹,当即拔剑刺杀了河西王。 老王爷一死,矛盾彻底激发,最先做出行动的竟然是被带进宫的平民百姓。 他们也许是抱着必死 之心来的,见为他们说话的老王爷死了,即使手无寸铁也要冲向包围着他们的禁卫军。 螳臂当车。 可也是他们这样的孤勇让朝臣看不下去了,或许,人的良知总会在某一刻被唤醒。 第289章 离开 杨钺在信中说:皇室子弟联名上书,要求按律处置平王,赵皇后闻讯赶来,不仅让禁卫军包围了大殿,还要以谋反罪拿下所有皇室子弟。 群臣激愤,指责皇后教子不严,干预朝政,乃乱国之源。 最后有大臣去请谢首辅入宫做主,首辅大人出面,赵皇后给了他几分面子。 然后他提议公开审理这几个案子,不可人言定罪,尤其涉及皇子。 赵皇后并不知道大皇子曾经做过什么,只当是污蔑,一口答应下来。 三司会审设在了皇城大门口,无数百姓前来听审,盛况空前,也有许多学子自愿为受苦的百姓写状纸,一段段悲惨的事迹被传扬出去。 这个案子足足审了两天,人证物证全都由不同的衙门的人联合审定,绝不会存在包庇或诬陷的情况。 最后一本从江南送来的账本,连户部官员都参与审查,虽然有些可疑部分,但大皇子收受贿赂、私招兵马,囤积军需的事实辩无可辩。 大皇子拒不认罪,只说自己收的是底下官员的孝敬银,并不知道银子是怎么来的。 最后是平王府下人出面揭发,说平王早在三年前就开始谋算皇位,他的书房里还保留着一些证据,甚至供出先帝之死也与赵皇后和大皇子有关。 三皇子伪造圣旨已经不可能翻身,大皇子与皇后合谋,毒死了先帝嫁祸给三皇子同样是死罪。 虽说无法解剖遗体得到证实,但当时养心殿的内 应也自首认罪了,连毒药是谁给她的都交代了。 一层层审问下来,众人才得知先帝的死一半是身体原因,一半是人为。 这般不忠不孝之人断不可能成为新皇,百姓不许,朝臣不同意,理法也难容。 赵皇后没想到会牵连出自己,好在她早备了后手,命人关闭皇宫大门,三千禁卫军与朝臣一并被关在皇宫内,五城兵马司接管各城门,城内官差四处拿人。 邵芸琅光是想象就能还原京城的乱象。 赵皇后想逼朝臣就范,先斩后奏让大皇子登-基,哪个大臣不同意就立即围了哪家,有家人性命在前,群臣不敢不答应。 继位诏书已经拟好,还需昭告天下,敬奉天地祖先,流程复杂,但赵皇后顾不了太多,命大皇子穿上龙袍,连日子都未挑选就要举行登-基大典。 历朝历代,通过铁血上位的帝王那么多,后世谁会在乎他们的过往? 赵皇后想的周密,只是忘了还有个二皇子在皇陵守灵。 或许知道,只是没放在眼里。 二皇子领着两千杨家亲卫,后面跟着上万京畿卫,轻而易举就冲破了京城的大门,五城兵马司根本阻挡不住正规军。 京畿卫统领乃是先帝提拔上来的心腹,从不听别人调遣,赵皇后原以为,自己调遣不了京畿卫别人也调遣不了,而且京城的城门也不是那么好冲开的。 但实际上,是杨钺亲自去打开城门的,五城兵马司里有他不少他 的狐朋狗友,关键时候居然还肯帮他,也算没白费那么些年的交情。 而皇宫大门则是黎勇锋命人打开的,他杀了副统领,在二皇子入宫前就掌控了局势,但也没做太多多余的事情。 二皇子打着勤王的名义进宫,又解救了群臣与其家人,自然收获了不少好感。 结局已定,剩下的事情二皇子就足以应付。 邵芸琅看完烧了信,坐在船舱里沉思起来。 上辈子四皇子登-基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但并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等到她儿子上位,也是兵不血刃。 她儿子死后,她当时抱着年幼的孙子坐上龙椅,危机四伏,也有皇室宗亲试图取而代之。 那几年,她连睡觉都不敢沉睡,经历过的下毒刺杀也非常多,还是她慢慢琢磨出了生存之道,提拔亲信,联合重臣,巴结将领,才渐渐稳住了局势。 船碰到了暗礁颠簸了一下,屋内的油灯灭了,邵芸琅吓了一跳,然后听到灵犀说:“今夜的风好大啊,夫人早些休息吧,夜里肯定会降温了。” 庶女嫡谋 第165节 邵芸琅将这些杂事抛在脑后,以后她远离朝廷,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也与她无关了。 无论外面刮起多大的风,她都能躲在安全的港湾里平静地度过这一生。 船行十日后,京城举行了登-基大典,二皇子龙袍加身,成了大庆第五代帝王,国号为景瑞。 新帝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做了两件事,第 一件是将之前的案子办结,弥补受难百姓,缉拿贪官污吏,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他沉寂二十余年,在登-基前甚至许多人都没听说过宫里还有位二皇子,但成为新帝后没多久,他的英明神武已经传颂开了。 第二件则是提拔了杨蹇为东北三军兵马大元帅,命立即赶赴边关,抵御外敌。 在大庆政权更替之际,东辽集结了十万骑兵南下,一举突破山海关,直逼京城,而这消息,直到新帝登-基后才收到消息。 杨蹇立即动身,没几日送回了一封密函,东辽骑兵采取速战速决的战略,打完一处就跑,而他时隔大半年回去,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调遣全军了。 被杨钺说中了,杨将军“死”后,杨家人被困京城,新将领迟迟未定,动了心思的将领不在少数,各自为营,这才让东辽有机可趁。 京城的第一场雪下了,杨钺穿上一身铠甲骑着宝马立在皇宫门前。 就在昨日,新帝册封他为征东使臣,行监军之职,协助杨大郎抗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赐你免死金牌,可便宜行事,可先斩后奏,可调动各省兵马。” 新帝对杨家的信任令人侧目,但想到他是杨家亲卫从皇陵接回来的,朝臣便心里有数。 这一位,恐怕早就是杨家扶持的对象了。 能成为最终胜利者,这其中不可能仅仅是运气,杨家这一年的低调迷惑了所有人,杨振天一死,让人忘了 杨家也是一头猛虎。 “臣,遵命!”杨钺转身策马离开,漫天白雪渐渐覆盖了他的的身影。 第290章 杨大伯 草长莺飞三月天,蛱蝶起舞百花艳。碧水轻荡杨柳岸,微风柔抚玉红颜。 姑苏城内有一座谢府,是百年书香门第,先后出过数位内阁大臣,而如今朝廷的首辅大人,也正是出自此家。 姑苏学子都以谢府为荣,谢府在江南的地位比在京城还受人追崇。 但去年底谢府举家搬迁回来后,闭门谢客,直到现在也没见到有谢家人外出交际,只知道是为守孝。 这一日,难得雨停了,出了大太阳,晒得青石板路上冒着烟,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一支车队停在谢府门前,很快,这座一直紧闭大门的府邸涌出了一群人。 “父亲……” “父亲一路辛苦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昔日的首辅大人,他已经辞去首辅一职,一路轻车慢行,走了一个多月才回到姑苏。 “进去说吧,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歇歇了,不急于一时,先带我去祠堂给老祖宗们上香。” 谢父归来是大事,谢家族人一得到消息也纷纷赶来了。 留在老家的谢家族人都是生活水平比较普通的,比京城那一支朴实多了,对谢家人回来报以十二分的热忱。 等谢父上过香见过客安顿下来,才有时间与家人说起这半年来京城发生的事情。 “我让老二一家留在京城,顺便也管着咱们家在京城的产业,老大除孝后可官复原职,到时候再去京城不迟。” “那到时候可要让二弟一家归来?”谢大 老爷想的是,如果他们大房也走了,那这座府里就剩一个三弟妹,多少有些不方便。 谢父思考片刻,摇头说:“到时候再看吧,老二一家未必愿意回来,到时候你们要多约束他二人一些,免得他们忘了形。” “您放心吧,二弟是个稳重的。” 谢父说完朝邵芸琅招招手,笑着说:“在江南住的可好?我离京前和亲家见了一面,给你带回来了不少东西,一会儿让人送到你院里。” 邵芸琅上前行礼,“多谢父亲挂念,一切都好,我祖父身体可好?” “老当益壮,我远不如他。”谢父笑道,当初众人还以为武侯回京活不了几天,没想到人家不仅活着,还身体倍儿棒。 谢大老爷夫妻与邵芸琅年纪相差太多,平时也很少交流,倒是知道邵芸琅来姑苏后做了不少事。 隔着房,又是寡妇,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大老爷瞥了邵芸琅一眼,忍不住告诉父亲,“三弟妹变卖了几间铺子,在姑苏城外建了一座慈幼堂,收养了一些孤寡,此事事关重大,儿子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谢父摆摆手,“此事离京前芸琅就告知我了,她想用久安留下的产业做一些事,那家慈幼堂取名为“久思”,是她对久安的一点念想,你们不必干涉,能帮的地方帮一把就行。” 邵芸琅再次对谢大老爷夫妻道谢:“大哥大嫂帮了我许多,否则慈幼堂也不能这么快办 起来,我知道要持续下去会很困难,也会招来不少麻烦,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尽心尽力就好。” 谢大夫人感慨道:“我不如三弟妹,没这份宽广的心胸,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邵芸琅反驳道:“我有钱有闲,不比大嫂忙碌。”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家慈幼堂是谢家一个寡妇办起来的,起初这里收留的只是上次被贪官污吏残害遗留下来的孤儿和无人奉养的老人。 如今多了一批从北方送来的孩童,全都是战乱中幸存的孤儿。 北方战事不断,有人将这批孩童千里迢迢送到了姑苏,请她帮忙照料,给足了钱财,这才是邵芸琅建慈幼堂的原因。 谢父叮嘱道:“虽然是好事,但也要避免被人诟病,明日我见一见姑苏的官员,该办的手续都得办齐,既然收留了他们,就得尽量照顾好。” “父亲放心,儿媳会谨慎行事的。” “也不必多担忧,此次回来还有个人与我同路,他急着上任就先离开了,改日再一起聚聚。” 众人好奇地问:“谁啊?” “哈哈,徐良美也来姑苏了,他谋了外放,正好江南空缺多,皇上亲自任命他为姑苏通判,如此一来,他也算皇上看重的青年官员了。” 邵芸琅眼皮一跳,徐良美怎么会到江南来?他前世并没有这段经历啊。 不过与她也没什么关联,论起来好处还不少,有这层关系,她的慈幼堂就更容易办下去了。 杨钺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一会儿托孤,一会儿求她帮忙买粮,还说要将他父亲转移到江南来,让她帮忙留意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子。 杨家起复,杨钺也迅速成为朝野第一红人,巴结杨家的人多的是,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也不会有人怀疑杨父还活着。 他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孤岛上,转移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完全没问题。 只是邵芸琅回绝了他,既然要躲,那就躲远一些,姑苏城里不止有谢家,还有不少见过杨将军的人家。 可让邵芸琅万万没想到的是,几日后,一个独眼的老叟上门应征慈幼堂的苦力,自我介绍说是北方来的,家人都死在战乱中了,无依无靠,想找个能容身的地方混口饭吃。 他说话确实带着北方口音,身形高大,虽然一只眼罩着,可邵芸琅还是觉得他眼熟。 慈幼堂干活的人少,里头的孤儿主要是由老人照看,邵芸琅提供了住所和食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恩德了。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里收留的老人都带着病痛,累着反而得花更多的医药费,所以邵芸琅张贴了告示要招人。 来应征的人不少,多是当地的,邵芸琅收了一个厨娘一个育儿嫂,还想再招两个能干粗活能看家的壮汉。 “东家,别看我四十五了,身强力壮的很,一般的年轻小伙子都没我力气大,我还能文会武,可以替你教这些小萝卜头 识字练武,一个人顶好几个用,工钱也不要你的,只要管我一日三餐和四季衣裳一套就够,当然,我饭量大,顿顿得有肉。” 想到现在的肉价,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说:“也不用一天三顿都有肉,一顿就行,实在没有,我可以自己上山打猎。” 邵芸琅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结合各种可能,最终得出一种可能,“段游是假名吧?杨大伯!” 第291章 我不是死了吗 杨振天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地看向邵芸琅。 他已经做了伪装,连身边的人都说与原来的样子不像,怎么这个女娃娃能轻易认出他来? 而且他们从未见过! “什么杨大伯,在下姓段,姑娘认错人了吧?” 邵芸琅笑道:“姑娘这个称呼不妥当,我乃谢家三夫人,大伯可知道谢家?就是住在杨柳街后头的那个谢府。” “呀,那可是大户人家啊,我知道的,出了个当朝首辅的谢家嘛,没想到夫人出身高贵,老汉失礼了。” 邵芸琅瞧着他一双手,摇头说:“大伯,您这双手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又说自己是北方来的,如果没有核查过身份,我们慈幼堂不敢收,甚至还要报官的。” “别介啊……我一介良民……”杨振天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被识破了身份,可见这邵家的小姑娘确实聪明。 杨钺将他送往江南,一来是这里认识他的人少,二来是气候好,也远离战争,可以好好休养。 不过杨振天没去杨钺给他安排的地方,而是半途自己跑了,没两天被长戟找到,于是拐了这小子一起跑。 他路过时看到门口张贴的告示,想起这家慈幼堂的来历,好奇心驱使就走进来应聘了。 “嘿嘿,小侄女,你到底怎么认出我的?” 邵芸琅将他的路引和户籍证明给他,无奈地说:“您和杨家少将军们长得很像,而且气度不凡,很容易猜到的。” 杨振天心想: 不对啊,我不是死了吗? 他突然沉下脸,伸手抓住邵芸琅的肩膀,“小侄女,你看到我活着竟然一点不惊讶?” 邵芸琅侧头瞥了一眼肩膀上那只手,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小身板敌不过对方的一根手指头。 “我不仅知道您没死,还知道您之前躲在哪里,您如何逃过一劫我也一清二楚。” 杨振天收回手,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对不住,我如今身份尴尬,不得不小心谨慎。” 看来他得写信回去问一问那臭小子是怎么回事了,这么机密的事情为何这小姑娘会知道? 邵芸琅以为是杨钺告诉他来这里的,便以为杨钺也提过她。 她尴尬地撩了一下额发,“您可以留下,不过我这里虽是善堂,却也不收无赖,您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这是自然,刚才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绝不会吃白饭。” 庶女嫡谋 第166节 “那好,一个月一百文,包吃包住,一年四季衣裳,您再教他们识字,每月多加五百文。” “只练字吗?我武功更好。” “我自然知道您武功好,可您这身份尽量避免动武,越厉害的人越容易被人注意到,还有,您的装扮太凶了,一看就不是好人,把眼罩去了,脸上的疤除了,明日我让丫鬟过来给您化妆。” 杨振天捂着脸说:“这可是我弄了许久的。” “不必这么麻烦,您想要伪装自己,只要将自己弄的普通些,走路别那么威风八面的,背得弯, 手要抖,眼神要麻木凄苦,这些多练练就会了。” 杨振天除掉眼罩,邵芸琅没见过他,可是从他身上能看到杨钺的影子,不愧是父子。 “你这女娃很有些本事,定力也好,可惜不是我杨家儿媳。”杨振天想到家里还未娶妻的几个大龄儿子,头疼的很。 但也不能怪他们,谁家死了爹也不能立马成亲。 “对了,我还有个大侄子,长得好,身材好,武功高,可以来慈幼堂做个看大门的吗?” 邵芸琅眨眨眼,和谐地笑道:“我们慈幼堂很穷,不需要看大门的,更不需要长得好身材好的。” “也对,你一个年轻寡妇进进出出的,有个小伙子在确实不方便,那我打发他走!” 邵芸琅有些安定了,这位要是在她这里出了事,杨钺会不会冲回来宰了她? 她头疼地想:这个麻烦到底是怎么找上门的? 慈幼堂里如今十岁以下的幼童一共二十余人,老人家七八个,每日吃用花销并不算大。 邵芸琅自己有田地有庄子,种出来的粮食蔬菜足够他们吃的,只是到底不能坐吃山空,等时机成熟后还是得走长期募捐的路子。 这附近的村民听说这里开了一家善堂,也有那心善地捐粮捐布,或者有空过来搭把手。 邵芸琅从未接触过如此淳朴的百姓,大为震撼,她以为贫苦百姓,升米恩斗米仇,都是自私自利之人。 “谢家娘子,今日午膳要留下来一起用吗?我 多做几个菜,您也尝尝我的手艺。”新请来的厨娘手里提着两只鸡过来询问。 这里的伙食只是最普通的,一天两餐,一餐干的一餐稀的。 一个月庄子里会送来两只鸡,半个月才有一人一颗鸡蛋,这是邵芸琅定下的份额,看似很少,但对许多穷苦百姓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 “不了,我回去吃。”邵芸琅为难地看向杨将军,小声说:“您的饭菜我会单独让人送来,您吃的时候避着点人。” 杨振天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提的要求可能有点高,可他确实离不开肉,于是掏出荷包递过去。 “麻烦大侄女了,这是一个月的伙食费,后面的让我家臭小子送来。” “您说笑了,一点饭菜而已,费不了几个钱,而且您也不是白吃饭,只是这里的人伙食不一样,您的饭菜拿出去怕让人误会。” “凭本事吃饭,我明白的,他们要是有意见,尽管来找我理论。” 邵芸琅告辞离开,在门口上车时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戴着斗笠,双手抱着剑,想来就是跟着杨振天的人了。 灵犀认真看了几眼,疑惑地说:“那人有些眼熟的样子。” 墨香嗤笑道:“那人脸都没露,你怎么就看出眼熟来了?” 邵芸琅对灵犀耳语几句,让她去传达几句话。 灵犀回来时人都是懵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夫人,刚才里面那位……” 邵芸琅打趣道:“你连自家老 将军都不认识?” 第292章 东家 “奴婢不曾见过大将军,奴婢以为……”灵犀激动地语无伦次。 “好啦,从今日开始,你负责给他送饭,顺便给他捯饬一下,让他像个普通人,这是你的强项。” 灵犀用力点头,眼中闪着泪花,大将军没有死,这个消息下人们肯定不知道,灵犀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原来大将军还活着! “夫人,您为什么一点不惊讶?您怎么认出大……” “嘘……以后记得叫他段老伯,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大将军。” 灵犀想到她与六少爷的关系,内心震动不已,如此重要的事情六少爷都告知夫人了,可见对她十足的信任。 长戟瞥了一眼慈幼堂的大门,转身进了后山,这山上有一片果林是谢家的,建了看林子的小木屋,邵芸琅请他自便。 长戟听了许多关于谢三夫人的故事,都是长戈日常放在嘴边唠叨的,如今亲眼看到,觉得她比长戈描述的更理性,更聪明。 邵芸琅的马车进城后拐到了最热闹的一条街,姑苏商业繁华,这里南来北往的商贾特别多。 邵芸琅在这条街上有一间小店面,卖些文房四宝,也会代售一些文人学子的书画佳作,生意还不错。 她陪嫁的产业都在京城,这边的铺子田地还是当初孙小福南下时置办的,不多,但也够养家糊口。 “咦,隔壁这间铺子怎么拆了?之前不是生意挺好的么?”墨香走进铺子,问站在柜台后的松烟。 松烟如今是邵芸琅身边的总管事,管着谢渊留下来的所有产业,这间笔墨铺子他偶尔会过来盘盘账。 铺子请的掌柜是孙小福推荐的人,当年南下有过合作的。 这人年纪三十出头,体型富态,一笑眼睛就笑没了,嘴巴格外甜。 “东家来了,隔壁的铺子听说被一个北地富商买去了,准备开一家皮毛药材铺子,专卖北货。”他跑出来给邵芸琅搬椅子,端茶倒水,伺候的格外周到。 “这都开春了,怎么现在开北货铺子,这一整年生意都不会好吧?” “可不是,人家都是赶在年底来出货,天气热了后,看到那厚厚的皮毛都没人进门的。” “别人家的事,咱们不管,做好自己的就行。” 邵芸琅内心有个计划,来到江南后,发现这边的商贸比京城还发达,商人地位虽然低,但官商结合是家族发展的普遍模式。 就如曾经的蔡家。 “您上回让小人留意的端砚找到了,只有两方,您瞧瞧满不满意。”靳掌柜从锁着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盒子。 邵芸琅找端砚是为了送给谢父,他情绪低落,也许看到喜欢的东西能开心一些。 两方端砚都属上品,邵芸琅留了一块放在店里售卖,另外一块带走了,还拿了一刀纸,一些画画的颜料。 “松烟,账本看完了吗?”邵芸琅找他还有事。 “看完了,靳掌柜做事仔细,账都记得清楚,没什么好查的。”松 烟合上账本跟邵芸走出去。 靳掌柜追了出来,搓着双手问:“东家,您上回送来的南雁居士的笔墨可还有?” “怎么?” “上回那些都卖了,有人高价求购,若是您认识那位居士,还请他多写几幅字来,价钱好商量。” 邵芸琅笑笑,摆摆手说:“不一定有,看她心情吧。” 邵芸琅也是无聊时写一写,觉得能看的才试着拿到铺子里卖,反正卖谁的字画不是卖? 上马车前,后方又有人喊她:“谢三夫人请留步。” 邵芸琅回头,看到徐衍站在自家铺子门口,身边带着一个小厮。 邵芸琅没过去,远远地朝他施礼,“徐大人。” 徐衍难掩心中激动,今日原本只是出来逛逛,想买些笔墨,没想到会遇到邵芸琅。 “日前我在这家铺子里看到一幅字,觉得眼熟,乃南雁居士所书,不知三夫人可认得这位南雁居士?” 邵芸琅一点不心虚地回答:“不认识,徐大人也喜欢欣赏字画?” “谈不上喜欢,只是那字写得好,看着赏心悦目,我曾经在谢兄那有幸见过一回。” “是吗?那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我家夫君已逝,您没地方问了。” “抱歉,徐某不是这个意思……”徐衍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与她说什么。 直到邵芸琅离开,徐衍还站在原地,靳掌柜知道他是新上任的通判大人,热情地将人迎进去。 徐衍就是那位要高价求购南雁居士作品 的人,靳掌柜拿他当贵客。 “没想到徐大人与我们东家是旧识,刚才小人问过了,南雁居士的字近期都没有。” “什么?谢三夫人是这间铺子的东家?” “是的。” “原来如此,本官与谢兄年少相识,可惜他去的早,否则又可以与他一起品鉴字画,往日不可追,哎……” “那徐大人今日需要些什么?您也不必亲自来,有需要派人来说一声,本店给您送货上门,一定都是拿最好的。” “多谢掌柜,我随意走走看看,并不是特意来的。” 靳掌柜眼中带笑,捧出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端砚放在他面前,“那您看看这端砚,是小店新得来的,仅此一个,您与东家是旧识,小店给您的价格一定是最优惠的。” 徐衍苦笑着摇头:“本官清贫,买不起这么贵重的砚。” 徐家家底不丰,他当官时日短,积蓄有限,确实不算富裕。 “没关系,您若喜欢我给您留着,也不是非卖不可。” “不必如此,生意归生意,以后再寻就是了。”徐衍最后只挑了几支毛笔几盒墨,果真算的是最优惠的价格。 出了文轩阁,徐衍没了逛街的兴致,带着小厮打道回府。 他来姑苏上任,将母亲和大姐也带来了,回家时瞧见媒婆刚从家里离开。 母亲和大姐坐在厅堂,见到他俱是一脸喜色,徐衍以为又是谁家来提亲的,头疼地说:“娘,我说过不想成亲。” “不,不是 你,是有人向你姐姐提亲了,而且对人品还不错。” 徐衍的姐姐是和离归家的,已经做好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了,没想到换了一个地方,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庶女嫡谋 第167节 虽然对方八成是冲着徐衍的官位来的,但只要人品好,待她好,能一起过日子就行。 第293章 善堂 徐衍没有轻易同意也没有反对,只说他对当地的人不熟悉,要先了解过再说。 他在官场上步步为营,需得小心谨慎,以免引火烧身。 说起亲事,徐母难免就要念叨几句:“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家,也该娶妻生子,否则等你老了该怎么办?” 徐衍想到了在街上偶遇的谢三夫人,同样的守寡,他姐姐能再嫁,邵芸琅为何不能? 他心中激起一点涟漪,对徐母说:“终生大事不可马虎,我会仔细思量的。” 邵芸琅回到家中,先去将端砚送给公公。 不年不节的,谢父收了一份重礼觉得不好意思,又给她回了一箱老夫人留下的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在老夫人离开前本来就应该分下去的,只是她走得突然,没来得及。 “我明日去慈幼堂看看,再根据孩子的年纪分一分,该启蒙的该让他们读书识字了,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他们将来也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想法与邵芸琅不谋而合,只是她今日已经找到了一个能启蒙的先生。 而且连她都能认出杨将军来,谢父与他认识多年,更能认出来了。 要不要告诉他关于杨将军假死的事情呢? 谢父如今远离朝廷,也不管朝政,以他和杨家的交情,或许会谅解的吧? 不过邵芸琅不敢轻易赌人性,就算要做这个决定,也应该是杨将军自己做。 回到自己的院子,邵芸琅看着已 经长出花蕊的桃树,高兴地说:“桃花就要开了啊。” 银铃从屋内出来,笑着说:“还得十天半个月吧,这南边的水土就是好,刚挪过来就活了。” “当初谢渊挪了的那些桃树也是第二年就活了。” 如果谢渊活着,会发现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尽可能还原了京城的那座院子,连桃树种的数量都与兰序亭苑一样。 外人只当邵芸琅思念亡夫过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让谢渊的心血白费。 兰序亭苑是谢渊亲自设计的,不该短暂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三爷如果还在,肯定会喜欢这里的,姑苏的园林比京城的园子漂亮多了,三爷一定喜欢。” “是啊,他肯定喜欢,可惜他没能来看一眼。”邵芸琅当初应该带他走远一些的,看看与京城不同的景色。 “罢了,我去给他烧一幅画,希望他能看到。”邵芸琅进书房埋头作画,一画就到深夜,然后拿去他牌位前烧了。 谢府的下人看到三夫人深更半夜还在祠堂烧纸,又误以为她思念亡夫睡不着,感叹两人感情真好,可惜三爷英年早逝。 邵芸琅对谢渊的感情更多的是知交好友,赞赏他的人品才能,也有共同语言,但并不是夫妻之爱。 第二天,邵芸琅起晚了。 家里没有婆婆在,也无需晨昏定省,邵芸琅能睡到自然醒,不过她也没有赖床的习惯。 起来用过早膳后,下人就过来请她了。 “ 三夫人若是准备好了,就请到前厅,老太爷和大爷大夫人都到了。” 邵芸琅没想到今天是全家出动,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往外走。 她出门时坐的马车是最普通的青篷小车,穿普通的棉布衣裳,看起来只是普通商户家的妇人。 大夫人与她一起出门过,深知她的喜好,也打扮的十分朴素。 谢父满意地点点头,女子多爱美、虚荣,他家这两个儿媳一个赛一个稳重,很好。 “走吧,今日我还约了几个朋友一同前往。” 邵芸琅原本以为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到了慈幼堂,看到门口停了一排的车队,有随从小厮正在成箱成箱地往里面搬东西。 附近的居民都过来围观,猜测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为何这么多人来善堂。 “谢老来了。”几名文士打扮的老者走出来,整理衣冠,十分恭谨的态度。 “不必如此,都是多年的老友了。”谢父朝他们拱手作揖道。 年轻时,众人相交自然可以兄弟相称,但如今这个年纪,可不仅仅是讲情分的时候。 “这座慈幼堂是我三儿媳的一点善心,收养了一些孤寡,老夫如今无所事事,便动了教书育人的念头。” 众人争相称赞,不仅称赞谢父,也称赞邵芸琅。 邵芸琅便知道,这位前任首辅不甘于寂寞,要开始搞事情了。 这倒是与她不谋而合。 在场的都是有名望的文豪,不可能亲自来慈幼堂授课,不过他们的弟子多 随便拎几个出来做做样子还是没问题的。 邵芸琅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实惠已经收到了,钱和物才是对善堂最有帮助的。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杨振天才从后山下来,穿着打补丁的短褐长裤,肩上扛着一捆柴,手里还提着两只野兔,佝偻着背,眼神低垂,与山里的樵夫无异。 邵芸琅留下来清点物资,让人一一登记入册,最珍贵的是一箱千字文,足够人手一份了。 善堂里的孩子本以为有人收留,给口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没想到还能读书识字,一个个眼里充满了希冀的光芒。 “谢夫人,我们真的能读书识字吗?” “当然,书已经有了,夫子也有了,今日就能开始上课,学得好的,将来慈幼堂会供他继续读下去,考取功名也不成问题。” 年纪小的孩子们或许还不明白考取功名意味着什么,年纪大却已经惊呆了。 寻常人家也不敢说一定能供出一个书生,遇到好苗子,往往要集全家或者全族之力才能供得起。 “谢夫人,我能否将家中小孙儿送来一起读书?我可以不要工钱,那孩子七岁,很乖的,闲暇时可以帮忙干活。”厨娘激动地问。 另外一名帮工拘谨地问:“我二叔家的小子天生聪慧,过目不忘,是读书的好苗子,可惜家里供不起,读了两年就没读了,连夫子都说可惜了,不知能否送到这里来,我也可以不要 工钱。” 邵芸琅没打算招收外面的孩子,这个口一打开就止不住。 不过在这里帮工的倒是可以破例,也能提高她们的积极性。 “这个我说了不算,明日带来让先生过目后再定夺。” “多谢夫人!”二人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当日果然干活都更尽心了。 第294章 你很关心杨家 “段老伯回来了,呀,这是哪里打来的野兔子?”厨娘解决了心头大事,对谁都笑如春风。 “就这后山,让让,我把柴火抗进去。”杨振天虽然尽量往普通人装扮,可他长得好,年纪大了也是个好看的老头,厨娘十分乐意与他多说话。 “你回来晚了,刚才来了好些老先生,可惜你错过了。” 杨将军反驳道:“我一个老头子,又不考功名,认识老先生做什么?” 邵芸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是那几位老先生的子弟来授课的时辰表。 厨娘一见她出来,忙讪讪地走开,免得被人误会她不守妇道。 邵芸琅拿着册子在杨振天面前扬了扬,开心地说:“如此一来,就不麻烦段老伯教他们识字了,不过您可以教他们打猎。” 杨振天不死心地问:“他们哪有我教的好?而且也不能长期来。” “等他们不来了再说。” “得,你是东家你说了算,来,兔子分你一只,拿回去烤来吃。” 邵芸琅也不客气,收下这份好礼,她举目眺望后山,疑惑地问:“这山瞧着也不高,去的人也多,您怎么还能打到野味?” “当地人哪里比得过本……大爷的手段,以前缺粮时,我时常带人去打猎,没有什么野物能逃得过本大爷的火眼金睛。” 邵芸琅没想到杨将军还是个风趣的,想起杨钺让她暗中买粮,感慨了一句:“朝廷连军粮都无法保证,苦了将士们 了,只是这购买粮食是个无底洞,杨家拿什么填这窟窿?” 杨振天再一次震惊了,这丫头知道的也太多了,真不是放了眼线在他儿子身边? “你很关心战事?或者说很关心杨家?” 邵芸琅勇敢地迎着他探询的目光,回答:“我关心邵家,东北军尚且如此,西北军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杨振天总觉得不对劲,可也不好反驳什么,从未听过女子关心过这样的事情,这邵丫头确实与其他女子不太一样。 邵芸琅看看天色,施礼道:“我该回去了,段老伯请自便。” “好,下回谢老头再来,我便见一见他,你不用让人提前通知我,我很想知道他能否认出我来。” “您就不怕?” “怕啥?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而且那老头揭发我有什么好处?如今当政的那位与他也没什么交情。” 邵芸琅突然想到,以杨家和新帝的关系,就是杨振天活着的事情被捅出去,那位应该也会兜底的。 邵芸琅在给杨钺写信时忍不住提了一句:“杨将军一代英豪,不该如此埋没,当时战场混乱,认错尸体也是有的,大将军伤重流落在外,如今养好伤方可归,皇上仁慈,必不会怪罪。” 许久之后,邵芸琅收到回信,信中只有潦草的“不可”二字。 杨钺给她的信从未如此简短过,想来战事焦灼,他无暇他顾。 邵芸琅还在信纸一端发现了血迹,也不知道杨钺是否 受了伤,他那好面子的性子,就算受伤也不会说的。 邵芸琅没有与新皇相处过,无法得知他的品性,杨钺既然不同意肯定有他的道理,至此她便将此事放在一边了。 有了当地德高望重的先生做表率,谢家的慈幼堂逐渐受到关注。 庶女嫡谋 第168节 得知这家慈幼堂是那位致仕的老首辅大人家开办的,姑苏百姓对谢家更加尊敬,时常有百姓将自己种的菜、收的鸡蛋偷偷放在谢府门口。 “江南的气候真好,春天太舒服了,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踏青了。”几个丫鬟凑在一起缝制春裳。 府里的绣娘病了,一时半刻也做不完下人们的春裳,于是今年春季发下去的是布匹,足够每人做两套新衣还有余的。 “每天都有收不完的帖子,宴席参加不了也就罢了,夫人怎么连出去踏青的帖子也不接?” “夫人哪有空跟无聊的人出去玩,她忙着呢。” 邵芸琅在忙什么呢,她近来迷上了经商,不仅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籍,还总是抱着账本看。 府里的下人还以为三夫人想抢大夫人的管家权呢。 大夫人听到不置可否,这管家权谁要谁拿去,他们一家人三年后就回京城了,这老宅也管不了多久。 而且看邵芸琅这段日子的行为,是准备在姑苏定居了,这老宅交给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大姑娘呢?”大夫人问身边的下人。 “一早就出去了,不到天黑怎么舍得回来?” “太不像话 了,她可还记得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要是有三弟妹一半的定性我就放心了。” “大姑娘自小聪慧,与普通女子不同,她出门不也是您默许的吗?等嫁人就没这么自由了。” “你看她像想嫁人的样子吗?岳家还有两年就出孝了,而我们家还要三年,岳家大郎年纪也不小了,未必等得了。” “婚约一事岂能变卦?等不起也得等。”老嬷嬷私心里觉得岳家大郎配不上她家大姑娘。 “若是家公还在朝廷他们当然不敢悔婚,如今就算不悔婚,肯定也会先抬两房妾,你等着看吧,灵之眼里容不下沙子,根本不会同意。” “唉……大姑娘的心野了,哪里是能安于后宅的女人?” 大夫人也后悔从小对女儿管的太松,让她野惯了,家里孩子少,又有个年纪相仿的三叔纵容她,可不就无法无天了吗? “若是嫁不出去就养她一辈子,反正也不是养不起。”大夫人想的开,可能是看着谢渊从小被病痛折磨,她对孩子没什么要求,平安健康就好。 “那可就随了大姑娘的心愿了,她说要跟三夫人一辈子做伴呢。” 大夫人陡然一惊,这两个丫头该不会有磨镜之好吧? “三夫人此时在做什么?”大夫人紧张地问。 “不是看账本就是看兵书吧,听说三夫人又爱上了兵书。” “这也是个爱好广泛的,爱看书的女子心定,守得住,其实我私心里并不想三 弟妹改嫁,有她在,即使将来我先走了,她也会照看灵之的。” 第295章 无功不受禄 邵芸琅不知道大夫人的想法,她只是最近琢磨经商时觉得有一句话很对,商场如战场,于是她又开始了解兵法。 杨钺写信来时偶尔会和她商讨战略,或许是知道她会守口如瓶,说起军中机密一点不设防。 杨振天有一回看到她手里拿着兵书又惊呆了,十分怀疑武侯府养了个假女儿, “小侄女真是什么都涉猎啊,难道又在关心北方战事?” 邵芸琅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在该如何将对面那家店买下来。” “啥?” 邵芸琅认真请教:“您觉得我是先礼后兵,先找对方东家谈买店铺的事好,还是直接釜底抽薪好?” 杨将军听得一头雾水,“如何釜底抽薪?” “动用人脉,给对方东家施压,让对方不得不将铺子卖给我。” 杨将军深思熟虑后回答她:“如果只是买铺子应该不用这么麻烦,你如果是用抢的,我可以帮忙。” 杨将军就差明说:这个我熟。 邵芸琅认真看了他一眼,摇头说:“罢了,万一铺子没抢到,害您暴露了身份,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小侄女原来是认真的,我是开玩笑的。”杨振天之后就不太敢找邵芸琅聊天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邵芸琅乘车去文轩阁,隔壁家的铺子已经开张了,皮毛在开业第一天招揽客人时摆了出来,一张真皮子才几两银子,就连普通人家咬咬牙也能买一张,因此 很快打出了名气。 不过现在店里摆的都是北方运过来的药材和山货,生意也还不错。 “谢三夫人留步,鄙店今日到了两支百年老山参,最适合孝敬长辈,您要看看吗?”隔壁家的掌柜追着邵芸琅跑过来。 邵芸琅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掌柜,每回见到她都要给她推荐商品,有时候她不买就送,美名其曰,都是邻居,礼轻情意重。 “不了,百年老山参,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着你们东家自己孝敬长辈吧。”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掌柜干瘦精明,留着八字胡,一开口就是地道的京城口音,不难猜出背后的东家是京城人士。 “那就送您一支,回去煮水炖汤喝,能美容养颜呢。” 百年老山参说送就送,邵芸琅更不敢要了,“无功不受禄。” 靳掌柜瞪了对方一眼,挡在他面前护送邵芸琅进店,“东家别理他,平日里跟闷葫芦似的,屁都不放一个,一见到您就献殷勤,非奸即盗。” 邵芸琅笑笑,倒是不认为对方对她有什么图谋,毕竟她如今只是谢家的一个小寡妇。 她坐下后问靳掌柜:“对面的铺子谈的如何了?对方肯卖吗?” 靳掌柜为难地说:“您怎么就看上那一间了,那可是姑苏百年老字号,生意好着呢,因为那家店在,咱们这边的店铺租金价格都翻倍了,哪里肯卖?” “我看中的就是那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啊,你说我一个弱女子,初入商 场,除了这个还能如何迅速打响名气呢?” “您……您想开分店?还是想做其他生意?您出身高贵,不好沾染这些铜臭味的。” “据我所知,这姑苏城里,经商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那都是生活所迫,就拿那沈家来说,那沈夫人也是丈夫死后,没人帮衬才不得不自己出来跑商,您听听外头的风评,赚再多银子也弥补不回来的。” 姑苏富商沈家,曾经也是风头无量的,城东的蔡家,城西的沈家,是姑苏两大富商。 可蔡家如今已经败了,沈家却越来越富有,只因沈家有个会做生意的女主人。 “沈家啊,那我是否可以上门拜访,向沈夫人求教商经?”邵芸琅想起自己还未除孝,便打算将这个计划延后。 “罢了,再从长计议吧,你留意这条街上有无铺子要卖的,我想再入手两间铺面。” 东家生意越做越大是好事,可靳管事却不看好邵芸琅做生意,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买铺子也算置办产业,实在不行还能出租,东家一个寡妇,以后靠收租生活也不错。 “好,您放心,这条街上的人我都熟,一定给您谈个好价钱。” 邵芸琅在店里转了一圈,欣赏着收回来的字画,大多数都只能算上品,达不到精品程度,少了几分灵气。 “之前你说要买南雁居士作品的就是徐大人?” “正是。” “哦,下回他再问,便说没有了,南雁居士作古 了。”邵芸琅如果知道自己的字会被徐衍买去,压根不会带来卖。 前世二人关系不算好,她的字最初还被徐大人嫌弃过,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 “……是。”靳掌柜有所猜测,他是见过东家的字的。 “东家,徐大人后来又来过几次,如今是店里的常客,您可有什么要交代的?”靳掌柜人精一个,一眼就看出这二人是旧识,一个未娶妻,一个是寡妇,说不定有些内情在的。 “没有,当普通客人招待即可。”若是谢渊在,徐衍好歹也算个至交,可从邵芸琅的角度来论,不拿他当敌人就不错了。 “好。”在靳掌柜眼中,徐大人年纪轻轻就是正六品通判了,前途无量,但在邵芸琅眼中,六品官也没什么。” 邵芸琅走出铺子时瞧见一道熟悉的背影进了对面的铺子,忙追了过去。 对面这家老字号是卖糕点的,各种苏式糕点,香甜诱人,邵芸琅也尝过,确实不错。 “这店里最出名的就是芙蓉栗子糕,每日只出三笼,排队都买不到的,我是这里的贵客,店家勉为其难给我留了一笼,带回去给你家人尝尝。” “其实我家人并不爱芙蓉栗子糕。” “那……换别的糕点?绿豆糕红豆糕莲子酥,总有喜欢吃的吧?” “家中有擅长做糕点的厨娘,比较合心意。” “这样啊,呵呵,那我们去对面文轩阁看看?你文采出众,想来家中长辈也是读书人 古籍名画才能入他们的眼。” “文轩阁不卖古籍名画,你是不是被骗了?” “这……那药材可好?人人皆需要,隔壁那家的老山参是东北货,格外正宗,一支五十年的老山参要卖到一百两银。” 邵芸琅站在二人身后听了许久,差不多能看出门道来了,谢灵之时常出门,会遇到献殷勤的一点不奇怪。 第296章 登徒子 “小二,包两斤糖渍酸梅。”谢灵之拿上东西转身要走,瞧见一旁带笑的脸,不耐烦地问:“沈公子,您贵人事忙,请别一直跟着在下。” 谢灵之出门都做男装打扮,她从小在外行走,扮男人很难看出破绽,只是那张脸即使涂黑了五官也标致的过分。 这姓沈的是今日在河边粘上她的,谢灵之玩惯了,但有一个地方从未踏足过,那就是青楼妓馆。 正经的青楼她是不敢去的,那里边的男人女人一个个火眼金睛,她这点伪装太容易露馅。 所以她就跑到运河边上来看看,这段河道是姑苏公认的销金窝,画舫无数,纸醉金迷。 谢灵之虽然衣着普通,可气质突出,差点被拖上了船。 这沈绅之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然后一路尾随,怕不是看穿了她的身份,或者就是有断袖之癖。 谢灵之转头看到邵芸琅站在身后,紧张了一下,手里的纸包差点没拿稳。 庶女嫡谋 第169节 她赶紧和身边的男子分开一些,讪笑着问:“三婶,您怎么在此?” 邵芸琅指了指对面的文轩阁,斜了一脸惊艳盯着她猛瞧的年轻公子,朝谢灵之抬了抬下巴,“这人是谁?” 谢灵之赶紧撇清关系,“不认识。” “行,那走吧,该回去了。” 邵芸琅刚转身,一个人闪身挡在她面前,那位姓沈的公子笑得像开屏的孔雀。 “这位夫人好生面生啊,是哪家的?” 邵芸琅出门穿着朴素,谢灵之也是一 身布衣斓衫,看着就是家境普通的样子。 但邵芸琅那张脸那份气质却着实吸引人,素面朝天依然不掩天生丽质,比旁边女扮男装的小美人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看得人心痒痒的。 可这样的大美人他竟然才发现,看年纪也才就刚嫁人不久,可惜晚遇到了一步。 “夫人家住哪里?小生送二位回去吧,坐我的马车如何?”沈公子指了指外头停着的马车。 两匹纯白色的骏马拉车,车身钢铁所铸,还骚包地垂着金线钩织的车帘,挂着香包,香气飘飘,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 姓沈,派头足,邵芸琅十分怀疑是出自富商沈家。 谢灵之见他纠缠邵芸琅,忍无可忍,从背后踹了他一脚,“登徒子!招惹谁呢?” 这一脚也没多大力气,沈公子踉跄一步,回头哈哈大笑道:“哟,小美人吃醋了……哎哟!” 灵犀一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握,沈公子立即痛得嗷嗷叫起来。 邵芸琅已经转身走出去了,后头是怎么一副场面她并不关心,她们搬来姑苏后,她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谢灵之是个闲不住的,慈幼堂初建阶段还有帮她,后来她开始忙铺子的事情,她就不感兴趣了。 邵芸琅也是才知道,她经常女扮男装出门游玩,在这个陌生的姑苏,没人认识她,没人知道她是首辅谢家的姑娘,所以她有恃无恐。 大夫人对女儿真是无条件的宠溺,这样的家教在 别家可真是头一份了。 邵芸琅不反对谢灵之追寻自由,但该提醒的她还是要提醒,外面的世界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女孩子能承受的。 她在京城时,去玩的地方都有人照应,也常有谢渊作伴,如今她孤身一人出门,还敢到那混乱的烟花之地,大夫人知道了也得急。 “星元呢?”邵芸琅问谢灵之,这个谢大姑娘的贴身丫鬟今日却不见人影。 “在路上抓到了一个小偷,她送去官府了。” “回去以后让大嫂给你多安排一些跟班,以后别这样出门,你可知道,出门在外,像沈公子那样的排场才不容易受欺负。” 谢灵之听着那惨叫声,笑道:“可他不还是挨打了?” “那是他有眼无珠。”就这样的货色,邵芸琅都不屑于亲自与他计较。 谢灵之回头瞅了一眼,那沈公子的随从十几号人,看到自家少爷挨揍,都围了上去,可却没能拿下一个丫头片子。 “没想到灵犀身手这么好。”谢灵之都想拍手叫好了。 “不过是对付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话虽这么说,邵芸琅瞧见松烟过来时还是吩咐了一句:“去帮帮灵犀,别让她吃亏。” 松烟一脸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被打的那位可是沈家长子?” “不用管沈家王家,登徒子该打。” 一听是登徒子,松烟眼神一变,伺候邵芸琅上了马车才走进对面的铺子。 铺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铺子里的掌柜和小 二急的团团转,沈家公子确实是贵客,他们得罪不起,那小姑娘也是个不好惹的,他们也不敢上手。 松烟进门后一手提着一个人丢出去,等清理完外围的小喽啰,松烟先将灵犀按住,然后一脚重重踹在沈公子的肚皮上。 这一脚要不了人命,但也足够他疼一阵。 “啊……你……你谁啊?报……报上名来……” 松烟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衫,不是什么上等锦缎,不卑不亢地回答:“小人只是夫人的家奴,小人物一个,不值得沈公子惦记,不过下回若是沈公子还如此孟浪,小人就得亲自去沈家问罪了!” 首辅家的家奴,自然是不怕一个商人之子的,何况是沈绅之无礼在先。 “你……你别走……你们到底哪家的?” 松烟文质彬彬地行了一礼,“杨柳街谢家,沈公子若想要赔偿,可上谢家找我们老太爷要。” 松烟带着灵犀回去,留下哀嚎的沈公子以及他那群不济事的随从。 “哎哟,去查查……查查杨柳街谢家是什么来路……他娘的,本少爷不拆了他的家就不姓谢!” 随从们面面相觑,怀疑少爷被打坏脑子了。 点心铺子的掌柜在一旁打算盘,抬头幽幽地说:“沈公子,您怎么连谢家都不知道啊,在咱们姑苏,一说谢家,那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呀。” “呸!谁家这么大来头?” “当然是刚致仕归来的前首辅大人啊,您啊,还是准备好贺 礼上门赔罪去吧。” 掌柜打完算盘,继续说:“您今日一共破坏了小店四套桌椅,打翻了二十一斤糕点,给您按贵客价算,您一共要赔付白银八十七两,您是现在付还是走沈府的账?” “……” 第297章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邵芸琅直接领着谢灵之去见大夫人,她虽然年纪比谢灵之小,可辈分比她高,要教训她也是可以的。 谢灵之大气不敢出,乖顺地跟在邵芸琅身后,奇怪,这位知己好友自从嫁进谢家后,感觉威严日甚,比祖父还可怕。 “芸琅……” “喊我三婶。” “噗嗤……三婶,你明明比我小啊。” “那也是你三婶,而且年纪小不代表什么,起码我没你那么离经叛道。” 谢灵之上前一步,与她肩并肩,靠着她问:“你反对我出门?” “不是反对你出门,是反对你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这姑苏对我们来说是陌生之地,这里无人认识你,要是将你绑了卖了抢了,找谁救你?” “姑苏城的治安挺不错的,大白天的哪会出事,今天遇到的那个也还好啦,不过是烦人些而已。” 邵芸琅上下扫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胸口,“这里裹胸了?” 谢灵之脸红地抱着胸,点点头,天气越来越热,她也快要掩饰不了了,所以原本也打算不出门了的。 “这并非长久之计。” “本来也长久不了,等出了孝期就得嫁人,姑苏人美景美,不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多可惜呀。” “大姑娘回来了。”大夫人院里的丫鬟瞧见两人惊喜地叫了一声。 谢灵之怕母亲担心,哀求道:“三婶,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就别告诉母亲了吧,求求你了。” “哼,我若不答应呢?” “好芸琅,我回回出去都给你带礼物回来,你不能如此狠心!”谢灵之伸手抱住邵芸琅摇晃,就差摇着尾巴贴上去了。 大夫人刚迈出门槛就瞧见这一幕,两个貌美的少女亲昵地抱在一起,有说有笑,感情是真的好。 大夫人眼皮一跳,咳嗽一声,端庄地问:“灵之,闹什么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娘……”谢灵之朝邵芸琅挤眼睛,后者并不理她,整理好衣裙,行礼道:“大嫂,我在街上遇到灵之,就与她一道回来了。” 大夫人刮了女儿一眼,朝她笑道:“有劳你了,这孩子成天不见人影,让你看笑话了。” 邵芸琅与她进屋说话,屏退下人后说:“我与灵之相识多年,深知她的秉性,这座老宅是关不住她的,只是这姑苏毕竟是陌生之地,大嫂还是要多安排些人跟着她才好。” “可是遇到麻烦事了?”大夫人紧张地问,姑娘家最怕的无非是沾染绯闻是非。 “目前没有,可也要以防万一不是?” “我也想过,可人带多了招摇,更容易引人注意。” 邵芸琅与她想法不同,提议道:“景宁不是不爱出门么,二人年纪相仿,不如让景宁带她出去行走,只说是家中远房表弟,给个正经身份,总比这样遮遮掩掩的好。” 大夫人诧异,“我还以为你是来劝说我不让她出门的。” 大夫人睃了女儿一眼,这个家里还真没人能制住她了,不是 自己一个人的错。 “与其让她跟着她哥哥,不如让她跟着你,她有你这份心性和本事,我也就不愁她嫁不嫁人了。” 邵芸琅没想到大夫人这么早就萌生了这种想法,难怪上辈子谢灵之最后一直没嫁人。 她真幸运,遇到了这样的家人。 “我做的事灵之不感兴趣,她喜爱山水与民俗,我倒是觉得,她可以和景宁出去多走走,不是景宁带她,而是她带着景宁。” 大夫人的这两个孩子生错了性别,谢府的未来还是需要一个男主人的,谢灵之也得有个靠谱的哥哥撑腰。 大夫人何尝不知,但以前从没往这个角度想过问题,竟然觉得不错。 谢灵之自告奋勇地说:“娘,我愿意带大哥出门应酬,我认识不少姑苏学子,个个才高八斗,大哥不能一直闭门造车,容易成书呆子的。” “闭嘴!你还嘚瑟上了,你这些事传出去,别说岳家不会要你,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大夫人深深吸了口气,“你三婶说得对,明日开始,你出门至少带四个下人,除了星元,我再给你安排三个小厮,都是自家人,口风紧,你也给我谨慎些。” 邵芸琅担心大夫人给的人涉世经验不足,提议说:“不如从我身边挑吧,夫君走后,松烟他们也闲着,挑三个给灵之使唤。” 谢渊的人自然个个都是好的,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替你在外头跑腿,干的都是正经事, 怎么能浪费时间来照顾一个小姑娘?” “大嫂太见外了,他们本就是谢家的家奴,灵之是谢家唯一的千金,比任何事都重要。” 大夫人听着顺耳,笑着说:“如今不是了,今日刚收到京城来信,二弟妹上月底生了个姑娘。” 邵芸琅挑挑眉,不太有诚意地笑道:“那可要恭喜二嫂了。” 庶女嫡谋 第170节 邵芸琅回去后,让银铃给二嫂准备贺礼,当初她娘家大嫂生小侄子,她还亲手做了不少东西,如今是别想了。 “灵犀回来了吗?”她问。 “回来了,松烟一起来了,在外事堂等您。” 邵芸琅换了身家里穿的衣裳才过去,灵犀低头立在一旁玩手指,松烟站在另一头,时不时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见到邵芸琅进来,二人齐齐行礼,“夫人。” “都没事吧?” 二人齐齐摇头,几个普通的随从护卫,还不能将他们如何。 邵芸琅相信灵犀,好歹是将军府培养出来的人,可松烟作为谢渊的贴身小厮,怎么也会武艺? “小人是十五岁后才跟着三爷的,十五岁前一直在少林寺习武。” 屋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震惊地看着他。 松烟一直给大家的印象就是斯文、稳重,大家都以为他是谢渊的书童,从小作伴的那种。 松烟低下头红着脸说:“三爷的伴读另有其人,我学识一般,不够格给三爷做伴读。” 邵芸琅是知道谢渊的学识的,可惜他英年早逝,否则大庆 会多一位名垂千史的大文豪。 沈公子的名字改成了沈铎,上一章可能还没更新。 第298章 沈夫人上门 “那人是城西沈家的长子,也是独子,其母……泼辣护子,从小到大,没让沈铎吃过一次亏,所以,想必很快沈家人就会上门了。”这是松烟了解过沈家的事情后得到的结论。 邵芸琅冷笑:“打上门?那我等着。” 她话音刚落,下人就跑来传话:“三夫人,大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有客上门,还……还……” 邵芸琅摆摆手,带着人去前厅,已经有机灵的丫鬟跑去找谢父。 前厅里坐着一个妆容精致、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屋中正中一台担架,挨打的沈公子正躺在担架上哀嚎。 邵芸琅从容地走进去,路过沈铎身边时低头斜睨了他一眼。 就是这个略带蔑视略带冷漠又略带耻笑的一眼,让沈少爷的心砰砰跳起来。 太傲了,太有味了,真想跪在她的石榴裙下,做鬼也心甘情愿。 邵芸琅走上前和大夫人打了声招呼,看都没看客人一眼。 大夫人刚了解了经过,脸色一直不太好,今日要不是邵芸琅撞见了,灵之指不定怎么吃亏呢。 沈夫人拍了下手掌,外头的随从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进来,每个箱子上贴着大红纸,这是下聘时才用的东西。 “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大夫人还不至于被这样的场面吓到。 “今日我儿唐突了府上的三夫人,特此来赔罪的。”沈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谢家大姑娘,只以为沈铎调戏了谢三夫人才挨打。 她也 不看邵芸琅,只对谢大夫人说:“我听说府上的三夫人在守寡,我也是寡妇,当初要不是已经有了孩子,我早就离开沈家了。 我儿喜欢谢三夫人,也许言语上唐突了些,但他心思单纯,表达用错了方式,既然他喜欢,那我也不介意对方是个寡妇,一定三媒六聘地娶她过门。” 大夫人听到这话火冒三丈,一掌拍在桌长,动了真怒,“沈刘氏,你可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你对面坐着的又是谁?” 沈夫人这才抬头瞥了邵芸琅一眼,从头到尾,这位年轻漂亮的谢三夫人只是端着一杯茶定定地喝着,听到她的话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若是没出阁的千金贵女,我儿子自然配不上的,可若是寡妇……这谢府也不比从前,我们沈家就这一个儿子,以后家业都是他们的,我还知道谢三夫人在城外开了善堂,这样的好心肠,最适合嫁进我们沈家。” 大夫人都不用询问邵芸琅的意思,冷笑道:“我初来姑苏,不知道原来姑苏的礼节是这样的,改日我问问这姑苏的夫人们,看看嫁娶是不是都这样的规矩。” 她起身吩咐一旁的嬷嬷,“去账上支一百两给沈公子看病买药,别让人死在咱们家,另外,这屋里的东西一样不落的丢出去,包括人!” 她说完就径自离开了,邵芸琅本来没什么事也可以走了,不过还是多坐了一会儿,想看着沈家这对母子被轰 出去的样子。 沈夫人诧异了一瞬,随即站起来,硬气地挺直腰板,对谢府下人说:“堂堂百年书香门第,竟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令人大开眼界! 钱就不必给了,一百两还不够我儿子喝一杯茶的,我们走!” 沈夫人走了两步回过头,终于正视了邵芸琅一回,高抬着下巴说:“谢三夫人如此年轻,真的甘愿守在这方寸之地过一辈子?” 邵芸琅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沈铎,轻笑一声,“沈夫人将令郎当个宝,当沈家是金窝,可你儿子这样的,给本夫人提鞋都不配。” “你……” 邵芸琅纯白色的裙摆从沈铎面前甩过,连背影都让沈铎痴迷不已,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高贵的女人。 沈夫人最了解儿子,见他这样既恨铁不成钢,又痛恨这位谢三夫人不识抬举,自视甚高。 还真当自己是京城高门大户的贵女呢。 “谢三夫人且慢,这件事还没完,我儿被打成这样,谢家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 邵芸琅停下脚步,“沈夫人今日这阵势,以及刚才的无礼之举,我以为那就是你要的说法。” “若是那事能成当然也行,可既然不成,打伤我儿子的人烦请交出来!”沈夫人强硬地说。 邵芸琅真是被逗笑了,她之前还说要去沈家拜会一下沈夫人,求教一下商经,没想到提前见到了,并且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位沈夫人也许很懂经商,但不是她喜欢的 类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夫人,管好你儿子,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下次就不是打成轻伤了,你也别找人了,有我这个主子在,打人都算我的。” 沈夫人被气到了,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这里是姑苏,不是京城,更不是谢家一手遮天的地方。” “笑话,登徒子当街调戏良家妇,挨打不是必然的吗?别人不敢打,那是别人怕你沈家。”言下之意,谢府无惧沈家。 而沈家确实也攀不上谢府的门楣,但凡沈夫人有自知之明,今日登门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只是沈夫人在商界如鱼得水,在沈府当家作主惯了,便是见到官员也对她客气三分,觉得一个嫁进谢府克死婆母克死丈夫的女子,谢府未必会给她撑腰。 而且一个寡妇,能改嫁进沈家这样的豪富人家,又是长子长媳,何乐而不为呢? 二人眼界不同,境界不同,思想不同,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邵芸琅没去管沈家,这对母子如果聪明,就知道这件事该到此为止。 如果他们不聪明,那就让他们看看,谢府在姑苏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要比仗势欺人,邵芸琅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谢府的优势是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更懂得利用这些优势。 外人总以为,谢家三夫人进门就死了婆婆,成亲不到半年死了丈夫,肯定不得谢家人喜欢。 但其实,除了二夫 人嫉妒她外,谢府的主子们对邵芸琅满意的很,连下人们也对她钦佩有加。 第299章 少爷的心事 谢府的老宅虽然匆匆翻新过,但毕竟有些年头了,里里外外瞧着都像落魄户。 “呸!好大的脸,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谢首辅致仕,下一辈在朝中为官的还能有什么前途,何况三年孝期过后,谢家大老爷能否顺利重返朝廷还不一定呢。” 沈铎这回没嚎了,他虽然被美人勾了魂,但脑子还在,这会儿没有谢家人看着,他嚎的再大声也无用。 他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抬头看向沈夫人,“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咱们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啊。” 到底是商户之子,趋利的性格改不了。 “你也看到了,人家压根不怕沈家,你看上一个小寡妇已经够丢人的了,还让我上门提亲,真是糊涂!” “那您也不反对不是?” 沈夫人想的是,那谢三夫人的娘家好歹是侯府,虽然眼看也不中用了,但也比娶个商户之女强。 而且大家都知道谢三爷是个不能人道的,她八成还是完璧之身,这么想她儿子也不亏。 “既然做不成亲家,那这笔账当然要算,只是还得从长计议,之前是我小瞧谢家了。”沈夫人看着一箱一箱被抬出来的东西,神色阴沉,“走,回府!” “娘,那小寡妇长得虽美,可脾气太硬,成亲就免了,以后走着瞧,哼,总有她求我的一天。” “你可别乱来,她身边有厉害的人,再招惹她,万一她真不管不顾下死手,你让娘怎么活?” “您 放心,只是一两个打架厉害的奴才而已,咱家里又不是没有,下回儿子会做足准备的。” 沈铎读书不行,经商不行,但干坏事的本事可是一流的,到如今还没有他得不到手的。 沈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总骂他不上进,可他想要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想方设法送到他面前。 一个女人而已,她也不觉得有多难。 “靳掌柜,上回您推荐的膏药真好用,我这老寒腿好了许多,来来来,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收下。”隔三差五的,隔壁的掌柜就要上文轩阁献殷勤。 起初是只对东家献殷勤,如今连靳掌柜也不放过了。 靳掌柜心里嘀咕:这老家伙难道是看上东家了?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不用不用,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有用就好。”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们小店自己做的面油,没什么香味,女人们都不喜欢,只能给大老爷们涂手涂脚,防冻疮特别管用。” “哎哟,杨兄真有心,我上次只是提了一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如果是其他药材,靳掌柜肯定不收,但这个防冻的面油他确实需要。 姑苏的冬天也冷,他年年被折磨得不轻。 “别客气,邻里邻居的,咱们生意还能互相照顾,对了,昨日在对面铺子里挨打的那位你认识不?” “当然,那是沈家大公子。” “我这初来乍到的,但也听过沈家大名,早听闻 庶女嫡谋 第171节 沈大公子不学无术,没想到还是个好色之徒,活该挨打。” “就不知道东家会不会有麻烦。”靳掌柜也是知道沈夫人对儿子有多宝贝的。 “按理来说不会,是对方无礼在先,而且打的也不重,这种调戏良家妇人的登徒子,要是在北境,被打死都是活该。” 靳掌柜早看出这位杨掌柜身上有一股匪气,要不是他总笑脸相迎,还怪让人害怕的。 “沈家豪富,姑苏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收过沈家的孝敬,那沈铎以前也没少干坏事,每次都是用钱解决的。” “那他这回要倒霉了,我瞧你们东家是个烈性女子,肯定不会被金钱收买的。” 这一点靳掌柜说不好,说她不爱钱吧,她有总想着经商之事,若说爱钱吧,那砸钱不手软的架势也不像个抠门的。 没多久,沈夫人带着儿子和聘礼去谢府给一个寡妇提亲的事情就传遍全城了,重点是还没成,被赶出来了。 杨掌柜砸吧一下嘴,觉得自己看低了这富商之家。 这胆量,可比他家那位主子强多了。 靳掌柜忍不住笑了,“商人嘛,见识有限闹出笑话,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杨掌柜绕到后院,这后院除了有住的厢房,还有几间仓库和制药的工作间。 他们手里有一些简单的制药方子,偶尔也会自己做一点成品药,就如比送给靳掌柜的那盒面油。 制药房里,两个年轻人打着赤膊正在碾压药材,如果 邵芸琅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二人正是杨钺从前的贴身小厮,长戈和长戟。 长戈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抱怨道:“庭叔,您压榨我俩也要有个限度,这么多药材我们一天之内怎么可能做得完?” “放下吧,歇一歇。”杨掌柜丢开刚才规矩守礼的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长戈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赶紧丢开活计,“庭叔看起来不太高兴,怎么了?是生意不好还是有客人为难您了?” “嗤,少琢磨我心思,怎么,想跑?” 长戈是被杨贺庭半路逮到的,然后就别抓了壮丁。 而长戟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也无处可去,在姑苏城里做事,好歹能就近照料杨将军。 “我跑啥啊,老爷就在城外,我们能跑哪去?” “哼,少爷吩咐你们照料老爷,结果你们连人都能跟丢,真不知道从小学的是什么本事,太无能了,难怪什么忙也帮不上。” “别介啊,庭叔怎么老埋汰我们,老将军那般本事,想跑我们还拦得住?”长戈因为这件事已经挨过杨钺骂了,差点就让他俩滚蛋了。 还好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行了,那件事另说,有件事你俩得上心。” 长戈和长戟面面相觑,疑惑地看着他。 “真是服了你俩傻瓜,少爷的心事你们不知道?” 长戈讪笑道:“少爷的心海底的针,我们怎么猜得到?” 长戟心下一动,指了指隔壁,露出一 脸震惊的表情。 第300章 杨掌柜 “哼,长戟话不多,不过确实更细心,你们少爷心心念念的人没得到手,打仗都挂念着,否则你们以为我为何会来姑苏城开这么一家铺子?” 长戈浑身不自在,因为当初邵芸琅和谢渊的事情还有他的功劳,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少爷。 “那您来这里的目的是?” “开店,赚钱,顺便负责鸿雁传书啊。” “可您连人家的信任都没得到,就知道献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庭叔,您恐怕是很难取信于谢三夫人了。” “一步一步来,急啥,我不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么?”杨掌柜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您想让我们做什么?”长戈直接问。 杨掌柜简单地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交代他俩:“你们手里肯定还有些人,派人盯着沈家,尤其是那个登徒子,别让他欺负了谢三夫人。” 长戈实话实说:“我不认为凭一个不学无术的商户之子能伤害到那位,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么?” “略有耳闻,但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小心为上。” 长戈想想也对,这种事就怕万一,而且这本来也是他该做的。 “好。我会让人盯紧沈铎,让他接下来过上忙碌的生活,绝对不会分出心思来想这些事情。” 长戈脸上挂着坏笑,从小跟着杨钺混日子的小厮,又怎么可能是个正经人呢? “行,那你们俩小心些,别被谢三夫人识破了身份,拖了少爷的后腿有你 们好果子吃!”杨掌柜听到有客人进店,起身往外走。 他在心里想:下回该给谢三夫人准备什么礼比较好呢。 从今日靳管事的反应来看,他便晓得送礼要送到人心坎上才让人难以拒绝,可谢家什么没有,怎么会稀罕他铺子里的东西? 邵芸琅并不知道有人替她分担了麻烦,她根本没将沈铎放在眼里。 像沈铎这样的公子哥,惯会用的伎俩无非两种,一是用钱砸,二是直接用强,头脑简单,心思单纯,连邵家的几个姐妹都不如。 这种人不值得她费心。 很快就到了夏收的日子,邵芸琅从前就知道江南一带是鱼米之乡,粮食一年可种两季。 她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水土能种出一年两季的粮食来,正好夏季酷暑难耐,她就搬到庄子上住了。 谢大夫人带着谢灵之也一起去了,然后跟着体验了一把自由的乡村生活,从此就再也没有怀疑过女儿向往自由的心了。 她想,有些人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没有人规定女子就一定要嫁人,要相夫教子。 夏季收粮时,慈幼堂里能走得动路的都来帮忙了,这里产出的粮食有一部分是供给他们吃的,他们没脸只吃不干活。 杨将军混在一群贫民中格外显目,因为他看起来老,可干活太利索了,力气也大,着实不像个老年人。 邵芸琅让人偷偷提醒他,干活别太出挑,否则容易惹麻烦。 杨将军心想:南方人就心 眼多,在北地,哪个干活不是这么利索的? 辽军来的时候,一个个抢收都来不及,跑路慢了一步就会被辽兵的铁骑踩死,谁敢不快? 杨钺一刀斩下一匹马的头颅,马匹倒地,背上的东辽小将也跟着滚落在地,被两名士兵擒获。 “监军大人,这是我们近日抓到的第十一个小头目了,论功行赏,您又可以升官了。” 杨钺担任监军一职,但他是杨家人,在军中同样拥有指挥权,手里的兵已经超过了一万。 不过更多时候,他还是负责后勤方面的事情。 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军粮。 到了军营才会知道,粮食消耗太大了,那是日日不够,月月不够,年年不够。 也难怪连他爹这样正直爱国的将军也会走旁门左道弄钱买粮。 “押回去,打扫战场,战马别浪费了,带回去加餐。” 杨钺一声令下,士兵们情绪高涨,打仗有个好处,就是总能带一点战利品回去。 这些战利品不用充公,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杨钺骑着马儿掉头回营,今日逮到的只是一支东辽的斥候小队,百来人,不算多大的战绩。 自从他来到北地后,领兵出战从未输过,在军中树立了威信,如今也没人阻拦他带兵出战了。 “柳荣坡那个老东西,总拿您以前的事情说教,觉得您就是绣花枕头,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宋七很为杨钺打抱不平,其实北方的战事本可以更顺利的,只是他们军中 内部不和,相互猜忌相互防备,人心不齐才导致战事不顺。 “人老了嘛,眼睛就不好使了,正常的,别总咋咋呼呼的,小心别人说你不敬老。” 杨钺做足了心理准备,有一个算一个,慢慢收拾就是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定战乱,否则他早宰了那几个老家伙。 他们与杨父有交情,但与自己可没半点交情。 一头黑鹰在空中盘旋,杨钺抬头吹了声口哨,抬起胳膊让黑鹰落在他胳膊上。 宋七割了一块马肉丢过来,杨钺伸手接住,喂给黑鹰,拆下他腿上的信件。 在这北地,传信只能靠鹰隼,鸽子那样弱小的鸟类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根本当不了信鸽。 “大少爷那边还顺利吗?” 信是杨蹇送来的,兄弟俩分头行动,一直配合的很好。 “还行,已经将山海关夺回来了,有了这处据点,要将东辽军赶出大庆国土指日可待。” 杨钺将黑鹰放飞,甩了下马鞭,高呼道:“加快速度回据点,明日往东前进,再过几日就能与大将军汇合了!” 他带的这支队伍是杨家亲信,绝对的忠心,听到能和大将军汇合一个个都很高兴。 杨钺迎着风策马驰骋,耳边是士兵们的欢呼,这种天高地阔的感觉才是他熟悉的。 才出来半年多,京城的安逸生活仿佛离他很远很远,都快要想不起来曾经夜夜笙歌的日子了。 还有那个人,分别的时间太长,也不知道她在哪快活。 “监军大人……”前方有匹快马奔驰过来,是他派出去的斥候兵。 “吁……”杨钺停下来等他,对方边跑边喊:“监军大人,前方三十里有一支东辽骑兵,人数三千左右,正往我们这边赶来!” 杨钺眉头皱了一下,三千骑兵,要全吃下很难,但如果放他们离开,还不知道会迫害多少城镇。 “集合,布阵!” 庶女嫡谋 第172节 第301章 大捷 东辽挥兵十万南下,但其实真正的兵马只有五万不到,剩下的人数都是靠在边境驱赶的百姓充数。 东辽国小,但粮食物产丰富,人口不多却能成为北方与西凉并列的强国,靠的就是粮食充足。 这次南下本来就是想打个突击战,顺便圈一波土地,没想到东北军缺少主帅,军心涣散,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野心是无限膨胀的,京城就在眼前,谁不心动呢? 于是这群深入腹地的辽军就被杨蹇带人围堵在了大庆国内。 原本他们可以一鼓作气杀出重围,但掠夺的物资太多,不舍得放弃,于是被杨蹇用计分裂开来。 如今散落在境内的辽军几乎没有一支完整的,三千骑兵已经是他们人数最多的一支了。 “大人,还有十里左右。”斥候兵跑来汇报。 杨钺骑着马站在一座小山坡的山顶,眼前是一片平原,毫无遮挡,很难阻挡骑兵的冲撞。 而在这片山坡背后却是一条深谷,有河流流过,一定会是那群骑兵补充饮水的休息地。 “好,去做准备,本大人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杨钺起码转身下坡,淌过河水,隐身入对面的小树林。 没多久,地面震动,三千骑兵果然朝这边过来了。 粮食可以携带数日甚至更多,但水必须每日补充,看到有河流,骑兵齐齐勒马,停了下来。 马匹踱步迈入河水中尽情饮水,辽兵们坐在河边休息,没发现危险在逐步靠近。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辽兵吓得赶紧拿起武器寻马。 可就在这时,一支支箭矢射向河面,箭头带着火药,没什么杀伤力,但声音巨大,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 人自然是不怕的,但马匹被奇怪的声音吓到四处乱串,一大半都从对面跑了。 辽兵追出去一半,却发现对面上坡上突然多了一排弓箭手,两轮齐射后,弓箭手立即撤离,并不管射杀了多少辽兵。 “撤!快撤!”这时候,再傻也明白中计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敌人人数有多少,埋伏在哪里,没有了马的辽兵除了力气大一些,身材高一些,并不比东北军强多少。 他们朝着马匹逃散的方向撤退,可爬上山坡后,发现马群四处散开,无拘无束奔驰向远方。 他们冲下土坡,跑在最前面的一排辽兵突然失重掉进了陷阱中。 其余人见状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可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杨家军,一手举矛,一手握盾,大吼一声,朝他们俯冲下来。 这样的速度与方位,辽兵无力抵抗,要么被推入陷阱中,要么被对手刺杀,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军心溃散。 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跳出陷阱,武器盔甲全都丢在一旁,卖力逃跑,但一支百人的骑兵从左侧冲出来,一个个手里甩着套马索,将逃兵一个个套起来拖走。 杨家的兵打仗不是这种风格的,辽军首领一时间竟 然分辨不出是谁带的兵。 “是……是杨六郎!”有辽兵惊呼一声,杨六郎这个名字是最近才在东北流传开来的。 听说此子是杨将军幼子,之前从未上过战场,可第一场战役就收割了一千辽军的首级,且将首级挂在旗杆上,去哪都带着。 听闻此子残暴、阴险,所用兵法诡谲难测,最擅长打伏击战,遇到他的辽军几乎都是全军覆没。 人的影树的名,杨六郎的名字一出,辽军更加无力反抗,许多士兵跪地求饶,只求不杀。 杨钺挑起一名身着将领服饰的男子,用东辽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惊讶于他会东辽语,冷哼道:“少说废话,要杀就杀!” “有骨气!”杨钺一刀砍断他的头颅,头颅顺着土坡往下滚,陷阱里哀嚎的辽兵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大人……您怎么不留活口?”活着的俘虏可比死了的值钱。 “不留,之前那些小头目那有点用,这些人没什么用处,都杀了!”杨钺一声令下,这片战场血光四溅,只有一连串的惨叫声。 军中不少小将领觉得杨钺手段过于残暴,面对死人无动于衷,不是个好现象。 也有人劝他为了名声少杀些俘虏,大庆对待俘虏还算仁义,基本上就是拉去做苦力,很少坑杀俘虏。 可杨钺不同,从他领兵到现在,能在他说下活命的俘虏极少。 杨钺前世带着巨大的仇恨奔赴战场,当时一心复仇,杀 伐果断,手段比现在更加残暴。 而且战争多年,他明白一个道理,将军可以对自己人仁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 何况这一路走来,他见过太多人间惨剧了,有些村子连个活物都没有,更不用说他们糟蹋了多少女子,抢了多少财物。 “打扫战场,准备和大将军汇合。” 五万辽军,只有不到一万人逃回东辽,其余都断送在了大庆国内。 朝中收到捷报已经是多日之后,新上任的杨大将军完美完成了新帝的嘱托,也顺利收服了军心。 此时,杨钺与大哥回到了山海关,只留了部分将士继续在境内追捕残军。 庆功宴上,杨蹇坐在主位,杨钺坐在他下首第一位,在座的都是军中四品以上的将领。 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家六郎,各种目光聚焦在杨钺身上。 他从小受人瞩目,也不介意他们看,靠在座椅上,一脚架在桌上,毫无形象,比在场混迹军营几十年的老将还更像个匪军。 不过那张脸真是俊啊,而且年纪轻轻,杨蹇已经足够年轻了,但毕竟他是在军营长大的孩子,五官气质都与军营相称。 可杨钺就像是误入军营的小白脸,谁都想象不出他上战场后杀人的模样,尤其还传出了那样夸张的凶名。 怕不是假的吧? 柳副将年纪最长,站起来举杯说道:“此次能顺利剿灭辽军,多亏了大侄儿及时赶回,凝聚军心,领兵有方,我们一 起敬大侄儿一杯,一来庆祝我军大胜,一来庆祝大侄儿顺利接手杨将军的担子,成为杨家第十三代大将军!” 众将领起身,却听到杨六郎吊儿郎当地问:“大哥,这老头是谁啊?怎么喊你大侄儿?” 第302章 收买 现场一片静默,柳副将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怒视着杨钺。 不过,很快他就又笑起来了,十分宽容地说:“小侄儿在京城长大,从未见过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末将姓柳……” “等等!”杨钺将脚放下来,无视他道:“我不关心你叫什么,但我不认识,更没有亲戚关系,小侄儿这样的称呼也是你能叫的?” “是是,杨大人官威十足,是末将逾矩了。” 杨蹇等弟弟立过威才淡淡地训道:“小六,不得无礼!柳副将跟着父亲从北到东,几十年的交情,叫我们一声侄儿不过分,别没大没小。” “嘁,爹都死了,他的人情为何要我来还?我初来乍到,别跟我套近乎,皇上命我做监军,是信任我,我可不能跟这里的大小将军有私人往来。” “对对,杨大人是监军,不宜与我们坐在一起喝酒,不如我们先撤?”令一名将官笑眯眯地问杨蹇。 这些老东西,从前杨振天在的时候对少将军们都是亲热有余的,如今少将军爬到他们头上了,心里也就不那么舒服了。 杨钺将桌上的酒杯砸在地上,“这是什么酒?真难喝!罢了,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本大人先撤,你们继续庆祝吧。” 杨钺说完起身就离开了这里,姿态傲然,气坏了许多人。 从前只听说杨家六郎如何如何纨绔,今日一见,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关于他的那些 流言大家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这样的人八成就是做做面子工程,故意传出点对自己好的言论,不过是个草包罢了。 杨蹇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给众将道歉,然后与他们说起了这次征战的结果。 仗打赢了,就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新帝登-基,他们这一仗也等同于在新帝面前露了脸,新帝为了拉拢武将,肯定会对他们大肆嘉奖。 杨蹇并未告诉他们,新帝是杨钺一手扶持上去的,否则那个位置一辈子也与他无缘。 这样的关系,起码十年内,新帝都不会厌弃杨钺,何况杨钺身上还带着免死金牌。 这些老家伙还真当他弟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迟早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杨家兄弟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将军营里现有的军规也做了改动,然后重新分配兵力,也将几位副将的不满情绪激发到了极点。 “那几个老家伙快坐不住了,尤其是姓柳的和姓齐的,后面肯定会有动作,你有什么打算?”杨蹇看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弟弟,无奈地摇摇头。 在京城时,明明还是个优雅的贵公子,怎么一进军营就成兵痞子了? 这适应的也太快了。 而且他发现,杨钺特容易和底下的士兵打成一片,天天一起玩一起操练,都收了无数小弟了。 要这不是自己亲弟弟,杨蹇都要怀疑他要取代自己。 “不急,得让他们先动,这几颗毒瘤不挖掉,以 后治军会更加麻烦。” “我知道,你故意激怒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起反意?这又不是夺嫡,他们还能带着手下的兵叛逃不成?” 杨钺冷笑一声,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看看吧,那些老家伙可不简单啦。” 这是杨钺截获的一封上报朝廷的奏折,内容就没那么美好了。 杨蹇看完后将信纸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吼道:“这几个老匹夫,竟然敢污蔑诋毁我们!私下告状,这从前在军中是死罪!” “那就按死罪处置!” 杨蹇一直知道杨钺在谋划着杀人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杨钺什么时候变得凶性这么大。 这时候回想起他在京城杀的那几个人,都觉得他心慈手软了。 他深怕是杨家的遭遇让他陷入疯狂的报复中,按下他的肩膀说:“小六,我们虽然是武将,但也不是都得用杀人解决问题,你比我聪明,要收服那几个老东西易如反掌,这不比杀人强?” “你错了,有些人的心一旦变了是收回不来的。”因为他上辈子已经试过了。 他当初多信任这些父亲的旧部下啊,哪怕知道他们不服自己,也没想过要他们的命。 庶女嫡谋 第173节 可惜他们只会越来越放肆,占着自己的宽容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杨蹇叹了口气,“如果父亲知道了,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杨钺无所谓地说:“他老人家还在姑苏的旮旯角落里体验人生呢,哪里管得到军营的事情,而且 杨家军已经换元帅了,他的话不管用!” “阿嚏!”杨振天打了个喷嚏,挑着粮食回山庄。 这已经是最后一亩田了,今天过完夏收就结束了,别说,还真挺累。 但饿过肚子的人看到粮食丰收都会高兴的,再苦再累也值。 “喂,老头,站住!”一行人拦在杨振天面前。 杨振天一个夏天被晒得很黑,又挑着担子戴着草帽,与这田地间无数个老农夫没什么区别。 “老头,问了一件事,答好了有赏。” 杨振天放下担子,谄媚地问道:“啥事啊小公子?” “你是不是住在寻隐山庄?” “是啊。” “那你一定知道山庄里住着谢家的几位女眷吧?” 杨振天听他打听谢家女眷,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答非所问:“您是谢家的亲戚吗?” “别乱问,只要好好回答我问题即可。”沈铎丢了一枚银锭过去,这可是整整十两的银锭,普通农户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银锭。 杨振天双手接住,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他也许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哈哈哈……”沈家随从见到这么一幕夸张地大笑起来,沈铎觉得稳了,自己运气不错,随便挑一个就是个贪财的。 不过能在这里干活的贱民,谁能抵住金钱的诱惑? 杨振天乖乖听着,说什么都好好好,可内心里已经将沈铎打成了残废。 “好了,就是这样,今夜三更时分,以三声口哨为信号,事情办成,我 让你一家子过上富裕优渥的生活,不用再给人打工,记住了吗?” “好好好,记住了,公子高姓大名啊?” “呸,你也配问我家公子大名?干好了重赏,要是你敢告密,嘿嘿……我们记住你了,敢告密的小心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第303章 抓贼 杨振天待他们离开后,立即挑着担子回到农庄,回去后立即找到了邵芸琅,将事情告诉她。 他不知道对方是冲着邵芸琅来的,还以为是冲着谢家大姑娘,毕竟谢家的大姑娘美名才名远播,比邵芸琅这个小寡妇吸引人多了。 “赶紧的,找人把防御做起来,我就说,你们几个女人住在这里一点不安全,你还不信。” 邵芸琅放下手里的竹筐,她在学编织,已经快要完成一个了。 听完杨振天的话,她没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看着他问:“他那么大方,你怎么只要了十两?” 杨振天后悔了,“太久没看到这么多银子了,被乐昏头了,哎,他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银子。” 邵芸琅笑了笑,“好,那我们就把他拿下,让他家人拿赎金来赎人。” “哟,这可是土匪行径,犯法的。” “他敢擅闯私宅,做禽兽之事,我只是自我保护而已,这也犯法?” “不不不,这要是发生在我家,我就不是要赎金那么简单了,而是要他的命!” “他的命在我眼里不值钱,但用他的命换钱,这个买卖能做。” 杨振天搓着手问:“那事后我能拿一点奖励吗?” 邵芸琅扶着额问:“杨大将军,您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记得啊,现在的我就是一个给你打工的,一个月拿着几百文的俸禄,穷的都快喝西北风了。” “您别忘了,是谁昨天还吃掉了一整只烤鸡, 西北风可没这么香。” “呵呵,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再说了,这件事是额外的,不算在工作范围内,得有点额外奖励不是?” “好吧,一百两。”邵芸琅伸出一只手指说道。 杨振天没想到她这么大方,更想不到邵芸琅想要的赎金是以万为单位的。 “好,成交!” 杨振天转身离开,哼着小曲,走了几步回头说:“要不要伯父替你布阵迎敌啊?” 邵芸琅笑着回答:“这种小事,岂能劳您大驾,太大材小用了。” 等杨振天离开,邵芸琅脸色沉了下来,喊0了灵犀过来,“去把山庄的护卫首领喊来,悄悄的。” 邵芸琅对墨香和银铃说:“你们分别去通知大夫人和其他下人,从现在起,山庄不允许进出,看紧所有大门,山庄里的人也都不要乱走动,每个院子找个可靠的人管好来,今夜谁都不许出院子。” “夫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抓一只老鼠而已。” 这山庄里护卫总共有五十人,除了谢家带来的人,还有临时从周边聘来的,忠诚度不高,但只要没被收买,应该能抵挡一阵。 而且她料定沈铎想偷偷摸摸地进来,不会带太多人。 长戈得到消息时天已经黑了,他简直要被这个富家子弟震惊了,这胆子怕是要上天啊。 “疯了,这是在找死!” 长戈也不用别人,自己和长戟立即赶往邵芸琅的庄子,也不怕没借口,就说自己是去 找段老伯的。 可在大门口就被拦住了。 “我们是段老伯的侄儿,是真的,不信你们进去问问他,告诉他我们兄弟来找他了。” “去去去,今天不行,要认亲明天再来。”“啪!”门被关上,将长戈和长戟拦在门外。 “怎么办?”长戈问。 长戟平时不怎么说话,但这种时候还是他做主比较多。 “走,翻墙进去。” 两人绕了一圈,差点又被当成坏人抓起来,最后只好先离开,换了一身装束重新过来,也不踩点了,直接从墙头跳了进去。 运气好没有遇到护卫,然后一路躲躲藏藏寻到了一座院子。 长戈翻身上屋顶,想先看下是谁的住所,没想到还没站稳就被一支箭射了下来,他忙跳到院子里,然后被周围冲出来的护卫包围了。 长戈赶紧举起双手:“我不是坏人,先别打。” “你是何人?” “我……我是……”长戈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说出自己是杨家的下人,那肯定会给少爷带来麻烦,也解释不清。 他刚要编个身份,就听见屋里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带他进来。” 是邵芸琅。 长戈一喜,对他们说:“我还有个兄弟在门外,可以一起进去吗?” 等两人一起站在邵芸琅面前时,邵芸琅头疼地问:“来找人的?” 长戈迟疑地点点头。 “好,去后头待着吧,今夜别乱走动,我有事。” 长戈急忙说:“我们也有事找您,有人今夜要来害您 ” 邵芸琅抬头看向他二人,“你们怎么知道的?” 她能肯定,杨振天并未离开山庄,难道是他们俩一直跟踪杨振天,所以见到了今天那一幕? “您既然知道那个人在府上,就应该知道,我们就在附近,所以知道了一些消息。” “所以你们是来保护他的?” 长戈抬起下巴高傲地说:“不是我夸海口,我们家那位自保有余,我们是来通知您的。” “那便多谢了。”邵芸琅喊了侍卫进来,吩咐道:“带他们二人去前院厢房住着,夜里如果听到动静,可以出来看热闹。” 长戈见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就不担心她了,行礼后跟着侍卫离开。 墨香一脸疑惑地问:“他们两个不是……” 邵芸琅冲她摇摇头,“先不管他们,你们下去休息吧,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灵犀留下即可。” 墨香不走,她虽然没武功,可如果坏人闯进来了,她起码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最终邵芸琅也只留了她和灵犀,人太多容易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邵芸琅照常洗漱更衣,坐在床上看书,屋里只留了一盏灯。 三更天一到,邵芸琅将书放下,放下床幔,假装自己睡着了。 但其实她根本不用装睡,因为闯入的小贼根本走不到她的院子。 过了半柱香后,外面传来喧闹声,有下人急忙跑进来汇报说:“三夫人,护卫巡夜时抓到了几个贼人,请您定夺。” 过了一会儿, 屋内灯光亮了一些,传出三夫人慵懒的声音:“既然是小贼,打断腿关柴房去,派人看紧了,明日交由官府定夺。” “是。” 庶女嫡谋 第174节 第304章 土匪行径 天明之际,庄子里的下人起来后才得知昨夜家里进了贼。 “难怪不让我们进出和乱走动,三夫人这是得了菩萨保佑吧?” “你傻啊,肯定是事先得到消息了,来了个瓮中捉鳖,否则哪那么容易?” “这年头,贼人偷盗还事先通知不成?” “那不得先踩个点望个风?以为咱们庄子上就几位夫人小姐,有恃无恐,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 “那人如何处置?” “八成送官吧,总不能动用私刑吧?”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从外推开,看守的护卫用棍子敲了敲门框,呵斥道:“消停点,别再乱吼乱叫了!” 沈铎已经将谢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有邵芸琅,直骂她是毒妇。 “快放了本少爷,否则要你们全家死绝!” “嘿,我真怕哦,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长戈摸过来想看看淫贼长啥样,瞧见他躺在肮脏的柴火间里哀嚎,腿不正常地弯着,污言秽语往外冒,鄙夷中带着同情。 “你们最好给他请个郎中治治吧,否则腿断了沈家真得跟你们夫人拼命了。”长戈提醒道。 “这还用说,夫人已经交代过了,腿是要打断的,但治也要治的,放心,没看起来那么严重,我们下手有分寸的。” 长戈心里嘀咕:那位胆子也是大,怎么什么人都不怕? 邵芸琅睡了一觉起来,洗漱完换好衣裳,先去陪大夫人母女用了早膳,略微提了提家 里进贼的事。 大夫人得知贼人抓到就不管了,谢灵之则跟着邵芸琅去看热闹。 “我猜闯进来的不是普通的小贼吧?”谢大姑娘问。 “淫贼!” “难道是……沈家那个登徒子?”谢灵之大胆猜测。 邵芸琅点头,到了前院,让小厮将她写好的信送去沈家。 谢灵之继续问:“你是让沈家亲自来接人?不报官吗?这种淫邪之徒不能轻易放过,他连你的庄子都敢闯,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 “报官有什么用?他既没有得逞,就可能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囚禁他,沈家和官府关系不错,官府最后肯定两边不得罪,大事化小了。”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邵芸琅一副好心肠地说:“给他足够的教训就好了,毕竟不能杀了他,只是以后你出门在外得多加小心,他是个心眼小的,肯定不会这么算了。” “真麻烦!这种人还是死了干净!” “别瞎说,他还罪不至死。” 邵芸琅朝护卫点点头,等对方将门打开,她问:“腿上药了吧?” “是,已经让大夫看过了,绑了夹板,喂了药,闹了一夜,现在睡着了。” 邵芸琅只探头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后又问:“跟着他来的那些下人都抓到了吗?” “您放心,一个不落都抓起来了,关在另一处。” “好,放掉一个,让他回去报信。” 护卫想说这做法怎么那么像土匪抓人质要赎金的流程,不过想 想三夫人高门出身,肯定干不出这种事。 沈夫人来的极快,邵芸琅算过时辰,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对方在午时闯进了山庄。 邵芸琅打发下人去报官,然后出面应对。 她依旧一副素面朝天的打扮,但今日发髻上插着谢渊送她的那朵玉兰花,看起来格外娇美动人。 沈夫人原以为会是谢大夫人招待她,没想到只有一个三夫人出来,后头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子。 她冷着脸道:“谢三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邵芸琅叹气道,无奈地说:“沈夫人来的巧,我正准备用膳,不如一起?” “免了,贵府的饭菜谁知道有没有毒。” “我谢府光明磊落之辈,怎么会做出这种阴险之事呢,我们书香门第最重规矩和礼仪,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 沈夫人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她儿子犯错在先,如今被人拿捏着,她也不敢放肆。 “开门见山地谈吧,谢三夫人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儿?” “该说的在信中不是说明白了么?沈夫人是否不识字?可以找家里人帮忙念一念啊。” 沈夫人怒极,这谢邵氏每句话都在讽刺她,哪有半点书香门第的风范? “我以为谢三夫人在跟我开玩笑呢,让我用十万两换我儿,这与那土匪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起码不会说话不算数,拿了钱又撕票啊,若是落入土匪手中可就不一定了。” 沈 夫人不是拿不出十万两,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得先看看小儿是否安好。” “放心,令郎正酣睡着,除了昨夜爬墙摔下来时摔到了腿,其他一切都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大夫给他看过了,无大碍。” 沈夫人紧张地问:“他的腿怎么了?” “断了而已,不过幸运的是接上了,小心看护,三个月后又能活蹦乱跳了。” 听到儿子受伤,沈夫人如发怒的母狮子,怒吼道:“邵芸琅,你好的很,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恶毒的女子!” 邵芸琅笑着接口道:“巧了,我也从未见过如沈夫人这般爱子如命的母亲,真真伟大啊!” 沈夫人自问在商场上巧舌如簧,多少桩生意都是靠她说下来的,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竟然在邵芸琅面前败下阵来。 当然,主要是她理亏在先。 邵芸琅喝了一口茶,重重地放下茶杯,放下脸说:“沈夫人应该知道令郎昨夜做了什么,难道就没什么要说的?” “呵,这庄子里住着狐狸精,把我儿的魂都勾没了,但确实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把持不住呢!” 谢灵之听出她话中之意,怒火中烧,“沈夫人真是女性楷模,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难怪能教养出沈铎那样无能且恶毒的儿子。” 邵芸琅抢在沈夫人发作前先训斥道:“灵之,不得无礼,沈夫人对你来说是长辈,她如何教子是她的事,咱们谢家可管不到沈家头上 当然,如果他不小心犯在了我们谢家人手里,那只好勉为其难为沈夫人管教一番了。” 第305章 捐银 邵芸琅喝光了一杯茶,才想起来吩咐下人给沈夫人上茶,“真是抱歉,我昨夜被吓坏了,一整宿没睡,恍惚的连待客礼仪都忘了。” “谢三夫人不要再演戏了,该如何直说吧。” “十万两银子换令郎的命,不划算吗?”邵芸琅诧异地问:“沈夫人难道是连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你别太过分!你这是敲诈勒索,堂堂首辅大人的儿媳,竟然做出这种事情,若我报官,你如何面对天下人?” “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沈夫人做了,官府的人应该也快到了,沈夫人最好在一炷香内做好决定,是私了还是公堂上见。” 沈夫人怀疑地看着她,邵芸琅真敢报官?这可是事关名节的大事,外人可不管你是事前抓到的人还是事后抓到的人。 “谢三夫人是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我名声怎么了?我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倒是令郎,那条腿只是江湖郎中随便看看的,也不知道接的好不好,耽误了治疗,说不定就变成残废了。 对了,一会儿还得抬到公堂上,赶紧让人去瞧瞧,沈公子的裤子穿好了没,可别让他光着身子上公堂。” “邵芸琅,你敢!”沈夫人怒喝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名声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邵芸琅起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沈铎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本夫人,连这种下作手段都用上了,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任 他欺凌?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为了谢府的名声,我也不能让他得逞,你猜一猜,我有没有办法让他这辈子都回不了姑苏?” 沈夫人心惊肉跳,看出她的坚决,她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小妇人,心机深、手段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好!十万两就十万两,但此次过后,希望谢三夫人不要再为难我儿。” 她算看出来了,自己那傻儿子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将门虎女,果然不凡。 “前提是他离我远远的,别来招惹我。” 沈夫人闭了闭眼,羞辱地保证道:“我会派人看着他,绝不会让他去找你。” “如此甚好。” 沈夫人派人回去取钱,强硬地说:“既然谈妥了,我现在能见我儿了吗?” 邵芸琅点头,“来人,将沈公子带过来。” 沈铎是被人抬进来的,进门后才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主位的邵芸琅,以为她又要折磨自己,吓得哭了出来。 “我错了,谢三夫人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 “咳咳!”沈夫人瞧见他这副窝囊样,即使是再宠溺的儿子,也觉得丢人。 沈铎转头看到母亲站在一旁,愣了一瞬,随即哭声戛然而止,自信心回归,指着邵芸琅喊道:“母亲,快替我拿下这个毒妇,她让人打断了我的腿!” 沈夫人虽然知道儿子这条腿不可能是摔断的,真听到了是邵芸琅命人打的,顿时胸口一痛。 邵芸琅 一点不心虚,甚至还反驳道:“沈公子别含血喷人,你自己深更半夜从我家后门的墙上翻进来,我那边可是挖了陷阱的,会摔断腿很正常,不信沈夫人自己去看看。” 沈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罢了,这时候计较这个也没意义,邵芸琅做足了准备,无论他们说什么,她一定都有借口反驳。 真是心思缜密的女人。 庶女嫡谋 第175节 过了没多久,就有沈府的下人抬着五口大箱子进来。 十万两现银,而非银票,沈夫人高傲地说:“请谢三夫人亲自点一点吧!” 她就是故意的,这一路让人开着箱子抬着银子进山庄,如今外头已经传遍了。 至于后续会发生什么事,她就不管了。 邵芸琅起身走到箱子面前,随手取了一锭银子,这都是银庄刚取出来热乎乎的银子,成色上等,确实假不了。 有账房先生过来清点入账,邵芸琅高兴地说:“没想到沈夫人速度如此之快,这些银钱本夫人分文不取,全部捐献出去,到时候功德碑上给您记上一笔,也算替您积德了。” 沈夫人没料到她会将钱捐出去,有些不相信,“一个慈幼堂就需要如此多的银钱开支?” “当然不是用在慈幼堂,北方战事结束,满目疮痍,死伤的将士无数,我们慈幼堂里有一半的孤儿来自北方,他们受将士庇护才能活着来到这里,这笔钱用来填补死难者的抚恤金正合适。” 邵芸琅并不是说说而已, 从她打算要赎金开始,就在动这样的念头了。 沈家豪富,落到她手里,怎么也得刮下一层皮来,十万两对沈家来说并不算很多。 官府的人姗姗来迟,来的还是徐通判。 沈夫人对这位新新上任的通判大人并不熟悉,投了几次帖子都被拒了,送上门的礼也一次未收过。 姑苏官场上都在传,徐大人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三年后必定高升,犯不着在这三年里大肆收刮钱财。 这样的人最难巴结,因为他一心想做好业绩。 沈夫人忙迎上去,“徐大人,久仰大名,民妇乃是沈氏商行的家主刘金花。” 徐衍朝她点点头,绕过她朝邵芸琅作揖,“谢三夫人,可是您命人报官?” 邵芸琅并不想看到他,揶揄道:“什么时候通判还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了?” “在下听说是谢三夫人的庄子出事了,所以主动要求过来的,不知可有能帮上忙的。” 沈夫人没想到这两位竟然是旧识,而且看样子还很熟悉,徐衍甚至当着自己的面主动承认偏帮邵芸琅。 她脑子一转,赶紧说:“徐大人误会了,并未有大事发生,是一场误会而已,我与谢三夫人已经谈妥了。” 徐衍在路上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斜了沈铎一眼,并不接沈夫人的话。 邵芸琅也知道,徐衍在是最好的,她正好还有事要拜托他。 “徐大人也看到了,我这里有十万两现银,想通过官府捐献给东 北三军,作为亡者抚恤金,不知徐大人可否帮忙转交?” 第306章 任务 徐衍为邵芸琅的慷慨与善良所感动。 她来姑苏后建善堂,收留孤儿老人,亲力亲为,如今还给战死的将士捐赠抚恤金。 这般大义,实在让身为男子的他都觉得动容。 “这是好事,徐某自然遵从,只是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在下要先上书朝廷,才可将银子护送至北地。” “这是自然,只是十万两也不算很多,层层上报难免会有人中饱私囊,徐大人可以加上一句,此乃谢家所赠,是我谢邵氏的一点心意。” “好,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在下这就去办,在银子转交之前,怕招贼人惦记,官府会派衙役过来看守,请夫人配合。” “那再好不过了,这样我们住着也安心。”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徐衍不好多待,留下衙役回城去了,同时也带走了沈铎母子,说是要护送他们一程。 一路上,沈夫人只对儿子关怀备至,并不敢去找徐大人套人情。 这新上任的通判大人与谢家有私交,往后她可真得看好儿子了。 进城后,徐衍下车说道:“沈夫人,令郎的光辉事迹本官也听说了不少,若是您忙于商务无暇管教,不如将令郎交予我,我送他入军中历练几年,保管还您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 沈夫人吓了一跳,赶紧告罪:“不敢劳烦徐大人,民妇一定严加管教。” “希望夫人说到做到,以前的事概不追究,以后令公子再如此不懂事,本官可就依法办 事了,任何人求情都无用。” 这次若不是邵芸琅机警,被这登徒子冒犯了,他如何面对已故的谢渊? 而且那样善良仁义的女子被这种流氓无赖盯上,真是岂有此理! 邵姑娘还是太宽宏大量了,心地善良,这样的渣滓就不该轻松放过。 邵芸琅命人将银子抬进库房,由官府的衙役守在外头。 解决了麻烦事,邵芸琅伸了个懒腰,对丫鬟说:“我饿了,想吃厨娘做的银鱼蛋羹和狮子头。” 墨香无奈地说:“早就做好了,都给您热过两回了,您也真是,晾着她就是了,还耽误自个吃饭。” “这不是看在十万两的面子上么,一顿饭的功夫赚十万两,谁有我厉害?” “那是,左手进右手出,您可真大方。”墨香打趣道。 她也知道,这钱就是大风刮来的,捐了就捐了,可就是心疼她主子,这么大笔的银钱说捐就捐,好歹给自己留点赔偿费啊。 “瞎想什么?我要真拿了这银子才烫手呢,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希望沈公子本性难移,能源源不断地给我们送钱。” 墨香讥讽道:“他这回吓都吓死了,哪还敢来招惹您啊,就是个胆小鬼。” “那你可错了,沈家从来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沈夫人最爱面子了,这件事还没完。” 墨香起初不认为沈家还能做什么,直到靳掌柜跑来山庄找邵芸琅,急的满头大汗。 “东家,咱们进不到货了,有人专门堵截咱 们的货源,就连平时给咱们供字画的那些书生也转卖给其他家了。” 邵芸琅平静地问:“从何时开始的?” “半个月前就有征兆,只是小人以为是巧合,可连续半个月都买不到一刀纸,铺子里已经没什么可卖的了。” 邵芸琅笑了一声,“沈夫人也挺厚道的,还让咱们清了库存。” 靳掌柜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确实是沈家截了他们的货,没想到东家心里也一清二楚。 “那您看……” “不要紧,挂个牌子,就说东家有事停业几日,你也回家歇歇。” “这……”靳掌柜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也不想就这么丢了,提议:“要不小的约沈家的几位大管事出来聊聊?” “不必,我心里有数,无需理会他们。” 靳掌柜见她一点不着急,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安了一半,先回去将铺子关了。 “靳掌柜,您去见过东家了?怎么说的?”隔壁铺子的杨掌柜一脸关心地问。 靳掌柜便将结果告知他,唉声叹气道:“我就知道沈家不好惹,没想到他们还干这种压榨小商户的勾当,实在气人。” “他们要来阴的,官府都管不着这事,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我东家出身不凡,倒不怕那沈家泼妇,可毕竟只是一间笔墨铺子,犯不着大动干戈,也不知她会如何解决。” “那就先等等看吧,来来来,进来喝杯茶。”杨掌柜极为热情地招待了靳掌柜。 患难见真 情,靳掌柜对他好感倍增,几乎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 战事结束,上报给朝廷的封赏与抚恤没个一年半载下不来。 杨钺得知邵芸琅给他们送钱,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我们的交情已经深厚到这般境界了。” “什么交情?”杨蹇大老远就听到笑声了,走近了就看到自家弟弟对着一封信傻笑。 那笑容绝对能用“春心荡漾”来形容。 “咳,没什么,就是我们又收到了一大笔捐款,是给阵亡的将士们的。”每回大战,军营没少到当地富豪乡绅那化缘,钱粮也有不少是靠爱心人士募捐来的。 但一次性能捐出十万两的少之又少,在北地,也少有这么有钱的人家。 “十万两!确实不是小数目,谁这么大方?” 杨钺不肯告诉他,“你以后就知道了。” 杨蹇从他手里夺过信纸,定睛一看,“又是姑苏来的消息,咱爹……咱爹竟然能给人当长工,说出去谁信啊。 你好像很关心这位谢三夫人的消息,你在那边开了间铺子不止是为了赚钱吧?”“看你说的,开铺子不为赚钱还能为什么?”杨钺转过身去,假装看舆图。 杨蹇想想他喜欢的那位,对杨钺心生同情,“你身在军营,那位远在姑苏,你这样如何能得到美人心?” 杨钺还未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不能肯定自己这辈子能不能修成正果,只是忍不住想去关注她而已。 过了几日,杨蹇突 然给他分派了个任务。 “那十万两银要从姑苏运过来,劳烦杨监军负责押送。” 杨钺吃块饼差点被噎死,震惊地看着他,“我堂堂监军,皇上亲封的钦差大臣,你竟然让我去押送银子,还只有十万两!” 第307章 反击 “十万两不少了,还是抚恤金,这一趟赠银会高调运送,一路难免会有贼人惦记,需有精兵强将护送。”杨蹇解释道。 “行,什么时候出发?”杨钺也不矫情,能有光明正大南下的机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天后吧,你可带五百亲卫兵随行。” “好,离开之前,正好将蛀虫一把抓了!”杨钺斜了大哥一眼,“这件事我来,大哥不必沾手。” 杨蹇犹豫着问:“真要这样?” “呵,那我们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庶女嫡谋 第176节 “赌我只要透出一点点歹意,他们就会先将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大哥对他们仁慈,他们可未必会对我们手软。” “我并不希望走到这一步。”杨蹇和杨钺不同,他是从小在边关长大的,和这些老将们感情深厚。 虽然这一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远不如往昔。 “好,那如果他们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心狠,希望你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一言为定。”杨钺早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对方按捺不住,同样的方法对付同样的人,第一次能成功,第二次肯定也能成。 果然,在他透露出要向皇上上奏调整军中职位时,那几个老家伙坐不住了。 这日,杨钺在帐中饮酒,款待了一批青年将官。 谁都看得出来,杨监军特别喜欢年轻人,总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他懂得玩,懂得如何收买人心,如今军营里年轻一辈的将官对他惟命是从。 “ 你们只要好好追随本大人,将来在军中的地位绝不下于柳荣坡那几个老狐狸……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等……” 杨钺喝高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往外蹦,又有一群年轻人捧着他,欢笑声传出老远。 “呀,酒都喝完了,来人……来人,继续上酒!今夜本大人要不醉不归!” 杨钺一声吼,很快,外面进来了几名士兵,两手各拎着一大坛酒,依次放在酒桌上。 “来来来,都喝,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杨钺!”杨钺揭开一坛酒,拎起来就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胸口,沾湿了衣领。 就在此时,送酒的士兵猛地拔出凶器,朝杨钺胸口刺去。 “大人,小心!” 杨钺将酒坛往下一挡,匕首刺破酒坛,酒液喷了出来,满屋子酒香。 “狗贼!受死!”士兵操着一口东辽话,继续朝杨钺攻击。 剩余几名士兵同样发作起来,朝着在座的将官砍杀过去。 帐篷里乱作一团,酒坛子碎了一地,但动静虽大,外头却无人进来查看。 一来是这里头的人喝起酒来动静就大,打起来也不奇怪。 二来,外头的人早被撤换了,就算死了人也未必会有人进来。 杨钺冷笑一声,“真是怪了,我杨家的军营里竟然混进了东辽刺客,真是可笑!” “狗贼,你杀了我东辽那么多人,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杨钺一脚踹掉他的匕首,伸手扼住他的喉咙,单手将人 提起来砸在酒桌上,然后用脚踩断他的右手,拔出佩刀插在他耳边。 “杀我?你有这个能耐吗?” 刺客总共也几个,这营帐中都是精挑细选的青年武将,没多久就撂倒了刺客。 “都绑起来,慢慢审问。”杨钺一脚踢开脚下的刺客,正准备转身,突然脑子一晕,人也站不稳朝一旁倒去。 “怎么回事?我怎么浑身无力?” “我……我也是,酒……酒有毒?” 杨钺顺势倒下,撞歪了椅子,跌坐在地上。心道:酒没毒,否则他们不可能现在才发作。 那群人也不可能将毒下在酒里,太好查了。 前世也是这样,药是下在这几个士兵的头发里的,打斗一番,药粉散的到处都是,他们打斗后气息不稳,吸入的毒粉就更多了。 不过好在那几个老家伙不想立刻让他死,下的只是**药。 “哈哈……”几声大笑从帐外传来,很快,柳荣坡领着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是你们!”杨钺大喝一声。 “小侄儿可还好?哦,忘了,不能喊您小侄儿,得喊您杨大人。”柳荣坡大摇大摆地坐在杨钺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抬起他的下巴。 “如何?杨大人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呸!老东西,你竟然敢窝藏东辽细作!” “瞎说,谁看到我窝藏东辽细作了?我只看到了你残杀同僚!”柳荣坡一个眼色,手下的兵手起刀落,将那几个捆住的刺客全杀了。 “好了, 现在没有什么东辽细作了,杨大人,你还有话说吗?” “好!厉害!柳老头,早看出你是个奸诈的了,没想到这坑挖的还挺深,但那又如何?你敢杀我?” “我不杀你,但你今天必须死!死得……荒唐!”柳副将拍了拍手,外头有人扛着两个女人进来。 “小侄儿,这两个是我精挑细选的名伶,技术了得,便宜你了,嘿嘿……” 杨钺愣了愣,上辈子没这一出啊,这老头长进了。 难道他要用两个女人杀自己?死在女人手里,确实足够让他和杨家身败名裂了。 “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给你助助兴。” 柳副将话音一落,就有两名士兵上来押着杨钺,还有一人拿出瓷瓶,要将瓶子里的东西倒进他嘴里。 杨钺眼神一变,用力一甩,将制服他的士兵甩开,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刀用力劈向柳荣坡。 突生变故,柳荣坡尚未反应过来,但也下意识举起武器抵挡。 杨钺嘴角一勾,阴笑起来,换了一个招式砍向他身旁的绳子。 绳子一断,帐顶上掉下了一个铁笼子,不大,却正好将一个人罩起来。 杨钺不顾围攻上来的士兵,猛地跳上笼子,一刀插进了柳荣坡的肩膀。 “啊……” “都别动!动一下,我就割下他的脑袋!”杨钺一吼,帐中的士兵齐齐定住了,不敢继续上前。 杨钺瞥了一眼被吓得躲在角落的两名女子,长得不错,身着暴露,是男人会喜 欢是的类型。 可用这种招数对付他,看来是自己这段时间演的纨绔太逼真了。 “柳伯伯,难道您不知道我杨钺不近女色?您这是不了解我啊。”杨钺从笼子上跳下来,吹了声口哨,外头涌进来了一群人。 第308章 南下 “你怎么可能没中药?”柳荣坡忍着剧痛问道。 杨钺看着自己的人将其余士兵制服,才晃了晃身体坐在地上,这回是真的了。 他苦笑道:“我当然也中药了。”他掀开袍子下摆,大腿处插着一块碎瓷片,鲜血还在流。 这得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在中了迷药的前提下保持清醒,还制服了柳荣坡。 “你……这不可能是你!杨家六郎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柳荣坡疯狂撞击铁笼子,四名士兵用铁链子将笼子捆绑起来。 “柳伯伯啊,我都说了,你不了解我,我以为我杨钺是什么样的人?……嘶……”杨钺碎瓷片拔掉,掏出药瓶子洒上药粉,痛得冷汗直流。 杨蹇走进来时看到这一幕愣住了,也许不仅这些老将不够了解杨钺,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并不是完全了解他。 “怎么样?”杨蹇走过去,单膝跪在杨钺面前,替他包扎腿上的伤。 “没事儿,一点小伤而已。” 杨蹇板着脸道:“我一直以为你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小时候,你连破一点皮都要哭很久,没想到如今面对生死也能面不改色。” “怎么了?大哥这是心疼我了?” 杨蹇动作轻柔,神色复杂,“我本以为你可以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我们杨家,总要有个人在享福,才对得起列祖列宗地奉献。” 杨钺开玩笑说:“那还不容易,现在家里的那些人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我那一对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女也可以尽情宠着。” 杨蹇伸手抱了他一下,他不明白杨钺执着于来北境的原因,但他看出来了,他比自己更适合做主帅。 翌日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校场上站满了士兵,刑台上跪着两排人,都是军中有权有势的将领。 “杨钺!你这个小人!你不得好死!” “呸!杨家小儿,我们乃是你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他尸骨未寒,你竟然要对我们这些功臣赶尽杀绝,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杨大人,有话好好说,末将真的没有异心啊。” “杨大将军,我们是无辜的,并未参与谋害杨监军的事情,还请明察!” “杨钺,你有种就杀了我们!你一个监军,靠这种手段排除异己,谋夺军权,其心可诛!”柳副将大声喊道。 此起彼伏的叫骂和求饶,听得在场士兵一头雾水。 周围有不明所以的士兵跟着喊道:“怎么能如此对待柳将军他们?杨监军这是要做什么?” “闭嘴吧,你昨夜没听到动静吗?” “昨夜不是演习吗?上头命令我们不得出营帐。” “那是因为,昨夜这些老将联合造反,想杀害监军大人。” “为什么人?” “夺大将军的兵权呗。” “这怎么可能?这大将军是皇上亲封的,杀了杨监军,与大将军有何干系?” 聪明的人很快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昨夜杀杨钺只是第一步,扰乱军纪才是重 点。 一旦杨蹇控制不住局面,让军营乱起来,那朝廷与皇帝必然会认为他难以担当大任,撤了他的职。 “杨钺,你无权处置我们,我们是大庆的功臣,我要上书皇上!” 一枚金闪闪的令牌砸在柳副将脸上,滚落在他面前,上面硕大的“免死”二字,在阳光下晃花人的眼。 庶女嫡谋 第177节 “不必废话了,本大人肩负使命,有先斩后奏之权,你们残害同袍,刺杀本官,这明显是要造反啊,念在你们有功于朝廷,本官会上书饶恕你们的家人。” 杨钺大手一挥,“行刑吧。” “大将军……” “杨蹇……你说句话啊!” 杨蹇一身戎装,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冷冷地看着他们,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尔等死有余辜!行刑!” 在军中,死刑有分鞭刑和杖刑,那一鞭鞭抽下去,光是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 整整打了上百鞭,台上的人才逐渐毙命,士兵们不知是热是热,全都流了一身汗,有些人腿都是软的。 即使上战场厮杀,也远没有这场面让人害怕。 一时间,杨钺的凶名传遍整个军营,再加上他之前围剿辽军时的事迹,真正成了人人眼中的鬼阎王。 杨钺解决了心腹大患,第二日就带着人出发南下。 姑苏城内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官府敲锣打鼓,送了一块大牌匾到谢府。 “哪个谢府啊?” “还能是哪个,杨柳街后头那个。” “那是该送匾,听说谢家捐了 十万两给边关战死的将士家属,这份功德,拿块匾应得的。” “我怎么听说这十万两是从沈家骗去的?” “呸!沈家那是自作孽,沈家大少爷尽不干人事,被谢家抓住了把柄,这才让他家吐了十万两出来,这不,人家转头就捐出去了,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啊!” “快看,那块匾怎么送到文轩阁来了?文轩阁不是许多天没开业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沈家断了文轩阁的货源,店里货都卖空了,不就得关门了。” “沈家胆子可真大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家谢首辅只是致仕,还没死呢。” “我才知道,这文轩阁竟然是谢府的产业。” “听说是谢三夫人的,到了咱们姑苏后才开的铺子,就卖卖笔墨纸砚,还替一些寒门学子寄卖字画。” “这位谢三夫人可不仅仅是开了间笔墨铺子,还在城外开了家慈幼堂,收养了许多战乱下的孤儿,听说她祖父就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人家出身高贵着呢。” “那是不能让沈家那商户作践了,这官府将牌匾送到这里,铁定是要给文轩阁撑腰了。” “可不是,听说今日好几家货商主动将货送过来了,人家掌柜还不一定收呢。” 一阵鞭炮声过,领头的官差大声喊道:“乡亲们,今日大家跟着沾个光,这是朝廷送来的牌匾,仁善之家,御赐亲笔,本是要送到谢府去的,可人家谢老太爷说 了,这是三夫人自个的事,所以才送来了这文轩阁。 从今往后,敢来文轩阁闹事的,都抬头瞧一瞧这块匾,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动得了这个,别像某些人家那样,不知轻重……” 第309章 砸铺子 沈府里,沈铎还在卧床休养,他的腿没三个月下不了床。 这段日子,他已经打跑了许多伺候的丫鬟小厮,将沈府搅得天翻地覆。 沈夫人一边要照看生意,一边还要照顾儿子的心情,忙得心力交瘁。 这日一早得知官府送牌匾的事情,沈夫人又气又急。 不仅是那些供货的商人一个个跑去文轩阁献殷勤,她手上签出去的订单也被退了不少。 他们沈家的产业主要是茶叶、丝绸、瓷器这三大项,品质好,价格公道,一直是货商采买的首选。 如今却一个个来退单,定然是那谢家使了坏。 这几年,丝绸和茶叶的价格一直高昂,沈家赚了个满钵丰,她又故意压了一些货,减少市面上的货物流通,使价格居高不下。 但如此一来,他们沈家的仓库里也积压了不少货,正准备往北边打开销路。 可最大的一个北地商人竟然拒绝了签约,又让她损失了一大笔。 沈家的大管事从外头跑进来,边跑边喊:“当家的,当家的……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天还没塌呢,慌什么慌?”沈夫人起身呵斥道。 “天就快要塌了!”大管事一口气跑进大厅,哀嚎道:“当家的,我刚得到消息,咱们在外地的铺子,从北往南,一路都让人砸了!” “什么??谁干的?从北往南是什么意思?” “从……从京城一路过来的几个州城,凡是咱们沈氏商行的铺子,全都被砸了 一遍!” “谁这么大胆?报官啊!” “报官没用!是……听说是一个什么将军,带兵打仗的,带着好几百个兵,说砸就砸,拦不住啊!报官了,可人家官府一听说是那人,压根不敢管。” “所以,到底是谁?” 沈夫人还没问出来,外头又跑进来一名管事,是姑苏城最大的布行掌柜。 “夫人啊,您快去看看,有一个带兵的少年将军,把咱们布行砸了!” “是不是长得很俊,十六七岁模样的?” “对对对,我听那些兵喊他……监军大人!” 沈夫人一屁股坐下, 神情呆滞,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惹到这样的人物了?” “那人若是东北军的监军,会不会与谢家的人有关?” “是啊,那谢三夫人不是刚捐了十万两银给东北军吗?二者必然是认识的。” 两位管事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有同一个念头:沈家这次麻烦大了。 他们当家到底还是见识太少,被这几年的盈利冲昏了头,以为自己很厉害,实则啊,女人就是女人,眼界狭小,连姑苏城里的关系都弄不明白,何况是京城的。 “哎,如今还是趁早想想该如何挽回局势吧。”大管事叹了口气,提议说:“不如我与夫人一起,去谢府道个歉吧?” 沈夫人打了个激灵,双目狠狠地瞪着他,“让我给一个小辈道歉,你让我面子往哪搁?何况上回的事情已经两清了,我沈家 可是付出了十万两,结果好处全让谢家拿走了。” 管事心想:那您不也让人为难了谢三夫人的铺子么,一报还一报,人家砸了你的铺子,不冤。 杨钺坐在铺子的柜台上,一手握刀,一手拎着铺子里的掌柜丢到一边。 “与你无关,躲一边去,别被误伤了。”杨钺砸归砸,人一个也没伤。 而且他也只是砸铺子,铺子里的银钱分文未动,否则官府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了。 铺子外围满了观众,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不是咱们姑苏的兵吧,看着不像。” “看他们那凶猛的样子,一看就是杀过人的,砸东西跟玩似的,肯定不是当地的兵。” “这是沈家的铺子吧,难道是沈家的对手来的?” “哪个对手能请的动军里的人,看那小将军那般年轻,也不知道是几品。” “长得真是俊啊,咱们姑苏城里可没瞧见这么俊的公子。” “让让……让让……官府办事……”一群衙役赶了过来,推开人群站在铺子门口。 杨钺朝这边斜了一眼,并不让人停手。 那衙役认出是正规的杨家军,点头哈腰问:“这位小将军,还请先停手,有什么话好好说,这么多百姓看着,对您对杨家军的声誉都不好。” 杨钺从柜台上跳下来,双手抱胸走到门口,对着姑苏的百姓说:“各位乡亲父老,大家一定很疑惑我为何要砸了这家铺子。” 人群发出应和声。 杨钺痛心疾 首地说:“本官乃是东北军监军,刚结束与东辽的战事不久,此次南下看到了沈氏商行的铺子,满心愤恨无人言,哎…… 你们不知道啊,这沈氏商行与东辽西凉一直都有通商,这原是好事,用咱们的东西高价卖给外族人。 可沈氏商行为了逃税,竟然与外族的马贼勾结,回回商队都会遇到马贼抢劫,回回货物全丢,回回都能全身而退,这般糊弄边军,不就是为了逃避缴交税银? 众所周知,这边境的税银收上来是要当军饷的,沈氏逃了多少税银,军饷就少了多少,他们这发的是国难财啊。 乡亲们,沈家有钱吗?” “有钱!太有钱了!”有人大声回答。 众人也纷纷证实,沈家确实有钱,说是姑苏首富也不为过。 但没想到沈氏家族竟然是靠这样发的财,太可恶了! “哎,我第一次来姑苏,见到这边风土人情格外纯朴善良,满怀安慰,可见,如沈家这样对国不忠不义的人家还是少数。 今日我砸了沈氏商行的铺子,就不怕被人议论,也在此立誓,以后见一家沈氏商行的铺子就砸一家。 我也不为难铺子里的人,回去告诉你们东家,铺子是我杨钺砸的,让她有不满来找我!” 亲卫们将店砸了个稀巴烂,浑身舒爽。 “大人,都砸完了。” “行,走吧,去官府自首去!”杨钺大摇大摆地带着人去官府,沿途的百姓个个拍手叫好。 没见过什么 嚣张,这么坦荡荡的军爷。 第310章 询问 徐衍和杨钺也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二人不怎么熟悉,而且他感觉杨小爷并不喜欢自己。 二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看着对方坐在他对面,徐衍还觉得不太真实。 庶女嫡谋 第178节 “没想到押送赠银这点小事竟然劳动了杨大人,这一路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您还真是到哪都不闲着。” 杨钺笑了笑,“徐大人觉得我做得不对?” “自然不是,不过您说沈家与马贼合谋走私,逃避税银,此事有证据吗?” “现在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他们得罪了邵芸琅,你以为邵家不会查他?” 徐衍听他直呼谢三夫人的闺名,有些不舒服,“邵家镇守边关的是她二叔,未必会为她出头,且两地离得远,她也未必会写信去求助。” “这倒是。”杨钺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自信地说:“皇上会下令查的,如今皇上要维稳,边陲重地是第一位,马贼什么的很快就会被清剿干净。” 徐衍信他的话,这人去京城转了一圈,官升两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四品官员了。 “沈家是姑苏人士,到时候还得姑苏官府来审理此案,徐大人可要秉公处理,别让人用银子砸弯了腰。” 徐衍严肃地说:“这是自然,杨大人请放心。” 两人沉默了片刻,徐衍与他没什么好聊的,便问了公事,“银子已经装箱,随时可以出发,杨大人可要去清点一番?” 杨钺摆摆手道:“不急,清点的事情 有别人做,听说姑苏山美水美人更美,本官好不容易得来的公差,自然要多玩几日再走。” “可是这押送赠银是大事。”徐衍怕了这小霸王,刚开第一天就干坏事了,多待几天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 “不怕,我们路上加快速度便是了,不会耽误多少时辰。” “那好,那安排杨大人住在驿馆可好?姑苏的驿馆环境清幽,不比城里的宅子差。” 杨钺满口答应,“行,我的兵自有军规约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我此行还有些私事,就不劳官府接待了。” 外头还候着不少官员,就连知州大人都亲自来了,想见一见这位大红人,却被杨家亲卫拦在门外。 要不是徐衍和他是旧识,可能也见不到这位小爷。 “好了,事情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先走了。” 杨钺出门,看到一群穿着各色官服的人候着,见到他出来两眼发光。 杨钺吓了一跳,直接转身翻上屋顶,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屋顶跑走了。 这大概是姑苏官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一个个目瞪口呆。 都说杨家的六郎是从小京城里横着走的人物,如今看来确实不假,起码,干了坏事后没人能追上他。 “散了散了,我们大人走了,还围着做甚?”杨家亲卫有条不紊地离开,让许多文官松了口气。 面对这些杀人如麻的士兵,还真是全身不舒服。 “徐大人和杨监军很熟?”知州大人上前询 问道。 徐衍面无表情地摇头,“不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 对这位下属,知州大人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语重心长地说:“那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啊,听说这位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且又是杨家嫡子,战功也有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徐衍自然知道这一点,但杨钺那性格的人,并不是你想结交就能结交到的。 他担心有人撞到枪口上,提醒道:“杨大人性格孤傲,不喜应酬,各位大人还是谨慎些接触吧。” 众人只当他想独占鳌头,并不把这话放心上。 再难伺候的官员都有爱好,只要投其所好,没有结交不了的。 徐衍多少知道一些当初新帝上位的内幕,这姑苏官场上被摘掉乌纱帽的那些官员,大多都是杨钺的手笔。 杨钺离开官府后径直去了闹市上,先吃了几样当地的美食,然后走进他家的北货铺子。 和隔壁热闹的文轩阁比,他的铺子冷清的连苍蝇都没一只。 “人呢?”店里除了一个看店的小二,竟然没看到其他人,杨钺有些不高兴。 “哟,客官,您想买什么?本店有北地最好的东西,皮毛药材之类的,绝对都是上等货。” “你们掌柜呢?” 小二一愣,继而笑道:“呵呵,掌柜在隔壁,马上就回来,您先看看东西?” 杨钺逛了一圈,这铺子虽然大,可是货物摆的凌乱,贵重的药材竟然直接摆在货架上,连个盒子都 没有。 他虽然不做生意,可买东西买过不少,顾客是什么心理很清楚。 那小二见他气度不凡,看得认真,亦步亦趋地跟着,点头哈腰,可就是不给介绍东西。 “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不给我介绍一番?” 小二以为是自己态度不够卑微,赶紧端上热茶,“您慢慢看,想要什么我给您取。” “这老山参十年份的和五十年份的我看着也没甚区别,别是你们故意糊弄人的吧?” “这不能够,咱们铺子的进货渠道是非常正宗的,别看长得差不多,药效可完全不一样。” “不信,有什么证据吗?” “这……您这是故意为难人吧?这东西信其有不信其无,而且一分钱一分货嘛。” “哼。”杨钺表示不满,吓得小二退后一步,离他远远的,“您要是看不上小店的东西,可以上别家看看。” 杨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你是本地人?” “是。” “对姑苏很了解吗?” “这是自然,我自小在这座城长大的,哪都熟,以前还做过人牙子,杨掌柜也是看中我机灵才雇我的。” 杨钺鄙夷地说道:“没看出机灵在哪儿,难怪人牙子的买卖干不下去。” 小二生气了,“您这是狗眼看人低,想当年我胡三风光的时候,住着金屋,娇妻美妾环绕,可不比您过的差。” 杨钺诧异地问:“娇妻美妾?那是比我厉害,但你怎么沦落成看铺子的小二了?” “哎 往事不堪回首……” “那就别回首了……问你件事,你可知道谢府?” “嗨,您要打听谢府啊,我当然知道,隔壁那家铺子就是谢府的,今天可风光了,御赐的牌匾,官府敲锣打鼓亲自送过来,您瞧,聚集了多少客人啊。” 第311章 父子相见 杨钺刚才已经看到了,也早听说了朝廷送牌匾的事情。 邵芸琅这回赚大了,用别人的钱给自己赚回来了一块御赐牌匾,在姑苏城声名大噪。 看来,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官,邵芸琅都不会输给男人。 “不过您肯定不知道,这些都是谢家三夫人做出来的,谢家三夫人是寡妇,花一样的年纪,真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杨钺略微冷淡地问。 “当然是可惜年纪轻轻就守寡啦,不过也许人家守完一年孝后就改嫁了呢,反正不是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接触到的人物。” “是嘛,那你见过她?” “见过一回,就是沈家大公子得罪她那日,沈家大公子晓得不?那就是个花花公子,见到好看的都要调戏几句,结果遇到硬茬了,被打得惨哦,估计就是那时候结下的梁子。” 杨钺早了解其中的曲折故事了,只能说沈铎活该。 “那你可知她平日何时会来这边?” 小二诧异地盯着他,然后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我说您怎么问了这许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今日上门打听谢三夫人的人肯定不少。 不过奉劝您一句,赶紧歇了那点心思,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虽然您瞧着是挺俊的,可人家出身高贵着呢。” 杨钺心道:我怎么就成癞蛤蟆了? “那可是位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不是普通人配得上的,别看人家是寡妇,可清白着呢。” 杨钺两眼一眯, 放下脸问:“你连这都知道?” “还不是那沈大公子,有段时日总在散播谢三夫人的私事,说谢三夫人成亲时,她夫君就不大好了,肯定是圆不了房的。” 小二说完觉得浑身凉飕飕,再看对面那位爷,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眼神更像要吃人。 他忙躲到柜台后,“哎呀,您不买东西就赶紧离开,我还得做生意嘞。” 杨钺气呼呼地离开了,转到隔壁,将杨掌柜拎了出来,然后让他准备马车,他得先去看看他老子。 这趟南下,其实更主要的目的是见一见父亲,不见上一面,他总觉得这一切是幻觉。 “少爷啊,您怎么想去慈幼堂这种地方?”杨掌柜并不知晓杨父还活着的消息。 就连看到长戈和长戟,也以为他们是跟自己一样,被派来姑苏城守着少爷的心上人的。 “之前送了一批孤儿过来,本少爷去瞧瞧他们过得如何。”杨钺少了个赶车的,指着店里的小二问:“你可会驾车?” 小二得知他就是东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会会会!小人姓丁,您叫我小丁就成。” 一路过去,杨钺试想了许多种父子相见的场面,有抱头痛哭的,有见面不相识的。 唯一没料到的就是鸡飞狗跳的局面。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杨钺刚下车就瞧见从大门内奔跑出来一头大野猪,好家伙,两颗獠牙露在外面,相当吓人。 它身后追着一群人,以他父亲为 首,一个举着菜刀的厨娘,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杨父甚至没瞧清楚门口站着的是谁,大声喊道:“劳驾,帮忙拦下它!” 这头大野猪是他今日打回来的,没想到扛回来后居然拖着伤跑了。 杨钺一把推开小丁,跑了几步,然后跳到野猪背上,用力抓住它的大耳朵,掏出匕首用力插入它的脖颈。 野猪惨叫一声,身体剧烈甩动,鲜血喷溅出来,杨钺慢了一步,衣摆都被猪血染红了。 庶女嫡谋 第179节 “哇……”孩子们看到如此强悍的一幕,激动地大声叫起来。 杨钺安稳落地,野猪也轰然倒地,躺在地上抽搐着。 杨父终于认出这个身手了得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小儿子,笑容放大,然后压抑着自豪感说道:“年轻人身手很不错啊,来来来,一起吃杀猪菜!” 杨钺拱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杨父拖着野猪进去杀,他在这里干的都是粗活,以前在军营里打到猎物自然有人做好了端到他面前,如今事事都要他亲自动手。 他干活又快又好,可到底是粗活,看得杨钺眼眶发涩。 “别愣着啊,来帮忙,去洗猪大肠。” 厨娘赶紧跑来说:“别别别,这么俊俏的小公子可干不了这个,我来我来!” 杨钺也没打算动手,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旁边看老爹干活,还打趣他,“老伯,您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干这种活?您家人呢?” 杨振天斜了小 儿子一眼,冷哼道:“家人都不在啦,谁知道在哪享福,我一个老光棍,不干活如何养活自己?” “您连这么大的猎物都打得到,身手不错吧,怎么不去干点别的?” “不是一样都是干活?我在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一群小萝卜头伺候着,不知道多舒坦呢。” 杨钺扫了一眼围在一旁的孩子们,虽然人是他送来的,可杨钺还是第一次见这群孩子。 他们眼巴巴地望着猪肉,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不过眼里却没有饿极了的那种凶光。 虽然馋肉,但他们并没有挨饿。 听到杨振天的话,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说:“段爷爷本事大着呢,会教我们打猎,还会教我们挖陷阱,就算将来我们出去了,也不会饿死。” 杨钺进门后有看到写字的沙盘,故意问道:“打猎有何前途,还是应该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争取做个人上人才是。” 那孩子行了个别扭的礼,一板一眼地回答:“夫人说过,读书识字是为了让我们明事理,功名不好考,即使考不上也没什么,只要能有谋生的手段,能养活自己就好了。” 杨钺嘀咕:“那她对你们要求是够低的。” 那孩子继续说:“不过我有自己的梦想,我要练武,长大后参军,回家乡去,杀东辽人为家人报仇雪恨!” 杨家父子齐齐看向他,心有震动。 杨父放下手里的刀,朝他招手,“阿阳,你过来,用 刀砍猪肉试试。” “砍猪肉谁都会。”阿阳挽起袖子走过去,信誓旦旦地拿起刀,可一刀下去,却连猪皮都没划破。 “这……” 野猪皮厚,皮下脂肪软软的,直接砍是很难砍破的,得用巧劲。 杨父大笑道:“想参军,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杀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 第312章 孝顺 吃了一餐非常丰盛的野猪肉大餐,杨钺也蹭了一顿,不过没白吃,吃完捐了一千两给善堂。 杨振天将人带到自己屋里,关上门才恢复平日里那个威严板正的父亲,瞪了小儿子一眼。 “臭小子,你私房钱不少啊,你爹我拿着一个月六百文的工钱,你一捐就是一千两!” 杨钺直勾勾地看着他,猛地将他抱紧,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爹……” 杨振天惊呆了,这是他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儿子吗? 似乎除了抱在手里的那个年纪,他从未见杨钺哭过鼻子,也许有,只是他没见过。 他一直以为杨钺是那种刚毅不阿的性子,遇到再大的事也能把天捅破的。 他甚至还没教训他私自做主,让自己假死脱身,也没教训他冒着全族被灭的危险,选择扶持二皇子上位。 这一声“爹”,这一滴眼泪,直接将他要教训的话憋回去了。 他伸手拥抱着已经长成人的小儿子,用力拍了拍,“行了行了,大男人流血不流泪,煽情的话别说,老子听不习惯。” 杨钺用力推开他,别过脸说:“谁要煽情了,只是太久没见,有点想你而已。” 他低头看着发黄的泥巴地,这屋子建的时候太赶了,地板上连快砖都没铺。 杨振天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想你们了,你娘他们可还好?什么时候能安排我们见一面?” 从他受伤退场,到海岛上的孤独生活,他太想家了。 人是群居动物,他宁愿在这里干着一个月几百文的活,也不想回海岛上做土霸王。 “放心,今年内一定会安排妥当的,只是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让您去更南边,找个没人认识您的地方安家立业,几个哥哥可能去不了,但娘肯定是可以过去的。 等再过几年,您用新身份站稳了,去哪都不会有人怀疑了。” “我知道,不过现在这样挺好,能看到这些小娃娃有新生活,才感觉到自己这几十年的辛苦没白费。” 当初在海岛上时,他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皇帝如此忌惮,恨不得除之后快? 功高震主吗?可杨家除了领兵的,在朝廷里连个文官都没有,难不成他还会领兵造反,自己做皇帝? 他也不是那块料啊。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从来也不是为了周氏皇族,而是为了大庆千千万的百姓。 “你做得很好,比我好!”杨父欣慰地说道。 他可以当个合格的将军,但打仗以外的事情他做得远不如他儿子。 “北地像这样的孤儿很多,我能救的只是小部分,有些人贩子专门收留这样的孤儿,有的转卖出去为奴为婢,有的稍加培养,送入那烟花之地。 我们千辛万苦保护的人不该被如此对待,不过也多亏了有人做这件事,善堂不是说开就开的,若是以杨家的名义办就大大的不妥,谢家是最好的选择。” 提起 这个,杨父抓住他的胳膊凑近了问:“你老实交代,你与那谢三夫人是何关系?” 杨钺讪笑:“我与她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志同道合罢了。” “真的?那她怎么会如此了解杨家的事,我还活着的事情连家里的下人都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 “她……她猜的吧,她很聪明,一定是见到您认出来了,早说了不让您来姑苏。” “放屁!起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一个寡妇,我还能看上她不成?” 杨父不高兴了,“哼,你看上人家,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啊,多大年纪了还是孤家寡人,爹像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不止一个了。” “那我不是正在守孝么,情势所迫。” “孝期不得嫁娶,可没说不得定亲啊,改明儿让你娘和祖母给你安排一门亲事。” 杨钺拉下脸,“您操心我做什么?几位兄长的亲事就够她们忙的了,我不急。” “我急!”杨振天冷哼一声,十分笃定地说:“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你八成是心里有人了,还求而不得,我不管你,你就得一辈子做孤家寡人。” “那有什么?咱杨家多的就是儿子,孙子孙女还少得了?又无需我传宗接代。” “这乃其次,你这么朝思暮想的,我怕你做出点不靠谱的事情来。” 杨钺目光提溜提溜地转,“我岂是那样的人?” 他转身打量着杨父的住处,大是挺大的,就是空,除了一张 木板床,一一套粗制滥造的桌椅,还有一个放盆子的木架子,其他什么都没了,比他的营帐还简单。 “您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住得如此寒酸,这东家也太过分了!” 杨振天换了染血的外衣,躺倒在床上,翘着腿说:“这你可就冤枉人家了,我就是一普通老头,哪能区别对待,吃食上她已经照顾我许多了,住的地方有什么打紧?那群小娃娃还好几个人住一屋呢。” 杨钺心里不得劲,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自己的亲生父亲,杨钺舍不得他吃苦。 他提议道:“我在城里有铺子有宅子,您尽管去住,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不去,我就喜欢这里,你少管你爹的闲事。” 杨父起身赶人,“行了,见也见过了,赶紧走吧,你一个贵公子在我屋里待久了别人会怀疑的。” 杨钺故意大声说:“段老伯,您这弓真不错啊,卖给我呗?” “少来,快滚,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杨父轻轻踢了他一脚,“别在我面前晃,做你想做的事情去。” “我就是来看您的,还有什么想做的?您难道就不想多看看我?” 杨父不理他,自言自语道:“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北边山上的梨子应该熟了,等会儿去摘点回来,去晚了可就没了。” 杨钺嘀咕了一句:“梨有什么好吃的?” “这姑苏的山美啊。” “长白山更美。” 杨父见他不解风情, 不确定他是否没听明白自己的提示,生气地说:“好了好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为父要干活去了。” 杨钺快一步起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句:“行,我去给您摘几个梨子解解馋,免得说我不孝顺!” 等杨父想提醒他具体位置,杨钺已经跑没影了,无奈地骂了句:“臭小子!” 第313章 摘梨子 杨钺出门后才想起来,忘记问长戈和长戟上哪儿去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慈幼堂北边的山就是指后山,这一片是无主的山林,山上长满了野梨树,一到收获的季节,上山采梨的人还不少。 庶女嫡谋 第180节 有那勤劳的百姓摘了梨挑进城里卖,好歹能换回几斤粮食。 “快快快,高一点……再高一点……就那个最大颗的……” 杨钺大老远就听到了叫喊声,声音有些熟悉。 走近一看,树下站着一个眼熟的丫头,树上两个他的小厮,正在给人家摘梨子,还摘的格外没脾气。 “都说了要左边那个大的。”小丫头捧着树上丢下来的梨子抱怨道。 杨钺看了一会儿四周,不远的树下坐着一个女人,戴着幕篱,旁边站着一个丫鬟,一手端着切成块的梨,一手拿着扇子驱赶蚊虫。 好不惬意啊。 真是叫人又恨又恼。 杨钺才站了一会儿,爬到高处的长戟一眼看过来,脚下一滑,差点从梨树上掉下来。 小丫鬟惊呼一声,大喊:“长戟,你小心点啊。” 杨钺心想:这丫鬟虽丑,胆子却不小。 再看邵芸琅,掀起幕篱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止了。 邵芸琅以为自己眼花,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眼神从不敢置信到意外,最终化成一个浅浅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仿佛百花盛开,仿佛天降甘霖,让杨钺身心都放松下来了。 笑容转瞬即逝,邵芸琅站在离他 十几步远的地方,问:“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刚去看了……咳,善堂里的孩子,然后过来摘几个梨子解渴,没想到就看到了你们。” 树上的两个小厮已经跳下来了,一左一右跪在杨钺面前,激动地喊:“少爷,您可算来了。” 杨钺眉头一挑,冷哼道:“我再不来,都不晓得自己的小厮成了别人家的苦力,你们俩很闲?” 长戟有些紧张,不敢说话。 长戈却知道杨钺不可能生气,笑着回答:“我们确实挺闲的,所以来山上帮忙摘梨子,这些梨子是要给善堂的孩子们吃的。” “给工钱了吗?” 邵芸琅直接抢先说:“在善堂干活属于义工,没工钱。” “我刚捐了一千两,算不算是大善人?谢三夫人要不要嘉奖我?” “跟上。”邵芸琅转身往林子深处走,两人许久未见,确实要好好说说话。 也还好今天没有带谢家的小厮来,否则遇到杨钺也不好独处。 杨钺咳嗽一声,踢开两个挡在路中间的小厮,默默跟了上去。 长戈爬起来,拍拍裤子,冲其他人说:“这边梨子都摘得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摘吧?” 墨香犹豫了一下,和灵犀一道跟着走了。 不过他们也没走远,保持着能看到人却听不到声音的距离。 邵芸琅停下脚步,转身问:“见过伯父了?” 杨钺伸手摘下一个梨子,在身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梨子刚熟,微酸,但很 解渴。 “见过了,他过得不错,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里。” 邵芸琅叹了口气:“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在我这里当长工,我心不安。” 杨钺打趣道:“不安什么?怕他暴露身份,给你和谢家带来麻烦?” 邵芸琅斜了一眼,微微嗔怒:“只要他不承认,谁敢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一定是杨将军?人有相似,何况他如今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杨钺想到父亲的装扮,确实如此,一开始看到他追着大野猪的那架势,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可将一个大将军糟践成这样,我还是一个晚辈,如何能安心?” “千金难买他乐意,你如果不想待,你想留也留不住。” 邵芸琅自然明白这一点,“罢了,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们不后悔就行。” 杨钺想起老爹的话,多看了邵芸琅一眼,许久未见,她有长大了一些,梳着妇人的发式,轻轻蹙眉时都那么好看。 她穿着朴素,一身淡淡的米白衣裙,连幕篱都是白的,从这深山里走出来,恐怕会被误认为是狐妖吧。 明明来之前有许多话想对她说,真看到人了,杨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许多多的情思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邵芸琅察觉到一点尴尬气氛,主动问:“战打完了,东辽人怕了吗?” “他们怎么会怕?不过皇上已经下旨,这个月将会公开处死昔日的三王子和东辽大将军。 这二人不死,东 辽就有借口出兵,只是他们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恢复了。” 邵芸琅突然想起了邵宛卿,去年的这个季节,邵宛卿也死了,听说并不是在菜市口处决死的,而是死在狱中。 那件事后,邵芸琅给祖父去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让他老人家不要太伤心,可梁氏不知如何得知了,派了个嬷嬷来训斥了她一通。 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她不顾姐妹情谊自私凉薄,说她将来会遭报应。 邵宛卿为何会死,邵芸琅和杨钺一清二楚,可邵芸琅并不后悔。 “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杨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邵芸琅回神,摇头道:“没什么,一点不开心的往事而已。” “你还能有不开心的往事?那定然是与武侯府有关的了。”杨钺一语道破真相。 而邵芸琅听后却沉默了,杨钺竟然如此了解她,似乎一直以来,二人都是彼此不设防的关系,一路相伴走过这几年,感情早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说错了?你嫁给谢渊后过得一直很如意,再到这姑苏,不都是按照你的计划一步一步走的吗?” 提起谢渊,邵芸琅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不自然地说:“你说得对,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没有刻薄的公婆,没有难处的小姑,更没有争宠的小妾通房,也不需要相夫教子,她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等大房的人回京,她就搬出谢府独居,到 时候更自由。 她如今也小有名气,大家提起谢三夫人也带着尊敬。 将来即使独居,也不会有人敢上门闹她,这就是她办善堂的目的。 说她功利也好,说她俗气也罢,她确实在有意替自己扬名,且以一种十分低调的方式。 第314章 真情流露 杨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枝头上的梨子压下来,顶在他脑袋上,他挑了一个大的丢给邵芸琅。 瞧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杨钺笑了,“怎么了,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就凭你?”邵芸琅把梨子揣在手里。 “是是是,你多厉害啊,才来姑苏多久,就和最有钱的沈家干上了,把人家的独子打断腿不说,还讹了人家十万两。” “钱可没进我自己的荷包。” 杨钺站直,恭恭敬敬地朝她作揖,“我替全体将士多谢夫人。” 邵芸琅避开了,靠在对面的树干上,轻声说:“沈家一个不算聪明的当家主母,一个愚蠢且坏的年轻少爷,这样的人家居然也能成富商。” “沈家以前的当家很有能耐,也很有胆量,敢和边境的马贼做交易,这个交易一直延续到现在,加上这两年市场利好,沈夫人经商上还是有些天赋的,不是愚蠢的人。” 邵芸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恼怒,“为母则刚,但女人做了母亲,为了孩子也会变得不讲道理。” 她儿子也不算多优秀,但为了让他顺利登-基,邵芸琅也做了许多外人不理解的事情。 杨钺走到她面前,双手抓着她头顶上的树枝,低下头看她,低声说:“如果是我的儿子,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邵芸琅避无可避,迎着他的目光,冷笑道:“你连妻子都没有,儿子早着呢,而且你上辈子无儿无女,这辈子 能转运?” “能啊,娶个妻子不就转运了?”杨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声音低沉,略带蛊惑地说:“其实夫妻之间还是很有乐趣的,看看我爹我娘,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们感情都很好。” “那又如何?” “一个人虽然自由,无拘无束,可夜里不冷吗?不寂寞吗?你总有心事想要排解的吧,有委屈想找人倾诉的吧,有困难想要找人帮忙的吧? 这些问题,找个好丈夫都能解决,孩子也可以一起抚养,如果是女儿,你教她琴棋书画,如果是儿子,我教他习武练字,不听话就拿来揍。 我杨家的孩子不可能走太歪,实在太不听话就丢到军营里磨砺几年,如果生个像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 邵芸琅听他越说越离谱,怒视着他,“你娶妻生子与我有何干系?” 杨钺朝她靠近一步,几乎与她贴在一起,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只想娶你,只想和你生孩子!” “你……” 杨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上,郑重地说:“邵芸琅,你那么了解我,一定也能看到我的心吧……” “看不到,也不想看。”邵芸琅掌心发烫,掌心下的心跳几乎贴着她的皮肤,让她心跳都乱了。 “你不想试试吗?试试过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你想要的自由我也可以给你。 我不需要你孝敬公婆,没有姐妹,妯娌之间 也难得见一面,有矛盾我帮你解决,无需你看人脸色。 家里你说了算,钱都交给你管,我这几年赚了许多钱,皇帝还时不时赏赐我,你可以随便花。 我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前途无量的,不知道多少女儿家想嫁给我,我一个也不想要,就想要你。 你愿意跟我去山海关吗?那里冬季寒冷,比京城冷多了,滴水成冰,但夏季很凉快,春秋也很舒适,景色虽然没有姑苏的柔美,但别有一番美感。 当然,如果你不想一直待在山海关,可以到处走走,我派人护送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出关也行,天下之地,没有地方可以阻拦你。 庶女嫡谋 第181节 当然,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哪天我就为国捐躯了,到时候你又要变成寡妇了,万一我们有了孩子,你得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好吗?” 邵芸琅竟然随着他的阐述脑海里浮现了一幅幅画面,仿佛真的开始跟他过日子。 以她对杨钺的了解,他确实能做到所说的这些。 “既然迟早都要变寡妇,我为何还要遭受一次丧夫之痛?孩子没有爹很可怜的,你还说要教他习武识字,结果你人没了,这些难道让我教?” 杨钺心都软了,抓住她的手说:“那我干几年就从前线退回来,陪着你和孩子过安定的日子,你想去哪定居都可以。 就算真有万一,家里不还有祖父祖母,还有那么多伯父,总能教好一个孩子的。 ” “要是生了女儿,没有爹,将来出嫁被人欺负怎么办?” “杨家一日不倒,谁敢?就凭我的功绩,到时候我给你挣个一品诰命,给女儿挣个郡主回来!有封地的那种” 邵芸琅“噗嗤”一声笑了,用力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将手收回来放在身后,挑眉说:“你说的很诱人,可我不想答应。” 杨钺抓狂,问:“为什么?” “这些话你为何在我嫁给谢渊前不说?” 杨钺抓了下头发,无力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那时候,武侯府势大,两府结亲的可能性为零。 如今武侯府分家,大房没落已成定局,你是大房所出的庶姑娘,又是谢府的寡妇,我娶你的阻力就小了。” “你堂堂杨家嫡子,不仅要娶个庶女,还要娶个寡妇,你家人能答应?” “能啊,我爹不知道多生气,这么好的媳妇居然不是我家的,如果能娶到你,他肯定高兴。” “胡说,哪家父母能同意娶个寡妇儿媳?” “不信我带你亲自去问。”杨钺拉住她的手就要走。 邵芸琅吓了一跳,“停下!我可没那个意思!杨钺……” 杨钺转身抱住她,用力极大,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邵芸琅,你别这么狠心,陪我一起吃点苦怎么了,我也会给你蜜糖啊。” 邵芸琅听到了他过快的心跳,她此时才发现,两人的身高差的这么多。 “你是不是长高了?”邵芸琅转移话题问。 杨钺 确实长高了一些,过去的他就算是高个了,如今直接比邵芸琅高出了一个头。 而且上过战场的男人气势太足,邵芸琅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 第315章 少套近乎 “你放开!”邵芸琅用力推他,可她的力气在杨钺面前就跟挠痒痒一样。 “不放!我还没说完。”杨钺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花露的香味,心神荡漾。 “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我不仅有钱,还高大英俊,带出去多有面子啊,你嫁给我,京城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女子非得呕死不可。” 邵芸琅气笑了,“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是事实,就那个谁……岳家那个,听说定给了徐国公家的次子,那小子我太熟悉了,十三四岁起就是青楼常客,还有不为人知的癖好,你等着看,以后两家肯定有的闹。 还有那个谁……梁祭酒家的那个女孩,从小喜欢谢渊哥,把你当情敌,如今她家人想送她入宫,最高也就是个昭仪。”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成日里关注的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然不是,我只关注与你有关的小事。”杨钺这句话刺激的邵芸琅差点稳不住自己。 “你……花言巧语说再多也无用,我……” 杨钺捂住她的嘴,他太了解邵芸琅了,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很难打动她,想也知道她会说什么。 “别急着拒绝我,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杨钺在松开她前迅速摘下她的幕篱,“荒山野岭的,戴这个做什么?憋得慌。” “当然是防你这样的登徒子用的,还给我!”邵芸琅伸手去抢。 杨钺直接将幕篱丢到树枝上挂着,邵 芸琅拿不到的位置,然后说:“我们都这么熟了,这个早无用了。” 邵芸琅用力踩了他一脚,看着他面不改色,冷笑:“少套近乎,咱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互惠互利不好吗?” “可我想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再进一步,近到能随意牵你的手,抱着你,亲吻你,与你……共赴巫山。” 杨钺温热的气息萦绕在邵芸琅耳边,仿佛一把小毛刷子挠痒痒。 若是别的女子听到这样羞人的话肯定脸红了,但邵芸琅可不是单纯的小姑娘,镇定地瞥了他下半身一眼,“你若是觉得寂寞,可以先纳几房美妾带在身边,守孝期间别搞出人命来就行,免得你精力过剩,总想些不入流的事情。” 杨钺正想反驳,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口哨,那是长戈与他常用的信号,是有人来了。 他跳上树枝将幕篱取下来戴在邵芸琅头上,还弯下腰替她绑好带子,整理好被弄乱的额发,“明日去慈幼堂吧,我们在那里见。” 邵芸琅还未拒绝,他已经转身跑开了,几个跳跃就消失在她视野里。 丫鬟们抬着一筐梨回来,远远地喊道:“夫人,咱们摘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山了。” 邵芸琅瞧见另外一条小路上上来了一批年轻人,穿着像是哪家书院的学子。 看到他们,邵芸琅就想到了蔡晨,当初蔡晨卖尽家产去京城,如今自己却回到了他的家乡,也算是命运弄人。 蔡晨来信说,他今 年读完也准备回来了,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明年将要举行科举。 蔡晨年纪虽小,但也可以着手参加乡试了,他户籍是姑苏人,回来考更有利。 邵芸琅用他给的银子置办了一些田产和一座庄园,作为他在姑苏的落脚地。 其余的产业大多数买在京城,他将来要走仕途,必定还是以京城为落脚点。 那群学子瞧见这边有人,说话声停了下来,看到她们是在摘梨子,走过来一个人问:“请问可否卖在下几斤梨?在下与同窗好友准备上山观景。” 墨香好奇地问:“这里的梨树都是无主的,你们自己摘不就是了?” 男子傲然地说:“我等乃读圣人书的,怎能做这种粗莽之事,我看你们梨子摘的多,卖我几斤也不打紧,价钱你们开。” 墨香还没说话,邵芸琅先一步往山下走,平淡地说:“走了,我们的梨子不卖。” 长戈他们一人扛一筐梨子,一行人下山去,将那男子撇在身后。 男子的同伴走过来,打趣道:“潮生,没想到你也有被拒绝的一天,我还以为那小妇人见到你这么个俊秀书生,会红着脸送你一筐梨。” “哈哈,咱们文曲星竟然也有出师不利的一天。” “也许是那小妇人长得丑,不好意思留下多说话。” “看着不像,那身段婀娜多姿,年纪应该不大,带着的丫鬟虽然长相一般,但两个小厮相貌不错,可能只是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哪家的妇人,竟然还会跑到这荒山来摘梨子,穿着朴素,八成家境普通。” “罢了,人家都成亲了,我们讨论一个有夫之妇做什么,又不可能娶回家。” 吴潮生却没告诉他们,刚才那妇人从他面前擦肩而过时,露出了一截白皙细腻的下巴,以及一段天鹅颈,美好动人。 而且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能辨别出,是最昂贵的那种花露,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邵芸琅等人将梨子送到慈幼堂,孩子们果然很高兴,今天又有猪肉又有水果,伙食丰盛的一天。 杨振天朝长戈使了个眼色,将人喊到一边,小声问:“那臭小子找你们去了?” “是,少爷刚才先离开了。” “那他有没有……咳咳,有没有和你们说上话?”杨父意有所指。 长戈灵机一动,偷偷摸摸地告诉他:“少爷和三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呢,不过我瞧三夫人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难道被那小子欺负了?” “那不可能,咱家少爷可欺负不了这位,只有被欺负的份。”长戈毫不犹豫出卖了自己的主子。 杨父深表同情,叹气:“真是可怜啊,这小子从小就有女人缘,喜欢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我和他娘还担心他将来太花心,没想到情路坎坷,连喜欢的人都追不到。” 长戈十分忧心地说:“少爷这辈子看来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您怎么不劝劝他?” “人生太顺遂也没意 思,这小子认死理的,主意大,哪会听我的?而且我觉得他眼光不错。”杨父欣慰地说。 第316章 他是好人 邵芸琅看着墨香她们分梨,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跑过来将洗好的梨递给她。 邵芸琅笑着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男孩名字叫洪真,脸上有道疤,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时受的伤。 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在战乱中活下来非常不容易。 “怎么了,你有话要说?”邵芸琅瞧见他犹豫不定的模样,有些心酸。 她小时候虽然过得不好,但跟他们比起来强太多了。 “是这样的,中午来了位大哥哥,我好像见过他。” 邵芸琅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杨钺,见过也并不稀奇,“在哪见过?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洪真连忙保证说:“他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就是他救了我,只是我之前不敢肯定,当初他穿着铠甲,离得又远,我不太确定。” 邵芸琅好笑地问:“那如今怎么能确定了?” “他那样高大英俊的大哥哥毕竟是少数,我觉得就是同一个人,而且他很厉害,一招就杀了一头野猪,这姑苏城的公子不可能这么厉害。” 邵芸琅点点头,这判断有理有据,脑子不错。 “那你下次见到他时可以问他,当面取证,若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你想做什么?” 洪真激动地说:“如果真是恩人,我自然要给他磕头的,当时慌乱,也没来得及道谢,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来到这里,遇到夫人这样的好心人。” 庶女嫡谋 第182节 邵芸琅笑着说:“好心人并不需要你磕头,你 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邵芸琅从慈幼堂离开时又碰到了那群学子,他们刚从山上下来。 吴潮生还记得她,好奇地瞥了一眼她出来的地方,“这是咱们夫子来授课的那家善堂吗?” “还真是,原来他们摘梨是送给善堂的孩子们的,真是善心。” 吴潮生上前一步,作揖道:“敢问夫人,这善堂可还需要免费的先生授课?” 邵芸琅已经准备登车了,闻言回头看他,“是你想来给这里的孩子讲课?” “是,但在下每旬只有一日有空,不知夫人可否替在下引荐善堂的管事?” “自然,你请进吧。”邵芸琅对墨香交代一句,让她将人带进去,自己上马车等着。 吴潮生对同伴交代一声,果真进善堂去了。 “潮生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有这闲心了?” “可不是,明年就要科考了,咱们读书还来不及呢,怎么还有空教学生?” “不过听说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都在这里授课,难道他想借此认识那些夫子们?” 学子们去哪都需要举荐信,尤其是去京城后,若是能拿到前任首辅大人的举荐信,几乎等于半只脚迈进了朝廷。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一群人都进了慈幼堂,邵芸琅交代车夫说:“我们先走吧,不等墨香了。” “好嘞,那夫人坐好,驾……” 吴潮生刚定好来授课的时间,被带着参观了一圈这座善堂,瞧见同伴们也跟进来,朝 他们笑了笑。 等他们从这里离开,有人问他:“潮生,你到底怎么想的?给我们透个底如何?” 吴潮生只是在遇到邵芸琅的那一刻突然猜到了她的身份,然后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去搭话,去善堂讲课花不了他多少时间,有利无害。 “没什么,就是看到那地方就想帮一帮里面的孩子而已,你们不必跟着我一起去的。” 果然有几名学子打退堂鼓,毕竟不是每个年轻人都愿意给一群孤儿讲课的,他们将来即使没能考中,也会开馆授课,收的都是有身份的学生,这里的孩子他们看不上。 第二天,杨钺早早来到善堂,换了一身方便干活的衣裳,在善堂里干了一天的活。 洪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神采奕奕。 “磕头就不必了,你帮我一个忙如何?”杨钺也是拿这孩子没辙了,年纪小,性子却执拗的很。 洪真高兴地点头:“好,将军有何吩咐?洪真上刀山下火海都绝不推辞!” “哈哈,你这小不点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吗?我将你们救回来,可不是为了奴役你们的。” 洪真红着脸说:“等我学好本事就可以了。” “好,一言为定,你好好学本事,将来去投军,我收你当亲兵。” 洪真站直身体,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明亮而有神采。 “那我问你,谢三夫人今日会来吗?” 洪真疑惑地说:“夫人来不来我并不知晓,她昨日来过了,按理 今日应该不来的。” “是么?”杨钺在这里干了一天苦力,就是想见一见邵芸琅,没想到她竟然爽约。 明日他就走了,离开前还未曾好好告别,杨钺甚至都起了上谢府拜访的心思。 不过即使他上门拜访,能见到的也只有谢老太爷,断没有见谢家寡妇的道理。 “罢了,我交给你一样东西,你替我转交给谢三夫人如何?” 洪真赶紧退后一步,使劲摇头:“此事恕难从命,谢三夫人是好人,您可不能害她。” 杨钺被气笑了,“我为何要害她?你怎么知道我要害她?” “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私相授受是重罪,尤其是大户人家,夫人出身名门,又是寡妇,私下收您东西不妥。” 杨钺瞪了他一眼,“你懂得是挺多,但谁告诉你我给她个东西就是私相授受了?她是寡妇又不是重犯?” 身后传来一道鄙夷的声音,“你可真行,连小孩子都骗。” 杨钺转身,看到邵芸琅站在自己身后,估计是刚来的,否则自己不可能没发现。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没骗他,只是想给善堂捐钱,让他转交银票而已。” 杨钺说完还真的掏出荷包递给她,看厚度,数目还不小。 洪真格外不好意思,道歉说:“是我误会将军哥哥了,对不起。” 邵芸琅让他自己去玩,带着杨钺去休息室,这间休息室是她个人的,门外有丫鬟守着,很安全。 邵芸琅直接将荷包里的 东西倒出来,从一叠银票里挑出了一张花签,写着一首诗。 第317章 礼物 邵芸琅抬头扫了杨钺一眼,后者挂着大大的笑容与她对视,丝毫不亏心,也一点不害羞。 那首诗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首情诗,用词大胆露骨,深怕她看不懂似的。 邵芸琅嫌弃道:“我记得你不怎么爱读书,这首诗是自己写的还是找人代笔?” 杨钺凑过来,趴在她面前委屈地说:“我虽然没什么文采,可写一首诗还是不成问题的,你看这首诗,每个字每一句都是我的心情。” “确实,每个字都丑的这么有个性,确实像你写的。” 杨钺的字确实不怎样好,但也没差到不能看的地步。 邵芸琅将花签收起来,然后开始数银票,一共是一万两,是善堂开办后收到最大笔的钱了。 “昨日不是刚给了一千两?你给这么多钱做什么?” “为了博美人一笑啊,收了一万两银票什么感觉?能给小爷笑一个么?”杨钺开玩笑问道。 邵芸琅白了他一眼,“这话换做别人来说,我可能就将银票甩到他脸上去了,终归进不了我的荷包,我能有什么感觉?” “你喜欢钱?昨日在城里逛了一圈,听说了你想买铺子,你又不缺钱,沾染这低贱的行当做什么?” “谁不喜欢钱?有钱虽然不能为所欲为,但能做许多事情,而且我发现经商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都说商场如战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看来你我要分别在不 同的领域继续作战了。” 杨钺就喜欢和邵芸琅并肩作战的感觉,即使现在两人一南一北,他却没有分别太远的感觉。 他相信邵芸琅也是这样,否则不会接了他的信就立即将慈幼堂建起来。 杨钺按住她的手,下面是一万两银票,他笑着问:“那这一万两能否算我入股,我们一起合伙做买卖如何?” “不必,我不缺银子。” 杨钺趁机多摸了一下她的手,紧紧握住,“不缺是不缺,但两个人合伙能分担风险啊,万一亏了,你后半生穷困潦倒,没钱怎么过好日子?” 邵芸琅理直气壮地说:“我好歹是谢家的儿媳,每个月公中都有月银,管吃管喝,没钱也饿不死。” 她拨开杨钺的手,将银票收起来,“我还未想好做什么生意,等我想好了再告知你。” 杨钺给她出主意,“这容易啊,你把沈家的生意抢过来就行,要我帮你吗?” “沈家是一块肥肉,盯着的人太多,这棵大树一旦倒下,来分食的豺狼不会只有一家两家,各凭本事了。” 她叮嘱道:“不用你出手,你是朝廷官员,砸店这种小事做做无妨,若是干涉太多,容易被人弹劾,沈家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多的是人动手。” “看来你都想好了,你向来走一步看三步,那沈铎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当街调戏你。” 邵芸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她该回去了,从这里回城还需要时间。 “ 你明日回程我便不相送了,有份礼物送你、” 邵芸琅从袖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杨钺笑眯眯地问:“难道你也要送我一封情书?”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发现并非什么情书,而是一张名单。 “这是什么?”他正经地问。 “新帝上位,朝中百官几乎都没动过吧,他谨小慎微,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该动的还是要动一动的。” 杨钺不在皇帝身边,也不干涉他政务上的事,历代帝王登-基后都会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二皇子上位后,江南已经斩杀了数十位官员,朝中大臣再换一批,那可真就要乱了。 “这些人是……” “都是贪官庸官,给你并不是让你现在就除了他们,可以留着慢慢用,你自己做决定。” 杨钺将信收好,“皇上还年轻,又接触政事太少,我不插手,他也能慢慢成长起来,不过有了这个,起码能少走几个弯路。” 邵芸琅揶揄道:“你对他倒是好,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信任。” “这不叫信任,只是我别无选择罢了,就算将来他食言了,那也不叫辜负,只有男子背叛女子,才叫辜负呢。” 杨钺伸手往邵芸琅发上插了一支簪子,一簇白色的栀子花,带着两片绿叶,用的是一整块翡翠雕刻而而成,白的地方白,绿的地方绿,非常契合。 这样的一块翡翠原石就很难找了,何况还要在上面雕刻,就是技艺精湛的老师傅也得花费 不少时间。 “当初那支金蝉不适合戴了,这支簪子很适合你寡妇的身份,虽然比不上谢渊哥的手艺,但你也不能只有一支花簪戴吧,收下我这支可好?” 邵芸琅将那支栀子花的簪子取下,细细打量着,能看出手艺拙劣,但胜在贵重。 她的手指从每朵花上滑过,低声说:“你刚才还与洪真说不与我私相授受,这算什么?” “算谢礼啊,你送了我那么好的礼物,我这回礼算不上什么。” 庶女嫡谋 第183节 邵芸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簪子收下了,只是没戴在头上。 “我该走了,你保重吧。”邵芸琅告辞。 杨钺送她出门,见她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车夫普普通通,随行连个护卫都没有。 得罪了沈家,还敢这么随意出行,真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长戈……”杨钺喊了一声。 长戈从角落里跑出来,“少爷。” “往谢家送几个人,就说是……罢了,悄悄送到她身边,她会收的。” 长戈抓了下脑袋,“少爷,三夫人身边人挺多的,松烟带着一群小厮伺候着呢,只是她这几日不知为何没带在身边。” “松烟啊?他不是在帮邵芸琅管生意吗?”杨钺一掌拍在长戈脑袋上,“你看看你,跟人家比,你怎么什么都不会?铺子也不懂管。” 长戈委屈地说:“是您选的掌柜不行啊,庭叔还总把我和长戟当免费长工,还不许我们提意见。” “咳,他年纪大了,我 只好找个借口让他来这里看铺子,将来让父亲将他带在身边吧。” 第318章 心思浮动 邵芸琅坐在马车里想事情,想她和杨钺的事情。 不可否认,杨钺的告白非常让人心动,那样的生活也确实是自己向往的。 但如今她已经是谢家妇,当真要改嫁吗?这一步一旦迈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好在她不用现在就做决定,她与杨钺至少还要分开好几年,如果他等得……如果将来他未娶,自己也想换个地方生活,应该会答应他的吧。 “咦,夫人您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马车里闷热?”墨香拿起扇子给她扇风,自言自语道:“这马上就中秋了,姑苏还这么闷热,难怪会叫秋老虎。” 邵芸琅低头不语,拿出那朵栀子花的簪子细细观赏,越看越粗糙,这样的东西平日里都不可能出现在她梳妆台上。 “您哪儿摘的花?”墨香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真花,称赞道:“雕这朵花的人肯定很有钱。” 邵芸琅抬头问道:“何以见得?” “不是有钱人,怎么可能拿这么一块玉石雕这么丑的花,多浪费啊,卖都卖不出去吧?” 邵芸琅笑了起来,可不是,这东西杨钺好意思送,她都不好意思戴出去。 她将簪子戴在头上,自言自语道:“那就在家里戴戴吧。” 马车顺利进城,文轩阁经过送匾的事情后生意大好,但毕竟只是一家笔墨铺子,盈利有限。 靳掌柜在同一条街上物色到了一间位置不错的铺子,已经在谈价钱阶段,买下来后,邵芸琅准备做 茶叶生意。 杨钺说的没错,沈家做的已经是最赚钱的买卖,也是比较好找销路的,边境有邵家和杨家,她甚至不用愁出关问题。 茶叶是塞外民族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须品,比丝绸瓷器更受欢迎,需要量更大,所以邵芸琅打算从茶叶入手 。 “吁……何人挡在车前?”车夫停下马车大声呵斥。 墨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咦,这不是昨日见过的那个书生吗?” 邵芸琅没兴趣看什么书生,但脑海里还是浮现出那个书生的模样,问:“发生了何事?” 车夫了解经过后回禀道:“夫人,这位公子是来求助的,他的朋友被人打了。” 邵芸琅平静地说:“那请他去报官,我一个弱女子,无能为力。” 墨香说话更不客气,隔着帘子说:“这位公子好生奇怪,这满大街的人怎么就认准我们这辆马车了?你知道这里头坐着是谁吗?” 吴潮生也是病急乱投医,看到谢三夫人的马车头脑发热就冲过来了。 可来都来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十分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我这就走。”吴潮生让开路,错身而过时,与纱帘内的邵芸琅对上了视线。 虽然只是模糊的一张脸,却让他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动弹。 墨香吐槽道:“这位吴公子真是奇怪,要救人居然还站在马路上发呆。” “别管他,与咱们没关系。” 等邵芸琅回到谢府,车夫才告诉她,“刚才路边确 实围了一群人,好像是几个富家公子在欺负人,我还瞧见有个年轻女子在卖身葬父。” 邵芸琅不太感兴趣,点头说:“你回去歇息吧,明早辰时三刻在门口等我,送我去文轩阁。” “好嘞,那小人先告退了。” 邵芸琅进门时瞧见徐衍与谢大爷一起走出来,想来是上门拜见老太爷的。 徐衍也算是谢父的关门弟子了,这层关系许多人都不知道。 邵芸琅甚至觉得,谢父收他做学生是为了怀念谢渊,因为他不止一次说过,徐衍在某些方面与久安有些相似。 他聪慧,懂人情世故,政事一点就通,好好历练一番,将来必然有一番作为。 邵芸琅从不怀疑徐衍的能力,只是不愿意搭理这个人。 上辈子都相看两厌了,这辈子还是别深交为好。 徐衍瞧见她主动打招呼,“嫂子有礼了。” 谢大爷和弟媳没什么话说,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徐衍说:“父亲年事已高,不愿意出面,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过几日再给你答复。” “好,多谢师兄了,此事对谢府有利无害,还请慎重考虑。” “我自然知道你是为了谢家好,放心吧,不耽误你办公事了。” 邵芸琅简单行个礼就避开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问银铃,“徐大人上门做什么?” 老宅不大,下人之间的规矩也没京城那么大,银铃听说了不少事情。 “说是来请老太爷去办什么宴,反正是文人有关的 咱们老太爷那身份,谁都想请他出山。” 银铃伺候着邵芸琅换了家常衣裳,端茶倒水,瞧见她发髻上的簪子,好奇地问:“姑娘怎么买了支这样的簪子,这姑苏城的手艺也太差了。” 邵芸琅将簪子摘下来递给她,“收在第二层的首饰盒里,便宜货,手艺是差了些。” 银铃不疑有他,将东西收好后又说:“您不在的时候大姑娘来找您了,之后跟着大少爷一起出门了,现在还未回来。” “她寻我八成是要拉我一起出门的,身边可跟够了人?” “是,您明明比大姑娘还小,没想到却要来操心大姑娘的安危。”银铃也算看明白了,谢大姑娘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当初京城双姝名声那么响亮,邵大姑娘又是那样稳重有心计的模样,还以为谢家大姑娘也是个稳重的,没想到谢大姑娘玩心这么重。 “毕竟是自家人。”邵芸琅用了些点心,让丫鬟们出去,“我要歇一歇。” 等关上门后,她才将那张花签拿出来,簪子可以示人,这张纸却万万不敢被人看到的。 也着实没想到,她邵芸琅会有被男人牵动心思的一天。 “杨钺啊杨钺,你怎么尽给我出难题呢?” 她将花签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然后将银票收好,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 她确实还很年轻,长相也算是出众,会招人惦记并不奇怪,只是杨钺与旁人不同。 真情总是最动人。 何况杨 钺一直以来都是不同的,他们二人的牵绊也是不同的.只是她不曾想过两人还会有感情上的牵绊。 心思浮动,邵芸琅静不下心来,常年平静的心原来也并非是一口枯井。 谢渊很好,从他身上能感受到温暖与关爱,如果他还在,或许就没杨钺什么事了吧? 第319章 吴小公子 邵芸琅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和谢渊住在京郊的庄子上,阳光很暖,微风习习,吹动着葡萄架上的叶子。 谢渊躺在葡萄架下,摇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邵芸琅的视角里没看到自己,倒是看到杨钺穿着一身铠甲从外头走进来,铠甲上还沾着血。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谢渊跟前,后者看到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愤怒,问了一句:“你还敢来见我?” “为何不敢?”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况且朋友妻不可戏,你可对得起我?” “只要你死了,她就是我的了。”杨钺说完目露凶光,举起大刀朝谢渊砍了下去。 邵芸琅吓得大喊:“不要!……” 她倏然惊醒,坐在床上喘气,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梦里杨钺凶狠的表情和谢渊意外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灵犀推门进来,点了一盏灯问:“夫人,您怎么了?” 邵芸琅看到灯光,温暖驱散了阴霾,掀开床幔问:“是不是快到夫君的忌日了?” 谢渊是去年秋天走的,这一转眼就满一年了。 “是啊,您不是还交代过要去给三爷扫墓?大夫人早就将祭品备好了,您是不是梦到三爷了?” 邵芸琅胡乱地点点头,她看来是心虚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您如此想念三爷,三爷泉下有知一定会开心的。” 邵芸琅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这丫头看来并不知道杨钺追求她的事情,这个认知让她心更虚了 “什么时辰了?”邵芸琅也睡不着了,干脆让灵犀搬来账本,慢慢看起来。 这些账本是京城送来的,都是谢渊的产业,账本她每个月都看,渐渐也摸索出一些心得来。 庶女嫡谋 第184节 天亮后,邵芸琅坐马车去文轩阁,随着靳管事去看他相中的铺子。 “这里离文轩阁很近,位置很好,铺子也很大,一共三层,就是价格贵了些。”靳管事小声给东家介绍。 “这里原先是不是一家酒楼?” “是啊,咱们姑苏有名的望白楼,做得最好吃的便是酒酿大闸蟹,您去年来时没吃上吧?” “确实不曾。” “望白楼的老东家病逝了,几个孩子都不善经营,又想卖了祖产去京城生活,便将这铺子挂出来卖了。” “要价多少?” 靳掌柜避着那中人小声报了个数,“这价钱还算公道,不过如果他们急着出手,应该还能再压一压价钱。” 邵芸琅走到三楼,从这里能望见姑苏的运河,河面上联排的画舫,白天里安安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可以想象出夜里是如何热闹的景象。 那中人好话说尽,奉承道:“这望白楼的生意其实一直都不错,老顾客特别多,您买下也不用换招牌,直接开业迎宾即可,绝对稳赚的买卖。” 靳掌柜以为邵芸琅并不愿意开酒楼,便说:“不想开酒楼也无妨,这位置好,地方大,做什么都很好。” 邵芸琅又问:“那原先望白楼的厨子们呢?难道 也跟着少东家们上京?” “哪能啊?”中人叹气道:“这里的主厨是吴家培养出来的,算是吴家人,吴老爷在时对他礼遇有加。 可吴老爷走后,吴家人却把李厨子要到家里当私厨去了,听说后来因为得罪了吴家大少爷,被赶出家门了。” 邵芸琅倒是对这个吴家好奇起来了,不懂经商情有可原,可如此糟践人才实在令人无语。 “那今日若要过户,吴家哪位少爷来签契约?我买下这楼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吧?” 这寻常百姓人家尚且会为了两亩田争夺家产,何况是这样一栋酒楼,就怕一人签了字不算数。 “您放心,这过户是要在官府备案的,吴家抵赖不得。” 邵芸琅冷笑,“听你这意思,吴家果然意见不合,这楼到底是谁要卖?” “这……”中人也说不好,毕竟吴家几位少爷的情况比较复杂,嫡子庶子一堆,如今当家作主的那位又不管这些事。 “咦,吴家小少爷在楼下,我请他上来与您说吧。”中人一溜烟跑下楼,没多久就拉了一个年轻人上来。 那人十分不悦地斥责道:“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何况我早说了,这等铜臭之事别来烦我……” 邵芸琅没想到又看到了这个书生,三天见了三次,还真有点缘分。 看他那高傲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出身书香门第。 吴潮生一转头瞥见邵芸琅,人懵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赶紧整理了一 下衣摆,规规矩矩地朝邵芸琅作揖行礼,“谢三夫人,昨日唐突之处,在下深感抱歉。” 邵芸琅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于是好奇地问:“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解决了?” “在下的一名好友被人当街殴打,还好巡街的衙役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邵芸琅不知道内情是什么,不好评判谁对谁错,不过看吴潮生这生气的模样,估计对方是挺过分的。 这人傲归傲,还算讲理。 “打人的是沈铎的跟班走狗,从前和沈铎一起混迹坊间的,沈铎受伤在家休养,没想到他们依然如此嚣张!” 邵芸琅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挑眉问道:“那他们后来如何处置了?” “徐通判正巧路过,将人带回去审问了,这位徐大人虽然刚来姑苏不久,却办了不少实事,公私分明,实乃我辈楷模。” 邵芸琅丝毫不怀疑徐衍笼络人心的能力,这吴潮生她上辈子都没听过没见过,说明科举失利,没能平步青云。 “对了,谢三夫人为何会在我家的酒楼中?”吴潮生说到这个时脸颊发红,仿佛让人得知他是商户出身很没面子。 江南一带,商户之子要读书考科举一般会走两条路,一条是过继出去,将户籍移出去,另一条是花钱捐官,捐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吏,只是捐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知这吴潮生是走的哪一条。 吴家在姑苏城里不算 非常有名,没有成器的子孙后代,落败是必然的,不知道这书生将来会如何。 第320章 酒楼 那中人见二人认识,兴奋地说:“吴小公子,这位夫人是想买这座酒楼,她担心您家里兄弟对此有分歧,小人这才请您来做说客。” 吴潮生红着脸说:“这种事情找我二哥就是,找我做什么?” “二公子出门游玩了,归期不定,大公子这个时辰还未醒呢,其他几位也做不了主啊。” 吴潮生并不知道这酒楼要卖,更不知道这酒楼卖了意味着什么。 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生意上的事情一概不问,也一概不知,反正家里也不会缺了他读书那点银钱。 他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在家中地位超然,兄弟们也默认了他不管家中庶务,更不会告知他这些事情。 吴潮生私心觉得,既然是谢三夫人要买,那自然是要卖的,不仅要卖,还得半卖半送。 谢三夫人是干大事的,还养着数十名孤儿,买了这酒楼定然是要做生意赚钱做善事的,比留在他家人手中好。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卖吧,谢三夫人现在就可以与在下去官府过户。” “不急,还未谈价钱。” “钱”这个字从谢三夫人嘴里说出来,吴潮生非但不觉得俗,还觉得高雅无比。 于是当即问道:“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靳管事一听这话觉得有门,刚好压一压价钱,被东家伸手拦下,说了个他们之前商量好的金额。 吴潮生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我觉得没问题。” 邵芸琅确实没压太低的 价格,欺负老实人的事情就免了。 不过她提了个要求,“之前这望白楼里的大厨可否介绍于我?” 吴潮生并不认识这里的大厨,不过他身边的小厮认识,小声说与他听。 他听完犹豫片刻,理智地说:“他人已经离开吴家,我可以为你引荐,只是他未必卖我面子。” “好,多谢。” 过户一事不必邵芸琅亲自去办,吴潮生打着好算盘,结果去衙门时只有他和那位文轩阁的管事,以及一路上不断叮嘱他回家该如何交代的中人。 吴潮生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去衙门,不过既然答应了也不好反悔。 他全程用扇子遮住脸,引得衙门里的小吏频频取笑他。 邵芸琅解决了心头大事,干劲十足,在楼上楼下转了几圈,然后带着丫鬟去找匠人重新装潢酒楼。 原先的望白楼用色沉稳,略显老气与贵气,邵芸琅不大喜欢。 她想将这里打造成文人墨客最喜欢来的酒楼,不仅可以吃喝,还能以文会友。 江南读书之风鼎盛,姑苏尤其出众,在这座城里,随便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书生,加之商贸发达,读书人可以安心读书,因此奢靡之风也比京城更胜。 “夫人要将酒楼改名吗?” “要的,回头好好想想。”望白楼再出名那也是别人家的招牌,她要重新开业,换个名字重新揭牌,也好昭告示人。 她一连忙碌了几日,谢灵之找了她好几回都不见人影,她如今 在姑苏也小有名气,化名谢襄,只说自己是谢府表亲,无人怀疑。 她文采出众,不仅琴棋书画精通,还涉猎许多旁的技艺,年纪轻轻加上长相出众,自然十分受学子追捧。 直到谢渊忌日前一日,邵芸琅才没出门,谢府的气氛也变得极为低沉。 谁都知道,谢三爷是老太爷最宠爱的儿子,也是谢家最聪慧的孩子。 大夫人喊来邵芸琅,瞧着她比一年前更加出众的长相,内心感慨:是久安没有福气啊,这个媳妇谢家肯定是留不久的。 “大嫂,最近早晚风凉,你怎么不多穿一件?”邵芸琅见她衣着单薄提醒了一句。 “在屋内还好,喊你来主要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自从邵芸琅格外关照谢灵之后,大夫人投桃报李,对她也格外无微不至。 二人都不是苛刻的人,也没有利益纠葛,同住在一座府里,连面都见不上几次,因此也没有矛盾。 邵芸琅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整个谢府都以为她爱谢渊至深,这几日连下人都不敢在她面前露出笑脸,就怕刺激到她。 邵芸琅哭笑不得,又不好解释说自己并不如何伤心,若说有,也只有怀念之情而已。 “听说你要办酒楼,怎么会突然想到做这个?酒楼可不比笔墨铺子,事情又乱又杂。” “不碍事,有底下的人做着,并不需要我动手。” 大夫人原本是想劝她收手,毕竟她们是谢府的儿媳,沾染太多庶务 会让人笑话的。 不过想到自己女儿已经那样了,再多个爱经商的妯娌也不算什么。 “何时开业,有什么特色吗?开业那日可需要家里人帮忙发些帖子?”大夫人真诚发问。 “下个月初一吧,天气还不算太冷,我给家人留了一个包厢,还请了杂耍和戏班子,好好热闹一整天。” “有你在的地方还真是不会枯燥。”大夫人回想这一年,邵芸琅进进出出地办了许多事,实在不像一个守寡的妇人。 但她如此年轻,让人如何忍心看着她成日郁郁寡欢呢? 邵芸琅赶紧让灵犀去厨房取几样食物来,对大夫人说:“我原本就打算先给家里人尝一尝味道,正好做了几样,大嫂帮忙试试味。” 大夫人吃惊地问:“谁做的?”她以为是邵芸琅亲自下厨,被吓得不轻。 邵芸琅笑着解释:“我新雇了个厨娘,会做浙菜苏菜,我自己可不懂这些。” 大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反驳道:“你的厨艺可不比任何厨娘,若她有你一半的手艺,应该就不愁没客人。” 这话略夸张了些,但听的人很受用。 庶女嫡谋 第185节 邵芸琅暗暗决定,明日还是给谢渊准备自己亲手做的菜吧,把他想吃没吃上的都做一遍。 等食物取来,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大夫人很给面子,每一道都仔细试吃给了意见。 “对了,酒楼名字取好了吗?” “嗯,叫临渊阁。” 大夫人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这 可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无妨,本也不纯粹是吃饭的地方。” 第321章 他乡遇故知 谢家老宅的墓园在风景秀美的地方,也是文人常来祭拜的地方。 谢家先祖曾出过大诗人、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等等,在江南一带是有名的人杰地灵的场所。 邵芸琅一早带着丰盛的祭品去墓园,发现记得谢渊忌日的人还不少,他的坟前摆着鲜花和美酒,甚至有学子在他坟前烧纸。 也是,谢渊虽然年轻,却才名远播,出过诗集,著过书,在江南一带也是声名赫赫的。 邵芸琅的出现让那名学子尴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收起还没烧完的纸张,朝邵芸琅鞠躬。 “夫人见谅,不才叨扰了。” 邵芸琅瞥见他烧的是自己写的文章,再看他的穿着,猜测是位怀才不遇的学子。 邵芸琅施礼道谢:“多谢先生来给家夫祭拜,可否留下姓名,我好告慰家夫。” “不必,我也是途经此处,想起了谢三公子乃是博山君子,昔日拜读过他的佳作,因此特来闲聊一番。” 邵芸琅看出他的窘迫,退后一步说:“那您可以继续,时辰还早,家夫泉下有知,定深感欣慰。” “不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会让三公子见笑的,夫人自便,不才告辞。” 那人匆匆离开,邵芸琅捡起地上烧掉一半的宣纸,纸张粗劣,是最便宜的那种。 纸张上字迹潦草,想必是匆匆写成的,仅辨认出一字半句,邵芸琅却惊喜非常。 她拿出一张名帖递给灵犀,吩咐道:“灵犀,追 上去,将这个送给那位先生,告之他,临渊阁下个月初一开业,我整理了许多夫君的作品展示在阁楼上,请他到时候来凑个热闹。” “是。” 谢渊生前留下的作品极多,出版的只是凤毛麟角,邵芸琅闲来无事时就会进行整理,书画最多,还有不少读书心得,她觉得好的便摘录出来。 她会想到将望白楼改成临渊阁,也是灵机一动,想将谢渊的这些作品公之于众。 谢渊的生命太短暂了,如昙花一现,但是她要让他的名字流传下去,让江南学子听到这个名字便肃然起敬。 邵芸琅亲自打扫坟前,摆上祭品,与谢渊说了一会儿话。 其实她最清楚,阴阳相隔,便是她说再多,谢渊也是听不到的,送的东西再多,他也不可能收到。 所谓的祭拜,其实只是缓解未亡人的寂寞罢了,安慰的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的心。 “夫人,您看,这个东西不知是谁送的,看起来有些奇怪。”墨香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这样的东西确实不应该出现在墓碑前。 邵芸琅接过来看了几眼,铁盒边缘已经生锈了,看来不是今日放的,四面光滑,不像能打开的样子,但是里面明显是有东西的。 “谁会送三爷这样的东西,也太奇怪了。” “不要紧,放那吧,也许是谁的心爱之物。”邵芸琅正要脱手,手指摸到了一点起伏,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铁盒底端刻着画。 一 个棋盘,两颗棋子,三个小人,四方桌,画得极为粗糙,但也极为用心。 邵芸琅摸到了边缘上的两个字:岱川。 这两个字极为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又太过普通,她一时记不起来。 邵芸琅把东西放回原处,再怎么看也觉得是个丑盒子,不明白放它在这里的人是想表达什么。 回程途中,马车颠簸了一下, 邵芸琅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两个字什么时候见过了。 那是杨钺的表字。 许多年前曾在戏文里听说过,那时候杨钺已经战死,与许多名将一样,他的名字在那几年频繁地出现在各种戏文中。 台上演绎着真真假假的故事,台下的人也曾短暂地记住了这位为大庆献身的将军。 岱川……这或许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表字吧,那时候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算算时间,再过一年半他也到了及冠之年,看来是准备继续沿用上辈子的表字了。 “夫人,后面有辆马车一直跟着我们。”车夫老魏的声音传进来,打断了邵芸琅的回忆。 “从何时开始跟着的?” “咱们出墓园的时候就跟着了,只是起初老奴以为是顺路的,但刚才我故意走了岔路,对方也跟上来了。” 邵芸琅看向窗外,这段路没人经过,荒山野岭的,确实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停车,就在这里等他们过来吧。”她倒也不怕,在姑苏城里,与她结仇的人只有一个沈家而已。 老魏将马 车掉个头,邵芸琅站在车门外,很快就看到了后面跟上来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马车的样式很简单,就像是大街上车马行租来的款式。 “吁……”道路狭窄,只容一辆马车经过,邵芸琅的车停在路中间,后面的马车只好停下。 邵芸琅大声问道:“不知是何人一路尾随,可否出来见一见?” 对面的车夫回头问了一句什么,很快就打开车门,将一人从马车中牵了出来。 也是这时,邵芸琅才发现,那车夫竟然是位老妪。 而从车里出来的人更让她震惊,“梁霏语?” 她怎么在这里? 梁霏语已做妇人装扮,简单的一身白色衣裙,看着比邵芸琅还像个寡妇。 她跳下马车朝这边走过来,眼神锐利,与当初见过的那个柔弱知礼的梁大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邵芸琅,许久不见了。” 邵芸琅想到杨钺告诉她的一个消息,心情波动,笑着说:“我觉得,你应该称呼我为谢三夫人更合适些。” 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她,梁霏语愤恨地盯着她,“你也配?” “我不配什么?难道你是指我不配当谢三夫人?可我确实是啊,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看你似乎已经嫁人了,夫家姓什么?” 成亲的女子冠夫姓,不好再称呼闺名的。 梁霏语极为不堪地撇过脸,冷冰冰地回道:“这与你无关!” “行吧,他乡遇故知,但你似乎并没有要与 我叙旧的打算,便在此别过吧。”邵芸琅说完便要进马车。 “且慢!”梁霏语喊了一声,快速朝她奔跑过来。 第322章 值吗 邵芸琅意外地看着她,这般不顾形象的奔跑实在不像梁家姑娘会做出来的行为。 难道她出现在这里真是为了自己来的? 梁霏语跑到邵芸琅的马车跟前,激动地吼道:“邵芸琅,你难道就不心虚吗?你害死了谢渊,你会遭报应的!” 邵芸琅一脸莫名:“什么叫我害死了谢渊?梁大姑娘,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难道你敢对天发誓,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谢渊的事情吗?你嫁给谢渊到底有何目的?” 邵芸琅简直要被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你一直诋毁我,又一直提起亡夫,到底想说什么?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的呢?” “我……”梁霏语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也有许许多多的委屈想诉苦,可她不能在邵芸琅面前诉苦。 但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抢走了她心爱之人,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如意了。 “邵芸琅……为什么?你明明不爱他,为何要嫁给他?你有什么资格嫁给他却不珍惜他?” “梁大姑娘,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没必要大声囔囔出来,我与谢渊是夫妻,你也有自己的丈夫,被人听到不太好。” “呵呵……夫妻,你们算哪门子夫妻?”梁霏语恨恨地说:“明明我那么爱他,为什么陪他走过最后一段人生的人不是我?” 邵芸琅讽刺道:“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谢渊可从未喜欢过你,若你二人两情相悦,那结为夫妻的就是你们了 ” “不!是你抢走了他,如果他娶得是我,一定会过得更好,也一定会活得更长久!” 邵芸琅不确定谢渊娶别的女人会不会过得更好,但他说过的是,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自己住在庄子上的时候。 “我不想理会你的疯言疯语,从哪来回哪去,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邵芸琅钻进马车,让车夫走人。 车夫见没什么危险人物,轻快地甩着马鞭,掉头离开。 梁霏语追在马车后,边跑边喊:“邵芸琅!你停下,你给我停下!……邵芸琅,你是不是不敢和我说话?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对峙? 我要告诉天下人,你就是个不知羞耻,不守妇道的淫妇!” 邵芸琅暗骂了句:疯女人!然后让车夫停车。 她跳下马车,站在原地等梁霏语跑过来时,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你够了,再如此无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一巴掌够响亮,把梁霏语打蒙了,“你敢打我?”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不止敢打你,还敢撕烂你的嘴,不信试试!” “我没胡说八道,我和杨钺有私情,我一定会揭穿你的,你就是个淫妇!” 庶女嫡谋 第186节 邵芸琅第一反应是自己和杨钺这次见面被她偷听到了,尤其是在山上那回,确实有可能被人看到。 但仔细想想,以杨钺的武功不可能近距离有人发现不了,离得远根本听不到他们说话。 “笑话,你是亲眼所见了还是捉奸在床了?我和杨 家老夫人私交不错,和杨钺也认识,但说我与他有私情,你有证据吗?” “这件事是邵宛卿告诉我的,在她死之前,我去见过她,她什么都告诉我了,我真后悔啊,当时没有去谢府揭穿你,让你玷污了谢渊的一世英名。” “邵宛卿”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出现在邵芸琅的耳边了,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过去和她是一段怎样的恩怨了。 “她说的就是对的?她说的你就信啊,她要害我你知道吗?” “她害你,你害她,你们姐妹互相伤害罢了,而且你技高一筹,所以死的是她啊。” 梁霏语伤感地说:“我喜欢谢渊许多年了,一直求家人让人嫁给他,可是他们一直不答应,等他们好不容易松动了,谢家却向你提亲。 我当时的感觉你能明白吗?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我还不能死,我还想见见他,哪怕一面也好,你们成亲后,我偷偷在谢府外等了许久,却也只见过你们一起出门一起回来的画面。 得知你们住在郊外的庄子上,我就想,邵芸琅,你真狠心啊,为了自己痛快,明知他身体不好还要住在偏远的山庄里,使他病情加重。 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了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借机和你的姘夫私通,而我后来查过,杨钺确实去过你的庄子,你敢认吗?” 邵芸琅冷笑着反驳:“他是去过一次,可全 程都有谢渊陪着,这脏水我可不接。” “你们才回谢府不久,我又开始去谢府外守着,却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听到了他的噩耗。 你知道我那段时日是怎么过的吗?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你却带着他的棺椁来到了姑苏,你连我给他上坟的机会都剥夺了!” 邵芸琅无法理解她,喜欢一个人可以如此卑微吗? 她冷漠地问:“就算他葬在京城,你也没资格去祭拜他,你是他什么人呢?” “我……”梁霏语蹲到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什么人也不是,我以为我 这辈子会一直活在纪念他的时光里,可我家人却不顾我的意愿要送我入宫。 新帝登-基,后宫空虚,京城里想入宫的女子比比皆是,为什么要选我? 我为了不入宫,我为了来姑苏,不顾廉耻嫁给了一个姑苏的商人,哈哈哈……我堂堂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女,却嫁给了一个商人! 你可知道那段时间京城里的人是如何说我的?你可知道我家人是如何待我的,若不是那人给的聘礼多,我的父母,最宠爱我的祖母,会亲手结束我的生命。 邵芸琅,你说我该恨你吗?我此生就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了,我只是想离他近一些,我有错吗? 邵芸琅,你说,如果他知道我如此痴情,会后悔没有娶我吗?” 邵芸琅听完只有一个念头:梁霏语真的疯了!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你的痴情感 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没娶你,我只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快乐了。” “在我不能嫁给他的时候,我就没有快乐可言了。” 邵芸琅不同情她,轻声问了一句:“梁霏语,值吗?” 第323章 咱们走着瞧 梁霏语失态地大叫起来:“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我对谢渊的感情,你邵芸琅可以什么男人都能接受,我不能,我……我只要他一个!” 邵芸琅突然伸手拔下她发髻上的玉兰花簪,和自己那朵非常相似。 “你可真是……这朵花不是他雕刻的你也喜欢?喜欢一个人你又为何将自己随便嫁了呢?你这样对得起谁?” “不用你管!拿来!”梁霏语夺走那朵花簪,神情阴鸷。 邵芸琅擦了擦手,“确实,你过得如何与我无关,你追着我来又能得到什么呢?” 堂堂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却卑微地祈求一个死人的爱,她的癫狂让邵芸琅无法理解。 爱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梁霏语森然地说:“如果你死了,或者被谢家休了,那你就不再是谢渊的妻了,你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邵芸琅直言道:“就算我不是他的妻,你也永远不可能是!” 这是大实话,梁霏语不可能不知道,她怅然若失,低声说:“我所求的,无非是陪在他身边罢了,是妻是妾,还是陌生人,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邵芸琅附在她耳边警告道:“梁大姑娘,你最好别再来我夫君的墓地,否则……后果自负!” “呵,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邵芸琅,咱们走着瞧。”梁霏语转身离开,脊背挺直,看着还有几分贵女的傲气。 邵芸琅不确定她会做什么,但自己下了那么多 功夫,为的就是扬名,不仅是她个人的名声,还有谢家的名声。 她是谢家妇,与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允许别人破坏。 “去查查她嫁给了谁,是怎么到姑苏来的,再让孙小福在京城查问梁府的态度,要快!”邵芸琅吩咐灵犀道。 外头有松烟他们在,要查消息很快,当天夜里,邵芸琅就得到了消息,梁霏语是随吴家大公子回来的。 吴家准备大办宴席,说是大公子娶了个大家闺秀,在京城已经走完了礼,回姑苏只要补办个宴席就好。 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远在姑苏的人并不知情,只知道大少夫人是四品高官的女儿,还是嫡女,嫁给吴家大公子属实是低嫁了。 “又是吴家,这可真是有缘啊!”邵芸琅想起了吴潮生,吴家其他人如果都和他一样好说话就好了。 第二天清晨,门房打开门时就看到家门口的石狮子被人泼了血,看着格外吓人。 血迹延伸到外墙上,外墙上还用血写了一排大字,看着触目惊心。 一家人都被吓醒了,谢大老爷带着小厮出来查看,门口已经被护卫围起来了,不让百姓围观。 “大爷,是畜生的血,不是人血。”护卫首领说道。 谢大老爷松了口气,不是命案就好,否则还真说不清楚。 “墙上留了字,看起来应该是与咱们谢家结仇的人干出来的。” 大老爷定睛一看,墙上八个大字:“谢家淫妇不知羞耻!” “这 ……”谢大爷担心地四处看看,赶紧吩咐人洗掉,然后跑进宅子里。 大夫人迎上来问:“怎么回事?能查出是谁干的吗?” 谢大老爷拉着她的胳膊进屋,将那八个字告诉她,紧张兮兮地问:“夫人,你说会不会是灵之在外头玩耍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会不会是她在外头惹到了什么人?” 大夫人安抚道:“这谢家妇三个字明显指的是谢家的少夫人们,若是灵之,该写谢家女才对,你别瞎想。” “可咱们府里只有你与三弟妹两个妇人啊,你是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么,咱们大房来姑苏后也不曾出去走动,也没得罪人啊。” “老爷是怀疑三弟妹?可她对三弟一片痴情,且出门也是为了正事,都有丫鬟车夫跟着的,那车夫老魏是咱们谢府的人,你别瞎想。” 谢大老爷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压低声音问:“你说,会不会是她在外头得罪了人,人家故意泼脏水的?我看那沈家的嫌疑最大。” “有这可能,那咱们……” “不急不急,我去跟爹说一声,为了三弟妹的安全和名声,她最近还是别出门了,把灵之看紧些,也别让她出门了。” 谢大夫人不同意,“马上就是初一了,临渊阁要开业了,三弟妹准备了许久的。” “不过是一座酒楼而已。” “你去看过就知道了,那可不仅仅是一座酒楼。” 谢大夫人上次听到这个名字后就过去转了一圈 才知道邵芸琅用心良苦,有她这份心,别说是诬蔑她与人私通,就是诬蔑她对谢渊不好,她都是不相信的。 邵芸琅起床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盘腿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速度够快的,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洗漱穿衣后,邵芸琅去找谢老太爷,正巧大房夫妇也在。 “三弟妹来了。”大夫人握着她的手,神色略显尴尬。 因为前一刻,他们正在说起邵芸琅的事,有种背后告状的羞耻感。 邵芸琅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主动说:“儿媳来是要说关于大门外那件事的。” “你知道是谁做的?”谢老太爷诧异地问。 对于这个儿媳的聪慧,他从不怀疑,但这破案的速度也太快了。 “是,昨日儿媳去给夫君扫墓时遇到了梁家的大姑娘,她……”她看向众人,试探地问:“梁大姑娘喜欢夫君的事你们可知?” 两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关注这种小事,谢大夫人讪笑道:“我略知一二,当年梁家老夫人曾与婆母提过此事,只是二人都没同意。” 梁老夫人嫌谢渊身体不好,不长寿,谢老夫人则看不上梁霏语的做作与心胸。 邵芸琅叹气,“可她用情至深,不仅无法接受我嫁给夫君,还为了能接近夫君远嫁到姑苏来,也许过几日,咱家就能收到喜帖了。” “她要嫁给谁?”谢大夫人好奇地问。 “吴家大公子,一个商户之子。 ”邵芸琅这么一说,另外三人齐齐斥责道:“荒唐!” 第324章 怂恿 “确定此事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做的?”谢老太爷冷声问道。 “她昨日威胁我一番,说要让我身败名裂,让谢家休了我,她不能接受有人占着谢三夫人的名分。” 邵芸琅主动交代昨日的事情,还包括梁霏语威胁她的话,要让一个女人身败名裂太容易了,今日之事只是个开端。 “这孩子……”谢大夫人皱眉道:“前些年瞧着还知书达理的,怎么如今成这样了?梁家难道不管吗?” 谢大老爷主动说:“我写信回去,让二弟去梁家问问。” 谢老太爷点点头,邵芸琅也正有此意,然后说:“吴家的人我不太熟,不知能否请他家老夫人来做客,我与大嫂问问情况。” “也好,不过商户人家,若是不知礼数对你们不敬,那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庶女嫡谋 第187节 “是。” 邵芸琅主动写了帖子,拉上大夫人一起只是为了公正,她首先要看看吴家人对梁霏语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从不小瞧女人的嫉妒心,梁霏语这样明显已经走火入魔了,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可令邵芸琅没想到的是,吴家老夫人上门时却先提了另外一件事。 “真是巧了,老身正想找门路来拜访谢三夫人呢,没想到就收到了您的帖子,也算心有灵犀了。” 邵芸琅顺嘴问了一句:“吴老夫人有何事寻我?” 这位吴家老夫人年纪并不大,可能比谢大夫人还小一两岁,看着有些精明刻薄,眼神闪烁。 “是这样的,您日前买去了我家的望白楼……” “确有此事。”邵芸琅堵住她的话题,说:“如今已经改名了,再过几日重新开张,吴老夫人可以赏光去坐坐吗?” “这……老身实在对不住,那酒楼是我家老爷子的心血,被不孝子卖了实在良心不安,还请谢三夫人再卖还给我可好?我可以在你的买价上再加一成,如何?” 这个要求着实过分,邵芸琅也不可能答应。 “抱歉,楼已经大变样了,即便您买回去也不是原来的望白楼了,何况,在商言商,我们两家早已钱货两讫,契约已经生效了。” 邵芸琅不想和她谈这个,与她说起来了梁霏语的事情,“听说令公子娶了一门贵女为妻,可是京城梁家的大姑娘?” 提起大儿媳,吴老夫人脸上有光,笑着说:“是啊,您可是认识她?梁家与邵家是亲家,您认识也是正常的。” “当然是认识的,只是好奇她为何会嫁到吴家而已,我写信回京也没那么快收到答复,可这心里实在不安,只能找您问问了。” 吴老夫人收敛了笑容,不太高兴地说:“您是看不起我吴家是吗?觉得我吴家配不上梁家的女儿,不过不瞒您说,这个儿媳可不是我们求回来的,而是她自己求上门的。” 谢大夫人也好奇地问:“这话怎么说的?” 吴老夫人倨傲地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儿子提起,他们二人一 见钟情,梁大姑娘非他不嫁,过程有些草率,但念在她一片情意,梁家长辈也同意了的。” “原来如此,聘为妻,奔则为妾,你们可准备好三媒六聘娶她过门了?” “这个……”吴老夫人尴尬地笑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儿媳挺好的,梁家确实点头了的,否则我们怎么敢掳走梁大人的女儿?” 邵芸琅叹了口气,“也对,反正姑苏离的远,也无人知道她是与吴大公子私奔的,不过小公子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吧,到时候同僚请他一起上梁家认门,您说,小公子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吴老夫人没想到这一层,按理说,正经的亲家自然是要走动的,有这么好的关系当然要利用。 国子监祭酒可是文人之首,吴潮生一旦有了这个门路,科举岂不是多了几分胜算? 可梁家摆明了是不要这个女儿的,对她大儿尚且不接纳,如何会接纳她小儿。 若是被人发现这个儿媳是私奔出来的,确实会影响到小儿的名声。 吴家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小儿子读书的事,明年就是春闱,是万万不敢有失的。 吴老夫人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了。 邵芸琅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无心地说:“我还是那句话,聘为妻,奔则为妾,一个小妾,是谁家的姑娘有什么打紧的,也无需向亲朋好友介绍。” “可那是梁大人的女儿啊!”吴老夫人本是以娶个官家嫡女做儿媳为荣的 被邵芸琅这么一提醒,反而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梁大人认你们这门亲家吗?京城高门大户,会将嫡女嫁给商户为妻?梁家若是宣扬出去,恐怕在京城里都抬不起头来了。 他们尚且不认,你们为何上赶着要认?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商人本就重利,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亏的,吴老夫人也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 邵芸琅点到为止,是一门没有实惠的亲事重要,还是小儿子的前程重要,想必吴家分得清。 “对了,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给大公子的,您想看也可以,不是什么私密话。”邵芸琅转交了一封信给吴老夫人。 吴家想必也不是这位老夫人当家作主,否则他们不敢卖酒楼,那么,要对付梁霏语,吴大公子的作用更大。 “那老身先告辞了。”吴老夫人匆匆离开。 谢大夫人惊讶地问邵芸琅:“你是想让他们贬妻为妾?这样做有用吗?” 邵芸琅十分善心地说:“先让她出不了门吧,她总往夫君墓地跑,别人瞧见也是会说闲话的,到时候还连累了夫君的名声。 她若是能安分待在吴家也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还要生事,再想办法解决吧,且也要先与梁家通个气。” 谢大夫人满意地点头,邵芸琅大方得体,遇事沉稳,能想得如此周到甚好。 而邵芸琅心里想的是:先砍断她的腿让她出不了门,再剪断她的羽翼,那么就算她空有 一腔恨意也无计可施。 那吴家大公子可不是个痴情种,一个眼里心里都没有他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有耐心伺候着? 估计都不用自己动手,梁霏语就会被软禁在家里,甚至可能过得更惨。 她真是太天真了,用最愚蠢的办法来实现自己的满腔爱意,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第325章 静候佳音 吴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邵芸琅甚至没怎么花心思,就收买了几个眼线,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吴大公子听母亲说要将妻贬为妾,起初是不答应的。 梁霏语不仅长得好,且出身高贵,是他从前接触不到的女子,被这样的女子爱慕着,他格外自信。 他发过誓的,会好好待她,会保护她不被人欺负,怎么能贬为妾室呢? 虽说梁家现在不能接受他,但只要他和梁霏语有了孩子,老人家看在外孙的面上说不定就接纳他了呢? 到时候他可就多了一个四品高官的岳父了。 他自己读书不好,可国子监祭酒的外孙读书肯定很好,有这样好的岳父,他的儿子说不定能给他考个状元回来。 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能娶到梁霏语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而母亲考虑的弟弟的前程,那跟他有半文钱关系吗? 邵芸琅给他的信非常简单,只是写明了梁霏语嫁给他的目的不纯。 一个女人是否真心爱慕自己,想必吴大公子很容易分辨。 一开始不让碰可以解释为离家太远,思家心切,或者是水土不服等等,但时间长了,梁霏语根本瞒不住的。 吴大公子以为是自己没能风光的娶她过门才让梁霏语不高兴,看了信上的内容后心有怀疑。 但也仅仅是怀疑,他并没有立即相信。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妻子几天,看着她将自己关在房里画另一个男人的画像,写情诗,写往 生经。 最可怕的是,她的枕头底下压着两个小人,小人身上写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生辰八字,用红线绑在一起,上面还有一首词。 “千里孤坟,无不凄凉,纵使阴阳相隔,妾心不死,空余恨……盼来世,与君再续前缘!” 吴大公子惊呆了,狠狠将两个绑在一起的小人扯开,他心爱的女人满心都是别的男人,这与出轨有何不同? “贱人!”吴大公子的满心爱意转为恨意,不仅当日就写了休书,还赶走了梁霏语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将她关在了小黑屋中。 “哼,你想死也不可能,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和情郎在地下再续前缘了,做梦!” 吴大公子确实将人软禁了,甚至都不用邵芸琅动手,就完成了她想做的事情。 邵芸琅却不太满意,没了爪牙的狼依旧是狼,她太知道女人为达目的可以有多不择手段了。 “夫人何必发愁,这才刚刚开始,吴大公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男人不怕被女人骗,最怕的是被女人戴绿帽子。 梁霏语的行为可不仅仅是戴绿帽那么简单了。 “我不想以折磨她为乐,吴大郎要怎么欺负她是他的事情,我只想解决隐患。” “那您是想杀了她?这恐怕并不容易。”人在吴家,他们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邵芸琅还未做决定,但当日傍晚,她收到了一封匿名恐吓信。 只看内容就能猜出是谁写给她的。 她扬了扬信纸,对丫鬟 们说:“看看,咱们梁大姑娘本事不小的。” 身处那样的环境下,还能给她送信,可想而知吴家的守卫有多松泛了。 她在信中说道,要邵芸琅带她离开吴家,否则便将她与某人私通的证据宣扬出去。 她能有什么证据?而且自己与杨钺还达不到私通的程度,顶多一个私相授受。 邵芸琅不赌,因为她赌不起,所以梁霏语必须死。 她甚至能猜到,梁霏语一定会选择临渊阁开业的日子报复她,能将影响力放到最大。 “明天是不是吴潮生去慈幼堂授课的日子?”邵芸琅问墨香。 墨香手里有排课的单子,点头说:“是,明日辰时到午时,半天时间。” 邵芸琅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坐车前往善堂。 吴潮生这样的举子来给一群小孩子启蒙,着实有些大材小用,而且每位先生教的东西不连贯,孩子们学的很吃力。 饱受打击后,吴潮生在遇到邵芸琅时便提出了疑惑。 “难道是在下教的不好?” 邵芸琅去拿了千字文给他,“吴小公子教这里头的字吧,没做记号的都是没教过的,你教他们三字经,他们暂时也理解不了。” 吴潮生只想教得好,却忘了问学生的进度。 他拿着千字文红着脸说:“是我准备不足,让夫人见笑了。” 邵芸琅摇头说:“无妨,有人愿意给他们上课就是最好的,能学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吴潮生顿时心潮澎湃,恨不 得日日都来。 庶女嫡谋 第188节 “对了,我表姐即将嫁给令兄,以后两家常来常往,吴小公子不必太客气,就当亲戚走动吧。” 吴潮生不管家中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大哥原本要娶妻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但不知为何,最近又没动静了。 此前他并不知晓那位大嫂竟然是谢三夫人的表姐。 “这……那位梁氏是您表姐?” “是啊,她是国子监祭酒梁大人的嫡女,难道你不知道?” 这件事一问便知,邵芸琅没必要说谎,吴潮生尴尬地说:“我此前确实不知,没想到她竟然是梁先生的女儿。” 读书人最重师承,梁大人之名吴潮生自然知道的。 邵芸琅笑着说:“对了,近日我都联系不上表姐,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你能否替我转达一句,让她明日午时来临渊阁找我? 哦,临渊阁就是昔日的望白楼,吴小公子可愿意帮忙?” 吴潮生觉得只是件小事,当即答应:“好,我答应您,还请静候佳音。” 邵芸琅感激地说:“多谢,吴小公子毕竟是小叔子,倒也不必亲自去传话,让家里的丫鬟带个口信就好了,她知道是我要见她,肯定会来的。” 吴潮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会让大嫂出来见您的。” 邵芸琅离开后还在感慨,这位吴家小公子真是太好骗了,骗这样的人让她有些罪恶感。 她用左手写了一封信交给灵犀,“记住,务必在明日巳时三刻让 吴大郎看到这封信。” “好,您是想让吴大郎抓到吴小公子救嫂子出去吗?”灵犀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邵芸琅撑着脑袋看窗外,凉薄地说:“不是,我只是想让吴大郎狠下心,不加一把柴,他不会舍得舍弃梁霏语的。” 第326章 落水 吴潮生不记得在自己多少年没走进大哥的院子了,他们俩是亲兄弟,但感情并不深。 他大哥生活奢靡,院子是兄弟中最大最豪华的。 他本以为传个话很简单,可结果让他大为震惊。 “什么?贬妻为妾,还关在了柴房里?为何?”吴潮生一路闯进去,“我大哥你呢?让他出来与我说清楚!” “小少爷,大少爷不在府中,您要见梁氏得先经过大少爷同意,大少爷吩咐不允许她私下见府里的人。” “笑话!她可是梁祭酒的嫡女,你们竟然如此作践她,不行,我要去见母亲。” 吴潮生改道去找母亲,得到的答复依然让他很不解。 吴老夫人拉着最喜爱的小儿子叮嘱道:“这事情你别管,都是为了你好。” “与我何干?”明明是大哥的问题,怎么与他扯上关系了? 吴老夫人与他分说清楚,吴潮生听完只觉得荒唐,他读书靠的是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和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您只想到梁家不要她会如何,怎么没想过,梁家如果要她呢?如果改日梁家来人看她了呢?如果她跑回京城了呢?娘,您和大哥怎么如此糊涂?” “傻孩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自己跑出京城的,梁家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吴潮生抿着嘴跑出去,领着几个家丁小厮闯进大哥院中,直奔梁氏所在的位置。 他少年心性,只觉得任何女子都不该被如此对待,却 没人告诉他,梁氏为什么会被吴大郎厌弃关押起来。 即使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女,也依然可以做个风光受宠的小妾。 吴大郎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的亲弟弟抱着他的女人往外跑,后头跟着一群家丁。 “让开!她受了很严重的伤,要去看大夫!”吴潮生闯进柴房时又惊又怒,好好的女子被他大哥折磨的没了人形,进气少出气多,再不管就要没一条人命了。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他的?”这一刻,他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等他追出去,正好看到吴潮生将梁霏语抱上马车,衣裳不整的模样被许多男人看到了。 这一幕刺激着吴大郎的神经,夺了小厮手中的铁棍冲了上去,怒吼道:“五弟,我待你不薄!你这是做什么?” 他高高举起铁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喊道:“大少爷,不可啊!” 一枚石子击中吴大郎的手腕,他的手一偏,棍子砸在了一旁的马儿身上。 骏马嘶鸣,撒开蹄子飞奔起来,不仅甩开了吴潮生,还一脚踹飞了吴大郎,而梁霏语则滚到了马车深处。 场面一度混乱,吴府下人一半冲向大少爷,一半去扶小少爷,无人关心马车里的梁氏会有什么下场。 疯马急速飞奔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吴家大宅位置不在闹市区,看那马车行走的方向是去运河那条路的,等家丁护卫追过去,却只在运河旁 看到了安静下来的马匹,马车不见踪影。 “车呢?梁氏呢?” “快看,那边河面上漂浮着的是……是……” 马车是木质的,落入河流中分解开,车身浮出水面,顺着水流往下漂。 “快,快找船划过去!” 运河边不缺船只,一名渡船的老汉喊道:“别追啦,里头若有人肯定也没命了,刚才那马跑的可凶了,若不是最后挣脱了缰绳,连马都没命了哩。” “谁在乎一匹马是死是活?哎,快追上去看看!” 那梁氏虽然被大少爷厌弃,可到底是官家女子,若是粱家找过来,吴家可担待不起啊。 邵芸琅站在临渊阁的三楼,正好能看到这边,盯着那飘走的马车,冷冷地问:“确定人在马车上吗?” “应该是,在吴府门外,许多人瞧见她在马车上的。” “去那边等着,看看有没有尸体,如果有,帮忙收敛一下。” 松烟从楼梯走上来,与一名男子擦肩而过,他意外地盯着那人看了好几眼,对方朝他颔首,并未说话。 松烟一直管着三爷留下来的产业,也负责三夫人在姑苏这边的产业。 若不是三夫人让他查吴家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原来三夫人在姑苏还能遇到这样的麻烦。 可就在他准备毛遂自荐帮忙解决问题时,他发现,麻烦似乎已经解决了。 刚才下楼的男子气息绵长,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会武的,而他是第一次见。 三夫人身边似乎总能出现 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松烟来了,快过来,夫人正要找你呢。”灵犀的呼喊打断了松烟的沉思。 他走过去,看到三夫人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她身后挂着一幅画,那是三爷的亲笔画,画的是日出云海山林的美景。 为了画这幅画,他还爬过高山,在山里待了一整夜,差点就下不来了。 这临渊阁从入门开始,到处都是三爷的痕迹,让人心情起伏不定。 他也明白了三夫人开这家酒楼的用意,用一种别样的方式向世人展示谢家三爷的才华。 有人或许会觉得她在利用谢渊的遗作替自己扬名。 但松烟却知道,三爷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不能走遍天下,不能与天下学子结交。 将他的作品以这样的方式展出,总比束之高阁强,否则多年以后,谁还会记得谢家还有一个文采出众的三爷呢? “夫人,您找我?”松烟恭恭敬敬地站在邵芸琅面前。 “嗯,你替我去发几张帖子,请他们初一那日来临渊阁做客。” 灵犀将几份帖子递给松烟,每一张帖子都是不同的,心思奇巧,内容也极为丰富,并不单单只是一句邀请的话语。 “这几位都是姑苏有名的文士,若是用父亲的名帖肯定能将人请来,但临渊阁只是一家小酒楼,就不劳烦父亲了,你去试试吧,能请来最好,不来也无妨。” 松烟看了名字,郑重地点头:“您放心,小人会请来的。” 他转身下楼,眼 睛有些湿润,有些人的喜欢只会让人厌烦,有些人的喜欢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三夫人不管对三爷是什么样的感情,能做到这地步足矣。 第327章 开业 “什么?没死?”邵芸琅皱着看着面前的男子。 这人是杨钺送来的,一共送了四个人来,邵芸琅只留了这一个,人太多了眨眼。 “是,马车捞上来里面是空的,吴家的下人在河里捞尸,小人沿途往回找,听说有个老汉在半路捡到了一个昏迷的年轻女子,人已经被他带回家了。” 邵芸琅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梁霏语那样的女人,她是要她死的,却不想让她受辱。 “去把人带出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处理一下。” “是。” “何一。”邵芸琅喊住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把人带出来后交还给吴家吧,这次算她命大。” 何一点点头,但心里不认为那女人命大,她这样子被送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试探着问:“夫人,小人可以轻松要了她的性命,人不知鬼不觉,且没有痛苦。” 邵芸琅没答应,“别脏了你的手,去吧。” 她在酒楼里坐了半天,河边围观的人群散了,吴家下河捞人的人自然无功而返,还有官府的衙役在一旁询问情况。 吴家的老管家跑来应对,“没事没事,就是一辆空车掉下水了,刚才那马儿不知道为何疯了,从家门口跑了过来,还好沿途没伤到人。” “真的没人掉进水里?那你们为何下河捞人?” 老管家拍了一下大腿,“嗨,马车上原本是有人的,我们大少爷的小妾在车上,没想到她命大,半路自己 跳车了,人已经找回去了,这不,大家也要到打道回府了。” 庶女嫡谋 第189节 听说只是一名小妾,那些衙役也不再问了,这些商户纳的妾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就算死了也没人问的。 吴家人今日难得聚齐了,围着吴潮生嘘寒问暖。 吴潮生挨揍了,他被大哥打了,扇了两巴掌踹了一脚,是他从小到大受过最重的伤。 “天杀的,这可是握笔的手啊,竟然流血了,这可怎么办?”吴老夫人心疼地抱着小儿子,怒斥大儿子道:“你疯了,竟然为了个女人连自己亲弟弟都打!” 吴大郎一点不解气,“您怎么不问问他都做了什么?他竟然抢我的女人!” 吴潮生反驳道:“大哥实在无礼,我是见大嫂伤重,想带她去找大夫医治而已。” 吴潮生也不傻,没有把邵芸琅供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说出邵芸琅,只会让大哥更加生气。 “呸,要你烂好心,谁知道你是不是见色起意!” “够了!”吴老夫人拧着大儿子的耳朵,教训道:“你可真是糊涂,别在这里发疯,回你自己院子去,把你的女人看好,别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刚才梁霏语是被人偷偷送回来的,没人看到她是怎么回来的,门房一开门就看到有个袋子在门口,里头装着个人。 打开一看,不正是刚才被马车拐跑的梁氏么? 门房忍不住偷偷摸了梁氏一把,然后将人抗进大公子的院子里,得了半 钱的赏银。 吴大郎气势汹汹地冲进自己屋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梁霏语,神色狰狞。 “她醒了吗?”吴大郎问一旁伺候的丫鬟。 丫鬟摇头,“不曾醒过。” “她身上可有……可有……” 丫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犹豫着说:“奴婢不知,姨娘身上是有些痕迹,但您……” 吴大郎最近总是折腾梁霏语,她身上的伤就没好过,就算她被人欺负过也看不出来。 吴大郎摆摆手让丫鬟退出去,然后坐在床边盯着梁霏语。 她确实是个美人,身上的贵气尤其让人着迷,但跌落尘埃的凤凰比小鸡还不如,如今的梁霏语只是一个破碎的娃娃。 吴大郎不舍地伸出手,摸着她的脸自言自语:“你怎么不干脆掉进河里死了算了呢? 你可知道你从前有多让我喜爱,可你的心里却住着别的男人,还是一个死了的男人,真是讽刺啊。 梁霏语,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忠不贞,你的心已经脏了,如今连身体也脏了,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吴大郎扯过被子盖在梁霏语脸上,用力捂住她的口鼻。 被子下的人剧烈扭动着,挣扎着,渐渐地没了动静。 吴大郎直接用被子将人包裹起来,然后喊了小厮进来,低声吩咐道:“抱去乱葬岗烧了,别让人瞧见了。” “大少爷,这……”小厮第一回 干这种事,吓得不轻。 吴大郎呵斥道:“你们怕什么?一个死人 而已,烧干净就什么都没了,不过别现在去,等夜里再去。” 吴家没什么人知道梁霏语回来了,那门房被吴大郎花钱收买了,大家只以为她失踪了。 邵芸琅收到消息后沉默了,这一切确实有她的推动作用,但以吴大郎的心性,梁霏语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给她立个衣冠冢,烧点纸钱,别让她做个孤魂野鬼。”邵芸琅交代何一说。 何一不解地问:“您还信这个?”上过战场的人其实是最不信鬼神的,如果有鬼,那战场或许就是鬼最多的地方。 “不信,但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啊,虽然不过是自欺欺人。”邵芸琅自嘲地笑道。 她的心变软了呢,否则怎么会因为杀了一个女人而觉得不安心呢。 也或许是因为梁霏语深爱着谢渊,那份执着的爱让她自愧不如,这样的人死在她手里,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谢渊的。 毕竟,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他,记挂着他的人。 正月初一,临渊阁开业的日子。 一大早酒楼就打开大门,挂上鞭炮和红绸,还有敲锣打鼓、舞狮舞龙的队伍,沿街撒糖,广而告之。 “临渊阁,做什么的?” “你耳背啊,没听那人传唱说是酒楼吗,就是之前的望白楼。” “吴家的望白楼最终还是卖了啊,真可惜,以后吃不到吴大厨的手艺咯。” “不一定,听说原先的大厨被新东家请去了,也许味道和以前没差,毕竟是老姑苏 人的回忆了。” “那怎么还改了名字?望白楼不挺好听的,临渊阁,听着就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走走走,今日开业,咱们也凑凑热闹去,看这架势,新东家是个大方人嘞。” 第328章 规矩 “进门要对对子或者做一首诗?开什么玩笑?老子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考科举的!” “就是,以前的望白楼本少爷天天来,从来没这么多规矩,吃个饭还挑人不成?” “对啊,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不读书的人吧?” 临渊阁外围着许多路人,有些人是冲着新店开业来凑热闹的,有些人则是想念望白楼的厨艺,特意过来吃饭的。 可如今的临渊阁已经不是望白楼了,规矩都变了。 松烟穿着一身新衣站在门口迎客,不卑不亢地说:“临渊阁并不是普通的酒楼,这里也是以文会友的地方,顺便提供一些餐食而已。 各位别误会,小店今日开业,除了有邀请函的,就得凭真本事进去,开业头三天,吃食全免,进不了的,也可以喝一杯我们酒楼特供的梨花白。” “呸,酒楼不让人进还能叫酒楼吗?我才不管你们招待什么样的客人,我今日就是要进去坐坐,你又能拿我怎样?” “就是,店大欺客,你这店不大倒规矩倒不小,读书人能吃的东西难道我们就吃不得?” “走走走,进去看看读书人的酒楼长什么模样,这一眼瞧着里头还真是挺雅致的。” 松烟沉下脸来,这几个人一看就是街头的闲汉,要么是受人唆使来闹事的,要么就是本性无赖来捣乱的。 从楼里走出来几名大汉,在门口站成一排,什么话也没说,那几个闹事者就自动消了音。 “ 让让……让让……让我家大人进去!” 人群后方,几名衙役将围堵的人群分开,“都挤着作甚?别影响人家新店开业啊。” “是官府的人……” “凭什么他就能进?” 徐衍拿出邀请函递给松烟,二人是老相识了,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徐大人,里面请。”松烟让小二带他入内,可是徐衍站在原地没动,抬头看着黑底金字的牌匾。 他震惊地问:“这个字……这个字是久安兄所书?” 松烟朝他作揖道:“是,正是从三爷的笔墨中挑选出来的字。” “难怪……”徐衍往里头,一眼就看到了大堂墙壁上挂着的字画,以及楼梯上一根根刻着诗句的栏杆。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这是当年我与他一去大相国寺时他作的诗。” 徐衍感慨万分,这里的许多作品他都见过,没想到邵氏会将它们全都整理出来。 徐衍来姑苏的时间不长,认识他的百姓不多,但文人却都知道他。 毕竟这是上一届的状元郎啊。 “我要进!做诗就可以吗?”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挤到前面问道。 “是,必须是自己的诗作。” “那何人来评判是好是差?难道好的差的都能进?” 后方传来一道笑声,“哈哈哈,老夫来当个裁判吧,鉴别诗作老夫最擅长了。” “刘山长!竟然是穹庐书院的刘山长。” 松烟亲自去送的邀请函,看到刘山长来依旧很激动。 “刘先生,大驾 光临,临渊阁幸甚。” “嗯,这地方弄得很不错,牌匾上的字也写得很不错,我曾经与博山君子通过信,认得出是他的字,就是可惜了些。” 松烟眼眶发红,至今想起早逝的主子依然心情沉重。 刘山长转身面向围观的群众,捋着胡子说:“要进去的都过来,让老夫考校考校你们功课。” 这姑苏城最出名的书院就是穹庐书院,八成的学子都在穹庐书院读过,对刘山长熟悉的学子可太多了。 打退堂鼓的书生也多了起来,平日见到这位就够怂了,出来吃个饭还要考核功课,这谁受得了? 等人越来越多,临渊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传了出去,有好奇心来的,也有冲着各位先生来的。 因为吃食免费,也有些市井小民想混进去吃顿好的,不过想要浑水摸鱼可没那么容易,真才实学的都很难过关。 通过的学子每人都得到了一块木牌,凭木牌下回再来就可直接进入了。 刚开始许多人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座酒楼吗,他们何至于经常来? 可进了酒楼,他们才知道内里乾坤,许多人光是一楼就驻留了一个时辰,更别提还有二楼三楼。 “博山君子的字是真好啊,行云流水,自带一股仙气,与现如今流行的字体截然不同。” “画作更好,每一幅都是绝世佳作啊,光看运笔,实在看不出是个年仅二十几的青年所作,不知能否求得一幅回去珍藏?” 松 烟客气地摇头:“抱歉,这些我家夫人珍之爱之,不会舍得割爱的。” “谢三夫人啊……那也是个奇女子,不愧是武侯府的姑娘。” 庶女嫡谋 第190节 邵芸琅没去临渊阁,她精心布置了多日的场地,也很想去听一听其他人对谢渊的赞誉。 但她是女子,抛头露面终归不好。 但她不知道,她人虽未到场,在场的宾客却都知道这临渊阁是她高价买来纪念丈夫的。 这里的一桌一椅,每个细节之处的装饰都是她亲力亲为布置的,博山君子的每一件作品她都信手拈来。 “早听闻武侯府的姑娘能文能武,当年有幸在大殿上见过谢三夫人写的百寿图,真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太惊艳了。”知州大人回忆道。 “能与博山君子结为伉俪,定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也只有如此,才会惜才,才会将这些佳作贡献出来,只为了让大家欣赏交流。” “我最佩服的是博山君子对四书五经的注解,理解的比我更加深刻,他若参加科举,一个状元郎跑不了的。” “毕竟是谢首辅培养出来的孩子,可惜天妒英才。” 徐衍站在一幅画前许久,他认得出这是谢渊的画,但上头的题字却不是谢渊的笔迹。 画中描绘的场景是耕耘,看季节应该是春夏交接之时,将农户劳作的画面描绘的十分逼真。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借供耕织,也傍山阴学种瓜。” 徐衍在脑海里展 开一幅场景,谢渊坐在院子里作画,邵芸琅为他磨墨,为他讲述外头田野里劳作的场景,最后还亲笔题上了这首诗。 红袖添香,莫过于如此了。 第329章 生意 “徐大人怎么叹气了?”刘山长走过来,也站在这幅画面前欣赏起来。 “京城种麦,姑苏种稻,这耕种的场景还真有些不一样,没想到谢三还对农事感兴趣。” 徐衍答道:“他曾久居山中,又在农庄上住过一段时日,对农事了解颇深。” “原来如此,他确实是少见的博学多才的青年才俊,若能长寿,咱们大庆就能多个好官了。” 徐衍笑着摇头:“他啊,最不喜欢政事,不会入仕的。” “一身才学不报效朝廷可惜了,我刚才在那边的书架上还看到了药经,不得了,他竟然连医术也有涉猎。” 徐衍不知道谢渊的医术到了什么程度,但他常年用药,闭着眼睛就能抓出一副他自己适用的药来。 “他说自己久病成医,也许是真的。” “对了,你可曾见过谢三夫人?”刘山长突然问道。 徐衍内心一跳,尽量平静地反问他:“您怎么如此问?有幸见过几次。” “她不是办了个慈幼堂么?近来我发现书院有些学子竟然在慈幼堂授课。” 徐衍好奇地问:“您是不允许吗?” “怎么会?一个月上两三次课也不耽搁学业,我甚至觉得这行为甚好,这些孩子,将来至少一半要走上仕途,能让他们多见见民间疾苦有好处的。 而且救济天下本就是策论题最爱考的题目,让他们去善堂多体验是好事。” 徐衍点点头,“确实如此,真到了地方,才发现从 前所学皆不够用,民生才是关键。” 午时,后厨送来了席面,进到临渊阁的有上百人,正好坐满了一楼和二楼。 “这梨花白的味道清香可口,最适合咱们这群文弱书生。” “这道炸蟹角一定是吴大厨的手艺,许久未吃还是老味道,看来酒楼果真将老厨子挖过来了。” “吴家老爷病逝后,后代中无一人经商,生活又奢靡,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那就得看吴潮生了,他若是一朝高中,吴家门楣自然不一样了。” 松烟听了一圈,发现竟然无人知晓吴家大公子曾娶过梁祭酒的女儿为妻。 虽然没有三媒六聘,但二人已经是夫妻,梁氏也在姑苏城待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有留下痕迹。 他虽然不知道梁氏是怎么得罪了夫人的,但他有让人去吴家打探过,梁氏确实不在吴家了。 这个人也许已经彻底在世上消失了。 邵芸琅坐在文轩阁里对账,这家铺子这个月盈利比上个月翻了好几倍,有那块匾在,文轩阁不愁没生意。 靳掌柜站在门口眺望着街尾的热闹,他文采不够,否则一定要申请调去临渊阁做掌柜。 “夫人,您这边一个月赚三百两,够补贴临渊阁亏损的吗?”靳管事心疼地问。 那可都是银子啊。 夫人也真是大手笔,那么大一座酒楼,竟然不为了赚钱,开业前三日全免费,那得被吃掉多少银子啊。 邵芸琅把账本合上,有从一堆送来 的字画里挑出几幅不错的,让靳管事挂到墙上显眼的位置。 临渊阁从买楼到装潢她已经砸进去了近一万两,想回本都难,后面的亏损她都不敢算。 不过这只是开始,后面只要酒楼的酒好菜好,慢慢也能转盈利。 能读得起书的大多数都是权贵富豪子弟,这样的地方只要能留得住他们,就不愁赚不到钱。 杨钺给她一万两说要入股,她如果告诉他,自己把钱都投入临渊阁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邵芸琅脑海里浮现出杨钺暴跳如雷,心疼钱又无可奈何的场景。 他喜欢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回想自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不知不觉竟然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关。 邵芸琅问靳掌柜:“沈家的生意最近如何?” 靳掌柜高兴地说:“正想与您说呢,这段时间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退单了五成以上,许多以前合作的商贾都开始找下家了。 外面都在传,说沈家得罪了贵人,又是孤儿寡母的,那沈大少爷一看就不是个能成事的,万一继续和沈家合作惹得贵人不喜,说不定会牵连他们自己。 而且沈大少爷做的荒唐事太多了,以前是用钱摆平了没传出去太多,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传得满城皆知,谁再买他家的东西心里也膈应啊。” 邵芸琅拿起算盘开始算账,要想接下沈家丢失的份额,没个几十万两的投入肯定是不够的。 她也 没那么大的野心和胃口,只要能小赚一笔就行。 这方面的生意还是孙小福更有经验,她早就写信让他过来忙一阵,算算时间,这两天也该到了。 靳管事心动地问:“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最近不少外地商人往姑苏赶,肯定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 “嗯,机会难得,你明日出去打探一下,沈家还积压了多少茶叶没出出去,再问问还有几家在打茶叶的主意。” 长戈从隔壁绕过来,在门口探头探脑。 邵芸琅朝他招手,他屁颠屁颠地跑进来,朝邵芸琅行礼道:“夫人好,小人有事禀报。” 邵芸琅洗耳恭听。 长戈进来后先让靳掌柜去门口守着,确定没外人才说:“夫人,小人一直在盯着沈家,就在刚才,沈铎出门了。” “嗯?还有呢?” “他乘坐轿子往这条街过来了,我猜目的地不是您这文轩阁就是那边的临渊阁。” “冲我来的?”邵芸琅挑眉。 “今日这半座城就您家的铺子开业最轰动了,他腿伤未愈,此时出门,定然是十分要紧的事。” 邵芸琅讥讽道:“若我是他,此时最大的事情应该是想想如何挽回沈家丢失的生意才是。” “嗨,那就是个草包,哪里能想到那些?” 邵芸琅将一旁的点心盘子递给他,“我会小心的,你们这些日子生意不太好吧?” 长戈谢过,拿起点心吃起来,边吃边说:“那可不是,店里缺新货,少爷 那边来信说要耽搁一阵子,没新货,老顾客都不爱来了。” 邵芸琅有个想法,茶叶买来了最重要的还是销路,南方不缺这个,卖不了高价,还是得往北地运。 她毕竟不是正经的商户,没有足够经验的商队,与其托付给镖局,还不如让杨家来护送。 第330章 我又何曾不知 邵芸琅跟着长戈去隔壁铺子,杨掌柜正举着苍蝇拍坐在柜台后打苍蝇,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哟,稀客啊,夫人想要什么?”杨掌柜倏地起身,从柜台直接跳了出来,一把年纪身姿矫健。 邵芸琅还是第一次走进来,货架大部分都空了,看来确实断货了。 “我来和杨掌柜做一笔生意。”邵芸琅说道。 杨掌柜一头雾水,以为她要买东西,便说:“您尽管说,只要小店有的您尽管拿去用。” “并非如此,我是想请杨掌柜帮忙送一批货出山海关,不知你手上可有足够的人马?” 杨掌柜可不是做生意的,杨家的产业有其他正经管事在经营,如果是别的生意他还真不行。 不过这运送货物的活那就对口了,他有人有车马,又是走山海关这条路,他可太熟了。 不过他也没立马答应,而是谨慎地问:“不知夫人要送的是什么?还有,您的东西送出去后卖给谁呢?” “不瞒您说,我准备采购一批茶叶,出关自然是要卖给关外小国的,那地方我也不熟,到时候我这边会有管事跟着去,让他们去找买家。” “茶叶啊,那可是好东西,您走山海关不如走嘉峪关,西北那边才是大户。” 杨掌柜还有句话没说,西北那可是武侯府的地盘啊,她要送批货出关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这批货量不大,千里迢迢送到西域有些不划算。”重点是,邵芸琅知道 杨家的人对这条线路更熟。 “那您可就选对人了,我们正好要派人去关外接一批货,顺便帮您把茶叶送出去,也别谈钱不钱的,您给我的兄弟们准备点吃的用的就行。” 庶女嫡谋 第191节 “那可不行,在商言商,该给多少我会让人算好,杨掌柜好说话,想来不会哄抬价格。” 杨掌柜好不容易找到能巴结邵芸琅的机会,赶紧说:“我们东家心地善良,最喜欢乐于助人,像您这样的好人,我要是收您的钱,他会不高兴的。” 长戈在一旁给杨掌柜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对方也没接收到他的意思。 他无奈地听着邵芸琅说:“你们东家……他……算了,后面我再算给他就是了。” 邵芸琅留下一句:“我会尽快定好出发的日子,你们只要安排好车马和护送的人员即可,其他我会让人准备妥当。” 当天下午,一辆马车驶进姑苏城,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着,然后在谢府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 “这就是谢府老宅啊,看着就格外雅致,姑苏的气候真好啊,比京城温暖多了。” 孙小福扶着他家娘子下车,叮嘱:“慢点,别着急,我们已经提早到了,不会耽误夫人的大事的。” “还不是你,都说了不要带我来,你偏要,我这么重的身子不是耽误事么?” 孙小福满脸幸福地笑着,惜月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原本确实不该带她来的,可一想到两人要分别半年甚 至更久,他就不愿意。 邵芸琅正巧回府,远远地看到他们二人,让车夫加快速度。 “惜月……”墨香先喊了一声,车还没停稳就跳下车,朝她飞奔过去。 她二人感情最深,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孙小福扶着惜月过来,先给邵芸琅行礼,惜月刚开口便哭了起来,“夫人……” 邵芸琅瞧着她的肚子,笑着说:“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她吩咐墨香说:“快带他们进去,你去安排住处,惜月就住在我们院子里,小福住外院。” 孙小福忍不住问:“夫人,您将我们夫妻二人拆开不太好吧?” 邵芸琅未曾见过普通家庭的夫妻的如何相处的,在宫里,在大户人家家里,妻子怀孕,丈夫都是分开住的。 她愣了一下,瞧见惜月羞红的脸,立马改主意说:“那就一起住到外院去,等你出门了我再让她过来。” 孙小福谢恩,又说:“有您在,我离开才能放心,那惜月就托给您照顾了,生意您尽管交给我。” 邵芸琅有些感慨,如今成熟稳重的孙小福与当初那个混迹赌场的小混混完全不同了。 浪子回头,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 有他这份体贴,邵芸琅也为惜月高兴。 “先不急着叙旧,你们舟车劳顿先去休息,明日我再与你们说话。” 邵芸琅回府后先去大夫人那说了孙小福夫妻到来的事情,惜月有身孕,八成是要刘在姑苏待产了, 稳婆和奶娘都要提前准备好才行。 谢大夫人也很喜欢惜月那个漂亮丫鬟,得知她都快要当娘了,高兴地说:“好,人我来找,我比你有经验。” 说起孩子的事情,妯娌二人同时想起远在京城的二夫人。 “我上回给京城那边送中秋礼,帮你也送了一份,你在外忙碌,不必忧心这些小事,只是等到那孩子周岁,你是婶子,总要有些表示的。” 邵芸琅谢过大夫人,点头应道:“好,大嫂到时候提醒我一声,我给那孩子打个长命锁。” “没问题。”谢大夫人一脸忧愁,明显是要找人倾诉的。 邵芸琅等着她开口,见她犹豫不决,便猜到是与谢灵之有关的事。 “灵之闯祸了?” 谢大夫人讪笑道:“不曾,是……岳家来信了,他们准备给岳大郎挑两个家世干净的做良妾,那意思,大概是要先生下庶长子的。” 邵芸琅本就不支持这门亲事,提起岳家就不太客气,“连一年都等不了吗?而且谁知道一年时间能不能生下儿子。 从我嫁进谢家开始,岳大郎只在丧礼上见过两次,平日里从未听过他给灵之写信,送东西也都是中规中矩的,一看就不是他本人准备的。 如此看来,他对灵之恐怕也没几分真心,大嫂果真要将灵之嫁到岳家吗? 岳家的门风你也是清楚的,不算多正经,却又要假正经,这种人家有理说不清,灵之那脾气恐怕和岳家人也不和 ” 谢大夫人无奈地说:“我又何曾不知?” 她握住邵芸的手激动地问:“芸琅啊,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做?事关灵之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敢胡乱做决定。” 第331章 琐事 邵芸琅心下一动,诧异地问:“大嫂是动了退亲的念头吗?” 谢大夫人没有明说,只是念叨了一番姑苏的好处,姑苏没有遍地都是官,谢府在这里颇受好评,人人敬谢家几分。 若是回到京城,没有谢首辅的谢府只是个普通的三等人家,与岳家地位不对等,女儿受欺负了他们恐怕也没法给她撑腰啊。 “当初如果给她定的是姑苏城里的人家,即使我们不在,也不会担心她受欺负。” 而且有邵芸琅在,便是受欺负了她也不怕,这个婶子厉害着呢。 “姻缘这种事,并不是看嫁到哪,而是看嫁的人,岳大郎我不熟,我与岳敏姗有私怨,岳夫人看着也并不和善。” 谢大夫人赞同地点头,“可不是,当初定岳家时,那岳大郎看着很好,岳家也不如谢家,我便同意了。” 现在想想着实后悔。 可若是退了亲,谢灵之要再找好人家就难了。 谢大夫人一直很好奇,邵芸琅是如何能将日子过得这般肆意的。 “你当初嫁给三弟,可有想过今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你有后悔过吗?” 邵芸琅笑了起来,神色带着一丝怀念,“不曾后悔,最初要嫁给夫君,是为了离开邵府,谢府的家风我是知道的。 但凡换个人家,我都不会嫁了,说句不中听的,我就是冲着当寡妇来的。” “这样啊……”谢大夫人有些震惊,但又觉得会是邵芸琅做出的事。 “大嫂如果不知 道如何做决定,不如就让命运来定吧,顺其自然就好,灵之聪慧坚韧,遇到困难克服便是。” “你说得对。”谢大夫人豁然开朗,她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的,不过是庸人自扰。 “只要有退路,就没什么可怕的,有大嫂你这样的母亲,灵之只好守住自己的心,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她啊,明明快二十了,还是不开窍啊,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她动心。” 邵芸琅不觉得女子一定会对男子动心,没有牵挂才是最自由自在的。 杨钺说,要让她换一种方式生活,试一试夫妻和睦,家庭和美的生活。 那般只存在于话本里的生活确实很吸引人,若每个女人嫁人后都生活顺遂,谁又想当寡妇呢? 一夜过后,惜月早早就来邵芸琅的院子等候,挺着大肚子要伺候她更衣洗漱,被几个大丫鬟齐齐制止了。 最后惜月只给邵芸琅梳头,一年没伺候过人,手里有些生疏,不过邵芸琅不挑剔。 惜月站在她身后小声说:“我给您说说京城里的事情吧。” “嗯,家里都还好吧?” “咱们侯府在新帝登-基后越发低调了,老侯爷身体挺好的,不过不怎么出门,大老爷还是没能回归朝廷,听说已经开始谋外放的职位了。 大夫人在去年秋天就病倒了,一整年了也没能恢复,我知道您不爱听,大姑娘死后被偷偷葬在邵家的墓园里了,没有立碑,知道的人也不 多。 三姑娘定亲了,定的是西北一名少年将军,据说是二老爷亲自选的,婚期定在明年年底。 三姑娘好像也没怎么反对,就是人消沉了不少,也不爱出门玩了,我好几次见四姑娘都是一个人。 谢府那边,二爷和二夫人总是吵架,据说二爷在二夫人孕期就收了一名扬州瘦马,生下小小姐后又抬了一房妾。 从前我还以为二爷是个深情的男人,没想到根本就是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 二夫人也挺有劲头的,孩子刚满月,就开始在各府走动了,谢府虽然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有几分情分在,二夫人肯定是不想回来的。 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一个是杨家,一个就是出了皇后的林家,京城乱了一阵,如今彻底稳定下来了。” 邵芸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她出嫁后一直没怎么打扮过,婆母的孝期未过,但简单的装饰也是能用的。 今天要出门,她从梳妆台里选了一根镶珍珠的步摇插上,问惜月:“林家是哪个林家?” “这您恐怕不知道,是翰林院掌院大人的外孙女,她还有一层关系,是杨夫人的侄女。” 邵芸琅理了一下关系,那林家确实不显眼,没想到新帝会挑选这家的女子做皇后。 “朝臣不反对吗?” “当然反对啊,不过皇上说了,皇后选谁是他的事情,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之位是谁坐都一样。” 邵芸琅印象中的二皇子是个没什么脾气的 人,没想到如今也强硬起来了。 皇后是谁与她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没有资格入宫。 “站累了吧?坐下说话,陪我一起用早膳。” 惜月打趣道:“没想到如今都能与夫人一桌吃饭了,这在以前可不敢想,您是看我当家的面子吗?” “瞎说,孙小福可没这么大的面子,我是看你肚子里那个的面子。”邵芸琅开玩笑说。 惜月抚摸着肚子,脸上笑容十分温柔,她本就长得好,如今少了几分媚气,端庄贤淑了许多。 “那我可要多谢谢他了,等生下来您给赐个名,肯定福气满满。” “你的名字已经是我取的了,孩子的名字你们夫妻自己想,怎么能都让我代劳呢?”邵芸琅知道,为人父母,孩子的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 她取的名字再好也未必是父母想要的那一个。 惜月也没多说什么,虽说坐下一起用膳,可大半时间都在给邵芸琅布菜,见她吃得简单清淡,莫名有些失落。 她再清楚不过,邵芸琅是个追求精致和完美的人,从前再难的时候吃食也没如此简单过。 庶女嫡谋 第192节 但她也知道,孝期不能大鱼大肉是规矩。 “您看着瘦了些,这姑苏的食物还可口吗?” 邵芸琅指着一叠点心说:“你吃吃看就知道了,挺不错的,最近忙着临渊阁开业,瘦了才是正常。” 等邵芸琅吃完,带着孙小福出门去了,一路上又从孙小福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 惜月能知道的 几乎都是邵府与谢府的事情,而孙小福知道的却是朝廷上的事。 第332章 中秋礼 “杨小爷要接管东北三军了,杨大少爷自请调离,皇上八成是会同意的。 还有,朝廷最近一个月一共被抄了两名四品以上的官员,被贬了三人,看这势头,皇上要开始动真格的了。 邵大老爷最近在活动外放的事,运作得当应该是能成的,您有何想法吗?” 邵芸琅还真没什么想法,邵承德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了,外放估计也做不成什么业绩。 “不管他,他若去得那肯定也是祖父同意了的,我祖父最近和谁走动的比较多?” “您交代过的,小人注意观察过,老侯爷不怎么爱去串门,倒是喜欢带着人去西城看杂耍,逗逗鸟养养花什么的,您也知道,西城鱼龙混杂,也是外族人最多的地方。” 邵芸琅点点头,她祖父不是个没成算的,有他在,武侯乱不起来。 “这一路我想了许多,咱们辛辛苦苦将茶叶运到关外,就不能随便卖完了事,咱们最好利用这次机会打通这条商路。 再往前,也有不少商队走这条路,往山海关出去,除了东辽还有几个部落,他们常年居住在寒冷的北方,与大庆没什么往来,也是商队不怎么去的地方,小人的意思是,不如往这几个部落走。” 邵芸琅对那一片的了解仅限于舆图,但其实也不是十分准确。 她担忧地问:“那边环境恶劣,尤其到了冬季,大雪封山,马车肯定是过不去的,而且还存 在语言不通的问题。” “现在过去确实晚了些。”孙小福想做大事,尤其在有了孩子后,他更想出人头地。 “这个不急,你们先把茶叶运到边关,我会给杨钺写信,他对那边更了解,你听他的。” “咳……”孙小福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了,这二位还联系着呢?不知为何,他早前总觉得这两人能成夫妻,可造化弄人,没想到如今一南一北,竟然还联系上了。 等看到邵芸琅找的运输队伍,孙小福越发佩服邵芸琅了,这样的商队,就是来几百匪寇也不在怕的。 他都要怀疑,这生意到底是邵芸琅自己的还是那位姓杨的小爷的了。 邵芸琅更没想到,杨钺竟然在姑苏附近藏了这么多人,个个都是高手,想来是保护他爹用的。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上次杨钺来姑苏时带来的,得知她得罪了人特意留下来保护她的。 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 邵芸琅把何一也带来了,她挑人很有眼光,何一是这群人的领队。 得知邵芸琅要让他归队,何一不同意,“少爷交代过,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 “姑苏城安全的很,我身边不缺人保护,当然,你也可以不去,但也不用留在我身边。” 前段时间,邵芸琅确实需要人办事,但危机解除,何一她也不会留在身边的。 他太引人注目了。 孙小福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与沈家敲定了茶叶的数量和价格。 确实许 多人都想瓜分沈家的生意,但江南不缺茶商,他们有自己的茶园,在沈家失去订单的时候这些茶商就已经动起来了。 真正会去沈家买茶叶的人少之又少。 沈家的库存量惊人,有不少已经是陈茶了,但原先无人在意,因为他们用更少的茶叶赚到了更多的钱。 如今有人主动上门买茶叶,沈家的管事回去一汇报,沈夫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价钱极低,还赠送了一千斤陈茶。 孙小福付了定金,回来组织人手马车,与妻子告别,很快就押着货物上路了。 邵芸琅见货物超出计划,另外雇了一个镖局一同押送,还给杨钺带了一封厚厚的信。 之后几天,邵芸琅哪都没去,带着谢灵之和惜月在家里准备中秋节的东西。 谢府人少,但中秋团圆饭还是要吃的,邵芸琅还精心准备了拜月仪式,就连月饼都准备了十几种口味的。 她厨艺好,但不常做吃食,一盒盒月饼做好后,直接装上礼盒拿去送人了。 “芸琅,这么多月饼都送谁啊?我瞧你比我的朋友还多。”谢灵之穿了几个月的男装,言行举止越发随性了。 “都是帮过我的人,临渊阁开业那几日,多亏了几位先生帮忙照拂,一点小心意而已。” 谢灵之咬着一块月饼,情绪低落地说:“临渊阁,我与大哥去过了,看到那些东西,仿佛三叔还在世一样。 听着众人对他的赞誉,心里觉得,若是三叔还能 多活几年,一定会名扬天下的。” “不,他死后一样可以名扬天下。”邵芸琅肯定地说。 她准备将谢渊对八股文的见解刊印出来,对科举的学子来说,那本书会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刘山长也正在写东西,他的心静不下来,天天去临渊阁,看到了许多与他不同的见解,日思夜想,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谢渊的思路写下来。 “老爷,谢府送中秋礼来了。”随从将一盒月饼放在他桌上。 这样的礼他每年能收许多,但“谢府”二字还是让他放下笔。 谢首辅致仕归乡,对当地的文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刘山长一直事忙,也不曾上门拜访过。 意外收到谢三夫人的请帖,他稍加犹豫就同意了,但冲的是谢渊父子的面子。 没想到最后得利的人竟然是自己。 能在丈夫死后做出这些举动,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办到的,这位谢三夫人也不可小觑啊。 他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眼睛一亮,盒子里一共六块月饼,每一块都是不同的颜色,光是从外形看就十分诱人了。 香气扑鼻,他这个年纪已经不愿意吃甜食了,但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闻着像是桂花味的,一口咬下去,甜度适中,外皮软糯,馅是豆沙馅的,果真掺杂着一点点桂花蜜,小小的一块几口就吃完了。 “果然是大户人家,月饼味道不错,剩下的这些给夫人送去。”刘山长高兴地说。 随从提起食 盒转身离开,刘山长又补充了一句:“记得让夫人送回礼,这谢府,往后我们是要经常往来的。” 刘夫人从屋外进来,大老远就笑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备好了,一幅你亲笔画的秋意图,可好?” “不好不好,别送那个,丢人现眼,拿点吃食做回礼就好。” 刘夫人诧异,她可是知道,她夫君一画难求,如今怎么反而自谦起来了? 刘山长见她不解,拉着她的手进书房,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幅画你就知道了。” 第333章 震慑三军 中秋后的第二天,使者带着圣旨抵达了山海关,杨钺顺理成章接手了东北军,而杨蹇则调任京畿卫统领。 一门双帅,这在杨家历代也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可以说,新帝将全国近四成的兵力放到了杨家人手中,圣宠无限。 “臣,谢主荣恩,定不辱使命!”杨家兄弟齐齐接旨。 校场上呼声振天,在外人眼中,东北军也是杨家军,但真正能冠上“杨家军”这个名号的兵只占了一半。 但从杨钺上次整顿过后,如今军营里杨家军一支独大,无人敢挑战他们兄弟的地位。 杨蹇的离开势必会有一部分将领不服管教,杨钺摩拳擦掌,就等着大干一场了。 “今日设宴款待京城来的各位大人,也为杨蹇将军践行,每人可饮酒三碗,肉管够!”杨钺的决定一下,全军欢呼。 杨钺等他们高兴过了,立即露出危险的笑容。 “那咱们就来说说本将军的规矩吧。” 这也是杨钺第一次以“大将军”的身份站在校场上,本以为今日可以浑水摸鱼的士兵们发现,这位平日看着不着调,我行我素的杨家六少爷,练兵手段比大少爷更狠! 有人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种日子持续不了多久,也有人看出来,杨钺练兵有一套自己的方式,与大少爷稳步推进的方法截然不同。 他的兵法与他的性格都散发着一股匪气。 “自今日起,你们会迎来为期一整年的升级训练,何 为升级?便是在你们如今的基础上至少提升三个等级,至于等级的划分,明日会公布,一年后,未达成此目标者……” 他顿了一下,全军屏住呼吸看着他,以为他会来一句“逐出军营”之类的话。 没想到这位小将军却说:“未达目标者,可以有三个选择,一是调离原职,去当个伙夫或者去挑粪,二是明年军饷减半,伙食下降一个等次,三是明年操练时间每日增加一个时辰,直到达成目标。” 他一说完,底下都沸腾了,军中自然是有各种考核的,但是划分等级倒是没听说过,而且每个人的能力不同,按什么来判断他们是否达标呢?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一项项的训练内容摆出来,而按照新标准,绝大多数的士卒竟然只能达到最低等的标准。 一共十级,越往上越难,越往上越变态。 有人抗议道:“将军,这最后一个等级根本不可能达成?若有人已经达到七级,实力已经是顶尖,如何能达到十级?” 杨钺不多废话,解下佩刀丢给副将,脱掉外衣,二话不说将十几项操练项目一一完成。 点燃的香烧完最后一截,火光灭,杨钺不仅完成了所有的项目,还有余力跳上高台,灌下一壶水,朝全军喊道:“若有人觉得不服,尽管来挑战!” 军中都是热血汉子,不乏不服者,还真有人站出来挑战。 同样一炷香的时间,挑战者一一落败, 不是半途而废就是超时,成绩最好的一名副将也用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才完成。 真正体验后才知道,这套训练有多难完成。 杨钺将刀用力插入地面,对着底下的将士们说:“看清楚了,谁能赢得过本将军这把刀,以后操练可来可不来,不仅如此,还可以擢升为四品威武将军!” 庶女嫡谋 第193节 真正见过杨钺动武的只有当初跟着他抗敌的那些亲兵,这些人齐齐后退一步,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在场的同袍们。 杨蹇咳嗽一声,对众人说:“车轮战不公平,以三人为限,你们可以派出武功最好的上来挑战,点到为止。 事先声明,小杨将军的武功比本将军好。” 众人窃窃私语,但没比过自然是不服输的,很快就选出了三名身强力壮的青年将领出来。 “将军,我们也不占您便宜,您先休息半个时辰补充体力,我们等着!” 杨钺认识这三人,是出了名的能打,他武功虽然高强,但力气与这三个大力士比还是略差一些。 “好!”杨钺抓紧时间休息,还侧面了解这三人的武功路数,绝不打无准备的架。 时辰到,杨钺先上场,他用刀,对手一个用双锤,一个用狼牙棒,还有一个用枪,光是从武器上看,就知道是军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将军,我先上,失礼了。” “石皓,我记得你是关外人士,是蒙古族?” “对,将军好记性!” 杨钺笑着说:“那好,如果你 输了,可否替本将军办一件事?” 石皓举着狼牙棒回答:“赢了也替您办事,别说一件,一百件都行!” “好!爽快!来吧!” 杨钺的刀不敢直接硬接狼牙棒,刚开始打的时候以躲避为主,让对方以为自己必胜无疑,放松了警惕。 接着,杨钺加快速度,每一刀都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击,很快就将主动权抢了回来。 石皓身形壮硕,身手并不灵活,杨钺速度提上来后轻松就能将人打败。 军中比武向来是最能拉好感的方式,众将士为杨钺叫好,掌声不断! 第二个对手上场,依旧是以力气见长的勇士,双锤防守地比狼牙棒严密,杨钺许久才找到破绽,一击即破。 但与这二人比斗过后,他体力明显消耗太大,气喘吁吁。 “末将第十三营陆英,擅长枪法,祖传银龙枪法在军中也是出了名的,将军小心了!” “哈哈,好!杨家子弟也擅长枪法,来,换枪!”杨钺将刀丢出去,接住了宋七丢给他的银枪,转了几圈,摆出架势。 杨家子弟多学枪,但杨钺从小就叛逆,觉得枪不如刀灵活,而且从小教导他的师父是宫中之人,擅长使刀。 高手过招,输赢只在一招半式,杨钺今日体力消耗过度,众人不觉得他能赢,即使输了也不丢人。 可两人来回过了上百招后,杨钺依旧没有出局,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出不完的招式 若是上了战场,这样的将领无疑是一根极稳固的柱石,能稳定军心,能做他们坚强的后盾。 第334章 兄弟分别 杨钺最后高高跃起,从上空直击而下,陆英一个翻滚避开他的攻击,可人还没站起来,银晃晃的枪头已经搁在他肩膀上了。 好快的速度! 陆英认输,真心服了,“将军武功超群,我自愧不如!” “哈哈,痛快!”杨钺收枪,虽然累得胳膊发麻,但还是觉得通体畅快。 将士们也不敢反驳了,人家实力摆在这里,对他们高要求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大家的待遇都一样,到时候大家都达不到,法不责众,将军总不能叫将几万人全打发去当伙夫! 杨钺心中笑笑,上辈子比这难多了,他在军中的那几年,狠抓操练,不将个人战斗力提升起来,他们将来遇到强敌依旧伤亡惨重。 当天夜里,杨蹇喝得微醺,和杨钺一起坐在军营外的山坡上看星星。 “一眨眼,我都在这地方住了十五年了,这军营比京城杨府更像我的家。”杨蹇感慨道。 杨钺也有这种感觉,在军营待过的人,很难不对这里产生感情。 尤其杨府最后变成了一座让他厌恶无比的地方,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如果有机会,他将来应该会换一个座府邸,将那些不好的记忆清除。 “六弟,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不确定你对这军营,对这里的军士是否怀着热忱之心,是否有足够的责任感。 为将者,就要将士兵们的性命当做自己的性命,打仗赢固然重要,但保存兵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 杨蹇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杨钺初来乍到,对这里没有感情,对这里的将士更没有多少感情。 一个不在乎士兵生命安危的将军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他能想到,那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杨钺看着同一片天空,这里连星星都比京城亮一些,他自言自语道:“大哥放心,从前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只有这个军营和杨家军,我不会不顾惜他们的生命的。” 对杨钺而言,他们才是他上辈子的救赎啊。 “来,我们兄弟再喝几杯,许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下来喝酒聊天了。”杨蹇递了一坛酒给杨钺,自己举着酒坛喝了一大口。 军中的男人酒量都好,杨蹇从小泡在酒坛里长大的。 杨钺也差不多,京城的酒楼他几乎都喝遍了,那些年夜夜笙歌的日子已经离他非常远了。 “你这小子,总是出乎我意料,当初我们几兄弟在东北吹冷风时,全都羡慕你能在京城里享福,如今看来,你承受的比我们多得多。” 杨钺摇头,“不是,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才需要补偿。” “傻话!你是我们家最小的弟弟,本就该金屋里住着,温柔乡里泡着,我们虽然羡慕你,却不嫉妒,这是你应得的。” “没什么是应得的,这世上,努力生活的人不一定能过得很好,不努力的人一定过得不好,我从前太混账了。” 杨钺突然抱住大哥,委屈地说:“我很庆幸……一切都 还来得及。” 杨蹇用力拍着他的后背,他有时候觉得,杨钺承受的压力太多了,是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的。 “不谈这些了,咱们说点高兴的事情。”杨蹇推开他,锤了他胸口一下,笑着说:“家里来信,他们几个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一年后就能成亲,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杨钺红着脸,避开他的目光,羞涩地说:“这我哪能知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杨蹇一直没敢问他去姑苏的情况如何,此时忍不住腹诽:这是有戏? “咱们杨家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家,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行,不过有一点要记住,要人家心甘情愿,可不许强人所难!”杨蹇怕他这土匪作风会延续到感情上,那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啊。 杨钺望着天,自信地笑道:“那你就错了,对付她可不能太温柔,温柔只能引起她一时的好感,要想达成所愿,得用手段。” 杨蹇不能理解,“用什么手段?” “得温水煮青蛙,慢慢吊着她,慢慢勾引着她,让她心动,让她挂念我,让她接受我,你不知道,她主意太大,要打动她可不容易。” 杨钺叹了口气,他这远隔千里,有手段也使不出啊。 “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这辈子说不定就要打光棍了!” 杨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娶媳妇这么麻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你就不能换一个?” 杨钺斩 钉截铁地说:“当然不行,我们是天注定的一对!”否则芸芸众生,怎么就他和邵芸琅重生了呢? “嗤,那她嫁的可不是你。”杨蹇揶揄道。 杨钺忍不住为她辩解,“是我太无能,当年也娶不了她,或许她也明白这一点,而且谢渊能给她的生活我给不了。” “寡妇的生活吗?”杨蹇一语中的,但他是不信的,他不认为有女子嫁人是为了守寡,那还不如在娘家当姑娘更自在。 杨钺不与他争辩,提起邵芸琅,他有万千感慨与思念,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 他起身说:“不喝了,喝多了今夜要睡不着了。” 杨蹇跳起来追着他跑向军营,满眼的不舍,从今往后,他的弟弟就要孤军奋战了。 孙小福跟着队伍一路北上,越往北越冷,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都快要受不住了。 好在大雪还没下下来,否则他们这支队伍前进的速度会更慢。 等他们进了山海关,拿着商队的路引去官府登记,孙小福才意识到,他们很快就能见到杨小爷了。 许久未见,那位小少爷是否还如以前一样俊朗无双呢? “孙管事!”刚出官府,府外站着一个熟人,看到他立即热络地迎上来。 “宋七……不对,应该称呼你为宋将军了!”孙小福瞧见宋七身上的铠甲,这级别恐怕也有五品了吧。 “别啊,咱们老相识了,不兴这一套。”宋七是真高兴 孙小福来了意味着他们将军的心情会好许多天,那众将士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了。 “走走走,跟我去军营说话,将军等着呢。”宋七将人拐上马,带着他去军营。 杨钺这一日没出操,换了一身常服在帐里等着,孙小福当然是要见的,更重要的是他肯定带来了邵芸琅的信。 他与邵芸琅通信不多,自己若是送一封唠家常的信过去,邵芸琅也不会给他回信,真是铁石心肠。 第335章 通信 杨钺接过信,瞥了一眼封面就压在桌子上,然后问了孙小福一些问题。 听到孙小福说,邵芸琅想将这批茶叶卖给关外的小部落,会心一笑。 他们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杨钺最近正在考虑拉拢这些小部落,东辽与大庆的关系无法缓和,只能靠契约和武力来约束。 但北地的其他小部落并没有南侵的能力,若是能笼络住他们,不让野心家统一部落,他们也只能依附着大庆而活。 有了这些小部落当耳报神和天然屏障,以后对抗东辽和西凉也多了帮手。 杨钺的掌心发痒,十分想拿起那封信拆开,可又不想当着外人的面看邵芸琅的信。 他的耐心十分有限。 庶女嫡谋 第194节 “孙掌柜先在军营里住两日,后续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可以跟去也可以选择回头。”杨钺温和地说道。 孙小福差点打翻了茶杯,不敢置信地问:“您的意思是……后面的事情都您包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这……不好吧。”毕竟是私人生意,这要是茶叶被小杨将军吞了,他找谁说理去? 杨钺看出他的小心思,冷哼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何况这茶叶生意本就有我的一股,我这也是在帮自己赚钱。” 孙小福先是震惊,然后豁然开朗,难怪夫人敢用杨家的人送货,连报酬都没谈,原来如此。 他搓着手说:“有杨将军开路,这笔生意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夫人既然把如此重任交 给小人,小人还是跟着一起去吧,也好探探路。” “随你,下去休息吧,宋七带你去。” 宋七领命。 等二人出了营帐,杨钺迫不及待打开信封,厚厚的一叠信让他嘴角上扬。 可等他看清楚信中内容,上扬的嘴角又被抹平了。 “什么嘛,这一张张的图是什么意思……等等,这些是……?” 杨钺定睛一看,又将自己所有的舆图一一打开,对照后才发现,邵芸琅竟然画了一幅北地舆图给他,比他手里的这些更精准,更详细。 “她…… 是了,皇宫里留的舆图才是全大庆最好最全的,她在宫里那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杨钺将地图一张一张地摆好,邵芸琅为了让信不那么显眼,竟然用的都是普通的宣纸,换做羊皮纸,有经验的人上手一摸就知道了。 真是用心良苦。 或者就是懒的。 杨钺将地图拼好,然后在他原来的舆图上做修改,等有空了再重新绘制一幅。 有了这图,两日后他们出发就更不用担心了。 把图都看完后,杨钺才看到最后一张寥寥几笔的字:甚好,勿念。 “真是无情啊,多写几个字又会如何,甚好,勿念,如此冷冰冰,难道真是对我一点动心都没有?” 杨钺自我剖析了一番,觉得自己哪哪都好啊,怎么邵芸琅就是对他无动于衷呢? 不过上次表白后她还肯继续和自己合伙做生意,应该就说明没生气。 换做别人这样 告白,早被邵芸琅大卸八块了吧? 杨钺想到这里又笑了起来,摸了摸纸上的字,这字一看就不是她用右手写的,连落款都没,真够谨慎的。 罢了,既然不能当面见她,在意这些小细节做什么? 杨钺提笔给邵芸琅写回信,啰里啰嗦地写了好几页纸,全是些琐事。怕邵芸琅嫌他烦,又重新写了一封简要些的。 可怎么看都觉得第一封更有人气些,于是将第二封烧了,在第一封的结尾写上情诗,依旧是那毫不遮掩心事的直白的诗句。 “我就不信,你那寒冰铁石一样的心肠能一辈子都不融化。” 杨钺命人将信送出去,然后去校场练兵。 士兵们本就被每日的操练折磨的身心俱疲,今日不知将军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亲自来折腾他们,害得众人一天下来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而那位杨将军则生龙活虎地给一支商队办接风宴。 孙小福受宠若惊,深知自己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八成是托了夫人的福。 再想想杨小爷一直未定亲,将来这将军夫人是谁还真不好说呐。 孙小福自然是希望二人能长长久久的,一来他对杨钺十分尊崇,二来杨家势大,远非姑苏的谢府能比。 若夫人改嫁,对她身边的下人来说,应该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像杨家这样的人家,真的会让嫡子娶一个寡妇吗? 孙小福只在心中揣测,半点不敢透露给别人知晓,连他媳妇都不敢说 邵芸琅那边隔了半个月才收到杨钺的信。 她送出去的信有多厚,回信就有多厚。 她给杨钺画图是一时兴起,正好用得上了,才想起来画给他。 而且有些东西,若隔得时间久了,想记也记不起来了。 那一张张零碎的图也是她无聊时随手画下的,甚至没有按顺序,只看杨钺是否能拼起来了。 拆开杨钺的信,邵芸琅看得很认真,心里腹诽着:这人怎么还跟三岁奶娃娃似的,一句话翻来覆去说好几遍,可偏偏她爱看。 从他的信中能看到山海关的点点滴滴,那巍峨的城墙,才刚完中秋就已经开始落雪。 一座座紧密相连的射箭台,每天都会有弓箭手轮流巡防,并且在城外设立箭靶练箭。 还有那从山脚蜿蜒至山顶的士兵,在杨钺的高强度训练下每天怨声载道。 而杨钺也因此得了一个“活阎王”的称号。 邵芸琅光是想到士兵们私底下骂他的场景就乐坏了,那般生动的场景真想亲眼见一见啊。 杨钺太会取悦人了,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她会为什么心动。 至于信最后的情书,邵芸琅都当饭后甜点看的。 就杨钺那文笔和肚子里的墨水,也着实写不出什么好诗来。 偏偏邵芸琅读多了拍马屁的文章,对这些文字实在五感,若是杨钺能当面对她说这些,或许看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邵芸琅还会心动几分。 “夫人,随着信来的还有一张皮子,您快 瞧瞧,这是最上等的雪狐皮吧,顺滑温和,给您做件袄子如何?” 惜月没打扰她看信,等她放下信才将皮子送到她面前。 第336章 故人 这张皮子便是送入宫里也是非常上等的贡品,没想到杨小爷就这样给她家夫人送来了。 惜月是最早知道二人关系的,也曾因为邵芸琅无法嫁给杨钺难过过。 她甚至怀疑邵芸琅是对杨小爷有好感的,因为她从未见过她对其他男人这般上心过。 她对谢三爷也很好,照顾的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可那不一样。 在三爷面前,夫人就是一个贤淑温良的好妻子,事事不出错,可在杨小爷面前,姑娘会有喜怒哀乐,会释放自己的本性,也从不在意杨小爷看到自己凶狠的一面。 那才是真正的生活吧?而不是戴着面具活着。 邵芸琅伸手摸了摸,确实非常舒服,颜色是纯白色,没有一根杂色,极品的皮子。 “做袄子太浪费了,裁开给我与大嫂、灵之各做一副围脖和袖套吧,配我那件白狐皮的斗篷正好。” 惜月笑着应下,同时说:“您与大夫人她们的感情真好。” “人都是相互的,她们敬我三分,我自然回敬她们五分。” “那等大夫人他们回京,您不如也一起回去吧,哪怕回去住几年也好啊,到时候三姑娘应该也要出嫁了。” 邵芸琅刚收到二婶的来信,特意知会她邵宛茹定亲的消息,也算有心了。 “到时候再看吧,这一来一回少不得两个月,怪累人的。” 惜月吐着舌头,小声吐槽道:“您这样都嫌累,若是让您去天涯海角,您保管去一两年都 不嫌累的。” 邵芸琅哈哈大笑起来,还真是这样,惜月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丫鬟。 她让灵犀端来燕窝粥,分给惜月一碗,自在地说:“你确实懂我,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别说出来。” 惜月捧着燕窝粥吃了一口,笑着说:“是是是,有这么好吃又贵重的燕窝粥喝,主子对我真好。” “知道就好,好好养着,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给我玩。” 邵芸琅虽然不喜欢生孩子,但有可爱的孩子逗一逗,抱一抱还是可以的。 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再造孽也伤不到她了。 就在这时,一名谢府的小丫鬟从外头跑进来,给邵芸琅递了一封信,“夫人,这是刚才门外一名小乞丐给您的,我们看过觉得没问题才给您送来,您要看吗?” 小乞丐?邵芸琅可不认为自己会和什么小乞丐有关系。 不过她还是把信接过来看了,信上只有一句话:故人相约, 明日午时临渊阁一会。 这人是不知道临渊阁是她的,还是故意选这里的? 从笔迹看不出任何问题,而她确定自己不可能有故人会用这种方式相约。 “小乞丐离开了吗?”邵芸琅问那小丫鬟。 “他把信扔给门房就跑了,可能是怕我们查他。” 邵芸琅点头,让灵犀给那小丫鬟一点赏钱,然后把信丢到一边,去不去到时候再说。 惜月担忧地问:“听说您在姑苏也得罪了人,会不会是那人故意设计陷害您的?” “不清楚,不过大白天的,又是在自己的地方,他能做什么?”邵芸琅并不是太担心。 真正能伤害到她的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她如今也没什么值得人大费周章对付她的。 第二日,邵芸琅用过午膳才出门,也没有直接去临渊阁,而是在文轩阁坐了一会儿。 她让人去临渊阁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也没有除了书生以外的人出现,甚至都不太可能有邵芸琅认识的人。 “难道对方过点就离开了?”灵犀摘掉帽子,她刚才是装扮成书生进的酒楼,还好松烟给她开后门。 “松烟怎么说?” “他一直有留意,今日进楼审查的格外严,都是持有木牌的贵客,午时前后也并未有陌生人进楼。” 庶女嫡谋 第195节 邵芸琅坐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店里这时进来了一名少年,穿蓝色布衫,戴黑色纱帽,低着头看不清脸。 他进门后直接到柜台前说:“掌柜,给我拿十刀纸,三支太湖笔,和十支松烟墨。” 他声音沙哑,听起来有些怪,但又是男孩子都会经历的阶段—变声期。 靳掌柜给他拿东西,那少年瞧见邵芸琅坐在柜台前,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用扇子遮住脸。 邵芸琅原本没多想,但他的动作有些多余,有些做作,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她倏然站起,震惊地说道:“蔡晨!没想到故人是你啊!” 少年放下扇子,朝她走了过来,算算时间,他们已经一年 多没见过了。 男孩子这个年纪长得尤其快,蔡晨身材拔高了许多,也进入变声期了,又把脸遮住,还真不容易认出是他。 蔡晨喊了声“姐”,被拍了下脑袋,听邵芸琅训道:“你还挺会玩。” 蔡晨往外瞥了一眼,低声说:“姐,这里有后门吗?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邵芸琅目光一变,朝灵犀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蔡晨上楼。 文轩阁的二楼不对外开放,只是休息室,也不可能隔墙有耳。 等关上门,邵芸琅皱眉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跟踪你?” 蔡晨将外衣脱了,露出染血的绷带,以及一个油纸包。 “谁伤的你?” 蔡晨摆摆手,并不在意身上的伤势,将油纸包递给她,“这个您收着,我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会连累您。” 邵芸琅拉住他,不悦地问:“把话说清楚再走,你的伤,还有遇到的事,都一一告诉我。” 蔡晨站不稳了,扶着桌子坐下来,捂着伤口说:“那好,我……咳咳,我简单说说。” 邵芸琅给他倒了杯水,又盯着他的伤,这个位置的伤,恐怕是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 “年底要参加乡试,所以我结束了书院的课就收拾行李回来了,本来一路顺利,可在运河途径镇江一带时,我们的船被匪寇围了。” “这一条运河乃是漕运护着的,什么匪寇敢明目张胆地出没?” “原本我不知,但后来我们船上的人被杀的 杀,抓的抓,与我同行的小厮护卫全都死了,只有我因为年纪小又手无缚鸡之力被抓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是倒霉的遇到了土匪,还好金银都在京城换成了产业,身上带的一些金银被搜走了,但缝在每一层衣裳里的银票还在,只要他们不杀我,我就不怕的。 但被带入贼窝后,我渐渐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这群匪寇似乎并不普通,除了几个能说大庆话外,其余说的都是外族语言。” 邵芸琅边听边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张纸和一些家常用的东西,看得出来是随手顺来的。 “姐,能看出这些东西是属于什么民族的吗?” 邵芸琅嘴唇紧抿,目光凶狠,“我当然知道,可太知道了,这些倭人原来这么早就在大庆境内活动了,藏的可真深啊。” 那几张纸上的文字是属于倭人的,常用的物品虽然与大庆百姓日常用的东西差不多,但有块布上头的花纹不是大庆的手艺,而她正巧见过相似的图案。 第337章 惊险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既然是倭人的据点,防守肯定很严密,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出来就不怕吗?” “咳咳……我是假死脱身的,那日那群倭人又出去了,回来时带了几名女人孩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禽兽行为,便鸡蛋碰石头,上前阻拦,结果被刺了一刀。 那些人以为我死了,就将我丢在了山里,好在我认识几味止血的药材,简单包扎后就跑下山了。 到了山脚,我在官道旁躺了许久才遇到一辆牛车,拿出银票想搭车,结果被当成了疯子。” 蔡晨苦笑起来,“我这才意识到银票在百姓面前根本一文不值,因为他们不可能相信那是真的。 后来我走了一段,晕倒在路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好心人救了,但身上的衣服也被脱光了,那人嫌弃我衣裳上都是血,丢进火堆里烧了。” 邵芸琅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同情他来了,想也知道后面的那点路他走的有多艰难。 “镇江离姑苏虽然不远,但要顺利过来也不容易吧?你何时从京城回来的?怎么没给我写信?” 蔡晨一阵剧烈地喘息,靠在椅背上说:“六月底,我想给姐姐一个惊喜来着。” 结果惊喜没有,惊吓倒是足足的,还差点让自己命丧途中。 邵芸琅瞪了他一眼,“接着说。” 蔡晨细细诉说了他这九死一生的旅途。 被人救了后,他见对方也是贫苦人家,不敢将自己被贼寇掳走的 事情告知,只说走山路时遇到了抢劫的,所以不仅受了伤还身无分文。 对方信了他的话,因为蔡晨瞧着就是个精细养着的小少爷,可捡到他时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这附近也没个村子,根本不可能有人什么都不带出门。 对方也无钱给他买药,只是每天给他伤口上敷上草药,能不能活全凭蔡晨的造化。 好在他体质不错,年少身体好,恢复的很快,没几天功夫就能下地了。 某天夜里,他听到那户人家偷偷商量,要留下他做童养夫,吓得蔡晨连夜逃跑,走了一天一夜才进了一座小镇。 他身无分文,连能换洗的衣物都没有,穿着打补丁的汗衫,看起来与小乞丐无异。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京城时,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时候。 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幸运地遇到好心的大姐姐和厉害的大哥哥,但此时的他也不再是当初年少无知的他了。 他懂得摸鱼打猎摘果子,懂得去铺子里刷盘子赚一口吃的,也替人写过家书赚一两文钱。 就这样边走边干活,短短几天的路程愣是走了一个月。 “到了姑苏后,我不敢贸然上谢府寻你,便让小乞丐送了一张纸条。” 邵芸琅十分不淡定,训道:“你那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不怕我不来?甚至我还可能将你当成恶人,又不是见不得人,做什么遮遮掩掩?” 蔡晨羞红了脸,他如今也算半大小子了,贸然送信给邵芸 琅,怕对她名声有碍。 这样的方式,别人只会以为是找麻烦的。 他高兴地说:“到了姑苏我便不怕了,我在这里还有几个好友,这衣裳也是他们借的,还借了几两碎银度日。 这文轩阁和临渊阁都是姐姐的铺子,我守在这里总能见到你的。” 不等邵芸琅问,他主动解释说:“我并非故意遮掩,若是让蔡家族人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怕是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我不怕麻烦。”邵芸琅冷嗤一声道:“从前你那些旧怨,最后一并收拾了,免得将来你风光时,他们跑出来从中作梗。” 邵芸琅见他面色发白,身型瘦弱,这么久了伤口竟然还未痊愈,心疼地说:“先不说这些,我请个郎中上门给你治伤。” 邵芸琅下楼打发人去请郎中,又让靳管事先把铺门关了,免得人来人往吵到蔡晨休息。 可她不知道,隔壁的杨掌柜等人格外关注她,见到一男子进了店里没出来,此时又关了铺门,能联想的事情可就多了。 “咋办?这事情要告诉少爷吗?”长戈心虚地问。 长戟比他老实,想的事情少,“靳掌柜不是还在铺子里吗,能有什么事?” “你傻啊,总要有人把风啊。” 长戟平静地说:“你若实在担心,偷偷去看看不就好了?” “有道理。”长戈还真去了,结果还没上屋顶就被灵犀拦下了,长戈以为灵犀还是自己派去的眼线,直接问:“刚才进 去的那小子是谁?” 灵犀摇头说不知道。 “那他和三夫人在做什么?” 灵犀继续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会去看看吗?你到底还是不是杨家的人?” 灵犀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现在是夫人的丫鬟,少爷亲口说的。” “你……那你也不能背叛少爷啊,那位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灵犀一板一眼地说:“夫人做事哪用得着我们插手,她有分寸。” “她有屁分寸,她可是连……”长戈连忙住嘴,许多事情外人不知道,他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邵芸琅是聪明,可胆子也大,万一她就看上别的小白脸了呢? 等郎中被带进铺子,长戈才松了口气,看样子确实不是那档子事。 郎中解开蔡晨胸前的绷带,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伤口多久了?怎么烂成这样了?” 蔡晨一头冷汗,冷静地说:“个把月了,好了又裂开,反反复复就成这样了。” “你……你真是疯了,不要命了吗?这种伤口稍不注意就会要了你的命,你还能活到现在实在幸运。” 邵芸琅让丫鬟回府取好药,等郎中给他换过药留下药方,直接说:“我给你买了宅子,地址你是知道的,这就送你过去。” 蔡晨早去那边转悠过了,可门上上了锁,他还没拿到钥匙,连自个家都进不去。 出门后,邵芸琅立即派人去官府请徐衍,倭寇的事情还是得尽早通知官府。 蔡晨不敢报 官,是因为他一个少年口说无凭,而且身体也不允许,万一被哪个庸官打了,他这半条命就真的没了。 第338章 剿匪 “这里比较偏,适合你安心读书,三进的院子,足够你和下人们住了,不过你如今孤身一人,我先拨几个丫鬟小厮给你用。” 邵芸琅打开这座挂着“鄙舍”牌匾的宅子,入户就是一座小花园,有天井有影壁,四四方方的格局,看着并不像久无人住的样子。 “这宅子以前的主人去外地了,买下时留了两个老奴看门,前阵子二人回乡下去了,这里才空置下来。” 蔡晨是被人抬进来的,第一次回家就用这种方式,也够别致的。 庶女嫡谋 第196节 他们到了没多久,就有下人抬着箱子进来,将一件件生活用品归置到位。 蔡晨很快就躺在了松软的床上,喝着熬好发烫的汤药,又有丫鬟嘘寒问暖,比逃难时的待遇天差地别。 一个多月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高床暖枕,双眼一闭就昏睡过去了。 “夫人,徐大人来了。”灵犀进来通报。 邵芸琅看着蔡晨睡梦中皱着的眉头,心里闪过一股怒气,转身出了卧室。 徐衍一听到是邵芸琅找他,官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 他半路上甚至想了许多不可能的事,又是私宅,又是私下邀约,一男一女,令他免不了多想了一些。 可等在这座私宅里看到邵芸琅时,他便知道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些事。 邵芸琅的表情可不像是要谈情说爱的样子。 “倭寇?就在镇江附近?这怎么可能?”徐衍听到这些话瞬间清醒了。 倭寇前些年也 出现过,在南方沿海,但并不成气候,朝廷派兵攻打了几次,就在海上销声匿迹了。 徐衍会知道倭寇还是那几年格外关注朝廷大事,曾在谢渊手里看到过相关的资料。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倭人?里面那人说的?”徐衍已经知道这座宅子是谁的了,一个读书郎,据说是邵芸琅的弟弟。 但是什么样的弟弟就不知道了。 “他能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确实幸运,那是否能给官府指个路,我这就让知州大人派兵过去。” 邵芸琅提醒他,“知州大人未必会管这事,派兵剿匪乃是大事,一般都是要先上报朝廷,由朝廷做决定出兵围剿,事关外族人,就更要小心谨慎。” 徐衍诧异于她对政事的清晰程度,犹豫着问:“可如果真是倭寇作乱,他们所图肯定不小,耽误时机,怕有后患。” 邵芸琅端起茶杯,教了他一招,“剿匪虽然是官府的事情,但民间往往也有义士喜欢除暴安良,只要不以官府为首即可。 听蔡晨的意思,这个据点的倭人不算多,平日里都是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抢的也是过往的商船,可见战斗力不高。” “可上哪去找这样的义士呢?”徐衍对上邵芸琅的目光,脸刷的一下红了。 是了,这样的问题怎么能问一个妇道人家呢? 这是他该去解决的问题才是。 不过邵芸琅还是给了他建议:“姑苏富商多,商队南来北往就更多了,有这 么一个祸害藏在附近,商队过往肯定心惊胆战。 你可以先去找姑苏商会,由商会出面组织各家护卫,再调派几个擅长剿匪的小将即可。 当然,若是敌人善战,那么就先撤退,该上报上报,该防范防范,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徐衍起身朝她施礼,“多谢夫人教我,我即刻去办,不过那位蔡公子还是得去官府录个口供,以方便官府存证。” “他身上伤重,等他伤势好转自然会去的。”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徐衍本想提出见一见那位蔡公子,但听她这么说,便不打扰了。 邵芸琅留了一会儿,将这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才回去。 她有个义弟的事情谢府的知道的,她与大夫人一说,差点惹得谢大夫人跟着落泪。 “你平日忙,那边我替你照看着吧,孩子小,又是孤儿,怪可怜的。”谢大夫人心生怜悯。 邵芸琅欣然接受,还让大夫人给蔡晨介绍个好一点的夫子,免得他耽误了学业。 谢大夫人打趣道:“你若是有自己的孩子,肯定是位严母,连养伤都得坚持读书。” 邵芸琅回想起杨钺给她画的宏图,似乎自己确实是个严母的角色。 上辈子她对儿子缺乏教导,但孙子是亲手教出来的,确实十分严厉,可最后他还是长歪了。 她立即改口道:“夫子可以慢慢找,等他身体好一些再开始学吧。” 长戈得知之前上门的男子竟然是蔡晨 再也坐不住了,趁着深夜翻墙进了蔡晨的宅子。 这里隐蔽,邵芸琅便没安排多少护院,长戈轻而易举摸进了蔡晨的房间。 蔡晨睡的正香,被人盯着看了许久也没醒。 直到长戈想看看他的伤势,掀开了他的衣领子,才惊醒过来。 “啊……你谁?” “嘘……是我,长戈。” 蔡晨当初在杨府住的时候与长戈关系很好,见到是他又惊又喜,可刚才动得太猛,拉扯到伤口,痛的脸都扭曲了。 长戈忙将他放平躺下,继续看他的伤口,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可看到蔡晨的伤口依旧被吓到了。 “怎么搞成这样?” “嘶……受伤后一直没能好好治疗,反反复复就成这样了。”蔡晨盯着长戈多看了几眼,他激动地问:“杨大哥还好吗?”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你杨大哥已经当上大将军了。” “真的?”蔡晨兴奋地不行,“杨大哥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别担心你杨大哥,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这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这话不止一个人说,蔡晨也很庆幸,如果他不是在镇江附近出事,恐怕有再好的本事也回不来了。 长戈有上好的上药,先看了看蔡晨用的药,以及郎中开的药方。 药是好药,和他用的一模一样,他立即明白过来,这是邵芸琅拿来的药。 不用问,一定是他家少爷给的,真是无微不至啊。 长戈酸了,拍着蔡晨的肩膀说:“蔡小 兄弟,好好读书,将来有你平步青云的时候。” 蔡晨拉着长戈的手问:“哥哥,你教我习武吧?” 经历过这次磨难,让他明白,他就算书读得再好,就算将来当大官了,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第339章 坏心眼 “啥?”长戈瞪大双眼,“你小子读书读得好,怎么还想改行了?” 蔡晨红着脸说:“不是改行,就是想强身健体,多点自保的手段。” 长戈摸了下脑袋,“这事儿……也行,但得先问过你姐姐,万一他觉得我耽误你读书,我可不敢教。” 长戈捏了捏蔡晨的筋骨,这个年纪开始习武肯定是太晚了的,想成为高手难,但只是会一些花拳绣腿肯定没问题。 长戈在府里转了一圈,实在看不下去防御这么薄弱的府邸,第二天就亲自带着人来做了一些简单的陷阱,还给他留了急用的信号弹。 邵芸琅得知蔡晨有想习武的心,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当年的蔡公公武功可是一点不弱的,这说明他在习武上是有天赋的。 又过了几各商户开始筹备剿匪一事,每家出人或出钱,组织了一支近千人的剿匪队伍。 官府内,知州大人焦虑的掉头发,顾不上交情将徐衍训了一顿。 “徐通判啊徐通判,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自己拿主意,是当本官是死的吗?你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剿匪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群护卫虽然有些拳脚,但与心性残暴的匪徒如何能比?而且他们的武器也不算多精良。 剿匪总有伤亡,若是伤亡惨重,朝廷必定过问,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知州大人苦口婆心地说:“徐大人啊,你来姑苏就是镀金的,三年稳稳一过就能 回到京城,或者是外调做一地知州,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徐衍直到此时才反驳他,“陈大人此言差矣,这不是小事!已经有人遇害,匪寇不除,百姓何以安定?商队何以平安?” “本官可从未接到过这类的报案,那是姑苏外的事情,根本影响不到咱们,镇江府不管,也未上报,我们自作主张管这些做什么? 剿匪成功也不是官府的功劳,而是商会的,若是失败,那可就是咱们官府的责任了,吃力不讨好。” 徐衍垂下眼帘,眼底写着嘲讽,他朝上峰拱手作揖,道:“大人,此事既然是我徐衍一力促成,有任何过错都由我一人承担!” 他还未告知陈大人那匪徒很有可能是倭寇所扮,说了他肯定更不相信,如果能顺利剿灭匪徒,到时候再带人去寻找证据不迟。 等知州大人被气走,徐衍在衙门里沉思了片刻,换掉官服,打扮成普通衙役的模样,带着随从加入了剿匪的队伍。 他只是一介书生,并不会任何武艺,但无人在意一名衙役能不能杀敌,直到他们抵达匪寨的山脚下,徐衍的作用才显现出来。 邵芸琅每隔几日会去看蔡晨,有好药用着,又有好的膳食供应着,他的伤好得很快。 等蔡晨能下床自由走动时,官府的告示也贴出来了。 剿匪成功了。 但过程并不顺利,只是百姓们并不知晓这些。 邵芸琅派人出去打听一番,得知 徐衍竟然亲自跟去,最后也是他献计大火烧山,将匪寇赶至山顶上。 无路可逃的匪徒乱作一团,此时徐衍又用炸药炸了一处山石,造出声势浩荡的错觉来,让他们自行投降。 “徐大人很厉害。”蔡晨听到消息后大力夸赞道,他有想过官府会派兵围剿,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几乎没有动用官府的一兵一卒。 邵芸琅心道:现在的徐衍还算不上精明,只是有些小聪明,又有些胆量而已。 随着他官位高升,他敢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蔡晨若还是上辈子那性格,入了官场定然也是个老狐狸,不是奸臣就是佞臣。 邵芸琅不关心大庆的将来会如何,她只关心自己往后余生的日子能平稳度过。 所以朝政清明、国泰民安也是关键。 “你若是崇拜他,往后可以与他多来往。”邵芸琅自己不喜欢徐衍,但不排斥蔡晨多与他走动,好歹是条人脉。 庶女嫡谋 第197节 蔡晨却没答应,“徐大人管着考学一事,我若在乡试前与他来往密切,会被人误会的,且我已经拜长戈为师,要开始习武了,恐怕抽不出时间。” 蔡晨双眼放光,意志坚定,仿佛已经预见了将来文武双全的自己。 邵芸琅不忍打击他,练武可是比读书更累的事情,能不能坚持下来还难说。 又过了几日,徐衍亲自上门,到谢府与谢老太爷说了匪寇一事,将匪寨里搜来的可疑物品一同带了过去。 谢老太爷更是一 眼辨认出了倭人的物品,命徐衍严加审问那群俘虏,又亲自去见了陈知州。 很快,一封奏折就快马加鞭送往了京城。 有谢老太爷参与,陈大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开始联合相邻几府开始盘查倭人。 大庆与倭人少有往来,但也有倭人远渡重洋来大庆经商,最终盘查出来的倭人还是商会举报出来的。 商人地位低下,可门路广,见识广,消息灵通,此次帮上了大忙,得了官府的重赏。 沈家因是女人当家,上次联合剿匪就没参与,渐渐被排除在姑苏商会之外,生意也一落千丈,昔日首富地位不保。 沈铎腿伤好了之后乖巧了好长一段时间,跟着沈夫人学习管账经商,可他确实没这方面的天赋,赔了好几门生意,又被骗了几次,沈夫人便再也不敢相信他了。 沈铎恢复了无所事事,加上记吃不记打,没多久又固态萌发,带着随从在街上游荡。 他心里依旧记恨着邵芸琅,却不敢轻易再招惹她。 得知邵芸琅近日多次进入一座私宅,而私宅里只有一名少年独居,沈铎的坏心眼又上来了。 “哼,贱人,还以为是多冰清玉洁的人物,没想到还是赖不住寂寞啊,这回看你怎么办!” 随从已经被整怕了,上回爬了人家的庄子,被胖揍一顿,要不是实在惨,沈夫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见沈大少爷还要招惹谢三夫人,随从赶紧制止。 “少爷,夫 人特别交代,那个人动不得!” 沈大少爷戾气横生,怒喝道:“什么叫动不得?本少爷又没说要动她,只不过是揭发一些见不得光的龌蹉事罢了。” 第340章 去留 蔡晨练武练得有模有样,连长戈都惊讶了。 后来长戟也来了,两个人天天打磨这个徒弟,累得蔡晨每天倒头就睡。 没过多久,杨钺从边关寄了一套兵书回来,还赠送了蔡晨一把宝剑。 “杨大哥说我最适合用剑,我也确实喜欢用剑。”蔡晨高兴地告诉邵芸琅。 他每天练四个时辰的基本功,其余时间都在练剑招,短短时间就初见成效。 邵芸琅忍不住心想:也许蔡晨以后还真有可能走武将的路子。 这天午后,蔡晨沿着河边跑了一个时辰,回来时瞧见门口拐角处有人鬼鬼祟祟。 他自知武功不行,回头就告诉了两位师父。 长戈笑着说:“没事没事,就是几只小老鼠而已,不碍事的。” “他们为何盯着我这里?”蔡晨确定不是昔日的亲朋,否则那些人早打上门来了。 “总有些人不自量力,想鸡蛋碰石头,这回咱们玩个大的!”长戈从小跟着杨钺长大,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 邵芸琅得知这件事后,也就不过问了,全权交给长戈去办。 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别让沈铎以后还能继续在姑苏城内蹦跶! 长戈心想,要让沈大少爷从姑苏滚蛋,那沈家就得滚蛋,一个商户,还有什么比得罪了官府更混不下去的呢? 灵犀有些焦虑,问邵芸琅:“夫人,您就不怕长戈玩火自-焚?没个人看着他,他能把姑苏的天捅破。” 邵芸琅怀疑地看着她,“你从 前是他带出来的人吗?” “算……算是吧,不过长戈是少爷的贴身小厮,他也不直接管我们,只是能调遣我们这些虾兵蟹将。” 邵芸琅好奇地问:“杨家像你这样的侍女很多吗?” 灵犀自豪地说:“我们家夫人一直都有收养孤儿的习惯,会挑一些资质好的习武,等长大了有的会近身伺候主子们,有的会受雇于别的达官贵人家,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战乱中存活下来的孤儿,能活着长大已经非常难得了,杨夫人能想到她们的出路,用心栽培,确实是女中豪杰。 “不怕您笑话,起初我与几个姐妹被送到京城来,还以为是给少爷做丫鬟的呢,结果到了杨府才发现,少爷身边根本不用武婢。” 邵芸琅似乎没见过杨钺沾花惹草,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女人多数是有向往的,也不知他还是不是童子身! 邵芸琅摇摇头,赶紧将脑海里的危险内容摒除,杨钺是不是童子身与她有什么关系? “夫人,大夫人喊您过去一趟。”小丫鬟进来说道。 邵芸琅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早前就收到京城的来信和迟到的中秋礼。 一进大嫂的院子,就见大嫂急匆匆地往外走,看到她拉着她的手一起走。 “咱们去见父亲,有些事要他老人家做决定。” 邵芸琅问道:“是跟二房有关的事?” 大夫人点点头:“二弟妹在信中说,要替二姑娘办周岁礼,请我 们一家回京城呢。” “此时也不好大办吧?” “也没打算大办,但自家人总是要齐全的,她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就看父亲怎么说了。” 等二人携手进老太爷的院子,禀明了来意,老太爷直接说道:“我就不回了,灵之婚事在即,大房总归是要回去的,你们一家就准备准备回京吧。 至于芸琅,你自己决定是去是留,老夫在墓园外搭了座茅屋,准备结庐而居,这府里你放心住着,你一个妇道人家,搬出去总归是会惹闲话的。” 邵芸琅大吃一惊,“父亲,这怎么行?您年纪大了,茅屋四面透风,您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哈哈哈,虽是茅屋,但也没你想的那样简陋,身边也有人伺候,离城里也不远,没你想的那么艰苦。” 见两个儿媳还想劝说,谢父抢先道:“这并非是为了谁,而是老夫想怎么做,年轻时忙着往上爬,年老后更是公务不离身,老夫欠夫人的极多。 想当年,我也曾是状元及第,写诗论著也是佼佼者,可后来浸淫官场,倒是把做学问的本事丢了。 如今闲了,正好可以专心做一些学问,把久安没写完的书写完,有空闲了就邀上三五好友踏青观景,岂不乐哉!” 邵芸琅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谢家人骨子里都有一种豪迈随性的气质。 邵芸琅想到邵家送来的那几封信,京城她也是一定要回的,原本打算明年动身,如今 这边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不如和大夫人他们一起回去。 “那儿媳便与大嫂一同回京吧,明年我家三妹妹四妹妹可能也要嫁了,等事情了结了再回来。” “走吧走吧,年轻人多走动走动,便是不想回京,四处走走也好的,你与旁的闺阁女子不同,这小小的谢府装不下你的雄心壮志。” 邵芸琅反驳:“父亲误会了,儿媳没有雄心壮志。” 谢府摇头笑道:“你不过是一直压抑着自己,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还年轻,没必要什么都遵守规矩,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 邵芸琅不觉得自己是在压抑自己,她只是不愿意再折腾了。 “父亲就不怕我做出出格的事情,玷污了谢家的声誉?” “谢家的声誉从来不是靠妇人挣来,你这一房只剩你一人,能影响到谁呢?” 大夫人忍不住说道:“咱家是最没规矩的人家了,否则怎么能养出灵之那样的姑娘?三弟妹不用太小心翼翼。” 邵芸琅舒心地笑了起来,她当初选择谢家果然是对的,将来如何她无法把握,但当下她十分满足。 谢大夫人说动就动,花了两天时间就将行李准备好了。 谢灵之兄妹或许得知将来未必还能回来,连着两日都在外与朋友道别。 等沈铎得知谢家竟然要回京城时,已经是谢家在姑苏城的最后一天了。 “怎么样?她今日出门了吗?”沈铎安排的人一直盯着那座私宅 可邵芸琅最近却再没去过。 他打赌今日邵芸琅肯定会去,临别一日,她肯定舍不下那俊俏的小郎君的。 第341章 你们看到鬼不成 果然,等黄昏之际,下人就来汇报说:谢三夫人的马车抵达鄙舍了。 “哼,谁家正经府邸连牌匾都不敢挂一个,鄙舍,确实挺适合他们的。” 沈铎打扮一新,带着小厮随从出门,他花了大价钱买下了鄙舍隔壁的宅子,又舍了真金白银办了一场豪宴,为的就是这一日。 说是邻居,其实两家宅子虽然共用一堵墙,开的门却在不同方向,因此沈铎笃定邵芸琅不可能发现自己。 下人瞧见一名戴着幕篱的女子进了隔壁,认定是那是谢家三夫人,乐颠颠地来汇报。 沈铎宴请的客人也陆续到了,请的都是姑苏城内有头有脸的二世祖,父辈不是高官就是世族大家。 美酒佳肴一上、美人歌舞一出,这些平日里耽于玩乐的公子哥就开始乐不思蜀了。 沈铎等时间差不多了,故意引着几名官宦子弟去花园,借着昏暗的灯光在花园里玩捉迷藏。 几名歌姬爬到隔壁,沈铎立即带人摸了过去。 “沈大少爷,这隔壁住着谁?这样贸然翻墙过去不太好吧?” 沈铎犹豫着回答:“隔壁住着一位少年公子,长相俊朗,似乎是个学子,他是独居,就算见到我们也无碍的。” “他一个人住?” “似乎是的,不过偶尔也能瞧见有女子偷偷来偷偷去,那女子总戴着幕篱,我也瞧不清是何年纪。” 几位大少爷挤眉弄眼一番,调笑道:“这样啊,那可就说不好是什么关系了 庶女嫡谋 第198节 藏头露尾,肯定不是正经关系。” 沈铎故意引诱他们问:“我瞧见那妇人的马车停在门口了,要不要一同去……” “哈哈哈……好!走走走!看看去,若是哪家不守妇道的妇人,咱们正好替她丈夫除害!” 沈铎找来的都是爱玩的官宦子弟,平日里就敢玩,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一只脚已经落地了,自然要去看一看的。 至于家中其他客人,一会儿还能派上用场。 鄙舍才三进的院子,他们一路摸进主院,看到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主屋里有灯光,窗户上映出两个人,正是一男一女。 “好哇,这个时间还共处一室,肯定是有奸情!” “咱们别打草惊蛇,先看一出春宫大戏再动手,捉奸在床才无可抵赖!” 沈铎大声赞好,他想起邵芸琅那相貌那身段,心痒痒起来,这女人如果真便宜个半大小子,实在可惜。 他舔了一下嘴唇,对那几人说:“看是没问题,就怕哥们几个顶不住啊。” “那岂不是更好?有福同享,量他们也不敢声张!” 光是这么想想,几位大少爷就心潮澎湃起来了,不用沈铎再多说什么,积极地摸进院子里。 几人压低身体悄悄走到窗户下,贴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灯光突然暗了,窗户上的人影也消失了,屋内有些响动,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手们已经在脑海里展开了一幕幕活春宫。 真刺激啊。 有人按捺不住,瞧瞧抬 起头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睁着一只眼睛往里望,可屋内太黑,什么也看不到。 但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却是真实的,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等他们自以为激情到了深处,悄悄推开房门摸了进去,还将门反锁了起来。 “快点灯!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样的美妇人!光声音就如此**蚀骨,肯定是个大美人!” “先堵住门窗,别让他们跑了!” 沈铎在门外应了一声,“大门我守着,放心!” 他好不容易堵住这奸夫淫妇一回,当然是做足准备的,这间屋子前后都有他的人守着,绝不会让人逃了。 屋内终于传来一声质问:“你们是何人?为何闯入我屋中?” 这男声一听就是在变声期,年纪估计就是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却被人养在这里,真是作孽啊。 “能被养在这里的少年,别是个戏子吧?” “戏子好啊,戏子我也喜欢,两全其美!嘿嘿……” 有人终于摸到了烛台,点燃了蜡烛,灯光晕染开,让几位大少爷看清了屋内的场景。 屋内确实有人,却只有一人,一个穿着斓衫手捧书籍的少年。 “咦,美人呢?” 刚才窗户上明明倒影出了两人,有一男一女,这期间绝对没人出去过。 “哈哈,美人,别躲了,咱屋子被我们堵死了,藏是藏不住的,快出来与我们乐呵乐呵。” 几位大少爷本就喝了酒,开始在屋里大肆搜寻起来,边搜边说着污言秽 语。 少年怒气冲冲地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何闯入我家中?” 一名衙内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长得挺俊啊,就是有些眼熟。” 屋外的沈铎大声喊道:“呀,这不是谢家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吗?你跑什么啊?难道你们夫人在屋里?” 然后又有人高声喊道:“天啦,谢家三夫人竟然豢养男宠,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啊!” “陈少爷,李少爷,袁少爷,你们抓到奸夫了吗?” 屋内的人一脸懵,这屋里怎么找都找不到那淫妇啊,人呢? 这时,被调戏的少年讥讽道:“呵,陈大公子贵人多忘事,咱们曾经好歹是同窗!” “啥?” 屋内灯光昏暗,刚才几个人都没瞧清楚少年的模样,如今有人提着油灯凑到少年面前,仔细端详后突然有人惊叫一声:“你……你是……蔡晨!蔡家的蔡晨!” “……”几位公子纷纷后退,倒也不是说蔡晨有多厉害,可好歹是认识的,昔日还一起读书过,今日这孟浪之举被熟人看见总归不好看。 “蔡晨,你为何会在这里??”陈大公子激动地问道。 蔡晨冷着脸回答:“哼,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蔡晨甩出房契地契,闹的几人哑口无言。 “不对啊,那刚才屋里的妇人呢?” “什么妇人?我屋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哪来的妇人?家母已逝,家中没有丫鬟婆子,你们看到了女鬼不成? ” “不对啊,刚才明明……” “咳咳……”陈大公子忙堵住那人的话,笑眯眯地说:“误会误会,是我们搞错了,刚才我们在隔壁玩闹,有伶人翻到你家来了,她跑进了你的院子,我们便追过来了,难道你没看到?” “没看到。” 陈大公子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事实是他们并没有抓奸成功,反而成了误闯民宅的小人。 蔡家虽然败了,可蔡晨读书很好,将来未必不能得到功名,到时候再见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第342章 回京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不仅将蔡家的下人引了过来,就连原本在隔壁玩乐的客人也惊动了。 陈大公子刚才误把蔡晨当戏子,脸上挂不住,急忙将麻烦甩给沈铎。 “沈铎!你出来!是你故意引我们过来的,还误导我们,害我们以为这里是……是……你出来说清楚,为何如此陷害我们?” 其余几位大少爷纷纷附和,“对对,就是沈铎设计陷害我等,他是何居心?还是他与蔡晨有仇?” 蔡晨冷笑一声,自嘲道:“昔日我与沈兄还算世交之子,如今我这等身份如何能入得了沈兄的眼?” 在场的人都知道,蔡家败了,就剩蔡晨一人,变卖家产远走他方。 而蔡家的许多产业就是被沈家收走的,怎么可能没仇? 如此想来,定是那沈铎想报复蔡晨,才故意引导了这么一出戏,让众人以为蔡晨不检点,坏了他的名声。 蔡晨好歹是个读书人,而那沈铎只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罢了。 在姑苏城,读书人的地位是很高的,哪怕蔡晨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 陈大少爷的随从将沈铎从角落里拎出来,群起攻之,沈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被一群人揍得遍体鳞伤。 蔡晨冷声说:“要打人请出去打,我可不想姓沈的死在我家里。” 陈大少爷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宅院,虽然不大,可极其清静别致,可不像是落魄户住的样子。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蔡晨实 话实说,“并不,在下一直在京城求学,月前才回到姑苏,准备参加年底的乡试。”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心性,待你考中之日,兄弟几个再与你庆祝!” 陈大少爷带人离开,那沈铎是被拖着走的。 鄙舍很快安静了下来,蔡晨目送他们离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他朝一旁的长戈说道:“师父,您这计谋虽好,可惩罚力度太轻了,那沈铎挨一顿揍也就完事了。” “哪能那么容易完呢,这才刚开始。”长戈笑嘻嘻地说:“别急,明日得送谢三夫人出城,你早点休息吧。” 邵芸琅一早起来,与大房的人一起去与谢老太爷道别。 对于大房的人来说,此去一别,再见老太爷就不知是何时了。 谢灵之趴在祖父膝头哭着说:“祖父,待我成亲之时,您一定要来京城送我。” “好好,你成亲是头等大事,祖父一定会去的。”他又叮嘱了嫡孙几句,然后单独将大儿叫到面前。 “你年纪也不小了,谢家以后就靠你掌舵,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不求高官封爵,只求平平安安。” 谢大爷心一软,原先他们是兄弟三人,如今只余两人,若谢渊还在,谢家何愁不兴盛? “是,父亲,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来日儿子亲自来接您回京。” “再说吧。”谢老太爷又看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指地叮嘱了一句:“回京城安分些,别欺负人。” 邵芸琅怀疑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但她不认,她可不会欺负人。 等出门上了马车,邵芸琅便听灵犀是说了昨夜发生在蔡晨家中的趣事,以及那沈铎最后的下场。 “这么冷的冬夜,沈大少爷被扒光了衣服丢进河水里,听说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昏迷了。” 邵芸琅淡淡地说:“他自己找来的帮手,结果成了害他的元凶,自作孽不可活!” 墨香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那陈家公子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又极爱面子,被小小的商户之子设计陷害,指不定多生气呢。” 沈铎能请他们去玩耍,至少是说明他们是一丘之貉,临时反水一点不奇怪。 等又过几日,长戈从后方追上来,告诉邵芸琅,“沈夫人带着儿子回扬州娘家避难去了,沈氏商行的生意也悄悄往扬州转移。” 邵芸琅在马车里坐累了,要了一匹马骑着,长戈就跟在她后面,听她问:“你追上来就是特意告诉我这消息的?” 长戈笑笑,反驳道:“哪能啊,小的这是要往京城去,说不得要与你们同路一段时日,希望夫人别嫌弃。” “有你这个高手在旁,我怎会嫌弃?只是你一人一马可以更快,跟着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做什么?” “不急不急,奴才只是回去给老夫人送信的,闲差。”长戈太懂得说话了,无论邵芸琅怎么试探他,都能回答的滴水不漏。 谢大夫人问女儿:“那是杨家小子的 庶女嫡谋 第199节 小厮吧?他和芸琅看着很熟的样子。” 谢灵之是少数几个知道长戈曾经替邵芸琅给三叔送过信的人。 又想起他是杨钺的贴身小厮,琢磨的语气说:“他们应该也是通过三叔认识的,三叔和杨钺是好友嘛。” “这倒是真的,杨家那小子如今可不得了,有这么个朋友是好事。”谢大夫人没往那方面想,毕竟杨钺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和邵芸琅有交集。 就算邵芸琅还是武侯府的姑娘,也配不上杨钺的家世的。 路上的日子实在无聊,天气太冷,北方的河面已经冻住了,一行人只能走陆路。 长路漫漫,邵芸琅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每日骑骑马,骑累了就坐马车,偶尔还会加快速度到前头先看看风景。 这样慢慢走着,总算赶在冬至前抵达了京城。 京城落着雪,银装素裹,一片银白。 排队等着入城的百姓很多,排了许久的队才到他们。 他们拿着谢家的路引,谢首辅离开京城也不过区区一年,城门守卫见到谢家家眷十分客气地放行。 谢府的下人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接到他们格外高兴,嘴巴没停地给大家说这一年京城发生的趣事。 “二爷早几日就在问了,天天叮嘱我们轮流在城门口守着,可算把主子们盼到了。” 墨香小声嘀咕:“二爷若真有那份心,不是应该自己在这里等着吗?” 邵芸琅斜了她一眼,“多嘴!”心知肚明的事情,没必要 说出口。 第343章 变化 谢家二爷说好听点是随心所欲,说难听点就是不太着调,冒着大雪来城门口接他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咱们打个赌,一会儿到家了,能否在家门口看到二爷和二夫人。”墨香促狭地与灵犀说道。 邵芸琅此行就带了两个丫鬟,其余的都留在姑苏了,惜月月份大了不宜出行,便也留在了姑苏。 至于松烟和其他小厮们,半路上就提前回京了,京里的生意也有得忙。 “赌啊,我出十两,你们谁赢了奖励给谁。”邵芸琅拱火道。 灵犀自认为了解谢府,自信地说:“二夫人肯定不会来,二爷就算再不想也得出门迎接,毕竟是大爷也在呢。” 墨香想了想,笑着说:“我猜二爷二夫人都在。” 二人齐齐看向邵芸琅,邵芸琅摇摇头,“不熟,不了解,不知道。” 等车队缓缓驶入谢府所在的街道,远远的就看到谢府大门口站着一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府被围了。 到了近前,谢灵之兄妹俩先跳下马车,二夫人笑脸如花,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迎了上来。 “天啦,灵之你怎么黑了这许多?南方的太阳特别烈吗?还是你成日在外野着?” 谢灵之不想回答,反问道:“二婶,怎么没瞧见妹妹呢?” “你说笑呢,这样大雪的天气,你妹妹那么小一点,怎么敢抱出来吹风?会得风寒的。” 谢灵之忙道歉,这时,谢大夫人和邵芸琅也一起走了过来,二夫 人的目标立即转移到了邵芸琅身上。 她上下打量着邵芸琅,本想挑点刺出来,可邵芸琅舟车劳顿后依旧艳丽不减,就连那身斗篷都格外衬她肤色,连发丝都没有一点凌乱。 二夫人讪笑道:“大嫂和三弟妹一路辛苦了,难怪这个日子才到,想必路上走得慢吧?” 谢大夫人皱着眉问:“怎么这么大阵仗?大雪天的都跑出来做什么?” 二夫人挽着大夫人的胳膊,搓着一把脸,奉承道:“大哥大嫂是一家之主,家主回来了,自然要集体相迎,否则岂不是怠慢了大哥大嫂?” “不必如此劳师动众,都是自家人,什么家主不家主的。”大夫人看着一众下人冻红了脸,站久了有些人腿都是僵的,心中很是不悦。 这些下人她大多数都不熟悉,几个眼熟的也都站在人群后方。 墨香朝灵犀得意地瞥了一眼,然后扶着邵芸琅进门。 一入谢府,众人脚步一顿,惊讶地看着大变样的府邸。 谢府在谢渊成亲前已经翻新过,按理是不需要再修葺的,可仅仅一年没回来,这座府邸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邵芸琅心道:难怪刚才在门口的下人们瞧着有些许眼生,恐怕被换的不仅仅是装饰。 二夫人讪讪地解释道:“春天时,婳婳生了一场重病,请了得道高僧来,说是咱们家的格局不太妥当,于是就改动了一些。 大嫂放心,你们的院子我都没动,就动了一些院子, 你们瞧瞧,这样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大夫人冷冷地说道:“难怪刚才弟妹要强调我们才是这府里的主子,我这主子竟然不知道自个家里大变样了。” 这座府邸将来必定是大房承袭的,按理二房三房是没资格动公共区域的,难怪大夫人不悦。 “大嫂要怪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这个当娘的实在不忍心看着孩子受罪,您若是不满意,明日我就让人改回来。” “罢了,改来改去的不花钱吗?咱们谢府可没那么财大气粗。” 二爷没管女人们的谈话,他拉着大老爷去了书房,看着是有要事的样子。 到了路口,邵芸琅主动说:“大嫂二嫂,我先回院子梳洗更衣,这一身风尘也不好去看小侄女。” 大夫人忙说:“去吧,大家都累坏了,今天先将行李归整归整,明日再吃团圆饭。” 二夫人插了一句:“别啊,我都准备好接风宴了,再累饭也是要吃的,弟妹先回院子休息片刻,梳洗更衣后就来前厅用膳吧,我让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菜。” 邵芸琅心中冷哼,二夫人这越俎代庖的气势如此明显,这是把谢府当成她自己的家了吗? 做了一年的女主人,看来是不舍得把管家权拿出来了。 等她回了兰序亭苑,看到满地的积雪和落叶,院子里竟然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顿时怒气上涌。 墨香气呼呼地问:“怎么回事?咱们要回京的消息早就传回来 了,这院子怎么也没人整理?丫鬟们呢?还有熊嬷嬷呢?” 她们刚进门,后脚就来了一群丫鬟婆子开始打扫,一个个看着都面生的很。 墨香叉着腰训斥道:“你们是哪个院子的?谁让你们来的?” “哟,小丫鬟挺有气势,三夫人都没说话呢?你个小妮子嚣张什么?是二夫人体恤三夫人没带多少人手回来,特命我们来帮忙做些粗活的。”为首的一个老嬷嬷气焰嚣张地说道。 邵芸琅站在桃树边上,看着光秃秃的桃树,心里有些不得劲。 桃树不怎么耐寒,这么大的雪下着,明年这些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她大声呵斥道:“滚出去!让二夫人将我院子里的下人送回来,一个不少!否则,本夫人就亲自去她院子里要了。” “三夫人您这话怎么说的?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丫鬟,剩下的那些二夫人就安排的其他地方去了。” “我院子里的下人她凭什么安排?她是当了谢家的主母了?还是拿了我那些丫鬟的卖身契了?” 邵芸琅最讨厌二夫人这样的女人,拎不清的很。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最烦人,偏偏她是嫂子,而邵芸琅从来不是个会与人讲道理的人。 她威严赫赫,下人们自然是怕的,忙带着东西退了出去,但过了许久,也没有一个人送回来。 墨香和灵犀动手收拾屋子,其他地方还好,主要得把主卧收拾出来。 墨香边收拾边念叨 “这边连炭都没烧,二夫人就是故意的,这是欺负我们夫人没人撑腰吗?” 邵芸琅坐在冰冷的屋内,透过门窗看着寂寥的院子,喃喃自语说:“这里虽然不是我的家,却是谢渊的家。” 第344章 生病 谢大夫人年纪大了,等她午憩起来,就听下人汇报说:“二夫人刚才在三夫人院子里摔了,摔得不轻呢。” “怎么回事?”谢大夫人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的功夫,府里就翻天了。 等听完前因后果,只想骂一句:活该! “真是太不像话了,走,先去看看芸琅。”谢大夫人没去看受伤的二夫人,而是带着一批下人去了兰序亭苑。 一进院子就看到堆积的雪和落叶,一副久无人居住的模样。 再看地上的痕迹,二夫人应该就是在这院子里滑倒的。 “大嫂怎么过来了?”邵芸琅已经换了衣裳,刚喝了一杯热茶,正准备躺下休息来着。 “来看看你,你也是的,没人用可以去我院子里叫人,怎么反而跟陈氏气上了?” 邵芸琅让她小心脚下,狡黠地笑道:“我没与她生气,是她自己过来耀武扬威时滑倒了,她发卖了我院子里的下人,我还没与她计较呢。” “她这个人是有些小家子气,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若想要之前那些伺候的人,再想法子买回来就是了。” “不必,我只是有些惦记熊嬷嬷,她年纪大了,无儿无女的,也不知道出去后能去哪儿?” 大夫人好歹当家多年,很快就找来管事问话,得知熊嬷嬷并不是被卖出去了。 她这把年纪的老妈子也没哪家会收,而是回到了当年住过的庄子。 但那庄子上还有许多她从前的旧相识,见她落魄了, 对她敬而远之,如今一个人过活。 邵芸琅发话:“去把人接回来吧,就让她在我院子里养老,再送几个干活利索的小丫鬟过来,别的就不必了。” 那管事是大夫人的心腹,一顿诉苦:“二位夫人不知道,您们不在的时候二夫人将府里的下人重新整顿了一番,人事全乱了,如今府里的总管是二爷从前的随从,康明。” “康明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子,他哪来的本事当总管?撤了!”大夫人也不与邵芸琅多说什么,转身去召集下人重新安排府里的人事。 邵芸琅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冷风,人多力量大,很快院子就焕然一新了。 墨香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小声说:“二夫人脚摔伤了,这二姑娘的周岁礼还办得成吗?” “帖子都发出去了,哪有不办的道理?再说了,二房想借着这机会捞好处呢。” 庶女嫡谋 第200节 “哼,二夫人和二爷真是一丘之貉,摔得太轻了,最好在床上躺几个月下不来床。” 邵芸琅呼出一口热气,笑着说:“那咱们可就少了许多乐趣了。”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怎么样,陈氏就先自己摔了,那一摔应该伤得不轻,躺几天肯定是要的。 “一定是三爷种的桃花树在保护您,我瞧得清楚,二夫人是踩到一根枯树枝才滑倒的。” 邵芸琅伸手摸了摸桃树,“那要好好护着它们了,明日就将老园丁请来,让他给这些树包一包。” 邵芸琅 回屋睡觉,等醒来时外头天全黑了。 墨香将厨房送来的饭菜温在炉子上,见到她醒来才端过来。 “夫人快起来用膳,有热腾腾的羊蝎子汤,奴婢还放了几片您爱吃的白菜萝卜,这天气吃点热汤正好暖暖身子。” 邵芸琅裹着被子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子有点堵,脑袋也昏昏沉沉。 墨香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您这脸色也太难看了,有些烧,奴婢这就去请郎中,不知姜郎中是否还在府上。” 邵芸琅阻止她说:“不急,先让我吃点东西,姜郎中留下了不少治风寒的药丸,饭后我吃一颗就好了。” 邵芸琅虽然得了风寒,但胃口不错,只是羊肉吃多了半夜胃里极不舒服,没睡一会儿就起来吐了。 这一吐可惊动了不少人,府里供奉的郎中也请来了,得出的结论是寒侵入体,脾胃失和,应该是舟车劳顿后又吹了冷风导致的。 陈氏听到这个结论小小的失落了一下,“这要是有喜了才好玩呢,真是可惜了……哎哟,轻点儿,想疼死我吗?” 给她按摩的丫鬟赶紧收手,二夫人的脚踝肿的像馒头,郎中交代要用冰块敷着,饿二夫人受不了那刺骨的寒冷,没让用。 于是就让丫鬟用药油抹上去按摩,按着按着总觉得肿得更大了。 “真是晦气,她一回来准没好事。”二夫人抱怨道。 过几日就是她女儿的周岁礼,他们本以为老爷子也会回京,借 着他的名义能拉拢几个官场的人物,替二爷谋个好差事。 没想到老太爷竟然连孙女的周岁礼也不在乎,只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回来了。 那邵芸琅一个寡妇,家宴也就罢了,这样的场合也不宜出席啊。 邵芸琅喝了药迷迷糊糊地睡了,只是越睡越冷,越睡脑袋越沉。 睡梦中仿佛去到了冰天雪地的北方,面前是高耸如云的城墙,城墙上飘扬着军旗,远远地看到杨钺骑着一匹黑色的宝马从城门口驰骋而出。 那马儿冲到自己面前抬起双蹄,马背上的男人伸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马背上。 热气一下子就冲他身体传递了过来,邵芸琅顿时觉得没那么冷了。 她紧紧地依偎进对方的胸怀里,被他用披风裹住,一点冷风也吹不到了,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邵芸琅蓦地睁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怎么?烧傻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邵芸琅缓缓转头,惊魂未定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你……我还在做梦?” “你就当是吧。”杨钺大大咧咧地说道。 他身上还穿着铠甲,只是没有梦里的披风,也没有那匹黑色的骏马。 邵芸琅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没在做梦,杨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在这个她因为风寒而觉得无比寒冷孤单的夜里。 “你何时回京城的?你一个大将军没有圣旨传召是不能私自回京的吧?” “自然是 奉旨回京的,皇上遇到了难题,便以回京述职的名义传我回来了,不仅是我,你二叔应该也回来了。” 第345章 也就这点胆量了 邵芸琅披散着头发,小脸苍白,额头上搭着的帕子已经干了,喉咙里干的冒火,说话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就算是这样,你怎么又翻墙进来了?这里可是谢府!” “谢府怎么了,还能比武侯府守卫更森严?”杨钺一副万事不怕的态度,要不是身上穿着铠甲,他刚才都想直接钻被窝里了。 当然,最后一点理智拦住了他。 他实在太想邵芸琅了,一进京就听说她也回来了,这么有缘的事情他怎么能放过?当即连家都没回就先摸进谢府了。 谢府今日人事大动,守卫空泛,他甚至都不用伪装自己就进来了。 进门后才发现邵芸琅睡得不安稳,哼哼唧唧的,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一会儿说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杨钺见她这样,心软的仿佛能滴水,去拿了一床厚被子给她盖上,握着她的手看了她许久。 邵芸琅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摸了一下额头,好像也不烧了。 就是胸口重得喘不过气来,看到身上压着的两床厚被子,心道:难怪她觉得热。 “你这是想压死我吗?”邵芸琅要起来换中衣,对杨钺说:“我要叫丫鬟过来了,你快走。” “叫她们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啊。”杨钺灵机一动,笑着问:“难道你是要出恭?” “滚,你大半夜的闯入我房中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也不是第一回 了,你还在乎这个?” 邵芸琅身上难受 干脆让他去给自己找中衣,他们带回来的行李还没归置,东西都在箱子里,很好找。 杨钺听说她要更衣,捂住鼻子说:“这个忙我帮不了,否则今夜我就走不了了。” 邵芸琅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敢想!” 杨钺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不仅敢想,我还敢做!”说完就跑了。 邵芸琅摸了一下额头,其实亲这一口她根本没感觉,嘟囔道 :“也就这点胆量了。” 她拉响床头的铃铛,很快灵犀就过来了,身上穿的整整齐齐,一点睡意也无的样子,显然是根本没睡下。 邵芸琅靠在床上看她,等她拿来肚兜和中衣,她才问:“你看到他了?” 灵犀红着脸点头,然后又摇头,“没……奴婢没瞧见,只是……只是听到了一点动静。” 她还以为有采花贼闯入谢府呢,结果竟然听到了自家少爷的声音。 也幸好今夜是她值夜,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邵芸琅换好衣服后感觉舒服多了,喝下一杯热水,睡意全无。 杨钺也回京了,这算是意外中的意外,很让人……惊喜交加。 “夫人,您肚子饿不饿?灶上还有燕窝粥。” “别燕窝粥了,给我做一碗鲜肉小馄饨吧。” 灵犀自去忙活,墨香听到动静披着外衣过来,坐在邵芸琅的床尾陪她说话。 “估摸着还是姜郎中的药丸子起了作用,烧退的很快,苦药再吃几 天就好了。” 邵芸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刚才也忘记问杨钺这次回来能待几天了,二叔也回来了,她是不是该回去串串门,将来商队或许也会往西北出关。 “夫人……”墨香喊了她几声,关切地问:“您是不是头还疼啊?” 邵芸琅摇头,“无事,你下去睡吧,明日一早起来备几份礼,我们回武侯府看看。” 墨香激动地说:“您终于要回门了?” 邵芸琅自出嫁后就没回过娘家,别的女子是日日盼着回娘家,她却提都没提过,也不知道家里人会怎么想。 “可是您的病还没好,还是休息几天再回去吧,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邵芸琅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想到家里还有小娃娃,确实不好带着病回去。 “明日先把礼收拾出来,你先送过去,我等好全了再回去。” “好,正好这次带了许多姑苏特产回来,送礼很不错。”墨香这一年俨然有些大管事的模样了,做事细心稳妥,邵芸琅很放心。 等灵犀端来小馄饨,邵芸琅闻着香味肚子发出应景的叫声,一碗小馄饨全吃光了。 吃饱后更睡不着了,邵芸琅挑了本书坐在床上看。 灵犀将油灯全都挪了过来,挑了灯芯,让光线更足一些。 “您是不是知道少爷回来了,兴奋的睡不着?”灵犀压低声音问道。 邵芸琅的书半天也没翻页,闻言吓了一跳,抬头怒视着她,脸上带着一点 薄红,“你瞎说什么?他回来我有何可兴奋的?我只是下午睡得多了。” 灵犀问完也后悔了,这种事说出去有些惊世骇俗,她作为杨府出来的丫鬟,本不该这样想的。 “夫人,您待少爷至情至性,若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多好啊,您现在过得惬意,可到底是有缺憾的。” “缺什么?丈夫和孩子吗?”邵芸琅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倒是忘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成亲了。” 灵犀去姑苏后就没再易容,恢复了原本模样。 这次回来,别人也只会以为她长开了,变漂亮了,确实是大姑娘了。 灵犀倒是不害羞,跟着邵芸琅的丫鬟们好像对感情之事看得很淡。 但她也有自己的规划,她说:“嫁人是要嫁人的,再过两三年吧,您就从身边的小厮给我挑一个就行。” “随便挑?”邵芸琅打趣道:“那你觉得松烟如何?” 松烟年纪早过二十了,邵芸琅嫁过来后曾问过谢渊,为何没给松烟找个他喜欢的女子。 谢渊当时说,松烟虽然是俗家弟子,但清心寡欲,并不想过早成亲。 后来谢渊病逝、身边这些丫鬟小厮的亲事也一起耽搁了。 “您别开玩笑了,他哪看得上奴婢啊,您给他挑个小家碧玉吧,人家肯定愿意嫁。” 庶女嫡谋 第201节 松烟确实不比普通的世家公子差,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还会武功,为人也稳重可靠。 但灵犀也不差啊。 “这么好的 男人,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等我问过他的意思再说,你就当不知道此事。” 灵犀手指绞着被单,脸红红地说:“那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得他同意了才行。” 邵芸琅瞧她那样就知道她对松烟喜欢的很,也许还真有可能凑成一对。 还有墨香,那丫头将来肯定是要留在她身边做管事的,也得挑个知根知底又可靠的男人才行。 第346章 美婢 翌日一早,满京城都在传杨小爷回京的消息。 这位少爷从前就是京城百姓嘴里的红人,如今彻底成为国之栋梁,自然也备受关注。 最重要的是,他才不到二十岁,并且还未娶妻。 只这两点,就够百姓们念叨许久。 除了百姓们念叨,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在打杨钺的主意。 自家有适龄可婚配的女儿的,纷纷动了心思,自家没有的就亲戚家选,门第不够就谋个妾。 总之,杨钺成为全京城最受欢迎的金龟婿,媒婆真的将杨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可杨家都从上到下都知道杨钺有心上人,不可能娶别的女子为妻了。 “真是折腾,我早就说过,那孩子合我眼缘,要是能成我杨家的媳妇儿该多好,可惜被谢家捷足先登。”杨老夫人抱怨道。 杨夫人与邵芸琅毕竟不熟,体会不出她有多好,只知道是武侯府的庶女,又是谢家寡妇。 “这缘分是天注定的,错过就是错过了,还能强扭回来不成?” “我们说了不算,你儿子想强扭回来我们能怎么办?”杨老夫人可是看着杨钺长大的,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杨钺一身常服从外头走进屋,在战场上历练过男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男子味。 杨夫人鼻子动了动,诧异地问:“这味道似乎是京城雅集卖的面霜吧,贵的很,你何时买的?” 杨钺的脸没被北风刮成老树皮全靠他悉心保养。 “这面霜我用了许多年了, 每年雅集都会送到杨府来,我屋里多的是。” “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杨夫人当初还是派人去铺子里抢的,几个没抢到的夫人看她都不顺眼了。 “娘都这把年纪了,不用也无妨,反正爹也看不见。” 这回不止杨夫人怒了,杨老夫人也瞪着他说:“你可拉倒吧,自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心上人似的。” 杨钺得意地说:“那不挺好,省得媒婆天天上门叨扰二位。” “说起媒婆,今日都快午时了,怎么还没见有媒婆上门?”杨老夫人诧异地问。 一旁的老嬷嬷瞥了杨钺一眼,笑呵呵地回答:“您自然是看不到的,六少爷一早就派了士兵守在门口,来一个丢一个,连台阶都没给上。” 杨钺理直气壮地说:“家里没有需要婚配的是男人了,媒婆总上门烦死了。” “哼,你的婚事我们不插手真的能成?” 不是杨老夫人不信任他的魅力,而是对方身份特殊,这桩亲事要成可没那么容易。 杨夫人虽然不赞同但也不反对。 她从小亏欠小儿子良多,他的事自己也做不了主。 “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能成事才怪了。” 杨钺不听这些,在他这里,有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不与你们说了,皇上宣我入宫,我今夜就在宫里用晚膳了,不用等我。”杨钺摆摆手,转身离开杨家。 杨家的如日中天有一大 半的功劳是杨钺挣来的,可这烈火烹油的宠信又让人十分不安。 树大招风,杨家从前也是棵大树,可代代家主行事低调,就没有杨钺这样任性妄为的。 “确实该找个媳妇儿管管他了。”杨老夫人说道。 “那女子真能管得住他?” “你难道没看过老大写来的信?一封书信就能让他乖乖听话,比咱俩厉害。” 杨夫人是见过邵芸琅的,长得没话说,家里其他几个儿子找的对象都没这么好看的。 但杨钺肯定不是个看脸的,否则她送的几个丫鬟可个个都是绝色。 想起这个,她无奈地说道:“我精挑细选了两个绝色丫鬟,原本是要给小六开窍的,没想到他转手就送人了。” 邵芸琅一觉醒来就听灵犀说院子里多了两个美貌丫鬟。 “丫鬟?谁送来的?”邵芸琅能想到的也就是谢大夫人,可大夫人为何要送两个绝色的丫鬟? 灵犀附在她耳边说:“少爷送来的,说是送给您观赏,漂亮的东西总能让人更开心些。” 邵芸琅瞪大双眼,杨钺是疯了吧,送护卫还不够,还要送丫鬟,是准备把她身边的人 全换成他的吗? “叫进来我瞧瞧,到底是有多好看。”邵芸琅负气道。 能让杨钺说好看,那必然是大美人,等邵芸琅见到那二人,才知道灵犀一点都没夸张。 她从前身边有惜月,也是貌美的俏婢,可比起这两个还是差了许多。 不止是长相上的差异, 而是气质上的,这二人说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也有人信。 “叫什么名字?”邵芸琅平静地问道。 “奴婢姗姗。” “奴婢盈盈。” 二人声音也好听,婉转动人,想必还能唱唱小曲儿。 这名字听着也不像是真名,八成是有人改过的,只要一想到是杨钺给她们改的名,邵芸琅就满心不痛快。 “既然是来伺候本夫人的,那以后你二人一个叫李姗,一个叫李盈吧,先跟着墨香管书房,识字么?” 二人规规矩矩地回答:“识字,能读能写。” 邵芸琅摆摆手让她们退下,下回见到杨钺,得问问他是不是故意送人来给她添堵的。 杨钺在宫里打了个喷嚏,心里想着邵芸琅收到人会是什么反应。 送人是临时起意,也是他大哥教的。 他大哥比他有经验,说对心爱的女子偶尔也要用点手段,只会送礼物说情话是不够的。 像邵芸琅那样的女子,听多了奉承,见多了好东西,杨钺要勾动她的心思很难,不如走点旁门左道,弄两个美貌丫鬟过去刺激刺激她。 杨钺惴惴不安,邵芸琅可不是那么容易受刺激的,万一真刺激到了,那后果也挺严重。 “爱卿,怎么魂不守舍的,可是昨夜没休息好?”皇帝的声音召回了杨钺的神智。 杨钺想起昨夜那一吻,心神荡漾,解释说:“确实没休息好,不过不碍事,臣只是在想事情,一时走了神。” 皇帝忙问:“是北境的事 其实这次召爱卿回京也是想当面问问,你当时说的收拢北边零散部落的事情,可有进展?” 第347章 喝酒 杨钺转而说起了正事。 “那支商队只是偶然要出关,臣灵机一动才想出了这个主意,并且派了熟悉北境地形的将士伪装成护卫护送那支商队出关。 臣回京前那支商队也刚好回来,还未详细问明,但据说行程顺利,已经与对方约定了下次通商的时间。” 皇帝颔首,“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东有辽国,西有大凉,北面的部落如果能臣服于大庆,咱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杨钺提议说:“要让他们俯首称臣有些难,也没那个必要,那些部落以游牧为主,四处迁徙,变化太大。 我们大庆只需要用他们需要的东西与他们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即可,如冬日的粮食、茶叶以及一些珍贵的药材药方。” 杨钺说完,皇帝陷入思考,他这一两年变化极大,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事事以杨钺为准的二皇子了。 “茶叶和药材朕觉得可行,但粮食不可无底线的满足外族人,先不提咱们大庆自己都不够吃,将外族人喂饱了,说不定他们转头就来攻打我们了。” 杨钺欣慰地说:“您考虑的是,臣也觉得粮食不可作为日常商贸品,包括盐和铁器,但可以作为两国合作的一些添头。 咱们总要表现出一点诚意,才好拉拢他们。” “日前朕与几位大臣商议过此事,有人提议可以用和亲来增进两国感情,爱卿以为如何?” 杨钺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冷笑来,“咱们 宫里还有未出嫁的公主?” 皇帝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是有两位,但与北蛮子和亲,也用不着朕的亲妹妹去和亲。” “那就是从臣子家中挑选,再冠以公主之名嫁去北境,说实话,若是要用此等方法来巩固两国邦交,那还需要臣这个大将军做什么?” 杨钺耸耸肩,无赖地说:“不如这样,谁提出的提议就由谁家出人,反正别祸害别人家的好闺女就行。” 皇帝安抚道:“只是如此一说,还未成定局,此次你回京可留一月之久,倒也不急着做决定。” 说起和亲,皇帝不免想到杨钺还单身着,这个年纪的男子自然是该成家立业的。 “爱卿乃朕最信任之人,其余的奖赏想必你也不稀罕,八公主正值花季,貌美贤淑,与你甚是般配,不如由朕赐婚,缔结两姓之好。” 庶女嫡谋 第202节 杨钺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当即拒绝道:“您这是奖赏还是惩罚?臣自由自在多年,家中长辈都由着我单着,让我自己挑选妻子,皇上这圣旨一下,臣还如何出征?” “虽说驸马不好拿实权,但你可以是例外,八公主一直向往京城外的生活,或许愿意与你一起远赴边关,她从小就爱慕你。” 杨钺才不信,当年有一个柔佳在,这宫里哪还有公主对他倾心?若是有,早被柔佳收拾了。 “臣不敢答应,公主万金之躯,随臣去北地吃风雪,那臣不得被群臣骂死?况且臣有爱慕之 人了,此生非她不娶。” 皇帝惊讶地问:“是哪家的女子?不娶公主也行,朕照样可以为你赐婚。” “不必,臣是个高傲自负的人,必定要让对方点头答应了才肯谈婚论嫁,圣旨赐婚虽是殊荣,到底有强人所难之嫌。” 皇帝更加诧异了,“世间竟还有女子能不答应与你成亲?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杨钺在脑海中回想谢渊的模样与性情,恹恹地说:“知书达理,文采斐然,心胸豁达之人吧。” 皇帝努力将这三个词套在杨钺身上,发现确实不合适。 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感情一事确实讲究缘分。 杨钺怕他再谈亲事,赶紧转移话题,“臣与皇上下几盘棋吧,看看皇上的棋力长进了没有。” 一旁的老太监听到这话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小杨将军占着圣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但皇上出奇的高兴,兴致勃勃地让人将棋盘取来,不顾君臣之仪与杨钺面对面坐着。 二人有说有笑,宛如坊间好友一般。 难怪小杨将军能做皇上面前的红人,光是这份胆量就远非常人可比。 可想想他从小就是先帝面前长大的,宫里宫外横着走,那时候他的身份可比二皇子还风光呢。 杨钺出宫时已经是傍晚,雪刚停,冷风刺骨。 他坐在御撵上,眺望着被白雪覆盖的皇宫,觉得还不如塞外的雪景好看。 路过的宫女太监以为是皇上来了,纷纷跪地行礼,杨钺 吩咐随行的小太监说:“都让他们起来,本将军可受不起这般大礼。” 正好黎统领带着禁卫军从另一侧过来,远远瞧见御撵,带着人小跑过来。 他正要行礼,小太监急忙喊道:“黎统领,是小杨将军出宫,皇上赐的坐撵。” 杨钺掀开帘子,坏笑道:“黎统领,我正准备受你的礼呢。” 黎统领看到他脸色不太好看,因为杨钺拐走了他的小舅子,甑氏已经与他念叨了无数次。 “原来是杨将军,还未恭喜您高升。” “同喜同喜,甑奎立下的功劳不少,已经连升三级,想必你这个做姐夫的也脸上有光。” 黎统领点头称是,端详着杨钺那张成熟了许多的俊脸,感慨万分。 昔年那个纨绔子转眼竟然成为威赫四方的大将军,大庆最年轻的大元帅,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宫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也没表现出熟稔的模样,简单交谈几句就分别了。 杨钺出宫后并未回家,而是被昔日的狐朋狗友约出去喝酒了。 原本那些人只是随便约约,以为杨钺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搭理他们,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天下第一楼内,今夜被一群纨绔子包场了。 掌柜得知他们请来了杨小爷,连酒钱都没收,说是要请杨小爷喝酒。 杨钺踩着暮色进门,被一群纨绔子弟包围了,嘘寒问暖,恭维奉承,好话说了一大堆。 杨钺大手一挥,“做什么呢?小爷我是来喝 酒的,不是来听你们拍马屁的!” 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忙喊道:“快请六郎上座!好酒好菜送上来!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杨钺扫过这些纨绔子弟,心里暗笑:比起朝廷里那些心思玲珑的老狐狸,还是这些不务正业的更实诚,不用他打听,今晚他也能收到源源不断的消息。 第348章 迟早是本少爷的 一场酒局喝到了子时还未散场。 京城有宵禁,但这群纨绔子弟总能想到办法回家。 就算回不去,也可以找到夜宿的地方,不用担心烂醉如泥地躺在大街上。 杨钺也喝了许多的酒,但他还没醉,在军队里待了一年多,他的酒量千杯不醉。 “许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酒了,六郎不在京城,我等喝酒都觉得少了几分意思。”参政知事家的公子醉醺醺地扑倒在桌上。 杨钺借机说:“好了,很晚了,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明日我还得进宫。” “别介啊,小弟还安排了其余的项目,今夜就是要玩通宵的,怎么能散了呢?” 杨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还想去哪玩,美人美酒向来是他们最热衷的两样东西。 “真不了,改日吧,耽误了皇上正事我可担待不起。”杨钺借口道。 一听有正事,大家也不好勉强,想到杨钺如今的身份和功绩,这群从小和他玩在一起的公子哥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家中长辈总是将他们与杨钺做对比。 人家杨六郎都能浪子回头,一飞登天,他们怎么就烂泥扶不上墙呢? 但如果每个纨绔都能浪子回头,那这天下就彻底太平了。 等掌柜过来给他们送醒酒汤,杨钺吩咐道:“徐掌柜,老规矩,一个个都盯着他们被人接走才行,可别落单了。” 杨钺总是能体贴又细心地安排好一群人,这也是大家即使身份有别还愿意 跟他玩。 因为杨钺不会因为自己长进了就看不起他们。 他们依旧可以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开花花玩笑。 等他们下楼,才知道杨钺已经结过账了,顿时一个个不依了。 “六哥……说好了……是我们请你喝酒,怎么……怎么又让您破费了呢?” “不妨事,你们一个个靠家里吃饭,我有俸禄!”杨钺自豪地说。 众人齐声笑骂道:“那点俸禄够吃喝吗?” 虽说杨钺已经是大将军了,但朝中一品武将的俸禄其实也不算非常多,至少在这群从不缺钱的公子哥眼里,官员的那点俸禄还不够他们买下青楼花魁的初夜。 杨钺拍着胸口说:“我平日都在军营,没机会花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就别跟我争了。” 众人感慨:“也对,军营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走走走,还是得去咱们安排的地方放松一下,人都给你准备好了。” “对……对!这可是我……我精挑细选的大美人,还是个雏儿……保准你喜欢!” 说话之人是户部尚书之子,也是杨钺今夜套话的主要对象,看在他贡献了不少消息的份上,杨钺就不计较他爹扣了杨家军好几成的军饷了。 “不了,我可见不到美人,走了,改日再聚。”杨钺说完一溜烟地跑了,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剩下几位还能站着的哥们面面相觑,这说好的第二局没影了,但美人可还在等着呢。 “要不…… 咱们自己去?”有人提议道。 “走走走,可不能让美人独守空闺!” 杨钺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他半道上换了一声衣裳,身上酒味散了许多,然后冲着谢家走去。 长戈回来后又跟在他身边,见状忙拦着,“您清醒的时候尚可,今日酒喝多了,可别唐突了三夫人!” 长戈也算跟了邵芸琅一段时间了,将她当自己的半个主子看待,比从前亲昵了许多。 杨钺捏着他的耳朵说道:“什么三夫人,那以后是六夫人!” “是是是,将来是您的夫人,可现在不还不是么?” “哼!迟早是本少爷的!” 长戈暗道:那可未必。 虽然他私心里是很想这二位能结为连理,但也不是说能成就能成的,主要还得看是对方的意思。 杨钺虽然没醉得不省人事,但酒是实打实喝了不少,这会儿只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敢做。 走到谢府后门,杨钺自言自语道:“以前好不容易把邵府的地形摸熟了,没想到现在换摸谢府的了。” 有深夜倒夜香的下人开门出来,长戈见自家少爷直愣愣地往前走,赶紧抓着人躲到角落里,直到那人推着小车离开了才松开。 “少爷,您还是别去了,您这模样,八成还没见到三夫人就被抓了。” 现在可不是在邵府那会儿, 就算被抓了还能直接上门提亲,这要是被抓住了,毁的可就不仅仅是清誉了。 “得,回吧,万一她一生气更不理我,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杨钺理智尚存,和长戈转身离开这里。 走到半路,他交代长戈:“明日一早,你以我祖母的名义往谢府送一批药材,就说是给几位夫人补身子的,她得了风寒,可得好好补补。” 长戈笑着应道:“得嘞,您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奴才能办好。” “哼!我看你是想换个主子了。” 邵芸琅在屋里坐到了半夜,时不时会往窗户那瞥一眼,直到子时过去,她才熄灯睡觉。 也对,那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许多事情要忙,哪能天天爬墙过来。 她想好的满肚子警告他的话没处说,夜里睡得极不安稳,但好在喝的药有安神作用,一夜也没醒过。 第二天清晨,墨香抱着一个箱子进来,邵芸琅刚醒,好奇地问她是得了什么宝贝,怎么笑得那么得意。 墨香将箱子抱过来,打开给她看。 “今天一早,杨家老夫人就派人送礼来了,这不年不节的,只说是给三位夫人送点补身药材,说是杨将军从北边带回来的,各家都分了一些。 您是不知道,二夫人跟得到宝一样,拐着脚亲自去和送礼的人道谢。 庶女嫡谋 第203节 奴婢一看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是杨老夫人派来的,一看就不是伺候府里老太君的,只是二夫人看不出来而已。 而且她当场就把盒子打开了,奴婢一瞧就知道是最普通的礼,和咱们这箱可比不得。 还好奴婢跑得快,否则被他们瞧见咱们箱子里的 东西,保准让他们嫉妒的眼红。” 第349章 回娘家 邵芸琅心不在焉地听着,手里取了一颗人参出来,品相极佳,绝对是上百年的好参。 这种级别的东西,就是送给皇上都使得,难怪墨香会喜形于色。 除了人参,还有不少北方珍贵的药材,若让人瞧见,还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呢。 “收好,下次我再想法子回礼吧,这么重的礼也很让人头疼。” 墨香打趣道:“那夫人,您头疼难道不是因为得了风寒吗?” 邵芸琅不理她,起床时觉得浑身舒畅,对她说:“今日回侯府,你先派人去知会一声。” 墨香高兴地应下,“好,我那儿还有惜月要带去给她小外甥的礼物,也一并带上。” 说起惜琴的孩子,邵芸琅让她多准备两份小孩子的礼,大嫂一份,庶弟一份,也免得被人挑刺。 邵芸琅要回娘家,先去大夫人那汇报了一声,大夫人又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竟然是按回门礼的数量准备的。 “你当初回门都没去成,我这心里总记挂着这件事,觉得谢家亏钱了你的,这次补上,你也别推迟,也不是给你的东西。” 谢大夫人的好意邵芸琅接收到了,点头谢道:“劳大嫂费心了,我在家吃顿午饭就回来。” “不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是回去小住几日也没人会说什么。” 邵芸琅对那个家没什么可留恋的,回去大概也就是和祖父说几句话而已,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她的马车刚离开,陈氏那边就得 到消息了。 她躺在花园里看人带着孩子玩耍,难得二爷今天也在家,忍不住抱怨道:“大嫂真是偏心的没边了,我当初回门可没这么大的礼。” 二爷淡淡地说:“也不看看你与三弟妹的出身能比吗?况且她当初的嫁妆可是你的好几倍。” “你……”陈氏气得牙痒痒,赌气地说了一句:“既然知道我出身卑微,你当初还娶我做什么?” 谢二爷斜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我为何要娶你呢,因为当时三弟要成亲,而我作为哥哥的总不能是孤家寡人,所以就随便找个人娶了!” 这个理由是他第一次说,也是陈氏第一次听到,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如浇了一盆冷水。 若是有脾气有底气的,或许当即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可陈氏没这份底气,她确实是高嫁了,因为她嫁给谢二爷,她父亲的官位还升了一级。 她若是赌气回娘家,娘家人说不定会将她绑了送回来。 她默默地流眼泪,也没空去嫉妒邵芸琅了。 邵芸琅坐在车里进了武侯府的侧门,直到二门才下车,在二门迎接她的人是大嫂秦晗双。 许久未见,她丰腴了许多,看起来也稳重了许多,不再是那个爱玩爱闹的女子了。 “二妹妹,可算把你盼来了!”秦氏大笑着迎上来,对邵芸琅极为客气。 二人当初在邵家关系不错,但也没到在很亲密的程度。 邵芸琅心里明白,她是回来做客的 主人家对客人便是这种热情的态度了。 “大嫂,近来可好?” “好着呢,就是想你了,昨日墨香来送礼,说你病了,我就想过去看你,可是父亲马上就要离京了,家里事情多,我一时走不开身。” 她朝邵芸娘眨眨眼,小声说:“父亲很快就要去江西任知府了,你可知道?” 邵芸琅假装意外地问:“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好地方都有人了,能弄个知府的位置已经极为不容易了,好歹是一府长官。” “确实不错,那家里有谁跟着去?”邵芸琅想问的是,梁氏是否会跟着邵承德一起去上任。 秦氏明白她的意思,有些遗憾地说:“毕竟路途遥远,母亲身体不好,不宜远行,只有柳姨娘跟着去了,还有母亲新买的一个妾,姓杜。” 邵芸琅瞧见秦氏脸上的不以为然,笑道:“左拥右抱,父亲也挺幸福的。” 秦氏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挂不住 ,冷冷地说:“自古男人多薄幸。有权有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邵芸琅上回就听惜月说了,她大哥纳妾了,人选是梁氏定的,十分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因为这事情,秦氏回娘家住了整整一个月,邵子瑜亲自去把人请回来的,但最终也没能改变他纳妾这件事。 或许在邵子瑜的眼里,纳妾只是小事,秦氏的抗拒就算在情理之中,也过于无理取闹了。 有了隔阂,夫妻二人的感情也就走了下 坡路,二人的热恋期也结束了。 “不说这个了,带你去看看你小侄儿,人小鬼大,是最好玩的年纪,你送回来的东西他可喜欢了。” 邵芸琅借机将话题转移到孩子身上。 每个母亲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说起孩子脸上的笑容才是最真诚的。 “那最好了,我这个姑姑当的实在不称职,都不敢去他面前碍眼了。” 秦氏将她带进望春园,姑奶奶回娘家,自然是要先见见家中长辈的。 老侯爷的院子里,依旧是只有他和邵子瑞两人。 邵子瑞习武已经有模有样了,就是练得很了,人也叛逆起来,总是逮着机会和老侯爷作对。 邵芸琅一进院子就听见老侯爷的吼声,“你个顽皮猴,又把老夫人的爱宠藏哪儿了?” 邵子瑞做了个鬼脸,“不告诉您!谁叫您罚我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 “逆孙!再滚出去蹲一个时辰的马步!” “蹲就蹲……” 邵子瑞从屋里跑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秦氏和邵芸琅。 小孩子忘性大,已经不太记得这个出嫁一年多的二姐姐了。 “大嫂,您带来的夫人瞧着有些眼熟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小孩一本正经地问。 邵芸琅秦氏同时大笑起来,这个活宝,性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秦氏故意骗他说:“你肯定是在梦里见过吧?她是神仙姐姐。” “嘁,当我三岁小孩呢,神仙姐姐进我梦里做什么?” 老侯爷听到声音走出来, 激动地喊了一句:“二丫头,快进来!” 第350章 姐妹 “祖父……”邵芸琅看到老侯爷还是激动的,在这个家里,祖父对她的好她也记在心里。 “终于舍得回来了,哼!我还以为你连娘家都不要了呢。”老侯爷背着手往里走,邵芸琅带着邵子瑞跟上去。 邵子瑞也终于想起这个姐姐了,疑惑地看着她说:“二姐姐我当然记得,可我觉得你不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所以我才没认出来。” 邵芸琅以为他这是借口,打趣道:“哪里不一样了?” 邵子瑞思考着回答:“嗯……给人的感觉吧,从前你在家里喜欢穿艳色的衣裳,如今穿得这般朴素,连发钗都没戴一支,可是姐夫家待你不好?”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屋里的下人们恨不得堵住邵子瑞那张嘴。 家里也就这位小少爷还总是说戳人心窝子的话,偏偏他自己不觉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老侯爷喜欢他这样,于是也就没人教他说话要看人眼色。 “是我说错了吗?”邵子瑞虽然直白,但是不傻,众人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邵芸琅笑着回答:“没说错,但也说的不太对。” “何意?” “我打扮简单是因为家中婆母过世还未除孝,夫家待我没有不好,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也不能只看表面。” 邵子瑞直接说:“反正在我们三房,看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只看他有没有钱。” “哈哈……”邵芸琅大笑出声,这确实很符合三房的风格,但她其实也 不是没钱人啊。 老侯爷附和道:“你这位二姐姐可不是没钱人,起码比你有钱。” “不可能,我娘说了,等我长大娶妻了,能给我的产业起码有十万两之多,全家我最有钱,三哥都没我有钱。” 邵子瑞虽然是庶出,可人家有个有钱的娘。 自从他受祖父重视后,董家每年送他的礼钱也非常多。 他小小年纪已经明白,要想获得更多,他就要更加努力,等将来他能接管邵家的军队,那钱财都是小事了。 老侯爷不与小娃娃争辩,赶他出去蹲马步。 “不行,好不容易二姐姐回娘家,我得陪她。”邵子瑞紧紧扒住邵芸琅,撒娇道:“您瞧,我要是太久不与二姐姐见面,都要不认识她了。” 邵芸琅好奇地问:“那你学武艺学的如何了?骑马射箭学了吗?” 邵子瑞高兴地回答:“我的小厮随从都打不过我,骑马射箭是必须学的,我如今能拉开一石的弓,祖父还送了我一匹白色的小马驹,等你有空了带你去看。” 邵芸琅笑着答应,然后指着灵犀说:“那让我这丫鬟和你练练手可好?” 邵子瑞瞧着灵犀那细胳膊细腿,很嫌弃地说:“不好,她这么弱,万一被我打伤了怎么办?” 庶女嫡谋 第204节 灵犀站出来说:“五少爷,不如我让你十招吧,您若是赢了奴婢,奴婢给您做一盘好吃的点心。” “太看不起人了,不用你让,你若是赢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那 您请吧。”灵犀先出去,邵子瑞跟在后面,屋子里的下人忙跟了出去。 邵芸琅和祖父坐在屋里喝茶,听对方问:“你这个丫鬟还会武?” 邵芸琅不好解释灵犀的来历,只说:“会一点拳脚功夫,她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子瑞也有天赋,就是贪玩,不过进步还是很快的,比你二叔年幼时强。” 能得老侯爷这般称赞,看来邵子瑞习武确实不错。 “可惜就是不喜欢读书,我告诫他,要想当个好将军,不懂兵法可是不行的,除非他只当个冲锋陷阵的先锋。” “您想要孙子文武双全,可人往往只擅长某一项。” “我倒也不用他读书读得多好,能读懂兵书就行,你瞧杨家那老六,从小也是个不读书的,人家现在打仗打的可好了,这就是天生的将领!” 邵芸琅回想起杨钺那文化水平,笑着点头,“那您更不用心急了。” 可她知道,杨钺虽然书读不好,可他聪明,脑子转得快,若真压着读书也是能读好的。 老侯爷不想谈这个,他打量着邵芸琅,虽然穿着朴素,可从质地就能看出是上好的云锦,发饰简单,但点缀的也是上好的翡翠珠花。 “那小子眼光实在不行,看你这面色也知道过得极好,我过了一辈子了,比旁人清楚,没有婆媳矛盾,没有姑嫂问题,更没有烦人的孩子要养,你过得不好才有鬼了。” 老侯爷生气地说:“你当初选择 嫁给谢渊,是不是就看中了他命短?” 邵芸琅自然不承认,“哪能啊,我是真心觉得谢渊好。” “哼!那我可看不出你有多伤心。” “再伤心也得过日子啊,难道我要日日以泪洗面?” 老侯爷想象不出她掉眼泪的模样,他其实一点不担心邵芸琅,她从前在大房都能过得好,何况去了谢家。 只是到底觉得不够圆满。 “你与父母虽然处不好,但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去看看他们的,中午过来我这边一起用膳,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邵芸琅应了一声,对祖父说:“那您让厨房备好食材,我一会儿过来亲自下厨,给您做几道姑苏菜如何?” 老侯爷是知道她手艺的,高兴地说:“那好,我还没尝过江南那边的菜呢。” 邵芸琅先去见了父母,感情不深自然是没什么话讲的,正好邵宛茹和邵宛妍寻了过来,便找借口溜出来了。 “二姐姐……”三姑娘四姑娘齐声喊道。 一年时间不见,邵宛茹没什么变化,邵宛妍则长高了许多,果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邵宛茹与邵芸琅同岁,今年十六了,她的婚期还定在明年冬,在京城算是出嫁晚的了。 不过听杨钺说,北地的人成亲更晚些。 因为女子要过了十六七岁再怀孕生子,这样孩子才容易保得住,因此邵宛茹也不算晚。 三姐妹互相打量,邵宛妍心疼地问:“二姐姐病好了吗?” “好了,否则也 不好上门的。” “你也真是的,不过是伤风感冒,顾忌那许多做什么?”邵宛茹责怪道。 第351章 后悔吗 邵宛妍也说:“二姐姐给我们下帖子就行,让我们过去看你啊,不过你也许久没回家了,是该回来走动走动。” 邵芸琅听着她这话,只觉得邵宛妍不仅长高了,人也懂事了,礼仪规矩周全了许多。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等三人一起走了一段,邵宛妍就固态萌发了。 “我娘给我找了个教养嬷嬷教我规矩,这个不许那个不行,我这阵子糟心透了,今日还是因为二姐姐回来,我才能出来透透气。” 邵宛茹嘲讽道:“你娘可是希望你能进宫的,当然要好好教你规矩了。” 邵芸琅大吃一惊,“进宫?”董姨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邵宛妍红着脸羞答答地说:“没影的事儿,进宫哪是说进就能进的。” 邵芸琅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自己是愿意的。 邵宛茹更是直接告诉她:“二姐姐可别误会,四妹妹进宫是自己要求的,可不是她姨娘逼着她去的。” 她打趣道:“某人在元宵灯会上对皇上一见钟情呢。” 邵宛妍恼羞成怒,“三姐姐,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邵芸琅却不觉得这是喜事,喜欢谁都不要喜欢皇帝,宫里岂是那么好待的? 况且听说皇上和皇后感情深厚,未必会移情到四妹妹身上。 邵芸琅只劝了一句:“一旦进宫,那一辈子就只能被束缚在后宫方寸之地了,你真的愿意?” 邵宛妍闷闷不乐地说:“我娘也是这样说的,况且妃 嫔等级再高也是妾,她不想我做妾。” “自然,皇后才是正妻,且将来你生了皇子,想想他成年后会遇到什么,你还想进宫吗?” 没有哪朝哪代的皇子不争斗的,那可是最残酷的竞争,邵宛妍并非那等心机深沉的女子,后宫不适合她。 当然,也许她以后会变吧。 也没有人生来就会斗争。 三姐妹在花园里小坐了一会儿,三姑娘四姑娘对邵芸琅出嫁后的生活十分感兴趣。 “姑苏好玩吗?那里的人说的话你能听懂吗?”三姑娘问道。 “还行,那边山水好看,民风也更纯朴一些,那边的人说话都特温柔,能听懂大半。” “那你可有出门玩耍?”按邵宛茹的想法,邵芸琅是新寡妇,肯定是要守在家里的,什么宴席都参加不得。 邵芸琅只是说:“偶尔也会出门,那边规矩没京城严。” 邵宛妍更加好奇的是:“那二姐姐还要回姑苏吗?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邵芸琅摇头,“等过完年就回去,以后大概率也是生活在那边的。” “为何?明年谢家大爷就官复原职了,大房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你一人留在姑苏怎么能行?” “怎么是一人?我身边还有丫鬟婆子的,且一个人不是更好吗?无人管束!” 邵宛妍理解不了她的想法,“再好也是孤家寡人啊,没有亲朋好友,周围全是陌生人,多孤单无助啊?” 邵芸琅的想法与她们不同,所谓的亲 朋好友也是慢慢处出来的,去了一个地方,渐渐融入进去就不会孤单了。 何况她在那里还有一整座的慈幼堂。 她离开前曾拜托段老伯帮忙照看慈幼堂,但也不能离开时间太长。 “二姐姐是真心喜欢姑苏的吗?”邵宛茹闷闷不乐地问。 “是啊,那地方很惹人喜爱的,你们去了也会喜欢上的。” “真好,若能选,我也愿意去江南,而不想去西北。”邵宛茹自嘲地说道:“江南富庶而安稳,谁不喜欢呢?反观西北,大漠风沙,还总是打仗,也不知道嫁过去后还能否再见到你们。” “三姐姐又说丧气话,西北又不是魔窟,哪里去了就回不了了?” 邵芸琅也说:“多少副将的家属都长居京城,你若在那边实在待不下去也可以回来。” “若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可以,可我那夫家是西北当地人,世族之家,岂能容我独自回京?等再过两年,有了孩子的牵绊,就更走不开了。” 邵芸琅知道她心里有数,只是不太甘心罢了。 “到时候你与二叔二婶都在一处了,有什么比阖家团圆更加重要的呢?” 邵宛茹笑了起来,“我娘也是这样说的,既然不能高嫁,那就只能嫁得离他们近一些,这样也不会被欺负人了。” 可谁又能保证她爹娘能一辈子待在西北呢? 邵宛茹甚至有想过,将来她爹娘要是离开那鬼地方,自己就和离,只要哥哥不嫌弃,她一 辈子赖在家里也挺好。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二姐姐这样都能过得好,没道理我不行。” 这话虽然有奚落邵芸琅的成分,但也不算坏话。 邵芸琅知道她是个争强好胜的姑娘,她这样的性子嫁去武将家中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二姐姐不如传授我们一点秘诀,到底要如何才能在逆境中扭转乾坤?” 邵芸琅淡淡地说:“不难,只要保持自己的初心,别被利益诱惑了就行。” “骗人,二姐姐若没得到实惠,如何会嫁到谢家去?如今谢首辅也致仕了,谢家门第败落,你是不是心里也悔了?” “我若说没有,你们可信?”邵芸琅可太清楚她们想听什么了。 果然,邵宛茹露出笑脸说:“也对,咱们是至亲姐妹,在我们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邵宛妍同情地说:“二姐姐还年轻,还可以再嫁的,姑苏也好,那边规矩小,肯定不会介意二姐姐寡妇再嫁的。” 邵芸琅不与她们争辩,让她们带着这样的想法也挺好,起码有了对比,她们能过得更开心些。 气氛活跃了一些,邵宛茹拉着邵芸琅说:“二姐姐向来是最聪明的,不如帮四妹妹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得偿所愿。” “你们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羞什么,现在你能争取自己的幸福,等拖上几年,你可就没的选了。” 邵芸琅不愿意说这个,皇宫是她最厌恶的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 进,也不想有姐妹入宫。 庶女嫡谋 第205节 第352章 独一无二 “这种事我可没法,你可能得找祖父。” 邵宛妍失落地说:“祖父并不赞同我入宫。” 邵芸琅早猜到这一点,说道:“祖父活了一辈子,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的话还是值得一听的。” “我看不尽然,从大姐姐二姐姐的亲事就能看出,长辈们也有糊涂的时候。”邵宛妍赌气地说。 她正是心心念念要进宫的时候,谁反对就觉得谁是坏人。 邵芸琅笑笑,也就不继续劝解了。 人就是这样,认定的路就要一条道走到黑,这也无可厚非。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选的路是对的,只要有勇气走完,这辈子也就不算白来世间一场。 三人正说着话,邵子瑞突然跑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青紫,腿一瘸一拐,眼眶里还含着泪。 邵宛妍吓了一跳,“五弟,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邵子瑞扑倒她怀里哭道:“二姐姐欺负我!” 邵芸琅哭笑不得,两位妹妹也一头雾水。 跟过来的灵犀尴尬地说:“对不起夫人,是奴婢下手没个轻重,把五少爷打哭了。” 邵芸琅凉凉地说:“这点痛都受不住,将来如何能上阵杀敌呢?” 原来是邵子瑞和灵犀比武,输了两次,脸上挂不住,自己动了蛮力继续打,结果灵犀下手稍微重了一些,就成这样了。 邵芸琅继续说:“而且刚才有人说过,你赢了就要重重赏你的,他实现诺言了吗?” 灵犀忙说:“不必了,不过是玩笑之语, 五少爷也别哭了,奴婢去给您做点心可好?” 邵宛妍有些不高兴,一个奴婢竟然把主子打成这样,换到哪家都是死罪。 可毕竟是二姐姐的人,她也不好直说什么。 邵子瑞却抬头怒视着她,“不用,是我输了,我只是……我只是痛了而已,没说要反悔!” 他挣脱开邵宛妍的怀抱,一溜烟跑走了。 邵芸琅忙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给祖父做午膳,你们中午一起吃吗?” 因为老侯爷交代过不用大房招待邵芸琅,因此也没通知大家一起吃饭。 姐妹俩互相看了看,均摇头说:“不必了,祖父平时不喜欢我们去打扰。” 邵芸琅趁机跑了,等她俩回到望春园,就看到邵子瑞就急匆匆地跑来了,往灵犀手里塞了个荷包,冷酷地说:“这是给你的赏赐!” 灵犀好奇地打开,看到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大吃一惊,“五少爷,这可使不得,太多了!” 邵芸琅不动声色地看着邵子瑜,想看看他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说来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假如邵子瑜真把一百两银票给了灵犀,那只能说他还未长大,孩子心性。 但家里的人会如何看她就不一定了。 邵子瑜气势汹汹地说:“说是重赏,一百两也不算多。” “不,太多了,奴婢十年的俸禄也没这么多,您快收回去!” 邵芸琅问了他一句:“你可知一百两能买多少东西?” “哼,那得看买什么了, 一百两连一匹好一点的马儿都买不到,也买不到我的弓箭,但若是买吃的,应该是能买不少的。” “你可知晓大米多少钱一斗,小麦多少钱一斗?” “我为何要知道这些?”邵子瑞同情地看着她,“二姐姐,你好可怜啊,难道家里揭不开锅,连买米买粮都要斤斤计较了?” “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懂民生,无论你将来是做武将还是做文官,首先都要懂民生,否则你只会被人糊弄。” “我不信,我做个将军,只要会打仗就行,为何要懂这些?祖父也不曾告诉我要懂这些。” 老侯爷从屋内走出来,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是看你还小,三字经才磕磕碰碰地学完,哪敢让你学这些? 孺子不可教!我原本以为孙辈里能有个接班人,没想到是块榆木脑袋!” 邵子瑞挨骂了很不开心,瞪了邵芸琅一眼,“都是你害的,你还是别回来的好!” 说完也不顾长辈在场,竟然转身就跑了。 邵芸琅倒是不生气,就是灵犀有些尴尬,拿着荷包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邵芸琅从她手里拿过荷包,对她说:“去厨房准备吧,我一会儿过去,这个我会交给三婶的。” 等灵犀离开,老侯爷到院子中坐下,唉声叹气道:“你也看到了,原以为是璞玉,没想到是顽石啊。” 邵芸琅安慰着,“也没那么严重,他还小,不懂这些正常的,但也得好好教导。” 邵芸琅 斟酌着语气说:“子瑞从前不是这样的,这两年是不是过于宠溺了些?男孩子性子还是得打磨打磨的。” “他姨娘还有外祖家越发宠着他,钱给得多,捧得也高,或许是因为得了我的看重,我想着,那好歹是亲娘亲外祖,也就没多干涉,看来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雄鹰都是要放出去才能飞得高飞得远,祖父可以早些送他去军营,那里的磨砺想必比家里好。” “是何尝不知,可家里人未必同意,何况我总以为,像杨钺那样的人能出一个就能出第二个,却忘了,杨钺那是独一无二的。” 邵芸琅低头笑了笑,那是自然的,杨钺可不是真正的毛头小子。 “如今满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金龟婿就是他了,可惜我们家就一个宛妍,配不上啊。” “祖父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当年我们两家旗鼓相当,我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如今杨家如日中天,邵家却后继无力,我可就想动这心思了?” 老侯爷自嘲起来,“比起入宫做个妃子,嫁给杨家未来的掌舵人才是最有利的,可偏偏他们想不明白。” 邵芸琅不赞同地反驳道:“姻缘本就是讲究缘分的,他们二人不合适。” 杨钺和邵宛妍差好几岁,而且杨钺也不会喜欢四妹妹的。 邵芸琅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那你赞同你四妹妹入宫吗?” “当然不赞同。”邵芸琅立即反驳,“我们邵家出了 一个后妃,武侯的爵位肯定就没了。” 老侯爷笑着说:“我就知道,这个家里就你最懂我心思,也看得最明白,可怜那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 “祖父过奖了。” “哈哈!可惜你是女儿身啊……快去给祖父做吃食,祖父饿了。” 第353章 梁氏 老侯爷想起了一件事,审视着邵芸琅,“你与杨钺那小子算是旧识吧?” 邵芸琅心跳加速了一下,镇定地问:“如何才算旧识?我们府上的姐妹与杨钺自然是认识的。” “哼,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只是当时那情形,两家不合适,你若是的未嫁人,我倒是可以厚着脸皮去给你谋这门亲事。” 邵芸琅没想到他还会有这种心思。 不过现在的杨钺确实值得许多人家去巴结,杨家那几兄弟若不是早定亲了,现在杨府会更热闹。 邵芸琅怕他越说越心动,赶紧找个借口跑进厨房。 等她和丫鬟们将午膳端出来,发现望春园里的人还不少。 除了大老爷夫妻,在府里的主子们都来了。 邵芸琅与三叔三婶见礼,竟然还收了两包回门礼,本该在她和谢渊回门当日收的,没想到三叔三婶还记得。 就连谢渊的那份也一起补给她了。 邵芸琅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做的菜量不太够,好在大厨房也送了饭菜过来,摆了满满一桌。 “早就听说芸琅厨艺了得,今日还是第一次尝到,比那专业的厨娘也不枉多让啊。”三老爷夸赞道。 邵宛妍撒娇道:“爹爹,那我做的菜可好吃?” 三老爷神色一变,然后赶紧挤出笑容回答:“当然好,只要是你亲手做的,都好!” 众人都不厚道地笑起来了,三夫人直接说:“你上回炖的汤,你爹喝完拉了两天肚子,之后你再送来的 汤,他都不敢喝了。” 老侯爷也说:“哼,我一看那汤的颜色就不敢下口,你以后还是离厨房远一点儿吧。” 邵宛妍不信邪,夹了一块邵芸琅烧的鱼肉,她不爱吃鱼,以为就算邵芸琅厨艺再好,她也不可能觉得好吃。 结果这口鱼肉入了口就吐不出来了,鱼肉鲜嫩甜美,并没有鱼腥味,让人回味无穷。 “从前也没见二姐姐做过几次菜,你的厨艺是怎么炼成的?”邵宛妍好奇地问。 邵芸琅的厨艺进步最快应该是在宫里跟御厨学习的时候,为了上位,她学过许多东西,喜欢的不喜欢的。 而且在宫里,你会一点是没用的,做任何事都得拔尖才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从前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我天天都做这些事情的。”邵芸琅直接将功劳推到梁氏身上。 话也是真话,只是在大家听来多少有些悲惨。 老侯爷叹气道:“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人要朝前看,有什么委屈可以回娘家告诉我,若是将来我不在了,找你大哥,找你三叔也是一样的。” 邵子瑜低头吃饭,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还是秦氏大方地应了下来,“二妹妹什么时候想回来都行,这个家随时欢迎你。” 庶女嫡谋 第206节 三夫人也说:“都是一家人,娘家就是你的靠山。” 邵芸琅笑道:“放心,真有那一天,我就卷铺盖回来。”但她觉得应该不会有这一天的。 她已经是个可以独立生存的大人了,有 钱有人,犯不着求救娘家人的地步。 但被人关心着,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揭过这个话题,邵芸琅说起了姑苏的趣事趣闻,这个家里除了大夫人,别人也不那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众人听着跌宕起伏的故事,吃着美酒佳肴,一顿饭吃得极好。 直到快散场了,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满脸寒霜地说:“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真让人羡慕啊。” 梁氏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了,看起来竟然还没有老侯爷精神,头发也全白了。 据说是在邵宛卿被斩的那一夜变白的。 小辈们纷纷站起来问好,三夫人走过来对她说:“大嫂不是卧病在床吗?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寒。” “不出来走走怎么知道这个家还有这么温馨的一面呢,我还以为全家都死气沉沉的呢。” “来人,给大夫人加双筷子。”老侯爷面色如常的吩咐道。 他也犯不着和大儿媳计较什么,都是做父母的,知晓她心中的悲痛。 但体谅归体谅,若是梁氏太过分,他也不会纵容的。 “都是一桌残羹冷炙了,谁稀罕吃,儿媳过来是想与您说一声,儿媳想和老爷一起去上任,还请父亲成全。” 桌上的人面色各异,邵子瑜第一个不同意,“母亲,您的身体如何能经得起长途跋涉?” 秦氏附和道:“是啊,那边穷山恶水的,万一您生病了,我们也照顾不到。” “你这是诅咒我吗?” 梁氏红着脸质问道:“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好不碍你们的眼!” 老侯爷拍了下桌子,吩咐道:“来人,送大夫人回去休息,替她整理行装……你想跟着去上任我不拦着,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好好走下去。” 邵芸琅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想出京了。 如果她与邵承德还有感情,那一起去上任是好的,但以邵芸琅的观察,这对夫妻早就走到尽头了。 而邵承德还能容忍她,不过是顾忌着儿子的前途而已。 邵子瑜继续劝道:“母亲,您若是去了,那子舒怎么办?” “你爹要带他一起去上任。”梁氏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强烈要求跟去的。 她可不希望自己儿子长于小妾之手。 而且惜琴和她那孽种也去,到时候欺负她儿子怎么办? 邵子瑜无法理解,四弟年纪比五弟还大两岁,眼看就是个小少年了,还要母亲操心什么? 父亲将他带在身边肯定也是希望他趁着没考学前出去见见世面,教导他世间的道理。 若他不是年纪大且有家室,也会跟着一起去的。 可梁氏这两年精神一直不稳定,总会莫名其妙发疯,若是她跟着父亲去上任,让人如何看爹爹? 而且四弟如今也不喜欢粘着母亲了。 “我真是白生你了,就知道站在其他女人那边,你这个不孝子!等你弟弟被那几个狐狸精害死了,看你还能在这高兴地坐着吃饭不!” “娘,您越说越夸张 父亲在呢,怎么会让弟弟出事?” “你爹可不止一个儿子,比他小的那个才是他的眼中宝,又有狐狸精吹耳旁风,而且他还能把你弟弟拴裤腰带不成?” 邵子瑜忍不住辩驳:“您别自己吓自己,弟弟不是个小孩了,他总要长大的,” 第354章 逛街 “这倒不是,下棋是夫君教的,平日闲来无事,我们时常对弈。”邵芸琅给自己找了个好师父。 二人也没怀疑,因为谢渊确实以棋艺出过名,连谢家大姑娘也格外精通此道。 可老侯爷却从中看出了不同来。 他与谢渊下过棋,虽然次数不多,但一个人下棋的风格是差不多的,邵芸琅比起谢渊,棋路更冒进更大胆,像他们武将家的孩子。 老侯爷许久没棋逢对手了,他在外结交的都是些养鸟斗鸡的大老爷们,可不会这么高深的东西。 直到日渐西斜,老侯爷才恋恋不舍地放人离开。 “你在京城时,多回来看看我老人家,否则等你南下,想再见我一面就难了。” “祖父说的是,孙女谨遵教诲。” “你若不想看到他们,改日我出门约你一起,想来谢家也无人拦你。” 老侯爷童心未泯,邵芸琅欣然答应,在外头确实比在武侯府自在。 邵芸琅带着人离开,三姑娘四姑娘送她出门,从前不觉得家里少了邵芸琅有什么变化,如今才发现,侯府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 祖父也许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她们与邵芸琅比,差的不止是才艺。 邵芸琅临出门时得了祖父塞的一个大红包,上车时打开一看,足足有一千两。 “老侯爷是真的喜欢夫人您啊,奴婢瞧着三姑娘四姑娘待遇都一般。” 邵芸琅感慨道:“人与人的结交也是讲究缘分的。” 上辈子 她从未冒尖,早早就坏了名声,祖父自然也不会过分关注她。 “奴婢刚才瞧大夫人那样,显然是受刺激过度,情绪不稳,大老爷不可能带这样的夫人去上任吧?” 邵芸琅清楚地很,梁氏留在京城还有一条活路,她如果硬要跟去,那或许就是绝路了。 “不管他们的事,拐去徐家铺子,我买些大嫂爱吃的果子点心回去。” “会不会太迟了?” “不怕,就说咱们在家里用过晚膳了,大嫂不会介意的。” 两个丫鬟开始怂恿道:“夫人,那不如咱们在外头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天下第一楼您不是一直想去尝尝吗?” 邵芸琅灵机一动,让车夫拐去另外一条路,一直朝西方向走,最后她们进了一片民宅。 这里也有热闹的集市,但吃食多是小摊子或者一个小店面,与大酒楼无法媲美。 邵芸琅穿着打扮都很简单,只简单用纱巾遮住脸,就带着两个丫鬟钻进人群里。 她们在街头吃现做的羊肉饼子配热腾腾的羊肉汤,到西头看一个老师傅做糖人,做得栩栩如生,她们都舍不得咬一口。 杨钺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条街上看到邵芸琅。 她混迹在普通人群众,哪怕一群素雅也让人一眼注意到她, 她就在大街上咬着糖人,她向来喜欢甜食,咬一口都能眯着眼睛笑起来,看起来是那么无忧无虑。 杨钺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或许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也是她努 力了许久的结果。 自己真的嫩给她更好的生活吗?换一种方式,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让她与自己一同承受这些压力,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真的会更快乐吗? “小六……你……你竟然盯着女人看了许久!”杨三郎今夜将杨钺带出来,是找他帮忙的,没想到会看到他这位不近女色的弟弟盯着一名女子看。 不对,那女子梳着妇人发式,显然是谁家的小妇人。 离得远,杨三郎没认出邵芸琅,就连她身边带着两个丫鬟也看成了三姐妹或者妯娌,大为震惊。 “胡扯,你要我帮忙的到底是什么?” “不不不,那事儿不急,你先告诉三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而那人却嫁给了别人,所以你立誓终生不娶?” 杨三郎不愧是各大茶寮的忠实听众,没少听各种男男女女的故事。 杨钺撇下他说:“既然不急,那小弟我就先撤了。” 他一溜烟就钻进了人群中,杨三郎想喊他,却又怕被人围观,或者让人知道了杨六郎的小秘密,只好由着他去了。 杨钺跟在邵芸琅身后走了一段,看着她进完东家进西家,看看这家的布,又去看那家的首饰,明明都是十分廉价的东西,她也不买,只是看看。 商铺里的掌柜可比街上的行人有眼力,一眼就瞧出这夫人不是他们的客人,客气地招待着,却也不过分殷勤。 等进了一家银楼,邵芸琅一眼就看中了一把银梳子 做得很精致,还能插在头上做插梳。 掌柜火眼金睛,赶紧拿了出来给她细看,“夫人好眼力,这梳子是我们银楼的老师傅的得意之作,看着简单,但极费功夫,用的是足银。” 一把银梳子花不了多少钱,邵芸琅正准备掏钱买了,就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了那银梳。 “多少钱,本姑娘要了。” 邵芸琅许久不曾遇到这样明抢的了,转头一看,是个貌美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位老妈子。 “杨嬷嬷,快付钱!” “姑娘,您家中首饰那么多,买一把银梳子做什么?配不上您的身份。” 好一个财大气粗的语气啊。 “买回去送人挺好的,这位夫人,多谢相让。” 邵芸琅本是不想与她争一把梳子的,可听到她这自大的话语,忍不住怼道:“我何曾相让过?是我先看上这把梳子的。” 那姑娘打量了她一眼,极为震惊地说:“买东西讲究先来后到,你先看上的又如何?得看谁先付钱的。” 邵芸琅将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笑着伸出手,“拿来吧。” “你……”小姑娘气呼呼地喊道:“杨嬷嬷,你给双倍!” 掌柜收了邵芸琅的银票,验了真伪,又找了零,对那姑娘说:“荣臻姑娘,您再看看其他的,小店有一对红宝石耳坠特别适合您。” “我就要这把梳子!” 庶女嫡谋 第207节 邵芸琅懒得与她胡搅蛮缠,让掌柜包了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可那小姑娘却不依不 饶,“站住,我付你三倍的价钱,你将梳子让给我!” “小妹妹,你又不是非它不可,何必与我争抢?”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她哪个痛点,竟然不顾利益朝邵芸琅扑了过来,“你也欺负我,明明是我的东西,你为何要抢?” 第355章 糊涂账 灵犀上前一步,稳稳地抓住那姑娘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喂,你们欺负人啊!” “姑娘,您搞清楚,现在无理取闹的人是您,若敢伤我家夫人一根头发,小心您的身家性命。” “好大的口气!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付荣臻会怕你们?” 邵芸琅仔细回想了一遍,这京城可有厉害的人家姓付,有是有,但好像也不住这边啊。 看刚才掌柜的反应,这姑娘显然是熟客,那就是在这一带住着的,想必不是同一家。 邵芸琅准备离开了,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有点欺负小孩的嫌疑。 “走吧,付姑娘如果真心喜欢这银梳,我可以相送,但你只是无理取闹,那便罢了。” “我就是喜欢!”小姑娘估计被弄疼了,强忍着泪水说:“我只是想买个梳子而已,你就不能让给我吗?”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让你呢?”邵芸琅看她哭倒是有几分心软了。 但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的。 结果小姑娘哭的更大声了,“是啊,连我亲姐姐都能抢我最重要的东西,你只是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会让给我?” 她身后的嬷嬷忙推开灵犀,抱着小姑娘安慰道:“姑娘,别伤心了,事已成定局,您要看开些。” 邵芸琅无法替人解决问题,也安慰不了正在伤心的人,只说了一句:“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就要抢回来,我刚才不是教你了吗?” 今天的事情原本就是 对方不对,邵芸琅不知道她遭遇过什么,但如果是心上人被抢了,那真不值得同情。 “最后告诫你一句话,能被抢走的男人不值得你伤心。” “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所以无法替姑娘分忧,再会。”邵芸琅转身就走,那小姑娘朝掌柜吼了一句:“本姑娘不是付荣臻,是付荣荔,下次别再认错了!” 她说完跑了出来,追上邵芸琅,握着她的胳膊说:“姐姐,刚才对不起。” 灵犀盯着她的手,刚才差点就忍不住要扭断这条胳膊了。 邵芸琅从来不是知心大姐姐,拂开她的手说:“不妨事,萍水相逢而已。” “姐姐,你住在哪里,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不必,我们吃过了。” “那我送你回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邵芸琅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想要那把银梳,你付钱,我卖给你。” “不不,梳子不重要,我想请教姐姐几个问题。” “抱歉,我得回去了,天色已晚,家人会着急的。” 小姑娘像是找到了救命的浮木,紧紧赖着邵芸琅,“那我们可否约明天相见?” “恐怕不行,我不好经常出门的。”邵芸琅拒绝了,不想帮是一方面,这地方离谢府太远,确实不好天天来。 小姑娘失落地低下头,“好吧,我认命了。” 她转身离开,只看背影就十分孤单落寞。 墨香奚落道:“这姑娘怪怪的,求人不如求己, 她有这执着的性子,还有何事不成的。” “走吧,该回去了。”邵芸琅朝另一个方向走,却看到杨家兄弟站在自己不远处。 二人一个盯着她,一个盯着远去的付姑娘,像极了两个猎艳的狂徒。 杨钺也是到了这条街上的时候重遇到三哥的,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等杨钺见到那姑娘的模样就理解了,那是他三哥替自己选的夫人。 杨家选儿媳不看门第,三哥自己看上的人,母亲也派人去查过对方的底细,除了家世不显,姑娘是个好姑娘,于是就定了下来。 杨钺本以为三哥是来见心上人的,可对方却沉着脸,一脸凝重。 “三哥,您要与三嫂见面,何必这般表情?不过你给自己找个比你小这么多的媳妇儿,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杨三郎凝重地说:“小六,我有点弄不明白了。” “嗯?”杨钺疑惑地听完了一段极度复杂的故事,像是话本里才会遇到的事情。 杨三郎去年常去西山狩猎,有时候独自一个人去,有时候和兄弟朋友一起去。 有一日,他独自去了山里,大雪封山,他不小心受了伤,坐在雪地里叹气,身上只带了一壶烧酒,一个下人也没带。 他以为自己要么冻死在山里要么饿死在山里,没想到会遇到独自出来踩雪的付家姑娘。 接下来就是很老套的故事,女孩救了他,将他藏在家附近的山洞了。 这山里有庄子, 付姑娘和家中长辈一起来的,每天给杨三郎送食物送药。 杨三郎体质好,没几天就能走动了,家里的护卫也找到了他。 只是杨三郎不舍得走,最后一次他悄悄跟着那姑娘回了山庄,听到下人喊了她“付大娘子。” 他暗暗记住了这个地方这个姓,回去后让人查证了一番,然后就有了后来两家结亲的事情。 原本是一桩好亲事,可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似乎认错了人。 “这位才是救你的那名女子?” “我……不确定,她们姐妹是双胎,长得十分相像,那几日她的打扮与言行举止都不是这样的,更符合她姐姐的言行举止。 可是每次见到我,她……就是怪怪的,我也怪怪的,感觉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所以你怀疑弄错人了?” 杨三郎重重地点头,“是。” “可庚帖已换,就算错了还能如何?亲事是你自己去提的,人是你自己定的,你跑去付家说搞错了,要重新定人家的二姑娘,你觉得合适吗?” “我……”杨三郎从没这么纠结过,没想到一桩好好的亲事会变成这样。 “而且你说大姑娘与你印象中的姑娘更相似,说明你喜欢的应该就是她那样的性格吧,刚才这位二姑娘的行为你也瞧见了,你真的喜欢吗?” “可如果她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杨钺气笑了,拍着他的肩膀问:“三哥,你是在找妻子,不是在找救命恩人,要以命相 许的话,军中的军医也许更适合你。” 第356章 帮忙 杨三郎拉住杨钺说:“小六,你最聪明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不管能否换人,要不要换人,我都要弄清楚我的救命恩人是谁,这与感情无关,否则我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杨钺无语地问:“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刚才那姑娘,如果是她救的你,她难道会不承认?” “她确实不会承认,只会瞪着眼骂我混蛋!” 杨钺心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了吗,只是三哥不愿意相信事实而已。 “行,我帮你,你不用出面,免得以后两人见面尴尬。”杨钺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追着邵芸琅去了。 杨三郎差点要疯,不是说帮他的吗?怎么往相反方向跑了? 杨钺很快追上了邵芸琅主仆,从身后丢了一颗小石子过去,然后在经过她身边时说了一句:“进茶楼!” 街边就有一座茶楼,杨钺先进去要了一间包厢,没等多久邵芸琅就推门进来了,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估计是怕他耍流氓。 杨钺刚泡好了一壶茶,给她倒了一杯,“来,尝尝我泡的茶,小二说是上好的普洱,云贵那一带的茶叶。” 邵芸琅喝了一口,茶叶一般,泡茶的手艺更一般,“不过尔尔。” “那是自然,我一个粗人,喝茶如饮水,确实泡不出好茶来。” 邵芸琅不与他瞎扯,直接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杨钺嬉皮笑脸地地说:“你猜猜,或许我是追着你过来的呢?” “你很闲?” “还 行吧,这里又不需要打仗,也不用练兵,除了应对皇上的各种疑难杂症,其余时间是挺闲的。” “不是说上门的媒婆都把杨家的门槛踩平了吗?你还能闲的住?” 杨钺哈哈大笑,“那你消息很落后啊,我早把那些媒婆收拾了,如今杨家门口风平浪静。” 邵芸琅嘴角微微弯起,很快又压平了,告诉他自己今日回了娘家,吃了一顿便饭,会来这里纯属巧合。 所以她自然不信杨钺是跟着她来的。 杨钺便也说了杨三郎的事迹,“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邵芸琅诧异地问:“你要让我帮你三哥去问那位付姑娘?你如何肯定她会说真话? 假如不是她,而她又对你三哥有意,自然会将功劳抢去,假如是她,婚事已定,你揭人家伤疤合适吗?” 庶女嫡谋 第208节 她免不了要吐槽几句:“你三哥真是个糊涂蛋!” 杨钺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道:“确实,我就不会将救命恩人混淆,再有,救命之恩和亲事是两码事,他太草率了。” 邵芸琅替杨三郎争辩了一句:“他定然是因为那几日的相处动了心,所以才会上门求亲,比你强。” 杨钺蓦地伸手住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认真地说:“是比我强,我就是个懦夫!” 邵芸琅冷笑一声,想将手收回来,却被对方紧紧抓住。 “别卖弄深情,我不吃这一套。” 杨钺又重新笑了起来,抓着她的手开始看了起来,“我知道,你若是 一般女子,也不能叫我恋恋不忘。” “少来,好像得了你的青睐是多么荣幸的事情似的,虽然大庆有无数女子排着队想嫁给你。” “那你呢?你想嫁给我吗?” 邵芸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杨钺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说:“行吧,我是不会强人所难的,咱们先来说说刚才那个问题,这个忙三夫人帮吗?” “可以帮,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杨钺都以为她会用这个来让他消失在她面前,如果是那样的条件,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结果邵芸琅说的却是:“动用你的人脉,让邵承德在南边别回来了。” 杨钺大吃一惊,“别回来的意思是……让他死在那边?” “呸!”邵芸琅怒道:“我的意思是让他一直外放,别回京城来!” 杨钺尴尬地摸着下巴,“抱歉,我以为他又得罪你了,这是小事,没问题,但假如哪天他成了我岳父,或许朝中那些人会将他调回来,我也不能满朝说他的坏话啊。” “那就等他成了你岳父再说。” 邵芸琅起身,“事情我应下了,明日就会去找付家姑娘,正好,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其实从今日那位付家姑娘的表现来看,杨三郎八成是弄错了,所以才伤了美人的心。 但缘分这种事,错过了一时,或许就是一辈子。 就如她与杨钺。 她与杨钺没有缘分吗?当然不是,他们可以一起 重生,一起面对困难,解决困难。 可是相较于做夫妻,或许他们更适合做朋友。 “别急着走,既然来了茶楼,一起喝杯茶吧,你不想听听孙小福那边的消息吗?” 邵芸琅重新坐下,朝外喊道:“墨香,让小二重新上茶来。” 她将杨钺泡的茶水倒了,“我有收到孙小福的来信,一切顺利,多亏了你的人带路。” “我俩的生意,我出力是应该的。”杨钺就喜欢和她这样事事混淆不清。 “账目等核对清楚了再给你分利钱,到时候我会派人亲自送到你手中。” “不必如此麻烦,你拿去给杨掌柜就是了,他管着我在姑苏的产业,这第一年,投入的本钱连一成都没收回来。” 提起他姑苏的铺子,邵芸琅忍不住提醒道:“那位杨掌柜或许不适合做生意,你身边管事不挺多?郑管事就很不错,为何不让他去?” 杨钺道出实情,“当初将他派去姑苏是想去接应我父亲的,庭叔不是普通的家生奴才,他是陪我祖父打过仗的,他对杨家忠心耿耿。” “可你并未告诉他杨伯父还在世的消息。”邵芸琅与他接触过几次就知道,杨掌柜并不知道自己去姑苏的真正目的。 “是,我父亲不让说的,少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多一份自由,否则太多人关注他,他还怎么在善堂里当长工?” 说起父亲,杨钺也表示不能理解了。 “他一个老头子,在善堂里做 牛做马居然还挺开心,我娘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直说不如当他死了,反正她也觉得当寡妇挺好的。” 第357章 相邀 杨钺说完瞥了邵芸琅一眼,“你瞧,你未来婆婆连想法都与你一样,你们肯定能合得来,不会有婆媳矛盾的。” “天真!”邵芸琅直言道:“只要是婆媳就不可能没有矛盾。” 杨钺嘻嘻笑道:“那你是认真考虑过当杨家妇的事情了?” 正好门被敲响,邵芸琅喊了声“进来”,将话题转移到了茶叶上。 “普洱虽好,但对工艺要求很高,越陈越香,这茶楼里的茶叶只是普通,泡不出好茶来。” “无妨,喝茶主要看对象,喝什么茶有什么关系?有你在,我就是渴着也乐意。” 邵芸琅动手重新泡了一壶茶,给他倒了一杯,杨钺端起来闻了闻,确实与刚才泡的茶不太一样。 有种说不出的香味,明明顺序并未有错。 “江南的茶茶汤清亮,味道清淡些,我从沈家回购的茶叶都是岩茶,岩茶味道重,想来外族人更喜欢。” “确实,他们日常以羊牛肉乳制品为主,更爱配红茶。” 杨钺让人送来纸笔,给她现场画了一副北境的草原放牧图,寥寥数笔,画出了天高地阔的感觉。 茫茫雪山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立着几座蒙古包,牛羊悠闲地吃着草,让人格外想起码驰骋在这草原上。 “画画的技术有长进。”邵芸琅点评了一句。 杨钺虚心求教:“我近来也特别喜欢画画,画布阵图,画地形图,所以练了许久,但总感觉差点意思,不如你教我?” “ 我如何教你?”邵芸琅知道他是故意的,“你若想学,找个画师学就好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画师,还很闲。” “可我嫌他们的画太具匠气,不如你画的灵动活泼。” 这话显然是拍马屁,邵芸琅是画的不错,但比起宫廷画师还是有差距的。 她和颜悦色地说:“画布阵图只需要简单的横竖即可,你多练练就会了。” 她瞧着外头的天色,“今日已晚,我得回去了,这顿茶你请。” 杨钺丢下一枚碎银,跟上去说:“我送你回去。” “不妥。”杨钺在京城就是个焦点,她可不敢让他送。 杨钺明着答应了,可还是暗中跟了很长一段,直到她的马车进入谢府的范围。 谢府啊,那对他来说也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邵芸琅分隔开来。 哪怕邵芸琅一再表示拒绝,杨钺也不灰心,这个世界上,论心灵距离,没有比他们两人更近的了。 第二天,丫鬟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进付荣荔的屋里,“姑娘,门外有人送给您这个,说是昨日与您见过面的夫人。” 付荣荔兴致缺缺,“放一边吧。” “奴婢瞧着那送东西的丫鬟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家,这盒子也精致,您不打开看看吗?” “你替我看吧。” 小丫鬟依言打开盒子,见里面只是一把银梳,第一眼极为亮眼,但到底只是银的,并不如何贵重。 “什么嘛,只是一把银梳,奴婢觉得这盒子都比梳子 值钱了。” 听到“银梳”二字,付荣荔刹那间清醒过来,走过来夺过盒子一看,不正是昨日她与人争抢的梳子吗? 其实昨夜回来后她就后悔了,她付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门第,她从小学礼仪规矩,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实在有辱斯文。 没想到对方会将这把梳子送上门。 这是何意? 她不认为那位夫人有如此善心,于是问小丫鬟:“送东西的人可还在?” “在的,她说等您答复,奴婢也不知道她要什么答复。” “请她进来。”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妹妹这是要见谁?” 付荣荔下意识将盒子盖上,走了出去,“姐姐来我这里做什么?” “妹妹怎么了?我们自小住一屋,我定亲后才分的院子,怎么短短几日就与我生份了?” 姐妹俩有着一张极度相似的脸,可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却极为不同,只要二人不故意扮演对方,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付荣荔急着见人,不与她争辩,“我要出门一趟,姐姐回去吧。” 付荣臻看着她急匆匆远去的背影,问一旁的丫鬟:“二姑娘这几日经常出府吗?” “没有啊,之前将自己闷在屋里好几日,昨天傍晚才出去一趟,听说还在街上与人抢东西呢。” “呵,她这是心里还带着怨气呢。” 付大姑娘得意地笑道:“她也真是傻啊,竟然用我的名字去做好事,平白落下这么 一桩好姻缘,我得谢她一辈子。” 丫鬟不敢接话,心中想着:这好亲事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是不知这假象能维持多久。 付荣荔亲自去见了那丫鬟,一眼就认出是昨日那夫人身边的。 她诧异地问:“是你家夫人让你来找我的?” 墨香行了一礼,笑着说:“是的,我家夫人回去后觉得与你格外有缘,还说自己脾气不好欺负了小姑娘,今日一早就巴巴地让奴婢过来赔礼道歉,还约您喝茶赔罪,还请付二姑娘赏脸。” 付荣荔怀疑地问:“我连你家夫人姓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要去?万一你们要害我呢?” “您担心的是,我家夫人姓邵,夫家姓谢,住在玉井街,离皇城很近。” 玉井街住的都是达官贵人,皇室宗亲,可也可能是骗人的。 但她确实挺喜欢那位夫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是个英明睿智的人。 庶女嫡谋 第209节 “好,我跟你去,不过不能离我家太远。” “放心,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我家夫人喜静,因此选了一家茶馆,名叫‘茗生’。” 付荣荔彻底放心了,因为那家茶馆是她家的。 只是她有困惑了,“你们调查过我?为何会知道我家的位置?” 墨香理直气壮地说:“付家双胎姐妹,在这一片很出名的,稍加打听就能知道,而且昨日那银楼的掌柜也知道的。” 这话也有理,不过付荣荔出名还是多了几分心眼,带上了两个粗壮的婆 子。 邵芸琅今日特意带了茶叶来,免得泡出来的茶不合她口味。 第358章 杨三郎退亲 “楼上那位贵客,连泡茶的水都是自带的,也不知还来我们茶楼做什么?”店里的茶博士不解地问。 “也许是图个意境吧。” “呀,是大姑娘来了。”茶博士刚出门迎接,被掌柜一把拉住,“瞎了眼了,那是二姑娘。” 付荣荔直奔二楼包厢,推门进去,果然瞧见邵芸琅坐在窗前泡茶。 桌上燃着香,摆着茶盘茶具,那位夫人正聚精会神的泡着茶,并未朝她投来一眼。 身后的门关上,付荣荔过去坐下,盯着她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等茶杯送到她面前,对方才正眼看她,“尝尝看,是我最喜欢的茶叶,不知你喝不喝得惯。” 付荣荔不敢下口,“夫人今日请我来所谓何事?那把银梳又为何要送我?” 正常人收到这份礼都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昨日二人争吵过。 “那个只是敲门砖,实际上是我想见你。” “哦?”付荣荔昨日没仔细看这位夫人,原来她如此年轻,感觉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 “我是来听故事的。” 付荣荔心生戒备,不悦地问:“您这是何意?” 邵芸琅来之前想过各种套话的技巧,也有把握让她说出真话,可见到人了,她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便直接说了。 “我认识杨家三郎。” 付荣荔吓得碰倒了面前的茶杯,热茶溅到了她的手背,烫了她一下。 邵芸琅眉头一皱,让墨香去取冷水来。 等将付二姑娘的手放进 冷水中,后者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杨家三郎与我何干?” 那茶水放了一会儿,冬日凉的快,并未烫伤。 等她收拾好,邵芸琅才说:“你只有一次倾诉的机会,我会来这里,当然是受人所托,若你不想说就算了。” 付荣荔又气又急,“是杨三郎让你来的?他为何不自己来?” 邵芸琅笑道:“因为他傻啊。” 这个字正好戳中了付荣荔的心思,她不止一次私下骂过他傻。 她哭了起来,先是嚎嚎大哭,然后又改为默默哭泣,眼泪弄花了脸。 邵芸琅今日极为有耐心,等她哭完了才说:“我大概能猜到事情的真相,但还需要二姑娘证实。” “你会来,是否意味着杨三郎已经起了疑?他认出我才是救他的人了吗?” “他确实怀疑,但无法肯定。” “他那个傻子!”付荣荔又哭又笑,然后与邵芸琅说起了那段时间的事情。 从认识杨三郎开始,事无巨细,邵芸琅能分辨出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如果是转述,不可能如此细致。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我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人,对方临走前留了随身玉佩做抵押,说改日拿钱来赎。 但我那他的钱做什么,就连那玉佩也不想要的,可他人已经离开了,我便想着,下回见到他再还给他。 结果有一日他上门,我正好不在家,他见到了我姐姐,理所当然 地将她当成了我,那几日,我为了出门玩耍,都穿着我姐姐的衣裳,这样不开口说话,下人们就分辨不出来。” 邵芸琅问:“你救人的事情告诉过你姐姐了?” “没说过,但那块玉佩她见过,并且知道我放在哪里,也是她将玉佩拿出来还给他的。” 所以,美好的误会就是这样的开始的。 后面的事情不用她说邵芸琅也知道了。 “其实,我并不是妒忌姐姐抢走了我的姻缘,毕竟我救他时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他们这样特别无耻!而我就像个小丑一样被人遗忘了,我……我不甘心!” 邵芸琅点点头,这换做谁也会觉得不爽快的。 “那你想嫁给杨三郎吗?” 付二姑娘反应激烈,大声反驳:“谁要嫁给他这个傻瓜!而且他已经和我姐姐定亲了,我……我怎么可能插一脚?就算他知道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桩亲事也不会改变了!” “那……”邵芸琅刚要开口,一人从屏风后出来,走到付荣荔面前撩起衣摆跪下了。 “付二姑娘,是在下有眼无珠,错认了恩人,今日冒犯之处还请恕罪,我杨三郎在此给你磕头道谢!” 杨三郎快速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时脸都红了,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激动的。 邵芸琅心中评价:是真傻啊!杨家竟然还有这么耿直的男人! 付荣荔看到他惊慌失措,又被动受了礼,恼 羞成怒:“姐夫,你这是何意?若是让人看到,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给自己的救命恩人磕头,这是应该的,还有,我会上门退亲,所有过错我一个人负责!”杨三郎丢下这句话就跑了,剩下邵芸琅和付荣荔面面相觑。 邵芸琅尴尬地头皮发麻,心里将杨三郎臭骂了一顿,“我……也不知他会这样。” 付荣荔这回哭的更加伤心了,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理直气壮地指责杨三郎和她姐姐,如今却自责不已。 “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回去面对家人?” 付家虽然不差,可与杨家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全家人都在为这桩亲事开心,却因为她毁了。 邵芸琅安慰道:“你为何要自责?杨三郎是傻,所以会因为你救了他向付家提亲,他提亲是为了你啊。 如今他发现错了,一方面怪自己有眼无珠,另一方面也会怪你姐姐骗他,既然二人都有错,这亲事退了也好。” 付荣荔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外边却已经传来了消息。 “杨三郎上付家负荆请罪了,要求退亲,说自己骗了付家,当年在战场受过重伤,身体还没调养好,不宜娶妻,怕耽误了付家大姑娘,所以还是退亲为好。” 这理由…… 邵芸琅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杨三郎的脑子了,杨钺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憨的兄长? 付荣荔惊呆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不过无所谓,如此一 来,退亲就与你无关了。” 等她们走下茶楼,又听到了新消息。 第359章 催婚 邵芸琅目送着付二姑娘离开,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你们杨家是怎么养出杨三郎这样做事全凭冲动不过脑的男子的?”邵芸琅头也不回地问。 “这个……我三哥是有点简单,但这件事错本就在付家,三哥不仅送了大量金银,还帮付老爷升了官。” “哼,那他是挺宽容的,换做是你,八成要把骗他的人挫骨扬灰的。” 邵芸琅凭心而论,如果这事发生在邵家,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女儿家本来就是用来为家族牟利的,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付家姑娘有错。 杨钺反驳:“我如果是他,如果真喜欢那个救命恩人,那就将定亲对象换了,这件事很容易,出嫁时让真正的那位穿上嫁衣上花轿就行了。” “那也得人家愿意。” “反正付家肯定愿意,嫁哪个女儿不是嫁?” “那说到底还是你三哥倔。”但邵芸琅觉得这样的处置方式也挺好的,否则就算得偿所愿,将来也未必幸福。 “罢了,那是别人的事,咱们看看就好,我更关心的是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杨钺上前一步,绕到邵芸琅跟前,低头瞅着她的脸。 邵芸琅后退一步,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没有讨论的必要,你不是只有一个月的假期,与其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多陪陪家人。” “可妻子才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家人有各自的陪伴。” 邵芸琅听到“共度一生”这个词,抬 头睃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谢府的马车。 等她回到谢府,让人去打听,才知道付家闹翻天了,杨家虽然平静,但听说杨三郎被打了三十鞭,然后滚到祠堂跪着去了。 付荣臻红着眼冲到妹妹面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好啊你,原来你一直不甘心,你就算真要抢,何必用这种手段,你跟我说一声,我自然原物奉还!” 付荣荔心寒地说:“姐姐,你总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抢我东西,又施恩一样还给我,可你不曾问过我肯不肯。” 她不想多说什么,刚才那瞬间的自责也烟消云散了。 杨三郎那么好的人,确实不该被她姐姐所骗。 庶女嫡谋 第210节 “二娘,你糊涂啊!这是多好的姻缘啊,你姐姐嫁和你嫁有什么区别?这次将错就错,将来你出嫁时你姐姐也可以帮你找个好的,你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付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女儿。 明明两个女儿是双胎,可自小性情就完全不同,老大会做人,会耍手段,聪慧,老二则直来直往,爱耍脾气。 不是她偏心,当时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对方上门道谢,大女儿灵机一动冒充恩人,促成了一段良缘,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若当时是老二出来,说不定两人就看不对眼了。 “你们不必多说了,事已至此,好处你们也收了,名声也无损失,还有什么不满足?”付荣荔进屋关门,才放肆地哭出来。 没人知 道,在杨三郎朝她跪下去的那一刻,她的所有念想都空了。 他们所有的恩情都抵消了。 付荣荔不知道,在她将自己锁在屋里的时候,她母亲姐姐叫走了她的贴身丫鬟,问出了她今日的行踪。 “一个姓谢的夫人?还是杨三郎找来的?” 这样的谢夫人很好查,她们很快就知道了邵芸琅。 邵芸琅曾经也是轰动京城的贵女,付家姐妹不一定知道,但付夫人却记得很清楚。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那杨三郎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两家断然不可能结合了。” 几天后,杨三郎从祠堂被人抬出来,瘦了一大圈。 杨夫人却将杨钺叫了去,一番苦口婆心地说:“从前我觉得你们兄弟几个都不容易,咱们武将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门当户对看的不重,因此也由着你们自己挑喜欢的人成亲。 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发现你们的想法过于简单,过于冲动,未避免以后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明天就让媒婆上门,给你寻个合适的对象。” 杨钺懵了,“三哥的过错您为何要让我来承受?我并未做错什么。” “怎么没错,你喜欢一个寡妇叫没错?满大庆那么多适龄的女子任你挑,你偏偏对个寡妇情深不悔,有必要吗?” “母亲,您这就是迁怒了,有没有必要儿子比您清楚!” “你大哥当初就是我做主娶的你大嫂,如今二人琴瑟和谐,恩爱 有加,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得,您还是赶紧带孙子去吧,儿子的亲事不用您发愁,否则我这辈子不娶也成。”杨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杨夫人也确实拿他没辙,他如今已经是掌管三军的大将军了,手里几十万兵马,若是因为亲事闹得母子不和,那才真正没必要。 “行行行,你自己拿主意,最后把人得罪了,你就单着过吧。”杨夫人觉得悬,那位要答应早答应了,这么久没成八成没戏。 不过她也挺佩服邵家那丫头的,做事果决,换做其他女子,有这么好的男人等着娶她,肯定高高兴兴地嫁了。 “我看您就是太闲了,不如乔装打扮去南边找父亲吧,您再不管管,说不定父亲就和煮饭的大娘看对眼了,到时候给您添个外室,让您添堵!” 杨夫人气得要打人。“臭小子,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再说了,你爹的品味如果连厨娘都看得上,哪我不要也罢,老娘也不是什么破垃圾都要的!” 杨钺缩了下脖子,赶紧撤退了,他娘的彪悍他是领教过的,想想自己找的那个女人比这更厉害,心里还真有点害怕。 “六少爷,门外有人找您,持的是一个赌坊的帖子。”门房进来汇报,递给杨钺一张拜帖。 赌坊这地方,如今与杨钺隔着十万八千里,要不是门房记得这家是少爷从前常去的赌坊,接都不敢接。 杨钺翻开一眼,瞧着字迹就已 经认出人来了,忙说:“快请他进来,到……练武场吧。” 杨钺这次回来,原本就记挂着寻这个人,没想到他还没去找,人自动找上门来了。 第360章 好志气 来人正是顺兴赌坊的掌柜滕五爷,杨钺前世的军师滕安之。 虽然不知他的来意,但杨钺还是满怀期待地等他进门。 滕安之来到杨家练武场,首先被这里上百种武器给征服了,又瞧见场中一人在练刀。 那刀法极致刚猛与灵活,一看就知道是极霸道的招式。 对方看到他,步伐一变,一把亮闪闪的钢刀朝他砍过来。 滕安之安然地站在原处,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极为镇定。 杨钺收刀,伸手拍在他肩膀上:“好样的,好胆气!” 滕安之朝他作揖道:“若不是滕某与小杨将军算半个旧识,可不敢这么镇定地站着,许久不见,小杨将军早已今非昔比。” 杨钺打量着他,将刀丢回刀架上,长戈送上湿帕子,他接过擦脸,边走边问:“滕五爷如今还在经营赌坊?” “小杨将军太久不关心京城的事情了,青楼赌坊早就关闭了,在熹王被困之时。” 杨钺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以为只是暂时性的,后来也一直没空去找滕安之,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那你如今在哪高就?” “不怕小杨将军笑话,在下是来毛遂自荐的,在下想追随小杨将军参军!” “哦?滕五爷会武?还是懂排兵布阵?” 滕安之一介书生,会一点拳脚功夫,但上战场做前锋的话肯定就是炮灰。 “在下自小研读兵书,也曾想过入伍报效朝廷,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这些话如果 杨钺第一次听肯定会当笑话听的,但他很了解滕安之,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当年虽然是被迫入军,但他的确对兵法十分熟练,但升为自己信任的军师也是在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杨钺拉着他去亭子里坐下,亭子里温着酒,这天气,喝点**的白酒最适合。 “你说说自己这两年的事情吧,熹王只是被幽禁,听皇上的意思,大概过几年也会将他送到封地,你难道不用等他?” 滕安之站着给杨钺倒酒,他只是一个庶民,还是一个熹王党羽的庶民,没被清算完全是因为他不够格。 他也不用想着考科举,因为不会有哪个考官会让他通过考试。 他也还可以继续做生意,他还有本钱,只是做了那么多年自己毫无兴趣的生意,他实在不想再走这条路了。 他想参军,这是他从小的报复。 当年熹王也曾说过,将来他当了皇帝,一定会任命他为监军,全天下的军队随便他挑。 结果一切化为泡影。 他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敢递出那张毫无价值的拜帖的,甚至觉得自己不可能见得到杨钺。 没想到杨钺竟然让他进门,还以礼相待。 这一刻,滕安之的心是暖的。 “你也坐,我们一起喝几杯,正好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你替本将军参谋参谋。” 滕安之开玩笑问道:“难道这是考题?” “不算,考题可没这么容易,等咱们喝完酒,我带你去沙盘演练,本将军满意 了,就破例提拔你当个小军师。” 滕安之先道谢,不管最后能不能成,起码杨钺给了他这个万分难得的机会。 他说起了熹王被困前后的事情,当时的事情其实二人心知肚明,也无需说太多。 滕安之重点说的是自己后面的生活。 “成日无所事事,一开始朋友都避着我,怕被牵连,我便离开京城游历了一阵子,等朝廷势态稳了才回来。 回来后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似乎对人生已经没了期待,也就游荡在市井间,听听曲,看看戏,与人在街头下棋,或是与大爷们逗逗鸟,轻松自在,但却不是我想要的。 直到听说杨小爷成了小杨将军,我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杨钺一杯热酒下肚,笑着说:“你的野心有多大?” “在您看来肯定是很小的,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辈子奋斗也达不到的高度。” “说来听听。” 滕安之敬了他一杯酒,“我想平四海,我想将外族人赶出国界,我想当英雄,想名垂千史。” “好志气!”杨钺喝下一杯酒,打趣道:“可你只是一个书生,小时候为何不习武呢?做个武将不是更容易实现?” “因为我从小就发现,自己比同龄孩子更聪明,聪明人应该动脑而不是动手,我当军师也一样能运筹帷幄!” “哈哈哈!可是本将军文武双全啊,怕是没有你的用武之地!”杨钺自信地说道。 滕安之一股气被戳 破了,泄气地坐在一旁,然后问:“您要我参谋的是什么?” “你娶妻了吗?”杨钺反问。 滕安之表情变了变,然后讪讪地说:“短暂地成亲,又快速地分开了。” 杨钺还真不知道这一段,或许上辈子滕安之没告诉过他,或者是上辈子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原因也很容易猜,对方想必也是怕被连累。 “那你可知道如何让一个女子对你死心塌地?” 滕安之点点头,自信地说:“我知道啊,如果我是您这样的,高大英俊、出身名门、青年才俊、位高权重、前途无量,那自然能让任何一个女子对我死心塌地!” 有这样的条件,何愁没有女子喜欢? 杨钺试探着问:“若她对这些都无动于衷了呢?” “不可能,除非她不恋红尘,想出世做方外之人。”只有方外之人才会不对这些条件动心吧? “我看你对此道也一窍不通,世间那么多痴男怨女,也有高门贵女舍弃一切随穷书生私奔的,怎么就非得你说的那些条件?” 滕安之不能理解,“那毕竟是少数,且是一些心智不够成熟的女子才会被人哄骗,您喜欢的姑娘不可能是这样的吧?” 难道他猜错了? 或许能通天遁地的杨小爷就喜欢那种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杨钺笑着说:“那倒不是,她只是见过太多优秀的男子,你说的那些她不稀奇啊,而且比起我这样的,她也许更喜欢她先夫那样的。 庶女嫡谋 第211节 ” “先夫?”滕安之大为震惊,这是什么样的女子?还嫁过人了? “对,她是一名寡妇!” 滕安之连灌三杯酒下肚才把这份震惊压下去。 全京城都在仰望的金龟婿竟然钟情于一位寡妇,而且对方还不喜欢他,这消息传出去有几人会信? 第361章 安抚 滕安之离开杨府时人都是懵的,门房瞧见他那脸色,以为他被六少爷虐了,十分同情地说:“公子慢走,下回还是别来了。” 滕安之回神,然后笑着朝他道谢,他以为杨府的门房会和其他高门大户一样,根本不可能帮他通传。 “兄弟,将来在下飞黄腾达,一定报答你的恩情。”说完不顾门房看傻子的眼神,乐颠颠地走了。 杨钺回房,长戈一脸不解地跟在他身后,“少爷,您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给自己找了军师?那滕五爷从前还是熹王的党羽呢。” “那又如何?” “军师那么重要的位置,您就不怕他是奸细啊?” “谁的奸细?熹王的?熹王安插奸细到我身边来做什么?他自己都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不是,被人参一本,您就不怕皇上疑心你?现在谁还敢和他这样的人走太近?” “皇上如果连这个都要怀疑,那他就要自我怀疑一下,当初本少爷支持他的目的是什么。” 杨钺换了一身衣裳,将一张帖子拍给长戈,“送去谢府。” 长戈手一抖,帖子掉在地上,震惊地问:“少爷,您……您要直接上门去见三夫人?” 这谢府能答应? “你当我傻?”杨钺一脚将他踹出门,“快去!本少爷要约谢大爷喝茶。” 谢大爷收到帖子吓了一跳,他和杨钺没有私交啊,怎么会来府上找他? 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帮忙? 也不能够啊,他就一闲 在家里的野鹤,能帮上什么忙? 谢大夫人听了事情,笑着说:“你就爱多想,从前杨六郎也没少来咱们家,只是都是来找久安的,你就当接待个兄弟好了。” “还不是他如今风头正劲,我心里慌么?” “哼,从前咱们家可不比杨家差。” “你也说是从前了,老爷子致仕后,谢家大不如从前了,没发现这次咱们回京,族人上门的都少了么?” 谢大夫人深有体会,她从前在族里是人人巴结的对象,每日上门探访的夫人都得排着队,如今门可罗雀。 虽然也有他们自己闭门谢客的原因。 邵芸琅在房中绣花,冬日落雪后就不方便出门了,她正好瞧见了一幅很喜欢的图,便想绣出来做屏风。 墨香和灵犀在一旁帮她分线,说起了杨钺要来做客的消息。 这种消息传得格外快,大房也没特意瞒着,甚至为了待客做了不少准备,足以可见杨钺有多受重视。 “夫人,他……该不会是冲您来的吧?”墨香压低声音问道。 邵芸琅一副淡定模样,手指捏着细针灵活地在绣布上穿来穿去,心里想的是:杨钺来谢府不可能不来找她,就不知道会用什么借口。 “天冷了,让厨房加一道暖锅子,晚膳咱们一起吃。”邵芸琅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哭声。 邵芸琅推开前面的窗子,正好看到一个小孩趴在雪地里哭,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 事?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呢?”她放下针线,带着丫鬟走出去,顺手拿了一件披风。 主仆三人跑到院子里,灵犀手快,将孩子抱起来,墨香忙用披风将孩子裹上,然后跑出院子喊人。 二夫人把孩子看得比自己命重,怎么可能让孩子独自出门?而且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从那边走到兰序亭苑来。 要不是孩子身上的穿戴,邵芸琅都要怀疑是哪个下人的孩子了。 金贵的二姑娘到了温暖的怀抱渐渐就不哭了,但好奇看了一圈后,将小胳膊朝邵芸琅伸出手。 “内内……”小女孩还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听着像是想喝奶。 可邵芸琅也没有啊。 邵芸琅呼唤着她的小名,问:“囡囡,你怎么会跑到婶婶这里来的?你的奶娘和丫鬟呢?” 小姑娘当然不会回答,反而因为她不抱自己又开始哭了。 邵芸琅并不太喜欢小孩子,她回来后,总共也只见过这孩子一回。 而且她和陈氏不和府内皆知,更不可能会主动接近这个孩子。 没多久,二夫人就来了,扶着丫鬟的手单脚跳着来的。 邵芸琅的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那一摔竟然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不过裙子遮着,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囡囡……我的宝儿,快到娘这边来!”二夫人急切地将孩子抢到手中,扒掉她身上的披风,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孩子身上的衣裳脏了也湿了,头上的小 帽子也掉了,被她粗鲁的动作吓得又哇哇大哭起来。 陈氏呵斥道:“还不快抱姑娘回去换衣裳!冻坏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等奶娘将孩子抱走,陈氏的怒火才彻底爆发出来。 “邵氏!你想做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吗?” 灵犀拦在邵芸琅面前,叉着腰回道:“二夫人,您弄清楚一件事,是二姑娘自己莫名其妙摔在我们院子里,若不是我们发现及时,您现在还有空在这里指责我们?” “臭丫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话,您这种无理取闹的言论请不要在我家夫人面前说,免得奴婢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好你个邵芸琅,你这院子是不是和我们二房犯冲啊?谁来了都得在这里摔,那天还可以说是院子无人打扫,太过湿滑,那今日呢?难道你这院子里的下人又被我卖了?” 邵芸琅转身进屋去了,外头冷,与人站在院子里吵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她也不明白陈氏为什么这么蠢,也可能是日子太无聊了,总喜欢找点事情吵一吵。 墨香挤开灵犀,语重心长地说:“二夫人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小姐吧,孩子可能吓坏了,下回您得看紧一些,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跑出来呢?后花园里有湖有井,这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啊。” 墨香伸手扶着陈氏,“来,奴婢扶您出去,可别又摔了,您千万别生气 要生气也得生那些下人的气,那么多人看顾一个小娃娃都看不好,这样的人不要也罢,不如发卖了吧! 第362章 连累 您当初说我们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偷奸耍滑的,可那会儿我们主子不在啊,她们偷懒也就罢了,如今可是事关二姑娘的生命安全,那些人真是该死! 您小心门槛……我们兰序亭苑也许是风水不好,最近是有些不太顺,按说这里和您的院子隔着那么远,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哭? 您可上点心,可别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下人也算计了,您要是查不出来,就来请我们夫人帮忙,我们夫人可聪明了。” 墨香说了一路,说的嘴巴发干,偏偏陈氏沉浸在后怕中,也没有赶她走,就这样被送出了兰序亭苑。 邵芸琅本来是不关心这件事的,但家里其他人都关心,当天夜里大夫人就气呼呼地找过来了。 “真是反了天了,我在谢府几十年,当家也当了好几年,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小人,黑心肝的,竟然敢拿小主子的安危做算计,气死我了!” 邵芸琅忙递了一杯茶给她,“嫂子别气,可是罪魁祸首找出来了?” “是,老二家的太糊涂了,问个话都问不清楚,还是我审了一遍才找出了疑点,你猜猜看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孩子不是陈氏亲生的,邵芸琅一定会怀疑是陈氏故意找人弄了这一出来陷害她。 但她宝贝亲生女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用这么小的孩子算计她? 不是她,那就一定是府里其他和她有过节的人了。 邵芸琅在谢府的时间不长, 得罪过的人应该不多,其实不难排查。 但她也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府里的下人?如果是在邵府,那人选可就多了,现在她确实一头雾水。 谢大夫人无奈地看着她,“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府里曾训斥过几个嘴碎的婆子?罚他们自掴耳光?” 邵芸琅想起来了,那会儿她刚嫁进来,被下人编排是非,确实罚了几个婆子,但在她眼里,那只是最轻的惩罚,没想到时隔许久,她们竟然还怀恨在心。 “她们是怎么做到的?”邵芸琅很好奇,那几个婆子一看就不是贴身伺候的,能接触到孩子的机会肯定很少。 如果这样都能被抱走,只能说孩子身边伺候的人太差劲了。 “哼,那也要怪老二家的,她养个脚养了那么久,什么也不管,孩子最近闹腾的厉害,她就让丫鬟去院子里堆雪人给她看。 孩子看到好玩的就非要出门玩耍,奶娘和几个丫鬟跟着,结果呢,奶娘闹肚子,半途就出恭去了,几个小丫鬟根本不会带孩子,放任孩子自己玩雪,她们聚在一起烤火聊天,孩子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 谢大夫人也是气坏了,他们这样的人家,下人都是严格要求的,几代人都是从严治家,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过错。 结果陈氏自己不知从哪买了新人进府,也不调教就敢放到小主子身边,出事是迟早的事。 “那两个婆子看到孩子一个人在那玩,想起你与 陈氏不和,心生一计,就将孩子抱到你院门口,用雪球引她入院子。” 那么小的孩子,走不了几步就摔了,这才大哭起来。 若是邵芸琅心狠一些,不管那孩子,指不定得大病一场。 “原来如此,那确实也算是我的过错,二嫂肯定更恨死我了。” 说起来,那孩子确实遭了无妄之灾,起因却是因为她。 庶女嫡谋 第212节 别人可能会恨那两个婆子,但陈氏应该会将罪责加重到她身上。 谢大夫人也有这样的顾虑,因此来这里除了告诉她结果,还给她提了个提议。 “天气渐冷,你一个人在府里也无聊,不如去温泉庄子上住几天,泡泡温泉,府上马上就要办周岁宴,你也不方便参加。” “大嫂这个提议甚和我心意,我明日一早就走,二嫂那边……大嫂也别与她过多解释,有气让她压着等我回来再闹就是了。” 谢大夫人叹了口气,“我知你厉害,但陈氏那样的人不讲道理的,又欺你丧夫,你与她计较别把自己气到了。” “不会,生活总是需要一点调剂的嘛,否则太无趣了。” 邵芸琅这边连夜收拾行李,还没等陈氏找上门就离开谢府去西山温泉庄子上度假去了。 陈氏得知后气得大哭了一场,对谢二爷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家人,合起来欺负我,孩子都成这样了,她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跑了,跑得了初一跑得了十五吗?除非她一辈子不回来!” 谢二爷也很生气,毕竟是唯一的孩子,可这件事要说怪邵芸琅也不尽然,他们二房从上到下都有错。 最可恨的还是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婆子,他非得将她们发卖到最苦寒的矿山去不可! 过了不久,有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说是三夫人提前送给二姑娘的周岁礼,希望二姑娘喜欢。 陈氏大声吼道:“丢出去!她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沾染晦气,别害了我的孩子!” 大丫鬟过去开箱看了一眼,顿时一惊,赶紧跑回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陈氏高涨的气焰顿时泄去了一半。 送礼的人大声说:“二夫人,三夫人说,这些东西是代三爷送的,二夫人您代收即可。” 陈氏太好拿捏了,人家递了台阶,她顺势而下,“行!那我就看在三弟的面子上,把东西抬库房去,等孩子大了再给她。” 邵芸琅对陈氏不喜,但对孩子没有恶感,送了一大箱珍贵的东西做补偿。 谢二爷好奇地问:“是什么好东西,让你连火都发不出来?” 陈氏白了他一眼,等人离开后悄悄带着他去看,一箱子东西少说也有上千两,对一个孩子的周岁礼来说算非常大的了。 “哼,还算她识相!” 谢二爷反驳道:“人家这叫有心,全家老大能继承家业,老三家的有钱,都是大爷,你可别给爷得罪光了。” 陈氏沉下脸,不高兴地说:“那难道都是我的错?” 谢二爷抱着她安抚了片刻, 总算将陈氏哄好了。 但对邵芸琅的恨意,却不是一箱财物能抵消的。 第363章 您哪来的经验 杨钺上谢家拜访的这一天,天空放晴,就如同他的心情。 可当他穿着新衣骑着骏马出门时,长戈却忍不住告诉他,邵芸琅前两日出城去了。 杨钺这两日被大哥抓去练兵,还真不知道这个消息,瞪了长戈一眼,怀疑他故意隐瞒。 长戈大气都不敢出,小声问:“那您还去谢家吗?” “去!为何不去?我今日本就是冲着谢大爷去的。” 长戈不太能理解,“您找谢大爷能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按大庆习俗,寡妇改嫁,第一要夫家人同意,第二要娘家人同意,第三还要本人同意,虽然第三条对许多女子来说等于没有,万事开头难,我得先将前面的障碍扫除干净。” “您……要跟谢大爷说这件事?不怕打草惊蛇?”被人知道他家少爷惦记着人家的一寡妇,确定不会被扫地出门吗? “我又不像你那么笨。”杨钺准时抵达谢府,除了谢大爷,谢二爷也一起在门口迎接,可见对他的看重。 杨钺突然庆幸邵芸琅不在家,否则知道他连谢二爷都讨好,肯定会迁怒他。 邵芸琅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水中,水面上漂浮着一块盘子,盘子上有一小碟果子,一旁的灵犀还端着一壶酒,时不时递一杯给她。 “夫人,隔壁的付二姑娘又来了。”墨香进来通报。 她们也是来了这里后才知道,隔壁不远处就是付家的庄子,而当初杨三郎被困的山也在这附近 真是缘分不浅。 她们那日过来的动静不小,对方估计是听到了风声,所以第二天就来拜访了。 邵芸琅在庄子里的日子也无聊,对付荣荔还算有一点点好感,不介意拿她解解闷。 “请她进来。” 但今天来的却不只有付荣荔,竟然还有她的双胎姐姐。 邵芸琅第一次见付荣臻,但她那张脸的确和付荣荔一模一样,二人还穿着一样的衣裳一样的打扮,恐怕寻常人都分不清谁是谁。 偏偏邵芸琅认人也不止是看脸,这二人长得再像,眼神和表情也是不一样的。 “下来一起泡泡?”邵芸琅朝二人发出邀请。 付荣臻瞥了一眼这浴池,她没想到这位小寡妇竟然过得如此惬意,连会客都直接在温泉池中,可见她与付荣荔关系确实不错。 她盈盈一拜,声音甜美地打招呼:“谢三夫人安好,我是付荣臻,听二妹妹总说起你。” “我知道,你们这张脸太好认了,不过你妹妹会在你面前提起我?她都说我什么了?” 付荣臻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竟然较真起来,只好编了个故事。 “说您年轻貌美,知书达理,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个赞美并不太好,我不过是庶女出身,算不得大家闺秀,与知书达理更不沾边。”邵芸琅兵不领情,她年纪虽然不大,可辈分大,一句话就让付荣臻无话可说。 丫鬟们送来了两套浴衣,付荣荔伸手接过,然后带着 丫鬟去更衣。 付荣臻见状,跺了一下脚也跟着去了。 今日见二妹妹出门,她赶紧跟了过来,这是她唯一能接近邵芸琅的机会。 等二人换好衣物走进温泉池水中,丫鬟们送来美酒问:“二位姑娘可要小酌几杯?” 付家姐妹从小到大就没沾过一滴酒,但见邵芸琅一杯接一杯喝得极为惬意,忍不住点点头。 邵芸琅嘴角微微勾起,提醒她们说:“这酒极好入口,但后劲很足,你们不可多饮。” “是。” 邵芸琅已经泡了许久,不好就想在水里泡着,于是裹上厚厚的浴衣坐在温热的水池旁与她们聊天。 付荣臻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从她白皙细嫩的肌肤一路看到她妖娆的身段。 这位谢三夫人不仅美而且艳,应该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类女子。 可从得到的消息来看,她却是连圆房都没有的,还是一朵未开苞的花。 付荣臻忍不住问道:“谢三夫人不想改嫁吗?年纪轻轻就守寡,独守空房,难道不寂寞吗?” 邵芸琅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有丫鬟剥了橘子放进她嘴里。 她漫不经心地答道:“你是指床上那点事儿吗?如果是的话,也没什么好想的,男人可不全是好的,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付荣臻脸红,但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也不过是强辩罢了。 “你又没有过真正的丈夫,你如何知道?” “这种事一定要有男人才知道吗?那是你太年轻 了,男人有的体力不济,在床上敷衍了事,有的癖好特殊,让人招架不住,真正的鱼水之欢,恐怕也只有青楼女子才能真正体会到。” “你……胡扯!不知羞耻!”付荣臻反驳。 “嗤,我都说了,等你有了丈夫就知道了。” 付荣臻忍不住拿杨三郎举例,“若是杨三郎那样的,定然不会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邵芸琅状似想了想,点头同意,“他确实不会有这些缺点,但他那体格,你肯定是招架不住的,最后的结果,要么你给他纳妾,要么他得不到满足。” 水里的两个未婚姑娘彻底成了煮熟的虾子,全身都羞红了。 付荣荔拉住姐姐:“姐姐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邵芸琅大方地说:“这里只有我们这几个女子,说点男人的事不要紧,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您哪来的经验?”付荣臻呛声问。 “自然是听来的看来的,我虽然死了丈夫,可家中有妯娌,有已婚的管事婆子,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等你们成了亲,会发现这些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的。” “我不信,谢三夫人恐怕早有了姘头吧? ” 付荣臻这话说的尖酸刻薄,连付荣荔都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姐姐,你胡说什么?” “怎么?我猜错了,我就不信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守得住,而且听听她那些话,没经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别拿什么听来的当借口。” 邵 芸琅丝毫不生气,甚至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她和杨钺最后走到一起,在外人眼中,他们二人肯定是早就勾搭上的奸夫淫妇! 第364章 你敢要吗 “哼,你激动什么,人家谢三夫人一点都不着急,是你太大惊小怪了。”付荣臻刻薄地说道。 邵芸琅确实不生气,甚至表情都没怎么变过,在付荣臻眼里就是被说中后的默然。 邵芸琅点头说:“确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婚后通奸这种事还是比抢自己妹妹心上人普遍一些的,不过你猜错了,本夫人目前还是单身。 当然,如果我想,姘夫自然是不缺的,想要什么样的都有,且能保证他们一个个对我死心塌地。” “你……不要脸!”付荣臻没想到她不仅不生气,还会说这样的话。 “所以,不要以为用这样的话能激怒我,小姑娘,你见过的世面太少了。”邵芸琅阅历十足,付荣臻并不是多深沉的女子,一眼就能看出她对自己的仇恨。 邵芸琅虽然觉得很冤枉,可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一个本可以一步登天的女子,因为自己的出现,一切化为泡影,能不生气才怪。 而且这两个姑娘都是爱面子的那种,估计会来这山里住着,也是不想听闲言碎语。 庶女嫡谋 第213节 邵芸琅多喝了几杯,酒的后劲上来了,看前面的人影都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她知道自己喝多了,现在最好是回去睡上一觉。 付荣臻也喝了不少,热水一泡,人晕乎乎的,差点沉入水里,被丫鬟们合力捞了上来。 付荣荔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姐姐今日酒喝多了才会胡言乱语的,我这就带她离 开。” 付荣臻推开她,“我不走!……我也不要你管,你假惺惺的给谁看呢?……如果不是你不甘心,总在杨三郎面前露出那副委屈的表情,他怎么可能会怀疑? 明明我们都可以嫁得很好,你却亲手斩断了我们的前程,你还好,我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以后怎么活?” 邵芸琅听不得这样的话,替付荣荔反驳道:“自己做错了事还要让妹妹来承担后果,你也算是我见过的女子中脸皮很厚的那一类了,自私自利,也就你妹妹善良。 若换做是我,你想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吗?” “少骗人,谢三夫人若真有本事,当初为何要选个短命鬼嫁了?不也是为了高嫁?” “也对,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寡妇啊……”邵芸琅感慨道。 偶尔神志不清时,她会以为自己还是上辈子那个呼风唤雨的太皇太后,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格外不痛快。 当邵芸琅多好啊,当谢三夫人也好,她为什么要当什么太皇太后? “给两位姑娘更衣,送她们回去,别着凉了。”邵芸琅双足踩地,走路摇摇晃晃,丫鬟们快速跟上,扶着她去寝室。 付荣臻推开扶着她的妹妹,大步朝邵芸琅追过去,直到进了邵芸琅的院子才追上她。 “付大姑娘还有事?如果是想骂我的话,请改日再说,我现在不太想听。” 付荣臻跟着她进屋,扫了一眼这间卧室,明明只是一间临时居住的卧室 可却布置得极其奢华,随便一件摆设都是她家珍藏在库房里的宝贝。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底蕴。 原本她也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的。 邵芸琅已经走到床边,正想开口赶人,却听对方问:“你刚才说自己不寂寞,我不信,我今夜可以陪你睡。” 邵芸琅罕见地呆愣了一瞬,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这是何意?我并不好女色。” 付荣臻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被她这么一问,突然大胆地走了过去。 她战胜内心的恐惧,伸手摸上邵芸琅的身体,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好女色?” 邵芸琅没想到她敢做到这一步,反手拉着她用力推倒在床上,还未有任何动作,付荣臻就惨叫一声,吓得从床上跳起来了。 “你……无耻!” “呵,我以为你是想来暖床,既然不想,那请出去吧,我要睡了。”邵芸琅头疼的厉害,并不是很想和她闹。 付荣臻深怕她真的有磨镜之好,那点胆量也就到此为止了,吓得落荒而逃。 邵芸琅耸耸肩,自言自语道:“就这点胆量也敢来撩拨本夫人!” 屋内的灯突然暗了,丫鬟们惊呼道:“怎么回事?谁去点灯?” 邵芸琅的腰上多了一只手,揽着她迅速上床,床幔落了下来。 身后有人紧紧贴着他,并在她耳边说:“让她们出去!” 邵芸琅想起付荣臻的控诉,发现自己也并不完全清白,起码自己与身后这 个男人也不是完全干净的。 “不用点灯了,我睡下了,你们出去吧,把门守好,别让人来打扰我。” “是,夫人。” 等人全都退了出去,邵芸琅用力顶了一下背后的男人,“你越界了。” 杨钺冷笑道:“我若不是来的及时,还不知道咱们的谢三夫人竟然发展出了新爱好,差点让我看到一场活春宫。” 邵芸琅想想也觉得好笑,偏偏故意刺激他说:“怎么了?我还不能找个小姑娘解解闷?” “解闷找我不好吗?我身强力壮,英俊潇洒,岂是那等没长大的小姑娘能比的?要不,我今夜就让你先验验货?”杨钺的手沿着邵芸琅的腰部往上游移。 邵芸琅醉的不轻,竟然真的心动了。 她两辈子都没怎么和男人同床过,留下的印象也十分不好。 或许杨钺可以改变她对男人的看法。 她转身楼上杨钺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嘴唇,听着对方明显紊乱的呼吸声,笑着问:“我敢送,你敢要吗?” 杨钺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抓在邵芸琅身上的手发烫发紧。 “你……你别这样撩我,否则我肯定把持不住自己。” 邵芸琅呼吸中都带着酒气,杨钺太了解她了,她根本不是那样放得开的人。 今夜就算真让他得逞了,明日醒来肯定翻脸不认人,说不定自己的努力也要白费了。 为了长久发展,杨钺只能抵制眼前的诱惑,将邵芸琅从身上撕开,替她盖好被子 郑重地说:“睡吧,我不碰你。” 邵芸琅将自己裹成一个蛹状,只露出一颗脑袋,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滚吧,我不想醒来还看到床上有个男人。”邵芸琅闭上眼睛,心想:果然,她还是高看杨钺了。 杨钺没走,守着邵芸琅睡着,又偷偷占了点便宜,然后就在邵芸琅身侧睡着了。 第365章 大火 邵芸琅睡到后半夜觉得有些人,屋里烧着地龙,身体旁边还有个热源,那人大概是冷到了,一直往她身边挤,明明是一张大床,差点把邵芸琅挤下床。 邵芸琅睁开眼睛时受惊不小,她怎么真的和杨钺睡在一张床上了? 那人没盖被子,双手抱着身体,脑袋朝她枕头上靠,几乎就是头靠着头睡的。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是邵芸琅从未有过的经历。 她瞬间想到了一个词:交颈而眠。 这是一种十分亲密的状态,即使什么都没做,也让人招架不住。 “你一直盯着我看,是因为我好看吗?”杨钺睁开眼睛,目光专注地看着邵芸琅。 邵芸琅将胳膊枕在脑袋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脸,果然是凉的。 “你就不怕冻出毛病来?” “这屋里温暖如春,并不冷,在关外时比这冷多了。” “那你为何一直来挤我?” “本能。”杨钺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衣裳齐整,反观邵芸琅,泡了温泉后穿得极为简单,一件寝衣套在身上,仅此而已。 “还不走?”邵芸琅掀开床幔瞥了眼漏刻,已经五更天了,屋外漆黑一片,今日看来不是个好天气。 杨钺越过她跳下床,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打趣道:“我这特别像来私会的奸夫,用完了就被赶下床,还得一个人穿衣走人。” “不然呢,我替你更衣,再送你一顿热腾腾的早膳?” 杨钺想想那画面,乐呵着说: “那便是我最期待的模样了。” 邵芸琅不理他,翻个身朝床内躺着。 杨钺穿好鞋子,坐在床边与她说:“我今夜再来看你,记得给我留门,还有,少与那些不端庄不正经的人来往,不管是男是女。” 邵芸琅顶了他一句:“门没有,窗户你有本事就跳吧。” 杨钺反正跳窗跳习惯了,无所谓地说:“行,我自便。” 他来这里其实是想告诉邵芸琅,谢家两位老爷并不反对这位弟妹改嫁,他们大概以为杨钺是来替谁打听的,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只说全看邵芸琅自己的心意。 杨钺信心倍增,邵家的阻力肯定更小。 邵承德已经出京就任去了,只要武侯点头,这件事至少成了一半。 邵芸琅连床都肯让给他一半,没道理不同意他的求亲。 只是成亲毕竟是大事,成亲后关系到的是两族人,邵芸琅愿意接受他,未必会愿意去重新适应一整个杨家族人。 杨钺离开了,带走了一大半的热气和活气,邵芸琅也睡不着了,坐起来捧着书发呆。 付荣臻有句话很有道理,寂寞空虚确实是一个寡妇面临的最大问题。 邵芸琅原本以为自己很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毕竟上辈子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享受过温暖后,再回到孤单的一个人似乎就变得艰难起来了。 她将书本盖在脸上,闻着书页上墨香味,心道:等杨钺离京,她大概就能安心回到正常生活 了吧? 烛火跳跃,油灯芯爆了一下,将邵芸琅的思维拉回来,她瞧见窗户外有光亮,以为是霞光,直到那光越来越亮,甚至跳跃着,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披上衣裳穿上鞋子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院子围墙竟然窜出了火龙,火龙被风一吹,迅速朝院内席卷过来。 院子里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枫树,更不抵挡不住大火,邵芸琅转身回屋,拿了洗漱的铜盆和一把棍子,用力敲击起来。 这庄子里的下人并不多,护院更少,这一带都是达官贵人的私宅,山下起就有巡逻的守卫,寻常贼人上不来。 灵犀是第一个冲出来的,看到大火用力喊道:“来人!走水了……” 她一把抱起邵芸琅,用力跳上屋顶,两人从高处望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来大火并不是从邵芸琅的主院烧起来的,而是从外围的院子烧起来的,主院外原本是一座花园,冬日里没什么景,他们只住一段时间,也就没花时间去打理。 “外面花园里堆了不少柴火,我们下人们屋内的温泉池水是靠人为加热的,每日需要许多木柴。”灵犀说道。 看起来的一起意外,院内其他人也醒了,邵芸琅喊道:“都往屋后跑,别往前门!” 火势太大,她的院子里又没有井,靠几个丫鬟根本不可能灭得了火,只能先逃了再说。 一座庄子而已,烧了就烧了。 庶女嫡谋 第214节 可她还是太大意了,以为是一场意 外,却没想到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呼啸而来的箭矢擦着邵芸琅的耳根过去,灵犀察觉到异样,及时拉着邵芸琅避开了。 “不好,是弓箭手!”灵犀不敢再让邵芸琅站在屋顶了,目标太大,院子里的火苗也已经往主屋烧过来了。 “墨香,快往后墙跑!”灵犀抱着邵芸琅准备从屋后跑,这里能藏人的地方太少,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邵芸琅身上除了里面的寝衣就是外面裹着的狐裘,风一吹冷的厉害,但现在这关头,冷不冷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在想自己得罪了谁,最近她都这么低调了,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 主院的屋后就是温泉池,是属于邵芸琅一个人的,非常大,但也非常空,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她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否逃出去成了未知数。 就在她们穿过温泉池,继续往后门跑时,一排箭矢朝她们飞来,每支箭头上都带着火,竟然是火箭。 看来前院的火就是这样烧起来的。 大意了,对方竟然有这么多厉害的弓箭手,邵芸琅第一想到的是军方的人。 可这里是京城啊,是军需管制最严的地方,谁敢私自调兵遣将来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寡妇? 而且杨钺才刚从她这里离开没多久,就算他脚程再快,也应该刚下山没多久。 灵犀带着邵芸琅东躲西藏,好几次不是差点被射中,就是差点被烧起来的火苗掠 到。 邵芸琅的狐裘是易燃物,沾上一点点火星就能烧起来,偏偏斗篷下摆极大,稍不注意就与大火亲密接触了。 第366章 将死之人 邵芸琅捡了一根麻绳在腰上扎紧,四处都烧起来了,她们想逃出去更加难了。 “夫人,怎么办?万一他们在后门也埋伏了弓箭手,我们出去就是死。”灵犀说道。 邵芸琅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只是一介妇孺,不会武,更不可能从包围圈里闯出去。 “你一个人跑得了吗?” “夫人,奴婢不可能丢下你独自跑了!”灵犀愤怒地吼道。 邵芸琅吸入一口烟雾,呛得直咳嗽,“听好,咳咳……只有你逃出去了,才可能搬来救兵,杨钺才离开没多久,找他来救我!否则我们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们既然用弓箭,说明在比较远的地方,我在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来救我!” 邵芸琅推了她一把,“快走,如果我死了,转告杨钺,我后悔了!” 灵犀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丢给她,然后穿着一身中衣往后门跑。 邵芸琅将狐裘斗篷脱了丢到一边,迅速将丫鬟的衣服穿好,头发随便扎了一把,然后一头钻进一座温泉池里。 这后院除了一个大温泉池,还有若干个小池,都是露天的,方便有客人来时分散着泡温泉。 邵芸琅随即选了一个小池,然后将在自己淹没在水池中。 水池的水是温热的,偶尔探头换气,这样能坚持的时间比较长。 就算有不长眼的弓箭落下来,水也能很好地卸掉力道,让人不至于 受重伤。 可缺点也很明显,敌人如果搜寻过来,想不被发现有点难。 邵芸琅只想死个明白,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弓箭停了,触目所及之处全是火光。 邵芸琅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那是没能逃过大火的下人。 也看到了院子里扑倒在地的尸体,尸体上插着箭。 不知道墨香怎么样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恐怕难逃一劫。 这样的大火,对方应该是不会进来了,这个认知让邵芸琅松了口气,脑袋露在水池外面。 “找到了!”一声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邵芸琅一惊,转头时连人都没看清,一支弩箭已经朝她射来。 人在水里行动不便,邵芸琅只觉得胸口一疼,身体朝后方倒去,血色在池水里晕染开来。 有人朝她靠近,看来是要亲眼目睹她断气。 邵芸琅思维清晰,刚才那声音绝对是宫里的太监才会有的,要杀她的是宫里的人? 皇帝?皇后?还是后宫妃嫔? 邵芸琅突然想到一个人:赵皇后,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赵太后了。 正常说来,她与赵太后无过节,可假如她查出了当初是自己与杨钺害死了四皇子,又是她和杨钺合谋害死了大皇子,这仇可就深了。 “咦,没死?命可真大,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来人站在水池边缘,举起手对准邵芸琅,手上的弓弩在火光里泛着死亡的光芒。 邵芸琅站不稳,呛了两口水 这水池的深度只到胸口,她双手扶着边缘勉强撑住自己。 “你的主子是谁?”邵芸琅问道。 “嘿嘿,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咱家是太后的人。” 果然是她! 邵芸琅确实是忽略这位赵太后太久了,听说赵太后一直在后宫念佛,大事小事都不出来,她便以为没有威胁了。 对方选择这个时机来杀她,毫无预兆,可见是安排了许久的计谋。 又一支箭矢射中邵芸琅的身体,这次对方故意射偏,箭矢射中她的胳膊,但痛觉却一点不比刚才的少。 “娘娘交代过了,如果能让你死得痛苦些,可千万不要手软,要不是周围火势太大,咱家可以折磨你三天三夜,嘿嘿……” 邵芸琅自知死期到了,倒也没什么遗憾的,只是不知道杨钺看到她的尸体会不会难过。 “太后她老人家从何处得知真相的?”邵芸琅想少受点罪,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咱家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不过能让太后如此深恶痛绝的,这世上唯有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小杨将军。” 邵芸琅陡然一惊,杨钺从自己这里出去,应该也会被他们发现吧?那他们是否也像围杀自己一样,也给杨钺设了个陷阱呢? 他来这里与自己私会,肯定不会带太多人,如果真遇上了,那…… “你们也要杀杨钺?” “当然,但那位没那么好杀,我们还未曾动手,谢三夫人先去地府等你的情郎 吧。” 又一箭射中邵芸琅的肩膀,邵芸琅从未体验过这种痛楚,哪怕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是短暂的痛。 果然,长痛不如短痛。 她忍不住惨叫一声,人在水里沉沉浮浮,不知喝进了多少温泉水。 “啧啧,本想将你丢进火堆里烧了,但咱家改变主意了,就这样死在水里也挺好,温泉水温高,用不了两天你的尸体就会开始腐烂,到时候臭虫爬满身,被发现时肯定十分凄惨。” 那太监说完疯癫地笑了起来,宫里这样变态的太监不少,少了那根东西,连心态都扭曲了,以折磨人为乐。 赵太后还真会给自己找帮手。 邵芸琅也不知道自己被发现时是什么模样,她拔下肩膀上的箭,用指甲在上面画了一个“太”字,只希望杨钺能看到。 “呵,想死也行,咱家不陪你玩了。” 他举起弓弩,正准备一箭结束邵芸琅的性命,就在此时,一支铁箭从远处射来,瞬间穿透了他的脑袋。 邵芸琅看着那老太监瞪着双眼朝后倒去,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刚才面对死亡威胁时,痛觉还不是太明显,此时全身痛觉席卷而来,全身都麻木了。 模糊间,似乎听到了杨钺呼喊她的名字,她想张口答应,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神智抽离,邵芸琅握紧那支箭彻底晕死过去。 有人穿过层层火海跑了过来,刚才若不是他站得高,也瞧不见这后院里惊心动魄的一幕。 整座温 泉山庄都被京畿卫包围了,杨蹇带着人清剿杀手,看到杨钺跳进火海中,吓得够呛,“这臭小子不要命了!来人,快灭火!” 第367章 闯宫 温泉池里的水是流动的,但杨钺跑过来时,邵芸琅泡着的水池依旧是血红色的。 说不清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杨钺跳下水池,将邵芸琅抱在怀里,怕弄疼她,动作轻柔。 “邵芸琅,你醒醒,我来了。”杨钺贴在她耳边轻声呼唤。 怀里的人毫无反应,杨钺颤抖着双手,强忍着恐惧将人从水里抱出来。 周围火势越来越大,让他看不到逃生的希望。 他将邵芸琅平放在水池边,看到她身上插着两支箭,肩膀还有一道箭伤。 他在战场上受过许多伤,也知道这样的伤势有多严重,尤其是胸口插着的那支,如果不是因为箭头插入不深,当场就毙命了。 “邵芸琅,你别吓我,你醒醒……对不起,我来晚了……” 杨钺将她脸上的长发小心翼翼地拨开,拍打着她的脸颊,将她身体抱在怀里取暖。 “罢了,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们就一起葬身在这火海里,做一对鬼夫妻,连骨灰都交缠在一起。” 庶女嫡谋 第215节 杨钺说完,感觉邵芸琅眼皮动了一下,他欣喜若狂,揶揄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不远处的房屋整座倒塌,瓦片压下来覆灭了一小片火场,杨钺见状,赶紧抱起邵芸琅冲了过去。 火光冲天,引来了附近庄子上的人一同来救火,然后就看到与他们一同救火的士兵。 “这不是谢三夫人的庄子么?前几日才看到她家的下人出去采买,怎么成这样了? ” “竟然惊动了京畿营,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人都死了吗?” “这么大的火,能逃出来就是幸运了,哎,也不知道多大的仇恨,竟然用得上这么多杀手来杀人。” “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罪什么人?要么是家族的仇人,要么就是抢了有妇之夫了,她一个单身小寡妇,不在家里呆着住到庄子上来,谁知道有没有猫腻。” 付家两姐妹被这动静闹醒,出来时就看到昨夜待过的庄子一片火光,吓得两股战战。 付荣臻甚至想到自己那可笑的自荐枕席,若当时邵芸琅同意了,她是不是今早就会被发现死在邵芸琅的床上,那绝对会比死更难以接受。 她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抱住妹妹说:“二妹妹,我们……我们回家吧,我害怕!” 付二姑娘也害怕,“我想过去看看,姐姐,谢三夫人会不会有事?” “这与我们无关……” 她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人惊呼:“快看,有人出来了。” 杨钺抱着邵芸琅冲出火海,身上多处被烧伤,可他顾不上这些,跑出来后立即喊道:“去找辆马车来,立即下山,我要太医!” 长戈随即去隔壁抢了一架马车来,杨蹇顾不上询问弟弟的伤势,一手摸上了邵芸琅的颈侧。 没等他探出脉搏,杨钺一把将他推开,“别闹,她还活着!” 她必须活着! 杨钺双目刺红,看到马车过来立即带着人上车,等马车离开现场,杨 蹇继续让人灭火,自己骑着马追了上去。 “刚才那是……小杨将军?”有人后知后觉地问道。 “可不是,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该不会就是这庄子的主人吧?” “难怪能劳动京畿营的人过来剿匪灭火,看这样子,人家来头不小啊。” 付家姐妹也惊呆了,这种情况,能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海救人,那能是普通关系吗? 而且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杨钺是怎么跑到这郊外来的? 细思极恐。 杨钺在马车上替邵芸琅止血,两支插着的箭不能拔,止血效果十分有限。 他不停地呼唤邵芸琅的名字,不知是不是被风吹了一阵,他感觉邵芸琅的体温越来越低。 他见过太多死人了,知道死人是什么样的温度,怀里的人正在离他远处。 “邵芸琅,你别装死,这点小伤死不了的,我在呢,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他握住邵芸琅的手,看到了她手里握着的那支箭,想抽却抽不出来。 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否则邵芸琅不会拼死也要拔出这支箭。 “邵芸琅,没事了,你松手,别把手抓破了,你得救了。” 杨钺轻轻揉着她的手背,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松开了手掌,箭矢掉了下来。 杨钺只瞥了一眼,马车内仅有一丝光亮,看不清上头有字。 他也不在乎,他心疼地吹着那只手心,看到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 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平日连破点 皮都是大事,如今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 “速度快点!没吃饭吗?”杨钺朝外头吼了一句。 长戈回了一句:“少爷,这山路崎岖,太快了怕刹不住车啊!” 万一翻车,他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当然,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 杨蹇骑马追上来,告诉杨钺:“把人直接送去杨家,我去宫里请太医,这样速度更快些。” 杨钺承情,“多谢大哥,这个你拿着。”他将免死金牌丢给杨蹇,也是担心宫里有人阻挠。 杨蹇快马加鞭地进城入宫,此时宫门打开,朝臣正陆续上朝。 杨蹇径直骑着马冲破宫门口的守卫,禁卫军人仰马翻,追在他后头。 “怎么回事?是谁单枪匹马闯入宫廷?” “看着像杨家人,不知是否是杨钺。” “太嚣张了,这是死罪啊!” “以杨钺受宠的程度,别说骑马闯宫门,就算把皇上揍了也不会有事的,呵。” 人红是非多,杨钺平日在军营就有许多朝臣弹劾他,他回京后,皇帝每天收到关于他的奏折都有好几封,没有一个说好话的。 黎统领得到消息亲自带着人来拦截,看到的却是杨蹇。 如果是杨钺,他必定上前将人拿下,可杨蹇却是极稳重的人,若无大事必不敢如此。 一面金牌朝他飞过来,黎勇锋伸手接住,就听杨蹇说:“大统领,得罪了,在下急着带钱太医出宫,还请给个方便,所 有罪责,在下一力承当!” 黎勇锋握着免死金牌退到一边,看着他进了太医院,很快就驮着钱太医急匆匆离去。 这免死金牌是杨钺的,难道是杨钺受了重伤? 第368章 听天由命吧 “统领大人,此事该向皇上汇报吧?”下属提醒道。 “宫里闯了人进来,是禁卫军失职,黎某自去请罪,你们先散了吧。” “大人……” “不必多说,刚才许多人都瞧见了,皇上很快就会知道的。” 皇帝刚上朝就听说杨家长子手持免死金牌,单枪匹马闯入宫廷,掳走了太医院的钱太医。 有大臣直面弹劾杨家兄弟,目无法纪,无视宫规,欺君罔上等数条大罪。 而不少人则猜测,难道杨钺受了重伤?否则怎么会引得杨大郎如此急切,连性命都不顾? 皇帝坐不住了,立即派人去杨家打探消息,即便如此,他的心也高高悬着,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都闭嘴!杨将军乃国之栋梁,替大庆镇守边关,若他有事,你们就开心了?别忘了,是谁的付出让尔等能在此高枕无忧地享受着高官厚禄!”皇帝怒斥道。 “皇上息怒!”群臣跪地三呼万岁。 也有那心里不平衡的大臣,心里诅咒杨钺不得好死,年纪轻轻如此受宠,将来必定是佞臣。 很快就有人来回话,“启禀皇上,小杨将军无事,受伤的是……是谢家三夫人,如今在杨府诊治。” “谢家三夫人?哪个谢家?”有人一时间没想到已致仕的首辅大人那。 皇帝却恍然记得,当初他上位还有那位夫人的功劳,只是他以为是偶然,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 如此说来,今夜能让杨蹇勇闯皇宫的人也是 她了。 “皇上,小杨将军有信让奴才转交给您。”那侍卫将一张折起来的纸条交给太监,太监迅速传给皇帝。 皇帝打开一看,只见纸张上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可见杨钺的心情有多焦急。 看完内容,皇帝心情复杂,将纸张放在火烛上点燃,对群臣说:“退朝吧,朕有要事处理。” 皇帝转身离开大殿,越走越快,边走边吩咐:“命黎统领速来见朕!” 黎勇锋以为皇上召他是为了杨蹇闯宫的事情,没想到听到的命令却是:“速派一百禁卫军包围慈宁宫,不得任何人进出,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黎勇锋心下一紧,皇帝终于要和太后翻脸了吗?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难道与刚才的事情有关? “是。”黎勇锋将疑惑藏在心底,迅速点人去围宫,不仅慈宁宫要派人手包围,各宫门也要加派人手,而最精锐的部队全都派去保护皇上。 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暴风雨的气息。 慈宁宫里安安静静,仿佛并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皇帝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对心腹太监说:“朕要出宫!” 老太监抱住他的腿劝道:“皇上三思,如今外头不知道什么情况,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朕想见杨钺!” “老奴去宣他进宫!”老太监觉得,哪有皇帝去就臣子的,自然该臣子进宫见驾。 可他错了,等他赶到杨府,并未见到小杨将军,杨府内外里三层外三 层全是兵,一个个严阵以待,他走进去时心惊胆战。 他见到了杨老夫人以及几位少将军,可就是没看见小杨将军。 “老太君,皇上召小杨将军入宫呢。”老太监不敢在杨家人面前拿乔,姿态摆的极低。 “抱歉,他去不了,皇上有事不如让大郎去见驾吧。” 杨蹇主动说:“是该孙儿去见驾,刚才冒犯之处该去负荆请罪了。”杨蹇转身就往外走。 老太监急忙拦住人说:“可皇上想见的是六少爷,难道小杨将军他……他……” 杨府上下脸色都不太好看,老太监以为自己猜对了,又痛恨之前那侍卫怎么没问清楚,若皇上知道小杨将军出事,恐怕更坐不住了。 杨老夫人抹着眼睛说:“小六没事,有事的是另一位,他此时无心见驾,还请皇上恕罪。” 庶女嫡谋 第216节 老太监一头雾水地离开了,不明白自己猜测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杨府的气氛也太低沉了。 为了一个谢家的寡妇至于如此吗? 卧房内,钱太医刚给邵芸琅清理完伤口,箭头都拔出来了,用了大量的止血药,可看着实在不怎么好。 “钱老,她不会有事吧?”杨钺趴在床边问。 钱太医原本是要赶他出去的,可无论如何他也不走,只能让他看着。 不管床上这位和他是什么关系,只要不是夫妻,他都没理由待在这里。 可杨钺脸皮厚,根本不管这些,不仅强留在屋里,就连给伤者脱衣上药都是他 亲自动手。 不用问,这关系若不是要成亲的,钱老都不敢救,否则救活了也是要死的。 “你武将出身,这样的伤是什么级别的你不知道吗?”钱老无奈地问。 这样的伤就是换在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身上也不敢说一定能活,何况是个娇滴滴的贵夫人。 杨钺自己身上都还有许多烧伤,从头到脚都用干净的布包了一遍,免得脏东西弄到伤者身上。 钱太医拿出烫伤膏说:“好了,轮到你了,去隔壁上药吧。” 杨钺拒绝了,“不用,药给我,我自己上。” 钱老气笑了,“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现在这模样很深情很好看?别怪我没提醒你,若你不及时上药,等床上那位醒了,你就是再深情,人家也未必肯要你。” 杨钺伸手摸了一下脸上的伤,这会儿感觉有点痛,他疑惑地问:“本少爷毁容了?” “哼,自己去照照镜子吧。” 杨钺跟着他去上药,全身上下几乎都抹了药膏,好在都是轻度烧伤,否则他活命的概率还不如邵芸琅。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若实在活不了,不如让家里人给你们办阴婚,说不定来世能再续前缘。”钱老说完背着药箱走了,等见到了杨家家眷,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听天由命吧。” “那我儿……”杨夫人更加 在意的是自家儿子的性命,刚才杨钺抱着人从她面前跑过时,她几乎都不敢认。 钱太医留下一句:“我回去配 药,下午过来给他们换药,你们家那小子生命力顽强,不会有事的,只是以后身上可能不太好看。” 杨家人齐齐松了口气,只要性命无忧就好,至于身上,杨家男儿哪个不是带着一身疤痕的? 第369章 求圣旨 “娘,我亲自去一趟谢家吧?”杨夫人请示道,他们杨家将人家的媳妇儿带回家里,而且生死不知,怎么也该让夫家知道。 杨老夫人撑着拐杖点点头,“去吧,好好说,最好把灵之带过来,陪陪芸琅那孩子。” “好。”杨夫人立即出府,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了谢家的轿子,谢大爷夫妻听闻了消息亲自来了。 消息是从朝廷某官员传出去的,没多久就在官员间传遍了,就连故事都编出了好几个版本。 谢大夫人派人去西山查消息,看到的是一片烧焦的废墟,官府的人和军方的人还在清理废墟,从里头抬出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那场面见过的人都无法直视,谢大夫人听完直接两眼一黑。 直到有人告知他们邵芸琅在杨家,他们不知消息真假,立马赶过来了。 “嫂子。”谢大夫人与杨夫人关系不错,直接就问了:“我家芸琅可是在杨府?” 杨夫人点点头,带着他们回府,路上也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杨家人并不知道伤害邵芸琅的凶手,或许杨钺知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杨钺上好药光着膀子坐在床边,邵芸琅时不时会抽噎一声,显然是痛得厉害。 之前拔箭时喂了麻沸散,此时药效应该过了。 他手里拿着那三支箭,其中一支是邵芸琅握在手里的,他看的时候没察觉到异常,直到指腹摸到了一点痕迹,才看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太” 子。 不得不说二人心灵相通,干的坏事也都是一起的,很容易就猜到邵芸琅留这个字的用意。 他之前给皇帝的信果然没给错,杀害邵芸琅的那个黑衣人有些眼熟,杨钺想起是在宫里见过,这才怀疑到太后身上。 杨钺出门喊了长戈过来,吩咐他去祠堂找俞伯,太后能调用的人不可能全都出自皇宫,在宫外肯定有听命于她的人。 “再派人去山庄附近寻人,看看有没有逃出来的下人,灵犀和墨香……如果有,一起带回来。” 长戈难过地点点头,不敢多问什么,赶紧去办事。 没多久,杨夫人带着谢家夫妇过来,杨钺在门口见了他们,并不让他们进去。 “抱歉,钱老交代过,不宜有外人进入这间房,对芸琅的伤口不好。” 谢大爷没想到昨天二人才聊过,今日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甚至不能理解杨钺为何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谢大夫人猜到一些,此时此刻,追问原由已经没有意义,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六郎,芸琅伤势怎样?”谢大夫人问。 “她会没事的。”杨钺坚定地回答。 一旁的杨夫人小声转达了钱太医的话,二人都当杨钺是在自我安慰。 “我们不进去,就在门口看看她行吗?” 杨钺摇头,“不行,不能见风。” 谢大爷发怒道:“杨钺,你与她无媒无聘,这样不行!” 杨钺恍然大悟,“对,我确实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杨钺说完朝他们拱手,然后大步离开,离开前还命人守住房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杨夫人见他牵了马就走,焦急地吼道:“小六,你身上还有伤!” 杨钺骑着马冲出杨府,一路往皇宫去,宫门口加派了守卫,正在对杨蹇例行检查。 杨钺打马来到宫门口,大声说:“臣杨钺求见皇上!” 众人回头,还未等他们说什么,杨钺一人一马直接闯过障碍,朝宫内驰骋而去。 这是今天强行闯宫的第二个人了。 而前一个还站在这里。 守门的小将苦笑道:“杨兄,你们兄弟今日闹的是哪一出啊?都当我们不存在也就罢了,难道以为御史是吃干饭的?” 不用想也知道,明日弹劾这兄弟俩的奏折会堆满皇上的桌子。 杨钺一路骑马进宫,如果不是身上有伤,他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 他自己扶持上来的皇帝,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只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靠两条腿,恐怕还没见到皇帝就废了。 “皇上,小杨将军来了。”小太监傻乎乎地以为杨钺是被人请进宫的。 皇帝高兴地说:“快请进来!” 杨钺大步走进御书房,直挺挺地跪下了,“皇上万岁,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亲自扶他起来,看到他脸上敷着药膏的皮肤,紧张地问:“爱卿,你受伤了?” 杨钺不答,自顾自地说:“皇上,臣求一份赐婚的圣旨!现在就要!” “赐婚?你 要娶谁?” “不瞒皇上,臣对邵芸琅倾心已久,此生非她不娶,臣愿意用一辈子的功劳来换一道赐婚的圣旨。” 邵芸琅这个名字对于皇帝来说是陌生的,但姓邵的女子,又与杨钺有牵扯,很容易就能猜出是谁。 皇帝张大嘴巴,想说,那不是谢家的寡妇吗? 但杨钺会倾心于一个寡妇似乎也不难理解,杨钺这个人本来也不是多正经的一个人。 “你想好了?若她对你有恩,朕可以赏她金银珠宝,可以赐她诰命,不必以身相许。” 杨钺苦笑道:“皇上,臣苦苦追求她许久,如今趁她昏迷不醒,您一道圣旨如了臣的愿就是最好的赏赐了,否则等她醒了,臣就没有机会了。” “……”皇帝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杨钺还在诉苦,“您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有多痛苦,为此臣一走了之,在战场上拼命,不过是为了忘了她,可臣做不到,臣一见到她就恨不得犯错误。 求皇上看在臣立了功的份上,替臣达成这个心愿吧。” “爱卿,你这……委实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这般深情,又这般不要脸,皇帝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杨钺加了一把同情泪,“皇上若是怕被天下人非议,臣不要圣旨也行,只是邵芸琅肯定是不能回谢家了,臣只能将她强留在杨府,到时候就让天下人都唾骂臣一个人吧!” 皇帝心情复杂地说:“倒也不必如 此……” “臣想好了,臣自身不正,不宜继续统领三军,不如就此请辞,杨家声誉受损,臣一人承担,皇上就当臣今日没来过。” “慢着……”皇帝无奈地点头,“不就是一道赐婚圣旨,朕写!” 他想,杨钺无非是想娶一个寡妇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寡妇寡妇,说明丈夫已死,改嫁是多正常的事! 还好不是夺人有夫之妇,否则他恐怕舍不掉脸面替他赐婚。 第370章 赐婚 这是皇帝为数不多地亲手起草的圣旨,而且仅是一道赐婚圣旨。 圣旨中用了许多赞美之词,不仅夸了这对新人,还连带夸了谢家与杨家。 庶女嫡谋 第217节 皇帝甚至已经想好了,明年谢家除孝后,谢大老爷的官位可以再升级一级。 看着皇帝在圣旨上盖上玉玺,杨钺高兴地说:“那臣回家等候宣旨了,谢皇上成全!” “爱卿真的不改了?” “不改。”杨钺斩钉截铁地回答。 “罢了。”皇帝将圣旨交给老太监,吩咐道:“派翰林季大人去宣读旨意,既是喜事,一路敲锣打鼓,吹箫唢呐,阵势大一些。” 老太监心中忐忑,提醒了一句:“那位还重伤昏迷着,小杨将军此举是否不太妥当?是否该先与杨家长辈知会一声?您也不能陪着杨小爷胡闹啊。” 皇帝大笑起来,“朕从认识他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也无妨,他无非是想达成所愿,其余的,朕便当不知。” 等宣旨的队伍一路从皇宫抵达杨府,百姓们议论纷纷,怀疑杨家是不是又有人升官了。 而且看着阵势,恐怕升的官还不小。 杨府中门大开,府中上下跪迎圣旨。 季大人只知是皇上要给杨钺赐婚,并不知晓赐婚对象是谁,打开圣旨当众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家有子,排行第六,统领三军,为国建功,念其年及弱冠尚未娶妻,朕深感愧疚,今谢家有妇邵氏,乃武侯府之 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季大人疑惑地看向杨府众人,杨钺何时得罪皇上了,怎么给赐婚了一个寡妇? 而且谢家难道事先得到消息了?为何谢大老爷夫妇也在此地? 他满腹疑问地读完圣旨,对接旨的杨钺说:“小杨将军,恭喜了,您……” 不待他话说完,杨钺已经回了他一礼,“多谢季大人,改日大婚定请季大人做主宾!” 他大手一挥,高兴地喊道:“来人!今日全府上下赏三个月月银,摆三天流水席,凡上门道喜者,皆可得回礼一份!” 杨钺说完握着圣旨大步往内院走去。 杨夫人扶额冲众人讪笑道:“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调皮的很,让各位见笑了。” 季大人感慨道:“算算时间,杨将军去了也要满三年了,不知府上何时办喜事?” 杨夫人料想他还不知道成亲的另一位还躺在床上,模棱两可地回答:“带一切准备好就可办大礼了,明年春天,府中几位小儿也陆续成亲,季大人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承蒙不弃,季某自然不敢推辞。” 谢大爷拧了一把腿上的肉,问妻子:“杨钺那小子刚才出去就是进宫求圣旨去了?” 谢大夫人白了他一眼,之前杨钺上门时,她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偏偏谢家两位大老爷们觉得不太可能。 甚至谢大爷还以为杨钺看中的是他们女儿呢。 “先回府再说,得赶紧给父亲写信。 ” 虽说是圣旨赐婚,但事关三府,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尚未理清。 杨钺并不管这些,他拿着圣旨在邵芸琅耳边又读了一遍,还特意点出了那些赞美之词。 “皇上还是够意思的,将你夸上天了,你听听,这些词哪个能你挨边了?” 杨钺将圣旨放在邵芸琅的枕头边,趴在她枕边小声说:“众所周知,圣旨赐婚是不能改的,也不能和离,不能休夫,你就是我的杨夫人了。 婚礼倒是不急,四位兄长还排着队呢,等轮到我,起码得一年时间,足够你好起来。 当年你和谢渊成亲,喜服都是你一针一线绣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等咱们成亲,就用那套喜服,免得你再劳累一回。 杨府你住不习惯也不要紧,我在京城有好几处宅子,你尽管挑一处喜欢的住着。 你身体未愈,我恐怕不能带你去边关了,估计你也不想去,就在京城等我回来可好? 若你想回姑苏也行,那边气候好一些,风景也美,我在那边的宅子修的可漂亮了,你过去就是女主人。 当然,你想去其他的地方也行,如果能等我几年就更好了,到时候我陪你走遍天下。” 杨钺在心中默念:其实只要你活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邵芸琅,他们问我,为何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还能快快乐乐地接旨? 他们怎么能会知道,我们多活的这些年都是赚到的,这辈子父母安好,兄弟健在,这已 经是我上辈子的夙愿了,能遇到你是最大的意外。 你活着,我们快快乐乐做夫妻,你死了,我便陪着你长眠地下。 不过你给我听好了,圣旨赐婚已下,你就是我杨钺的女人了,就算是死,也只能与我合葬。 虽然这么做对不起谢渊哥,但你得对我负责,我的脸,我的身体,都烙上了属于你的印记,这辈子不会有别人了。 芸琅……虽然做一对鬼夫妻也没什么,可还是活着好啊,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做,你不想亲眼看着伤害你的人死吗? 皇帝不会亲手杀了赵太后的。”杨钺贴着邵芸琅的耳边轻声说,“她都没死,你怎么舍得死啊?” 杨钺拿了湿布给邵芸琅擦脸,才躺了两天,邵芸琅气色极差,双唇惨白,鬼见了都怕。 他玩性大起,去拿了胭脂水粉过来给邵芸琅上妆。 这门手艺还多亏了他曾经乔装过,略懂一点点。 胭脂上唇,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杨钺没忍住下嘴啃了一口,“这是雅集最贵的胭脂,我娘都买不到的,我给你囤了许多。” “咳咳……小杨将军,该换药了。”钱太医站在门口说道。 杨钺赶紧擦掉嘴唇上沾染的胭脂,收起作案工具,将位置让出来。 “钱老进来吧。” 钱太医背着药箱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头低低的医女,显然刚才那一幕两人尽收眼底。 杨钺没在意这些,期待地问:“钱老,她的身体有好转吗?” 钱太医上 前诊脉,白了他一眼,“你难道没发现她发高热了吗?亏你还贴了这么久……脉象很弱,能不能活就看能否过了这一关了。” 战场上,许多士兵并不是死于伤痛,而是死于伤后伤口的感染。 第371章 武侯来了 杨钺挤出笑容说:“有劳钱老多费心了,我还想请您喝喜酒呢。” “听说了,恭喜啊,京城小霸王终于也要成家了。”钱老打趣道。 杨钺不妨碍他们换药,出去将门关上,看到了长戈急匆匆地跑进来。 “查清楚了?”杨钺背着手沉声问道。 长戈将一份名单递给他,“京城内外一共三个据点,七十八个人,已经全部铲除,不敢说所有,但赵家的精锐都在此了。” “赵国公府可有动静?”杨钺看都没看那份名单,随手撕了。 “起初有人通风报信,被奴才扔了两回尸体到国公府门口,之后就不敢再出头了。” “哼,老东西会知道怕吗?赵家现在看着如丧家之犬,可只要给他们机会,照样会跳起来咬人。”杨钺带着长戈走出去。 路上遇到拿到赏钱的下人,杨钺随口吩咐了一句:“去将本少爷院子装扮的喜庆一些,多抱一些好看的花盆过去,动作轻点儿。” “遵命,恭喜六少爷,谢六少爷赏。” 杨钺嘴角压抑不住地往上翘,“等你们六少夫人醒了,本少爷还有重赏!” 下人们纷纷诚心祈祷六少夫人能醒过来,不仅杨府的人在祈祷,府外的百姓在得知杨钺的举动后也加入了祈祷的队伍。 杨钺从前是有些纨绔,但这些年所作所为都是人人称颂的,他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出身品貌都上乘,唯一不好的就是嫁过人。 可嫁的 也是风光霁月的谢三爷,能同时被这两位看上,说明这女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杨蹇从外头回来,衣裳都没换就直接过来找杨钺。 “凶案现场还在清理,凶手抓住了几个活口,官府已经在审问了,不过按照我们的推测,这些人嘴里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 还有,我们在努力辨别死者的身份,只是大多数都烧的面目全非,很难辨认。” 杨钺顿了一下,问道:“可有找到邵芸琅那两个贴身丫鬟的下落?一个叫灵犀一个叫墨香。” 杨蹇表情凝重,对他说:“有人在山庄后门看到了一具尸体,全身插满了箭羽,隔壁庄子有人认出是那个叫灵犀的丫头。” 长戈忍不住哽咽了一声,“少爷……灵犀她……” 杨钺抹了一把脸,“你去把人带回来,好好安葬!” “是!”长戈转身跑了出去,双拳握紧,后悔之前杀那群杂碎时下手太快了。 他们这哪是刺杀啊,简直是冲着灭门去的。 连灵犀都没能逃出来,墨香那丫头更不可能活着了。 “杨钺,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谁下的手?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杨蹇愤怒地质问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是赵家,或者说是赵太后主使的。” “为什么?她恨你我能理解,为何要冲一个寡妇下手?” 杨蹇想到从前这二人往来甚密,惊讶地问:“难道她当初也参与了?” 杨钺这会儿才觉得浑身疲惫,靠在一旁的柱 子上,苦笑道:“大哥可还记得淮王之死。” “当然……你当时不是说……”杨蹇当时就怀疑他了,如果结合当时淮王妃的控诉,那幕后真凶还真是这二人。 “你们……你们还真是厉害!既然早狼狈为奸了,为何还会让她嫁到谢家去!” 杨蹇都忍不住想赞叹:这两个简直是天生一对,祸害别人做什么? “因为当时没这个机会啊。”杨钺也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还不如破坏了邵芸琅和谢渊的亲事,让她在邵家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不过如果是那样,邵芸琅应该不会开心的吧? 庶女嫡谋 第218节 罢了,她开心最重要。 “刚才我在外头听说了一些事,想必也是你的手笔了,下一步你要怎么做?事关整个杨家,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更不要单打独斗!” “大哥放心,我现在没心情做坏事,我只想守着邵芸琅等她醒来。” “哼,可你也没少干坏事。” “那不叫干坏事,只是肃清京城歹徒,保障百姓安危而已。” 杨蹇不与他狡辩,拉着他出去,“别在这里干耗着,一屋子的人等着你回话呢。” 杨蹇进来除了跟他说案子最新的进展,就是来喊杨钺去接受质问的。 等两人踏入大厅,杨家老小全齐了,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杨钺笑着问:“怎么了这是?今日大喜,大家不是应该高兴吗?” 杨夫人怒道:“你倒是挺高兴,高兴个屁!” “娘,注意用词,您好 歹是堂堂的一品夫人。” 杨老夫人用力敲了下地面,问杨钺:“你去请旨赐婚怎么也没与家人吱个声?” “想去就去了,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杨钺环顾一圈,问几位兄长:“祖母娘亲不高兴也就算了,你们几个板着脸是什么意思?” 杨三郎指着他骂道:“你太不够意思了,一个人默默做了那么多,是不是不拿我们党兄弟?” “对,小六,我们怀疑你瞧不起我们!”杨四郎愤怒地说道。 “小六肯定是怕我们坏了他的事,才从来不让我们插手,这就是亲兄弟!” 杨大郎站在一旁看热闹,还火上浇油说:“他今日还干了一票大的,依旧没告诉我们。” “好你个杨钺,我看你是想分家了!” “杨钺,你还认不认我们这些哥哥了?” 杨钺赶紧求饶:“哥哥们,对不住,是我不对,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而是没这个必要啊。” 他的这些哥哥们打仗是挺能耐,可朝堂上的事情何必脏了他们的手? 而且他手里有人,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根本不用和人商量。 杨夫人头疼地说:“别吵!我不想知道小六干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他俩的亲事怎么办?” 杨老夫人淡定地说:“圣旨赐的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还能难到你?” 杨夫人犹豫着问:“可咱们还未没和武侯府商量过呢,万一……” “没有万一!”杨钺肯定地说:“武侯府若来人,我亲 自接待。” “夫人……少爷……武侯来了!”门房屁滚尿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恐惧。 杨府的门房走出去都比小官高两个头,能吓成这样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第372章 她一定会答应 不用等他们问,外头已经传来了喧闹声。 “杨家小子出来!”一声怒喝,紧接着几名杨府侍卫被打了进来,然后是一身戎装的老侯爷,提着一把关公刀走了进来。 “哟,都在啊,很好,不用老夫一个一个找了。”老侯爷将关公刀立在地上,身后跟着邵府的几位少爷们。 杨老夫人起身相迎,“亲家来了,快请上座,您一把年纪了,还拿着兵器做什么?” “什么亲家?我们邵府当不起,不提这个,我那二孙女呢?本侯今日是来接她回家的。” 看武侯这阵势,恐怕是打着杨家不交人就直接动手抢的意思。 杨钺是未来孙女婿,不好当面顶撞武侯,杨大郎便站出来说:“老侯爷可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这也是武侯亲自来的目的,外头消息五花八门,他从朋友那里了解到的却只是皮毛,只知道邵芸琅在温泉庄子上出事了。 他先去了谢家,谢家也无法解释清楚,只是圣旨赐婚这样的大事怎么也瞒不住的。 老侯爷当时就气炸了,杨家小子是什么意思,要请旨赐婚难道不该先与邵府通个气吗? 而且邵芸琅答应了吗?谢家夫妇说邵芸琅一直昏迷不醒,那他不是趁人之危吗? “还请贤侄告知。” “不敢,事情是这样的……”杨蹇将自己目睹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这些都可以随便查证的,不怕武侯不信。 在他的叙述中,杨钺是不顾性命闯进火海 救邵芸琅出来的人,他是那个闯入宫廷带了太医回来医治邵芸琅的人,就连山庄里的刺客也是他带着京畿卫剿灭的。 他们杨家是邵芸琅的恩人啊! 至于杨钺请旨赐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邵芸琅高嫁。 杨蹇过去扒开杨钺的衣领,让武侯看清楚杨钺身上的烧伤,这个阶段,皮肤发红发紫,瞧着触目惊心。 武侯丢开关公刀,朝杨钺道了谢,又给杨家人赔不是。 “但有一说一,恩是恩,亲是亲,不能混为一谈,这门亲事虽是圣旨赐婚,但成不成还要看我家二丫头的意思。” 老侯爷拎着杨钺出去,“带路,我要去看我孙女!” 杨钺好言相劝:“祖父,钱太医正带着医女给芸琅换药,我也被赶出来了,您身上也不够干净,不能进去,不如改日她醒了我再通知您?” “废话!那就找一身干净的衣裳让我换上!还有,祖父叫早了。” 杨钺知道今天不让老侯爷见到邵芸琅,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让人去取了干净的衣裳和水来,自己也重新梳洗换衣才走到门口。 “钱老,我可以进来吗?”杨钺规规矩矩站在门口请示。 杨钺不敢告诉老侯爷,之前就连脱衣上药这样的事情也是他在做。 门从里面打开,钱医女退出来说:“小杨将军和武侯请进,师父已经处理好了,在下去煎药。” 钱老刚收针,背对着他们说:“我刚给她施针,再辅以汤药 看看能不能让她降温,接下来十二时辰这里不能离人,时刻都要盯着。” 老侯爷不敢靠太近,看着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孙女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身上多处伤口,一看就知道不大好了。 他不敢大声说话,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杨钺跟着出去,看到老侯爷背着他擦眼睛。 邵家对邵芸琅来说并不是多温馨的地方,可老侯爷有这份心便也够了。 杨钺保证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祖父回去吧,有好消息便派人去告诉您。” 老侯爷刚才卸掉了铠甲,此时走过去坐在了铠甲旁,对杨钺说:“我戎马一生,年到老能从战场退回京城荣养,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原以为能含饴弄孙,可结果与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杨钺,你如今也是一方将领了,你要走的路不是你爹的老路,就是老夫的老路,你怕吗?” 杨钺摇摇头,“不怕的,有她在我就不怕,就算将来我战死,她不过是重新当上寡妇而已,若是我能活到您这岁数,那是老天爷的赏赐。” 老侯爷冷哼道:“武将夫人可没那么好当,你自己应该明白。” “您家里不已经有一个孙女嫁给武将了吗?当时也没见您反对。”杨钺指的是邵家三姑娘。 老侯爷不高兴地说:“那如何能一样,老二一家都在西北,闺女嫁过去不会受人欺负。” “那您放一百个心,我更不可能欺负您孙女,她欺负我 还差不多。”杨钺多心酸啊,如果不是这次,他甚至不敢求圣旨赐婚,得乖乖等着邵芸琅回心转意。 当然,等邵芸琅醒来,得知自己先斩后奏,后果还真不好说。 但杨钺此时不能漏了底气。 “祖父,您可是对我不满意?”杨钺拍着胸脯问道。 老侯爷哪会不满意,之前还对邵芸琅说,要是家里能有个孙女能嫁给杨钺就好了,当时还说了什么来着? 他怒视着杨钺,起身说:“山庄失火不是偶然而是人为,你查到了什么尽管告诉我。” 杨钺装傻,“我这两日忙着呢,哪有空去查案?” “不说也无妨,若芸琅死了,你可以不用为她报仇,但这个仇武侯府一定要报!” “我更希望她醒过来亲自报仇。” 武侯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拜托你了,她能熬过这一劫的话,两家高高兴兴结亲,如果熬不过,你也别强求了,圣旨我会进宫求皇上收回。” 杨钺笑道:“您这就不厚道了,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圣旨怎么能收回呢?而且自古圣旨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不过是一道赐婚的圣旨,您别为难皇上。” 老侯爷看着他摇头,“年轻就是好,心志坚定,但芸琅一日没点头,就不能算你杨家妇!” 杨钺自信地说:“我一定会让她点头的。” 杨钺在台阶上坐了许久,天渐渐黑了,医女端了汤药来,杨钺接过来,“给我吧,今夜有劳钱医女留下守夜。” 这 位医女是钱家的庶女,自小沉迷医术,克服了许多困难才让钱太医留在身边当医女。 这个世界对女子是不公平的,但总有许多女子在努力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邵芸琅昏迷不醒,汤药喂不进去,全是靠杨钺一口一口喂进去的。 屋内昏暗,灯光晃眼,杨钺找了两颗夜明珠挂在床尾,莹莹灯光下,看人都觉得格外柔和。 杨钺时不时贴着邵芸琅的脸试试温度,钱太医交代过,她体弱,不宜用冷水降温,只能靠药物。 但药效不是立竿见影的,杨钺每次测完,心都一点一点往下沉。 第373章 苏醒 “少爷,您去歇一会儿吧,奴婢们会守好少夫人的。”几个丫鬟看杨钺一直陪在床边,心情有些复杂。 庶女嫡谋 第219节 杨钺摆摆手,一两夜不睡而已,他还熬得住。 而且今夜是关键时刻,他怎么睡得着? “多点两盏灯,别让灯灭了。”他吩咐道。 “是。” 钱医女端着药进来,依旧是杨钺亲自喂的,只是他之前喂的时候屋里没有别人,这回让丫鬟们看到了,一个个羞红了脸躲到门外。 钱医女背对着他,提醒了一句:“药效该起作用了,即使没退热,应该也会被痛醒,小杨将军多加注意。” 被痛醒是什么感受他清楚,恨不得替邵芸琅承受,可他更想让邵芸琅醒过来。 他伸手贴在邵芸琅的额头上,感觉到她额头皱了一下,激动地说:“难受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睡了这么久怎么还睡得着?再熬一天,你醒来可能就看不到我了。” 邵芸琅的嘴唇微动,但还是没有睁眼,只听到她小声说了句:“吵……” 杨钺高兴地说:“嫌吵就对了,你一直不醒,我只能对着你自言自语了。” “唔……杨钺……” “我在,怎么了?”杨钺几乎贴在她脸上了,就为了听清她说的话。 邵芸琅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胸口疼,说话疼的更厉害,因此并不想开口说话,可是感觉自己上面有个东西压着,动手又动不得,只能动口。 “你……起开……” 杨钺坐起来,笑着说:“思 维清晰,还知道生气,看来并无大碍。” 医女去将钱太医叫来,老太医给邵芸琅诊脉,又摸了下温度,不太乐观地说:“醒是醒了,但热度还没退,拿点白酒来,给她擦擦手脚吧,也许会好受一些。” 邵芸琅睁开眼睛,屋内太亮了一些,她眯着眼,看到床边站着几个人。 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头,一脸严肃,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是长大了好几岁的杨钺? 看来自己没死成。 “你感觉怎么样?该不会傻了吧?” “你才傻了,咳咳……”邵芸琅顶了一句。 听到她还能顶嘴,杨钺彻底放心了,坐到了床边的脚踏上,“还好,否则我就要娶个傻新娘了。” 邵芸琅全身都痛,连动一根手指头都难,调整了一下呼吸后问:“我这是在哪儿?” “杨府!”杨钺示意丫鬟们出去,钱老太医又给邵芸琅检查了一下伤口,没有化脓的现象,让人安心不少。 “不打扰你们说话,有事再叫老夫过来。”钱老太医也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杨钺之前有无数的话想对邵芸琅说,到了此时此刻,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了。 邵芸琅脑子很精神,但越精神越被痛觉牵引着,一时间也无暇问问题。 床尾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邵芸琅眼睛适应了光亮,称赞:“夜明珠很美。” “你喜欢就送给你。”杨钺脱口而出。 邵芸琅闭上眼,过了许久,身体渐渐习惯了这 种疼痛感,她才有精力问:“那天夜里是你来救我的?” “是,我下山后才看到你那庄子上有火光,心里有些担心,所以赶了回去。” “我昏睡几日了?” “两天两夜。”杨钺趴在床边,怕她问太多耗神,尤其是庄子上无一活口,她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两天两夜没闭眼了,我先睡会儿。”杨钺说完就闭上了眼。 邵芸琅皱着眉说:“回你自己房间睡去。”这样趴着成何体统? 杨钺咕哝了一句:“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邵芸琅愣了愣,随即打量着这间卧房。 房间很大,摆设却十分简单,从细节之处能看出,确实是一名男子的卧房。 她竟然直接住进了杨钺的卧室,那杨府的其他人能答应? 还有,她受伤回城,为何不是回谢府养伤? 或许是她伤势太重,杨钺怕谢府的人照料不来吧。 说实话,醒来时能看到杨钺在身边,确实让她安心不少,潜意识里,她也知道,只有杨钺会去救她。 虽然不困,但邵芸琅也确实没什么力气想事情,听着耳边沉稳的呼吸,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邵芸琅也闭上眼睛休息。 直到天光大亮,屋外有人开始走动,邵芸琅才又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杨钺不仅换了一套新衣,还刮了胡子净了面,精神抖擞地和她打招呼:“早啊,睡得好吗?” 一大早就有美男献殷勤,邵芸琅心情极好,连身上的疼痛仿佛 也减少了许多。 “我刚才摸过了,你身上已经不烫了,钱老说过,只要退热,危险就过去了一半,你死不了了。”杨钺开心地说。 “多谢……救命之恩……” 杨钺抢先说:“救命之恩自然该以身相许,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自己把报酬要回来了。” 他咳嗽一声,将藏在身后的圣旨拿了出来,打开给邵芸琅宣读了一遍,然后用圣旨挡住脸说:“此事已经传遍京城,无可更改了。” 邵芸琅愣了片刻,并不觉得有多生气,只有淡淡的意外。 他去求这道圣旨的时候,自己生死不知,有这份心,便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死人你也娶?”邵芸琅打趣道。 “娶啊,阴婚也可以,说不定我们合葬在一起的时候又能感动上苍,让我们下辈子继续做夫妻呢?” 邵芸琅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眉眼间带着一点笑意。 杨钺太了解她了,见状就知道她并不反对。 他心想:早知道如此容易,应该一回京就向皇上求圣旨的。 丫鬟端来熬的软烂的小米粥,杨钺赶紧给邵芸琅喂了几口。 “你这两天昏迷不醒,除了汤药什么也喂不进去,赶紧吃点热乎的,瞧你这气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地狱爬回来。” 邵芸琅还无法坐起来,躺着喝了几口米汤,身上确实感觉暖和一点了。 她知道什么是好,即使每一口都喝得极为艰难,还是配合着喝了小半碗。 热粥下肚,她的 思维也清明起来,总算理清楚了自己这场灾难的缘由。 第374章 探病 “灵犀她们……还在吗?”邵芸琅醒来没瞧见一个自己的丫鬟,心中便有了猜测。 杨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黯然地说:“目前为止没有发现活口,庄子里一共有二十三具尸体,无法辨认身份。” 邵芸琅呼吸顿了顿,刚想说话,就听杨钺残忍地告诉她:“灵犀是在后门外被发现的,万箭穿心而死。” 二十四具尸体,那确实是无一生还了,连墨香也没能逃出去。 邵芸琅沉默着,便是没开口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悲伤与怒气。 “对不起,我冲进去的时候火势太大,你又受了重伤,无暇他顾。” 邵芸琅看清楚了他脸颊上一道烧伤,抬起手想摸一摸,却因体力不支只举到了一半。 杨钺抓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邵芸琅笑着说:“你变丑了。” “是,所以在毁容前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媳妇,怕她悔婚,还求了圣旨赐婚,我是不是很有心计?” “嗯,但也挺傻的。”邵芸琅叹了口气,“替我好好安葬他们,后面的事让灵之帮我料理,她知道该怎么做。” 提起谢家,邵芸琅顺便问了一句:“赐婚的事,谢家和邵家都同意了?” 杨钺轻松地说:“皇上赐的婚,他们自然只能同意。” “你这招先斩后奏应该不止是怕我不答应吧?”你瞧,皇上赐婚,那便什么问题都一次性解决了,杨钺可真聪明。 杨钺自辩道:“我当时可想不了这些,事后想想 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杨钺知道她不抗拒圣旨赐婚后,心情舒畅,之前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你好好养伤,其他想知道的事情以后慢慢说,外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都会办妥的。” 邵芸琅盯着他问:“你要动手?” “我在京城能停留的时日不多了,我走之前,总要为你扫清障碍的。” 杨钺见她想说话,抢先道:“也不全是为了你,她既然对你下手,说明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下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我,我在京城时尚且可以应付。 等到了边关,她在朝中使坏,那才是真的鞭长莫及了。” 邵芸琅只是想说:“我似乎在睡梦中听到有人说,让我自己亲手报仇。” 杨钺不认账,“是吗?做梦岂能当真?你早日好起来,咱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万一我一个人敌不过那老巫婆怎么办?” 邵芸琅笑得胸口疼,赶他出去:“快出去!你再多说几句,我这伤更好不了了。” 邵芸琅苏醒的消息传到谢府与邵府,两家立即来了一大群人。 谢灵之这回也来了,带来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丫鬟,说是要送到邵芸琅身边伺候的。 杨钺拒绝了,“杨府不缺伺候的人。” “那如何能一样?你府上的人一心向着你,万一你欺负了芸琅怎么办?”谢灵之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对杨钺横眉冷眼。 等邵家三姑娘四姑娘来时,也带了几个伶俐的丫鬟,说是补 庶女嫡谋 第220节 给邵芸琅的陪房。 邵芸琅当初出嫁时带出来的人不多,如今身边能用的丫鬟也没几个了,邵府出人理所应当。 杨钺也不答应,邵芸琅当初不愿多带人出嫁就是因为邵府没有可信之人,如今更不可能要邵家的人。 他不仅不要她们带来的人,还不让她们进屋,只允许她们隔着窗户看看,一下子得罪了几位娘家小姨子。 “杨钺,你别太过分,屋里那是我们姐姐!”邵宛妍从前就讨厌杨钺,虽然他现在扬名立万,可也依旧觉得他是个可恶的人。 “没说不是,但她刚醒,不宜见客,你们要见也已经见过了,有话等她彻底痊愈了再来说。”杨钺心知肚明,这群小姑娘和邵芸琅能有什么好聊的,无非是家长里短。 邵宛妍气呼呼地问:“你们还未成亲,她重伤时住在杨府情有可原,如今既然醒了,就该让我们带回去照顾。” “不行,太医嘱咐,不宜搬动她。” 谢灵之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法子,说:“那我就在杨府住下了,她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没人陪着,我可以陪她解闷。” 杨钺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一个待嫁的姑娘,住在我这满府都是单身汉的杨家,像话吗?就不怕岳大郎要退亲?” “爱退就退。”谢灵之回京后,更加不想与岳家有瓜葛了。 人情冷暖,她这两年看得一清二楚。 杨钺想起一事,当初和那些纨绔子弟喝酒时,曾听说了一 些岳家的八卦消息,之前觉得拆人姻缘不妥当,见谢灵之这态度,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提的。 “退亲要趁早,免得嫁过去才发现如意郎君早换了一副心肝,那你哭都来不及了。”杨钺提醒道。 谢灵之知道他消息灵通,主动询问:“你知道了什么?” “你自己回京后没查过岳大郎这几年的事情?” 谢灵之确实没查过,因为对这个人根本不感兴趣,懒得花时间在他身上。 如果她一定要嫁人,嫁给谁不是嫁?就算他心有所属,谢灵之也不会在意的。 假如谢灵之还有个首辅祖父,她当然可以不在乎这些,但如今,岳家比谢家权势大,谢灵之嫁过去想再独善其身就难了。 屋内,邵芸琅虚弱地喊道:“灵之,你进来一下。” 谢灵之像得了圣旨,得意地朝杨钺笑笑,然后转身进屋,但在进屋时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她在床边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仔细端详着邵芸琅的脸色,心疼地问:“芸琅,你痛不痛啊?” 邵芸琅点点头,强忍着痛对她说:“灵之,退亲吧。” 谢灵之没料到她会开口说这个,认真想了想,搬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询问道:“你也觉得岳大郎不是良配吗?” 邵芸琅只能点头。 谢灵之剖析道:“我其实与他并没感情,你也说过,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算他再怎么混蛋,我有正妻之位,总能将日子过好的。” “那是在他 们对正妻之位没有非分之想的时候,一旦他们连正妻之位都不想给你,你的存在就是威胁。” 第375章 离家出走 “我娘一直很犹豫,她也想退亲来着,可又不想毁了我的名声,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少还是在意名声的。” “谁说要让你背负上不好的名声了?以你之能,让岳家主动退亲不难。” 谢灵之眼神一闪,低声问道:“真要这样?” 邵芸琅斩钉截铁地说:“让杨钺帮你。” “他那个煞神……好吧,有他帮忙,胜算更大一些,你等我的好消息。”谢灵之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人欢快地跑出去。 杨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翻了白眼,“坏人坏事怎么全让我干?” 谢灵之讨好地说:“当然是因为杨小爷是全京城,不,全大庆最最聪明的人啊!” 杨钺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她,要岳家退亲一点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过错全都归咎于岳家。 瓦碎了就碎了,若是蹭伤了玉瓶也不够完美。 谢灵之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对杨钺说:“不必劳烦你动手了,这点小事不必大材小用,只需借你的名帖一用。” “好,我让宋七帮你。” 杨钺送走谢灵之,瞧着邵家两姐妹头疼地说:“你们怎么还不走?” 邵宛妍冷哼一声:“为何她能进我们不能进?” 邵艳茹拉了四妹妹一把,“走吧,既然人家亲疏有别,咱们何必自讨没趣。” 邵宛茹高傲地说:“丫鬟我们留下了,你不要就亲自去邵府与我祖父说,我们可做不了主。” 姐妹俩相携离开,出了杨府还是觉得气不过 “二姐姐寡妇再嫁,又是这般情景,怎么好意思住在杨府养伤?外人还不知道会瞎传什么呢?” “别说了,还嫌我们不够丢人吗?” 两个不常出门的小姑娘,总以为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殊不知外人并不觉得寡妇再嫁有什么丢人。 养伤的日子虽然无聊,但十分平静。 杨钺将能挡的人全挡了,因此来探病的人也不多,否则邵芸琅还得应酬不必要的人。 她很感激,杨府的几位女主人在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都没来打扰,直到她能下床走动了,才过来陪她说话。 辛梓墨是第一个来的,带着两个孩子,陪着她晒了一会儿太阳,说了一些杨家的趣事。 尤其是杨三郎上回那场乌龙亲事,杨府的人都是当笑话看的,杨三郎挨了打,又被罚跪,也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就是有些可惜了一段好姻缘。”辛梓墨说道。 “有缘无分也是徒然。” “那你与小六应该算是有缘有分吧?或许应该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邵芸琅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她觉得只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再加上一点外力的推动。 等杨夫人来看她时,邵芸琅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婆婆看儿媳总有无数个看不上的理由,何况是她这样的。 但杨夫人来了后却是问杨将军在姑苏的事情,丝毫没谈她与杨钺的事情。 邵芸琅轻松了不少,说了许多杨振天的事迹,包括那次他帮自己对 付沈家登徒子。 说起来,杨家人对她恩重如山,便是真要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杨夫人听完笑了许久,“真是,打了一辈子仗,年到老了,换个身份,反而活出自我来了,没有规矩束缚,没有身份牵制,就这样当个普通老百姓也挺好。” “体验生活自然是好的,但若他一辈子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夫人您也与遇不上他了。” 杨夫人想想也是,她知道邵芸琅很聪明,偷偷向她求教。 “你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让我也能去姑苏玩一玩?” 邵芸琅眨了眨眼,“您想去找杨伯父?不能直接去吗?就以去江南静养的名义。” 杨夫人别扭地说:“我身体好好的,没借口啊,好端端的去江南做什么呢?” 邵芸琅小声说:“您也可以被杨钺气得离家出走啊。” 杨夫人恍然大悟,与邵芸琅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你受累?” 邵芸琅摇头,“我躲在避风港里,外面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累不到我的,而且我们心知肚明,外人如何说,那与我们何干?” 杨夫人彻底舒心了,杨家人心都比较大,她还真怕儿子娶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儿媳妇。 这样就很好。 没过两天,杨夫人带着两名侍女离家出走了,据说离家前与小杨将军大吵一架,被气跑的。 当然,杨夫人也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性格,她给家里留了信,说要出门走走散 散心,等春暖花开了再回来办儿子的婚事。 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杨府,立即就有御史以“大不孝”的罪名弹劾了杨钺。 不过杨钺请旨赐婚的事本就是皇帝同意的,也料到了可能会遇到的阻力,他自然是站在杨钺这一边的。 后来又听说,杨夫人并非不同意杨钺娶谢三夫人,只是不同意他将婚期定在明年。 家中长幼有序,怎么也该等兄长们成亲才轮到他。 可杨三郎刚退了亲,亲事还没着落了,哪里能那么快找到对象,并且在一年内走完三媒六礼。 两人因婚期一事吵翻了,杨夫人也是不想继续被杨六郎纠缠,才故意离家出走避难的。 百姓们都当笑话听的,取笑杨六郎娶妻心切。 杨家兄弟看着丢下他们跑去与父亲团聚的母亲,深深同情杨钺,做孝子可真不容易啊。 杨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进孙子的院子,这地方从前她经常来,后来孙子上进了,有了许多事情,她来的反而少了。 自从邵芸琅住进来后,这个院子慢慢有了变化,首先就是院子变好看了,多了许多花花草草。 屋里也暖和了,不像杨钺那硬汉子,大冬日的炭盆都不用。 屋里还多了不少女子喜欢的摆设,插了梅花的花瓶,绣着花鸟的屏风,以及给邵芸琅解闷看的书架子。 “不错,像个生活起居的地方。”杨老夫人称赞道。 邵芸琅身体好了后本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却被杨钺拒绝 了,理由是她病态明显,不好去碍老夫人的眼。 这话自然是托词,不过是怕她多走几步路累着罢了。 老夫人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你也很不错,恢复的很好,看来小六还是有点照顾人的本事的。” 庶女嫡谋 第221节 第376章 分别 “杨家上下待我至诚,芸琅感激不尽,可也知道,这样于礼不合,如今我身体好转,也该搬出去住了。”这是邵芸琅思考了许久做出的决定。 杨家住着很舒服,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这还是杨钺的屋子。 她再不介意名声,也该为杨家人考虑,毕竟杨家很快就要办喜事的。 杨老夫人没反对,但是说:“这个你得亲口与杨钺说,我做不了他的主了,如果你是担心府里下人嚼舌根,那大可不必。” 邵芸琅手里捧着一个金色镂空的手炉,满心熨帖,笑着说:“不是,是芸琅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能者多劳,我这几年看着杨钺性情大变,所有人都说他懂事了,本事了,能干了,可只有我知道,他是不得不长大,不得不承担这些。 我也曾疑虑过,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得这么彻底,直到我看到你。 我发现你与他身上有相同的气息,你们都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也格外喜欢你,早知道你们有这缘分,当初我就是豁出去脸,也要去你家提亲的。” 这话邵芸琅没法接,谁都知道,那个时候两家不合适。 老夫人喜欢聊杨钺,因为在邵芸琅嘴里的杨钺才是她熟悉的孙子,是不会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那一面,这也是杨老夫人赞同这门亲事的理由。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这样一个女人可以让杨钺脱下盔甲了。 她握着邵芸琅的手说:“杨钺是我 的命根子,他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我只要他开心。” 邵芸琅心道:杨钺现在足够开心了,亲人健在,升官发财,还有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杨钺从外头走进来,一脸春风,是谁都能看出他心情极好的样子。 杨老夫人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些伤感的话都白说了,讪讪地离开,离开前用拐杖敲了他一记。 “怎么了这是?祖母打我做什么?”杨钺一头雾水。 邵芸琅笑着说:“大概是因为你体会不到她老人家的心思。” “她能有什么心思?无非是盼着我们哥们几个早日成亲,早生贵子罢了。”杨钺拉着邵芸琅的手,打量着她问:“咱们生几个?” 邵芸琅恨不得将手炉砸他脸上,“你想的真远。” 杨钺不过是逗她开心,钱太医交代过了,即使他们明年能成亲,孩子最好过几年再要,等邵芸琅身体调养好了才能生,否则对母体损伤太大。 杨钺虽然总拿孩子说事,但他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这个家里以后肯定越来越多孩子,够热闹的了。 “我今日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她老人家心性极好,吃斋念佛,仿佛归一了佛门,可惜一见到我就破戒了。” 邵芸琅好奇地问:“你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了?” “她如今能靠的只有赵国公,前些日子,赵国公在新纳的小妾房里出了事,这个消息我当然得告诉太后娘娘啊。” “ 死了?” “没,就是用力过猛,得在床上好好躺躺,赵家长子被皇上任命为征西大使,带着皇上的鸿鹄之志出使西域去了,估计没有两三年回不来。” 两三年时间,足够他们将赵家其他势力连根拔起了。 “皇上不会一直关着赵太后的,就算只是面子情,他也得做出孝子的模样。” “太后她老人家偶感风寒,准备移居到皇家别院休养,那边更清净一些,群臣纷纷赞叹皇上孝心有加呢。” 杨钺贴着邵芸琅的耳边说:“别院里用的不是禁卫军,而是从京畿营调的人,至少可以保证她身边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别小看女人,尤其是一心复仇的女人。”邵芸琅没多说什么,“你马上就要离京了,后面的事情便不要插手了。” 杨钺卷起她一束头发,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钗,亲手插在她头上,“比翼双飞,这次我的手艺进步了许多,不会再让你戴不出去了。” 邵芸琅伸手摸了摸,调侃了他一句:“练了多久?废了多少好料?” “我心灵手巧,学这些手到擒来,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一箱子任你挑选。” 邵芸琅想到他很快要离开,心中竟也有些不舍,她主动靠过去,搭在他肩膀上,摸着他脸颊上开始蜕皮的伤疤,小声说:“我不要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你直接将玉石带回来给我更好。” 杨钺被噎了一下,知道她这是嫌弃自己的手艺 但又听她温柔缱绻地说:“关外风大雪大,你这张脸刚受过伤,得好好养着,宫里的好药膏不少,你去要几盒,记得每天涂抹。” 杨钺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有了疤痕就不好看了?” “我身上的疤痕可比这丑多了。” 杨钺听了刚想开口安慰,就听她说:“但疤痕在脸上多少有些……有碍观瞻,还是要保养的。” “你这个女人真是……”杨钺抓住她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邵芸琅已经不觉得这样的小痛是痛了,等他松口,手指抚上他的嘴唇,“我会想你的。” 杨钺实在受不住她这样的抚摸,一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拉到胸前,“你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法?” 杨钺靠近她,以面贴面,嘴唇贴在她嘴角轻轻亲了亲,这样的暧昧让彼此都心跳加速。 杨钺暗笑:原来她也不是不紧张啊。 邵芸琅嫌他磨蹭,将嘴唇主动贴了上去,杨钺不受控制地将人抱紧,撬开她的双唇,引导着她与自己纠缠。 两人都不算此道高手,动作生疏,磕磕碰碰,但却吻得难舍难分。 直到杨钺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才不舍地将邵芸琅松开,低声笑道:“真想今日就成亲啊。” 邵芸琅脸有些热,但面上不怎么看得出来,除了双唇红-肿。 她淡定地退开几步,等丫鬟们端着热汤进来,她若无其事地说:“我明日就搬回谢家了,你不用送我。” “明日是腊八,不一起过完节再走吗?” 邵芸琅接过热汤喝了一口,杨府的饮食与她从前不太一样,口味偏重,但还挺好吃的。 “明早过来一起吃腊八粥,我煮的。” 杨钺可不敢让她下厨,最终这顿腊八粥是邵芸琅动嘴,杨钺动手煮的,给杨家各房都分了一些,吃得杨家主子们个个面如菜色。 第377章 岳家退亲 邵芸琅在腊八节那日从杨府搬回了谢府,这一日,也是岳家来正式退亲的日子。 两家的亲事定了许多年,只差最后一步迎亲了,因此退亲也不像杨三郎那么好退。 岳家来了不少人,岳大郎也亲自来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用多说什么,大家心里明白的很,该退的退,该分的分,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免得两家最后一点情分也消耗殆尽。” 谢大老爷一句话堵住了岳家人的嘴,甚至谢家其余人都没出面,只有大老爷带着管家办理手续。 谢大夫人看着岳家人就隔应的厉害,两家结亲本该和和气气,但岳家却丝毫没把谢家放在眼里,要求越来越过分。 谢大夫人待在邵芸琅屋里,碎碎念道:“起初只是说要给岳大郎纳两房妾,我们同意了,然后其中一个妾有孕,说岳大郎这把年纪膝下无子太不好看,好歹是一条生命,我们也应了。 谁知道岳大郎还有个知心小表妹,这表妹出嫁后死了丈夫,她被赶回娘家,不知怎么的就和岳大郎勾搭上了。 两人暗度陈仓,感情日渐深厚。 岳彭泽知道自己不可能娶表妹为妻,又不忍心让她做妾,将来还要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于是就将人安置在了外宅中。 因二人是表亲,对外只说是借给亲戚住的房子,一时间也没人怀疑。 但很不凑巧,这位表妹很快也有身孕了,女人有了骨肉心思就变了,何况 那个表妹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做外室无所谓,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后连族谱都上不了,做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吧? 于是有人教了她一计。”谢大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瞪了谢灵之一眼。 谢灵之吐吐舌头,摊手说:“我这也是想成全他们。 我与岳大郎的亲事拖了这么久,早没感情了,这件事两家都心知肚明,那位表妹自然也知道。 只要岳大郎退亲,这正妻之位空出来,以他们如此深厚的感情,还有孩子加码,何愁对方不娶自己?” 邵芸琅很容易猜到后面的事,谢家无错,自然不愿意承担退亲的后果,而要让岳家开口退亲,那必然要抓住岳大郎的错处。 那个外室表妹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表妹也知道,我一个大龄女子,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退亲的,只能寄希望于岳大郎。 她先是在岳大郎耳边吹了几天的枕头风,说我这个年纪不可能不思春,但以我对岳大郎冷淡至极的态度,八成是心里有别人。 男人的臭毛病,他自己对我还无感情,却忍不了我心里有别人。 所以不出意料,他有一日来信邀我出门玩耍,目的是什么太好猜了。”谢灵之露出嘲讽的表情,这个男人当年竟然让她觉得马马虎虎,真是瞎了眼。 “在出门的前一日,他那位表妹上门寻我,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又说他们表兄妹如何山盟海誓,让我认清现实,不要妨碍 他们恩爱。 真是可笑至极,这可不是我教她的,但却正合我意。” 接下来的事情邵芸琅已经听说了。 岳大郎约谢灵之出门,二人在半途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岳大郎本来在天下第一楼定了一桌美食,谢灵之不去了,他就自己去。 那位表妹就盼着二人吵起来,闹得越难看越好。因为知道二人约会的地方,她提前去了,想亲耳听一听过程,若是不成,她再加把火。 可那日不知怎么回事,她喝了一杯茶水就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和岳大郎躺在酒楼的休息室里。 她以为是岳大郎见色起意,离不开自己,一番撩拨,勾的岳大郎意乱情迷,二人在床上颠鸾倒凤。 那一日,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因为包养的青楼女子跟人跑了,火冒三丈,带着一群好友和家丁一路追过来。 听说有人在天下第一楼见过他们,一群人冲上酒楼,每间厢房都搜过去,最后在阁楼的休息间里看到了正在行事的一男一女。 阁楼门窗紧闭,光线昏暗,那地上凌乱的衣裳瞧着与那青楼女子今日穿着一样。 小公子一声令下,要将狗男女拖到楼下让大家观赏观赏,同伴起哄,还主动上前帮忙,占了不少便宜。 床上的两人直到被人拖下床才清醒过来,岳大郎用被子包住脸,本想一走了之,可被一群青年困住,想逃也逃不了。 庶女嫡谋 第222节 等他露出脸,震的一群纨绔子弟六神无主,毕竟 岳大郎在同龄人当中算是有出息的了,也是青年一代的佼佼者。 但震惊只是一瞬间的事,得知人人称颂的岳彭泽也是个衣冠禽兽,公子哥们心里都平衡了,纷纷闹着要他请喝酒。 本来这件事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看在岳家的面子上,这些人也不会把事情闹开。 养外室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们这些人玩的比岳大郎疯狂多了。 可偏偏那日,谢灵之的兄长与友人在天下第一楼喝酒,友人目睹了一切转头就告诉了他。 谢大公子一听妹夫光天化日在此地与外室白日宣淫,当即带着人去围堵。 “我大哥就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是岳大郎的对手,起初对方还有几分愧疚,没怎么还手,挨了我哥好几拳。 但他那位情深义重的表妹看到情郎被打,自然要上前维护的,我哥哥不小心推了她一把。 那女人见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叫唤起来,这时众人才知她竟然怀孕了。 我哥更生气了。 那岳大郎见表妹被我哥欺负,气急之下就对我哥大打出手,若不是我出现的及时,我哥还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呢,哼!” 谢灵之想想就来气,她是设计好让兄长当众揭破岳大郎的丑行,可也没想过让他挨打。 就凭那恶心玩意也敢打她哥? “岳大公子,我谢灵之没什么本事,但也知道成人之美,你们二人一个约我出来,却做出这等丑事,一个上门挑衅激怒我, 原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出啊,倒也不必如此,闹得多难看啊!” 第378章 凭什么啊 岳大郎冷静下来后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他以为是表妹设计的圈套,因为这件事最后受益者是她。 谢灵之扶着兄长离开,离开前瞧见那外室得意地冲她笑,她同样回了一个微笑。 “你们表兄妹很般配,祝你们白头偕老,可别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谢灵之一番话惹得在场诸位公子暗暗叫好。 楼下宾客满座,消息自然传的飞快,所有人都以为谢家肯定要退亲了,毕竟谢灵之当年可是京城最才貌双全的女子之一。 当年谢家大姑娘定亲时,多少少年羡慕岳彭泽,没想到对方不仅不珍惜,还喜欢上一个嫁过人的寡妇。 因为杨钺求娶谢家寡妇的事情,京城里寡妇再嫁都变得顺利起来,但像岳家这样舍弃一门好亲事,退而求其次的倒是第一次见。 岳家乱了几天,谢首辅虽然致仕了,但朝廷上的门生不少,娶谢灵之的好处总比娶一门寡妇表妹强,岳大人不同意。 岳夫人却不这么想,谢灵之年纪太大了,又是那样不服输的性格,如今手里有了把柄,就算娶进门也不可能夫妻和睦。 以岳家的地位,还不如退亲再娶别家的贵女。 不等他们做出决定,听说谢家开始清点聘礼了,意思很明确,亲是一定要退的。 岳家要脸,还争强好胜,姑奶奶一句话,就算要退亲也该是他们岳家去退,怎么能让谢家骑到头上来? 于是就有了腊八这一出。 外人可 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谢府一直没有动静,看来是不想放弃岳大郎这个好女婿了,毕竟谢大姑娘年纪大了,退了亲也不好嫁啊。 于是在众人口中,岳家就是那等忘恩负义,以势欺人的小人,自己做错了事,还要女方承担责任。 当然,岳家对外的说法是,谢家欺人太甚,大舅兄不仅打伤了岳大郎,连孕妇也不放过,导致那外室小产,这样的人家他们自然要分道扬镳的。 但没人信啊。 谁不知道那外室回去时还好好的,小产都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邵芸琅看着这对母女的神色就知道一点难过都没有,看来退亲是对的。 岳家那样的人家,嫁进去就等同于跳进火坑,赔上的是自己的一生。 “不说那些肮脏事,我和娘亲之前还在商量,你的亲事才是谢府的头等大事。”谢灵之全身轻松了,开始替邵芸琅 邵芸琅可以选择从谢家出嫁,也可以选择从邵家出嫁,但邵家大房都离京了,就剩大哥大嫂,估计也没法替她操办亲事。 于是谢灵之就主动把事情揽过来了。 谢大夫人无所谓这些,只是可惜邵芸琅这么好的妯娌要便宜别人家了。 “你们聊着,我去看看前面散了没,你爹一个人可别被岳家欺负了。”谢大夫人起身离开。 邵芸琅送她出门,回头对点着谢灵之的额头问:“还做了什么其他的?” 谢灵之抱着她大笑,“ 知我者芸琅也,你快躺下,我慢慢与你说。” 谢灵之背着谢大夫人做了不少事,但那些就不好告诉长辈了。 邵芸琅想到,岳家如果欺负谢家无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岳家人抬着聘礼离开了,两家不欢而散,谁也没占到便宜。 但围观的百姓看到岳家竟然连一匹布都抬出来,免不了对他们指指点点。 “耗了人家那么多年的青春,如今退了亲,竟然什么赔偿也没有,真是占尽便宜!” “不知羞耻!所以找男人可千万别图什么青年才俊,上进,男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可惜了谢家大姑娘,那般聪慧漂亮的姑娘,如今熬成了老姑娘,还怎么嫁啊?” 谢大夫人也在与丈夫说这件事,“我打算让灵之回姑苏。” 谢大爷一点不意外,“你是想她在姑苏找个人家嫁了?可即使是在姑苏,她的年纪也太大了些。” “怕什么,有合意的就嫁,没有就不嫁,一个姑娘家,我们养得起,这是父亲当初同意了的。” “行,可惜三弟妹不会回去了,否则有个照应,我们也安心些。” 谢大夫人感慨道:“有时候我在想,身为女子,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呢?看到三弟妹我才醒悟,其实也无需多风风光光,只要健康平安,过得开心就好了。” “能嫁给杨钺还不够风光吗?”谢大爷突然想起杨家还有个未婚的,“你觉得杨三郎如何?” “得了 吧,他那脑子哪里玩得过你女儿那一百个心眼?”不是谢大夫人嫌弃杨三郎头脑简单,而是觉得两人不般配。 二夫人在院子里陪孩子玩耍,听丫鬟说岳家的人都走了,郁闷了一下,从头到尾也没她这位二夫人啥事。 她倒是想去和岳家套近乎,可两家闹成这样,想套也套不成。 她抱着闺女嘲讽道:“当年还说选了个小门小户,委屈了大姑娘,如今可好了,想攀还攀不上了。 等囡囡长大,为娘一定不会让你落到这种地步,你也别学你大姐姐,自命清高,男人哪是她这样能抓得住的。” “夫人,三夫人回来了,咱们要去看看吗?若是都不走动,面子上不好看。”心腹丫鬟提醒陈氏,这位二夫人出身不高,对人情往来不太灵光,总是要人提醒。 偏偏她还不以为意,“那邵芸琅不是都要改嫁了,还赖在谢家不走?她脸皮可真厚,换做是我,哪里还有脸面见谢家人?” 可人家邵芸琅不仅敢见,甚至当天还去祠堂给谢渊上香去了,听说烧了不少纸钱。 二夫人对丈夫说:“八成是做贼心虚,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三弟的事情了,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竟然还能嫁得那么好,老天无眼!” “你懂什么?那杨钺早相中三弟妹了,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但他能在三弟妹重伤之际求圣旨赐婚,这份魄力可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 就是因为这样,二 夫人才嫉妒的面目全非,凭什么啊? 那样的男人竟然能看上邵芸琅?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狐狸精变的!” 第379章 烧纸钱 邵芸琅确实在祠堂给谢渊烧了纸钱,她在杨家养病近一个月,以前每逢初一十五都会给谢渊上柱香,这次回来就一并补上了。 谢渊或许很早就认定她会离开谢家的,只是那时的自己以为谢家是她最终的归宿。 “男子娶妻续弦,继室要对原配执妾礼,反观女子改嫁,丈夫却不用经历这些,这太不公平了。 我对杨钺说,将来初一十五还来给你上香,谢家自然不缺给你扫墓的人,但我每年还是会回姑苏看你。 杨钺……他与你不同,嫁给他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我想要过平稳安顺的生活恐怕也不会有了。 从前也不是故意骗你,我对杨钺或许曾经有过心动,但嫁给他并不符合我的预期,所以我当年从未想过这个。 这次死里逃生,让我看开了,再完美的生活也会有意外,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到来。 醒来的那一刻,看到杨钺在身边,我便想,既然一辈子如此短暂,那就试试过不同的生活吧,珍惜剩下的时间,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 我与他也不知道谁会走在前头,按照前世的轨迹,杨钺也活不到老,我原以为自己会长寿,没想到命中却多了一劫。 既然未来已无法预测,那就放手一搏吧。” 陈氏走进祠堂时被风吹的打了个抖索,真不明白,邵芸琅都要改嫁了,还惺惺作态来这里做什么? 京城谢府的祠堂里并没有一 排排的牌位,目前这里只有谢渊和谢老夫人的牌位,供子女们日常祭拜用。 陈氏看到邵芸琅没有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烧纸钱,而是裹着厚披风坐在椅子上,面前的铁盆已经烧了不少灰。 “我说三弟妹有多深情,原来只是躲到这里来装模作样的,里面还整的挺暖和。”二夫人四处打量着说。 邵芸琅身体虚弱,来之前丫鬟特意将祠堂的门窗关了,将屋子暖好了,否则这天寒地冻,邵芸琅的身体可受不住。 邵芸琅将手里的纸钱一张一张丢进火盆里,问:“二嫂是来看母亲的?” 作为儿媳妇来祭拜婆母很正常,但陈氏许久不来了,一时没接上话。 “别装了,你以为自己如今还是那个对丈夫念念不忘的谢家寡妇吗?做这些给谁看啊?” “自然不是给二嫂看的,二嫂若无事,也没必要跑到祠堂来吹冷风。” 二夫人将地上吹出来的半张纸钱捡了丢回去,坐在邵芸琅身旁说:“我来看看你啊,许久不见,我还以为谢家要给你办丧事了呢。” 庶女嫡谋 第223节 陈氏抱着胳膊打量着邵芸琅,她清瘦了许多,脸上也还透着病态,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活着,命真大。 “我当时都替你着急了,你说你要是死了,是埋在谢家的祖坟里呢还是埋在杨家的祖坟里呢?” 陈氏说话不中听,但当时这个话题确实是许多妇道人家津津乐道的。 “不劳费心,死后的事情由不得我,能 有块地安眠就行了,至于身边睡着谁,那又有什么关系?” “不好说,如果埋在谢家祖坟,那小杨将军肯定不答应啊,可埋在杨家,你们婚事未成,名不正言不顺,杨家祖宗不肯接纳你怎么办?” 邵芸琅转头看她,冷笑道:“二嫂是太闲了,管闲事都管到我的身后事来了。” “好歹妯娌一场,你与我说说自己的想法,我也好帮上忙啊,你无子无女,这身后事不得靠我们来撑场面么?” “敬谢不敏!二嫂的好意还是免了,我邵芸琅无需死后风光。” “真是倔,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果然是真的,想你都一脚踏进鬼门关了,还有人愿意为你求圣旨赐婚,啧啧……邵芸琅,你说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好呢?难道就因为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邵芸琅笑着说:“也许是吧,二嫂可以回去问问二伯,当初看上你是为了什么? 我除了脸还有些许家世,但二嫂你,要什么没什么,二伯图什么呢?” “你……”陈氏自讨没趣,又不甘心就这么被气走了,当着谢渊母子的牌位质问道:“论伶牙俐齿,我确实不如你,可作为谢家儿媳,我陈氏可不比你差。 最起码,我不像某些人,不守妇道,勾引外男,这不是奸夫淫妇是什么?” 二夫人越说越来劲,“当初婆母因为你死在了礼堂上,你就是个不详之人,果然,不久三弟也被你克死了,如今又 去祸害杨家小将军,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邵芸琅看着火盆里的火苗,冷静地说:“二嫂慎言,这里是祠堂,不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 “别吓唬我,若婆母与三弟泉下有知,该找的也是你,嫁过来才多久,霸占了三弟的财产,转头就嫁给外人,难不成你还想带走三弟的产业?” 说了半天,陈氏只不过是不想让邵芸琅带着好处离开谢家。 偏偏她之前多嘴问了一句,家里的其他人竟然都觉得谢渊的东西既然给了邵芸琅,那就是邵芸琅的。 大方也要有个限度,谢家的东西凭什么要便宜了杨家的人? “三爷的东西,我带不带走都与你无关,反正都不可能会是你的。”邵芸琅早做好了安排。 谢渊在生前就写了遗属,他个人的东西都留给邵芸琅,即使她将来改嫁也可带走。 所以说,谢渊留下的产业全权由邵芸琅做主。 谢家族人也有许多不解,若说邵芸琅一直留在谢家自然无不可,可她改嫁了,怎么还能带走谢家的钱财呢? 邵芸琅没回来前,族里的人就三翻四次上门来提醒大房二房,人改嫁可以,但东西得留下。 谢二爷倒不惦记那点东西,谢渊死了,将来分家也少分一份,论起来肯定比谢渊自己留下的东西多。 但族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因此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而谢大爷的意思十分明确,一切听父亲的,他已经给父亲去信, 很快就能收到回信了。 第380章 装什么清高呢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带着前夫的财产改嫁他人,你当谢家无人了么?”陈氏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是你见识少,等你多活些年,自然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了。”邵芸琅不耐烦与她争辩,烧完了纸,准备扶着丫鬟的手离开。 “站住!你敢当着三弟的牌位发誓吗?你与那杨钺果真是清白的?” 邵芸琅回头看她,表情微冷,“二嫂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也要有证据,我若脏了,对谢家能有什么好处?” “对啊,你名声坏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这身体……罢了,看你虚弱的,赶紧回去歇着吧,女人的身体可得好好养着,否则将来会影响生育的。 你说你二嫁都能嫁的这么好,万一因为不能生被杨家休了,那可就惨咯。” 邵芸琅扶着丫鬟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陈氏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围墙,呸了一声,“装什么清高呢!” 她回头看了眼火盆里的灰,轻蔑地笑道:“谢三爷啊,枉你生前对妻子百般呵护,如今才多久啊,人走茶凉,值得吗?” 过了几日,谢家收到了谢老太爷的回信,随着信件来的还有一本慈幼堂的账本。 入冬后,邻省遭了雪灾,不少人往南逃难,慈幼堂组织了一次义卖捐赠,与当地官府一起安置了几千灾民,将邵芸琅留在账上的钱花用干净了。 至于邵芸琅的亲事,老太爷明确说:圣旨 赐婚是喜事,谢家照办便是,除了谢渊留给邵芸琅的东西,谢家公中再出一千两添妆。 谢大夫人怕陈氏有意见,特意找她去说话,“一千两也不多,毕竟做过一家人,也就添一点人情。” 陈氏冷笑:“大嫂可真大方,不愧是管着中馈的,我一个吃公粮的,一千两长啥样都没见过呢。” 谢大夫人放下脸,提醒道:“上回囡囡周岁礼,家里收的礼金礼品不都给你送去了么?公中可没要一文钱!” “那也是我女儿的,是要给她将来当嫁妆的,难道大嫂不是从灵之出生起就开始攒嫁妆了? 要我说,您也别白费心思了,灵之用不着那么多嫁妆,还是留一点给我家姑娘用,谢家不比以前了,我就怕将来囡囡出嫁时身家太薄,会被夫家看不起。” 谢大夫人与她话不投机,“等囡囡长大,谢家早分家了,弟妹不必忧心这个。” “未必,父亲连一个外人成亲都能给一千两添妆,将来亲孙女出嫁也不知道能给多少,要是连个外人都不如,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谢大夫人知道她会算计,之后与大老爷商量后说:“不如给芸琅的添妆就从大房出吧,免得二弟妹有意见。” “她一个妇道人家有意见能怎地?二弟也没说什么。” 谢大夫人翻了个白眼,“女人心思细,你二弟哪里会管这些小事,但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和气生财。” “随你。”谢大爷 也觉得无所谓,陈氏目光短视,不明白邵芸琅嫁给杨钺对谢家也是有好处的。 尤其邵芸琅从谢家出嫁,这里就等于她半个娘家,关系好了,也就等同于正经的亲家。 如今满京城谁不想攀上杨家,他们有这么好的机会,只需要善待邵芸琅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何乐而不为? 谢灵之每日去找邵芸琅说话,她年后就要启程回姑苏了,最舍不得的人就是邵芸琅。 “近日可太平?岳家人没找你麻烦吧?”邵芸琅半躺在美人榻上,与谢灵之一起吃瓜果。 “他们哪来的脸找我麻烦?不过我天天出去打听岳家的动静,可精彩了,说给你听听。” 谢灵之不怀好意地说:“岳家不是说那外室表妹小产了么?我听说啊,是岳夫人亲自让人灌的药,庶长子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岳大郎就不好娶妻了。 而且两人还当众发生那样的丑事,名声尽毁,这样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岳家也没脸要啊。” 邵芸琅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女人太傻的后果就是害人害己。 “然后岳夫人转头就将表妹送到庵里去了,说是要让她净化自身,岳大郎不舍,起初还阻拦了一下,但岳夫人说,要替他谋一门好亲事,等新夫人进府再将表妹接回来,做个正正经经的妾,岳大人就答应了。 真是又可笑又愚蠢,岳彭泽竟然是这样的男人,我娘悔恨的差点自挖双目。”谢灵之也被恶 心的不行,还好退亲了,否则嫁进这样的人家,她可能待不了两天就跑了。 “天下的男子像这样的太多了,他在外人眼中依然是个满腹才学,前途无量的贵公子。” 谢灵之撇撇嘴,“表面光鲜罢了,听说岳夫人转头就又送了他两个貌美通房,他哪里还记得什么表妹。” “这是当家主母常用的手段,你学着点。”邵芸琅开玩笑说。 “我这辈子是用不上了,你将来孩子不听话,尽管丢给我教导,保准让他乖乖的。” 邵芸琅大笑,谢灵之确实有做夫子的天赋,在姑苏名声大噪,若为男儿身,成就不会比谢渊差。 谢灵之变了脸色,沉声说:“将来若他订了一门好亲,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让我瞧瞧哪家的姑娘要跳进火坑了。” “你是想让他成还是不成?”邵芸琅问道。 谢灵之睁大眼睛,期待地问:“不成能如何?” “那当然是想办法搞破坏,要坏一门亲事的方法可比退亲容易多了。”邵芸琅也见不得好姑娘跳进火坑。 谢灵之扑过去抱住她,“芸琅,你对我太好了!我以后想你了怎么办?” 邵芸琅笑着说道:“我年后随你一道回姑苏,你想我了随时都能见到。” 谢灵之愣住了,“真的?”还有这等好事? “自然是真的,姑苏还有事情未料理完,我留在京城做什么?” “可你的身体……” “回姑苏好好休养就是了,怎么,你不欢迎 我?” 谢灵之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巴不得呢,有你一起,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不过杨家会肯吗?” 第381章 驸马 邵芸琅想起远在边关的杨钺,不知他是否有在担心自己。 离开杨府之前,杨老夫人特意给她留了话,说如果她回姑苏,就想法子让杨将军夫妻回京来。 儿子成亲是大事,杨将军确实不该缺席,但要如何回来也是个难题,老夫人求助于她,也是对她的信任。 “我还未进门,去哪是我自己的自由,杨家人不会阻拦的。” 邵芸琅要回姑苏处理一些事情,京城人多眼杂,她一有动作就会被许多人关注着,不如姑苏方便。 何况她在姑苏的生意小有起色,不舍得就此放弃。 “外头放晴了,今天看着停暖和的,你陪我去个地方吧。”邵芸琅起身,丫鬟给她披上厚厚的斗篷,两人一起走出暖房。 两人出门坐车,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达目的地。 大户人家的下人许多都是祖祖辈辈伺候的,他们死后虽然不能葬进家族墓地,但是有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墓园。 谢家就有这样的墓园,死在庄子上的下人全都被葬在这里。 邵芸琅给他们每人买了上好的棺材,陪葬品也不寒酸,对下人来说算是风光大葬了。 庶女嫡谋 第224节 但人死不能复生,邵芸琅与丫鬟们相处的日子比亲人还长,感情自然不同。 谢灵之处理的后事,知道邵芸琅的目的,带着她一路找过去,看到了一排新立的墓碑,还有墓碑前摆着的贡品。 “有人说,人死后如果百日内能不断供奉,再有高僧诵读七七四 十九日的往生经,来世就能投胎个好人家,我便都给他们安排上了。” “你有心了,多谢。”邵芸琅给他们上香,灵犀是孤儿,没有亲人在世,其他有亲人在的,她都给足了抚恤,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来她想要的人了。 谢灵之想起一件事,支支吾吾地说:“对了……那个,长戈曾经也来过,给灵犀和墨香烧了纸钱,还……还带了……带了一箱的脑袋…… 守陵人吓坏了,以为是狂徒,差点就报官了,那场面还好我没瞧见,否则非做噩梦不可。” 邵芸琅嘴唇抿了抿,长戈是个有血性的,或许是用这种方式告诉灵犀她们,她们大仇得报了。 确实,那夜围攻山庄的杀手都死了,陪葬者上百,可幕后凶手却还好好地活在皇家别院中。 眨眼就到了大年夜,这是邵芸琅第一次见识新帝登基后的大年夜。 宫中有宴席,谢家要明年五月除孝,因此未受邀请。 听说宫宴上,百官之女争奇斗艳,只求得皇上另眼相看。 后宫妃嫔不多,皇后出身不显贵,不少高门贵女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有机会面圣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听说闹出了不少笑话,最后撮的一对却是七公主与岳彭泽。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姻缘,连岳家自己都没想到,邵芸琅答应谢灵之的事也没能做到,一脑子的坏主意毫无用武之地。 “七公主?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谢灵之向人 打听。 得到的信息却不多,这位公主很少在人前露面,但皇上十分宠爱她,据说之前还想将她嫁给杨钺。 邵芸琅似乎听杨钺提过一嘴,说宫里有位公主钟情于他,若不抓紧他就要被公主抢去了。 邵芸琅当时当笑话听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位公主。 七公主芳龄十四,生母只是先帝一位不受宠的昭仪,十分低调,但听说对皇上不错,荣升太妃后很得皇上敬重。 也难怪七公主会受宠了。 岳大郎刚退了谢家的亲,转头就尚公主,这份能耐不得不让人佩服。 邵芸琅托杨三郎查了一下,得到的消息令人哭笑不得。 原来这二位会凑到一起纯属意外加巧合。 七公主对杨钺十分追崇,得知皇上给杨钺赐婚了一名寡妇,心情郁闷。 可她不仅改变不了皇上的决定,连宫门都出不了,想见邵芸琅也找不到机会。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主意,嫁不成杨钺,她就嫁杨钺的兄长。 杨三郎退了亲,是个绝佳人选。 她让人约杨三郎在花园见面,可先到的人却是岳彭泽,七公主不认得杨三郎,但从杨钺推断,杨家儿郎应该都是这样英俊的玉面将军。 她欣喜不已,开口安慰道:“我知道你刚退亲,那等粗俗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你?你不要伤心。” 岳彭泽虽然莫名非常,可能得佳人倾心自然是好事,何况他一眼就推测出这位女子的身份。 二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 话,七公主觉得他不仅英俊,还满腹才华,文武双全,并不比杨钺差什么。 七公主自以为时机成熟,在与皇后偶遇时便表露了心思。 皇后虽不满她私会男子,但想到岳家也是皇上重用的世家,并未一口回绝,而是带他们去见皇上。 皇上先前给杨钺赐婚,心中对这位妹妹很是愧疚,得知她自己相中了岳家长子,只稍稍考虑就答应了。 驸马并不需要多大的才干,岳彭泽未婚,长相出众,家世也过得去,做驸马没什么可挑剔的。 至于岳家的那堆烂账,皇帝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一堆妾室通房,想打发也就打发了。 皇上一锤定音,这桩亲事也就定下来了。 七公主后知后觉发现认错人了,可她有苦难言,当着朝廷百官与其亲眷的面,她不可能说自己认错了人。 一肚子苦水只能往下咽。 事后被宫里的人当笑话传给杨三郎,杨三郎为避免麻烦,花钱替七公主堵住了流言的口子,否则传出去又是一桩是非。 谢灵之笑得合不拢嘴,“这位七公主瞧着可不聪明的样子。” 邵芸琅也能理解,毕竟是从小被忽略着长大的公主,未见过世面,宫外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偏还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能掌控一切,可不就阴沟里翻船了。 “越不聪明,岳家要拿捏起来就容易,不过好在她的靠山是皇上,量岳家也不敢欺人太甚。” “我 与你观点不同,这位七公主带着委屈嫁过去,就算一开始夫妻和顺,总有一天岳彭泽会知道真相的,而且驸马可不好当啊。” 两人相视一笑,已经开始期待驸马的婚后生活了。 第382章 夫妻之道 年后初二,谢家族人齐齐上门拜年,这是历年的惯例。 只是今年全族人的矛头都对准了邵芸琅,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块肉下来。 其中以苗氏和陈氏闹得最欢,被她们一鼓动,族里的妇人们看到邵芸琅就没有一个带好脸色的。 谢大夫人嫌她们多管闲事,谢渊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那本也不是族里的。 邵芸琅被吵得脑壳疼,直接避到娘家去了。 这一日,邵府收到了邵承德的来信。 邵承德远赴南方上任,此时还在半路上,却急急忙忙来了一封信,信中也没几句话,只说不同意让邵芸琅嫁给杨家。 邵承德乃是邵芸琅的亲爹,原本邵芸琅的亲事一定是要他点头才行,可这回是圣旨赐婚,邵承德不同意就是抗旨。 但他也聪明,信是写给老侯爷的,只说他这次外放谢家帮了大忙,邵家不能忘恩负义。 而且邵芸琅当寡妇才一年多,这么快就改嫁让外人怎么看邵府? 邵府这两年之所以低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家里的姑娘闹得。 一个邵宛卿成了杀人犯,一个邵芸琅成了寡妇,导致邵家的姑娘出去应酬都矮人三分。 邵芸琅看了信,一点不意外她父亲的心思,总之邵家谁都能好,就是她好不得。 “不用管这些,若能借上杨家的势,他百般愿意,只是他知道,和杨家结亲,最有利的是你二叔,他沾不到多少好处,他这个人啊,一辈子都在算计,连 子女的亲事也不放过。” 邵芸琅看得透彻,只说:“大老爷的心思我看不懂,也不想懂,他的意见对我无用。” 老侯爷听到她的称呼叹气道:“你好歹给他一点面子,往后也无甚交集。” “祖父……” “二丫头啊,你的未来天高地远,不必局限在京城的内宅后院中,杨钺敢在你一脚踏进鬼门关时娶你,对你的心意就不可能有假,你当珍惜。” “是,祖父,我明白的。” “还有,你那执拗的性子也该改一改,夫妻相处重在交心,你与谢渊做夫妻时,一心为他着想,却忽略了自己,他表面上高兴,心里怕是也有遗憾。” 邵芸琅神色有异,她和谢渊难道不像是一对恩爱夫妻吗? “祖父,您为何如此说?谢渊的遗憾是什么?” “你啊,等你和杨钺做了夫妻就知道了,真正的夫妻不是你做得多完美,而是你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你自己去体会吧。” 邵芸琅在娘家住了几天,期间邵家的亲朋上门拜访,对她的态度比从前好了许多。 得知她还要回姑苏,邵家的人纷纷劝她三思,谁定了亲还到处走动,万一再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邵芸琅到哪都不得清净,最后躲到了自己的铺子上,盘了足足三日的账,将京城这边的生意重新梳理了一遍。 孙小福还未归来,京城的生意由之前的副掌柜管着,不温不火,但也没出什么差错。 邵芸琅在铺子里见了 松烟,谢渊的一众小厮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她可以决定他们的去留。 但邵芸琅还是想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是想留在谢家,还是跟随她嫁去杨家。 松烟犹豫不决,他是谢家的奴才,若跟邵芸琅离开,那岂不是背叛了原主? 可三爷临终前交代他好好照顾三夫人的。 “先听听我的安排如何?”邵芸琅自然是舍不得这些得用的小厮的。 松烟点头,洗耳恭听。 “你们的才能不会被埋没,如果留在谢家,一定会被分到各处铺子上,或去庄子上做管事,也有个不错的前途。 如果留在我身边,那就还按照老样子,你们全权负责三爷的产业,三爷的这些东西是他自己打拼回来的,既不属于谢家,也不属于我。 我之前拿出一部分做善事,后期慈幼堂的投入肯定会越来越大,但也不能全靠他的钱,如果你愿意,我想让你挑个人去姑苏管着慈幼堂。 慈幼堂现在规模大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散漫管着,以后账务上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复杂,需要个明白人来应付这些。 慈幼堂是以谢家的名义办的,将来也不会姓杨,其实对你们来说,应该差别不大。” 松烟诧异地看着她,她竟然是这样想的,他们尽心管着三爷的生意,确实也不想让三爷的心血付诸东流。 “钱不嫌多,这些钱给我用,自然能让我受用一生,但用在大事上,也是杯水车薪,我们可以做一些 力所能及的事情。” 松烟没那么远大的目标,“三爷留下这些产业给您,也只是想让您过得更好一些,他很庆幸最后一段人生有您的陪伴。” “我很好,如果我缺钱,肯定会问你要的,你们回去好好考虑。” “不……不用考虑了,我们愿意继续跟着夫人,只是……”松烟嘴唇动了动,不知该怎么开口。 庶女嫡谋 第225节 “有话就说。” “只是……小杨将军真的会接纳我们吗?”松烟担心的是这个,杨钺那个人他还是很了解的。 说好听点就是性格执着,说难听点就是执拗,霸道,一言堂。 邵芸琅让他放心,“杨钺不会管这些,你们安心便是,另外,等我嫁到杨家,你们再领一份杨家的俸禄。” “这……”松烟要拒绝,他们的俸禄着实不低,如果回到谢家,就算当个掌柜也拿不到现在的俸禄。 “应该的,你们跟着我也可能遇到危险,,回到姑苏后,你去物色一批护卫,出门都带上人,好歹是个掌柜,排场还是要有的。” 松烟一直很内疚上次邵芸琅出事时他没在身边,他从前就是三爷的护卫加小厮,三爷离世后,他避嫌才从后院出来。 他提议说:“夫人,不如还是让我们回来保护您吧?” “不用,我身边有人,不是谁都能伤害我第二次的。” 松烟想想也对,最近邵芸琅一出门,明里暗里跟着的人不少,而且个个都是高手,只要小心些,不可能 还会出事的。 对于伤害邵芸琅的人,他也只是猜测,如果三爷在就好了,一定能给夫人报仇的。 第383章 皇家别院 天下起了小雨,今日是元宵节,京城里还是很热闹,一辆马车在清晨时分驶出城门。 邵芸琅从马上上下来,前头带路的人是何一,是在杨钺离开时来到她身边的。 何一也是老熟人了,告诉邵芸琅,孙小福直接回姑苏了,算算日子,惜月也差不多该生产了,不知道他是否赶得上。 “这里就是皇家别院了,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您可以从侧门进去,不过不能超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京畿卫就换班了。” 京畿卫里也不是人人都向着杨家的,何一要确保邵芸琅在别院时万无一失。 “好,你带两个人跟我进去,其余人留在外面。”邵芸琅抬头望着蒙蒙细雨,将斗篷的帽子戴上。 她摸了一下胸口,似乎到了下雨天气,她的身体会隐隐作痛,但也不排除她的伤还没痊愈。 每每照镜子,她都会被身上的伤痕吓到,这三个窟窿,也足够让她铭记一生了。 先帝在时,每年总有一两个月会住在别院参道打醮,因此别院修缮的十分华丽,景色优美。 一路上看到几支巡逻的队伍,他们对邵芸琅几人视而不见,直到他们遇到了几个老太监,才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谁?这里可是皇家别院,惊扰了太后娘娘的凤驾,你们担待得起吗?来人!快来人!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何一上前一掌将人劈晕,其余的太监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却被架在脖子上的刀憋 了回去。 “别喊别叫!该干嘛干嘛去,否则小命不保。”何一威胁道。 几个老太监都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会被派到这里来伺候的宫女太监,要么是曾经赵太后的奴才,要么就是年纪大的,在宫里混不下去了。 刚才那老太监不过是想为难一下这几个人,想捞点好处罢了。 邵芸琅一路穿过回廊庭院,最后走进一座温暖如春的小院里。 小院里咿咿呀呀正在唱戏,戏班子是直接养在别院里的,供主子们解闷。 邵芸琅站在门口,远远地瞧见一处亭子里坐着一个女人,四周围着宫女太监,对面的水榭里正在唱大戏。 何一忘了事先摸好赵太后的生活作息,请示道:“夫人,可要清场?” 邵芸琅摆摆手,然后揣着手信步走过去。 她摘下帽子,脚步轻盈地走进亭子。 这里平日里也不会有外人来,赵太后两个儿子都死了,宫里的其他人可不会无事献殷勤。 直到她走到赵太后面前,甚至一屁股坐下了,伺候的宫女太监才慢了一拍地问:“这位夫人是……?” 赵太后年纪大了,头发全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像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但她实际上还不到五十。 邵芸琅回忆起自己前世这个年纪的模样,因为殚精竭虑地处理朝事,邵芸琅前世也老得快,只是重在保养,看起来远没这么老态。 赵太后目光直直地盯着邵芸琅看,邵芸琅变化不大,甚至因为年长 几岁长相更加艳丽。 从被封宫的那天起,赵太后就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了,因此更不知道邵芸琅并没死。 但她看起来也不是很意外,反而笑着说:“许久不见了,你命真大。” “娘娘过奖了,这句话我听了许多遍,托您的福,运气比较好。” “真是可惜了,那是哀家唯一的机会,如果成了,哀家的心事也就少了一半了。” 赵太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喝酒是她这些年的习惯了,每日三餐不断,否则太清醒就活不下去了。 邵芸琅给她倒酒,让何一“请”伺候的宫人下去,那戏班子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继续唱他们的戏。 “太后娘娘何时知道真相的?” “你指的真相是什么?是你如何杀害了淮王又嫁祸给自己的亲姐姐吗?还是你和杨钺狼狈为奸,害平王从一个准太子变成了谋逆之臣?” 赵太后双目赤红,捏着酒杯直勾勾地盯着邵芸琅,恨不得啃其肉喝其血。 “哼,你确实很聪明,杨钺更不得了,若不是最后是二皇子登-基,哀家又怎么能想到幕后黑手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呢?” 赵太后只恨自己眼盲,竟然会被这二人蒙蔽许久,当时邵宛卿死不认罪,供出是邵芸琅伙同杨钺杀害了淮王,可她不信啊。 她后悔至极,可等她想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所为时已经太迟了,二皇子民心所向,得群臣支持坐上了皇位。 皇宫换了一片天。 她顺理成 章地成了太后,却不是后宫之主,而是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的犯人。 她筹备了许久,只等邵芸琅或者杨钺归京。 老天有眼,这二人竟然同时回来了。 “哀家原本更想杀的人是杨钺,但也知道杨钺武功高强,身边护卫无数,且杀了他,你照样能做你的谢家寡妇。 但杀你就不同了,杨钺那小子心悦你,你死了,也能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你这个女人啊,是哀家这辈子见过最狠心最冷漠的女人了。” 邵芸琅点了点身上的三个位置,“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各受了一箭,您派去杀我的人很有本事,三箭都没要我的命,只让我痛个半死。 但也好在您有吩咐,让他在死前折磨我,拖延了一点时间,才让我获救,说起来还要感谢您。” 赵太后用力将酒杯砸到地上,悔恨地捶着胸口:“是,哀家错了!哀家不该小瞧了你,让你有机会坐在这里对哀家冷嘲热讽!” 邵芸琅摇摇头,“冷嘲热讽不至于,只是我既然大难不死,总要报仇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与太后娘娘本无仇,杀淮王乃是为了自保,平王贪婪无能,不是明君,便是没有我和杨钺,他也得不到民心的。” 赵太后狰狞地怒视着她,“哀家的儿子是天龙之子,是正统的皇室血脉,便是错也轮不到你来置喙!别把自己说的多高尚,你们拼的无非就是个从龙之功。 哈哈,一个邵 家,一个杨家,手握重兵的家族,无论谁当皇帝都不可能放任你们家族繁荣昌盛,总有一天,你们会自食恶果!” “或许吧,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在当时,我们已经踩在了悬崖边上,总得先想法子自保。” 赵太后闭了闭眼,她输了,输的彻底,此时再愤怒又能如何? 第384章 回姑苏 “你今日来到底想做什么?报仇?呵,难不成你敢杀了哀家?”赵太后有恃无恐,连皇帝都不敢杀她,邵芸琅怎么敢? 邵芸琅点点头,“民妇确实不敢,民妇没死,也无需您陪葬,收点利息即可。” 赵太后惊恐地瞪着她,“你要做什么?来人!……来人啊!……” 唱戏的戏子频频往这边张望,似乎瞧出了不对劲,可他们位卑言轻,连上前询问的资格都没有。 邵芸琅从袖子里拿出一套银针,“民妇学了一点粗浅医术,认得人体穴位,太后娘娘无需惊慌,只是试试针而已!” “邵芸琅,你敢!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以下犯上!……唔……”赵太后被何一等人控制住手脚,亲眼看着邵芸琅拿着针靠近她。 她不能理解,邵芸琅到底想做什么? “有些穴位伤不了人命,只是会让人提升痛觉,太后娘娘从未体验过受伤快死的感觉吧?” “唔……”赵太后双目瞪得老大,身体抽搐着,可她发现自己不仅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痛,极致的痛!痛得让人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邵芸琅拔针,以为痛苦就此结束,结果对方却掰开她的嘴,往她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呜呜……”赵太后剧烈挣扎起来,但那药丸还是顺利滑入了喉咙。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发声了。 “你……你给哀家吃了什么?” “毒药啊!您可曾听说过有一种 宫廷秘药叫断尾求生?” 邵芸琅拿出手帕给赵太后擦汗水,温柔地说:“没听过我告诉您,这种药是宫中妃嫔折磨对手用的,中了此毒,死不了人,查也查不出来,只是每到午夜时分就会奇痒无比,像无数只小虫子爬过你全身,让你恨不得把皮肤切开来挠一挠。” 赵太后彻底怕了,“你这是死罪!邵芸琅,快给哀家解药,否则哀家灭了你九族!” “我如今也不知算是哪家的,您说的九族是指哪九族?邵家的,谢家的,还是杨家的?您觉得该以什么名义才能灭了这三家的九族呢?” 不是邵芸琅自信,这三家赵太后还真动不了。 “这皇家别院风景秀丽,清幽宁静,您老人家就在此地慢慢享受生活吧。”邵芸琅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赵太后浑身发冷地坐在原地。 戏台上的戏班已经散了,宫女太监被放了进来,紧张地围着赵太后。 “娘娘,您怎么样了?” “哎呀,太后娘娘晕了……” 庶女嫡谋 第226节 “快传太医!” 邵芸琅出去后坐上马车,何一亲自驾车,小声问道:“夫人给太后吃的果真是毒药?” “自然是真的。” “无药可解吗?” 邵芸琅低声笑了笑,“算吧,这种药本就是折磨人用的,如果她找到了方法,要解也容易,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活受罪了。” 何一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毒药,连自己这个跑江湖的都没听说过,想来是皇宫里制成 的东西。 马车路过一座窄桥时与另外一辆马车相遇,桥上只能过一辆马车。 对方的车夫厉声喝道:“快退开!别挡了淮王妃的车架!” 淮王妃?邵芸琅脑海里浮现出宁苏晴的模样,淮王死了,先王妃也死了,淮王府却还存在。 据说淮王妃收养了一名皇室血脉做继子,将来能降爵承袭爵位,也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何一回头询问邵芸琅的意见,他们就算不让,一个淮王妃又能拿他们如何? 邵芸琅说:“让淮王妃先过去。” 何一驾着车后退让到路边,对方的车过来时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人撩开窗帘问了一句:“车上可是谢三夫人?” 邵芸琅从窗子看出去,朝她点点头。 二人没什么交情,算起来是仇敌,但是淮王妃却似乎对她毫无芥蒂。 “许久不见,听说夫人的喜讯,恭喜了,将来有空可以互相串门。” 邵芸琅不信她不知道自己害死了淮王,能有这份胸怀,看来淮王妃与太后不是一条心。 “好。”邵芸琅点头应道。 马车擦肩而过,邵芸琅回去后让人去查了查淮王妃。 赵太后的亲信除了赵家,或许还有宁家,就不知宁家是否肯为她出力。 元宵一过,邵芸琅和谢灵之就登上了南下的船。 天气很好,一路很通畅,她们抵达姑苏时还未过正月。 谢家的仆从在城外迎接他们,还有蔡晨,得知邵芸琅归来,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 邵芸琅早 得知了他中了秀才的消息,原本过完春节他就该赴京求学,听到邵芸琅要回来,才推迟了行程。 免得二人又错过了见面。 “姐姐脸色看着不好,是不是身体还未康复?”蔡晨担忧地问。 他是从谢家得到的消息,邵芸琅遇害,差点就入了鬼门关,当时他恨不得飞去京城看她。 可后来谢家又说,邵芸琅年后就回来了,他这一去,肯定是要与邵芸琅错过的。 邵芸琅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为何不留在京城休养呢? 蔡晨问:“姐姐在京城住着不爽快吗?” 邵芸琅这一路过来确实累到了,恹恹地说:“没什么不爽快,只是这边还有事情未了结。” 她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才继续说道:“还未恭喜你过了乡试,下一步你原本该去京城读书的吧?” “是。” 邵芸琅朝他招手,等他靠近后说:“你先随我去一趟谢家,见一见老爷子,试试能不能拜谢老太爷为师。” 蔡晨惊讶,心情有些忐忑,“他老人家能看上我?” 这在从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邵芸琅既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至少该试一试。 “多谢姐姐。”蔡晨话刚说好,谢灵之挪了过来,朝他说:“来来来,我先考考你,若是你连我这关都过不了,还是别去我祖父面前丢人了。” “谢姐姐尽管问吧。”蔡晨在马背上坐好,等着谢灵之的考核。 二人一路上一问一答,等到 了谢府门口,谢灵之下车后满意地带着他进门。 “祖父呢……祖父……”谢灵之边跑边喊,“您快出来,我给您带个徒弟回来了!” 蔡晨羞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堵她的嘴,只好跟在后头跑,“谢姐姐,您别这么说。” 第385章 拜师 谢老太爷在府上过了年,一个人略显孤单,本想回自己的小茅庐,收到了京城的信后就一直在谢府住着。 “大呼小叫做什么?看来退亲对你没丝毫影响。”老太爷见到孙女,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但这训话也是温和的,谢灵之压根不怕。 她把蔡晨推了过来,“祖父,这是蔡小公子,您认识吧?” 蔡晨与邵芸琅是结义的姐弟,在当下算是少见的,但谢家人都知道他们认识的经过,也知道蔡晨的身世,虽然往来不多,但也是认识的。 谢老太爷点点头,“认得,这一届的府院案首,姑苏城里已经传开了,坐吧,我有话要问你。” 谢灵之赶紧抢在他前头说:“其他事不急,您先看看我给您挑的徒弟,我替您考核过了,蔡晨还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您收他为徒吧?” 蔡晨站起来朝谢老太爷作揖,“您老别听谢姐姐的,晚辈虽然很想拜您为师,可也有自知之明,您不必为此伤神。” 谢老太爷想要多少门生都有,如今朝中还有许多官员是他门生。 但真论起来,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徒弟却只有谢渊和徐衍。 谢老太爷年纪大了, 并没有收徒的打算,但能被谢灵之推荐过来,想来不可能只是因为他是邵芸琅的义弟。 “你想走仕途当个权臣,还是想做个专研学识的老学究?”谢老太爷问蔡晨。 蔡晨在他面前站直,大声说:“学生想当父母官,想 为民请命。” “每个读书人都这么说,但真正能进入官场的人却很少,你觉得自己多少岁能中进士?” “学生今年虚岁十三,再给学生六年时间,学生可参加会试。” 谢灵之点点头,“他书读的不错,六年时间应该足够他在会试上脱颖而出。” 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功的。她敢这么说,说明蔡晨读书上确实有天赋。 而且十九岁的贡生,那也是非常稀有的。 谢老爷子指着谢灵之说:“这是我最得意的孙女,才学不比进士差,你敢拜她为师吗?” 这话不止蔡晨愣住了,刚进门的邵芸琅和谢灵之也都震惊了。 谢灵之诧异地问:“祖父,您怎么拿拜师开玩笑?” 不说其他,她是女子,怎么能给正经的秀才当夫子?这不是羞辱人吗? 邵芸琅进门后在下首坐下,她也想听听蔡晨会怎么回答。 蔡晨惊讶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朝在座的几人行礼,“老先生是认真的吗?如果老先生认为谢姐姐有这个能力,晚辈可以接受。 男女并不能作为学识的界定标准,谢姐姐的才华晚辈很佩服,不仅是谢姐姐,邵姐姐同样可以为师,只是男女有别,若是拜她们为师,怕影响她们的声誉。” 谢老爷子暗暗点头,这小子心性不错,为人也够圆滑,知道说什么话他们爱听。 读书人大多傲气,如果真让他们拜女子为师,恐怕十个里有九 个都得被气跑。 “是不是觉得老夫在为难你?”谢老太爷站起身走到蔡晨面前。 蔡晨已经是少年郎了,近来练武后身体强壮了许多,反观老爷子,身高还不到他下巴。 “少年人,你如果想留下来读书,对外就说拜我为师,但真正教你的人是我孙女,我这把年纪,已经没有精力全心全意教授学生了,只能给你补缺漏。” 蔡晨看看他,又看看两位姐姐,心动了。 姑苏是他的家乡,自从父母离世,他厌倦了这个地方,避到京城求学。 可在京城求学的日子,他其实并非一帆风顺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江南学子,是孤儿,哪怕有人私下传他与杨家有关系,但在书院里他并不得夫子看重。 他学业完成的极好,本想拜山长为师,但山长并不愿意收他,因为京城里想拜他为师的权贵子弟他都收不过来了。 蔡晨只问了一个问题:“谢姐姐不嫁人了吗?”但凡要嫁人,都不该收他这个学生。 谢灵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这老姑娘应该是嫁不出去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三年内不会成亲,会一心一意教你学识。” “先生若遇到了合意之人,不要顾忌学生,终生大事要紧。”蔡晨立即改了称呼。 谢灵之听到“先生”这个称呼,整个人精神奕奕,如果能教出一个进士徒弟,那她的人生比嫁人更有意义。 邵芸琅提醒他:“你师父还有个身份,是谢家远 房表亲,你在外时别说漏了嘴。” 蔡晨这回不止是惊讶了,“您是……是姑苏盛传的学子之首谢岑?” 之前他中了案首,参加过几次学子的聚会,他们口中流传着一名深藏不漏的学子,据说原本这次许多人都以为他会是案首的。 蔡晨听说那人是谢家远房表亲时还嘀咕过,谢家他熟啊,可从未听说有什么来往密切的表亲。 “当不得首位,不过是有些人想拍谢家的马屁而已。”谢灵之谦虚地说。 邵芸琅反驳道:“那他们怎么不直接拍你兄长的马屁,文无第一,但你论第二,敢论第一的同龄人可不多。” 蔡晨欣喜若狂,如此一来,他便是与师父一同出门也不会被人误会了。 不过,他意外地看着谢灵之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这样的姑娘家女扮男装竟然没人发现吗? 谢灵之自从被沈大公子发现了真实身份后,就对易容术上了心,出门时的装扮与此时大相径庭,只要不脱衣服,想戳穿她还有些难度。 “咳咳,我进去换身衣裳。”谢灵之转身回屋去了。 庶女嫡谋 第227节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名穿着斓衫的高个子书生走了进来,朝蔡晨拱手道:“蔡老弟,在下谢岑,今年二十又二。” “你……您是师父?”蔡晨瞪大眼睛打量着他,这身高与他差不多,确实不会让人怀疑是女扮男装的。 邵芸琅见他确实不反感拜谢灵之为师,指点道:“拜师宜早不宜晚,我 去准备些东西,今日便行拜师礼吧。” 谢老爷子咳嗽一声,自言自语道:“那老夫……” 蔡晨直接往他面前一跪,大声喊了句:“师祖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谢老爷子表情变幻,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个称呼。 第386章 重新开张 蔡晨为了方便读书,直接搬进了谢府,每日卯时起,练武一个时辰,然后用早膳,早膳过后跟着谢灵之学四书五经,午后则跟着谢老太爷学策论,傍晚时分骑着马到郊外练骑射。 长戈跟着杨钺去了边关,长戟和何一他们轮流做蔡晨的师父。 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旦用心做一件事,进步是神速的。 邵芸琅偶尔去看看他的学习进度,大多数时候都在打理庶务。 杨钺直接将姑苏的铺子交给她,邵芸琅从前就觉得这铺子管得极差,生意不好很正常。 她接手后,仔细钻研过类似铺子的经营方式,闭门重新装潢了半个多月,挑了个吉日重新开张。 “这杂货铺子换东家了?”路过的客人好奇地问。 靳掌柜在门口揽客,听到这话笑着回答:“没换东家,先前有道士说他们店的风水不好,得改改布局,这不,按着要求整改了半个多月呢,你们也进去凑凑热闹啊。” “重新开业啊, 那可有优惠?” 被邵芸琅带来的郑管事穿着新装出来迎客,“有的有的,鄙店今日重新开业,有免费的药材可领。” 杨掌柜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邵芸琅对面,陪着她看今日的客流量。 他就不明白了,他们好端端地卖东西就好,怎么净整些没用的?光是二楼三楼的修葺费用就花了好几百两。 “您看看,您把药材价格放低,咱们几乎是赚不到钱的,就算买的人多了不也没 什么赚头?” 邵芸琅点点头,“是的,这些都是北方十分常见的药材,买来的价格就不高,只是因为地域差异,这边的百姓才用不上。” “那您怎么把皮毛价格定的那么高?这普通人也买不起吧,咱们库房里还有不少存货呢,这冬季都过了,不是应该降价清货吗?” 邵芸琅耐心解释说:“皮毛耐放,放着今年明年卖也是一样的,这东西本就是卖给富贵人家的,价格低了,人家反而嫌弃你东西不够好。” 邵芸琅比他更懂富人的心思,因此这铺子的二楼三楼是专门的贵客室,另外开了一扇门,与一楼彻底分开的。 杨掌柜听完一愣一愣的,反正他是不懂生意,这一年确实亏了不少。 “那姓郑的小子鬼精鬼精的,少爷早该把他派来了,我一个只会打仗的,被这些生意搞得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邵芸琅正是来解救他的,郑管事之前也没闲着,是才从其他地方抽身过来,等把这边的生意捋顺,他还是要回去的。 但杨掌柜确实不是个好掌柜。 “您明日起去慈幼堂可好?” “啥?我年纪虽大,但也有些积蓄,不用去善堂养老。”杨掌柜还以为邵芸琅是将他安置到善堂去养老。 邵芸琅神秘地笑笑:“也不是让您去养老的,有人想见您,您去了会有惊喜的。” 杨掌柜狐疑地看着她,“难道是我家哪个臭小子有流落在外的孩子?还 是少爷又给我派了新任务?” “算是吧,您去了就知道了。” 邵芸琅在店里看了一整天,起初大部分客人都是冲着一楼免费送的药材来的,连带着许多低价常用的药材也卖出去许多。 二楼三楼直到午后才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也是冲着这家铺子皮毛价格低才来的,没想到被人恭恭敬敬迎上二楼,一通茶水点心伺候,拿出来的皮毛价格比从前翻了一倍。 但最后这位客人还是买了,因为他觉得这皮毛比从前买的那块好许多,油光发亮,送礼绝对有面子。 从前,店里的皮子一张一张堆着,跟买菜似的任人挑选。 如今,二楼上只展示了几张上等的皮子,还给每块皮子做了专门的展柜,店员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时,客人甚至觉得这皮子价值连城。 邵芸琅看完当日的账本才回去,一进门就见孙小福急急忙忙跑过来。 “夫人……夫人……”孙小福跑出了一头汗,神色焦急。 惜月生了个儿子,据说正好是孙小福回来的那日生的,赶上了好时候。 邵芸琅去看过几次,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相随母,以后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发生了何事?” 孙小福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说:“夫人,我收到了一封信,与军情有关,不知道真假。” 孙小福将信递给邵芸琅,等她看的时候解释说:“上回去塞外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也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这回南下 时偷偷给我寄了这封信。” 信上的字凌乱潦草,许多还是错字,但邵芸琅还是看懂了。 这支商队离开草原时,发现了一批数千人的西凉骑兵,正往东边去,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就发现曾经有个小部落被灭了。 几千骑兵对大庆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零散的小部落来说就是强大的敌人了。 而这支商队跑得快才得以将消息传回来。 但商人也没什么门路,跑去官府报官也未必有人信,于是便给孙小福这个大庆朋友寄了信。 也是因为孙小福上回出关时带着不少一看就是军人的护卫,让人以为他身份极高。 “北边地形辽阔,西凉往东收拢部落是常有的事情,如果只出动了几千骑兵,大概目标并不会太远。” 孙小福不懂这些,见邵芸琅胸有成竹,莫名安心了下来。 “不过还是该给二叔和杨钺去封信,该做的防备不可少,杨钺的计划好不容易成功了一些,不能被西凉破坏了。” 大庆最怕的就是关外各族势力统一,联合南下,北边防线太长,兵力不宜太分散,虽有天险和长城,但如果敌人联合进攻,骑兵速度太快,很难抵挡。 孙小福能在姑苏待的时间不长,春茶很快就会开始采摘,今年他准备亲自在各地收茶叶。 如果关外局势紧张起来,那他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商道又不能用了,到时候茶叶很可能砸在手里。 “夫人,那咱们采购 量还是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吗?” “还有时间,若临时有变再说,目前情况不明,不必太过慌张。”邵芸琅说完直奔书房,立即给杨钺和邵二叔写信。 第387章 小伎俩 邵芸琅与二叔关系一般,从小到大也没说过几句话,若告诉他实情恐怕他不会相信。 于是她告诉二叔,这消息是杨钺给她的信中偶然提到的,因为不敢确认,因此消息还未传开。 她给杨钺写信时就直接多了,西凉虽然在西北,但难保他们不会趁机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记得未来十几年后,就有过一次西凉大规模进攻,那一仗打得西北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但最终大庆还是赢了,无论是人口还是粮草,他们的后备力量比西凉充分许多,这也是大胜仗的关键。 邵芸琅有种紧迫感,无论是作为掌权的太后,还是作为杨钺的未婚妻,打仗与否都与她息息相关。 从前,她能一纸调动各地粮草和兵马,如今她无权无势,却也希望在杨钺需要时,能替他分担一些。 落笔后,思念如潮,邵芸琅突然有些想念杨钺了。 她们定亲后肢短暂地相处了几天,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若自己能去边关看看他就好了。 邵芸琅抚摸着身上的伤口,伤口已经长好,只是她元气大伤,体力大不如前,想长途跋涉去见情郎也不行。 邵芸琅搜罗了不少姑苏的好物随着信一起寄出去,一点也没避着人,谢府上下都知道三夫人即将改嫁,可姑苏城里的其余人却是不知道的。 就比如徐衍。 徐通判听闻邵芸琅回姑苏后一直想找机会见见她,上回剿匪一事还未当面向她道谢 倭人一事从姑苏往南一路查下去,还真被朝廷挖了不少倭人的据点,他们有的占山为王,假扮成土匪,有的扮做商人,私下里买卖消息。 还有一支十分特殊的细作队伍,嫁入当地豪门中,为妻为妾,偷偷向倭人传递消息。 徐衍连过年都是在外地过的,这才刚办完差事回来。 有这么个大功在,他估计不用三年就会高升。 全姑苏衙门都知道,徐通判前途无量,他还是谢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谁都想巴结着他。 可惜他一直拒绝上门提亲的人家,只说自己命硬,不宜过早娶妻,否则害人害己。 虽然听着像推诿的话术,但人家不点头,想嫁也嫁不了啊。 徐衍收拾一番,往谢府递了拜帖,想来探望恩师。 谢家收了帖子,等他上门时,却连连被意外消息砸懵了。 “这位是你的师侄,名叫蔡晨,你应该听过。”谢老太爷十分高兴地给徐衍介绍蔡晨。 蔡晨确实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学生,面对徐衍这样的官员也不卑不亢,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也十分淡定,甚至能提出一两条不错的见解。 徐衍很早以前就知道蔡晨,谢渊从前与他提过,邵芸琅救回来的孩子,认了做义弟。 年纪虽小但懂得感恩,小小年纪经历过人生百态,阅历丰富。 这样的孩子,将来不愁没有前程。 徐衍与蔡晨聊了一些读书人的问题,还给他推荐了一个读书人齐聚的诗社。 闭门造 车是很难走到顶端的。 庶女嫡谋 第228节 “对了,你去过临渊阁吗?”徐衍问道。 “自然,那是姐姐的酒楼。”蔡晨当初回姑苏时就是先去了临渊阁,里面的一切都令他好奇与赞叹。 “有空可以多去去,论对文字的运用,没人比得过谢渊兄。” 蔡晨与谢渊并不算熟悉,但他一直很崇拜他,尤其邵芸琅送过他一套带注解的书籍,受益匪浅。 但他对谢渊也仅仅是崇拜,私心里,他更加喜欢杨钺,也更希望邵芸琅和杨钺走到一起。 若他是邵芸琅的亲弟弟,他当初或许会拦着邵芸琅不让她嫁给谢渊。 “好,晚辈会去的。” “不急,你在姑苏还得求学好几年吧,有的是时间。” 蔡晨开心地说:“等姐姐出嫁,先生说要带我往北边游历求学,真正能在姑苏求学的日子可能不长。” “出……出嫁?”徐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是啊,姐姐与杨大哥已经定亲,婚期最迟也就是明年了,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去京城的,送完亲喝完喜酒,我们便出发了。” 谢灵之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时也是报了很大的决心的,她是女子,出门不比男子方便。 但家里人支持,蔡晨自己能文会武,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人生在世,总要放肆一回才不枉此生。 从前谢灵之只想过自己走遍大江南北,没想到还有带着徒弟出门游历的机会,似乎更有趣了。 徐衍久久没能回神,邵芸琅竟然 定亲了! 还是与杨钺,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他们二人一南一北,哪来的机会见面? 是了,当初邵芸琅向东北军捐赠了十万两银,杨钺特地来姑苏护送赠银,那时候二人应该就已经彼此互通心意了吧? “徐师伯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是皇上圣旨赐婚,杨大哥亲自求来的。” 蔡晨偷偷看了谢老爷子一眼,见他并未有反感,才大胆地说:“他们能终成眷属也实在不容易,杨大哥给我来信时说,差点就要与姐姐做一对鬼夫妻了。” “哼,他说归这么说,要真敢这么做我才佩服他。”谢灵之在一旁打趣道,想起邵芸琅历经的凶险,谢灵之还是很后怕。 徐衍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谢府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蔡晨送他出府时略提了一嘴杨大哥,徐衍急急忙忙告辞离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蔡晨看着他上轿离开,转头看到邵芸琅站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尴尬地朝她笑笑。 “你何时会用这种小伎俩了?居然还敢对朝廷命官使坏,就不怕自己以后犯到他手里?”邵芸琅也是才看出来,徐衍对她竟然有这种心思。 上辈子可是完全没有的事。 这辈子她与徐衍的交集也不多,她懒得与他打交道。 蔡晨坏笑道:“我起初又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既然知道了,总得让他死心才行。” 邵芸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自己与徐衍的过 往,确定没有遗漏的事情,徐衍的好感来的莫名其妙,想必今日过后也就知难而退了。 若他们还是前世那样的关系,她一定会嘲笑他咎由自取。 第388章 老不正经 江南春天多雨,下得人心烦意燥。 邵芸琅今日要去慈幼堂,杨夫人让人请她过去一叙。 算算时间,杨夫人也该回去了,否则赶不上杨二郎的婚礼。 邵芸琅烦心的事情便是如何让杨将军也一起回,不仅要光明正大地回,还得不让人出事。 杨将军已故三年,说实话,不是非常亲近的人,就算他站在对方面前,也不敢轻易认的。 “夫人,马车准备好了,连日下雨,城外的路肯定不太好走,您何不过几日再去?”银铃给邵芸琅披上一件薄披风。 江南的冷与京城不同,这里的冷湿漉漉的,让人格外不舒服。 邵芸琅有种旧伤复发的错觉,总觉得身体很不舒服。 谢府的马车钻入雨幕中,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人这样的天气都不爱出门。 但出了城,就能看到在田里劳作的农户,春耕时节到了,即使下着大雨,也不能耽搁了春种。 慈幼堂的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邵芸琅不在的这段日子,周围的地也被买了下来,并且加盖了许多新建筑。 如今这里更像一座大宅院,从前门走到后门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还有独立的私塾,独立的练武场,功能齐全。 邵芸琅到的时候,五岁以上的孩子正在操练,用的竟然是军营里的那套模式。 真不知道杨家夫妻俩这段时日都做了什么,感觉慈幼堂已经不像一个单纯收养孤儿的善堂了。 “闵月姐姐。”邵芸琅进门就 看到杨夫人的贴身武婢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她。 “少夫人来了,雨这么大,夫人担心您路上不安全。”闵月撑着雨伞接邵芸琅进屋,那边一声鼓响,孩子们欢呼一声,立即冲进屋子里。 有准备好的热汤热食,对于从前吃不饱的孩子来说,这样的锻炼并不算辛苦。 杨夫人看到邵芸琅朝她招手,她穿着最常见的花布衣裳,头上戴着一块大花布,与厨房的厨娘看不出任何区别。 闵月将门关上,杨夫人才开口说:“这里真不错,来了都不想走了。” 邵芸琅打量着她,也同样打量着屋子的环境,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屋子整洁干净,比之前杨将军一个人住时好了许多。 “您住这里能习惯吗?会不会太累?”邵芸琅将带来的花果放在桌上,花是新鲜采摘的芍药,开的很美。 “这里太太平平,只教几个女娃娃读书认字,怎么会累呢?倒是你,身体才刚好,怎么就一定要回来?” “总有些事情是要做的,您不也觉得出来后更自由吗?” 杨夫人成亲后多数时间都随军,确实自由惯了,回到京城,虽然安逸繁华,却全身不自在。 尤其她许久未见丈夫,说不思念也是假的。 杨夫人来到这里后改变了许多对邵芸琅的看法,在京城时的邵家二姑娘,虽然耀眼,但与别家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不同。 杨家的媳妇可以是小家碧玉,也可以是平民百姓,但 一定都要自己能立得住。 在姑苏,谢三夫人这个人是许多人津津乐道的,她的事迹也不再是花团锦簇的赞美,而是落到一件件实事。 那时候她就想,还好杨钺动作快,否则这么好的女孩子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人。 “坐吧,今日叫你过来也是因为我与外子意见不合,想听听你的意见。” “可是为了回京城的事?”邵芸琅推测道。 杨夫人笑道:“你很聪明,临别前,老夫人交代一定要将她儿子带回去让她看一眼,否则她怕是死也不会瞑目,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思念儿子的。” 这一点邵芸琅深有体会,但她猜不透杨将军不愿回京的理由。 杨将军推门进来,看到邵芸琅眼睛一亮,走过来说:“好儿媳,你来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来,叫声爹听听!” 杨夫人臭骂道:“老不正经!” 邵芸琅起身行礼,她与这位未来公公共处一段时日,关系非同一般。 “别别别,你那小身子板别给折了,身体还好吗?” “多谢杨将军关心,都挺好。” “之前不是喊我段老伯吗?那个称呼就挺好,咱现在啥将军也不是了。” “您的功德碑还立着呢,确实不能叫将军,先帝为您追封了亲王。” 杨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先帝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呢?杀了他再给个死后功名,政务不见得了解多少,帝王权术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别了,那顶帽 子是给死去的杨振天的,我如今只是活着的段明觉。” 这是杨钺给他做的新身份,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都有,经得起查,除了长得像杨振天外,他与杨家并无一丝关系。 他也想回去见母亲,可他知道,京城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一旦被人发现,他可能会连累整个杨家。 邵芸琅轻松地笑问道:“您是不相信杨家的能耐,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光明正大地回京城呢?” “别说大话,杨家再有能耐也是臣子,且就杨钺那臭小子的脾气,朝中结仇的人家肯定少不了,多少双眼睛盯着杨家呢,你觉得我能公然出现在杨家礼堂上?” “那您确实异想天开了,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您想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受新人跪拜自然是不行的,但没说您不能回去啊。” 杨振天看了妻子一眼,后者给他翻了个白眼。 他咳嗽一声,拉近椅子,小声问:“杨家下人也多,家里多了一个人不可能没人发现吧?” 邵芸琅指着他的脸问杨夫人:“夫人觉得杨将军变化大吗?” “大。”杨夫人刚来的时候都不敢认,不仅是穿着外貌有些变化,主要是气质,已经融入百姓中的杨振天,很难看出他从前手握重兵时的气势了。 只有在教小孩们练武时,他才显露出一丝不同来。 “再大你还不是一眼认出我来了?府里不少下人可都是伺候了几十年的。” “你若是信得过晚辈,不 如就让晚辈来安排。”邵芸琅没说要怎么安排,但过几日杨夫人的队伍出发时,带走了一支擅长建苏氏园林的工匠,说是要改造小儿子的新婚院子。 众所周知,杨钺的未婚妻在姑苏住着,会喜欢上苏氏的园子一点不奇怪,京城里也有不少富贵人家仿造这边的建筑。 第389章 账本 庶女嫡谋 第229节 杨家夫妻一走,慈幼堂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就连厨房的厨娘都在问:段老伯和杨氏是不是私奔了? 厨娘偷偷告诉邵芸琅,“那杨氏看着清高,实则春心不死,来了没几日就与老段勾搭到一起去了。 俩人屋子都住一间,我们瞧着不像话,让他们好歹正式成个亲,过了明路,免得让人戳脊梁骨。 我听说杨氏的丈夫死了三年了,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又是在异地他乡,也没人会反对他们。 没想到他们竟然勇气可嘉,敢私奔,可惜走的太急了,不然我们得给他们摆一场酒席的。” 邵芸琅听完都惊呆了,没想到大家对杨家夫妻是这样的看法。 她试探着问:“那杨……夫人来这里对大家好吗?” 厨娘摸着头上的银簪子,笑容满面地说:“好啊,当然好!您瞧瞧咱们这里的所有女人,包括那几个小女娃娃,哪个不是穿的清清楚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全靠杨氏张罗着呢。 她从前估计是有哪家大户人家的夫人,身边跟着几个姐妹相称的,看着更像是伺候她的,也就老段长得好,否则哪能虏获她的芳心啊。” 邵芸琅笑着说:“那等将来再见到他们,你们再给他们贺喜吧。” “这走了还能回来?”厨娘好奇地问。 邵芸琅点头:“他们只是回家乡处理一些事情了,段老伯很快就会回来的。” 至于杨夫人来不来就不一定了。 “这样啊,那八成 是回去见父母了,真是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都把贺礼准备好了。” 邵芸琅不与她多说什么,转角碰到了杨掌柜,正扛着一把扫把唉声叹气。 “庭叔怎么了?” 杨贺庭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消息,您和六少爷瞒的老奴好苦啊!” 邵芸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过错都归咎到杨钺身上,“是杨钺不让你知道的,他说你若是知道了,肯定就无心做生意了。” “哎,老奴也想回京,您为何拦着不让?” “自然是因为您是知情者啊,少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少一分危险,何况您在杨府可是老管家了。” 杨贺庭突然落下两行泪来,“没事没事,老奴明白的,能再见到将……主子,我心里高兴的很,一时的分别不算什么。” “您就安心在这里住着,扫地这样的活就不要做了,替我看看账本吧。”邵芸琅夺走他的扫把,将人请进屋里。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慈幼堂开销太大了,账记得不错,但邵芸琅也需要核对一遍。 账本越看越惊心。 杨家夫妻这两个月还真是干了大事了,除了自己留下来的钱,杨夫人竟然私自补贴了五千两,还有一笔三万两的进账写着捐赠,却没写人名。 难道是哪个善心人士匿名捐赠的银钱?可是这也太多了一些。 杨贺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告诉邵芸琅:“年前那阵子,沈家从扬州回来了,听说 是回来过年和祭祖的,没待几日就走了。 走的时候遇到了匪寇,人倒是没伤着,但带着的财物全被抢了,官府派人四处搜查贼人都没查到,真是报应不爽。” 邵芸琅好奇地问:“姑苏城到扬州府的路线也不安全吗?哪来的匪寇?” “谁知道呢,咱们是经常走动的,带的人多,也没有不长眼的匪寇敢抢咱们的东西,但沈家是富户,或许是被人认出来了吧。” “沈家就此善罢甘休了?” “那自然没有,听说沈夫人在知州大人府衙里坐了整整一日,不派兵剿匪就不走,但您也知道,上回剿匪已经清理过一遍了,这周边安全的很,不少人都怀疑是沈家监守自盗。” “丢的东西多吗?” “沈家要举家搬迁到扬州去了,带着的东西应该是挺多的,不过大件的人家也没抢,估计就是抢了一些轻便的,怎么也有个几万两吧。” 邵芸琅回来时往这里送了一笔钱,结果慈幼堂这边又给她退回去了,说是账上还有钱,足够好几年的开支了。 当时她就好奇了,不是捉襟见肘了,怎么突然富裕起来了? 看着这笔进账,邵芸琅心中有个朦胧的猜测,但不管是不是,她都不会去追查的。 “您不要为钱的事情发愁,少爷说了,那家铺子的盈利都给您,您尽管花用,这善堂本就是做好事,再多钱也花得。” 邵芸琅无力地说:“那就让铺子先赚了钱再说吧。 ”就一家亏损的铺子,连她的笔墨铺子都不如,哪来这么大的口气? 杨掌柜讪讪一笑,心中祈祷郑管事办事牢靠些,否则他们在少夫人面前太没面子了。 听说那临渊阁日进斗金,每日客似云来,是远近闻名的学子聚集地,就连文轩阁都是大笔大笔订单入手,少夫人太有钱,万一嫌弃六少爷怎么办? “是是是,多亏您照看着,否则少爷的心血就白费了。” 松烟刚从厨房帮忙过来,看到邵芸琅在看账本,犹豫着说:“夫人还从未在城里募捐过善款,您在姑苏时日不长,但名声极好,为何不利用机会筹集善款?” 姑苏城内有钱人多,善堂其实也不止这一座,但其他善堂收留的主要是当地的孤儿。 “目前钱财有余,等没钱了,最终还是要靠心善之人捐赠善款的。”估计也没有哪家善堂能靠一家人维系下去的,开销太大了。 善堂里做事的长工并未增加,除了做饭和带带婴幼童,其他活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大孩子带小孩子,老人家只要能动的几乎都是生活自理,还能帮忙收拾柴火打打水之类的。 众生百态,这天下需要救助的百姓太多了,他们能拯救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邵芸琅定的规矩,孩子长到十四岁就要出去自己生活了,因此他们很珍惜现在的时光,让他们学东西也格外积极。 邵芸琅看了一些他们的学习成果,大部分孩子只停 留在识字阶段,只有少数几个表现出了读书的天赋。 来授课的先生时常更换,教授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这一点邵芸琅也无能为力。 第390章 闷闷不乐 邵芸琅想到了一件事,问杨贺庭,“庭叔会打算盘吧?” “您可太小瞧老奴了,打算盘那是基本功。”否则杨钺也不会放他来当掌柜。 他从前在军中也是做过记录的。 “好,那明日开始,您教八岁以上的孩子打算盘吧,出去做个小账房总比当掌柜容易些。” “这倒是个好主意,夫人还请了个绣娘来教女娃娃刺绣,说是就算她们将来没有收入,也能去杨府绣房做事,咱家多养几个丫头也不是问题。” 邵芸琅摇头道:“这并不是我建善堂的初衷,我们只能帮他们一时,帮不了一世,若人人都知道有这样安逸的一条路可走,又怎会积极学习呢? 而且将来收养的孩童越来越多,杨家是大,但也不能好的坏的全都往家里扒拉,那不乱套了?” 再者说,若是被人知晓他们收养的女孩全都进了杨府当丫鬟,那对杨家的名声也不好。 傍晚时分,蔡晨骑着马儿出城练骑射,练完便到慈幼堂来接邵芸琅回家。 他骑的马是杨钺送给他的,是个还在成长的半大马驹,全身雪白,比平时拉扯的马好看了许多。 他第一次来这里,引得慈幼堂的孩子们好奇地围着一人一马看。 “真好看,小哥哥的马能让我们摸一摸吗?”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大胆地问。 “不能,它认生,等我多来几次,你们熟悉了再摸它。”蔡晨酷酷地说。 “那它有名字吗?我们多叫叫 它,给它喂好吃的,它很快就会熟悉我们了吧?” 蔡晨抬头得意地说:“它的名字叫白雪,它很娇气,不迟别人喂的食物,而且它可不是普通的马,是上好的汗血宝马,长大后能日行千里。” 蔡晨没说,这匹马吃的食物比这里的孤儿吃的好多了,在富贵人家眼中,这样的一匹宝马千金不换,把这群孤儿卖了也不够买下一匹马的。 这样的话自然伤人,蔡晨也有过虎落平阳的时期,更能体会无父无母的痛苦,因此他没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小哥哥以后要当大将军吗?”男孩们见蔡晨背着弓箭骑着马,如果穿上铠甲,就是妥妥的少年将军了。 “不当,我要考科举,当大官。” “哇……好厉害,不过小哥哥你考得上吗?” 蔡晨挑挑眉,拍着胸脯说:“听说过案首吗?我就是,你们好好读书,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又是一声:“哇……”即使在场许多孩子并不知道案首是什么。 邵芸琅出来时就看到蔡晨被一群孩子围着问东问西,他很有耐心地回答着,看得出来,他有点好为人师。 蔡晨说了自己被人贩子拐走的那段日子,还有他从土匪窝里诈死逃亡的那段日子,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光,也是与这些孩子最相似的时光,一下子就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所以为了以后不再有人欺负我,我开始拼命习武,至少单打独斗不会让人欺负了。” “好厉害!我们也在操练,之前段师父有教我们蹲马步和打拳,我们长大了也可以做将军的。” 蔡晨打击道:“我的师父可都是高手,也是军人,肯定比你们段师父厉害!” “骗人!段师父是最厉害的!”一群小孩子大声争辩着,在他们心里,段老伯就是最厉害的。 懂得多,每天都能给他们将各种打仗的故事。 “哼!我不信,你们喊他出来,我与他比试比试!”蔡晨最近进步很大,自信心爆棚,觉得对付一个普通的长工绝对能赢。 邵芸琅听到这话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还好杨将军不在,否则蔡晨将会接受人生中又一次重大打击。 她走过去朝蔡晨招手:“别说大话了,你才练武多久,就敢说稳赢,哪日你打得过你师父的时候再来找段师父比试吧。” 蔡晨不服气地问:“难道那位段师父还能比我师父厉害?” 邵芸琅笑而不语,“回去吧,不信回去问你师父。” 蔡晨与这里的孩子告别,答应他们改日给他们送好吃的好玩的。 回去的路上,蔡晨一直闷闷不乐。 邵芸琅以为他还在因为自己的话难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段师父是什么级别。 结果蔡晨跳到马车上,坐在邵芸琅对面,闷闷不乐地说:“姐姐,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为看到他们所以觉得他们很可怜?”邵芸琅猜测道。 “嗯,我记得您说过一句,世上遭遇苦难的人很 多,我并非最苦最穷的那个,相反,我有足够挥霍一生的钱财,能安安稳稳读书习武,有这么好的先生和这么好的姐姐,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庶女嫡谋 第230节 “这么想也没错,但人往高处爬,你起点比他们高,以后要走到的高度也要更高才行。” “当年如果不是遇到了姐姐和杨大哥,我……我是不是也会与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凄惨?” “那要看你怎么比了。”邵芸琅心想:上辈子蔡晨入宫当了太监,连正常男人都不是,确实很惨了。 但他也足够富有,大权在握,是别人眼中的奸佞宦官,多少人求着将孩子送到他面前当儿子当孙子。 “姐姐,我想给慈幼堂捐钱。”蔡晨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财产,他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大笔利钱,足够给慈幼堂花用一段时日了。 “暂时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你读书习武的花销可不小,将来入朝堂,做人脉的花用才是大头,你无父母兄弟,无身世背景,要想晋升只能靠自己努力钻营了。” “是,但也不差这一点。” “等你能赚钱了再考虑捐钱的事,你如今是坐吃山空,别以为自己坐拥金山银山,与真正的富贵人家比,你那点家底也不算什么。” 蔡晨抿着嘴唇点头,看来他也该学一学经济庶务,否则再多的钱财也可能守不住。 邵芸琅一眼猜出他的心思,拍着他的脑袋说:“你还小,又要读 书又要练武,就是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也不够你用的,别分心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 蔡晨尴尬地摸着脑袋。 邵芸琅笑着说:“你将来娶个得力的妻子就行了,你若想娶妻,现在就能开始相看了,等过个一两年完婚。” 第391章 大丈夫 成亲对于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来说是一件十分值得期待的事情。 蔡晨看着邵芸琅,期待地问:“我能找个像姐姐您这样的女孩成亲吗?” 邵芸琅摇头:“人各有不同,这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邵芸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留意。” “聪明能干的吧,我无父无母,家中亲戚也全都得罪光了,那女孩子不必有多好的身家背景,只要与我一条心,能将我们的聪明能干即可。” “若她长得不漂亮呢?”邵芸琅打趣道。 “只要不是奇丑无比,我应该都能接受,毕竟像姐姐和先生这么好看的女子只是少数。” 入城时,一匹快马从邵芸琅的马车旁飞快跑过去,然后很快又掉头跑了回来。 蔡晨骑在马背上,先认出了来人,高兴地喊了声:“长戈师父!” 邵芸琅掀开帘子,看到长戈风尘仆仆地坐在马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 她算算日子,自己寄出去的信不可能那么快到达杨钺手里,想来是为了其他事情来的。 “先进城再说,去铺子吧。”邵芸琅吩咐一声,马车继续前行。 等到了铺子,邵芸琅下车,看到长戈端着一碗水灌了下去,这一路怕是受罪不小。 “发生了何事?”邵芸琅问道。 长戈带她进店,直接去了后院,将包袱打开,里面除了杨钺写给她的信还有一个包裹一个木匣子。 邵芸琅打开木匣子看了一眼,无语地瞪着他,“你特意 跑一趟就为了这个?” 匣子里是一些手工制品,木头的,石头的,翡翠玉石的,宝石的,堆放在一起,杂乱无章,看不出任何价值。 长戈讪讪地摸着脑袋说:“少爷说,让您画个图给他,他有空了给您做成亲时戴的花冠,这些都是练手用的。 您肯定不相信,少爷现在刻刀用的炉火纯青,前几日一匹母马难产,他还用刀……呸呸,当小人没说。” “他闲着发慌可以去种地,无聊至极!”邵芸琅将盖子一盖,“带回去,我不要这个。” 长戈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少爷给您留了话,不方便写在信里的话都在这些东西里了,让您自己参详参详。” 邵芸琅拿了一根木质的发簪,上好的紫檀木,簪尾雕刻着祥云图案,是最简单的样式。 邵芸琅看不出任何信息,转头打开了那封信,都是很日常的话,每日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难题,以及对她的思念,与往常的信没什么不同。 邵芸琅灵机一动,问:“你将这些东西带出军营时被人查过了?” “少爷自己定的规矩,凡是出军营的东西都要检查,将士们写回去的家书也要一一检阅,将军自己的也不例外。” “若是军情密报呢?” “那自然走的是朝廷百里加急的通道,日常往外送的信和物都得这么来。” 邵芸琅相信杨钺的安排,军中消息至关重要,小心谨慎总没错。 可给她弄这么一堆破 玩意来到底要说明什么? 而且看数量就知道,都是杨钺的练手之作,难不成他还真想亲手给自己做顶花冠? “那外头送进去的信呢?” “也是一样,不过您放心,您送去军营的那封信小人半路遇到了,已经告知他方法,少爷会拿到的。” 邵芸琅皱着眉说:“能防的都是些无心之人,真正有心想传递消息的,防不胜防。” “确实如此,少爷也说,这么做是为了打草惊蛇,让军营里那些细作露出马脚来。” “他如何确定军营里有细作?”邵芸琅想,如果杨钺上辈子就遇到过这些,那直接把人揪出来就是了。 长戈小声告诉她:“敌军的细作有没有不知道,但朝廷的眼线可不少,四面八方都盯着咱们少爷,已经揪出来好几个了。” 邵芸琅瞥了他一眼,点头说:“知道了,以后送信我会小心些,你何时回?” 长戈哭丧着脸说:“少爷不要我了,让我滚回来给您当牛做马。” 邵芸琅冷哼一声,带着东西离开,“我不缺牛马,你继续做你的店小二吧。” 长戈追出去,将一个布包裹递给邵芸琅身边的丫鬟,笑着说:“这是少爷亲自猎到的红狐,皮毛硝制过了,给您做个围脖正好。” 邵芸琅挑眉:“看来他是真的挺闲,还有空去打猎。” “也不是,少爷经常要带着人四处巡视,打猎只是顺带的,本来有猎到了一头猛虎,可惜负伤跑了。” “我也不喜欢虎皮,让他别成天惦记着给我弄这弄那,好好带兵才是正事。” 长戈心道:就少爷那德性,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妻了,一回军营就犒劳三军,挥霍了不知多少银子。 当然,这种事不能让未来夫人知晓。 长戈送邵芸琅出门,然后一把拖住蔡晨,笑眯眯地说:“乖徒儿,别走啊,跟师父比划比划,看看你长进了没有。” 蔡晨眼睛一亮 ,点头说:“好啊。” 他正想找回点自信心,而且几位师父里,好像就长戈武功弱一些些,不至于将他虐太惨。 邵芸琅带人回府,那条红色的狐狸皮毛十分惊艳,一拿出来连谢灵之都爱不释手。 “杨钺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对你很上心。”谢灵之深有体会。 她和岳彭泽定亲多年,每年收到的过节礼、生辰礼、过年礼都不少,可没一件是他用心准备的。 “送你吧,他去年送我的那块皮子我还没用呢。”邵芸琅不缺好皮子,杨钺总是将最好的留给她。 谢灵之也不矫情,赶紧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将来杨钺生气,你得替我顶着。” “他没那么小气。” “哼,那可未必。”谢灵之回想起杨钺和邵芸琅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人肯定早就对邵芸琅有心思了,难为他还能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旁人。 真想问问,他这两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度过的。 “芸琅,杨钺这个人我还是 比较了解的,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谢灵之觉得邵芸琅对这桩亲事反应平平,担心她不想嫁。 邵芸琅笑看着她说:“我知道啊。” 第392章 巡视 被人夸的大丈夫此时正带着士兵巡视,他们出了边境,深入草原,打扮成一队牧民,赶着上千只的羊群。 北方还在落雪,草原上的草大多数被大雪覆盖,羊群只能饥一顿饱一顿。 “将军,我们已经进入蒙哈尔部落的地盘了,再往西边走,就该到西北军的领地了。”副将提醒杨钺道。 滕安之也跟着来了,来到这北地后才知道这边的冷是会杀人的,他一路上差点被冻死。 他不知道杨钺来这里的目的,还赶着一群羊,但边界是不能轻易越过的,哪怕杨钺如今和邵家成了亲家。 “将军,我们目的地是哪?这边离我们军营太远了,万一出了事根本来不及求援。”滕安之心里忐忑,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怕什么,真到了西北,我就找二叔唠嗑去,不过那边的草原肯定不丰盛,喂不饱我们的羊群,往北边走一些吧。” 众人连忙阻拦,“将军,不可!随意带兵入侵部落是要挑起两国纷争的。” “是啊,万一被识破了身份,咱们护不住您的。” 杨钺白了他们一眼,“你们再一口一个将军,那我们就真的离被识破不远了。” 滕安之看着他们这群人,除了身上的装束,他们没一点像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被识破是迟早的事。 也不知道杨钺为什么要来这里。 杨钺不仅带人一路巡视,还特意勘察了路过的草原。 有大批骑兵经过的地方肯定会留下痕迹 的,但他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 要么是消息有误,要么是那批骑兵走的不是这条路。 草原辽阔,要正要遇到他们走过的路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真遇上,他只带了两千人马,也只有逃跑的份。 “走,咱们带着这一千只羊去找蒙哈尔部落的首领聊聊天,用一千只羊应该能混一碗酒喝吧?” 杨钺赶着羊群改变前进的方向,朝着有牧民聚集的部落去。 庶女嫡谋 第231节 蒙哈尔只是一个小部落,人口不过一两万,住得也分散。 他们冬日才迁徙到这边,看到有人过来,纷纷亮出武器。 “停下!来者何人?” 杨钺会一点这边的语言,上前主动和牧民交涉,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这位小杨将军好像总是能让他们惊掉下巴。 “这位大哥,我们是从南边过来的,特来拜见贵族首领,这一千只羊是我们的见面礼。” 初春正是草原最青黄不接的时节,他们部落的牛羊基本宰杀干净了,看到这一千只肥羊,顿时两眼放光。 而且杨钺这群人的面相和身段一看就是大庆人,两千大庆人在他们眼中微不足道,并不足以构成威胁。 “还请告知身份,我好去禀报首领。” 杨钺随便编了一个身份,他能带这么多人出来,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百姓,所以编的身份是抚州城里的一名小校尉。 等见到部落首领,他说:“我们大人很关心牧民的生活,冬日大雪,我们抚州城压坏了许多房屋, 冻死饿死了不少人,因此命我等出来看看,友邦们是否需要帮助。” 蒙哈尔只是个小部落,不会想着去攻打大庆,大庆也不会想着来为难他,双方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就算有商队来往,也是正常贸易,怎么好端端的,大庆竟然关心起他们来了? 但那一千只羊的魅力太大了,蒙哈尔首领不仅接待了杨钺等人,态度还格外友好。 “不知贵府的大人是哪位?” 杨钺又开始瞎编,“您不认识,是一位姓李的大人,古道热肠,最关心百姓了,我们乃是卫所的小兵,受托来看看友邻的状况。” 人家一副义务帮忙的态度,蒙哈尔首领自然大诉苦起来,一分困难也要说成十分困难。 杨钺一边听着一边附和,大大拉高了蒙哈尔首领的好感度。 不仅如此,蒙哈尔首领立即让人送上酒肉,请他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别别别,你们也不容易,就将我们带来的羊群宰杀了吧,给大家伙都分一分,算作是我们的见面礼。” 一千只羊在草原上不算多,但那是在草长莺飞的季节,这种季节,大家的羊圈基本都空了。 一头头羊被拉出去宰杀,部落里顿时欢呼声振天,犹如过节一般。 看到民众们高兴,蒙哈尔首领对杨钺他们的态度就更好了。 杨钺卸掉斗篷帽子,那张脸过分年轻与俊美,也过分年轻,让蒙哈尔首领大大吃惊了一下。 也正因为此,他 更加放下了戒备。 他甚至以为,这是哪家的大少爷偷了家里的羊群带出来玩的,但能有两千护卫,在大庆应该也是王侯级别的。 酒过三巡,杨钺已经将首领家中几个儿子几名妻妾都问出来了,随口问了一句:“哈鲁大哥,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您要不要听听?”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算是坏消息吧,我有个朋友常年在西北关内外跑商,他给我送了一个消息,说是遇到西凉骑兵横扫草原,看样子动作很大呢,他还遇到过被灭族的小部落。” 蒙哈尔首领将碗放下,目光如炬地盯着杨钺,过了一会儿,他哈哈大笑起来。 “小弟放心,西凉兵马强壮,但离我们这里远着呢,为了我们这点财产,不值得他们大肆动作。 而且西凉兵马手段狠辣,你那朋友真遇上了,岂还能有命在?” 杨钺恍然大悟状,举起酒杯说:“还是哈鲁大哥聪明,看来我那朋友是逗我玩的。” “若是真的,小弟这趟出来就不怕遇到西凉骑兵?” “怕啊,所以我们也不敢往西走了,等在蒙哈尔吃过酒肉,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蒙哈尔首领心中猜测,这群人应该是听了消息后出来查探消息的,不管是谁的人马,看来确实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也是,他们小部落有什么值得大庆觊觎的呢? 大庆人虽然奸诈,但富有、羸弱,如果不是他们部落人少,也会忍不 住想撕咬上去,分上一块肉吃。 第393章 埋伏 杨钺吃饱喝足,见问不出有用的消息,就准备带人离开了。 也就是这时候,外头突然闯进来了一名牧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段话,他说得颠三倒四,杨钺只能猜出一点意思。 而蒙哈尔首领则吓得惊跳起来,“果真?在哪?多少人?” 这回杨钺听清了,这牧民出去寻找自己丢失的孩子时遇到了一群骑兵,他们在引水河边休整,远远有肉香味传过来。 等他发现是一支几千人的西凉骑兵时,吓得不敢动弹,过了许久才慢慢从雪地里爬回来。 “他们会是冲着蒙哈尔部落来的吗?”哈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两族平和了上百年,西凉怎么会突然对他们用兵? 杨钺插了一句嘴,“西凉野心勃勃,哈鲁大哥真的不知道吗?从前他们的兵力与大庆相互消耗,腾不出手来统一草原,这两年他们安静了许多,想来就是改变策略了。” 不管真假,蒙哈尔都要准备防御,否则等西凉骑兵过来,他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像蒙哈尔这样的游牧民族,人人皆兵,老弱妇孺都能提刀上马。 杨钺看着他们纷纷拿起自家的铁锹铁棍当武器,年纪太小和太老的则被安置到王帐后面,一看就是十分团结的部落。 杨钺主动说:“哈鲁大哥,我们刚喝了酒就是兄弟,让我也来帮忙吧?” 杨钺在哈鲁眼中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根本不信他能打架,不过人多总是好的 他感慨道:“小弟仗义,等打退了敌人,咱们再痛快喝一场。” 杨钺刚才已经派出斥候,这时候将滕安之引荐给哈鲁,“这是我家最聪明的幕僚,擅长用兵,哈鲁大哥可以听听他的御敌之策。” 蒙哈尔首领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需什么御敌之策,大庆人就是磨蹭。 “好啊,滕兄弟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比我们懂得多。” 滕安之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结合附近的地形给出了几条建议。 杨钺见蒙哈尔首领心不在焉,也并没有听从的意思,于是说:“不如这样,我们首尾呼应,我们去埋伏,蒙哈尔的骑兵在此地接应,可好?” “这……怎么好意思?”哈鲁心中暗笑,这小子也太热心了,竟然主动去送死。 在民族存亡面前,谁会在乎刚认识几个时辰的假兄弟呢? 杨钺带着人离开,副将不解地问:“将军,我们真的要去打前锋?太危险了。” “谁说是前锋?我们明明是去做埋伏的。” “那您刚才……” “埋伏可以等他们两边打完以后我们再捡漏啊,就是这鬼天气太冷了,兄弟们要坚持住。” 副将听完哈哈大笑,“将军高明!大家不冷,刚喝了酒吃了肉,浑身热腾腾的。” 也亏得吃了一顿热的饱的,让大家打仗都更有力气了。 杨钺在马上换装,他们出来没有带厚重的铠甲,每人只带了一套竹甲背心,再有就是武器了,但数量 也并不多。 “将军,位置到了。”滕安之仔细辨认过周围的地形,正是他们出发时选过的可以做埋伏的地点。 这里有一片矮坡,长满了白桦树,虽然树木还是光秃秃的,但树干和干枯的灌木丛能做遮挡。 还有就是,这矮坡不在路旁,只要躲好了不会引人注意。 杨钺把马藏到矮坡背后,这样的天气,马儿也都冻得恹恹的,背面正好挡点风,马儿挤在一起取暖,倒是比他们还安静。 “来了。” 雪地里骑马声音不大,但那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动静小不了。 他们径直从杨钺面前奔驰过去,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将军,蒙哈尔部落能赢吗?” “有准备了,胜算不小。” 滕安之将帽子拉低一些,挡住飘到睫毛上的雪花,肯定地说:“但伤亡也不会太小。” 杨钺折了一根树枝,改变主意了,“宋七,你带一半人去制造声势,快速冲击一个来回,别恋战,引一部分人过来。” “属下遵命!”宋七带着一半人离开。 杨钺也没有干等着,带着人在附近做简单的陷阱,绊马绳、套马索、马钉,有什么弄什么。 士兵们还砍了不少树做路障。 一切就绪,只等宋七将敌人引来了。 “紧张吗?”杨钺问滕安之,这是滕安之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争。 滕安之的武力只能算普通,即使打起来他也只需要躲在后方就好,但只要人在战场上,就没有绝 对的安全。 “有点儿。”滕安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含着。 冰冷的刺激能让他保持清醒,然后就看到了远处奔驰来的骑兵。 打头的那些穿着他们特有的竹甲,很好辨认,后面追过来的西凉骑兵穿着整齐的黑色铠甲,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气势磅礴,呼喊着冲过来的时候有种横扫千军的气势。 杨钺也是第一次直面西凉骑兵,对士兵们做了个手势,只见一支响箭飞上天空,前头跑着的大庆骑兵突然朝两侧跑去。 后面的西凉骑兵冲势太猛收不住脚,最前排的骑兵直接撞上了拉紧的绳索,倒了一片,被弓箭手收割了几十条生命。 “有埋伏!” “该死,是大庆人!”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伏兵?” 庶女嫡谋 第232节 宋七引出来的西凉骑兵还不到一千,有心算无心,又先有埋伏,对方不知敌人在哪,也不知道人数,一下子就慌了。 自乱阵脚是战场大忌,没了气势的骑兵不堪一击。 等杨钺将敌人全灭,天已经全黑下来了,乌压压的云层透不出一点星光,远处有闻着血腥味跑来的野狼,两只眼珠子在黑夜里发光。 “把活着的马带走,我们去蒙哈尔部落。”杨钺带着人返回蒙哈尔部落。 那边情况不明,如果战斗还没结束,他们还能再战一场。 才走了一段,他们远远看到了火光,许多牧民的帐篷正在燃烧,有哭声与惨叫声传来。 杨钺放慢脚步,对滕安之说:“你带着受伤的兄弟躲远些,让他们先给自己包扎,等我消息。” 滕安之郑重地点头:“将军放心,我不会让一个人死在这里的。” 第394章 赢了 杨钺带着人冲进部落,到处都是尸体,有西凉人的也有蒙哈尔部族人的。 靠近外围的帐篷已经是烧干净了,双方交战的核心位置就在哈鲁的王帐附近。 杨钺当机立断,吩咐人从四处包围,一千多人制造出了千军万马的动静。 杨钺用蒙哈尔的语言大声喊:“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我们有救了!” 周围的蒙哈尔人信以为真,也跟着大喊起来。 四周的牛羊马等牲畜到处乱跑,时不时有躺在地上的伤者丧命在马蹄牛蹄下。 西凉士兵慌乱地调转马头,他们打到这里已经损失惨重,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不可能赢了。 “撤!撤!……” 杨钺挑起一颗敌人的脑袋高高抛起,大声喊道:“来了就别走了!蒙哈尔的勇士们!为你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吧!” “吼!杀!杀!杀!” 杨钺冲到一名西凉骑兵背后,大刀一挥,斩落了对方的脑袋,随后被一群西凉士兵围攻。 周围的亲卫兵赶紧上来解救,不过不用他们动手,杨钺已经将一圈敌人砍杀干净。 蒙哈尔人见这位恩人如此厉害,士气大涨,四处攻击要落跑的敌人。 直到最后一名黑铠甲士兵倒下,营帐里的打杀声才停止。 “我……我们赢了?”一名蒙哈尔妇女愣愣地问,紧接着跪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 许多幸存者抱头痛哭,“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蒙哈尔首 领骑着马过来,看到杨钺直接下马跪下了,行了个大礼,“朋友,请受我一拜,你是我们蒙哈尔的大恩人!” 杨钺跳下马扶他起来,谦虚地说:“哈鲁大哥,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我们大庆人的习俗,今日既然碰上了,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可惜,我们在外埋伏了许久,一直没遇到西凉骑兵,只好派人来引出一部分敌人,缓解你们的压力,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 哈鲁感动地快哭了,抱着杨钺狠狠拍了拍,“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蒙哈尔没齿难忘。” “好了,别说这些生份的话,赶紧清扫战场,先救火,否则大家的家都没了。” 牧民们已经自发地去灭火了,还好帐篷与帐篷之间离得远,被烧毁的只是外围的帐篷。 经此一役,蒙哈尔人口减少了近一半,恐怕需要几十年来恢复了。 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依旧会被更强大的部落吞并,但那都是杨钺无法帮助的事情。 杨钺他们还带来了伤药,有偿卖给了蒙哈尔,即使这样,蒙哈尔人依旧感恩戴德。 这一夜没人睡得着,部落里各种难闻的味道和凄惨的哭声混杂在一起,杨钺等人也睡不着。 等到第二天天亮,杨钺提出告辞,现在证实了消息准确,他们要尽快赶回去,将消息传递出去。 蒙哈尔首领立即做了一个决定,要带领大家跟着杨钺往南迁移,住到大庆边 界去、 这伙西凉骑兵只是前锋,等他们的大部队打过来,蒙哈尔只有灭亡,连投降的机会都不会有。 杨钺为难地说:“你们愿意信任我,这是我的荣幸,只是……抚州境外并不太平,草场不丰,你们迁徙过去恐怕难以生活。 不如这样,我在大庆境内为你们择一块地,既可以种地,也可以放牧,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就得成为大庆子民才行。” 蒙哈尔首领犹豫了,他好好的一个部落首领沦落到大庆当平民百姓,这落差自然是不不能接受的。 可如果不去,他们只能往北逃,北边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这一年的生计该怎么办? 杨钺其实并不想接收他们,别看他们人口不多,可对于边陲小城来说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闹事起来,一般的官府也应付不了。 他看准了这些人不服大庆管教,继续说:“按理来说,别国投靠我大庆,需先禀明圣上,由圣上定夺,只是你们情况特殊,我便自作主张,先接纳你们,只是从今往后,你们便不再是蒙哈尔人,而是大庆人了。” 几名蒙哈尔勇士急忙阻拦了哈鲁,拉着他小声嘀咕了几句话,最终并未答应杨钺的要求。 杨钺十分大方,不仅将身上的余粮全部送给他们,还给了他们一些保暖衣物。 “我们这次出门没带多少东西,只能给你们这点东西了,将来有缘再见,小弟请大哥喝酒。” 蒙哈尔首领差点 一感动就跟着杨钺走了。 还好理智还在,但他敲着胸口保证:“兄弟这份恩情,来日必报!” 杨钺笑着摇头,他连真名都没留,又怎么可能会奢望他的回报呢。 蒙哈尔这次也算是损失惨重,而且双方合力剿灭了大几千的西凉骑兵,算是很辉煌的功绩了。 杨钺没放走一个敌人,西凉那边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他得抓紧时间给邵二叔传消息了。 两边告别,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很快就消失在苍茫大地中。 杨钺先和滕安之汇合,这一战清点下来,他损失了近百名精兵,还有几百人受伤。 最好的战利品便是上千匹最好的战马以及从西凉士兵身上剥下来的铠甲和武器。 这些东西蒙哈尔只分走了一小部分,都先紧着杨钺他们了。 也难怪杨钺那么大方送粮送药送衣了。 “这是什么?”滕安之指着几口多出来的大箱子问。 杨钺打开给他看了一眼,里面是各种金银玉器,一看就价值不菲。 杨钺咧开嘴笑道:“上回送给我家夫人的东西她肯定不喜欢,这回应该能挑出几样她中意的了。” 滕安之忍不住说:“您的夫人还未过门。” “圣旨赐婚,迟早的事。” “走,回去!”杨钺带着人回军营,为了伤兵考虑,回程走得不快,受伤的士兵由两匹马拉着雪橇走,路上没再出现伤亡。 回到军营,杨钺不仅立即派出人手去送信,还八百里加急给皇上送 了情报。 之后的日子,杨钺照常练兵,照常抽空做手工,还从蒙哈尔首领送的谢礼中找出他想要的东西,然后去城里请来了最出名的手艺人,学着做花冠。 第395章 重礼 等消息的日子里,杨钺还真做好了一顶花冠,珠光宝气,由几百颗红宝石蓝宝石交替镶嵌而成。 美观是其次,重点是贵重。 杨钺自己觉得漂亮的不行,滕安之委婉提醒他:“这重量恐怕过了些,成亲顶着它一天非得把脖子压弯不可。” 杨钺单手拎起来试戴了一下,并不觉得有多重。 “不要紧,那娘们也不是扶风弱柳,这点重量不算什么,而且她那么爱钱,肯定中意这个。” 滕安之不了解邵芸琅,但从以往听说的事迹来看,或许审美还真的和杨钺一致,于是就不多说什么了。 等杨钺安排人将东西送往姑苏,京城的旨意先一步到了。 皇帝不轻不重地斥责他越界调兵,然后重重奖赏了他的功劳,功过相抵,他还官升了一级。 邵承启收到消息时已经先截获到了消息,开始做抗战准备,等收到杨钺给他的私信,得知他剿灭了西凉六千骑兵,对这位青年将军第一次有了改观。 “杨振天真是好福气,一连六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强,有这样的子孙,杨家何愁丰功伟业?”邵承启感慨道。 二夫人自嘲道:“我倒是也想给你多生几个,也得生得出来!” “瞎说什么,咱儿子也不差,只是他毕竟只有一个,将来等我老了,他连个帮手都没有。” “这你放心,父亲在家中给你培养了接班人,就是三房的老五,那孩子还真有点杨钺小时候的样子, 嚣张跋扈,也不知父亲看重了他哪一点。” “父亲与我说过,那孩子资质好,喜欢习武,大房的两个孩子被教的重文轻武,可不就只能靠三房的了。” “哼,再好也是个庶出。” “庶出嫡出有什么关系,不都是姓邵?何况咱们邵家子嗣本就少,能找出个好苗子不容易。” “你急什么?你正值壮年,儿子已经娶妻,来年就能给你添个孙子,到时候好好教导就是了。” 邵承启笑了起来,“这是自然,等宛茹嫁过来,那咱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那孩子受了委屈,你以后可要多照顾她一些,别让她受了夫家的气。” “人是我亲自挑选的,自然各方面都考察过,你放心便是,何况有我与她兄长在,谁敢欺负她?你们女人就是小心眼。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邵家的女孩子中最成器的还是芸琅,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何止是小看她了,你是没见过她如今的模样,那真真是气质大变,说她是宫里的娘娘出来了也有人信。” “胡说八道!不过是以前藏拙了而已,也是大哥大嫂太过苛待她,否则以她将来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提携邵家。” “那你是别想了,你这个二叔从小也没对她有什么恩情,她连自己父亲都不管,岂会管你?” 庶女嫡谋 第233节 邵承启想到这些年收到过的邵芸琅的信,在亲情上加以利益,这才是最稳固的联系。 “不管如何,有她这层关 系,我与杨家就拉近了不少,互通有无,在对付西凉这件事上是有利的。” “杨钺那小子鬼精的很,就怕他利用了你,最后功劳全成了他的,你不过是他的踏脚石。” “杨家如日中天,他若是不知收敛与低调,那离自取灭亡也不远了。” 二夫人震惊地问:“这可能吗?皇上可是他扶持上位的,满朝文武都能看出皇上对杨钺的宠信。” “帝王的信任是会转移的,杨钺手握重兵,朝中大臣日日在皇上面前提醒他,你觉得他的信任能持续多久呢? 这还是在无人加害的前提下,若有奸臣从中作梗,那杨钺就算是皇上的心腹也无用。” “罢了罢了,他这门亲戚咱们还是少来往为好,免得将来被连累了,咱们二房受大房连累已经够呛了。” 邵承启心中自有计较,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而且邵家也不可能会被杨家连累,除非皇帝想彻底放开边境,那将承受的代价是无法想象的。 “昨日收到的那批各色果干,你收拾一些出来送往姑苏,借着芸琅的名义也给谢首辅送一些。 谢家此时还能容得下芸琅,这份胸怀令人动容,我们作为娘家人,也该有所表示。” 二夫人正好要往京城寄东西,自去忙了,在她看来,谢家能容忍邵芸琅改嫁,无非是因为圣旨赐婚,否则谁家能让已经改嫁的媳妇继续住在家里? 邵芸琅收到凤冠时都震 惊了。 东西贵重是其次,主要是这工艺十分复杂,光是将上百颗宝石打磨镶嵌上去都十分费功夫。 杨钺是如何做到在短短日子里将这东西做好的? 最后她找人一问,才知道这顶凤冠最难的部分是缠金丝,杨钺能做的大概只有把宝石镶嵌上去。 花冠漂亮是漂亮,就是有些太耀眼, 太重,她如果顶着这顶冠成亲,大概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作为收藏品,应该可以作为传家宝。 惜月抱着孩子过来,小孩子被闪亮亮的宝石吸引了目光,虽然什么都不懂,也咿咿呀呀地哼起来。 邵芸琅随手从上面挖了一块宝石下来塞进小娃娃的衣服里,拍了拍,说:“这个算是杨钺送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邵芸琅动作太快,惜月都来不及阻止。 她也不敢收,这不是一颗宝石的问题,而是这颗宝石是从这样一顶贵重的花冠上抠下来的,还是杨小爷亲手做的,她怎么能要? 邵芸琅转动着那顶花冠给她看,“瞧,刚才那颗宝石颜色过于突出,反倒与其他的不契合,这里我再找颗宝石补上就成了,本来就要重新加工的,否则这样我可戴不出去。” “可也太贵重了,他还是个孩子。”孙小福如今赚得不少,但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得起的。 邵芸琅笑着捏了捏孩子的嫩脸,“是给咱们纯小郎君的,留着将来娶媳妇用。” 惜月将宝石收好,面得孩子乱动掉了。 她 见屋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才对邵芸琅说:“夫人,还是让我回来伺候您吧,如今您身边连个知心的丫鬟都没有,好歹要有个人说说话。” 邵芸琅笑着说:“知心丫鬟都是培养出来的,想当初你们到我身边,我也没信任过你们啊。” 第396章 思春的男人 惜月想起刚到邵芸琅身边的日子,那时候大夫人将她们姐妹买回来送到二姑娘身边,是拿她们当眼线的。 初见二姑娘时,她那么稚嫩,那么漂亮,却总冷着一张脸,对下人也是冷酷无情的。 下人们都惧怕她,只有惜月觉得二姑娘只是不得不强硬起来,人善被人欺。 姐姐后来告诉她,是二姑娘怂恿她去梅园的,所以她才会做了大老爷的妾。 可惜月不傻,自己姐姐想要什么她太清楚了。 也许二姑娘是放纵过,可她也心想事成了,甚至因为有二姑娘为她出谋划策,她才能在大老爷身边待得那么好。 惜月一直觉得,邵芸琅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而且十分聪明,比那么些拎不清的主子强多了。 相处几年下来,惜月是一点不怕她了。 但邵芸琅如今身边的丫鬟大半都是新人,并未得到她的信任,对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奉承着。 连银铃也是如此。 可惜了墨香和灵犀,一想到她们二人,惜月心窝子还会疼。 邵芸琅抱着小婴儿,拒绝了她的提议,“孩子这么小,怎么能离开母亲呢?而且我不缺丫鬟伺候,我只缺孙小福那样的管事。 你好好在家便是,若是不想相夫教子,等孩子大些,我给你一间铺子,你替我管铺子去。” 惜月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可邵芸琅这么一提,她眼睛都亮了。 “夫人,我也能管铺子?” “现在的你不能,但你可以学,身边 就有现成的夫子,等你学出成绩来了,铺子只是一句话的事。” 惜月与惜琴不同,她看似愚笨,可自有一套行事准则,做事踏实稳妥,就是有点认死理。 她还年轻,邵芸琅想培养她做自己的大管事,但能不能担得起,就要看她的能力了。 她身边的丫鬟确实不得用,杨钺本想送她几个机灵的婢女,被她拒绝了。 她身边已经收了几个杨钺给的护卫,如果连丫鬟都用他的,谢府的人没意见,外人也会有有意见的。 邵芸琅将花冠放进箱子里,姑苏城里找不到好手艺的师父,还是得送到京城去修改,她和杨钺婚期还未定,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这些。 “杨小爷对您一心一意,您对亲事也上心些,怎么感觉您反映平平呢?” “都第二回 出嫁了,新鲜感都过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邵芸琅头回出嫁时,心情激动是难免的。 该享受过的过程也享受了,除了……洞房花烛夜。 邵芸琅把孩子还给惜月,让她抱下去喂奶,然后对着窗户坐了一会儿。 其实嫁给杨钺并非不激动,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她总不能在谢家人面前表现出恨嫁模样。 而且嫁妆也不用准备了,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甚至比她第一次出嫁时东西还更多。 这么说来,她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做的,难怪大家都以为她很不情愿的样子。 那杨钺也会这么想吗? 仔细想来,从他对自己 表露心意开始,自己都未曾回应过,但他们亲都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他应该能明白的吧? 杨钺加官进爵,成了大庆史上最年轻的一品大将军,皇帝本来还有其他奖赏,但他拒绝了。 他很明白,拿的好处越多,他被群臣盯着的概率越大。 他如今还未成亲,可不能让自己陷入危机中,免得邵芸琅又得做寡妇。 “说起来,这回的花冠她满意吗?”杨钺自言自语。 滕安之坐在他身旁写公文,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回答说:“邵家千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喜欢你送的那么简单粗暴的东西呢?”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好东西见多了,所以与其送多精致的东西,不如直接送贵重的,说不定一高兴还能扣下一枚宝石玩。” 不愧是最了解邵芸琅的人,说的一丝不差。 杨钺记起上辈子滕安之的妻子是被三皇子抢走的,这辈子可能因为三皇子失势,这段就变成了他妻子自己离开。 所以说,有些事情即使改变了轨迹,最终还是会殊途同归的。 滕安之后来在自己死的时候都还是一个人,孤家寡人,以军营为家,这辈子呢? “安之,我给你找个媳妇吧?”杨钺贴心地问。 “不必,这里是军营,就算娶妻了也不可能带来,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您觉得她守得住吗?” 想起马上就要娶妻的将军,滕安之立马改口说:“当然,您是不一样的,做 将军夫人也是不一样的。” “别解释,我对她很有信心。”那可是个立志要做寡妇的人,自己不在她身边,说不定她更自在。 “不如这样,我让将军夫人给你找个可靠的,平时就让她与将军夫人住一起,女人有了伴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滕安之放下笔,歪过头来看他,“将军,您是不是怕您的夫人跑了,所以需要找个人看着她?” “胡说,我家夫人能跑哪去?” “那您专注您家的就好了,别管属下的家事,您还嫌自己不够忙是吗?” 杨钺仰躺在椅子上,双腿架在案几上,摇晃着说:“本将军现在是挺闲的,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更想离营出走,去见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啊,现在有没有在想我呢?” 滕安之频频摇头,思春的男人真可怕。 邵芸琅摸了一下耳垂,感觉有点热,可能是身体受重伤后变差了,一受点凉就会发热。 她如今不止每日都要吃调理身体的药,还有各种进补的食物,每天变着花样吃。 谢灵之带着蔡晨从外头进来,蔡晨的一边脸是肿的,用头发盖了一些,但青紫太明显,邵芸琅一眼就看到了。 看来是和长戈比试时挨揍了。 “还是这里暖和,我们上课那屋子太冷了,芸琅,你让人给我弄间有地龙的屋子吧。”谢灵之撒娇道。 “之前你说,逆境出人才,吃不了学习的苦岂能读好书?于是让人将屋子整成了 一间寒窑,如今怎么变卦了?” 第397章 打的不冤 庶女嫡谋 第234节 谢灵之夸张地说:“我是个弱女子嘛,他少年人火力旺,天天读书还有精力练武,我就不亏待自己了。” 早就入春了,姑苏城开始回温,屋内并不冷,只是若下起雨来,屋里总是潮乎乎的。 邵芸琅点头说:“好啊,这并不难,过几日就给你弄好。” 谢灵之高兴地笑了,坐在邵芸琅身边说:“后日我约了人出门踏青,你也许久没出去走动了,不如跟我去玩吧?” 邵芸琅先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谢灵之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忘了,抱歉我忘了这个,那……不如这样,我替你约这几家的姑娘出来玩可好?她们可都对我十分亲近的。” “你就不怕自己身份被戳破?” “光天化日,她们还能扒我衣裳不成?”谢灵之指着蔡晨说:“何况我还有个好徒儿保护我。” “去什么地方?我自己下帖子约人,就不用你费心了。” 邵芸琅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和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起,还不如约几家夫人出来谈谈正经事。 比如……捐款什么的。 “我们打算先去太湖游湖泛舟,然后去天平山观日落,天平山上有座寒山寺,远近驰名,我们还未曾去过呢。” 邵芸琅拿给蔡晨一瓶伤药,“按日外敷,免得旁人以为你是读书不用功被先生打成这样的。” 谢灵之伸出自己的细胳膊,“我便是主动承认,也没人会信的吧?” 蔡晨忍着痛问:“姐姐, 那位段老伯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我才提了他一句,长戈师父就忍不住对我下狠手了?” “你说什么了?”邵芸琅好奇地问。 “我就问了师父一句,认不认识慈幼堂里那个糟老头子,他们打起来谁能赢,结果长戈师父就生气了。” “糟老头子……打的不冤。” 谢灵之不知道段老伯是谁,但她知道慈幼堂里有个邵芸琅很重视的老人,从前每日从家里做了好吃的让人送去的。 “不说这个了,后日辰时,你可别忘了哦,我亲自去给你挑衣裙,你如今可不是寡妇了,得打扮的亮丽些才行。” 谢灵之愉快地走了。 邵芸琅打开衣柜,她的衣柜里确实没几件鲜艳的衣裙,日子过着过着就忘了,自己曾经可是非漂亮衣裳不穿的人。 “银铃,去库房将我的首饰箱子搬过来。”邵芸琅吩咐道。 没多久,两名丫鬟抬着一口箱子进来,箱子里分门别类地放着邵芸琅的首饰。 邵芸琅挑出一支落樱花开的流苏步摇,一对浅蓝色猫眼吉祥孔雀簪,还有一条同色的额坠。 在首饰盒里看到曾经很喜欢的那支金蝉簪子,邵芸琅拿出来擦拭一遍,放进了梳妆台的盒子里。 “抬回去吧。”邵芸琅将箱子盖上。 银铃见她只挑了这几件,忍不住说:“夫人,要不要再选几支?您平日里打扮的太素净了,还不知道大姑娘会挑什么颜色的衣裙。” 邵芸琅摇摇头,“你一会 儿去告诉大姑娘,我想要一条冰蓝色的裙子,料子不能太轻薄,再多做一条同色披风,不用太复杂的款式。” “是。”银铃走出去后听一旁的小丫鬟问:“银铃姐,夫人库房里不是还有许多全新的衣裳吗,感觉每一件都非常好看呀。” “问那么多做什么,姑娘想新做一条裙子,自有她的道理。”银铃看着身后这些年纪尚小的丫鬟们,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如今她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之首了,可完全没有受重用的感觉。 她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墨香和灵犀,但大家出身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把东西放好,锁好门钥匙给我,库房里的东西别乱动,也别乱看,更别到处跟别人瞎囔囔,免得着贼惦记。” “银铃姐,我们怎么敢啊?要是被夫人知道了,还不得……听说夫人从前动不动就杖杀下人,是真的吗?” 银铃顿了顿,瞪着说话的小丫鬟,“瞎说什么?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夫人对你们不够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怎么说呢,感觉夫人就算不说话,也让人发憷,身上的威势离得远远的都能被吓到。 不信你问问府里的其他下人,哪个敢在夫人面前放肆的。” “听说在京城时,有下人陷害夫人,最后全家都被发卖了,而且还是府里的老人呢。” “这算什么?”银铃反驳:“那回若不是夫人慈悲,那几个黑心肠的婆子死不足惜 ” 那也就是在谢府,大夫人和善,三夫人也就不好大开杀戒。 如果是在邵府,那几个婆子早被杖毙了,根本就活不到她们陷害夫人。 翌日一早,谢灵之就带着一条冰蓝色的裙子过来了,“赶紧试一试,不合适的我让绣娘立即改,否则明日就穿不上了。” 邵芸琅一边试衣裳,一边问:“你从哪弄来的衣裳?” “姑苏城最大的绸缎庄子,苏云阁的成品衣裳,刚做出来的,我瞧着与你身形也挺合适,就直接买回来了。” 邵芸琅穿着衣裳走出来,谢灵之眼前一亮。 这裙子的蓝色十分惹眼,与常见的蓝色都不太一样,比碧玺蓝天还更招人喜欢。 裙子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腰带上绣着一排不同色的花朵,裙摆层层叠叠,她每走一步都如百花绽放,与春色极为相称。 “你近日总算养回来了一点,刚回来那会儿,人瘦的脱了相,什么好看的衣裳都撑不起来。” 谢灵之扯了一下她的腰身,还是大了一些,“让人改小半寸就好了,这衣裳就好像给你量身定做的。” “苏云阁的师傅手艺不错,款式也新颖,往年京城流行的款式许多就是这边传过去的,确实没让人失望。” 谢灵之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自得地说:“瞧,我这条裙子如何?这是我让苏云阁的大师傅量身定做的。” “好看,可你明日不是穿男装出门吗?” “所以我今日就穿上 身了,有好看的裙子怎么能辜负呢,改日约大师傅上门给你多做几件。” 邵芸琅高兴地应了,她之前的衣裳都是谢府的绣娘做的,因为没什么花色,款式也简单,只是用料上极为讲究。 在杨府养伤时,杨钺给她备了许多好看的衣裙,但那时候天冷,她又不出门,便都没有机会上身,最后也没带走。 1 第398章 春游(上) “快看,前面那位就是谢三夫人,好年轻啊,她二十岁了吗?”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对邵芸琅品头论足。 “肯定没有,顶多十八,瞧着那身打扮,哪里像个刚丧夫一年多的寡妇啊?” “你消息也太落后了,人家马上就是一品将军夫人了,这样穿着打扮算低调的了。” 在姑苏城,未必每一家都知道圣旨赐婚的事情,今日出来游玩的都是姑苏城的官眷,也有那消息闭塞的。 等那知道消息的姑娘把邵芸琅遇险,小杨将军闯入宫中求圣旨赐婚一事说出来,震惊了许多还未出阁的小姑娘。 小姑娘们平日看话本,不是穷书生和富家千金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就是神仙下凡动了凡心的爱情故事。 如杨钺和邵芸琅这样的,就是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写了肯定被人骂死了。 “真是好命啊。”这些姑娘家连杨府的门楣都摸不到,更不用说嫁给杨家最出色的郎君了。 邵芸琅下帖子约的都是各家的夫人们,夫人们又带上儿女和下人,聚集在一起时乌压压的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你总算肯跟我们出来玩了,从前可约不到你,年纪轻轻的,也不能活的像个老太太啊。”知州夫人是个身体丰腴,皮肤白皙的美貌妇人,笑起来一对月牙儿的眼睛,很讨喜。 今日来赴约的是都是官眷,以知州夫人为首,听她与邵氏热络,还以为二人十分熟悉。 邵 芸琅推了无数次这位知州夫人的邀请,其他府上也一样,借此机会一一还清。 “陈夫人说的对,只是从前不方便上门做客,还请见谅。” “理解理解,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本以为咱们能在姑苏做个长久的知交好友,没想到缘分太浅,往后要见面可能就要去京城了。”陈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这话有点故意成分,旁人听着是奉承,在邵芸琅耳朵里却带着一丝嘲讽。 她倒是不在意,只是一旁的徐老夫人高兴地说:“回京城好,过不久我们一家也要回京城了,到时候咱们还能经常见面。” 徐衍升官的调令下来了,皇上亲自指的位置,回京城六部中的吏部任五品知事,他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成就,在场所有人家都望尘莫及。 邵芸琅与徐老夫人最熟悉,便直接说:“以后应该也不会常住京城,外子驻守边关,我也是要随军的。” 不少夫人都用过来人的口吻劝她别犯傻,随军那是善妒的女人才干的事。 “妹妹肯定没去过边关,听说那边滴水成冰,人呼出一口气都能结成冰,不是常人能待的,你自幼在京城长大,可不能去受那苦。” “就是,你可是堂堂的将军夫人,给丈夫选两个可靠的通房带去就好了,家里也有高堂要伺候,随军要被人指责不孝的。” “那边的风厉害着呢,你这娇嫩的皮肤不用半年就能吹成褶子了,这 可不是开玩笑,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了,色衰爱迟,到时候丢了夫君的喜爱,得不偿失的。” 一群夫人苦口婆心劝诫邵芸琅,邵芸琅却想起了前世的柔佳郡主。 当时她死活要嫁给杨钺,也求到了圣旨赐婚,却没能陪在杨钺身边,甚至早早就变了心。 当时杨钺得知消息时是何种心情呢? 她虽然爱美,但更爱自由,北地寒冬凛冽,但也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新奇事情。 杨钺不可能在山海关待一辈子,她也不可能随一辈子的军。 但这些并不需要告诉她们。 陈夫人做了最后总结,“芸琅,你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杨将军定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的,你愿意陪他吃苦也正常。 不过女人家成家后就不再是属于夫君一个人的了,而是家族的一份子,要当男人的贤内助才能我们应该做的。” 陈夫人拉着一个姑娘的手将人推到邵芸琅面前,“这是我女儿落樱,今年十四,没什么本事,就是老实安分,你若是喜欢,可以带在身边调教几年。”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还在好奇陈夫人的举动,邵芸琅却笑着拒绝了:“我还未改嫁,头上冠着的还是谢氏,陈姑娘花样年华,如果想给我家三爷做小,这我倒是可以做主纳了她。” 陈夫人脸色一下僵硬起来,将女儿推到一边,讪笑道:“芸琅误会我了,我怎么会 庶女嫡谋 第235节 是这个意思呢? 只是觉得你大户人家出身,礼仪规矩都是极好的,所以想让你帮忙指点一下我家这个不成器的。” 家中有女儿的夫人免不了心里也动了心思,若能成,那也算是一门好亲。 别看妾室地位低贱,可那也要看是谁家的妾。 杨家是一等人家,权势滔天,就是做妾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看得上的。 舍出一个庶女就能巴结上杨家,这种好事谁不想呢? 可陈氏失败了,也让大家看清了邵芸琅的态度,她还未嫁到杨家,自然是无权为杨钺纳妾的。 但她这个年纪,那杨钺也年纪不小了,嫁过去第一件事肯定是抓紧时间生孩子,难怪她要随军。 不随军怎么生孩子? 这种事可不能让妾室通房抢在前头。 陈夫人一定是提早了,再过个几年,等邵芸琅生了嫡子,站稳脚跟,那时候才是杨钺纳妾的好时机。 徐老夫人打趣道:“陈夫人今日怎么只带了大姑娘出来,二姑娘呢?” “她年纪小,被我拘在家中读书呢,她将来若有芸琅一半聪慧,我也就不愁了。” “有陈夫人精心栽培,二姑娘肯定差不了。” 陈夫人原本是想撮合自己女儿和徐衍的,徐衍前途无量,在姑苏惹得有未婚姑娘的人家蠢蠢欲动,可惜啊,人家嫌她姑娘太小。 至于大姑娘落樱,那只是个庶出,哪好意思推给人家? 邵芸琅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玩耍的姑娘身上,都是最青涩 的年纪,娇俏如花,无忧无虑。 可只要再过一两年,她们一个个就要从女孩长大成人,会褪去青涩,会摒弃天真,成为在别人家小心翼翼生活的媳妇。 第399章 春游(下) 她将来有女儿,也要经历这样的阶段。 要想女儿在夫家过得好,她和杨钺都不能轻松懈怠啊。 像陈夫人这样,随随便便就能将庶女推出去做妾的行为,她能理解却无法苟同。 庶出的姑娘,生来就低人一等。 她这辈子所谋的,也不过是让自己堂堂正正地嫁为人妻,做个能当家作主的主母罢了。 邵芸琅意兴阑珊,有些后悔邀请她们出来,还不如与徐老夫人一人同游,也免得看这些夫人们形形色色的算计。 有位夫人见邵芸琅盯着那边玩耍的姑娘们发呆,以为她年纪轻也爱玩,赶紧说:“谢三夫人怕是与我们这些老妇人不合群,不如让她去玩吧,跟着咱们坐在这里纯聊天太乏味了。” 邵芸琅不爱动,但也不想坐着这里和她们说话,于是指着一位同样年轻的夫人说:“唐夫人可愿意陪我去湖边走走?” 那位被点到名的唐夫人大喜过望,忙站起来说:“当然愿意,太湖边我可熟悉了。” 等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陈夫人放下脸说:“不识好歹,将来有苦头吃的。” 她虽没指名道姓,可在座的谁不明白? 有人附和有人反驳。 “那也未必,好命的女人一辈子都会走大运,否则哪个寡妇还能嫁得这么好?” “也不知道那人图她什么。”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那是人家的事,诸位管好自己便是了,老身也去湖边走走。” 徐家是新贵,在座的夫人 们也不好得罪她,但背后的闲话更多。 “听说徐家从前只是小门小户的,那徐老夫人苦了半辈子,多亏生了个好儿子,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确实,女人的一辈子,要么靠丈夫,要么靠儿子,若是两个都靠不上,那就惨咯。” 在座的也不是所有夫人家中都一派和谐的,说起这个话题难免有人不痛快,于是一个个都找借口离开了。 邵芸琅走到湖边,太湖上已经有不少船只,她刚过去就看到蔡晨在一艘船上对她挥手。 唐夫人小心翼翼地陪在一侧,看到此景诧异地问:“那……那不是蔡家那个小子么?” “哦?唐夫人认识蔡家人?” 唐夫人面色一变,低头说:“不……不是很熟,只是我娘家与蔡家有亲。” “原来如此,那论关系,你与蔡晨是表亲?” “他……是我表弟。” “那你可知道他与我是何关系?” 蔡晨在谢府读书的事情不算秘密,但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很少有人关注他的行踪。 至于他和邵芸琅的关系,那就更少人知道了。 唐夫人想破头也想不出蔡晨和邵芸琅能有什么关系,蔡家如果有这么厉害的靠山,当初就不会出那些事了。 “他是我义弟,与亲弟弟无异的那种。”邵芸琅说完,瞥了唐夫人一眼,问了一句:“你丈夫官居几品?” 唐夫人脸色发白,低声回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今日我随陈夫人来的 谢三夫人为何能得知我夫家姓唐?” “这只是小事一桩。”邵芸琅身边的丫鬟再无能,也不可能连来的人是谁都问不清楚。 那边的船只慢慢靠过来,船上有不少书生,谢灵之一身男装打扮混在其中丝毫不突兀。 邵芸琅以前还总担心她露破绽,如今看来,她在一群学子当中游刃有余啊。 谢灵之看到她,走到船头朝她作揖问道:“三嫂,可要登船游湖?” “还有船吗?” “有的。”谢灵之不止安排了一艘船,她吹了声口哨,很快就有一条小船划了过来。 蔡晨自告奋勇要给邵芸琅撑船,直接从船头跳到小船上,惊呆了不少人。 “岭之兄,你这位学生还会武功?”谢灵之在外行走用的名字是谢岑,字岭之。 谢灵之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他的武师傅还不止一人,个个是高手。” “他不就是蔡家那孩子吗?是如何入得了谢兄的眼收为学生的?” 谢灵之正好为蔡晨正名,高声说:“其实他并非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而是拜谢老太爷为师的,只是老先生年纪大精力不足,因此平日让我带一带,大部分时候,他是在老先生面前求学的。” “原来如此,难怪蔡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这般了得,十二岁的案首,过个几年就是咱们的劲敌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咱们自诩姑苏学子,可这年纪了一个个五官无名,给姑苏学子丢人了。” 蔡晨把船 划到岸边,接了邵芸琅和她的丫鬟上船,对她身后的唐夫人只是淡淡地问:“表姐也要上来吗?” “你……你竟然还记得我?”说起来,两人也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她以为蔡晨不可能记得她。 “表姐说笑了,自家亲戚,哪有不记得的道理。” 可唐夫人却笑不出来,她娘家与蔡晨的过节是实打实的,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就显得尴尬了。 这船,她是上还是不上呢? 邵芸琅直接说:“多谢唐夫人陪我,你先回去吧。” 蔡晨将船划开,二人一个在船头撑船,一个坐在乌篷下喝茶,看着竟然真的熟稔非常。 唐夫人转身跑开,她或许要重新考虑对待娘家人的态度了。 谢灵之被一群书生包围了,一个个让她说邵芸琅的故事。 比起各府的夫人们,谢三夫人在学子之间的知名度更高。 起因是她开了一座叫“临渊阁”的酒楼,而那座酒楼是为她的亡夫开办的。 姑苏学子中不少人还为她做过诗,觉得她就是诗中说的那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典型代表。 可这边大家对她歌功颂德,那边人家转身就改嫁了,着实打了不少人的脸。 “谢家当真能容得下这样的妇人?” 谢灵之反问:“这样是哪样?” “就……就是……她难道不该为博山君子守节吗?那般名士,死后连妻子都留不住,未免让人为他不值。” 学子们义愤填膺地开始数落邵芸 琅,在他们看来,这女子能嫁给谢渊已经是三生有幸,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改嫁? 而且还嫁给一名武将,这种攀附权贵的行为令他们不耻。 谢灵之笑眯眯地听完,回了他们一句:“干卿何事?” 第400章 游湖 谢灵之一句话堵住了学子们的嘴,之后大家再也不敢议论邵芸琅。 那边唐夫人回去后,大家只见到她一人,好奇地问:“谢三夫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唐夫人委屈地说:“在湖边遇到了一群学子游湖,当中有夫人的熟人,她便上船游湖去了。”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她……她跟着一群男子游湖?” 唐夫人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解释道:“怪我没说清楚,她是坐小船去的,撑船的是她的义弟。” 义兄义弟这样的关系可比表兄妹更让人质疑,陈夫人自嘲说:“她约咱们出来踏青,没想到自己跑去游湖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在场的夫人们还要在知州夫人底下讨生活的,自然不敢得罪她,忙附和道:“不至于不至于,谢三夫人也不是小气的人。” 庶女嫡谋 第236节 “太湖边风景好,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有些夫人想到,那边既然有邵芸琅认识的学子,家世定然不差,正好她们带了闺女来,可以相看相看。 等她们一行人转移到湖边,邵芸琅的船只已经到了湖中心,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点。 邵芸琅坐在船头,惬意地游览着这太湖风光。 蔡晨用尖尖的木叉叉到了一条大鱼,对邵芸琅说:“一会儿上岸了尝一尝我做的烤鱼,逃难的时候我经常靠烤鱼充饥。” “好。” “人饿极了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两天没吃东西的时候,我连树皮都啃 过,当时我若是会武功,也许会做更可恶的事情来。” 邵芸琅瞥见了追上来的大船,一群打扮精致的妇人朝她挥手。 她沉静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理是一样的,这天下要太平,就一定要让百姓都能吃得上饭。” “可许多官员却还在做着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恶事,官吏廉洁,朝政清明,百姓才有可能安居乐业。” “贪官污吏在所难免,你就是当了皇帝也管不住天下所有官员,天高皇帝远,在地方当土皇帝的官员太多了。” “就没法子遏制他们了?”蔡晨眉头高挑,露出几分凌厉之相。 邵芸琅认真想了想,对他说:“启用官员考核,设监察御史,分散地方官府政权与兵权,官员任免三年一换,这些都是有效的手段,但要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 蔡晨听得认真,连船桨都忘记动了,小船在湖中央打转。 他惊喜地说:“姐姐懂得真多,师祖之前教我策论,总是说我年纪太小,想法太天真,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在师祖眼中,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即使吃过苦,也还保留着赤子之心。 可姐姐是知道我的,我很早就见识过官场的黑暗,官官相护,上行下效,蔡家族人有今日,大半都是我的功劳。 我不愚钝,也不善良,士农工商,谁不想做人上人,不再被人欺负呢? 如今这官场,百姓投诉无门,被欺负了也只能认 命,我不敢说自己一定会当个好官,至少能做到问心无愧。 ” 邵芸了看着仿佛会发光的少年,他与上辈子真的完全不同,身上少了阴郁之气,整个人积极向上,这样就很好。 “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就行了,不努力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邵芸琅不会打击他,即使她知道蔡晨的想法确实还是太天真了。 但他身上有股狠劲,官场上的人,不怕你有赤诚之心,只怕你认不清现实。 “三夫人……”夫人们的船很快追了过来。 邵芸琅被接到大船上,蔡晨便划着小船走了,他长相清俊,个子高挑,看着有十四十五岁的样子。 即使撑着小船,也能看出他的衣裳华贵,气质出众,当即就有夫人对他产生的兴趣,追着邵芸琅打听。 结果听说是这一届的案首,更是引人心动。 可邵芸琅又说了一句:“他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亲人,全靠自己努力,若能娶个贴心的妻子,一定会待她极好的。” “……”刚才还热络的夫人们齐齐闭上嘴。 “哎呀,那边一朵乌云飘过来了,是不是会下雨啊,咱们赶紧走吧?” “前头都是男子,咱们还是避开些,往回划吧。” “这孩子真是可怜啊,三夫人就是心善。” “谢三夫人还办了善堂,菩萨心肠,我们比不了的。” “这样好的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谢三夫人将来可得给他找个好人家。” “话说 回来,听说谢大姑娘也回姑苏了,可我至今也没见过,怎么今日三夫人没将大姑娘一起带出来?” 邵芸琅吹着风,悠闲自在地说:“她与祖母关系极好,这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每日在家中吃斋念佛,不喜出门。” 陈夫人接了一句:“哎,谢大姑娘也是命途多舛,守孝多年,最后还被岳家退了亲,姑娘家想不开也是有的。” 这又是一桩新闻,岳家如今也是朝中权贵之家,众人目光闪烁,都在猜测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邵芸琅还未开口,银铃气愤地说:“大姑娘还未过门,那岳家的小妾通房都不知道几个了,还与自己的表妹勾搭成奸,陷害我们姑娘,妄图取代正妻之位,太不要脸,这样的人家,我们大姑娘才不屑于嫁。” 邵芸琅不高不低地呵斥道:“银铃,少说几句,孰是孰非没那么重要。” 外人看到的只是谢灵之被岳家退亲,除了京城的百姓,当时见证过岳家的无耻,远在姑苏的这些夫人们又怎么可能觉得是男方的错。 “那岳大郎年纪太大了,家里想必是想先开枝散叶,不过和自家表妹勾搭成奸,确实不好看,而且这样的关系,将来嫁过去也难做,退了也好。” 立即就有夫人来说媒,“我的亲外甥也是因为守孝耽误了娶妻,要不回头让他上门提亲可好?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懂得疼人的,一定不会委屈了大姑娘。” 邵芸琅一副 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不是我说了算的,夫人们就少操这份心吧,我大嫂自有主意。” 那位夫人面色讪讪,颇有些不痛快,低声自言自语:“都嫁不出去了还摆谱呢,难不成还有个杨家儿郎来娶这没人要的破鞋?” 第401章 惩罚 或许是船上空间太小,也可能是风向不对,再小的声音也吹进了邵芸琅的耳中。 她笑着问:“这位夫人是哪家的?似乎并不是本夫人请来的吧?” 她笑容甜美,不了解她的人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银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无人答话,她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头回答说:“这位夫人确实不是咱们邀请来的。” 陈夫人见状,出面当起和事佬,坐到邵芸琅身边说:“她是镇江知县的夫人,父亲是姑苏州府的宋主簿,刚好回娘家就一起来了,谢三夫人不认识也正常。” 那位知县夫人觉得邵芸琅眼高于顶,她一个女人,还能拿自己怎么着? 她毫无诚意地道歉:“谢三夫人见谅,我这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给您赔不是了。 谢大姑娘明珠宝玉,我们这样的人家确实高攀不上,您别将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话说得漂亮,可眼神却十足的挑衅,无非是觉得邵芸琅如今就是一个寡妇,谢家也没落了,还能为了一句话报复她不成? 邵芸琅不说话,船在湖上游了一圈,午时前回到了岸边。 蔡晨已经在岸上支起了火堆,正在烤鱼,那群学子们瞧着有意思,有样学样,也让下人去湖里抓鱼来烤。 抓不到的就问附近的渔夫买鱼来烤。 看到邵芸琅他们的船靠岸,蔡晨起身走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邵芸琅吩咐长戈:“后面那位穿绿色衣裳的夫人 脑子不太清醒,送她下水洗洗脑。” 蔡晨很少看到邵芸琅凶悍的一面,看来今日确实被气到了。 不顾后面传来的惊呼和呐喊,邵芸琅走向蔡晨,“鱼烤好了?” 蔡晨收回目光,笑着回答:“快了,正想问问姐姐,您喜欢吃鲜甜一点的口味还是辣一点的。” “这新鲜的鱼撒点盐就很好吃了,不用加其他的。” “好,您过来这边坐。” 邵芸琅在铺好的垫子上坐下,陈夫人一脸不赞同地质问:“芸琅,你这是何意?快让下人收手,会出人命的!” 长戈将人丢进湖里,拦着下人不让救,等那位差不多沉下去时才一把将人挑起来丢在地上。 他拍了拍衣摆溅到的水,笑着对那位知县夫人说:“夫人放心,小人全程没碰到您一根头发,不会损了夫人的名节。 哦,对了,我家夫人心善,此事已了,您不必战战兢兢,但脑子不好使还是别出门了,免得祸及家人。” 长戈教训完人跑去邵芸琅身边站着,双手抱胸,明明长着一张白净斯文的脸,却令在场的夫人们瑟瑟发抖。 她们从未见识过这样做派的女人,更没见过这样教训人的下人。 这小厮不像小厮,护卫不像护卫的男人,做起恶事来竟然驾轻就熟。 长戈朝她们咪咪笑,温柔可亲地说:“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是杨将军的随从,有任何不满,请找我家将军投诉。” “那个……谢三夫人,我家 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呀,都午时了,该回去用膳了,谢三夫人,我也先走一步了。” “这天气太热,出了一身汗,我也得回去换衣裳了,陈夫人,咱们一起来的,一起走么?” 陈夫人情绪复杂,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敢说。 见识过邵芸琅惩罚人的手段,她也怕了,原来刚才她一直都踩在雷区,邵芸琅没发作她看来已经是给了十足的面子了。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或许是因为她开了善堂,陈夫人便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忘了武将出身的姑娘,脾性能好到哪里去? 陈夫人也告辞了,最后只有徐老夫人一个人留了下来,说想尝一尝烤鱼的滋味。 “老夫人请坐。”邵芸琅拿出准备好的点心花茶,摆在垫子上。 她原本是打算招待这些夫人一起用午膳的,现在也不需要了。 “我也许久没这样吃过鱼了,想当年我带着三个孩子,有家回不得,带着他们吃过许多苦,这烤鱼也是我儿子最喜欢吃的。” 徐家的过往确实不堪,邵芸琅知道无需安慰,因为他们母子才是胜利者。 “烤鱼好了。”蔡晨将烤鱼从木架上取下来,丫鬟们拿着干净的盘子和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鱼肉夹下来。 徐老夫人伸出手说:“不必这样,烤鱼就是要自己吃才有味道,鱼皮烤的焦香最好吃。” 蔡晨附和道:“老夫人是懂吃烤鱼的。” “小郎君这个年纪就会这些 真是难得,但也太让人心疼了。” 蔡晨笑着说:“没什么好心疼的,过去的经历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成功路上的风景,我已经很幸运了。” 徐老夫人暗暗点头,这孩子心性真不错,许多经历过大难的孩子最终不是走上歪路就是坏了心肠。 邵芸琅咬了一口,鱼皮有轻微的焦味,但肉质十分鲜嫩甜美,就是刺有些多,吃起来费劲。 谢灵之打发人过来喊蔡晨,他们准备离开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在问,蔡晨和这位谢三夫人是什么关系了,学子们刚才远远围观了邵芸琅惩罚人的手段,已经不仅仅是对她改嫁有看法了。 庶女嫡谋 第237节 但他们对谢灵之十分尊崇,有她在,众人连议论都憋住了。 但可想而知,邵芸琅在这群年轻学子心目中的形象大跌,连带着蔡晨也被大家孤立了。 蔡晨并不在乎这些,跟在谢灵之身后鞍前马后,像个尽职的小厮,又遭到大家的批判,觉得他毫无文人傲骨。 蔡晨从前还是蔡家小少爷的时候,也十分在乎文人的气节,如今在他眼中,文人的傲骨一文不值。 邵芸琅又在湖边坐了一会儿,徐老夫人不健谈,但今日不知为何打开了话匣子,与邵芸琅说了许多话。 邵芸琅能听出她的焦虑,如今能让她焦虑的也唯有儿子的亲事了。 “他曾很高兴地告诉我,说是有中意的姑娘了,只等时机成熟上门提亲,可不知为何后来又不提了,怎么 问都不回答,哎,真是愁人啊。” 邵芸琅别开脸,平静地说:“也许他只是想搪塞您拖延时间吧。” 徐衍上辈子就一直未娶妻,邵芸琅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即使徐衍这辈子对她有过那么一点点冲动。 第402章 银子是好东西 徐衍骑着马过来接母亲,半路上听说了湖边发生的事,他多问了几句,得知了原因,心想:说了这样恶心人的话却只是下水泡了泡,这惩罚太轻了。 他在湖边看到了面对面坐着聊天吃食的母亲和谢三夫人。 那画面太美好,是他曾经梦里都不敢想的画面,可惜,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邵芸琅先看到他,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多谢老夫人陪我这么许久。” “你太客气了,明明是你听了我许久的唠叨。” 徐老夫人目视着儿子靠近,忍不住说道:“我知道外面都在传,说他好男色的也有,说他身体有问题的也有,可他就跟没听到似的,真是愁人。” “徐大人意志坚定。”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 徐衍已经走过来了,疑惑地看着她们,不明白为何二人的表情如此凝重。 “罢了,都是命,走吧。”徐老夫人刹那间明白了一些事情,与邵芸琅告别,坐上了马车。 车行到半路,徐母喊儿子上车,开门见山地问:“你曾经说过中意的姑娘就是邵氏吗?” 徐衍并不避讳,点了点头。 徐母叹了口气,用力拍了他一下,“异想天开!” 徐衍苦笑道:“是,确实是异想天开了,您不用总为儿子的亲事发愁,遇到她只是意外,儿子并非是因为娶不到她才不成亲的。” “好,我明白了,就这样吧。” 邵芸琅也回城了, 去铺子里逛了一圈,听到了关于她的新流言。 “传播的够快的。”长戈拉着郑管事问:“从哪传出来的?” 郑管事无奈地说:“一群官夫人集体光临,边挑剔东西边在那聊天,深怕我们听不到似的。” 长戈不可思议地问:“然后你就让她们在那胡说八道?” “哪能?我让人全赶跑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做这些官家的生意。” 邵芸琅肯定地说:“能!” 若是这么点事情都能搞砸了她的生意,她邵芸琅也不用在姑苏城混了。 郑管事忙说:“夫人放心,这点小事不用劳烦您,老郑一定让她们将利息都吐出来。” 杨家的人从来不是会吃亏的性子,更不可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 郑管事将邵芸琅请进后院,捧出一个箱子给她。 “少爷来信交代,让我们在江南采购一些绫罗绸缎,您喜欢什么花色自己选,也可以让印染坊给您定制,这些是给您的花用。” 邵芸琅瞅了一眼,这回杨钺不给银票了,直接搬了一箱银子来,这数目不像是给她买绸缎,而是让她买下整个印染坊的。 于是她问:“你家少爷是不是想做绸缎生意了?” “不能不能,少爷一个大将军,生意上的事情不过问的,夫人您做主就好。” 邵芸琅认真考虑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江南是生丝产量最高的地方,要做绸缎生意不难,难的是要有这方面的人才。 而且她留在姑 苏的时间不长,只做一年两年就没意思了。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银子看了看,说:“银子是好东西,但我拿着也无用,还给他吧。” “这……” “让他在锦州府给我置办一座将军府,要建的暖和一些。” 郑管事一听这话高高兴兴地应下了,“您放心,这点小事不用少爷操心,小人就能给您办好,喜欢什么样的宅子您尽管吩咐。” “无需太大,建结实暖和一些即可。” 郑管事赶紧去给杨钺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清明节一过,孙小福开始四处收购茶叶,今年少了沈家参与,茶商们也没有刻意压价,生茶的价格上涨了不少。 孙小福一合计,直接买了两座茶山,不管以后价格如何,至少不会缺了茶叶。 邵芸琅这边也没闲着,杨钺将姜神医给她送来了,据说辗转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他。 谢渊离世后,姜神医也离京了,太医院想招揽他被拒绝了,他觉得自己医术不精,想多积累经验,在宫里当太医听着风光,可能医治的病例却极少。 “谢三夫人,又见面了,没想到这次又是您找我。”姜郎中成长了许多,留起了小胡子,看着可信度提升了不少。 邵芸琅知道他误会了,没有澄清,而是邀请他在谢府住了下来。 姜神医也自在,除了每隔几日给邵芸琅诊脉,开药方,其余时间都在外头当个游医。 有一回,他被请去了慈幼堂,给善堂 的老人孩子看诊,一住就是好几天,亲自抓药熬药,还不收钱。 直到松烟出现,他才知道慈幼堂原来是谢三夫人出钱建的。 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太多民间疾苦,因为这件事对邵芸琅改观不少,此后为她调养身体更加尽心。 春去秋来,姑苏城的乞巧节办得十分隆重。 每年的乞巧节,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会举办一次巧手大赛,不仅要比试穿针引线,还要现场比试手艺。 邵芸琅被邀请去当裁判,陈夫人亲自上门来请。 踏青那件事后,陈夫人第二日就带着重礼上门致歉,女人家有时候见识短,虚荣善妒,但家里的男人没一个是糊涂的,为了一点小事得罪谢家杨家,那才是得不偿失。 之后几家官夫人陆续上门赔礼,虽然她们自认为没错,但就怕谢三夫人小肚鸡肠连她们也记恨了。 而那位被惩罚的知县夫人,据说当天连夜被娘家送回去了,勒令她以后不许回姑苏,事后宋主簿夫妻也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了。 从那以后,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游园聚会之类的,都要往谢府送张帖子,但邵芸琅很少赴宴。 “连我都知道,谢三夫人年轻时绣技出众,那是连太后都夸赞的人物,一双巧手无人能比,正好指点指点咱们姑苏的姑娘们。”陈夫人奉承话说的漂亮,邵芸琅也想凑个热闹,便同意了,还拿出一套头面做为奖品。 乞巧节这日,姑娘们汇聚在 观音庙外,这里搭了高台,给参赛的姑娘们用的。 不是所有姑娘都能参赛的,必需先交一副作品,入围了前十的姑娘才有资格参加决赛。 邵芸琅见上台的姑娘全都是官宦出身,兴致少了一半。 也不是说非得看到平民女子参赛才觉得有意思,而是这比赛从源头就有失公平,结果肯定也不会尽如人意。 第403章 姚三姑娘 邵芸琅拿出的奖品十分诱人,丫鬟捧出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就怕自己手一抖,摔坏了这么贵重的珍宝。 参赛的姑娘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第一轮比穿针引线,每个人要将五彩丝线穿入同一个针孔里,光明正大,做不了假。 可到了第二关,每个人要现场制作参赛作品时,那真是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被人调换了材料的,被人故意弄脏了的绸布的,还有冒名顶替的,什么花样都来了。 邵芸琅看热闹似的,如今远离京城,当年姐妹之间的各种争斗好像也随风消散了,见到这些小姑娘费尽心机要获胜,仿佛见到了当年京城里互相攀比的贵女们。 最终摆在裁判面前的作品都十分精美。 邵芸琅也终于见到了陈家的嫡女,比之前那位落樱姑娘小一两岁,相貌有几分相似,但傲气十足。 裁判还未评定,她已经一副必胜的表情。 “陈二姑娘的手真巧,将鲜花与瓜果完美融合,取名花团锦簇也十分贴合,我觉得当为魁首。” 五位裁判中,除了邵芸琅,其余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 陈夫人谦虚地说:“她这个只是小打小闹,我瞧着王检校家的珊瑚姑娘手更巧,短短时间就绣了一方帕子,还是牛郎织女七夕鹊桥相会的样式,真好看。” 邵芸琅也看到了那幅绣品,七夕绣这个图样的姑娘很多,这位王姑娘的绣技普普通通,连形似都达不到,更不 要说神似了。 她一眼扫过十个作品,并没有特别出彩的,中规中矩,当然,有那被算计了的,只能落个下等的评价。 陈夫人请邵芸琅来选魁首,邵芸琅摇摇头:“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可还有自愿送上作品参赛的?若能比得过这十位姑娘,照样能夺魁。”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沸腾起来,今日出门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已经有不少姑娘拿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一时间,高台上摆上了形形色色的东西,以绣品居多,还有精致的草编小动物、木雕以及各种鲜花插瓶。 邵芸琅看中了一个用彩色糖浆浇筑的糖人,五个糖人侍女在绿色的草地上翩翩起舞,草地上还有树有花,有两只可爱的小兔子。 这种技艺可不多见,她在宫里几十年也只见过有一回,还不如这个栩栩如生。 “姚家三姑娘是哪位?”邵芸琅看到糖人底下压着的纸条子问。 一名相貌普通穿着布衣的女子走了出来,拘谨地行了个礼,然后红着脸说:“这位夫人,小女便是姚如兰。” 庶女嫡谋 第238节 “名字真好听,这个糖人是你自己做的?” “回夫人,是的,小女做了整整三天。” 陈家二姑娘立即反驳:“不可能!你哪来的糖?” 那姑娘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普通人家一年都未必能吃上这么多糖,怎么可能用糖来做糖人? 姚三姑娘怯怯地说:“家父是在街上摆摊卖糖人的。” “呀,我 知道她,他父亲就在观音庙外那条街上摆摊卖糖人的,刚才我还瞧见他了。” “对对对,我从小在那买糖人就见过许多次姚姑娘。” “我还吃过她做的糖人呢,她做的糖人比她爹还漂亮。” 这条街上就一家卖糖人的, 女孩子上街最喜欢这种小零食,又好看又好吃,因此记忆深刻。 邵芸琅也买过糖人,但从未想过糖人还能这样做。 “手很巧,本夫人很喜欢,觉得这是今日之最,各位夫人以为呢?” 邵芸琅象征性地问了其他几位评委的意见,但谁都看得出来她主意已定,自然不好拂了她的意。 邵芸琅满意地点头,“来人,将奖品拿过来!”邵芸琅当着所有人的面,那将套头面放到女孩手中,并且对她说:“你若觉得不喜欢,可以换成等额的银两。” 姚三姑娘如痴如醉地盯着那套头面,纯金打造,比她用糖人做的更加精致,没有女孩会不喜欢的。 但她还是将东西还给邵芸琅,“夫人,这样好的东西我守不住的,可能还会连累家人,能得夫人肯定,小女已经十分满足了。” 邵芸琅诧异,很少有这个年纪的女孩能看得这样通透。 她原先的打算是换成银两给她,是存进钱庄也好,藏起来也好,总比东西好藏。 但她的一番话打消了邵芸琅的念头,邵芸琅收回奖品,对她说:“明日你来谢府,我请你吃东西。” 姚三姑娘高兴地应了,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放着贵重的首饰不要,只惦记着吃。 邵芸琅从头上拔下一枚紫檀木簪子插入她凌乱的发髻中,“这个不太贵重,你留着挽发吧。” “多谢夫人。”姚三姑娘挤开人群跑走了,剩下的人齐齐上前围观那些糖人。 陈夫人酸溜溜地说:“谢三夫人好眼光,竟然挑中了这么个……人才,可惜人家不要你的赏。” 邵芸琅瞥了陈家千金一眼,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位姑娘喜欢她那套头面。 她大方地说:“东西既然没赏出去,那就送给二姑娘戴吧,二姑娘不嫌弃吧?” 陈二姑娘心中犹豫,那头面是真漂亮啊,比她娘所有的首饰都好看,可那毕竟是姚三不要的,她收了岂不是连个贫民都不如? 陈夫人替她拒绝了,“东西虽好,但我儿没缘分,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娘……” “闭嘴!” 邵芸琅也不坚持,笑了笑,带着丫鬟离开了。 丫鬟离开时带走了那份糖人,邵芸琅越看越喜欢,让人去姚家的摊子上送了二两银,就当是她买下这个糖人的价钱。 二两虽不多,但对于靠卖糖人为生的小商贩来说,已经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 第二日一大早,谢府的门房打开门时就看到一位姑娘笑眯眯地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兜水果和一支糖人。 门房被交代过,知道今日有位小姑娘上门,却没想到年纪这么小,而且来得这么早。 “进 来坐会儿,小姑娘来得太早了,三夫人恐怕还未起呢。” 邵芸琅受伤后,每日休息的时间增加了一个时辰,这个时辰虽然醒了,确实还未起身。 等消息传递进去,邵芸琅起床洗漱,让人将小姑娘带进来陪她用早膳,还特意让厨房做了许多花样的早点。 第404章 姚家 姚如兰被眼前的美景震惊了,原来富贵人家的宅子是这样的,又大又漂亮。 她走了许久才走到谢三夫人的院子,有丫鬟在门口迎接,带她进去。 可姚如兰站在门口却不敢进了。 屋里的地毯洁白的像天上的云朵,一定非常柔软,而她脚上的鞋又破又脏,一脚踩下去肯定会毁了这张昂贵的地毯。 邵芸琅朝银铃使了个眼色,后者转入屋中,拿了一双布鞋出来,半跪在姚三姑娘面前说:“姚姑娘,这是我家夫人赠你的鞋子,是全新的,看看合不合脚。” 姚如兰感激她们的体贴,换上这双比她脚长一些的鞋子,鞋子也十分漂亮,鞋面上不仅绣着一簇兰花,还坠着一颗圆亮的珍珠。 “进来吧,不必在意那些。” 丫鬟端来温水让她净手,客气地说:“不知道姚姑娘喜欢吃什么,厨房随便送了些吃食来,您陪我家夫人用一些吧。” “过来,陪我用膳吧。”邵芸琅请她入座。 姚如兰以为请她吃饭只是让下人随便送点吃食出来,没想到她竟然能和对方同桌用膳。 “我……民女什么规矩都不懂,怕吃相太差,惊扰了夫人的食欲。” 邵芸琅笑道:“不用顾忌规矩,我一人用膳时也没什么规矩。” 姚如兰信以为真,等坐下来面对着一桌精致的美味时,她手脚又不知道怎么放了。 邵芸琅已经低头开始吃了,她吃东西的样子十分好看,让人挪不开眼。 也让人忍不住想学着她的一举一动。 姚如兰轻轻舀了一勺燕窝粥放入口中,心道:原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活,太令人向往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这样的生活,今日之行对她来说就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短暂的奇迹。 “好吃吗?”邵芸琅问道。 这姑娘挺有意思的,看着胆子挺小,实则挺勇敢的,还真敢来谢府赴约。 “嗯,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就多吃点,吃不完也没关系,带回家吃,一辈子很长,以后谁知道会发生身事呢?” 姚如兰看着人小,但胃口极大,桌上的这些食物最后也没剩下多少。 等丫鬟端来漱口的水,姚如兰在提醒下漱口,又喝了一杯带着桂花香味的茶水,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她打了个饱嗝,然后捂住嘴巴,羞红着脸说:“让您见笑了。” “不要紧,人之常情。”邵芸琅带她去逛园子消食。 刚才被人带进来,姚如兰也不好到处看,此时慢慢走在这精致的园子里,感觉时光都变得缓慢了。 她对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不感兴趣,但对建筑格外痴迷,甚至用手丈量着柱子的大小。 邵芸琅安静地看着,并不打扰她,这姑娘是个能成事的,对喜欢的事情能灌注全部精力。 等她回过神来,窘迫地说:“我一直想用糖做出各种各样的造型,糖人只是我现在比较拿手的,将来我一 定可以做出各种造型的糖果。” “你为何想用糖来做这些?用其他东西不是更加容易?” “因为我喜欢吃糖啊,糖是最好吃的东西。”姚三姑娘说起糖的时候,双眼就会放光。 邵芸琅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她问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做出一个让世人惊叹的糖果,你愿意花时间去做吗?当然,以你现在的水平可能还差点火候。” 姚如兰好奇地问:“糖果是食物,放不长久的,三天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再大的作品耗时太长也是不行的。” “如果给你帮手呢?要做一个一丈见方的东西,还要做的精致,能完成吗?” “是您想要什么吗?您可以说说看,我试着做。”姚如兰觉得,自己做得好肯定是有好处的,她愿意给这位夫人做事。 听说大户人家的点心师傅月银都很高,如果能不卖身,她很愿意在谢府为谢三夫人做糖果。 邵芸琅一开始还没这个想法,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能做一个能吃的沙盘送给杨钺,他一定会很开心。 “你回去与家人商量一下,如果愿意,明日起就到我府上来,我供你足够的材料,你尽管练手,需要帮手我也可以安排。” “可您还没说要做的是什么。”姚如兰有些忐忑。 “等你技术到了,我自然会说的。”邵芸琅看了眼天色,带她去马厩看了马,还带她骑了几圈。 南方的姑娘很少有机会骑马,既新 奇又害怕,可心中无比满足,回家后她可以跟家人炫耀,她也是骑过马的人了。 晚膳是与谢家大姑娘一起吃的,对方没少盯着她瞧,还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夸赞她的手巧。 姚如兰不知道,屋内的这二人,当年可是京城响当当的多才多艺的姑娘,技艺精湛,只是在不同的领域。 这一天过得极快,姚如兰觉得,自己用一套珍贵的首饰换这一天奢靡的生活太值得了,就是离开时有些不舍。 邵芸琅派人护送她回去,光明正大地护送,也并未送任何东西到姚家,否则指不定让贼惦记上。 姚如兰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今日的见识,没瞧见父母兄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这一日确实过得极好,可她忘了,她只是平民百姓,一家十几口人挤在三间房舍中,还比不上邵芸琅的一间卧房。 等听到她说要去谢府做事,全家人都反对。 姚如兰已经能在摊子上帮忙了,她做的糖人甚至比姚父做的更受欢迎,姚家少了她,生意肯定会受影响。 至于光鲜亮丽的谢府,那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姑真是个傻子,昨日那样的好东西都不要,如果收下了,能抵咱们家好几年的开支呢。”大嫂又气又恼,这要是她闺女,早一巴掌扇死她了。 “可谢三夫人说了,每个月能有二两月银,若是做得好,还有额外的赏银呢,那头面是漂亮,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 留得住的。”姚如兰大声反驳。 “二两月银?”一家人听到这个金额都傻眼了,别人家的姑娘去做丫鬟一个月也就五百文,一两银就顶天了,谢府怎么如此大方? 庶女嫡谋 第239节 第405章 卖女 “别是看你长得好,另有所图吧??”姚家大嫂打量着小姑子的身子。 别说,小姑娘长相周正,身段极好,说不定人家有钱人就好这一口。 姚如兰羞愤交加,“大嫂!你怎能如此说话?那谢家要多少漂亮丫鬟没有,非得找个当地知根知底的姑娘上门糟践?你当人家是傻子?” “你冲我吼什么?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好心当成驴肝肺!”姚大嫂翻了个白眼,就找丈夫说话去了。 冲着这么高的月银,姚家第二天就将姚如兰送去了谢府,与谢府的管事当面签了活契。 “怎么才一年?”姚家大郎不太满意地问。 要是每个月能有二两月银,签一辈子也愿意啊。 谢府管事冷淡地说:“这是三夫人吩咐的,不想签就把人领回去。” 姚如兰赶紧说:“我签!”她并不识字,只是在契约上按了手印,不知为何,心中有股畅快感。 哪怕只有一年时间,她也一定会改变现在的生活的。 姚家大郎想起妻子的嘱咐,多问了一句:“那我妹妹签了这个,还能说人家吗?” “自然,活契,谢府并不管她的终生大事,不过婚期最好定在一年后,免得扯不清楚。” “明白明白,谢府真是个善心人家,那不知我妹妹的月银……” 那管事岂能不明白他的打算,用力推了他一把,“这就与你无关了,月银会如数交给如兰姑娘。” 说完门房将人赶出去,领着姚如兰 去见邵芸琅。 昨日上门是做客,今日则是做下人,待遇截然不同。 姚如兰也没什么不满,专心在厨房里做糖人。 她知道邵芸琅想要沙盘,可她连沙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先做糖人。 一连做了半个月,每日邵芸琅都能在夜里收到一支糖人,起初是仕女,后来也有将军、王侯、生肖之类的。 这日,天气正好,邵芸琅得空,在院子里画画,便让人将姚如兰请来。 “我画一幅画,你在一旁看着,看看能不能做出来。”邵芸琅叮嘱道。 院子里一盆盆各色的菊花开得极美,但姚如兰的目光追随着谢三夫人的手和笔,一眼也没挪开过。 太美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生来就该是享尽荣华富贵的。 她随意落笔,纸上出现了一座高低起伏的山脉,紧接着是平地、河流等一一呈现。 最后她在平地上画上许多兵马,俨然是一副两军交战图。 等她收笔,姚如兰的目光已经无法从纸上移开了,原来战场是这样的。 “夫人懂得真多,画得真好。”她夸赞道。 “随便画画,等你练熟了,我再给你画一幅精细的,材料你不用担心,我找到的糖不易变质,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个。” “好。”姚如兰其实并不想太快做完,她喜欢在谢府做事。 “会做寿桃吗?”邵芸琅突然发问。 “会,但糖塑造出来的寿桃太硬,老人家一般吃不动,因此 很少有人做。” “不要紧,漂亮就行。”邵芸琅要准备回京了,这个冬天,邵宛茹要出嫁了,杨家老夫人也要过寿了。 “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去京城?”邵芸琅这是临时做出的决定,每天能收到一支漂亮的糖人,对她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检。 “去……去京城?可……那么远,我还能回来吗?” 一旁的丫鬟打趣道:“不能,就把你卖到京城去,可好?” 银铃瞪了那丫鬟一眼,解释说:“当然可以回来,我们夫人有事回京城,大概年后就回来了。” 姚如兰惊喜地点头:“那好啊,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离开姑苏,京城是不是比姑苏还热闹?” “那是自然,不过姑苏有姑苏的好,你去了就知道了。” 邵芸琅吩咐她回家与家人说一声,免得家人惦记。 银铃私下也收过她的糖人,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带回家。 可没想到,第二日姚家人竟然一起来了,说要让姚如兰跟着去京城,谢家必须给五十两的押金才肯放人。 “我家妹妹并非卖给谢家的,这万一你们将人弄丢了,或者将人害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就是,谁知道你们将人带去京城做什么?我们如兰可是黄花大闺女,万一出了事,你们财大气粗的,我们小老百姓伸冤都无处伸。” 姚家大郎理直气壮地说:“五十两只是押金,年后人好端端地回来了,钱自然退还给谢家,这样大家都满 意,您看呢?” 谢府的管事“呸”了一口,“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谢府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家吗?还押金,你当是货物抵押在我们家了?” 姚如兰自己都没想到,高高兴兴地回家,高高兴兴地对家人说起要去京城的事,却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如果他们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那她一定很感动。 可她清楚,兄嫂只是为了钱,父亲母亲竟然赞同兄嫂来谢府闹事。 “你们别说了!”姚如兰羞愧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太丢人了。 姚家大郎推开她,大声说:“这我不管,我家妹妹并非谢府的奴才,她可是手艺人,不给钱不许带走。” 银铃急匆匆地走出来,高声说:“我家夫人让我来问问,给姚家一百两,让你妹妹卖身为奴,与姚家断绝关系,你们可愿意?” 姚家大郎愣了愣,一旁的妻子用力拧了他一把,替他回答:“愿意!我们愿意!” “闭嘴!”姚家大郎反手打了自家婆娘一巴掌,这种事哪有嫂子来答应的? 那女人捂着脸说:“你傻啊,那是一百两!就算你们兄弟平分,一人也能得五十两,上哪找这样的好事?你妹妹总归是要出嫁的,就算嫁到好人家,聘礼顶天也就十两,你还犹豫什么?” 一百两足够让人心动了,就连姚父姚母也都没有吭声。 银铃瞥了愣住的姚如兰一眼,继续说:“如果同意,今日就把卖身契签了,我 们明日就动身了,没时间与你们家僵持着。” 第406章 访客 一听这话,姚家大郎忙喊道:“愿意愿意!我们愿意!” “你做得了主吗?” “家里我做主!爹娘都听我的!”姚家大郎得意地说。 银铃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但姚家二老确实一副什么都听他的样子,暗暗摇头:姚如兰遇到这样的家人,还不如不要。 姚如兰咬着嘴唇落泪,一句话也没说,等那边签字画押,管事将一份卖身契交给银铃,自己揣着一份上官府去。 “行了,人我带进去了,以后无论生死都与你们姚家无关,以后也别来这里找她!”银铃气势汹汹地警告道。 姚家大嫂拦下她说:“等等!还有件事……七巧节那日,我家小姑赢了比赛,那套头面也应该是我们家的。” 那么贵重好看的东西,姚如兰竟然放弃了,姚家大嫂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 银铃被气笑了,“先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就算有,那也是如兰的东西,与你们没有丝毫关系,别不要脸!” 银铃见他们还想闹事,喊了护卫来,这才压制住了姚家兄嫂的贪欲。 直到大门关上,姚父没敢看女儿一眼,姚母追上来将自己唯一的银手镯留给了她,但也仅此而已。 银铃替姚如兰擦掉眼泪,安慰道:“别伤心了,夫人这是救你出火坑呢。” “我……我知道,我愿意的。” “夫人说了,你手艺好,留在那个家里可惜了,等你将来想恢复自由身了,夫人会 答应你的。” “这……这怎么能行?”姚如兰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值一百两,谢三夫人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买她,她就该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才是。 “你以后就知道了,夫人虽然对下人严格,但大方也是真的,你不必惊慌,安心在谢府待着。” 说完这话,银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们在谢府也呆不久,等夫人改嫁到杨家,我们就是杨家的奴才了。” 谢灵之待着蔡晨从临渊阁出来,这里是姑苏学子常来的地方,外地慕名而来的文士也非常多。 谢灵之有空了就会带蔡晨过来,一来结识朋友,扩宽人脉,二来,这里能听到许多高谈阔论。 朝廷的邸报每个月都会有新政策,这些未入仕的学子们最喜欢对朝政品头论足,褒贬都有,虽然大部分人的言论都是空洞的,但偶尔也能听到一些不错的见解。 “要做官就不能闭门造车,只读死书是行不通的,你得知道百姓需要什么,如果你到地方上任,还需懂农耕与经济,但这些我教不了你。” 正是秋收时节,谢灵之灵机一动,“不如明日我们去农庄看看吧?” 蔡晨犹豫了片刻,如实说道:“先生,学生想跟姐姐去京城。” 明日就是邵芸琅启程的日子了,蔡晨也是想了许久才有勇气跟谢灵之说这个。 谢灵之意外地问:“你去京城做什么?” 蔡晨抿了抿嘴唇,低落地说:“我要保护姐姐。 ” “你姐姐身边有长戈他们,哪个都比你厉害,你去了能保护得了谁?”谢灵之并不赞同,这个学龄的孩子时间是最宝贵的,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并不可取。 见蔡晨不赞同的表情,谢灵之叹气道:“我祖父年事已高,不知还能教你几年,我这个先生可有可无,你要学的是我祖父的毕生经验,你可明白?” 那才是让蔡晨一生受用不尽的东西。 蔡晨朝她作揖道歉,“先生,对不起,是学生钻牛角尖了,您说的对,我曾发誓过,要做大官,做姐姐的靠山,不能只看眼前。” “你明白就好。” 庶女嫡谋 第240节 回到谢府,二人看到门外站着四五名访客,正在与门房拉拉扯扯。 见到二人回来,门房赶紧跑来汇报:“表公子,这几位说是要见您,我跟他们说您不在府上,他们非要进去等。” 谢灵之诧异地打量着那几人,穿着打扮看着只是普通的老农,与她并无交集。 “这位就是谢岑谢公子吧?”几人围了过来,神色拘谨,眼神躲闪,像是有口难言。 “你们是……?” 一名老农看看左右,见无外人才道出实情,“不瞒公子,我们几位是这附近的蚕农,想通过您见一见谢家三夫人,有事相求,还请行个方便。” “见我三婶?”谢灵之提高警觉,认真问道:“你们找她何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并不管外面的事。” “唐突之处还请见谅,我们也是……也实在没办 法,才来碰碰运气的,个中缘由,想亲口与谢三夫人说道。” 谢灵之不明所以,不敢私自做主,只说:“你们请告知姓名与来历,我进去找三婶汇报一声,见与不见全看她自己。” “应该的应该的……”五人相继报出姓名与身份,竟然来自不同的村镇,而且全是养蚕为生的蚕农。 谢灵之吩咐门房招待他们用些茶水和食物,满心疑虑地进门。 大堂里灯火通明,有笑声传来,谢灵之问下人:“家中有访客?” “是徐大人来了。” “徐衍,他来做什么?”谢灵之嘀咕了一句,带着蔡晨走了进去。 原来徐衍是来辞别的。 他要赴京上任了,姑苏这边也交接清楚了,明日就要回京。 蔡晨听到这消息时双目瞪大,心中腹诽:这人一定是故意选择与姐姐同日回京,好结伴而行。 他还不死心! 蔡晨又萌生了要送邵芸琅回京的想法,姐姐很快就要嫁给杨大哥了,可不能被这道貌岸然的徐大人勾走。 谢灵之与他相熟,身份不用掩饰,寒暄了几句就去找邵芸琅。 “我见他们打扮朴素,表情不像作假,就是不知所谓何事,你要见他们吗?” 邵芸琅也甚是好奇,吩咐人去带人进来,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去见客。 她不好独自见客,便拉了谢灵之和蔡晨作陪,还有谢府的管家在场。 等听明了他们的来意,邵芸琅更加惊讶了。 “你们求我收购你们的生丝?” 邵芸琅不明白这样的请求从何而来。 第407章 买卖 “为何找我?”邵芸琅继续问道。 几人齐齐跪下,给邵芸琅磕了个头,几乎是含着眼泪哭诉道:“我们这一带的蚕农,从前都是将生丝卖给沈家。 自从沈家生意败了后,今年春天就没人来找我们买生丝了,我们以为是商家不懂我们那儿有货,便带着样品到城里来找买家。 四处打听求人采买,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姑苏商会统一定了生丝采购价格,比往年翻了一番。” 蔡晨不解地问:“那不是好事吗?” 蚕农们摇头叹气,“我们本也以为是好事,可价格上涨后,今年的绸缎价格必然上涨,那么所需要的蚕丝就少了,我们这一带的蚕丝也就无人问津了。” 邵芸琅知道是这个理,那年绸缎价格猛涨,她和杨钺大赚了一笔,但与往年相比,那一年卖出去的绸缎也是最少的一年。 生丝价格涨了,必定带动绸缎的价格上涨,东西一贵就不好卖了。 “那你们来求我作何?我并不是商人。”邵芸琅不解地问。 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办了善堂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我们知道,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求您,村里人都说您是女菩萨,救了许多人。 今年一整年的蚕丝都还压在手里,分文收入也无,我们几个村子的蚕农都快吃不上饭了。 您不是商人,所以您肯定不必遵循商会的规定,我们愿意按往年九成的价格卖给您,数量有些多,但您可 以运到外地转卖,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 这买卖听着就极为划算。 谢灵之这样不懂庶务的都能听出盈利来,于是好奇地问:“难道就没有其他商人压低价格去收购?那商会定的价格大家为何都要遵守?” 邵芸琅解释说:“姑苏商会有官府扶持,入会的商家极多,一旦违背了商会的规定,他们在某个行业可能就混不下去了。 但铤而走险的商人肯定有,就不知道后果如何了。” “您说的对,夏天时,有商人偷偷来找我们买丝,价格都定好了,定钱也付了,结果货还没出村子就被商会的人给拦了,那商人被打个半死,据说还是外地来的。”老蚕农说完这话,脸上满是绝望。 他们无法理解,他们正当买卖怎么就错了,往年沈家一支独大,一直压低生丝的价格,他们不得不卖。 好不容易沈家倒了,他们以为终于能正常交易了,没想到又来这一出。 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些养蚕为生的村子都不要活了。 邵芸琅没去接触这一行,也就没听过这件事,听着匪夷所思,但定然是对某些人有利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站在权利顶峰的人,只需一个简单的指令,就能难倒底层一大片人。 这就是现实。 “夫人,我们的蚕丝都是上等品质,处理的非常干净,每道工序都十分严谨,您尽可以验货。” 邵芸琅在思考,他们这样的人家,小打小闹的生意可 以做,毕竟谁家没有几间嫁妆铺子? 可一旦做大了,性质就不一样了,传出去难免有辱家风,与民争利,又是这最下等的商贾之事,容易生出事端。 “我们也知道这要求十分难为人,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夫人救救我们!”几人跪着磕头,每一下都敲在在场几人的心头上。 蔡晨忍不住站出来说:“姐姐,不如我……” “闭嘴!”邵芸琅呵斥一声,不允许他插手此事。 她就算做再大的买卖,无非是让人诟病,但蔡晨如果行商,那前程就完了。 “你们一共有多少生丝?” “我们五个村子加起来,一共有上万斤的生丝。” “这么多?”蔡晨瞪大了眼,这么多生丝能做多少布匹? “我们这气候好,一年三季可养蚕,积累下来就多了。” 怕邵芸琅嫌多,一名蚕农焦急地说;“您如果要不了这么多,买一半也成,价格……价格还能再商量。” “老程头,你疯了?”其他几人忙制止他,这个价格已经是他们能接受的底线了,再低,他们连老本都要赔进去了。 邵芸琅心中算了一遍,对他们说:“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要求,具体的事情明日我让管事与你们细谈。” 老农们激动地再次磕头跪谢,怕她变卦,立即说:“那我们在门外等着,明日不知是哪位管事与我们详谈?” 邵芸琅让丫鬟去看看松烟回来了没有,并且吩咐管家;“在 前院给他们安排个住处,就在谢府住上一宿。” “不用不用,我们去外头随便找家客栈住下便是了。” “我今夜与管事合计合计,或许明日一早就能定下来,你们在府上方便随传随到。” 几人这才惊喜交加地跟着管家出去了。 等松烟进来,邵芸琅已经写下了初步的计划。 蔡晨和谢灵之都没离开,他们也想知道,邵芸琅会如何处理这批生丝。 这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陌生的领域,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最好的办法。 松烟听完事情的经过,只说了一句:“属下可以秘密押运货物出去,买家找远一些的,不会让人察觉。” “不,我要光明正大地买下这批蚕丝,在城外建一座属于慈幼堂的织造坊,找师傅教他们纺织与印染,等孩子长大些,就能进织造坊做事,给自己赚生活费。” “这恐怕不容易,如今善堂里十岁以上的孩童只有八人,就算全都学会了,人手也不足。” “所以我打算从那五个村子里招工,养蚕的农户对蚕丝再熟悉不过,会纺织的妇人也不少,我们解决了他们一个大难题,冬日无事,正好来帮我们织布。” 松烟觉得这思路是好的,只是起步有点难,而且这批生丝数量极多,他们一个刚起步的织造坊未必能消耗完。 邵芸琅继续说:“这第一批生丝留下一部分织布,剩余的做成丝棉袄、丝棉被,轻便保暖,如果速度够快 还能赶上今年冬天用。” 松烟笑着说:“这样一来确实简单许多,就算一时间卖不完也可以来年再售卖,那我明日就去寻地方建坊厂。” “让他们将第一批货送到郊外的农庄,先在那边开工,等你建好了坊厂再搬地方。”邵芸琅叮嘱他:“记住,对外就说这些蚕农善心大发,家里囤积了大量的生丝卖不出去,半卖半送给慈幼堂的孩子与老人,让他们寒冬有衣穿有被盖,要让商会那些人无话可说。” “是,属下明白。” “如有捣乱者,一律押送官府处置。” 第408章 出行 几位老蚕农一宿没睡,聚在一起等消息。 “那谢三夫人是答应了,可难免家里人不同意,或是办事的下人不同意,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了主吗?” 虽然村里去慈幼堂做事的人将谢三夫人夸的很好,但那都是外面看着好,在家里能当家作主才是真的好。 “瞧她那气派不像假的,今天也就知道答案了,咱们耐心等等。” “上万斤的生丝,谢三夫人拿得出那么多银两吗?” “别操心这个,若是拿不出来,她就不会答应了,实在为难,咱们也可以通融的,这么大的府邸,赊着明年给后年给都行,还怕她赖账了不成?” 庶女嫡谋 第241节 “就怕她还是敌不过商会的人,别说是她,咱们今年把货清了,明年后面呢?以后怎么办?” 几人惶惶不安,愁的老脸煞白,这可是家中唯一的生计啊,他们干了一辈子的。 待到公鸡打鸣时,谢府下人送来了早点,“几位老伯快些吃点东西,我们总管等着几位呢。” “这么早?”几人都以为,大户人家的主子和下人肯定得睡到日上三竿,都做好等一整天的心理准备了。 “那是,夫人与松总管商议到半夜,松总管自己彻夜未眠,都在安排事情,几位吃完了就过去吧。” 几位老农欣喜若狂,捧起饭碗三口两口吃完饭,连滋味都没尝出来,就急匆匆地跟着小厮出去了。 松烟熬了一宿,精神还很好,而且测算完未来几年 的收益,他人更亢奋了。 慈幼堂是个无底洞,上百人的吃穿用度不是小数目,也不能一直靠家里贴补。 有了这门生意,或许以后就不用求人捐款了。 “几位请坐,在下是谢府的管事,唤我松烟便可。”松烟将他们请入书房,态度十分和善。 “松总管客气了。”几位老农相继坐下,紧张地看着他。 松烟先将收货的要求说了,他要人,会织布的,会裁缝的,会扯丝的,五个村子至少要招到上百名做活的人。 如果还有闲人,那最好能召集起来帮忙把坊厂建了,都是付工钱的。 “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得和我们签长契,五年起步,以后每年的生丝都要以这个价格卖给我们,数量就定一万斤,如果有多余的,你们可以自行买卖,也可以都卖给我们,但契约签了就不能反悔。” 老蚕农们的心情一上一下,一会儿觉得是好事,以后他们都不用为卖货发愁了。 一会儿觉得太亏了,万一明年有商人愿意高价收购他们的蚕丝呢? 如今这价格,比当初卖给沈家的还低。 “你们商量商量,如果可行,今日就能签契。” 几位老蚕农交头接耳地商量起来。 “不好不好,这个价格太低嘞,怎么也得提到原来的价格。” “这万一明年商会的规定变了,咱们能卖更高价呢?” “我觉得行,他们还招工,肯定是想自己纺织染布卖,家里的女人能多份收入,一个 冬天下来也不少钱。” “是嘞,这样稳妥,虽然赚的钱少,但不愁卖,人家也要担着风险的。” 谁都知道价格是变动的,能高也能低,遇到不好的年份,他们一年勤勤恳恳地干下来,最后还要亏钱的。 最后几人也没得个统一意见,说想回去问问村里人。 老蚕农试探着问:“价格能否再涨一成?这个价实在太低了,怕村民不同意。” 松烟告诉他们:“价格不能改,但是如果长期合作,我们慈幼堂可以再给一些便利,比如优先购买你们几个村子的粮食蔬菜,” 最后一点才是最让人心动的,供孩子读书可是老百姓最难做到的,不仅束脩要钱,书本笔墨要钱,还得有好的先生。 “这……好!我替我们写西村的村民答应了!” “我也替石头村应了。”大家相继点头,没再二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 谢府中门打开,小厮将一箱一箱的行李搬上车。 “动作轻些,别把主子们吵醒了。”管家心中感慨,有三夫人在,这府里最不缺热闹,等她改嫁,这老宅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邵芸琅早早地起了,用过早膳后换上轻便的窄袖衣裳,拾掇清楚后先去祠堂上了一炷香,然后去给老太爷请辞。 “安心去吧,灵之那丫头我会看着的,再不济她还有徒弟,不会无依无靠的。” 邵芸琅还未 开口,老太爷已经看出她心中所想。 确实,邵芸琅最担心的人是谢灵之,怕她有一日身份暴露,被世人唾骂。 “父亲保重身体,明年芸琅再回来看您。” “好,也替我给杨家老夫人问个好,祝她寿比南山。” “是。” 邵芸琅走出去,谢灵之领着蔡晨来送行。 正好那几个老蚕农也被送出来,看到邵芸琅立即跑过来磕头。 “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几个村子一定铭记于心。” 邵芸琅见松烟冲她点了点头,知道事情办妥了,请他们起来,说:“我们这是公平交易,不存在谁谢谁。 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几位代表不了全村人,正规的契约还是要与你们村人签,希望几位回去好好与村民解释,若是不成,我们的协议便作废。” “您放心,我们会选择愿意合作的人家供货,若是有人只想占便宜不出力,那肯定是不行的。” “好,那后续的事情你们就与松烟直接沟通吧。” “夫人这是要出远门?”正主在这个时候离开,几位蚕农心中有些不安。 “是,有些事情,先告辞了。”邵芸琅率先出门,后面跟着一群伺候的人。 等到了门外,瞧见那两匹马拉的马车,一排长长的行李车,以及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老蚕农心中又安定了几分。 看这前呼后拥的排场,谢府的权势定然不小,他们的买卖肯定能顺利进行。 等车队走远,老蚕农们也赶紧回家 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们呢。 第409章 捉贼 邵芸琅的在码头遇到了徐家一家人。 徐老夫人见到她十分意外,偷偷瞄了儿子一眼,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本想邀请邵芸琅坐同一艘船,也好一起说说话解解闷,可想到儿子的心思,便不好开口了。 徐家的船是官船,谢府的船是包来的,不管大小还是速度都不比官船差。 两艘船一起出发,前后也有个照应,靠岸时还能一起上岸歇歇,让旅途没那么无聊。 一路到聊城前,风平浪静。 “夫人,船靠岸了,这越往北越冷,您披上披风,小心着凉。”银铃拿着披风追出来。 邵芸琅要上岸去走一走,今夜就住在聊城内的客栈中。 她本就会晕船,今日下起了小雨,船上又冷又潮,能在城里住一宿也是好的。 徐老夫人与她一道,徐衍先派人进城打点好了一切,这才送她们过去。 住店时,掌柜以为这是一家子,热情地说:“客官来的正是时候,上好的羊肉汤刚出锅,给您与夫人们来一锅可好?” 徐衍不方便与邵芸琅同桌而食,但羊肉汤的吸引力太大了,他征求邵芸琅的意见,问:“嫂子可愿意陪家母一起用膳?” 邵芸琅歉意地说:“我身体疲累,先不吃了,二位慢用。” 徐母见她脸色发白,赶紧说:“你不用管我们,赶紧休息去吧,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 邵芸琅上楼,进到厢房里坐下,丫鬟们在铺床,换上自己带来的被褥和枕头,屋 里角角落落也都清扫干净。 邵芸琅撑着头闭目养神,天全黑了,屋里的油灯跳跃着,映出几道忙碌的人影。 等一切准备好,丫鬟端来热水给邵芸琅洗漱,伺候她上床躺下。 屋内的灯被吹灭了,除了银铃陪着守夜,其余丫鬟都退了出去。 长戈等人坐在楼下吃肉喝汤,一大锅羊肉汤还不够两家人分的,便出钱让掌柜又煮了一大锅。 姚如兰一路上跟着丫鬟同吃同住,也做一些力所能力的事,但大多数时候是插不上手的,因为她做不好丫鬟做的事。 或许因为她是邵芸琅高价买进来的,所以丫鬟们有些排挤她。 就像这会儿,她们围在一桌吃饭,姚如兰却孤零零地坐在另外一桌。 这家客栈被徐衍包下来了,两家人住着也只是刚刚好。 徐家的护卫们征求过徐衍的意见后要了两坛酒,分着喝了暖暖身子。 两家的下人也不算陌生,徐家的护卫拿了半坛酒过来要请长戈他们喝酒,被拒绝了。 “我们今日不喝酒,等到了京城,我请兄弟们喝个痛快!”长戈笑眯眯地说道。 “哈哈,就一碗,难不成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还能被一碗酒放倒?” “抱歉,这是规矩。”长戈可不敢乱来,上面那位曾差点命丧火海,要是在路上出了事,他们死都是不足以赎罪。 徐家的护卫不解地问:“谢家还有这样严格的规矩啊,真看不出来!” 旁边一名丫鬟嘴快地说:“ 他们可不是谢家的护卫,而是杨家的,难道你们看不出他们有所不同吗?” 一听是杨家人,徐家护卫们肃然起敬。 他们都只是徐家买来的普通人,比常人多会点武功招式而已,和杨家这种武将世家完全没法比。 一群男人挤了过来,要长戈他们说一说战场上的事。 气氛浓烈,长戈等人虽然没有喝酒,但被酒气包围着,声音嘈杂,没听到后院有轻微的响动。 两名矮小的男人轻手轻脚地摸到后院,趴在窗户下听里头的响动。 “大哥,还真是肥羊啊,但人也太多了,咱们吃不下。” “废话,这才是大户人家,否则怎么能叫肥羊呢?” “那咱们要动手吗?” 庶女嫡谋 第242节 那人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拼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叫人,迷药多带一些。” 另一人灵活地离开,没过多久,那人带着十几名穿灰黑衣裳的汉子过来,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一看就是临时聚集起来的。 客栈里边,长戈等人很快就散了,他们闹归闹,正经事一点不敢耽搁。 徐家的护卫喝了点酒,昏昏欲睡,见有杨家人守夜,一个个躲到角落里偷懒去了。 夜里寒冷,大堂里的火盆也灭了,长戈去后厨挖了一些没熄灭的炭,勉强凑了一小盆。 守到了后半夜,长戈进屋去休息,换长戟守夜。 后院两个男人从屋子的边缘快速爬上二楼,用管子吹了迷药进屋子。 他们很熟悉这间客栈 的格局,知道主子们会住哪一间,下人会住哪一间。 真正难对付的是那些人高马大的护卫,主子与丫鬟不堪一击。 前面几间都十分顺利,足够的迷药吹进去,就是高手也得昏睡一宿,等他们拿了东西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可这边,男人刚在窗户外站好,管子还未戳破窗户纸,窗户突然从里头推开,一把刀伸了出来。 “哼!哪来的宵小,竟敢摸到爷爷的头上来了!”长戈吹了一声口哨,整座客栈顿时活了起来。 护卫们立即分散开来,有的护在邵芸琅门前,更多的从四面八方冲向后院,将那两个要逃走的男人堵在后院。 长戈站在二楼,看到围墙外有人影晃动,立即吩咐人去追。 邵芸琅醒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银铃出去问明情况,回来说:“有贼人用迷烟偷袭,已经被抓住了。” 徐衍急匆匆出来,先确认了徐母和邵芸琅的安全,然后才赶去审问贼人。 徐家的护卫被放倒了一屋子,谢家的丫鬟也晕了大半,姚如兰因为半夜起来如厕逃过一劫,此时忙着给同屋的丫鬟泼水。 徐衍命人去官府报案,看到被押上来的一群男人,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聊城内比较靠近码头的一家客栈,往来的客商和旅人很多,本以为会很安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去将客栈掌柜和小二全拿下。”徐衍不确定他们是否是里应外合,但如果是,他们 完全可以在饭菜酒水里下毒。 第410章 拦路 “徐大人,抓住了八个,逃走了五个,还需要继续追吗?”何一请示问。 虽然他们可以不听徐衍的,但这里只有他是官身,由他出面处理是最合适的。 徐衍朝他们郑重道谢,今夜如果不是有他们,徐家人没一个能醒着。 “先不急,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冲我们来,目的是什么。”徐衍知道这些人的本事,刑讯审问都是一把好手。 长戈走过来拎起一个人,拍着他的脸颊笑得一脸阴险,“就你了,刚才就是你想往大爷的屋里吹迷烟的吧?好的很,跟我去一边聊聊。” 原本还算镇定的贼人被突然传来的惨叫声吓得瘫坐在地上,隔着一道墙,同伴凄厉的惨叫就像一道催命符,突然让他们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吴小柒,你不是说只是偷点东西,就算被抓住也不会有大事吗?” 吴小柒爬到徐衍脚边,磕头痛哭:“这位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错了,您饶了我们吧……” 其余人争先恐后地喊道:“大人,跟我们没关系啊,我们只是……只是路过!” “对对对,我们只是路过!路过的!冤枉啊大人!” 徐衍也接触过许多案子了,一看就知道这群人就是普通的市井流氓,至于带头的那两个矮个子男人,估计懂些旁门左道,这才拉来一群人想偷东西。 自从他清剿了那窝藏在山里的倭人后,这一年已经遇到了三次刺杀,都是用些 不入流的小手段。 虽然每次都惊险避过,但这次带着母亲和邵芸琅同行,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他人。 等官府的人来了,徐衍亲自去交涉,以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将这些人定案,首犯必死无疑,剩余的那些,最轻也要判个流放。 等邵芸琅起床,听说案子已经定了,也就没再关注这件事情。 不过再次上船后,长戈私下找邵芸琅说:“那位徐大人恐怕染上了是非,咱们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正有此意,交代船夫,将船行慢些,下一个码头,咱们在岸上休息两日再走,就说我身体不适。” 那徐衍赶着赴京上任,不可能在路上慢慢走。 长戈回到船舱,兄弟们面前摆着这次从贼人身上搜罗来的各种东西。 “这东西好啊,里头灌了蒙汗药,但是针状,一针扎进人体,再厉害的也得倒下。” “还有这个,连环锁,市面上少见的很,把它往门窗上一帮,斧头都劈不开。” “最厉害的要数这个褡裢,里头的药五花八门,回头得看咱们军医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都是好东西。” “真不得了,这两人年纪不大,江湖经验倒是不小,东西备的还很齐。” 长戈把手套脱了往边上一扔,拿过那支吹迷烟的竹管,里头的药已经清空了,看得出来是常用物件,竹管都变色了。 “这两人作案手法老练,肯定不止干过一回这种勾当了,聊城官府竟然问都不问就 将人收押了。” “你不是审讯过了,可有收获?” “嘴硬的很,说的话半真半假,徐大人急着赶路,也没当一回事,我也就没多管闲事。” 长戟扫视着这些工具,点头说:“也可能是在各地流窜作案的。” “罢了,不归咱们管,咱们只要护好夫人到京城就行,从今夜开始,值夜的人增加一倍,不能有丝毫懈怠。” “是!” 长戈跟在杨钺身边时间最长,他的话还是有威信的。 “外头下雪了,往北雪会更大,还好咱们启程早,再晚几日,运河都要冻上了。”长戈带人去各处检查了一遍,免得夜里出纰漏。 邵芸琅坐在窗前看雪,一开始只是雨夹雪,等船过了沧州,离京城也就不远了。 这一日,船只在河道上正常航行,他们离开徐家的官船已经两日了,本以为两条船会越来越远,没想到今日却看到了徐家的船停在河道中央。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应该早经过此处了?”长戈去请邵芸琅,何一下意识命所有人随时戒备。 邵芸琅裹着厚厚的斗篷走出船舱,银铃撑着伞走在她身旁。 “是徐大人的船,离得有些远,拦在他们船只前面的好像是漕帮的船只。”长戈替邵芸琅解释说。 他们在这条航道走过好几次,漕帮的船也有遇到过,但一直相安无事。 “夫人,咱们是上前还是退后?”长戈不想惹麻烦。 邵芸琅想到徐家那群不中用的护卫, 皱眉说:“上去看看,如果遇到麻烦,将徐老夫人接到我们船上来。” 等他们靠近,发现河面上横着四五搜船只,船上列着一排扛着武器的漕帮帮众,而徐衍正站在船头与对方交涉。 发现后方的船只,靠边的两艘船迅速追了过来,一左一右堵住了河道。 徐衍慌了,朝对面呵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堵着本官的路,是想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哈哈!徐大人,别这么说嘛,河道就这么宽,咱们一上一下,堵塞是难免的,我船上已经备好了热茶,诚邀徐大人过来一叙。” “你我并不相识,没有旧情可叙。” “徐大人真会开玩笑,相逢即是缘,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也就认识了,还是徐大人看不上我漕帮?” “你有何目的不防直言,不必拐弯抹角的。” “爽快!我就喜欢徐大人这样的好官,在姑苏时就备受百姓喜欢,为民请命,将姑苏治理的安安稳稳的,我黄安就敬佩徐大人这样的好官!” 那人表情一变,笑容收敛起来,强硬地说:“所以今日,徐大人不想跟我走也得跟我走!大人的船上还有家眷吧?” “你敢?”徐衍浑身一震,威严赫赫地立在船头,“你们若敢杀了本官,本官也敬你们是一条好汉!” 黄安大笑起来,“徐大人真会开玩笑,这是河道,是我们漕帮的天下,我要拿谁,您拦得住吗?” 话音刚落,只见徐衍的官 船四周水面波动,好几个人从水里冒出来,朝甲板上抛出绳索,利落地爬了上去。 第411章 撞船 徐家护卫纷纷拔出刀剑,砍绳索的砍绳索,实在阻拦不了,只能与对方缠斗起来。 邵芸琅站在船头看到这一幕,问长戈:“左右两艘船的人不多,先清理了。” 如今有徐衍的船挡在前方,邵芸琅有足够的时间先解决掉一部分人。 虽然这群人不是冲她来的,但徐衍与她无仇,碰到他有难也是会伸出援手的。 “好嘞!” 船上留了几人保护邵芸琅,其余的分作两队,一左一右往漕帮的船上跳过去。 这一跳就知道他们个个武功不弱,漕帮帮众吓了一跳,还没见过主动向他们出手的。 黄安听到后方的动静,大声喊道:“后面的朋友!咱们没有恶意,此事与你们无关,还请稍安勿躁。” 长戈捧腹大笑,笑骂道:“开玩笑,我们夫人看你们不顺眼,嫌你们碍事,快滚!” 黄安脸色大变,忍住怒气问:“不知是哪路的兄弟,咱们有话好说。” 徐衍转身跑进船舱,黄安目光一凛,射出一支响箭,狞笑道:“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了,动手!” 长戈看出那是漕帮的信号弹,拍了一下大腿,“糟了,再多来几艘船我们可应付不了。” “那就在他们人没来之前解决了。”何一发狠说:“动作快些,别让夫人久等。” “知道。” 就在此时,前方的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邵芸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放开老夫人!要抓抓我!” 庶女嫡谋 第243节 邵芸琅 一时间没响起来这声音是谁,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听声音辨别前方的动静。 前方的官船上,徐家老夫人被一名徐家护卫押着走出船舱,脖子上架着一把匕首,后面追着徐衍等人。 “张霄,本官待你不薄,快放开家母。”徐衍呵斥道,这张霄是在他姑苏时救回来的人,因为身怀武艺,被他留在府里做护卫。 张霄咧嘴笑了,“大人,您对我有恩,本不该恩将仇报的,可我本来就是漕帮的人啊,黄舵主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能对不住您了。” “原来如此,好,你放开家母,我跟你们走。”徐衍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要动用这种手段请人,肯定不是好事。 “那再好不过,您先走前面,等过了这木板桥,属下再放了老夫人。” 徐衍无法,只能先踏上链接两条船的木板。 那张霄见状,将徐老夫人用力推向后方,也跳上了独木桥。 邵芸琅回船舱,从行礼中搬出一个箱子,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块墨玉印章。 她每次出远门都会带着这箱东西,是谢渊给她留下的东西,里头那块墨玉印章,也许这次就能用上了。 等她重新站在甲板上,长戈他们已经左右两艘船清理干净了,所有漕帮帮众都被绑起来丢在甲板上。 邵芸琅让人传话,三艘船一起冲撞过去。 长戈和长戟一人控制着一艘船,直接往漕帮的船撞过去,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徐衍正准 备过去,看到这情况立即转身将背后的张霄踹入河中,然后跑回甲板上,大声下令:“开船!撞过去!” 这艘官船体型大,如果硬撞,最多拼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但黄安不敢赌命,赶紧命人转向避开,但对方三艘船一起撞过来,避无可避。 船被撞击地摇摇晃晃,甲板上的人纷纷下饺子似的落入水中。 长戈在撞上去的那一刻就弃船逃生了,水里的人一部分被船体砸中,沉到更深处,一部分迅速往外逃开,然后想爬上邵芸琅的船。 船上的人个个拿着铁叉子往下戳,就连丫鬟也不例外。 姚如兰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还以为前几日遭贼暗算已经是最恐怖的事情了。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 但她胆子比其他丫鬟还大,力气也不小,一连捅了几个人。 眼见水面上晕出血色,她紧张地问:“夫人,我们这样杀人要杀头吗?” “为民除害怎么要杀头呢?应该奖励你们才是。”邵芸琅一如既往的淡定,下人们见状也就不慌了。 “夫人还是回船舱吧,外面危险。”何一站在邵芸琅身后劝诫道。 “不必,派人去看看徐大人他们怎么样了,把人接过来。” 何一遵命,派了两人游到徐家的船上救人。 徐家的官船彻底毁了,船头开始漏水下沉,船尾高高翘起。 邵芸琅命船靠近,搭了梯子让人过来。 邵芸琅一眼看到了徐衍,他身上湿透了 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神情还算镇定,扶着徐老夫人往这边走。 他将徐老夫人交给邵芸琅,郑重地请求:“还请夫人帮忙照顾家母,多谢。” 徐衍转身就要去找黄安,被邵芸琅叫住了。 “你与那人有仇?” “不知,想必是什么时候触犯到他的利益了,徐某并不认识他。” “先等等,水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只水鬼,别乱动。” 邵芸琅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了船底凿船的声音。 这已经是唯一一艘完好的船只了,如果也坏了,那他们这些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护不住邵芸琅。 长戈等人纷纷下水,这回不再留手,将水里的漕帮帮众一一清除。 他们下手狠辣,比亡命之徒还狠,漕帮毕竟不是匪寇,没有要拼命的意思,见状纷纷往岸上游去。 船底破了一个小洞,船夫赶紧拿东西堵了,但也不敢远行,说要在下一个码头靠岸换船了。 徐衍过来给邵芸琅道歉,“都是徐某的错,连累了夫人,等到了码头,我给您找新船。” 邵芸琅正拉着徐老夫人的手安抚她,听到这话摇头:“要船哪都有,但事情根源没解决,后面的行程也不会顺利。” “是,我留下来解决就好,不敢耽误夫人的行程。”徐衍这会儿也不敢喊“嫂子”了,脸面无光。 邵芸琅本就身体不好,被这么一闹,万一出点差错,他如何面对死去的谢渊和在边关征战的杨钺? 邵芸琅没理他, 先将自己人清点一遍,有几个受了轻伤,还有几个丫鬟在一旁狂吐,也是乱糟糟的。 徐家的人就更惨了,丫鬟只过来了两个,这会儿还坐在地上失神痛哭。 第412章 窦帮主 “你那护卫是漕帮的奸细?”邵芸琅没看到过程,只知道徐家有护卫反水了。 “是,是我的失误,这几年家里的人和事都疏于管教了。”徐衍毕竟才刚当了几年官,还没吃过什么苦,多几次这样的经历,人也就老练了。 邵芸琅看到有人爬上岸,握着手里的墨玉印章问:“漕帮总舵在什么地方?” “在沧州。” “你认识他们漕帮的帮主吗?” “没见过,但有过书信往来,漕帮的船只从姑苏通过都要交税,我曾经扣过漕帮的船。” 邵芸琅多瞥了他几眼,都这样还敢说没过节? “你害人家损失惨重,他们要报复你很正常。” 徐衍理直气壮地说:“那是他们运送违禁品在先,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邵芸琅跟年轻时的徐衍不熟,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有违和感,徐衍这个人不该是这样直来直往的。 换做是徐首辅,他一定会让漕帮把违禁品吐出来,还奉上足够的金银企图逃过一劫。 看来还是官不够大啊。 “夫人,徐大人,有十几艘从两头围过来了。”长戈前来汇报。 这回他们没辙了,仅剩一艘船,想全身而退有点难。 何一过来挤开徐衍,对邵芸琅说:“夫人,属下护送您杀出去,其余人先投降吧,我们逃出去后立即报官。” 邵芸琅摇头,“不必,先跟他们走。” 硬碰硬,他们就算赢肯定也损失惨重,邵芸琅不舍得搭进去这么多人 徐衍说:“不,你们走,我与他们去就是了。” “徐大人想做英雄已经太晚了,我们杀了他们好些人,仇已经结下了。” 邵芸琅的船很快被包围了,黄安一身湿漉漉地走上穿透,胳膊绑着渗血的绷带,看来也在水里受了伤。 “哼,看你们这回还能使出什么手段,老大,就是他们杀了我们二十几名弟兄。”黄安朝一旁的男子恭敬地说道。 邵芸琅打量了一眼那人,器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这样的人会是窦江涛? 不过她五十岁的时候这人都还好端端的活着,现在应该是很年轻的。 徐衍想过去与他们交涉,对方却不理他们,直接下令:“带走。” 邵芸琅的船被十几根大铁爪勾住,船被迫拖着前进。 邵芸琅让大家稍安勿躁,一路跟着到了沧州码头。 船刚下锚,一群漕帮帮众就带着武器冲上船,将长戈他们的武器缴了。 一个络腮胡大汉打量着船上的人,在看到邵芸琅时眼睛一亮,被何一挡了。 那人一拳头揍在何一肚子上,冷笑道:“老子看看美人怎么了?你们哪来的孙子,敢到爷爷面前叫嚣。” 长戈气笑了,这人当爷爷都当到他们头上了,漕帮还真是嚣张啊。 邵芸琅突然喊了一声:“窦帮主。” 美人的声音一响,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邵芸琅在船上没戴幕篱,白皙靓丽的一张脸,一身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令人垂涎。 长戈 等人迅速将她围在中心,怒视着漕帮的人。 “这位夫人认得我?”窦江涛十分意外,在这样的情况下,妇人往往不是要死要活就是躲起来不敢见人。 这位夫人还挺有胆量。 “我不认识你,但家夫应该认识。” 窦江涛往前走几步,端详着徐衍问:“这位难道不是你夫君?” “不是,这位是朝廷命官徐大人,吏部新上任的郎中。” 窦江涛十分敷衍地拱拱手,“原来是徐大人,失敬失敬,那不知夫人的夫君是哪位,说不定我还真认识。” 邵芸琅推开面前的侍卫,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的墨玉印章。 那印章上雕刻着的图案是船舵,十分特别,也十分好认。 “这是……”窦江涛快步走到邵芸琅面前,被长戈和长戟拦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印章,突然大声笑起来:“哈哈哈……误会!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快把人放了。” 黄安震惊地问:“帮主,怎么放了?兄弟的仇……” 庶女嫡谋 第244节 “啪!”窦江涛反手甩了他一巴掌,“谁允许你私自拦截朝廷命官的?漕帮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帮主的,回去帮规处置。” 黄安吐出一口血水,指着徐衍说道:“他就是当初在姑苏扣押了我们十条船的通判,我本来也没想怎么着他,是他们先动手的。” “闭嘴!先将黄舵主押回去,之后再好好治你。” 窦江涛凝视着邵芸琅,从她手里接过印章,怀念地说:“这 枚印章我已经送出去许多年了,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 “窦帮主言而有信,夫君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安慰的。” 窦江涛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后来派人查过,也毫无线索。 此时听到邵芸琅的话,愣了片刻,“恩公已逝?他明明比我还小几岁。” “外子从小身体不好,已走了两年多了。” 窦江涛握着印章叹气,又询问了一些谢渊的事情,邵芸琅将能说的都说了。 窦江涛是个讲义气的人,今日这一关应该能过。 等他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围着邵芸琅的人,一个个英勇无比,与他记忆中的恩人完全不符。 他试探地问:“夫人身边这几位瞧着厉害,就是他们杀了我漕帮的弟子吧?” 邵芸琅点头,“他们也是护主心切,你的人不仅拦截我们的船,还凿船,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出手,不信你看看我们的船底,还有个洞。” “此事另说,夫人可以带着您的人离开,但徐大人必须留下来,我的人死了,总得有个人负责,否则兄弟们会寒心。” “我劝窦帮主最好不要为难徐大人,普通的五品郎中你可能不放在眼里,但徐大人不同。” “有何不同?” “他是皇上的心腹宠臣,任命也是皇上钦点的,他不能如期抵达京城,皇上怪罪下来,漕帮罪责重大。” 窦江涛不怕威胁,但这件事原本就是手下人自作主张,他没必 要因为一点小事把皇上看重的官员得罪了。 只是摩擦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原来如此,我也听说过一些徐大人的丰功伟绩,甚是佩服,只是今日这仇不报,窦某无法给兄弟们交代啊。” 徐衍站出来说:“我与窦帮主走一趟,还请让我母亲与谢三夫人先行离开。” 第413章 被救 “徐大人可知道我漕帮的规矩?” “不知。” 窦江涛甩着手上的马鞭说:“我漕帮与人结怨不少,要化解恩怨也不难,谁犯错,谁在自己的身上扎三刀,无论什么恩怨两清,生死自负,徐大人敢吗?” 徐衍敢不敢不知道,但徐母是万万不同意的,根本不肯跟邵芸琅离开。 邵芸琅原本可以不管这件事,但人是他们杀的,让徐衍来顶罪有些不妥。 而且对方有错在先,邵芸琅从不会因为别人犯错而惩罚自己。 “窦帮主,漕帮的规矩是为了化解恩怨才定的,而不是为了结仇,该在身上扎三刀的人是你们漕帮的人。”邵芸琅出声说道。 之前那个络腮胡大汉恶狠狠地怒视着邵芸琅,“我们可是死了二十几个兄弟!” “技不如人,该是这个下场,否则现在沉尸河底的就是我们了。”邵芸琅可不怕他们。 漕帮,说白了只是个民间组织,因为人多势众,几乎垄断了这运河上的航运生意,这才令各地官府忌惮三分。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你们不但没错,还要我们的人自戕赎罪?” “你们的人该怎么管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 窦江涛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人,即便达官贵人,在他们众多人的压制下也得乖乖听话。 这女人难道以为拿着自己的印章就有恃无恐? “夫人不如亮出身份,想凭三言两语就化解此事是不可能的,或许看在您家 世高贵的份上,我窦某人可以网开一面。” 窦江涛不过是讽刺她,却见围着她的几个男人上前一步,站成一排,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这样的护卫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 窦江涛后退一步,“罢了,既然有救命恩人的信物,此次窦某便放你们离开,但这印章就此作废,夫人以后好自为之。” 邵芸琅颔首:“那就物归原主,也希望漕帮的人行事稳妥些,下次再敢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是窦帮主在此耀武扬威了。” “你这女人好大的胆子!”一旁的漕帮帮众都听不下去了,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敢这么跟他们帮主说话。 “哈哈哈……夫人好气魄,窦某领教了!” 邵芸琅转身离开,却见一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朝码头冲过来。 何氏老三领着五千沧州兵气势如虹地赶来,将漕帮帮众团团围住。 局势逆转,这回轮到漕帮的人傻眼了。 “夫人,您没事吧?”何三单膝跪在邵芸琅面前问。 在他们上岸之时,何三就已经偷偷溜了,短短时间就请来了救兵。 也亏得沧州的军营就在附近。 领头的是一名青年小将,看到窦江涛都觉得牙疼。 “老窦,你他娘的怎么老给本将军搞事?”小将军骑着马踱步过去,轻轻踹了窦江涛一脚。 “艹,你小子怎么来了?该不会是你家夫人吧?”窦江涛疑惑地问。 “呸呸!别瞎说话,你想害死我!”那小将军下马 走到邵芸琅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嫂子,来沧州了怎么也得上我家吃顿便饭再走,否则将来我遇到杨大哥不好交代啊。” 何一在邵芸琅耳边小声说:“这位是沧州军营杜将军的第三子,与咱们少爷是世交。” 窦江涛诧异地问:“你不是说你夫君已逝?”而且救他的那个恩人明明是个书生,怎么会和杜家有旧? 杜岩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二人显然也是相熟的,半开玩笑说:“我嫂子如花似玉,谁规定她只能有一个夫君?” 邵芸琅咳嗽一声,解释道:“先夫已逝,如今妾身夫家姓杨。” 这天底下,能用一个下人请来沧州五千兵马的也仅有一个杨家。 窦江涛顿时觉得脸疼,他刚还嘲笑她来着,没想到是自己眼瞎。 漕帮再大的势力也比不过威震一方的三军统帅。 而且按照这个关系推算,这女人便是那出身武侯府,先嫁了首辅谢家,再嫁杨家的神奇女子。 窦江涛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对邵芸琅谄媚地笑道:“夫人真是太低调了,都怪我们有眼无珠,您的一切损失我们漕帮赔偿。” “那徐大人……” “徐大人嘛,呵呵,这回就算扯平了,听说徐家也损失了不少人手,只是往后,徐大人路过我漕帮的地盘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邵芸琅心道:也难怪上辈子这二人一直是死对头,不过那时候徐衍已经身居高位,也不至于放下身段为 难一个漕帮帮主。 杜岩推开他,继续在邵芸琅面前献殷勤,“嫂子,我喊你嫂子可好?” 邵芸琅认真打量着他,沧州杜家,在前世很早就被灭族了。 因为在杨家被诬陷通敌卖国时,杜家连上九份奏折,力挺杨家,于是被认为是杨家的同谋。 那时候,杜杨两家是准备联姻的,只是邵芸琅不知道他们选中的杨家哪个儿子。 这辈子倒是不曾听说两家要联姻,杨钺重生后也不怎么联系杜家,没想到杜岩仍旧可以这样不管不顾地来帮忙。 “杜将军称呼我为邵氏便可。” “不不不,我自小就认杨钺做兄长,即使我比他还大两岁,喊你嫂子天经地义,不过这几年我杨兄忙的很,也没空来找我玩,太遗憾了。” “男儿志在四方,将来自有重逢时。” “这话说得好,也不必等将来,等你们成亲之日,我定是要赴京喝杯喜酒的,不知婚期可定下了?” “尚无,或许年底便可定下来。” “太好了,杨六总算要成亲了,我儿子女儿都成群了,他再不加把劲,将来我们两家就成不了亲家了。” 邵芸琅挑眉,不知道杨钺什么时候和对方定下这样的娃娃亲,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嘿嘿,不信嫂子回去后写信问问杨六,这可是我们小时候就定下来的,若不是我性别为男,说不定就轮不到你嫁给他了。” “杜家也有女儿。”邵芸琅冷声说。 “海,我是很想 撮合家妹和杨钺,可他早几年就拒绝我了,为此差点和我绝交,我妹妹哪配不上他了?” 邵芸琅嘴角微微勾起,朝他屈膝行了一礼,“天色不早了,我们还需赶路,就不与杜将军多说了,改日再会。” 第414章 包围 窦江涛知道邵芸琅的船底破了,主动送了一艘大船给她,不仅如此,还重新给了她信物,让她能在运河里畅通无阻。 沧州离京城已经很近了,预计过两日就能在通州码头下船。 但邵芸琅在临上船前改变了主意,她要走陆路。 水上的安全没有保障,而且船上太冷,不如陆地上暖和。 徐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拉着邵芸琅的手说:“我不好意思说,之前那一撞,可真把我吓坏了,实在不想坐船。” 邵芸琅安慰道:“那咱们就坐马车慢慢走,徐大人可以先走一步。” 徐衍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同行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果然带着护卫先行一步,将徐母交付给了邵芸琅。 庶女嫡谋 第245节 等二人上了马车,邵芸琅才想起一直跟在徐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是谁。 不就是当初从溪源庵里出来的那个哑巴姑娘吗? 上辈子她成了徐衍的妾,看来这辈子缘分还未到。 银铃伺候着邵芸琅换了一身衣裳,又拿出被子给她盖在腿上,然后开始点炉子烧水。 他们的东西都在船上,所以分了一部分人继续跟船北上。 徐家这次损失惨重,大部分的财物都沉入河底了。 还好贵重的金银首饰都一直有丫鬟背在身上,银票老夫人都贴身放着,否则徐衍这三年白干了。 天很快就黑了,他们还未抵达驿站,北风一刮,即使在马车里也扛不住冻。 长戈敲了敲窗子,问:“夫人,前方十里处有一座 村落,今夜可否在村子里过夜?” “可。” 长戈交代一声,队伍里立即有人加快速度先去安排。 等邵芸琅他们抵达村子,已经有人家烧好热水等他们了,只是吃食做的简单,就是一锅青菜面。 对于在路途上饱受饥寒的人来说,这锅面非常美味了。 “这位夫人,我们小村子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将就吃一点,炕都烧好了,您铺上干净的被褥就能睡了。” 邵芸琅落脚的这家是全村最好的房子,一名老妇人出面接待他们,家里的其余人应该是临时挪去其他家暂住了。 “打扰婆婆了,您去休息吧,我们自己整理就好,有不妥当之处,您请多担待。”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赶路也辛苦了,这点事不麻烦。”何况人家是给了真金白银的,别说只是住一晚,就是住一个月也使得。 这种房子四处漏风,好在炕是暖和的,又不像在船上摇摇晃晃,邵芸琅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睡了。 只是这一觉也并不能到天亮,半夜里,房门被大力敲醒。 姚如兰跑去门后问:“谁啊?” “快伺候夫人起床,有情况。”是长戈的声音。 邵芸琅已经坐起来穿衣了,穿戴好后让人开门。 长戈低头进来,外面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是漕帮的人追上来了?”邵芸琅将头发简单的用一根发簪盘起来,然后裹上厚厚的斗篷。 “是,而且就是之前拦住我们的那个黄安, 并未看到窦江涛。” “来了多少人?” “看着似乎有上百了,将村子入口与出口全堵了。”长戈突然后悔,之前杜岩说要派兵护送他们,被他们给拒绝了。 早知如此,真该留个几百上千兵力护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亮出身份,漕帮竟然还敢追杀他们。 “有和解的可能吗?无论用什么借口,先把人安抚下来,还有,别让他们伤害村民。” 邵芸琅穿好鞋子走出去。 整个村子都被惊醒了,发现异状的村民纷纷拿上家里的锄头、砍刀之类的农具出来。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何而来。 有村民大声喊道:“一定是今夜住进来的那群人引来的,快将他们赶走!” “对对,一定是他们引来的,这些人看着就不好惹,我们哪里敌得过?” “村长,人就住在您家里,您快发个话啊。” “不像啊,那位夫人看着可高贵了,身边伺候的人一大群,带着的东西也可讲究了,会不会是这些人看人家有钱,来抢钱的?”村长夫人尽力解释。 “不管如何,也不能因为外人害了咱们自己啊。” 邵芸琅走入人群中。 她穿着大红色的斗篷,那火焰般的颜色在夜色中格外迷人,一张过分出众的脸也让在场的男人瞬间没了声音。 “这……这位夫人,您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退走啊?” 邵芸琅走到村长面前,客气地问:“请问此处离官府远吗?” 有村民抢先回答:“远,当然远!我们平时去县城都得走上大半天呢。” 村长赶紧说:“也没那么远,我们坐牛车去也就一两个时辰。” “不……不好了,村长……那些人打过来了!” 邵芸琅转身,就见远处一群人举着火把冲过来,看火把的数量,确实有上百的人数。 何一领着护卫横在路口,很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漕帮的人冲到路口就停了。 两边对峙,黄安从人群后方挤出来,拐着一条腿,脸上还多了一道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修理过的。 “呵,就你们这么点人,还想跟我们以一对十不成?”黄安双手叉腰,笑得张扬自信。 长戈走上前,嘲笑他说:“哟,黄舵主怎么成这样了?这是谁干的?疼不疼啊,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杨家的护卫们齐齐大笑出声。 明明是面对比他们多十倍的敌人,他们却仿佛是在过家家,没一点怕的。 黄安被气坏了,“给我上!不要伤了人命,老子要他们跪下来给老子舔-脚!还有那什么夫人,长得如此标致,不如来给我当夫人如何啊,哈哈……啊……” 一枚暗器从他侧脸划过,差点就直接从他嘴里穿过去了,在黄安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扔飞镖的何一冷声说:“我已手下留情,你若不带人撤走,那就是要与我们死战,我杨家军最不怕的就是死战!不死不休!” “死战!不死不休! ”杨家护卫起身高呼,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吓坏了村民。 “怎么回事?” 一位站得近的村民大声呼喊:“他们是杨家军啊!是几代人镇守边关,保家卫国的杨家军啊!” 第415章 追与逃 “快,拿起武器,别让那群贼人伤害了杨家军!”村长大喝一声,抄起一旁的铁锹跑了过去。 刚才还在说要赶他们出村子的村民,此时二话不说同时拿起农具冲了出去。 明明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夫,却有了让人畏惧的士气。 “不可!”邵芸琅喊道,可是她已经被农妇们团团包围起来,村长夫人甚至将她往屋里推。 “夫人,您快进去躲躲,我家有个地窖可藏身。” “不能如此!”邵芸琅不同意,“他们乃漕帮的帮众,你们世代居住于此,不能与漕帮有过节,我们只是路过此地,逃走便是了。” “可你们这才几个人,怎么能保住性命逃走呢?” “您放心,我带来的侍卫都是能以一敌十的高手,而且此地离县衙不远,也许很快就有援兵来了。” 邵芸琅不想背负这份恩情,太重了,她怕余生还不起。 她带着丫鬟冲出去,只见村口已经被村民堵住了。 他们明明在颤抖,却义无反顾,没有一人退缩。 黄安震惊了,指着这些村民发怒道:“就凭你们这些种地的,敢和我们漕帮为敌?” 长戈刚才还不怕动手,此时身后站着上百村民,他反而有所顾忌,不敢动手了。 他丢下武器,对黄安说:“黄舵主,不如我们单挑如何,没必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笑话,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我才不上当!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要你们偿 命!” 他丢了一把匕首过来,“我要求不高,你自己砍断自己一条胳膊,我与你的恩怨就消了,你的同伴也是一样。” 长戈用脚尖挑起那把匕首,放在手里看了眼,“你可知道得罪我们的后果?” 黄安眼神中透着狠色,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群人,他们必须死。 窦江涛和他们握手言和,把自己当叛徒,那他不妨当个真正的叛徒。 至于杨家,他们的兵马在山海关,不可能私自调兵来打自己,等他杀了这群人,就去找块山头占山为王。 以他多年在河道上的经验,以后就靠抢劫过往商船也能吃喝不愁,比在窦江涛那小子手底下受气来的自在! “别废话了,上!杀光他们!”黄安一声令下,有部分手下立即就往前冲了,但也有半数人犹豫不决。 杀仇人和杀村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他们这些人也有出自周围的村子的,哪里下得了手? “你们还想不想跟着我混了?金钱、美人,以后都是咱们的,几条人命算什么?你们谁没杀过人?”黄安怒吼一声,其余人才被动地往前跑了一段,可也看得出来他们有多不情愿。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村子里冲了出来,“让开!快让开!” 驾车的是银铃,她手心冒着汗,心砰砰跳得厉害。 “快让开!我带着夫人先离开!” 村民们急忙往两边避开,马车撞上了几个漕帮弟子,将人撞飞出去,然 后摇摇晃晃地从他们中间挤出一条道,顺利冲了出去。 长戈懵了,这可怎么办?他压根不知道邵芸琅是否真在马车上。 会不会是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和长戟对视一眼,二者一前一后跑开。 他俩一动,其余人也动了,村民们拿着农具往家里跑,何一则带着一部分追了出去。 黄安见状,冷笑一声,“就你们这几个人,居然还敢兵分两路!” 庶女嫡谋 第246节 他点了一部分人在村子里搜索,自己带着人追着马车去了,不管车上有没有那位夫人,他都要先解决掉一部分人。 “夫……夫人,奴婢好像控制不住马车了。”银铃在车头惊呼道。 马车里只有姚如兰一个丫鬟,其余的都被邵芸琅塞进村民家中了。 马车跌跌撞撞,邵芸琅已经被摇晃的脑袋发昏,保持冷静说:“你别甩马鞭了,尽量让它停下来!” “可……可奴婢停不了啊……”眼看前方是一排树林,道路窄小,马车显然过不去,银铃吓得闭眼大叫。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马车上方飞过,落在了马背上,用力勒紧缰绳,夹紧马腹,迫使马匹停下脚步。 “吁……”长戈吹了一声口哨,抱着马脖子安抚地拍了拍,马匹受到惊吓才会疯跑,只要让它安静下来就好了。 邵芸琅被甩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车停了,推开车门问长戈:“银铃呢?” 银铃刚才被马车甩出去了,此时趴在草丛里起不来,她的 腿断了。 长戈顾不上她,身后的黄安等人已经追上来了。 他喊了一句:“银铃,自己找个地方躲好!……夫人,坐好!” 他跳到车夫的位置,拉起马鞭与缰绳,驱车继续往前跑。 马车不可能跑得比马快,长戈就不停地换路线,身后还有几名护卫负责清理痕迹,跑了半夜也没被追上。 “休息一会儿,马儿快受不了了。”长戈将马车停在一条河流边,解开绳索让马儿去喝水吃草,坐在车辕上问:“夫人,接下来怎么办?” 邵芸琅跳下车吐了几口酸水,站起身望着四周问:“这里是哪儿?” 长戈讪讪地摸着脑袋,“不知,路上慌不择路,也不知跑到哪个地界了。” “那就继续往前走,进大城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去接应后面的人。” 长戈摇头,“不行,他们自有法子逃脱,夫人身边的人已经很少了。” 邵芸琅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后盾,自身难保,银铃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不管如何,他们得先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才行。 她这个身体,再这样奔波两日就得废了。 “天亮了,您吃点东西喝点水,再休息片刻就上路。”长戈怀里还藏着一个窝窝头,准备夜里当点心的,没想到成了他们唯一的食物。 邵芸琅将食物分成三份,长戈的那份多一些,然后按着两人吃了。 这点东西填不饱肚子,但一时也饿不死他们。 等长戈去套马车时 发现那匹马无论如何也不肯配合了,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试了,马儿就是不肯低头。 长戈一靠近就抬脚踹他,脾气硬的很。 第416章 驿馆 “夫人,这……”长戈无法,提议:“要不您在这里躲一阵,属下去找马来,顺便打探一下地形?” 邵芸琅指着一个方向说:“不用,将马车丢到那条路上,我们往相反的方向走,现在天刚亮,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找地方落脚。” 长戈也确实不放心将邵芸琅留在这里,于是同意了,不仅将马车拖到另外一条道上,还留下了一些痕迹,然后才带着邵芸琅往另一个方向走。 靠两条腿走路非常慢,尤其是带着两名女子,但只要没被漕帮的人追上来,他们就是安全的。 姚如兰是个吃过苦的,走路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可邵芸琅自小就没怎么出过门,身体又受过重创,走了一个时辰便走不动了。 “夫人,奴婢背您走一段吧?”姚如兰在她面前蹲下。 邵芸琅也没客气,趴在婢女的身上说:“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上你了,还让你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 “夫人善心,奴婢出来也长见识了,如果一辈子待在姑苏,也许再做两年糖人我就会被安排嫁人。 我父母无能,兄长霸道,嫂子不仁,嫁人也是为了多几两聘礼,不是给鳏夫做填房,就是给乡绅地主做小妾。 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今年七巧节,我不过是与往年一样,自己做了一样喜欢的作品,拿去街上溜达,没想到能让夫人相中。 您宣布我夺魁的那一刻,我真想让全天下人看一看,我也 是有手艺的,是能干的,并不是没用的人。 您聘我回去做糖,我当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原来我的手艺一个月也能赚二两银,那足够我一家人的生活了,即使以后不嫁人,我也能有条出路。 这次出来,我其实不想回去了,那个家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就跟着夫人,夫人去哪我去哪。” 长戈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前方出现的驿馆,“夫人,咱们似乎走到北边来了。” “哪个北边?” “就是……”长戈苦笑道:“就是往山海关去的那条路,咱们应该已经过了通州地界,这里是往东北去的方向。” 邵芸琅指着前方的驿馆说:“先去驿馆休息,我们再做打算吧。” 这一刻,邵芸琅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愿望,她想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有杨钺的地方。 原来,不是不想念,而是因为距离太远不敢想念。 如今踏上了这条道,她甚至找不到说服自己往回走的理由。 “长戈,从这里到山海关要走几日?”邵芸琅问道。 “骑快马的话几天就能到,要是像咱们这样靠两条腿走,一个月能到就不错了。” “马车呢?” “马上入冬了,北地开始下雪了,马车也得大半个月吧。”长戈回过味来,震惊地问:“夫人……您想去山海关?” “嗯,到了驿馆,去准备马车,还有路上吃的用的。”邵芸琅直接吩咐。 长戈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三人走进驿 馆,驿站的小吏见到如此落魄的三人,懒得理会,只说了一句:“屋里有热水,住宿一间一百文一晚,要吃饭菜得另外加钱。” 长戈先进去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才让邵芸琅进去,然后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刘驿丞,许久不见,长脾气了啊。” 刘驿丞抬头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认出人来,“哟,天啊,这……这不是长戈兄弟吗?” 长戈在这条道上走过好几次,路上住过的驿站几乎都混了个脸熟。 “您又往边关去啊?” “对。” “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是你,这回怎么还带着两名女子,难道是你的家室?”刘驿丞朝他眨眨眼,暧昧地笑道:“小弟有福啊,左拥右抱的。” 长戈刚想揍他,可又不好解释,难道要说那是他主子的未婚妻? 暴露了邵芸琅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嬉皮笑脸地说:“哪是什么家室啊,就是带在身边解闷的,这不,路上跟我使性子,害我的马都跑了,走了半天才走到你这里。” “脾气真够辣的,也就长戈兄弟这样的好相貌能压得住,不过女人不能惯着,收拾几次就乖巧听话了。” 长戈牙疼地想:谁收拾谁还不知道呢? 他讪讪地笑着,跟刘驿丞套了一些消息,又使了银子买吃的用的,还有最重要的马车。 “得,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马车一定给你弄一辆最大最舒适的,夜里找不到驿馆还 能在车上歇一歇,露天野战也别有风味哟。” 刘驿丞冲他挤眉弄眼,一脑子的废料,气得长戈手痒痒。 “别废话了,快去准备,我们稍作休息就上路了。” “急啥?这天瞧着就要下雪了,睡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呗。” 长戈气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去迟了我家少爷不得灭了我?” 想起那位爷的脾气,刘驿丞也不敢耽搁了,赶紧给长戈准备东西去。 长戈暗暗松了口气,就怕这位让他拿出公文来,驿站只给过路办公事的官员准备马,百姓们只能花钱在这里吃住。 邵芸琅没什么胃口,身上哪哪都痛,应该是在马车上撞出来的。 两辈子都没有过这样逃亡的经历,她竟然会被漕帮一个分舵主逼成这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姚如兰从荷包里掏出两颗糖递给她,“夫人含一块糖吧,压压味,您不吃可不行。” “嗯,你也多吃些。”邵芸琅含着糖块,脑子里在想后面的路怎么走。 那黄安应该不至于追着他们不放,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安全。 等长戈过来,邵芸琅说:“驿馆消息灵通,我们住一夜再走。” 长戈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可这里也不安全,驿馆没几个抗打的。” “漕帮的势力只在运河,这里已经不在运河范围内了,我猜那黄安不会追过来的,住一夜,说不定能等到后面的人。” 长戈想想也是,于是让人安排房间。 刘驿 丞见他改变主意,打趣道:“枕头风果然厉害,连咱们的长戈兄弟都朝令夕改的。” 长戈头疼地说:“女儿就是麻烦,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脚疼,娇气的很。” 第417章 不回京城 刘驿丞呵呵笑道:“带着这两位祖宗上路,你就别想好好办差了。” “没事,反正是闲差,大不了挨顿打就是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弟也是个懂生活的。” 庶女嫡谋 第247节 长戈不与他掰扯这个,吩咐道:“我先上去睡一觉,一会儿有人找我记得先通知我一声。” “这话咋说?你不会是拐了谁家的黄花大闺女吧?”刘驿丞想起刚才匆匆一瞥穿着斗篷的女人,明显是妇人发髻。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竟然好这一口!” 长戈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了,只能随他想象去。 邵芸琅累得睡着了,即使没有高床暖枕,睡得比昨夜还香。 等她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完全天黑了,屋里静悄悄的,姚如兰也不在。 她坐起身,身上衣裳完好,斗篷被压在被子上,难怪沉甸甸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姚如兰端着食物进来,食物的香味钻入鼻中,邵芸琅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抗议声。 “夫人醒了,快起来吃东西吧,再晚一些厨房就没吃的了。” 她端来的是一碗肉菜粥,还有一叠腌菜一颗咸蛋,另外还有一只烤得焦香的兔子腿。 “这兔子肉是长戈管事去打来的,香的很,您快尝尝看。” 邵芸琅慢慢享用了这顿晚膳,问姚如兰,“有新消息吗?” “还没有,其他姐妹不知如何了,夫人,咱们就不能去搬救兵救救他们吗?” “这附近连个城镇都没有,等找到救 兵也太迟了。” 姚如兰白着脸,“那……那要不我们回头找一找,至少银铃姐会没事的。” 邵芸琅抬头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心地还挺善良的。 “放心,后面还有人,不会丢下她不管的。”邵芸琅原本是打算等到半夜,如果还没消息,就让长戈回头找一找。 这样的夜晚,银铃一个人躲在野外可能活不下来。 她下楼找长戈,与驿丞差点撞了个面对面。 刘驿丞愣了许久,喃喃自语道:“天爷啊,居然是这样美艳的妇人,难怪那小子连命都可以不要。” 外头飘着雪,门一开,邵芸琅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刺激得后退了一步。 远处有人朝她挥手,邵芸琅认出是长戈,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邵芸琅嘴角化开一道笑容,还好,终于还是等到了。 等人陆续进门,长戈将大门关上,插上门栓,大喊道:“刘兄,快让后厨开伙做饭!” “这些人是……”刘驿丞看到他们男男女女都有,还有两个是被背进来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打听,反正不会给你惹麻烦的,都是自家人。” 邵芸琅丢了一张银票过去,刘驿丞接住一看,顿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屁颠屁颠地喊人重新点火做饭。 “银铃的伤怎么样了?” 何一已经做了初步处理,“小腿骨折,已经用木棍绑住了,但最好还是找郎中来看看。” “这附近没有郎中,最近的村镇还得往北二十里, 得明日一早去请。” 银铃疼的小脸煞白,但还是深怕给大家惹麻烦,“不用,奴婢……奴婢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邵芸琅让人抬她上去休息,还有一个受伤的是何三,后背被划了一刀,只能趴在同伴背上,好在血已经止住了。 “先送他们上去休息,驿馆里应该有药,先用药,郎中明日一早去请。” 邵芸琅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坐下问何一他们:“漕帮的人没有继续追过来了?” “他们被打散了,应该不会再追着我们不放了。” “发生了什么?”邵芸琅意外地问。 “是窦帮主,今日午时左右,窦帮主就领着人追过来了。 原来那黄安是杀了看守的人逃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那队人马叛出漕帮。 窦江涛得到消息后就带人追出来了,但他没想到黄安会来找咱们的麻烦,有他在,黄安不可能有精力继续追咱们。” “连个人都看不住,窦江涛这个帮主做的也不怎么样。”邵芸琅气呼呼地说。 这一次确实是无妄之灾,早知道就不跟徐衍一路了。 “对了,徐老夫人怎么样了?” “这……”何一单膝跪下,“夫人恕罪,属下等急着出来寻您,没来得及照看徐老夫人,不过当时她住在另外一户人家家中,不曾出来,应该不会有事的。” 邵芸琅揉了揉眉心,看来她也没办法责怪徐衍了,毕竟她也没有完成他的嘱托。 “派个人护送老夫人去 京城,顺便去京城传个话,我不回京城了。” “什么?”众人震惊地问:“夫人,那您要去哪儿?” 邵芸琅微微低着头,声音如常地回答:“去山海关。” “……”众人石化,不知该赞同还是该反对。 长戟伸手戳了一下长戈的后背,低声问:“你不阻止?” 长戈头也不回地说:“我阻止得了吗?而且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至少他家少爷见到这位,肯定高兴地能跳三尺高,反正两人即将成亲,见一面怎么了? “好了,都去吃点东西,吃完早点休息,明日先去请郎中,给他们二人治伤后再启程。” “可要带上他们俩?”这个时节,带两个伤患上路绝对不是明智的做法。 邵芸琅摇头:“不带,让他们在驿馆养伤,伤好后一同回京城。” 邵芸琅正准备上楼,突然回头问道:“何三成亲了吗?” 何一困惑地摇头,邵芸琅笑着说:“那正好,我做主将银铃嫁给他,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如果愿意,这一路就好好照顾银铃,如果不愿,我留个婢女下来照顾银铃。” 何三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落在他头上,满心愿意,这一路,他和银铃接触也多,说心里没想法是假的。 邵芸琅也亲自问了银铃的意见,当然,她不觉得银铃会不同意。 何三年轻,长相不差,为人机灵能干,以后肯定也是一名小将,这是她脱胎换骨的好机会。 “同意你就点个头, 我便开了婚书让你们带回去,若不同意也无妨。” 银铃忙点头,“多谢主子大恩,奴婢愿意的,只是……只是怕他嫌弃奴婢的出身。” “你放心,按照惯例,你嫁出去了就不再是奴婢,会恢复了你自由身。” 银铃心中虽有一些些的不情愿,可是她知道,这是她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这次受伤,她或许连这样的选择都没有。 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就算做妾也不够格的。 第418章 锦州城 第二天,邵芸琅安顿好银铃和何三,带着其余人继续往北去。 她放弃了马车,选择了骑马,这样一来速度快了许多,十天之内一定能赶到山海关。 路上,大家自觉放慢了速度,将邵芸琅的马护在最中央,就这样,还担心她冻坏了。 邵芸琅马术很好,只是越往北越冷,在马上坐久了,手和脚都是僵硬的。 不过五天时间,夜里躺下的时候,手脚全都奇痒无比。 “这是长冻疮了,夫人要不咱们还是换马车吧?” “不用,马上就到了,我们有带冻疮膏,先用这就是,北地比这里还寒冷,我总要习惯的。” 长戈等人对她肃然起敬,不是所有高门贵女都愿意到边关来吃苦的。 那里不仅常有战争,吃的用的远不如京城,就连气候也不如京城,冬日里冷起来,能将人的手脚冻坏。 “看这样子,雪要停了,还好风雪不算大,否则大雪封路,咱们就只能等着了。” 这天夜里,他们没有遇到合适借宿的地方,越往北,人烟越少,小村子里的人不欢迎外人,他们有时候只能花钱买到食物。 邵芸琅一路见到各种萧条的景象,与姑苏的富饶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这就是杨钺前世放不下的原因,见多了民间疾苦,人的心总是会变软的。 光秃秃的树林挡不了寒风,他们只好找到一处背风的小山坡,勉强将火堆烧起来。 邵芸琅在驿馆时用被子缝了一个袋子, 夜里睡觉只要钻进去就暖和了。 长戈他们会用油布搭个简易的小帐篷,为邵芸琅遮风挡雪。 火堆烧得旺,众人围着火堆取暖。 远处有狼嚎声传来,何一迅速在营地周边洒上药粉,又挖了一条深沟。 “这些畜生,饿极了可难对付了,不咬下谁一块肉来都不肯走。” “还好我事先准备了弓箭,对付狼群还是远攻方便,敢过来,小爷只好剥了它们的狼皮!” “哈哈,长戈长这么大还没杀过狼吧?这次的机会就让给你,在北方,只有杀过狼的男人才算成年。” 长戈笑骂道:“放屁!当我不知道你忽悠我,哪里来规矩?” 后半夜,狼群闻着味寻过来了,看到火光怯怯地退后几步,却又不舍得离开。 邵芸琅也起来了,问了他们狼群的数量,思索着说:“狼群习性如何?” “它们成群结队地捕猎,咱们这支队伍目标大,它们不会轻易放弃的,除非被打怕了。” “为了一口吃的,它们是会拼命的。” “这个时节的狼常常袭击村民,北方各村子入了冬都要多重防备这些猛兽,这附近有山林,看来是正好遇到的。” 庶女嫡谋 第248节 邵芸琅问:“如果杀掉一匹马丢给它们,能否让它们止步?” “应该能行,至少能让咱们逃过这一次,不过这往后遇到狼群的概率不小,马杀了就不好赶路了。” 邵芸琅做主说:“杀吧,我与如兰共乘一骑就好,不是说还有三天就 能到了?” 长戈几人一合计,觉得问题不大,大不了下次遇上了再打。 等天快亮的时候,长戈他们合力宰杀了一匹马,分成数块丢向后方不同的位置。 狼群闻到肉味早控制不住了,迅速冲向新鲜的血肉,大口啃食起来。 邵芸琅这边已经上了马,骑着马快速离开。 这一走就是大半日,迎着朝阳,连早餐都是在马背上吃的。 干硬的馍馍配着冰凉的水,恐怕是邵芸琅两辈子吃过最差的食物了。 但她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能体会到一点边疆战士的苦。 朝堂上的文臣武将们,成日批判这批判那,多批一点军饷都像要了他们的老命,殊不知那点军饷还未必能如数发放到士兵手中。 路上遇到一支商队,得知他们要去山海关,劝诫他们说:“这马上就是寒冬了,北边去不得,八成又是要打仗的,不如等明年安稳了再来。” 邵芸琅笑道:“不怕,我们是去投奔亲人的。” “你那亲人说不定也跑了呢?” “不会,就算全部百姓都撤离了,他也一定会在那里的。”邵芸琅自信地说。 长戈拦着那商队的人问:“老兄,山海关还平静吗?” “平静啥啊,咱们这位杨将军最喜欢搞事了,今日全城戒严查奸细,明日拉上百姓一起操练,后日又招人修城墙,山海关从未有过平静。” 邵芸琅暗笑,这确实是杨钺的风格,不知百姓是否有怨言。 不过听那商人 的语气,想必也无伤大雅。 “杨将军这几日可在军营中?” “这我哪能知道?你们如此打听杨将军,该不会是他的家人吧?” 邵芸琅扯谎道:“不是,家夫只是军中一名小将。” “原来是军属,失敬失敬,那夫人您赶紧去吧,听说过几日,杨将军要带人巡边,此次巡边过后,南北通关口就要关闭了。” 邵芸琅谢过,带着人继续赶路,一天之内能遇到几批商队,大多数满载而归。 看来都是趁关口关闭前从北境运了货物回来的。 等到了锦州城,邵芸琅沿途打听将军府的位置,满怀期待地朝将军府走去。 她知道杨钺不可能会在这里,但这里是她将来住的家,总要先来看看。 如果宅子修好了,那她就住在这里好了。 这里离山海关不远,既不会耽误杨钺的正事,也方便他来回。 从她写信说要建将军府到现在,也不过几月时间,也不知动工了没有。 “夫人,将军府为何要在锦州城?” “因为我喜欢。”邵芸琅前世就对锦州印象深刻。 好几次东辽南下,锦州都靠自己守住了城池,这里官民一心,民风淳朴,大多数时候日子还是平静的。 “到了。”长戈指着前方的府邸说:“夫人,就是这里,您看,那大门多气派啊。” 邵芸琅眯着眼睛看过去,白墙青瓦,这是与北地建筑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 杨钺是将江南的园林搬到这里来了吗?可这 种建筑四面透风,如何能暖和? 长戈一马当先跑过去,门口已经有士兵值守。 他大喊一声:“开中门!迎接夫人回府!” 第419章 将错就错 那两名士兵只是军营里临时调派来的,不认识长戈,还当他是神经病呢。 “滚开,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将军还未成亲,哪来的夫人?” 邵芸琅走过来,打量着这座府邸的门面,与京城杨家不能比,但沿途走来,这绝对是最气派的府邸了。 杨钺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建好了新家? 何一冲过去将那两名士兵制服了,拍着他们的脑袋说:“傻子,在这地界上,谁敢冒充杨将军的家人?” 邵芸琅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并非是她以为的园林建筑,而是四四方方的石头房子。 也对,再美的花草树木,到了这北方也得凋谢了。 府里没几个人,估计杨钺还没来得及布置,房子是建好了,但里面空荡荡的,连家具都没有。 邵芸琅太累了,也没精力去定制家具,便让人去街上买现成的,有什么买什么,先过了今夜再说。 邵芸琅将斗篷铺在炕上,坐下来就不想动了。 姚如兰将屋子简单收拾一下,为难地说:“夫人,没米没菜,厨房里连柴火都没有。” 她话音刚落,长戟就抱着一捆柴进来,替邵芸琅将炕烧好了。 民间都用这种火炕,过冬利器,否则石头屋里冰冷冰冷的,盖再厚的被子也没用。 等炕暖和起来,长戈提着食盒进来,直接将吃食摆在炕桌上。 “夫人先将就吃一些,是城里很出名的酒楼做的菜,不知您吃不吃得惯。” 邵芸琅已经闻 到了肉香味,这几日吃的简单,她竟然也馋肉了。 “你们也去吃吧,吃完烧几锅热水,大家都洗一洗,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夫人这话说的,跟您出门可不累,我家少爷赶路起来都没日没夜的,那才累人呢。”长戈也不打扰她用膳,让丫鬟伺候她,自己继续采买去了。 这府里空荡荡的,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他直接找到了一条商业街,让每家掌柜带着清单上门,要什么直接让铺子送。 等这些掌柜离开,消息便也随风一样传遍全城了。 “将军府有人入住了!” “听说是将军夫人来了!” “将军夫人夸我们酒楼的烤鸭好吃呢!” “将军夫人最喜欢我们铺子的被子,买了足足二十床被子!” “你那算什么,我家杂货铺都往将军府送两车的货了,里头空荡荡的,啥都没有,有新家具要卖的赶紧上门问问,说不定能提早过个好年。” 将军府如火如荼地开始布置起来,每日门口都围着一群看热闹的,说是想一睹将军夫人的真容。 不过邵芸琅一直没出门,她的手和脚肿成了大馒头,又痛又痒,连炕都下不了。 “这京城来的大家闺秀,怎么能轻易出门呢?散了吧。” “看不到将军夫人不打紧,咱们好歹能看看将军府的丫鬟啊,刚才出来一个,真漂亮啊。” 丫鬟满城找郎中买冻疮膏,邵芸琅的药都用完了,可冻疮却不见好。 杨钺今日正好 路过锦州城,他并没打算进城,可没想到却听到路人在议论将军夫人。 “好像说夫人病了,我看到将军府的丫鬟满城找大夫呢。” “我怎么听说是水土不服,京城来的贵女,肯定适应不了咱们北地的气候。” “我家里有偏方,治什么都好使,明日送去将军府,希望夫人能早日康复。” 杨钺不太理解地问宋七:“他们说的将军夫人是指本将军的夫人?” 宋七不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是吧,李同路一号,那不就是将军府吗?” “本将军倒要看看,哪个山狐狸敢鸠占鹊巢!” 杨钺吐掉嘴里嚼着的草杆,跳上马背,拐了个弯往锦州城去了。 他一路想了好几种可能,比如家里兄弟来了,比如京城朋友来了,或者是邵芸琅派人来装饰新房了。 他那宅子建好后他一次都没看过,反正邵芸琅喜欢什么样的之后再改就是了。 家里的装饰也都等着邵芸琅派人来整,让他弄,估计每个房间都是一个样。 马儿到了李同路口停下了,杨钺坐在马背上远远望着自家大门。 “怪了,守门的不还是那两个小子吗?” 宋七请示道:“少爷,让属下先过去问问吧。” “不必,大门都开着,肯定是有人住进去了,老子的新房,哪个王八蛋敢不经过老子同意就住进去?” 杨钺直接骑着马冲过去,到了门口停都没停直接闯入大门中。 门口那两个士兵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一人一马就冲进去了。 “怎么回事?” 宋七下马走过去,一人踹了一脚,“你们不要命了!没有将军的允许怎么能放人住进去?” “可……可那是将军夫人啊!” “你们傻了,将军还未成亲,哪来的夫人?” 庶女嫡谋 第249节 “未婚妻,这圣旨赐婚的亲事,板上钉钉,提前喊一声夫人也没什么。” 这二人这几日过得极其滋润,饭菜都是上好的酒楼送来的,穿的袄子也是新发下来的,就连屋子里的被子都换成了新的,都不想回军营了。 杨钺直接骑着马往里闯,长戈等人听到动静拿了武器冲出来,却都只看到了马屁股。 杨钺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边往主屋里跑边脱身上的铠甲。 等他一脚踹开主屋的房门,瞧见心心念念的人坐在炕上写字,那一刻,心底有东西涌上来,让见惯了生死的杨钺心软的一塌糊涂。 邵芸琅抬头看过来,脸上浮现出微笑,两人同时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杨钺进门,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了。 他腰身用力,一个旋转站起来,一脚将房门踢上。 屋里很暖和,杨钺额角冒出汗来,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你……”杨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这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邵芸琅不是去京城了么? 邵芸琅将笔放下,对他说:“我们队伍走错路了,将错就错,就到锦州来住几日,本想将宅子布置好了再通知 你的。” “将错就错?”杨钺挑眉,坐在炕上伸手去拿她写的东西,是一封写给他的信。 才写了一半,但确实是要告知他这消息的。 杨钺放下信纸,叹气道:“把手伸出来吧,我都看见了。” 第420章 自己人 邵芸琅将双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摆在桌上,像两个白胖馒头。 因为抹了药膏,就用干净的布条包了起来,只留了手指尖,勉强能握笔写字。 杨钺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嘴角抿得直直的,瞪了她一眼,“你想来看我也不必选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啊。” 他心疼地一点一点拆开布条,看到青紫红肿的手指和手背,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可是邵芸琅的手啊,曾经那样青葱白嫩,十指修长,如今却遭了这样的罪。 他有些后悔在锦州建将军府了,或许还是应该让邵芸琅留在京城,哪怕一年只能见一次,他也认了。 他低头闻了闻,然后让人去端温水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这药没我们军营里的好,我给你重新上药。” “好。” 邵芸琅就看着他给自己洗手,然后抹上新的冻疮膏,膏体颜色脏兮兮的,味道也不好闻,但抹上去感觉还不错。 等处理好了双手,杨钺又将她的双脚拿出来,同样处理了一遍。 “也难怪他们以为你生病了,这双脚别说出门了,连下地都困难。” 邵芸琅这才问他:“你是在哪儿得到消息的?” “哼,路过锦州城,居然听说自己的新房住进了将军夫人,我这将军大人自然得来会会自家夫人。” 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他夫人。 杨钺将人用力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脸颊说:“可想死我了,我以为得到成亲之日才能相见。” 邵芸琅 举着双手,扭过头说:“先把你的胡子刮了,刺人的很。” 杨钺故意拿胡渣扎她的脸,趁机偷香亲了一口,然后跑出去,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 杨钺跑到院子里,见到排排站的护卫们,一人赏了一脚,“待会儿再收拾你们!” 他去洗脸刮胡子,又让人送一套新衣过来,等收拾干净了,亲自去厨房做了几样小菜,端进屋里与邵芸琅一起吃。 邵芸琅从前从没在床上吃过东西,这几天算是打破自己的习惯了。 杨钺不仅亲自做了饭菜,还一口一口喂进邵芸琅嘴里。 姚如兰端着燕窝梨子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贴心的一幕,心中感慨:这就是人人敬仰的杨家大将军呀,与外面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邵芸琅看到有丫鬟进来,避开杨钺的勺子,对他说:“这炕很暖和啊,就是有些干,这梨子水你也喝一碗吧。” “好,你这次来的匆忙,许多东西都没带来吧,一会儿我让人回军营取些食物送来,有上好的血燕和雪蛤。” 邵芸琅也不跟他客气,她人已经住进来了,也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杨钺瞥了姚如兰一眼,寻思着问:“新收的丫鬟?银铃呢?” “在姑苏买的,手脚灵活,银铃我让她回京城报信去了,对了,我打算将她嫁给何三,你同意吗?” 杨钺打趣道:“那小子还能有这福气?那可得多谢夫人做媒了,家里这些下人们的亲事你 都一手操办了吧,我可操心不了这些。” “也得他们自己愿意。” “能娶上媳妇儿就不错了,哪有资格挑三拣四?”杨家的下人许多也是家生奴才,即使后来立了功,放了籍,当了小将,依然是杨家的奴才。 “来,张嘴,喝口汤。”杨钺给邵芸琅喂了一口汤,盯着她的双手问:“明天我让军医过来看看,得几天才能消肿,这样肿着又痛又痒,折磨人。” 邵芸琅现在感觉手指凉丝丝的,已经没那么痒了,把手脚包起来也是为了防止她忍不住去挠。 “我够了,你自己吃吧,不够吃让丫鬟给你再下点面汤子。” 杨钺食量大,他做的几样小菜分量都不大,确实不够他吃。 “你多吃点,这几样是我的拿手菜,都是你爱吃的,我练了好久。” 邵芸琅笑道:“你练这个做什么?家里不缺厨子。” 如今将军府里的厨子是长戈从大酒楼“请”来的,听说工钱还很便宜。 不过北方菜与南方菜差异极大,邵芸琅一开始还吃不惯。 “厨子做的你天天都能吃到,我做的不容易吃到,你吃完给点意见,下回我一定改进。” 杨钺给她夹了一块烤肉,用了最新配置的调料,味道浓厚。 邵芸琅第一口吃不惯,这会儿味道习惯了竟然觉得格外好吃。 “辛辣冲鼻,得就着米饭或叶菜吃,有点咸了。” 杨钺自己尝了一口,他觉得还好,不过他在军营待久了,口味 确实会重一些。 “你等着,我给你用肉卷个饼子吃,再配上汤就刚刚好了。” 杨钺变着花样伺候邵芸琅,就为了让她多吃几口,等邵芸琅确实吃不下了,才风卷残云将剩下的食物扫光。 邵芸琅知道他没吃饱,喊了人送吃食过来。 杨钺怕屋里味太大,没让,自己跑去厨房要了一份饭菜,吃完了漱口后才回来。 邵芸琅手脚不便,除了在炕上坐着躺着,就只能让丫鬟抱她去院子里晒太阳。 如今有了杨钺在,这个辛苦活自然由他代劳。 杨钺将人打横抱起,掂了掂,故意说:“好像轻了些,刚才抱着你的时候就觉得瘦了,江南的水土不养人吗?” 邵芸琅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头,翻了个白眼,“我都穿成熊了,你哪能看出我是胖是瘦?” “我就是知道。”杨钺将她放在摇椅上,调整好位置,然后与她并排躺着,啥事也不做,就撑着脑袋看她。 “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陪着我。” 杨钺轻哼了一声,“本将军日忙夜忙,总得有休息的时候,正事让别人去干也一样。” 杨钺原本是领人去接一批货,他们军营里除了朝廷送来的物资,大多数时候还是得靠自己赚钱养兵。 尤其是这天寒地冻的季节,每个人的胃口都变大了,朝廷送来的军粮远远不够,而且要御寒,肉也是必不可少的。 邵芸琅让丫鬟抱被子出来给他盖上,两人就在咯吱咯吱的摇摇椅声 中,闲适地说着话。 邵芸琅之前嫌弃这屋子建的丑,版版正正,想装饰都无从下手,此时坐在这宽敞的光秃秃的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有个聒噪的男人,竟然觉得这样的院子也不错。 第421章 午憩 院子里的东西少,就不会挡住阳光,邵芸琅已经命人在围墙边上造一个秋千架,等天气回暖时,可以在角落里种上爬藤的植物,这样夏夜里就能荡着秋千乘凉了。 至于屋子,冬暖夏凉,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杨钺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睡着了,脸洗的干干净净,胡子刮了以后,看起来还是白白净净的青年。 这北方的风竟然没把这张好看的脸刮出风霜来,也是挺神奇的。 之前是杨钺盯着邵芸琅看,这时候轮到邵芸琅看得入迷了。 从前不能理解两个相爱的男女如何能干坐着一整天,再多的话也说完了,只看着对方发呆多傻啊。 可现在她就挺喜欢这样的,之前路上所受的苦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感情真的会让人变得毫无底线,强大的人,最不该被感情束缚。 可邵芸琅自愿走进这感情的牢笼,痛并快乐着。 “夫人,将军今夜歇在哪个屋?”丫鬟来请示,这正院除了夫人睡的那个屋置办了家具,其余都空着。 杨钺今夜睡哪就是个大问题。 丫鬟们私下吵成一团,有的认为二人感情深厚,又是圣旨赐婚的夫妻,理当睡一个屋。 有的认为二人还未成亲,未婚夫妻自然该分开睡,就连现在这样住在一起都是惊世骇俗的。 拿不定主意的丫鬟们只能来请示邵芸琅。 邵芸琅想了想,说:“将正屋收拾出来,将炕烧暖,他是将军府的一家之主,自 庶女嫡谋 第250节 然该睡正屋。” “是。” 邵芸琅让人拿了本书翻看,她的书都随着行礼送去京城了,现在看的都是街上买来的话本。 故事千奇百怪,许多不通情理,不合世俗,邵芸琅有些只看个开头就让人拿去烧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写故事的人只是想给那些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一些不同的臆想,但对于阅历深的人来说,这些故事并不值得追崇。 邵芸琅如果也学着话本上写的,与穷书生私奔,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她受不了枯燥无味的生活,一脚踹开穷书生,独善其身。 穷书生并非娶不到富家女,只需要他金榜题名,自然有无数名门淑女等着挑金龟婿。 杨钺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碧蓝的天空和耀眼的阳光,愣了一会儿才说:“我今日才发现,锦州城的天空真美啊。” 邵芸琅抬头望天,并不觉得与其他地方的有何不同。 “军营里的天空不美吗?或许你只是没空看而已。” 杨钺摇摇头:“连绵的军帐紧挨着,睁开眼就有许多事情要忙,确实没空赏景。” 他伸手抓着邵芸琅的手腕,从她手里抽走话本,随意翻了两页,撇嘴说:“这本书竟然还真有人买。” “怎么说?你看过?” “不是看过书,是亲眼见过活生生的例子,你以为这只是一个无厘头的故事,实际是真人真事,当时有人开玩笑说要写成话本,没想到这么快就刊印出来了 ” 邵芸琅饶有兴致地问:“结局呢?” 这话本写的是一个贵族少年看上了一名青楼舞女,少年家风甚严,家人不许风尘女子进门。 于是他偷了家中的银钱给舞女赎身,然后带着她私奔了。 十分老套的故事,只是这回男女主角掉了个身份,所以邵芸琅想看看结局会有何不同。 “结局是那大少爷被家人找到带走了,那女子身怀六甲,被活生生落了胎,生死不知,想来就算活着也一定凄惨无比。” “说到底是这男人没本事。”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护不住。 “没本事是真的,但心狠手辣也是真的,他出来后才知道生活不易,离开了高门大户,他们只是普普通通要为生计忙碌的平民。 生活的油米酱醋就足以磨光他所有的热情,身边的女人除了美色毫无本事,甚至会嫌弃他赚不到一顿肉钱。 两人那点感情早被生活磨灭了,等看着身边的女子肚子越来越大,大少爷慌了,他不想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舞女的肚子里。 于是他偷偷写信回家,让家人来接他,原因是他连路费都攒不出来了,等家里的管事随从来了,他底气飙升,瞬间回到了从前尊贵的身份,看身边的女人犹如破鞋烂布。 打胎也是他的意思,否则他的家人是允许孩子进门的,可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身上流着舞女的血。” 邵芸琅眨了眨眼睛,问:“ 如果将来你的孩子也做出这种事怎么办?” “和青楼女子私奔?”杨钺仔细想了想,“他从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时就是错误的,如果我们的孩子想法如此幼稚,那这个儿子不要也罢。” “那如果是你女儿呢?” 杨钺瞬间变了脸色,“哪个臭小子敢勾引我女儿,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 邵芸琅打趣道:“那岂不是要父女反目成仇?” “哼!她如果为了一个男人不要父亲,那只能说我这个父亲太失败了。 穷书生有什么魅力?是比我俊还是比你有文采?样样都不如咱们,那女儿看上他哪点? 还有,女孩子太乖了就容易被男人骗,你把自己的一半聪明才智教给她都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 “有道理。”邵芸琅煞有介事地点头,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就听杨钺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女婿还是得自己培养比较靠谱,你觉得滕安之如何?我给他做个媒,让他这两年完婚,生个儿子跟我们定个娃娃亲,女儿喜欢什么样的就培养成什么样的,如何?” 邵芸琅翻了个白眼,“不如何,你怎么知道自己能生女儿?” 杨钺愣住了,这个问题还真是没法回答。 他坏笑着将邵芸琅一把抱起,“咱们多努力努力,女儿总会有的。” 太阳西斜,阳光已经没有温度了,杨钺抱着她回房。 邵芸琅知道他没胆量做出格的事,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伺候,只是 等天黑后他还没走,邵芸琅就有些坐不住了。 第422章 同床共枕 “你的屋在隔壁,都收拾好了,你回去休息吧。”邵芸琅说道。 杨钺假装没听懂,故意说:“正屋要留着咱们新婚之夜睡的,我今夜随便在哪躺一躺就好了。” “那让人在前院给你安排个屋子?” “前院都是一群臭男人,大老远都能闻到臭脚丫味,在军营里已经受够了,回家了就让我远离那些臭男人吧。” 杨钺说得可怜兮兮,邵芸琅免不了心软,正犹豫着他住哪,就见杨钺当着她的面脱了外衣。 他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躺到炕上去,“这炕这么宽,你睡一头我睡一头,谁都碰不到谁,就不用另外收拾屋子里,麻烦。” 邵芸琅不说话,没答应也没拒绝。 杨钺一看有戏,裹住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看着她说:“我睡觉不会打呼噜,你不用担心被我吵醒。” “还有呢?” “还有,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你不用担心我会钻你被窝。” “你敢吗?”邵芸琅挑衅道。 杨钺踢开被子飞扑过去,将邵芸琅连人带被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要不是看你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我真想……” 两人目光对上,仅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杨钺乐坏了,低头用额头顶着邵芸琅的额头,咬住她的鼻子说:“你想跟我睡一个被窝就直说嘛,没必要用激将法。” 邵芸琅娇嗔道:“你压到我的脚了。” 杨钺赶紧翻身下来,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钻 了进去,温香软玉在侧,他的脑袋已经跟不上他的手脚了。 等他回过神来,双手已经将人抱了个满怀。 “你可真是要我的命啊!”杨钺双手不受控制地在她背上抚-摸,邵芸琅衣裳还没脱,被勒的透不过气来。 “你起开,让丫鬟进来给我脱外衣。” “这种事为夫可以代劳。”杨钺说得铿锵有力,但真正伸手去解扣子时,半天也没解开一粒,手抖得像筛子。 邵芸琅叹气,朝他耳边调戏道:“你这样,等新婚之夜该怎么办啊?” “哼!我……我……我只是冻的,咱们成亲选个最热的时节,穿得少一些。” 邵芸琅双手夹住他的手,挪到另一个位置,“傻子,扣子在这里呢。” 杨钺奋力了半天的那粒扣子只是一颗假扣子,装饰用的。 杨钺冷汗都要流下来了,理直气壮地说:“哪个男人一开始就有经验,熟能生巧。” 等他好不容易将扣子解开,又要去解腰带。 腰带的系扣在后腰上,他伸手过去磨了半天也没解开,于是用了巧劲,直接将扣子扯下来,松开腰带。 等给邵芸琅脱了外衣,杨钺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炕烧的太热了。”杨钺抱怨道。 邵芸琅已经躺下了,也许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她也觉得炕太热了。 杨钺上上下下了几回,终于将温度调整到两人都满意的状态,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明明有许多话要说的,可这会儿两人 躺在一个被窝里,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而且想睡也睡不着。 “你……” “你……” 两人歪头对视了一眼,邵芸琅终于忍不住说:“我看还是分开睡吧。”一整晚要都是这种状态,两人都别想睡了。 杨钺往旁边挪开一些,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在胸口,“你说话,我听着,这样就好,我想多看看你。” 邵芸琅坐起来,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问杨钺:“你这一年可有受伤?” “你看我四肢健全,精力充沛的模样,就算有也只是小伤,反倒是你,身体好些了吗?” 邵芸琅刚要点头,忍不住咳嗽起来,杨钺忙倒了杯水给她。 他斥责道:“身体不好就不应该跑这么远的路,你乖乖在姑苏等我去接你不好吗?” “我没事,养了快一年好多了,而且以后总要习惯的。” 杨钺是有奢望过成亲后两人可以一起定居在锦州城,只是又怕邵芸琅不喜欢这个地方。 与繁华的京城与安逸的姑苏比,锦州城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杨钺坐到她对面,眼睛盯着邵芸琅的领口。 她只穿着中衣,领口有些开,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再往下,胸口起伏的幅度令人遐想,他突然不敢看了。 邵芸琅只给他看了自己肩膀上的疤痕,这一年都在用祛疤药,已经淡了许多。 “只要你不嫌难看,其实这样也没什么。”邵芸琅自己不经常看这些,祛疤药 的效果也差不多到极致了。 杨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块疤痕,说:“我当然不嫌弃,我身上的伤痕比你多多了,而且多看看,能让我记牢你当时所受的痛苦,以后便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邵芸琅微微抬起下巴,让他帮自己将衣领拉好。 粉色的肚兜上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羊仔,杨钺舍不得挪开眼,便问:“小衣上为何要绣一只羊?不应该绣些花鸟吗?” 庶女嫡谋 第251节 邵芸琅眯起眼睛,质问道:“你瞧见过多少姑娘的小衣?连女子小衣上绣的图样都知道?” 杨钺赶紧解释:“不,我没见过,只是这么以为的。” “是么?听说军营里都有军妓,大多数是犯官家眷,想必姿色品性皆是上乘,你是大将军,最好的那个必然是留给你的,还有这地方官员给你送美人的人不少吧?” 邵芸琅想到这里,有些不开心地问:“你收来的美人都放哪了?为何这府里一个也没瞧见?” “我怎么可能会收?”杨钺举双手证明自己的清白,“平时他们约着去喝花酒我都拒绝的,送来的美人全都赏给部下了,不信你去军营问问,我小杨将军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邵芸琅叹气道:“你倒是大方,害我想添置几个丫鬟都找不到人,下回别便宜了别人,送多少收多少,咱们家不缺干活的。” “……”杨钺讪讪地点头:“是是,我记下了,不过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干活 肯定不利索,不如我给你找一些当地知根知底的小丫头,能吃苦,活干的也好,还听话。” 第423章 想好了再说 “好,你看着安排吧,等我手脚好了再仔细挑选。” “你别忙活,家里的琐事让长戈去办,他好歹也跟了我那么多年,管个家还是没问题的,你吩咐他便是。” 邵芸琅自有分寸,问他:“这个冬天还安稳吗?之前说西凉有动静,后来呢?” “西凉向外扩张,想占领整个草原,不过前锋部队全都被灭,后续便没动静了。 今年冬天应该可以过段平静的日子了,山海关已经禁止通关,等收了冬小麦,百姓们应该能过个好年。” “这样就好,等家里稍作装饰,便可以开始储备过年的物资了。” 听她这意思,杨钺就知道她准备留下来过年了,高兴地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放。 在军营里过年也很热闹,但总是少了家的感觉。 他自小在京城等着父母兄长回来过年团聚,可失望的时候多,等有了自己的小家,他肯定得守着他们。 “军营里有个大厨会腌辣白菜,还会做大酱,等做好了让人送一些来,你尝尝味道。” “好,还有什么好吃的?” “等我得空了去山上给你打野味,风干了慢慢吃,下饭。” “不用麻烦你,让家里闲着的人去,还有吗?” “还有河里的鱼,等水面都冻上了就能开凿钓鱼,那时候的鱼最鲜美,军营每年都会去捞鱼,能吃几天好的。” “这个好,圈个水池出来养几条,养着慢慢吃。” 杨钺在军营里吃住与将士们没什么区别 偶尔出去打牙祭,这一片吃食上确实单调,尤其冬日,除了是大白菜就是大萝卜。 杨钺怕她吃食上吃不惯,告诉她:“城东边有一家南方菜馆,看着不起眼,但会做一手苏菜,许多过路商人都喜欢去他家吃。” “好,我记下了。”邵芸琅知道他不可能在家里多待,能有这一天一夜的相守已经让她十分满足。 杨钺安心躺下了,还拉着邵芸琅一起躺下,双手虚抱着她,心头火热。 难怪军营里那些单身汉天天都想着娶媳妇,娶了媳妇的天天就想着睡女人,这种感觉确实不赖。 也不知那洞房花烛夜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打更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已经三更天了。 杨钺低头看着怀里睡着安稳的人,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闭上眼睛入睡。 这个夜里十分热闹,杨钺的梦境里全是活色生香的内容,一早醒来裤子都湿了。 杨钺尴尬地夹紧双腿,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往恭房去待了许久,然后精神抖擞地出去找人训话。 书房就设在正院里,杨钺站在新添置的书架前,上头只摆了几本闲书,每本都有翻阅过,但每本都没被主人收纳。 长戈等人已经站得心惊胆战了,不知道一夜过后,少爷都知道了多少。 “谁先说?本少爷让你们去保护夫人,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的?” 不知道哪个黑心地推了长戈一把,他越众而出,腿一软就跪下了。 “少爷啊… …”长戈爬过去抱住杨钺的腿,哭诉道:“都是我们无能,让夫人一路受苦了,您打我吧……” 杨钺将他扒开,呵斥道:“站好,把事情说清楚,你们怎么好端端跑北边来了?” “夫人想来看您……” “想清楚了再说!” 长戈立马收住眼泪,一本正经地回答:“是路上遇到了点麻烦,我们走错了路,夫人知道这条路是来山海关的,便改主意过来了。” “什么麻烦?别喘气,一口气说完!”杨钺拿核桃砸了他的脑袋。 “是这样的,我们从姑苏北上时遇到了徐大人回京上任,因为同路,两条船就一前一后开着……” 长戈将路上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他们的船被漕帮的人凿穿时,杨钺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墨了,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等说到他们在村民家中被漕帮叛贼围攻,邵芸琅坐马车冲出重围,银铃摔断了腿,这位爷已经快收不住怒气了。 “继续说,夫人手脚上的冻疮是怎么回事?她不懂北方的冷,你们还不懂?” “夫人一路骑马过来的……”日日被冷风吹着,邵芸琅又从未在北地生活过,只手脚长冻疮已经算好的了。 杨钺捂住眼睛,嘴角勾了起来,“那什么漕帮的,叫黄云是吧?” “叫黄安,但人已经叛逃了,带着他的部下一起走的,如今应该被窦帮主收拾了吧。” “哼,不管这人在哪,去给本少爷找出来,就 算人已经死了,尸骨也挖出来!” 长戈感觉身上一股凉风拂过,小心翼翼地问:“要把人……或尸体带来吗?” “不用,本少爷要一堆烂肉做什么,丢江里喂鱼吧。” 杨钺瞥了长戈一眼,“你留在这里保护夫人,让何一去,既然是叛徒,那就要收拾干净些。” 何一重重地点头:“是,属下明白。” 杨钺让人拿来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杜岩,一封给窦江涛,以后从京城到姑苏这条航线,本少爷不希望还有任何意外!” 运河上免不了有拦路打劫的水匪,无论是当地官府还是地方驻军,年年都为此事头疼,不过有杨将军发话,那就是一个水匪也不能留了。 “再有,派个人去京城一趟,先去徐府看看徐老夫人是否安全抵达,再有,去谢府邵府报个平安,最后回杨家告诉我祖母与母亲,婚期定在明年五月,五月初五。” 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长戈愣愣地问:“五月初五?少爷,您认真的?” 五月初五,那不就是邵芸琅嫁给谢渊的日子吗? 而明年,正好是谢渊逝世的第四年。 “少爷,您这不是插人家的心窝子吗?夫人知道了能同意?” 杨钺肯定地说:“她会同意的。” 杨钺知道邵芸琅会在意什么,不在意什么,选了这个日子成亲,对他们来说更像是续上一段未完成的姻缘。 新书架很丑,木材也十分普通,杨钺有些嫌弃。 这里 将会是他们成亲的新房,他要让邵芸琅风风光光地做将军夫人,而不是随意凑合着住。 他重新写了一封信交给长戟,“把这封信带给我大哥,让他送些东西过来。” “是。” 杨钺把事情安排妥当,又见了军营里的人,然后起身往正院走去,他起来时邵芸琅还在睡,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第424章 商议 天刚微亮,北方的冬天天亮的很晚,这个时候,军营里的操练已经快要结束了。 邵芸琅醒来时觉得脖子有些疼,像是落枕,看到身边已经没人,坐起来喊人,“来人。” 姚如兰进来,手里还端着水盆,先去给炕坑里的火加点柴,然后问:“夫人,您要起来吗?” “将军呢?” “在厨房里给您煮米粥呢,还因为厨房没有备您爱吃的海货生气呢。” 都说君子远庖厨,姚家连她父亲都是不进厨房的,没想到堂堂将军大人竟然会为了夫人洗手作羹汤。 不知为何,姚如兰心里有些感动,原来并非有权有势的男人就比普通百姓家的男人强势。 “他还做饭做上瘾了。”邵芸琅笑道,起来让丫鬟伺候她熟悉更衣,然后坐回炕上等早餐。 她是比较喜欢吃海味,在姑苏时会特意让人从海边送新鲜打捞的鱼虾蟹到谢府,但锦州城不靠海,不知道能不能买到新鲜的海货。 而且她手脚长冻疮,目前也吃不了海味,怕加重病情。 等杨钺端来早膳,邵芸琅开玩笑说:“家里不缺厨子,你真闲得慌,不如去把大门口的牌匾写了,堂堂将军府连个门牌都没有。” 杨钺认真地说:“特意空着等你来写,你的字好看。” 邵芸琅举着自己的双手,“那得再等一等了。” “无妨,反正全锦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这里是将军府,这些日子为了一睹将军夫人芳容而来的百姓 可不少。” 邵芸琅奇怪地问:“他们为何对我好奇?” 在京城时,满城都知道她被赐婚给了杨钺,也没见有百姓特意去谢府围观她。 杨钺嬉皮笑脸地说:“当然是因为本将军长得好,他们都在猜本将军的夫人得是天仙下凡才配得上。” 邵芸琅瞅着他那张脸,杨钺当然是好看的,全京城都很难找出第二个比他好看的男子了。 “那他们见了我会觉得失望吧?”毕竟邵芸琅觉得自己只能算普通好看,估计得谢灵之那样的姑娘才会让人惊艳。 庶女嫡谋 第252节 “等你手脚好了,去街上溜达一圈就知道了,我保证找不到第二个比你好看的。” “大家闺秀自然待字闺中,怎么可能都上街上溜达?” “北地没那么大的规矩,谁家的闺秀都能出门,就算出门遇不上,等她们给你下帖子你就能见到了。” “那也得看本夫人的心情,外面天寒地冻,谁会这个时节出门应酬?”邵芸琅好奇地问:“这边的姑娘,冬日里玩什么?冰嬉吗?” “对,每年冬至日是几大城的冰嬉日,会有各种比赛,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能参加,奖品丰厚,你若是想出风头,为夫替你赢个头名回来。” 邵芸琅戳了下他的脸,“堂堂将军为难百姓做什么?去凑个热闹就是了,冰嬉我也喜欢,说不定我也能赢个头名回来。” 杨钺抓住她的手啃了一口,笑着说:“那等明年咱们夫妻联手,一 起去参赛!” “行!” “来,喝粥,温度刚好,厨房也没什么食材,随便做做,中午想吃什么?” 喂饭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邵芸琅也不害羞了,只是问他:“你不用回军营?” “晚上回,再陪你一天。” 等邵芸琅吃完,杨钺给她重新上药,军营的冻疮膏十分有用,邵芸琅的手脚明显好多了。 “冻疮一定要好好护理,否则到最后化脓溃烂,那才受罪,而且以后每年都会复发,军营里不少南方来投军的士兵,每到冬日最难熬的就是长冻疮。” “袄子够厚吗?朝廷年年克扣军饷军需,将士们都不容易。” “太后娘娘果然是最了解朝廷的,其他时候不说,这两年朝廷对东北三军的军饷军需是发放最到位的,当然,卖的是我的面子。 但即使这样,还是远远不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景泰五年,兵部尚书提出过屯田制,让各军营自己补足军粮缺口,虽然推行时遭受了巨大的阻力,但效果也是显著的。 屯田制最大的好处是,让军民一心,共同耕种,互帮互助,一旦要打起仗来,也容易调动民夫。” “方法是好方法,但也要看各地如何执行,做好了,军民双方得利,做的不好,士兵们出了力又得不到多少粮,还耽误了操练,百姓们出了力也分不到足够的粮食,还无力反抗,最终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邵芸琅分析说:“屯田制自古 就有,借鉴从前的得失,朝廷可以做出调整。 比如说,开荒出来的收成全归军营所有,官府不参与分成,官府提供的土地可以适当分成,如此一来是否能避免一些麻烦?” “那就得看当地官府是否公正廉明了。”杨钺正经求教问:“若我想让朝廷通过这个屯田制,该如何的申请?” “你?你若敢提一个字,一顶私自屯田、意图养兵造反的帽子就扣你头上了,这件事你不仅不能提,还要持反对意见。” “那谁提合适?” “自然要找个平日与你不对付的,最好是是六部主官,官位太小,提出的意见不会被采纳。” “纵观满朝文武,与我杨钺不和的太多了,可面上与我不和,私底下与我一条心的一个也没有啊。” “我有个好人选。” “谁?” “徐衍。” 杨钺忍不住嘲讽道:“他如今只是个五品郎中,他算什么六部主官?他入朝才短短三年,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他心里想:邵芸琅这一路又是和徐衍同路,又是帮他的,别是上辈子的缘分还没断吧? 明明是两个不同立场的人,可他们之间的默契却也是旁人比不上的。 邵芸琅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已经问明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中肯地分析:“徐衍是新人没错,但他是户部郎中,管着钱粮,有提这个的立场。” “可我与他并无龌蹉。” “这个要有也简单。”徐衍对她的心思 很明显,杨钺如果知道这一点,就不会如此淡然了。 第425章 无法反驳 杨钺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趁机问:“我们的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初五,可好?” “五月初五?你故意的?你想用这个来激怒徐衍?” 杨钺笑眯眯地点头,多正当的理由啊。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动怒?他和谢渊关系是不错,可这件事与他无关吧?” “他不仅是谢渊的好友,他还是谢老太爷的学生,就算只做表面样子,他也会对此提出异议的。” “然后呢?” 杨钺摩拳擦掌,笑得一脸奸诈,“然后我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揍他一顿了。” 这样可不就结仇了? 邵芸琅竟无法反驳。 “你也没机会回京城。” “这种事无需本将军亲自出马,自然有人代劳的,你就等着看吧,不过我将他打了,还怎么让他提出屯田制的政策?” “你那么聪明,自己想办法就是了,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成的,朝廷商议出对策与细节也需要时间。” 杨钺觉得也对,上辈子他到死也没实行这个政策,还是邵芸琅执政后才颁布的,效果只能算一般。 缓一两年,正好让他仔细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将屯田制做到最好。 士兵们每日操练已经怨声载道,这两年,东北军整体素质提升了许多,杨钺又是个会来事的,每个月一大比,一旬一小比,将士们积极性都很高。 但人都是容易骄傲和懈怠的,尤其是在多年没有战事的和平时期,屯田制就能很好 地消耗掉士兵多余的精力。 这些士兵在入伍前大多数也是农户,让他们种田也只是回到本职。 更重要的是,等将来他们到了年纪退伍回老家,还能重新捡起种田的本事,不至于连耕种都忘了。 一举多得。 杨钺坐不住了,想立即就去圈地开荒。 北边不缺地,缺的是人,这边因为常年征战人口不多,想开荒有足够的土地。 如果再往北,土地肥沃,种的稻米比江南还好,可惜那里如今是东辽的地盘。 他拉着邵芸琅去书房,画出一幅附近简易的地图,避开城镇,将荒地做了个记号。 “如果要屯田,我们应该开荒哪块地好?” “这都还没影的事儿,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想了?朝廷如果没通过,你想了也是白想。” “皇帝只要不傻就能知道这是对国库有利的事,而且朝中已经有大臣提议缩减各地军费开支,精简驻军人数,无非是因为财政负担过重而已。” 邵芸琅翻了个白眼,实事求是地说:“无论哪朝哪代,军队都是国泰民安的保障,就算掏空国库也要养着,精简人员,那也要想着提高精兵数量,那投入又是一大笔。” “果然是懂朝政的,可惜朝廷上的那些庸官比你还不如。” 邵芸琅冷哼一声:“他们不是不懂,他们只是不想让武将的权利越过自己而已。 和平时期重文轻武是不可避免的,大庆发展到如今,也算到了国泰民安的盛世了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针对你?” 杨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杨家兄弟多,如今除了二哥身体抱恙不能在朝中任职,三哥意志消沉不肯受职,其他几兄弟都身居要职。 杨家的权势确实过大了,这一点杨钺自己也很清楚。 但他没权利要求兄长们为了他让路,而且皇帝此时极其信任杨家,若是兄长们个个推辞授官,皇帝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但杨家要想长久地传承下去,如今的局面是一定要改变的。 一只手覆在他额头上,替他抹平额头的皱纹。 “年纪轻轻愁什么呢?还有比上辈子更难的时候吗?” 杨钺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也对,再难也没那个时候难,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是战胜一道又一道的难关而已。” “如果有一天,你受杨家连累……”杨钺闭上眼睛轻声说:“那我就给你写休书,放你自由。” 邵芸琅抽出自己的手,用力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我邵芸琅只接受当寡妇,不接受当下堂妇!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念头!” “如果我们有孩子呢,为了孩子你可以活下去吗?” “你……还真是会扫兴!既然将来可能被休,那不如不要成亲,做一对奸夫淫妇,反正最终我都要自己过。” 杨钺被她的想法震惊到了,或许是因为上辈子被人戴了绿帽,杨 钺对忠诚十分看重。 他和邵芸琅是要做光明正大的夫妻的,当然不能偷情。 “你想都别想,我就喜欢他们羡慕我娶了个好媳妇的眼神,也喜欢听他们喊你杨六夫人。” 邵芸琅点了点他的脸颊,“那你就少想些没用的,将来会如何谁都不知道了,未知才是最有意思的,就算真到了那一天,一家人在一起,便是下地狱也是不怕的。” 杨钺心中澎湃,忍不住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下去,他上辈子如果能和家人一起死在战场上,那也不会有遗憾吧。 “对了,杨老伯还在京城舍不得离开?”邵芸琅离开姑苏时,杨振天都还未回来,算算日子,他去京城已经大半年了。 “不是他舍不得走,是我祖母舍不得他离开。” “你那院子还未修完?” 杨钺忍不住笑了起来,“等你回京城就能看到了,他们可不是给咱们修了个院子,而是直接建了一座宅子,就在杨府边上,独门独院,每个两三年怎么可能修得完。” 邵芸琅惊讶地问:“祖母能肯让你单独住?” “她怎么会不肯?反正咱们回去了还照样住府里,那宅子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 “府里的人会越来越多,杨府虽大,但也有住不下的时候,现在扩建也有先见之明。” 杨钺盯了她的肚子一眼,已经开始想象邵芸琅大着肚子,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模样了。 庶女嫡谋 第253节 邵芸琅见他傻笑,一脸莫名,“你又 想在什么可耻的事情?” “没有没有,我带你出去玩吧,带你领略一下锦州风光。” 第426章 逛街 邵芸琅把手和脚上的布条拆了,只薄薄地涂了一层药膏,然后戴上手套和袜子,保证不被冻到就行。 杨钺等她穿戴好,直接打横抱着出门,直接把丫鬟们震慑在当场。 作为邵芸琅的丫鬟,除了当年惜月那几个,其余的都不知道邵芸琅和杨钺的相处模式。 姚如兰见识过一些,但也很难想象正常夫妻可以像他们这样相处。 他们与世俗的夫妻都不太一样,让人看了也会向往嫁人,可这样的男子又上哪去找第二个呢? 或者说,这样的男子就算有,又怎么会娶自己这样的丫鬟呢? 姚如兰曾经听说过大户人家都会安排丫鬟做妾,如果是给这样的人做妾,她一定会愿意的吧? 杨钺把邵芸琅抱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将邵芸琅抱在怀里,用披风将人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 “冷吗?” 邵芸琅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背后有个火力壮的男人当肉垫怎么会冷呢? “不冷。” “等会儿马儿跑起来还是会有风,要不我们坐马车?” “去哪?远吗?” “就到处溜达溜达,介绍一下这座城,免得你以后出门迷路。” 邵芸琅不是路痴,但她出门大多数都是坐马车,有车夫带路,自然不需要她认路。 “男女共骑,会被路人围观的吧?” 杨钺笑着轻哼了一声,他要的不就是这个? “他们看他们的,你会害羞?要不把脸也蒙上?”杨钺低头瞅着她的脸 因为刚从屋里出来,脸蛋白里透红,看着更加诱人了。 他伸手将她的围脖往上扯,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依旧让人着迷,任谁都知道是位美人。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街上出来活动的百姓也不少,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背上坐着一男一女,以为又是哪家的风流少爷带着风尘女子出街了。 “这回的姑娘不错啊,哪家的?” “等等,那骑马的公子瞧着有些眼熟啊。” “噗……”茶楼上看热闹的客人一口茶水喷出来,指着那人说:“那是杨将军啊!哎哟,他怀里搂着的是可是将军夫人?” “是住进将军府的那位病美人吗?快让我瞅瞅……” “裹的可真严实啊,还需要和将军共乘一骑,看来确实身体不好。” “我家中还藏着一支百年老参,我这就回去找出来送去将军府,将军夫人身体好了,将军才能安心守卫边疆。” “对对,我家里也有不少补品,正好送给将军夫人补身子。” 茶楼里也有那从京城过来的客商,“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杨家还缺你们那点补品?当时夫人受伤濒死,宫里的补药补品流水般送进杨府,还能比你们家的东西差了?” “那也是我们小老百姓的一点心意嘛。” “将军夫人是怎么受伤的?真有那么危险?” 凡是杨钺所过之处,到处都在打听他怀里那位夫人的事迹,北地消息闭塞,人云亦云,传 到这边的消息已经面目全非。 邵芸琅一开始还有些害羞,等多过几条街也就自在了,她也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夫人,您尝尝我家的梨吧,可甜了。”一名老妇人拎着篮子站在路边喊道。 邵芸琅转头,好奇地问:“这个时节还有梨吗?” “有的,是秋天留下来的,放在冬天冻一冻可好吃了,送几个给您尝尝。” 杨钺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篮子,半篮子的冻梨,看着就很甜的样子。 “阿婆是卖冻梨的?” “不是不是,自家梨树上摘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让夫人尝个鲜。” “多谢。”杨钺收下了,等他们离开,身后的随从还是塞了一贯钱给老妇人。 “不用这么多,不值这些钱的……”老妇人羞赧地说。 “拿着吧,若是我家夫人喜欢吃,下回麻烦再送一些。” “好好,一定给夫人留着。” 有了开头,路上不少民众都开始给杨钺递东西,有自家做的大馍馍,有自家烙的饼。 还有人直接从家里的鸡笼里抓了鸡送来,被马儿吓得满街乱飞。 街上一幅鸡飞狗跳却又生动活泼的热闹景象。 邵芸琅就看着杨钺忙于拒绝送东西的百姓,没想到杨钺在这里呼声极高,明明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本人。 杨钺不得已让马儿跑起来,转出街道,专挑没什么人的小路走。 他呼出一口气,低头观察邵芸琅的表情,开玩笑说:“本将军太受欢迎了,盛情难却 ” 邵芸琅手里抓着一枚不知道谁塞给她的鸡蛋,还是热乎的。 “吃吗?”杨钺问。 “平日里很少吃这样煮出来的蛋,好吃吗?”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鸡蛋是十分难得的食物,平日里只有孩子舍得给吃几个,对他们来说,鸡蛋怎么做都好吃。” “那你帮我剥了吧,早上喝了粥,有些饿了。” 杨钺接过那枚鸡蛋,对她说:“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鸡蛋放在汤里泡一泡更好吃。” “好。”邵芸琅伸手摸了一下篮子里的冻梨,好奇地问:“这个真的能吃吗?” 杨钺给她挑了个最大的,“尝尝,是这边的特色,冬日里瓜果蔬菜都少,冻梨便宜好吃,很受百姓欢迎。” 邵芸琅咬了一口,没她想象的冰,这几日确实吃不到什么新鲜果子,以致于这一口下去有些惊艳。 等她吃完了一个梨,杨钺也在一座小酒坊外停下来了。 邵芸琅以为他带自己来的地方是之前说过的那家做苏菜的馆子,没想到却是一家做烙饼的。 “这里的大肉饼皮薄馅多,用料十足,就着一碗羊肉汤,是冬日里最美味的食物。” 宫廷里的御膳确实精巧美味,但有时候一份很平常的民间食物才能激发人的味蕾。 邵芸琅已经闻到馅饼的香味了,羊肉汤里应该放了胡椒,香气扑鼻。 二人进门后直接去了阁楼上,小小的铺子竟然在二楼隔出了几间带门帘的小厢房,虽然小,但 坐下两个人一点不拥挤。 不好意思,这章昨天写完忘记发了。 第427章 吴家馅饼铺 “这种小屋子最暖和了,桌上的小炉子用来给羊肉汤保温,馅饼吃多少拿多少,都是新鲜出炉的,你尝一回肯定就忘不了。” 杨钺把桌椅擦拭干净才让邵芸琅坐下,这种小铺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桌椅都是旧的,看起来并不干净。 如果是在京城,杨钺肯定也不会走进这样一家吃食铺子,但在军营里待久了,想要保持讲究是不可能的事情。 邵芸琅就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等杨钺将白帕子铺在凳子上才让她坐下,桌上的炉子已经点燃了,暖和地足以让人忽略这些 细节。 杨钺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邵芸琅看到窗外对着的竟然是一片湖,忙让他将窗户打开。 “别急,等吃饱喝足,身上暖和了,我带你去湖上玩。” “湖水结冰了吗?” “对,这里冷的快,冬季很长。” 没多久,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杨钺去开门,正好让端着汤锅的伙计进来。 汤锅架在炉子上继续烧,奶白色的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看着就很好喝的样子。 “再拿一些叶子菜来,有梅子酒也来一壶。” 伙计歉意地说:“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冬日里没有卖梅子酒,只有烧酒,叶子菜有的,但价钱也比往常贵一些。” 杨钺笑骂道:“本少爷还能赖账不成?挑好的上,别拿烂叶子糊弄我。” “不敢不敢,您稍等,小的这就去拿,还有刚炸出来的豆腐和肉丸子,也给您拿一 些吧?” “好。” 邵芸琅浅尝了一口羊肉汤,羊肉炖的很烂,原汁原味,也不觉得膻,说明肉质好厨艺好。 就是家里的大厨也很难做出这个味道。 “怎么样?”杨钺期待地看着她。 邵芸琅点了点头,“嗯,不错。” 杨钺立即笑了起来:“能让您这位吃惯了御膳的主觉得不错,那这铺子足以开上上百年了。” “铺子名叫什么?” 庶女嫡谋 第254节 “你进门前有没有看到门口插着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吴字,就叫吴家馅饼铺。” “为何不叫吴家羊肉汤铺?” “因为羊肉汤只有冬日才有,馅饼一年四季都有。” “那夏季还卖什么?” “夏季有冰绿豆汤,还会做一种叫冰果子汤,十分解渴。” 等馅饼端上来,邵芸琅发现每块馅饼都有她家的盘子大,估计她一块也吃不完。 “太多了。” “四种馅,每种只要了一块,你先尝一尝,喜欢哪种再让他们做,吃不完还有我呢。” 杨钺拿出小刀给她每种都切了一小块,味道确实绝佳,这厨子白案一定做得极好,面皮酥脆又不失劲道。 杨钺三两口就解决了一块饼,来北方前,他也是个饮食精细的大少爷,但肚子饿这种事情只要经历过就不可能还保持优雅和礼仪。 邵芸琅拿出帕子给他擦嘴,打趣道:“杨小爷如今只能称作痞君子了,让京城那些大家闺秀们看看,说不定就不会喜欢你了。” “她们喜不喜欢我有什 么关系?你不嫌弃我就好,你若觉得我吃相粗鲁,下回我就吃得好看些。” 邵芸琅咬了一口饼子,开玩笑道:“你只要这张脸不毁容就足够秀色可餐了,吃得好不好看不重要。” 杨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那下回我上战场,得把脸护好,否则赢了战争,说不定要输了婆娘。” “你放心,那我也不至于休夫,顶多以后饭食少用些。” 杨钺凑过去咬掉她手上的饼,将羊肉馅地推给她,“那你现在多吃些长点肉,免得以后太瘦。” 邵芸琅没告诉他,她如今的身体胃口一直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用药太猛,伤了脾胃所致。 但有人关心她的身体,邵芸琅还是努力地多吃了一些。 等伙计将素菜送上来,邵芸琅吃了不少,素菜在肉汤里滚一滚,味道很好。 等结账走出门,邵芸琅才发现自己吃多了。 “不骑马了,我们走一走吧。” 杨钺将马丢给后面出来的长戈等人,与她并肩走向湖边。 店里的客人一开始只觉得这对夫妻男才女貌,气质出众,等他们走远了才有人惊呼出声:“天啦,那不是杨将军和杨夫人吗?” “杨将军?就是上回扫清辽军的那位小杨将军?” “屁话!除了他还有谁?如今在东北也只有这一位杨将军呢。” 可是这一位年纪轻轻的小杨将军却并不比曾经的杨家父子兵差。 起初也有百姓担心老杨将军战死后,杨家后继 无人,但杨钺用一场完美的胜仗证明了自己,这几年北地一直很安稳,百姓心中也少了恐惧,将杨钺视为战神。 馅饼铺的东家愣了愣,猛地拍了下大腿,“竟然是杨将军!我竟然还收了他的钱。” 伙计摸了摸胸口,高兴地说:“东家,我还收了将军给的赏钱呢!” “赶紧追出去看看人走远了没,这钱咱们收不得。”东家捧着钱追出去,可前面杨钺正背着他的夫人在湖边散步,他跟在后头也不好打扰。 长戈拦住他,得知他的来意,大笑道:“得了,您赶紧回去吧,不就这点饭钱,我将军还给不起咋地?” “不不不,不是这样说的,是我们不能要将军的钱,是他保护了我们,才让我们能安安稳稳地开铺子做生意。” “您有这份心,等铺子打烊时,有剩汤剩饼就给破庙那边送去吧,入冬了,那边还有许多人吃不上饭,当然,这只是提议。” “是是是,大人您放心,我懂得的,大家都是为了过好日子。”东家满怀感激地回去了。 有客人笑话他说:“掌柜,你见到杨将军了吗?人家搭理你吗?” 掌柜乐呵呵地说:“杨将军陪夫人散步呢,小两口感情真好。” 邵芸琅也听到了后方的动静,问杨钺:“锦州城有许多乞丐流民吗?” “今年还好,年纪小的不是找到收养的人家就是送到你那边去了,如今住在破庙里的那些,不是身上有病 就是脑子有病,总有可怜人。” “官府会做些什么?” 杨钺背着她跨过一条小沟,捏了捏她的腿,“您老就别操心这些了,官府怎么做咱们管不着,贪官污吏也不会跑到这动乱的北地来。 天下的可怜人是心疼不完的。” “你当我是那种心软的人吗?我若是看到可怜人就要帮,有万贯家财也不够用的,而且并非所有人都值得同情。” 第428章 冰嬉 湖边有几座小木屋,是用来给游玩的人休息用的,有人在小木屋里换冰鞋。 邵芸琅脚还肿着,玩不了这个,不过她想看,于是杨钺就高价买了一双冰鞋,背着她滑到冰面上。 邵芸琅将斗篷脱了,趴在杨钺背上随着他翩翩起舞,又惊险又刺激。 原本在湖面上冰嬉的人都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这对大胆豪放的小夫妻。 “还能这样玩,厉害啊!” 有人鼓掌道:“小老弟,水平不错啊,玩了几年了?” 杨钺自得地说:“从穿开裆裤起就开始玩了。” 杨钺一个旋转,邵芸琅吓得搂紧他的脖子,惹得杨钺哈哈大笑。 有那同样是夫妻一起来玩的男子打趣道:“朋友,你担心将背上的美人甩出去,那可要命了。” 杨钺自嘲道:“我要是把她摔了,她会要了我的命!” “哈哈哈,夫纲不振啊!” 邵芸琅不服气地说:“他小瞧谁呢,就看他那小身子板,他内人虎背熊腰的,他才是夫纲不振的那个吧?” 杨钺笑得差点扑倒在地,特意跑过去绕着那对夫妻转了一圈,伸手在那男子肩膀上拍了一下,“哥们,夫纲不振没什么不好的。” “哼,你该不会是入赘的女婿吧?看你这张俊俏的脸,这得多高的门户才聘得起你?” 一旁的胖女人赞同地说:“是啊,小哥开个价,不如我休了家里这个,你也休了家里那个,来我家如何?” 邵芸琅面无表情地问她 “你家里是有万贯家财还是有爵位可以继承?” “你们连我张二娘都不知道?不是本地人吧?” 邵芸琅点头:“刚来没多久。” “外地人?怎么会搬到锦州城来?别看这几年太平些,搞不好不久之后又有战乱,你们小夫妻这花容月貌,万一被辽兵抓了,那可都是要遭大罪的。” 张二娘苦口婆心,突然灵机一动,问:“你们该不会是私奔来的吧?妹子,告诫你一句,穷书生没有一个是好的,你可别犯糊涂!” 杨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堂堂大将军怎么就像个穷书生了? 不过只看他的脸,确实会让人误会。 邵芸琅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说:“我家这个是例外,他是个好男人。” “现在你有财有貌,他自然对你不错,等你们钱花光了,年华老去,为了柴米油盐揭不开锅的时候,那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邵芸琅认真想了想,“是这个理,那姐姐又是如何嫁给尊夫的?” 张二娘伸手拧了一下夫君的耳朵,将他的目光从邵芸琅身上收回来,“我呀,还不是被他这张脸给迷惑了,早知道有你夫君这样的,我就不找他了。” 杨钺和男人同时黑了脸,杨钺硬气地说:“我也不是什么样的都要。” “小兄弟你还年轻,才见识过几个女人啊,姐姐告诉你,女人不光要脸好看,还得身段好,你家这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瘦了,抱起来不 舒服吧?” 杨钺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跟头,赶紧带着邵芸琅远离这对夫妻,免得被他们害死。 邵芸琅附在他耳边小声问:“是这样吗?” “什么?” “我抱起来不舒服?” 杨钺赶紧反驳:“没有的事,你的好我自己知道就行,不与那无知妇人掰扯。” “哼,瞧她那男人一脸风流样,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钺附和道:“张家二娘子我听说过,锦州城出了名的悍妇,但也确实有能力,将一家杂货铺开成了锦州城数一数二的铺子,日进斗金,所以才有底气让男人入赘。 不过她这位夫君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许多人都知道的,拿钱在外面养外室,孩子都生了。” “张二娘不知道?” “知道,但她不能生,所以最后干脆把那外室和孩子接回家来,才几年功夫,那孩子认她为母,连生母都不要了。” 邵芸琅想要拍手叫好,女子如果改变不了自己,那改变别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猜那位外室子也没好日子过吧?” “呵,她人都没了,说是醉酒落水了,谁知道真假。” 邵芸琅不置可否,正妻对待妾室的手段五花八门,看那男人如今的样子,也不像记恨妻子,八成对他那外室也没多少感情。 邵芸琅回头看了眼张二娘,她虽然胖,可在冰上却十分灵活,笑起来的时候十分自信张扬。 再看她那个丈夫,虽然眼睛总会停留在湖上的女子 身上,但却紧紧跟在妻子身边,难怪他要嘲笑杨钺夫纲不振,原来是以为找到了同命相怜的战友。 “这张二娘挺有意思的。”邵芸琅笑道。 “你离她远一些。” “为何?” “听说她相夫教子的那一套惨无人道,你可别学了用在自家夫君身上。” 庶女嫡谋 第255节 邵芸琅饶有兴致地问:“都有些什么手段?” 如果能把丈夫孩子管得言听计从,那就是一门本事了。 杨钺摇头,他还没闲到去关注一对夫妻的私生活。 会知道这张二娘,还是军营里有锦州城的兵,回去后当笑话讲给大家听的。 这样一座小城,城东发生的事半日就能传到城西,也没什么秘密,能广为流传的都是一些好玩的段子。 杨钺体力耗尽,带着邵芸琅上岸,然后到木屋里休息。 背着一个人在冰上嬉戏,瞧着是很风光,可累也是真累。 正巧张二娘与她丈夫也上来了,两边一会面,那对夫妻都看傻眼了。 之前隔着一些距离就已经看出这对夫妻相貌不俗了,如今近距离一看,简直惊为天人啊。 别说那男人风流的心蠢蠢欲动,就是张二娘也险些守不住底线。 “在下陈德玉,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姓杨,家中排行第六。” “原来是杨六郎,失敬失敬,你难不成上头有五个哥哥?” “确实如此。” “难怪……”陈德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以为他家是因为儿子太多,才让他入赘。 至于 为什么会坚定地认为杨钺是赘婿,只因正常人家的夫妻相处之道不是这样的。 第429章 保护将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钺和邵芸琅在一起时,他的目光只会围着邵芸琅转,以她为中心,体贴入微,殷勤细致,一般的夫妻可做不到这些。 “哟,妹子这双手怎么成这样了?这才刚入冬就这样了,之后几个月怎么过?”张二娘瞧见邵芸琅的双手后突然就看杨钺不顺眼了。 “你这男人靠不住,还是赶紧换一个吧,大冬日的也不知道体贴媳妇儿,好好的一双手糟践成这样了。” 杨钺只觉得冤枉,咳嗽一声说:“在下家中有丫鬟小厮,内子这双手是在路上冻坏的。” “那也是你的错!看来你们俩果然是离家出走来的,锦州城虽然远在边关,但也不是绝对安全,尤其你俩还一口京腔,如此高调。” 张二娘就差明着说他俩没有未来了。 邵芸琅觉得挺有意思的,小鸟依人地靠在杨钺怀里,深情地说:“谢谢姐姐关心,我与夫君不会分开的。” “年轻时都把男人当成宝,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什么最重要了。”张二娘见她死不悔改,也就不与她说话了。 邵芸琅被抱上马背时,还有些愧疚,“我们这样骗人会不会不好?” 杨钺理直气壮地问:“谁骗人了?他们自己误会与我们何干?再说,以后也见不着的。” 杨钺话说得太快,结果骑马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那对夫妻。 原来是一个女人大着肚子拦在了张二娘的轿子前,声称自己肚子里坏 的是陈德玉的孩子。 张二娘还没如何,陈德玉就先跳脚否认,“你胡说!我就……我就睡了你一次,怎么可能怀孕?” 那女子哭唧唧地说:“玉郎,我这孩子正好五个月,你算算时间,是否就是你我共度**的那一夜?” “我……你……谁知道你一夜睡了几个男人?你一个青楼的婊子,还想让我负责不成?” 张二娘听到这里已经够了,一脚踹飞了她丈夫,叉着腰说:“按我们张家的规矩,只要是张德玉的种我都认,但你肚子里这个,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滚一边去。” 张二娘扬长而去,张德玉躲瘟疫似地躲着那女子,追在轿子后头。 瞧见杨钺的马过来,那女子转头扑倒在他们的马蹄下,露着高耸的肚子,“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只见那女子从裙子下抽出一支弓弩,对准杨钺射出一支箭。 “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尖叫,继而慌乱地四处逃散。 “保护将军!” 杨钺抱住邵芸琅后翻跳下马背,箭矢与二人擦肩而过。 落在后面的长戈等人快步上前将杨钺二人团团围住,令有二人拔剑冲向那青楼女子。 只见刚才还行动迟缓的“孕妇”此时身手敏捷,从地上一挺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二人各射出一箭。 趁对方躲避之际,那女子滑溜地钻进人群,眨眼功夫就混入了人群中。 长戈带人去追,剩余地 人保护杨钺二人回府。 街上的人后知后觉发现被刺杀的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杨将军,这会儿不害怕了,停下来帮长戈他们寻找凶手。 “那女人我认识,是醉红楼的小聂啊,半年前还是醉红楼的花魁呢。” “对对对,我还买过她的初夜,可惜那天晚上一高兴喝多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结束了。” “陈德玉不是也睡过了她了,这女人怎么可能会是刺客?” “该不会是东辽的奸细吧?”锦州因为离山海关极尽,每年官府都会小心排查人口,谨防奸细混入。 张二娘夫妻还没走远,听到这事还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那对夫妻是杨将军和他夫人?”张二娘拍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陈德玉赶紧抱着她说:“娘子,你瞧,那女人的肚子是假的,孩子不是我的!” 张二娘子也打了他一巴掌,“你也是个眼瞎的,孩子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我们居然嘲讽了杨将军!” “对啊,杨将军会不会怪罪我们?” “要怪罪早怪罪了,还能放我们离开?不过还是小心为上,赶紧回家准备礼物上门道歉啊!” 夫妻二人逆着人流跑回家,街上很快就有衙役来维持秩序,得知杨将军被刺杀,全衙门的人都出动了,务必抓到那个刺客。 杨钺将邵芸琅抱进屋子里,先用温水给洗了手脚,重新抹上药膏,免 得出去一趟又把伤势加重了。 姚如兰见他事事都亲自动手,而且动作轻柔,比她们这些丫鬟做得还好。 很难想象,一个贵族少爷出身的男子,竟然可以将照顾人的事情做得这样好。 夫人真有福气,能嫁给这样德貌双全的男子。 “给夫人做点吃食,要流质的,冬日干燥,也要多喝些水。”杨钺吩咐道。 丫鬟们也有些是怕他的,只敢唯唯诺诺地应下,姚如兰则大胆地问:“将军,您要吃糖人吗?” 杨钺意外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回答道:“本将军不爱吃糖。” 邵芸琅嘴角微微勾起,“不喜欢吃就算了。”才怪。 她朝姚如兰使了个眼色,对方低下头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杨钺和邵芸琅二人。 “刚才刺杀你的会是什么人?” “不知道,看模样是大庆人,但也不排除是被外族人收买的,或者从小培养的眼线。” 邵芸琅靠在他怀里,把玩着他腰间的玉坠,思考着说:“今日我们出门是临时决定的,她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可能是得到消息后才安排的这场刺杀,但这女子除了身手灵活些并无多大本领,也不像是非常专业的样子。 这样的刺杀对你来说太低端了,若不是那支箭是真的,我都以为是谁在开玩笑。” “所以你以为……” “可以从她的身世入手查,就算她是别国的奸细,大概率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一个只是在青楼出卖色相,出 卖身体的奸细,她所获得的情报要如何传送出去呢?” 杨钺自发接口道:“最好的接头人当然是她的恩客,顺理成章,不会被人怀疑。” 第430章 抓刺客 “还有频繁出入醉红楼的客人,未必需要是她的恩客,但那人既然是为了接头去的,估计留的时间不会长,而且时间相对固定。” “懂了,我立即派人去查。” 很快,锦州城的官员就来了一大半,站在将军府门口等待通传。 其实在得知将军府住进了人之后,官府就有派人来下帖拜访,只是那时候邵芸琅行动不便,也就不方便见客。 后来杨钺回来,这些消息灵通的官员第一时间知道了,也曾来打探过消息,全被那些凶悍的士兵挡了回去。 这回不一样了,他们是为了公事而来。 不过他们还是没能见到杨钺,杨钺查案有自己的人可用,并不愿意与官府牵涉太多。 军政不分家是朝廷大忌,他若与官府牵连太深,连皇帝也未必会信任他。 知州赵大人塞了两锭大元宝给守门的士兵,只问了一个问题:“将军可还安好?” 士兵高高兴兴地回答:“我们将军好着呢,各位大人请回吧。” “那不知将军何时回军营?” 士兵们又开始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官员们陆续撤走,将军府外却来了不少百姓,放下东西就跑,都不给士兵们反应的时间。 “这可咋整?”门外东西越来越多,大部分是吃食,想退回去都找不到人了。 邵芸琅得知了消息,便让人将东西收了,每样东西都登记在册,等天气再冷些,便将这些食物送给那些缺衣少食的贫 民。 庶女嫡谋 第256节 杨钺必须要回军营了,锦州城出现刺客,说明有敌人在暗中行动,军营群龙无首,万一被钻了空子可不得了。 但他同样不放心邵芸琅,万一有人对他家眷下手,他防不胜防。 “不如我派人送你回京城吧?”杨钺是怕了,他一个人时如论面对什么样的危险都无所谓。 邵芸琅斜了他一眼,“这点小挫折你就怕了?你父亲母亲和兄长们遇到的危险会比这个少吗?他们可曾想过要回京?” “这不一样,我母亲可不是普通女子……” “所以你是觉得我太弱,是你的拖累?” “不是,你知道我是担心你,你的身体……” 邵芸琅用嘴堵住杨钺的嘴,等和对方一番纠缠后,她才坚定地说:“如果你害怕连累我,那就不应该求圣旨赐婚,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你此时想撇开我已经太迟了。” 杨钺抱紧她,闷闷地说:“我怎么可能会想撇开你,我恨不得将你拴在我的裤腰带上。” “哼,等我死了,你可以将我的骨灰拴在你的裤腰带上,我不会介意的。” “那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能伤害你。” “好,你去做你的事,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你留下的精兵强将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我已经 写信让松烟派几个小厮过来了,你不用担心。” “他自己怎么不来?”杨钺不满意地问,谢渊的那些小厮个个文武双全,但武功最高,最机灵的还是松烟。 最让人放心的也还是松烟。 邵芸琅只好解释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起用过晚膳,杨钺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丫鬟们调侃道:“看将军这样,我们也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形影不离,一刻也不想分开了。” 邵芸琅笑笑,因为杨钺的离去,兴致低落下来,早早地就回房了。 长戈很晚才回来,见她屋里还亮着灯,隔着门问:“夫人,小人回来了,您可有示下?” “刺客抓到了吗?” 长戈顿了顿,红着脸回答:“没有,但查到了一些线索。” “说来听听。” “刺客名叫聂红棠,是三年前被人贩子卖到醉红楼的,老鸨见她长得好,便留下来悉心栽培,于半年前正式接客。 据她自己说,她老家是南边的,辗转了几个月才被带到锦州城,她刚去的时候确实一口江南口音,大家便信了。 她也一直循规蹈矩,除了刚来时哭过几日,一直都很认命,因此很得老鸨喜爱。 她的恩客大多数都是锦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富贵人,还有南来北往的富商,那陈德玉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与她保持长期关系的只有三人,我们一一查过,有一位是南边来的货商十分可疑。 这人虽然身份经得起查,但有足够的条件做聂红棠的接头人,也完全可以利用出关走商的机会将消息带出去。” “人抓了吗?” “去的时候,他家下人说,他已经在半个月前南下回家了,要 年后开春才会回来。”长戈说完自己都觉得自相矛盾,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那就去证实他是否真的离开了半个月,如果是真的,至少说明此次的事情与他无关。” “是,小人一定会查仔细的。” “除此之外,扩大范围,将时常出入醉红楼的客人都排查一遍,那地方鱼龙混杂,最容易藏污纳垢,顺便替锦州城肃清风气。” “明白。”这事情杨钺也是交代过的,既然邵芸琅要在锦州住下,那这座城就必须固若金汤。 城里的老百姓们发现,最近官府变得勤政起来了,每日不是上街巡逻就是排查人口。 有几个差点死在屋里的都因为这事被救活了,替官府挽回了不少声誉。 “只是一名女刺客,怎么会翻遍全城都找不到呢?官府这些人太无用了。”有百姓私下抱怨。 “咱们不能指望官府,得自发找起来,左邻右舍谁家多了个人总能知道,将那可疑的都扭送官府去!” “对对对,听说那种刺客擅长易容术,说不定换张脸换个身份住在咱们身边,想想都害怕。” 别说,这种方式比衙役地毯式搜索还管用,不仅很快抓到了人,连带还挖出了不少奸细和作奸犯科的逃犯,令官府业绩大涨。 长戈敲锣打鼓地给抓到刺客的人家送去了锦旗和赏银,还名言,谁家若是检举有功,往后都能得到奖赏。 此话一出,官府的大牢没几日就被塞满了,各种 不明身份的人物被送过来。 官员们每日围着这些可疑人物团团转,又得查又得审,大大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一个个都后悔太早将刺客送去将军府了。 第431章 弱点 邵芸琅的手脚已经彻底好了,只是以后这冻疮很可能会复发,得时时注意着。 长戈带着人押着那女刺客带到邵芸琅面前。 本来这种事他们自己私下审问就是了,审问难免要动刑,画面不会太好看,但邵芸琅却交代要亲自问些问题。 丫鬟们退了出去,屋子的门窗紧闭,只有火炉里跳到的火苗在照明。 “聂红棠是真名吗?”邵芸琅问了第一个问题。 长戈他们查到的消息,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带过来的,她被拐卖时已经记事了,记得自己的名字。 女刺客打量着她,笑得不怀好意,“你就是将军夫人?果然长得美,你可要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万一将来落到敌军手里,那下场可就不太好了!” “啪!”护卫打了她一巴掌,呵斥道:“好好回话,否则招待你的就不是好言好语了。” “呵,你们以为我是谁派来的奸细吧?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妓女罢了,至于要刺杀杨将军,是因为他该死!” “怎么个该死法?仇恨总要有个理由。”在大庆的土地上,杨钺有仇人,但都是位居高位的权贵,民间何曾得罪过谁? “你们这些大人物当然不会将我们小老百姓放在心上,杨将军也一样,他与我面对面却不记得我了,真是讽刺。” 邵芸琅越听越糊涂,她不信杨钺是个记性差的人,既然他不记得,说明二人关系不深。 聂红棠却回忆着说 “当年我被人贩子拐卖,一路北上,曾经在一座土地庙里见过杨将军,我向他求救,他却置之不理。 我当时不知他身份,后来听那几个人贩子说,他可是将军世家的幼子,来北地是要接任兵权的。 我当时就想,一个连普通老百姓都护不住的将军,又如何能护得住这北方五省的百姓,抵御外敌? 真是可笑,他竟然能成为人人拥戴的战神,若不是他不肯出手相助,我又怎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邵芸琅一时间没有下定论,当年的事情毕竟她不在现场,而长戈当年也不在杨钺身边。 但以她对杨钺的了解,假如真遇到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那女刺客讽刺地笑道:“你们当然不信,在你们眼里,他是神,但他确实我的噩梦。” 邵芸琅确实一个字都不信,“那你的弓弩是哪来的?一个青楼女子,随身携带利器刺杀三军统帅,这胆量,这谋算,一个被拐卖的青楼女子就能做到,你当我们是傻子呢?” “你们肯定查过,我的恩客中有一位是官府的主簿,他要弄一支弓弩出来不难。” 长戈转身出去派人去查,有名有姓,要查也简单。 邵芸琅依旧不信,“从你进来到现在,对答如流,字字引人入套,这份机智和胆量,要想从人贩子手里逃出去易如反掌。 虽然知道你不怕动刑,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她转动椅子背过身去,后方很快 传来用刑的声音。 惨叫声仿佛要冲破屋顶,躲在外面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夫人为何要参与这样的事情。 “夫人胆子好大啊。”姚如兰小声说。 一位小丫头偷偷说:“你们跟着夫人的时间短不知道,夫人的手段可不得了,打杀下人那是经常有的事。” 姚如兰立即反驳:“不可能!夫人仁善可亲,怎么可能会随意杀人?” “哼,所以说你们不懂,夫人当年在武侯府时就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跟着她的丫鬟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我看惜月姐姐就挺好,嫁了个那么有能耐的大管事,后半生都能享福了。” “夫人自小用过的丫鬟有多少?也就这一个过得好的,其余的呢?死的死,伤的伤,就说咱们,如果是回京城还好,如今到了这里,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知道呢。” “可之前……她们几个不就是死在京城吗?听说灵犀姐姐死的时候被万箭穿心……” “别活活烧死不是更可怕吗?” 姚如兰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她还好奇,为何邵芸琅身边的丫鬟看着都不太贴心的样子。 她才来没多久,却已经能贴身伺候了,这与她对大户人家的了解十分不符。 原来,她身边的丫鬟竟然死了那么多。 她心有惶惶,加上屋里传来的惨叫声,更是忐忑不安。 邵芸琅抬起手,刑训暂停,她转过身来,问了一句:“聂红棠是你的真名吗?” “呵呵…… 哈哈哈……这点手段就想让我屈服,做梦!呸!” “是人就有弱点,你不怕疼不怕死,但总有让你害怕的东西。”邵芸琅见问不出什么,让人想把人关起来。 “夫人,既然问不出来杀了就是。”长戈撸起袖子,已经把刀抬起来了。 “不急,留着有用,现成的诱饵,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 女刺客突然惊慌地问一句:“你们想做什么?” 邵芸琅多看了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她的短板,看来她也是有想护着的人的。 有弱点就好。 “带下去,停水停食,三日后游街。”邵芸琅冷淡地看着她,“就看看你的同伙是否愿意冒着危险来救你了。” 长戈大赞一声:“这个主意好,如果有人来营救,正好一网打尽!” 庶女嫡谋 第257节 虽然邵芸琅觉得多半不可能引出同伙,不过试一试并无损失。 邵芸琅回屋后将姚如兰叫来,递给她一张画,“你的糖塑可以开始做了,十天够吗?” 姚如兰愣了愣,结果图纸看了一眼,果然是个沙盘,只是比上次看到的更加细致。 这一定是送给杨将军的。 她心跳如鼓,屈膝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做的。” 她想,如果她能将这沙盘做好,是否能得到杨将军的另眼相看呢? 邵芸琅对她的手艺还是信任的,“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丫鬟里也挑几个去帮忙,其他的事暂时不用你管。” “是。”姚如兰退出屋子,拧着帕子想 了许多。 如果跟着夫人没有好下场,那她就要给自己谋一个新出路了。 见识过大户人家的生活后,她也不愿意回到姑苏那个矛盾重重的家了。 第432章 游街示众 三日后,将军府果然推了一辆囚车出来,饿得奄奄一息的女刺客被绑住手脚丢在囚车里。 “铛!”锣鼓声开路,吸引了无数百姓来围观。 官府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人来引路,心中感慨:自从将军府建在锦州城,锦州的官员们真是悲喜交加。 像这样的大事,将军府想做就做了,根本不用通知他们一声。 可他们能不管吗?万一闹出点岔子,官员的业绩就全完了。 当然,在锦州地界上发生刺客刺杀杨将军这种大事,知州大人请罪的折子已经送往京城了。 “你们说这位将军夫人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太生气了,所以想把那女刺客拉出来游街?”赵知州一头雾水地问下属。 “这位夫人出身武侯府,行事大胆,咱们也无法预测。” “不行,杨将军来去匆匆,从不与官府的人打交道,既然将军府建在锦州城,咱们总不能真当陌生人处。” 下属给他支了一招,“您可以让夫人们去请将军夫人上门做客啊,女子之间相处的好了,还怕杨将军不向着您吗?” “本官在这北地任职都快二十年了,兜兜转转就是出不去,没有贵人相助,后半生就只能一直在这转悠。 杨钺那样的人物,但凡能提携本官一句,比朝中任何大人的话都管用。” “您说的对,听说杨将军爱玩,不如您从几位少爷总挑出一两位塞到军营里,说不定也能拉近关系。” “不妥不妥 军营那哪是人待的地方,还是先让夫人出马。” 说起来,邵芸琅到锦州城也有段日子了,但还未曾与当地官夫人见过面。 帖子倒是收到不少,只是一直用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恐怕夫人们更不敢与她来往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冒出一个刺客来。 囚车满大街转悠,从张二娘家的杂货铺经过的时候,她还特意领着丈夫儿子在门口放鞭炮。 张二娘撸着便宜儿子的脑袋说:“看看,这就是你爹喜欢的女人,蛇蝎心肠,心肝都是黑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儿子,你要记住,越漂亮的女人越狠毒,还好你爹只是睡了人家一次,否则啊,今天进大牢的也有我们一家三口了。” 陈德玉羞愧难当,拉着她的袖子说:“夫人快别说了,我……我那次是被人骗去的,之后就没再去过了,我发誓!” “哼,不用解释,你是什么毛病我会不知道吗?”否则她的便宜儿子哪来的? 张二娘望着远去的囚车,嘀咕了一句:“这位夫人气性可真小,这样就得拉着人游街,上回咱们那样说他俩,会不会哪天把咱们也拉去游街了?” “哪能啊?这怎么能一样?” 人群议论纷纷,就在囚车马上要转过路口的时候,突然又是一连串的鞭炮声,这次比张二娘的杂货铺还长。 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突然几头犍牛冲了出来,有围观群众被撞飞了出去,人群立 马乱了。 眼看那犍牛就要撞到张二娘一家三口身上,张二娘用力抓住儿子的胳膊向后甩去,同时一脚踹开她丈夫。 牛角马上就要刺穿这位胖妇人的胸口,她下意识闭上双眼,等着死亡降临。 “嗖嗖……”几支飞来的弩箭穿透犍牛的双眼,有人用力拉了张二娘一把,可差点没拉动。 张二娘睁开眼睛,见那头犍牛倒退了几步,双眼插着箭,鲜血直流,吓得瘫坐在地上。 “我没死?” 长戈从她身边经过,吐槽了一句:“再不走就不一定了,进去躲好,别出来!” 陈德玉连滚带爬地跑来,扶着张二娘带着儿子进杂货铺,将门紧紧锁着,然后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长戈一刀看下犍牛的脑袋,然后扫向四周。 并没有看到有人来劫车,但安排了这样的阵仗,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街上人群混乱,这时候是最容易出错的。 长戈原本是要向官府借人手,但邵芸琅拒绝了,官府里未必没有对方的眼线。 好在他们也不是没有后手,一部分侍卫伪装成百姓隐藏在行人中。 此时没有看到敌人,长戈也没发信号,只能继续等待。 囚车里,聂红棠紧张地看着四周,想大叫却发不出声。 她根本逃不了,三天没喝水没进食,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那个女人真狠啊,好像把一切都算计进来了。 但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一支箭远远地对准囚车里的女人,四周还弥漫 着鞭炮燃烧后的烟雾,视线受阻,暂时还没人发现屋顶上躲着一个人。 只需要轻轻扣动弓弦,那个女人就会死了。 男人手指松动,箭矢朝着囚车飞射出去。 但这支箭被早做好准备的士兵打飞了,并且很快锁定了他的位置。 “在那边屋顶上!” 男人跳下屋顶逃跑,追的人似乎找不准方向,并未拿到人。 长戈走到囚车旁,见那女刺客还活着,暗暗同情了她一把。 死对于她来说应该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还真当有人来救你呢,没想到是来杀你的,得,还得我们保护你,真晦气!” 长戈敲了敲囚车,大声说:“走,回府!” 聂红棠躺在囚车里目无焦距,刚才那一箭她当然看出是冲她射来的,而且用的弓箭也是他们熟悉的。 原来是她在自作多情,还担心别人会为她犯险。 她毫无求生意志,只想求死,可手脚被缚,嘴巴也被堵着,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等回去后,也不知道那女人会如何嘲笑自己。 邵芸琅听完经过,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同情地看着她:“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何况是你们这些行走在黑暗里的老鼠们?” 邵芸琅吩咐道:“给她喂点水和吃的,别让她死了。” 长戈意外地问:“不审问了?”这会儿这是对方心房松懈的时候,应该能问出点东西来。 邵芸琅却说:“没什么好问的,人都出现了,是你们没抓到而已,她知 道的那些已经没用了,人会跑。” “那……”长戈头疼地问:“就这么养着?” 邵芸琅瞥了他一眼,好奇地问:“家里缺她一口吃的?” “不不,您误会了。” 邵芸琅摆摆手,“先带下去,过两日再带过来,我闷得很,让她陪我解解闷。” 聂红棠被气笑了,如果不是嘴巴被堵着,肯定要狠狠嘲笑这女人一番。 竟然找刺客来陪聊,她脑子有病! 第433章 赏冰雕 杨钺一进了军营就跟鱼入了大海,影子都瞧不见了。 不过邵芸琅并不怎么想他,或许是因为知道很近,如果她真想,随时都可以去军营见他。 聂红棠之后的待遇完全变了,从地牢住进了客房,好吃好喝的供着。 她无法想明白那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想让她开口是万万不可能的。 直到她住下的第五日,才有下人来带她去见那位夫人。 邵芸琅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位女刺客,能当花魁,她的姿色不俗,一双眼睛深情脉脉,难怪能有那么多男人愿意为她一掷千金。 那把弓弩的来历也查明了,确实是主簿从军械库偷出来给她的。 “坐,这几日过得可好?”邵芸琅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客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会放了我?” “那不可能,你是刺客,要杀我丈夫,我如何能放了你?”邵芸琅实诚地说。 这答案让聂红棠下意识松了口气,如果对方真要放了她,那才更有问题。 庶女嫡谋 第258节 “既然知道我是刺客,夫人如此不设防地招待我,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你从头到脚都被检查无数次了吧,进这扇门之前也被搜过身,我身边还有这么多高手,你要如何害我?” 聂红棠一点不害羞,甚至扒开衣领,让她看到自己锁骨上的刺青。 “有一种毒药可以藏在人体的皮肤下,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见血封喉,你不怕?” 邵芸琅盯着那刺青看了几 眼,好奇地问:“这样的刺青能永久不褪吗?痛不痛?” 聂红棠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拉紧衣领说:“对你们这样细皮嫩肉的贵女来说,刺青当然很痛,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做一个。” “你会?” “哼,那你可就小瞧我们这一行的能耐了,我们什么都要会一点。” 邵芸琅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刺青是好看,可是她怕疼。 邵芸琅说要留她解闷,今日见面问的果然全是些不相关的琐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聂红棠直到被带下去还是懵的,她真成了解闷的小玩意了? 这算什么? 她又气又恼,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从这天开始,她的警惕性低了许多。 除了不能自由,她在将军府过得还不错,甚至比在醉红楼的日子还悠哉,不用接客,不用伺候那些恶心的男人,浑身轻松。 “夫人,有几位官家夫人一起给您下帖子,邀请您明日去看冰雕呢。”丫鬟将几份内容一致的帖子放在邵芸琅面前。 上到赵知州,下到小小书吏,他们的夫人也是这锦州城女子中的领头羊了。 “冰雕?”邵芸琅在京城时,也有见过有人用冰雕刻成小灯笼之类的,但都是小玩意,不起眼。 “奴婢听说,锦州城的冰雕是每年冬日的奇景,由数十位工匠费时多日完成,从思明街一直摆到官府门口,十分壮观的。” 邵芸琅兴致大增,既然是这锦州城的特色,她 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给赵夫人回帖子,就说明日我一定准时到这家茶楼。” 丫鬟应诺,去回了赵夫人的帖子,至于其他那些不用理会。 邵芸琅去看了姚如兰的进展,这副沙盘足足有一丈见方,她已经将底座浇筑好了,正领着人在做地形。 杨钺的生辰在年底,他身处的位置特殊,自己又不算是过了门的媳妇,不好帮他张罗这些,也不知道今年是否会大办。 但这是她与杨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辰,她十分看重。 回屋后,邵芸琅拿出针线继续做衣裳,她准备给杨钺做一套新衣。 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冬日的袍子也无需太多点缀,保暖为主,做起来也不费事。 姚如兰第一次见她动针线时还以为她水平不过尔尔,等见过成品后就知道,论手巧,自己还真不如她。 难怪当初在姑苏时那些德高望重的官夫人会请她做评委,看来是自己小瞧她了。 第二日是个好天,晴空万里。 邵芸琅穿得极厚,头戴兔毛小帽,将两只耳朵遮住,围脖是上次杨钺送给她的白狐毛做的,还做了一对袖筒,脚下一双浅色的鹿皮靴,边上一圈毛茸茸的,看着格外可爱。 下了马车,邵芸琅抬头看了一眼这家茶楼,听说是赵夫人的嫁妆,达官贵人们总要给点面子常来品茶。 “哟,这位大美人一定就是咱们的将军夫人了吧?真是闭月羞花的美貌啊,差点让人迷了眼 ” 一位身材丰腴,满身金翠的富态夫人走了出来,十分娴熟地扶着邵芸琅的胳膊。 邵芸琅虽然不认识她,却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赵夫人有礼了,我尚未与将军成亲,您称呼我一声邵氏即可。” “邵妹妹多虑了,圣旨赐婚,板上钉钉的事,不过提前一点叫。” 原本进了茶楼就不愿意出来的夫人们,听到邵芸琅来了,纷纷起身出来迎接,将大门都堵了。 邵芸琅嫌冷,不愿与她们站在门口寒暄,对赵夫人说:“不知赵夫人点了什么好茶?” “快进去快进去,是我疏忽了,忘了先问问邵妹妹喜欢喝什么茶?” 赵夫人瞪了身后那群女人一眼,真是太没眼力劲了,堵在门口做什么? 人群分出一条道来,邵芸琅搓了搓手,“锦州城真冷啊,比京城冷多了。” 赵夫人挤开其他女人,陪在邵芸琅身边,附和道:“那可不是,我刚来时整整一个冬日没出过门,如今竟然也来了快二十年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是么,那看来我应该也能习惯。” 赵夫人的外祖母是京城人士,为了和邵芸琅拉近距离,说了不少外祖家的事情,以及她曾经,也是唯一的一次京城之旅。 一群人簇拥着邵芸琅上二楼雅间,能进去陪坐的也只有官府六品以上的夫人们。 茶香四溢,这茶楼的茶博士竟然用的是女子,只是做了男子装扮,看着还挺赏心悦目的。 “邵妹 妹尝尝这茶,是今年闽地商人送来的岩茶,味道浓郁,喜欢的人喜欢的不得了,只是我喝不惯。” 第434章 许夫人 邵芸琅喝惯了红茶,赵夫人自然是提前查过的,否则不可能拿出她不喜欢的茶叶来招待客人。 邵芸琅喝了一口,茶叶尚可,泡茶的手艺十分普通,有点糟蹋了。 “还行。”邵芸琅点头回应她。 赵夫人高兴地说:“您喜欢就好,一会儿回去给您包两斤。” 邵芸琅道谢,问:“何时看冰雕?” 赵夫人请她来到窗户边,推开窗子,一股寒风灌了进来,邵芸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丫鬟见状,忙将刚才脱下来的斗篷给她披上,抱怨道:“赵夫人,我家夫人身子弱,可不能这般忽冷忽热的。” 赵夫人被一个小丫鬟教训,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赔笑道:“是我疏忽了,邵妹妹不会介意吧?” 邵芸琅把手藏进袖筒里,目光落在窗外的美景上,不走心地回答:“不介意,有这般景色,冻一冻又有何妨?” 她以为的冰雕只是一件件小摆件,没想到这里的匠人直接用冰铸造了一条绵延不绝的冰雕奇景。 在窗户正下方是一座冰雕的屋子,能清晰地看到屋里的桌椅床榻,有小孩子在里头钻来钻去,十分牢固。 再往前,还有一条冰山,山上有雾松,有仙鹤,有樵夫,栩栩如生。 往另一头看去,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有将军领兵大杀四方,一座座冰雕连接在一起,壮观极了。 邵芸琅看得入迷,赵夫人与她说了几句话都不见有回应,讪讪地闭上嘴。 邵 芸琅盯着那领兵的将军雕像看了许久,越看越像杨钺,便指着那处问:“那座冰雕是何人雕刻的?” 赵夫人循着她的手看过去,立即笑了起来:“夫人好眼力,那正是按照杨将军领兵的情形雕刻的,乃是家夫特意寻人雕刻的,也是我们锦州最有名的冰雕师傅。” 邵芸琅已经发现,每一段冰雕前都立了牌子,写着简单的介绍和工匠的名字。 邵芸琅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拿十两银子赏给那位工匠。” 丫鬟笑着说:“您这一赏,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您喜欢看将军的雕像了。” 邵芸琅大方地说:“我自家的当然爱看。” 赵夫人顺势夸了一句:“将军文武双全,夫人又是这般美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过奖。” “您喜欢也容易,我命人将那座冰雕挪到您府上去,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邵芸琅还未出声阻止,赵夫人已经立即去吩咐人挪冰雕了,这下可好,全城百姓不仅知道她爱看,还知道她善妒了。 丫鬟关上窗户,将汤婆子塞进邵芸琅怀里,“太冷了,夫人别冻着了。” 邵芸琅顺势离开窗户旁,在一众夫人各色目光下淡然坐下。 “赵夫人为我介绍一二吧,初来乍到,与各位夫人不太熟悉。” “看我这记性,从您左手边开始,第一位是……”一圈介绍下来,邵芸琅的目光落在了那位主簿夫人身上。 那女刺客唯一招供出来的人 物就是衙门主簿,现在还没到清算的时候,但估计很快了,到时候这位夫人大概也不会好过了。 时下的女性就是如此,嫁人犹如投胎,投胎不好的,一辈子都要受苦受罪,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喝了几杯热茶,认了个脸熟,邵芸琅就不想在屋里坐着了。 外头虽冷,但她是冲着冰雕来的,在这间屋子里坐着,能见到的也不过那一小段。 她起身说:“我想去看完整的冰雕,坐马车去,许夫人可愿意与我同乘?” 被点到名的许夫人惊呆了,下意识看了眼赵夫人,忙起身说:“愿意愿意,那妾身陪您一起。” 马车里也暖和,许夫人上来才发现,这辆马车的窗户用的是琉璃,白净透亮,拉开帘子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难怪将军夫人要坐马车赏景,这可比在茶楼上看舒服多了。 其余夫人跟在这辆马车后面,一排马车穿街而过,也是一道景色。 “许夫人娘家是哪里的?有几个孩子?”邵芸琅主动发问。 “回……回……” “别紧张,就当是普通聊天就行,我也还不是将军夫人,您不必拘束。” “是……妾身娘家在通州,有一儿两女,还有庶子三个,庶女两个。” 邵芸琅估算她的年纪,想必那几个孩子应该也快成人了,也不知将来会过得如何。 一家主子如果倒了,那这个家就只能靠女人撑着了。 庶女嫡谋 第259节 若是精明强干的女人,说不定还能让自己 过得更惬意,不过许夫人一看就是柔弱无主见的,恐怕难了。 许夫人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得此荣幸,但她很想抓住这次机会。 只要她能证明自己对丈夫的前途是有用的,他一定会对自己改观的吧? “锦州离通州不算远,许夫人常回娘家吗?” 许夫人目光透着悲切,“出嫁后只回过两次,一次是祖母过世,一次是父亲过寿,也不知下一次要过多久。” 邵芸琅听出她的意思,看来她与娘家的关系也不亲密。 “你从此刻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主动检举你丈夫,以此获取你和孩子们的生活保障,你可愿意?” “您什么意思?”许夫人震惊地看着邵芸琅。 邵芸琅回视着她,逼问:“你丈夫与那女刺客是什么关系你可知道?” 许夫人目光躲闪,摇头说:“妾身并不知这些。” “那你现在知道了,他与那女刺客长期保持**关系,最重要的是,他为女刺客提供了作案兵器。” 邵芸琅见她慌了,继续说:“你可以回想一下,你丈夫近日可有惶惶不安,夜不能寐的时候?” 许夫人瞪大双眼,邵芸琅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这不是小事,我之所以提前告知夫人,就是想让你尽早做决定。” 许夫人跪在马车上磕头,“夫人,求您了,啾啾我夫君吧,我们家没了他不行的。” 邵芸琅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冷笑道:“他帮助刺客刺杀我丈夫,我为何要救他?许夫人当我是活菩萨吗?” 第435章 游说 许夫人哭着说:“那怎么办?夫人,您愿意提早告知妾身此事,一定就是心地善良的活菩萨,求您指一条明路吧!” 邵芸琅的丫鬟递过去一张帕子,心道:原来官夫人还有这样的。 许夫人遇事完全没了主见,比她们丫鬟还不如呢。 邵芸琅淡淡地说:“所以我刚才说了,让你主动检举许主簿,功过虽然不能相抵,当也能免除你们母子流放之苦。” “我……我不行……”许夫人明显已经乱了。 邵芸琅很看不上她这优柔寡断的模样,皱眉问:“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家里的孩子考虑吧?” “可是夫人,我愿意替夫君去死!”许夫人掩面哭泣起来。 邵芸琅觉得这样的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她换了一种语气,高高在上地说:“既然你做不到,那我给你另外一条选择吧?” 许夫人感激地抬头,期待地看着她。 “功过相抵,得有功啊,许主簿如果能主动投案,并且供出有用的消息,想必官府和我夫君看在他及时悔过的份上,应该会轻拿轻放的。” “果真?” 邵芸琅不高兴地问:“我为何要骗你?我第一眼见到许夫人就觉得格外投缘,所以才单独找你透露此事。” “是是,您的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那妾身回家一定说服夫君去自首!” 邵芸琅怀疑地看着她,“许大人愿意听你的?” “这……” 邵芸琅露出同情的表情,继续给她支 招,“罢了,我教你个法子吧。” 她凑到许夫人耳边,教了她回去该如何劝诫丈夫,并且说服他自己投案,主动交代原由,争取宽大处理。 “夫人好好想想吧,如果做下决定就尽快吧,我也不知官府何时会查到许大人身上。” 许夫人坐立不安,给邵芸琅磕了头,然后就先告辞了。 马车沿着街道慢慢转了一圈,邵芸琅大饱眼福,冰雕晶莹剔透,就像进入了一个纯净的冰雪世界。 锦州城当地的百姓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致。 反倒是孩童特别多,在冰雕上爬上爬下的,钻进钻出的,像是特意为他们打造的乐园。 赵夫人还想命人将这些调皮的孩子赶走,免得冲撞了邵芸琅,被她及时制止了。 终点在衙门口,邵芸琅没有停留直接返回了茶楼。 其他夫人们只好跟着她又跑了回来,也不知道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队伍最后的一辆马车里,坐着的都是七八品小吏家的夫人。 “这位夫人真有意思,竟然喜欢这冷冰冰的东西。” “刚来嘛,稀奇。” “也不知道这位夫人能在锦州住多久,连拜堂都还没拜呢,就急不可耐地追过来了,这是怕杨将军反悔吗?” “换成是你,你也会心急吧,她一个寡妇,再嫁能有这样的亲事,那简直是祖上烧高香了,不得紧紧把着?” 这些夫人与邵芸琅也很难搭上话,离得远也不怕她听见,高谈阔 论,掩饰心中的嫉妒。 “同人不同命啊,这样高高在上的贵女,咱们锦州几十年也难得来一个吧?” “正经的贵女谁来这儿啊?当然,若是能嫁给杨家军,那就是公主也愿意吧?” 凡是见过杨钺的夫人都悄悄红了脸,那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到了,那位又要进去喝茶?这茶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喝酒痛快。”夫人们说归说,还是动作迅速地下车,跟在人群的屁股后头进茶楼。 赵夫人原准备宴请邵芸琅的,这里虽然是茶楼,但她请了大厨备了食材,要用膳也方便的很。 “这一个来回花了不少时间,邵妹妹饿了吧?我家厨子擅长做鱼,不知你喜不喜欢?” 邵芸琅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说:“好,那就麻烦赵夫人了。” “别客气,能请您吃饭那是莫大的荣幸啊,就怕您吃不惯这里的菜。” 邵芸琅在府里有自己的厨子,做的都是她喜爱的菜,当地的菜她也只吃过那家羊肉汤和肉饼。 但想来各地美食各有千秋,她不算多挑食的人,应该能适应。 “对了,怎么许夫人先走了?”赵夫人憋了一路了,邵芸琅好端端地点了许家的同乘,才到半路,那女人就一脸失魂落魄地下车了。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赵知州和许主簿关系不错,就怕邵芸琅是受人之托来办事的。 “她半路觉得身体不适,便先离开了,怎么,她离开前没 与赵夫人知会一声?”邵芸琅诧异地问。 确实没有。 许夫人吓得魂都要丢了,哪里还记得告别。 杨钺曾与邵芸琅说过,这锦州的官府上下团结,官府看重安防,因此在抵御外敌一事上十分配合。 但要论治理民政的业绩,那就十分一般了,且官员之间互相勾结,剥削过往客商,侵占土地,并非有多清廉。 “也许她忘了吧,不提她了,她那个人啊,总是不太合群的。” “哦,为何?”邵芸琅一脸好奇地问。 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赵夫人便将许家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 许夫人出了名的乖顺,而她丈夫刚好相反,好色、刚愎、粗暴,家里后院一团乱。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她,女人太软弱是当不了家的,她是正室,怎么能让妾室和外室爬到头上呢,可惜人家听不进去。” 赵夫人恨铁不成刚,言语中极尽贬低许家夫妻,就连许主簿的官位也说成是靠连襟帮忙提携上来的。 “他的连襟是……?” 赵夫人看看左右,能进这个屋的除了夫君官位够高,还有就是与她关系和睦的。 于是她放心大胆地说:“许大人的连襟是兵部主事,虽然不是多大的官,却管着粮草一事,咱们锦州地处边关,最怕的就是打仗了。” 邵芸琅低头,思考着赵夫人透露这个信息给她是何用意。 正好饭菜送进屋,她们的谈话也就告一段落。 每一盘菜都非常大份, 香气是有的,就是一眼看过去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菜的。 直到两名茶博士将一口锅抬上餐桌,邵芸琅才真正被惊到了。 第436章 不知羞 邵芸琅还是第一回 这样吃饭,每人一大碗米饭,菜也是大份大份的,看着不精致,味道十分不错。 这里的夫人也没那么多规矩,虽然有些顾忌着邵芸琅的身份不敢大声喧哗,可是下筷子时一点也不犹豫。 “您尝尝这锅鱼,这样闷煮出来的鱼十分入味,而且是江里刚钓上来的鱼,新鲜着呢。” 将军府里有个大鱼缸,里头养着十几条大鱼,或许是当时动静闹的太大,以致于全城都知道将军夫人爱吃鱼。 邵芸琅嫌鱼刺多,其实并未吃过几回。 一顿饭下来,她一碗饭也吃干净了,丫鬟看到都欣喜地说:“夫人许久没吃这么多了。” 邵芸琅漱了口,笑着说:“饭菜很可口。” 赵夫人高兴了,放下碗筷擦了嘴巴,“那就好,以后常来我家吃饭,厨子是跟了我几十年的,会做地道的北方菜。” 一位夫人打趣道:“丁姐姐不如直接将厨子送给将军夫人,咱们把将军夫人养胖一些,将军见了也高兴啊。” 庶女嫡谋 第260节 赵夫人心中不快,她这厨子养了那么多年,家里人都吃惯了的,而且邵芸琅真喜欢,以后就不愁没机会请她上门做客。 送个厨子看似小事,可是好处却也没多少。 邵芸琅哪里会在乎一个厨子,“不必了,家里的厨子已经够多了,不好夺人所爱。” 赵夫人再不情愿也得说:“一个厨子而已,妹妹喜欢尽管带回去,如果吃腻了再还回来就是了。 ” “不必……” “妹妹就答应吧,再如何也让他回去伺候几天,否则我回去后会被夫君责怪的,显得我们小气。” 邵芸琅被强塞了个厨子,不见得有多高兴,但也不再拒绝。 “我该回去喝药了,各位慢用吧。”邵芸琅起身说。 众人只知道她去年遭逢大难,差点就见了阎王,没想到竟然还在喝药调理。 等将这位尊贵的女人送走,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赵夫人斜了刚才说话那人一眼,冷哼道:“王夫人真会慷他人之慨!” 王夫人讪讪地说:“我……我以为您就是如此打算的,再说了,将军夫人不是拒绝了吗,是您非要塞过去的,我瞧着夫人也没有多喜欢。” 另一位夫人接口道:“人家不过客气一句,王夫人就巴巴地要送厨子,也不知道将军夫人私下会不会嫌弃咱们。” 赵夫人瞪了她们一眼,“乱说什么,她再不喜欢晾几天也就送回来了,真当人家是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 邵芸琅回到将军府,见门口停着一排车队,士兵们正在往府里搬东西。 丫鬟高兴地说:“夫人,是将军回来了吧?” 邵芸琅下车,在门口转了一圈,看到一辆车上装着满满几箩筐的银霜炭,还有一整车的绿叶子蔬菜。 杨钺大步走出来,到她面前时用力一抱,笑着问:“你可有想我?” 邵芸琅推开他,骂了句:“不知羞。” 杨钺今天瞧着格外开心,直到他看到 了赵家送来的厨子。 “你这出去一趟收获颇丰啊,竟然还有人给你送美男。” 邵芸琅回头一看也愣住了,她以为的厨子肯定是个上了年纪的厨娘,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轻清秀的男子。 “怎么回事?没弄错吗?”邵芸琅问随行的丫鬟。 丫鬟苦笑着道:“没错,奴婢再三确认过的,他是赵夫人从小养大的,他的师父是赵夫人的陪房,他做厨子也快二十年了。” 杨钺似笑非笑地看着邵芸琅,拉着他进屋,对下人吩咐说:“那晚膳就由他来做,本将军也尝尝大厨的厨艺。” 一进大门,邵芸琅就被院子里的冰雕惊呆了。 当时在二楼看,隔着一段距离,也不觉得如何,如今站在它面前,只觉得好高好大啊。 杨钺自得的像开了屏的孔雀,“怎样,是不是太英俊了?我没想到你会将这座冰雕搬回家。” 邵芸琅脸红地说:“是赵夫人让人搬回来的,我可没这想法。” “果真?那你就让我的雕像立在最热闹的大街上让人观赏?” “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邵芸琅伸手在冰雕上摸了一下,冰凉刺骨,真不知道匠人废了多少心思才雕刻而成。 邵芸琅问丫鬟:“之前送赏银时间到那匠人了吗?” “是,见到了。”丫鬟看了杨钺一眼,加了一句:“是位年纪很大的老匠人。” “请他回来,就说将军府请他来做冰雕。”邵芸琅嫌一座冰雕不够热闹,准 备往家里多弄几个。 杨钺命人将冰雕挪到主院里,这样邵芸琅每天起来都能看到了。 “这就叫睹物思人。”杨钺回头也得给那位匠人赏钱,能将他雕刻的如此栩栩如生,手艺非凡啊。 邵芸琅进屋,发现炕已经烧暖了,灶炉里烧的是炭而非木柴。 “炭的温度更稳定些,烟雾也小,取用也方便。”杨钺这回送来了许多生活用的东西。 “等再过一个月,锦州城就冰天雪地了,到时候想出门走动都难,得储备足够多的食物和柴火。 “那军营如何运作?”军营里可是几十万人的吃喝拉撒,一旦路被堵了,连粮食都运不进去。 “粮草这个月就会全部归仓,只要无战事,这个冬日将士们就在军营里猫冬了。”杨钺说的轻松,实际上军营一到了冬季就会处于备战状态。 士兵们操练时间缩短,但每日都会花许多时间准备作战的物资。 比如将粮食做成可存放的面饼和炒面,或是将铠甲修修补补,再将武器打磨光亮,随时都能迎战。 邵芸琅脱掉厚重的斗篷外衣,换上屋里的衣裳,坐在炕上泡茶。 “不是说去了茶楼才回来,怎么又喝茶?”杨钺脱掉靴子坐到她对面。 “因为喝了不好喝的茶,所以要换换口味,而且饭菜咸了,口渴。” 杨钺笑道:“这边的口味是比较重,尤其到了冬日,这样身体才能维持充足的体力。” 所以他十分好奇赵家给邵芸 琅送厨子的用意。 第437章 新宠 杨钺给邵芸琅检查了手脚,确定没有再长冻疮了才放心。 “外头冷,下回你出门记得将马车弄的暖和一些,别人家下帖子不想去不理会就是了。” 邵芸琅撑着下巴看他给自己套袜子,真人还是比冰雕好看许多的,有血有肉有温度,还会说好听的话哄自己开心。 谢渊也很温柔,但他守礼,不会像杨钺这样动手动脚的。 “在想什么?”杨钺抬头问。 “在想谢渊与你到底哪里不一样。” 提起这个名字,杨钺要说没有一点点酸味也是假的。 “那你看出来了吗?我与谢渊哥一文一武,性情也完全不同,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 邵芸琅仔细想了想,虽然人是完全不同的人,但一起生活起来的感觉却是相似的,都让她有想白头偕老的感觉。 从前她觉得和杨钺一起生活变数太多,如今享受过他的这份体贴后,就是再大的苦难也愿意与他一同承担了。 她回答了一句:“你们没什么不同。”然后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这边陲小城,也没人敢给我气受。” 她的底气来源于杨钺,有杨钺在一日,她就不会委屈自己。 杨钺想想也对,“听说你把那女刺客接到家里来了,难不成想感化她?” “她的接头人不是还没抓到吗,留着还有点用处。” 既然说起了聂红棠,邵芸琅就让长戈将她带过来,正好也有话想问她。 杨钺不知道她葫 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邵芸琅的善心有限,绝无可能对一名女刺客仁慈的。 聂红棠被带过来,瞧见杨钺时短暂地惊了一下,然后扬起笑脸,娇嗔道:“夫人您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让我伺候杨将军?” 最近这段日子,城里掀起了一股流言,大概意思是说,将军夫人身体不好,恐怕难有子嗣。 而她之所以未婚先住进将军府,就是防着有女子趁机接近将军大人的。 杨钺平静地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聂红棠收起笑脸,硬气地说:“你们想杀我随时都可以,留着不杀必然是有求于我。” 邵芸琅点点头,“就当是吧,你说武器是许主簿给你的,他连这样的东西都肯冒险偷来给你,可见对你的喜爱,他家夫人是个软弱可欺的,为何不将你抬进家门?” 聂红棠嘴角歪了一下, 嫌弃地说:“那男人自以为是,家中妻妾成群,还打女人,谁会愿意跟他回去?” “主簿官职不算低,在许家应该更容易打听到消息,除非……你的任务并非是传递情报。” 聂红棠自嘲地笑笑:“我嘛,只是被拐卖的一个孤女罢了,听不懂夫人的意思。” 就在此时,有侍卫站在门口禀报:“禀将军,夫人,上次偷袭囚车的刺客抓到了。” “咦,比我预计的要快。”邵芸琅睃了聂红棠一眼,发现她不如之前镇定了。 杨钺下令道:“不用带进来了,直接丢地 牢去,撬开他的嘴,死活不论!” “是。”有了这话,侍卫们在审讯时能用的手段就多了。 邵芸琅对聂红棠说:“对女子,我们还是比较宽容的。” 聂红棠强作镇定,“哼,你们不过是想诈我,没用的,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邵芸琅叹了口气,“我已经给足你机会了,既然你如此不珍惜,罢了,带她一去去地牢吧。” 邵芸琅话音一落,门外进来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强拖着聂红棠出去了。 杨钺好奇地问:“你为何会认定这女刺客才是关键人物?” 邵芸琅吹着茶杯说:“一开始并未这样认为,直到她出去游街遭人暗杀,我便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 “不是应该相反吗?既然是能随便杀了的弃子,有什么作用?” “若是你,会大费周章地杀一个无用之人吗?听在场的士兵形容,那一箭射的并不是很好。 要么是对方武艺不精,要么是对方下手时犹豫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是不需要灭口的。” 杨钺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但觉得这二人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能被这样抓住的奸细属实太弱了,不像是专业培训出来的。 “不提他们,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杨钺献宝似的从角落里提过来一个竹篮。 竹篮里铺着厚厚的毛垫子,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蜷缩在竹篮里呼呼大睡。 庶女嫡谋 第261节 “这是前几日在山里捡来的,我一个大男人看了都 忍不住想摸一摸,你身边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养一只猫儿解解闷也好。” 邵芸琅拎着那小东西的脖子提起来,小猫咪估摸着就刚满月大小,奶乎乎的,被闹醒后四肢狂蹬,冲始作俑者喵喵叫。 邵芸琅见它爪子挺干净,就将它放在炕上,对杨钺说:“我解闷有无数种方式,不包括养宠物。” “这……”杨钺讪讪地问:“那我带走?” 小猫咪报复似的过来抓邵芸琅的胳膊,在她胳膊上跳上跳下,最后盘腿卧在她腿上。 “罢了,就丢在这里养着吧,养死了别怪我就行。” 杨钺抓了一下小猫咪的小脑袋,笑着说:“不会,不喜欢你就放了吧,不过得过了寒冬才行,否则它会冻死在外头。” 杨钺发现它的时候,它的母亲和兄弟姐们都冻死了,只有这只被压在几具尸体下,躲过了一劫。 邵芸琅喊了丫鬟进来,让她们准备猫住的地方和食物。 杨钺没瞧见之前那个新丫鬟,好奇地问:“你新收的小丫鬟呢?” “你惦记我的丫鬟做什么?”邵芸琅不解地问。 杨钺怕她误会,赶紧解释说:“没有没有,只是好奇,之前瞧着你挺看重她的。” 经历过上次火烧庄园的事情后,邵芸琅对下人也不那么亲近了,连带着丫鬟们对她也不够尽心,但她始终淡淡的。 难得有个不一样的,杨钺自然会多关注一些。 “她有事……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自便 吧。”邵芸琅本想给他打扫好正屋,可又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两人住同屋和住隔壁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在外人眼中她已经是杨钺的人了。 第438章 收获 杨钺动作利索地把门关了,把炕上的茶几杯具挪开,将被子铺好,然后乖巧地钻进被窝里。 “来吧,被窝里很暖和。” “你这是……” “陪你午憩啊。” 这青天白日,杨钺一回来就钻进邵芸琅的屋里睡觉,两人还同床共枕,传出去的话要更难听了。 但邵芸琅应酬了一早上,确实累了,此时就想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而且她躺下后甚至都没多想什么,一闭眼就睡着了,倒是杨钺心神荡漾,一直没闭上眼睛。 等她睡熟,杨钺起身走出房间,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避出去了。 邵芸琅身边都是一些不知事的小丫鬟也不行,还是得安排几个懂养生懂生养的婆子才好。 杨钺踩着雪走出院子,门口有扎堆晒太阳的丫鬟,见到他吓得立即退散开来。 杨钺喊住一个,交代说:“去厨房吩咐一声,将今日份的燕窝糖水炖上,一会儿夫人醒来了喝。” 长戈刚从地牢出来,身上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杨钺离他十几步远的距离,问:“可有收获?” “是。”长戈直接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丢到一边,洗了双手才靠近杨钺,“您肯定想不到,他们背后的人竟然是熹王。” “他?难不成他也想找本少爷拼命?”杨钺冷哼道。 去年太后算计他和邵芸琅,差点就要了邵芸琅的命,虽然后来她过得生不如死,但这口气他还没消呢。 “这二人来锦州城的时间三年有 余,正好是熹王落败前安插过来的眼线。 他们与熹王失联了快三年,最近才重新联系上的,又误打误撞碰到了您,大概收的新命令与您有关。 但具体是什么任务,那男子并不知情,那女刺客并不肯开口。 据那男子透露,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好几个,但因为聂红棠过得最风光,因此她算是这群人的首领。” “熹王才刚被送到封地不久,不在封地里安安分分地做个闲王,又开始想搞事?难不成他对那位置还有非分之想?” 长戈也想不明白,“问不出太多东西,想来这些人知道的也不多。” “那就派人去他封地查, 看看这位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的亲王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熹王会想起势不难理解,毕竟他曾经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被软禁时磨掉的锐气总能被现实召唤起来的。 如果他是皇帝,就不会放虎归山,虽然他给熹王的封地又穷又苦,可只要他心中不服,能闹出的乱子就不会小。 长戈试探地问:“那您是不是该给皇上提个醒?” 杨钺斜了他一眼,“多事,先查清楚再说,也许熹王与太后一样,只是将我与夫人当眼中钉呢?这是私人恩怨,就不必让皇上操心了。” “那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杨钺喊住他,“你先派人去请军师过来一趟,我有话与他说。” 长戈想起滕安之的来历背景,担忧地问:“您是怕军师也是那人安插过来 的眼线?” “那你可太高看他了,我只是找他来问问,如果他的旧主重新得势,他要如何做选择。” 但杨钺对滕安之的信任是上辈子建立起来的,并不会因此事而怀疑他。 长戈都有些吃味了,一个赌坊的小掌柜,又是曾经的对手,怎么能让少爷如此信任呢? “少废话,再去吴家铺子给我买些馅饼回来,军营的厨子做不出那个味。” “那您尝尝家里的厨子做的,上回夫人教林大厨做,味道还挺不错。” 杨钺突然想起自家夫人也是个大厨,或许吃一次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地牢里那两个人不用留了,一并给熹王送去。”杨钺说完就要返回主院。 长戈问:“那个男人应该活不到西南了。” “锦州城最不缺的就是冰,死了就把尸体送过去。” 长戈想了想,既然都是要死的,还不如烧了送骨灰,尸体多难带啊。 邵芸琅一觉醒来,杨钺已经不在身边了,那只小白猫躺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它的尾巴,小猫咪翻了个身体,肚皮露了出来,睡得四平八仰。 “从前宫里有许多猫,有主子的,没主子的,好看的,不好看的,我从来没在意过,你这小东西,凭什么让我另眼相看呢?” 等邵芸琅起床穿衣,见丫鬟端来了猫食,心想:原来另眼相看是如此简单的事,只因它是杨钺送的。 “将军呢?”邵芸琅对镜梳妆,从镜子 里看到了伺候她梳头的姚如兰。 姚如兰的手确实很巧,不仅糖人做得好,头发也梳得好,只是邵芸琅这几日都没让她伺候。 姚如兰替她挽发簪发,笑着说:“奴婢过来时看到将军在院子外练刀,将军的刀法真厉害。” “这个时候练刀?”邵芸琅意外,梳好头发后走出去看,发现不少下人都围在这里。 杨钺果然在练刀,穿着单薄,动作凌厉,刀光闪闪,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上过战场杀过人和没杀过人还是有区别的,杨钺现在的刀法比当初的更加威猛霸气。 杨钺看到邵芸琅站在拱门下,紧急收了刀丢给侍卫,披上外衣朝邵芸琅走过来。 丫鬟们低头散开,不敢让夫人看到她们发红的脸。 但有一说一,威武俊逸的将军真是太吸引人了。 “小脸红润,看来这一觉休息的不错。” 邵芸琅见杨钺身上出了汗,让人去准备浴桶,让杨钺去沐浴更衣。 几个丫鬟你推我我推你,争相想去伺候将军沐浴,结果等热水抬进去,她们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 姚如兰偷偷提醒邵芸琅,“夫人,您看她们这狐媚样,当着您的面都大献殷勤,您怎么也不说说她们?” 邵芸琅笑看着这一幕,小丫头们心思太好猜了,不过无伤大雅也无妨。 若真有人有那非分之想,邵芸琅断然是容不下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伺候主子沐浴本就是下人的事。”邵芸琅不会要求 杨钺不用丫鬟伺候,丫鬟而已。 姚如兰咬了咬嘴唇,低声说:“您就不怕她们心大了有其他想法?” 邵芸琅多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到我身边的时日尚短,时间久了就知道了。” 第439章 下毒 杨钺从浴房出来,敞着衣裳,直接走进屋里,丫鬟们头也不敢抬地走了出去。 邵芸琅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一双眼不受控制地就往他胸口上瞄。 杨钺正想让人去拿衣物进来,邵芸琅指了指旁边的一口箱子,“打开看看。” 杨钺一头雾水,打开箱子时眼睛都亮了,激动地语无伦次:“这……这是给我的?” 邵芸琅靠在炕桌上看他,她正好做了里里外外一整套,等他上身穿好,邵芸琅的眼睛也亮了。 她给杨钺做的是黑色的夹袄,里头塞了厚厚的棉花,又耐脏又保暖。 杨钺身材清瘦高挑,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不觉得臃肿。 邵芸琅在衣领和袖口绣了银色的回字纹,衣摆和腰带则绣了猛禽,如果这一身穿在京城的街上,一定会被人取笑,但在这北地,就显得格外应景。 庶女嫡谋 第262节 杨钺养了一只苍鹰,与邵芸琅绣出来的十分相似,要不是他确定那只苍鹰没带进来过,都要怀疑邵芸琅是看到了他的新宠才绣了这图样。 “好看吗?”杨钺在她面前打了个圈,还故意挺起胸膛。 邵芸琅伸手扯了扯他的腰带和袖子,没想到她目测的尺寸也能这么准,完全不用改了。 “大小刚刚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量尺寸了?”杨钺坏笑道。 “我有眼睛会看,你尺寸中正,只要知道一两个尺寸就大致不会错了。” “瞎说,明明我的腿别人的长。” 杨钺掀开衣摆,把腿伸长了给她看。 他的腿确实长且直,邵芸琅早看出来了,特意加长了裤子的长度和衣摆的长度,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合身。 “手艺活果然还是要有手艺的人做才好看,之前我送你的那箱东西你全丢了吧。”杨钺看到这样精致的衣袍,再想想自己之前练手的雕刻品,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 “东西是好东西,丢了做什么,以后没钱了可以卖了换钱。” 杨钺财大气粗地说:“那种破石头北边多的是,上回我帮了一个蒙哈尔的小族,他们首领送了我许多金银宝石。” “听说因为此事,你被御史弹劾了整整一个月。”如果不是事情闹得太大,邵芸琅远在姑苏也不会听到这些消息。 “御史们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日子在弹劾我,管他们做什么?” “如今皇上信任你,你自然无惧流言,但信任是会随时间消散的。” “那就争取晚一点,做臣子的,谁敢保证自己能一世荣华呢?我杨家走到今日,已经是拼上无上的运气了。” 若没有杨钺重生,杨家早就没了。 有人敲门,姚如兰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将军,夫人,厨房问可要现在传晚膳?” 邵芸琅记起自己还带了个厨子回来,不知道那位新厨子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摆膳吧。”邵芸琅和杨钺转到餐厅,丫鬟们端着一个个大炉子上来,每一样的分量看着都不小。 邵芸琅惊到了, “怎么做这么多?” 这位新厨子也太尽力了一些,是准备一顿就让她吃腻味吗? 杨钺坐下后打开一口锅的盖子,满满的一锅炖肉,上面铺着一层面饼,闻着就很香。 “刚来北地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吃法觉得很新鲜,还觉得做的不够精致,味道也都是一个味。 但待久了,发现这样的食物才是我们最需要的,大口吃肉,大口吃馒头面饼,一顿下去,胃里塞得满满的,一整天不吃也扛得住。” 除了炖肉,新大厨还做了羊蝎子汤锅,炸肉,以及几样拿手小炒菜。 邵芸琅中午吃得多,这会儿不饿,只简单用了几口。 估计怕他们吃的腻,最后又端了一碗凉丝丝的四果汤上桌,全是夏季的果子用糖水熬好封存起来的,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有这种吃法。 将军府是新建的,下人都是刚带来的,自然不会提前准备这个。 杨钺也没想到这个,看到那红红黄黄的果肉就觉得邵芸琅肯定喜欢。 他称赞道:“这厨子挺周到的,你若喜欢,直接留下来。” “赵夫人舍不得。” “一个厨子而已,赵夫人舍不得也不会说出来。” 邵芸琅笑笑,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果汤,轻轻搅动,除了甜味,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飘出来。 她皱了皱眉,舀起一勺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种味道还是她熟悉的。 “怎么了?”杨钺警惕地接过碗,同样闻了闻,但他嗅觉不如邵芸琅灵敏。 邵芸琅从丫鬟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将银簪插入果汤中。 众人屏息,当见到银簪逐渐变黑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刚才端着果汤上来的丫鬟吓得跪地自辩:“夫人,奴婢是从厨房端来的,中间不曾离过手,也绝不曾在汤里下毒!” 这丫鬟是邵芸琅自己带来的,没有理由会害她。 而那么巧,今天府里多出了一个外人,还是做饭的厨子。 “什么毒?”杨钺觉得邵芸琅应该是遇见过的。 邵芸琅没有直接下定论,问杨钺:“赵大人府中的人会有问题吗?听说还是赵夫人养大的。” 杨钺用银簪将一桌菜都验了一遍,只有最后那道汤里加了料。 按理,这新厨子做菜第一日,长戈肯定有派人检查的,这疏忽是怎么造成的? “来人!”杨钺喊了一声,一名小厮进来回话,原来长戈出去办事还没回来。 “厨房的事情谁管着的?” 那小厮抬头看了邵芸琅一眼,如实回答:“回将军,是夫人身边的石管事。” 石磊是邵芸琅最早买的护卫之一,和李华一起跟着孙小福办事。 后来孙小福滞留在姑苏,石磊也就到了邵芸琅身边,做个跑腿采买的小管事。 权力不大,邵芸琅也很少见他,只知道是个做事还过得去的人。 “去外头请个大夫来,再把石磊和今日新来的厨子一起带过来,别惊动人,就说这顿饭做得好,本将军有赏 ” “是。” 如果哪天断更了又没请假,那八成是本人瘫倒爬不起来了,感觉离这一天不远了。 第440章 危机重重 石磊带着新厨子进来,脸上带着喜色,一看就是不知情的。 邵芸琅和杨钺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厨子身上,不到三十的年纪,看着清秀干净,斯斯文文的。 难怪赵夫人看重,这样的人做厨子确实让人十分放心。 “叫什么名字?”邵芸琅问道。 石磊抢先回答:“夫人,他姓胡,叫胡广毅。” 邵芸琅端起桌上那晚四果汤,让丫鬟递给胡广义和石磊,“今晚这顿饭吃得极好,本夫人尤其喜欢这碗汤,清甜可口,你们之前尝过吗?” 石磊摇头说:“没有没有,这是下午赵夫人命人送来的,说是胡大厨的拿手点心,特送来一坛给您尝尝。” 邵芸琅笑容可亲地说:“那你们各喝半碗吧,也尝尝味道,确实美味。” 石磊高高兴兴地接了,端起碗就要倒进嘴里,被邵芸琅拦住了,“石磊,你是主,该先让客人先用。” 石磊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碗塞给胡广毅,尴尬地说:“是小人糊涂了,胡老弟,你先请。” 胡广毅呆愣愣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京城来的夫人有特别的爱好? 他不像石磊那么粗鲁,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口喝进嘴里,是实打实地喝了,并不是假吃。 邵芸琅在胡广毅喝下一口后就让人夺了他的碗,将那枚发黑的银簪丢在他面前。 石磊直接懵了,双手撑着地板,磕头道:“夫人……夫人……小人 ……不知情啊……” 还好,还好他刚才没喝下那碗糖水。 胡广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石磊直接按住他的脑袋,恶狠狠地问:“胡广毅,是你在汤里下的毒?” “下毒?小人没有!”胡广毅大呼冤枉,他怎么敢下毒呢,饭菜是他做的,他下毒不是找死吗? 就在这时,胡广毅突然一个抽搐倒在地上,嘴唇发紫,开始口吐白沫。 “撬开他的嘴,灌一碗绿豆水下去!” 大夫来的很快,他们这边刚给人灌完水,大夫就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是谁中毒了?”不用多问,老大夫一眼就看到了病人。 也是奇了,这一屋子的人怎么就当当中毒了一个男的呢? 大夫先给胡广毅喂了一枚解毒丹,然后在他手脚上扎针放血,一番施救后总算把人救回来了。 “还好你们处理及时,再晚一步,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了。” “大夫看看这碗里放的是何种毒药。”杨钺将那碗汤送到大夫面前。 “不用看,这是断肠草,北方少见,我那医馆也只备了一点点用来入药,这种毒相信你们也听说过,毒性强,见效快,难治。” “不是说送了一坛四果汤来吗,剩下的呢?取来给大夫验一验。”邵芸琅说完,长戈已经带着人将东西带来了。 除了那个坛子,还有胡广毅带来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检查过了。 大夫检验过剩下的汤水,摇头说:“没毒啊,看来毒不是下 在这里的。” “这东西入府后都有谁接触过?” 石磊赶紧回答:“东西是胡广毅亲自去大门口接过来的,也是他一路抱进来的,就连刚才盛汤时也是他盛的,王厨子想喝一口都被拒绝了。” 杨钺冷脸问他:“那你为何没有亲自检验,难道不知道这是规矩?” 石磊脑门冒汗,磕头说:“小人该死!是小人疏忽了!” 原本其他菜送上来之前都是有验的,这最后一道因为是稀有东西,量也不多,看那胡广毅宝贝似地守着,石磊也就没开口。 他要是尝上一口,人家以为他嘴馋怎么办? 而且那么多菜都验过了,他以为不会出问题的。 “将军,夫人……小人觉得胡广毅不像凶手啊,他图什么啊?” 他确实没有动机,但那只是目前来看,具体背后是怎么一回事,还得好好查了才知道。 邵芸琅没来锦州前,杨钺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数不尽的暗杀与阴谋诡计。 庶女嫡谋 第263节 但他从未怕过,有什么招数他接着就是了。 但如今不同了,他有了要保护的人,有了割舍不下的人,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他非得疯了不可。 杨钺命人送大夫回去,给了足足的赏钱,让他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在屋里走了一圈,喊了长戈进来,“报官,将证据带上,让锦州官府去查。” 长戈犹豫着问:“这……官府会不会没那么大的本事?咱们自己按着线索查或许更快些。” 邵芸 琅附和:“按你家少爷的吩咐去做,以后我们住在锦州城,不可能事事都靠你家少爷操心,官府内部得先清理一遍,这两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契机。” 长戈懂了一半,又问:“那这胡广毅……” “一起送到官府去。”目前看来,这胡广毅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不可能那么痛快喝下那口汤。 但也不排除他是为了自证清白才不得已为之。 “赵夫人大概要哭死了,本以为是借过来用几天的,没想到成了嫌疑人。”邵芸琅也仔细回想过当时这胡广毅被送给她的过程。 赵夫人明显是不情愿的,那位提议的夫人也没坏心,只是顺口一提。 这么看来,一切都像偶然。 但毒不会无缘无故下到汤碗里,总有个来源。 那上菜的丫鬟已经被带下去了,即使邵芸琅并不怀疑她。 一顿饭尽兴开始,却败兴结束,府里的下人个个提高警惕,连巡夜的人马也翻了一番。 “真是操蛋了,到底是哪路的兔崽子总盯着咱们将军不放?” “会不会是上次刺客的那伙人?” 杨钺也怀疑过,但那边问不出同伙人,杨钺只能从当年的一点痕迹往回查。 三年前因为各种原因来到锦州城,三年内没有离开过,并且与官府的人能搭上一点联系的。 当然,也不止有锦州城,山海关附近的城池都有可能。 “你来锦州城才多久,就受我连累,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我实在放心不下 不如你与我一起去军营吧?” 杨钺这才明白当初离开京城时,母亲曾说过邵芸琅不适合随军的意思。 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有这北地危机重重的处境。 第441章 赵知州 赵知州抬头看着这座将军府,上次来时被拒门外,没想到这次能进门竟然是因为赵家的厨子给将军下毒。 他浑身打着摆子,忍不住又往赵夫人脸上扇了一巴掌,“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我们赵家要被你害死了!” 赵夫人两边脸都肿了,哭着说:“这……这怎么可能是我们家厨子下的毒?他在家里二十几年了,你何时见他犯过错?” 赵知州怎么不懂,可问题是这厨子进门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让人怎么想?找不到真凶就只有他们赵家背锅了。 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 “赵大人,请进吧。”士兵让赵知州和赵夫人入内,其余随从丫鬟全都被拦在了门外。 这让赵家夫妻更加忐忑了。 “大人……我们不会……不会有事吧?” 赵知州年近半百,身材魁梧,长相凶悍,一双眼睛瞪人的时候格外凶狠,赵夫人和他同床共枕二三十年还是怕他。 “哼,杨钺可是有免死金牌在身的,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他要杀我们,连御史都说不得什么。” “那……” “闭嘴!我们还能不去吗?” 将军府内布置得极为简洁,比赵府还不如,但此时二人连看都不敢多看,跟着士兵穿过一座又一座院子。 “到了,赵大人和赵夫人进去吧。” 黑洞洞的拱门看着让人害怕,里头没有灯,看着并不像是住人的院子。 “这里是……”赵大人忙拉着那士兵询问。 士兵笑 了一声,“赵大人别怕,我家将军在里头审问刺客呢,正好也给您见一见,赵夫人若是害怕就别进去了。” 赵夫人赶紧抱住丈夫的胳膊,她一个人留在外头才更可怕。 她鼓起勇气,挤出笑容问:“那个……我可以见一见将军夫人吗?” “夫人夜里歇下了,您改日再见吧。” “那我家的厨子……” “您家的厨子送官府去了,如果他是无辜的,官府查明后自然会释放。” 赵家夫妇对视一眼,杨钺把嫌疑人送到他们手里是什么意思?让他们自己查自己? 还是说,杨钺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二人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是连着练武场的,空旷的很,只有一座屋子,黑夜里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出来。 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进他们耳中。 赵知州也是见过刑狱的,胆子不至于太小,但今天这件事不好交代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屋内燃起灯,房门从里打开,长戈走了出来,对赵知州夫妇说:“二位,进来吧,我家将军等你们许久了。” 二人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内,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一股暖气扑来,让二人镇定不少。 杨钺坐在屋内主位上,对二人客客气气地说:“赵大人来了,请坐,赵夫人不必跟来的,本将军只是问赵大人几句话而已。” 赵夫人不等丈夫开口抢先说:“杨将军,妾身来是道歉的,那厨子是我送给夫人的不错,可他 绝不会下毒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断肠草的毒,普通人也买不到,我找赵大人过来也并非因为此事。” 赵知州顿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那不知将军寻下官来所谓何事?” “上次本将军在锦州城被暗杀,这次遭人下毒,赵大人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是是,是下官无能,治下不严才让刺客有机可趁,自从将军上次遇刺的事情后,锦州城一直在排查奸细,官府的大狱已经装满了人,还真抓到了不少别有用心的异族人。” “早该如此,不管是什么势力安插的奸细,都该尽早铲除为好,那不知赵大人可有抓到那刺客的同伙?” “这……”赵知州哪管这个,他只管将奸细名单上报就是了。 这也是一大功绩,原本他可以凭借这个功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杨钺摆摆手,长戈走上来带赵知州去地牢看那两名刺客。 赵夫人被拦下了,翘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赵大人被带回来。 身材魁梧的男人脸色惨白,官服下的两条腿打着哆嗦。 “官府应该有一本册子,登记着全城所有人的籍贯和来历吧?” 赵知州缓了缓才点头:“是有。” “那麻烦赵大人把三年前的记录找出来,只要是三年前到锦州城安家落户的,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单独找出来,从这些人入手查。” “锦州城虽然小,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您要查刺客的同伙 不知他们有几人?” 杨钺冷眼看他,赵大人冷汗又冒出来了,这个刚及冠的青年将军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势?” “下官明白了,下官回去就命人查。” “三天,三天后本将军要知道结果。” 赵知州心事重重地离开,走出将军府还觉得不可思议,杨钺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大人,妾身怎么看不明白了?杨将军不是为了下毒的事叫我们来的?” “显然不是。”赵知州也不明白,不过下毒那件事并不代表就过去了,嫌疑犯都送到官府了,显然是要他自己查。 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杨将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吧,回去问问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好端端地为何让人送什么汤过来,多此一举!” 赵夫人弱弱地说:“妾身也是按您的吩咐好好拉拢那位啊,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也是曾姨娘提醒我的,您要怪怪她去。” 赵大人瞪了她一眼,袖子一甩,坐上轿子先走了。 杨钺换回那套新衣才回房,这么好看的衣袍他可舍不得穿去审问犯人。 邵芸琅还在炕床上写字,杨钺脱了鞋子坐到她对面,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写字。 邵芸琅随便写写,写出来的字也可以直接裱起来挂在墙上,这份功力是杨钺拍马不及的。 “给我写幅字吧,我要挂在营帐里。” “你要什么字?” “唔……”杨钺想了想,比划了个动作:“ 杀字!” 邵芸琅重新拿了一张宣纸过来,换了一支粗毛笔,写下了一个“忍”字。 第442章 弟弟来了 杨钺看着那个“忍”字也没说什么,感觉挺适合自己的。 滕安之不止一次说过,他是时候改一改从前给人的印象了,要慢慢朝着稳重内敛的性格转变。 庶女嫡谋 第264节 年少时张扬跋扈确实可以震慑住许多人。 但年长后就该沉稳下来,运筹帷幄,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锦州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位置也挺好,你当初会选择在这里建将军府可是有什么考量?”杨钺好奇地问。 “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离山海关不远不近,刚刚好,进可攻退可守。” 邵芸琅想起一事,问:“之前你给父亲避难的小岛在什么位置?” 杨钺去取来舆图,给她在海域上做了个标记,舆图上并没有那些岛屿的标记,但杨钺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你想把这里用起来?” 邵芸琅毫无保留地说:“既然我们成了夫妻,那就该为未来考虑周全。 辽军不可怕,我相信你练兵的能力,且辽军来了,我们可以往南撤退,但如果敌人来自自己内部,就像你爹遇到的那样,那我们的退路就是这里了。” 杨钺沉着脸说:“我不会让杨家再遭遇那样的事情的。” “君心难测。”邵芸琅历经三代君主,太了解权利能改变一个人了。 杨钺伸手点了点邵芸琅写的那个字,揶揄道:“以你的性子,如果真有那一天,应该会将我策反了吧?” “你肯吗?” “当然,失望一次就够了,我杨家也不能 总给周家人算计啊。” 邵芸琅忍不住打击道:“可以你如今的实力,想推翻整个大庆王朝是不可能的,你没有胜算。” 这才是邵芸琅寻找退路的原因。 杨钺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但他没有理由扩军,就算扩了,朝廷也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他也养不起多出来的军队。 何况,一个从小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将军,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谋逆之举呢? 邵芸琅将那张舆图收好,“你别管了,我心中有数。” 杨钺当时派了人上岛,也只是简单建了宅子,如果要成为避世的居所,肯定还需要一整套能自力更生的生存环境。 “不说这个了,你猜那赵世龙能否在三天内找出熹王的眼线?” “你告诉他那刺客是熹王的人了?” “没有。”杨钺如果说了,也许赵知州就不敢往下查了。 与藩王有牵扯的人和事,总是格外敏感的。 “三天时间,只是翻翻档案而已,这要是都找不出来,那就是这个知州大人的能力有问题了。” 第二日一早,锦州同知方大人就携夫人亲自登门谢罪了。 将军府投毒案成了锦州城最津津乐道的实事,官府也没瞒着,各路官员连细节都打听清楚了。 而这位同知夫人就是当时提议送厨子的那位。 要是知道这人有问题,打死她也不敢开这个口。 “夫人,您瞧,妾身这是好心办了坏事,我家大人已经教训过我了,我这张嘴实在是 可恶!该打!”方夫人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瓜子。 那位方同知言语粗俗,将方夫人好好责骂了一顿,言明回去就写休书休了这个长舌妇。 邵芸琅看不上他的做派,淡淡地说:“此事与方夫人无关,与赵夫人送的厨子也许也无关,案子还在查,不必如此。” 邵芸琅随意说了几句话打发她离开,然后对门房交代,以后这方家人再上门,便不用进来通传了。 方家夫妇刚走,下人就进来说:“夫人,长戟管事从京城回来了,还带来了许多东西!” 长戟被杨钺派去京城传话,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让他进来回话。”邵芸琅从里屋出来。 她猜测着各家对她北上找杨钺的反应,想必没有哪家会高兴的。 毕竟她还未入杨家门。 等长戟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少年,邵芸琅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邵芸琅确实没想到,长戟会将邵子瑞带来,他不是应该跟着祖父习武吗? 邵子瑞又长高了许多,已经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郎了。 “哼,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祖父说,我学的本事太普通了,都是些花拳绣腿,真上了战场,一个回合就被打趴下了,我不信,所以偷偷跟着他来的。” 邵芸琅扶额,用眼神询问长戟,按理来说,以长戟的个性,应该会将邵子瑞送回去才是。 长戟恭敬地说:“小的原本是要送子瑞少爷回去的,不 过半途遇到了老侯爷派来的人,说让子瑞少爷过来找您。” 武侯府也不是放任不管,邵子瑞这次来不仅带着他的小厮护卫,还有武侯派来的十几号人。 知道是老侯爷的意思,邵芸琅也就不说什么了,盯着这 小子看了一会儿,问:“你是想住在将军府还是想去军营?” “当然是去军营,我又不是来享福的,二姐姐这里暖和的春天似的。”邵子瑞也是有骨气的,说要历练肯定不会偷懒。 “好吧,你先下去休息,明日让人送你去军营,如果你姐夫同意的话。” 邵子瑞听到“姐夫”二字忙四处看了看,对这位年轻神勇的大将军,他可是十分崇拜的。 “姐夫呢?” 说曹操曹操到,杨钺得知消息也过来了,一只手扒拉着邵子瑞将人转了个圈面向他,笑着说:“姐夫在这儿啊。” 邵子瑞抬头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光亮,然后退后一步,正式给杨钺行了个军礼,“杨将军好!” “行,精气神不错,你要跟我去军营?” “当然,您带我去就行,我就从小兵做起。”邵子瑞信誓旦旦地说。 杨钺自己是空降的,从未吃过小兵的苦,但他成日操练士兵,自然知道底层的士兵有多辛苦。 没想到老侯爷竟然舍得,不过玉不琢不成器,这小子确实嚣张的让人看不顺眼。 “你可知道作为一名士兵,每天要做些什么?” 邵子瑞自信满满地说:“知道,要 操练,听说东北军每个月还有小比,三个月有大比,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你这个年纪……”杨钺的军营里没有这么小的兵,好在邵子瑞长得高,应该能糊弄过去。 杨钺提醒道:“你要去军营可以,但你的下人一个不能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第一步。” “好!一言为定!”邵子瑞高兴地与他击掌,然后问邵芸琅,“二姐,有吃的没?要热乎的。” 邵芸琅被逗笑了,赶紧让人去传膳,还有一路跟来的人,全都安排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算是为这个弟弟接风洗尘。 第443章 跟我去军营 邵子瑞吃饱喝足,早早就去睡了,做了一夜好梦。 梦到自己的军营里发放光彩,打遍全营无敌手,并且屡立战功,很快就当上了大将军。 所有人都崇拜他,只需要再努力一把,他就能将杨钺取而代之。 杨钺寅时起身,直接进了小舅子的屋子要叫他起床,结果就看到他正做着美梦,一脸得意的笑。 “这小子,难不成这么小就思春了?”杨钺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又将窗户弹开,冷风顿时灌了进来,把床上做美梦的小少年冻醒了。 “怎么这么冷啊?流风!快关窗户!”邵子瑞大叫着坐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一脸淡笑的二姐夫。 “姐夫……早啊。” “不早了,寅时过半了,走,跟我去军营!”杨钺转身往外走,留下一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起床准备,迟到了你就自己走着去军营吧。” 邵子瑞赶紧一跃而起,他的美梦还没开始呢,怎么能有个这么不威风的开头? “是!我马上就来了!” 最终,邵子瑞是追出大门才追到已经出门的杨钺的,他身后追着几名小厮,有的提着包裹,有的拿着他的武器,还有个拿着早点。 “少爷……您还没吃早膳呢……” 门外的士兵们个个睁着大眼睛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少爷,他穿着一身锦袍,脸比外头的雪还白,眼神有些桀骜不驯,可一看就是没见过血的小崽子。 杨钺冲他指了指最后的一匹马,然后 高喝一声,率兵驰骋离开。 邵子瑞赶紧夺过随从的包裹和武器,跳上马背追上去。 “少爷……早膳……” “不吃了……” 他自认骑术不错,可一路骑马出城也没追上,但好歹能循着马蹄印跟上去,否则迷了路就要闹笑话了。 邵芸琅直到辰时才醒,天阴沉沉的,瞧着跟没天亮似的。 “将军何时离开的?” 姚如兰伺候她穿衣,回答道:“天没亮就走了,将子瑞少爷带走了。” 姚如兰第一次见到邵芸琅的娘家人,长相也十分出众,就是看着脾气有点大,就她从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权贵子弟有些像。 “嗯,这几日不出门,若有人上门拜访,全都拒了吧。” 姚如兰不太理解,笑着说:“外头下着大雪呢,这样的天气应该不会有人上门吧。” 邵芸琅也没多说什么,问她沙盘做得怎样了。 姚如兰开心地说:“快完成了,夫人要不要跟奴婢去看看?这样的天气,糖硬的快,保存的十分完整。” “不必了,你接着做,做好了有赏。” 姚如兰高兴地应下,“夫人,您做这个沙盘是送给将军的吧?听说过几日就是将军生辰了,怎么不留将军过完生辰再走呢?” “不急,还有几日。” 庶女嫡谋 第265节 “听说今年外族太平,将军可以留下来陪您多好。” 邵芸琅不想多说这些,用过早膳后让人把长戟叫来,她还有许多话没问完。 她突然间了无音讯,确实急坏了一批 人。 谢大夫人明明算好了她进京的日子,派人到码头接她,结果久久等不到人,就算派人去姑苏询问,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了。 谢大夫人这边急的不行,于是便将消息告知了杨府。 杨家人一听说邵芸琅约定的日子都过了许多日了还未进京,于是派人沿途去寻。 正好徐老夫人安全抵达京城,将路上的消息带了回来,才让两家松了口气。 但一听说邵芸琅往北去了,谢杨两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等邵家得到消息,已经是邵宛茹快要出嫁的日子了。 听说这位二姑奶奶不仅没回京,反而去了未婚夫那儿,邵家人对此反应格外强烈。 邵宛茹甚至撂下了要与邵芸琅断绝往来的豪言,气得哭了好几回。 邵芸琅如今是杨家准媳妇了,她若是能回来参加她的婚礼,那对她来说是面上增光的事情。 也有不少人家是冲着邵芸琅的面子才来的,结果邵芸琅丢下她不管跑去和杨钺私会了,这让她怎么面对宾客? “这是几位夫人给您的信,还有几车的礼,都放到库房里了,您要去看看吗?” “不用,你们整理好了将礼单拿给我就是。” 谢大夫人的信写得简单,得知她路上遇到的危险,她担心不已,写封信确认她是否平安。 杨夫人的信则长许多,邵芸琅打开时心里惴惴不安,深怕她不赞同自己未婚住进将军府。 不过她多虑了,杨夫人只是叮嘱了一些北地生 活该注意的细节,包括府里该准备些什么物资,有哪些人家和杨家关系密切可以往来,哪些有杨家有旧怨,要多加防范。 邵芸琅没想到她这么细心,心中对嫁入杨家的担忧全都消散了。 “除此之外,徐大人也派小人给您送信,还有一车谢礼,但小人自作主张拒绝了,请夫人恕罪。” 长戟老实,原本是想不到这一点的,但他想起自家少爷吩咐他办事时的语气,多少能琢磨出一点。 他家少爷不喜欢这位徐大人。 邵芸琅觉得无所谓,“没什么好谢的,不过是正好碰上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往来,就这样吧。” 长戟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擅长琢磨这位主子的脾气,从前听到的话也不是太好,如今看来,她还是挺温和的。 这时候,门房进来汇报说:“夫人,许主簿与其夫人在门外求见。” 邵芸琅淡淡地回道:“不是说过,任何人来都不见么?” 门房战战兢兢地说:“可是……那位许主簿说您不见他他就在门口长跪不起,小人怕……” “怕什么?要跪就让他跪去,他都能给刺客提供武器刺杀将军了,跪一跪算什么?” 门房一听这话,吓得抖擞了一下,“是!是奴才糊涂了!” 长戟也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事,见邵芸琅没有其他吩咐,追着那门房小厮出去了。 “站住!”他厉喝一声。 “长……长戟管事。” 长戟用力抓住他的衣领,“是不是 收了对方的好处?” 门房忙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是小的财迷心窍,这就立马还给他,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哼!”长戟将人掼在地上,“自己去领罚,这大门你也不要守了。” 躺了三天终于能爬起来了,就是人虚的很。 第444章 投案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邵子瑞已经看不清路了,甚至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太冷了。 他想开口喊杨钺,可是嘴巴一张开,灌进来的全是冰渣子,吓得他不敢再开口。 这鬼地方竟然这么冷,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就在这时,前边甩过来一条绳索,他听到二姐夫的声音,“小子,把绳索抓紧,别跟丢了。” 邵子瑞一手抓紧绳索,总算有了安全感。 他以为军营很快就到了,可骑马走了半天也没到,队伍在一处背风处停下休息。 邵子瑞早膳都没吃,又饿又冷,两条腿也冻僵硬了。 “姐……姐夫……军营……这么……这么远的……吗?”邵子瑞牙齿打颤地问道。 “谁说我们现在要去军营?今日将士们在湖边打鱼,我带你去看热闹。” 杨钺递给他一个水壶,里面是温热的羊奶,“快喝!以后无论何时记得先把肚子填饱,士兵不吃饱哪有力气训练和打仗?” 邵子瑞嘀咕:“还不是您催的急。” “哼,等进了军营你就知道了,没人会等你吃饭,大家都是抢食的,慢一步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杨钺分给他一块肉饼,邵子瑞眼睛放光,大口大口塞进嘴里。 “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饼!”他吃完一块还想要,可是杨钺不给了,“这是你姐姐单独给我做的,给你一块已经是看在你姓邵的份上了。” 邵子瑞明明看到他的油纸包里有一摞, 没想到他如此小气,更可恶的是,他二姐竟然只给姐夫烙饼,难道弟弟就不是人了吗? 杨钺用力敲了他一记,笑骂道:“谁让你起的晚,原本你是能吃到肉饼的。” 休息了一刻钟,杨钺把剩下的食物装好,起身招呼大家上马,“走!” 将军府外,许主簿冻得满脸通红,他夫人拿把伞撑在他头顶上,可是风雪太大了,伞没一会儿就被吹散架了。 “老爷,咱们回去吧,这样跪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回去再想办法吧!”许夫人按照邵芸琅的提示回家后就与丈夫说了那件事。 她以为丈夫会去官府自首,结果对方出门了一整夜,回来后拉着她跑来将军府求见将军夫人。 按许主簿的想法,那位将军夫人既然肯跟他婆娘示好,说不定是看他家婆娘纯善,或许卖卖惨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他怎么能跑去自首呢?就算功过相抵,他的官位肯定也要保不住了。 但结果出乎意料,他们连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该死!你不是说将军夫人对你很客气吗?”许主簿咆哮道。 “是……是很客气啊,夫人温柔美丽,对谁都很客气。”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浪费我的时间!”许主簿起身踉跄着离开,但还没走几步,身后将军府的大门打开,几个护卫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他们径直冲向许主簿,不等他开口就将人制住,直接抬着跑了。 许 夫人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家老爷!” 长戟拦下许夫人,冷声说:“许夫人,您是不是没按我家夫人吩咐的办?” 许夫人眼神闪躲,不安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请回吧。” 长戟和长戈亲自押着许主簿去府衙,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拿下,而是要迂回地送他去衙门受审。 府衙里,所有的书吏都在翻阅档案,查找三年前来锦州城落户的外地人。 赵知州坐在一旁喝茶,师爷来问他,“大人,那个姓胡的小子要审吗?咱们从何处入手查这个下毒的案子?” 赵知州重重地放下茶杯说:“查个屁!杨将军遇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有那么好查,衙门的牢狱里还住着那么多嫌犯,随便找一个推出去定罪就是了。” “这……会不会被杨将军识破啊,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赵知州想了想,最终做了个决定,“那就把那姓胡的厨子推出去,就说他是从小被塞进赵府的奸细,一直在寻找机会偷窃官府机密,正巧被送到将军府,他可不就暴露了?” 师爷心想,这个结论总比随便找个替死鬼强,就是可惜了那个厨子。 不过也就是一个厨子而已,还是赵家养大的,是时候报恩了。 “那就不查了?” “查还是要查的,不过要关起门来查,那个什么汤里为什么会有毒?什么时候下的?先排查府里 可别真有一条毒蛇藏在家里,那才可怕。” “是,那属下先去知会夫人一声,让府里先查起来。” “嗯。” 这时候,有衙役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汇报,“大人……门外……杨将军的家将押着许主簿来了,说是投案。” 赵知州一点不意外,“老许啊,看来这次是保不住他咯。” 赵知州起身迎出去,果然看到杨家的两名管事押着许主簿进来。 这二人他不熟悉,但听说是从小贴身伺候杨钺的,如今被留在府里保护那位夫人,可见杨钺对他夫人的看重。 长戈将人丢在地上,同时把证据交给赵大人,“这位许主簿乃是刺客同伙,证据确凿,还请赵大人早日定案。” 许主簿忙大喊:“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怎么可能是刺客同伙?下官是被诬陷的!” 赵知州先看了对方送来的证据,确实没什么可辩驳的,就连许主簿偷窃的过程都描述的十分清楚。 “老许啊,你糊涂!”赵知州将证据甩到他脸上,叹气道:“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上就不动刑了,你自己交代吧。” “赵大人……下官交代什么啊?下官只是被那个女刺客迷了心智,可当时哪知道她是个刺客啊?” 庶女嫡谋 第266节 “可你为何要送她一副弓弩?哪家妓院的花魁会收这样的东西,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许主簿大声解释道:“她……她说近日总有流氓条子她,她害怕,想要个轻便简单的武器防 身,下官……下官就想到了那款新研制出的手弩。” 他声音越来越小,或许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 无非是鬼迷了心窍而已。 第445章 杀人 赵知州觉得这个案子没什么好审的,许主簿不过就是色迷心窍给女刺客提供了武器而已。 但杨家若要往重了判,确实算是帮凶罪,能判个秋后问斩。 “两位管事看这……不知杨将军是何意思?” 长戈同情地瞥了一眼许主簿,笑着说:“我家夫人的意思,既然是帮凶,按律判就是了。” 许主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我知错了!您看在属下多年兢兢业业为您……” “闭嘴!来人,将许主簿的官服除了,押入大牢,等候判决!” 两排衙役冲上前制住许主簿,其中一人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长戟默默踢了一枚小石子,那衙役手一抽,破布掉了出来。 许主簿一获得机会,破罐子破摔,高声大喊:“赵大力,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我这些年……啊……” 一枚惊叹木砸在许主簿脸上,赵知州呵斥道:“还不赶紧拖下去!” 长戈上前,三下五除二撂倒了那些衙役,和长戟一前一后护着许主簿,笑嘻嘻地说:“赵大人,让许主簿说完啊。” “两位,这里是官府,不是军营!更不是将军府!”如果是杨钺在场,赵知州屁话不敢说,但只是两个下人,他还不至于认怂。 “赵大人在害怕什么?” “放肆!这里是公堂,案子已经审完,二位请回吧。” 长戈拉着许主簿起来,推给长戟,然后冲赵大人说:“那人我们就带回去处置了, 想必我家将军也还有话要问。” “你们……” “对了,我家将军要的资料找好了吗?若是官府人手不够,我们军营可以派人过来接手的。” 赵知州愤怒地说:“三天时间未到,你们太着急了,许主簿好歹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将他带走。” 衙役们举起武器将门口堵了。 长戈和长戟对视一眼,看来这位许主簿还是个重要人物,而且知道知州大人不少秘密啊。 他们如果强行将人带回去,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看算了,夫人也没让我们将人带回去。”长戟建议说。 “可……总觉得夫人另有深意,会不会是我们没领会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衙门外又来了一人,自称是将军府的门房,来带一句话。 赵知州眼皮一跳,冷着脸问:“将军夫人是何意思?” “我们夫人见许夫人实在可怜,不忍她年纪轻轻守寡,特命小人来告知一声,她不准备追究许主簿犯的错了,让小人来带他回去。” 赵知州愤怒地看着几个将军府的下人,这位将军夫人是什么意思? “杨将军也同意如此?” “自然,我们将军说过,锦州城内一切事务交由夫人处置。” 长戈乐呵呵地将许主簿带出来,赵大人还想拦,可是他找不到理由。 他眼神一变,吩咐师爷说:“这人留不得了……” 师爷焦虑地说:“可他落到将军府的手中,咱们如何才能灭口?” “哼,他们 才三个人,多派些人出手,锦州是咱们的地盘,抢人难,杀人难道也难吗?” “是,属下明白了。”师爷转身跑出公堂, 长戈三人带着一个文官走在大街上,暴风雪没有要停的迹象,街上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他们走得慢,周围可视度小的可怜,即使是高手,面对这样的环境也无能为力。 长戈怕许主簿被风吹走,拿绳索和自己绑在一起。 三人转过一条街后同时停下脚步,周围除了风声似乎还有其他声音,而且武者的第六感让他们察觉到了危险。 “胆子真大。”长戈已经猜出是赵知州派来的杀手了。 他附在许主簿耳边轻声说:“瞧瞧,你作用还挺大的。” 许主簿不懂他在说什么,直到一枚飞刀直逼他的面门,他才明白过来,赵知州要杀他! “救……救命!” 数十枚暗器同时射过来,因为看不清,长戈几人只能靠耳朵听,可是风雪太大了,听力也十分勉强。 尤其他们还要保护一个文弱书生。 三人各站一边,将许主簿护在中间,奋力抵挡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 “该死,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不管是多少人,都不是我们三个能应付的,想办法撤吧。” 长戈愤愤然地骂道:“这位赵大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真不怕咱们少爷的报复?” 长戟白了他一眼,“死无对证。” 又抵挡过一波暗器,突然暗器停了,风声中听不出任 何异样的声音。 三人转了一圈,高度警惕地盯着四周。 陡然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长戈厉喝一声:“跑!” 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跑开,那张大网直接套在了许主簿身上。 长戈忙转身往回冲,却被两名身穿白斗篷的杀手拦住了去路。 “两位管事,夫人交代,如果遇到危险,不用顾忌许主簿的安危,以保命为主。” “他娘的你不早说!”长戈收回前进的脚步,与那二人缠斗几招,顺利往外围撤退。 “救我!”许主簿见将军府的人直接撤退,吓得肝胆俱裂,连连高呼救命。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三人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世界里,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群要他性命的杀手。 “别杀我……别杀我……”许主簿双眼,可他已经是网中的鱼,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白衣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一刀下去,一颗脑袋落在雪地上,很快又被白雪覆盖。 长戈三人分头跑回将军府,然后立即带人往回缉拿刺客。 等到了他们分开那地方,什么痕迹都找不出来了。 “操!赵老贼还有这样的人,是何居心?”长戈踢飞地面上的积雪,可即使挖开一层,也连一滴血迹都找不到。 “先回去吧,看看夫人怎么说。” 他们还不知道夫人的用意,为何让许主簿去投案,又随意放弃这个人证? 邵芸琅刚去看了姚如兰做的沙盘,已经完工了,地形分明,两军对阵的气势也 被巧夺天工地还原了,十分壮阔。 邵芸琅还细心地发现,在己方兵马前,姚如兰自己加了一个糖人,从铠甲和武器上能辨认出是仿造杨钺捏的。 姚如兰希冀地看着她,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骑马的将军身上,低头解释道:“这是奴婢自己改动的,只是觉得这样将军看了会更高兴。” 邵芸琅盯着那马背上的糖人看了一会儿,点头说:“嗯,你有心了。” 姚如兰高兴地笑了。 还是全身无力,下个月恢复日更4000 第446章 出城 “夫人,两位管事回来了,您现在见吗?”丫鬟进来通报。 邵芸琅让姚如兰将沙盘看好,转身走了出去。 见到长戈和长戟,邵芸琅打量了他们一眼,问:“可有受伤?” “一点小伤,不碍事,但是许主簿死了,属下无能。”长戈惭愧地说。 邵芸琅带他们进屋,让丫鬟给他们上热茶,平静地说:“死了就死了,他并不是多重要的角色,不值得你们拼死保护。” 长戈不解地问:“可是夫人,您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明显知道一些重要消息,可我们并没有问出来,赵知州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派出几十名杀手,可见势力不小。” 邵芸琅点点头,“有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了,许主簿就算知道一些赵知州的事情,也不足以成为扳倒他的证据,我不过是想拿他去投石问路而已。” “您之前就怀疑过这位赵大人了?” 邵芸琅并没有一开始就怀疑什么,只是锦州城未来会是她的落脚地,她希望这座城绝对安全。 但一次刺杀就暴露出了许多问题,再随便拿一个主簿试了试,竟然就试出了一把手有问题。 但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是拉拢赵知州,还是除了他换个人坐上这个位置呢? “今夜加紧巡防,府内众人不得出入,一切等过了今夜再说。”邵芸琅也要防着那位知州大人狗急跳墙。 但他应该没这个胆。 庶女嫡谋 第267节 长戈瞬间紧张起来,虽然少爷留 了不少人下来保护将军府,可那赵大力是地头蛇,真要围了将军府,他们恐怕也很难传消息出去。 “夫人,要不您先转移个地方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要是出事了,我们如何跟少爷交代?”长戈捅了长戟一下,让他帮忙劝说。 不过长戟没理他,而是问邵芸琅,“夫人,接下来我们做什么?赵大力敢派杀手来截杀人证,说明对我们将军府的敬畏心有限的很,如果知道我们要对付他,可能会先下手为强。” 邵芸琅让他们稍安勿躁,“我们新来的,只要不触犯到官府的利益,他没理由动手,不用太担心。” “那……” 邵芸琅摆摆手,“你们先下去休息,一切等过了今夜再说,之前的事情先保密,不要泄露出去。” 长戈二人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不过两人出去后并没有休息,而是赶紧安排好巡夜的人手。 上次杨钺回来时不仅加派了人手,还重新设计了机关,将军府看似平平无奇,但许多地方都是龙潭虎穴,只是还从未验证过。 邵芸琅在屋里小坐片刻,思前想后,觉得暂时不动赵知州比较好。 两家无冤无仇,从赵夫人的表现看也不像是要与杨家为敌,但赵家肯定有个不怀好意的人藏着,否则不会借着厨子的手下毒。 如果这个人是赵家要护着的人…… “夫人,赵家送了个盒子来,说是要给将军的,还有一封信。”下人急匆匆地 捧着个木匣子进来。 邵芸琅老远就闻到了腥臭味,跟着进来的长戈自然也不会错过。 他拦下那名下人,一脚踢翻那个木匣子,从里头滚落一颗人头出来。 “啊……”屋内的丫鬟吓得失声尖叫。 邵芸琅还算镇定,用帕子捂住口鼻,一道人影闪过,挡在他面前,然后就听长戈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清理出去!” 邵芸琅闷声问:“是什么人的?” “好像是之前那个厨子,赵家竟然杀了他。”长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信,先验过无毒才打开。 信的内容简短,说的就是赵大人已经查明了真相,这个姓胡的厨子原来是外族人安插在赵家的奸细,因为对杨将军心怀仇恨,所以借机下毒毒害。 还好他没有得逞,但赵家治下不严,监管不力是事实,改日定将慎重赔罪。 “夫人,赵家的信里还放了一千两银票。”长戈将那银票递给邵芸琅。 那颗人头已经被清理了,地板也擦拭干净了,不过邵芸琅还是没接那银票,冷冷地说:“拿去买粮,天气渐冷,替官府施粥几日,就当替赵家行善事了。” “是。” 邵芸琅刚才还觉得没必要与赵家为敌,如今改主意了,这种行事方式让她很不喜欢。 “这赵知州行事果决,下手狠辣,丝毫看不出之前来府上那份卑微,难道他是装的?”长戈也很生气。 明知道将军夫人在此,那赵大力竟然还敢送人头来,丝 毫没将他家夫人放在眼里。 “他在锦州城任职快二十载,要说没点能耐怎么可能?这地方他可比咱们熟悉多了。” 有这样的地头蛇在,邵芸琅无由来的不安起来,都说锦州城固若金汤,但如果用来对付自己人,那也一定十分管用。 “准备一下,明日以给将军庆生的名义出城,去一趟军营。”邵芸琅吩咐道。 “您要去军营?”下人们齐齐惊了,虽然邵芸琅是将军夫人,去军营探亲也说得过去,可外头天寒地冻,风雪交加,这样的天气也不好出门啊。 “嗯,去办吧,我们路上走慢一些,消息不用刻意隐瞒。” “您不等将军回来?”杨钺原本就打算过几日回来的,马上就是年关了,杨钺这回回来打算过完年再走的。 但邵芸琅临时改了主意,这将军府暂时不住也罢。 有了这一遭,这一夜平安度过,除了呼啸的风雪再无其他。 等天彻底大亮,将军府的下人已经整装待发,行礼装了满满五大车,一副走了就不回来的架势。 邵芸琅简单梳妆,棉衣加身,再披上厚厚的斗篷,由丫鬟扶着上了软轿,一路坐软轿出门,到了门口才换了马车。 积雪很厚,普通的马车已经无法行驶,邵芸琅注意到,她坐的马车车轮不是普通的轮子,而是平滑的木板。 拉车的马跑得极慢,车速平稳,没有一点颠簸,竟比普通马车还舒服。 邵芸琅觉得新奇,再看随 行的士兵,个个也都是用滑雪板出行,这才知道这是北地特色。 “长戈,我们多久能到军营?” 长戈撑着木棍滑过来,逆着风雪说:“如今天亮的时间短,加上早晚风雪太大不宜行路,最快也要三日才能抵达军营。” 邵芸琅点头,队伍途径城门时,守卫正准备拦下查检,待看清马车上挂着的旗子,忙跪地让行。 等车队远离,守卫才拍了拍膝盖起身,嘀咕:“这般大的风暴,将军府的人怎么还往城外跑?” “看队伍的阵仗,八成是有女眷在车上,难道是将军夫人出城了?” “快去禀报大人,这可是大事!” 第447章 军营 赵知州收到消息时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 他以为邵芸琅是被他送去的人头吓跑的,没想到这位将军夫人的胆量也并不是很大。 至于她去军营后会不会跟杨钺告状,赵知州一点儿不担心。 男儿的处事方式本就粗犷很多,一个人头而已,他不认为杨钺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自己。 “对了,档案都翻遍了,将找出来的那份名单送去给杨将军,看看他后续有何吩咐。” 赵大人以为,只要自己表现的乖顺服从,杨钺必定不会对自己如何的。 打这锦州城多了一座将军府,他就已经做好了伏低做小的准备了。 杨钺也刚带着人拖着战利品回军营,这趟出去,不仅满载而归,还顺便重新布防,越是临近过年,越发要小心。 “将军,今晚吃全鱼宴吗?”鱼肉虽然比不上羊肉猪肉,可好歹是肉,总比啃干粮强。 “几十万张口,还全鱼宴,想得美!”杨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然后吩咐下去,命人煮上热腾腾的鱼汤,配着烙饼吃。 虽然与设想有点出入,但将士们一起杀鱼煮鱼,气氛还是十分浓烈。 宋七将一条处理干净的鱼叉好,架在火堆上烤,很快香味就传出来了。 等杨钺吃上香喷喷的烤鱼,听到外头的骚动也懒得理会。 宋七出去转了一圈进来,笑着说:“老兵欺负新兵,惯例了,不过子瑞少爷处理的还不错,吃过几次亏,这回发了狠,打伤了几 名小兵,被一起罚去扫雪了。” 邵子瑞刚接触到军营里的人时还不知道人心险恶,更不知道在军营里生存什么都要靠抢。 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休息,不抢就可能没有。 杨钺不许别人对他款待,更不许人泄露他的身份,真就把他当一名普通的小士兵对待。 邵子瑞自己琢磨出了军营里的生存法则,从头到尾也没向杨钺求救过,只这一点,就让知情者对他另眼相看。 “难怪老侯爷看重,确实是可造之材。”杨钺吃着香喷喷的烤鱼,对宋七说:“挑几条最大的鱼送去将军府,尽量别在路上死了。” 宋七领命,但他出去没多久又突然跑回来了,激动地喊道:“将军!夫人来了!” “什么?”杨钺顿时觉得手里的鱼不香了,三步化作两步冲出营帐,远远地看着一辆马车朝他冲过来。 营帐外刚扫了雪,马儿一下子撒欢起来跑得飞快,差点让车夫刹不住车。 杨钺跳上马车,用力抓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下来,然后推开厚重的车门走进去。 车内很暖和,但一路从锦州城过来并不轻松,邵芸琅被甩的头昏脑涨。 “你怎么来了?”杨钺知道邵芸琅的脾气,如果不是遇到大事,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出行。 邵芸琅扶着他的手下车,四目眺望着这座军营,被眼前的壮阔惊得说不出话来。 山海关有巍峨的城墙和坚固的堡垒,但东北军的军营却设在关外, 一望无际的军帐,成了阻碍辽军的第一道屏障。 “外头冷,进去说。”杨钺拉着邵芸琅的手进营帐,隔绝了许多探视的目光。 只一眼,还是远远的模糊的一眼,就让将军夫人的美貌与高贵瞬间传遍全军营。 军营里连母蚊子都没有,乍一出现一个美人,自然是引起轰动的大事。 三三两两的士兵聚在一起边吃并喝汤边调侃,“将军夫人果然美若天仙啊,难怪能让咱们冷血无情的将军大人倾心。” “人戴着帽子,脸蛋都没露出来就被将军拉进军帐了,你从哪看出美若天仙?” “呸,这还用得着看,光是那一闪而过的颜色就足以令人了。” “不要命了你,那可是将军夫人,小心掉了脑袋!” 男人们凑在一起,什么荤话都敢说,只要不过分,又不传进当事人耳中,一般这种聊天无伤大雅。 可是他们不知道军营里还有个将军夫人的弟弟,小小少年还不懂得男人的玩笑话,听到有人拿邵芸琅做谈资,气得掀了好几座营帐。 军营里禁止私斗,但如果事出有因,那不出人命一般也不会拦着,只是免不了一顿罚。 杨钺把邵芸琅按在怀里亲了又亲,等宋七端来的热水快凉了,才忍不住问:“少爷,热水来了。” “进来。”杨钺亲自拧了帕子给邵芸琅,“来坐,先暖暖手脚。” 他怕她手脚的冻疮复发,赶紧用热帕子给她擦手擦脚,再换上保暖的 袜子和手套,细心周到。 邵芸琅闻到了烤鱼的香味,瞥了已经冷掉的烤鱼一眼,问:“还有烤鱼吗?我饿了。” “有。”杨钺一个眼神,宋七赶紧出去烤鱼,得知邵子瑞干翻了几个营帐的兵,笑着说:“精力无限啊,罚他过来杀鱼。” 邵子瑞被人带过来,脸上带着伤,眼神写满了不服气。 宋七把人叫来也只是以防夫人要见妻弟,可不敢真使唤他杀鱼。 庶女嫡谋 第268节 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宋七不得不给他分派活计。 于是让他做最轻松的活,“只要不停翻动架子即可,会吧?” 邵子瑞冷哼道:“这种小事当然会。” 他低声问宋七:“我二姐怎么来了?” “属下不知。”宋七是真不知道,他挑了挑眉,冲将军的帅帐努努嘴,“你进去问问?” 邵子瑞才不去,他一个最底层的小兵,哪有资格进将军的帅帐,不过心里觉得二姐姐忒不懂事,一介女流怎么能随意出入军营呢? “女眷可以来军营?” 宋七笑道:“那得看谁,以前我们杨家的夫人们也没少来。” 邵子瑞想想也是,杨家和邵家是不同的,和杨家比,邵家更不像武将人家,里里外外都透着文人的虚伪和规矩。 杨钺以前对自己的营帐没感觉,这会儿看哪都不顺眼,床板太硬了,被子太薄了,空间太小了,地毯太丑了,哪哪都配不上邵芸琅。 “要不……今夜你去城里住吧?”杨家在山海 关内也有将军府,离军营非常近。 但邵芸琅不去,“我只住几天,年前还是要回去的。” “谁惹你不高兴了?” 邵芸琅闭口不提赵知州的事情,靠着他说:“没有的事,就是夜里太冷,一个人睡不着。” 杨钺心跳加速,双手忍不住环住她的腰,紧紧地贴着自己,打趣道:“你这样说的话,我可就忍不住了。” 邵芸琅抓住他的衣襟,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耳边心跳如鼓,出卖了杨钺假装的镇定。 2022年的最后一天了,祝大家2023远离病毒,健健康康。 第448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杨钺见烤鱼半天没送进来,出去一看,他的小舅子正一脸凝重地盯着手里的烤鱼。 “做什么呢?” 邵子瑞吓得忙将烤鱼放到身后,然后发现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讪讪地说:“鱼烤焦了。” 杨钺锐利的眼神射向宋七,他让宋七烤鱼,这小子竟然敢偷懒,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少爷烤鱼! 宋七是真没想到,明明他一直盯着的,只是转动架子的轻松活,这位少爷竟然也能将鱼烤焦,他甚至来不及补救。 宋七赶紧承认错误,“将军,是属下失责,愿意领罚。” 杨钺嘴角勾了一下,指着邵子瑞说:“别浪费食物,吃干净!” 如果是在几日前,邵子瑞肯定是吃不下一条烤焦的鱼的,但现在,别说是烤焦的,生鱼片他也能吃。 杨钺吩咐宋七:“收拾一条鱼送进来,本将军亲自烤。” 宋七麻利地去处理鱼,不仅送来了鱼,还端了一盘烙饼。 “这是牛大厨特意为夫人烙的,加了肉馅。” 邵芸琅确实饿了,闻着肉饼的香味伸出手,见每一块饼都比她的脸大,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平日一人要吃几块这样的饼子才能饱?” 宋七开玩笑说:“这加了肉的饼一顿能有一块就知足了,但如果要管饱,怎么也得来个七八张。” 杨钺补充了一句:“那是胃口一般的,胃口大的,一顿要废掉两斤的粮食。” 邵芸琅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东北军就算只有 二十万,那这一天的口粮也非常厉害,也难怪各军每回上奏的折子不是哭穷就是哭穷。 “屯田制势在必行了,否则一旦遇到灾年,举全国之力也很难供养三军。” 杨钺直接将鱼铺平在铁网上,底下是炭炉,这样烤出来的鱼肉更干净些。 他解释道:“没打仗时,将士们都很难管饱的,每日两顿,一顿干的一顿稀的,今天是正好打了鱼回来才加餐,几个月也难得遇到一次。” 邵芸琅小口小口地咬着肉饼,可能是知道食物艰难,她觉得这厨子烙的饼格外好吃。 等杨钺将鱼烤好,邵芸琅又吃了半条烤鱼,鱼肉鲜甜,味道也很好。 明明家里也有不少杨钺让人送回去的鲜鱼,厨子的手艺也不错,但感觉就是没有这么好吃。 杨钺将她吃剩的食物扫掉,然后让人进来整理营帐。 邵芸琅也不是空手来的,有整整一车的行李,被子被褥、衣裳首饰,一样一样地往营帐里搬。 外头看热闹的士兵还在,一边嗦着鱼骨头,一边说:“将军夫人是准备在军营过年了么?” “那可好,有夫人在,将军肯定会温柔许多,说不定明日起不来床,那咱们说不定还能偷懒一下。” “话说,他们二人不是还未成亲么?能这样住一起?” “你管得真宽,人家将军夫人千里迢迢来寻夫,有这份心,睡一起有什么?板上钉钉的亲事,咱们将军年纪也不小了。” “嘿嘿, 这倒是,将军都二十出头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好不容易盼来了夫人,那还不是干柴遇到烈火,哪里忍得了?” 士兵们瞧见那刚进军营的小新兵朝这边瞪了一眼,想起他刚才耍的威风,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纷纷朝他瞪回去。 “这小子哪来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拽的很!” “新来的都这样,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多磨炼磨炼就好了,明天就让他知晓,这军营里可不是会打架就行的。” 士兵们渐渐散了,天气冷,站在寒风里体能消耗太大,不一会儿就得饿了,因此如非必要,他们吃完饭尽量不动弹,能让食物在胃里多停留一会儿。 宋七拿着半块饼偷偷塞给邵子瑞,见他吃鱼吃的嘴唇都黑了,同情地说:“吃完就回去吧,入夜后小心些。” 邵子瑞点点头,转到一个草垛后面把那半块饼吃了,然后抹掉嘴角的油回营帐。 他一个新兵蛋子,睡的是大通铺,二十三号人挤一个营帐,夜里不仅会有人抢他被子,还会有流氓偷袭他,要不是他武功高,说不定早被欺负了。 但邵子瑞也不是好欺负的, 但凡欺负过他的人,这几日都过得极惨,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就明白这是军营里默许的了。 杨钺等下人将营帐整理完毕,又给邵芸琅倒了一杯牛乳,问她要不要见见邵子瑞。 邵芸琅摇头,既然邵子瑞要磨砺,那就不该 半途而废,她这一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出他身份不简单了。 玉不琢不成器,邵子瑞最大的问题就是从小富养,没吃过苦,让他吃点苦头有好处。 天黑的很快,军营夜里没什么娱乐,外头大风大雪,除了巡夜的,都早早躺被窝里去了。 杨钺认真地洗了脚,然后换上寝衣才上床。 他的床原本只是一块床板上铺着被褥而已,如今被褥加厚了两层,躺进去都能陷下去一截,盖的被子也又香又软,在这样的寒夜里格外诱人。 “没有火炕,你夜里冷了就喊我。”杨钺和邵芸琅睡着不同的被窝,但只要一转头,两人的脸就快要贴在一起。 无法,床实在太小了。 邵芸琅把被子抖开,钻进杨钺的被窝,让他把两床被子盖一起,这样就不怕冷了。 杨钺确实不冷了,而且身心火热,动都不敢动一下。 将士们还是高看他了,杨钺一直很守礼,即使睡一个被窝也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忍得十分辛苦。 邵芸琅说一个人睡不着也是真的,北地太冷了,即使有火炕也不顶用,还是这样的人形火炉好用。 等她睡熟了,杨钺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上外衣走出营帐,冷风灌进衣领,身体的热度也瞬间降下来了。 “喊长戈长戟来见我!” 杨钺不信邵芸琅回毫无理由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来军营找他,如果是在将军府住着不痛快,他不介意让将军府换一个地 方。 长戈他们都躺下了,还以为今夜杨钺没空搭理他们,没想到那位爷定力如此之强,连美人窝都留不住他。 第449章 人选 二人丝毫不敢耽搁,很快就出现在杨钺面前,速度一点不比正规军慢。 但杨钺并没有因此夸赞他们,反而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长戈心知要完,还以为起码能让他们睡一个好觉再来接受惩罚,没想到少爷这么着急。 他三言两语把这两天的事情说了,尤其是赵知州的反常,就差没直说他这个人有问题了。 杨钺冷着脸,将他们二人带到隔壁的军帐,压低声音问:“既然知道赵大力有问题,你们准备怎么做?” 长戈犹豫着说:“夫人好像还没决定好怎么做,我们听夫人的。” 这话杨钺爱听,因此脸色好看了些,但依旧觉得这二人办事不力,竟然能让姓赵的吓到邵芸琅,真该死。 “让人去将锦州城官府从上到下的官员名单送来,再仔细查查他们的底细,姓赵的不可能活过除夕,锦州城要控制在我们手里,免得总有人在背后给本少爷添乱。” 长戈早有预料,直接将这几日查的消息奉上。 “锦州官府上下一心,至少目前来看,官员中都以赵知州为首,还未发现有敢反抗他的,如果真要换人,估计官府上下要换掉一大批。” “那得看他们与赵大力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只是听命行事,那放过他们也无妨,再来一批官员也未必就会听话。” 杨钺心里一时间闪过无数人名,他手里有许许多多能用的武将,但要能担得起知州职责的却不多。 锦州位置重要,知州最好能文能武,且最好能完全服从他,但朝廷是否会愿意送个这样的人来就不好说了。 如今的吏部尚书是杨家的死对头,杨家动不得他,皇帝也不会允许杨家动他,因此要想让合适的人来锦州城任职,他得选出个不那么出彩的人。 “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自己去领三十军棍!”杨钺回到隔壁,看到邵芸琅拥被坐在床上。 他心一跳,走过去坐在床边问:“吵醒你了?” “冷醒的。”邵芸琅没问他去哪了,只是这回等杨钺躺下后,她抱住杨钺,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杨钺睡不着,干脆找她说话。 “赵大力留不得,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接任?” 庶女嫡谋 第269节 邵芸琅将脑袋搁在他肩窝,舒舒服服地靠着,然后认真想了一圈人名,给杨钺推荐了几个人。 她在后宫多年,朝廷里沉沉浮浮的官员如过江之鲫,谁好谁坏她心里有份名单。 锦州这个地方,不是所有人官员都愿意来的,因为位置特殊,这里的官员也不可能三年一换,因此这个人既要守得住,也要不那么出彩。 “朝廷里庸官一大堆,听话的肯定有,但想又听话又有所作为就没那么容易了,你更倾向于什么样的?” “为人正直不怕死,不需要他多有用,锦州的庶务与其他州府不同,这里的百姓各族混居,往来商队也多,知州无需多精明的人物,只要能稳住局势即可。” “你刚 在锦州建了将军府,这里的知州就出了事,朝廷里都不是蠢人,很容易就猜到是你在排除异己,弹劾你的折子一定不少,那这个人最好就要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这一点杨钺十分清楚,吏部也不可能真选个他的人过来。 “所以有个人十分合适,但能否将他调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谁?” “周尚敏,他现在应该是蜀地的一名主簿,三年后会一跃成为蜀州知州,此人不算有大才,但很稳,在蜀地名声极好,二十年后他才入京为官,最后一直在户部任职。” “你是怎么想到这样一个人的,他有什么品质让你记得如此清楚?” “因为他是非常坚定的徐党,从一而终,官职不高,但敢说敢做,是少有的实干的官员。” “能被徐衍收服的人,这个人眼光恐怕十分一般。” 邵芸琅忍不住在他胸口敲了敲,“你不要用高标准去看现在的徐衍,他还年轻,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等他将来入阁拜相,你再来评判不迟。” 杨钺酸溜溜地说:“哼,我自然知道他厉害,只不过他这个人迂腐的很,那周大人与他为伍,想必也是同个性子的人。” “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立场坚定,人品过关,又有一定的能力,在朝廷关系简单。 周尚敏是蜀地小门小户出身,在京中没有一点人脉,也不会参与杨家与其他权贵之间的争斗,这样的人来才不会给 你添乱。” “那万一他也要与我为敌呢?” 邵芸琅肯定地说:“他不敢,也不会,他如果来了锦州,孤立无援,怎么可能会与你这个三军统帅为敌?” 杨钺觉得有理,而且自己也不可能会连个小小知州都玩不过,等人来了再慢慢拉拢不迟。 他要让这位周大人做不出徐党。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距离甚远,人没那么快上任,让赵大力多活一段时日吧。” 邵芸琅闭上眼睛说:“我对他很好奇,留点时间慢慢查他,顺便看看他接下来还会有何动作。” “小心些,别小看了这位在锦州任职多年的地头蛇。”杨钺之前都没看出赵知州有问题,可见他隐藏的极深。 “嗯,下一步该引蛇出洞了。” 杨钺挑了挑眉,低头去看她,但只能看到她柔顺的发顶,“你来军营该不会是有别的目的吧?” “就是来陪你过生辰的,你不欢迎?” “当然欢迎,不过我可以回去陪你,不用你冒着风雪行路,太危险了。” 邵芸琅没觉得危险,就是路途上确实艰难了些,但她总要适应的。 “困了,睡吧,不要再提起姓赵的,我不想今夜做梦都梦到他。”邵芸琅翻了个身,背对着杨钺,很快呼吸就沉重起来。 杨钺从背后搂住她,闻着她的发香也渐渐入睡了。 他梦里倒是没有梦到什么不相干的人,就只有一张床,一个邵芸琅,旖旎生动,活色生香,让人 久久不愿意醒来。 睁开眼时,他暗暗自问:自己这样坚守着到底有何意义? 男人意志薄弱起来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他,杨钺觉得自己离那一日不远了。 他后悔定了个半年后的日子成亲,如果直接定在过年成亲该多好? 第450章 贤妻 第二天一早,军营的守卫兵就在大门外拦下了一群人。 这群人身后赶着一大群羊,看着让人流口水,可没听说军营里有采买羊群啊。 “哪来的?” “回军爷,我们是奉命来送羊的,有位大将军采买了一千只羊,命我等今日送到军营。” 守卫兵觉得蹊跷,军中采买有专门的人,东西向来是后勤兵运送的,怎么会让这群牧民自己送羊来军营? “哪个将军?姓什么,可有凭据?” “有的有的,他让我们将羊群送来,这是那位将军留下的字据。” 字据上签署的名字是长戈,而长戈并非军营的将领,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将军的随从。 “等着,我们去问一问。” 长戈起晚了一些些,也就忘了交代人来收货,他也没想到这些牧民会一大早就赶着羊群过来,算算时间,他们岂不是连夜来送货的? 他忙穿衣跑去军营门口,按手续做了交接,然后让人将羊群赶到羊圈。 军营里也养了一群牛羊,牛是用来干活的,羊是用来偶尔加餐的,除了战马,这些是将士们最喜欢看的牲畜了。 一千只羊入羊圈,士兵们闻风赶来,一个个对着咩咩叫的羊群流口水。 “哪来的羊?最近也无战事,没听说要犒劳三军啊。” “听说是大将军买来的,会不会是留着过年加餐?” 每年过年的伙食都会好一些,这也是惯例了,因此将士们都以为这些羊要留到过年杀。 “一 千只羊,每人应该能分到一块肉吧,如果煮成羊肉汤,一个人能分一大碗,想想就痛快!” 杨钺一早起来就见将士们今日对他格外热情,连出操效率都高了许多。 等到了下午,又有商户来送货,这次送来的是各种鸡鸭鸟类,有的是山里跑的野鸡,有的是家养的,还送来了两车的蛋。 这个时节,外头已经很难打到猎物了,要买到这些禽类也不容易,都是商户东拼西凑收罗来的。 等到了傍晚,又有人送了酒来,这回大家集体不淡定了,让他们只能看不能吃不能喝,也是一种折磨啊。 邵芸琅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军营不方便,因此一整日都没出营帐,将带来的针线拿出来给杨钺做披风。 长戈进来回话,“夫人,您订的酒菜都送来了。” “嗯,数量有限,你让军中的厨子看着做吧,再让人送一套炉子过来,明日我要用。” 长戈高兴应下,夫人这是要自己出钱给少爷办生辰宴呢。 如果是在城里,他们自然可以将生辰宴办得盛大隆重,请来各府权贵,但那些都是虚的。 在少爷心中,肯定是军营里的将士们更重要,因此夫人才决定将今年的生辰宴放在军营。 虽然花了很多钱,也不一定能做到尽善尽美,但能也算是十分上心的了。 杨钺自然得到消息了,心里别提多高兴,回到营帐看到邵芸琅在给他缝制新衣,只觉得通体舒泰。 “我真是娶到 了个贤妻啊!”杨钺伸手抓起披风的一角,已经恨不得立即穿上身了。 这披风是用狼皮缝制的,难得的是皮毛鲜亮,以银色为主,看着就十分贵重。 邵芸琅还在里层缝了棉布,塞了棉花进去,光是这一件披风就比被子还厚实了,无论多冷都扛得住。 杨钺常常要领兵外出,经常夜里就幕天席地地睡了,天气再冷也顶多找个山洞或者挖个雪洞,夜里的冷就不提了。 这披风厚归厚,但不是十分重,重要的是还很好看,十分符合杨钺的需求。 “你这双巧手用来给我做衣裳实在太可惜了,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们做就是了。”杨钺口不对心地说道。 邵芸琅抬头瞥了他一眼,在披风内侧绣了一个“杨”字,淡淡地说:“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做就是了。” “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怕你累着,别以为我没瞧见,你手指上被戳了好几个血洞。” 这狼皮极厚也极硬,缝制时只能用粗针,确实费了邵芸琅不少力气,但这些不算什么。 她把最后一针收尾,抖开让杨钺试穿,披风自然是不存在大小不合适的,邵芸琅把能找到的同色皮毛都用上了,长度刚刚好,宽度比普通披风还宽一些。 杨钺敞开披风将邵芸琅搂进怀里,正好能将人包裹起来,于是打趣道:“下回再带你骑马就不怕冷了。” 邵芸琅双手穿过他的腰身,用胳膊丈量了一下, 退出他的怀抱,去取了另外一件新衣来。 “还有?”杨钺欣喜地问,他上回已经收到新衣了,没想到邵芸琅又给他做了。 他其实都做好了成亲后穿绣房手艺的打算了,因为他知道邵芸琅并不喜欢动针线。 如今接二连三给他做 新衣,杨钺笑得脸上开花,一遍遍地搓着邵芸琅的手,心疼她的手。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生辰,怎么能连件像样的新衣都没有?而且这边冬日漫长,我也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 否则邵芸琅的性子,还真的很难定下来一直给杨钺做新衣。 “委屈你了。”杨钺自己每日带兵操练,不觉得冬日难挨,但对于第一次来北地的邵芸琅来说,冬日不仅是冷,还十分无聊。 他斟酌着说:“不如这样,以后每年你南北各住半年,春夏这边气候宜人,不会像南边那么热,入了秋你就回去。” 邵芸琅伸手抓着他的袖子,袖口已经磨边了,但厚棉衣有限,也不可能天天换新的。 她笑着说:“我又不是傻子,放心,我想去哪都不成问题,今年北边平静,我待着没什么,万一起了战事,我自然要离得远远的。” 否则她的身份,万一被敌方抓了,那才令杨钺难做。 那就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 杨钺抱着她坐在床上,低头看她给自己补袖口,只简单的一块布几针而已,他袖口就多了一条花边,看起来还挺好看。 “我这边还有几 本闲书,你无聊了就看书打发时间吧,等外头雪停了,我带你逛军营。” 庶女嫡谋 第270节 第451章 生辰 “好。”邵芸琅满口答应,又给他说了自己采买的食物数量,“数量不多,但确实很难采买到了,这边物资还是短缺的很。” “没法子的事,入了冬本就不事生产,草原上的牧民都过得有上顿没下顿,能买到一千只羊已经十分难得了。” 邵芸琅只是觉得这样的食物用来做宴还是太寒酸了。 “有肉吃就不错了,你还买了酒,军中一年到头也难得有这样放开吃喝的日子。” 邵芸琅自然知道,便问他:“那年夜饭你都准备了什么?总不能大过年的也让将士们跟着你吃糠咽菜吧?” “你这也太小瞧本将军了,我何时让他们跟着我吃糠咽菜过?只是冬季食物短缺才过得艰难些,平日里还是能吃饱饭的。” 杨钺如今可比上辈子有经验多了,那会儿才真是的过得难,因为准备不足,总是让将士们饿肚子,朝廷的军粮不是被克扣就是好坏参半,为此他没少骂人。 如今杨家权势滔天,户部兵部也不敢克扣他东北军的粮饷和物资,再加上自己私自筹备的,已经算很充裕了。 邵家的西北军想必比他们过得还不如。 西北土地贫瘠,远不如东北,而且那边风沙还大,地广人稀,偶尔想打个牙祭都未必能找到对象。 为将者,自己当然可以过得极为奢靡,想要什么一声令下,几十万大军能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但要想让全军跟着自己享福,那就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了。 因此对于邵芸琅来军营为他过生辰一事,杨钺是真的很高兴。 他自小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每年的生辰都是大办,宫里的赏赐也从不少,但那些都比不上让他的将士们在冬日里喝上一口肉汤,吃上一口肉来得痛快。 “多谢你了,明日我让将士们来给你磕头。” 邵芸琅瞪了他一眼,“来给我磕头做什么?我还缺跪拜的人吗?” “是是是,那不也得让将士们见一见本将军的夫人吗?免得以后出去连将军夫人都不认得。” “我又不上战场,他们认识与否并不重要。” 话虽如此,第二天一早,邵芸琅还是穿戴整齐,与同样一身锦衣的杨钺一同出现在军营里。 将士们得知今日是大将军的生辰,起了个大早,不仅把军营打扫一新,就连早操都比平日更加积极,精气神十足。 当然,杨钺十分怀疑他们是为了今晚能吃上肉才如此兴奋激动的。 这一日,赵知州还命人送来了杨钺要的答案,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着三年前入锦州城的所有人,以及他们的身家背景。 赵知州其实是个很能干的官,也从未听说他欺压百姓,收刮民脂民膏,在百姓心目中的分量不轻,因此才有足够的号召力。 邵芸琅还未查明他背后的算计是什么,如果与将军府没有冲突,或许可以当做不知道他的异常。 “同一个月,一共有二十几人从京城附近的城镇出来 落户锦州城,难道那时候熹王就已经注意到我了?” 杨钺将一些有共同特征的人圈出来,准备让人仔细查一查。 熹王放这么多眼线来边关,不可能无所图。 邵芸琅划去了几个人名,“这几个应该是巧合,我们从熹王的性格去推断,他那时候应该是想方设法保存身边的人,化整为零,会来锦州城,或许是因为这边远离京城,人群混杂不容易被发现。 但也有可能,他先埋线,准备日后有机会了再起事,你是皇帝的心腹,又手握重兵,他要起事势必要将你这个拦路虎除了。 但当时皇上应该已经清理掉一批他身边的人了,有名有姓的都不可能逃脱,会在那时候逃出来的肯定都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杨钺赞同,但他依然要将这支人马挖出来剪除干净,在他的地界,怎么能允许有熹王的眼线? “还有这个人你也查一查。”邵芸琅纤细的手指落在一个人名上。 “莺娘?连个姓氏都没有……嗯?赵大力的小妾?”杨钺看到这个女人的背景时也愣了一下。 没想到赵知州连他的女人都明明白白地写出来了,这份光明磊落的气质很难让人怀疑啊。 “为何要查她?” “她来锦州的时间也很凑巧,而且又恰好被赵知州抬了妾,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还很受宠,下毒的事情还没查明真相,正好找个突破口。” “你怀疑是赵府的人下的毒?” “食 物从赵家出来的,进了将军府他们就没什么机会了,如果不是那个厨子的话,那就要从源头查起。 赵夫人看着不像是这样的蠢人,但如果有人因为争风吃醋陷害她也不无可能。” 杨钺点点头,“好,我会派人查一查这个小妾的,赵大力为官数十年,能到他身边的女人他肯定也是查过的,估计不太可能有线索。” “不要紧,我们本来也是要查赵府的。” 杨钺饶有兴致地猜测:“赵大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可有写信回去问过你父亲他们,他们在边关多年,肯定与他更熟,或许能知道一些。” 杨钺还未来得及写信,“如今道路受阻,信寄不出去,只能过完年再说了。” 他见邵芸琅还在看那份名单,抽出来随手塞进公文堆里,笑着说:“今日是我生辰,休息一日,不谈正事。” 邵芸琅替他整理好衣领和腰带,笑着说:“好,时辰差不多了,该开席了。” “走走走,让本将军瞧瞧,夫人都为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邵芸琅被他拉出营帐,高品级的将领们已经汇聚一堂,正频频往主位上张望。 那是邵芸琅下午为杨钺做的几道菜,虽然都有盖子盖着,可香味还是飘了出来。 “真香啊,听说是将军夫人亲手烹饪的,也不知是什么山珍海味?” “有这份心,就是野菜也让人胃口大开了。” “将军夫人确实有 心了,这一顿可不便宜啊,听听外头,跟过年似的。” 第452章 怎么死的 杨钺带着邵芸琅进来,将领们齐齐行礼,直到二人落座才敢抬头。 有人偷偷瞄了了一眼上座,就见那二人竟然是平行而坐,共用一席,不分主次。 别说是在军营,就是全大庆,男尊女卑也是惯例,从前杨家女眷来军营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各位请坐,今日是杨某生辰,借此机会与各位叔伯兄弟们聚一聚,杨某年少,做事难免冲动不周全,有赖各位提点与支持,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愿我们东北军常胜不败!” 各将领举起酒杯,大呼:“常胜不败!” “好!开席吧,今日全军破例,除值守的士兵外,每人可饮酒一碗,明日早操推迟一个时辰。” “多谢将军!也祝将军常驻永春,步步高升。” 杨钺这个年纪就已经是一品大将军,想再升迁难如登天。 但如果皇帝一直宠信他,说不定他能成为大庆第一位异性王。 杨振天死后才被追封,意义不大,杨家如果能出一个活着的王爷,世袭罔替,那才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杨钺第二杯酒敬的是身边的邵芸琅。 “今日有劳夫人为我精心准备了美酒佳肴,还顶着风雪来军营为我庆生,这杯酒敬夫人,夫人辛苦了。” 杨钺笑容满面,一口一个“夫人”,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二人还未正式成亲,几乎要以为他们是老夫老妻了。 像他们这样守边的将领,许多人夫妻异地,几年才能见上一次面 感情都谈不上好。 以前老杨将军在时,与其夫人也格外和睦,难怪都说杨家出情种。 “我们也敬夫人一杯,替全军将士多谢夫人的款待。”将领们齐齐举杯敬邵芸琅。 邵芸琅谦虚道:“只是略备薄酒,算不上款待,军中将士们保家卫国,无畏生死,才值得妾身敬佩。” 邵芸琅喝下杯中酒,碗里多了一块肉,一旁的杨钺体贴地说:“这鱼肉酸甜可口,夫人也尝尝。” 杨钺面前摆着的菜是邵芸琅亲手做的,与其他人不同。 刚才大家就注意到了,此时一个个伸着脖子瞧他面前的食物,内心感慨:千金贵女,竟然真的能下厨。 不仅如此,他们也发现了杨钺身上的新衣,在军营里可没有绣娘,将士们衣裳破了也只能自己缝补。 杨钺虽然贵为将军,可是身边也没有丫鬟伺候,跟着的都是粗人,因此平日里的穿着打扮也都以简单耐穿为主。 今日这一身可完全不一样,瞧着竟有些像他刚进军营的时候。 那会儿的杨钺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吃的穿的都极好,谁都没想到后来他成为大将军后竟然能与士兵们同吃同住。 邵芸琅给杨钺做的几道菜都是偏江南口味的,与旁人桌上的大鱼大肉不同。 几道菜看着精致,色香味样样不缺,但看到分量时其他将领们就没多大兴趣了。 这样的天气,自然是要大口吃肉才爽快。 作为军中将领,他们的伙食自 然是比普通士兵好的,就连今日这宴席,摆上桌的菜也格外丰盛。 大块的烤羊肉,一整只的烤鸡,一整根的棒子骨,还有肥瘦相间的炖猪肉,素菜也不少,那是比肉更难买到的东西,可惜大家并不喜欢。 杨钺作为这北地的三军统帅,他的生辰是大事,各州府的官员也早就准备好了贺礼。 只是杨钺一直在军营,将军府他们也进不去,就连礼物送去都不收,这让许多想借机巴结他的官员没找到机会。 就在今日,空荡荡的将军府迎来了许多送贺礼的人,只是将军府大门紧闭,无论怎么敲门都没人应答。 赵知州让人守在将军府门口,没能如愿送出礼物的官员与权贵不少都被他的人请到了赵府。 “听说将军夫人进军营了,想必是特意去给杨将军过生辰的,前两年,将军生辰好歹会收咱们的贺礼,今年怎么一反常态了呢?”锦州城的廖知事一脸忧愁地问。 “杨将军每年生辰都没大办过,以前送礼也送不到他跟前,谁知道他收没收,不过这样也好,一视同仁,没什么好在意的。” 庶女嫡谋 第271节 杨钺人人都想巴结,但他除了军务有关的人和事,从未与哪个官员有过私交。 从前老杨将军领兵时,与北地各省的官员相处得极好,人情往来也多,没想到看似最爱玩的小杨将军却这么不近人情。 认真回想起来,杨钺掌兵后军营里的消息就几乎传不出来了,军 纪严明比上一任将领更甚。 别说是他自己,就连军中将领也很少在军营外遇到了,偌大的军营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各府的官员们一致认为是因为杨钺太年轻,太自负,不屑于与他们这些小人物来往的缘故。 但见过杨钺与百姓们相处的场景后,这个观点也站不住脚,连低贱的乞丐都能得到将军的馈赠,普通百姓也能让他和颜悦色地对待,没理由会看不起他们这些当官的。 “既然没什么好在意的,各位又何必年年都抢着送贺礼呢?”赵知州今年就没准备,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和将军府的关系很难维系了。 总感觉头顶上吊着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砍了他的脑袋。 他眯着眼睛看着这些人,丢下了一个重磅消息:“许之遥死了,我们的秘密也许快要保不住了。” 许主簿的死没有大范围传开,消息被赵知州封锁了,就连尸体也被他毁尸灭迹。 许家到衙门来询问,赵知州也是矢口否认的,只说他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了。 虽然当时有人看到将军府的人押着许主簿来衙门,但并没有人看到他死在半路上。 他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这个消息有些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到现在也没人来找他问话。 所有人都一副震惊的表情,那廖知事出声问道:“大人,许主簿是怎么死的?” “他从军械库偷了弓弩送给那女刺客,人被 将军府抓了,至于怎么死的……”他嘴角微微勾起,“他要告发我们,所以本官不得已才派人杀了他。” 第453章 铁矿 今日在场的这些人,除了锦州城的官员,也还有城中的大族家主,如果杨钺在这里,也看不出这群人是个什么组合。 “赵大人,许主簿为何要告发我们?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些年一直相处融洽,也无仇无怨,他为何要害我们?” “难不成将军府对他严刑逼宫了?” 这话让大家受到了惊吓,众人齐齐看着赵知州,“杨将军知道这件事了?” 赵知州摇头,叹了口气后才说:“暂时应该不知道,但他怀疑我们了,大家一起想想,该如何逃过此劫吧。” 他低头垂下眼帘,盖住了他眼底的狠戾。 “所以赵大人以为,杨钺会因为许主簿的死彻查咱们?可那件事咱们向来做的隐秘,没有留下证据,想要查到也不容易吧?” “许主簿知道的也不多,何况他什么也没说出口,杨钺不可能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吧?” 李家是锦州城的大户,先祖也是封侯拜相过的,家中子弟也有不少在各地为官,锦州是李家的老宅。 但李家家主并不是官员,只是本地乡绅,他后悔今日来赵府了,只要他不来,杨钺又怎么会将他与这些官员联系在一起呢? 他起身说:“赵大人,我早说过的,咱们的合作应该换一种方式,联系的多了难免露出马脚。” 赵知州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沉声说:“李家主怕死,当初就不该掺和进来,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咱们是一根绳子 上的蚂蚱,难道少联系你就能逃脱了?” 廖知事挤开李家家主,嘲讽道:“当初我就不同意让这么多人参与,分一杯羹的时候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才来怕死,晚了。” “廖知事胆子大,难道你就不怕?” “当然怕,但既然已经拿了好处,怕有什么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熬过这一关吧。” 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孙通判淡然开口,“我建议先把矿山封了,那座山偏僻,只要不让人下山,谁会查到那里去?” 李家家主后退一步说:“几年前,江南那起私挖金矿的案子,牵连了无数官员,整个江南官场都差点被血洗了,他们有靠山尚且如此,咱们怎么办?” 赵知州安慰道:“就是因为他们有靠山,当时为了扳倒大皇子才牵连出的案子,咱们安安分分的,只要没查到证据,他能拿我们如何? 就算有一天真查到了,大不了咱们奉上矿山,再将这些年的收益双手奉上, 难道他会不要?” 众人心下一定,附和道:“就是,那可是铁矿,杨家军的装备能如此齐全,咱们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李家家主却说:“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杀了我们再夺矿山,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廖知事恶狠狠地瞪着他,心中萌生杀意,这样的同盟只会拖后腿,万一他主动告密,那大家都要一起完蛋。 “除了封矿还有没有其他提议?如今这节气,山上本 就没有开工,但咱们不可能一直不动工,否则矿工们也会闹起来的。” 这座铁矿是赵知州一个心腹下属发现的,当年本是要上报朝廷,立此大功,他也能顺利调离锦州。 可很不巧,那一年辽军南下,双方打了整整一年的仗,锦州城也被迫加入了守城战,死伤无数。 先帝不理朝政,战后抚恤也是被层层剥削,到了地方,那点钱连修建房屋都不够用。 锦州城的财政年年赤字,两三年都缓不过来。 那时候赵大力就想,既然朝廷不给活路,他就只能自己找活路了,那铁矿他不仅没上报,还私自开采,挖出来的铁矿卖的远远的。 这种事靠他一个人当然完不成,所以当时换掉了几个不对付的官员,将知州府上下都换成了自己人。 然后大家齐心协力隐瞒朝廷,这么多年一直十分稳妥。 起初那两年,矿山的收益确实被用到了百姓身上,修城墙,修水利,做了不少好事。 因此百姓们对官府十分追崇,赵知州也赢得了民心。 但后来,锦州城慢慢恢复过来了,虽然百姓还是穷,但他们也不可能把矿山的收益直接发下去,于是卖矿石的钱就被他们瓜分了。 分的人多,到手的钱财也不算多,只不过日积月累,也是一大笔财富。 赵知州曾经有过机会外调,但他舍不得这座矿山,错过了一次机会,后来再想升迁就难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花钱走关系,只 是那些钱一旦拿出来就太可疑了,他们也约定过,在锦州任职期间不能暴露这笔财富。 一旦一个人被查,顺藤摸瓜下来,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等人散了,廖知事偷偷留了下来,征求赵知州的意见,“大人,我们不如外调吧?” “你有门路?” “想升迁当然没有门路,但如果只是平调,或者选个更偏远贫瘠的地方,要调走不难。” 这个想法赵知州也有,但他的心愿是去京城任职,他这个年纪了,让他继续在外地任职实在不甘。 而且去了京城,他手上的钱就能慢慢用起来了。 京城权贵遍地,有钱人太多,他那点财富就算摆出来也不显眼。 本以为能借住将军府完成这次升迁,没想到事与愿违。 “大人,许之遥的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听说他原本已经找好关系准备外调了,死的这样不明不白,朝廷会不会派人来查?” “朝廷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小小主簿的死,不过确实该尽快结案,他的案子已经过了明路,我这就下判决。” 廖知事紧张地问:“将军府会过问吗?” 赵知州当着将军府的人的面杀了许主簿,将军府不过问才有鬼了。 这也是赵知州最担心的原因,或许等不到他外调,他就已经被抓了。 “趁现在杨钺还没有开始查,你们能走的赶紧走吧,这个秘密就烂在肚子里,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廖知事是赵大力提拔上来的,心向 着他,担忧地问:“那大人您呢?您不走吗?” 赵知州叹气道:“本官怕是走不了咯。” 第454章 摔跤比赛 等廖知事离开府衙,身后有两人立即跟了上去。 不仅是他,今日去过赵府的人都被跟踪了,只是他们并不知情。 李老爷一回到家里立即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将家里的几个孩子先送到亲戚家去。 “去京城,你们三叔虽然官职不高,但京城安全,正好可以借口去京城读书,赶紧走,明日一大早就走!”李老爷焦虑地说道。 家里的孩子不少,不可能全去,李老爷只能将几个好苗子送出去。 他确实害怕,这件事如果被查出来是要抄家灭族的,他拿到的好处少,说不定能不牵连九族。 李家人表示不解,他们与京城的三叔少有往来,好端端地去投靠他家做什么?寄人篱下的滋味可没那么好。 他们李家在锦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连官府都礼让三分,等去了京城,谁会在乎几个没名没姓的小人物。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是当初李老爷常对孩子们说的话。 李夫人也不赞同,她与妯娌不和,将孩子送出去谁知道会不会被欺负? “老爷,如果真有祸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去京城有什么用?难道他们就不是李家人了?” 李老爷愤怒地吼道:“你懂什么,我们不仅要防着朝廷的人,还得防着官府那几个老狐狸,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保密杀人灭口!” “这……这怎么可能?参与的人家好几家,难道能将大家都灭门?您自己吓自己而已, 如今不也没任何消息说那件事泄露出去了吗?” “等有消息就太迟了。” 李夫人觉得他杞人忧天,他们李家也只是负责帮忙找销路而已,就算东窗事发,他们李家也罪不至死。 “马上就过年了,外头大雪封路,你就算要送他们出去也没得办法,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才得不偿失。 与其怕这怕那,不如你们几个赶紧商量着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查案讲究的是证据。” 李老爷觉得这话有理,转身进了书房,从密室里将这些年分到的钱财搬出来,在家里转了几圈,最后将箱子埋进了荷花池里。 只要找不到赃款,那谁能证明他参与了呢? 庶女嫡谋 第272节 军营里,酒过三巡,杨钺就带着邵芸琅去看士兵们玩摔跤。 军营里篝火连接,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坐,看着温暖而热闹。 看到杨钺出来,将士们集体起身,高声祝杨将军生辰快乐,还合唱了一首歌曲,有鼓声,有乐声,气势恢宏,不比任何一场大典的声乐差。 邵芸琅觉得心跳加速,这样的歌声比任何祷祝都更有力量,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亢奋起来。 “这是什么歌?”她问。 杨钺笑着回答:“没名字,大概算是求胜歌吧,每次出征前大家会唱一唱,他们也不会别的了。” 杨钺牵住她的手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处篝火前,耳边的歌声已经停了,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愣着做什么?继续玩吧,摔跤 到谁上了?” 这里是一处摔跤场,杨钺话音刚落,就有两人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魁梧大汉问道:“将军,我等比完,赢的人能否与将军一战?” 杨钺侧头问邵芸琅:“想看本将军上场比试吗?” 邵芸琅摇头:“不想,毫无悬念。” 腾安之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换作其他女子,这时候应该会回答想吧? 他后来才知道,当初去他赌坊买马球棍的人就是这位邵家二姑娘。 再后来,她在马球赛上锋芒毕露,从此成了京城贵女中的风云人物,那时候他就想:邵家能有这样的姑娘,将来肯定差不了。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她成全的却不是邵家而是杨家。 别人觉得已经嫁过人的邵二姑娘配不上杨小爷,他却觉得,杨家能娶到这位,三代都不用愁了。 同理,如果邵芸琅留在谢家,那谢家肯定还能再辉煌几十年。 光看她在姑苏城替谢家扬名就能看出她的本事了。 可惜谢渊没有留下子嗣,谢家三房至此断了血脉,大房和二房还是差了一些。 邵芸琅朝众人说道:“你们尽管比,最后夺魁者可得到一份奖赏,价值百两,要钱要物都可以。” 一百两对高层将领来说不算多,但对底下的士兵而言就是一笔巨款了,他们若是战死沙场,抚恤金也拿不到这个数。 于是乎,士兵们情绪高涨,纷纷表示要参加比试。 就连不少将领都雀雀欲试。 杨钺直接点了二十 人出来,都是平日表现最佳的那几个人,选他们出来大家也没意见,毕竟他们确实打不过。 “将军,我可以参赛吗?”邵子瑞站出来大声问道。 他是新人,当然是不够资格的,但没想到竟然有不少人支持他。 “将军,让邵瑞参加吧,他能打!” 邵子瑞干翻了好几个营的士兵,武力值有目共睹。 虽然军营中不乏看他不顺眼的人,但也有真心佩服他的,加上他性格舒朗,懂得也多,短短几天也结交了不少好友。 杨钺又看了邵芸琅一眼,得到她的首肯才同意。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个对视,但也有细心的人发现了这一点,于是看向那个张扬的少年时,目光便带着审视。 有人私底下猜测,这位少年应该出身不简单,人的穿着可以改变,但身上的气质很难掩饰。 邵子瑞是跟着杨钺进的军营,虽然杨钺对外说的是,这个人是他半路上捡到的,见其孤身一人,又身怀武艺,见猎心喜,于是将人带到军营来。 但也有人不信,这种天气,真正流浪在外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好气色,八成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小少爷。 不过小少爷除了脾气大一点,本事确实不弱,被欺负了总是当场还回去,不计后果。 “在下陈潘声,乙营二十队队长,请指教!” “甲营一队耿诚,请赐教!” 军营里玩的摔跤是从西凉传进来的,完全依靠身体的力量和技巧,不借助任何 外力。 这样的肉搏战最能激发观众的激情,刚开场就已经牵动人心。 杨钺故意问邵芸琅:“从前宫里也流行玩这个,你觉得他俩怎么样,谁能赢?” 第455章 只能留一个 宫里确实有一阵子流行玩摔跤,因为当时的皇帝喜欢,带动群臣也喜欢,每年的秋狩都会有一场盛大的摔跤比赛,邵芸琅看的多了。 有一年,底下人为了博她欢心,甚至找来了一队美男子摔跤,别说,确实赏心悦目。 只是那件事后,朝臣纷纷弹劾她**后宫,以为她要养男宠,实则,那些男子全被她送去参军去了。 “耿诚力气更小,但身体更灵活,时机把握的好应该能赢。”邵芸琅认真地观察后说。 被选出来的这二十人明显都是体型健壮,力气大的士兵,势均力敌,几十个回合也没分出胜负。 杨钺给邵芸琅讲解,“刚才耿诚那一脚出早了,否则有九成的机会可以将对手绊倒……陈潘声是军营里少有的大胃王,每顿饭三斤粮打底,身强体壮,要扳倒他可不容易。” “体型大但不灵活,上了战场单打独斗还好,如果是冲锋陷阵,应该也没多少优势。” “是,所以现在依然只是个小队长。” 军营里升迁凭的是战功。 当然,像杨钺这种家世,天生就高人一等,如果要从小兵做起,没有战功也很难升迁。 “好!”众人欢呼鼓掌。 只见耿诚从背后跳上陈潘声的肩膀,双腿用力绞着对手的脖子,然后身体后仰,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将人撂倒外地。 他身体都快扭成麻花了,陈潘声力气是大,可脖子是最脆弱的地方,加上四脚朝天动弹 不得,双手没了力气。 裁判数了十个数,然后宣布耿诚获胜。 接下来第三个人上场,用的竟然是车轮战。 “这不公平吧?”邵芸琅原以为会是两两对战,胜者再继续比赛,没想到竟然直接轮番上场,那先上场的人肯定不划算。 杨钺一脸无所谓地说:“哪来那么多公平,先上场的人风头更盛,就算输了也没什么,而且谁说最后一个上场的人就是赢家?” 邵芸琅发现,这样一来,胜负的悬念更大了,难怪明知道先上场吃亏,大家还是抢着上。 一连比过三场,耿诚才被人比下来,而且仅一招之差,胜出的那个人并未比他强。 不过输了也不见他气馁,大笑着回到队伍中,被一群士兵包围着。 邵芸琅叫来长戈,对他耳语了一句。 长戈露出震惊的表情,又有些惊喜,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赛场。 杨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无论是什么肯定是好事。 比赛很激烈,也很精彩。 围着篝火也不会觉得冷,而且军营里生机勃勃,连邵芸琅这样不爱动弹的人也被带动着喝彩起来。 邵子瑞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的对手已经保持了五场的胜率。 他早就想上了,可是因为他是自告奋勇上场的,其余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邵子瑞上场后先行了个礼,“骑兵营新人邵瑞,兄台已经连比了五场,体力不支,我就是赢了你也不光彩,不如你先休息一柱香时间?” 对 方捏着拳头冷笑道:“小子,别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对付你我一只手就够了,来吧,别废话!” 邵子瑞生气了,这人也太狂妄了。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邵子瑞身体一歪,伸出长腿朝他下盘扫过去。 对方轻松避过,然后抬脚朝他小腿踢过去,邵子瑞忙就地一滚,绕到他身后。 邵芸琅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她第一次看邵子瑞与人过招,虽然比的不是武功招式,但也能看出他的潜质。 他年纪小,身体还没完全长好,估摸着个子还能再长一长,邵家的儿郎个头都不矮,到时候在军营里也算是高个的那一波了。 “他是练武的好材料,你祖父眼光不差,好好培养,也许可以让邵家更上一层楼。” 邵芸琅笑了一下,“我二叔守成有余,但如果遇到大战,恐怕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二房的堂哥也不足以担此大任,如果邵子瑞不行,那邵家后继无人了。” 杨钺回想上辈子的事情,邵家当时风光无限,大房的邵子瑜接了他父亲的班成了朝廷重臣,二房掌管兵权,三房倒是籍籍无名,但应该过的也不差。 不过他想不起来上辈子邵子瑞这个人最后如何了。 他小声问邵芸琅:“邵子瑞最后接了你二叔的位置吗?” “没有,三房受邵子瑛牵连,名声不好,三叔也无意官场,后来三叔谋了外放,举家搬去西南了。” “邵子瑛确实有纨绔子弟的潜质 你就没打算好好约束他?” “他只是我堂弟,我能管的到他头上?而且他本性不差,只是受人蛊惑,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人没死就还有改正的机会。” 邵芸琅重生后并没有想过要改变别人,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知足了。 至于邵家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多插手不一定是好事。 邵子瑞的命运已经改写,不知道是否会影响到邵家的其他人。 不过以她对二房的了解,要想让他们摒弃自己亲生儿子选择邵子瑞做接班人的可能性不大。 除非她祖父能活到邵子瑞成年后。 “你真的不准备帮一帮邵家?你有这个能力。” 邵芸琅瞥了他一眼,“你很关心我娘家?你觉得,如果邵家也和杨家一样出色,皇帝能容忍你到几时?” 庶女嫡谋 第273节 杨家如今就已经站在刀尖上了,全靠皇帝新任与看重,可树大招风,一旦信任崩塌,那杨家危矣。 如果她是杨钺,应该先把邵承启手里的兵权卸了,换上另一个皇上的心腹,这才能让杨家更加安稳。 “只要你二叔不犯错,皇帝找不到撤换他的理由。 而且武侯还在,他的威望依然存在,皇上不会在此时动邵家的兵权,何况他连政务上的事情都尚未完全搞明白,这时候就动兵权才是最不明智的。” “皇帝如果能英明一世,那是百姓与满朝文武的福气,可这样的皇帝千年也难出一个。” “那你的意思是……” 邵芸琅目视前方,看到邵子瑞被摔出去时大笑的脸庞,冷静地说:“邵家和杨家的兵权只能留一个。” 杨钺也看着重新爬起来的邵子瑞,叹了口气:“这样的好苗子,再过几年应该能立得住了,战场上朝不保夕,顺其自然吧,不急于一时。” 第456章 奖赏 邵子瑞又一次被摔出去,他的体型和对手比差太多了,力量上也有所不足。 最主要的是,他从小到大没这样玩过,以前学的招式感觉都用不上。 不过他的对手体力消耗过大,好几回想将人丢出擂台都没能做到。 “再来!”邵子瑞大喝一声,从地上打了个挺跳起来,直接跳到了对手的肩膀上坐着。 大部分观众都不看好邵子瑞,拼命给他的对手加油打气。 “陈功加油!把这个眼高于顶的臭小子打趴下!” “陈功最强!……” “小心他的手!” 邵子瑞双手做出要插他眼睛的动作,对方下意识闭眼,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邵子瑞趁机抱住他的头,身体往前一翻,带着对手的身体往前倒。 如果是陈功全盛时期,他这一招肯定是扳不动陈功的,但对方的力气十不存一,轻易就被扳倒了。 邵子瑞迅速坐到陈功背上,用胳膊肘用力顶住陈功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裁判跑过来数数:“十、九……二、一……邵瑞胜!” 几个支持邵子瑞的士兵兴奋地冲上去,抬着邵子瑞满场跑,引得不少人朝他们喝倒彩。 杨钺咳嗽一声,周围的人立即安静下来,邵子瑞也被人抬着走到杨钺和邵芸琅面前。 邵芸琅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暗暗点头,邵家能有这样的后代,至少后继有人了。 只是这脾气嘛,还是得再磨一磨。 “你赢了,想要奖金还是奖品? ” 邵子瑞不缺钱,他进军营时本来是带着自己的剑的,但骑兵营的士兵用的都是长戈,他的剑便收起来了。 只是军营配备的武器质量太差,他每次都不敢太用力,深怕武器断了。 “奖品可以自己选吗?”他板着脸问。 “说说看,只要我有的。”邵芸琅柔声回答。 邵子瑞却看向杨钺,“你没有,杨将军有啊,我想要一把神兵,现在的武器太差了。” 邵芸琅看向杨钺,后者点点头,“行,但骑兵营用的武器是统一的,本将军会命人给你打造新武器,需要一个月左右。” 邵子瑞终于露出笑脸,“多谢将军!” “你应该谢过将军夫人。”骑兵营的营长走过来拍了他一记,这小子真是不会看人眼色啊。 今夜明显是将军夫人为将军安排的庆生宴,连奖品也是夫人承诺的, 怎么只能多谢将军一人呢? 邵子瑞偷偷瞥了邵芸琅一眼,有些扭捏地抓着袖子。 让他谢自家姐姐没什么不行的,只是他今天的表现其实并不十分好,他有点不好意思。 邵芸琅冲他笑了笑,“行了,你赢了比赛,是勇士,我不需要勇士的感谢。” 这时候,长戈带着几个下人过来,抬着几口大箱子。 邵芸琅对着所有人说:“刚才的比赛很精彩,参赛的士兵都很强,虽败犹荣,因此,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邵芸琅轻轻抬手,下人们抬着箱子上前,当着众人 的面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套套的铠甲,全新的铠甲。 杨家军的军备在大庆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但铁铠甲也不可能人人都有,大部分最底层的士兵发的都是竹甲和藤甲,只有致命部位才会镶嵌一两块铁片。 他们这二十人最低级别的也是伍长,因此装备与普通士兵好一些,但铠甲也十分普通。 没有士兵能抵抗好装备的诱惑,刚才邵子瑞赢了一把新武器就让他们很羡慕了,没想到他们自己也有。 那可是全新的铠甲啊。 “还不赶紧上前。”杨钺催促一声,这二十人才急忙冲上来,围着箱子不知所措。 “夫人,这些铠甲真是送给我们的?”耿诚激动地问。 邵芸琅点头,“当然,希望你们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也希望你们能有更远大的前程。” 邵芸琅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军营里的好苗子,以后的成就不止于此,好好栽培,以后会是杨钺的得力助手。 他们当中甚至有将来升至三品四品的大将,前途无量,这时候花点心思收买他们非常值得。 “多谢夫人!誓死效忠将军!誓死捍卫国土!誓死保卫大庆!”二十人跪地发誓,献上自己的忠心。 等他们分完铠甲,立即套在身上,这套铠甲是邵芸琅提前准备的,原本也没想好送给谁,正好有这个机会就送出去了。 这套铠甲上身,不仅底下的士兵羡慕了,就连中层将领也看着眼热。 将军夫人真是 大方啊,这样的二十套铠甲造价不菲,加上今晚准备的食物和酒,那可是一大笔钱。 也不知道她用的是将军府的钱财还是用她自己的钱财。 这位将军夫人肯定有钱,她的嫁妆就不提了,她嫁给谢三爷时据说拿到了谢三爷所有的财产,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这可比其他家族的联姻实惠多了。 众人围着耿诚那些人赞叹不已,铠甲是冰冷的,但众人的心是火热的。 这时候,几名光着膀子的男人抬着滚烫的铁水过来,将士们自发地退到外圈,给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星火被抛向天空,向四处散开,闪亮的星光比篝火更耀眼。 这是邵芸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赏铁树银花,从前她都是远远地看着,只觉得美,并没有多震撼的感觉。 但如今,一群打赤膊的打铁匠想空中泼洒铁水,爆炸声响彻军营,闪耀的光芒照亮了夜空,还有温暖的热度驱散夜里的寒冷。 “好看吗?”杨钺靠过来问。 邵芸琅点头,“好看,许久不曾看到了。” 杨钺解释道:“这本来是战士凯旋回来后才有的项目,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有些奢侈了。” “如果年年都能如此安稳,那年年都欣赏一次铁树银花又有何不可?” “极是。”杨钺勾住她的手,带着她转身回去,“都快要子时了,该回去休息了。” 一离开火源,一股冷风吹来,邵芸琅打了个 颤,不由自主地握紧杨钺的手。 杨钺见状,干脆将人拉到怀里,宽大的披风罩住她,搂着她往回走,身后跟着的下人纷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第457章 沙盘 进了营帐,杨钺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面前摆着一座沙盘,颜色艳丽,造型逼真,还散发着一股香甜味。 杨钺把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伸手在沙盘上摸了一下,“这是你给我准备的?” 邵芸琅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喜不喜欢。 “这是用糖做出来的,图个新鲜。” 邵芸琅说的容易,但要用糖做出这么大一座沙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邵芸琅新收的丫鬟,诧异地问:“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做的?” “嗯,喜欢吗?” 杨钺把手放进嘴巴里舔了舔,甜的,笑着说:“你做一个这样的沙盘送给我,是想让我全吃光吗?那我的牙齿还能要吗?” “你也可以不吃。”邵芸琅走过去,调整了一下蜡烛的角度,让光亮照在该照的地方。 有了光线的加持,沙盘更加美观,尤其是列阵对峙着的两支-军队,起码有上千个糖人,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壮观! 杨钺轻而易举找到了自己,坐下的马是枣红色的,铠甲是黑色的,帽子上的红缨都那么生动,这样的作品谁舍得吃呢? 可这是糖做的啊,等天气一热就会融化,放不久的。 “这里是……长白山附近的地形图吗?看着有些眼熟。”杨钺去舆图上看了一眼,果然找到了沙盘的地形图。 邵芸琅并不是随便画了一幅画让姚如兰捏,而是参照了真实的地形,就连这 场战役都是根据当初杨钺告诉她的情形描绘出来的。 杨钺每个细节都认真看过去了,过往仿佛历历在目。 “当初你告诉我这场战役的时候,我就在脑海里浮现出这幅画面了,一直记忆犹新,因此当我知道姚如兰会用糖做糖塑时,就想给你做一座这样的沙盘了。” 杨钺在沙盘前站了许久,将几处细微的错误指了出来。 邵芸琅也学了一点,拿了工具过来将那几处仔细修了修,虽然达不到完美,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庶女嫡谋 第274节 邵芸琅去洗了手,然后卸了钗环,换了寝衣,回来时见他还恋恋不舍地盯着沙盘,好奇地问:“你如果喜欢,改日我让人做一个真正的沙盘来。” “不用,这个就很好,明日搬出去让大家看看,也让他们见见世面。” 杨钺偷偷拔了一根草塞进嘴里,嘴角微微扬起。 他吹灭蜡烛,拉着邵芸琅的手坐到床上。 外面的喧闹声还未停歇,营帐内却有一种暧昧的静谧。 “今天多谢你,我过得很开心。”杨钺喝了不少酒,之前还不觉得如何,此时进了黑暗的环境,酒劲慢慢上来了。 邵芸琅伸手推开他一些,“你身上酒味有些重,去换身衣裳。” 杨钺跳下床,不仅去换了衣裳,还特意冲了个澡,一身清爽地回到床上。 邵芸琅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到杨钺朝自己靠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脸上,她僵了一下,没有动弹。 杨 钺笑着问:“你不躲?” “我为何要躲?”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杨钺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邵芸琅心跳如鼓,却没有退缩,表面平静地说:“不知,你喝多了,早点睡吧。” “今夜怕是睡不着了……”杨钺凑过去偷了个吻,他的唇有些凉,却很软,邵芸琅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退开了。 邵芸琅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没想到杨钺突然伸手抱住自己,双唇用力贴了过来,差点将邵芸琅撞倒。 杨钺轻轻咬了一下邵芸琅的嘴唇,迫使她接纳自己。 邵芸琅发现,杨钺比上次熟练多了,如果不是自己知道他的为人,都要以为他找人练习过了。 夜凉如水,两人身上却火热的很。 杨钺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岁了,可是却还从未有过女人,更不知道女人的身体可以如此美妙。 “我后悔了,我们应该早点成亲的。”他低语道。 邵芸琅神智回笼,轻轻推了推他,转头瞥了一眼营帐外。 外头还有火光,也还有人声,这座军营还没有陷入沉睡,她有些紧张,深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 “别分心……”杨钺咬住她的耳朵轻轻咬着,令邵芸琅无暇关注其他。 她不抗拒杨钺的亲密,也不在乎成亲前能否圆—房,她既然选择了杨钺,就不会排斥与他亲近。 只是紧张在所难免,她已经不记得上辈子仅有的几次房事,反正没有任何欢愉” 快乐,只有痛苦。 她不知 道是否所有的房—事都是痛苦的,但如果这痛苦是杨钺带来的,她又似乎能够忍受。 杨钺感受到她的紧张,手下用力,身体紧紧贴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怕吗?” “不……怕。”邵芸琅声调不稳地回答。 杨钺低声笑了起来,他能感受到邵芸琅言不由衷,不过会怕是正常的,他也怕。 他怕自己做不好,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这里条件太过简陋,他并不想两人的第一次发生在军营。 他想要有烧不完的红烛,想要有鸳鸯红被,想要亲手脱下邵芸琅的凤冠霞帔,想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杨钺到底没有进行到最后,紧紧地拥着邵芸琅,心跳加速,喘息难平,艰难地说:“睡吧。” 邵芸琅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将脸埋在他胸口,笑着说:“你睡得着?” “睡不着,你先睡,我……我出去一趟。”杨钺起床穿衣,狼狈地奔向恭房。 邵芸琅将衣裳穿好,躺在床上平复心情,说真的,她有些期待洞房花烛夜了,刚才的感觉很美妙。 鱼水之欢还是应该与心爱的人一起才有感觉,否则只会是一场酷刑。 不过她这样天天与杨钺睡在一张床上,不知对杨钺来说是否是一场煎熬。 算了,明日还是回城吧,她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会主动将杨钺扑倒。 她今日从早忙到晚,又喝了几杯酒,身心疲惫,思维也不如平时清晰,还未等杨钺回来,她就已经进 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但还有属于杨钺的温度。 帐篷外阳光明媚,日上三竿,风雪似乎停了,难得了好天气啊。 我觉得已经很克制很清水了,还是过不了审,唉~ 第458章 狼烟起 邵芸琅走出营帐,阳光驱散了阴霾,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皑皑白雪。 将士们在铲雪,夜里不少营帐被大雪压塌了,还好没有人伤亡。 杨钺端着早餐过来,站在邵芸琅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想上一本折子,沿着山海关建联排的堡垒,帐篷抵不住风雪,将士们冬日太难捱了。” 邵芸琅中肯地说:“耗费太大,国库供不起,而且这个工程太大了,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建好的。” “当然,所以要徐徐图之,如果皇上同意,我预计分五年时间来建设邬堡,到时候不仅能改善将士们的生活,还能提高山海关的防御力,邬堡易守难攻,绝对能成为敌人的噩梦。” 邵芸琅点点头,赞同地说道:“确实如此,从长远看是值得的,但不仅皇上要同意,朝中大臣也得赞同才行。” “这就是难题,如今掌管内阁的是李永廉,他任兵部尚书时就是个油滑的人,如今也没见有长进,一旦他带头反对,皇上也无能为力。” 邵芸琅知道这位李首辅,他在位时日不长,后来因为党争被贬到西北当了个督学佥事。 在徐衍爬到首辅之位前,首辅这个位置历经了好几任,每一任都不长久,无论是才能还是德行都德不配位。 李永廉被提拔上来,完全是因为二皇子登基时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加上谢首辅致仕,才给了他机会。 “杨家在朝中的对手主要 是哪几家?”邵芸琅思索着问。 杨钺给他随便列举了几家,都是的朝中二品以上大员,“在以前,这几天与杨家关系还不错,只是如今嫉妒我杨家势大,阻碍了他们的路罢了。” “人之常情,折子你可以写,找个画师将这副画面画出来一起送上去,眼见为实,多少能争取一点胜算。” 杨钺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军中可没有画师,只能请夫人助我了。” 邵芸琅没有拒绝,不过在军营里不方便,于是提出了要回城。 杨钺不舍,但军营里环境太差,他也不舍得让邵芸琅受委屈。 “好,先把早膳用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邵芸琅出发时已经接近午时,军营里正在做饭,炊烟袅袅,白雪被一车一车运到军营外,筑成了一长条的冰墙。 邵芸琅带着人走出没多远,突然见远处飘起了狼烟,浓烟滚滚,很快就升到了半空。 “那是什么地方?”邵芸琅没见过狼烟,怀疑是哪座山着了火,可这样的天气山火烧得起来吗? 长戈惊了一下,焦急地说:“那是长寿山的位置,那里有军队的一处瞭望台,这是有敌人来袭的狼烟啊。” 长戟当机立断,“走,赶紧送夫人进城,在这旷野不安全,万一遇到敌人的骑兵就糟了。” 从军营回锦州城还有挺长的一段路,即使天气好全力赶路,也要一天时间才能抵达。 邵芸琅皱眉看了一会儿,做了个决定:“我们 回去!回军营!” “夫人不可!一旦打起仗,军营就不安全了,到时候将军上战场也顾不上您,锦州城墙十分牢固,又有将士们打头阵,不太可能破城,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邵芸琅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们不想上战场吗?” 长戈和长戟这几年一直被外派,很少跟在杨钺身边,但他们本身就是杨钺的贴身小厮。 杨钺如今成了大将军,按理他们也该成为他的亲卫才是。 他们武功不弱,怎么可能不想上战场? 上了战场才有机会立功,才能出人头地,也能更好地保护杨钺。 “你们两个回去吧,其余人护送我回城,顺便将消息带回去。”邵芸琅是很想去军营和杨钺在一起,但理智拦住了她。 长戈和长戟能力出众,留在她身边太大材小用了。 “可是少爷吩咐过,让我二人不得离开夫人身边。”长戈为难地说。 “无妨,就说是我赶你们回去的,若他生气,让他战后再找我算账,时间紧迫,走吧。” 长戈和长戟略微犹豫,最终还是调头往军营去了。 邵芸琅要了一匹马,放弃了马车骑马而行,不仅如此,她还换掉了繁复的裙装,套上了士兵的军服,看着就与身边的士兵没什么两样。 他们连夜赶路,在第二日午时抵达了锦州城外。 锦州城已经看到了狼烟,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士兵,看到有几十骑兵过来,立即将弓箭拉满,对准了邵 芸琅一行人。 “慢着!我等是杨家亲卫,护送夫人回城,请开城门!”罗靳策马上前,站在了城墙下方,高举着手中的令牌。 他们身穿杨家军的军服,长相和语言都没有异常,虽然城墙上的人都不认识他们,但已经信了他的话。 赵知州眯着眼睛往下看,他不仅是锦州城的知州,还兼锦州经略,掌管城中三千兵马。 “你们说护送将军夫人回城,夫人呢?”赵知州询问道。 邵芸琅上前几步,抬头与他对视,“赵大人,别来无恙。” 二人都未曾正经见过面,可是只一眼就能辨认出对方。 邵芸琅虽然穿着男装,可脸上并未做伪装,很容易认出是女扮男装,而且那张脸也非普通女子能比。 赵知州脑中转过几个念头,最后还是大手一挥让人开城门。 庶女嫡谋 第275节 杨钺领着大军在前方抗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他的夫人挡在城门外,否则这座城以后恐怕得不到杨家军的庇护了。 邵芸琅骑马入城,远远地对赵知州行了一礼,然后带着人往将军府去。 半路上,有人追了上来,询问:“夫人,赵大人派小人前来询问,您是否刚从军营回来?” “是的。” “敢问那边战况如何?敌人是谁?人数多少?从哪进攻?” “不知,我离开军营时还未见到敌人,只看到了狼烟,从长寿山那个方向升起的狼烟。” 邵芸琅疑惑地问:“我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按理军营那 边应该快马加鞭派人来传讯了才是,锦州城没有收到消息吗?” “还没有,我们也只是看到了前方的狼烟,或许是传讯兵还未抵达,那小人先告退了。” 第459章 消息 邵芸琅带着疑惑回到将军府,府中下人正急的不行,看到邵芸琅回来才松了口气。 府里没有主子就少了主心骨,尤其邵芸琅带走了大部分的侍卫,府中守卫薄弱,万一有敌军入城,他们这些人凶多吉少。 “夫人,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路上安全吗?”姚如兰冲了出来,丫鬟们已经收拾好包袱,如果有必要,会第一时间离开锦州城。 “无事,不要乱,该做什么做什么,府中食物也备齐了,接下来先紧闭门户,等消息明朗了再说。” 邵芸琅回头吩咐罗靳,“府中的守卫就交给你了,这段日子辛苦一些,全员戒备,十二个时辰都要有人,也要派人去外面收集消息,外面的消息要及时来报。” 罗靳第一次接管这个任务,心中忐忑,但当着主母的面还是自信地应了下来。 大家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全都疲惫不堪,邵芸琅甚至两条腿都快要挪不动了。 她吩咐小丫鬟们:“先给大家准备吃食和热水。”她又对罗靳他们说:“不急于一时,先休息好了再说。” “多谢夫人。” 邵芸琅回房,下人们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 姚如兰替她脱了衣裳,见她双腿内侧都破皮流血了,心疼地说:“夫人的腿得好好养几日了,肯定很痛吧?” “不算什么……嘶……”一进到浴桶里,水浸到伤口里,痛得邵芸琅身体抖了一下。 她慢慢坐到浴桶里,热水包围 着自己,驱散了身体的疲惫,让人舒服地闭上眼睛。 姚如兰替她擦拭身体,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点,肩膀和胳膊上也有,斑斑点点。 她诧异地问:“夫人身上被虫子咬了吗?军营里的环境是不是不太好?” 邵芸琅睁开眼睛低头看了自己的皮肤一眼,昨天早上起来后也没仔细看,身上的痕迹确实有点多。 姚如兰自言自语:“这看着也不像是虫子咬的啊,疼吗?” 邵芸琅重新闭上眼睛,随口胡扯道:“可能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过几日就好了,不痛不痒。” “不要抹点药吗?” “不用了。” 姚如兰轻轻按了按,见她确实没有痛感才安心,然后继续给邵芸琅擦拭身体。 邵芸琅的皮肤极好,白嫩细滑,热水一泡白里透红, 连身为女子的姚如兰也爱不释手。 等身上洗干净,邵芸琅说:“再加点热水,我再泡一会儿。” “是。” 姚如兰去提了一桶热水进来,等调好水温,咬着嘴唇问:“夫人,奴婢做的沙盘将军喜欢吗?” “喜欢啊。” 姚如兰脸上露出喜色,欢快地说:“将军如果喜欢,以后奴婢可以做各种各样的沙盘,或者是其他东西也行。” 邵芸琅趴在浴桶边缘,掀开眼皮撩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这东西图个新奇,下回你可以做了送给别人。” 姚如兰略显失望,但还是很开心地应道:“是,您尽管吩咐,奴婢也就这点手艺能拿 得出手了。” 邵芸琅承诺道:“你手艺好,将来可以考虑以这个为生,等一年期满,我就放你自由。” 姚如兰曾经也考虑过重获自由,可是现在她却不想了。 她跪下说:“夫人如果不嫌弃,奴婢愿意伺候您一辈子,您对奴婢的大恩大恩,奴婢一辈子无以为报,离开了将军府,奴婢一个女子,如何能在世上生存呢?” 邵芸琅也不强人所难,“那你自己考虑清楚,良民再如何也比奴籍好,女子生存是不易,但你年纪不小了,过两年可以找个夫家,到时候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姚如兰红着脸说:“夫人别开玩笑了,奴婢这样的能找到什么样的良人?” 她心中将杨钺当做比照标准,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杨将军那样的男人了,有家世、有长相、有才能,还能对女子如此体贴,世间最美好的品德都齐聚在他身上了。 可惜,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邵芸琅直接在浴桶里睡着了,姚如兰见水温凉了,忙将她唤醒,扶着她出来。 邵芸琅转移到床上,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姚如兰只好轻轻地给她绞干头发,再给她腿上的伤上药。 外头人心惶惶,将军府内却一片安宁。 军营里,一匹快马冲了进来,马背上的斥候奄奄一息,马匹被带到杨钺跟前,那名斥候被人扶了下来,虚弱地说:“将军,是……是西凉……” 说完这句话,斥候晕了过去 杨钺忙让人请军医,然后转身进军帐。 “居然是西凉兵,他们竟然穿越大草原从西北到了东北,而我们事先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杨钺站到舆图前,将这两天探查到的消息综合起来分析,点燃烽烟的瞭望台不止一处,关外已经有好几个据点被占领了,敌人的人数目前还没有准确数字。 滕安之分析道:“如果是西凉就说得通了,东辽元气大伤,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军队南下。” “嗯,而且咱们的人一直有盯着东辽,他们国内如果有点兵,我们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西凉竟然会选择攻击山海关,这是我们完全想不到的,可我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是啊,千里迢迢带兵绕到东北来,光是路上行军就至少要一个月吧,要消耗的粮草可不少,而且这样的天气,他们怎么想的?”杨钺换位思考,也想不出西凉此举的目的。 难不成是以为他东北军比西北军更好拿捏? 他上回给邵二爷写信时,对方也没说西凉国有异动啊,难不成对方真的能瞒天过海? 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说他们到底是走哪条路过来的?大庆从东到西,瞭望台无数,他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过来?” 滕安之与其他将领也一时猜不透,他们得到的信息太少了,派出去的斥候损失了大半,能活着回来的也没几个。 没有信息就跟瞎子聋子一眼,连作战 计划都很难制定出来。 杨钺上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这一击太突然了,打得他措手不及。 “点兵吧,咱们先去这里,这个位置是必经之路,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占了。” 第460章 是西凉军 军中将士早已整装待发,杨钺一声令下,十万大军齐齐出动。 东北军号称三十万大军,但真正作战人员约二十五万,其中精锐部队只有十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杨家军。 杨钺亲自带走的这十万大军里只有五万精锐,另外五万人早一步悄悄离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十万大军出营,声势浩大,剩余的将士们迅速将营地收拢,在四周架好重弩,以防敌人偷袭。 若打不过,他们只能撤回山海关内,但那是迫不得已的情形。 邵子瑞也在出征的队伍中,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心情激动。 一旁的队友见他精神抖擞,偷偷问:“邵瑞,你不害怕吗?” “不怕!打仗是光荣的事情,上阵杀敌,有何可怕的?” 那人追问了一句:“你杀过人吗?” 邵子瑞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邵府的主子们都还算和善,并不会轻易打杀下人,他长这么大也没有杀过人。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第一次杀人一般都不会太好过,你身手虽好,可是杀人和比试是不一样的,上了战场可别掉以轻心。” 邵子瑞在出发前已经被宋七私下叮嘱过了,杨钺也怕到时候乱起来顾不上这位小舅子,但他如果要成长,这一步是一定要走的。 “多谢,我会注意的,你也是,希望我们能一同凯旋,到时候我请你喝酒!”邵子瑞真心实意地说。 “哈哈,好,如果能凯旋而 归,不用你请,将军也会请我们喝酒的。” 前方旗子挥舞了几下,二人看懂旗语,是命他们骑兵加速前进,于是二人不再说话,加快速度跟着队伍往前走。 杨钺一路上又派出了几波斥候,这次的任务并非查看敌军动静,而是让他们分散在几条路上,以便随时监测路上的情况。 “将军,从之前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敌人应该是兵分三路,咱们为何不分三路前往迎敌?”副将林洪不解地问。 “西凉兵马强壮,又以骑兵为主,我们这点人如果兵分三路,你觉得能将抵御得了西凉军吗?何况敌在暗我在明,不可冒进。” “是,属下知错了。” 杨钺策马赶到队伍前头,分辨了一下位置,下令;“宋七,你领两万步兵埋伏在此,按计划行事。” 宋七遵命,很快带着人分散到山路两侧的山腰中,他们日常操练的内容里就包括如果掩藏自己,两万人入了白茫茫的雪山,竟然就跟消失了一样。 可是杨钺知道,这样的温度下人体是很难藏太久的,他们必须尽快行动。 “加速前进。”杨钺带着五万骑兵先行一步,其余步兵跟在后方,等到了宁远城外五十里出才停下。 宁远地处辽西,是东辽的边界线,也是杨钺原本准备占领下来固守的关卡。 庶女嫡谋 第276节 这个位置也是西入大草原的必经之地,杨钺不知道西凉军从哪个方向过来,但只要守住了这里,应该能起到 阻断西凉军脚步的作用。 杨钺没有贸然进城,宁远城人口不多,族群混杂,这里也是默认的三不管地带,在没有确认消息之前,他不敢贸然带兵潜入。 “先扎营吃饭,武器不可离身,随时备战。” “是!” 行军在外,吃得极为简单,每个人都带足了三天的干粮,若是三天后他们没能回营,就只能想尽办法从路上觅食了。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杨钺一边啃干粮一边想,西凉军历经月余来到这里,他们的粮草是怎么解决的? 这样的天气,就算他们带着足够的辎重,恐怕也很难跟上骑兵的队伍,粮草是一支-军队最基础的东西,难道他们是边走边征粮? 可这个季节的大草原,想要征集到数万大军足够的粮草可不容易,除非……他每到一处都洗劫干净,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还是有不少的。 如果像上次他们的先锋部队那样,每到一处就屠村,那确实可能将消息完全掩盖下来。 可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他昨日又派人往西北送信,希望邵二爷那边能给自己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等了半个时辰,一名斥候跑了回来,跪在杨钺面前汇报:“将军,宁远城看似正常,没有异动,城门也是开着的,进出的百姓也不少。” 杨钺皱了皱眉,问他:“你进城了?” “您交代过,不可打草惊蛇,因此属下没有进城,只在城外看了一会儿。” “城墙上也 没有异样?” “并无发现。” 杨钺向远处眺望,吩咐道:“你换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裳,混进城看看,小心些,如果有危险,第一时间放信号。” “是。” 滕安之看着斥候兵走远,疑惑地说:“这太正常了。” “太正常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你觉得西凉军会不知道宁远城的重要性?还是宁远城会没有看到狼烟?” 一旁的副将解释说:“有没有可能是宁远城的人没当一回事?他们虽然算是大庆的城池,可百姓混居,并没有太重的大庆子民的概念,往年谁从宁远城经过都可以。” 杨钺反驳:“你见过打仗了还大摇大摆在街上走的百姓吗?” 百姓可没那么强大的心里,就算宁远城打不起来,一有战事,百姓们还是能避则避的。 而且大寿山都能点燃狼烟,说明敌人就在附近,这里不可能反而如此平静。 杨钺突然一怔,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地上厚厚的积雪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可是他依稀听到了震动。 “戒备!”他大吼一声。 同时军队开始迅速集结,摆出防御的阵列。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他们也十分熟悉,是马蹄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很快,这声音的频率变快了,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握紧手里的武器。 杨钺耳朵动了动,骑着马从某个方向越众而出,他刚在队伍前面站定,就见前方矮 坡上出现了一整排的骑兵。 是西凉军! 第461章 虚张声势 西凉军的铠甲为黑色,胸口的护胸上刻有秃鹫的图案,他们的军旗迎风飘扬,黑布上绣着一只翱翔的秃鹫,从高处俯视着他们。 不仅这个方向,杨钺发现,西凉军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他们彻底包围了。 四周的山头密密麻麻地站着西凉骑兵,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滕安之迅速过了一眼,凑到杨钺耳边说:“看着人多,应该只有两万到三万。” 杨钺轻轻点头。 这时,一匹马从杨钺对面的矮坡上慢慢踱步下来,马背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异族男子。 “哈哈!多年不见,杨小将军别来无恙啊。”对方声音洪亮,不仅杨钺听得清楚,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杨钺仔细辨认一番,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年与他打马球赛的那个西凉将军嘛,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见杨钺一脸沉思的表情,对方脸色难看了起来,讽刺道:“中原有句俗语叫贵人多忘事,杨小将军这么快就忘了我?” 杨钺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还多亏了邵芸琅口中曾经提过这个名字,否则他还想不起来。 不过他故意说:“你是哪位,报上名来,本将军不打无名之辈。” “放肆,这是我西凉的哈莫奇将军!”西凉军中有人呵斥了一句。 杨钺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哈将军啊,不知图副将是否也来了?我还挺喜欢你们这位图副将的。” 杨钺只记得哈莫奇和那个图阿朵有私 仇,但更多的也记不起来了。 哈莫奇脸色阴沉,冷哼道:“死到临头还想侮辱我等,当年的账我可一直记着呢,就想有朝一日亲自报仇,一雪前耻!” 他朝后方摆摆手,这时,他身后的亲兵提着几颗脑袋丢出来,脑袋顺着矮坡滚下来,正好停在了杨钺面前。 杨钺低头看了一眼,认出是今日派出的斥候,他胸口闷闷地胀痛着,脑子却十分清明。 他挖了挖耳朵,不太在意地说:“原来你竟然还记得败在我手下的仇啊,这心胸也太狭窄了,这点小事竟然念念不忘,还不远万里追杀过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少废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与你的杨家军一起下地狱去吧!”哈莫奇大手一挥,西凉军集体拉开弓箭,对准被包围的大庆士兵。 杨家军此时如同待宰的羔羊,看着毫无胜算。 箭雨落下,杨家军齐齐举起盾牌,形成一块铁桶一样的防御,但再严密,也还是有人被箭矢射中,惨叫着倒下。 等一轮箭雨结束,杨钺大喝一声:“列阵!向东北方向突围!” “是!” 骑兵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朝着东北侧的方向冲,这个方位正好是唯一的一处平地,没有坡度,对骑兵来说阻碍减小,更好突围。 西凉军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杨钺的刀已经砍杀了几名对手,突然他吹了一声口哨。 天空中传来一声苍鹰的回应, 紧接着,一支身穿银色铠甲的骑兵出现在了包围圈后方。 “怎么可能?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哈莫奇惊呼道。 他做了很久的准备,听取了汉人军师的意见,布下了这个局,引君入瓮,本以为万无一失的。 杨钺嘲讽道:“你们西凉人那点智商都长在身上了,跟我玩心眼,你还嫩着呢。” 这话虽然自傲,但若只看哈莫奇和杨钺的智慧,确实不在一个水平上。 杨钺越自信,杨家军的士气越高,他们以为这一切都在将军的算计之中。 “你肯定是听从了某人的建议才制定了这个计划吧,哈哈,你从西凉远道而来,路上的损失先不提,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这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饵,引诱你们上钩的呢?” 杨钺嘴角带着嘲讽,眼神充满蔑视,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可哈莫奇却当真了,他怒骂道:“我就知道那老头不安好心,大庆的人心怀鬼胎,果然不是好东西!” 杨钺趁机上前,与哈莫奇交战,边打边说:“你以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我成长起来了,你年纪也更大了,想赢我,做梦!” 他在马球赛场上时,还需要掩饰自己的水准,不让皇帝看出他的异样,因此当时是收了点力的。 如今嘛,正好让他看看全力以赴的自己。 哈莫奇是西凉第一勇士,武功自然不弱,而且力大无穷,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怕杨钺。 两人迅速交战在一起,他 们周围十步之内没人敢停留,太容易被波及了。 杨钺一刀朝对手的马腿砍去,哈莫奇骑术精湛,一抬手,马蹄高高抬起,避开了刀锋,一个转身,哈莫奇的大铁锤朝杨钺脑袋砸下来。 哈莫奇瞧着杨钺冷笑,这个年轻的小白脸将军即将成为他铁锤下的肉饼。 杨钺的长相太过出众,也太过年轻,光洁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很难让人对他产生畏惧感。 哪怕哈莫奇曾经败于他手,再次遇上,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杨钺低头弯腰,用力踢了一下马腹,迅速穿过哈莫奇的胳膊下,铁锤落空,他的身体也因为惯性往下倒去。 不过哈莫奇很快就调整了姿势,继续追着杨钺跑。 他哈哈大笑起来,敲着胸口说:“大庆的男人,一个个自以为聪明,战场上拼的可不是脑子,而是本事!” “是么?”杨钺一脸悲悯地看向他,朝天空发了一枚烟雾弹,一声炸响,吓得满场的人都抬头朝天空看去。 杨钺冷笑着问:“你别忘了,这里是山海关,这是我杨家经营了数十年的地方,你觉得你们这点人能支撑多久?” “你以为我们就这么点人吗?我虽然小瞧了你,但你也莫要自欺欺人。” 杨钺把刀搁在肩膀上,坐下的马匹不安地动来动去,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在虚张声势,但气势不能弱。 “那就让我们看看,是你们西凉的兵多,还是我们东北的兵多,打就 是了。”他高举大刀,杨家军立即大吼一声,战事一触即发。 第462章 你的对手是我 哈莫奇脸色一变,这个年轻男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像草原上的狼王,凶狠冷酷,绝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 他肯定被人骗了,都说杨家接管兵权的杨六郎是因为从龙之功才被提拔上来的,年轻稚嫩,又在京城当了十几年的纨绔,哪来的真本事? 东辽上次之所以会输,全因为选的时机不对,当时新帝刚登基,杨家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接管兵权,只有杨钺最合适,因此举全家之力推他出来。 庶女嫡谋 第277节 而那次,东辽因为冒进,辽军深入腹地,最终因为兵力被打散,逐个击破,这才输了。 西凉这几年一直想再找机会进攻大庆,西北的防御年年加重,邵承启打仗没多大本事,但在防守上十分舍得下功夫。 他们试了几次都找不到突破口,于是这时候有人提议绕道东边,从大庆东北进攻,出其不意,一时间,西凉王室上下都心动了。 哈莫奇主动申请领兵,因为他与杨钺有私仇,因为他,自己在西凉的地位一落千丈,这次是绝佳的报仇的好机会。 “所有西凉勇士听着,前面有无数珍宝美人等着我们,此战一胜,山海关必破!财富和美人都是我们的!冲啊!” “冲啊!”西凉军气势猛涨,他们也知道,对方的精锐部队都在这里了,虽然兵力悬殊,但西凉的兵马强悍,以一敌十都不是问题。 只要冲破这道障碍,前方等着他们的是大庆肥沃的土地 美食珠宝美人应有尽有。 更何况,这样寒冷的冬季,他们一路冒着风雪过来,总不是为了埋骨此处的。 杨钺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双方说再多都没用,他必须尽快拿下对方的首领,擒贼先擒王! 他一路劈开几个拦路的西凉兵,朝哈莫奇冲过去。 “来的正好,你的对手是我!”对方举着大铁锤也冲了过来,两人狭路相逢,兵器碰撞,迸发出火花。 杨钺一个错身抓紧缰绳停下脚步,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麻,哈莫奇不愧是西凉第一勇士,力气比自己大多了。 哈莫奇同时转身,二人一个对视,同时发起进攻。 邵芸琅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屋里只有一盏灯,几个丫鬟围坐在火炉旁打盹。 姚如兰第一个发现她醒来,奔跑过来问:“夫人,您醒了,要吃东西么?” 邵芸琅点点头,身体有种精疲力竭后的虚脱感,她这样的身体,彻夜赶路还是太吃力了。 姚如兰端来一碗药膳粥,邵芸琅一口一口吃完,又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杯羊乳才停下。 “外头有消息吗?”邵芸琅问道。 另一个叫燕子的丫鬟抢先回答:“回夫人,刚才罗管事来过,说是锦州城还算平静,您要见他吗?” “请他过来吧,你们下去歇息,夜里留一人值守即可。” 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将姚如兰留了下来,这种活,也向来是姚如兰做得多。 大家私底 下说,姚如兰野心极大,占着有点本事就想挤开其他人,瞧她在夫人面前那个殷勤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大丫鬟呢。 屋子里只留下邵芸琅和姚如兰两个人,姚如兰伺候她更衣梳妆,细心周到,她确实比其他丫鬟更懂得伺候人。 “夫人,敌人会打到锦州城来吗?”姚如兰担忧地问。 “暂时不会,外有东北军抵挡,他们没那么容易过来的,但也不得不防。” 罗靳来了,邵芸琅见他眼底乌青加重,知道他一定是没休息好。 罗靳主动告知:“锦州城的三千兵马已经就位,城门已经彻底关闭,百姓禁止进出。 官府下令,全城百姓闭门不出,节衣缩食,还征集一千民夫加入后勤,日夜往城门口搬运巨石滚木,油锅也随时准备着。 赵大人应对此事极有经验,百姓目前还算安稳,城里没有出现乱象,将军府外也多了几十衙役守护。 赵大人派人说,您有任何需要可以让人知会他,他会首先保证您的安全。” 邵芸琅问:“咱们府中一共有多少守卫?” “目前一共有一百八十人,家中丫鬟仆从不算多,这些护卫足够了,但属下的意见,您还是应该带人离开锦州城才好。” “这种紧要关头,出城遇险的概率更大,不可给杨钺添乱。” 罗靳想想也是,如果邵芸琅出城的消息走漏,别说敌军会派人追杀,就是将军的仇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 既然我们不出城,那属下的意思,不如全力帮助赵大人守城,锦州城稳了,咱们将军府才能稳。” 邵芸琅暗暗点头,这罗靳思路清晰,沉着稳重,也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你说的不错,留五十人在府中照应即可,其余的都派出去,帮助官府巡城,安抚百姓,多余的事情先不要做,也不可与官府起冲突。”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罗靳出去,邵芸琅在他身后加了一句:“罗校尉,你也要注意休息,将军府上下就托付给你了。” 罗靳受宠若惊,转身朝她拱了拱手,“是,夫人请放心,属下一定会守护好将军府!也请夫人照顾好自己。。” 罗靳是这次奉命来保护邵芸琅的,连长戈和长戟都想着上战场立功,他当然也是,只不过军令难违,他也没什么好不平的。 但能得夫人如此关怀与看重,他心中慰藉,干活都更有劲了。 姚如兰走过去将房门关好,不解地问:“夫人,城门紧闭,那咱们不派个人出去问问将军是否安好吗?” “城门都关了,无甚要紧事,自然是不能派人出城的,而且也没什么好问的,他自然会安好。” “可……您是将军夫人啊,战场刀剑无眼,奴婢听人说,这次来的是西凉骑兵,十分凶残,万一将军遇险呢?” 邵芸琅低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这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 也无伤大雅。 第463章 一起上 她抬头瞥了一眼姚如兰,淡淡地说:“他是大将军,领兵作战是他的职责,马革裹尸也是宿命,没什么好担心的,与其担心他,不如好好照顾好自己,让他无后顾之忧。” “夫人,您……您就不担心吗?”姚如兰觉得邵芸琅太淡定了,明知夫君有难,就算帮不上忙难道不该担心吗? “担心无用,你莫要多想,下去休息吧,如果睡不着,就去厨房多做一些能久放的干粮,馍馍也好,饼也好,尽量多做一些。” 姚如兰确实睡不着,但也不愿意大晚上的去厨房忙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夫人,奴婢还是守着您吧。” 邵芸琅不管她,回到床上躺着,她还需要多休息,尽快养精蓄锐,接下来或许不会太平了。 杨钺与哈莫奇打了几百个回合,不分胜负,但二人身上都负了伤,哈莫奇的伤势更重一些。 杨钺分心关注战场,双方在这样平坦的地方交战,骑兵的优势不太明显,这一战打的急,双方都准备不足,死伤都差不多。 但杨家军明显人数占了上风,哈莫奇不敢继续消耗,借着力退出战场,大喝一声:“撤!” 西凉军应声撤退,撤退得极为有序,并不慌乱,杨家军追在身后又斩杀了一批对手,最后被杨钺召唤了回来。 “将军,我们不追吗?敌我兵力悬殊,这是我们灭敌的好机会!”副将焦急地问。 “不追,他们不可能只带这么 点人来,万一前面有埋伏,我们损伤不起。” “可瞧着他们也不像是故意引我们入局的样子,如不能趁机剿灭这支西凉军,等他们汇合就更难打了。” 副将顾虑的也对,但杨钺还是不准备追,天太黑了,以他们的脚力要追上也很困难,很容易被人打个伏击,到时候更加措手不及。 “先收拾战场,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等天亮了我们去宁远城。” 可惜不到天亮,就有斥候回来禀报,“将军,西凉军进了宁远城,城门紧闭,守城的也换成了西凉军。” “什么,宁远城被占领了?”军中将领个个心急如焚,宁远城虽然不是要塞,可那地方如果被西凉人占了,那他们就有了退路,他们就得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将军,一定要夺回宁远城,万万不可让西凉军有了据点。”曹副将激动地喊道,众人纷纷附和。 杨钺点头,“先和宋七他们汇合,如今他们行踪败露了,我们慢慢想对策就是。” 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西凉军远道而来,不可能立即对地形了如指掌。 从他们发现狼烟到现在,时间太短,杨钺还来不及制定有效的对策,他们需要时间。 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其实也不过是眯了一小会儿而已,天刚微亮,杨钺就下令全军启程。 杨钺带兵往回走,派出了一千骑兵的前锋,不等他们与宋七汇合,就收到消息,宋七逮住了一支几万 人的西凉军队。 目前双方正激烈交战,宋七派出士兵出来求援,正好遇到了杨钺派出去的前锋。 “石将军已经先去救援,派末将来汇报此事。” 杨钺打开随身携带的舆图,如果他猜得没错,那支队伍应该是刚从其他地方转过来,准备到宁远城与哈莫奇汇合的。 宋七手里才两万人,就算伏击也占不到便宜。 他当机立断,“曹副将领五万人留在此处,如果看到宁远城派出援军,你就带人攻城,断其后方。” 曹赢下意识反驳:“将军,给我三万人足矣,您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别废话,攻城战本就难,给你五万人,你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末将领命!” 杨钺带着人往回赶,快到时将队伍分成两路,从左右包抄过去。 宋七带着兵苦苦支撑着,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一支西凉军,可惜人数太多,他们不占优势。 但想到前方正在交战的杨将军,他也不敢放人过去,于是下令进攻。 看大石蒙远带人来救援,宋七先是一喜,等看清人数又是一惊,一千人对他们来说根本起不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反而是来送人头的。 这支西凉骑兵十分勇猛,宋七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但斩杀的敌人还不到十分之一,再这么下去,他们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 宋七也想过撤退,可四周被堵死,对方显然是不会放人离开的。 “哈哈哈,今天真是走运,杀了这些大 庆狗,本将军看那哈莫奇还有什么可说的!”敌军将领嚣张地笑道,周围的西凉军甚至没用尽全力,跟猫玩老鼠似的逗弄着这些大庆兵。 “将军,不如抓活的,说不定还能用这些俘虏去谈判。” “不必,这是我们的第一仗,一定要杀个痛快才行,要杀得他们屁滚尿流,以后一听到我们的名字就吓得尿裤子,哈哈!杀!给本将军杀!” 宋七“呸”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水,勉强还撑着没倒下。 到目前为止,敌军首领还没有动手,但眼神一直盯着他。 宋七知道,如果自己还有余力,对方一定会亲自动手解决自己。 宋七武功是不弱,可杀了这么久体力耗尽,加上身上的伤口开始恶化,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庶女嫡谋 第278节 但他不能倒下,身边还有兄弟同袍,一旦他倒下,军心涣散,死得更快。 耳边似乎出现了幻听,他怎么听到了援军的声音? 他的视线寻找石蒙远,对方正往敌军首领方向突进,成功让对方转移了目光。 宋七咬了咬牙,向前冲过去,如果能和石蒙远左右夹击,或许他们还有一丝胜算。 不过西凉兵并没能让他如愿,他才动了一步,十几名西凉士兵朝他包围过来,个个脸上带着狞笑,却并不急于动手。 “杀一个大庆将领,咱们至少能官升三级吧?” “哈哈,那算谁的?” “当然是谁砍下他的脑袋算谁的,看看谁的动作快了。” “他已经 是强弩之末,这么弱,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将军,可惜了。” “等杀了他,那边不是还有一个?他竟然敢直接挑战我们将军,简直是找死。” “别废话了,一起上!” 宋七找准目标,想突破包围,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身上很快就添了几道伤。 第464章 搬家 宋七不知道自己砍杀了多少西凉士兵,只记得包围自己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不要命一样冲上来,死了一个又有更多的士兵补上。 脚边尸体堆积,西凉士兵也不是不害怕,只是知道他是强弩之末。 “都上!他快撑不住了!” 宋七苦笑,他确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枪都抬不起来了。 他扫了一圈,他们的人越来越少,大家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他大吼一声:“兄弟们!死也要死得值!多杀一个敌人就能减少一个对手,别怕!” 石蒙远随着大吼道:“别怕!大将军快到了,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杀……”所有东北军齐声大吼一声,不顾性命往前冲。 他们都知道,死是必然的,但怎么死可以由他们自己决定。 宋七脸上露出笑容,几把长戟朝他捅过来,他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降临。 “嗖、嗖……”一排箭雨射过来,宋七没有感觉到疼痛,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面前的敌人全都倒了下去。 不远处,杨钺带着人正朝这边射箭。 “是援军!” “我们的援军到了!” “是大将军!” “杀!……” 石蒙远见状,高兴地大笑几声,朝对手说:“来吧,看看今日到底是谁的死期!” 巴图尔也看到了杨钺,舔了一口刀尖上的血,阴笑道:“来了正好!让我来领教一下大庆杨家少将军的厉害!” 杨钺冲进战场,马蹄跨过几具尸体,其中就有他 的士兵。 他眸色渐冷,大刀指向巴图尔,“报上名来!” “呵,吾乃西凉左先锋大将军巴图尔,死在本将军的刀下,少将军也不亏。” “那就让本将军试试,你比哈莫奇如何。” 局面逆转,宋七被一群士兵围了起来,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坐到地上,看着杨钺与对方将领拼杀。 再看幸存的士兵,也都被同袍好好保护起来了,他身心一松,彻底陷入了昏迷。 杨钺的刀用力挑起一具尸体朝巴图尔掷去,再趁对方躲避之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举刀朝他劈下去。 阿图尔意识到危险,眼睛都没看一眼就跳下马背翻滚出去。 杨钺的刀砍下马头,然后落在地上,朝巴图尔追过去。 巴图尔见他紧追不舍,自知不敌,他刚才与石蒙远大战一场,本以为这个杨家少将军不过尔尔,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高手。 他立即下令:“撤!” 杨钺在见到满地尸体时,就已经怒气横生,岂能让他们撤走? “留一千人清理战场,带伤重之人回去医治,其余人随本将军追!”杨钺率兵追上去,瞧他们撤走的方向,肯定也是去宁远城。 只要宁远城的人不出来,正好可以将这图巴尔等人歼灭在半路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正有一支千人小队绕过他们,绕过军营,朝锦州城偷偷摸了过去。 “敌袭!”锦州城墙头,守门的将士突然大喝一声,敲响了大鼓。 鼓声在城中传开, 百姓们纷纷关紧门窗,躲在家中安静等待。 生活在边塞的百姓大多经历过战乱,有的依旧会瑟瑟发抖,有的早已习惯。 将军府内,邵芸琅已经起了,丫鬟们听到鼓声忙跑了过来,等着邵芸琅的指令。 邵芸琅瞥了眼时间,交代她们:“都去厨房帮忙做干粮,尽量多做些,会用得上,别紧张,锦州城门没那么容易被破。” 丫鬟们有了主心骨,纷纷跑去厨房干活。 邵芸琅走到院中,见院外围了一圈的护卫,转身回房换了一套男装,将头发盘在发顶,用璞巾扎好,再把脸涂得黑黄一些,看着就是一名普通的书生。 她招来一名护卫,问他罗靳在哪。 “回夫人,罗校尉带人出去巡街了,此时未归。” 邵芸琅点点头,问他:“你可熟悉这城中?” 那人眼睛一亮,“属下就是锦州人士,从小在此地长大的,夫人可是要找什么?” “去寻一座空宅,最好普通一些的,离城门远一些也无妨,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的。” “您是要……” “将军府目标太大,我们换个地方住。” 那护卫一听就明白邵芸琅的打算,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万一城破了,敌军肯定第一个冲向将军府,凭他们这些人估计很难护住夫人。 “夫人放心,属下这就出去找,空宅不难找,只是可能要委屈您了。” “无碍,能住人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何骁,是乙营十五 队的队长。” 邵芸琅给了他一笔钱,如果空宅有主,可以考虑买下来,这个时候,想必没有人会拒绝一笔额外之财。 何骁拿着钱出去了,午后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宅子在城南,三进的院子,不大,但还比较新,主人家是南边的一个富商,只留了一家下人守宅子。 那家下人每年都会出租宅子赚点外快,属下一说租宅子他们就同意了,人越多越好,他们也越安全。 不过他们说主院不能租,我们的人也不能进主院,免得破坏了主家的东西。” 邵芸琅表示理解,但富商的宅子……“会不会目标太大?” “属下是想,您身份娇贵,若是住贫民的小宅子怕您住不惯,那一片都是这样的宅子,并不显眼。 不过若是敌军破城,想必全城都无法幸免,能被当做富商,估计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嗯,立即召集人手,准备搬过去,不用带太多行李,只说我们是那家投奔的亲戚即可。” “是。” 等罗靳带人回来,将军府已经装好了行李,准备搬去临时住所。 罗靳得知邵芸琅的安排,觉得这样也好,否则他还要想方设法送她出城,但那并不安全。 到了新住所,邵芸琅他们只占用了一进院子,丫鬟们也改了装束,借用厨房继续做干粮。 为了度过寒冬,杨钺往家里储备了很多粮食,这些食物邵芸琅不准备留着,打算全都捐给守城军。 她不知道这 座城能守多久,如果他们被困城中,恐怕会出现粮草危机。 第465章 等我 “夫人,城中人心惶惶的,但有不少青年都带着武器自发去城门帮忙守着了。” “开始攻城了吗?敌军有多少人?” “属下刚才靠近城门打听了一番,说是人数不多,应该不超过三千,城中守将三千人,加上这满城的百姓,属下觉得他们不可能赢。” “三千人?”邵芸琅皱眉沉思,对方派这点人来攻城是为了什么呢?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点人不够用? 还是他们有其他目的? “罗靳,你也带人去帮忙吧,能多守一日是一日,若是有渠道,最好给你家将军报个信,我们很好,让他别着急。” 邵芸琅怕杨钺得知锦州被围会担心她的安全,人一旦分了心就容易出错。 “是!但您这边……”罗靳四处看过这处宅子,守家的那家下人被他花钱送走了,他可不放心放陌生人在夫人身边。 “不怕,城一日不破,我这边就安全的很,若是城门破了,我自会找地方躲藏起来,你无需担心。” 罗靳发现,这位将军夫人还真有将门虎女的气质,街上哭声一片,尤其是妇孺,鲜少有面对这样的危机而不慌的。 庶女嫡谋 第279节 但他从未在夫人身上看到过慌乱和恐惧,仿佛城外三千兵马对她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但不管怎样,遇到这样的主母让罗靳安心了许多,也能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那属下先去城门处守着,您有事可派人来寻我。” “嗯。” 接下来的两天,西凉军 试着攻城两次,但都没有成功,但守将们也看得出来,他们并未尽力,仿佛只是试探锦州的守城能力。 赵知州换了铠甲站上城墙,城下围着三千兵马,正好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可是西凉的弓箭比他们厉害,正好能射到城楼上。 因此赵知州连夜让民夫加高了城楼,还在城楼上加了一排草垛,不仅能让将士们避箭,还能收了对方的箭为己用。 西凉军两次的攻城并未导致双方大的伤亡,也因此,赵知州虽然害怕,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大人,罗校尉来了。” 赵知州回头,看到罗靳带着人走上来,身后跟着的人还抬着几台简易版的投石机。 “多谢罗校尉相助。” “赵大人言重了,抵御外敌本就是我军的职责所在,这几台投石机是夫人临时召集工匠所造,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赵知州感慨道:“夫人真是不愧武侯府之女,帮了我们大忙,听说夫人还带着街坊一起给将士们做干粮。” “是,夫人说,她能做的很有限,只希望能帮上一点忙。”罗靳朝城外看去,西凉军似乎并不急着攻城,那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赵知州却在想,杨钺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还真是幸运啊,不过太聪明了反而让人害怕。 “罗校尉,你说他们何时会再攻城?” 罗靳反问道:“大人可往军营送信了?” “送了的,分了几批人送消息出去,可至今无一人 归,怕是都遇难了,也不知杨将军是否收到消息。” 杨钺确实没收到锦州被围的消息,他正带人攻宁远城。 他们还是没有追到巴图尔,西凉的骑兵速度太快了,他们一路追过去,只来得及看他们进城,然后就只能攻城了。 但杨钺也不想拿将士们的命去填,因此这一战并未彻底打响,只是暂时围在城外。 “将军,军营那边传来消息,有两万西凉军分批潜入了山海关,附近被围城的城池一共有五座,一旦这五座城池被,西凉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南下直逼京城!” 杨钺眼神一变,沉声问:“都有哪几座城池被围?” 传信的人并未将被围的城池传过来,而是说,军营已经派兵,定会剿灭那潜入的两万西凉军。 杨钺只需要仔细一想,就能猜出对方的目标是哪些城池,山海关内城池并不算紧密,但每一处都十分重要。 “锦州城……”杨钺用力握碎了一枚石头,咬紧嘴唇,目光深远地眺望着宁远城。 “将军……”几位副将一同围了过来,他们都知道那几座城池的重要性。 曹副将直接说:“将军,我们分兵吧,这边只需要留五万人马就能牵制住他们,我们其余人可以去解围城之困。” 杨钺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张舆图,还有他临时画的一副布阵图。 “不要急着做决定,我们要弄清楚他们的计谋,这一来一回可不是小事,不可妄动。” “ 将军,那我们攻城吧?我们人比对方多,一定可以拿下宁远城的!” “是啊,就算一天攻不下,两天三天,五天六天肯定没问题,但夫人还在锦州城内……” “闭嘴!”杨钺呵斥一声,抬头看着众人,冷静地说:“都别急,你们说说看,目前暴露出来的这些兵力是否就是西凉出动的全部兵力?” “啊这……”众人低头沉思,这次西凉出兵出的太隐蔽了,他们竟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消息,就连他们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信息不对等,人家有备而来,而他们却只能见招拆招,还是在对手还未亮出全部底牌的时候。 “他娘的!这仗打得真憋屈!” “西北军到底是干嘛吃的,怎么会连这么大的动静都察觉不到?” “该不会是他们故意放过来祸害我们的吧?” “艹!不管如何,攻城还是去支援,咱们总得选一个吧?” 杨钺迅速在地上画出图,又算了一遍兵力,下令道:“石将军,你带一万人回去,协助解救围城之危。 攻城器械最迟明日就会到,准备攻城!” “是!” “如今你们要做的,一是稳定军心,抓紧时间休息;二是轮流派出一队人马去城墙下叫骂,别让他们闲着,也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即将攻城的打算。” “遵命!” 杨钺闭了闭眼,心中默念:邵芸琅,你一定会没事的吧,等我! 邵芸琅似有所感,抬头望向 城外的位置,就在刚才,罗靳传来消息说,西凉军要攻城了,他们的人数增加到了五千。 五千对三千,锦州城恐怕很难撑过三天。 第466章 守城 城南离城门不算近,可是喊杀声却能传到这里。 姚如兰大冷天的忙出了一头汗水,将一蒸屉的馍馍端下来,然后就有人将这些馍馍装进竹篓里,然后一篓一篓地背到城门口。 邵芸琅换了一套麻布棉衣,打了补丁的,然后背着一个背篓跟着送餐的人去往城门。 何骁阻拦不住,心中焦急,“夫……少爷,那边太危险了,您想知道什么属下去查就好。” “无妨,刚打起来,不可能立马破城的,我想亲眼看看城门的防御,你继续召集工匠,再派人去寻找木柴,必要时可向百姓征集,我们尽量帮着多做一些箭矢。” “可是箭矢光有木头不够,还得有铁。” “不管那些,我们做自己能做到的,剩余的交给官府。”邵芸琅继续往前走,何骁实在放心不下,便带着人帮忙运送,警惕地看着四周。 路上,有百姓看到这支队伍,得知他们是给将士送食物的,有的将家里的食物拿出来让他们一起带去,有的自发加入队伍,背着家里搜罗来的粮食,一起送去给将士们。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生死掌控在那些将士身上,那些人里或许也有他们的丈夫或孩子。 等靠近城门,就见城外有飞箭往城内射来,有些百姓躲避不及被误伤,如此一来,自愿来送餐的百姓便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何骁立即让大家将食物卸到路边一座民宅中,宅子的主人已经迁到城内 宅子被官府征用,作为将士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邵芸琅站在门口,眺望着城楼上忙碌的场景,第一次离战场如此近,城门被撞得“哐哐”作响,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倒油!”有人一声令下,士兵抬着油锅上去,往下方倾倒滚烫的热油,城外顿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一阵风吹来,甚至带来了一点肉香味,联想到那画面,邵芸琅扶着墙吐了。 “放火!”城外有火光与浓烟升起,油锅和火互助,能很好的抵挡一拨攻城的敌军。 而且还能烧毁敌人架在城墙上的梯子和绳索等物,令敌军一时束手无策。 但油毕竟十分有限,这一招也只能抵挡一时。 西凉军很快就调整了战略,他们不再硬攻,而是退后开始朝城内射火箭。 火箭越过城楼射进来,将周围一片的民宅都点燃了。 虽然积雪未化,可是这一片的宅子都是木头和茅草搭盖的,太阳晒了两日,屋顶的雪已经化了,很容易就烧起来。 “公子,您得赶紧离开这里,太危险了。”何骁催促道。 邵芸琅瞥了一眼放食物的宅子,吩咐何骁:“你带人将左边过去第三间、右边数过去第五间宅子拆了,要快!别让火势蔓延过来。” 守城的将士没空来救火,邵芸琅只能尽量不让火势蔓延到城内。 何骁立即明白她的用意,让她退后,然后带着手下和民夫一起去拆房子。 拆出了隔离带后,大火便烧 不过来了。 城楼上的赵知州瞧见这一幕暗暗点头,不知道是谁这么聪明,为他解决了一大患。 城楼下的火已经灭了,西凉军就在百米之外,赵知州立即下令:“上投石机,这个距离刚刚好!” 一架架投石机被推了上来,将石头抛向远方,但距离太远,造成的伤亡有限。 投石机本是攻城利器,但西凉军远道而来,根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连梯子都是临时砍了木头制成的。 赵知州估算了一下投石机能抵挡的时间,命将士去将食物抬过来分下去。 邵芸琅这次送来的食物加上官府准备的,每个人可以分到四个大馍馍,足够他们一天的口粮。 赵知州拿了一个百姓送来的馍,一口咬下去,有淡淡的麦香,馍里还包了一些菜干,味道竟然不差。 锦州城这两年收成不错,几座粮仓都是满的,杨钺每个月都会派粮官来查账,实地核查,揪出了不少蛀虫。 赵知州从来没打过官粮的主意,因为他知道,粮食是根本,他可以偷拿铁矿的收益,但不敢贩卖官粮。 城里的粮食足够一两个月的,这刚开始,百姓愿意支援他们也是很乐意的,毕竟官府送来的食物都很难吃。 罗靳远远看到了邵芸琅他们,叼着一个馍馍跑过来。 “夫人,您这是……”他见邵芸琅穿着朴素,头顶还戴着一顶最普通的黑色小皮帽,如果不是何骁他们在,他都不敢认。 邵芸琅 压低声音问:“战况如何?” “目前还应付得了,但您也知道,守城战拼的是装备,等能远程攻击的武器用完,就得近战了,与西凉军近战,我们没有一点胜算。” “我们不可能一直没有援军的,三十万东北军不可能全部被拖住,放心吧,从目前的消息来看,西凉打算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兵力分散。 刚开始或许会给我们造成负担,但随着时间推移,分兵的劣势也会尽数暴露出来,转告赵知州,不要心急,耐心等待援军便是。” 罗靳认真应下,许多话想说,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给邵芸琅行了一礼就转身走了。 庶女嫡谋 第280节 他将邵芸琅的话转述给赵知州,对方听后脸色好看了许多,绷紧了几天的脸颊终于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容。 “还是夫人有见地,确实如此,他们人数有限,大部队肯定被杨将军牵制住了,只有这几千漏网之鱼,但只要将军得到消息,一定会派援军来的。 众将士听命!守好锦州!守好背后的父母兄弟妻儿,咱们有城墙掩护,无需害怕,这两日,我们的伤亡比敌军还少,一定能守到援军到来!” 将士们士气高涨,有人提议主动出击,他们觉得这群西凉兵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赵知州只犹豫了一瞬就拒绝了,没必要用他们的劣势去攻敌人的优势,守好城池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何骁他们清理出一条足够 宽的隔离带,又将积雪堆上去,确定不会让火势蔓延,才带着邵芸琅回去。 第467章 敌袭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全城似乎丢失了光明,家家户户连灯都不敢点。 邵芸琅问:“官府可有向百姓征油?” “不曾听说。” 邵芸琅回头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刚才那场火让她记忆犹新,她吩咐何骁去向百姓征集油,“什么油都行,以将军府的名义赊,待战后再与百姓结算。” 何骁犹豫着说:“就怕他们不愿意。” “如果是强行征粮,确实会导致民心怨怼,但只是要油,应该不会太难,你把城门的情况说的严重些,守住城门也是守护他们的安全。” 何骁想想也是,都这种时候了,舍不得那点油做什么。 等邵芸琅回到城南,就发现官府来雇人了,说是要雇几个会做饭的去帮忙做军粮。 因为给了工钱,不少人家都去了。 得知邵芸琅自发捐赠了食物,来人大力表扬一番,还让她有存粮可以赊给官府,官府绝对按市价购买。 城中大户不少,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余粮都要上交,只不过邵芸琅是先走了这一步。 不为别的,将军府粮食太多不妥当,万一保不住,还便宜了西凉军。 接下来两天,邵芸琅带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弓箭,官府得知后送来了两名铁匠和足够的铁,直接占用了城南一家打铁铺赶制弓箭。 何骁收到足足上百桶的油,连着木柴一起运送到城门。 他到的时候,西凉军又开始新一轮进攻,选在了半夜 子时人最困乏的时候。 虽然城楼上轮流值守,可是大家都太疲惫了,西凉兵一个个脱了鞋子,穿着黑色的铠甲,悄悄地摸到了城墙下。 他们选了一个极为隐蔽的角度,等人爬上城墙才被发现,然后瞬间点燃了战争。 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何骁见状,知道这些油暂时用不上了,便推进民宅里藏着,然后握着武器上去帮忙。 城门后堆满了石头,应该是以防门被撞开才堵的,上方一具尸体跌落下来,正好摔在何骁面前。 何骁见是西凉人,直接补了一刀,然后带人前。 城墙上空间有限,守卫们也是轮流上阵,看到何骁杀人,有人拦下他问:“你们是何人?” 何骁亮出牌子,“我们是将军府的护卫,前来助阵杀敌,罗校尉可在上面?” 那人一听是将军府的人,立即换了态度,恭敬地说:“是,罗校尉在上面,上面人多,以免误伤不宜上去,何队长可否替我们运送伤员去后方医治?” 何骁看到了被抬下来的伤兵,慎重地点点头,“好,我们正好带来了不少车子,可以用上。” 何骁告诉他,后方百米后的民宅里藏着油,如果他们有需要尽可取用,然后就带着人抬着伤兵退去。 在将军府初建之时,并非所有人都欢迎的,尤其是官府与军中之人。 将军府建在锦州城,那以后这座城里当家作主的就只会是杨钺,谁愿意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呢? 但这时候,所有人都庆幸,有将军府在锦州,至少杨将军不可能放弃这座城。 而且将军府的护卫都很有用,他们不仅有经验还能听从命令,哪怕只能帮他们一点小忙,也令大家感激不尽了。 西凉这一次攻城是费了心思的,他们单兵力量强,因此只要能上了城墙,对守卫的损伤都极大。 罗靳看着源源不断爬上来的人,对守城的将领说:“将军,这样不行,不能再让他们上来了。” “你有何提议?” 罗靳双手崩裂,鲜血染红了刀柄,又瞬间被冰冻住,他灵光一闪,提议道:“泼水吧,这样的天气,滴水成冰,水泼下去,城墙上结冰,想爬上来也没那么容易。” “好,我这就命人抬水上来。”城楼下也有不少大水缸,是满足将士们喝水用的,此时也顾不上那些了,直接命人抬上来,沿着墙体倒下去。 这样确实大大阻碍了敌人上墙的速度,也让守卫们有足够的时间消灭爬上来的西凉兵。 等清理完毕,守将命弓箭手齐上阵,将正努力往上爬的敌人射杀。 “将军,我们的箭矢所剩不多了。” 锦州毕竟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军备所里的武器是有数的,多年没有使用,搬出来后已经有一部分不能使用了。 “别管,先用了再说。”守将哪里管得了之后,先应付过这一波敌袭再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天亮。 “罗校尉,你本来可以 不参与这次战争的。”守将惋惜地说。 罗靳也要了一副弓箭,刚打掉了一个爬到一半的西凉兵,头也不回地说:“我是杨家军!我的使命就是杀敌,何况城破了我还能好吗?我们夫人还在城里呢。” 那守将借着火把的光亮往下看,疑惑地问:“他们人数是不是又增加了?” 罗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人影绰绰,瞧着似乎不止五千人。 难道他们又增兵了? 他咬了下嘴唇,对守将说:“能不能在城里征兵?照这个势头下去,恐怕要守不住了。” “罗老弟,你实话告诉兄弟,会有援军来吗?” “当然,难道我们将军会不管夫人的死活吗?” 守将叹气,话虽如此,可军营那边许久未有人来,谁知道是何境况,万一大军被牵制住了呢? “现场征兵,只能强行抓青壮年来抵数,但他们没受过训练,连武器都不足,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罗靳知道这是事实,可三千守卫越来越少,敌军却越来越多,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下方抬上来了几大箱的弓箭,都是今日连夜赶制出来的。 守将不知这些箭矢是百姓所筑,嫌弃地看着不均匀的箭头,但还是立马让人分发下去。 弓箭是利器,效果极佳,只是弓箭手有限,一个个手指都被弓弦割的鲜血淋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真希望快点天亮啊!”有人祈祷道。 天亮未必是好事,但黎明与阳光可 以带来温暖,哪怕是死,也更愿意死在温暖的阳光下,而非阴森森的黑夜中。 有士兵悄无声息地倒下,直到有敌人顺着空缺爬上来才被发现,却也没空多看一眼。 第468章 新兵 罗靳被人换了下去,他已经连续作战十二个时辰了,双手疼痛的握不住兵器。 他靠在墙角坐着,麻木地往嘴里塞着食物,看到何骁等人抬着伤兵离去,皱着眉头想:夫人身边的人难道都派出来了? 虽然他们是军人,保卫城池是职责,可是夫人身边也不能没人保护啊。 如果真到了城破的那一天,他们还是要护送夫人离开的。 赵知州探视了伤兵营,将全程的大夫都集中过来了,药也先紧着伤员用,只是依旧人手不足。 “大人,咱们的兵力只余两千一百多人了,西凉军还在攻城!” 赵知州闭了闭眼,低声吩咐:“你回去带着夫人他们离开锦州,从密道走,别让人发现了。” “这……您不走吗?” 赵知州怒视着他,“我乃锦州知州,西凉军要破开城门,必然要从本官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本官成什么人了?” 心腹肃然起敬,发誓要效忠主子,不离不弃。 “不,你护着夫人他们,尤其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务必带他们活着离开。” “大人,咱们真的等不到援军了吗?”这种时候出城,谁都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赵知州也说不好,按理来说,将军夫人在城里,东北军不可能不来营救,可这都三四天了,就算再远也该赶到了吧? “对了,你先去一趟将军府,问问将军夫人要不要一起出城,他们或许有别的通道。” 那心腹一直有盯着 将军府,知道邵芸琅早搬离了将军府,当时他还以为这位夫人要逃离锦州城呢。 “大人,夫人如今住在城南,在帮着做弓箭,今天她还收集了许多棉布送来了伤兵营。” 赵知州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不着急了,“罢了,别送了,就这样吧,生死有命。” 他想,人家堂堂将军夫人都没急着逃走,他一个知州能逃得掉吗? “你将夫人他们送到别院去,让他们低调些,府衙里无关紧要的人都散了吧。” “不走了?” “走个屁!看这情况,西凉应该是分兵堵截了这一带的城池,能逃哪去?”赵知州摆摆手,骑上马往城门去。 他虽然身兼锦州经略,可他是个文官,打仗的事他帮不上忙,但有他在,将士们才有士气。 “天快要亮了啊。” 邵芸琅一夜未睡,一直有护卫来回跑,告诉她城门的战况。 庶女嫡谋 第281节 这或许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喊杀声如催命符,悬挂在每个百姓的头上。 天才刚刚亮,已经有人聚集到了邵芸琅的府外,这座临时租用的府邸如今成了这一带的主心骨,每天都有人过来帮忙。 他们不知道这家主人的身份,只知道有个年轻俊俏的小公子,天天领着人做东西,有时候会给钱,有时候是写借条。 其实大家并不介意把东西免费赠送出去,毕竟将士们拼死守城也是为了守护他们。 “公子……” 邵芸琅刚打开门,就瞧见一群年轻人站在门 口,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邵芸琅冲他们摇摇头:“今日不做弓箭了,铁用光了,他们此时不缺武器,却的是人,你们……敢上战场吗?” 众人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太不好回答了,上了战场意味着死亡,谁不怕死呢? 可是…… “公子,是不是守不住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或许吧,但这并非强迫你们,你们自愿,愿意去的人可以拿上武器跟着我。” 邵芸琅从丫鬟手中接过软甲,当着所有人的面套在身上,然后弓箭背在肩上,接过佩剑,跳上了马背。 这是她刚才做出的决定,她得亲眼去城门处看着才安心。 她学过武艺,会骑马,能射箭,虽然无法与身强力壮的将士比肩,但自诩比普通的百姓强一些。 有下人抬着武器箱子出来,刀剑、鞭子、刺刀,应有尽有。 这也就将军府,否则民间谁家能存这么多的武器,早被当叛贼剿了。 众人没想到他这么一个瘦弱的富家公子竟然披甲上阵,于是自认为有几分力气的纷纷站出来,从箱子里挑选趁手的武器,站在邵芸琅身后。 邵芸琅身边还留了二十护卫,齐齐出动了,领着五十左右的青壮年出发。 路上断断续续又有人加入,等到了城门口,他们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五百。 他们大半没有武器,只拿着家里的砍柴刀或者铁锹之类的,看着令人心酸。 罗靳看到赵知州过来,不太想站起来搭理 他,便装作没看到,依旧缩在墙角休息。 有尸体从天而降砸在他面前,他伸手合上尸体的眼睛,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知州没敢上城楼,看眼前的战况有眼睛就能看出来,不用人汇报。 城门已经被砸烂了石头堆砌起来的石山都被震动了,石块不停地滚落下来,恐怕也拦不了多久了。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赵知州回头,就见一群百姓跟在几匹马身后,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跑来。 “我们有开始征兵吗?”赵知州未记得自己下过这样的命令。 “没有,王守将说再等等,征兵也得等天亮。” 天已经亮了,因为有那上百桶油,替他们争取了一个时辰,也让敌军攻势暂缓。 “那他们是……” 赵知州眼睛一亮,认出了最前面那匹马背上的俊俏公子正是邵芸琅。 将军夫人竟然亲自来战斗,这……她一个女子应付得来吗? 邵芸琅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地朝赵知州拱拱手,然后吩咐身后的百姓,“还没有武器的去地上捡吧,然后听从守将调遣!” 地上散落着许多兵器,将士们根本没有时间收集,就连同袍的尸体也顾不上收敛。 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人压抑地哭出声来,有人看到破碎的尸体跑到一边吐了起来,还有人上前将尸体挪到角落,然后磕了个头,脱下尸体身上的铠甲套在自己身上。 这其余人有样学样,很快,新的士兵产生了,他们很快就加 入了战场。 第469章 条件 罗靳冲过来拦住邵芸琅,目光坚定地摇头:“您不能上去!” 他以为,邵芸琅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天方夜谭了,让她上去,那岂不是将自己的脑袋吊在城楼上? “您不能去!您可以在这里督战,一旦敌军冲进来,您得赶紧跑!”罗靳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气势高涨起来。 邵芸琅瞥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口,尤其那双手,包着手掌的布条完全被染红了。 “你继续休息,让何骁替换你们,不必管我,我能撑到杨钺来!”邵芸琅绕过他,坚定地走上城楼。 罗靳拿着水囊往嘴里灌了半壶水,然后追了上去。 这群新兵确实没经验,看到从墙外爬上来的敌人手脚会发抖。 “愣着做什么?没那个胆就别上来送死!滚下去!”王守将怒喝一声,一枪捅掉了一个西凉兵,然后就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是个新兵,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衣,可气质却绝不是普通贫民,更像是富家公子或者满腹诗书的书生。 只见他拉开弓箭朝绳索上的敌人射了一箭,第一箭因为紧张只射中了那人的胳膊,那人单手吊在绳索上,脚在城墙上用力一蹬,左右摇摆起来。 第二箭,他射中了那人的脖子,瞬间让他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冷静地说:“大家都别怕,别把他们当人,就当是在狩猎,你们杀的是一群会闯入家中吃人的豺狼,不是他死就是你们亡,想想你们家里的家人, 他们还在等着你们回去,你们甘心死在这里吗?” “不,我不能死!啊啊啊……”一个新兵双手举起大刀朝刚露头的敌人砍去,不知道挥舞了多少下,成功将敌人击落。 “好样的!”王守将夸了一句, 然后拍着邵芸琅的肩膀说:“不错啊小伙子,哪家的?” 邵芸琅继续射箭,淡定地回答:“杨家的。” “杨家的好!杨家的都是勇士!咱们大将军就是姓杨。” “将军小心左边。”邵芸琅余光瞥见另一边爬上来的敌人,提醒王守将。 这新增的五百新兵虽然能力不强,可是他们的到来大大减轻了守卫们的压力,让他们有了喘息的空间。 都是同城的老乡,谁都不想看着老乡死,杀人的感觉很糟糕,但想活着就必须杀人。 邵芸琅的冷静给许多新兵做了榜样,他们一个个长得比她高大,没道理连她还不如。 天彻底亮了,迷雾散去,城楼上的人也看清了下方的敌人,密密麻麻地陈列在城门口,一眼看去成千上万。 城楼下方已经堆积了小山一样的尸体,西凉兵从尸山爬上来,难怪他们这么轻易就爬到了城墙上,尸山的高度已经堆到了城墙的一半。 有人紧张地呜咽了一声:“怎么……怎么这么多人?” 罗靳目测过去,除去消灭的,城外至少还有五千人,让人有种永远杀不完的错觉。 或许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西凉士兵一个个轻松地坐在 马背上,有人越众而出,朝城楼上喊道:“城内的人听着,负隅顽抗是没用的,赶紧缴械投降,本将军饶你们不死!否则一旦冲破城门,本将军要你们全城无一活口!” 他身后的西凉兵一个个嚣张地吼道:“屠城!屠城!” 所有听到这话的士兵与百姓无不打了个寒颤,就连邵芸琅都被他们这凶恶的模样吓到了。 她从前所见的西凉人不是使臣就是高官,再不讲道理也不会在宫里杀人,可如今外面的这群,却是实实在在的屠夫! 从前,“屠城”二字只是写在冰冷的奏章上,等亲身经历,她是否还有勇气活在世上? 被他们这样的气势一吓,本就没胆量的新兵一个个都没了反抗之心,向后退去。 这是人之常情,邵芸琅也无法怪罪。 罗靳低声说:“夫人,这城守不住了。” “那又如何?” “我们得赶紧离开,您不能死在这里,而且属下觉得,他们的目标是您。” 就在这时,那名将领抬手制止了喧嚣,继续喊道:“本将军也不愿做恶人,只要你们答应我的三个要求,我们也可以立即撤军!” 一听“撤军”二字,赵知州忙上前,挺直腰板问:“什么条件?” “你是谁?”那人不客气地用枪指着赵知州问。 “在下锦州知州,乃是锦州父母官。” “哈哈哈……行,你好好听着,第一条,我们要一万石的粮草,给你们一天时间筹措。 一万石 粮草对你们大庆来说应该不难,我们西凉土地贫瘠,百姓们温饱不济,若没有足够的粮食,我的儿郎们可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 一万石粮草虽多,但锦州城也不是拿不出来,赵知州稍微一犹豫就答应了,“第二条呢?” “嘿嘿,第二条嘛,将士们离家多日,不见女色,你们送上一千美人,聊表心意即可。” “这……”赵知州可做不了这样的主,一千女子,谁家舍得将如花似玉的闺女送给这群蛮-子糟蹋? 士兵们一个个被激怒了,他们拼死拼活地不就是为了保护城里的百姓?他们自家也有母亲姐妹,也有妻子女儿,如何能舍得送出去? “第三条更简单,听说你们杨大将军的夫人就居住在锦州城,把她押出来给我们,我们立即撤军。” “什么?这怎么能行?”这一点,所有人一致无法认同。 杨将军乃是他们的战神,他将夫人留在锦州城,就是拼了这条命,他们也要保护将军夫人。 罗靳悄悄站到邵芸琅身前,挡住了下方的目光,同时低声说:“您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邵芸琅悄悄后退一步,她观察着赵知州的表情。 以小博大,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用一千名女子与她来换取锦州全城百姓的性命,这笔账其实还是划算的。 只是,她并不愿意落入西凉人手中。 他们抓她的目的很简单,只会用来威胁杨钺,她这个人质宁愿是死也不 能活在敌军营中。 赵知州满头大汗,高声说:“请稍后,待我们商量一下。” 他怀抱着拖延时间的想法,朝邵芸琅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跑下城楼。 庶女嫡谋 第282节 第470章 献计 “夫人,您看这……”赵大人一副为难的模样看着邵芸琅。 “赵大人想答应吗?” “不不不,下官绝无这个意思,他们想抓您,所以才会不断增兵,这说明您的重要,而且大将军在外征战,锦州城就是拼死也要护您周全。”赵大人大力凛然地说道。 邵芸琅却看出他的犹豫,如果能用一个人换一座城,这买卖十分划算。 估计赵大力这会儿心里正在骂娘,如果不是邵芸琅住进了锦州城,这次说不定就不会被敌人围困了。 “那赵大人是要抗争到底咯?” “这……不瞒夫人,咱们兵力不够啊,您也瞧见了,锦州就三千兵马,如何能抵挡双倍的敌军?” 邵芸琅瞧见路的尽头烟尘滚滚,看着一群青壮年奔跑而来,她笑着问:“如果我们的人数足够多呢?赵大人敢拼一拼吗?” 赵知州回头,瞧着越来越近的百姓,他们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显然是来帮忙抗敌的。 如果举全城之力,或许还有机会? 不到万不得已,赵知州也不想向西凉人妥协。 “大人,如果他们守信用,那您牺牲我一人我无话可说,可他们还要一千名女子,这些女子从谁家出呢? 更何况,您能保证他们取到报酬后真的会退兵吗?锦州城里珍宝美人可不少,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肥肉飞了? 他们若占领了锦州城,大庆想收回去可就难了,如果我是对方,一定不会放弃这么 好的机会,退兵,他们能退到哪去呢?” 赵知州心下慌乱,邵芸琅的话很有道理,只是人在求生欲作祟下,宁愿相信那一点点能存活的机会。 “赵大人!”青年们奔到城楼下,坚定地看着赵知州。 一名鬓角发白的中年大叔走出来说:“大人,草民家中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愿意被征召入伍,拼死守城!” 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站出来说:“大人,草民的父亲有腿疾,幼弟年纪太小,家中只有我一人入伍,还请大人见谅!” 人群中,一个穿着朴素,握着锄头的农夫走了出来,朝赵知州跪下,“大人,求您别送女子给那群恶魔,草民愿意拼死阻拦他们,求大人成全!” “求大人成全!”今日站在这里的青壮年,他们家中未必都有适龄的女子,可他们都愿意自己上战场,也不想让无辜的女子被敌人糟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约莫三十左右,文质彬彬,可是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他站出来说:“恩师,学生乃是上一届的秀才鸿烁,内人刚产一子,学生不怕死,但恳请恩师照顾家中弱小。” “鸿烁啊,你来凑什么热闹,快回去!”赵大人怒了,这些普通的百姓,上了城楼就是死,根本是在用生命去填坑,他怎么能答应? 邵芸琅回想起城外的阵势,脑中升起一计,她站出来高声说:“各位真的要想上战场吗?” “谁想 打仗呢?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这城中百姓千千万,总要有人站出来的。” 赵知州瞅了一眼邵芸琅,先把刚才西凉军的要求说了,他特意强调:“我身边这位就是将军夫人,夫人这几日不仅忙着给守将们送吃食,送弓箭,如今还亲自带护卫来守城,夫人乃真英雄!” 邵芸琅对他这样的赞美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这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是杨夫人……” “天啦,她……她竟然亲自披甲上阵,这怎么能行?” “夫人,您不可如此,守城是我们男人的事,怎么能让您挡在前面呢?” 众人根本没有想过要拿女人换平安,他们会站出来,主动提出上战场,就是为了保护城中的弱小。 邵芸琅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对众人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可愿意与我一起战斗?” “不不,夫人应该尽可能逃出去,他们拿您一定是为了威胁杨将军的,您一定不能上当!” “对,夫人一定要活着出去,咱们不能连将军夫人都保护不了,不过就是几千敌人,不算什么!” 邵芸琅转头对赵知州说:“赵大人,我有一计,但需要打开城门,您答应吗?” 赵知州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挤出笑容问:“不知夫人想出的计谋是什么?” “刚才从城楼上看到,他们的军阵比较集中,城外是一条官道,场地并不大,因此他们的人马无法大面积铺开,而是一长 溜。” “所以呢?” “他们都是骑兵,这样的队形其实很容易冲散,城中肯定有牛、猎狗之类的,我们可以将他们赶出城,出其不意,马匹受惊必然大乱,然后城楼上趁机猛攻,彻底让他们乱起来。 虽然城门打开过于危险,可这时候如果能集结上万人冲出去,三人为一组,围杀西凉兵,或许有一定胜算。” “上万人?”赵知州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里站着的将近五千人,上哪再找五千人去? 鸿烁眼睛贼亮地看着邵芸琅,“夫人好计谋,在下可以去再找人来,我有几个学生都是英勇之人,我家中有一头牛,也可牵来。” “我……我家里还有个两个堂弟,我去喊他来,我们以前经常一起上山打猎,配合默契。” “我家里有炮仗,畜生听到炮仗声肯定会吓得慌神,我回去拿。” “走走走,我去将家里的大黄牵来。” 许多人转身往回跑,邵芸琅扯掉头上的皮帽,用袖子抹掉脸上的伪装,毅然转身上了城楼。 她秀发飞舞,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往下看去,冲西凉兵说:“杨钺是我夫君,听说你们想要抓我为人质?” 她虽然穿着男装,可一张脸清丽秀美,一看就是女子,而且气质出众,说她是杨夫人确实没人怀疑。 “原来是杨夫人,失敬失敬,杨夫人的大名我们远在西凉也有所耳闻,在下久仰大名,特来拜见,也请夫人来我营中做客 ” 西凉兵齐齐哄然大笑起来,显然这做的并不是普通的客。 第471章 援军 女子被人侮辱总是格外愤怒的,遇到讲究一些的人家,今日邵芸琅女扮男装与男子一同杀敌,是要浸猪笼的。 但邵芸琅仿佛没听出他们的调戏,镇定地说:“我也很仰慕西凉的勇士们,不如你们进城来,我们一定好酒好菜招待各位。 各位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打仗为的是什么呢?无非是让自己能吃饱,天气这般寒冷,你们在城外守了好几日,难道就不想吃顿热的睡个好觉?” 那西凉将领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邵芸琅这话很能打动人,光是想到肉汤暖床,他们这些人就能分泌出口水。 “少废话,等我们占了这锦州城,什么好吃的没有?什么样的床我们不能睡?大庆地大物博,百姓羸弱,不配享有这样的生活,我西凉兵马强壮,凭什么要偏居一隅,受饥寒交迫之苦?” 邵芸琅怜悯地看着他,同情地说:“将军此话不妥,西凉兵马之所以强壮,正是因为你们世代居住在西域,以放牧为生,若将你们迁移到中原,三代过后,你觉得西凉还会是原来的西凉吗?” “强词夺理!中原有肥沃的土地,甘甜的泉水,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同样生而为人,我们西凉百姓就要饱受饥饿和寒冷?” 这样的言论邵芸琅前世听得多了,大庆的邻国有不少,大庆幅员辽阔,与那些小国相比自然是地大物博,也自然引人垂涎。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发 起战争的借口。 邵芸琅极有经验,与他辩论了许久,无论对方说出什么话都能接上,并且侃侃而谈,别说是文化程度低的西凉人,就是大庆这边也被她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原来将军夫人还是饱学之士啊! 那西凉将领见自己辩不过一个女子,气得要让人进攻,被邵芸琅讥讽了一顿。 “将军乃勇士,却要为难我一个女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哼,是不是大丈夫,夫人来亲自体验一下就知道了,总比你家夫君强壮有力,保证让夫人欲仙欲死!” “哈哈哈……” 邵芸琅用力抓住墙头的石块,真想一箭射死他啊。 她估算着时间,也看到城墙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男人,他们大多数都没有铠甲武器,只能拿着农具或厨具。 何骁穿梭在他们之间,教他们如何分组,三人一组,然后三个人该如何配合。 只需要非常简单的几个招式,也是他们军中常练的三人围攻法。 装备不够就人数来凑,到最后,来的人远远不止一万,也不仅有青壮年,最小的可能才十二三岁,最大的白发飘飘,甚至还有不少妇人穿着男装混迹其中。 她们都是听说杨夫人亲自上阵所以才来的,并非家家户户都有强壮能干的男人,有些家庭,女人就是顶梁柱。 她们自认为不比男人差,就算真的敌不过,死在敌人的刀下总比死在他们胯下强。 罗靳悄然走到邵芸琅身后,小 声说:“夫人,准备的差不多了,一共牵来了三十二头牛,成年犬七十三只,王守将正在带人清理门后的石头。” 邵芸琅深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你觉得我们有几成把握?” 罗靳怔了怔,然后思索着说:“您的法子挺好的,骑兵确实最怕战马受惊,但骑术精湛的将士是很容易重新控制马匹的,我们……或许有一两成的希望吧。” 邵芸琅目视前方,对罗靳说:“罗校尉,今日有这上万人站出来,那我就不能走,他们信任我,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罗靳狠狠地点头:“好,属下明白了!” 城门内的动静不小,外头的西凉兵似乎有所察觉,那将领皱着眉问:“你们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邵芸琅诚实地点头:“是啊,我在等我的夫君来救我。” “哈哈哈……哈哈……”那将领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张狂地笑道:“原来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别等了,您夫君来不了了。” “为何?” “他们被牵制在宁远城,就算他们赶来救援,一时半刻也到不了,还是乖乖投降吧。” 邵芸琅脸上闪过惊慌,难过地说:“既然如此,那……开城门吧,我们投降!” 此话一出,城楼上的将士们喧闹不止,城外的敌军却高兴地大笑起来。 城门后方的石头被清空了,石头也都没浪费,全被搬运到了城墙上。 城门被缓缓拉开,西凉 士兵一个个目露凶光,一个个恶狠狠地盯着那扇门。 庶女嫡谋 第283节 只要穿过那扇门,他们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 西凉将领舔了舔牙齿,嘴角荡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但很快,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厚重的城门被拉开后,并没有大庆士兵冲出来,而是冲出了一群牛和一群恶犬。 牛尾巴和狗尾巴上都绑着炮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动物们发狂似地冲撞了出去。 狗子们跑得比牛更快,它们很快冲进了骑兵阵营中,它们的体型很难对马匹造成伤害。 但正是因为它们体型小,身体灵活,让马匹们不停地换蹄子踩地,等牛群一到,尖尖的牛角直接将前排的骑兵撞飞了出去。 “嘶……”战马受到伤害,彻底慌乱起来,不少西凉士兵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等他们好不容易清理了牛群,城门内冲出来了上万兵不兵,民不民的杂牌军。 他们人数众多,冲出来后直接找准目标,三四个人配合着围杀一个人。 有那本就被牛群撞倒或者被马蹄踩到的西凉士兵第一波被人补刀杀死。 很快,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们发现,三四个人杀一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难,难的是杀人后的罪恶感和恶心感。 但他们不得不克服,战场上稍不注意就会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 邵芸琅依旧拉着弓在城楼上辅助,冷静自持,没有一丝慌乱,连老兵们都敬佩不已。 “快看,远处是 不是有骑兵过来了?” “糟了,难道西凉还在增兵?”这时候,大家都要绝望了,此时城外的这一万多人已经是锦州城能挑出来的替补了,如果他们战死,这座城也完了。 “不!快看!是东北军!是杨家军!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第472章 怕吗 城楼上的士兵哭着大喊:“是我们的援军到了!娘啊,儿子不用死了!” 谁都怕死,尤其当死亡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 城外还在奋战的新兵们听到杨家军来了,顿时散了那口气,一个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杀人了。 “快撤!让他们撤回来!”邵芸琅一见势头不对,赶紧让人下令撤兵,没了拼死的意志,他们只会成为敌人刀下的亡魂。 而西凉军一看到杨家军, 也渐渐慌了起来,他们的马大多数都吓跑了,靠两条腿可跑不赢杨家军。 何骁打出旗语,让这群百姓赶紧撤回城里,将战场交给援军。 可是新兵们根本看不懂旗语,他只好扯着嗓子喊,让听到的人跟着一起喊,然后边喊边往城门退。 杨钺远远地看到战场,人数之多是他没想到的。 他只得到消息说西凉往这边增兵,却不知道锦州城竟然已经自己解决了。 看得出来,他们的策略很好,局势占了上风,即使自己没来应该也能解决,但他们毕竟不是军人,杨钺见不得百姓被这样欺负。 杨钺一马当先,大刀从一名西凉士兵的脖子上划过,一颗头颅滚落到地上。 他在一名卧倒的百姓身后停下,弯腰提起那人,见他胸口处一道长长的划痕,鲜血直流,显然是重伤。 何骁等人兴奋地骑马冲过来,将杨钺包围起来。 杨钺将人递给何骁,“你们负责将伤员运进城,外边交给我们。” “是!”杨钺来了,何骁等人都安定下来,开始在战场上寻找活着的同袍。 赵知州赶紧跑下城楼,拉着进城的人问:“真是杨将军带着援军来了?”城楼离得远,他并不能认出杨钺,心中不安定。 百姓们更不认得杨钺了,但他们看得到援军,银色的铠甲,绣着“杨”字的军旗,那必然是杨家军了。 “是将军来了!将军一定是来救我们的!” “快让开,让伤员先过,都别挤在门口,继续防守,别让敌人有机可趁!”王守将大声吼道。 刚才还软绵绵的士兵们此时精神大振,哪怕身上有伤也拖着伤站上了城楼,远远地观战。 西凉军本来就已经阵脚大乱,此时被杨钺带人收割了生命,剩余的人几乎丢盔弃甲地逃跑。 但杨钺积了一肚子的火,怎么能让他们逃了,立即追杀过去,直到视线里没有一个西凉兵,杨钺才带人回头。 他心急如焚,丢下身后的士兵一人快马加鞭跑进城,看到被捅破的城门以及焦黑的民宅,连空气里都充斥着血腥味。 邵芸琅从他驰骋入城时就从城楼上跑下来了,见他背对着自己,即使没有看到正脸,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和悲伤。 “杨钺。”她轻声呼唤一声,怕 自己声音大了,会吓到他。 杨钺回头,看到披头散发穿着男装的邵芸琅,再看到她手里的弓箭,心猛地一跳。 他是有想过邵芸琅不会一个人逃出锦 州城,他也想过她会出手相助,可他没想到邵芸琅会亲身上阵。 她怎么敢啊? 杨钺跳下马背,朝她冲过去,紧紧地将人勒进怀里。 他后怕了,如果他晚来一步,如果锦州城的青壮年没有站出来,如果这座城池没有守住,那后果是什么? 他不敢想象,只有此时怀里温热的人才是真实的。 二人当着来往的士兵的面紧紧相拥,偷偷围观的人不少,有羡慕的,有感动的,也有感激的。 抱了许久,邵芸琅将人推开,与杨钺面对面,仔细打量着对方。 两人明明没分开多久,可都觉得对方变化挺大。 杨钺不仅瘦了还满脸胡渣,脸上全是被风雪刮出的痕迹,身上的铠甲破损了多处,也沾满了鲜血。 而邵芸琅,头发披散,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伪装,虽然套着软甲,可这种软甲并不能真正的防御刀剑。 “怕吗?”杨钺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问。 “还好,没想那么多,没时间想。” 杨钺抓着她的手,明显感觉她身体僵硬了一下,抓着她的手抬起来,就见手指被弓弦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她皮肤嫩,平时被针戳了一下杨钺都能心疼半天,何况是这样的伤势。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何况我只是远远地射了几箭。” 她带来的箭篓全空了,可不仅仅是几支箭。 杨钺搂着她的腰抱她坐上马背,然后对在场的将士们说:“锦州危机已除,多谢壮士们相助 待此战结束再进行论功行赏。 西凉兵攻占了宁远城与益州,本将军会留五千将士下来助你们守城,望诸位平安。” 杨钺抱着邵芸琅,在她耳边说:“我要走了,宁远城已经被我军夺回,可益州城被破,我得过去看看。” 邵芸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头说:“好,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杨钺朝跑过来的赵知州问道:“赵大人,有食物吗?我等日夜兼程赶路,许久不曾吃东西了。” 赵知州忙点头:“有的有的,下官这就让人送干粮来,将军辛苦了。” 锦州城不缺粮食,之前许多人家的男人出来支援,家里的女人就被召集到一起,干粮做了许多,足够杨钺他们食用的。 杨钺让人领了干粮就走,走之前,命赵知州立即修缮城门与城墙,谁都知道,西凉军只要还在一日,他们就不能彻底放松。 杨家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如那及时雨,救了一座城。 时候清点伤亡,这次锦州城抗战也是付出巨大代价的。 三千守卫死了大半,后来出城参加围剿的新兵也死了一千多人。 还好援军来得快,否则会死更多人。 满城都能听到哭声,死了家人的,被烧毁了房屋的,以及被吓哭的,哭声一片,让这座城笼罩在一片哀泣中。 邵芸琅的护卫也战死了十几人,其余人也许多身上带伤。 罗靳的伤也不算轻,不过他没去找大夫,而是自己用药随便包扎 了一下。 他问邵芸琅是回城南还是回将军府,危机已除,他们可以回将军府了。 “回府吧。”邵芸琅此时才感觉到全身疲惫,双手软得抬不起来,手指上的痛也更加明显了。 第473章 晕倒 邵芸琅骑着马走过街道,有百姓看到她径直朝她跪下了。 他们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看到她时却挤出了笑,一副感激的模样。 邵芸琅并未做什么,甚至因为她的缘故才导致锦州遭遇此大难,她心中有愧。 等转过了一条街,她突然停马问罗靳:“之前出城参站的那些女子都安全回来了吗?” “属下没有注意。” “让人去问问,活着回来的每人送一百斤粮食去,没回来的……在原有的抚恤上多加十两,将军府出。” “是。” 等一群人回到将军府,丫鬟们先一步回来了,不仅打扫了院子,还做好了饭菜。 两个丫鬟扶着邵芸琅进屋,姚如兰已经倒好了热水,帮邵芸琅脱了软甲和衣裳,扶着她进入浴桶。 “夫人也太厉害了,竟然亲自上阵,我们在城里都听说了您的威名,百姓们都夸您是女诸葛呢。” 邵芸琅闭着眼摇摇头:“我算什么女诸葛,不过是出了一点主意,全靠百姓们自己争气,他们很好。” “总算胜利了,还是将军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惜将军繁忙,连回来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邵芸琅没力气回话,也顾不上心疼杨钺,她自己已经在浴桶中晕过去了。 庶女嫡谋 第284节 “夫人……夫人……” 邵芸琅这一觉睡得天昏暗地,一个梦都没有,醒来时人是懵的。 眼前一片漆黑,她既没动也没喊人,就这样躺着发呆,让身体和精神逐渐恢 复神采。 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咕声,邵芸琅躺不下去了,拉了拉床边的铃铛。 丫鬟就睡在脚踏上,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夫人没事就好,之前您晕过去了,把家里人都吓坏了。” 邵芸琅被扶着坐起来,皱着眉头感受着身体的疲软,“无碍,只是累了。” “郎中也是这么说的,给您开了调理的方子,药已经熬好了,奴婢去端过来吗?” 邵芸琅一点不想喝药,她吩咐道:“我饿了,给我端饭菜来。” “是奴婢疏忽了,灶台上还温着饭菜,奴婢去取来。”丫鬟快去快回,带回来了四菜一汤。 每样分量都不大,是特意为邵芸琅留的,怕她没胃口,厨房里还温着一锅粥。 邵芸琅难得一口气将食物吃光,吃完觉得舒服许多,便披着衣裳下床走动。 外头太冷,银白色的月光落在庭院里,像是铺了一层白雪,让人连打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邵芸琅让丫鬟点灯,铺好纸张开始写信。 西凉进攻山海关的消息肯定已经送到京城了,朝廷上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从这次他们进攻的规模来看,西凉应该是出动了所有的精锐部队。 他们算准了西北军不敢在这样严寒的天气出兵围剿西凉国,而且如果能占领山海关这一带的城池,对西凉是极其有利的。 东辽如今大势已去,西凉如果能以山海关为据点,往南可以进攻中原腹地,往北可以占领东辽,十分便利。 但杨钺肯定是不能让对方如意的。 邵芸琅要写一封信给二叔,就算天气恶劣,他们也可以佯装出兵,这大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错失了。 第二封信是写给杨家老夫人的,杨钺肯定没有时间写信去报平安,她正好代劳。 至于刚刚经历过的生死大战,不提也罢。 丫鬟困顿地站在一旁给她研磨,见她写完信又开始涂涂画画,免不了要劝诫道:“夫人还是先去休息吧,这些等明日起来再画不迟。” “我不困,你下去休息吧,把灯油再加一些。” 丫鬟提醒道:“夫人您忘了,咱们家的灯油送出去了大半,余下的这些若不省着用,恐怕撑不到过年了。” 邵芸琅笔锋一顿,最终还是放下笔,将油灯吹灭了一盏,“那去休息吧。”画画确实不急于一时。 她脑海中有许多繁杂的念头,这一次锦州城的守城战让她看到了一些弊端,敌人很强大,那他们就要变得强大才行。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想着赵大力在这次战役中的表现,只能算无功无过,并不突出。 他胆子似乎并不大,可他养着死士,还隐藏着秘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胆小? 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这位赵知州,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答案。 知州府内灯火通明,灯油不够就烧柴,全部官员都在通宵达旦地加班。 战争暂时结束了,可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伤兵安置,阵亡将士的葬礼以及家属抚恤, 还有各类物资清点统计,该补充的也要及时补充到位。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西凉军什么时候会再来。 赵知州与几位主事大人在书房议事,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话也无需顾忌。 “真是太险了,只差一点点,我们这些人就要跟着殉职了。”廖知事感慨道。 “谁能想到,我们锦州城的危机竟然被一个女人化解了,能做大将军的女人,那位夫人果然不简单啊。” “那可是武侯府出身的姑娘,未出阁前在京城就以文武双全闻名的,虽然只是贵女之间的小打小闹,但至少胆量惊人。” 赵知州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才说了一句:“她确实有几分才智,临危不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咱们之前那件事是否就过了?现在他们应该没空管我们那点小事吧?” 赵知州现在不害怕那件事暴露了,他更怕自己这次的表现让杨家夫妇不满意。 自从将军府建在锦州城,他就知道知州这个位置没那么好坐了,那两位不满意,自己肯定很快就会被撤换下来。 而这次抗敌,他确实表现的不够出色。 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恨,若无其事地分派完任务,然后对廖知事说:“你留下。” 等其余人离开,赵知州沉声吩咐:“你替本官办一件事,悄悄的,别让人发现。” 廖知事忐忑地问:“您不会想趁乱袭击将军府吧?” 赵知州瞪了他一眼,“我是傻子吗?她死了我还 能活?” 他招手让对方过来,附在他耳边交代了一句,后者眼睛一亮,笑着说:“这事儿好办,只需要推波助澜即可。” 第474章 抚恤 全城都在办丧事,虽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死人,但是家家户户都有亲友过世,就算是邻居,也要帮忙入殓祭奠。 城里的棺材铺生意暴涨,纸钱铺子纸扎铺子也一样,不过做死人生意的,通常都不会因为生意好而涨价。 不仅如此,这些铺子还降价了,毕竟收敛的都是守卫锦州城战死的士兵。 “娘,念娘也是保护大家才牺牲的,咱家再穷,一副棺材总买得起,您怎么能说不要棺材呢?” 栗子胡同的一户民宅,门口挂着白布,木门大开,窄小的庭院里摆着一具尸体,那是昨夜被士兵抬回来的,也是这吴家的儿媳妇。 吴家人口不多,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两个几岁大的孩童,吴春生身体病弱,好在是秀才,能收学生赚点钱。 就是这样病弱的吴书生娶了个屠夫的女儿,身强体壮,凶悍跋扈,护着吴家人不被邻里欺负。 可她也落下了不好的名声,加上吴母总是在外头抹黑她,让她抬不起头来。 昨日街上有人囔囔着召集人手守城,还说将军夫人就在城楼上,誓死与锦州城共存亡。 念娘想都没想,去厨房拿了菜刀就冲出去了。 可她没那么幸运,没能活着回来。 “买什么棺材?你还想风光大葬不成?她一个女人,跑去和一群男人打仗,像什么样子?你再看看她这尸体,连个全尸都没有,这样怎么能葬进我们吴家坟地?” “她是为了锦州城 也是为了我们才死的!”吴春生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彪悍的妻子,可到底是两个孩子他娘。 “开什么玩笑,锦州城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守了?她以为自己能杀猪就能杀人了?她自己去寻死,关我们什么事?” 吴母的大嗓门将邻居都招来了,看到院子里停着的尸首,有人害怕地离开,有人站在门口看热闹。 吴家还没发丧,因此大家也不好进来。 听到吴家母子为了买不买棺材吵起来,围观的人群拱火说:“吴阿娘,你也太吝啬了,儿媳妇死了怎么能不买棺材?” “就是,好歹她也是真英雄,说不定官府要来嘉奖的。” 吴母冲到门口,双手叉腰,怒斥道:“死的不是你们家的,瞎囔囔什么?死都死了,一副草席裹了就是,费那个钱做什么?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她怎么不为家里人想想? 天爷啊,她让我们家怎么过啊?不为我们二老想想,也该为两个小的考虑啊,怎么就敢这么走了呢?” 她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哭得好假,不过哭着哭着,想着以后这家里的重活没人做了,倒是真心掉了几滴眼泪。 “别嚎了,该办丧事了,看在她是为守城而死的份上,我们可以来搭把手。”有人看不过去,主动想帮忙。 可吴母却拦在门口不让进,办丧事是要花钱的,虽然能收奠仪,可是还得办十几桌好酒好菜,连吃几日,吴家 的家底都要被吃穷了。 而且凭什么让她一个长辈给晚辈办丧事? 吴春生看到盖着的白布上透出的血色,头晕目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娘家来人了。 张屠夫撞开人群,看到女儿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女婿扶着一旁的石桌没有言语,两个外孙也不见踪影。 他大吼一声,朝吴母冲撞过去,院子里很快乱了起来。 得知吴母竟然连棺材都不愿意买,张屠夫气得七窍生烟,“你们吴家平日里就欺负我女儿,家里家外什么活都是她一个人干,还得不到一句好。 要不是两个孩子,我早把她带回家了,没得让你们吴家糟蹋,如今她死了,你们竟然还如此待她,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让她嫁到吴家来!” “呸!当初可是你张家求着要与我们家结亲的,我们春生好好的秀才,娶了一个卖肉的,丢人都丢到家了。” “秀才?哼,就他那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不是我女儿里里外外的操持,你们吴家能过成这样?” 张屠夫冲到尸体旁,双手颤抖,最终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泪如雨下。 邻居们想起过去种种,也觉得吴家过分了,不管如何,人死如灯灭,身后事还是该好好操办的。 等两个孩子长大,总不能连亲娘都不拜祭。 “让让,让让,请问这里可是张念娘的家?”何骁带着人进来,看到院子里的尸体,不用答案也知道了 “你们……你们是谁?”何骁等人没有穿铠甲,也没有官服,只是气质瞧着就让人害怕。 “在下将军府一小小管事,奉我家夫人之命,前来给张念娘送一份奠仪,以及她战死的抚恤金。” 一听到有钱,吴母眼睛一亮,“对对对,她是为守城而死的,是该给我们吴家抚恤金才对。” 何骁扫了一圈,大致心里有数,便问:“为何丧礼还没开始?” “有的有的,只是棺材铺子里的棺材都卖光了,我们一时没买到耽误了,官爷,不知道抚恤金有多少啊?” “官府的抚恤金有多少我不知,这份是将军夫人单独给的,同为女子,我家夫人很钦佩令张念娘的行为。”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民妇竟然能得到将军夫人如此看待,这么一看,张念娘死的也值了。 “是只有我们家有,还是大家都有啊?” 庶女嫡谋 第285节 “凡是为守城而战死的女子都有,她们同样是英雄,甚至比站出来的男子更让人钦佩,她们的身后事,我家夫人都会关注着。” 有何骁这句话,吴家就算想糊涂了事都不行了。 张屠夫大笑三声,也不提把女儿带回家了,他就要在这里看着,吴家敢亏待了他女儿,他就敢去将军府告状。 何骁将奠仪与十两抚恤金给吴家,十两银对吴家来说可是一大笔钱,再加上官府的抚恤金,足够两个孩子的生活费了。 但吴母心里想的却是:有了这笔钱,可以 给儿子找个不错的填房了。 第475章 疑点 邵芸琅第二天在书房里写了一份锦州城整改方案,又让罗靳手抄了一份,让他带去官府,就说是他写的。 罗靳只是一个大老粗,字都写不清楚,谁会相信这样一份详尽的方案是他写的? 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在见识过将军夫人的能耐后,大家丝毫不怀疑她的本事。 赵知州拿着方案与官员商议了许久,好是真好,难也是真难,主要还是没钱啊。 锦州可不是富有的城池,因为税粮不能卖,得做军粮,他们的财政收入主要是收的商税。 这时候,他们最紧要的是征兵,之前上过战场的那批人就非常合适,精挑细选两千人充进守备军,要发装备,要发军饷,还有战亡的抚恤。 都得钱啊。 方案里还有他们向朝廷上奏折的内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这真是出自将军夫人之手?别是将军留下的吧?”有人不太相信。 赵知州却觉得是,比起杨钺,那位夫人应该更通政务与庶务,而且这个时候,杨钺哪有时间关心锦州城? “先将能做的做了吧,这次能挺过难关,也多亏了将军夫人。”赵知州面上这么说,可私底下一则流言却很快传遍了全城。 “这事儿真真的,当时那么守卫都听到了,那些西凉人就是冲着将军夫人来的。” “我也听说了,说是用将军夫人换他们退兵,否则他们就要屠城!” “天啊!这群恶狼真是太可恶了,那后来呢?” “ 那还用问,最后是我们自己将城池保住的,援军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赢了。” “我们人数有一万多呢,对方才五千不到,肯定能赢,还好赢了,不然咱们就得给那位夫人陪葬了。” “这话也不全对,那将军夫人也是帮了大忙的,战事一起就帮着做这做那,临危不乱,许多人看到她还杀了不少西凉兵呢。 而且西凉人抓她去还不是为了要挟杨将军,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将夫人送出去给他们。” “我也不赞成,杨将军在外拼死抗敌,咱们却为了自保将夫人推出去,这还是人吗?” “就是,我们锦州有大好男儿,还有那么多巾帼英雄,怎么能把将军夫人送出去?真要如此,以后杨家军肯定不会庇护锦州城了。” 有人小声反驳一句:“东北军可不是杨家的私军,若真为了一个女人杨将军就仇恨我们,那他也不配统领三军。” “闭嘴吧,这种时候,大军奋力抗敌,咱们刚得救,不管是谁的功劳,能逃过一劫就是好的,咱们能世代居住于此,还不就是因为山海关有东北军守着?” 等邵芸琅从丫鬟口中听到这则流言时,日子已经过去三天了。 她也终于休养好了,正带着人清点府里的物资。 明日就是过年了,这个年注定是不能团聚的了。 姚如兰外出买菜时听到的流言,越听越生气,为了帮助锦州城守城,将军府拿出了大半的物资,如今府里 吃的用的都降低了许多,竟然还有人仇恨他们夫人。 “真是太可恶了,夫人您大公无私,他们却小人心思,不知感恩,应该告诉将军,让他为您做主。”姚如兰愤怒地说。 邵芸琅却十分平静,这种流言算什么,是人就会有私心,并非所有人都要做关怀天下的义士。 “随他们说去,过几日就平息了,菜都买回来了?大年夜,大家该吃一顿好的。” 姚如兰伤心地说:“城里也买不到太多好菜了,许多人家都在办白事,这个年过的太惨淡了,夫人您当初回京城就好了。” 邵芸琅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能在战时留在这里才是我想做的,你若是害怕,我可以派人送你回京城。” 姚如兰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说:“夫人息怒,奴婢说错话了,您不要送我走。” “起来吧,你既然入了将军府,言行举止就要注意,尤其在外头,不可给将军府招来麻烦。” “是,奴婢记得了,奴婢没有在外头乱说话。” “嗯,下去忙吧。” 邵芸琅独自坐在书房,城里的流言不会无缘无故传来,如果只是因为大家闲下来议论几句也就罢了。 就怕是有人故意抹黑将军府,又或者是赵知州想将她挤走。 罗靳着急地走进来,站在门外请示:“夫人,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罗靳低头走进来,邵芸琅先询问了一句:“你的伤势如何了?怎么不好 好待着养伤?” “夫人放心,属下的伤已无大碍,属下刚才去伤兵营探望同生共死的兄弟,打听到了一则消息。” “与我们有关的?” “与您之前查的事情有关,是与官府有关的。” 邵芸琅起身去关门,转身说:“仔细说来。” “属下给伤兵营送去了一批上好的伤药,也获取了他们的信任,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军需所武器方面的话题。 然后属下发现,锦州城的军械似乎超出了标准量,从这次守城战来看,也确实如此,只是当时人都紧绷着,没有格外注意。” 邵芸琅笑着说:“如果真是这样,说明赵知州胆子还是挺大的,不过这是好事,对锦州城来说,只要不是造反,这与我们无关。” 锦州有更强大的军事力量,对当地百姓是有好处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说……他们怀疑官府有不明来源的铁矿,否则锦州的财政不可能有钱买那么多的铁,他们也只是私下开玩笑说说,可属下觉得很可疑。” 邵芸琅收起笑容,认真地问:“你怀疑他们私自挖掘铁矿?” “不无可能。” 邵芸琅在书房里走了几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传到朝廷那去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且这件是不可能只有一个赵大力参与,官府上下都得打通了才行,如果他们以此谋取私利,那就一定还有人帮忙销赃。 联想起许主簿的死,以及他对军械库的了解,邵芸琅或许明 白他的死因了。 “夫人,我们要往这方面查吗?”罗靳来锦州城也是带着任务的,如果不是西凉军突然来袭,他早已开始查锦州官府了。 第476章 上门 邵芸琅本来已经不太想揪着赵知州的问题不放了,只要双方相安无事,其实倒也不必计较他做了什么。 只是事关铁矿,那她就不得不防着了。 铁矿可是与战事息息相关,他们只牟取私利还算轻的,万一将铁卖到关外,那才是噩耗。 “你继续从那些士兵身上套话,尤其是在军械库待过的,再找机会将许家如今当家作主的人带过来。” 罗靳好奇地问:“您是想从许家人口中验证此消息?可他们会不会不知情?” 邵芸琅笑道:“许夫人肯定不知情,但许家不可能没有人知情,这么大的事情,家里的钱财莫名其妙多了出来,难道都没人过问? 那许夫人看着就不是个会管家的,你得找许家如今的实际掌权人。” “属下有听了一耳朵,好像说许家准备举家搬迁了,想去京城投靠亲族。” “赵大人允许吗?”邵芸琅目光一凝,“不好,快派人去盯着许家,他们要是老实安分待在锦州城还好,一旦他们离开,恐怕赵大力会杀人灭口。” 罗靳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可是一整户人家,他敢?” 不过以防万一,他也没多问,赶紧派人去许家盯着,万一真有杀手,也肯定会在他们动身后才动手。 不为别的,那一家的老弱妇孺,他们当兵的也不能见死不救。 邵芸琅仔细想了想这件事,觉得光从一处下手太慢,于是将何骁喊来,让他去挨个去查锦州 官员。 也不用个个查,能有权利摸到这个东西的也不多,然后再有就是查一查城中的富商。 “富商属下知道几个,是全都查吗?” “排名前三的稍微查一查吧,也无需查太细,看看哪家在围城前有大动作的,或者是有异样的,最主要的是,哪家与官府联系最紧密的。” 何骁想了想,这,与将军交代的人物不谋而合,而且夫人的指示还更加详细,于是欢快地领了任务。 这个年过得十分平淡,甚至许多人家在这一天发丧,路上全是纸钱和哭声。 将军府没有男主人,也没什么过年气氛,只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邵芸琅给大家发了一份红封,这个年就算过了。 吴家最终还是将儿媳妇的丧礼办的体体面面的,他们以为将军府真的会一直关注着他们家,就怕哪里做的不好。 结果何骁根本没空管这些小事,但目的也算达到了。 年一过,许家就动身了,连正月都没过。 最近天气还不错,积雪也开始化了,路上虽然难走,但走得慢一些也没关系。 许家老小就在这时出了锦州城,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许主簿在时,他们家好歹是官身,如今许主簿不在了,他们留在锦州城日夜心惊胆战,不得不离开。 只是还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支穿着西凉军铠甲的西凉士兵,虽然只有二十几人,可许家上下心都凉了。 他们只有十几个普通护卫,哪里是这 庶女嫡谋 第286节 群西凉兵的对手。 他们甚至都没看出这群西凉兵铠甲下长着一张大庆人的脸。 罗靳也只带了十几个人来,本来是想先让两边互相消耗,再出手相救的。 结果许家这边还没开打就乱了,几个主子各自带着沉重的包袱四处逃散,那群假的西凉兵不得不分开来追。 罗靳骂了一声:“蠢货!”然后只好带着人朝着许家庶长子那边追过去,剩下几个留在这里的顺便救了许夫人。 等赵知州得到消息,许夫人和许大少爷已经被安置妥当了。 赵大力烦躁地在书房走来走去,“她怎么还在关注这件事,本官以为她已经不管了的。”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心腹忐忑地问,看目前这行事,将军府是确定要与赵大人作对了。 “凉生啊,你觉得本官与杨将军硬碰硬,谁输谁赢?” “这……”心腹没敢直言,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这东北谁的权利能大过杨将军? 赵知州犹豫了许久,最终捏着一枚印章走了出去,“备车,本官要去将军府!” 心腹以为他是去要人的,赶紧上前拦下,“大人,您别急啊,咱们再想想办法,也不一定非得兵戎相见。” “谁说本官要兵戎相见的?本官是去负荆请罪的。” 心腹觉得他疯了,他要请罪也该对杨将军请罪,和将军夫人请什么罪? 不过等陪他坐上马车,他也渐渐想明白了,将军府目前留在锦州城的人手明 显是听命于将军夫人的。 恐怕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是将军夫人在查的。 她一个女子,怎么就爱管这些事情呢? 马车一路疾行,路上看到哭灵的队伍,也看到了还未复苏的冷清的商业街,以及路上麻木走过的行人。 锦州城虽然未被攻破,可也是元气大伤,没有好好养几年很难复原。 想起将军府送来的那份方案,赵大力握紧拳头,既然对方示好,那他也应该有所表示。 “大人,到了。” “去投拜帖。” 邵芸琅正准备去见许家人,还未出门就听说赵知州求见,顿时笑了,“看来不用咱们去审问了,请他去外院的书房等候。” 等邵芸琅慢吞吞过去,赵大力已经在喝第二杯茶了,这将军府的茶叶确实不错,可惜他心急如焚,也没喝出什么滋味来。 见到邵芸琅从外头进来,娉娉婷婷的一道身影,一身桃粉色的袄裙,头戴金色步摇,腰佩白玉,行走间丝毫不乱。 便是他以最苛刻的眼光来衡量,这位将军夫人也是礼仪的典范。 他从前见过的杨家几位夫人,鲜少有这样懂规矩的,虽然一个个能文能武,可心却没这么细。 这京城里娇养出来的贵女,心眼多得像筛子,偏偏胆气十足,让人无可奈何。 “赵大人久等了,今日才初一,您怎么就上门拜年来了?”邵芸琅从他身前走过,径直在主位坐下。 他们这样的会见于理不合,可是如今将军府没有 男主人,也只有主母亲自接待客人了。 第477章 负荆请罪 赵知州直接撩起衣摆就跪下去了,“夫人啊,求您放下官一马吧。” 邵芸琅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无动于衷,“赵大人这话我听不懂,您有什么好求我的?” 赵知州颓然地跪在地上,邵芸琅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果然知道了不少。 “下官一直有一件事不解,还请夫人赐教。” “嗯?” “夫人为何会怀疑下官呢?您到锦州城的日子也不长,下官次次来拜访都被拒之门外,按理说并未有得罪将军府的地方。 下官的家眷也仅有一次与您接触,虽然事后闹出了下毒的事情,可您应该知道,下官不可能是凶手。” 邵芸琅好笑地问:“您不是杀了那个厨子,还把脑袋送过来了么?赵大人,您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像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吗?” 邵芸琅不等他辩解继续说:“本来人送回给官府,就是要放他一马的,我们知道这件事与那个厨子没关系,您倒好,直接二话不说把人砍了,就这么糊涂结了案,这种办事态度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赵知州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一个可以草菅人命的父母官,我在锦州城住着不放心,于是就想让人查一查,正好许主簿还有个案子在手里,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赵大人的办事手段。 结果,您又来了,不过是一件小事,那许主簿顶多也就是偷了个一把弓弩,他并不知道那女杀手的身份 罪不至死,您下手太果决了。 何况,您还暴露了死士,一个养着死士的知州大人,这其中没点猫腻谁信啊?” 邵芸琅也是佩服这位大人,敢杀人灭口,甚至灭人满门,那许主簿好歹也与他共事一场。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将军府所有护卫都紧张起来了,一遍遍地巡视着将军府内外,就怕赵知州是带着死士来的。 “原来如此,下官是为了保密,没想到却因此暴露了自己,那输的也不算冤。” “赵大人身边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吗?如此行径,也多亏了以前锦州城没有比您大的官,否则您的这些行为早暴露了。” 赵知州嘴角一抽,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她这是在说自己蠢,身边的人也蠢。 他气得想立即转身走人,可理智将他按捺住了。 “夫人,您可以保证,若下官实情相告,能否饶恕下官的罪责?” 邵芸琅又笑了,还是之前那种不屑一顾的冷笑,“赵大人找错了人了啊,官场上的事,您找我有何用?” “自然是求夫人放在下一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年,下官赚的也不多,与几位大人分红,各家也都只取了一部分,更多的是用在了锦州城百姓身上。 下官留有账本,可以交给您过目,但其余官员都是被迫参与,还请夫人不要怪罪他们。” 邵芸琅多看了他一眼,一个冷血的能灭了昔日盟友全家的人,竟然在为其他人求 情。 该说他太假还是太善良? “夫人明鉴,下官在锦州任职十八年,十年前,底下的人无意间发现了一铁矿,当时下官欣喜若狂,若将此事上报朝廷,下官肯定能升官离开这里。” 邵芸琅点头,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惜下官时运不济,那一年正好南方大涝,北方大旱,朝廷忙于赈灾,根本无暇在意其他事情。” 邵芸琅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隔太久,那时候她还没重生,根本不记得那场天灾了。 “当时幕僚就劝住了我,说这时候上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锦州城也大旱,朝廷拿不出赈灾银,百姓民不聊生。 于是下官就做了一个决定,先挖一部分铁矿出来,卖了换成粮食,先解锦州城的燃眉之急。” 邵芸琅暗暗点头,这个做法虽然有违法纪,但也情有可原。 她也猜到了后面的事,八成是人心不足,或者是知情者太多,最后想再上交朝廷也没那么容易了。 “下官是北方人,入仕后就在这一片做官,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更没有人脉,因此铁矿挖出来后只能拜托李家打通销路,换取了银钱和粮食回来。 原本下官是想,等熬过了这一关再上报朝廷,到时候我们把开采的痕迹抹除,朝廷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谁知道,一年后,山里突发山洪,几十名矿工被埋在了山里,下官知道,这次没那么容易瞒住了。 为了发到足额的抚恤金 下官不得不继续挖铁矿来弥补损失,挖了三年,我们大家见无事发生,朝廷根本不会关注锦州一个小小的地方,东北军也很少会插手地方政务。 因此,这件事就被瞒了下来,而知情者也默认了这座铁矿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了。 下官与他们协商过,这铁矿的收益一半要用来弥补财政,一半才能大家分红,一共有九家参与其中,我们每年也不敢大肆开采,因此卖的量并不多,每家分到的银子也不多。 这样大家也能心安理得一些,时间一长,我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根本没想过要将铁矿交还给朝廷,有了这座矿山,锦州城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有几次东辽入侵,我们也靠着充足的武器守住了城池,百姓们得到了实惠,这是双赢的事,如果矿山交给朝廷,挖出来的铁矿能有多少会交给锦州? 这让我们以为,即使最后消息泄露,我们功过也应该相抵,虽然我们也有私心,可并没有罪大恶极不是吗?” 邵芸琅忍不住打断他,“敢问赵大人,那您的死士又是何时培养出来的呢?难不成就是为了防有人背叛?” “您或许不信,这些死士是当年官府救下的难民,都是孤儿,有人献计,若将来几家分赃不均,或者有人想告密,我必须要有自己的人,因此才培养了他们。 他们算不上死士,但确实只听命于下官一人。” “听来总总,赵大人不仅 不是心狠之人,还是个心怀百姓的好官,可你的所作所为与你所述不相符啊,这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第478章 受伤 邵芸琅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赵大力没什么大本事,但绝对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他的话应该半真半假,铁矿的收益确实有一部分用来弥补财政的不足,但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委屈。 不过邵芸琅不太介意这些,当今天下的官,有几个不贪呢?只要不是巨贪,不鱼肉百姓,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大人,此事不如交给外子来办,我说了不算的,但我可以给你保证,在外子凯旋归来前,不会有人再查此事,唯一的一点要求,你要将账本送过来。” 赵知州似乎早料到会这样,抖索着从怀里掏出账本,守在一旁的罗靳立即上前接过账本递给邵芸琅。 邵芸琅对他没有信任,不知道这本账本的真假,因此只是随意翻了翻。 粗看也没什么问题,每年的收益在五十万两上下,也就是说,他们几家人每年才收到两三万两的分红。 这些钱确实不算多,如果真实的话。 “矿山在哪,挖到什么程度了,赵大人从哪抓来的矿工?”邵芸琅将账本放在一旁问道。 “在……”赵知州话到嘴边却不说了,让他将到嘴的肥肉送出去,与剜心无异。 “赵大人有私心,保卫锦州城多年不受侵害,这是你的功德,但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把铁卖给谁了?咱们大庆手上有兵权的就那些。 庶女嫡谋 第287节 地方守备只要没有反心一般也不会私自购买生铁打造武器,只有像边军这 样大规模的军营才会想方设法多造武器。 赵大人您总不会是和杨家在做生意吧?又或者是邵家?总不能是西南王吧?” 赵知州冷汗沿着脸颊滴落下来,“这些……都是李家负责的,下官也不太清楚。” “你的账本上连客户是谁都没写,尤其今年卖出去了一笔大单,也只写了金额,难不成大人身上还有一份详细的客户清单?” “没有!绝对没有,下官真的不知道这些。” 邵芸琅朝罗靳看了一眼,后者意会,派人去李家拿人。 何骁也回来了,看到赵知州跪在他家夫人面前,脚步一顿,不知道这位闹的是哪出。 不过从他查到的消息看,赵知州应该是来认罪的。 “赵大人起来吧,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一座矿而已,值得赵大人搭上九族的性命吗?” 赵知州被威胁,知道这女人真做得出来,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想抢矿。 他以为女人心软,他只要说完实情就能得到原谅,到时候这座矿山可以封了,就当不存在。 没想到她野心比自己还大,她若是得了矿山,就等于东北军得了铁矿,说起来也不是坏事。 但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杨钺用牙齿咬开壶盖,将壶里的烈酒往伤口上洒,顿时痛得他天灵盖都裂开了。 他赶紧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身上稍微热了一些,等着疼痛感慢慢消失。 大年夜就这样过去了,这是邵芸琅在北地的第 一个年,却是孤单一个人过的。 杨钺只要一想到这个事情,就将西凉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那天他从锦州城离开,带着士兵往益州赶,他们这支队伍也是连日作战,人困马乏,于是休息了一夜才继续前进。 益州彻底被西凉占领了,当初西凉分兵攻占几座城池,其他几座城好歹坚守了几日,唯有益州知州是个刚上任的胆小鬼,竟然带着家人弃城逃了。 如果只是跑了个知州,有人领兵守城还好,结果益州知州前些日子刚拉下了他的死对头,想把军权抓在手里。 这就导致益州守卫军群龙无首,一看到西凉铁骑吓都吓死了,西凉军毫不费力地拿下了这座城。 杨钺得到消息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在边境一带的城镇都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很少有这么孬种的父母官。 要是让他知道这个人是谁选出来的,他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西凉军占领了益州,一番烧杀抢掠后,将城中青壮年全都拉到一处围了起来,老人孩子只杀了部分,女人不用说,看上的都被糟蹋了。 但他们要以益州为据点,因此也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城中富户被洗劫一空,死了不少人。 城里的西凉兵不过三四千,加上从外地赶来支援的,总人数也就一万左右。 可杨钺却带着十万兵马,按理说要拿下益州并不难。 可坏就坏在西凉将领够无耻,杨钺一攻城,他就推着城中百姓 上城楼,不退兵就一批一批地杀。 杀得杨钺面无血色,进退不得。 被牵制了几日后,杨钺想了个法子,找到一处破绽偷偷钻进城中,然后与外面的杨家军里应外合。 计策是好计策,可是他低估了西凉军对他的防备,他这边刚杀了几个人,那边西凉军就开始屠杀益州百姓了。 他们甚至都不与大庆将士正面抗争,骑着马满城跑,除了被圈着的青壮年,城里剩下的全是老弱妇孺。 杨钺带着人一路杀敌一路救人,可这太乱了,他的人也被反杀了许多,杀敌一千自损三千,这样的伤亡他接受不了。 最后,当西凉军用几万青壮年的性命做要挟时,杨钺不得不退出益州。 他身上的伤就是在撤退时遇到西凉的埋伏才落下的,流矢射中了他的胳膊,还好不深,简单处理即可。 “将军,我们这样太被动了,再这样下去,咱们有再多人也不够填的。”曹副将愤慨地吼道。 杨钺如何不知,可让他眼睁睁看着西凉军屠杀百姓,他也做不到,那可是一座城十几万的老百姓。 他不顾城里的百姓一意杀敌,就算最后胜了,朝廷里那些文官也不会放过他的,天下的百姓也会对杨家失望。 必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 这样一来,他的行程就被耽搁下来了。 宁远城虽然攻破,可城墙城门全毁,他放了五万人马在宁远城,以免西凉再次越界。 还有五万兵马在各地追捕 流窜的西凉军,这些敌人十分分散,又骑术了得,只要不进山林,他们很难抓住对方。 第479章 人质 杨钺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没想到重生一回,被这群突如其来的西凉军打乱了人生计划。 “召集将领再商议,再让底下的士兵集思广益,有好计策只管报上来。” 将士们的心情都很不好,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尤其那里面还有他们的亲人。 可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谈何容易?杨钺自诩聪明,也见过各式各样的计谋,这样最直接最无耻的威胁对他却是最有效的。 杨钺胳膊疼,一夜没睡,一大早就拉着将领们开会,提出派人进去策反百姓,如果百姓们奋力反击,尤其是那几万青壮年,说不定根本不用他们动手。 可将领们却不好看,“他们如果想反抗,早在西凉人入城时就可以把城门守好了,再不行上次我们入城进攻时就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杀敌,多好的机会啊,里应外合,本来我们必胜的。” 曹副将想起自己牺牲的那些手下,心疼不已,他甚至想教唆杨钺不要管益州百姓了。 战争本来就有伤亡,大不了事后说是西凉军屠城,总比这样被一群百姓绊住了手脚强吧? 不过这种话他不敢说,他们保家卫国,为的不就是这些老百姓能安稳地生活? 石蒙远觉得杨钺的方法是目前最好的,但可行性却不高。 滕安之也说:“要策反他们恐怕不容易吧,我们总不能一家一家地上门劝说,那样不仅太慢还容易被发现。” “真是他娘的 操蛋!这仗打得太憋屈了!还不如直接和那群王八蛋大干一场!” “谁说不是,都是那该死的吕秉昌,竟然敢弃城逃跑,可惜咱们腾不出手来追他,否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有人恶狠狠地说道。 “他弃城逃走,朝廷不可能会放过他的,就是这损失可太大了,益州就算被抢回来也元气大伤了。” 杨钺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益州的地形图他记在脑海里,之前找到的缺口肯定被堵上了,这让他又少了一条通道。 “如果能把他们引出来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分出一部分士兵去城里保护百姓,而且一旦出城,咱们兵力悬殊,他们必输无疑。” 可想法是好的,现实却很难。 “哈莫奇带人逃了,他手里还有一万人左右,还不知道他会冲哪里下手,咱们这里多耽搁一天,他那边就多一成胜算。” “呸!那个手下败将,最好别再让我们遇上,否则非砍了他的腿不可!” 杨钺见他们士气低落,反过来安慰道:“咱们常年和东辽抗争,了解东辽人的脾性,没想到西凉的作战方式是这样的风格,但目前来看,他们没有一点胜算。” “是啊,早知道要面对西凉军,咱们就该多去了解一下他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次确实是咱们疏忽大意了。” 杨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他记忆中,今年十分太平,东辽没有能力派兵南下,草原上几个邻近的 部落不是迁走了就是与他们关系和睦。 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以为不可能会有意外的。 想到邵芸琅一个人在府里苦苦等待,杨钺就更加自责了。 “抓紧时间吃干粮,吃完我们立即撤退,先将益州放一放。”杨钺最终拍板道。 将领们不解,如今明确被占领的城池就只有益州了,他们不守着益州还能去哪? 杨钺把舆图给他们看,将几个地方圈了出来,“益州先放一放,但也不能完全放开,留两万人在这里叫阵,别让他们的人出来,咱们先去解决了其他的散兵再说。” “可咱们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那就找个足以吸引他们出来的诱饵,如果他们看到本将军身边只带一千护卫,你觉得他们会不出手吗?” 滕安之立即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怎么能让大将军以身犯险呢?” 杨钺瞪了他一眼,“这怎么就成以身犯险了?你们不就在附近吗?等本将军将人引出来,派上用场的就是你们。” “可他们怎么会相信大将军只带这么点人就上路?摆明是设了陷阱的,他们也不傻。” “那就找个理由,就说将军府传来消息,夫人病重,本将军要赶回去见她最后一命。” 各将领没见过这样的狠人,竟然连自己的夫人都要诅咒,病重与否也不是他们一句话说了就有人信的。 “先试一试再说,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将军请放心,说不 定其他队伍已经有收获了呢?西凉兵敢来我们境内,那就要做好出不去的准备!” 众人点头,顿时斗志昂扬,他们是不了解西凉兵,可都是人,还能真拿他们没办法? 杨钺把石蒙远留下来,还将长戟留给他,与他二人私下开了一个 小会,别人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等城里的西凉兵发现围城的士兵少了一大半,连忙去禀报上峰。 “哈哈哈……大庆的士兵就是孬种,就算人多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们吓跑了?” 虽然他们知道这不是双方实打实的实力,可那又怎样,兵不厌诈,他们赢了才是关键。 那将领笑了一会儿突然沉下脸来,“派人出去寻找其他几支队伍,除了派去锦州城的全军覆没,其余的应该还有不少人,让他们来益州城集合。” “将军,他们恐怕不会想来,而且留在外面迷惑杨家军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哼,咱们总共就这么点人,能有什么作用?等他们都被收拾完了,咱们这点人死守着益州也没用。” “可大王之前不是说了还会派兵过来?”他们最初的计划,是占领宁远城与关内某座城,这样一来就能随心所欲地进入山海关。 结果目的是达到了,但宁远城还是丢了。 要不是他们聪明,拿益州城百姓当人质,那杨钺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庶女嫡谋 第288节 而且这办法只能抵挡一阵,若杨家军全然不顾这城里百姓的死活, 那他们就是无用的弃子。 “哈哈哈,大庆人就是这样,心慈手软,难成大事,早知道东北军如此不济,咱们就该多派点人过来。” 第480章 犹豫不决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军开始你逃我追,经常能听到西凉军攻打了某座城的消息,等杨钺带人赶到,他们往往已经得到消息撤退了。 偶尔也能逮到几支人数不多的军队,杨钺抓了人审问才知道,他们并不全是西凉国的,也有附属西凉的周边小国。 他们目标并不一致。 西凉国想占领大庆东北的领土,而他们更想掠夺粮食与财物。 所以这些小国在寻到机会后就偷偷脱离队伍,准备挑一些小城镇下手,抢到足够多的财物就回去。 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听命于西凉将领,只会被派去做前锋,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可他们倒霉地遇到了杨钺的大部队,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西凉军一起。 杨钺想再问出一点消息来也不可能了,这些小部落知道的消息很少。 杨钺下令全军回营,准备换一种方式来迎敌。 锦州城的百姓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但外面的西凉军一日没有被消灭干净,他们就不敢开城门。 邵芸琅给了赵知州三天时间考虑,这三天里,将参与的官员查得七七八八,就算赵知州不答应,她也有其他突破口。 李家是第一个倒戈的,李家家主胆子不大,被邵芸琅稍微一吓就妥协了,不仅上交了账本,还送来了十万两银票。 “夫人恕罪,草民就只能拿出这些钱了,李家虽是草民当家,可是家里的钱财都被二房三房的兄弟花用了许多, 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李家搜查。” 邵芸琅没打算做那么绝,这位李家主拿出了很大的诚意,她已经很满意了。 “李老爷说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牵连到李家。” 李家主感恩戴德,他这些天一直做噩梦,梦到深更半夜,李家被杨家军屠戮满门。 军与匪往往只在一字之差,铁矿这个大诱惑摆在面前,他不觉得杨钺会放过。 谁都知道朝廷对驻军的粮饷装备给的十分有限,年年都不足,统帅们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 其中之一就是靠当地乡绅富豪捐钱捐物,遇到战时,想不捐也不行,士兵可能会直接冲进家里抢夺粮食财物,损失更大。 李家主可以不怕当地父母官,却不能不怕拥有几十万大军的杨将军。 “夫人,这账本与赵知州送来的差距大吗?”罗靳在得知他们有一座未公开的铁矿时,眼睛都绿了。 天知道军营里的将士有多想要一把新武器,那是他们上战场保命的东西。 如果杨家军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铁矿,那…… “大差不差,看来他们的矿工人数并不多,每年的产量也少,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 “再少也少不到哪去,若是这十年挖出的铁矿用在东北军上,我们哪还会缺少武器?” “话虽如此,人能压制住贪念很不容易,如今我只对一件事好奇,他们的铁卖给了谁呢?” 罗靳沉着脸说:“ 属下一直没查到,原本想先找到矿山,跟踪他们的货物出去,可查找了许久也没查到矿山的位置。” “现在就等赵知州自己来告诉我们了。”邵芸琅身边就这么点人,外头在打仗,她也不敢派太多人出去。 赵知州两天没睡了,独坐在书房里闷闷不乐。 赵夫人送饭菜过来,以为他还会跟上次一样不开门,没想到这次居然让自己进去了。 “老爷,您遇到什么大事了?难道是西凉军又打来了?” 赵夫人这段时间也提心吊胆的,那西凉蛮-子如果冲进城,普通百姓可能不会有事,他们赵家绝对首当其冲。 赵知州摇摇头,“不是,不过我收到了一封信。” 在城门紧闭,城里戒严的情况下,他竟然收到了一封西凉人送来的信,这说明城里还有西凉人的眼线。 赵夫人也吓了一跳,“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赵知州把信给她看,他不觉得需要隐瞒,这样的信估计不少官员都收到了,无非是威逼利诱一番,让他们主动投诚。 “别说,开出的条件还挺诱人的。”赵夫人没当一回事,她嫁给赵大力这么多年,看着他为了守城废了那么大的精力,他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 可接下来丈夫的话却让赵夫人吓了一跳。 “我准备同意他们的招揽了。”赵知州看着震惊的妻子,苦笑着说:“我也不想如此,可不这样做,我们赵家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赵 夫人哭着问:“您瞎说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府知道了铁矿的事情。” “那……那他们准备揭发你?” 赵知州摇头,“他们想抢矿山。” 赵夫人暗暗松了口气,“那您送给他们就是了,这些年,咱们积累的财富足够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了,您不是还想调任京城?” 她以为赵家迟早要离开锦州城的,那铁矿迟早要脱手的,能送给杨将军不是挺好的? “说不定看在您大方的份上,杨将军愿意为您举荐呢?” “妇人之见!”赵知州狠狠地抓了一下头发,抓下了一大把。 他用力掀掉了书桌,狂怒道:“你以为矿山到了杨钺手里我们就安全了吗?他肯定也想独吞,为了消息不泄露,我们这些知情者肯定都要死!” 赵夫人捂着胸口问:“我们可都是官身,杀一家还可能,他敢将我们九家人都杀了?” “这有何难?” 赵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老爷,您可要想清楚啊!西凉那都是一群野蛮人,谁知道他们说话算不算数。” “你以为我能拒绝的了吗?你没听他们说,如果我敢拒绝,就要派人杀了我们全家吗?” “我们可以向杨将军求助啊,老爷,我们不能叛国,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赵夫人过去抱住赵知州的腿,坚定地说:“老爷,从到了锦州城开始,我就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我宁愿死在敌人的刀下,也不想死在百 姓的骂声里。” 第481章 以身犯险 赵夫人在这生活了多年,对杨家军有着绝对的信任,她不想让自己和孩子成为千古罪人。 赵知州掐住她的脖子说:“你从前就一直对杨振天暗暗倾慕,以为我不知道吗?如今是赵家的生死关头,你得听我的。” 赵夫人说不出话来,用力摇头。 试问,这东北的妇人有几个不对杨大将军心动的,那是对英雄的仰慕,何况杨振天还有着女人对男人的所有期待。 专情、强大、有权有势。 赵知州放开她,颓然地说:“我想试一试,我并不是要真的通敌,只是想让西凉人替我们除掉杨钺,他一死,一个邵芸琅不足为虑,到时候只要我们合力将西凉人赶出去就是了,他们到时候就算揭发我,谁会信呢?” 赵夫人冷笑一声:“杨钺如果死了,谁还能抵抗西凉兵?” 赵家夫妇不欢而散,赵知州原以为妻子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没想到她意见与自己相左。 于是在这天夜里,赵夫人突发恶疾,被送出了锦州城,对外说是要送她会老家休养。 外人只当是赵大人害怕敌人再次攻城,因此将家人先送出去,因为除了赵夫人,赵家还有一子一女被送出去了。 邵芸琅得到消息时想得更深一些,以为赵大力是想利用妻儿带走大部分财产,这样将军府就查不出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要他们以前的赃款,说白了,这座铁矿她也不打算上交朝廷,大家彼此彼此。 这一日,朝廷的信使终于带着圣旨来到了山海关。 从杨钺将消息上报给朝廷,到如今已经十几天了,与他估算的日子差不多。 朝廷收到情报不可能立即给出反应,皇帝与朝臣肯定要商讨一番,再等他们做出决策,没个三五日根本完不成。 何况还是在春节前后,能有这样的速度已经很符合杨钺的期待了。 皇上命东北军全力抗敌,不能放一个西凉兵越过防线。 事关大庆安危,皇上一点也不马虎,不仅给了杨钺全权调动各州府驻军的权利,还给了他自由指挥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古往今来,因为皇帝和朝中大臣胡乱干预战事,导致战争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 因此皇帝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杨钺,给了他极大的权利。 满朝文武都反对,就连原本和杨家亲近的官员此次也没同意,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权利过大并非好事。 但皇帝一意孤行,无人能反抗。 “将军啊,皇上是将大庆的安危与他的威名全都寄托在将军身上了,您可不能让皇上失望啊。”信使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连他都替皇帝委屈了。 杨钺谢恩,又给皇帝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私信,保证一定会杀光所有入侵者。 消息传开后,皇帝非但没有因此事受百姓质疑,反而因此大受夸赞。 毕竟杨家军在百姓心目中就是英雄,而皇上能如此大度,全心全意信任杨家军,让百姓 们看到了他的仁义与宽容。 而赵知州在得知消息后却更加郁闷了,连锦州城的守备军都成了杨钺的兵,他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三天时间一到,赵知州准时上门,不仅将矿山的地图给了,还顺便将里头一百二十名矿工的卖身契一起送给了邵芸琅。 邵芸琅反送给一个匣子,里面是李家给她的十万两银票,“这是李家主送来的,赵大人可以自己收下,就当我转送给你的,也可以还给李家。” “夫人,李家只是受下官胁迫才不得已参与此事,以李家的财力原本是不需要靠这个来赚钱的,还请夫人原谅李家。” “好说,只要大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那大家都能平安,假如有人因此不忿去揭发本夫人,那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死。” 邵芸琅手里还掌握着他们贩卖私铁的证据,如今铁矿到了她手里,也要提防着他们泄露机密。 庶女嫡谋 第289节 赵知州低眉顺眼地应下,女人的心肠肯定是比较软的,他相信邵芸琅确实不会杀他们,可他不信杨钺。 第二日,一辆马车从将军府驶出来,后面跟着二十名护卫,直接朝城门快速驶去。 身后几个穿着普通的“百姓”跟了过去,他们毫不起眼,但过城门时却拿出了知州的通行令。 罗靳亲自驾车,往矿山的位置驶去,那地方离锦州挺远,驾车过去估计要半日的路程,在群山之间。 车上,一名丫鬟穿着邵芸琅的衣裳, 与她同样的穿着打扮,正坐着瑟瑟发抖。 “罗……校尉,奴婢……奴婢会死吗?” “不会。”罗靳加快速度,等甩掉了身后的人,将马车里的丫鬟赶下车,让她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继续驾车前行。 这是邵芸琅安排的钓鱼行动,她要看看赵大力是真的放手了,还是故意引她出城。 矿山原本没有名字,赵知州发现它后就给它起了个名,叫“爻山”。 一行人进入爻山后明显感觉到了这里异样的气氛。 暗地里好像有人在偷窥,可是一路往上走,也没人出来阻止他们。 罗靳推测,应该是赵知州派人来知会过了,否则普通人进入这座山应该会被立即驱赶。 可他猜错了,马车行到半山腰,突然前方跳出了几十名西凉士兵,身后的路也被彻底堵死了。 “这里怎么会有西凉兵?”罗靳的第一反应是,西凉兵无意间发现了这座矿山,于是先行抢占,发现他们进山,所以在半路埋伏。 刚才那一路窥视的感觉也就有了解释。 本来是想引出一条毒蛇,没想到却引出了一群狼。 罗靳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叹时运不济。 他来之前有仔细研究过矿山的地形,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以身为引,遇到危险的概率非常大。 那该如何逃脱就得提前做好准备。 “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西凉小将面带笑容,径直接近马车。 罗靳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怎么会知道马 车里的人是谁? 难道西凉人一直在暗中窥视将军府,也以为将军夫人今日出府了? 第482章 爻山 “校尉,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杀出去,按我们事先计划好的路线撤退!” 罗靳拔出匕首,用力在马屁股上插了一刀,然后奋力跃起,站在马车顶上,朝对面的西凉士兵射出了连发弩箭。 弩箭与马车一起为大家清出了一条通道,罗靳大吼一声:“快跟上!” 西凉士兵在山林里并不占据优势,而且为了隐蔽,他们的马都留在了其他地方。 等他们扛着武器追上去,发现他们靠两条腿根本跑不过骑马的大庆人。 “弓箭手准备,必须把马车留下!” 罗靳一听到身后拉弓的声音,立即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一掌拍倒一棵大树,拦住半路上。 他们一行人径直往矿区跑,到了矿区后,直接跑进了一条废弃矿道。 西凉士兵在半路上看到那匹疯马冲下悬崖,连带着马车一起,消失在山涧中。 “该死!那个女人跑了?”西凉人愣住了,他们一路追过来,并没有看到马车里有人出来。 “我们被骗了!” “是那姓赵的骗了我们?”他们不会猜测是邵芸琅出于谨慎才没出城,只会认为赵知州将计就计,骗他们进山。 “不好,我们中计了,快!快下山!”西凉士兵慌乱地撤下矿山,正好就在山底遇到了一支大庆兵马。 他们不过几百人,两边交战,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杨钺骑着马在附近转了一圈,抬头望向面前的高山,“西凉人竟然躲在山上, 难怪我们总是找不到。” “将军,攻山吗?”他们都以为山上应该藏有西凉兵。 杨钺的到来是巧合,正在废弃矿道里穿梭的罗靳等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从赵知州给的图纸,这条矿道挖通了山体,出口在山的另一侧,只要图纸是真的,他们就能逃出去。 杨钺带着人上山,最先找到了西凉人的战马,一百多匹战马被绑在一片树林中,正悠闲地吃着干草。 长戈激动地说:“将军,我们赚到了,这些都是好马啊!” “废话,我不知道是好马吗?看数量和我们斩杀的西凉兵差不多,看来这座山里只没有别人了,安全起见,派人继续巡山,其余人在这里休息。” 长戈主动请缨,“将军,我也去。”长戈立功心切,杨钺点点头,让他点了五百士兵继续上山。 这座矿山的路被修的很宽,而且还有马车的痕迹,长戈疑惑,这山里难道有人家? 他顺着痕迹上山,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箭矢,是西凉人的,说明之前有人在这里激战。 难道那群西凉士兵是追杀什么人上来的? 矿区在山腹位置,沿着这条路并不能走到,不过长戈是沿着罗靳他们的痕迹找过去的,等看到矿洞,他愣住了。 “这地方……” “看着像是挖矿的通道,从前我老家就有矿山。”一名小兵说道。 在长戈面前,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大的有一座大门的大小,小的只有半人高 不管是什么矿,只要有主就肯定有人,可他们却没有看到一个人,看着更像是被废弃的。 “分开找找,如果没有遇到人就算了。” 一群人散开,很快,就有人在几百米外发出了呼喊,“快过来!这边有人!” 众人赶过去,就见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坐着一群人,他们正在啃干粮。 瞧见一群士兵冲过来,他们不仅没有跑,反而好奇地盯着长戈他们瞧。 长戈也打量着他们,见这些人一个个黑着脸,穿着单薄的棉衣,脚底连双鞋都没有,两条腿上还锁着镣铐。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他上前问道。 矿工们并不理他,麻木地往嘴里塞食物,这些食物是管事们离开时留下的,也是他们仅有的食物了。 昨天早上,矿山的管事们突然撤离了,有个心肠不错的管事给他们留了一天的干粮,让他们自行离开,以后这里就不属于他家主子的了。 矿工们本来是想下山的,谁知道遇到了一群西凉兵,他们见人就杀,矿工们只好退回来。 这里有矿洞,四通八达,只好躲藏好就不怕被人找到。 他们在洞里躲了一整夜,有人出来打探消息,发现那群外族士兵已经走了,这才招呼大家出来。 他们在洞里饿了一天一夜,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东西。 哪怕发黑的馒头已经被冻得很硬,他们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来慢慢咀嚼。 发现又有当兵地冲过来,狂 攻门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死,起码要当个饱死鬼。 长戈挑了一个年轻人出来,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你来说,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年轻人舔掉手心里的食物 残渣,朝长戈惨然一笑,“军爷,您别开玩笑了,我们还能是谁?都是在这里挖矿的。” “什么矿?”长戈好奇地朝洞里张望,他没听说这附近有矿山,不过那是官府的事情,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年轻人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肩膀上的刀,平静地回答:“铁矿,军爷难道不知道?” “铁矿?”长戈惊呼一声,怎么可能是铁矿?如果这附近有铁矿,杨家军怎么可能还会缺武器? 他忙让人去通知杨钺,然后将这群矿工监视起来。 这件事太奇怪了,如果是矿工,为何没有一个监工的,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在挖矿。 刚才他走了一圈,也没发现这里有铁矿石,这些人就像是被遗弃的。 可被遗弃的人怎么会有食物? 等杨钺带着人上来,长戈已经问了不少问题,但这些矿工知道的并不多。 “将军,这里有铁矿!”长戈兴奋地叫到。 杨钺目光一凝,走进其中一个矿洞,长戈紧张地跟上去,劝阻道:“少爷,您不能乱走,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塌,要走也得找个带路的。” 杨钺并没有深入,只是勘察了一下通道,确定是人力挖出来的,地上也有车轮的印记,旁边还堆放着一些工具 他沉着脸转身出去,爬到更高处,俯瞰着这一片,才发现这个矿区很大,不少地方都有挖掘过的痕迹,差不多把这座山的山腹绕了一个圈。 第483章 回城 杨钺想起自己花了大价钱从各渠道买来的生铁,冷笑一声:“要是老子花大钱买到的铁是这里挖出来的,绝对饶不了那个混蛋!” “您的意思是,这矿山是有人私挖的?” “废话,难道这样子会是朝廷的铁矿?”杨钺跳下去,坐在一旁听长戈汇报。 “他们这里原先有一百多矿工,被西凉兵杀了几十个,管事们昨天莫名其妙地撤走了,也没告诉他们为什么。 他们干最长的在这里待了五年了,大部分是犯过事的囚犯,也有被人拐卖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痴傻的,他们住在洞里,自从上山后就没再下过山。”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东家是谁?” “不知道,他们只见过管事,有个比较聪明的,偷听到他们的东家姓李,但他不敢肯定。” “李家?哼,光一个李家可没这么大的胆量,看来这就是赵大力的秘密了。” 庶女嫡谋 第290节 长戈咋舌,“那他们胆子真够大的,咱们私下买过那么多次生铁,都没猜出附近有铁矿。” 杨钺回想上辈子,他没有在锦州城建将军府,与赵大力没打过交道,他没几年就调走了,至死他也没发现这里有座铁矿。 “去问问产量。” “问过了,他们知道的不准确,他们分两班,昼夜不分地挖矿,每个班还分了好几队,他们只能知道自己这支队伍挖了多少。” 杨钺刚才看到不远处有几座土屋,估计是管事们休息的地方,“你过去 看看,把有用的东西带过来。” 长戈很快就去而复返,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所有纸质的东西不是被他们带走了就是被烧了,看来他们知道这里会有人来查似的。” “你说他们为什么好端端地会放弃这里?”铁矿虽然比不上金矿银矿,可也是能卖高价的东西。 杨钺心中有个念头,能让赵知州放弃这里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邵芸琅已经查出他这个秘密了。 那邵芸琅知道这里后会怎么做呢? 想到刚才在山脚下遇到的西凉兵,杨钺目光一冷,会有这么巧吗? “将军,我们发现了罗校尉!”后方留守的士兵大叫起来,然后杨钺就看到了罗靳带着人跑过来。 “将军!”罗靳欣喜地喊道。 能在这里重逢,罗靳可太激动了,有无数话想对杨钺说。 杨钺将他叫到一边,听他说了这段人日子锦州城以及将军府的事情。 这里确实已经易主了,新主人就是杨钺自己,这是邵芸琅为他夺来的东西,也是杨钺最需要的东西。 “不管赵大力做了什么,先去将他拿下,赵府的人全都不许离开,找人接管锦州城官府。”杨钺没空去处理这些,等战事结束,再来慢慢清算。 罗靳的军龄比杨钺还长,从前老杨将军在时,并不与官府产生冲突,关系一直是比较和睦的。 这种直接将州城父母撸下来的做法他没听说过啊。 “将军 可要先写个折子上奏?”官员的任免是吏部的事,他们将军不可能不知道。 “事后再说,战时一切以安稳为主,若是赵家敢反抗,就以叛国罪缉拿!” 罗靳想到刚才遇到的西凉兵,如果是赵大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那真的可以给他定罪了。 “是!” “至于这里,我会留五百人给你,先把矿工安顿好,你回去禀报夫人,由她来决定。” 杨钺深怕邵芸琅会亲自出城来这里,特别叮嘱罗靳,“别让夫人出城,铁矿的事情不急,可以先安置矿工,把山封了,别让西凉人发现这里。” “属下明白。” 罗靳目送着杨钺离开,将矿工重新登记造册,把他们挪到之前管事住的地方去安顿。 他选出一个管理者,交代他:“你们安生待在这里,我会让人送粮食上山,等夫人决定你们的去留。” 这群矿工虽然看淡了生死,对什么事情都格外麻木,可刚才看到那位年轻的将军,看到了他熠熠生辉的模样,突然心生渴望,或许他们还能挣扎出泥潭? 罗靳赶回城中,城门处一切正常,进了城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之前出城时跟踪他们的那些人消失了。 罗靳直接带人围了知州府,带着人闯进去抓了赵知州。 对方心知肚明,却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罗校尉,你这是做什么?” “奉将军之命,请赵大人跟我们走一趟。”罗靳拿出杨钺的令牌, 扫了一圈众位官员,“各位大人请稍安勿躁,将军无暇断案,只是先将嫌疑人赵大力看管起来,府衙的公务由通判大人暂代。” 官员们面面相觑,只有几个心虚的悄悄后退了一步,不敢替知州大人求情。 赵知州在看到活着的罗靳时就知道糟了,邵芸琅有没有出城他不确定,这罗靳可是出城上山的。 他竟然没死!难道是那些西凉人没按计划行事? 他都没死,那邵芸琅更不可能出事了,自己的算盘落空了。 他交出官印,主动跟罗靳离开,还以为他会将自己押入将军府地牢,没想到却将他送回了赵府,然后派兵把守住了他的家。 当他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妻儿时,心底拔凉拔凉的,那女人竟然连在他们都抓回来了,看来这次真的要完了。 “老爷……”一家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知州摆了摆手,“都安分待着,会没事的。” 杨钺如果要杀他全家,这时候就可以动手了,而且还可以嫁祸给西凉人,只是围困,想必他们一家子还有活路。 罗靳快马加鞭赶回将军府,生动地复述了此行种种,最令人激动人心的自然是遇到了杨钺,眼瞅着夫人的表情由凝重转为了开怀。 他笑着说:“夫人放心,将军平安无事,只是交代您不要出城,矿山那边您觉得该怎么处理?” 邵芸琅思考片刻后说:“问明每个矿工的出处,若是囚犯,去官府拿了名册比对 没到出狱期限的继续关押,若是良民,给了补偿放他们离开。” “这……岂不是会将矿山的秘密泄露出去?”罗靳觉得这样不妥。 第484章 局势 “命他们签下生死状,如果他们还想堂堂正正的活着,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如果有人愿意继续挖矿,我们也十分欢迎,工钱和工期会重新制定。” 谁都知道,私矿用的矿工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麻木绝望。 而按照邵芸琅的意思,矿工只是劳动强度更高的长工而已,给足报酬,会有人源源不断地去当矿工。 邵芸琅并没有想过要将这矿山当成私有财产,但也不能白送给朝廷,最好是能当做东北军的生铁来源。 过了明路才是最安全的。 正月又下了几场雪,朝廷的信使隔段时间就会来一次,但并非每次都能将圣旨传递到位,因为连军营里的人也不知道杨钺的确切位置。 只是不停地有军报报送到京城,有时候是捷报,有时候是战败的消息,兵部将最近收到的消息汇总一番,发现东北军已经歼灭了三万多的敌军。 “皇上,应该命邵将军出兵了,此时正是攻占西凉老巢的最佳时机!”兵部尚书激动地说。 如果能在他在任时灭了西凉国,那他一定会成为名垂千史的能臣! 主战派纷纷出言附和,“皇上,这大好的时机,错过了可就难再有了,西凉年年犯边,兵强马壮,就算无法攻占整个西凉国,能抢占河西走廊以北那块大草原也是好的。” “打!必须得打!年年被动挨打,咱们总要主动出击一次,让西凉也知道大庆的厉 害!” 主战派大部分都是武将,战场才是武将们发光发热的地方,若天下太平,还有他们这些武将什么事呢? 皇帝回想杨钺写给他的私信内容,其实与大臣们不谋而合。 皇帝也想让邵承启出兵,可几十万大军一动,国库负担不起啊。 岳次辅等主战派陈述完后才站出来说:“皇上请三思,臣以为,此时时机虽然很好,但也不可贸然出兵。 一来,西凉全民皆兵,随便征兵就有几十万,北地严寒,咱们的士兵本就生活艰难,连件好棉衣都没有,战马也不够强壮,若此时出兵,未必就能拿下西凉国。 二来,我们还未弄明白西凉为何转道东北用兵,又是走哪条路,如果逼急了,他们大军压境,东北军未必扛得住啊。” 岳尚书眼珠子一转,叹气说道:“杨小将军还是太年轻了,经验不足,区区几万敌人就将他玩的团团转,依老臣之见,不如派遣朝中老将前去相助。” 朝堂上几位正闭目养神的武将猛地睁开眼睛,同时站出来请命。 “皇上,末将愿前去辅助杨将军驱敌!” 皇帝扫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杨蹇,如今杨家只有杨蹇一人在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声,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但杨钺就在前线,他怎么可能事不关己。 “杨统领,你的意见呢?”皇帝点名问道。 杨蹇出列,单膝跪在大殿中央,抬头正好看到前面一排武将的后脑勺,笑 着说:“皇上,从臣弟的奏折上判断,此次西凉出兵不超过十万。 如今已消灭三万五,还有近一万的俘虏,这说明杨钺应付得来,并不需要有人协助,若真要协助,不如多送一些粮草和棉衣过去,让战士们吃饱穿暖,才有力气抗敌。 至于岳次辅所说的,不过是他不懂得东北的地形以及战争的策略罢了。 此次西凉突袭,谁都没有料到,他们一去便攻占了宁远城与益州,西凉骑兵速度极快,若我们只能跟在屁股后面追,根本追不到他们。 而他们又分兵去突袭锦州城等地,这些城池的守备军并不多,但守城占了便利,只要善于指挥,一般也无惧几千敌军。 东北平原少,山林多,西凉兵只要善于躲藏,想将他们找出来很难,不过再难也是时间问题。 一战战争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如今才过去一个月而已,皇上不必着急,若杨钺输了,我杨家子弟自会上阵驰援。” “哼,只怕那时候就太晚了,而且每个士兵的生命也是命,岂能让一个黄毛小子拿来练手?”黄家也是将军世家,只是黄老将军没有接班人,看着杨家就格外眼红。 杨蹇不用自己开口,朝中自然有人为杨钺撑腰。 兵部右侍郎易峰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杨将军二十多了,有为青年,怎么能算是黄毛小子呢?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各位怕是不知道,杨将军在东北 可是享有战神的称号呢。” “那不过是百姓们的愚昧无知罢了,战神,岂是随便打了两场小仗就能得到的,杨老将军确实神勇,但如今的小杨将军恐怕还不足以获得此名声。” 杨蹇自信地说:“黄将军可敢与我赌一把?若是杨钺输了,我杨家从此不掌兵权也罢,若是他赢了,黄家也就不要苟延残喘了,将军致仕如何?” “你……好狂妄的小子!你父亲在世时也不敢如此与老夫说话!”黄老将军一把年纪,虽然不如杨家那样战功赫赫,但也是培养了不少武将出来的大功臣。 他手中不掌兵权,但就连黎勇锋也是他的徒弟,因此在朝中地位也不低。 皇帝忙开口做和事佬,“黄爱卿别动怒,杨统领也是爱弟心切,朕对杨钺有信心,他一定可以战胜西凉军的。” 黄老将军规规矩矩地说:“怕就怕,西凉会继续增兵啊。” 朝臣们怯怯私语起来,如果西凉国真的发兵几十万到东北,那山海关能拦得住他们吗? “这不现实,以北境的恶劣环境,他们不可能让几十万大军从西走到东,粮草根本供应不上。”杨蹇到底是在军营长大,看得比其他人更客观。 就在此时,有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来,一名信使被两名禁卫军抬了进来。 庶女嫡谋 第291节 “怎么回事?”皇帝紧张地站了起来,朝臣们也都提着一口气。 “报……皇上,邵将军……带十五万大军偷袭……偷袭 西凉边境,遭……遭伏击,损失惨重……西北局势不稳,请……请皇上降罪!” 第485章 钱都用哪去了 “什么?”满朝文武都吓得面无人色。 那信使说完就晕了,皇帝摆摆手让人抬下去医治,在高台上走来走去,紧张的情绪写在脸上。 他到底还年轻,登基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事,关乎国运,不紧张不行。 他扫了一眼大殿上的文武官员,最终将目光投向杨蹇,问:“杨统领,你觉得如今该如何挽救?” 杨蹇低头,瞬间想过数种可能,边思考边回答:“回皇上,想来是西凉也知道出兵山海关后,西北军会有所动作,因此早早就做好了防范。只是不知为何邵将军没有做好探测,踏入了敌军的埋伏中。 十五万大军,我们还不知道伤亡多少,但从信使的表达和表情来看,恐怕不是小数目,消息传到这里至少已经三天了,咱们此时能做的唯有向西北增兵,并且将情况告诉杨钺,让他加快速度剿灭敌军,将山海关的防御重新筑起来,以免东辽与其他小国趁乱而入。” 兵部尚书第一个不答应,“增兵?从哪增?山海关和玉门关是两个最重要的关隘,驻守的军队也是最多的,各地守备军不过几千人,如果全都调去增援,那城池怎么办?” 户部尚书附和道:“就算将京畿卫派过去,朝廷也负担不起几十万大军的粮饷,这样的天气,辎重队根本无法跟上,杨统领要三思啊。” 杨蹇怒视着他二人,“大庆周围危机四伏,东辽好不容易被打趴下 了,但西凉兵强马壮,会出兵南下一点不奇怪,难道他们都打过来了我们还不奋力反击?要等他们冲破关卡直逼京城再来害怕? 户部成天叫着国库没钱,可每年的税收也没少收,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也无大的战事,敢问尚书大人,钱都用哪去了? 陛下节俭,后宫更是减少开支,如此情形还敢叫没钱,末将真的想问一问,国库里是不是养了一只硕鼠,专门吞金吞粮,又或者,尚书大人是想让西凉军尽早打过来?” “你……你含血喷人!杨蹇,你别太过分!” 杨蹇心道:若今日站在大殿上的是杨钺,一定会比他骂的更过分!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朝皇帝请求:“皇上,臣可以领一半京畿卫去增援,至于粮草,若是国库拿不出来,不如就让朝中大臣们支援一二,我杨家愿意捐赠一万两用于购买军粮!” 杨家一脉的官员纷纷上前捐款,你五千,我三千,很快就将捐款累积到了五十万两。 户部尚书被气得够呛,讽刺道:“杨家财大气粗,也不知道是如何赚来的钱财,我等两袖清风,只能捐个一千两。” 杨蹇抬着下巴高傲地说:“我杨家世代为将,百年的世家,这点底蕴还是有的,不像某些人家,蝇营狗苟往上爬,连家业都没存下两分。” 皇帝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有杨蹇,他愿意带头,至少这一次的钱粮危机就过去了。 他冷眼瞧着 户部尚书,心中也不是不怀疑他,国库空空,这位尚书看来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他咳嗽一声,大声说:“多谢众位爱卿为国分忧,西北情况不明,由杨统领先带五万京畿卫过去支援,有任何动静务必尽快报来,朕信任威远将军,杨统领过去后一切行动听从威远将军安排。” “皇上,不如宣武侯进宫面谈,武侯在西北数十年,才西北真正的定海神针!”岳次辅提议道。 皇帝眼睛一亮,“对对对,快去传武侯进宫!” 朝臣饥肠辘辘地在大殿等候,时不时朝大门外张望,而杨蹇直接问内侍要了笔墨纸砚,坐在地上开始写思路。 皇帝命人搬来桌椅让他坐着写,同时好奇他写了什么,他从小就很崇拜杨将军,后来杨钺又那么厉害,在他眼中,杨家都是能臣。 但杨蹇也只是画了一张行军路线图,从京城到玉门关最快的一条路,还得考虑到气候因素,最终做出了两个选择。 皇帝激动地问:“爱卿,几日可到玉门关?” 杨蹇叹气道:“回皇上,若在平时,加速行军,是五日后可抵达,但臣怕大雪封路,恐怕得有七八日。” “七八日够了。”大殿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正是武侯到了。 武侯拄着拐杖走进来,还未行礼就被皇帝免了。 他已经知道了情况,直接走向杨蹇,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你去支援我很放心,军情瞬息万变,大家 聚在这里也研究不出个花来,还得到了实地具体安排。 西北军没那么脆弱,不可能一场败仗就缓不过来,我那蠢儿子本事再不济也能守个把月,至于后面该怎么打,还是要看局势。” 他转头朝皇帝作揖道:“皇上若信得过老臣,老臣可以派家中几个退伍的老兵一起过去瞧瞧,他们对那边地形熟悉,又有经验,或许能帮上忙。” “那再好不过。”皇帝看着老迈的武侯,遗憾不已,若不是武侯年事已高,他才是最佳的援军人选。 众人原本还关心东北战事,如今倒是不觉得杨钺会打败仗了,反而更担心西北门户。 邵芸琅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这般大的阵势,西凉是要举全国之力发起一场战争啊。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毫无预兆,并且是在前世的轨迹之外。 这才是最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她和杨钺多少有点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先知,有度过了大劫,便忘了,任何一点小的改变都可能导致大的变动。 如今也没什么可想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全力抗争就是了。 杨钺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中简单介绍了一下战事进程,让她不要担心,至于邵二叔那边,更不用担心了。 那是他们商量好的计谋,要想一次性解决问题,那就要来个大的。 西凉敢偷袭山海关,说明他们不是毫无准备的,与其放任他们耍阴谋,不如直接搞阳谋。 他最愧对的就是邵 芸琅,按照目前的局势,或许五月初五都不一定能成亲。 第486章 离开 邵芸琅铺开信纸开始给杨钺写回信,这信纸是特制的,还带着一股花香。 这样的信纸配上簪花小楷的字体格外优雅,若是平时,邵芸琅也不会为了一封信费这样的心思。 如今杨钺征战在外,有家不能回,局势突变,能费一点小心思哄他开心,邵芸琅觉得值得。 等信写好,她交给来送信的小兵,一共送去的还有她亲手做的一袋酱肉,几双袜子和一双手套。 送信的小兵刚被好吃好喝招待过,还换了一套干净的新棉衣,满脸恭敬的笑意,“夫人放心,将军好着呢,就是想您。” 邵芸琅见过他,他是杨家亲卫,只有这样的人来送信,邵芸琅才敢相信。 “让他不必多虑,朝廷纷争与他无关,如今朝臣的目光都转向了西北,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亲卫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一字一句记了下来,回头转述给杨钺听。 杨钺换上新袜子新手套,听完这话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邵芸琅果然很懂他,也很懂局势,他确实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敢决定。 滕安之喝了一口烈酒让身体暖和起来,夹了一片酱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舍不得直接吞下去。 他感慨道:“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成亲的好处了,有夫人关心,有人送吃的送喝的,比单身汉强多了。” 杨钺将信贴身放好,调侃道:“当初说要替你娶妻你非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滕安之 摇摇头,娶妻娶贤,可什么样的妻子才算贤淑呢?他总不能将人娶回家后连安稳的日子都给不了人家,甚至让她随时做寡妇。 当然,像邵芸琅那种强大的女人不一样,她可以不用依附男人生存,还可以做到许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将军,您真要这样做?这不仅是越界,擅自发兵等罪名,还要考虑到得失,西凉兵马能过来,不代表我们可以毫发无伤地过去。” 杨钺叼着一片肉在舆图上划出一条路线,“呐,上次我们巡边走的是这条路,当时一直走到了归化城以北的位置,当时主要就是冲着西凉军队的先锋去的,走了不少弯路。 半个月的时间太长,将不必要弯路去除,我们的行程大概可以缩减到十日,再往西肯定还要十日,可惜天气不好,否则我们半个月应该可以赶到的。” 杨钺狠狠嚼着嘴里的肉,执笔将那条路线一直延续到西北去。 “如今境内的西凉士兵应该清剿的差不多了,哈莫奇在逃,但他受了伤,或许会逃回西凉国。” “再等一日,等斥候的消息,就算除不掉他,也要将他赶出去,如果他们能逃回西凉就再好不过了,咱们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杨钺呼出一口白气,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太冷了,将士们士气都不太高,但仗不能不打,不将西凉打怕了,大庆边境就没一日安宁。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点兵五万,要最 精锐的部队,这一去不知有多少人活着回来,让他们留下遗书。” 滕安之顿时抬头看他,并不是每次出战军中都会让士兵留遗书,一旦下达这样的命令,将士们就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 曹副将听了许久,犹豫不决,这时候也忍不住问道:“将军,我们为何要去帮西北军?咱们守好自己的地盘不就好了?皇上不会怪罪的。” 杨钺把自己的刀拿出来,上次和哈莫奇交战,他的刀劈卷刃了,他把刀丢到曹副将脚边,问他:“西凉兵马能过来第一次就能过来第二次第三次,要如何防范?” “按您之前的规划,咱们可以将到宁远城这一带严格防控,派兵驻守宁远城,将西面的路封了,除非他们绕道东辽,否则进不了咱们大庆的地盘。” 从防守上来说,曹赢的说法不算错,但杨钺不想打保守的仗,更不想让这场仗无限期的延续下去。 观西凉此次用兵,怕是抱着必胜的信念的,还有那么多小国依附于他,光靠西北军恐怕难以抵抗。 杨钺心意已决,与几位心腹爱将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众人这才知道,他与邵将军已达成协议,两边远隔千里,但却是一条心的。 “益州城里那几千敌军不足为虑,派人去劝降,他们如果愿意归降,本将军饶他们不死。” “本将军只带走五万人,向各地发布征兵令,年满十四岁到四十岁以下可入伍,先征三万 加紧训练,不可懈怠。” 众将士听命,抓紧时间休息,能被选出来的肯定都是精英,有人希望自己能去,有人希望自己不要被选上。 最后,杨钺带走了近六万人,杨家的精锐部队进了大半,他们誓死也要追随杨将军。 消息是封锁的,锦州城那边甚至连大军走到哪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城门开了,迎来了一位新的知州大人,然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们能自由出城了,城外也没有了西凉兵了,地面上的痕迹被大雪覆盖,仿佛攻城战是很久远的事情。 时不时还有士兵进城往将军府送东西,因此百姓们也就以为杨将军还在,没人知道他早已悄然离开了这里。 邵芸琅的日子开始平静下来,蜀州那位官员果然来接任了知州一职,她甚至不知道杨钺是何时让人操作的。 不过这样也好,锦州城没有一把手也不行。 府衙从上到下都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能反对的那些官员自顾不暇,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赵知州。 庶女嫡谋 第292节 等新知州上任后,邵芸琅下令解了赵家的禁,没有为难赵家任何人,只是赵家以后也不是官身了。 赵大力后来才知道,他的请辞奏折早早就送到了吏部,理由是身体不适,加上守城时受伤,精力不济,无法继续处理政务。 吏部想也没想就批了,然后多方调度下,选了一个偏远的蜀州的主簿,虽是升迁,但并不被人看好。 周尚敏自己对 这调任都一头雾水,带着家人赶过来上任,以为会看到一个破败的乱糟糟的城池,结果并非如此。 第487章 回京 周尚敏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便是让其夫人向将军府递拜帖。 他看得明白,要想在锦州坐得安稳,这个山头必须得拜,尤其在听说了上一任知州大人的府衙被将军府围了之后。 他也终于明白,那位赵知州并非因为身体原因才致仕,而是被杨将军设计了的,那自己的调令……难道也是出自杨将军之手? 可他如何得知自己的?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他不过是蜀州一个小小的主簿,在蜀地还算有点名气,可出了大山,外头谁认得他啊? 周夫人急忙忙赶来告诉他:“将军夫人刚派人来送了一份贺礼,说是庆贺老爷上任的,并未接拜帖。” 周尚敏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先这样了,以后慢慢了解情况了再安排不迟。 “我们周家初来乍到,你约束好家里人,可别作出轻狂举动来,要知道,咱们头顶上可是压着一座大山的。” 周夫人娇嗔道:“看您说的,从前咱们头上好几座大山呢,不也一直规规矩矩的,您放心,我会管好后宅的。” “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只是我一直很想见一见那位将军夫人,听说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又年轻漂亮,可惜没能达成心愿。” 周尚敏想起路上打听到的消息,当时锦州城被西凉兵围攻,就是将军夫人挺身而出献的计,她还亲自上城楼守城,说是奇女子也不为过。 “不着急,以后总有机会的。” 周 大人这边忙碌着接任的事,那边邵芸琅正在打包行李准备回京了。 杨钺那边消息全无,她与其在将军府等待,不如去京城,那边消息肯定更灵通。 而且正月已过,雪开始化了,路上也没那么难行走,她回京城还能多与祖父取经,或许能对杨钺有一点点帮助。 姚如兰得知要去京城,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对京都的向往,另一方面则是对此地的不舍。 “夫人,咱们走了,将军回来怎么办?” 邵芸琅本来不想过多关注这个丫鬟的小心思的,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丫鬟和宫女了。 她前世其实也与她们没什么不同,她并非看不起有远大志愿的丫鬟,只是被身边亲近的人盯着自己的男人,总归是件不让人高兴的事。 “你很担心将军?”邵芸琅淡淡地问。 姚如兰动作一顿,然后保持镇定地转过身来,笑着说:“奴婢只是担心将军回来见不到您会不高兴,不过如果将军凯旋,应该也要回京接受封赏的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看来进步很大,没错,所以我们先回京等着,也免得几家亲人为我们担心。” 姚如兰还未见过邵家和杨家的主子,甚至还有谢家,她完全无法想象该如何平衡这几家的关系。 尤其夫人还未与将军拜堂成亲就住在了一起,那杨家和谢家真能接受? 高门大户不是应该最在乎这些规矩的吗? 邵芸琅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匣子 说:“把这个匣子单独放,里头是我送给后辈的见面礼。” “是。” 邵芸琅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启程,并未告知别人,直到马车出城门口,消息才传进知州府衙。 除了周尚敏,其余几位官员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是真怕哪天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阶下囚啊。 还有那座铁矿山,将军夫人难道就放任不管了吗? 邵芸琅当初北上时狼狈不堪,如今回京的路畅通无阻,走走停停,短短的几天路程走了十天。 消息已经先送进了各府,谢家和杨家都派了管事在城门外接应。 姚如兰看到这一幕时心跳都快停了,因为如果换做是她,肯定不知道该先去哪一家。 “去谢府。”邵芸琅想也不想交代道,然后让人给杨家的管事传话,她明日会上门拜访几位夫人。 马车入城后直接去了谢府,谢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在门口等着她,将邵芸琅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夫人说,您一路劳累了,先回兰序亭苑歇息一会儿,她安排了晚宴给您接风洗尘。” “不忙,我先去看看大嫂和二嫂吧,路上走得慢,不是太累。” 下人们将行李抬进兰序亭苑,邵芸琅则去见了谢大夫人,正巧二夫人也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显然是特意等着的。 邵芸琅还未进门就听到二嫂大嗓门地说:“三弟妹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人还没嫁过去就先与未婚夫婿同房,这要是在别人家,得浸猪笼 的吧?” 邵芸琅笑着说:“原来二嫂的家乡还有这样的陋习啊,还好你嫁到了谢家,这种小地方的陋习不宜带到这里来。” 谢二夫人从没在邵芸琅身上占过便宜,说不过她打不过她,偏偏最看她不顺眼。 “虽是陋习,但规矩就是规矩,谢家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如此不重视规矩呢?” 谢大夫人诧异地瞥了她一眼,陈氏是真傻还是假傻,嫁过来多年了还不了解谢家的家风吗? 他们谢家从上到下哪里有讲过规矩了? “二弟妹,这都是小事,芸琅好不容易回来了,其他的不提也罢,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他们不过是差个婚礼而已,若不是战时,这都是很容易达成的事情。” 谢大夫人虽然也觉得邵芸琅此举不妥,但当时情况特殊,人总是要先活下来再谈其他。 谢大夫人岔开话题,笑着说:“灵之从姑苏来信,说是开了春就上京来,她要看着你出嫁的。” “她回来我也有伴了,不过婚期恐怕无法如期举行,倒是不急。” 谢大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心中一动,看来此战过后,杨家的权势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越是战时,武将家的地位越高,自古都是如此。 反观他们谢家,在京城已经渐渐门庭冷落,也就陈氏那拎不清的人才会将邵芸琅往外赶。 “别坐在这里了,赶紧回去歇一歇,旅途哪有不累人的,院子和屋子都让人打扫好了,地龙也烧了 热水随时都有。” 邵芸琅满心熨帖,起身行礼道:“还是大嫂体贴我,那我先回去了。” 第488章 探亲 邵芸琅许久不回来,对这个没住过多久的院子已经感觉到陌生了。 “去年寒冬,桃树耐不住寒都死了,大夫人让园林的管事过来瞧过,说是活不了了,于是就让人挖了种上了梅树。” 院子里留守的丫鬟见邵芸琅盯着院子里那几棵光秃秃的小树,忙上前解释。 “哦。”邵芸琅心道:原来桃树的寿命也如此之短。 这个院子种什么树都快与她无关了,她不过是借住在此罢了。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也很暖和,邵芸琅让人抬了热水进来,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才换上寝衣去床上午睡。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黄昏,丫鬟都忍不住来喊她起床了。 “大夫人院子里的如莺姐姐已经来过两趟了,见您在睡就没让我们吵醒您。” 邵芸琅又躺了一会儿,将疲惫感扫空,然后起身让丫鬟给她更衣梳妆。 等她到了厅堂,家里的人都在等着了,包括府里的两位老爷。 陈氏必然是要嘲讽她的,一进门便听到她在那指桑骂槐,“我的好熙儿,你可不能学你三婶婶,竟然让全家人等她一个,像话吗?真是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无法无天了。” 谢二爷瞪了她一眼,却不好当场训她,而是主动对邵芸琅解释说:“三弟妹甭理她,她这张嘴就是这样。” 邵芸琅屈膝行礼,告罪道:“是我睡迟了,对不住大家,我自罚三杯。” 谢大夫人赶紧拦着她,“你这身子 骨我们都是知道的,劳累了多睡一会儿也正常,是我不让人喊你的,酒就免了,以茶代酒吧。” “还是大嫂对我最好,明日我亲自下厨,给大嫂做一桌好吃的。” 谢大夫人眼睛一亮,邵芸琅的厨艺她是认可的,府里的厨子手艺也不错,但日日吃着也就厌了。 谢二夫人又想开口怼她,被二爷一个眼神制止了。 开玩笑,现在谁敢欺负这位啊,杨钺手里几十万大军,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杨家就差在京城横着走了。 一顿饭吃得格外和谐,谢二夫人虽然总喜欢自找没趣,但对邵芸琅来说不痛不痒,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乐趣。 谢二爷娶陈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邵芸琅至今想不明白,陈氏坏没坏到家,蠢也没蠢到家,就是这样不尴不尬的,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日,邵芸琅带着姚如兰和另一个叫玉芝的丫鬟去了杨家,姚如兰手里捧着一座用糖做好的三阳开泰的糖塑,送给杨老夫人的。 杨家对她的热情让人招架不住,府上并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反而因为邵芸琅的到来喜气洋洋的。 “快进来让我看看……”杨老夫人听到声音忙呼唤道。 邵芸琅进门给她磕头,先致歉道:“给老太君请安,去年您的大寿没能赶回来,实在无颜见您老人家。” “快起来!这话说的,你又不是故意不来的,何况你去了锦州,我心里高兴着呢。” 邵芸琅 先补上了贺礼,又介绍了一下姚如兰的手艺,然后才起身落座。 用糖做出来的东西,雅致又香甜,造型虽然不是很独特,但这份手艺十分难得。 杨老夫人直接赏了姚如兰十两银,可见是真心喜欢。 庶女嫡谋 第293节 姚如兰高高兴兴地收下,自作主张说了一句:“老夫人若是喜欢,下回奴婢再给您做其他的。” “不用不用,你是芸琅的丫鬟,伺候好她就行了,这东西就是图个新鲜。” 这话不假,可姚如兰却心下一咯噔,忙朝邵芸琅看去,见她正与杨夫人说话,并未看自己,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说到底,她只是邵芸琅买来的一个小丫鬟而已。 杨夫人是上过战场的,抓着邵芸琅问她东北的战况,虽然有朝廷的军报,又有杨钺送来的家书,可说的都不是太详细。 邵芸琅知道的也不多,有些话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于是就把当初守城的事情当故事说给大家听,惹得杨家人个个为她捏了一把汗。 杨家如今可热闹了,除了杨三郎,其他少爷都娶妻了,妯娌坐了一屋子,成了邵芸琅最忠实的听众。 辛梓墨最先拍手叫好:“将门虎女啊!真没看出来,六弟妹还有这本事,小六真是找对人了!” 她听得出来,当时那情况,如果不是邵芸琅当机立断,可能都等不到杨钺带兵来救。 想到丈夫带兵远赴西北驰援,辛梓墨内心也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惜京城不 同关外,断没有将军出征还带着夫人的道理。 邵芸琅将备好的礼物分发下去,不算多贵重,只是给每个人的礼物都恰好是她们喜欢的,就连两个孩子也是如此,可见其用心。 杨夫人暗暗点头,几个儿媳中,大儿媳不用多说,稳重可靠,文能掌家,武能上战场,是她最满意的。 二儿媳虽然小门小户出身,但性情爽朗,没什么小心思,也很不错。 四儿媳五儿媳都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人贤淑文静,是按照两个儿子的喜好挑的,除了有点挑剔外,也没什么大毛病。 至于六儿媳,她当初是不满意的,寡妇只是一个原因,主要是她知道邵芸琅,这样心思诡谲的女人,一旦家庭不睦,其他几房人恐怕算计不过她。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是聪明大胆,沉着稳重,但也并非心机深沉、小肚鸡肠的女人。 等用过饭,邵芸琅送老夫人回房,与她独坐了一会儿,杨夫人带着大儿媳过来汇合。 四个女人很有默契,关起门来说起了悄悄话。 “什么?小六去了西北?”杨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的消息,邵芸琅不仅知道,而且还告诉了她们,杨钺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虽然诧异,但还能淡定地问一句:“此事皇上知晓吗?” “应该是知晓的,杨钺不会隐瞒他,也不敢隐瞒。”除非他想君臣之间出现嫌隙。 “那 就是好事,说明皇上信任他,而他既然有胆往西走,肯定是做好准备的,邵杨两家是亲家,同舟共济,携手抗敌,这是好事。” 杨夫人却有不同意见,“抗敌时自然是好,但战事结束后就不好说了。” 她看向邵芸琅,后者明白她的意思,一旦两家打了胜仗,到了论功行赏时,两家 出的风头就太盛了。 所以邵芸琅当初说过,邵家和杨家的兵权只能留一个。 第489章 故友 杨老夫人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不必多管,无论如何,芸琅是我们杨家的儿媳,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邵芸琅想说,她并不偏帮着邵家,只是怕说了她们不信,而且杨钺应该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老夫人见邵芸琅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一些,心疼她在北地过得不好,“这一个冬季你肯定过得不好,既然回来了,明天让你几个嫂子陪你出门转转,年轻人别想太多。” “我瞧着二嫂像是有了身孕,可是有喜了?”邵芸琅以为自己看错了。 结果屋里几个女人同时笑了起来,“你看得很准,是有喜了,过年才查出来的,才两个月呢。” 才两个月的身孕,肯定是不宜出门的,因此第二天陪着邵芸琅出城踏青的只有大嫂,三嫂和四嫂。 到了城外,邵芸琅才知道她们还约了几个闺中密友,其中竟然有个邵芸琅的老熟人,李玉莲。 李玉莲的父亲是如今的首辅大人,她嫁得也好,在京城里算是一等一的贵妇了,出来难免有些倨傲。 但看到了邵芸琅,她脸色一变,然后赶紧收起自己外漏的情绪。 “雅晴,你怎么没告诉我邵妹妹也会来啊。”李玉莲娇嗔地瞪了杨四夫人一眼,她们二人是儿时的玩伴,李雅晴的父亲是李家出了五服的旁支,两家在朝中的地位相差千里。 但她命好,嫁进了杨 家,因此也能在权贵圈子里吃得开。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的脸色,发现并非自己想的那样,懊恼道:“三堂姐,我以为你与六弟妹是好友,便约你出来了。” 这二人从前还一起打过马球,她便以为二人关系不错。 邵芸琅主动替她化解尴尬,热情地说:“我在京中一起的玩伴不多,李姐姐如果不嫌弃,日后可以多走动。” “我自然是不嫌弃你的,就怕你看不上我,当年谁不知道,满京城你也只对谢灵之另眼相看。” 李玉莲不同往日,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喜好将邵芸琅往外推。 连她爹都要让着杨钺三分,她又怎敢得罪邵芸琅? 虽然私底下大家总会议论她寡妇再嫁,可谁再嫁能嫁给杨钺啊?议论的人也是嫉妒居多。 辛梓墨拉着邵芸琅给她介绍自己的两个好友,家世无法与李家相比,但为人落落大方,很好相处。 既然出来玩就要尽兴,只要不是遇到岳敏姗那种斤斤计较的女人,大家就算心里不喜也不会表现出来。 一起走了一段路,大家说说笑笑,又听邵芸琅说了一些北地的人文风俗,气氛倒也不冷清。 李玉莲见到邵芸琅才想起邵宛卿,京城里已经没人提这个名字了,但有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李玉莲也不会忘,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密友,比李雅晴还亲密的朋友,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是很久以后才弄明白的。 也因此 她格外忌惮邵芸琅,甚至是心怀怨恨的。 邵芸琅很少回京,她渐渐也就忘了这些事,如今看到她,尘封已久的心事也慢慢浮现出来。 “听说你住进了北地的将军府,我应该很快能喝你的喜酒了吧?”李玉莲和邵芸琅落在队伍后面,很快就攀谈上了。 “要等战事结束。”邵芸琅并不避讳这一点。 李玉莲想起那年回京述职的杨钺,早与少年时期的杨钺不同了,他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当初在京城,女孩子们虽然喜欢杨钺那张脸,可并不喜欢他的做派,谁能想到,他如今会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 邵芸琅中肯地说了一句:“杨家儿郎个个都是将才,也许这就是家学渊源吧。” 李玉莲不可置否,“武侯府也是将军府,可你家那几个弟弟怎么没有遗传到家学渊源?” “大概是家学渊源还不够深厚吧。”邵芸琅知道邵子瑞也跟着杨钺去了战场,也不知道他会怎样。 李玉莲侧头端详着邵芸琅的脸,还是那样白玉无瑕,邵宛卿当年能成为京城双姝之一,可见其美貌,但邵芸琅的美貌并不输于她。 尤其这几年长开了,气质也沉淀下来了,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以后你会长住北地吗?能有杨钺那样的夫君,应该不会舍得远离他吧?” 邵芸琅多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问:“你夫君对你不好?” “你 胡说什么?”李玉莲脸色臭臭地反驳。 “不然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你比大多数女人都过得好了,父亲身居高位,如果这样还过不好日子,只能说明你太无能了。” 邵芸琅话说得不客气,李玉莲却一点不生气,反而沉思起来。 她嫁的是一等国公府,丈夫是嫡子,她是宗妇,将来要袭爵的。 可她丈夫是个花花公子,学问做的一般般,武功学的一般般,除了为人豪爽这个优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家人都劝她知足,她如今是世子夫人,以后就是国公夫人,丈夫如何并不重要。 可李玉莲并不满足于此,她看得远,她膝下无子,婆家已经有意见了,很快就会给丈夫纳妾。 她已经将身边的两个丫鬟开脸给丈夫做了通房,如果纳妾,身份就不一般了。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小声说:“如果以后你不孕,会愿意养小妾的儿子吗?” “杨钺不会有小妾。”邵芸琅肯定地说。 “这不可能!”李玉莲觉得她在说大话,他们这样的人家,有几个不纳妾的?二十岁时可以不纳妾,那是夫妻感情还在,等到了三十岁,四十岁,黄脸婆哪里比得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邵芸琅不与她争论,只是提点她:“看你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只是想要掌家的权利,那孩子是谁生的都不重要,男人去谁屋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公婆对你的认可。 将来二老故去,媳 妇熬成婆,这时候,你只要掌管家里的财权,男人自会乖乖听话,若是不听话,就投其所好,他要女人给女人,要玩乐供他玩乐,如果觉得他妨碍到了你,你就……” 新年快乐啊!兔年大吉大利! 第490章 春游 邵芸琅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把李玉莲吓坏了,“你……你怎么敢这样说?” 邵芸琅无辜地眨眨眼,“这样不好吗?他若对你无心,留着反而给你添堵,还有可能成为你的阻碍。 记住!女人要想自己过得好,心就要狠一些,尤其是对自己的枕边人,他的作用也只是给你一个名分而已。” 李玉莲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吓得不轻,以为邵芸琅故意拿她开涮的,她难道要陷害自己? 可这着实没必要,她们之间并没有矛盾。 “邵芸琅,你老实告诉我,如果是你,你真的会这么做吗?”李玉莲心中是不信她的。 邵芸琅模棱两可地说:“信不信在你,反正我这个人本来就是冷血无情的,首先要自己过得好,谁妨碍了我,那就是我的敌人。”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人啊,就是心里太强大了,谁都不在乎,杨钺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会不会感到失望。” “不会,他会支持我。” 李玉莲觉得她在开玩笑,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百依百顺,不过她的话仔细品尝起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玉莲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像邵芸琅看齐。 庶女嫡谋 第294节 “六弟妹,堂姐,你们怎么走得那么慢?快过来,我们去放风筝了!”杨四夫人在远处朝她们招手。 放风筝这种事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才喜欢做的,成了亲的妇人就算心里想,也 不好真的在外跑来跑去,有失风范。 但邵芸琅觉得今天的风力不错,接过丫鬟递给她的美人风筝,直接在草地上跑起来。 京城的风还是一样的和煦,并没有让她感觉到自由与快乐,明年的今天,她应该可以在杨钺在山海关外的草原上放风筝。 李玉莲今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邵芸琅,也有夫人过来套近乎,全被她的冷脸吓跑了。 李雅晴觉得新鲜,在她心目中,这位堂姐一直是自信满满的,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六弟妹引起的。 她比李玉莲小几岁,小时候的玩伴不过是在过年过节聚在一起时有个说话的人而已,她并未融入李玉莲的圈子。 “堂姐,您怎么不放风筝?” 李玉莲打量着她,这个堂妹从小就不太出色,没想到会被杨四郎选中,真是运气爆棚啊。 “你虽嫁入武将人家,可从小学的规矩也不可废,这样跑来跑去有失体统。” 李雅晴笑了起来,“堂姐想太多了,今日这里只有我们这些人,都是出来玩的,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谁会知道?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 李玉莲皱眉,训斥道:“这话谁说的,你也是李氏家族的女儿,怎么能如此弃规矩于不顾?你以为自己嫁到杨家就高人一等了?你嫁的不过是李家一个五官无职的四子罢了,既不是嫡长,也不是最出色的,将来你的后代们还能享受杨家的风 光吗?” 李雅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这么明显的贬低她的丈夫,甚至觉得她这一房将来会过得不好,这是自家人该有的态度吗? 她怒极反笑:“堂姐多虑了,我从未想过将来要多风光,我家四郎是很一般,但他对我极好,房中也没什么糟心事,我觉得这样很好。 即使将来我们一家子只能当个富家翁,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您着实多虑了,并非每个人都想成龙成凤的。” “你就甘心?杨家将所有的兵权都交到了杨钺手中,就连杨大郎也只能另辟蹊径,其余几兄弟更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你丈夫好歹也是立过战功的,他就心甘情愿地在家养老?你难道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出生后连个恩荫都没有?” 李雅晴不明白她今日是怎么了,印象中堂姐并非这样捧高踩低的人,而且她能嫁入杨家已经是高攀,如何能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杨家确实只有杨蹇和杨钺有话语权,但这这也是他们的能力换取来的,杨大伯是长子,本事不用说,杨钺更是护杨家从朝堂权势更保全自身,甚至更上一层楼。 否则在她公公战死的那一年,杨家可能就完了。 这些事情外人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堂姐。 她笑着说:“堂姐,我这样的出身,能有这样的归宿已经很好了,人要知足,咱们今日是出来放松的,别想那些了,您要是不喜欢我六弟妹,我陪您玩就 是了。” “我……我没有不喜欢她。”李玉莲急于反驳,“你别胡说,邵芸琅可不是大肚的人,你和她成了妯娌,以后可有你受的。” 李雅晴目前与邵芸琅接触不多,她没有丝毫危机感,因为她觉得自己以后与这位六弟妹也不会住在一起。 杨府的隔壁造了一座将军府,听说就是给杨六郎做新房的,隔了一堵墙,以后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是什么样的人与自己有关系吗? 杨四郎只要能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业就足够他们一家子衣食无忧了,她的要求真的不高。 邵芸琅许久没有这么放松地玩过了,周围的环境是安全的,身边的人也都毫无危险,这让她十分放松。 中午就在附近的庵堂里用斋饭,久违的味道,竟然挺好吃的。 庵堂这种地方,对京城的高门大户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家家户户都与庵堂有些联系。 邵芸琅从她们的低声交谈中,听说这里又住进了谁家的小媳妇,或者是谁家被休的妇人,女人的命运似乎总是如此,能安享晚年的太少了。 没人提起她当年在庵堂住过的那段日子,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多了,徐老夫人不知道过的怎样了,或许明日可以上门拜访她。 不过,只要徐衍一日不成亲,她大概都不会高兴的吧。 下午,一群妇人在庵堂后面的桃花源转了转,又求了几支签,等一一解完签,太阳也快下山了。 毫无 意义却又轻松的一天。 回程的路上,辛梓墨问她高兴不,她点点头,“高兴的,这样的和平与安逸太难得了。” 辛梓墨明白她的意思,她从前在山海关时,也是患得患失,年年都要防范着外族入侵,精神总是紧绷着的。 有时候她想,杨钺替家中兄长接手了这个烂摊子,让他们能在安逸的京城享受繁华与荣耀,这本身就是一种善良。 第491章 隐瞒 杨四夫人与五夫人同辆马车,也正在讨论着邵芸琅。 “从前只是听人说,今日与她相处一日,倒是觉得她人挺不错的,知书达理,并不像武将家出身的。”杨五夫人也是出自李家,不过这个李家与李雅晴的李家隔得又更远些。 二人性情相投,在杨府互相依靠,关系比旁人更好一些。 “是啊,她当年也是享誉盛名的,可见不会只是草包,何况她曾经还嫁给过谢三爷,听说谢三爷十分中意她,可见她的人品不会差到哪去。” “这我就放心了,总担心她会不好相处。”杨五夫人年纪最小,鹅蛋脸,笑起来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性情也是最单纯的。 四夫人则想得更多一些,但嘴里安慰道:“她与我们不同,以后应该是分府单过的,你不要担心。” “四嫂,你说等……家里会分家吗?” “你也想分出去单过?” “不不不……”五夫人摇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们住的院子都是单独的,用膳也是分开的,其实不比单过差,你也知道,我和我家那个都不是有成算的,能依附家族更好。” “这事情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邵芸琅并不知道后头那辆马车上两位妯娌的想法,她刚回到杨府,就被人带到了隔壁那处新居。 新居还未挂牌匾,老太君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写。 这处宅院建了一年多,工期不算长,但里里外外都 捯饬的很齐整,外头看着与杨府如出一辙的简约大气,但进了二门,就发现这里是仿造姑苏那边的庭院修建的。 邵芸琅想起杨振天,随口一问:“原先这里的工匠们还在吗?院子建的很好,我要打赏他们。” 带路的是府里的一位管事,笑着说:“自从老太君见过您这处院子后,也想要个这样的,于是就把人留下了,等过几日就开工修葺老太君的院子。 至于打赏,府里已经赏赐过了,挺丰厚的,您不必再赏一道了。” “那就好,这府中的家具空空,你可有图纸,我让人找工匠定制家具去。”邵芸琅陪嫁到谢家的家具并不算好,她也不可能将谢家的家具带到杨家来,因此这里的家具肯定是要打新的。 “老奴正要说此事,工匠都找好了,您只要挑喜欢的款式和木材便可,估摸着三个月就能打造完毕。” 真是省心啊,邵芸琅暗暗点头。 等回到隔壁,老太君正等着她用晚膳。 听说她平时很少喊晚辈们一起用膳, 偶尔想念曾孙了才会让大房将两个小的带过来,没想到对邵芸琅格外亲热。 邵芸琅与她有缘,从前不是一家人时就相处的极好,如今更盛。 “来来来,做了你喜欢吃的是蜜汁酸梅鸭子。”老太君招手让她坐下,问她:“宅子看好了吗,有不喜欢的地方尽管提出来让人改。” 邵芸琅净了手坐下,给她老人家装了一碗粳米粥, “都挺好的,不用改,烦您操心了。” “傻孩子,当长辈的最愿意看到子孙成家立业,若不是小六早早送来了设计图,我都恨不得天天去盯着,看它一点一点造起来,心里就高兴的很。” 杨家子弟成亲都晚,当祖母的心里难免记挂,尤其杨钺又格外不同一些,他自己看上的人,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她自然更上心。 “之前小六来信说,你们的婚期定在五月初五,我原本就不太赞同,如今看这形式,怕也完不了婚,我便想了两个主意,你可以参谋参谋。” 邵芸琅对婚期并不太在意,她人都在将军府住过了,外头会说些什么她都知道。 “婚期的事是杨钺自作主张,但我并不反对,您别怪他。”邵芸琅知道他们在意什么,其实她觉得还好,世人能记住谢渊,这没什么不好的。 老太君闻言更加开怀了,“也就你纵着他,我是想啊,你们如果着急完婚,那干脆也不用他回来,咱们在京城就将婚礼办了,你正正当当地住进杨府,也免得外人嚼舌根。” 邵芸琅只是笑笑,“那第二个主意是什么?” “那你可能就得委屈些,我们送你去边关完婚,他在东北就去东北,他在西北就去西北,婚礼就在军营办,若战事胶着,你们就一切从简吧。” 邵芸琅竟然觉得这提议不错,只是杨钺不一定会同意。 “您写信与他说了?” “信是写好了,可还 没寄出去,总要先问过你的意见,若你觉得都不好,咱们就再等等,风风光光地办一场隆重的婚礼,我想六郎肯定是不舍得委屈你的。” “我不委屈,您的主意挺好,但此时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了,我只盼他平安归来。” 邵芸琅用过晚膳后回了谢府,孙小福回京了,与松烟一起等着她。 松烟负责谢渊留下来的产业,这几年一直发展的不错,慈幼堂有了收入后就不必大笔往里填钱了,赚到的钱也都用来扩大规模。 或许是当初邵芸琅将一部分生意带去了姑苏,江南更重商贸,商人地位也更高一些,加上有谢府在,生意扩大的很顺利。 “这是去年一年的账本,年底账都收回来了,您看看。”松烟把账本放在邵芸琅面前。 邵芸琅拿了总账翻了一遍,对他说:“将两成收益送到谢大夫人手中,这是留给灵之的,以后每年都按照这个比例给。” 松烟眉眼露出笑意,答应了下来。 这世道,没有出嫁的女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谢家顶住压力让谢灵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经济上就一定宽裕才行。 等松烟离开后,孙小福才开始汇报,他拿来的账本更厚,利润之高是邵芸琅之前没有想到的。 “怎么会这么多?”她离开姑苏时,孙小福手里不过是两座茶山而已。 孙小福不安地用脚底板抠地,然后跪在她面前说:“小人有件事隐瞒了您,姑爷陆 陆续续地给小人送了不少钱财,让我在适当的时候再告诉您,如今您看到的账本也是假的,不过您放心,经得起查。” 第492章 嘉奖 邵芸琅瞪了他一眼,自言自语:“他倒是放心,就不怕钱入了我的口袋就成我的了。” 庶女嫡谋 第295节 “姑爷的意思就是给您的,让您可劲儿花,咱家的商队去年跟着出了一次海,如今也有自己的海船了,账本上的收入都是海外赚到的,姑苏商会也是知情的,您放心。” 出海的事情邵芸琅是知道的,她当时只是想到了杨钺找到的那座海岛,想有个正经的名义买大海船,没想到孙小福直接把船队都给准备好了。 “还有吗?” 孙小福咬了一下嘴唇,抬头偷偷睃了主子一眼,狠下心说:“姑爷还送了一批珍宝回来,我上回让商队送出海了,还有一批货运出去了。 若是顺利,夏天就能回来,这买卖确实赚钱,沿海一带想出海的商人也越来越多,姑爷让我尽可能多买几艘船,多养一些水手,市舶司那边的官员正好是谢老太爷的学生,对我很是客气,您看,以后这样的生意还做吗?” 孙小福问得忐忑,怕邵芸琅觉得他是在占杨将军的便宜。 他当时只是想,既然这位是姑爷了,那他送来的钱和东西也没什么不能收的,都是一家人。 “您要是觉得不合适,下回小人就不接了。” 邵芸琅冷哼一声,“收都收了,一次是收,两次也是收,这账本里有多少收益是他的?” 孙小福用手比划了个数字,茶山茶园才买下一年,盈利不大,所以账本上的盈利几乎都是 杨钺的。 邵芸琅将账本还给他,吩咐道:“将账上的银两都支出来,在南边采购粮食,通过海船运送到山海关去,公文我会让人办妥了让你带去。” 邵芸琅找谢大爷办的手续,她要给东北军捐粮,用的是自己的钱,没人会说什么,甚至本该再给她赐个牌匾什么的。 可如今她都是杨六夫人了,那牌匾自然也就没有了。 朝中大臣认为此事光彩,便在朝堂上顺嘴提了一句,皇帝听完愣了愣,紧接着满脸羞愧。 “是朕做的不好,连将士们的军粮都供应不足,还要让他们自己筹备。”皇帝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这还了得! 朝臣吓得跪了一地,“皇上,臣有罪!” 皇帝摆摆手,户部尚书挪了出来,磕了三个响头,哭诉道:“皇上,臣无能啊,竟然让将士们饿肚子,臣……臣这回倾家荡产也要将军粮补上!” 皇帝将一本奏折砸在他脚边,“梁守仁,朕将国库交给你管着,朕信任你,但若是被朕查出你敢中饱私囊,朕决不轻饶!” “是是,臣不敢!臣对天发誓,绝对不曾做过这样的事,皇上明察啊!” “罢了,滚一边去,朕明年要看到户部呈上来的奏报是有用的,否则,朕定你死罪!” “皇上息怒,臣一定……一定尽力!” 皇帝想了想,虽说邵芸琅是杨钺的未婚妻,她给杨家军买粮连捐赠都算不上,可毕竟是这样一大笔,他也不能没有 表示。 于是当天下午,皇后下了懿旨夸奖邵芸琅贤良淑德,大方得体,还送了一箱珠宝,说是给她添妆的,甚至还赏赐了两个宫里的老嬷嬷给她。 宫里这样的老嬷嬷高门大户都抢着要的,她们不仅懂宫廷礼仪,对各世家之间的人际关系也熟悉的很,甚至还懂女人的身体调养和生孩子那方面的事。 邵芸琅也是知道的,但她并不想要宫里的人,宫里的人身上都有一种特质,她格外不待见。 不过人既然是皇后送来的,她拒绝不了,最后便把人放在了杨府养着。 有了这道嘉奖,邵芸琅的事迹便在高门大户里流传起来,连后宅女人都津津乐道。 然后有人将她在姑苏办了慈幼堂的事情说了,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是其他人家做的,早宣传开了,可邵芸琅却一点风声也没露。 “厉害啊,看看人家做的这些事,哪样不是给家里男人实惠,里子面子全有了,而且都上大天听了,谁家娶了这样的女人不偷着笑!” “那也不是那么好娶的,先是谢家,后是杨家,好处都是聪明人占着的,咱们啊,只有羡慕的份。” “这武侯府是不是还有个姑娘没出嫁?开始相看人家没有,赶紧让人上门提亲去。” 一时间,武侯府声望大涨,邵宛妍也可以嫁人了,原本董姨娘都已经给她看好了人家,结果媒婆突然一波接一波的来,她便把原本相中的那家人踢了,另 外定了一户三品官家的嫡次子。 这些事邵芸琅没理会,也没插手,她抽空回娘家小住了几日,与老侯爷下棋聊天,给他做点心,祖孙俩其乐融融。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别磨磨唧唧的,这可不像你。”老侯爷一边享受着孙女的照顾,一边打趣道。 邵芸琅撒娇道:“您早看出我在担心什么,却不肯接孙女的话,故意看我着急。” “哈哈哈,我就是想看看你定力有多好,外头夸你的声音那么多,我看也不全对,至少沉稳还差一些。” 邵芸琅哭笑不得,她这还不够稳重的话,那火烧眉毛了估计也不会动一下了。 “您真是越老越顽皮了。” “别急,不就是想知道杨钺那边怎么样了吗,放心,外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说明他们还没有败。” 武侯掌管西北军几十年,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比皇上的消息还灵通。 当然,杨钺具体的处境他不能告诉邵芸琅,这些是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邵芸琅也没问这个,而是将他带到书房,站在一张舆图前认真问了一些问题。 直到此时,武侯才知道,他这个孙女不仅对政事敏感,竟然连军事也能分析的头头是道。 武侯半是欣慰半是遗憾,还当真与她说了许多打仗的事情,包括对西凉用兵该注意什么。 这些他也都是手把手教过二儿子的,可他觉得,邵承启在军事上的 悟性还不如邵芸琅。 第493章 君无戏言 “所有人都知道西凉兵马强壮,他们身体上强壮过我们,马匹也比我们的好,所以一旦对上,如果不靠人数优势,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可你知道吗,我们的兵也不是孬种,他们也很神勇,可一到了草原上,就他娘的跟温顺的羊一样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是正常的,他们自小生活在草原上,从会走路就会骑马了,我们的兵比不过,但您也说了,我们有人数上的优势。 我大庆泱泱大国,兵源上没问题,除非他们能杀光我们的人,否则我们一直都有这项优势。 此外,在平原上我们很难赢他们,但进入山陵密林这样的地方,骑兵的优势就没了,这也是我们的优势。” “是啊,你是懂兵法的,可那边的地形就是如此,不是开阔的草原就是荒凉的戈壁,骑马好几天可能都看不到一座山,就连个打掩护的地方都没有,难啊。” “那您觉得杨钺和大哥过去能帮上忙吗?东北和西北的地形完全不同。” “是不同,但也大同小异,山海关出去也有平原,往西就是大草原,杨钺那小子肯定没少去草原上跑马,他敢带兵一路往西,肯定也是熟悉路线的。” 武侯看邵芸琅一直盯着某个位置,解释道:“那里是祁连山,很长的一片山脉,这样的月份雪还没化呢,藏不了人。” “雪山啊,如果刚好雪崩,能把敌人埋了就好了!” “哈哈,这种倒 霉事也不是没有,雪山是西凉人最敬畏的地方,雪崩一次足够他们吓半年的,所以以前我用这种方法吓退过他们。” 等邵芸琅离开,武侯还在盯着那幅舆图,上面满是他做过记号,有的有用,有的没用,但满满的都是他生命的痕迹。 管家过来给他递了一杯茶水,安慰道:“您放心,会胜利的,京畿卫五万,杨家军五万,他们都是能干的,肯定能击退西凉军。”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啊,若芸琅是个男孩,我们武侯府才真的算是后继有人,承启也还不错,可下一代呢?” 武侯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果子瑞能成才,邵家至少能在军中谋个武将官职,大房子孙争气一些,可能也可以走科举的路子谋个文官,但等我死后,邵家是真的要散了。” “您……放宽心,还有二姑娘呢。” “她确实是个好的,但她与邵家的恩怨她心里都记着呢,能稍微帮扶一把已经是大肚量了。 老三家的把宛妍高嫁了,以后有他们后悔的,先前说好的那家人就很好,可惜啊,妇人之见。” 邵芸琅才回去,就听说锦州的周尚敏给朝廷报了一个喜讯,说是在郊外的山里发现了一座铁矿,而与此同时,东北战事的战亡损失也报送上来了。 这次西凉入关,损失的不仅仅是阵亡的将士,还有消耗的军需,其中铠甲武器就是大头。 皇帝看着左手边的喜报,又看 了一眼右手边的军需申请,稍微一考虑,就直接把那座铁矿山划给了东北军。 除此之外,朝廷还会派遣有经验的工匠过去帮忙开采,至于矿工,那些俘虏就是最好的人选。 等朝臣们知道此事并且反对时,皇帝的旨意已经送出去了,君无戏言。 而且他不认为一座铁矿能造成什么不良后顾,几十万大军消耗的铁器是非常庞大的数字,铁矿挖出来还要冶炼还要打造,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朝臣们不这么想,一座军营拥有自己的铁矿,那就意味着他想有多少武器都能有,那私自招兵买马朝廷就拦不住了。 这可是要造反的前提啊。 可如今,谁敢往杨家头上安造反的罪名呢? 消息落实后,邵芸琅才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皇帝对杨钺的信任不够,不肯给杨钺了。 等朝廷派出的官员和工匠出发后,邵芸琅立即派人回去传话,该掩藏的要掩藏,该装傻的要装傻,工匠好打发,朝廷派过去的官员绝对是要守好的。 那周尚敏还挺配合的,竟然真的配合她为杨钺争取这座铁矿。 他那个人性情耿直,但那颗为民之心一辈子都没变过,这也是邵芸琅敢信任他的原因。 她坐在马车上,今天和谢大夫人去城外的观音庙上香,谢大郎的媳妇怀孕了,谢大夫人去庙里还愿的。 “这怀不上的时候,天天在那自怨自艾,深怕我责怪她,也怕我给她房里塞人。 我自问不是个苛刻的婆婆,可她就跟看不见我的好似的,对我总是防着,私底下还总说我偏心,可我再偏心,也就这一个儿子,还能少了他们的?” 谢大夫人也没想到婆媳相处竟然会这么难,以前谢老夫人在世时,她们婆媳之间相处的很好。 她以为她也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儿媳,应该也能和儿媳和睦相处。 可人与人之间还是讲究缘分的。 “好不容易有了,我也是谢天谢地,以为她会开朗一些,没想到人家直接拿乔上了,不仅想要管家权,还不让灵之回来。” 谢大夫人头疼地揉着额头,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给儿子娶个这样的儿媳回来。 邵芸琅见过各色的女人,像谢少夫人这样的女人她更是接触过很多,对她就不能太好,这种女人就是会得寸进尺的。 “大嫂不要急,我找机会和她谈谈。” “好,我管家不如你,识人也不如你,就连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也不如你。”谢大夫人将一份糕点推到邵芸琅面前,感慨道:“我有时候真不希望你离开谢家,你离开之后,我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大嫂放心,就算我离开了谢家,您依然是我大嫂,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邵芸琅两辈子对人都是一个态度。 对她有一丝丝好的人,她总能以十分回报,谢大夫人对她可不止一丝丝好。 庶女嫡谋 第296节 何况她和谢灵之还是好友,有这层关系,她也不 可能对谢家不管不顾的。 第494章 观音庙 谢府的马车刚停在观音庙门口,庙里的小沙弥就站在马车外迎接了。 这家观音庙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因此要来之前先派人来知会一声,庙里什么都会安排的好好的。 “施主请进,师父已经在厢房等候了。” 观音庙的主持是知名大师,精通佛礼,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夫人都喜欢来听她讲佛。 谢大夫人也是其中之一。 她扶着邵芸琅的胳膊走进观音庙,小声说:“一会儿你要是不耐烦听佛礼的话可以到后山走走,这个时节可以去山上赏花。” 邵芸琅顿时想起了青云观后面的那座山,她就是在那里认识谢渊的。 她对赏花没什么兴趣,但让她干坐着听人讲佛更没意思,佛礼她也通的,所以进去后她没坐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然后在大殿外的槐树下坐着。 “芸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邵芸琅转头,就见秦晗双一脸诧异地向她走来。 秦晗双挺着大肚子,她这一胎怀的也非常艰难,因此在邵府时,邵芸琅也很少去她那打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邵芸琅站起来扶着她,让她慢一些,她肚子已经八个月了,看起来跟马上要生了一样了。 “大嫂身子不方便怎么还往外跑?太不安全了。”邵芸琅不赞同地看着她。 “没事,这都八个月了,太医说已经稳了,我之前给菩萨许过愿的,理应来还 愿。”这座观音庙因为供着送子观音,香火一直很好,捐的香油钱也多。 邵芸琅扶她进去,见她跪在蒲团上给菩萨上香,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也因为子嗣的问题跪在这里。 秦晗双知道自己的身体重,没跪多久就起身了,然后带着邵芸琅走出大殿。 “我得回去了,自从我怀上这一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屋里也乌烟瘴气的,我如今只盼着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秦晗双才只有一个儿子,后来一直没有怀孕,邵子瑜没什么意见,可远在南方的梁氏却不满意了。 所以她千里迢迢送了两个美人回来给邵子瑜做妾,秦晗双因为这件事气得一个月没理邵子瑜。 要是往常,邵子瑜早来哄她了,可这一次,她失算了。 那两个美人手段了得,迷得邵子瑜一愣一愣的,不仅忘了正妻,连儿子都忘了。 这是秦晗双最不能忍受的,于是夫妻俩的感情也迅速跌入谷底,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秦晗双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后就彻底不管邵子瑜去谁屋里了,可她怀相不好,又总被那两个爱搞事的小妾算计,好几次差点流产,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她消沉了许多。 “实在不好意思,上回你来家里我也没好好招待你,等你成亲时我可能正好在坐月子,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请你了。” “都是小事,嫂子的身体最要紧,院子里有脏东西就挪出去,眼不见为净 更好。” 秦晗双挤出一点难堪的笑容,她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没想到如今却被小妾爬到她头上。 “话虽如此,可男人的心不在了,少了这两个还会有别的,我那个婆婆你是最了解的,最见不得我好了。” 邵芸琅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哼”,“她还没死呢?” 秦晗双终于开怀地笑了起来,“越是坏人越长命,听说他们明年可能就回来了,我已经能预见以后的日子有多凄惨了。” “不会的。”邵芸琅肯定地说道,她早跟杨钺说过了,不要让邵承德再回到京城。 秦晗双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肯定,但心里总算舒服一些了。 邵芸琅扶着她慢慢往外走,秦晗双的肚子大的太夸张了,如果不是太医再三保证,他们都要以为怀的是双胎。 就在二人要走出庙门的时候,秦晗双突然“啊”了一声,扶着肚子走不动了。 邵芸琅紧张地问:“怎么了?肚子疼?” 秦晗双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话都说不出来了。 邵芸琅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只觉得肚皮发紧,里面的胎儿动的厉害。 秦晗双的丫鬟和嬷嬷也都吓坏了,围着她问这问那,没一个稳重的。 邵芸琅提起秦晗双的裙子看了一眼,发现她的亵裤上已经染了红,当即让嬷嬷将她抱起来。 “快把人抱进去,去请稳婆和大夫来!” 邵芸琅推开几个丫鬟,见她们连话都听不进去, 忍不住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是是……”丫鬟们这才分开去请人。 邵芸琅抓住一个小沙弥问:“还有空厢房吗?腾一间出来,我大嫂可能要生了。” 小沙弥被吓坏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这里是佛门禁地,不……不能见血的!” “什么狗屁不能见血!我大嫂要是死在你们庙里,那就是一尸两命,你们菩萨能答应?那就不是见血了?” 小沙弥赶紧跑去找主持,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和尚来领她们去厢房。 谢大夫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轻,赶紧跑过去帮忙,不仅是她,其他在庙里的有经验的夫人们都来帮忙了。 “几个月了?” “这是武侯府的大儿媳啊。” “让我摸摸看,这胎位也不正啊……” “让开些让开些,人多产妇更慌!” 邵芸琅见厢房里挤满了人,眉头一皱,大声道:“各位夫人,你们的好意芸琅心领了,不过我大嫂现在情况不明,也可能随时都会生,还请各位出去吧,若是有带经验的老嬷嬷,请借我一个,芸琅感激不尽。” 邵芸琅的脸面很足,好几家都把经验老到的嬷嬷留下了,自己退到门外去。 邵芸琅吩咐自己的丫鬟去要热水,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然后进去问几位嬷嬷,“如何了?” “二姑奶奶,我家夫人才八个月的身孕,古话说,七活八不活,她不能生啊!” 邵芸 琅呵斥道:“闭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生不是你说了算的。” 第495章 生女 另一位老嬷嬷说:“看这位夫人的情况,想要母子平安有点难啊,若是喝下一碗催产药,或许还能活一个。” 邵芸琅毫不犹豫地说:“保大,无论如何,要保住大人!” 几位老嬷嬷互相看了看,觉得这位姑奶奶心肠还挺好,不过她说了应该不算吧? “芸琅……”秦晗双伸手抓住邵芸琅的手腕,艰难地说:“我要孩子……芸琅,帮我保住孩子……” “大嫂,您疯了吗?您要是死了,这个孩子要怎么活?您的尹哥儿要怎么活?” “可他在我肚子里八个月了……芸琅,我怀他怀的这么难,我……我怎么舍得啊?啊……好痛……” 观音庙在京郊,丫鬟们很快带回来了一个稳婆和大夫,但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并不是武侯府养着的,见到这么多贵夫人,吓得都不敢进门。 邵芸琅扫了他们一眼,郑重地说:“只要你们能保我大嫂平安无事,我重重有赏,若母子平安,我可以达成你们一个心愿!” 屋子里,秦晗双的惨叫声不断,听着都让人发寒。 大夫的药很快就熬好了,几位嬷嬷帮着喂进去,稳婆一开始不知道邵芸琅的身份,一直推却说自己不行。 等她知道了邵芸琅的身份,突然换了一种态度,咬着牙上了,尽心尽力帮秦晗双生产。 “孩子虽然才八个月,但个头不小,这位夫人不是第一次生产,应该不难的,只是胎位不正……” 邵芸琅 打断她,“胎位不正可以扭转过来,你们想想办法。” “是是,确实有人会这一手,可……可民妇不会啊。” 去京城请的人没那么快回来,邵芸琅也为难了,坐在床边看着凄惨的秦晗双,冷声问:“就没什么办法能把孩子弄出来吗?无论死活!” 她知道,这个孩子如果出来,秦晗双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出不来,那必然一尸两命。 “这……”稳婆看向床上的夫人,大户人家不都以子嗣为主的吗?若是孩子死了,她会不会跟着偿命? “有法子就尽快动手,否则……”邵芸琅厉眼扫过去,吓得那稳婆不敢有其他心思。 “办法还有一个,就是产妇要遭些罪。” 秦晗双转头哭喊道:“我……我不,我要孩子!” “大嫂!”邵芸琅呵斥道:“没人说不要孩子,现在就是要让孩子生出来,如果大嫂你不想生,就在这里等死吧!” 她愤怒地说道:“你以为自己带着孩子死在这里,我大哥会心疼你吗?他会伤心吗?他不会!他只会在你死后很快娶填房,然后虐待你的尹哥儿,说不定不用多久,你们母子三个就能在底下团聚了!” 她声音不小,屋外的夫人们个个都听到了,有些人知道她是故意拿话刺激秦晗双,有些人却觉得她心肠歹毒,悄悄离开了这里。 秦晗双愣愣地望着屋顶,是啊,她死了又能如何,说不定梁氏还会放鞭炮庆祝呢,唯 一会为她伤心的只有父母亲人。 还有她的尹哥儿,他才那么小,离开了母亲怎么活下去? 看看邵芸琅就知道了,她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还只是庶女,作为嫡长孙,她的儿子肯定会成为继室的眼中钉,肯定活不到成年的。 她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将身体尽可能放松下来,“来吧,我……我会配合到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洪亮的诵经声,邵芸琅一听就听出了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一个丫鬟跑进来开心地说:“夫人,是大师们在前面给您和小公子诵经祈福呢,您一定会平安生下小公子的,小公子福气大着呢。” 秦晗双眼睛明亮地笑着,“嗯嗯!我的孩子福气大着呢。” 庶女嫡谋 第297节 邵芸琅挑眉,早知道这样也行,她就先去找主持诵经了。 两个时辰后,厢房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虽然声音如小猫般虚弱,可到底是活着生下来的。 宫里的太医和府里的稳婆都到了,邵芸琅赶紧让太医去看孩子,另一个大夫则给秦晗双诊脉。 孩子虽然是早产儿,可个头却不小,有五斤六两,因此除了身体虚一些也没其他毛病。 “谢天谢地!感谢菩萨!母女平安,真是太好了!”秦晗双的丫鬟婆子们个个喜极而泣。 秦晗双已经晕过去了,否则肯定也会高兴地落泪。 邵芸琅看着丑丑的孩子,解下身上的玉佩塞进她的襁褓里,“你这小娘子命大的 很,将来长大了别骂二姑姑才好。” “二姑奶奶言重了,今日多亏了有您,否则……否则我家夫人还不知道会如何呢。”秦晗双的嬷嬷跪在邵芸琅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真心实意的。 邵芸琅无所谓,如果今天没能把这母女救回来,她也不会内疚,能活着也不是她的功劳。 她转身走出厢房,就看到邵子瑜焦急地跑过来,一段日子不见,他瞧着竟然变了很多,身上少了青年人该有的锐气和朝气。 酒气色气显然已经掏空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和意志,也难怪秦晗双会对他失望透顶了。 “大哥。”邵芸琅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芸琅,你大嫂如何了?孩子呢?” 邵芸琅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大哥来的真快啊,放心,母女平安,不过大嫂吃尽了苦头,这会儿晕过去了还没醒,太医在里面医治,孩子早产不能见风。” 邵子瑜明显松了口气,可看着却没有很高兴的样子,朝邵芸琅道谢后就走进厢房。 邵芸琅摇头,邵子瑜这个样子是不可能撑起大房的,也撑不起秦晗双的一片天。 刚才帮忙的嬷嬷们已经被主家带回去了,邵芸琅吩咐丫鬟去准备谢礼,不仅是这些嬷嬷要谢,主家更要谢。 而那稳婆还在院子里等待,得了赏钱不走,自然是为了让邵芸琅兑现承诺的。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稳婆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双鬓灰白,正不安地 扭着衣角,然后毅然跪在邵芸琅面前,“夫人,民妇确实有所求。” 第496章 你太霸道了 “夫人,求您救救我儿子吧!”那稳婆边哭边说,前言不搭后语,邵芸琅理解了半天才勉强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稳婆有个二十几岁的儿子,人很老实也很孝顺,可是在前不久却被官府抓了,说是他勾搭前门的寡妇,害死了那寡妇家的公婆,人证物证都有,很快就判了秋后问斩。 可稳婆却知道自己儿子的品性,绝对不可能勾搭寡妇,还害死人命。 “夫人,民妇的请求是,希望刑部的大人能重审此案,若重审后还是定我儿子的罪,我也……我也认了!” “你可是怀疑当地官府有人判假案?”邵芸琅眉头微蹙,民间最不缺假案错案,伪造证据并不难。 “是,实不相瞒,我儿子曾经见过官府的县丞大人深夜偷偷爬进那寡妇的家,有一次差点就撞上了,所以……” “刑部有规定,所有人命案呈报上去都要重新审核,不过一般来说都是走个流程,我可以答应你,请人重审此案,但结果并不保证。” 那稳婆没料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她以为,这衙门是男人们的地方,她或许得回去问问家里。 不管怎样,得到这样的承诺,稳婆感激不尽。 “多谢夫人!您的赏钱我不要了,夫人大恩大德,民妇来生再报。” “不必,是你救了我嫂嫂,我给你报酬,两不相欠,回去等消息吧。” 邵芸琅听到屋里有响动,得知秦晗双醒来,进去看 了一眼就出来了,后面的事情自有邵子瑜料理,用不上她了。 等回到谢府,谢大夫人给了她一张名帖。 “刑部左侍郎与咱们家关系不错,从前经常来家里做客的,你也见过,这点小事他会愿意帮忙的。” 那是张谢老太爷的名帖,自然是好用的,但邵芸琅还是将名帖还给她。 谢老太爷已经致仕,人情用一次少一次,谢家往后用的上这个。 “大嫂不用为此费心,既然是为了娘家嫂子才欠下的人情,自然该用邵府的关系。” 邵芸琅这话不假,武侯府也不是毫无人脉,何况只是请人重审案件,老侯爷出门一趟就搞定了。 因为这件事,谢大夫人夜里忍不住与丈夫感慨,“芸琅处事周到,有条不紊,可惜谢家留不住她。” “人往高处走,没什么好可惜的,咱家与她的情分还在,这就够了。” “她是个念旧情的。”谢大夫人眼睛发亮,和丈夫商量道:“我想趁她还没出谢家,让她带一带王氏,王氏那性子要是不扭转过来,我怕将来家宅不宁。” “她现在有了身孕,你让三弟妹管教她,万一有什么事,连累了三弟妹反而不好,自己家的儿媳,咱们自己管教就好。” “我怕是没这个能耐。”谢大夫人叹了口气。 谢大爷安抚道:“你不是没这个能耐,而是对她太好,从明日起,将规矩立起来,哪家的新媳妇不是从立规矩开始的?你太宽容, 她便以为你好欺负,咱谢家不欺负人,但也从不会被人欺负。” 谢大夫人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但心里也有底了,“也对,是我想岔了。” 她管家多年,手段肯定是有的,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这样对待儿媳的。 邵家小千金洗三没大办,只请了自家人,理由也简单,孩子是早产的,身体弱,不宜抱出来吹风。 邵芸琅到邵府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到齐了,大房只有邵子瑜这一家子,二房没人,三房除了邵子瑞都在,看着有点冷清。 邵宛妍定了亲还未出嫁,今日那夫家也派人来了,邵芸琅见她羞羞答答的模样,就带着她一起去看秦晗双。 秦晗双还是很虚弱,和孩子一样,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在睡觉。 偏偏那两名妾室还总来打扰,气得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见到外人来就没好脸色。 “你们大爷呢?”邵芸琅里里外外没看到邵子瑜,脸色沉了下来。 虽说只有自家人,洗三也只是吃顿便饭,但邵子瑜竟然不在场,这叫什么事? 秦晗双的大丫鬟气愤地说:“二姑奶奶,您不知道,今日紫姨娘诊出了喜脉,一早就把大爷喊去了,到现在也没放人。” “什么紫姨娘绿姨娘的,去把你们大爷叫过来,告诉他,若他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走!” 邵宛妍拉了她一下,小声说:“二姐姐,算了吧,大哥也只是太高兴了。”这对邵子瑜来说是双喜临门 的好事。 何况秦晗双只生了一子一女,她的身体恐怕也不会再有孕了,一个儿子太少了,妾室能帮着开枝散叶是好事。 邵芸琅提点她一句:“什么算了?若是将来你孩子洗三日,你丈夫却在小妾房里,你能乐意?” 邵宛妍不高兴地反驳:“二姐姐,您为何咒我,难道只有你关心大嫂?” “这不叫咒你,而是许多女人都可能遇到的事情,容我提醒你,你要嫁的那个屋里已经有人了。” 邵宛妍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觉得邵芸琅不可能知道这样的私事,一定是骗她的。 “二姐姐,你太过分了!”邵宛妍哭着跑了,邵芸琅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丫头太单纯了,以后有她苦头吃。 院子里的下人们个个低眉顺眼地缩着,只当自己不存在。 邵子瑜很快就过来了,即使对邵芸琅很不满,眉眼间也尽是笑意。 “二妹妹喊我过来有事?” 邵芸琅冷笑一声,这样嫡庶不分,将来这后宅还会更乱,而一个男人连后宅都不安稳,还会有多大的出息? “二妹妹,有没有人说过,你太霸道了。”邵子瑜摇头叹气,一副要说教的模样。 邵芸琅笑笑,“还好吧,我也只对不相干的人霸道些。” “我是你大哥,你如今身份不一般了,我们确实都得敬着你,可你也无权干涉我的家事。”邵子瑜甩袖离开,不过到底没去那妾室房里了。 等大家一起用膳时,老侯爷 给新生的曾孙女取了名字,又叮嘱邵子瑜一番,一顿饭就简单结束了。 第497章 入宫 用过饭后,邵芸琅去跟秦晗双告别,这时候她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紧紧盯着女儿吃奶。 “芸琅,谢谢你,今天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秦晗双苦笑着说道。 她让奶娘把孩子抱过去给邵芸琅看一眼,这个孩子能活着来到世上,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邵芸琅。 “我只是吩咐了一句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邵芸琅低头闻了闻孩子身上的奶香味,笑了起来。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碰触过这么小的婴儿了,又乖又软,毫无伤害力,是最能让人放下心房的。 “可这句话只有你说才有用,若是我院子里的人过去说,指不定被打出来了。” 秦晗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人也恹恹的,除了生孩子遭受的苦难,更让她难过的是丈夫的态度。 邵芸琅摆摆手,让屋里的人下去, 然后坐在床边看她。 “我还记得大嫂刚嫁进邵家时那威风八面的模样呢,你连梁氏都不怕,怎么会怕两个妾室呢?” 秦晗双狼狈地撩了一下头发,“从前我有底气啊,如今我有什么呢?” 邵芸琅认真地说:“你有邵家大少夫人的身份,你有一儿一女,你有宗族的认可,她们有什么呢?邵子瑜的宠爱能维持一辈子吗?” “道理我都知道,我也晓得自己该怎么做,只是如今管家权在三婶婶手中,我……” “邵家早分家了,三婶婶从来不是耐烦管家的人,你多虑了。” 秦晗双 想想也是,那位连自己院子都不想管,怎么会想管整个邵家?何况三房有钱,大房却拮据的很,破事还多,她肯定早想脱手了。 “我知道了,还是要谢谢你,你有空多回来看看我吧,孩子一天一个样,等她懂事了,我让她亲自谢你。” “这倒不必,你好好养身体要紧。”邵芸琅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转过身来说道:“如果你觉得心里不好受,可以试试自己哺乳。” 庶女嫡谋 第298节 她离开后,秦晗双还在愣神,自己哺乳吗? 一旁的嬷嬷赶紧劝阻她,“夫人,这不妥,您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秦晗双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去把孩子抱过来,我想试一试。” 邵芸琅知道她心里不好过,这个时候能让她心情好的只有孩子了,自己哺乳,也就无心记挂其他事情了。 回去的马车上,邵芸琅还在想邵家的事情,听丫鬟夸了她一嘴,“夫人心地善良,对娘家嫂子都能如此真心,大少夫人肯定对您感激不尽的。” 邵芸琅嘴角扯了一下,她对秦晗双算不上好吧,不过秦晗双不是她仇人,二人关系还可以,顺手帮一把不算什么。 何况梁氏还没死呢,秦晗双当然要立得住才行。 回到谢府,等着她的是宫里来传旨的女官,皇后娘娘宣她入宫。 邵芸琅也没耽搁,换了一身衣裳就坐上了宫里来接她的软轿。 随行的阮姑姑以为她会跟自己打听宫里的事情,没想到邵芸 琅十分沉得住气,一句话也没问。 她暗暗点头,不愧是被帝后夸赞的女人,这份定力确实有大将之风。 “夫人,到了,入了宫门咱们得步行进去了。”阮女官提醒邵芸琅下轿。 邵芸琅许久没进过宫了,这地方她厌恶的够够的,可惜皇后的召见她推辞不得。 邵芸琅走在阮姑姑身旁,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从头到脚的姿态揪不出一点错来。 阮姑姑在宫里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妃嫔,可如今这后宫里的妃嫔宫女,也没几个能将步伐走得这样工整好看。 邵芸琅心里在嘀咕,她没见过这位皇后娘娘,也没得罪过她,可她为何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入宫后不能骑马,不能携带武器,可官家女子夫人进宫,大多数都是能乘轿的,毕竟这段路不短。 等过了后宫那道门,一顶软轿在门口等着她。 “夫人快请上轿吧,让您受累了,可我们娘娘是个守规矩的,不敢让轿子在宫门外接您。” 邵芸琅没放在心上,上轿后故意捶了捶腿,喝了一口丫鬟递进来的热饮。 她从杨家回来的那天,身边又多了两个武婢,这次进宫带的就是她俩,一个叫轻云,一个叫轻风。 当朝皇后出身一般,在宫里也就比较谨小慎微,似乎很少传出她的事迹,但帝后感情很好。 凤仪宫里,林皇后正在对镜梳妆,平日里她穿着打扮都很简洁,今日要接见邵芸琅,她特意打扮了一 番。 “娘娘,这凤钗您许久不戴了,今日怎么想到簪上凤钗了?” “这样隆重些。”林皇后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对着镜子转了一个圈,问心腹宫女,“怎样?好看吗?” “娘娘母仪天下,穿什么都好看。”确实,就算她只是普通打扮,每日也有大把人奉承她。 宫女奇怪地问:“娘娘很在意这位杨六夫人吗?” “她还算不上杨六夫人吧,本宫原本是想等她与杨钺完婚后再召她入宫觐见,这样也好称呼一些,如今这不尴不尬的,也不知该叫她杨六夫人好,还是谢三夫人好。” “虽说没完婚,可婚事不会出错的,杨家也认可了,还是应该以杨六夫人称呼她吧?而且以您和杨家的关系,论起来她还是您的表嫂呢。”宫女自以为皇后是想和杨六夫人打好关系,结果皇后听了却表情淡淡。 林皇后心中暗道:那万一杨钺回不来了呢? 一个女人,当一回寡妇只能算运气不好,如果连续当两回寡妇,那就是命不好了。 至于表嫂这个称呼,她是万万不敢沾的。 她与杨家的关系不算密切,坐上后位后,谨小慎微,更不敢和杨家来往密切。 即便她贵为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不如杨钺,每次提起杨钺,皇上都是怀着感恩的心情的。 林家这几年才慢慢有些起色,但与杨家比太弱了,但这样的娘家让她很有安全感,外戚专权,历朝历代都不是好事 “娘娘,杨六夫人到了。”阮姑姑进来通报。 “快请她进来。”林皇后收起各种情绪,端正地坐在主位上。 没人知道,早在她少女时期,她也曾被杨钺的风姿吸引过,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杨家六郎。 第498章 林皇后 邵芸琅行过大礼才听到前方主位传来一声:“夫人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来人,快给杨六夫人看座。” 邵芸琅起身,谢恩后才坐下,朝林皇后投去一眼,对方冲她善意的笑着,可邵芸琅却看出这个笑容浮浅,不达眼底。 看来这位林皇后不喜欢自己,这是邵芸琅的第一认知。 “不知娘娘传唤臣妇进宫有何吩咐?”邵芸琅开门见山地问。 林皇后回神,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手指不自在地抚摸着腰间的佩玉。 她这几年眼力也练出来了,邵芸琅身上的配饰无一不精,就是在宫里也是稀罕物。 皇帝自己作风节俭,后宫自然效仿,林皇后面对库房里的好物也不敢随意取用,今日这一身已经是隆重的装扮了。 可是她觉得下首坐着的女子太耀眼了,不仅长相出众,气度不凡,连打扮也比她精致得多。 这样的女人难怪能让男人疯狂。 她并非第一次见邵芸琅,年少时曾远远见过几次,当时只觉得这女孩胆子极大,可命不好,是庶女,还是不得父母看重的庶女。 谁能想到,这个庶女后来还有这样的运道呢? 不过比起邵芸琅,林皇后的人生更让百姓津津乐道,她也是幸运的。 “吩咐没有,只是一直想见一见夫人,却总有事情耽搁了,今日无事,午膳时皇上提醒了本宫,本宫便让人传你进宫说说话,没有打扰到夫人吧?” “娘娘言重了,能 入宫觐见,是臣妇的福气。”能被皇后召见,确实是件光彩的事情。 “你别客气,只当是好友私下相聚,听闻今日是你娘家侄女的洗三日,家里添丁是大喜事,本宫这里有个长命锁,就赏赐给武侯的小曾孙女吧。” 林皇后让人拿了一个盒子给邵芸琅,一把金锁,做工精致,上面印着“金玉满堂”字样。 这显然只是临时找出来的一把金锁,邵芸琅谢恩,心中对林皇后的性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样的女子管理后宫应该能规规矩矩,但也只能借助皇帝的威慑,一旦后宫出了一位宠妃,就够她吃一壶的。 “杨将军在外征战,皇上与本宫甚是挂念,不知他可有写信回来?” “回娘娘,从臣妇回京之日起,就未曾收到过他的家书,不知皇上那里可有收到情报?若是能透露一二,臣妇感激不尽。” 邵芸琅心中揣测,定是皇帝那边也没收到消息,这才让林皇后找她打探。 不过他想太多了,连朝廷都没收到消息,她怎么可能会收到? “哎,皇上十分关心两位杨家军的安危,杨统领抵达西北军营时还曾报个信回来,后来就石沉大海了,皇上与大臣们每日都为此事焦虑不安。” 邵芸琅有些好笑,“娘娘,这前朝的事情臣妇不懂,您怕是问错人了。” 林皇后脸色一变,忘了后宫是不能干政的,她只是想替皇上问个话,没想到这邵芸琅警惕心这 么高。 阮姑姑忙出来圆场,“杨六夫人说的是,我们娘娘没别的意思,只是把您当自己人,她之前还关心您的婚期能否如期进行呢。” 林皇后镇定地笑道:“是啊,本宫连赏赐的单子都准备好了,以皇上对杨将军的重视,你们成亲那日,他说不定还要亲自去喝杯喜酒呢。” 邵芸琅不为所动,别人家稀罕这点圣宠,她和杨钺只要皇帝的信任即可,圣宠太过,招来的未必是好事。 “多谢皇上与皇后的看重,臣妇在此谢过,婚期初定是五月初五,杨老太君的意思,若杨钺回不来,就送我去边关,简单走个流程,定好的日子不好改的。” 邵芸琅脸颊微红,看起来有些害羞,像个新嫁娘模样。 “这怎么能行?”林皇后脸色大变,邵芸琅这想法很危险,杨家怎么能做出这种决定? 前方战事情况不明,连她都知道那里有多危险,而且局势瞬息万变,这种时候把邵芸琅送过去成亲,杨家是怎么想的? “此事万万不可,若因你的婚事打乱了将士们的计划,这后果大庆承担不起,杨家老太君或许只是开玩笑的。” 邵芸琅低头,羞涩地说:“杨钺知道我们的婚期,会做好部署的,当然,此事还要皇上帮忙,芸琅有一请求,往娘娘和皇上成全。” 林皇后已经后悔将人叫进宫了,她想要的消息一个没有,却反而被邵芸琅提了要求。 皇帝还要仰仗杨 家人,只要这个要求不是无理取闹,她都要答应。 说什么婚期不好改,这都是屁话,杨家到底想做什么? 邵芸琅提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皇上下旨,送她去西北军营与杨钺完婚, “此事需要皇上同意,本宫做不了主,不如杨六夫人先回去,一有消息本宫就让人去通知你。”林皇后现在不想和邵芸琅说话了,甚至想时间倒流,这个面不见也罢。 邵芸琅也不想在宫里多待,领了一批赏赐就出宫去了。 只是一行人走到半路,突然冒出来了十几名太监拦路。 “杨六夫人,请跟咱家走一趟吧。”为首的太监长相猥琐,一双眼睛阴鸷地盯着邵芸琅。 “凭什么?”邵芸琅挑眉与他对视,一个狗奴才也敢与她挑衅! “咱家是太后娘娘的人,她老人家得知您入宫了,特命我等在此等候,您请吧。” 赵太后?邵芸琅还以为这辈子不会与她有交集了呢,没想到她老人家生命力如此顽强,竟然还没死呢。 阮姑姑诧异地解释:“夫人,这位是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姓崔,年前太后娘娘身体抱恙,皇上就接她回来了。” 她不知道赵太后为何要寻邵芸琅,直觉不会是好事。 邵芸琅不信,赵太后身体抱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帝与她没有母子情,怎会好端端地接她回来。 要么是那女人拿住了皇上的把柄,要么就是朝中有大臣又拿孝道说事了。 “既然如此 那崔公公带路吧,慈宁宫我还没去过呢,不知离的远不远。” 崔公公冷笑道:“远不远的,夫人您还能不去不成?” 庶女嫡谋 第299节 第499章 你杀了我吧 阮姑姑可不怕慈宁宫的人,这宫里皇后掌权,太后不过占着名分上的便宜,她身边的奴才更没什么好怕的。 “崔公公,杨六夫人身体弱,不如给她准备一顶轿子吧。” “可笑,这宫里能有此殊荣的妃嫔都没几个,她一个寡妇,哪来的脸坐轿?” 邵芸琅打量着他,这宫里的太监最不缺阴阳怪气,也最不缺变态手段,这位崔公公她没见过,也不知道太后从哪找来的。 邵芸琅转身就走,天都快黑了,她才没时间去和赵太后寒暄。 “邵氏,你敢!”崔公公怒喝道。 邵芸琅头也不回地说:“太后娘娘既然身体抱怨,还是好好休息吧,臣妇身体也差,万一将病气过给她老人家,臣妇担待不起啊。” “来人,去准备软轿!”崔公公再次将人拦住,这回没再为难邵芸琅。 阮姑姑让一名宫女去通知皇后娘娘,这气氛看着一点也不和谐,她还真怕邵芸琅在宫里闹事。 她要是把太后气坏了,皇上恐怕会怪罪皇后娘娘的。 等轿子来了,邵芸琅二话不说就上轿了,崔公公还以为她又会闹腾一番。 慈宁宫的位置更远一些,轿子摇摇晃晃地抬进去,邵芸琅下轿时刚好看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际。 慈宁宫冷冷清清的,这里空置了几年,虽然有下人打扫着,但没有人气,宫殿也就荒废了。 苏皇后知道皇帝与太后不和,只是面子情,因此对这里也没怎么上 心,花园里连盆花都没有。 赵太后此时正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春光和煦,天气清爽,她应该在这里躺了许久,两边各站着一位老嬷嬷。 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一碗药,就在邵芸琅正准备上前的时候,躺椅上的人突然惨叫一声,用力抓着脸,身体扭动着。 另一个老嬷嬷赶紧将人压住,掰开她的嘴将药灌进去,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赵太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但这个过程非常难熬,连邵芸琅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发作的模样,心里满意的很。 崔公公上前轻声说:“娘娘,邵氏带来了。” 躺椅上的人倏地坐起来,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邵芸琅,那目光像是要将人生吃了。 邵芸琅远远地朝她行礼,极为敷衍。 阮姑姑后悔跟进来了,这气氛让她害怕,可她更怕杨六夫人在慈宁宫里出事。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奴婢是凤仪宫的掌事,送杨六夫人出宫的。” 两名老太监过来抓着阮姑姑的两只胳膊,将人丢出了慈宁宫。 “嗬嗬……”赵太后想说话,却被一口浓痰卡住了喉咙,好一会儿才顺畅起来。 “邵氏……好得很,倒是越活越风光了。”赵太后在太监的搀扶下慢慢朝邵芸琅走过去。 她的两条腿似乎不太行了,走路一垫一垫的,人瘦的可怕,更可怕的是她那张脸,一道一道的红痕,交叉遍布一整张脸。 邵芸琅微微一笑,屈膝行礼,道: “都是托您老人家的福啊。” “放肆!竟敢如此怠慢太后娘娘,跪下!”崔公公大喝一声,邵芸琅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以前没见过这位崔公公啊。” “是啊,我身边的人都被你们换光了,小崔是后来来的,没见识过你的厉害,不免有些无礼。” 赵太后用力抓住崔公公的手,“你不是总问哀家,是谁给哀家下了这样恶毒的毒药吗?那人就在眼前。” “是她?她怎么敢?”在崔公公眼中,太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连皇上都应该敬她孝顺她,谁敢如此欺负她? 他还总开玩笑说,如果让他见到了凶手,一定加倍偿还。 他确实没想到下毒的会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而且她还活的好好的。 他年轻时倾慕过赵太后,家族衰败流落在外,后来自己想法子入了宫,一番钻营后才被调到了太后身边。 原以为可以圆昔日的一场美梦,没想到赵太后却过的比普通农妇还不如。 可把他心疼坏了。 “娘娘找我来是想说什么?不会是要给这奴才介绍我吧,我们之间的恩怨太长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呸!你害死了我两个儿子,还害我至此,你这个恶毒女人,居然还有敢来这里,哈,难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邵芸琅靠近她,欣赏着她骤变的表情,“您不是不敢,而是杀不了我啊。” 邵芸琅放肆地盯着她,故意激怒她,甚至 还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上的药汁,“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一处跌倒两次,更不可能让同一个人伤害我两次。” “好大的口气!”赵太后目光凶狠地与她对视,突然唇角扬了起来,伸手往邵芸琅脸上抓过去。 邵芸琅下意识后退,但身后多了一道障碍,周围的下人全都围了过来,让她避无可避。 眼看那两只干瘦的爪子就要抓到自己的脸,尖利的指甲泛着不正常的颜色,邵芸琅抬腿踹了过去。 与此同时,轻风和轻云同时上前,一个抓住赵太后,另一个解决包围邵芸琅的太监嬷嬷。 这些老奴才都不是高手,自然不是她们的对手。 “狗奴才!滚开!”赵太后呵斥一声,旁边的太监嬷嬷全都冲了过来。 轻云道了句:“得罪了。”反手将赵太后的手腕折断,然后将人拖到身前,卡住她的喉咙,“谁敢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你敢伤了太后,这是死罪!” 邵芸琅被轻风护在身后,原本拦在她后面的太监被轻风一掌拍晕了。 这慈宁宫如今不过是弃子,皇帝能把人接回来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在外人眼中,太后娘娘早就病入膏肓了。 她就是死在这里,外人也只会当她是病逝的。 赵太后过得生不如死,今日得知邵芸琅入宫,她心中的恶念疯长,发誓要与邵芸琅同归于尽。 只是准备时间不足,邵芸琅身边竟然跟着两个会武功的婢女,他们 这点人根本不是对手。 “你杀了我吧。”赵太后哀求道。 第500章 住手 “你想寻求解脱?方法有很多种啊,在后宫生活了几十年的太后娘娘,难道不知道死有很多种方法吗?” 邵芸琅嘲讽道:“你想借我的手结果你的生命,想用自己这条命最后算计我,我为何要满足你呢?” 她贴近赵太后,笑看着她癫狂的眼神与丑陋的面容,“太后娘娘,您现在这张脸敢出去让人看一眼吗?就算你死了,只要宫里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你胡说!哀家再如何也是太后,皇帝不敢,你以为他的皇位当真这么稳吗?就他那点能力,多少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一旦兵权旁落,他的王朝也就到头了。” “既然您如此肯定,那不如好好活着,等着你希望的那一天到来,说不定,还能看到你的仇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那不是很痛快?” 邵芸琅下的这种毒药并不致命,只是发作时奇痒无比,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是,哀家想亲眼看着你和杨钺死,就算到了地下,哀家也会日日诅咒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算计了这么多,也总有一天会被人算计,邵家和杨家,如今有多风光,将来就有多凄惨!” “您说的极是。” 邵芸琅扫了一眼四周,慈宁宫的下人倒了一地,都是被她的两个丫鬟打晕的。 她叹气道:“娘娘今日被身边的人刺杀,所幸我们赶到及时,救了太后娘娘,只是这群下人是不能留了,轻云 ……” “奴婢在。” “把杀手带过来吧。” “是……那哪个才是杀手呢?”轻云询问邵芸琅。 邵芸琅手指遥遥一指,“崔公公啊,他爱而不得,为情所困,终于忍不住朝太后娘娘下手了。” 赵太后这才明白她的用意,惊悚地尖叫起来,“邵芸琅,你疯了!你住手!你别太过分!” 轻云将一把匕首放在崔公公的手心里,然后将他拖到太后面前。 轻风顺手将他身边的几个太监补了一刀,然后提了一具尸体过来挡在太后身前。 一切就绪,皇帝和皇后也带着人赶过来了。 慈宁宫内乱作一团,有几个下人正好醒来,邵芸琅被一个老嬷嬷推到了角落,抱着两个丫鬟瑟瑟发抖。 “住手!这是做什么?” 禁卫军冲了进来,将在场的下人们都绑了起来,崔公公刚醒来,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举起匕首在暗夜里闪了一下,当即就被禁卫军射杀了。 地上还有几具尸体,禁卫军将死的搬到一边,活的绑了丢在另一边,将院子清理出来。 林皇后见到地上散开是血迹,忍着心里的不适,让人赶紧将杨六夫人扶出来。 皇帝走进去,瞧见太后缩成一团的样子,心中疑惑不已,这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赵皇后吗? 他焦急地喊道:“母后,您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 院子里的下人被带下去单独审问,包括轻云和轻风,只是她二人述说的情况与旁人不 同,口供呈到皇帝面前时,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林皇后疑惑地问:“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母后与那杨六夫人有仇吗?” 皇帝冷笑一声,“没仇,但或许因为杨钺支持朕,所以母后一直都将他们二人视为眼中钉,那年不是还派出杀手刺杀邵氏么?” “原来那件事是太后娘娘做的,您怎么也没告诉臣妾,若是知道二人有仇,臣妾无论如何也要拦着不让杨六夫人被带走的。” 皇帝安慰她说:“这是在宫里,她不会有事的,何况慈宁宫里就只有这几个老东西,朕不觉得他们能伤害到邵氏。” “您是说……他们说的话才是真的,那邵氏果真要动手杀了太后?”林皇后从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嚣张到这种地步,太可怕了。 “太后不是好好的么,你别多想,把慈宁宫的下人全部换了,宫里能伤人的利器全都收了,好好照顾太后才是当务之急。”皇帝又亲自选了一批赏赐给邵芸琅压惊,宽宏大量到让林皇后有了危机感。 她挤出笑容说:“杨六夫人遭此一难确实该好好安抚,可这个案子还没定呢,咱们信她,可不代表满朝文武都信她啊。” 庶女嫡谋 第300节 “此事到此为止,不得传出后宫,知道内情的那些人都处置了吧,派人送邵氏出宫,就说你与她一见如故,特留她在宫里用膳,免得谢家和杨家多想。” 皇帝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林皇后只要照办 就好,可心里却有些不得劲。 皇上对邵芸琅太好了,这么大的罪过他竟然查都不查,甚至为邵芸琅扫清障碍。 邵芸琅没有单独见皇帝,两人也没什么交情,但她笃定皇帝不会让这件事宣扬出去的。 她带着两车赏赐出宫,谢大夫人派人在宫门口等她,等见到了人才松了口气。 少有臣妇被接近宫后待这么长时间的,天都全黑了,宫里应该都下钥了,邵芸琅若是夜宿皇宫,那明日全京城的流言能把谢府淹没了。 好在她还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至于赏赐,谢大夫人还没看在眼里。 “没事就好,林皇后人应该挺温和的,后宫里也一直很太平,否则我定要让人进宫去接你了。”谢大夫人感慨道。 邵芸琅想起那皇后的行为举止,点头说:“皇后娘娘是挺客气的。”也挺单纯的,多亏皇帝看重她,也没让后宫妃嫔的宠超过她,否则后宫绝对得乱。 她回去沐浴更衣,让轻云和轻风也下去休息,由姚如兰几个丫鬟伺候她。 看到轻云和轻风,邵芸琅偶尔会想起灵犀那个丫头,和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手,活泼可爱,却死在了韶华的年纪。 “夫人不高兴吗?”姚如兰替她捏肩膀,到了京城后,她才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应该是什么样的,也跟着学了许多伺候人的手段。 “没有。” 姚如兰想想也是,夫人进了一趟宫,得到的赏赐居然有两车 之多,随便一样东西都是他们姚家一辈子赚不到的,这份殊荣定然也是因为杨将军才有的。 能有个这样的夫君,出入都是高门大户,下人环伺,众星捧月般地活着,如今连皇上皇后都敬重她,这样的女人应该不会有烦恼的吧? 第501章 捷报 邵芸琅从浴桶出来,浑身一轻,让人送点吃的来。 她在宫里根本没吃东西,挺到现在肚子早发出抗议了。 丫鬟们虽然疑惑,但也只以为夫人在宫里不好大口吃东西所致,没想过她会在宫里遇到危险。 等吃完东西,邵芸琅去书房写了封信,叫来轻风,“你们有渠道能把信送到杨钺手里吗?” 轻风没敢保证,只是说:“家里确实有给少爷送信,但这段时间一直没收到过回信,奴婢也不敢保证一定能送到。” 邵芸琅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想来是杨钺那边进入重要阶段了。 但她今天向苏皇后提出的要求并非完全为了婚事,她觉得这件事或许可以成为杨钺的一个饵。 从西凉人当初攻打锦州城的执着来看,自己应该还是挺重要的,如果她去西北的消息泄露出去,或许能引来一波人。 不过能不能行还得杨钺做主。 她把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杨钺,赵太后如今不是威胁,但邵芸琅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应该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朝廷内外,能对皇帝造成威胁的还会有谁呢? 会是熹王吗?当初杨钺在锦州查到的那批熹王的眼线还没来得及处置就发生了战争,如果他的眼线遍布全国了呢? 一个差点就登上皇位的藩王,估计很难接受自己被人取代的事实,皇帝放他回了封地,殊不知这是放虎归山。 邵芸琅深夜从宫里出来的消息很快 就传遍了全城,还有宫里送出来的两车赏赐,所有人都说,皇后娘娘与她一见如故,十分投缘,第一次召见就留她到深夜。 谢家门房收到的帖子都变多了,虽然大部分是冲邵芸琅来的,但也有人迂回地给谢大夫人和谢二夫人送帖子,想通过这两位结交邵芸琅。 谢大夫人正忙于管教媳妇,并不愿意接待客人,也不愿意去不熟悉的人家做客,因此都是推了的。 但谢二夫人来者不拒,只要是给她下帖子,无论是谁家她都去。 她觉得自己应酬能力不差,大房没回来的那一年都是她在管家,也结交了不少贵夫人,如果不是谢大夫人回京,她肯定早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了。 去过几次后,她每次都容光焕发地回来,出手也越来越阔绰,连府里的下人都猜测,她是不是借着三夫人的名义在外面收人钱财了。 谢二爷偶然听到这个消息,回去关起门来就审问了陈氏。 “你可别犯糊涂,要是你敢用三弟妹的名头收礼,不仅是我,就是大哥大嫂也不会饶过你的。” 陈氏目光一闪,娇柔地说:“夫君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样拎不清的人吗?人家也从来没让我做什么呀。” “那你以为她们为何要巴结你,就凭你夫君这个集贤殿修撰吗?谢家如今不同往日了,你若是在外被人奉承,可别找不到北,当真你就输了。” 谢二爷有自知之明,谢渊如果还在,那 他们谢家一定还能再辉煌几十年,可如今谢家最有知名度的却是邵芸琅。 “这……你怎么能把谢家说的这么差?公爹还在呢,朝中有多少大臣是他的门生。” “可他如今在姑苏,年节送礼时,虽说人家也会往谢府送,但真正亲近父亲的那几个大臣,都是将年礼送到姑苏的。” 陈氏委屈地说:“那你的意思,那些夫人们邀请我做客都是为了邵芸琅?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与邵芸琅关系不好?” 对谢府内宅不够了解的人家确实不知道陈氏和邵氏关系不睦,就算知道,也以为那是小事,他们只需要一个敲门砖,一条纽带,也并非就要通过陈氏做些什么。 只是她收到的礼物着实不少,收的时候也有些犹豫,可看着私房钱越来越多,她哪里肯收手。 “你也别三弟妹三弟妹的叫,人家如今都喊她杨六夫人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脸住在谢家。”陈氏酸溜溜地嘲讽道。 谢二爷白了她一眼,“外人怎么叫是他们的事,她就算改嫁了也是我们谢家的三夫人,她要从谢府出嫁的,没成亲前当然要住在谢府。” “可谁都知道,她与杨钺已经……” “闭嘴!”谢二爷呵斥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去管邵氏的事情,好事坏事都别掺和,如果你以后想女儿借她的光的话。” 陈氏想法与他不同,等邵芸琅出嫁,他们谢家还能沾她什么光?就连谢灵之都 能沾光嫁个好人家,她女儿还小,将来更不可能与她有关系了。 她不趁现在捞一笔,怎么能收回邵芸琅亏欠她的? 是的,她一直觉得邵芸琅欠了她的,从当初害她闺女开始,到她改嫁的风波,再到她私自与杨钺住到一起,这些都伤害到了二房的名声和利益。 邵芸琅没去管这些事情,只要陈氏没有利用她在外面做坏事,其余的都是小事。 她把嫁妆整理出来,杨府隔壁那座新宅也开始布置起来了,等时机一到,就能先将嫁妆搬过去。 就算她将来会与杨钺长住北地,她的东西也不可能全部带过去。 三月底,朝廷终于收到了一份详细的军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是捷报。 捷报一进京城,百姓们互相传告,街头巷尾全在议论这件事。 “西凉军主力被打散,歼灭敌人八万有余,收缴战马五千多匹,铠甲武器也有不少,依附西凉的几个小国已经开始撤兵,接下来就是小股的作战,不会再动不动几十万大军齐出了。” “那之前那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消息封锁的太厉害了,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听说小杨将军带兵深入敌国内部了,九死一生,这样的消息当然不能事先透露出来,否则东北军就全回不来了。” “我听说是两位杨将军联手抢夺了邵将军的兵权,他们闹内讧了,被敌人找到了可趁之机,既要攘外又要安内,这才无暇送消 息。” “放屁!西北军也不是吃素的,邵家在西北的威望可不小,哪能轻易被两个年轻人抢了兵权,何况两家如今还是姻亲呢。” “全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今日散朝后,真实的消息就传出来了,人家小杨将军早在年前就制定好了策略,几方汇合后按计划行事,反正就是兵法的那些套路,与西凉大干了几十场,战况激烈,战线很长,消息也是故意封锁的,避免泄露出去。” 第502章 兄弟一条心 邵芸琅也收到了杨钺的来信,厚厚的一叠,详细阐述了此战的经过。 他们彻底赢了吗?并没有,只是打了一场胜仗,大胜的仗,足以计入史册的那种。 但西凉的威胁并未完全解除,甚至他还察觉到关外诸国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在信中担忧地说:“外敌可挡,怕的是内部的敌人,如今京城守卫空虚,边军被拖住了手脚,万一有人趁机起兵,京城危矣。” 邵芸琅瞬间就想到了熹王,但她在京城待了这些天,也接触了杨钺留在京城的人,并未发现熹王有什么异动。 他被放回封地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算有人脉有钱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能力造反,军队不是说有就有的。 邵芸琅一边看信一边思考,除了熹王,还有谁会想颠覆皇权呢? 杨钺在信中说,西凉奸细已经深入大庆,不仅边关重要城池里有,就是朝堂上也可能有官员被收买。 前几日邵家三姑奶奶差点被人掳走,好在人被救回来了,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后来查出就是西凉奸细所为,不仅针对邵家的家眷,凡是军中高层将领的家眷都不太安全。 虽然邵芸琅远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可杨钺还是不放心,千叮万嘱让她小心。 邵芸琅没料到西凉人如此阴险,竟然专挑家眷下手,这也确实是非常好的方法,即使不能利用家眷劝降大庆将领,也能给他们施压。 如果计谋用得好, 或许还能让将领失去皇帝的信任,继而挑拨离间成功。 说起来,这次西凉进攻大庆明显换了一种招数,更加迂回曲折,也更阴险狡诈,想必西凉国多了一位善用阴毒计谋的谋士。 杨钺也正在说这件事,“那个狗屁的荀道师不能留了,不管损失多少人,都务必将此人除去!” “他娘的,这狗人不仅对我们的兵力了如指掌,还总能猜到我们的部署,要不是查过好几回了,我真怀疑是我们身边出了内奸!” 在那个荀道师的消息被送过来之前,杨钺也是这样想的,但他没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这个荀道师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查清楚了?”邵承启问杨钺。 这里也就只有杨钺曾经带兵深入西凉国,消息也是他带回来的,邵承启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多亏了杨钺当时兵行险招,深入敌人腹地,才让围困他的西凉军撤兵。 “只知道他是大庆人,用的是假名,年纪四十左右,此人投靠西凉定然是与大庆有仇,我命人查过近十年朝廷的大案,太多了,无法猜出是谁。” 前几年的政权更迭,朝廷处置了一批官员,这些人的家人亲属,总会有漏网之鱼。 “也不一定是高官之后,或许是民间隐士。”西北军的宋郎将说道。 这位宋郎将就是邵承启的女婿,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这次战役被越级提拔上来,是个不错的年轻将领。 杨钺摇摇头,否定了他的 庶女嫡谋 第301节 看法,“没有深仇大恨,谁会弃大庆投靠西凉?何况他还要取信于西凉王。” 杨蹇中肯地说了句:“也有可能是在大庆怀才不遇的书生。” 邵承启抬手压了一下,“先不管这个荀道师是什么人,杀他肯定很难,两位贤侄做好部署了吗?” 杨钺直接回答:“没有,我在西凉没有人。” 杨蹇也是同样的理由,东北军很少会插手西凉的事情,就算有也得说没有。 邵承启点点头,与几位副将嘀咕了一阵,然后对杨家兄弟说:“人我们出,但这个人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征,这些得你们详细写下来。” “这是自然。” “皇上对我等极为信任,连监军都没有派,一切用兵都由我们自己商定,之前那么久没有消息传回去,就算为了这份信任,我们也一定要将西凉军拦在关外!”邵承启用力拍了下桌子,目光扫过营帐里这些将领。 他们这里大半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几个英俊稚嫩的青年将军格外显目,前途无量,却也充满凶险。 此战过后,不知道这里的将军还能剩几个。 邵承启对杨蹇杨钺十分感激,从前只听说杨家儿郎怎么怎么好,他还以为是旁人奉承出来的,以为自家的儿子并不比他们差什么。 只一次战役,他才知道差距不是一点点啊。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邵承启如今也很乐意听两个年轻人的建议。 杨蹇没有说话,他这次来就是 辅助的,全凭杨钺做主,如果有人的意见与杨钺不同,他也是坚定地站在他弟弟身后。 几次过后,大家便知道,杨家兄弟一条心,只讲亲不讲理。 “邵二叔对西凉人更了解,我们跟着助助阵就好了,该怎么打您定吧。”杨钺一副万事不插手的模样。 邵承启心中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第一次收到杨钺的信时就觉得这小子滑不溜秋的,坏点子贼多,但他用兵谨慎,看不上杨钺这种套路。 可到底承认恩惠,而且这次大捷确实是杨钺的功劳最大,他的六万骑兵给自己帮了大忙,邵承启一边害怕他有乱出主意,一边又想听听他的主意。 他的父亲不止一次说过,他用兵太死板,兵书读的再多也没用,只会死守规矩,若是敌人狡诈,他肯定拼不过。 这次就被证实了。 还好邵承启不是心胸狭隘的人,既然杨钺更聪慧灵活,那听一听他的意见也无妨。 邵子烨想开口说话,被他妹夫拦了下来,这种对话他们这些下属是没资格插嘴的。 宋应淮和杨钺也是连襟,可在这位大将军面前,他一点底气都没有,军中都在传他是靠关系升上来的,可杨钺难道就不是? 可不仅东北军对他死心塌地,就连西北军说起小杨将军也是赞不绝口的。 邵子瑞端正地守在营帐外,他如今也是杨家亲卫兵了,还是杨钺的贴身侍卫,他走哪自己跟到哪 邵二叔父子瞧见他是表情跟见了鬼差不多,得知他是得到祖父首肯的,这才放任不管。 可私底下,邵子烨还是忍不住跟家人吐槽:祖父宁愿让他跟着杨钺也不把人送到西北来,这是何意? 第503章 防备 邵子瑞偷偷伸长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把每位将领的提议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最终觉得还是二姐夫最厉害。 他的思维是跳跃的,他开个头别人猜不到尾,他的阴谋诡计总是让人意想不到,连他都忍不住赞一声:妙啊! 等会议结束,将领们鱼贯而出,邵子瑞赶紧挺直腰杆站好,目不斜视。 邵承启送杨家兄弟出来,三人说了几句话,邵承启才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杨钺的营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逐渐以杨钺为首了,就连他一有事也是直接过来找杨钺,而不是召唤他过去。 邵承启站到邵子瑞面前,替他正了正头盔,“你这小亲兵不错,只是年纪太小了些,这么小就带上战场太危险了。” 邵子瑞大声说:“将军,属下不怕危险!” 邵承启也没多说什么,告别离开后让人给杨钺送来了一块烤好的鹿肉。 杨钺灵机一动,把邵子瑞喊进来,分了他一大块,笑着说:“托你的福,你这位二叔很少对我这么大方的。” 邵子瑞不客气地抓过烤肉,军营里不可能天天吃肉,哪怕他现在的伙食比以前好了,也吃不上这样香喷喷的鹿肉。 “姐夫,我二叔人挺好的,不信您问问我二姐姐。” 杨钺对邵承启的了解比邵子瑞深,对此也不反驳,邵承启是有点老好人潜质的,但在领兵方面太过保守了。 但也正因为此,底层士兵十分拥护邵承启 因为他把士兵的命当命。 杨钺分别写了三封信送回京城,一份给皇帝的奏报,一份给家里的信,还有一份单独给邵芸琅的情书。 邵芸琅拆开时看到第一行就脸红了,“卿卿吾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杨钺这封信没有一点正经内容,就是一封很普通又很煽情的家书。 当这份家书的抄写本出现在皇帝面前时,皇帝忍不住笑了,“这个杨钺啊,局势都迫在眉睫了,他还有心情与心上人谈情说爱。” 心腹太监听出他发自内心的高兴,赶紧逗趣地说了一句:“小杨将军是真喜欢这位邵氏啊,不过他们也最般配。” “确实般配,一个杨家,一个邵家……朝廷上替朕担心的大臣可不少啊,害得朕也跟着提心吊胆,连拦截家书这种事都干了。” 皇帝自嘲地笑笑:“如果被杨钺知道,还不知道他怎么看待朕。” 老太监忙安抚道:“皇上您放心,杨小爷心宽着呢,这也没什么,何况他也不会知道的。” 皇帝扶额,“不知道最好,不过也不能厚此薄彼,往后邵承启的家书也抄录一份送给朕。”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邵芸琅看完杨钺的信后就放到一边,开始给他写回信,写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重新把那封信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以她对杨钺的了解,除非他要去特别危险的地方,否则有什么好隐瞒自己的? 她刚才被信的内容迷了 魂,差点忘了,这与杨钺平时的书信不符啊。 她将每一页信纸都检查了一遍,还真被她发现了异常。 第三页的信纸更僵硬,像是被东西涂了一层,她试着把这张纸放进加了醋的水里,背面慢慢显现出几行字来。 “信可能被监视,有要紧事会让人单独给你送信,不要轻易相信朝廷的军报,此战结束,杨邵两家恐要成仇。” 邵芸琅认真想了想,撕掉刚才的信纸,重新写了内容,都是些家庭琐事,如果真有人截信,看到内容可能会觉得无聊透顶。 写完回信,邵芸琅去了一趟杨府,她想知道,是她这边的信如此,还是杨家的也一样。 结果没让她失望,杨钺写给杨家的家书大致讲了之前的战况,都是已经公开的内容,其余的都是些日常琐事。 杨老太君笑着说;“你也发现了?看来咱们两家往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邵芸琅明白,这说明上头已经盯上他们两家了,那位连杨钺的家书都要看,那两府日常肯定也在受监视中。 她扫了一圈这间厢房,假如有人监视,能躲在哪呢? “别担心,我杨府不是那么好进的,下人中有不少各家的眼线,但想派暗卫来几乎不可能。” “话虽如此,但老夫人也要多防备,别让人将莫须有的东西带进来,更要防着别有用心的人进入各位兄长的书房。” 杨夫人从外头走进来,愤愤不平地说:“还真被你给说 中了,我刚才就抓到一个偷偷摸进大郎书房的家贼。” “哦,那他是偷东西还是放东西?”邵芸琅十分好奇。 “放东西,不过不是诬陷的假证据之类的,而是一块玉牌。”杨夫人将那块玉牌给邵芸琅和老夫人过了一眼。 玉质很普通,上面雕刻的图案也看不出问题,但能被大费周章送进杨蹇书房里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邵芸琅将玉牌上的图案拓印下来,准备拿回去问问老侯爷。 “动作真快啊,大敌当前,他们是想毁了大庆的基业吗?”老夫人愤怒归愤怒,但也习惯了。 “或许只是想毁了周家的江山,问出幕后主使了吗?” “没有,自尽了,是死士,这样的人居然送进杨家当个扫地的小厮,对方真够舍得下本钱的。” 培养一名死士花费巨大,放在杨府里当个眼线,可见对方对杨家的重视。 “既然人抓了个正着,那就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清理一下府里吧,终日防贼哪里能防得住?”杨老夫人一声令下,杨府开启了战时的戒备状态,不仅每日巡逻的人加倍,里里外外的下人都被重新查了一遍底。 杨府动作这么大,京城权贵之家全都听到消息了,有人心虚,有人揣测着朝中哪些人非要置杨家于死地呢? 皇帝得知杨家清理了十几名各家的探子,问老太监:“朕是不是也放了个暗卫在杨府?” “皇上您放心,那人只是个倒夜香的,而且家 底干净,查不出什么来的,人还好好地待在杨家。” “朕倒是不担心,这个人朕先前是与杨钺报备过的,例行公事,也方便杨家与朕联系,他应该能理解。” 第504章 恶意 杨家风风火火地整顿下人,这股风也吹到了其他官宦之家,你查出了我的,我自然也要查出你的,一时间,各家关系都紧张起来。 邵芸琅离开杨家的时候带走了一张名单,那是杨家查出来的探子的名单,邵芸琅只扫了一眼,就把这些关系理清楚了。 首辅李家,次辅岳家,兵部尚书任家,京兆府尹徐家……全是文官中的中流砥柱。 这也没什么,邵芸琅并不觉得他们能对杨家造成什么威胁。 马车载着邵芸琅穿过京城大街,邵芸琅想起谢大夫人的生辰快到了,虽然她不准备大过,但生辰礼还是要送的。 “改道,去雅集。”邵芸琅吩咐道。 马车转了个方向,邵芸琅刚闭上眼睛,听见轻云小声说:“夫人,后面有辆马车一直跟着我们。” 邵芸琅从窗户往后看了一眼,那马车还挺豪华的,看着不像是来找茬的,只是她没看到马车上的族徽,不知道是谁。 “或许只是刚好同路,前面右转,我们从云溪路绕过去。” 庶女嫡谋 第302节 “是。” 马车很快又转了个方向,结果后面的马车还跟着他们,这可就不像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邵芸琅现在出门都不敢让轻云和轻风离身,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袖箭,对车夫说:“直接找一条巷子进去,我们等一等后面的朋友。” 后面那辆马车上,七公主周姝宁催促道:“别跟丢了,快追上去!” “公主,他们进巷子了,会不会 是故意在里面等着我们?” “那岂不是正好,跟进去!”周姝宁今天出门散心,没想到看到邵芸琅从杨府出来,于是就跟了过来。 她已经嫁进岳家了,婚后的生活让她大失所望,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过得不如意,看到邵芸琅被杨家恭恭敬敬地送出来,她眼都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和邵芸琅说什么,只是看到她就满心不痛快。 如果不是她,嫁给杨钺的就是自己了。 巷子狭窄,正好容一辆马车通过,他们才进去一段就看到了停在巷子中一动不动的谢家马车。 周姝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命令车夫:“撞过去!” 那车夫只是岳家的一名普通的马夫,虽然不知道前面车上坐着谁,可在京城能坐这样的马车出门的,定然是官宦权贵,他怎么敢? “夫人……这……太危险了,虽然马车撞过去,他们的危险更大,但咱们的车也会翻的。” “那本公主先下车,你驾车撞过去,要是你死了,本公主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啪啪!”马车外有掌声传来,七公主还没开门,就听到门外有女声说:“不愧是皇室子女,随随便便要人性命都如此理直气壮。” 七公主吓了一跳,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慢吞吞地推开车门,就见邵芸琅坐在车夫的位置,而车夫被她的丫鬟压着跪在地上。 “你……” “七公主殿下,许久不见。”邵芸琅其实 与七公主并不熟悉,仅有的一面之缘而已,想不出与她之间的仇怨。 “哦,我忘了,殿下已经嫁给岳彭泽,那我便称呼您一声岳少夫人吧。” 邵芸琅直接钻进马车,七公主的丫鬟要拦下她,被她一个眼神吓退了。 邵芸琅坐在七公主对面,好奇地问:“岳少夫人为何要跟着我?而且竟然想用马车撞我,我得罪过您?” 周姝宁没想到会直面她,在人背后使绊子是愉快的,但当面被抓包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她还是努力抬起下巴,高傲地说:“你听错了,本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至于跟着你,只是想跟你打声招呼而已。” “哦,是这样的,那是我误会您了,既然如此,那这声招呼也算打过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邵芸琅转身下了马车,周姝宁没想到她这么容易放过自己,又觉得她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敢对自己如何。 她心中一定,嘴角化开一个自信的笑容。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蹦跶了一下,车上的人全都撞到了墙壁上,而这股震动并未停止,马车被一股力推着倒退。 “怎么回事?”周姝宁大叫着问道。 车窗户打不开,丫鬟推开车门,就见前面那辆马车竟然在倒退,而且推着他们的车也在往后退。 他们的马匹夹在中间已经焦躁不安,撅着蹄子嘶鸣怒吼,如果不是后面还有车厢,它一定早就跑了。 “公主,是他们在推我 们的马车!”丫鬟声音都是破碎的,吓得赶紧把车门关上。 还好巷子很狭窄,就算撞来撞去也不会翻车。 他们入巷子不深,这样倒退着一段路就出了巷子,马匹刚获得足够的空间,立即调转方向,撒开蹄子用力奔跑起来。 “啊……”这可比刚才可怕多了,马车上的人被甩的七荤八素,最可怕的是,车夫没有跟出来。 一辆没有车夫控制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路上的行人与小贩纷纷避让,但总有避让不及时的行人被马车撞倒,等金吾卫的人将马车控制下来,街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行人纷纷对马车上的人进行控诉,金吾卫看到马车里爬出来的女人,认出是七公主,顿时什么脾气都不敢有了。 岳彭泽很快就赶来了,他们新婚不久,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夫妻和睦的,得知是邵芸琅故意撞了七公主的马车,岳彭泽有些不相信。 “真的是她,不信你问问我的丫鬟,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害死我!” 岳彭泽忙拦住她,不让她继续在大庭广众下控诉,堂堂七公主在大街上撒泼,总归是不好看的。 而且邵芸琅不是普通人,这个阶段,连皇上都得让她三分,七公主再受宠也是已经嫁出去的皇女,事情没弄清楚前岳家也不敢贸然去责怪。 而且刚才金吾卫已经查过了,这条街上并没有看到邵芸琅的马车。 岳彭泽让下 人对街上的行人进行赔偿,带着七公主回府。 第505章 自家人 而此时,邵芸琅已经拐到雅集所在的街道,并未因为刚才的所作所为而有丝毫停顿。 轻云和轻风也觉得解气,七公主简直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为难她们夫人,恶意太突然了,也该让她受点教训。 “夫人不用怕,我们占理,她要是敢反过来告咱们,咱们也不用怕她。” 邵芸琅给两个丫头一人递了一根银簪,“我不怕啊,我怕她做什么?” 一个皇家可有可无的公主,她连当初的长公主都不怕,周姝宁嫁进岳家,身份已经降低了一级,她若是不能给岳家带来实质性的好处,那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她这样的性情根本玩不过岳家人,如果能看得开还好,如果不能,她连岳彭泽都玩不过。 邵芸琅没把七公主放在心上,她给两个丫鬟送来银簪后就认真挑选给谢大夫人的礼物。 普通的首饰很难入得了谢大夫人的眼,她自己出身不差,当了首辅家多年的掌家人,见过的好东西不少。 最后邵芸琅看重了一箱红宝石,一共十颗,个个打磨的光滑圆润,大小一致,单个拿出来不算稀罕,但放在一起价值就高了。 可以用来做一整套的头面,也可以用来镶嵌花冠,若是谢灵之将来嫁人,用来做凤冠更合适了。 邵芸琅心满意足地带着礼物回府,刚进门就被谢大夫人喊去了。 她以为会是岳家来人问责了,没想到只是谢大夫人听说了外面的消息,找 她来询问的。 等听完了她的叙述,谢大夫人明显生气了,“皇家这几代的公主,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邵芸琅见屋里都是自己人,也就不拦着她,否则这样的话传出去,对谢家影响不小。 “你放心,这件事你虽然没吃亏,但她恶意那么大,谁知道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来,就算岳家不找上门,我也是要去理论理论的。” 邵芸琅赶紧安抚她:“大嫂,这件事您不好出面,我会自己解决的。” 邵芸琅不怕岳家,更不怕七公主,是因为她的背后站着杨家。 但谢家不同,谢家大爷二爷的官位都不高,没必要将他们拉下水。 “这怎么行?你住在谢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不问?” 邵芸琅挨着她坐着,把刚才买来的宝石给她看,“一点小事,我来解决就行了,您马上就要过生辰了,别被不开心的事情影响了,这些宝石您看看喜欢吗?” 谢大夫人惊叹了一声:“哟,好东西啊,真漂亮。” “送您的,正好我那边有十颗大小形状相似的蓝宝石,不如我们一起拿去做头面吧?” “这也太贵重了,我这把年纪可不敢戴这么夸张的宝石,会被人笑的。” 谢大夫人已经不惑之年,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许多都当上祖母了,确实不会佩戴花花绿绿的首饰。 不过总有些场合是需要盛装打扮的,有这样一套宝石首饰,出去也有面子。 谢大夫人不缺一套 宝石首饰,但女人就没几个能抵挡得了宝石的诱惑。 “分成一整套就不夸张了,等您孙子出生,洗三满月都是要大办宴席的,就能戴上这套头面了,大喜的日子,红宝石最应景。” 谢大夫人被她说的心动了,把匣子塞回给她,“那好,就交给你帮我做了,到时候你得陪我一起戴。” “没问题。”邵芸琅又拉着她说了一些外面的见闻,让谢大夫人彻底忘了七公主的事。 “对了,忘了告诉你,灵之要回来了,我收到信的时候她已经登船了,带着你那个义弟,她的得意门生,估摸着过几日就能到京城了。” 邵芸琅听完眼睛都亮了,她已经半年多没看到谢灵之和蔡晨了,如果不是京城这边走不开,她还真想回姑苏去。 “那老太爷岂不是又要一个人了?” “我们也写信劝过,但老太爷不愿意回来,他要是回来啊,这朝堂上有些人该不安心了,没必要。” 邵芸琅想想也对,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谢老太爷年事已高,也经不起车船颠簸。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他老人家会是什么时候。 邵芸琅因为谢灵之要回来的消息开心了不少,回到自己院子立马让人去准备绣框,她要给谢大夫人和谢灵之各做一件衣裳。 姚如兰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她落针的速度,奉承道:“夫人的绣技真是登峰造极了,大夫人和大姑娘真有福气。” 她会这么说,也 是因为邵芸琅很少为别人做衣裳,印象中也只有大将军才有这样的待遇。 连她自己的衣裳都是外头做好了送来的。 “她们是自家人,自然是不同的。”能被邵芸琅归为自家人,可见她对谢大夫人母女的感情了。 “那您要给未出生的小少爷做肚兜吗?您绣的图案这么好看,到时候穿出去肯定人人夸。” 邵芸琅淡淡地说:“小少爷有自己的娘亲,就不劳我们费心了。” 说起了这位少夫人,姚如兰偷偷告诉邵芸琅,“今日奴婢路过花园,遇到大少夫人在发脾气了,毁了一片花圃,话里话外似乎在责怪大夫人不肯让她回娘家。” 王氏出身西陵王氏,但是是旁支,与谢家算是世交了,她的娘家可不在京城,大夫人怎么可能让她大着肚子回去。 “别管,以后见着大少夫人离远一些。” 邵芸琅本来还想替大夫人掰一掰这个儿媳的性子,但大夫人没让,她自己出手了,邵芸琅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以后要日日相处的是他们婆媳。 庶女嫡谋 第303节 但王氏这个人她也不太看得上,明明是大世族的嫡女,却有些小家子气,小脾气也不少,看似比谢二夫人聪明,可做出来的事情并不比她高明多少。 她迟早要吃亏的。 王氏不太瞧得上邵芸琅这个三婶,两人年纪没差几岁,但待遇天差地别,她心里不平衡也正常。 姚如兰撇嘴道:“奴婢本来都绕道走了,可她却说奴婢 故意不给她行礼,说咱们三房故意无视她,轻贱她,奴婢在花园跪了小半个时辰,要不是大夫人身边的月华姐姐过来解围,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邵芸琅目光一沉,“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你别理她,你是我邵芸琅的丫鬟,可不是谢家的丫鬟。” 姚如兰面色一喜,高高兴兴地应下来,心中的那股怨气总算消散了。 第506章 王氏怨言 王氏一听说谢灵之要回京,脸色都变了。 “她还有脸回来?这京城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她还真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备受追捧的京城双姝吗?” 王氏撇撇嘴,她嫁到谢家后和小姑子就没见过几次面,小姑子一直留在姑苏老宅,估计也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 她外出应酬时,那些夫人小姐们总喜欢拿谢灵之来调侃她,久而久之,她也就更不喜欢这个大龄未出嫁的小姑子了。 她的丫鬟也替她不值,“当初几个姑娘争破头想嫁给谢大郎,谁知道嫁进来也不怎么样嘛,您这怀着孩子,还要让您立规矩,真是……” 王氏瞪了丫鬟一眼,摸着肚子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是长辈,让儿媳妇立规矩我还能拒绝不成?只是她确实虚伪,刚进门的时候好言好语的,说是将我当亲生女儿一样,这才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跟她那个亲生女儿一比,我算什么呀?都说谢家家风清正,结果连嫡长女都嫁不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而且我还打听到,她在姑苏也是足不出户的,成天将自己锁在家中,谁知道心理还正常不,换做是我,早落发做姑子去了。” 王氏摸着肚子想了想,吩咐丫鬟说:“去我嫁妆里挑一对镯子出来,不用太好,作为小姑子的见面礼,将来她要是一直留在姑苏还好,要是想留在京城,我必然是不同意的。” “可您不同意也没用啊 这谢府是大夫人管家。” 王氏最气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当初婆婆已经露出要将管家权交给她的意思了,怎么她一怀孕就变卦了呢? 不过她的理由也正当,自己怀着孩子,确实不好太过劳累。 “等嫡长孙出生,她要是还霸着管家权不放,我就找娘家人说理去。”王氏扶着丫鬟起身,突然问了她一句:“兰序亭苑的那位今年确定会出嫁吧?” “奴婢看悬,成亲是两个人的事,那位小杨将军还在外征战,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氏不高兴地丢开手里的步摇,郁闷地说:“这家里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我这孩子以后出生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说道呢。” “您放心,外人也只敢私下说说,谁敢当着那位的面说她?” “那倒是,看看我那位婆母,恨不得抱紧她的大腿,可惜人家根本不愿带我们玩,否则我至于连二品大员的宅子都进不去吗?” 王氏来到京城后,自以为能成为这京城贵妇圈子里的焦点,她出身不差,嫁的也不差,没道理会在京城混不开。 可谢家太低调了,谢大夫人除了要好的那几户人家根本不出门,二房倒是想出去,可门路比她还窄,三房倒是个大人物,可人家是要改嫁的,平日里高高在上,谁的邀请也不理会,害她连个引路人都没有。 真不知道谢家再这样下去,到了她儿子长大还能有几条人脉在。 邵芸琅盯着人给谢 灵之打扫院子,可过了两天,谢大夫人却告诉她,谢灵之这回是以谢岑的身份回来的,不必给她准备院子了,她住在前院的客房。 邵芸琅觉得不妥,提议说:“谢府的下人不可能认不出大姑娘,更不可能每个人口风都紧,不如让他们住到外头去,偶尔回来走个亲就行了。” 谢岑的身份本来就是谢家的表亲,从她收了蔡晨为徒后,谢老太爷就命人将“谢岑”的过往做的十分详细,就算有人去查也很难查出真伪来。 这个人已经越来越真实,那不如干脆更真实一些。 “可他在姑苏时都住在谢府,没理由到了京城反而住在外头吧?” 邵芸琅解释说:“蔡晨在京城有房,他住在学生家中也正常,若是您觉得寄人篱下不好,咱们给他买个宅子也行,将来她要是常来常往的,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谢大夫人突然有种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感觉。 但比起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她这样的身份确实更方便一些,至少想回来的时候就能回来。 “好,我在李桐巷子那边还有套两进的院子,让她住那边去,伺候的人也都是用惯了的,口风紧。” “也好,只是往后我与她见面就得偷偷幽会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当奸夫淫妇抓了。” “你们两个真是……”谢大夫人摇头叹气,“我反正管不了你们,你们主意一个比一个大,也不知道哪天会阴沟里翻船。 ” “您放心,灵之现在进退都有路,她要想嫁人就回归女儿家生活,她要是一辈子想在外行走,谢岑这个身份是最好的掩饰。 说不定将来人们知道真相后,还会当做传奇铭记,世人对女子苛刻,可谁说女子不如男,她的才华能被世人看到,这一辈子也不会有遗憾了。” 谢灵之正在写信,再过两日船就靠岸了,这封信是寄到姑苏,让祖父替她隐瞒的。 蔡晨见她用的是另外一种字体,开玩笑说:“师父和姐姐不愧是闺中密友,就连这写字的本事都如出一辙。” “这个我可不敢与她相提并论,在写字这方面,你姐姐足以傲视群雄,可惜她很少有字画流落在外。” “师父,天气逐渐热了,您确定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吗?” 谢灵之穿着男装,梳着男式发髻,瞧着就是一位风流倜傥的俊俏书生,“我一个病弱的教书匠,夏日是要到郊外避暑的,你有空就去郊外的庄子上寻我。” 谢灵之不知道家里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宅子,按她的打算,她进京就住在郊外的庄子上,庄子里的下人都对她不熟悉,离的也远,不会被人猜出身份。 她这次陪蔡晨进京,一来是让他多参加一些文人诗会,互相学习,二来也是想见见父母亲朋,等邵芸琅出嫁,她肯定是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明年你就要参加秋闱了,早一些熟悉京城的环境和出题者的性情,对你有 帮助的。” 蔡晨已经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了,文武双全,姑苏城对他来说还是太小了一些,谢灵之原本是打算带他去游学,可北边正在打仗,他们都很担心邵芸琅,便一同进京。 明年秋闱他只是下场试试,以他的年纪未必能中,等考完了再走不迟。 第507章 岳家上门 “什么?谢灵之没回来……那之前怎么府里都说她要回来了?”王氏是在几天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好像说,大姑娘在登船的时候临时改变主意了,她身体不太好,而且也不忍心将老太爷一个人留在老宅。” 王氏嗤笑一声,“假孝顺,虚伪!我看她是没脸回来!这也好,免得我们还得与她假惺惺地寒暄。” “那来的那位表弟要准备什么见面礼呢?” 王氏对这个叫“谢岑”的表弟没有印象,八成是远房穷亲戚,到时候让她夫君招待就是了,与自己无关。 “随便准备个文房四宝就行,乡下人也没见过好东西,也不知道来京城做什么的。” “说是陪他学生来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 “那八成是老太爷的门生,他自己都没功名,年纪轻轻的哪来的举人学生?不过这是谢家的事情,咱们不掺和。” “是。” 邵芸琅此时正在接待岳家的人,岳夫人带着七公主和岳敏姗来登门赔罪了。 “都这些天过去了,我都忘了这件事了,岳夫人怎么才想起来?”邵芸琅的话让岳家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岳夫人怕是京城第一个因为儿媳妇惹了祸而上门赔罪的婆婆。 她也不想来,可是丈夫三令五申,她又劝了儿媳好几天,这才将人说服,因为这件事,她还给自己脸色瞧。 而且这谢府,当年两家闹的那么难看,她甚至说过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绞着帕子 挤出笑容说:“这几日家里事忙给耽搁了,今日来,是特意带姝宁与你和解的,虽然不知你二人何时结了恩怨,但那都是小事,别伤了和气。” 邵芸琅幽幽地看了周姝宁一眼,她明显是不服气的,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七公主,岳夫人,您知道吗?”邵芸琅继续与岳夫人交谈。 周姝宁抬头怒视着邵芸琅,“别假惺惺的,是你故意伤我,为何是我上门赔罪?这也太不公平了。” 岳敏姗附和一句:“就是,一整条的百姓都能作证,谢三夫人毫发无伤,反倒是我嫂子被马车撞的不轻,还害了那么多人,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邵芸琅眨眨眼,她以为像岳敏姗这种女人,不管谁做她嫂子她都合不来的,没想到和七公主还挺投契。 “一整条的百姓都看到是岳家的马车撞了人,与我何干?我也可以不承认的。”当时巷子里就他们两辆车,邵芸琅完全可以说是七公主诬陷自己。 岳夫人头疼的很,这邵芸琅本来就不是善茬,周姝宁好端端地惹她做什么? 她略微知道一些丈夫在朝堂上与杨钺对立,两家也没什么情面可讲,但这样将矛盾摆在明面上,不是岳家的处事风格。 然而她的女儿,她的儿媳却不会这样想。 岳敏姗一听说要来谢府,一大早就从夫家回了娘家,陪着岳夫人过来,说是怕她被邵芸琅欺负 “邵芸琅,做了就做了,连这点小事都不敢承认吗?还是说你怕了?”岳敏姗兴奋地问道。 邵芸琅懒得理她,直接与岳夫人说话,“我还以为你们是来道歉的,没想到却是来兴师问罪的,岳夫人,恕不奉陪!” 她起身准备要走,岳夫人赶紧瞪了女儿一眼,拉着她说:“不不不,别听她们的,这两个孩子太胡闹了,这件事我家姝宁确实有错。” “母亲!”周姝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却听岳夫人说:“她做错了事情当然要道歉的,但后面你撞了她,那这件事就不是她一个人错了。” “那不正好扯平了?”邵芸琅一副皆大欢喜的表情。 岳夫人摇摇头,“道理不是这样讲的,姝宁要道歉,但后面她的马车疯跑起来,伤了无辜百姓,这笔账应该算在你头上。” “所以?” “那日受轻伤的百姓一共三十二人,重伤三人,还有毁掉的摊子十八家,七七八八的赔偿加起来一共八百七十五两,钱,我岳家垫付了,但这赔偿应该由谢家来支付。” 邵芸琅早知道她们不可能主动上门赔罪,原来是来算账的。 以岳家爱惜羽毛的性情,八成是不愿意承担这个过错的,如果她付了赔偿,那就算主动承认了是她的错,将周姝宁定位为受害者。 “娘,您也太宽容了,那八百多两还没算上我大嫂的赔偿呢,那几天嫂子受惊,吃的药,吃的补品,还有受的 惊吓,折算下来可不止这点点钱。” 邵芸琅忍不住鼓掌起来,“我才发现,马少夫人竟然还是做生意的好手,算盘打的真精。” 庶女嫡谋 第304节 岳敏姗夫家姓马,也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青年官员,她向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今日上门,也是来给母亲嫂子撑腰的,她就不信,有皇家、岳家和马家三家联手,邵芸琅还敢放肆。 “不过别说我没钱赔,就算有钱,我也不会赔的,岳夫人将马车事故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是不认的。” 邵芸琅走到七公主面前,问了她一个问题。 “七公主哪里对我不满意?我们只见过一次,难道是嫉妒我抢了您的心上人?” 周姝宁哪敢承认,反驳道:“胡说八道,谁……谁喜欢杨钺了?” 岳敏姗表情一变,死死盯着七公主的表情,当初皇帝有意下嫁公主给杨钺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原来她自己也是中意杨钺的啊。 “七公主不喜欢杨钺,那就说出个跟踪我,想杀我的理由吧。” “谁要杀你?”七公主自己都不信,她当时不过是想给邵芸琅一点教训罢了。 “原来是我会错意了,七公主将马车堵在我的后面,并且让车夫用马车撞我,原来不是想杀我啊,那太好了,那我的反击也没错,万一我别您的马车撞死了,您就更解释不清了。” “少胡说,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却实打实撞我,怎么反而成了我的错?” 邵芸琅双手撑在她 的椅子两边,低声说:“您可能不知道,我在锦州城被围时吓怕了,凡是想伤害我的人都死了,为了不被杀,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七公主下回别跟我开这种要命的玩笑了,我会当真的,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我们扯平了。” 第508章 现在是你的了 周姝宁被她的气势压制得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她切切实实在邵芸琅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她也不是胆小的人,但没有亲手杀过人,不像邵芸琅是上过战场的,而且她听得出来,如果自己想杀她,她是真敢杀了自己。 她咽了口口水,用力推开邵芸琅,“你这个疯子!” 岳敏姗双手握拳,太久没见,她差点忘了邵芸琅是怎样一个疯子了,她突然后悔来谢府了。 当年邵宛卿的死众说纷纭,但她后来从公公那得知,邵宛卿的死不简单,包括四皇子的死,很有可能与邵芸琅有关系。 她如果连皇子和亲姐姐都敢杀,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出嫁的皇家公主呢? 岳夫人用力放下茶杯,不悦地说道:“谢三夫人,你别吓我家孩子,这里是天子脚下,是**理的地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要什么交代?”谢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进来,面色不虞,无视两个晚辈的行礼,坐到了邵芸琅主位上。 刚才邵芸琅是与岳夫人平起平坐,这会儿谢大夫人来了,自然不会在岳夫人之下。 两家既然已经闹翻,谢大夫人也就没必要摆好脸色了,而且事情的经过她都知道,如果不是邵芸琅拦着,她早上岳家说理去了。 听她们说是来要赔偿,谢大夫人大怒,指着岳夫人骂道:“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我还没找你们家算账了,你们倒好意思 上门要赔偿!真当我们谢家没人了是吗?” 岳夫人可不怕她,“老姐姐,你也别说话这么难听,要不是你三弟妹撞了我儿媳,我可不来。” “她那叫撞吗?她那叫自保!” 岳夫人丢下账单说:“反正这件事我已经来说过了,谢家如果厚着脸皮不肯认账,那我们岳家也就认了,只是话传到外边去,我们就管不着会怎么传了。” “这是岳家的惯用手段了,我们吃亏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但你何时见我们谢家怕过?” 邵芸琅压住谢大夫人的手,笑着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来人,送客!” 岳敏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邵芸琅笑得阴恻恻的,她拉着岳夫人赶紧出门,出了门才对周姝宁说:“大嫂,你好端端地惹那个疯女人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岳夫人轻轻拧了女儿一把,笑着说:“姝宁啊,别理她,她和邵氏从前就不和。” 七公主感兴趣地问:“为何不和?”难道岳敏姗从前也喜欢过杨钺? 话说杨钺当年在京城可是迷倒众多贵女的,会喜欢他也不奇怪。 “她这个人嚣张霸道,诡计多端,阴险歹毒,满京城除了谢灵之谁会和她好?我看她当年如果不是谢灵之的关系肯定也嫁不到谢家。” 周姝宁感兴趣地问:“那你知道她后来又是怎么和杨钺在一起的吗?” 岳敏姗嘲讽道:“他们两个在未婚 前就勾勾搭搭,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别说了。”岳夫人警告了二人一句:“以后别惹她,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周姝宁小声说:“她不也就是靠着杨家才有这样的底气吗?”否则凭着谢家三夫人的身份,邵芸琅哪敢这么嚣张。 岳敏姗隐隐觉得不是,毕竟邵芸琅没出嫁前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岳家为了推卸责任,确实让人在外传,是邵芸琅故意撞了七公主的马车才导致马车失控的。 虽然也有人在背后悄悄议论,可大部分的人事不关己,因为杨家两个将军还在战场厮杀,因此并没有多少人在意邵芸琅做了什么。 岳家见流言没有大肆传开,只好吃下这个暗亏,但周姝宁跟丈夫天天抱怨,觉得岳家没点能耐,竟然连一个寡妇都怕。 就在这时,谢灵之带着蔡晨进京了。 谢灵之早早让人去郊外的庄子里收拾好了,蔡晨在京城的宅子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师徒俩因为住谁家争论了一番。 最后被邵芸琅派来的人带到了一座新宅子去,而邵芸琅已经在宅子里等着他们俩了。 “怎么磨磨蹭蹭的,我都等你们很久了。” “芸琅!”谢灵之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她还穿着男装,差点没把轻云和轻风给吓死,以为夫人要给六少爷戴绿帽了。 邵芸琅拍着她的后背,等她松开后才看向蔡晨,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捏了捏他的胳膊 满意地点头。 “很好,真的长大了。” 蔡晨羞涩地笑笑,他可以在满姑苏才子面前高谈阔论,也可以在谢老太爷面前侃侃而谈,可是在邵芸琅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种依赖感如今也只有邵芸琅能给他了。 “姐,您是让我们住在这里吗?” “这里是给你师父住的地方,闹中取静,去哪都方便,至于你,你有自己的住处,回你自个家去。” 虽说谢灵之是以谢岑的身份来的,可毕竟男女有别,京城人多眼杂,街坊邻居的三姑六婆眼睛比谁都好使,也免得有人说闲话。 谢灵之参观了一下这座宅院,不是很新也不是很大,但该有的都有了,很适合她现在的身份。 “这是你的宅子?” “现在是你的了,原本你娘要将她名下的一座宅子给你住,后来我想想,那毕竟是她的嫁妆,怕以后说不清,这宅子已经过户到谢岑名下,以后就是你的了。” 谢灵之又抱了她一下,“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那我就笑纳了!” “你替我教弟弟,我付点束脩也是应该的。” 蔡晨赶紧说:“那这宅子也应该由我买下送给师父才是,怎可让姐姐破费?” 谢灵之弹了他脑门一记,“知道你有钱,但这是我们姐妹俩的情谊,与你无关,少自作聪明。” 她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下人,对蔡晨说:“你也回去吧,休息两日再过来,然后我带你去谢 家拜访。” 蔡晨不舍得走,他还想和邵芸琅说话呢,于是转个身去帮忙抬行李去了,还主动帮师父收拾书房。 第509章 这个徒弟收的不亏 邵芸琅见他忙前忙后,书房里连一支笔该摆什么位置都非常清楚,调侃道:“这个徒弟收的不亏。” 谢灵之得意地说:“那也是我调教的好,我以后就指望着他给我养老了,等他生了孩子,我还可以继续教徒孙。” 蔡晨红着脸说:“姐姐别听师父瞎说,那些事都还早呢。” 说早也不早了,若是家中有父母的,现在就要开始替他相看人家了,只是他这个情况,肯定是要等高中后才好成家的,否则人家也看不上他。 “你明年既然要下场,不如趁这一年时间好好读书,也别想着不中三年后再来,一鼓作气,或许你会成为大庆最年轻的状元郎。” 谢灵之怕蔡晨自信心太过,赶紧阻止她说:“你当状元是那么好中的?他才几岁啊,别太捧着他。” 邵芸琅坐在书桌后,从一叠写好的策论中抽了一张来看,谢灵之见状,赶紧推了蔡晨一把,自己退出了书房。 能被谢灵之收录起来的策论,都是蔡晨写的比较好的,大部分也让谢老太爷看过了,谢灵之是有自信的。 谢灵之去交代厨房多做些菜,这两人在书房恐怕一时半刻也不会出来了。 邵芸琅认真看完了蔡晨的策论,问了他写作的时间,满意地点头:“进步很大。” 蔡晨高兴地说:“师父和师祖也这样说。” “但是……” 蔡晨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提点。 他可是知道,姐姐的才华也不在师 父之下,尤其策论方面,恐怕在朝野多年的老太爷也得佩服他姐。 “但是想法太空泛,用词华丽,如果是遇到像何晏礼那样的主考官,你这样的文笔就很占优势,字体再练的漂亮些,但如果是遇到像高柏那样的考官,他会将你的卷子批的一文不值。” 何晏礼是如今的礼部尚书,而高柏执掌翰林院,历年秋闱的主考官很大可能是从这两人中选。 蔡晨晕乎乎地问:“那也得到秋闱前才知道考官是谁吧,一年时间,也没法将两位考官的风格都摸清。” 邵芸琅思索片刻,告诉他:“您可以先往高掌院的风格上靠拢,他是皇后的外祖父,下一届的主考官八成是他。” “那这位高掌院喜欢什么风格?” “务实、条理清晰、言之有物,字体更喜欢工整的馆阁体。”邵芸琅十分明确地给出了方向。 这些是谢灵之目前还没掌握到的信息,蔡晨不知道邵芸琅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但这么一来,自己确实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就算他不是主考官,这个方向也不会错,你将来要入朝为官,策论写的再花哨华丽也没用,还是要脚踏实地做出政绩才行。” “我知道的,那这份策论要怎么改呢?” 邵芸琅指了指下方老太爷的批语,“你师祖已经点到位了,可有重新写过?” 庶女嫡谋 第305节 “还没来得及,姐姐放心,过两日我就写过新的。” 邵芸琅又抽出一份仔细看了 起来,在原本的批语下加了几句,提点了一下修改方向。 “算了,把这些都装上,我带回去慢慢看。”邵芸琅放下毛笔后对蔡晨说。 蔡晨立马高兴地将一叠纸张都装进袋子里,交给邵芸琅的丫鬟保管。 邵芸琅又写下一张书单给他,“你既然准备参加秋闱,那这些书都看一遍吧,不用看得太深,学一学这些文士的遣词造句,还有他们的见解也很新颖。” 蔡晨如获至宝,把书单贴身放好,然后跑去跟谢灵之炫耀。 谢灵之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冷笑道:“看来你是真得考个状元回来,才对得起你姐姐出的力了。” 邵芸琅靠在门框上,“状元就不必了,给姐姐亲手做道菜吧。” 蔡晨看着热火朝天的厨房,难得地瑟缩了一下,他是会点厨艺,可是要做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他觉得太难了。 而且他也许久没进过厨房了。 邵芸琅带谢灵之出来,两人就在院子里喝酒聊天。 “这酒是你酿在后山的,被我挖了两坛出来,尝尝看。” “你居然偷我的酒。”邵芸琅拍开一坛酒,香气顿时飘散出来,浓浓的竹叶香味。 “别人的酒我看不上,也不爱喝,你这酒我馋很久了,主要也是带来给你自己品尝,未来几年你也回不了姑苏了,放久了万一坏了呢?” 这话邵芸琅可不信,看谢灵之这喝酒的姿态就知道她平时没少喝,不过才子书生们聚在一起总 喜欢喝酒论事,是常态了。 蔡晨端着一盘菜出来,就看到这两位他最敬重的女子已经喝上了,而且喝的还不少。 他把菜放在邵芸琅面前,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说:“我先敬姐姐一杯,没有姐姐当年的救命之恩,就没有我的今天。” 邵芸琅举杯,摇头说:“你的今天还不够辉煌,等你高中的那一天,我亲自陪你回去祭祖扫墓,告慰蔡家列祖列宗。” 蔡晨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想到了逝去的父母兄长,想到了离心的族人和亲戚,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好,我一定会中状元!” 谢灵之不满地看着他俩,提醒蔡晨:“才一杯酒就醉了?她说的是高中,并非一定是中状元。” 蔡晨擦掉眼泪笑着说:“可我想中状元。” 谢灵之抱住邵芸琅的胳膊问:“你说,要是我徒儿中了状元,是不是代表我也有中状元的实力?” “那是自然,徒儿厉害,师父自然更厉害。” “哈哈,好!那我肯定得教出个状元来。”谢灵之豪气云天,眼睛明亮,端详着酒杯上的云纹说:“我想一辈子都当谢岑,你说,我要是个男儿身该多好。” 邵芸琅拿开她的酒杯,不赞同地说:“你现在做的已经比许多男子都强了,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你想做谢岑也好,谢灵之也好,都能过得很好。” 邵芸琅相信,前世谢灵之肯定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生 活的,或许她后半辈子就是以“谢岑”的身份活着的。 第510章 乌龙 邵芸琅酒量很好,她也是第一次酿这种口味的酒,没想到还挺好喝的。 但这酒后劲十足,谢灵之很快就被人抬进屋里了,蔡晨陪着她喝完了一整坛,才将她送出门。 谢府的马车在门外等着,邵芸琅上车后对他说:“你也上来吧,我先送你回去。” 蔡晨高兴地上车,这一幕正好被路过此地的谢家下人看到。 站得远,他也只认得谢家三夫人,至于那位上车的年轻公子并未见过,再瞧瞧他们出来后紧闭的大门,那下人差点腿软地走不动路。 眼看马车就要出来了,他赶紧躲到路边的屋檐下,背对着街道,等马车过去了才敢回头。 下人牢牢记住了那宅子的位置,然后赶紧跑回家。 李立田是王氏的陪房,管着王氏陪嫁的两间铺子,其中一间铺子正好就在那条街的附近。 他满头大汗跑回谢府,得知谢三夫人还未归来,觉得自己的猜测更加真实了。 他没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在家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见什么都生气,把婆娘孩子都打了。 “老李,你这是怎么了?”李家婆娘瞧出他的不对劲,捂着被打肿的脸问。 李立田苦恼地抓着头发,“我今天看到了一件事,说了,可能我们一家五口都要没命,不说,我怕我憋不住啊。” 李立田好酒,常常酒后满嘴胡言,万一把这件事说出去,他们一家人还是得没命。 他家婆娘赶紧捂住他的嘴,呵斥道:“ 要死啊你,真要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直接告诉姑娘啊,让她做主,你我就是下人,别以为自己管着两间铺子就是大老爷了。” 李立田这才反应过来,“对对,我得告诉主子去,说不定对主子有用。” 他急忙跑出家门,去二门求见大少夫人,正巧邵芸琅回来了,与他在二门碰了个正着。 邵芸琅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这谢府的管事她大多数不熟悉,陪房过来的就更不认识了。 不过李立田看到她却吓得跪下了,邵芸琅还疑惑地想:王家的家教这么严格的吗? “起来吧。”邵芸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等邵芸琅走远,李立田才被带进去,在花厅等着王氏出来,手脚不安地乱动着。 王氏都准备歇下了,李管事这个时辰来见她一点不合理,但又怕是有什么大事。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你这个管事就当到头了。”王氏不耐烦地说道。 李立田又跪下了,往前挪了几步,抬头瞅着王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不敢开口说话。 “怎么了这是?李立田,你是不是傻了?有屁快放!”李管事的娘是王家的老嬷嬷,这次也一起随着王氏陪嫁到谢家。 王氏看出他的犹豫,让丫鬟们都退下了,只剩下一个李立田的娘。 “现在能说了吧?” “是……奴才刚才从正贤街回来,在青衣巷子口看到了……看到了三夫人,她与一名少年一起从那边的一座民宅出来, 亲密地上了同一辆马车。 奴才不敢露面,等他们离开了才跑回来的,本来是不想说的,怕误会了三夫人,可又担心奴才这张嘴不严,这才来跟您汇报。” 只有把这件事说了,他才没有心理负担,谢三夫人是不是有奸夫与他并无关系。 王氏愣住了,谁不知道杨钺在西北抗战,邵芸琅真敢在这个档口与人通奸? “那奸夫……那男子长什么样你看清了吗?有没有可能是邵家的公子?” “不可能的,瞧着挺高大的,十五岁左右吧,邵家没有这个年纪的少爷,而且就算有,咱们三夫人与邵家兄弟的关系也没这么亲。” “这倒是,要不是有老侯爷在,瞧着三婶都要与娘家断绝关系了。”王氏戏谑地笑了笑,叮嘱他:“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就当没瞧见,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都别说,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是,是……奴才记住了。” “下去吧。”王氏兴奋地睡不着,拉着李嬷嬷参详了半夜,这么重要的事情到底该不该曝光出去呢? “少夫人别急,李立田才认得几个人,不如先查清楚了再说,否则冤枉了三夫人的名节,咱们在谢府就过不下去了。”李嬷嬷盯了眼王氏的肚子,这种关键时候,还是以稳为主。 “就算您要曝光她,也得先把孩子生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不敢再想这件事,闭上眼开始休息,等第二天天一亮她就醒 了,派人去查一查昨天三夫人去了哪里。 这件事并不难查,只是因为回京的是谢岑而不是谢灵之,所以王氏并不知情。 但谢府这边已经开始准备接待谢岑和他的学生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 “义弟?”王氏惊讶地问。 “是的,这件事京城许多人都知道的,几年前三夫人救了一个被拐的孩子,当时才**岁,后来那孩子双亲过世了,三夫人就将他认作义弟,关系挺好的,还推荐他成了咱老太爷的关门弟子,不过老爷子精力有限,于是就让表少爷带他一起读书。” “还真是闹了个乌龙,还好我没冲动地说出去,否则……李立田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先查一查再来说?” 王氏将过错推到下人身上,李嬷嬷也跟着骂了儿子几句,劝她不要生气。 “还好咱们先知道了这层关系,否则等人上门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多尴尬啊。” “哼,他们这是没把我当自家人呢,尤其三婶,回回落我面子。”王氏闷闷不乐地说。 生了一会儿闷气,王氏让李嬷嬷再去准备一份见面礼,总不能到时候来两个客人,她只送一份见面礼。 “要我说,这位年纪小,送礼还合适,那谢家表少爷年纪比您还大一点,着实没必要。” “但他是咱们少爷的表弟,从这层算的,别说了,不过是一套文房四宝而已,咱们又不是没有。” 邵芸琅在午时得知了王氏 派人查自己,还以为她知道了自己怂恿大夫人压制她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昨天出去见了谢灵之和蔡晨。 第511章 太后驾崩 邵芸琅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与王氏见面时也没有丝毫异常,反倒是对方总是不敢正眼看她。 翌日,谢灵之带着蔡晨上门拜访,还带来了老爷子的家书和一车姑苏特产。 看着她规规矩矩地给自己亲爹亲娘行礼,一屋子的人形色各异。 谢大夫人都不好意思正眼瞧她,更不敢去看身边丈夫的脸色,她感觉再这样下去,谢大爷就要发飙了。 府里知道谢岑真正是身份的人不多,谢二爷原本是不知的,可他从小看着谢灵之长大,而且谢家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谢岑的侄儿他还是知道的。 他低声说了句:“胡闹!”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谢二夫人只是有些疑惑,她这几年频繁听到“谢岑”这个名字,也知道他在姑苏混出了名声,可这样的好苗子为何没有参加科举呢? 谢大夫人只好打着哈哈说:“他志不在此。” 王氏送出了自己的见面礼,笑着说:“表弟长得与夫君很像呢,尤其是眉眼,不愧是谢家人。” 邵芸琅差点以为她看出了破绽,毕竟谢灵之兄妹俩的眉眼长得都像大夫人,不过见她并未露出异常,应该只是单纯的觉得像。 庶女嫡谋 第306节 等一顿饭吃完,谢大爷借口说要考校侄儿的功课,将人带去了书房,谢家其他两个爷们也追了上去。 谢大夫人虽然有心和女儿说悄悄话,可如今身份不允许,也只能再找机会相聚了。 谢家这几个男人一走,蔡晨就成了众 人的目标。 他今日上门送的礼十分贵重,谢府的每个主子都有一份,还是按照个人喜好送的,都送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更何况,他长得好,一身正气,才思敏捷,谁不喜欢这样乖巧聪明又懂得哄人开心的孩子呢? 王氏得知他才十三岁时愣住了,这身高看着不像啊,再得知他每日练武不辍,文武双全,摸着肚子想:除了家世,她的孩子以后能照着这个长就行了。 谢二夫人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羡慕地说:“这肚皮尖尖的,一定是个哥儿。” 谢二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好在上无公婆,也没人催生,只是她自己总不安心。 王氏开心地笑着:“看过的几位郎中都这么说。” 谢二夫人贴近她,小声说:“你知道邵氏为何要收蔡晨这个孤儿做义弟吗?” “同情他?” “呵呵,她哪有这样的好心肠?”谢二夫人举起手,露出了手腕上那枚刚戴上去还没热乎的翡翠镯子。 “她啊,八成是看上人家的钱了。”蔡家的所有财产都落入蔡晨手里,而他还是个孩子,又专心读书,玩心计哪玩得过邵芸琅呢? 他随便一出手就能给她们送这样贵重的礼物,那邵芸琅是他姐姐,谁知道得了多少好东西? 王氏捂着嘴朝正在说话的姐弟俩看去,“原来如此,那她可真会算计啊。” 她就说嘛,蔡家一个平平无奇的商户,怎么能让 邵芸琅看上眼,原来是冲着钱去的。 真是卑劣! 王氏正想把蔡晨叫过来提点一番,突然听到了钟声,她不是京城长大的,因此对这种钟声并不敏感。 可厅堂里却肃然一静,谢大夫人倏然起身,小跑着跑出大堂,站在院子里朝皇城的方向望去。 其余人也跟了出来,邵芸琅严肃地说:“太后薨逝,让府里挂上白布白灯笼吧。” “太后?”赵太后许久没有在人前露面,每年的宫宴也都是皇后主持的,渐渐的让人忘了,宫里还有位太后娘娘。 “怎么确定是太后?”谢二夫人扯着大红色的衣袖问。 谢大夫人替她回答:“宫里的丧钟是有规矩的,刚才这丧钟就是太后薨逝的意思,都散了吧,回去将鲜艳的衣裳换了,屋里该收的都收了,一会儿我让人去挂白灯笼。” 邵芸琅回忆着太后那日的神色,她确实是想死的,只是她能不能死掌握在皇帝手中。 那为何皇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太后死了呢? 没过多久,宫里有消息传出,太后娘娘因病体难熬,已经在午时三刻薨逝,命百官次日入宫服丧祭奠。 谢大夫人安排人做丧服,他们府中,明日只有谢大爷要进宫祭奠,但三日后,除了王氏,其余女眷都要进宫哭灵。 “虽然突然,但一直都听说太后的身体不好,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主要是病痛太折磨人了。” 邵芸琅想到当日见到赵太后的情景 她死了才是解脱,邵芸琅虽然喜欢看她生不如死,但这么久了,她也释怀了。 她更想知道赵太后是怎么死的。 谢灵之本来正在书房里接受三个男人的审问,听到钟声赶紧借机逃了。 她跑出来后,赶紧带着蔡晨告辞离开,太后驾崩,凡是官宦之家必然都要服丧,待客饮烟都是不允许的。 谢灵之回到家中,下人们六神无主,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灵之让大家去换了素服,然后闭门不出,为了方便蔡晨学习,也没让他回去。 蔡晨回想这位赵太后的一生,叹气道:“也不知道皇上会给什么样的谥号,太后与皇上不是亲母子,关系也十分一般,纵观赵太后的一生,也没什么值得让人赞颂的,千百年后,或许也没人会记得她。” 谢灵之去掉玉冠,将头发披散下来,用一根白色玉带绑了,“瞎操心做什么,赵太后无德无功,但她再差也是寿终正寝的,比起那些死在夺嫡之争上的人好太多了,你与其同情她,不如想一想,你自己该如何在史书上留下名字。” “我一定会的!不仅是我的,还有先生您的,姐姐的大名,都一定会名垂千史!” 蔡晨将今日从谢府带回来的策论全都拿出来,这些是姐姐给他批阅过的,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修正自己的文章。 谢灵之和他一起看,她的策论明显是短板,并不能给蔡晨更好的意见,好在家里还有人 可以指点他。 第512章 进宫哭灵 “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芸琅的眼界与格局令我自愧不如。”谢灵之将这份卷子重新看了一遍,觉得邵芸琅点到了重点上。 这么一改,立意整体都提高了不少。 “师父不必惭愧,姐姐说了,论四书五经,吟诗作赋,她是拍马也赶不上您的。”蔡晨正在看一份关于治水的策论。 这方面他没有经验,完全是从一些书籍上摘抄的案例,拼拼凑凑起来,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当时谢老太爷看到这份卷子时,就给了他一张拜帖,让他来到京城后去拜访工部侍郎佐侩,学一学治水方面的事情。 蔡晨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如今这阶段,估计一个月内也不好上门打扰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邵芸琅竟然在这张卷子下写了完完整整的治水方案,甚至纸张不够写,另外加了两页纸进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看得心潮澎湃,甚至在脑海中将画面一一展现出来,恨不得立即找一条河来检验这些方法的实用性。 “真是奇怪,芸琅从小在京城长大,也就只比我多去了一趟锦州,怎么感觉什么都懂呢?”谢灵之看完直呼厉害,要是殿试时能把这份答卷交上去,蔡晨的排名肯定低不了。 “人各有所长吧,就像姐姐很会经商,但咱们却一窍不通。” 师徒二人越看越激动,连觉 也不睡了,连夜将所有卷子的批语看完。 邵芸琅并不知道自己的批语会给二人带来那么大的震撼,她参与朝政十几年,就算再不会,看也看得多了。 如今工部侍郎佐侩正是多年后的工部尚书,一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清正廉洁,一心为民,是难得的好官。 邵芸琅去宫里哭丧的时候遇到了杨家的女眷,两家女眷关系不错,正好能做个伴。 哭灵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尤其在宫里哭灵,无论品级高低,都得跪着,像杨老太君这样的也得跪上小半日才敢以身体不适为由休息片刻。 王氏还好因为谢大郎没有官职不用进宫,否则以她的身体也太受罪了。 邵芸琅还见到了林皇后,她双眼都哭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赵太后有多深厚的感情呢。 等一天哭灵结束,林皇后给各位诰命夫人都送了补品药材,也慰问了几位老夫人的身体。 这些老夫人都是年纪比赵太后还大的人,半截身体入了土,让她们来宫里哭灵,实在是太刺激她们了。 保不准还得送走几个。 林皇后将邵芸琅单独留了下来,让人给她送上热茶点心。 “留你下来是想让你陪本宫说说话,本宫疲惫的很,在这宫里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林皇后确实很累了,可是看到邵芸琅还是忍不住想和她说几句。 尤其在她偷偷查到了一点太后的事情后,更加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邵芸 琅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皇后的知心人,她明明有自己的姐妹,为何要留自己? 她恭顺地说道:“娘娘您节哀,日子还长着呢,太后若是知道您为了她的葬礼熬坏了身体,她老人家也会不安的。” 林皇后毛骨悚然,审视着她问:“你知道太后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病逝的吗?”邵芸琅大胆与她对视,没有丝毫的异样情绪。 林皇后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病逝的,太后身体抱恙好几年了,是本宫没有尽到照顾好她老人家的义务。” 这话邵芸琅不想应,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林皇后盯着她问:“喝的惯吗?这是江南一带最流行的龙井,茶汤清澈,茶香清淡,本宫不喜欢味道太重的茶水。” “挺好的。” “太后也喜欢喝龙井,听说她还是皇后时曾经很喜欢你,经常夸你来着。” “您记错了,臣妇与太后当年并没有见过几次,也谈不上喜欢。” “怎么会?我听一名宫女说的,当年太后想促成你与淮王的好事,只是淮王自己选了你姐姐,她多次夸赞你聪慧稳重。” “您说笑了,臣妇乃庶女出身,配不上皇子的。”邵芸琅不想听这些过往,更不想知道皇后打听这些过往的用意是什么。 “出身并不算什么,否则本宫又如何能坐上后位呢?” “时过境迁,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林皇后热心肠地说: “这宫里的老人大多数都出宫了,能找到几个熟面孔不容易,那宫女说与你相熟,我便让人带她过来与你见见。” 邵芸琅眉头微蹙,她确实没见过几次赵皇后,与她身边的宫女更不相熟,林皇后紧抓着这件事不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很快,一名二十几岁的女官走了进来,看到邵芸琅惊讶了一瞬,然后跪在地上给皇后行礼。 “平身吧,孟女官如今掌管浣衣局,再过两年就能出宫了,她家里人都不在了,我正想给她找个好去处,不如等她满二十五,让她去你身边伺候吧?” 邵芸琅平静地拒绝:“多谢娘娘,只是上回您赏的两个老嬷嬷臣妇都觉得太屈才了,孟女官还年轻,您还是给她找个夫家吧。” 宫里有部分女官年满二十五才放出去,都是老姑娘了,主子们一般会将她们赐给朝中大臣做妾室,或者是填房,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听说你身边的丫鬟换了好几批,没个顶事的怎么能行,孟女官懂礼守规矩,办事能力也不差,正好可以替你管着屋里的事。” “臣妇对家里的丫鬟很满意,何况杨家已经替臣妇物色好了丫鬟人选,只是暂时不方便都带到谢府去,孟女官是很好,但并不是臣妇需要的。” “哦,那你需要什么样的?这宫里的宫女很多,总能挑到适合你的。” 邵芸琅微微恼怒,林皇后是铁了心要往她身边塞人了,若是 个美娇娘,她还会以为是皇后故意塞来给杨钺的,可这孟女官虽貌美,年纪却太大了,更像是来监视她的。 “臣妇经常遇到危险,普通的丫鬟跟着我随时会丧命,因此身边带的都是会功夫的。” 林皇后瞬间明白了上回在慈宁宫发生的事,她还为邵芸琅担心,原来真正需要担心的人是太后。 庶女嫡谋 第307节 难怪皇帝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第513章 目的 屏风后明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邵芸琅假装不经意地扫了大殿一眼,发现伺候的宫女太监有些是上回没见过的。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勉强了,你有何需要可以跟本宫提,杨家世代忠烈……” 邵芸琅假装受到了惊吓,手里的茶杯没拿稳砸到了地上,她惊慌地问:“娘娘,难道是……难道杨钺出事了?” 林皇后赶紧“呸呸”一声,“没有的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邵芸琅跌回椅子上,拍着胸口大口喘气,“臣妇听您说忠烈,又见您对臣妇这么好,一时想岔了。” “这……”林皇后掐了一下手心,知道自己今日言语不太妥当,眼神慌乱了一下,赶紧说:“你误会了,本宫与你一见如故,差点失了分寸,你不要胡思乱想。” 邵芸琅干脆拿帕子捂住眼睛,期期艾艾地说:“可他们许久没消息传回来了,臣妇夜夜做噩梦,就怕还未与他成亲又当了一回寡妇,臣妇宁愿与他死在一起,也不想一个人在世上独活。” “好!”皇帝从屏风后走出来,赞赏地看着她,说:“朕一直知道夫人是个情深义重的女子,能为了杨钺不顾安危,此等情义朕若不成全,将来杨钺凯旋,怕是会埋怨朕亏待了你。” 邵芸琅慌张地见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免了,朕知道你上回提的那个要求,之前朕一直担心你去了边关会有危险不敢答应,但朕想 通了,与其让夫人在京城担心受怕,不如让你去军营,也能给杨钺一个惊喜。” 林皇后并不赞同,“皇上,边关多危险啊,您可不能由着她任性,要是出了事,小杨将军才真正会痛不欲生。” 林皇后只差没明着说,万一邵芸琅在路上出事,杨钺定会怪罪皇帝,到时候君臣离心,大庆江山危矣。 “不会,朕了解他,他一定会高兴的。” 邵芸琅终于笑了,“皇上英明!” “朕明日就传旨,如今正逢太后丧礼,一个月内不能婚嫁,但朕还得给你准备嫁妆与贺礼,加上路上的行程,应该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抵达西北。” 邵芸琅再次谢恩,欣喜地离开了皇宫。 等坐到马车上,她的笑意才收敛起来,开始琢磨这对夫妻的用意。 皇帝的用意还好猜一点,她只要向朝中某些官员传递出要以她为饵的意思,这些官员一定会尽职尽责地传到皇上耳中。 这是一笔利大于弊的买卖,皇帝一定会动心的。 至于皇后,暂时看不出她的目的,或许只是她个人单方面不喜欢自己。 第二日,就在各大臣与家眷齐聚宫中的时候,皇帝下了一道圣旨,送邵芸琅前往西北军营完婚,一切从简,由杨家三郎带领五百禁卫军送嫁。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无从发问。 这绝对不是一个成亲的好时机,官眷们更加不解皇上的用意,只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邵芸琅。 这一去,到 底是办婚礼还是办丧礼都未知,就算是婚礼,那也太磕碜了,连个像样的宾客都没有。 可是邵芸琅却很高兴,在心里高兴。 哭灵一共哭了三天,把官员和官眷们都累坏了,有再多的心思也行动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百姓最关注的消息不是太后何时发丧,而是邵芸琅何时出嫁。 谢灵之特意去了一趟谢府,无奈地给邵芸琅送上添妆。 “真不知道你急什么,杨钺迟早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完婚?这个时候去西北,你简直是要把自己当一块肥肉送进狼群的嘴边。”谢灵之气急败坏。 邵芸琅翻看着她送的贺礼,东西很杂,有贵重的也有廉价的,应该是谢灵之日常收集起来的东西,都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路途遥远,这些东西给你解闷。” “谢了。”邵芸琅把礼物单独收好,对她说:“我就是要把自己当做一块饵送到狼群面前,那你猜,他们看到了这块饵会不会冲上来撕咬呢?” “会又如何?对战局有影响吗?” “不知道,但再小的细节应该也能改变局势,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不知是好是坏你就敢拿自己去冒险,你到底怎么想的?杨钺能答应?” 杨钺当然不同意的,上次她那封信送出去后很快就收到了杨钺的回信,就两个字:不行! 就在她以为不可行的时候,皇上突然同意了,那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不与你多说了, 我要给杨钺写信,你以谢岑的身份上门,不好在这里多待,改日我再去看你。” 谢灵之皱了皱眉,“我明日要带蔡晨去京郊的庄子上,他想知道粮食如何种植,你要找我就去庄子上找吧。” 邵芸琅已经开始落笔,谢灵之便不打扰她了,但她总觉得邵芸琅还憋着招,她过去或许真的能改变局势。 把信寄出去后,邵芸琅开始准备东西,嫁妆不可能都带过去,到时候带去的主要是皇帝赏赐的东西,以及一支粮队。 对于军队来说,没什么比粮食更重要的。 除此之外,邵芸琅还得准备一些必杀技,她得有自保的能力才敢把自己当肥肉送出去,否则就真的要被狼群撕碎了。 每日来给邵芸琅添妆的人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只是邵芸琅却每日在研究舆图,没有空见他们。 外头谣言纷纷,有人说邵芸琅被吓破胆了,只敢躲在屋里不出来。 有人说皇上把将军夫人送去西北,是因为小杨将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恐怕是为了让二人见最后一面的。 也有人说,皇上故意将将军夫人送过去,是要引西凉军入套,给敌军致命一击,好扭转战局。 不管是谁,都觉得邵芸琅此次西去凶多吉少。 这一日,李首辅家的几位少夫人与李玉莲一同到谢家为邵芸琅添妆,正巧岳家的几位少夫人也来了,包括七公主。 这两家的恩怨满京城无人不知,上次邵芸琅 与七公主的矛盾也才刚消停,还以为宫里会替七公主出头,没想到最后是七公主妥协了。 “还是七公主宽宏大量,竟然摒弃前嫌来给邵氏添妆。”李家的二少夫人与岳家有亲,心自然是偏向岳家的。 第514章 客人 七公主满脸不高兴,要不是她进宫哭诉时被皇兄训斥了一顿,让她不要与邵氏结仇,她才不想来呢。 而且皇嫂说得对,邵芸琅马上就要嫁去边关了,将来与杨钺一起戍边,几年都未必能回来一次,自己与她较劲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岳彭泽这段日子对她不错,知道她心情不好,花各种心思哄她开心,再反观杨钺,成日在关外打打杀杀,连个音讯都没有,要是嫁给他才叫受苦呢。 这么一想,她也就舒坦一些了。 “走,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邵氏到底在搞什么鬼,竟然敢这么随意地打发我们。”李家二少夫人挽着七公主的手一起进去。 李玉莲忙阻拦了一下,“二嫂,说不定芸琅在忙。” “得了吧,再忙连抽空见我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枉费我们巴巴地来送添妆,她也太无视我们了。” 其实李家、岳家与邵芸琅并无亲戚关系,完全没必要来添妆,只是两位大人觉得这桩婚事的皇上定的,连皇上都送了一份嫁妆,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之前听人说邵芸琅不见客,她们还以为是来送礼的人家门第不够,想着自己上门,怎么也能得一声谢吧。 谁知道谢家大夫人都出来招待她们了,邵芸琅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七公主抓了一个丫鬟带路,那丫鬟见她们气势汹汹,哪敢拒绝,只能低头含胸地带她们去兰序亭苑。 半路遇到了王 氏,王氏一瞧有热闹看,把那丫鬟打发了,自己亲自带着她们过去。 李玉莲正想打听一些邵芸琅的事情,对王氏格外热情,“嫂子好像很少出门啊,可是因为身子重?” 王氏尴尬地笑道:“是啊,谢家子嗣不丰,家里格外看重这个孩子,因此我也就很少出门。” “那也不能日日待在家中,多无聊啊,趁着月份不大不小时多出去走走,这样对胎儿好。” 王氏低下头说:“我一个外地嫁过来的,在京城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不好贸然打扰人家。” 李玉莲握住她的手, 一脸不赞同地说:“嫂子多虑了,这京城多的是王氏族人,怎么能说没有亲人呢?何况我们都是热情好客的,从前是不知道你的顾虑,如今晓得了,改日就约你上门热闹热闹。” 王氏心中狂喜,李家的地位就相当于从前的谢家,她当然很愿意结交,不过还是委婉地表示:“会不会太麻烦世子夫人了?” “嫂子别跟我客气,能多个朋友,我求之不得呢。” 李家几位少夫人虽不知道小姑子为何对谢府的少夫人这么热情,但她向来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她们也乐意在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王氏很快就晕乎乎地答应了三日后去李家做客,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要请三婶一同去。 李玉莲只当不知道她撒谎,恭维了她几句,然后悄悄问:“我还是第一次来谢府,听说那兰序亭苑修缮 的极为精致,你可知道请的是哪里的匠人?” 王氏愣了愣,摇头说:“这我不知,兰序亭苑是当年三叔娶妻时修缮的,我只听说是三叔亲手设计的图纸,就连院子里的树都是他亲手种的,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那些树去年被冻死了。”王氏嘴角往下压了压,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幸灾乐祸。 她刚嫁进来时,就特意到兰序亭苑参观过了,外面说书的把这里说的多好,可她瞧着那两排枯萎的桃树,只觉得这座院子格外凄凉,哪里能看出什么浓情蜜意? 说话间,兰序亭苑到了,白墙青瓦,自成一片天地,圆形的拱门里满是青翠的颜色,令人眼前一亮。 周姝宁指着拱门上的牌匾问:“这字是谁题的,写的真俊啊。” “那自然是谢家三爷了,他的才华世人皆知,可惜天妒英才。”在场的几位夫人们年纪都差不多,都是从仰慕谢渊那个年代过来的。 邵芸琅嫁给谢渊那会儿,京城多少姑娘哭的肝肠寸断。 周姝宁眼珠子一转,大声说:“可惜本公主晚生了几年,没能目睹谢三爷的风姿,那般灼灼如玉的男子却英年早逝,连妻子都要改嫁了,真是令人唏嘘。” 王氏听不下去了,赶紧让丫鬟进去通传一声,她有点不安,怕邵芸琅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她也好几天没见到邵芸琅,都说她在忙,可在忙什么府里却没人知道。 这时,院子里有 粗壮的婆子抬着箱子出来,瞧见一群衣着华丽的夫人,忙放下箱子行礼。 庶女嫡谋 第308节 王氏惊讶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回少夫人,这些是我们夫人的行李,不方便带走的,先搬到杨府去的。” 邵芸琅这几天确实在忙,除了忙着给杨钺些信,还在研究西北的地形,结合老侯爷给她的战事笔记,推演了几场战事,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杨钺。 忙完了这个,她又将这里的一些东西清理出来,准备先一步运到杨府旁的新宅子去。 邵芸琅就跟开了天眼似的,正好在这个时候整院子,一群下人抬着箱子来来去去的,把院子都摆满了。 王氏尴尬地看着大家,“这……看来我们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李家二少夫人用扇子掩唇,小声说:“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姚如兰从院子里跑出来,给夫人们行礼,规规矩矩地说道:“给各位夫人请安,真是对不住,今日院子里乱糟糟的,我家夫人正在库房清点东西,身上也脏,几位要不先进屋坐坐?” 七公主冷哼一声,“罢了罢了,跟咱们求着上门做客似的,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本公主走了。” 七公主转身就走,岳家的几位少夫人以她马首是瞻,也跟着离开了。 李玉莲犹豫了一下,对嫂子们说:“那我进去等等她,嫂嫂们先回去吧。” “我也不走,正好瞧瞧这位夫人有多嫁妆。”李家二少夫人先一步走 进院子,下人们赶紧给她清理出一条路来。 虽然箱子都锁着,可箱子的大小和重量多少能猜出一点东西,加上刚才搬出去的,这院子里摆了几十口大箱子,这还不包括后面没搬出来的。 第515章 镯子丢了 下人们盲忙忙碌碌,王氏怕他们冲撞到自己,对客人们说:“不如咱们进去等吧?” 等进了待客的花厅,有丫鬟过来送茶水点心,茶是好茶,点心也是别致可口的,就是坐了一炷香时间还没见到邵芸琅。 “这架子摆的真大啊。”李家少夫人从未遇到过这样待客的,说出去都怕没人信。 王氏脸上挂不住,拉住姚如兰问:“你带我去见三婶,总不能一直让客人这么等着啊。” 姚如兰歉意地说:“少夫人放心,奴婢已经跟夫人说过了, 夫人去梳洗更衣了,很快就过来。” “之前我还以为外头的传言太夸大了,都说这位夫人不好见,我还偏不信这个邪,没想到,是我高估了自己。” “高估什么?”邵芸琅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背着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脸,却一眼被她身上的裙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条七彩的月华裙,裙摆拖地,七种颜色渐变相接,隐隐有银光闪烁,随着步伐泛动,就如那水面的粼粼波光在跳跃着。 看来那丫鬟说的不错,邵芸琅确实是回屋更衣去了,没有人会在家里穿着这样一条裙子。 李玉莲起身走过去,称赞道:“芸琅,你的裙子真好看,是哪家铺子买的布?” 邵芸琅不信她认不出来,笑着说:“是宫里赏的,我也只有一匹,否则一定送一匹给李姐姐。” “小妹,你眼拙了,这明显是今年南洋上贡的鲛菱纱, 据说做一匹这样的布需要整整半年时间,且用料极其难得,这样的贡品宫里也没几件,没想到竟然被赏给了将军夫人,真是皇恩浩荡啊。”李家的少夫人们一个个眼红的很,可这东西太稀有,她们想都不敢想。 而邵芸琅却能做成裙子,随意地穿着待客,且还不是什么重要日子。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日常就是这样穿着的,再看她的首饰,无一不精,雍容华贵,与她们这些少夫人们完全不同。 明明她的年纪与她们差不多,,可是因为谢渊辈分高一辈,邵芸琅的辈分也就比她们高了一辈。 李玉莲笑得勉强,“我自然知道的,只是太漂亮了,被晃花了眼,这样的美人我若能天天见,那真是大饱眼福了。” 邵芸琅带着她落座,让姚如兰去将库房里的布匹抱一些过来,“这种鲛菱纱我确实没有了,不过我库房里还有几匹颜色鲜艳的香云纱,不如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李玉莲连忙拒绝:“怎么能要你的东西,我们今日是上门添妆的。” “一匹布而已,不值得什么,你们也不缺,只是当做是你们添妆的回礼吧。” 等布匹被送进来,饶是李玉莲见多了好东西也挪不开眼了。 香云纱也十分昂贵,她虽然也有,可能买到的花色远不如邵芸琅的这几匹。 “真好看啊。”李家少夫人们齐齐惊叹道,李首辅是寒门出身,熬到这个位置用尽了一生 的努力和运气,但家底远不如勋贵世族。 邵芸琅精准地摸透了她们的喜好,将香云纱送到她们手里,一时间赢得了几位少夫人的好感。 “夫人,岳家三位少夫人也来了。”有丫鬟进来通报说。 “咦,她们不是走了吗?” 七公主与两位妯娌去而复返,一进门就瞧见李家丫鬟手里抱着的布匹,那两位岳家少夫人眼睛都直了。 她们的丈夫只是岳家庶子,不得重视,这样的好东西也轮不到她们。 七公主对此无感,甚至觉得这些女人太俗气了,竟然会被一匹布收买了。 “香云纱本公主也有,回去你们去我库房挑就是了。”七公主大方地对妯娌说。 她下嫁岳家,在家也要受气,但在妯娌面前绝对是地位尊崇的。 邵芸琅打量着她们,这些少夫人们在她眼中都是小姑娘,还很稚嫩,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李玉莲对她感兴趣,应该就是她带她们进来的,而七公主一点不掩饰她对自己的恨意。 可她为何要坐在这里呢? 邵芸琅没去深思,她很忙,没空陪小姑娘们玩心计。 “快午时了,不如今日几位就留在我府中用膳吧?”邵芸琅让人去厨房备菜,留她们简单用了顿饭。 有李玉莲从中调节气氛,这顿饭吃的还不错,邵芸琅只需要偶尔搭个话,就能让人觉得舒心。 七公主眼珠子一转,摸了一下手腕,惊呼道:“啊,我的镯子不见了。” 一桌人都将目 光转过来,李家二少夫人登时叫了起来:“对啊,你来的时候手腕上有只龙凤镯,做工精致,大家还围着看了一会儿。” 邵芸琅惊讶地问:“是在谢府掉的?” “肯定是,进你院子时还在的,八成就是在院子里丢的。”七公主惊慌地站起来,“这镯子是皇兄送给我的,意义非凡,这要是丢了可怎么办?” “殿下别急,既然是这院子里丢的,那肯定能找到的。”邵芸琅怀疑她想用一只镯子陷害自己,不过又觉得不太可能,她的身价还不至于连一只龙凤镯都比不上。 “来人,帮七公主找一找镯子,再看看咱们院子里可有人出去过。”邵芸琅喊来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让她带着大家一起找。 但七公主只是进了院子和花厅,这么点地方,下人们就差连砖都挖开了也没找到什么镯子。 邵芸琅转头问她:“公主还有去过什么地方?” 周姝宁站在门口指着院子里堆着箱子的地方问:“刚才瞧见有只可爱的小猫钻进去了,我就进去找了找,可惜没找到,可能掉在哪个角落了吧。” 那些箱子,有的上了锁,有的没上,旁边就是一块花圃草地,但再大院子也不可能找不到一只一指宽的金镯子,尤其现在日头正好,金子还能反光。 可下人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七公主就要崩溃了,“怎么会找不到?那么大一个镯子,找清楚了吗?会不会是你们谁 拿了?” 邵芸琅冷笑道;“岳少夫人是不是还想将我整座院子都搜一遍?一个金镯子,我还不缺。” 第516章 不用找了 “你邵芸琅当然不缺一个金镯子,可你家的下人可未必都这么清正,那镯子价值连城,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藏起来了?” 邵芸琅走到她面前,笑了一下:“那也简单,搜身吧,你的人来搜。” 邵芸琅吩咐轻云:“让她们站成一排,主动将身上的东西拿出来,等着搜身,若是搜到了,人直接杖毙,若是搜不到……” 她从七公主头上拔了一根簪子下来,金镶玉的,价值不菲,“若是搜不到,就让七公主把这个陪个大家,如何?” 她最后那两个字是看着七公主问的,对方脸色阴沉,梗着脖子反驳:“她们若是没把东西藏在身上,而是藏在其他地方了呢?” 有个丫鬟忍不住叫屈,“公主殿下,奴婢们一直在院子里忙活,并未进过屋。” 邵芸琅直接让人搜身,等搜完了对她们说:“下去吧,不用再找了。” 她把那根簪子递给姚如兰,“拿到当铺当了,死当,钱你们平分了。” 丫鬟婆子们欣喜不已,这支簪子至少也在百两以上,她们今日受的委屈值了。 “邵芸琅,你……”七公主气急败坏,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带走。 她赶紧交代贴身丫鬟,让她跟着去,不管当多少钱都得赎回来,这可是她的私人物品。 “还找吗?”邵芸琅问。 七公主目的没达到,当然是不肯罢休的。 她上午出去的时候,在前院听到了两个丫鬟在窃窃私语 说三夫人真够霸道的,自己改嫁就算了,竟然还要带着谢家的家产离开,真是便宜了杨家。 这可是个大消息啊,七公主当时就兴奋了。 外人因为杨钺的战功,因为皇上的赐婚,对邵芸琅多有赞美,还以为她真是个清高的,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不过下人的话不能做证据,她得亲眼看到,也要让别人亲眼看到。 “当然还要找!既然她们没进过屋,那东西肯定还在院子里,这院子里有这么多箱子,万一他们把东西藏箱子里了呢?”七公主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看这些箱子。 邵芸琅的嫁妆当时是当着宾客的面念过的,在真正大户人家眼里不算多好,今天这院子里摆着的,如果有谢家的东西,那邵芸琅该怎么解释呢? 其他几位少夫人纷纷围了过来,包括王氏,睁大眼睛盯着这些大箱子。 王氏也知道三房的事情,谢渊留下的东西指明是要给邵芸琅的,二房总拿这个说事。 但大房对此的态度很统一,谢渊的私产,他想留给谁就给谁,大房一点不沾。 王氏是新妇,就算眼馋也无计可施,更不敢给别人留下一个贪财的印象。 邵芸琅随手打开一口没上锁的箱子,是一箱子书,戏谑地问:“要倒出来让殿下仔细检查吗?” 不等对方回答,邵芸琅指着一口箱子让轻云搬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庶女嫡谋 第309节 一箱子珍宝,珠光宝气,在阳光 下璀璨生辉。 “龙凤镯我也有一对,宫里赏的,想来与您戴的差不多。” 邵芸琅从一堆金银玉器中找出那对金镯子,精美绝伦,确实不比七公主那只差,甚至因为是一对,价值翻倍不止。 她抓着七公主的手把这对金镯子套上,拿手帕仔细擦了擦,平静地说:“这对镯子就当赔礼,不管公主殿下的镯子在哪丢的,总归是在我们谢府,用这一对换您那一只。” 七公主用力甩开她的手,叫嚣着:“谁稀罕你的破镯子,我就要我自己那只。” 邵芸琅目光转冷,“七公主要是想在谢府闹事,恕不奉陪!” 李玉莲觉得七公主疯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邵芸琅纵容到了这一步,她也该收手了,否则就算闹到宫里,她也不占理。 她忙拉着七公主,对众人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我看那镯子未必是掉在这院子里了,不如让谢府好好找找,等找到了再送还给七公主如何?” “是啊是啊,就是一只镯子嘛,而且我瞧着跟这一对也差不多,说不定都是出自同个工匠之手,公主殿下就别较真了。” 七公主的两个妯娌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左一右拉着七公主告辞,脚步飞快,就怕邵芸琅改主意。 轻云亲自送她们出去,回来时见夫人在院子里走动,愤慨道:“那个七公主真讨厌,她就是故意来闹事的。” 轻风附和道:“那镯子肯定被她自己 藏起来了,贼喊捉贼,真以为咱们家会贪她一个金镯子不成?” 轻风也是见过杨钺送回来的那些珍宝,随便一样都比那个金镯子价值高,真当她们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邵芸琅走了一圈,最后指着一口箱子说:“搬开它。” 轻风单手就把箱子提起来了,然后在箱子底下看到那只被压扁的金镯子。 “怎么……怎么会在这里?”虽然变了形,但确实能认出是一只龙凤镯。 “箱子又没长脚,自然是有人藏在这底下的。” “咱们院子里真出了小偷?” “不是,她们藏哪不好,怎么可能藏在这个谁都能看得见的地方,是七公主自己藏的。” “……”轻风和轻云无言以对,想不明白那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邵芸琅猜到一些,依旧觉得她愚不可及,这种方式要是都能达到目的,那她邵芸琅这些年白活了。 “夫人,那要将这镯子还回去吗?” 邵芸琅冷哼一声,“还什么,拿去融了。” 轻云小声嘀咕:“那我们岂不是亏了,还是拿这个镯子去换回那对镯子吧,东西又不是我们藏起来的。” “那明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邵芸琅吝啬又小气,连个金镯子送出去都得要回来。” 不过邵芸琅才从来不是吃亏的性格,这七公主惹她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看情况还有第三次的可能。 “去查查岳家在京城有什么产业,最好是地段好的商铺,一只金镯子换 一间铺子比较合适。” 轻云立马高兴起来了,飞奔出去查探消息。 轻风则带着下人继续搬运东西,等回了杨家,她添油加醋地把七公主今日的行径告知杨家下人,保证在日落之前一定能传到老太君的耳中。 第517章 你不要命了 谢府一车车的东西运到杨府隔壁,那是杨家为杨钺和邵芸琅准备的新房,建了一年多。 里面的家具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主院布置一新,就连博古架上都摆好了精挑细选的摆件。 邵芸琅的东西搬过来直接放进库房里,她要带去边关的东西的除了粮食就是一些日常用的。 成亲只是个借口,她或许连军营都进不了就会直接回来了,所以不用带太多东西。 只是她的信寄出去后还没有收到回信,杨钺未必会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她还想带一批兵器,可是大量的兵器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这方面的关系她只能找老侯爷。 老侯爷拿着那张清单狠狠地皱起眉头,甚至双手都开始颤抖了。 “你这是不要命了啊。”老侯爷将纸张丢在桌上,怒视着邵芸琅。 邵芸琅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走过去说:“祖父,我不会不要命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 “皇帝只派了五百禁卫军送嫁,加上府上的护卫,最多不会超过八百人,靠着这八百人你就想把西凉军队玩的团团转,可能吗?” “这不还有几十万大军吗,我这八百人又不是要直接上战场的。” 八百人在两国大军交战中杯水车薪,根本不够敌人砍的。 “我一直知道你很大胆,但不知道你的胆子竟然有这么大,就算是我年轻时,我也不敢用这么冒进的方法,杨钺不可能同意的。” “您先别管 他同不同意,您先说说这些武器能帮孙女弄到吗?” “太多了,这火药乃是军器司刚弄出来的新玩意,连我都是通过特殊渠道知道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老侯爷怀疑地看着孙女,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孙女的能耐大过他的想象了,甚至还有许多事情是他无法理解的。 邵芸琅随口说:“在宫里时偶然听到的。” 老侯爷笑了起来,“宫里?这件事连皇上都还不知道,宫里如何能知道?” 邵芸琅会知道是因为上辈子就是这一年,军器司发明了火药,虽然危险性很大,但在几年后一战成名,为大庆带来了几十年的太平。 “这东西肯定是不能给你的,弓弩长枪刀剑可以给你,可禁卫军个个都有武器,你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邵芸琅假装没听到这个问题,笑着说:“那就多谢祖父了,最好三天内能给我。” “罢了,你回去等消息吧,你这一去可不像是去嫁人的,更像是去上阵杀敌的。”老侯爷去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玉牌递给她,“拿着,这是咱们邵家自己的令牌,能号令邵家三万亲兵,或许你用得上。” “祖父,您没把这个给二叔?” “他已经是威远将军了,无需这个也能调动西北军,这块令牌是我私自打造的,属于违禁品,你应该明白轻重,若是让人得知它的存在,恐怕邵家要背上造反的罪名了。” 老侯爷 当年从西北回来,唯一带回来的重要东西就是这个,他那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怕邵家撑不过来,万一遇到大麻烦,这块玉牌至少能保住一两个人的命。 邵芸琅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将它收好,“祖父放心,如非必要,我不会动用这块令牌的。” “如果看到子瑞,将他从前线带回来,人老了,心也软了,邵家下一代可能不需要武将了,让他回来吧。” 老侯爷背对着邵芸琅,他的背已经佝偻了,人也瘦了许多,谁都想象不到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邵芸琅从他身上看到了意志消沉,上次来时他还没这样,难道邵家有人出事了? “别想了,你那脑袋瓜子是聪明,可就是爱胡思乱想,对着自家人也没有一点信任。”老侯爷不高兴地转过身,瞪了她一眼。 邵芸琅无言以对,她对许多人都不信任,也不是只针对邵家人。 “你可有想过,杨家和邵家,在这场战役过后该何去何从?”不等邵芸琅开口,老侯爷笑了起来,“你肯定想过,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两家未来的困境,那你可有对策?” “杨家和邵家……只能有一家留下来。”邵芸琅毫不隐瞒地说。 老侯爷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连你都能看明白的问题,想必许多人也能看明白,但是我们都还想再赌一把,万一这位皇帝对我们有足够的信任呢?” “您错了,他只对杨 家有足够的信任,而且只是目前。” 杨钺有从龙之功,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邵家有什么呢?除了老侯爷的一身功名,但这个并不能成为皇帝信任邵家的理由。 “呵呵,我知道,当初你爹要选淮王,我反对过,可是他一意孤行,最后虽然没成,但也没对现在这位造成威胁,他宽宏,自然不会对我们下死手。 这一次不一样了,两军联盟,又有你做桥梁,不管胜了还是败了,朝堂上那些心胸狭隘的文官都不可能放任我们两家同时执掌兵权。 我与你观点不同,皇上信任杨家,正因为此,朝堂上那些官员肯定会站邵家,咱们也不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您说的对。”邵芸琅同意这一点,“但您也知道,假如东北军换了一个将领,再来一次这样规模的战争,邵家子弟都得将命搭上。” 没有杨家,如今的威远将军还阻挡不了西凉铁骑的步伐。 “是啊……”老侯爷摆摆手,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快走快走,和你这样通透的人说话真伤心,你就不能好言好语骗骗我老人家?” 邵芸琅无奈,“您并不喜欢听谎言。” “哼,善意的谎言我也可以接受,等我死了,邵家如何我就不管了,但你得管!” 邵芸琅直接应下,“是,我会管的,祖父放心就是。” 老侯爷终于笑了,痛快地答应她,三天后会把她要的武器送到她手上。 等邵芸琅离开, 老侯爷喊李管家进来,低声吩咐:“让一千虎卫偷偷跟在送嫁队伍后面,保证二丫头的安全。” “侯爷,这……咱们也就剩这点力量了。” “那又如何?我留着有什么用?她才是邵家的希望啊。” “您就不担心二姑娘胳膊肘往外拐,心向着杨家?” 老侯爷摇摇头,“你还不够了解她,她对邵家是没多少感情,但她不会害邵家的。” 这一战是关键,赢了可以换大庆几十年太平,输了,将会是一场灾难,但不管输还是赢,邵家恐怕都要变天了。 第518章 京城来信 邵芸琅并不知道老侯爷将邵家的底牌全都给她了,她拿到武器后,让罗靳带人先一步离开京城。 杨家明面上会派出一百护卫连同禁卫军一起送嫁,私底下还给了邵芸琅五百人,这些人会先一步去邵芸琅指定的地点等候。 而杨钺即将娶妻的消息也在西北传开了。 “胡闹!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将邵氏送来边关?”邵承启收到消息都懵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竟然还让杨钺在军营成亲。 “父亲,那二妹妹真的要来这里?这太危险了,从京城到这里可不比去山海关,路线长,中间还有很长一段咱们顾不到的地方,万一……” 庶女嫡谋 第310节 “好了,与我说这些有何用?这是皇上的旨意,咱们收到的消息的时候,你二妹妹可能都已经出发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祖父不可能没写信告知我们,去看看是不是传信兵还没到,还有,想办法联系上杨钺。” 宋应淮看营帐里都是自己人,小声说:“将军,杨钺带兵出去三天了,音讯全无,咱们真的要把他叫回来成亲吗?” 邵承启头疼地坐在虎皮椅上,“我与他平级,把消息通知到位就行了,至于该怎么做由他自己决定。 他要是扔下将士们跑回来成亲,那也不是我们的错。” 邵承启也有自己的心思,两家联姻,弊大于利,比起杨钺,他在皇上面前更没有话语权,如果杨钺犯了错,他的地位才能 更稳。 “对了,杨蹇呢?” “出去巡防了,京畿卫毕竟是京城来的,一群没见过血的软蛋,除了巡防也不太敢放他们出去。”邵子烨很瞧不起京畿营的人,他们不仅纪律散漫,还总是挑事。 “玉门关被毁,那里是咱们最重要的门户,不容有失,不如让杨统领带人去修玉门关吧。”坐在一旁自饮自酌的韩军师突然冒出了一句。 韩鹰是老侯爷留给邵承启的军师,是他一把手教出来的,在军中地位尊崇,很得邵承启器重。 “军师是想将京畿卫调出军营?” “只是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无所事事。” 邵子烨大手一拍,高兴地说:“这个好,就让他们去修城墙去!” 杨蹇坐在坡顶上晒太阳,放眼望去是一片不长草的黄土地,他的兵正在下方操练。 说是出来巡防,但杨蹇每日都会找机会让他们锻炼锻炼,身在军营,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上战场厮杀,不下狠手练也不行。 京畿卫收的大多数都是京城附近的百姓,还有许多官家子弟,空有立功的心,却没有杀敌的实力,这样的队伍带到战场上就是送死。 “统领,京城来信。”亲卫将几封厚厚地信交到他手中。 杨蹇先拆了家里给他的那封,看到了邵芸琅即将送嫁到西北与杨钺成亲,吓得差点从坡顶滚下来。 他第一反应和邵承启是一样的,这不是胡闹吗? 西凉兵马强壮,虽然打了一次败 仗,但很快就卷土重来,他们随时都要全军上阵,怎么可能有时间成亲? 而且一旦被西凉人知道这个消息,那邵芸琅还能活着到西北吗? 另外几封信是给杨钺的,因为杨钺不在军营,全权交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拆开了一封邵芸琅写给杨钺的信。 “六弟,我可不是故意看你家书的,实在是情况紧急……”等看到了邵芸琅信中的内容,他彻底坐不住了。 他跳上马背,第一时间跑回军营,然后回自己的营帐将所有信都看了一遍。 他将所有信息都写下来,写完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六弟妹如此疯狂的吗?”杨蹇笔都要握不住了,他从前只知道这女子聪慧大胆,不知道她竟能将兵法运用到这种地步。 她一共给杨钺写了三封信,每封信都是一种方案,杨蹇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这些方法不是无的放矢,是结合了西北地形给出了三套非常完整的方案。 他恨不得立即将这些方案放在沙盘上推演,可杨钺还没回来,他不敢自作主张,如果他不点头,邵芸琅的这些方案都不能执行。 可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呢?这可都是要赌上六弟妹的生命啊。 他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忍不住走到舆图前将从京城到西北的路线图画出来。 按照邵芸琅的计划,她从京城出发后走官道,一直到陇南都会是安全的,但一进入陇南,就进入了西北战区,随时都 有可能遇到危险。 西北军的军营在嘉峪关内,关外还有一条防线,加上玉门关,这一带很安全,不会让西凉军有机可趁。 但西北战线太长,他们的兵力不可能分散开来,虽然有长城天险,可也难免有小股的敌军偷偷摸进来。 杨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是邵芸琅选定的位置,到时候送嫁的队伍会在这永昌停留三日,永昌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城。 战争进行到现在,边境的百姓许多已经迁移到了内城,永昌不是大城,也没什么防御力量,因此这边的百姓并不多。 从永昌到嘉峪关只要一天时间,如果传递消息一来一回就是两天,假如这里被敌军包围,他们根本不用一天就能将永昌城屠了。 所以邵芸琅在信里说,她会停留在城外的驿站或者庙宇,不会进城,她会放出消息,此次送嫁队伍中不仅有粮草,还有朝廷新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 杨蹇在京城经营这么久,军器司的人都很熟悉,尤其军器司如今的官员还是杨钺当年在三班院时提拔起来的,有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收到。 确实有秘密武器,可那秘密武器暂时还无法用在战场上,数量也不多,邵芸琅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难道是武侯府?又或者这只是巧合? 胆子大的人他见得多了,但像六弟妹这样有勇有谋还是女子的可不多见啊。 “杨统领在吗?”营帐外有人问道。 杨蹇将桌上的信收 起来,朝外喊了句:“进来。” 进来的是邵承启的亲卫,“杨统领,大将军有请。” 杨蹇估计对方也收到消息了,只是关于那三种方案,邵芸琅应该只写给了杨钺,他该不该告诉邵家呢? 第519章 陷阱 杨蹇一路沉默地走入邵承启的营帐,军中高层将领齐聚,看来邵承启确实收到消息了。 “末将不同意,这不是胡闹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成亲,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末将也反对,但皇上的旨意不能违背,不如将那位夫人安置在城内,皇上不是说一切从简么,等小杨将军回来随便拜个堂,入了洞房就行了。” 邵子烨瞪着说话那人,“那可是我妹妹,我们邵家的姑娘能这么随便嫁人吗?” “嘿嘿,少将军别生气啊,咱们可以等战事结束后再补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再说了,您这位妹妹已经风光大嫁过一次了,第二次就简单些也无妨。” 其实在不少人心里,杨钺娶个寡妇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女人就算出身再高贵也是嫁过人的,何况只是邵家的庶女而已。 “办啥婚礼,不如直接拒绝得了,这地方哪是女人能来的,万一出了事,小杨将军该后悔一辈子了。”全军将领无人同意这场闹剧一样的婚礼。 邵承启看到杨蹇进来,把问题抛给他,“贤侄,依你之见呢?” 如果没看过邵芸琅的信,杨蹇肯定也拒绝了,此时他却说:“毕竟是皇上的意思,我杨家不好违背。 刚才陆将军的话也有道理,简办便是,相信我六弟也能理解,只是……只是杨钺音信全无,就算我们同意了,他回不来怎么办?” 刚才那位陆将军大声说道 “还能怎么办,延期呗,难不成让新娘子一个人拜堂?” “哈哈,不如让杨统领代弟迎亲,这也是惯例嘛。”一群大男人哄堂大笑起来。 虽然是玩笑,但杨蹇却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行。” 按照邵芸琅的第三套计划,就是让人假扮成杨钺迎亲,而真正的杨钺正好可以偷袭敌营。 邵承启怕他们胡闹,赶紧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急于做决定,不过既然送嫁的队伍要过来,贤侄不如带兵去接应一下。” 有人冷哼道:“那邵氏好大的面子啊,竟然要几万人相迎。” 邵子烨站出来说:“大将军,不如让我去迎接吧,我只带一千人足矣。” 杨蹇随手一挥,终止了这个话题,“那都是小事,邵大将军请我们过来,应该是有新的布局吧?” “对对,赶紧说大事,敌军大部队已经重新集结,看来小杨将军并未成功。” 军中对杨钺此次的任务各有猜测,有人说他是带兵去刺杀西凉那位汉人军师的。 也有人说,杨钺是要混进西凉国,扰乱西凉王朝,让他们无暇出兵。 还有部分人猜测,杨钺带着自己的精兵离开,是因为理念与邵家军不和,于是跑出去单干,想要立头功。 “大将军,小杨将军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咱们总不能被动地等在这里,他难道不需要咱们配合了?” 邵承启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啊。” 所有人都将 目光投向杨蹇,他们是亲兄弟,总不能连自己亲弟弟的去向都不知道吧? 但杨蹇也摇头,“别看着我,我也不知,我六弟离开前只说是带人去做陷阱,但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陷阱,我一概不知。” 不少将领心中暗暗腹诽:不愧是杨家最任性的小霸王,带兵的方式太可怕了,和这样的人联合作战,他们真的不会被坑死吗? “将军,虽说您与小杨将军平起平坐,可军中只能有一个元帅,否则意见分歧时该听谁的?” “小杨将军用兵诡谲,毫无章法,我等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可这到了战场上,无法统一调度,无法令行禁止,这是行军大忌啊。” 有人把韩军师搬出来,问:“军师大人,您以为呢?与这样的将领合作,我们还怎么打?” 韩军师老神自在地说:“各位都忘了,小杨将军说过,他只是辅助,一切以西北军为主,他只是配合作战,至于这次,西凉军还在整顿,小杨将军应该是趁机做些部署吧,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人家连自己亲哥哥都没透露,没告诉他们这些外人也很正常。 只是大家都想知道,杨钺到底在搞什么鬼。 此时此刻,在马鬃山外,杨钺正带着人哼哧哼哧地种树。 “将军,一队已完成任务!”一队的队长满头大汗地跑来汇报。 杨钺一边比对地图,一边看他们的成果,满意地点头:“很好,辛苦大家了 ” 马鬃山面积很广,也是杨钺选的最好的抗敌场所,只是这里虽然称之为山,却植被稀疏,仅有一些低矮的灌木,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而杨钺此次出来,不仅将马鬃山的地形改了,还在需要的地方移植了树木,乍一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可是将军,这些树种下去也活不了啊。” “不用它活,能挺得住一个月就行。”杨钺画了新图,然后大手一挥,“走,去下一个目的地。” 这马鬃山里有许许多多的山沟和山谷,是伏击的最好地点,但山上光秃秃的,连个遮掩都没有,杨钺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有利的地形用起来。 “老大,咱们这都搞了好几天了,万一最后用不上岂不是白费了心思和精力?”何三偷偷问何一。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少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不来咱们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过来,在平原上咱们打不过那些强健的骑兵,但要是玩心眼,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不是还有个狗头军师吗?” 庶女嫡谋 第311节 何一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推了他一把,“少废话,快去干活,你还想不想早点回去见你媳妇了?” 提到媳妇,何三脸上都笑开了花,他年底和银铃成亲了,刚过完年就离开家,自然是想念媳妇的。 银铃身体还未完全康复,邵芸琅也不会让何三的妻子来当自己的丫鬟,于是将她放了籍,让她做了良民。 “ 当然想,老大,等战事结束后,也让夫人给你找个妻子,说不定以后咱们的孩子还能一起打酱油呢。” 何一用力踹了他一脚,“滚!看把你嘚瑟的。” 第520章 送嫁 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除了随行的禁卫军与护卫,后面还跟着一支运送粮草的辎重队。 这样的队伍走得不快,邵芸琅坐在马车里,刚开始头上还戴着凤冠,盖着红盖头,但还没出十里地,她就亲手把凤冠拿了。 说起凤冠,还是礼部昨天才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赐封她为二品诰命夫人的诏书。 而她今日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二品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也是大庆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未成亲就先册封诰命的女子。 这么庞大的队伍大多数时候都夜宿在野外,可以看得出来,没进入陇南前,所有人的情绪都是放松的,夜里的巡防也比较松。 但一进入陇南,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就连推车的车夫都配上了武器。 送嫁的队伍也没有一直再和运粮队一起了,尤其是过夜,总会找到落脚的地方,有时候是驿站,有时候是城里的客栈,如果都没有,也会找个村子借宿。 每一天的行程都在邵芸琅的规划中,每天走到哪,在哪落脚,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过了陇南,队伍前进的速度开始加快,有时候连饭都没法吃热的,只能一起啃干粮,但所有人都没怨言,早一天抵达,他们才能早一天安稳。 “夫人,您喝口水吧,加了几片红参。”姚如兰将一杯热水端到邵芸琅面前。 邵芸琅只喝了一口,“换了,天气炎热干燥,换凉茶来。” 姚 如兰将热水换了,又拿了湿帕子给邵芸琅擦脸擦手。 邵芸琅已经好几天没有沐浴了,条件不允许,好在她都在马车中,车中放着冰釜,她还不算太热。 姚如兰见她如此淡定,而马车四周的护卫却严阵以待,悄悄问:“夫人,奴婢听下面的人说,咱们再往前就要加倍小心了,您不怕吗?” “这么多人护送,我怕什么?你害怕?” 姚如兰努力掩饰自己的恐惧,装作不在意地回答:“我也不怕,就是这一路走来,发现越来越偏远,人越来越少,咱们明日还能找到有人的落脚点吗?” “能。”邵芸琅肯定地说。 路上无聊,她除了偶尔看会书,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自己的那三份方案,杨钺的回信一直没有收到,这才是让她不安的来源。 她也会给丫鬟们介绍西北的情况,这里与繁华的京城自然没法比,与山清水秀、物质丰富的江南也没法比。 这里民风彪悍,沿途有不少举家逃亡的流民,看到这支送嫁的队伍会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目光里充满了掠夺的贪婪,却又在禁卫军的震慑中不舍地离开。 “弟妹,天气太热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太后落山后再走吧?”杨三郎身上穿着软甲,里面的衣裳已经全湿透了。 邵芸琅问了他一句:“这里离永昌还有多远?” 杨三郎擦了一把汗,摇头说:“不知道,派出去探路的护卫还没回来,不过应 该快了吧。” 杨三郎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并不清楚各个城池的位置,他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邵芸琅。 “弟妹,你怎么对西北这么熟悉?你来过?还是你们邵家从小就接触这些?” 邵芸琅骗他说:“邵家的根基在西北,我从小就听说这边的故事,这里的每座山每条河我都知道。” “真的?” “假的。”邵芸琅只是在之前研究过这条路线而已,哪里真有那么神。 她对杨三郎说:“休息两刻钟吧,只要能在今夜前抵达河西邬堡就行。” “这里还有邬堡?”杨三郎来兴致了,既然有邬堡,那他们今夜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有,还不止一个,不过你也别指望安全性有多高,只是比普通村庄更结实一点而已。” 谢三郎此时还不知道邵芸琅酝酿着一个怎样的计划,直到他在傍晚时分收到杨钺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杨钺才回到军营不久,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完了这震惊的消息,又和杨蹇关起门来讨论了一番,最后才快速写了这封信派人送来。 他立即召集军中将领议事,有几个到的晚了,被他好一顿批。 众人见他面色不虞,一个个好奇地问:“小杨将军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 “难道是对新娘子不满意?”众人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 邵承启问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贤侄这几日都去哪儿了?” 杨钺环顾一周, 附在邵承启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众人只见邵大将军的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但杨钺这个做法点燃了在座所有将领的怒火,陆将军第一个发怒,“小杨将军这是不信任我们,什么天大的消息竟然连我们都没资格听?” “我们也就罢了,他连自己亲兄长都没告诉。” “人家是亲兄弟,说不定私底下早就沟通过了。” “可不是,小杨将军刚回来就跟杨统领躲在营帐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连我想去问候一声都没让进。” 杨钺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势必会得罪一批人,但他不在乎,这些又不是他手下的将领,他不信任他们不是正常的吗? 邵承启抬手压制着将领们的躁动,对所有人说:“说正事……斥候查明,西凉王又召集了周边各国的使臣,招待了足足三日,不知制定了什么新计划,西凉军队也开始集结了。” “大将军,最近西北一直有传言说,小杨将军的夫人不仅带来了数万石的粮食,还带来了朝中新研发的秘密武器,传说这种秘密武器威力极大,能在顷刻之间杀敌万千!” “哼!这种消息肯定是假的,若朝廷真有这种武器,我们怎么不知道?而且如此重要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会跟着送嫁的队伍一起送来?” 就凭五百禁卫军肯定护不住这样的好东西。 “糟了!”邵承启惊慌地看向杨钺,“这消息已经传了好几日了, 甚至关外也有所耳闻,西凉若是听信了谣言,一定会派兵拦截送嫁队伍。” 刚才被杨钺教训过的将领们一个个看好戏似地看着杨钺。 人是肯定要救的,那邵氏既是杨钺的夫人,又是邵大将军的侄女,有这层关系,谁也不敢让她陷入危险。 第521章 避雨 临近傍晚,天空突然变了颜色,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车队还在路上,后方运粮的小吏跑过来找杨三郎,“中郎将,这么大的雨,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一躲?车上的粮草淋不得啊。” 杨三郎转身敲了敲马车壁,问邵芸琅的意见。 “我们到哪了?”邵芸琅隔着帘子问他们。 杨三郎不知情,便把那小吏推过来,运粮的队伍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对这一带极为熟悉。 那小吏不明白为什么要问一个新嫁娘,但还是乖乖回答:“回禀夫人,咱们如今是在永昌地界,但进城肯定是来不及了,再往前有座寺庙,虽然容不下咱们这么多人,但能借地搭个棚子,免得粮草淋湿了。” “那离河西坞堡还远吗?” “也不远,只是这西北少雨,这样的大雨更是罕见,以咱们的速度,恐怕在天黑前到不了河西坞堡,” 邵芸琅当即决定改去寺庙落脚,那寺庙并不在官道旁,而是要进山一段路,好在平日走的人多,道路宽敞,并不难走。 小小的山中寺庙突然来了这么一支队伍,方丈带着寺里的僧人帮忙搭建棚子,很快就将粮车保护起来。 那小吏显然与方丈熟识,掏了一点碎银添了香油钱,“多谢师父们帮忙,这雨来的突然,只能借住贵寺一宿了。” 他又小声说了送嫁的事情,马车里还坐着即将出嫁的将军夫人,得劳烦大师们好好招待了。 “阿弥陀佛,寺 里厢房有限,今夜可以将后院的禅房全都让出来给女施主住,老衲等人就在大殿歇息即可。” “多谢大师。”杨三郎忙让人将马车牵进寺庙。 邵芸琅被丫鬟们护送至厢房,一双精美的绣鞋也沾湿了泥水,身上的礼服早就换成了常服,也湿了裙摆。 她让丫鬟去捐了一百两香油钱,让大家原地生火做饭,这寺里别的东西没有,米面蔬菜还是管够的,得知他们是去西北送粮草,还将刚挖的生姜奉献出来。 “都煮上,每人分一碗喝了,去去寒气。” 杨三郎安排好防卫和巡逻的队伍天已经全黑了,又去巡视了一遍粮车所在的位置,见他们把晚饭都煮上了,便直接坐下来要了一碗。 这些运送粮草的民夫吃的很普通,一大锅的稠粥里点缀着一些青菜,没有一点肉末,但好歹加了盐,也不算难入口。 就是这样的一晚粥下肚,胃口好的只能顶个七分饱,半夜就饿了,但他们没上战场,能吃上热乎的稠粥已经不错了。 运粮的小吏将自己偷偷藏的肉饼分了一块给杨三郎。 杨三郎闻到肉饼上的馊味,摇头拒绝道:“我不缺吃的,你自己吃吧。”说完将碗里的粥吹了吹,大口大口往嘴里倒。 那小吏也不觉得尴尬, 将一块肉饼泡在热粥里,另外一块收了起来,端着碗开始享用晚餐。 “这贼老天,真会挑时候,就不能再过几天下雨?”杨三郎看着这 么大的雨都心烦。 “也就这边还能下几场雨,越往西越干,您到时候别被风沙糊了嘴。”小吏抹了一把嘴巴,笑着说:“这雨下不久的,明天起来肯定又是个大晴天。” 轻云端着一个瓷碗走出寺庙,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杨三郎,将碗递给他。 一大碗的青菜面条,散发出酸酸辣辣的味道,把周边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杨三郎还没吃饱,端着碗继续吃面,瞧见轻云穿着一身蓑衣往外走,喊住她问:“你上哪儿去?” 轻云模棱两可地说:“夫人让奴婢出去找个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等等,我让人陪你一起去,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子独身走夜路,出了事都没人相帮。” 轻云见是两个杨家亲卫护送自己,便也没拒绝,反正他们迟早都要知道的,“多谢三少爷。” 庶女嫡谋 第312节 河西坞堡,这里与半个月前已经大变了样。 原本住在这里的村民已经全部被转移走了,如今住在坞堡里的都是杨家的护卫,他们假扮成村民,短短几天时间将这里的防御力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二哥,看来夫人今日是不会到这里了。”坞堡的瞭望台上,两名守卫正在说话。 “天已经黑了,又下着大雨,运粮队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前进,他们八成是在半途哪个地方落脚了,从这往回走,能让他们借宿的也只有瑞安寺。” “那咱们要过去吗?……快看,那边是不是 有马过来了?” 漆黑的雨幕里突然出现了三匹快马,正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何二吹了声哨子,整个坞堡都警戒起来,一排排弓箭对准成楼外,何二点燃瞭望台上的火盆,让下方的人能看到这里。 “吁……”轻云勒紧缰绳,抬头说了句暗号,何二已经认出了他们,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下半句,这才打开大门将人迎进来。 跟着轻云来的两个杨家护卫都惊呆了,同样是杨家人,他们却不知道何二带人来了这里,并且将河西坞堡占了。 “何二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少打听,听吩咐办事就是了。”何二没告诉他们。 轻云将人请到一边,将邵芸琅的话转达给他,“夫人说,今日我们歇在瑞安寺了,目前周边可有发现西凉军的踪迹?” “三日前回来的那批人未有发现,今夜应该还有人回来,你若不急着回去,不如等消息到了再一起带回去。” “也好。”轻云跟着何二在坞堡内走了一段,这里原先就是两个相邻的村庄,为了防范外族人南下掠夺才合力在村子外建了一圈围墙。 围墙的四角建了高高的瞭望台,一旦发现敌情,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顺着地道逃出去。 “这里位置很好,地方开阔,一有人过来立马就能发现。”轻云跟着邵芸琅,也学了一点排兵布阵的本事。 “确实,如果能在这里布上一万兵力,就算对等数量的西凉军 打过来,也能撑上几天,不过夫人让我们驻扎在这里,难道西凉人真的会来?” 第522章 兵分两路 “这我可不知,不过周全一些总是好的,夫人的安危最重要。”轻云抬头看了眼乌压压的天空,发现雨已经停了。 有马鸣声传来,两人一同转身,就见一匹马迅速冲了进来,是去打探消息的人。 “二哥……快通知夫人,西凉人来了!”那人由远到近地喊道,等到了何二面前,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何二赶紧喊人过来,“快把他扶下来。” 轻云给他喂了一点水,焦急地问:“他们在哪儿?有多少人?” “在……就在坞堡北面五十里处,刚摸进来,看不清有多少人,但他们没骑马,速度应该不会很快。” 何二当即对轻云说:“你把消息带回去,我亲自带人去查看,若是人数太多打不过,你们就护送夫人赶紧跑。” “嗯。”轻云重重地点头,让那两个护送她过来的杨家护卫不用跟她回去了,继续往前走,去军营报信。 大家分头行动,轻云马不停蹄地赶回寺庙中。 邵芸琅穿着轻便的胡服,背着弓箭,还在胳膊上绑了袖箭,最后将一把匕首绑在小腿上。 轻风比她的装备还多,屋里的其他丫鬟看着都紧张起来,对着手里的匕首不知所措。 她们来之前就被告知可能有危险,如果遇到西凉军,不想被俘虏的话只能用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 邵芸琅扫了她们一眼,“别愣着,去换衣裳,来之前教过你们的,要想活命,要么跑的远些,要么 就躲起来。” 姚如兰不安地问:“夫人,他们……他们今夜就会来吗?” 她心存侥幸,觉得邵芸琅的话不一定准,这一路过来都相安无事,这寺庙也挺隐蔽的。 “不知道,不过从今日起,每时每刻都要做好准备。” 丫鬟们赶紧跑去换衣裳,将首饰全摘了,脸上涂上烟灰,瞧着就跟普通老百姓没两样了。 杨三郎敲门进来,看到这一屋子人逃难的样子,诧异地问:“弟妹,你是不是知道西凉人要过来了?” 邵芸琅直接问:“他们到哪了?多少人?” 轻云回来了,在寺庙外就将情况告诉了杨三郎,杨三郎沿途也有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也只比何二的人晚了一步回来。 “他们是翻山越岭来的,人数不会超过三千,但肯定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我们这些人没有胜算。” 他们这支队伍,加上所有车夫民夫也只有三千人。 他急忙说:“我们分头走,你将马车留下,我会让人假扮你,你可以进永昌城内寻求庇护,小六肯定在来的路上了。” 邵芸琅平静地说:“我们想法挺一致的,确实应该兵分两路,不过不是我走。 只有一半的车上装着真的粮草,将粮食藏在寺庙里,车队继续跟着我们走,我们去引开敌人。” “引开敌人有我就行了,你一个弱女子,我怎么能让你去冒险?” 邵芸琅坚持,“只有我露面了,他们才会相信,而且你觉得“秘密武 器”会和我分开吗?” 杨三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是你……是你散播那个什么狗屁秘密武器的谣言的?你疯了!” 他出发前可是和家里人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说一定会把人安全送到小六手里,这……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是我,不这样,我怕诱惑力不够大。” “你把他们引来做什么?” “就算只来了三千精兵,那也是西凉的心头肉,全灭了一定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咱们这点人,别说三千,就算一千也打不过。”杨三郎觉得她天天真了。 “谁说我们就这么点人,不是还有杨钺吗,他会来救我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来不及呢?” “别浪费时间了,快去安排吧,我们得在敌人过来之前先赶到河西坞堡。” “什么河西河东的,那地方有什么特别?” 邵芸琅率先走出去,院子里站满了护卫,一个个神情严肃,显然已经知道消息了。 她回头对杨三郎说:“河西坞堡好歹是座坞堡,能帮我们拖延时间。” 杨三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好按她的安排去做。 寺庙里为了储藏粮食挖了一个很大的地窖,装不下的粮食就堆在后院,用稻草盖上,看着就跟一堆杂物似的。 只要西凉人不过来,这些粮食就是安全的,可如果他们过来了,别说粮食保不住,这寺里的和尚们都得没命。 “快走!” 雨停了,但路却变泥泞了, 粮车上全换了杂草和木头,走起来还算轻松。 一听说有西凉人冲他们杀过来了,谁都不敢偷懒不出力,推着车跑得飞快。 邵芸琅坐在马车里被甩的东倒西歪,丫鬟里她只带了轻云和轻风,其余人都被她留在寺庙里了。 此时轻风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马车正中间,看到邵芸琅撞到墙壁,赶紧用手拉了她一把。 “没事。”邵芸琅刚坐好,突然听到了破空声。 上过战场的她对这声音太了解了,忙将车窗上的铁门关上。 这辆马车从外观上看不出异常,实则是精铁所造,不用担心会被箭矢射穿。 “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人的惨叫声。 杨三郎护在车旁,大声吼道:“别慌,加速前进!” 所有人都顶着一块盾牌往前冲,还好身后的追兵没有马,只能靠两条腿跑,一时半刻也不会追上他们,只要跑出了弓箭的射程,他们就暂时安全了。 过了一段路,邵芸琅打开车门仔细辨认了一下位置,问前面的禁卫军:“前面是不是有个陡坡?” “是,夫人。” “从左边的草地绕过去,别走大路,交代后面的车队,都跟紧了。” 禁卫军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尽责地吩咐下去,连跟在后方的民夫都通知到位了。 等绕过了那段路,大家已经累得不行了,身后的敌人紧追不舍,连脚步声都犹如尽在耳边。 杨三郎要带着禁卫军和杨家护卫殿后,让 其他人带着邵芸琅先走。 邵芸琅小声叮嘱:“你们走在后方,不用等追兵,我让人在路上布了陷阱,没什么大用,但拖延一时半刻还是可以的。” 杨三郎眼睛一亮,赶紧带人加速前进,后方很快传来了杂乱的惨叫和呼救声。 第523章 河西坞堡 河西坞堡近在眼前,四座高高的瞭望塔上有火光照耀,看到有队伍靠近,号角声传遍了整座坞堡。 随后大门打开,几百骑兵驰骋而出,径直冲向队伍的后方。 “快进去!”有人高喊一声,然后拉开弓箭对准后方,一看到敌人立马放箭。 马车快速驶进大门,骑兵们也不恋战,射杀三轮后也转身退回坞堡内。 “关门!快关门!” 骑兵很快回归,加固过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关闭,后方又顶上几根粗大的树干,没有攻城的器械很难撞开。 杨家护卫从梯子爬上围墙,对着追过来的敌人又射了一轮弓箭。 坞堡的围墙毕竟比不上城墙,只是砖块石头砌成的两人高的围墙,这点高度,没人阻拦很快就会有人爬上来。 弓箭令敌军停下了脚步,借着火光粗粗扫去,竟然有两三千人。 庶女嫡谋 第313节 “这么多?”杨三郎蹲在城墙上发愁,他们这么点人怎么能吃得下这么多对手? “三少爷,夫人有请。”轻风站在他背后喊道。 杨三郎跳下围墙,就见邵芸琅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眼熟的杨家护卫站在她两侧,正在与她交代什么。 这一切竟然都在六弟妹的算计之中,可还是太危险了啊。 “何二出去打探消息还未回来,我们没想到这群西凉兵来的这么快,夫人,坞堡的防御力有限,您在这里不安全。”罗靳刚才看了敌人人数,心里也没底了。 杨三郎用力拍了下罗靳的 肩膀,笑骂道:“原来你小子失踪了多日是先到这里来了,这里部署的不错。” 杨三郎收起笑容,严肃地对邵芸琅说:“敌人太多了,他们这会儿不敢立马进攻,但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在虚张声势,他们全力攻击,这座小小的坞堡抵挡不了的。” “我知道。” 杨三郎在心底咆哮:你知道还敢如此淡定地站在这里? “六弟妹,你直接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邵芸琅席地而坐,直接在地面上画图,坞堡四面都设了陷阱,也能暂时抵挡一阵,主要还是要挡住他们的正面进攻。 “我们这里有能力与西凉兵正面抗争的只有一千三百人左右,两千民夫只能作为辅助,至少今夜能顶过去。” “那明日呢?” “这里离嘉峪关只有一天的路程,你觉得我们明日还等不到援军吗?” 杨三郎听到坞堡外一声怒吼,中气十足,紧接着是一阵哈哈大笑,显然,在这群西凉兵眼里,这座坞堡不堪一击。 “夫人,他们似乎在休息,并未打算今夜进攻。”轻风悄悄地走到邵芸琅身后说。 邵芸琅点头,“他们这一路穿山越岭肯定已经累极,我们近在眼前,他们不怕我跑了。” “那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总比当个待宰的羔羊强。”杨三郎看到了围墙下方堆放的各种武器和物资,他们这是把这当守城对待了。 有这些东西,或许他们能多拖延一两天。 “先不急 他们既然派人来围攻我们,肯定也会派人在过来的路上伏击杨钺,或者说,我们这边只是他们的次要目标,他们真正要围杀的是杨钺带来的援军。” 杨三郎差点要吓晕过去,“不可能!他们能偷偷摸进来这几千人已经很让人意外了,要伏击小六,他们难不成还带来了几万人?” “正常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假如我们故意给他们开了一道口子呢?” “你……这一切你都算计好了?那杨钺应该不会只带一点人过来吧?” 邵芸琅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杨钺最终是怎么安排的。 “时刻盯着他们的动静,一旦他们打算撤离,立即追上去,牵制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邵芸琅将地道的位置告诉杨三郎,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杨三郎来安排了。 快黎明的时候,何二从地道回来了,前面全是西凉兵,他好不容易才摸到坞堡的背后,从地道爬起来的。 “夫人猜对了,他们不止来了这批人,后面还有一批三万左右的精兵,已经埋伏在了黑山附近。” “都没骑马?” “没有,他们是靠绳索从天险爬上来的,马匹上不来,而且马匹动静太大,不适合埋伏。” “很好,把消息传回军营了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传信了,或许能在半路上遇到大将军的队伍。” 何二有些兴奋,只要消息传递及时,军营那边就能及时作出反应。 没有马 的西凉兵,战斗力至少减弱三成,或许是他们全歼对手的大好机会。 邵芸琅让他下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轻云和轻风给邵芸琅整理了一间屋子出来,让邵芸琅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邵芸琅没去,就在马车上躺了一会儿,天光微亮的时候,一长串的炮竹声突然响彻坞堡内外,把正在休息的西凉兵吓醒了。 “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的响声?” “哼,不过是大庆的炮竹声,他们这是要搞什么?” “快看,里面有东西飞出来了。”朝阳初现,一个个竹筒突然从围墙里面扔了出来。 之前里面才放过炮竹,西凉兵便以为是炮竹之类的东西,竹筒这种东西在北境很少见,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等竹筒一个个落地,还有人捡起来看了一眼,感觉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好!快避开,这东西有鬼怪!”那人瞧见了竹筒一头冒着一点火星的引线,刚要丢开,就听见“砰”的一声炸响,那人惨叫一声。 紧接着,“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个竹筒在人群中炸开。 竹筒里飞出的铁片射入敌军身体,杀伤力虽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三千多西凉军,有将近半数受了伤,炸死了数百人,还有重伤几十人,更重要的是,西凉军被这一炸,全都吓懵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西凉兵丢下几百具尸体频频后退,与他们有同样疑问的 是坞堡内的众人。 第524章 差距 “那东西真的是我刚才扔出去的?”杨三郎盯着自己的手,满脸不可思议。 刚才罗靳带人抬出来了几口箱子,箱子里摆满了这样的竹筒,然后分发下去,杨三郎好奇也拿了一个,学着他们的样子点燃了引线丢出去,没想到竟然会炸出这样的效果。 他快步走到罗靳身边,抓着他问:“罗校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靳咳嗽一声,笑着说:“秘密武器啊,消息不是说咱们护送一批秘密武器去西北军营么?” 杨三郎双眼明亮,“原来真有秘密武器,我怎么不知道?有了这东西,何愁战事不胜?那我们为何要在这里停留,赶紧将东西送去军营啊。” 罗靳笑脸一僵,弱弱地说:“可……我们只有这些,刚才全丢出去了。” “什么?没有了?” “是的。” “你……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能就这么随便地用完了,好歹留一半啊,暴殄天物啊!”杨三郎捶着墙面,恨不得去把东西收回来。 何二见效果惊人,立即吹响号角,大吼一声:“兄弟们,此时不追更待何时?随我冲出去杀了那些王八羔子!” “杀光他们!” “杀!杀!杀!” 杨三郎立马丢开遗憾,去牵了马出来,跳上马背冲了出去,很快就越过所有人跑在了最前面。 邵芸琅爬上瞭望台,目送着他们远去,然后爬下来带着丫鬟和几名护卫从地道出去,躲进了后山的一个山洞里。 这里 的百姓有时候会住在窑洞里,坞堡的后山就有不少这样的窑洞,入口很小,但里面很宽敞,生活用具齐全,很适合藏人。 接下来的事情邵芸琅就无能无力了,战事一触即发,只要堵住了缺口,摸进来的这些西凉兵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报……大王子,杨家军朝我们过来了,距离这里十里左右。” “好!来的好!人数看清了吗?确定是杨家军?” “是,旌旗上写着杨字,五万人左右,领头的应该就是杨钺,属下认得他的头盔和铠甲。” “太好了!看来杨家军倾巢出动了,杨钺果然很看重他的夫人,后面那些人还没得手吗?” “还没消息传来。” “废物!几千人追击一支送嫁的队伍竟然也要这么久,要是我们有人质在手,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这次领兵的是西凉国的大王子,也是骁勇善战的猛士,他自诩万无一失,这才敢带人过来伏击。 “再派人去后方打探消息,让他们手下留情,别把那女人弄死了。” “是。” 一只山雀从大王子头顶飞过,被他一箭射了下来,他摸着心爱的弓说:“这次若能提着杨钺的脑袋回去,父王一定会十分高兴。” 弓箭手已经埋伏到位,只等杨家军进入射程,就能将他们射成刺猬。 而大王子的目标始终是杨钺。 他们原本可以更早取得战果,就是杨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前往东北突袭的将士几乎全军 覆没,哈莫奇带着残兵跑回来时是被杨钺一路撵着跑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带兵深入西凉,杀害了他们不少能人异士,就连国师都差点被他刺杀成功。 不过那次过后,国师就被父王厌弃了,民间有传言说,国师是被大庆抛弃的弃子,是天煞孤星,能影响国运,虽然是无中生有的谣言,可父王确实不再信任他了。 他给父王出的计谋确实都很好,可却一一被大庆击破,朝中有大臣怀疑他是大庆派来的奸细。 大王子也说不好,不过荀道师这个人不仅狠毒阴险,还总是吊着眼睛看人,大王子不喜欢他已久。 更何况,这个人竟然暗中支持老七,那个刚成年的小崽子,等这次凯旋,他一定要将这二人剥皮拆骨,让他们死在一起! “大王子,前面有动静了。” “准备……”所有人压低身体,将弓弦拉满,对准灌木林下的官道。 确实有马蹄声从远到近,可是数量却对不上,大王子从小与马为伍,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不过他来不及思考,视线中已经出现了他最痛恨的人。 杨钺全身覆盖盔甲,连脸都遮住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官道上小跑着。 他身后是一支骑兵队伍,再往后或许还有步兵,难怪马蹄声的数量对不上。 “动手!”大王子松开手,箭矢破空而去,只见那马背上的人吼了一声:“有埋伏!退!” 他侧身想避过飞箭,但速度 慢了一步,箭射中了他的左肩。 庶女嫡谋 第314节 顷刻间,箭雨从道路两侧飞了出来,射中逃跑的骑兵身上。 “保护将军!快撤!” 杨家军的队伍掉了个头,立即原路返回,很快就消失在官道上。 大王子下令:“追上去,他中了我一箭跑不远的。” 西凉兵从埋伏地跃出,高举武器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 杨蹇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擦拭他的枪头,远远地看到前方烟尘滚滚,就知道是先锋队将敌人引过来了。 他当然知道前面有埋伏,也不可能傻到钻进敌人的埋伏圈里,于是便想了法子将这些西凉军又引了出来。 如今要入套的是反而是西凉军了。 西凉大王子以为自己追击的是杨钺带的杨家军,其实不过是一千京畿卫的先锋队,而这次来与他们交战的也不是杨钺,而是杨蹇。 队伍刚撤回来,杨蹇立即让人护送那名假“杨钺”后撤,将他送回军营,然后散播了杨钺重伤的消息。 有个西北军将领认出了西凉大王子,精神大震,立即将这消息告知杨蹇,“杨统领,绝对不能让呼韩邪跑了,那是西凉大王子!” 杨蹇亲自提枪追上去,这位大王子他也略有耳闻,也是武功高强的勇士,刚才与他碰上的士兵连一招都敌不过。 这支西凉军队确实十分强悍,是精兵中的精兵,杨蹇此次领十万兵马,靠着埋伏才勉强收割了几百条生命。 正面交战一开始,大庆这边阵亡 的人数迅速飙升,而西凉军的伤亡则忽略不计。 这就是差距啊。 第525章 死了 杨蹇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按照目前的形势看,就算他们胜了,也是损失惨重。 可惜他带来的京畿卫和西北军完全不懂得配合,彼此之间太陌生了。 杨蹇与呼韩邪对上手,一时半刻拿对方没辙,而西凉兵看到他们的大王子被阻,更加迅速地朝这边靠拢。 “统领,这样下去不行,咱们的人伤亡太惨重了,您这样就算杀了那位大王子,回去也没办法跟皇上交差啊。” 杨蹇带了五万人过来,如果全折在这里,那他回京等着他的绝对不是封赏而是撤职。 他用枪挡住呼韩邪的弯刀,借力后退一步,扫视着战场,正犹豫着要不要撤退,就听后方传来来马蹄声。 那个方向并不是军营的方向,怎么会有人过来? 双方都杀红了眼,人为了活命,潜力也被激发出来,刚来时打的乱糟糟的京畿卫,也慢慢被带入了节奏,学会多人合作,合力杀敌。 杨蹇最先看到的是几名西凉军奔跑过来,还以为是西凉的援军,心中一凉,三万人他们都难对付了,如果还有敌军,十万人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大王子……大王子……快跑!他们有神器!”奔跑过来的正是去追击邵芸琅的那支队伍。 不过如今被杀的只剩下几个人,被杨三郎一路追过来。 那几个人一边跑过来,一边喊,其中一个被一名小兵刺穿了胸口,另外几人却跑得更快了。 呼韩邪也听到了熟悉的 声音,避到一边,然后就看到本该带着人质回来的手下疯疯癫癫地跑过来。 “大王子!神器!他们有神器!……爆的一声,咱们的人就全死了!全都死了!” 呼韩邪一巴掌将人扇倒,“闭嘴!”被他这一通吼,西凉兵士气全都泄了,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后方追来的骑兵。 杨三郎是故意的,故意放这几个人逃跑,一路追着过来,果然看到了更大的战场。 “大哥!”杨三郎看到了杨蹇,高兴地呼喊一声。 杨蹇见状,立即动手朝呼韩邪攻去。 他一动手,京畿卫和西北军立即也动了,朝还没反应过来的西凉军砍去。 杨三郎也带着骑兵一路冲过来,对着西凉军一顿砍杀。 局势逆转,刚才还勇敢无畏的西凉军此刻没了主心骨,下手也略带犹豫。 “撤退!”呼韩邪边打边退,顺便还砍杀了那几个疯疯癫癫的下属。 他狠狠地呸了一口,大好的机会却被这几个狗东西给破坏了,大势已去,他只能先撤退。 可这里是大庆境内,边境已经被封锁了,呼韩邪就算带着人逃,也无处可逃。 杨家兄弟紧追不舍,杀到最后,呼韩邪身边只剩下几百人。 呼韩邪逃跑的方向正好是杨三郎过来的方向,等河西坞堡出现在眼前,呼韩邪举起弯刀大喊一声:“冲进去!” 坞堡里空无一人,门户大开,呼韩邪带着人进去后,才发现这里面一个人也 没有,而追进来的杨蹇命人将门关上。 “呼韩邪,你已无路可逃,放下武器,本将军可以饶你不死!” “哈哈哈……狂口小儿,有本事你过来试试!” 士兵从四周包围过去,只等将军一声号令,就可以集体扑上去将这些残兵解决了。 杨蹇问杨三郎:“你觉得我们留活口还是杀了他们?” 杨三郎仔细回想邵芸琅的交代,好像并没有让他留活口,“杀光吧,留着也没用。” 杨蹇白了他一眼,堂堂西凉国大王子怎么可能会没用,如果西凉国王看重这个儿子,说不定会为了这个长子退兵。 不过想到杨钺在做的事,他觉得没必要等西凉国退兵了。 他们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让西凉退兵。 “杀!” 惨叫声不断,呼韩邪战到最后,周围全是兴奋盯着他的大庆士兵,像极了喝过血的狼,从前都是他们这样面对猎物的。 他没想到竟然会输,输得这么惨,他中计了。 “是谁?是谁算计了我?” 什么秘密武器,什么的送嫁的队伍,什么粮草,全都是诱饵,都是为了骗他入局的。 杨蹇十分想告诉他,他是被一个女人算计的,他那个六弟妹啊,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行了,都让开,三郎,你上。” 杨三郎高兴地应了一声,立即提枪冲了出去。 他还骑在马上,绕着呼韩邪跑了一圈,时不时刺出一枪逗弄他,屈辱感让呼韩邪疯狂大叫。 “你……给我去死! ” 杨三郎也正经了起来,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个对手。 杨三郎是杨家兄弟中仅次于杨钺的高手,从前在军营里也是打遍全军无敌手的,比杨蹇更厉害。 呼韩邪已经筋疲力尽,又有无数敌人围着,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不得不全力以赴。 杨三郎也发现这位大王子武功高强,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在他手底下过百招。 呼韩邪眼神发狠,捂住腰间的伤口,悄悄从腰带里抽出两枚暗器。 杨三郎一招得手,心里得意,没瞧见对手手指间夹着的暗器。 “嗖……” 破空声从瞭望塔方向过来,一枚飞箭从上方射过来,同时,呼韩邪也将两枚暗器朝杨三郎投掷出去。 “老三!小心!” 杨三郎原地往后翻了个跟斗,两枚暗器贴着他的肚皮飞过去,等他站稳,就见呼韩邪壮硕的身体向后倒去。 他的眉心插着一支箭,箭羽还在颤抖。 呼韩邪死了。 杨三郎朝后方瞭望台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罗靳收弓,朝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拍拍胸口,看到几名士兵走过去检查呼韩邪的尸体,确认人已经死了。 “统领,人死了。” 杨蹇挥挥手:“把尸体抬回去,挂到两军阵前。” “是。” 杨三郎走到大哥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是我大意了。” “臭小子,在京城养废了吧,竟然连最基本的警惕性都没了。” 看着士兵打扫现场,杨蹇把杨三郎拉到一遍问:“ 六弟妹呢?你们都出来了她身边还有人吗?” 第526章 我怕他死了 “有轻风和轻云。” 杨蹇怒视着他,他竟然敢把堂堂大将军的夫人交到两个丫鬟手里,他胆子可真大啊。 他咽了口口水,问:“她人呢?安全吗?” “这……您放心吧,六弟妹那么聪明,肯定早躲起来了,而且现在敌人都消灭了,她肯定安全。”杨三郎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找人。 然后对大哥说:“朝廷送来的粮草藏在瑞安寺了,你赶紧让人拉回去,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这回皇帝挺大方的,给的粮草不少。” 杨蹇到不在乎粮草,西北军又不是他的,他来这里帮忙,邵承启也不可能少了他们的粮食。 他安排人去瑞安寺运粮,自己等在坞堡里,他要把邵芸琅安全地带回去。 可是大家找遍了整座坞堡也没发现将军夫人,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离开这里了。 庶女嫡谋 第315节 “她之前没告诉你自己会去哪儿?”杨蹇看着一脸茫然弟弟,恨不得揍他一顿,这小子实在太蠢了,朝廷怎么就派了他来送嫁? “算了,我想她应该就在附近没走远,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吧。” 邵芸琅在窑洞了补了一觉,这一觉睡到了黄昏。 轻云守在她身边,轻风去拾柴准备生火,她们只带了三天的干粮。 等轻风回来,告诉邵芸琅:“夫人,奴婢瞧着下方的坞堡里好像有很多人。” “先不急,我饿了,吃点东西再出去。” 轻云问:“要不奴婢先下去看看吧。” “不用,肯定 是我们的人,如果是西凉胜了,一定不会回到这里的。” 邵芸琅用泉水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然后在两个丫鬟的护送下下了山。 将士们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也非常疲惫,何二带着那两千民夫去打扫战场,安葬牺牲的将士,其余人就在坞堡里休息。 “休息一夜,如果明天一早还没见到六弟妹,我就带人先回军营,你留下来等她。” “知道了。”杨三郎咬了一口硬硬的杂粮饼,问:“对了大哥,怎么是你带人过来,不是小六来接人吗?” “他有其他事情要做。” “那之前在路上怎么听说小六受了重伤?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不过是引西凉军出来的计谋而已,你六弟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杨三郎松了口气,“那就好,否则不知道六弟妹得伤心成什么样。” 杨蹇与邵芸琅不熟悉,但听得多了,大致也有个轮廓,悄悄问:“这一路都是她在把控方向?” “是,每日走的路线,在哪里落脚都是定好的,要不是昨天下午突降大雨,我们本该在日落前抵达这座坞堡。” “这里……”杨蹇刚才就带人巡视过坞堡了,并没什么特别的,有些地方的围墙甚至都倒塌了,邵芸琅之前竟然想靠这座民间的坞堡抵抗西凉正规军。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这里有被简单加固过,门换了,瞭望台也加高了,守城的物资也准备了不少,我原以为我 们会在这里和西凉的精兵大干一场。” 杨蹇疑惑地问:“之前那西凉小将嘴里喊的神器是什么?我一直忘了问,你们这么点人是怎么杀了那么多敌军的?” 说起这个杨三郎就兴奋起来了,拉着他往坞堡外面跑,那里的尸体被抬走了,但地面上还有残留的痕迹。 “大哥你看,就是这些东西,一根一根的竹筒,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外面有一条引线,点燃引线后竹筒就会爆炸,里面飞出来不少薄薄的铁片,如果被射中要害就会死。 我们能赢全靠这个秘密武器,六弟妹说是她随便想出来的,您觉得可能吗?会不会是邵家……” “不可能!”杨蹇摇头否定:“如果邵家真有这样的利器,不可能邵承启那没有,反而给嫁出去的孙女。” “之前一直有听说朝廷在研制新武器,也小有进展,听你的描述,这武器应该杀伤力有限,数量也少,可能是还未完成的半成品。” “半成品就如此厉害,那如果真能把这新武器研发出来,咱们大庆不是天下无敌了?” 杨蹇也说不好,武器越厉害,大庆也就越强,可对于领兵者来说,或许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统领!中郎将!找到六夫人了。”一名杨家亲卫跑来汇报。 兄弟二人忙冲过去问:“在哪儿?” “夫人躲在后山的山洞里,看到坞堡有人就自己下来了,正巧与我们要上山的兄弟碰了个正着,如 今正在和罗校尉说话。” 杨蹇大步跑进坞堡,就看到一名女子坐在篝火旁与罗靳说话。 罗靳当年是他的手下,两人一起上过战场的,脾气可不太好,如今站在邵氏面前乖巧的像只家养的宠物。 “夫人放心,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西凉国大王子,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是他带兵。” 邵芸琅大吃一惊,“西凉大王子呼韩邪?他死了?” “是,属下亲手射杀的。” “怎么不留活口?” 杨蹇走过来回答道:“是我让杀的,呼韩邪这个人意志力非凡,活着怕有变数。” 邵芸琅起身朝他行礼,接受了他的解释。 杨蹇不好一直盯着她看,但又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道:“弟妹就不怕吗?” “我怕,我怕杨钺死在战场上。” 这是邵芸琅一直最担心的事情,前世杨钺也很厉害,可他还是死在了战场了。 从前她只会感叹一句可惜,如今若是听到这样的噩耗,她怕是后半辈子也不会快乐了。 “那你不问问我杨钺为何没来?” “大哥来也是一样的,我们这边并不重要。”邵芸琅刚才听了战果,觉得这支队伍还是太差了,在事先埋伏的情况下竟然还死伤了三万人,要不是杨三郎及时赶到,还会死更多人。 杨蹇感慨:“如果六弟妹是男儿身,此时领着邵家军保家卫国的就是你了,你与小六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邵芸琅受限于女子身份, 但也不曾觉得女子身份就低人一等,她想做的事情,即使身为女子也能做到。 第527章 谈话 粮草从瑞安寺运出来了,由大军护送,送嫁的队伍也重新整理出发。 路上不断有斥候回来汇报,邵芸琅也知道一些关外的情况。 原来在杨蹇带兵围剿呼韩邪的时候,西北军全军出动,与西凉二十万大军在马鬃山外开战了。 当时杨家军不在场,双方都以为杨钺带兵去接应邵芸琅了,甚至杨钺重伤的消息传到阵前,双方都没有怀疑。 就在两军交战到白热化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了一支队伍,他们加入战局扰乱敌军阵型,并且成功吸引走了几万人。 杨蹇带着队伍回到军营的时候,军营里空荡荡的,让人极不安心。 杨蹇带邵芸琅直接去杨钺住的营帐,这里已经有人布置过了,到处是大红色的装饰,看着喜气洋洋的。 邵芸琅让丫鬟把嫁衣拿出来铺好,一点一点地熨平,只等杨钺回来就能成亲。 杨蹇见她四平八稳的一点也不担心,带着丫鬟做这做那,直叹这姑娘心理素质实在好。 杨钺埋伏在马鬃山,刚消灭了一波引进来的敌人。 这些西凉兵原本对山林战就不太熟,领队的那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进来后发现周围的环境全变了。 此时已经是黑夜,前方的大庆人马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山里传来的夜枭声与狼嚎。 他们再没头脑也知道中计了,领队立即下令撤退,正好被杨钺带兵包抄了。 而且这一片陷阱极多,是杨钺花了足足半个月才布 置好的,杀伤力极强,没让一个西凉兵逃出来。 “去,再拉一波人进来,换到二号线。”杨钺立即组织人员撤离,继续守株待兔。 杨三郎简单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坐不住了,拉着杨蹇问杨钺所在的位置,他要去支援。 “你闹什么?外面杀声震天,你是听不到吗?” 杨三郎不服气地说:“我只是想去帮自己的兄弟,大哥,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一切都是事先布置好的,你突然出现才容易扰乱战局,你要是不安心,就出去练兵吧。” 杨三郎见他不管自己,跑去找邵芸琅,结果看到这位弟妹居然在绣花,针线在她手里穿梭,一朵美艳的牡丹花已经绣完了一半。 得,他又找错人了。 杨三郎无法,只能跑去练兵,可是士兵们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损失惨重,一个个连手都抬不起来,哪里有心思练兵? “三少爷,夫人喊您过去一趟。”轻云找过来说。 “何事?” “似乎是有礼部的官员要给朝廷送信,被夫人拦下来了,她让您去处理。” 杨三郎一听这话愣了,赶紧跑去杨钺的营帐,然后就看到一名礼部的官员低头站在门外。 杨三郎瞪了他一眼,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到邵芸琅已经把那朵牡丹花绣完了。 不愧是全京城赞叹的手艺,惟妙惟肖啊。 “弟妹,怎么回事?” “信在桌上,你看看,把不妥当的地方改了再让他寄出去,别让他胡乱 写。” 杨三郎把桌上的信拿起来,信已经拆过了,显然邵芸琅已经看过内容了,她把信扣押了,就说明内容有问题。 他快速看完,迟钝的政治觉悟甚至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信中只是将他们从瑞安寺出来以后的所有事情如实上报而已。 杨三郎顿时尴尬了,很想拿着这封信去找杨蹇。 邵芸琅似乎看出他的窘迫,放下手里的绣棚,提醒他说:“我们的行动是机密,虽然在场的人很多,禁卫军不仅看在眼里还参与了,但此时前线还在打仗,这边的具体消息暂时不要泄露出去。” “那……我把这封信毁了?” “不行,我们已经安全抵达军营,他是礼部官员,有职责向上峰禀报,你把信改一改,简单说下就行了,然后让他把信寄出去。” 这样说杨三郎就明白了,把内容删删减减,然后拿出去给那官员重新撰写一遍。 那官员边抄边抖,但心情慢慢平缓下来,不是要让他骗人就好,至于内容简单一些也没什么。 轻云给邵芸琅送上茶水,见她将那朵绣好的牡丹花做成了一个香包,味道清远幽香。 “夫人为何让三少爷处理此事?跟大少爷一说,他肯定一听就明白了。” “你家大少爷是京畿卫统领,手里握着兵权,他不宜做这些事情,三哥身上只有闲职,而且也符合他的性格。” “可那官员回去后一说就知道是咱们让改的了。” 庶女嫡谋 第316节 “这点小事 他回去后不会说的。”邵芸琅之所以笃定,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小小的礼部官员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得罪她。 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了杨家和邵家。 这一天就这样平稳地过去了,期间也有报信的士兵回来,见了杨蹇,但邵芸琅没去问。 杨蹇本来是想试探一下她会不会主动过来询问,结果人家比他沉得住气,最后还得自己主动送上门。 杨蹇给她说完情况,又问:“弟妹成亲后准备随军吗?” “嗯。” 杨蹇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困惑的问题。 “弟妹很聪明,这一点我已经见识到了,那你能否帮我分析分析,此战过后,杨家和邵家该何去何从?” “大哥是未做好决定,还是家里还未意见统一?” 杨蹇笑了一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在这件事情上,家里确实出现了分歧,小六的意思,如果胜了,凭着这份战功,他或许能将杨家军挪个地方,带着杨家军重新回到西北来。” 杨家就是在西北起家的,后来先帝猜忌,无端让杨家换到东北,当时只让带走一万人,剩下的杨家军都是后来慢慢练出来的。 西北防线长,任务重,是三大驻军中最受重视的一支,也是建功立业见效最快的地方,只看武侯的经历就知道了。 “那你们的意思呢?” 杨蹇局促地捏了一下手,淡笑地看着邵芸琅。 邵芸琅明白了,杨家和 邵家立场从来不是一致的,虽然不是政敌,但肯定都不想看到对方独大。 邵家如果还领着兵权,两家是姻亲,连带着杨家也会备受猜忌。 第528章 主意 “弟妹别介意,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肯定不会不顾邵家安危的。” 邵芸琅信他,但她不信皇帝也不信朝臣,这件事要想从根本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拿笔墨来。” 邵芸琅提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杨钺的,一封给邵承启,写完后递给杨蹇看了一遍。 杨蹇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看看邵芸琅写了什么,她竟然胆大包天地想了一招瞒天过海。 她要让杨家和邵家故意削减兵力,多报阵亡,两军如果伤亡惨重,那么整条北线将会变得脆弱不堪。 到时候,不管是皇帝还是朝臣,恐怕都没胆量临时换将,重新建立新的兵权。 杨蹇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问:“那你觉得……剩多少合适?” “他们自己会斟酌的。”邵芸琅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她来决定,杨钺和邵承启会比她更了解。 杨蹇将信烧了,“这信不应该由你来写,我来写吧。”他当着邵芸琅的面重新写了两封信,把内容写的更隐晦一些,然后找来杨三郎,让他亲自带去阵前。 “怎么又让我去了?”杨三郎惊讶地问。 “少废话,快去,一定一定要亲手交到他二人手中,最好挑人少的时候。” “大哥,你也不想想外面的局势,哪有人少的时候?”说归说,杨三郎还是慎重答应下来了。 等他离开,邵芸琅又交代杨蹇:“京城里来的禁卫军要招待好了。” 杨 蹇目光一凝,明白她的意思,这送嫁的队伍里肯定有朝廷的眼线,如果被他们摸清了这边的情况,他们很难瞒天过海。 杨钺刚解决了第二批敌人,“清点伤亡,让将士们先补给休息一个时辰。” “是。”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杨钺问刚才出去引兵的宋七。 “咱们人数上占优势,加上那边送来了西凉大王子的尸首,就挂在阵前呢,西凉军大乱了阵脚,今天明显顺利多了。” 杨钺咬下一大口干粮,笑着说:“真没想到,他们还挺看重我的,竟然让大王子亲自领兵去抓捕我。” “艺高人胆大嘛,还好夫人料事如神。” 杨钺听到他夸邵芸琅,比夸自己还开心,“这群该死的混蛋,竟然耽搁了本少爷娶妻。” “您放心,夫人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跑了,迟早是您的。” “哼,她本来就是我的。”杨钺自信地说。 他还真想念邵芸琅啊,明明只隔了这么短的距离,他却见不到她。 “小六!”一声呼唤把杨钺的神智拉回来。 他转头看到三哥骑着快马过来,还没下马就将一封信丢给他,“拿好,大哥给你的,我还要给邵将军送信。” 说着他调转方向就要往前跑,被杨钺急忙喊住:“等等。” 杨钺拿着信一脸不虞地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吗就敢一个人乱闯?不要命了!” 杨三郎跳下马背,理直气壮地说:“那你派个人给我指路。” “等着 ”杨钺拆开信看了起来,看完后一句话也没说,在地上坐了很久。 杨三郎焦急地问:“怎么了?你倒是给个指示啊。” “你把信给我,我安排人去送。” 杨三郎嘟囔着:“这明明是我的事。”但还是乖乖把信交了。 杨钺把信交给宋七,他这边走的很熟悉了,可以抄近路,杨三郎如果按着之前的方向跑,可能会越跑越远。 他立即召集杨家军中的心腹将领,给他们分派了任务。 “正好战场还没清扫,你们去把西凉军尸体上的衣服扒了,换上我们的衣服,再分开掩埋,然后……然后曹副将,你带着我们的人先绕道回去,回去后也别回军营,先进宁远城,控制宁远城衙门,等我的指示。” 将领们一头雾水,等着杨钺解释。 杨钺也没说太多:“我们要保存实力,战事快结束了,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让西北军忙去吧。” 将领们觉得很对,本来他们就对千里迢迢来支援西北表示不满,如今能提前回去,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为什么不能回军营,自然是怕提前回去被人质疑了,万一朝中有大臣搬弄是非,说他们临阵脱逃就完了。 而且按照杨钺的安排,他们这里有一大半人都应该已经“死”了,自然是不能露面的。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得天衣无缝。” “嗯,趁夜走,记得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月黑风高,杨钺带着剩余 的一万多人跑出马鬃山,朝远处的战场悄悄靠近。 邵承启看完信后沉思了许久,不得不说,这是目前能解救两家的最好的途径。 只是这毕竟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到底要不要跟着杨家冒险呢? 这个决定并不难下,如果是武侯在,肯定立即就做下决断了,邵承启是个稳妥的人,太冒险的事情他有些犹豫。 他把儿子悄悄喊过来,这件事如果要做就一定要做得隐蔽,知情人越少越好。 而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当然是亲生儿子。 不过他得想清楚,这瞒下来的兵该转移到哪去呢?一两万人肯定是不够的,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如果要做,至少要转移五万人。 可这五万人一旦隐瞒下来,就得他们自己出钱养着了,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而且非常危险。 “父亲,这……这谁出的主意?这也太大胆了,我们为何要这样做?” “你还看不清局势吗,邵家危矣。” “可咱们马上就要大胜仗了,皇上肯定会嘉奖我们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撤我们的职?” “这是政治,你不懂,奖励有很多种方式,给个爵位,给个虚名,给金钱奖励,没什么不能的,我们要想的是,这些兵瞒下来后怎么安置?难道我们要真的削减兵力?” 邵子烨立即反驳:“不行,这次战争我们已经损失惨重了,根本无需再减员,否则西北军还如何戍边?” “不管那些,我刚想了 一下,咱们从前就有一批吃空饷的,正好这次减了,其余的不如先让他们在周边村镇里安顿下来,至于其他问题,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解决。” 第529章 凯旋 “可是父亲,杨家这是要将我们绑到他们的船上啊,这样一来,他们手里就握着咱们欺君的铁证了,万一……” “大家彼此彼此,你难道信不过杨家?” 邵子烨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与邵芸琅感情不深,加上知道邵芸琅和大房的恩怨,他不觉得邵芸琅嫁给杨钺后会站在邵家这边。 “你啊,太年轻了,你二妹妹是嫁得好,可一个女人是不能没有娘家的,她比你聪明多了。” 邵子烨勉强接受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让人注意杨家那边的动静,他要亲眼看到他们的人也撤离了才行。 西凉军气数已尽,已经开始往北撤退,西北军一直有派兵跟着,偶尔会交上手,偶尔也只是看着他们撤离。 直到剩余的几万西凉兵越过了边界,逃回西凉国境内,西北军才在边界驻守下来,免得他们再次犯境。 “还有一部分外族人翻过祁连山往西边逃了,应该是胡人和羌人。” “不管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墙头草,看局势逆转自然会跑的,不足为虑。”邵承启看向战后的西北,尸骸遍野,满目疮痍,虽说战争胜利了,可也是惨胜。 加上被藏匿起来的人,西北军仅剩十三万人,而来支援的杨家军仅剩不到一万人,京畿卫伤亡也十分惨重,损失过半。 杨钺撇下众人先一步回军营,直接骑着马闯进去,差点引来了士兵围攻。 杨钺大笑 庶女嫡谋 第317节 着,马鞭一甩,“滚一边去,别挡着爷的道。” 轻云听到消息,飞快地跑回营帐,惊喜地说:“夫人,将军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邵芸琅放下书,波澜不惊地说:“来了就来了,去准备热水和饭菜。” “对对对,看我都忘了。”轻云转身又跑出去了,正好和杨钺碰了面对面。 “夫人呢?”杨钺急切地问。 轻云指了指里面,笑着跑开了。 杨钺在门口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破烂的盔甲,又抹平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才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刚走进去,迎面飞来一本书,差点砸到他脸上。 他顺手接住了,翻开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他藏在枕头底下的春宫册子吗? 他赶紧把册子丢一边去,赔笑道:“那个……这是底下的人缴获的,忘记丢掉了。” 邵芸琅不与他计较这个,上下扫视了他一圈,见他满身是血,蓬头垢面,嫌弃地捂着鼻子:“快去洗洗。” 轻云和轻风抬着浴桶进来,邵芸琅避到外面去,随便喊了个杨家亲卫进去伺候他,然后就看到杨大郎和杨三郎急匆匆地赶来。 “大哥,三哥。”邵芸琅行礼道。 “小六在里面?” “是,在沐浴。” 杨三郎笑眯眯地说:“沐浴啊,哈哈,我进去帮他洗。” 他说着就想往里面跑,被杨蹇用力拽着,“我们不急,一会儿再来。” “哥,你拉我干嘛?我多久没看到小六了,我……” 杨蹇拉着 杨三郎走,见他一脸不愉快,实在头疼,他这个傻弟弟怎么就不开窍呢? 等里面的人出来,邵芸琅才重新走进去,看到杨钺正背对着她穿衣。 床上放着她从前给他缝制的新衣,邵芸琅走过去帮他穿,久违的人站在面前,杨钺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 “可想死我了。”杨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邵芸琅由着他抱,这个怀抱还是那么温暖有力,让她不自觉地放下戒备。 轻云和轻风守在营帐外,看到西北军也撤回来了,军营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赢了!我们赢了!” “今夜全军酒肉管够,除了巡营的,其余人可不醉不归。” 将士们欢呼不已,惊动了正拥抱的邵芸琅和杨钺。 门外有人来传话,“大将军请小杨将军过去共同庆祝胜利。” 杨钺对着邵芸琅的嘴亲了一口,高兴地说:“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他放开邵芸琅说:“你也一起过去吧,我正准备找他们谈婚礼的事情,既然人都回来了,那咱们的婚礼明日就办。” 邵芸琅阻止他,“今日才凯旋,夜里肯定都喝得烂醉,谁明日替你办婚礼?” “行,那就后日,最迟后日必须成亲!” 杨钺拉着邵芸琅的手往外跑,被轻云和轻风给拦下了。 二人尽职尽责地说:“少爷,婚前您二人不能见面的,更不能出去见别人。” 杨钺无奈放手,“那……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快去吧。”邵芸琅 推了他一下,往远处的大将军营帐瞥了一眼,听到了歌舞的声音。 呵,男人啊,她朝杨钺喊了一句:“记着,别喝酒,一会儿我还有话对你说。” 杨钺头也没回地挥挥手,“放心。” 邵芸琅正要转身进去,就听到一个英武的少年郎跑了过来,惊喜地看着她。 是邵子瑞。 他长高了,也长开了,完完全全就是个英武的少年郎了。 “进来吧。”邵芸琅带他进营帐,把刚才杨钺没来得及吃的食物摆到他面前,“怎么不过去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 邵子瑞一边吃一边说:“我才不和那群大老粗一起,他们什么流氓话都说,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女人。” 他抬头瞥了邵芸琅一眼,悄悄问:“二姐姐,你就不怕姐夫玩女人?” “不怕,他不敢。” “为何不敢?” 邵芸琅把他爱吃的鸡汤推到他面前,“快吃,别瞎问,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觉。” “好,我确实累坏了,二姐夫带兵太狠了,我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这次回来了多少人?” 邵子瑞动作一顿,抬头眨了眨眼,“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邵芸琅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小子居然连她都保密,挺好的。 但这件事知道了人太多了,他们要如何确保没人告密呢? 邵芸琅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杨钺果然是过去坐了坐就回来了,还给她带来了一些吃食。 被问到如何解决泄密这个问题的时候,杨 钺得意地笑道:“我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能顺利批下来。” “是什么?” “上回你提过的屯兵制,我以兵力不足为由,要求在山海关附近划一片区域作为军田,再增五万户军户,以减轻朝廷的负担。” 邵芸琅稍稍思考一番,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借口,就算军营里出了叛徒,杨钺也能找到合理的理由。 第530章 捷报 军营里正在狂欢庆祝胜利的时候,朝廷才刚收到第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报。 皇帝看完后愤怒道:“西凉果真猖狂,竟然敢带兵越界,潜入我大庆境内伏击送嫁队伍,差点就让朕无颜见杨钺!” 大臣们心中暗道:这明显送上门的肥羊,西凉怎么可能不闻风而动?甚至他们之前都猜测皇上故意这样安排的。 “好在如今西北将领众多,是杨统领率兵救了他们,并且歼灭敌军三万有余,哈哈,让这群贼子有来无回!” 大臣们一听是捷报,高呼:“皇上英明!” “皇上,不知奏报中可有提到具体战况?为何是杨统领去迎亲呢?那些西凉军又是从何处越境?此战打到现在,咱们知道的消息太少了。” 许多朝臣都怀疑,皇上在此时安排人送嫁,就是为了打探西北军情的,否则几十万大军毫无动静,谁信啊? “黎大人只说军营空无一人,全军出动,其余的他并不知情,想来很快就能收到第二封奏报了。” 谁都没想到,他们收到的第二封奏报竟然是大捷,真正意义上的大捷! 三位统帅同时送来捷报,内容并不相同,写的都是各自领兵的经过,综合看来,正好能组成一局庞大的战局。 “妙啊!竟然是杨钺利用送嫁布下如此精妙周全的陷阱,不断分散敌军兵力,一点一点蚕食敌军兵力,又斩杀西凉国大王子呼韩邪,挂尸体于阵前,敌军气势一 散,犹如丧家之犬,被赶回西凉境内。” 岳次辅大笑道:“皇上,既然有如此大捷,咱们应该趁机而入,一举拿下西凉国,从此消灭这个强敌,使边境百姓能世代安宁!也是皇上千秋伟业的重大功绩啊!” 兵部尚书冷哼道:“岳次辅真会开玩笑,您也说那是强敌了,怎么可能被轻易灭国?你以为咱们打了胜仗西凉就全盘皆输了? 西凉全民皆兵,咱们的将士一旦越境,他们立马就能组织起军队反抗,而且你没看各位将军上报的伤亡吗? 此战是胜利了,但伤亡惨重,三军伤亡人数过半,兵员疲惫,别说灭了西凉国,就是边关也未必能守住。” 皇帝略微一想,觉得兵部尚书的话更有道理,出声道:“确实如此,咱们不能贪功冒进,能有如此大捷已经很好了,三位将军的意思是一致的,接下来应该以休养生息为主,补充兵源。” 户部尚书忙提醒道:“皇上,此次大战持续半年有余,损耗极大,阵亡的将士要抚恤,立功的将士要封赏,武器军需要补充,这可是非常庞大的一笔支出,若此时再招兵买马,恐怕……” “皇上,臣以为,西凉此次元气大伤,几年内肯定无法再组织强大的军队南下,这征兵一事不如先缓一缓。” 李首辅抬头直视着皇帝,眼神幽暗,传递着某种信息。 皇帝想起他之前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将脸上的笑容压了 下去,重新看了一遍捷报,揉着额头说:“此事等三位将军回京后再商议不迟,先将捷报宣告百姓,普天同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李首辅跟朕去御书房,朕要询问南方洪涝一事。” 岳次辅眯着眼看着李首辅跟着皇帝的步伐离开,周围迅速围了一圈人,大家都有个同样的问题。 “此次大捷,杨家与邵家会得到怎样的封赏呢?邵家也就罢了,那杨家一门几将,荣耀显赫,再往上走可就要封异性王了。” “谁让杨家几兄弟争气呢,咱们可养不出这样的好儿子啊。” 杨家接到捷报,老太君在佛堂里跪了半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三个孙子在前线,就是死了一个,她也心疼的很。 “母亲,看来婚事可以顺利完成了,您看咱们是否要在家里也摆上几桌?” 老太君想了想,摇头拒绝:“不了,杨家权势太盛,此时已经站在风尖浪口,不可再高调行事。” “儿媳也知,只是觉得委屈了他们小夫妻。” 老太君笑了起来,舒心地说:“他们自己都不觉得委屈,你不必焦虑,接下来几年,咱们家必须低调行事,你去敲打敲打几个孩子,如果被我发现谁占着杨家的势在外胡来,我立马将人赶出家门!” “是,您放心,孩子们都是明白人。” “他们是懂事的,可难保他们的岳家都是明白人啊。” 谁家没几个糟心亲戚?何 庶女嫡谋 第318节 况杨家六个儿子,姻亲关系遍布京城,亲戚还有亲戚,谁敢保证每一个都是好的? “那我再去说一声。” “嗯,别怕麻烦,关键时候,咱们不能拖后腿。”老太君对邵芸琅这个儿媳满意的很,连带着对邵家也亲近两分。 她低头吩咐丫鬟一声,让她去邵家送了一封信,然后又约上几个老姐妹,准备给杨三郎物色个妻子。 杨三郎年纪太大了,再不成亲说不过去,而且这几日上门求亲的媒婆太多了,虽然杨家全都推脱了,可也得罪了不少人。 与其让那群苍蝇们盯着,不如早点把他的婚事定下来。 邵家平静的很,边关大捷与大房无关,邵子瑜每日被妻妾争斗闹的头疼,根本无心关注这些。 二房没人在京城,胜利的喜悦也无法传回来。 三房里,董姨娘急的不行,每隔几日就往西北送信,她大笔大笔的银钱送过去,只希望二夫人能关照一下她儿子,殊不知她儿子在杨钺军中,邵家人根本管不到。 “安心吧,没有噩耗传来就是最好的消息,而且他是老侯爷送出去的,谁也不敢让他上前线,肯定会平安归来的。”三夫人安慰董姨娘说道。 邵宛妍正在绣嫁妆,心情复杂,外面的人都说,这次大捷过后,杨钺定然要升官的,那邵芸琅肯定也跟着沾光。 年纪轻轻的一品诰命夫人,谁不眼红呢? 本来出嫁是喜事,被这样一对比,她的喜悦减少一 半,连嫁衣都不想绣了。 “送去绣房吧。”邵宛妍吩咐丫鬟。 第531章 夜谈 三夫人道:“咱们三房的未来就全系在子瑞身上了,子瑛是个没本事的,不败家就很好了,老侯爷先一步将他送去军营太对了,接下来几年边关无战事,想立功都难了。” 董姨娘并不赞同三夫人的话,儿子是她的,别人怎么能理解她日夜担忧的心情? 她有钱,就算儿子没出息也能富足地过一辈子。 她挤出笑容说:“子瑞还小,这个年纪就算立了功也做不了将军的,而且老侯爷将他送去杨家,这不合适吧?” “这样才合适!”三夫人有所猜测,但不好跟董姨娘多说什么,但她明白一个道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军营里,将士们宿醉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绑上白腰带,祭奠阵亡的同袍。 这是每次战后都要进行的仪式,让每个战死的将士魂归故里。 在战场上,他们无法收敛每一具战友的尸体,也无法送他们回家乡安葬,因此只能在军营举办一场集体的葬礼,记下每一个阵亡将士的名字,将他们的名字上报朝廷。 邵承启与杨钺等将领站在第一排,嘴里念着悼词,将满满的一碗酒倒在地上。 将士们低头哀悼,不少人脸上都挂着泪水。 日夜相伴的战友,一起操练,一起吃住,一起上战场,甚至是背靠靠一起杀敌,可自己活着回来了,对方却死了,埋骨在这片战场上,心情可想而知。 邵芸琅站在远处看着,心情也异常沉重 坐在高堂上的帝王和朝臣啊,他们看到的只是冷冰冰的文字,死了多少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串数字,可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这悲壮。 战争都是要死人的,还有无数被牵连的无辜百姓。 “夫人,此战过后,咱们大庆是不是就能太平了?”轻风希冀地问。 太平二字太美好,谁都向往,可又那么难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 但邵芸琅相信,这次的惨重伤亡必能换取几年太平,谁要是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杨钺肯定第一个不答应的。 “会吧,会的。”她笑着说。 “那太好了,听说杨家军只剩了不到一万人,那可是咱们家的精锐部队,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伤亡程度,没有五年十年肯定恢复不好的。” “是啊,五年十年休养生息,就怕有人不答应。” 御书房内,李首辅单独与皇帝议事,连皇上最信任的首领太监也退到了门外。 “皇上,臣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是嫉妒忠臣良将,此乃制衡之道,任何一任帝王都要经历的,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面无表情,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将心思隐藏起来,让人琢磨不透圣意。 “李爱卿,此时说这些是否为时过早?” “皇上,此时才是最好的时机,您完全可以用伤亡过重的理由撤掉一两个人,换上自己的心腹,杨邵两家是姻亲,任谁都看得出来,此乃乱国之相啊。” 皇帝斩钉截铁地说:“ 杨家与邵家就是朕的心腹!” 让他换掉杨钺那是不可能的,至于邵家……他此时动邵家,杨钺是否会猜忌他的用意? 李首辅嘴角牵动,低声说:“老臣知道,老臣自然不是针对他们,小杨将军如此年轻就立下赫赫战功,自然是不能动的,但邵家后继无人了,您可以给威远将军封侯,将兵权交到其他人手中。 皇上,威远将军在此战中表现一般,并无统领大军的才能,臣以为,他不适合继续做西北军的统帅。” “他有功,无过。”简单的五个字就让李首辅无话可说。 邵承启再不好也没犯过错,相反,他十分得将士拥戴,用兵上或许有短板,但能听得进意见,就拿这次来说,他能全权配合杨钺,换做是别人可能吗? “别说了,朕要考虑考虑,爱卿先回去吧。” “是,老臣告退。” 李首辅离开后,皇帝坐了许久,然后写下几个人名交给暗卫,“去将这些人一个个带进宫里,别让人发现了。” “是。” 徐衍被带进皇宫时是懵的,内心隐隐有所猜测,也有些激动。 他以为还会有别人,可进到御书房后门就关了,静谧的大殿中只有他与皇上二人。 他跪在冰冷的青砖石板上磕头,等着皇上的指示。 “平身吧,朕今日召见徐爱卿乃是为私事,爱卿不用拘礼,随意些。” 徐衍可一点不敢放松,他确实颇受皇上看重,五年内有望升到侍郎一职 可他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是,多谢皇上。”徐衍起身站到一旁,微微抬头,担忧地问:“皇上是否有心事?” “是啊,朕在考虑该如何给各位功臣封赏,爱卿可有主意?” 徐衍心下坦然,原来是为了杨邵两家的事情。 他想到了外面的流言,不知道为何有人说他得罪了杨钺,与杨家结仇,导致一些小人总给他使绊子。 难道皇上也听信了这种传言? “臣并非礼部官员,封赏一事并不能给皇上太多的意见。” “朕知,你有什么想法说给朕听听就好,朕也并非完全没主意,只是怕封赏不妥当,朝臣们有意见。” 徐衍认真想了想,直言道:“皇上,臣猜测,应该有不少大臣向您谏言,拿杨家和邵家的姻亲关系说事儿,所以您才会为封赏一事烦心。 臣以为,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奖罚分明才是制衡之道,无端怀疑功臣名将,不仅会寒了他们的心,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杨钺绝对是大庆建朝以来难得的天才将领,臣有研究过他统领的几场战役,每次都出人意料,用兵神速,这等将领难得还有忠君爱国之心,您难道舍得放弃?” 皇帝露出笑意说:“杨越乃朕的知己好友。” 能当皇帝的知己好友,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徐衍便知道,皇上是不会动杨钺的了。 至于杨家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如果杨家聪明,此时应 该舍弃其他人保杨钺,只要杨钺不倒,杨家就不会倒。 徐衍将重心转移到邵家,所有人都会将矛头对准邵家,但他观点不同。 “皇上,威远将军年富力强,善于用人,心存天下,此时更应该将人留下,没人比他更适合做战后修复工作,他并非野心勃勃之人。” “是啊,朕也信任威远将军,但似乎大家并不看好他的才能。” 徐衍笑了,意味深长地说:“战神有一个就够了,总不能人人都是战神。” 皇帝目光深邃地看向他,这句话倒是深得他心。 大家越是贬低邵承启,他反而越信任。 “军队伤亡惨重,未来几年都不会太好过了,您这此时换将,军心不稳啊。” 皇帝暗暗点头,对徐衍和气地说:“徐爱卿误会了,朕并无此意,只是因杨家立功的人有些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封赏而已,不过爱卿所言极是,朕会考虑的。” 他让人将徐衍送出宫,写了几封密信送出去。 这两家的兵权他可以不动,但也不能大肆封赏,功高震主是大忌。 第532章 杨钺迎亲 邵承德一家在江南西道过得自由自在,远离京城后,他们发现,有武侯府的名头在,他们在南边几乎无敌,没人敢轻易动邵知州一家。 在邵家与杨家联姻的消息传到江南道后,邵承德一家的地位更稳了。 邵承德曾经还想过几年后再想办法调回京城,如今也没这份心思了,在这边当个土皇帝远比回京城好。 而且京城的武侯府将来传给他后也不再是侯府了,没有爵位,在京城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四五品官员。 梁氏还坚强地活着,邵承德有多了两房小妾,八个通房,庶子庶女多了好几个,她要是死了,她的儿子怎么办? “娘,西北大捷,西凉军撤退了,二叔一家立了大功,肯定会升官吧?听说就连邵子瑞那庶出的都在战场上立了功,他可比我还小一岁。”邵子奇也已经长大,读书不及他大哥,领着当地一群公子哥日夜笙歌。 “那又如何,那都是粗人,你大哥已经是六品主事了,你好好读书,将来走科举之路,不比那些粗人强?” 邵子奇冷笑道:“大哥读书是好,可二十几岁了也才是六品,二哥跟在二叔身边,如今都是四品中郎将了,就连邵子瑞那个臭小子都有官职,而我呢,还是个白身!” 科举哪是那么容易的,读书是多么累人的事情,哪有走恩荫路子来得快。 如果邵家的爵位还在,那他就有机会得到恩荫名额,甚至将来还 有机会继承爵位,这不比白身好? “娘,咱们回京吧!” 庶女嫡谋 第319节 “回京做什么?你在这里人人敬着,回到京城只是个无名小卒,哪有现在的风光生活。” “娘,咱们要回去把属于咱们的东西夺回来,武侯府可不仅仅是表面上这些东西,就算二叔他们立了功,那咱们大房也得沾光啊!” “你爹可不屑于沾这份光。”文官与武将之间天生对立,何况邵家三兄弟关系并不好。 “大军要凯旋了,皇帝一定会办一场隆重的庆功宴,论功行赏,咱们如果现在不回去,将来回去了还有谁认咱们?” 梁氏只犹豫了半天,当天夜里就开始收拾行李,连邵承德都没说一声,第二天就带着儿子登船回京了。 在母子俩离开后,几名暗卫抵达江南道,开始收集邵承德贪污受贿等罪证。 西北军营,在集体葬礼的七天后,终于迎来了杨钺与邵芸琅的婚礼。 皇上下旨简办,战事刚结束,百废待兴,无论是杨钺还是邵芸琅都没心情大办,哪怕礼部官员并不愿意。 邵芸琅穿上嫁衣,送嫁的队伍中有喜娘,帮她化了新娘妆,仪式从简,迎亲的队伍只是从军营的这头到军营的那头,绕着军营走了一大圈。 西北军中精挑细选的百名将士作为娘家人的守门人,而杨家迎亲队伍中的士兵需要将守门人全部打倒,才能允许新娘被接走。 杨钺称之为“抢新娘”。 邵芸琅端坐在营帐 中,听着外面的大动静,脑补出画面,安心地等待着。 轻云和轻风交替着进来给她汇报进展,欢声笑语萦绕在邵芸琅耳边,唯有喜娘和礼部官员满脸焦急,催促着:“差不多得了,再打下去要误了吉时了。” 最后杨钺兄弟三人亲自出手,很快就将对手全打趴下了,顺利进到了营帐中。 新娘端坐在床沿,满眼的红,就连空气里都透着喜庆。 杨钺直到此刻才激动的无措起来,他们的亲事定下很久了,他也早就认定邵芸琅会成为他的妻。 可哪怕从前两人睡在一起,也不如此时此刻来的激动。 他穿着一身喜服,一步一步走到新娘面前,单膝跪在她面前,使得帐内众人呼吸一紧,差点就要尖叫起来。 自古只有子跪母,妻跪夫,臣跪君,从未有过男子跪在自己妻子面前的。 杨钺并不在意众人的看法,悄悄从盖头下往上看,却只看到了邵芸琅的半截下巴以及涂了大红色唇脂的嘴唇。 他伸手握住邵芸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将她带起来,喜娘急忙将手牵塞入二人手中,恨不得掰开那交握的手。 仪式全乱了,不该是这样的。 她当了大半辈子的喜娘,第一次见这么不守规矩的新人。 杨钺我行我素,牵着邵芸琅往外走,两人一露面,外面的炮竹声就响了起来。 杨蹇听到炮竹声,又想起了之前听说的那个秘密武器,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邵芸琅,别人 都是一问三不知。 “新娘子请上轿!”喜娘扯着嗓门大喊一声,却见新郎官牵着新娘绕过了那顶轿子,径自走到马匹前。 杨钺小声说:“那顶轿子是附近找来的,又破又旧,配不上你,不如你与我一起骑马吧。” 邵芸琅觉得新鲜,刚一点头,身体腾空而起,被杨钺抱上了马背,很快身后多了一个靠背,还是温暖的。 她听到了喜娘的惊呼:“使不得使不得,哪有新娘子不坐轿骑马的,小杨将军不可啊!” 杨钺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本将军的夫人,上马也能平天下,为何不可骑马?” “走!”他高呼一声,骑着马儿带着队伍往回走。 军营里到处是来凑热闹的士兵,看到新郎新娘共乘一骑,先是惊讶,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杨钺带着邵芸琅越跑越快,后面的士兵都要追不上了,沿途围观的将士们也跟着跑,边跑边吹口哨助威。 等杨钺跑到终点,邵承启等一群老将正站在门口等他们,瞧见这荒唐的一幕,一个个眼睛都快瞪脱框了。 “果然是纨绔任性的小霸王,连成亲都如此与众不同。”一名老将军捋了捋胡子笑道。 邵承启瞧见杨钺当众抱着侄女下马,脸上有些挂不住,踹了儿子一脚,“还不去将你妹妹背进去!” 邵子烨不解地问:“爹,新娘不都是从家里出门时背出去的吗,没听说还要背进礼堂中啊。” 邵 承启怒视着他,“那你刚才怎么没过去?” “这……妹夫说用不着我,营帐就一道帘子,哪需要背出门啊?”邵子烨不知道,以杨钺的心胸,根本不可能让他碰到邵芸琅一片衣角的。 第533章 支招 杨钺抱着新娘跨过火盆,走进布置好的营帐中,准备拜堂。 杨蹇与邵承启作为今日的高堂,坐在了主位上,当新人跪在他们面前时,二人都有种想起身的冲动。 这个礼他们受不起。 “夫妻对拜!……礼成!” 新房就是杨钺那顶营帐,邵芸琅拜堂后就被送回营帐中,杨钺跟进来,喜娘怕他乱来,赶紧把掀盖头的秤杆塞进他手里。 “郎才女貌结姻缘,高烛拜堂醉乡眠,举案齐眉共琴瑟,海枯石烂日月天,喜秤一杆挑喜帕,从此称心又如意……新郎官,挑喜帕吧。” 杨钺握着秤杆的一头,小心翼翼地勾起喜帕的一角,慢慢往上掀,露出了邵芸琅那张明媚艳丽的脸庞。 邵芸琅也二十岁了,正是最青春娇艳的年纪,气质出众,十分耀眼。 今日军营里也来了一些将领们的家眷,此时挤进来的夫人们瞧见邵芸琅这张脸,纷纷赞叹道:“小杨将军艳福不浅啊。” “真漂亮,不愧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 “小杨将军好眼光,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邵宛茹也站在人群中,并没有殷勤地挤在最前面,只是冷眼看着邵芸琅和杨钺。 同样是嫁给武将,杨钺和宋应淮却不是一个级别的,她甚至连诰命都没有,而邵芸琅已经是二品诰命夫人了。 有了这次战功,她很快就能升为一品诰命,那是多少女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而且杨 钺对邵芸琅有多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有邵芸琅的地方,他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 不过自家姐妹嫁得好,她在婆家也受益,今日就是婆母亲自带她来军营的,还再三嘱咐她要好好与姐姐叙叙旧。 就算是回娘家,婆母也从未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这就是权势。 杨钺知道邵芸琅不喜欢人太多,喝过合卺酒后就将外人赶出去了,喜娘紧紧抓住床柱,劝说:“将军,您还得出去敬酒,可不能现在就入洞房。” 杨钺脸一红,反驳道:“谁说本将军现在要洞房,出去!让夫人好好休息!” 原来如此,喜娘松了口气,挤出笑容说:“是是,那您也一起出去吧,让丫鬟进来给夫人更衣,凤冠霞帔穿久了疲累。” 杨钺冲邵芸琅说:“你先把凤冠摘了,饿了就吃点东西,我一会儿就回来。” 邵芸琅轻轻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就摘了凤冠,换了大红色的寝衣,让丫鬟伺候着梳洗一番。 这次成亲并不累,反而十分轻松,让邵芸琅很满意。 第一次出嫁时,她希望有隆重的婚礼,规规矩矩地走完所有流程,但除了累还是累。 尤其出嫁那日还遭遇了那样的事情,邵芸琅并未感受到成亲的喜悦就立即陷入婆母去世的悲伤中。 这一次不一样,没有太多亲人,流程简单,身心都是愉悦的。 等杨钺离开,轻风进来说:“夫人,宋少夫人在外面 站着,要请她进来吗?” “她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随她去。”邵芸琅还记得邵宛茹出嫁前,两人已经闹翻了,没什么姐妹之情可叙。 邵宛茹听到她的话,愤怒地闯了进来,“二姐姐好大的威风!” “我说错了吗?这里是新房,又不是刀山火海,你是我妹妹,想来就来,犹豫着不进门,不是不想进是什么?” “两年不见,姐姐还是如此牙尖嘴利,妹妹说不过你。” “说不过就不要说,你能来喝杯喜酒我就很满足了,没必要表现出姊妹情深的模样。” “哼,你以为我想吗?你嫁了个好男人,连我公婆都恨不得通过我巴结上你们,我若不来,回去还不知道被怎么编排。”邵宛茹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邵芸琅诧异地看着她,她以为邵宛茹应该过得很好,丈夫在岳父手底下做事,婆家人竟然敢对她不敬? 邵宛茹也是漂亮的,尤其是在西北这种边陲之地,她的美太突出了。 同样的,因为她的美貌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婆婆总是不让她出门,说她一出门就会招蜂引蝶。 丈夫常年在军营,聚少离多,感情并不深厚。 她也只有回娘家的时候才是快乐的,这样的生活让她很压抑,她以为邵芸琅高嫁到杨家肯定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活,可看到杨钺对她的宠溺和纵容,她就知道自己看错了。 能得到丈夫敬重的女人,在婆家肯定也过 的不差,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否则她应该在刚嫁过来的时候先笼络丈夫的心。 公婆在外人面前总是对她恭恭敬敬的,甚至有些卑微,以致于外面的人都以为她在家里不敬公婆,嚣张跋扈。 就连母亲都委婉地表示过,让她在夫家乖顺些,令她哑口无言。 邵芸琅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根步摇,插到邵宛茹的发髻中,“这步摇是皇后所赐,以后他们敢欺负你你就戴上它,若欺负狠了,你就砸了它,明白我的意思吗?” 邵宛茹伸手摸了一下步摇上的流苏,怔怔地看着邵芸琅。 邵芸琅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邵宛茹不仅黑了,皮肤也糙了,衣裳是新的,可款式却不是当下时兴的,布料也不是新式的。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会被一个宋家拿捏住?他们敢欺负你,你就让二叔重责宋应淮,理由有无数种,看是他们心疼还是你心疼。” 邵宛茹眼睛一亮,很快又压下这股兴奋劲,问她:“万一父亲不答应呢?父亲从来不是胡乱责备人的将军。” “你信不信,你对二叔说一句你在婆家的遭遇,不用你交代,他立马就能替你撑腰,他连几十万大军都能运筹帷幄,还会搞不定一个宋家?” “我……我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邵芸琅嗤笑一声,“你从前总说自己是邵家嫡女,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不给他添麻烦的办法有许多,你动动脑子就有 了。” 庶女嫡谋 第320节 邵宛茹想生气又想哭,她从小看不上邵芸琅这个庶出的姐姐,后来又嫉妒她,总是与她为难。 如今她才明白,自家人再如何还是自家人,是她心胸太狭隘了。 她别开脸,不自在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 第534章 新婚之夜 杨钺敬了一圈酒就先离开了,两个哥哥替他招呼客人。 说是客人,其实不过就是军营里的一群大老爷们,有酒有肉就行。 杨钺回到营帐,天已经全黑,营帐内两支龙凤烛正在燃烧。 邵宛茹已经离开了,邵芸琅坐在灯烛下写东西,两个丫鬟一个在给她打扇,一个在捡床上的花生。 “咳……”杨钺的心跳加速,脚有些迈不开了,站在门口不敢动。 邵芸琅抬头看他,烛光下,那张脸温柔美丽,双眸明亮,让人忍不住欣喜。 杨钺想起前世在宫中见到的太皇太后,他也总在这种角度这个时间观望着她,那时候的邵芸琅身上没有一点点温柔,只有强大与贵气。 “愣着做什么?”邵芸琅放下笔问。 杨钺咳嗽一声,红着脸走进去,两个丫鬟赶紧退了出来,把门外的守卫也赶走了,远远地守着这座帐篷。 杨钺走到邵芸琅身边坐下,去看她写的东西,是一首诗,他从没见过的诗。 “新婚之夜还有写诗的习俗吗?” “没有,等你等的无聊,随便写写。”邵芸琅将纸张折叠起来压在书本下,并不想让杨钺看到内容。 杨钺凑到她脸颊边用力闻了闻,熟悉的花露的味道,从上往下,还能看到她衣领敞开后露出的一小片肌肤。 他浑身火热起来,抱起邵芸琅往床边走,低声说:“是我回来晚了,今夜漫长,我们可以好好做点不无聊的事情。” 邵芸琅用手 指戳着他的胸口,调侃道:“你会吗?” “我……当然会!你以为我那些春宫图是白看的吗?” “哦,原来你看了啊,不是说没看吗?” “就看一点点,画的太难看了。”杨钺将人放在床上,看着满室的烛光,嘀咕道:“这么亮的烛光不能吹灭了吗?” “不能,龙凤烛要点燃一整夜,寓意着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的。” 杨钺的床榻原本是不带床帏的,但今日也挂上了大红色的纱帘,将纱帘放下来,隔绝出了一片属于他俩的私密空间。 第二天一早,军营里就传来了嘈杂声,杨钺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停顿了一息后才想起来他昨日成亲了。 他侧头看去,见邵芸琅背对着他睡着,光洁的后背如丝绸般顺滑,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痕迹。 昨夜的经历瞬间袭上心头,让他不自觉红了耳朵。 他把滑下去的被子轻轻拉上来,盖住邵芸琅的肩膀,然后轻手轻脚地起床,换上新衣后走出营帐。 今日是他大哥三哥回京的日子,这次回去,他大哥的统领之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他哥连请罪的折子都写好了,还让邵芸琅帮忙润色了一番,写得无比诚恳。 京畿卫已经集结完毕,有上百人因为伤势未愈留在了军营养伤,等伤好后再回去。 邵承启再三感谢,亲自送京畿卫出军营,再过一个月,他也将回京城述职,是封赏还是的明升暗降,到时候自会见分晓。 杨钺一脸春风得意地走过来,高声说:“大哥,一路顺风!” 杨蹇抬头看了眼太阳,背着手说:“你真不跟我一起回京?” “当然不,我刚成亲,接下来是享受婚假的美好时光,大哥您先回去,我一个月后会准时到达京城的。” 杨蹇点头,这个弟弟已经成长到不需要他来担心了,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杨三郎悄悄挪过来,贴着杨钺的耳朵小声说:“小六,洞房的滋味怎么样?” 杨钺伸手推开他,揉了揉耳朵,笑得如花儿一样灿烂,“三哥自己娶个媳妇儿就知道了,不过估计也快了。” 杨家以极快的速度定下了杨三郎妻子的人选,是通州知州的女儿,年纪十八,是当地出了名的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据说这位姑娘十岁时与一世家之子定了娃娃亲,十四岁时二人已经打算成亲了,两情相悦,可没想到男方家中因贪墨被查,全家流放西南,这门亲事也就黄了。 那姑娘受了打击卧病在床,之后但凡家人给物色的人家全都拒绝了,若是强迫她就装病,这一耽搁就过了四年。 媒婆原本不敢把这样的姑娘说给杨家,这完全不匹配啊,说给杨家怕是会被乱棍打出来。 可这姑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美,跟天仙似的,柔柔弱弱,要不是有这么一段过往,她父亲原本是想将女儿送进宫里的。 杨家老太君拿到画像后也是真心喜欢, 提出想要见一见那姑娘,若对方不愿意就算了。 那媒婆没想到这件事还有机会能成,立即去安排那姑娘进京一趟,去的是京城相国寺,安排她与杨老太君巧遇了一回。 那姑娘并不知道自己是出来被相看的,遇到一位贵气的老夫人,见她坐在放生池旁念经,便坐在一旁听着,整整坐了一个时辰没动。 等老夫人念完经,睁开眼睛问她:“不觉得枯燥吗?” “不会,这样很安宁。” “多大了?” “小女十八。” “十八还未嫁人,是自己不想嫁吗?” 那姑娘笑道:“以前是,现在应该是嫁不出去吧。” “为何?难道现在想嫁了?” “不怕您笑话,我年少时倾心一人,未能嫁得如意郎君,因此郁郁寡欢,也不想嫁给别人,总是惹父母操心,后来我得知他早已在流放地娶妻生子,过得平平安安,我也就放下了。” 倾慕之情一旦得不到回应,感情自会慢慢淡去。 只是她已经十八,除非是给人做继室,否则谁家会娶个这么大龄的姑娘? “这么说,你心中已无他人了?” “或许吧,反正我想通了,想重新过日子,您家中还有未娶妻的儿孙吗?” “你晓得我是谁吗?” 姑娘摇摇头,“不知,不过您如此贵气,定是京城大户人家,我也配不上的,若有合适的人家可以介绍给我,我乃通州知州之女,姓席,名穆蓉。” 老夫人怀疑她事先知情,但 能让一个姑娘主动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是个爽快的,与传闻中并不相符。 第535章 面圣 “我家中倒是有个孙儿还未婚,今年二十四了,比你大许多,你介意吗?” “他是鳏夫?” “不,他不曾成亲。” “为何?可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席穆蓉也知道有些男子好男风,并不喜欢女子。 “应该也没有,他是军人,以前在军中服役耽搁了。” “那便是英雄了,您若觉得合适,可以让媒婆上门提亲,我父母会考虑的。” “你不介意他是武将?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文官。” 席穆蓉淡淡地笑道:“是文是武都无所谓,能一起过日子就行,文人多情,武将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夫人觉得她还不错,之后又在几户人家的宴席上见过她,看得出来,她确实在积极地给自己找婆家,以至于京城谣传,席家有女恨嫁,不顾体面给自己找婆家,有辱斯文。 但杨老夫人却越看越满意,这是个心性坚定的女孩子,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心性坚韧,看似柔弱,实则强大。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看不上杨三郎,杨三郎的喜好她略知一二,应该会满意这个姑娘的。 “老夫人放心,我并非水性杨花的女子,嫁了人自会一心一意对丈夫好,即便无法爱上他,也会敬重他,守护他。”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杨老夫人很快就安排了媒婆上门提亲,纳采、问名、纳吉一步完成,只等杨三郎回京后亲自去女方家送聘礼。 席家那嫁不出去的闺女突然定 亲了,定的还是杨家三郎,这个消息立即就轰动了全京城和通州。 那些曾经上门求亲的人家又气又恼,他们的门第难道会比一个知州府差吗?他们的闺女会比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差吗? 杨三郎还未进入京城地界,就已经先听说了自己有个未婚妻的事情,传言那女子年纪大,长得丑,身体弱,活不到二十岁,而且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杨三郎:“……” “怕什么?你还信不过祖母的眼光?”杨蹇不过心地安慰道。 杨三郎苦着脸说:“再如何也该让我见一次再决定啊,万一两人看不对眼呢,咱家不都是自己挑媳妇么?” “又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是你自己搞砸了而已。” 提起这件事杨三郎就不敢说话了,那件事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呢,可家里 给他选的这个,感觉名声比他还差。 “大哥,我有点不放心小六,不如我还是回去护送小六回京吧,免得他乐不思蜀,误了行程。”杨三郎找借口要溜。 杨蹇一把拽住他,高喊:“来人,将三少爷绑了。” “喂,喂……大哥,你要做什么?” 杨蹇不理他,将人绑了丢在马背上,就这样一路带回京城。 京畿营在京郊,杨蹇先把人带回军营,等待他的是宫里的内侍。 “杨统领,皇上有请,命奴才在此等候,请您务必一回来就进宫面圣。”老太监笑得一脸和气,但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 的强硬。 杨蹇早有准备,去换了一身便服才跟着内侍回宫。 庶女嫡谋 第321节 杨三郎也要带着禁卫军去复命,兄弟二人在宫门外看到了黎勇锋。 “二位,请卸兵刃!”黎勇锋亲自带人守在这里,并非是皇上的命令,而是来接收生还的禁卫军的。 五百禁卫军送嫁,回来的只有一百人,是所有队伍中伤亡比例最高的一支。 而且禁卫军当时执行的却是最不危险的任务,可见禁卫军的能力,因为此事,黎勇锋在皇上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杨家兄弟入宫后,黎勇锋看着归来的这一百人,他们的气势完全变了,是真正的军人了。 “统领。”见到熟悉的上峰,禁卫军们集体伤感起来,他们确实给禁卫军丢人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四百名战友。 “先不说其他的,林冉、张鼎随我入宫,其余人先回家休息,三日后再来轮值。” 黎勇锋带走了两名心腹,入宫后将二人带到一座偏殿,关好门后问:“你二人将这一路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本统领,之后皇上会问你们同样的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将此行经历告知上峰,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这一路有多艰险,才知道西凉军有多强。 “秘密武器到底是什么?”京城收到消息更迟,对秘密武器的传闻五花八门,成为朝臣们最牵挂的事情。 “其实,其实我们也不是太清楚,路上的行李我们都检查过的,除了一 点嫁妆就是粮草,并未有武器。 直到河西坞堡,杨六夫人命人抬出了几个箱子,箱子里是竹筒,我们之前都以为是炮竹,但丢出去后却能爆炸伤人命。” “但那东西数量不多,如果事先有防范,也很难伤到人,主要是太突然了,我们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然后杨三郎就带我们追击残军,并与杨统领汇合了。” 黎勇锋慎重地问:“那东西是从京城带出去的还是他们中途才弄来的?” 二人同时摇头,“此事我们也曾讨论过 ,出发时好像并没见过那几口箱子,但路上我们一直有人守着,并未发现有人来送东西啊。” “你们刚才说,那坞堡事先就被杨家护卫占领了,还重新加固过,既然不是你们带去的,那就是他们带去的了。” 一个杨家,光是护卫就能有如此战斗力,还有这样的秘密武器,这才是最近朝臣们最关心的问题。 也难怪那么多人不放心杨家,认为杨家权势过盛,就连他,也觉得杨家藏的太深了。 而此时,杨三郎就将一张炸药的配方呈递给皇上。 “这张方子威力不足,并不能做出威力强大的武器,只是在如今鞭炮的配方上调整了硝石的比例,再加上锋利的铁片做成炮仗,突袭时比较有用。” 皇帝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这张配方,他还以为需要旁敲侧击探询一番。 “这是出自谁之手?” 杨三郎很想回答是他六弟妹,但 事先大哥已经交代过,不能把六弟妹牵扯进来,整件事六弟妹就只能是个被牵连的受害者。 第536章 好丈夫 杨三郎坚定地说:“是杨家名下的一座烟花厂,就在离京城不远的保定,有位年轻师傅不小心弄错了配比,不小心炸毁了一座作坊,就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这样的小事皇帝当然不记得,不过有迹可循很好查,想必杨家不可能说谎。 “军器司也正在研究这方面的武器,只是尚未有进展,有了这张配方,想必他们很快就能改进出更好更强大的武器,甚好!朕要重赏你们!” 皇帝金口一开,御书房内的气氛都变了,几位大臣好不容易才说服皇帝惩治杨蹇统领京畿卫不利,结果罪名还未立,奖赏先得了一个。 岳大人忍不住开腔质问道:“杨家既然早就得了这个方子,为何此时才献出来?若不是此物在西北被人看到过,杨家是否想独占此物?” “咳咳……杨家世代忠烈,为大庆尽职尽责,必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杨三郎心直口快,当场就反驳道:“岳次辅看来是不够了解军器司的工作,这样一个还不成熟的配方,做出来的东西甚至可能误伤自己,杨家花费数月也不过做出了一百枚竹筒炮弹,而且效果许多人也看到了,并不理想。 也正因为在战场上实验过,杨家才敢将配方献给朝廷,否则一个无用的东西,只会浪费朝廷的经费与时间。” 皇帝被说服了,“爱卿说的对,既然是用在战场上的利器,就应该在战场 上实践才知结果。” 岳大人还想说什么,被皇帝阻止了,说一千道一万,皇帝的心是偏向杨家的。 “两位将军也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几日,朕改日再宣二位进宫谈话。” 杨家兄弟告退,御书房里只剩下一群文臣。 皇帝不理他们,打开杨钺和邵承启送回来的奏报,二人都十分详尽地记录了这场战场战争,从这些文字里就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就是在邵芸琅抵达瑞安寺后,谁都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到来改变了战局,更没想到杨钺会抓住这个机会,利用邵芸琅布下了一场完美的局。 “皇上,功是功,过是过,您可以重赏杨钺,可禁卫军与京畿卫损失如此惨重,杨蹇与杨威要负首要责任,请皇上三思。” 禁卫军与京畿营中有许多当朝官员的子嗣,此次死在战场的也不少,若不惩戒杨家兄弟,反而替杨家招来仇恨。 “天色不早了,众位爱卿出宫吧。”皇帝心中有数,并不想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在朝臣面前。 西北军营,杨钺让杨家军全部回山海关,自己带着邵芸琅回京,说是回京,路线却绕出了西北军地界。 杨钺嘴里咬着一支糖葫芦,坐在马背上优哉游哉地走着,身旁是马车,马车的车门和窗帘都是打开的,方便邵芸琅赏景。 杨钺刚吃完糖葫芦,窗户里又递出来一串葡萄,用冰块冰过的,十分冰爽可口。 杨 钺骑马走了一段,见日头高升,弃马钻进马车里,车内放着冰釜,热风吹进来变成凉风,连赶路的疲劳也消散无踪了。 “还是不打仗舒服啊,这样的日子真是赛神仙。”杨钺把头枕在邵芸琅的腿上,视线追随着她的双手,一刻也离不开。 邵芸琅用帕子盖在他脸上,“你睡会儿吧,到了下一个落脚处我叫你。” 杨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路线是邵芸琅选的,去哪也是她定的,他只要陪着就是,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骑骑马睡睡觉,再惬意不过。 丫鬟们都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不用伺候主子,因为伺候的活都被将军抢了。 “我从不知道男人成了亲后会变成这样,又粘人又殷勤,将军真是个好男人。” “是啊,而且还是个妻管严呢,上回咱们在陈塘落脚,一名女子见将军长得好,送了他一篮子花,夫人一个眼神,将军赶紧把花篮子还给人家了,连眼神都不敢落在那姑娘身上。” “可将军毕竟是一家之主啊,他这样卑微是否不太好?”姚如兰绞着帕子问。 “好与不好那也是夫妻之间的事,咱们朝中也有不少老大人是怕内人的,将军刚成亲,能这样一辈子才好呢。” 杨钺这半年来过得太累了,时常受伤,人瘦了一整圈,气色也大不如从前,自从成亲后,邵芸琅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每日让他睡足五个时辰,这才将他的身体养回来 了一些。 邵芸琅将马车里的香换成安神香,给杨钺上半身盖了一条纱布毯子,然后靠在墙壁上一边看书一边给杨钺打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杨钺闭着眼睛说:“皇上会相信那配方是烟火厂意外所得吗?” “他有什么理由不信呢?那个弄错配比的年轻师傅已经丧生在那场事故中了,只留下一张手稿,那些竹筒也确实是在杨家的烟花厂做出来的,经得起查。” 邵芸琅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轻声问:“你觉得皇上会去查证吗?” “会,他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帝王了。” “那你应该很欣慰,大庆的未来是繁华昌盛还是走向衰败,取决于帝王的能力。” 杨钺抱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谁不想过太平安稳的生活呢?只有国家富强繁荣,咱们才有底气抵御外敌,才有底气带领将士们走向战场。” “你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但我希望你记住,你如今有妻,将来也会有子,你可不是一个人了,不能随心所欲地将这条命葬送在战场上,得经过我同意,知道吗?” 杨钺抱紧她,笑着说:“遵命!我的太皇太后!” 他坐直身体,从一旁拿了药茶一口喝完,然后往自己嘴里和邵芸琅嘴里各塞了一枚蜜饯。 “我现在很惜命的,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要是年纪轻轻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别的男人,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杨钺将邵芸琅扑倒, 啃着她的脸颊和脖子,等马车突然停下来,他才赶紧起身,替邵芸琅整理凌乱的衣领。 第537章 争吵 邵芸琅朝窗外看了一眼,马车外是一片良田,路上有行人经过,他们抵达凤州了。 马车在城门口排队,车夫敲了敲车门,“少爷,少夫人,咱们要进城了,城门口有检查,您二位做好准备了吗?” 杨钺咳嗽一声,钻出马车回到马背上,带着长戈和长戟先一步到城门**涉。 他可以接受检查,但车上的女眷是万万不行的。 他气质出众,穿着富贵,胯下的枣红色大马更是一眼就能看出是稀有品种,就连随从都格外精神。 “您三位……”县城的守卫不太敢问话,直接放开让行。 杨钺骑在马背上,目光冷凝地看着他们,等马车过来,指着车上说:“车上是本少爷的夫人,第二辆马车上是丫鬟,后面是行李,查吗?” 守卫瑟瑟发抖,深怕自己回答一个“查”字,对方会立即拔刀砍了他。 毕竟他马背上挂着的那把刀,闻着就充满了血腥味。 “放行!快放行!” 杨钺带着车队进城,后方有人不满地问:“他们怎么可以不用检查?” 凤州收城门税,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按人头交脚税,检查不过是拦截百姓的借口罢了。 “少废话,不想进城就滚!要进城就过来交钱!” 杨钺不是来反腐的,对此只当看不见,带着邵芸琅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长戈先一步将整个客栈包下来了,因为他的大手笔,整个凤州很快就知道来了位有钱的少爷。 第二天,杨 钺和邵芸琅单独出门,发现客栈外多了许多人,有殷勤自荐当向导的,有向他们卖东西的,就连街上的衙役都多了几个。 “少爷,要带路的吗?” “少爷,尝尝我家的酒吧,凤州最出名的酒。” “少爷,您去哪儿?我是本地最出名的中人,您想买任何东西都能帮您找到最好的。” 杨钺摇头,驱散了他们,给街边的乞丐丢了几枚铜板,然后拉着邵芸琅骑着马儿在街上闲逛起来。 战争过后,他们每到一处,最喜欢到热闹的街市中行走,看到百姓能安居乐业就是战争最好的结果。 庶女嫡谋 第322节 凤州没有被战争波及,但前端日子也是人心惶惶,因为离边关太近了,城里有不少达官贵人举家难逃,战事结束后又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凤州有一座大铁矿,是西北军最有利的保障,因此凤州的经济还不错,比锦州如何?” 邵芸琅买了几样小东西,又吃了几种当地的吃食,回答道:“这里不是通关口,少了外族商人,热闹少一点,但比锦州安稳。” “锦州那座矿山已经确定隶属军营了,现在应该已经开工了,接下来三年时间,我们应该可以将实力恢复到战前水平。” “按照你的计划,需要新增五万户军户,那锦州城必定也在此范围内,周大人恐怕要恨死你了。” 杨钺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邵芸琅,在当地人好奇的目光下穿过人流,小声说:“他若好 好助我管好百姓,过几年我一定送他一条青云之路,若他一心想离开,我便送他回原籍。” “你不如先想想如何让皇上答应,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在朝廷提倡削减兵力的时候,你的提议简直就是和他们对着干。” “那不一定,总有人会支持我的。” 朝堂上,户部尚书一反常态,领着户部官员一力支持建立屯兵制。 “皇上,屯兵制自古就有,利弊也很清晰,若是从前,臣也不会答应,但此次大战,无论是西北军还是东北军都损失惨重,要在短期内补足兵源基本不可能。 就算兵源足够了,朝廷也无力承担如此大的开支,皇上,整个户部连算半个月才把此次的抚恤金算出来,您看一眼就知道了,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户部尚书把数据传上去,心里把几个带头反对的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杨钺提出屯兵制,自给自足,多好的提议啊,一下子解决了户部的大麻烦,未来几年也能让他松口气。 那些叫嚣着反对的官员,不过是觉得屯兵制有利于杨邵两家私屯兵马,怕他们势力太大,但这两家如果要造反,有没有这个制度后果都是一样的。 “军户只归军营管理,税赋全归军营,朝廷分文不取,五万军户至少有二十万人口,这是多大的权利啊,皇上,您可不能答应啊!”李首辅极力反对,杨家的权势已 经顶天了,若再多这五万户的军户,与那土皇帝有何区别? 杨家也就罢了,邵家凭什么占领一整个西北? “一旦屯兵制通过,这两支边军就彻底失去约束了,将来谁会听命于朝廷呢?”这才是大臣们不答应的原因。 皇帝犹豫不决,也无法立即做出决定,丢下一句:“退朝。”甩手离开了大殿。 杨蹇请离的奏折也摆在皇帝的案桌上,皇帝直接提笔批示了一个“准”字,将奏折丢到一边。 杨钺的一份奏折将他放在了烈火上,他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而且从私心里,他并不想同意。 “皇上,杨统领乃杨家长子嫡孙,他若赋闲在家也说不过去吧?”心腹太监一边替他整理奏折,一边提醒皇帝。 杨蹇会请辞是因为朝堂上弹劾他的人太多了,这些人找不到杨钺的失误只能把矛头对准杨家几兄弟。 除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出仕的杨二郎,杨家其他几兄弟在朝中都有不小的官职。 只撸掉一个杨蹇的统领之位,杨家兄弟那也过不去啊。 “这是他第三次请辞了,事不过三,朕自然要如他的意。”皇帝赌气地说。 不过这份批示他留着没发下去,过了两天后,又重新下了一份旨意,调杨蹇为岭南经略使,负责训练朝廷水军。 他又给杨家其余几兄弟封了爵位,念他们为大庆所做出的功劳,免了他们的职务,后半生只需要享受荣耀即可。 而对于 杨钺的封赏,他始终没有定下,那份屯兵制的奏折,也还在继续讨论中,每日上朝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支持派与反对派吵来吵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始作俑者却每日都在悠闲地游览山河,走了快一个月才走到京城。 邵承启已经在十日前抵达京城了,皇帝在宫里为他设了庆功宴,金银玉器、良田宅院不要钱似地往邵府送,俨然有第二个杨家的趋势。 第538章 弹劾 邵承启回京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大房梁氏带着儿子也已经回来了,可门前冷冷清清,来武侯府拜访的全是冲着二老爷来的,这让梁氏很不痛快。 武侯府如今是秦晗双掌家,自从受过邵芸琅点拨后,她很快就要回了管家权,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大房那几房小妾都要看她脸上生活,哪怕是邵子瑜,要用公中的钱也要她同意。 二房一回京就得了许多赏赐,那都是二房的私产,其他两房虽然眼红,但也是高兴的。 因为二房回京后,武侯府这潭死水才终于活了。 “父亲为何装病?刚才在宫里,皇上要让太医来给您看病,儿子都没敢让。”邵承启坐在老侯爷的床边,看着他吃完了一只烤鸡。 这么好的食欲,就是别人来了也看得出他没病。 西北战事一停,捷报还未传回京,老侯爷就告病了,太医来过几次,只说是老毛病,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要慢慢调理。 这一调理就是一个多月,反正宫里也习惯了。 老侯爷为何要装病,自然是为了避免见人,捷报一传回来,上门贺喜的人都多了。 这种时候,武侯府若大肆宴客,收受贺礼,朝臣怎么看?皇上怎么看? “你今日进宫,皇上态度如何?”武侯问道。 “很好,皇上礼贤下士,这方面做得比先帝好,看不出有任何不满的地方。”邵承启甚至怀疑是两家人多想了,或许皇上并不畏惧两家。 “ 你抬过来的那些东西都带走,那是你二房拼死挣来的,留着给儿孙们,我不缺这些东西,至于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这才没到时候呢。” 邵承启谨慎地问:“您的意思是,邵家的兵权真的保不住了?” “杨家大郎被调去岭南训练水师了,那可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从组建水师到装备到训练,没有十年不可能出成果,其他几个都给了个爵位,连实权都收回去了,你觉得自己比杨家更受宠?” “可杨家兄弟多,咱们邵家只有二房这一脉,我也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 “对,所以你将战损往高了报是对的,功过相抵,最好的结局是你的职位不变。” 邵承启眉头紧蹙,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得不到升迁,心里自然不痛快。 “不急,放平心态,当武将就是这样的,要懂得藏拙,要懂得布局,你得不到的封赏可以加注在心腹将领身上,提拔一批对你忠心耿耿的副将,将军权牢牢握在手里。” 邵承启恍然大悟,如果皇上要换将,那对他忠心的那批副将就有发挥的余地了。 “还有一件事,谎报伤亡人数可是欺君之罪,而且我查到,那封信虽然是杨蹇写的,却是芸琅提出来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些?” 老侯爷笑道:“你侄女比你聪明多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邵芸琅不像个闺阁女子,更像个浸淫朝政多年的老政客。 “她确实聪明,这 次要不是她出现在西北,局势还没那么容易扭转,我甚至怀疑这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不过对外都说是杨钺安排的。” “她从我这里要走了一批武器,还有那将西凉军吓破胆的秘密武器,提前布置好的河西坞堡,这些不可能是杨钺教她做的。” 邵承启肃然起敬,或许,他该换一种态度对待这个侄女了。 “她应该快回来了,两家走动不要太频繁,正扎眼的时候,低调一些。” “是,儿子记住了。” “出去吧,帮我把子瑞叫过来,听这小子说战场上的故事,比你们写的奏折精彩多了。” 邵承启也笑了起来,“子瑞天赋卓绝,杨钺很看重他,估计这回能得个六七品的职位。” “这是棵好苗子,如果大房的两个孩子也能参军,那这些幼苗撒下去,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邵子奇这几日也天天到祖父面前侍疾,但他就不是个有耐心的,露个脸就跑了,而且他觉得祖父偏心,对待邵子瑞比对他还好,明明他才是长房的嫡子。 于是没几日,他就在京城汇合了从前的狐朋狗友,开始到处疯玩。 人长大了,能玩的东西也就更多了,每日不到三更都不可能从青楼酒馆出来。 就在此时,皇帝收到了江南道送回来的消息,邵承德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证据整整齐齐地摆在他面前。 贪官不罕见,邵承德贪墨的钱财并不算很多,他干了那么 多年的户部侍郎,做假账的手段也十分了得。 能被查出来的都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一些数据,有邵家做保,这点钱要不了他的命。 他是个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可偏偏他不知道,皇帝正要找个切入口,邵家三房人口,也只有他这边有漏洞,不查他查谁? 当夜就有御史收到了这些证据,连夜写了弹劾的折子,第二日早朝这件事就在朝堂上被宣扬开来了。 邵承启正好第一天上朝,结果迎头一棒,敲的他都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邵家的漏洞会出现在他亲大哥身上。 证据确凿的事,不等邵承启开口,各部大人就已经商定下了将邵承德缉拿回京,三司会审的结果。 皇上为难地看着他,“邵知州为官几十载,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官,这些证据会不会有假?” 谭御史声泪俱下,举手发誓:“皇上,老臣绝不敢污蔑邵知州,是真是假一查便知,臣还听说,邵知州一家在当地横行霸道,他儿子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没人敢告他,大理寺要查,不如连这些事一起查了吧,免得威远将军觉得是我诬告他兄长。” 邵承启当即表示:“承启不敢,谭大人是出了名的老御史了,公正严明,我大哥若真做过这些糊涂事,承启绝不姑息!” “将军英明啊,这样的祸害着实是给武侯府抹黑,更该严惩!” 邵承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日 头太烈,可他却浑身发冷,不顾各位大臣对他的安慰,赶紧跑回家中。 第539章 回门 “二老爷,您这是做什么?这是大夫人的院子!” “二老爷,您等等,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啊……” 邵承启一脚踹开拦路的丫鬟,大声喊道:“梁氏,你出来!” 梁氏出来的很快,见他一脸怒容,也不高兴地问:“二叔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你大嫂!” “我自是知道,你可知大哥在虔州都做了什么?如今有御史弹劾他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证据都收集齐全了,不日就将押解他回京受审!这么大的事情大嫂竟然不告诉家里。” “你说什么?”梁氏大吃一惊,质问道:“是谁去查的证据?是谁告发他的?哪个御史?” “谭思诚谭御史,事情肯定不是他查的,只不过有人借他的手曝出来而已,那些证据我也看了,抵赖不掉,你还是赶紧去信给大哥,让他想想如何应对吧!” 梁氏慌了神,哀求道:“二叔,你战功卓越,又受皇上器重,你大哥就算犯了错,能否大事化了?” 庶女嫡谋 第323节 邵承德如果倒下了,那大房的顶梁柱就塌了,不仅邵子瑜的前程会受影响,就连小儿子也会受牵连。 邵承启无奈地看着她,心中骂了句:蠢妇! 如果是邵芸琅在这里,一听就明白,邵承德这件事是不可能压下去的,因为这八成是皇上的意思。 上头正愁找不到他的错处,结果查出了他兄长的错,一拿一个准,之后他为了求情,肯定要牺牲一些东西。 “罢了, 你赶紧写信给大哥吧,让他老老实实回京,该抹平的账记得抹平,只求数额不要太大。” 他回到二房院子,二夫人听说他冲到大房去了,正急的团团转。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邵承启摆摆手,没进屋,转个身去了望春园。 老侯爷正在看邵子瑞练枪,上过战场的狼崽子就是不一样,武功大进,而且招式也凌厉了许多,不再是花拳绣腿了。 “子瑞武功进步神速,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过他二哥了。”邵承启夸赞道,这个孩子心思单纯,倒是可以加以培养。 老侯爷坐在摇摇椅上,对邵子瑞说:“去小厨房看看给你做的点心好了没有,吃点东西再过来。” 邵子瑞离开,老侯爷才说:“咱们这位皇上一点也不笨,越来越懂得利用人心,他能现在拿出证据,说明早就开始查你大哥了。” “现在怎么办?大哥回京受审,轻则流放,重则杀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老侯爷撑着手把站起来,走到葡萄架下摘了一串青涩的葡萄,摘了一颗递给邵承启,“这件事不用你管,要救也是我豁出去老脸去救,你们已经分家,管好自家就行。” 邵承启还想说什么,就听父亲说:“明天你们就搬出去,皇上不是赏赐了你一座将军府吗,住进去吧。” “这……” “怎么?怕人说你不孝?呵,孝不孝顺不在于是不是住在一起。” “……是。” 邵承启 拖了两天才开始搬家,二房一搬,三房也就不好意思住在府里了,也找了个日子搬出去。 武侯府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大房忙着找关系替邵承德减轻罪行,最后发现能帮上忙的大臣们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们。 秦晗双原本暗地里看笑话的,结果邵子瑜因为这件事被上峰责怪,眼看官职都保不住了,便也跟着活动起来。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颓然道:“不如去求求祖父吧,他老人家肯定比咱们有办法。” 邵子瑜不愿意,“祖父一心想保住二叔的前程,怎么可能为了父亲的事情牺牲二叔。” 秦晗双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二妹妹在就好了。” 邵子瑜眼前一亮,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他立即派人去城门口守着,等邵芸琅到京第一时间通知他,他如今也学会低声下气了,对邵芸琅就不能来硬的,你硬她比你更硬。 秦晗双觉得他高兴太早了,以邵芸琅对生父的恨意,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忙? 邵芸琅夫妻俩走得再慢也该走到京城了,天气日渐炎热,他们的旅途变得不那么快乐,因此后半段加快速度,赶在最热的季节来临前到达了京城。 邵府的小厮一看到人就立马回去汇报主子,邵子瑜当即写了贴子送过去,请她回娘家一叙。 邵芸琅第一次出嫁时就没有回门,这回成亲后又是个把月没回娘家,如今回来了,于情于理也要回娘家走一遭。 她和杨钺 住进了杨府隔壁的新房,一日三餐还是在杨家用的,老太君有孙子陪着,笑脸就没停过。 得知邵芸琅要回门,她积极地让人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以表示对这个孙媳妇的看重。 杨府上下都看得出来,老太君最喜欢的就是六少爷和六少夫人,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真喜欢邵芸琅。 “这礼单……夫人,这要是被其他几位少夫人看到了,会不会多想啊?”负责装车的老嬷嬷拿着礼单找到了杨夫人。 “我生了六个儿子,从来不敢说能一碗水端平,做得多得的多,谁要是有怨言,让她亲自来找我说。” 老嬷嬷这才发现,原来不仅老太君的心是偏的,连夫人的心也是偏的,但想想如今杨家做主的那个人,也就能理解了。 邵芸琅没让杨钺早起,自己去隔壁给老太君请安,一起用了早膳,才回来喊杨钺一起出门。 他们坐在马车上,马车行驶过大街小巷,马车上挂着杨府的族徽,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全京城都在盯着杨家和邵家,包括宫里。 邵子瑜在门口迎接,这是他第一次对邵芸琅弯下腰,表现得像个知心大哥哥。 杨钺朝他笑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大哥好,第一次上门,还请多多关照。” 面对这个妹夫,邵子瑜有些不知所措。 将人领进门,邵芸琅带着杨钺去给老侯爷请安,邵子瑜话到嘴边开不了口,只好陪着。 等从望春园出来,邵芸琅 借口要去看望大嫂和两个孩子,把杨钺丢给邵子瑜接待,自己跑了。 二人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就沉默了。 第540章 重礼 直到邵二叔带着家人过来,邵子瑜才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单独面对杨钺这个莽夫。 年少时,他是京城才华横溢、人人称颂的贵公子,而杨钺只是个人见人恨的纨绔子弟,而今,二人地位悬殊,杨钺已经成长到让邵家仰望的地步。 “贤侄来了,不巧,路上遇到点麻烦,回来晚了。”邵承启十分娴熟地和杨钺攀谈起来,虽然嘴里叫着“贤侄”,可态度却是把杨钺当平辈人的。 邵子瑜只觉得尴尬,低人一等的尴尬。 他偷偷跑去找邵芸琅,见她和秦氏坐在一起看孩子玩玩具,赶紧朝秦氏使了个眼色。 秦氏不仅不避让,直接把位置让出来给他,站在一旁等着看他笑话。 邵子瑜坐下后一言不发,让他求一个从小就看不起的庶妹,他开不了口。 邵芸琅指着小的那个侄子说:“大哥,这孩子长得像你,性格也有些像。” “是……是吗?”邵子瑜第一次认真看自己的儿子,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因为那孩子长得真的很像自己。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父爱,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 被打断玩闹的孩子委屈地哭了,秦晗双冷笑,但并没有阻止。 邵子瑜把孩子抱到邵芸琅面前,局促地说:“这孩子出生后爹还没见过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邵芸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着一点嘲弄,“快了,父亲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 你……你知道?”邵子瑜还以为她刚回京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我刚进城就听说了,我不是聋子,而且总有人不遗余力地想把消息送到我面前。”邵芸琅指的是岳敏姗还有七公主,她刚回京,路上就巧遇了这两位,然后就听两人一顿冷嘲热讽。 邵子瑜以为有戏,焦急地说:“那你知道怎么救父亲吗?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邵芸琅怀疑地问他:“大哥这几年可有收到过他送回来的钱财?” 邵子瑜憋红了脸,大声反驳:“当然没有!” 秦晗双忍不住插了一句:“自从父亲离京外放,除了年节时我们送过去的年礼和节礼,从未收到过南边寄回来的东西,就连母亲想给孙儿寄点好玩的都被父亲阻止了。” “那就是了,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证据确凿,人会说谎,证据不会,就算证据能伪造,有我们两家人在,大理寺也不敢糊弄我们,所以,既然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那就等着他被无罪释放就好了。” 邵子瑜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他已经问过母亲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冤枉”二字不过是哄骗邵芸琅的。 “大哥,我帮不了他,但我可以帮你。” “什么?”邵子瑜一时没明白这话。 但秦晗双已经反应过来了,过来握着邵芸琅的手说:“芸琅,你大哥最近差事不顺,被上峰指责,恐怕连官位都保不住了,可我们知道,他并未 犯错。” 邵芸琅笑了笑,“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大哥只要好好做事即可。” 邵子瑜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可内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的初衷是想救父亲。 “听说咱们又多了两个庶弟,你父亲真是老当益壮,精力无限啊。” 邵子瑜臊的脸都红了,轻声呵斥了句:“别乱说,那也是你父亲!” 秦晗双偷偷推了他一把,他在这里久了不合适,外头还有贵人要招待呢,她要是邵子瑜,肯定抱住杨钺大腿,看以后谁敢欺负杨钺的大舅子。 邵子瑜落荒而逃,他觉得自己是卑劣的,竟然因为邵芸琅的一句话就满足了。 邵二叔已经和杨钺喝上酒了,同桌的还有邵家其他男丁,老侯爷依旧装病中。 “大哥快来,就等你了。”邵子烨朝他举杯。 杨钺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自己媳妇,不悦地问:“女眷呢?怎么就咱们男人自己喝酒?” 众人愣了一下,邵子烨赶忙让人去请女眷,在旁边再摆一桌,“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生份。” 等正式开席,邵家人第一次这么齐整,就连出嫁的邵宛妍都回来了。 气氛融洽,没人提邵承德的事情,小辈们听着邵子瑞在那吹牛,跟听说书似的,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饭后,董姨娘私下给邵芸琅送了一份重礼。 邵芸琅不收,“芸琅出嫁前,姨娘就送过贺礼了,相当丰厚,这份是万万不敢收的。” 董姨娘 见四下无人,才据实告知,“我娘家有一批货被山海关的官府扣押了,说是货物中夹带私货,但你也知道,这一行历来如此,只是因为此次官府加高了利钱,我们董家不肯付,才找了这个借口,二姑奶奶若能请二姑爷说上一句话,这份礼就当是谢礼了。” “什么私货?既然需要夹带,想必是朝廷明令禁止出关的东西,董家难道还敢知法犯法不成?” “不不不,您误会了,只是一些……一些老物件而已,您也知道的,大户人家总有些宝贝偷偷拿去典当了的,那些东西明面上不好卖。” 这么一说邵芸琅就明白了,就如那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时间长了,家境落魄的人家也会偷偷把宫里的东西卖了。 那些东西都带着宫里的印记,市面上无法流通,只能通过黑市来卖。 庶女嫡谋 第324节 邵芸琅把礼还给她,“董姨娘,事情我会让人去核实,若如你所说,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个。” “这东西是送给姑爷的,庆贺他凯旋,普通的东西也拿不出手,二姑奶奶看一眼,若他不喜欢,我就带回去。” 董姨娘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座玉马,马上配金鞍,毛发根根生动,若爱马之人见到了确实很难挪开眼。 “这东西……哪来的?”邵芸琅觉得眼熟,似曾相识。 董姨娘以为她心动了,介绍说:“这是我娘家从南边寻回来的,花了不少功夫 这是上等的和田玉,通体白净透亮,最难得的是,马脖子和马尾巴上透着棕红,就像天生的鬃毛,金鞍倒不值什么若是你们不喜欢,也可以去了。” 邵芸琅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先收下了,董家想搭上杨家这条路,也不可能只靠一匹玉马。 第541章 判决 邵宛妍看到生母与邵芸琅在说悄悄话,还把一个明显贵重的礼盒递给她,心中有些不愉快。 连她母亲都要巴结邵芸琅了吗? 想到出发前丈夫和婆婆交代的事情,她重重咬了下嘴唇,她也要像他们一样去讨好她,求她吗? 她刚迈出一步,就听见三老爷在身后喊她:“宛妍。” 三老爷打量着女儿,朝她坚定地摇摇头,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三老爷不想看到那局面。 邵宛妍跺了一下脚,转身跑出了园子。 邵芸琅和董姨娘也看到了这一幕,除了一声叹息,董姨娘并未多说什么。 邵芸琅好奇地问:“四妹妹在夫家过得不如意?董姨娘应该有能力帮她的吧?” 董姨娘无奈地笑道:“有些事情是她必须经历的,否则她永远长不大。” 邵芸琅见她心中有数,也就不问了,邵宛妍的情况和邵宛茹的不同,她想帮也帮不了。 回去的路上,邵芸琅把那匹玉马给杨钺,说了董家的事情,以及通关处的弊端。 玉马很漂亮,但杨钺还不放在眼里,观赏后就随意丢在一旁,思考起了这件事,“我会派人去密查,董家敢来找我们求助,说明他们知道事情不大,否则就不敢只通过董姨娘来找你。” “对,或许这次真的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货物,但难保次次都是这些。”邵芸琅和董家没交情,如果董家走私的东西不是这些,她也不会帮的。 杨钺牵住她的 手,在她手心里挠了挠,“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过几日回她,让他们耐心等待。” 他把邵芸琅拉到怀里坐好,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问她:“你答应邵子瑜什么了?梁氏居然没找你求情?” “她不敢,她知道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和邵承德,她来求我只会适得其反。” “你当初要让邵承德回不了京城,如今他是回来了,不过看样子以后也不能出来恶心你了,你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不必,流放吧,越远越好。” 邵家人永远不知道,决定邵承德命运的是他女儿的一句话。 邵承德的案子没什么疑问,三司会审只是走个过场,皇上要办的人,谁都阻止不了,最后的判决是没收贪墨所得,流放岭南以南的琼台岛。 没有连累家人,这已经邵家齐全家之力运作的结果了,否则大房上下都得受牵连。 梁氏只伤心了几日,之后重新振作起来,将邵承德的几个妾全卖了,几个庶子庶女被关进了沐园,过上了邵芸琅小时候的日子。 惜琴被卖后想方设法通知了惜月,才被高价从人牙子手里赎了回去,但邵家,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姐妹俩多年后重逢,悲喜交加,惜琴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在邵家过得不好。 “惜月,你带我去见夫人吧,我想求她帮我的孩子带出来。”惜琴哀求道。 “姐姐,那可是邵家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让你带出来?”越 是高门大户,越看重血脉。“那毕竟是邵家的小少爷,他们不会不管他的。” “不,你不知道,梁氏就是个疯婆子,她……她肯定会折磨我的孩子的,我一定要把孩子带出来,你带我去见夫人,她最了解梁氏了,一定会帮我的。” 惜月也觉得那么小的孩子放在梁氏身边不安全,答应带她去见邵芸琅。 不过最后邵芸琅却没同意,“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二,但想把他接出来是不可能的。” 惜琴崩溃地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帮我……是了,我只是一个奴婢,没什么能帮您的,可那也是您的弟弟啊。” 邵芸琅无动于衷,淡淡地说:“先让惜月给你找个住所,以后的事情你自己再做打算,我已经将你的户籍改成了良民,你可以过自由的日子了。” 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惜琴愣了一下,“良民?可……可我一个人该如何生存?” 惜月抱着她说:“姐姐,你还有呢。” 惜琴低头看着自己养尊处优的双手,又看了眼惜月,“是了,你如今也是有钱人了,仆从环绕,比我好太多了。” “姐姐……” “可那毕竟是你家,哪有投靠妹夫家的?能找个庵堂了度余生就知足了。” “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没人逼你。”邵芸琅不负责给她养老,也不想管她的后半生怎么过。 “我……对不起夫人,刚才是我僭越了,多谢夫人。”惜琴语无伦次, 邵芸琅离开后,她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一脸茫然。 没过几日,听说武侯将家里的几个孩子送到了边关,准备让他们在军营里长大,也好为家里培养更多的人才。 明眼人都知道,那都是邵承德的庶子,也都是弃子,将来能否成才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惜琴得知这个消息后反倒平静了,是窝囊地在武侯府后院长大,还是去军营里磨砺着长大,她其实心里知道该怎么选。 封赏大典在夏季的末尾举行,不仅凯旋的将领们来了,就连各地的封疆大吏们也回京了,包括熹王。 京城多年未有过这样的热闹了。 “走过路过都来喝一杯我们酒坊的凯旋酒,不要钱,庆祝咱们大庆的将士打了胜仗,这个月,我们酒坊的酒全都半价。”街上的商铺趁机做起了宣传。 “老酒鬼,别拿你那几斤破酒出来丢人现眼,客人们,都来看看我们家的布,新到的货,有蜀地的有江南的,都是最时兴的花样,满十两银送一方帕子,走过路过都别错过……” “你个老抠门,十两才送一方帕子,这也叫普天同庆?” “呸,你懂个屁,那帕子可是最上等的锦缎,绣着最精美的花样,一方就要一两。” 两个门对门的商铺掌柜,站在门口互相争论,吸引了不少行人来围观,顺便讨了一口酒喝,或者顺便扯几尺好看的布回去。 “王爷,您想去的那家酒楼已经关了,如今那 里是一座书肆。”引路的随从怕王爷生气,赶紧说:“不如咱们去天下第一楼吧,小人记得您最喜欢那里的火炙熊掌。” 第542章 主仆一场 熹王没有说话,他穿着便服带着几名侍卫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京城变化还是很大的,他与这里阔别的不仅仅是一年,而是整整四年,从他被圈禁到离开,他都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城池。 他喜欢的酒楼关了就关了吧,他的王府都换了一处,何况是一座酒楼呢? 物是人非,他如今走在街上已经无人认出来了。 转个弯后,熹王看到迎面走来一书生打扮的男子,一眼辨认出是滕安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相认,就见一人从铺子里跑出来,揽着滕安之的肩膀往前走。 “那是……杨威?”杨三郎何时与滕安之关系这么好了? 随从硬着头皮说:“王爷,滕公子如今是小杨将军的军师,很受杨家器重。” “呵,杨钺的军师啊……吃里扒外的东西!”熹王此时完全忘记了当年自己对滕安之做过什么,只觉得他一早就背叛了自己。 提起杨钺,熹王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不逛了,回府吧。” 熹王一转身,发现背后跟着的人,冷哼一声,“老二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回到王府,偌大的王府冷冷清清,府中的宫女太监全是皇后安排的,他带来的人则被安排在了城外京畿营。 这么多眼线盯着他不够,还要派人跟踪,看来皇帝始终不放心他啊。 当年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个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该死的杨 钺!该死的杨家! 他冲进书房,把院子里的下人全赶了出去,只留了自己人,抵着书房门低吼道:“本王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走到哪都被人跟踪监视,还有杨钺,本王一定要让他死!” 新来的幕僚不了解往年的恩恩怨怨,不过也知道熹王要想成事,最先要解决掉的就是手握兵权的杨家和邵家。 邵家大老爷被流放,邵家再忠心心里也有了疙瘩,唯有杨家是最大的障碍。 “王爷,您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怂恿朝臣离间皇帝和杨钺的关系,还以为杨钺会被皇上猜忌,没想到皇上会对他如此信任。” “信任吗,倒也不至于……皇帝的心思谁猜得准呢,没准他只是不想过河拆桥呢,毕竟当初是杨钺助他登上了皇位。” 幕僚急于表现自己,给主子出了个主意,“王爷,其实咱们的力用错了方向,急于离间皇上对杨家的态度,光劝诫是没用的,得反着来。” “如何反着来?” “咱们得夸!使劲夸!将杨家的功劳夸大数倍地夸,夸到皇上听腻了为止,朝臣都针对杨家,皇上也就放心了,但假如满朝文武都向着杨家,您觉得皇上心里能高兴吗?” 熹王也是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自然明白这一点,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不过没得意多久,他就为难住了,“可是咱们的人脉用尽了,谁还会肯替本王卖命?” 熹王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的钱财 并不多,封地不过是一块贫穷落后的地方,收上来的供奉还不够他过上好日子的,更别说收买朝廷大臣。 若不是他从前还掌握着一些大臣的罪证,想指使他们干活可不容易。 “王爷,我觉得您这次没必要威逼利诱,朝中那么多眼红杨家的大臣,只要有人牵个头,事情很容易办成的。” 熹王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名单,写了一封信交给随从,“等天黑了偷偷送到岳次辅府上,走侧门,就说你姓丁。” “是。” “如果岳大人肯牵头,那朝堂上小半数的官员都会愿意说上一句话的,都是赞美的话,杨家难道还能找他们麻烦不成?” “清水煮青蛙,还是太慢了,就没别的方法能早点报了这个仇?” 庶女嫡谋 第325节 幕僚暗暗腹诽: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事?这虽然只是小计,却能起大作用的。 “王爷,属下分析过,后宫里最得宠的只有皇后,帝后感情深是众所周知的,可惜太皇太后病逝了,否则您还能找到个里应外合的帮手。” “赵太后,呵……不提她了,她也是个没用的。”否则也不可能两个儿子都护不住,连刺杀个女人都能失败。 但也正是因为那次失败,让熹王看到了杨钺的厉害,就连他想娶的那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挖掉了他在锦州埋了多年的棋子。 夜深人静,熹王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有人走出来,他低声吩咐: “去,把滕安之绑来,本王有事问他。” 黑影从窗户跳了出去,熹王喊来下人点灯,吩咐道:“去厨房做两道下酒菜来,再上两坛酒,本王想独处一会儿。” 下人们很快将酒菜备好,退出了这座院子。 没多久,滕安之被人扛了进来,他被打晕了,直到一杯冷酒泼到他脸上才醒过来。 “来的路上可有被人发现?”熹王问重归黑暗中的暗卫。 “没有。” 滕安之醒来,摸了下后脖颈,起身对熹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没想到是王爷请在下过来,多年不见,王爷看着气色不错。” “比不得你,滕大军师。”熹王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爷深夜以这样的方式带在下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您直言便是,好歹主仆一场,只要安之能做的,一定不会拒绝。” “真的吗?那如果本王让你杀了杨钺呢?” 滕安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地拒绝:“您知道我做不到这个。” 熹王冷笑:“你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而已,如今你是他的左膀右臂,备受器重,怎么舍得杀他?当年本王被圈禁,还为你担忧过,没想到你比本王能耐多了。” “过奖。” “不开玩笑了,本王请你过来确实是想请你帮个忙,本王要见杨钺。” 滕安之无奈,“您想见小杨将军,找个人去通传便是,为何要通过在下?” “别装无知了,杨钺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会与本 王私下见面?本王与他有些旧账没有算清,想借此机会清清账。” 看出滕安之的为难,他直言道:“你放心,在这京城地界,本王还动不了他,只是有些问题想亲口问他而已。” 滕安之也觉得他不敢动手,“好,话在下会带到,但他肯不肯来见您,在下不敢保证。” 熹王满意地点头,请他坐下,“来,陪本王喝两杯,许久没有人陪本王喝酒了。” 第543章 绿湖山庄 五更时分,滕安之完好无损地从熹王府侧门走出来,朝角落里点了点头,然后登上熹王给他准备的轿子。 熹王并不知道,从滕安之被带走时就有人一路跟过来了,如果他敢对滕安之不利,他的熹王府绝对不会如此平静。 第二日傍晚,杨钺在京郊的绿湖山庄等待熹王的到来,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今日在宫里还汇报了这件事。 熹王一路过来都发现有人跟踪,倒也不恼,见到杨钺时笑着说:“只是见个面说几句话而已,杨将军不必动这么大的阵仗吧?” “天气炎热,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比较凉快,否则我怕自己火气太旺,烧到王爷身上。” 熹王沿着湖边走了一圈,见周围安安静静,看来杨钺也不想让人打扰他们的谈话。 “你不怕吗?”他问。 “怕什么啊?我战场都上过多少回了,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 “不必如此大的口气,你助周璨得到皇位,肯定有料想过这样的局面,只是本王很好奇,你要如何化解?” “王爷大费周章请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不是,本王一直想问一句,你为何要选他而不选我?当时那种局面,你选本王不是更简单?而且本王一直都在拉拢杨家。” 杨钺不知道,这个问题困扰了熹王好几年,他的不甘心也源于此,如果没有杨钺插手,他不会输。 “答案很简单啊,王爷刚 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说明你容不下战功强盛的杨家,但皇上不会,这就是区别。” “你对他倒是自信,本王拭目以待。” 杨钺起身,伸了个懒腰,“王爷若无事,末将就告辞了,内子还在等我回去用膳。” “邵氏……你对她如此深情,当初怎会让她嫁给谢渊?” 杨钺不想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转身离开湖边。 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有破空声传来,他以为是熹王要对自己下手,拔刀退避到一侧。 转身时看到一支飞箭朝熹王射去,射箭之人藏在湖上的船里。 熹王被吓得面无血色,跌坐在地上,飞箭正好从他头顶穿过,射掉了他的金冠,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杨钺过去拉了他一把,两人刚在大树后藏好,十几名黑衣人从湖水里爬了出来,一身黑衣,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什么人会想要熹王的命? 两人的护卫闻声赶来,很快就与死士交战在一起。 熹王一把推开杨钺,怒喝道:“杨钺!你竟然敢算计本王!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杨钺翻了个白眼,“王爷别太高看自己,杀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那会是谁?” 杨钺只能想到一个人,不过他觉得那个人也没必要这个时候派人刺杀熹王,想杀他在京城外更方便。 熹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抓住杨钺的胳膊说:“杨将军,你要救本王!” “走。”杨钺带他离开,他私下约见熹王 让他死在这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有人用此计陷害他。 熹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绿湖山庄里的下人都躲起来了,他们一路走出山庄也没遇到人。 山庄外,一支齐整的禁卫军守在那里,黎勇锋见二人出来,转身走到马车旁说了句话。 能让黎勇锋如此对待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熹王冲过去,惊骇道:“皇上,有人杀臣弟!杀手就在山庄内。” “黎统领,你亲自带人去缉拿凶犯,最好拿活的。”马车里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黎统领带着一百禁卫军冲进山庄,马车的车门被推开,大太监笑着说:“王爷,大将军,皇上请二位上车说话。” 杨钺二话不说登上马车,熹王没料到他会亲自出宫,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 他发现,时隔几年,他已经无法看清这个皇兄了,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二皇子了。 “朕今日微服出宫,听闻这绿湖山庄景色甚美,便沿途过来了,没想到你们二位也在此。” 杨钺腹诽:带几百禁卫军微服,这理由编都不愿意编啊。 “皇兄竟有如此好兴致,该不会是知道臣弟见了你的大功臣,担心有事发生吧?” 皇帝严肃地说:“事实证明,确实有事发生,那些杀手是冲你们谁来的?” 熹王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冲臣弟来的,可臣弟并未任何人,为何会有人来杀臣弟?” 皇帝 眉头微蹙,瞥了一眼杨钺,杨钺也是一头雾水,“臣也不知,他们是提前埋伏在那里的,可臣决定在绿湖山庄见王爷是临时决定的。” “那就怪了,此事朕会交给大理寺来查,你们不必担心。” 黎勇锋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还有杨钺和熹王的护卫,杨钺的人还好,没什么伤亡,但熹王府的护卫却没了一半。 “启禀皇上,末将赶到时,死士已经死光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嗯,先送熹王回府,再给熹王府多加一百护卫,确保熹王安全。” “臣领命!” 等熹王回府,杨钺乘坐马车跟着入宫,一路跟进御书房。 “先传膳吧,朕与杨将军一起喝几杯。”皇帝并不急于知道他二人说了什么,从时间上算,也没说上两句。 “尝尝宫里御厨的手艺,如果有喜欢的,朕送你一两个御厨。” “这个好,内子厨艺精湛,府上的厨子她一直不太满意,皇上赏赐两个御厨让臣带回去,她一定高兴。” 杨钺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皇帝看着好笑,十分大方地说:“这是小事,你早开口,朕让御膳房的厨子去杨府,随你夫人挑选。” “这可不敢,您随意给臣一两个就够了。” 杨钺知道邵芸琅最喜欢的御厨是哪个,故意尝了几道菜,最后指了两道菜说:“这两道菜一定符合内子的口味。” 皇帝朝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等杨钺出宫时,两名御厨已经 收拾好行李等候在宫门口了。 他想起刚才皇帝说的话,心中有些感慨。 想当初,两人可以随意地说话,对方什么都听他的,老实的很,如今说话也会拐弯抹角了。 第544章 邵承德死了 “小杨将军。”刚出宫门,杨钺与一顶轿子擦肩而过,听到有人喊他。 是首辅李大人。 “首辅大人,您这么晚了还要进宫?” 李首辅让轿夫落轿,下轿后走到杨钺面前打量着他,露出笑脸说:“刚收到消息,邵承德在去流放的路上遭遇山洪,一行人全部葬送在山洪中,当地官府不知如何是好,送了折子上京,询问是否发动全县人力,挖掘他们的尸骸。” 杨钺目光一冷,“一个罪犯,自然是不值得浪费这么多人力的,何况人已经死了,这件事我会告知邵家,自有邵家人去办理后事。” “也好,不过邵承德毕竟是犯官,此事本官要尽快告知皇上,就不与杨将军说话了。” 庶女嫡谋 第326节 “李大人慢走。”杨钺转身上马,先回去与邵芸琅说了此事。 他不确定邵芸琅会不会在乎邵承德的生死,但这件事传到邵家,武侯的打击肯定不小。 邵芸琅两辈子与邵承德都没有丝毫父女之情,比陌生人还不如,听到他死了,也只是叹了口气。 “我去一趟邵家,今夜就不回来了。”邵芸琅命人套车,急急忙忙赶去武侯府,这个时候,消息估计已经传到武侯府了。 杨钺一路随行,路上与她简单说了绿湖山庄的事。 本来带回来了两个御厨是好事,正好能向妻子讨个好,如今连提都不好提了。 武侯府中门大开,他们到的时候,去报丧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见到二姑 爷和二姑奶奶回来,哭的一个比一个伤心。 “祖父呢?”邵芸琅没管别人,径直奔想望春园。 府里已经开始布置起来,望春园里站满了人,他们来的速度算快的了,但二房和三房住的近,来的更快。 气氛凝重,大房的人都在哭,二叔和三叔也偷偷抹了眼泪,其余人就算哭不出来,也掩着面。 看到邵芸琅夫妻进来,梁氏第一个冲过来,目光阴狠,“贱人,你还有脸来!你爹死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邵芸琅不搭理她,只问:“祖父呢?他还好吗?” 房门紧闭,老侯爷不知在屋里做什么。 两个婆子过来抱住梁氏,不断轻声安抚:“大夫人,您冷静些……”现在家里谁敢得罪二姑奶奶啊,大夫人也太没眼力了。 “就是她!就是她这个孽种害死了她父亲,如果不是她见死不救,老爷怎么可能被流放琼台?如果不是她不孝,老爷怎么可能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但凡她开个口,老爷都不可能如此凄惨地死在流放路上!” 这话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 二老爷呵斥道:“大嫂妇人之见,大哥这个案子办的那么快,难道我们没尽力吗?按照他所犯的错,抄家都是可以的,最终只有他一个人承担了罪责,难道这还不够吗?” “放屁!你与杨钺战功赫赫,如果能用来换老爷无罪,皇上也不会说什么,可你们一个个自私自利,竟然还要接受封赏, 我呸!一定是老爷心中不满,以死明志!” “哐!”老侯爷的房门被用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老侯爷拄着拐杖走出来,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吩咐:“将大夫人送回去,以后在后院建一座佛堂,梁氏余生就在佛堂度过,不得出来一步!” 邵子瑜和邵子奇齐齐跪到老侯爷面前,邵子瑜磕头认错:“请祖父开恩,母亲只是悲伤过度,一时胡言乱语!” 邵子奇则高声质问:“祖父,我母亲何错之有?她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二叔和二姐姐见死不救,我爹怎么可能会被流放?” 邵芸琅平静地反驳:“你爹贪污的钱我可没拿到一分,我为何要替他求情?反倒是你,受益最大的人是你,你怎么不陪着你爹去流放呢?” “都闭嘴!”老侯爷疲惫地挥挥手,让人把梁氏带下去,失望地看着大房的两个孙子,“若你们是这么想的,以后大房的事家里都不管了,将大房单独隔出来,以后武侯府是武侯府,邵府是邵府。” “祖父,孙子没这个意思,孙儿不孝,您别说气话!”邵子瑜只顾磕头认错,心里怨上了母亲和弟弟。 他们从来不会为他考虑,他处境如此艰难,他们却只会拖后腿。 梁氏被带走了,院子里一时间静默下来,悲伤被梁氏母子这一闹都冲散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邵承启走过去扶着老父亲的胳膊,轻声说:“父亲,我已经派人南下了 不管如何,也要带大哥回来安葬。” 三老爷也说:“是啊,父亲,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大哥的身后事,大嫂和子瑜他们也是太过悲伤所致,他们是后辈,您怎么还与后辈置气?” 老侯爷坐到一旁,看着邵芸琅说:“二丫头,你带姑爷回去吧,等灵堂设好了再来,过两日本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再过两日就是封赏大典,这里站着的一半都是功臣,都是封赏大典的重要人物,因为邵承德的死,这份喜悦要大打折扣了。 邵芸琅也没有坚持,命人照顾好老侯爷,带着杨钺离开了。 “时机这么巧,不像是天灾吧?”邵芸琅怀疑这件事另有蹊跷。 杨钺也有所怀疑,“我立即派人去查,如果是人为,那也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邵芸琅心中有怀疑对象,但不好跟杨钺说,反而问起他:“你觉得行刺熹王的人会是谁?” “没头绪,总不能是皇上吧?他不至于这样做,而且他刚好那个点到了绿湖山庄,看着也不像。” “确实不像,也可能是熹王自导自演的戏。” “他?目的是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离间皇上和你的关系吗?听说今日朝堂上多了许多赞美你的声音,还有人提议封你做异性王。 这么明显的转变方向,肯定是有人怂恿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用这招,还真有可能奏效。” “你说熹王有异心吗?他 有实力反吗?” 邵芸琅没有与他见面,不好下判断,但如果换做是她,肯定是不服气的。 “他就算反不了,能弄死你也是高兴的,别和他走太近。” 杨钺应下,决定多派两个人去盯着熹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烈火烹油的时候,他更不能掉以轻心。 第545章 封赏大典 邵承德的死并未引起轩然大波,这个人远离朝廷多年,能被人关注只是因为他是邵家人。 邵府的灵堂很快就弄好了,上门吊唁的人很多,但多数是冲着这些功臣的面子。 因为是罪臣,邵承德的葬礼规格与原来不同,虽然吊唁的人多,但葬礼办的很低调。 而在此期间,封赏大殿如期举行,功臣名将进宫受赏,场面盛大,武将的地位达到了顶峰,也令文官们极度不满。 太平时期重文轻武是历朝历代的惯例,皇上此举只会加剧文武之间的隔阂,不过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勋,没有人会拒绝。 看着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将领整齐入宫,文官们笑容复杂地赞道:“真是精神!大庆有如此多的良将,何惧外敌?” “是啊是啊,尤其小杨将军正直青春,还能为大庆镇守边疆几十年,这是大庆之幸啊。” “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封赏他,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是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吗?” “别是惊吓才好,皇上现在将他捧得太高,将来摔得更惨,君臣之间哪有不变的信任?” “将来是何时呢?本官老了,怕是见不到那一日了。”李首辅从官员面前走过,在路过一名年轻官员面前时停下脚步。 他笑了起来,伸手扶正年轻人的官帽,“徐大人,今年考评完成后,本官会提议升你到兵部右侍郎之位,皇上器重你,可别让皇上失望。” 徐衍心情复 杂地道谢,近来不知道谁谣传,他是皇上最器重的青年官员,是皇上的心腹,也是皇上培植起来要与杨钺相抗争的存在。 徐衍心道:大家也太看得起我了。 而且他身后没有庞大的家族,一个人在朝廷孤身奋战,他们为何会觉得自己有能力与杨钺对抗?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响起,伴随着乐声,有呼喊声传来:“皇上驾到……跪……” 群臣跪拜,三呼万岁, 皇帝身着帝王冠冕走上最高台,在台阶下,整齐地排列着这次的功臣,一个个如一把锋利的刀,气质外露,把一群上了年纪的老臣衬托的暮气沉沉。 皇帝脸上浮现出笑容,从他登-基前他就知道,一个人要想强大,手里就要握着强大的武器,能让最聪明的人都臣服的只有强大的武器。 而军队就是他手里的武器,治国安邦的终极武器。 但这武器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天下太平,用得不好,也可能会伤到自己。 “祭宗庙……跪……” 皇帝领着文官武将祭拜祖庙,跪谢天地,一段冗长的仪式进行完毕,他面向大臣,高声说:“杨钺、邵承启,两位爱卿上来。” 杨钺和邵承启走上高台,站在皇帝面前,两名太监各将一份圣旨送到他们手里。 “封赏的圣旨,就由二位来宣读吧。” 杨钺让邵承启先。 邵承启打开圣旨,先入眼的是一长串的人名,这些人都是立功不小的兵士,奖 赏也多以金银土地为主,另外升官一级。 跳过这些,接下来封赏的便是有功将领,按照立功大小,都有不同程度的升迁。 此次大战损耗的将领也非常多,空出的位置要有人填满,正好作为封赏。 战场上的淘汰是最残酷的,死了的人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更进一步。 邵承启听劝,今日受益最大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至于他自己的封赏并不在其中,想必皇上另有安排。 邵承启宣读完圣旨就退到了一边,杨钺上前,他手中圣旨的内容大同小异,唯一让人惊讶的是,皇上着重封赏了杨三郎。 “杨中郎将在送嫁途中,护卫队伍安全,以一千人之数绞杀敌军三千,又解我军于围困,功劳之大,感天动地,特封杨威为忠勇侯,世袭三代,赐侯府一座,良田百顷,钦此!” 众将领领旨谢恩,众人对杨三郎投去羡慕的眼神,之前皇帝刚封了他伯爵,没想到今日竟然又重新给他赏赐了世袭三代的侯爵之位,如此看来,皇上对杨钺的封赏肯定也不会太差。 “此次战胜西凉大军,有两人的功劳居功至伟,他们令我大庆百姓免于战火,国土不失,大败多国的联军,向关外众国宣示了我大庆的强盛,保我大庆十年内再无敌军来犯!这样的功臣朕要亲自奉告祖先,给他们最无上的荣耀!” 武将们心潮澎湃,高呼:“邵将军!……杨将军 ……” 杨钺目光一闪,与邵承启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丝毫的狂傲,而是一脸谦逊地笑着。 邵承启恭敬地朝皇上与大臣们作揖行礼,“末将不敢居功,打仗是将士们团结一心,拼死反抗的结果。” “邵承启听旨……” 邵承启单膝跪下,低下头颅,“臣接旨。” 邵家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皇上的封赏不会太丰厚,或许还会弄个功过相抵,就此了事。 但皇上的心胸超乎他们的想象,皇上封邵承启为新一代武侯,掌管西北军大权,金银土地照赏不误。 这般大手笔,连内阁大臣们都眼红了,还以为邵家要没落了,没想到一次胜仗就让邵家起死回生。 武侯的爵位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那意味着皇帝绝对的信任。 杨钺不知为何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了,难道是邵承德的死让皇上对邵家放下了戒心? 庶女嫡谋 第327节 “报……”一名禁卫军从外跑了进来,跪在台阶下高声汇报:“启禀皇上,刚才武侯府下人来报,老侯爷在灵堂口吐鲜血,当众气绝身亡!” “什么?”众人大惊。 杨钺第一反应是去看皇帝的反应,他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却不见震惊。 “父亲……”邵承启一声悲鸣,极喜之后的极悲令他差点站不稳。 邵承启跪下请求:“皇上,请允许末将先行离宫。” “哎……老侯爷功勋盖世,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走了,爱卿节哀,你先回去,朕稍 后会亲自去祭奠老侯爷。” “谢皇上!” 第546章 葬礼 一道消息让原本的喜庆减半,等杨钺跪地接旨,脸上挂不住一点笑容,连内容都左耳进右耳出。 “杨将军钺者,国之柱石,特封镇国公,一等公,世袭罔替,授丹书铁券,其妻邵氏,以身犯险,勇敢无畏,特封一品诰命,钦此!” “谢皇上恩典!”杨钺接旨,有内侍送来了一等国公的礼服,杨钺脱下铠甲换上礼服,手捧一等国公的丹书铁券,年轻的俊脸在眼光下格外耀眼。 这一刻,满朝文武都要抬头仰望这个年轻人,心中各有想法。 封赏大典结束,杨钺没有参加宫宴,出宫直奔邵府。 邵芸琅这几日就住在邵府里,今日武侯猝死之时她也在场,就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才会觉得结果那么不真实。 她找不出任何疑点,没人下毒,没人伤他,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的,当时身边只有李管家扶着他,被他一起带倒了。 之后大理寺来人了,二叔回来了,宫里的御医也来了,就连最有经验的仵作也认定是因为悲伤过度,旧伤复发所致。 可邵芸琅不愿承认,因为她知道武侯的死并不在这一年,因为她知道他的旧伤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严重,他之前甚至是装病的。 一个健康的人真的会无缘无故猝死吗? “当然会,或许邵承德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杨钺一开始也怀疑事情有蹊跷,尤其是皇帝当时的反应,可他 找不到疑点。 “我知道,我没事。”邵芸琅已经平静下来了,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疑惑地问杨钺:“皇上真的封你为一等镇国公?” “是的,你也有封赏,如今你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了,高兴点了吗?” 邵芸琅不置可否,“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再大的官那也是大庆的臣子,要废了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嘘……这大逆不道的话咱们躲在被窝里说一说就好了,这里人多眼杂的。”杨钺跟她开了句话玩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想哭就哭吧,我又不会笑话你。” “一会儿出去有的是机会哭,这会儿我哭不出来。” “那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还有好几天,别把身体累坏了。”杨钺一直觉得邵芸琅身体还没养好,平时一点累的活都不敢让她碰,可至亲长辈过世,她是避不开的。 “我还好,夜里守夜都有大哥和嫂子他们,我能睡一会儿,你也去换丧服吧,就算你是国公爷,也得给岳父和祖父守孝。” “这算什么,武侯曾经也是我的榜样,我甚至觉得,他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你说,人有没有可能控制自己的生死?” 邵芸琅蹙眉沉思,“不无可能,从未听说过,老子没死,儿子就袭爵的,这件事如果是事先定好的,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这样,那皇帝的心思可就太可怕了。”杨钺感慨道,他以后恐怕要换个心思对待皇帝 了。 “将军,夫人,老太君与各位夫人们来了。”门外,姚如兰敲门禀报。 他们刚走出门,就听见有人小声教训这个丫头,“可不能再叫将军了,咱们爷如今是国公爷了。” 姚如兰赶紧跪下,给杨钺夫妻二人磕头,“国公爷恕罪,奴婢忘了。” “起来吧,这点小事何必在意。”杨钺更衣后与邵芸琅一同走出去。 灵堂上,杨老太君领着杨家众人正在与邵二夫人和邵三夫人说话,哭声与安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热闹。 邵芸琅看到下人在另外布置灵堂,武侯的身份,目前这个灵堂太小了,等那边搭建好,这边也正好三日,到时候这边也会冷清下来。 邵承德的尸体还没运回来,七日后下葬的只是衣冠冢,如今有武侯的丧事在前,他的丧事只会更加简单。 第二日辰时刚过,皇帝领着满朝文武前来吊唁。 从未见过这样的排场,皇上竟然直接从早朝退朝后领着朝中文武大臣出宫吊唁臣子。 只这份殊荣,邵家未来十年都不可能没落。 皇帝上了三炷香,送来了武侯的谥号,“朕为老侯爷选定了‘擎苍’二字,他功德盖世,来世自有福报。” 邵家人跪地谢恩,然后又是一堆封赏,众人发现,皇上对武将的封赏总是格外大方,功名利禄都做齐了。 民间百姓得知武侯病逝,自发到武侯府门外磕头吊唁,不少人家中都供奉着武侯的长生牌,感 念他这一生为天下太平做出的贡献。 谢灵之趁着人多的时候带着蔡晨来了一回,她不好当面安慰邵芸琅,只与杨钺攀谈了几句。 蔡晨很想陪着邵芸琅,但他身份尴尬,还不够格作为邵家人出现在灵堂上。 皇帝来的快去的也快,谢灵之正好在门口看到圣驾离开。 她跪在人群中低着头,以为自己不显眼不会惹人注意,却不知皇帝曾多次朝她这边看来。 别人都以为这是谢家表亲,是大才子,他却知道这是谢家那位未出阁的大姑娘。 反正谢家不会让她进考场,更不可能让她入仕,皇帝知道了也只是意外了一阵,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此时见她与一名少年态度亲密,又以男子之身在外行走,心中感慨:“也只有谢首辅那样的文士才能教出这样的孙女。” 邵家的葬礼驱散了京城的喜庆,一夜之间,满城的红变成了满城的白。 武侯出殡那日,沿途百姓自发送行,一路送到了城外,声势浩大,引得朝臣嫉妒不已。 但武侯的死势必会换来邵家的圣宠,这是惯例。 丧事过后,邵芸琅回到杨府,隔壁她和杨钺的府邸已经挂上了“镇国公府”的牌匾。 家里有人觉得这座小小的宅子配不上这么大的牌匾,要另外建一座国公府,被杨钺拒绝了。 即使升了官,他依然还是领兵的将军,不出意外的话,等邵承德的尸体找到下葬后,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若是知道这次回来结局是这样的,他或许应该带邵芸琅再晚一些回来。 第547章 遗物 邵芸琅连轴转了几日,每天也没能睡多久,回到家中狠狠补了一觉。 等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知道今日府中来了许多客人,都是祝贺杨钺荣升镇国公的。 杨家的族人都来帮忙待客,邵芸琅这个正经女主人不好继续躺着,便起床梳妆去待客。 基于对她的尊重,来府上的客人穿着打扮都很素雅,对邵芸琅也是安慰话较多。 杨夫人见她脸色惨白,知道她元气还未恢复,便让她回后院休息。 “这里我们招待便是,午宴去隔壁杨府用,不会打扰到你。”杨夫人还亲自吩咐丫鬟去厨房炖补汤,细心周到,让不少媳妇子看着羡慕。 朝中一品诰命夫人中,邵芸琅绝对是最年轻的,难得的是,夫家对她还如此看重。 邵芸琅刚经历重丧,确实也不好待客饮宴,露个脸就告退了。 回到后院,邵芸琅让人搬了摇摇椅摆在树荫下,躺着吹风。 轻云拿了小毯子给她盖上,小声说:“夫人要是觉得家里吵闹,不如去郊外庄子上住几日,咱们家未来几天肯定都是这样的。” 杨钺升官是大喜事,杨家理应大宴宾客,可因为邵家的丧事,邵芸琅肯定不会参加,找个借口出去躲躲也好。 “行,你们去收拾行李吧,不用带太多人,等日落后我们再走,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正好去避避暑。” 邵芸琅刚闭上眼睛,丫鬟领着一个人进来,“夫人,李管家有事找您, 国公爷让奴婢直接带进来了。” 邵芸琅睁开眼睛,看到祖父的贴身管家站在院子入口处,一脸和蔼地看着她。 邵芸琅起身,向前迎了几步,“李管家怎么来了?” “来给二姑奶奶送点东西。”李管家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后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邵芸琅让无关的丫鬟退出院子,只留了轻风和轻云。 “这里是老侯爷留给您的东西,老侯爷说,之前家产已经分完了,这些东西是他的体己,他给孙儿孙女们各留了一份,本该昨日就给您的,人多眼杂,怕给您带来是非。” “哦,是什么好东西,竟然会给我招惹是非?”邵芸琅动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一本的册子,还有几个信封。 她随手拿起一本册子打开,入眼的内容让她迅速盖上册子,压在怀里问李管家:“这些东西……” 李管家朝她点点头,“这些是老侯爷多年积累的人脉和情报,谈不上多有用,希望二姑奶奶永远用不到。” 这样的册子一共五本,可见老侯爷对朝廷大臣与权贵的家事查得有多仔细,这东西对普通人无用,但对于杨家却是好东西。 “好,我收下了。” “还有些房契地契,您应该都不缺,但其他孙儿都有,也不能漏了您的,您改日让人去衙门改户主吧。” “好,您坐一会儿,喝杯茶再走。” 天气炎热,一杯清爽的陈皮蜜茶确实很吸引人,李管家喝了两杯茶 水,吃了一块点心,听着外院的热闹,心中感慨。 “若是老侯爷还在,府中本也可以很热闹的。” 邵二爷也升官了,武侯府的牌匾也已经摘下来换到威远将军府去了,以后邵府是邵府,武侯府是武侯府,武侯的风光已经与大房三房无关了。 但大房好歹还有一座庞大的府邸,只要子孙不败家,三代之内依旧可以在京城过得很富足。 三房富足是不用愁的,如今邵子瑞已经有了品级,将来会跟随邵二爷去西北,慢慢总能熬出头的。 所有人都觉得邵家赚到了,武侯的爵位得以延续,兵权在手,至少几十年不用担心了。 可邵芸琅看到的却是邵府正从顶峰往下走,没有老侯爷这个主心骨,他们未必能成功渡过未来的大风大浪。 庶女嫡谋 第328节 而且三房兄弟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属于武侯的光环只能是二房的,二房人丁单薄,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这或许就是皇帝大方封赏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未来十年无战事,这些提拔起来的将领也很难更进一步,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 最重要的一点,皇帝现在除了杨钺还没有培植出其他心腹武将,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手,还不如将兵权放在可以信任的人手上。 一旦空出一个统帅之位,朝臣又是一番争夺,谁知道会落入谁手中呢? “二姑奶奶保重,老朽明日要去给老侯爷守陵了,将来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老朽托大求 您一件事。” 邵芸琅点点头:“请说。” “一笔写不出两个邵字,您要是有余力,请照看一下府上的人,老侯爷离开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大房几个儿女了。” “那梁氏……” “她余生都不可能走出佛堂了,若是大少爷糊涂,您不管他就是了。” 有这句话,邵芸琅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希望大哥不要犯糊涂吧。 “轻云,替我送一送李管家。”邵芸琅目送着他离开,心中悲伤顿起,以后那座府邸,与祖父有关的人和事都将消散的一二干净了。 轻风抱着盒子跟邵芸琅进书房,问:“夫人,这些东西放哪里合适?” 邵芸琅转了一圈,指着书桌说:“先放在这里吧。” 她准备先把内容看完,看完就烧了,这些东西不好留在杨家。 “是,那奴婢出去给您弄点吃食,您先坐一会儿。” “不急,你出去把门带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轻风以为她看到老侯爷的遗物又伤感了,也知道这种事情安慰是徒劳的,于是轻手轻脚走出去,把门关上后直接站在门口守门。 万一夫人哭了,她就跑出去找少爷。 邵芸琅将册子仔细看了一遍,有一部分信息是她已经知道的,还有一些是对她无用的,她只需要记住那些她觉得有用的部分就好。 这一看就从午后坐到了日暮,直到光线暗淡下来她才发觉时间的流逝。 她将五本册子点燃丢进铁盆里,看着它们在火 光中化为灰烬,心中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第548章 避暑 “夫人,行李已经准备妥当了,今日还要出城吗?”轻风在门外询问道。 邵芸琅这才记起来她是要去避暑的,将水壶里的水浇到铁盆里,然后抱着盒子准备放进密室了。 书房里建了一座密室,这是杨钺在住进来后偶然发现的,回去一问,发现家里人全都不知情。 她刚把盒子放下,发现手里的触感有些不对,将盒子倒过来一看,木质的盒子底下竟然用绒布包了一圈。 她觉得手感不对,是因为她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她拿刀子隔开底部的绒布,在里面又找到了一封信,祖父这是和她玩捉迷藏吗,怎么还藏了一封信? 她拆开信靠近烛火,才发现这是老侯爷留给她的亲笔信。 “二丫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祖父肯定已经不在了,不要多想,也不要去怀疑谁,这是祖父自己的决定。 祖父这一生过得十分充实,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多陪陪你祖母,我早就活够了,这世上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只是放不下你们几个小辈。 不过人都是要成长起来的,将来如何要靠你们自己去闯,昨夜梦见了你父亲,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他,但他带给你生命,称他一声父亲不为过。 我梦见了他的死因,梦虽然是梦,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合理猜测,他的死不可能是意外。 武侯这个爵位是祖父耗费一生挣来的,不能就此断送,于是我与皇上做了一笔交易 至少在我闭眼前,我想看到你二叔承袭武侯爵位,这样我才好闭眼下去告诉列祖列宗们。 你不用为此伤心,这是祖父的选择,也是当下对邵家最好的选择,你二叔能力有限,恐无法抵抗朝中的阴谋诡计,因此我对他的要求很简单,未来十年修身养性,约束子孙,不犯错即可。 我对此并不如何担心,我更担心的是杨家,你已是杨家妇,杨家荣辱与你一体,杨钺年轻气盛,此时有皇上宠信无惧任何风雨,一旦失去圣宠,只怕将遭受更可怕的算计。 望你早做打算,想好退路,必要时,学壁虎断尾,保全自身。 之前祖父送给你的玉牌收好,若真到了那一日,你可持此玉牌号令邵家一千虎卫,冲出西北玉门关,一路西行,祖父十几年前在西域打下过一片绿洲,城主是邵家亲信,你若走投无路,可去投奔他,玉牌即为信物。 切记,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哪怕是你身边之人,不要轻信任何人。” 邵芸琅看完后久久不能平静,直到一滴泪水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一个字,邵芸琅才赶紧擦干眼泪,将信折好收起来。 祖父的这封信既是解释又是提醒,提醒她不可得意忘形,要早做准备,看来他对皇权的信任也十分有限。 忠臣良将,难道最后都要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吗? 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邵芸琅把信压在盒子底部,想想不够安全, 塞进袖筒里,准备带出去烧了。 “芸琅,你在里面吗?”是杨钺的声音。 她回应了一声,然后搓了一把脸,才恢复平静走出去。 杨钺转身问她:“怎么在里头那么久?……你……”他大步冲过来,捧着邵芸琅的脸端详了一阵,皱着眉头问:“你哭了?” 邵芸琅努力笑了一下,低声说:“看到祖父留下来的东西,有些想他了。” 她靠在杨钺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总算将阴霾尽数散去。 杨钺抚摸着她的秀发,“你不是要去山庄避暑吗,我送你过去,陪你住两天,你可不能再一个人哭了,可把我心疼死了。” 邵芸琅捶了他一下,笑骂道:“别说这些恶心话,我可没一个人偷偷哭,都这个点了,用了晚膳再走吧,还得去跟老太君他们告别。” 邵芸琅被带去隔壁用晚膳,没想到她刚说要去山庄避暑,老太君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要同去。 “往年记挂着家里,很少出去玩,今年家里一切都好,我这老婆子可什么都不管了,就跟着小六媳妇出去玩,你们谁都别来打扰我们祖孙。” 老太君一句话,下人们立即动起来,整理行装,但她老人家出门,要带的东西可不是一点点,一时半刻也准备不好。 “那就明早再出发,咱们早一些,凉爽。”老太君对邵芸琅说道。 邵芸琅也不差这一个晚上,自然答应下来,只是她没想到,等第二天出门时 杨府外头等着的是一条长长的车队。 杨钺骑着马儿走过来说:“不仅祖母要去,母亲和几个嫂嫂也要去,不过她们住在另外一座庄子上,祖母认定你,要与你住一起。” “那很好,闲暇时还可以串串门。” 杨钺委屈地说:“你们是悠闲了,把我们兄弟几个留在京城受罪。” 邵芸琅打趣道:“国公爷这样的罪多少人一辈子想求都求不来呢。” 杨府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传开了,京城权贵人家每年外出避暑的也不少,只不过如今已经夏末了,这个时候去避暑就有些晚了。 “听说是杨家一家子陪着国公夫人去庄子上散心的,邵府一下子去了两位大老爷,国公夫人肯定难受。” “杨家如今身份最高的就是镇国公,他的夫人地位自然不同,一家子都得敬着她吧?” “早就听闻杨老太君对这个孙媳妇很满意,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可杨家最近应该都有访客,这个时候全家出走岂不是让那些贺喜的人找不到门?” “都是些上门巴结的,不见也无妨,杨家还能差了这点贺礼?” 杨钺也不想见客,他能拒绝其他人,但拒绝不了皇帝,他才在山庄住了一夜,宫里的内侍就来传话了,让他进宫一趟。 杨钺也知道,他现在风头正盛,任何行事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攻讦他的借口,他不得不谨慎。 他若敢耽搁一刻,明日就该有人弹劾他抗旨不尊了 人站的太高,看到的风景更远更美,可要承受的风暴也更大。 第549章 棋盘 邵芸琅住的这座山庄是当年和谢渊一起住过的,时过境迁,这里的景色也完全不同了,院子里的两棵梨树被砍了,葡萄架也拆了,唯有门口的大水池里依旧养着几只鸭子。 “我记得这里之前有个秋千架,怎么连这个也拆了?”邵芸琅问庄头。 庄头为难地瞥了杨家老太君一眼,他家婆娘一听说夫人会带新家人过来,就命人将这庄子里所有属于谢家三爷的回忆都毁了,那秋千架自然也没留着。 老太君多聪明的人,当即反应过来,回头对邵芸琅说了一句:“这就是主人坦荡荡,下人反倒多心了,不必如此,谢渊也是我十分喜欢的孩子,他们二人的过往并没有见不得人。” 庄头从未见过如此威严的老夫人,低头弯腰,紧张地回答:“是,是小人多心了,小人马上就将秋千架重新装上。” “不用了,拆了就拆了吧。”邵芸琅如今也没有闲情逸致玩乐。 “我这把老骨头也玩不动了,年轻时候也挺喜欢荡秋千的。”老夫人扶着邵芸琅的手到处转了转,山庄里什么都是新奇的,尤其邵芸琅的这座山庄还保留着淳朴的农家模式。 而杨夫人他们住进的庄子则奢华多了,是为了主人家夏日过来避暑的,平日里也有专人维护打扫。 到了用膳时间,杨府那边送来了几盘精致的食物,说是庄子里的下人们提早准备的,都是应季的食物。 邵芸琅也让这 边装了一些山庄上特有的食材回送过去,礼尚往来。 丫鬟们将那边送来的食物取出来,惊喜地说:“老夫人您瞧,这不是咱们庄子上盛产的莲子么,听说咱们庄子上出产的莲子比旁的地方都软糯好吃。” 老太君笑道:“不过就是莲子而已,那边的庄子有闲情,每朵莲子采摘时间都是盯着来的,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剥莲子也格外细致,晒出的莲子也就格外好。” 她让丫鬟给邵芸琅盛上一碗,“你尝尝,这莲子羹要冰镇过才好吃,她们也细心,一直拿冰碗镇着。” 邵芸琅尝了一口,炎热的天气来一碗清爽的莲子羹,确实能激起人的口腹之欲。 她还在服丧,不能大鱼大肉,老夫人年纪大,也克化不了肉食,这些小食更适合她,杨府那边确实有心了。 午膳过后,老夫人去歇午觉了,邵芸琅那边在对账,庄子里还有几个谢府的下人,一起过来给她请安。 他们曾经都是伺候谢渊的,但不是贴身伺候的,谢渊走后,他们有一部分人就到了各地的庄子上,邵芸琅陪嫁的庄子也留了几户人家。 “还待的习惯吗?”邵芸琅问他们。 几个人跪着,战战兢兢地回答:“还好。” 庶女嫡谋 第329节 他们今日来,是因为听了一些谣言,有些担心被夫人赶走才过来讨个心安的。 他们是谢府的下人没错,但会被分到这里就是谢家不想要的人,回去了他们也不会有更好的 去处。 这庄子靠近京城,主人家偶尔还会来,总比分到更偏远的庄子上种地强。 “那就好,当初就说好的,你们的月银谢家拿一份,我这边拿一份,以后还是如此,将来你们想脱籍,只要没有犯过事,直接找庄头带你们去办手续就行。” 几家人一听这话,赶紧磕头谢恩。 脱籍的事暂时是不用考虑的,他们没地没房,就算脱去奴籍也无力为生,还不如在这里,吃住不用愁,还能攒些钱财给孩子们嫁娶。 一个庄子的账没什么好查的,邵芸琅只是随意翻了翻,出了京城,好像一切喧嚣都停止了,让她十分不习惯。 但她知道,许多事情还没结束。 “夫人,老太君醒了,说是想喝梅子汤,厨房那边已经在做了,一会儿给您也端一碗来。”姚如兰这两日忙得很,两边院子跑的勤。 “不用端来,我过去那边和老夫人一起吃。”邵芸琅换了一件薄衫,水色的裙摆,带着一点珠光,尤其是走到阳光下,更加炫丽。 “夫人的衣裳真好看啊。” “那是自然,那可是贡品,全大庆也找不出第二匹,被皇上赏给了我们爷。” “可惜了,这样珍贵的布匹夫人只在家里穿,若是穿到外头去,肯定人人羡慕。” “傻话,咱们夫人还缺一匹好布料不成?” 姚如兰想想也是,在姑苏时,夫人就有成箱成箱的衣裳,好看的布料堆满了一整个库房,要不是她自己 很少动针线,肯定能做出各式各样绝美的衣裳。 杨钺在御书房陪皇上下棋,一盘观战的是熹王,这皇家兄弟俩最近感情不错,皇上时不时就招熹王入宫伴驾。 “朕又输了!”皇帝丢下棋子,将一旁的彩头推到杨钺面前,“我们兄弟俩的东西都被镇国公一人赢走了。” 熹王刚下输了三盘棋,也输掉了不少好东西,心情郁闷的很,“可不是,皇兄一定要拉着臣弟一起与镇国公下棋,我那点好东西全赔干净了。” “哈哈,你也太会夸大其词了,堂堂王爷,还能就这点东西?好了好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去朕的内库中挑几样喜欢的东西回去。” 熹王眉梢一动,当即欣喜地应下,心中却想:老二这是想考验他的心性吗?他又不是那眼皮子浅的。 他自幼受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哎哟,看这天色不早了,皇兄还有大把的奏折要批阅呢,臣弟就不打扰您了。” 皇帝指着杨钺说:“朕还有边防的事情要与镇国公谈,这回不留你用膳了。”说完让人带他去内库挑东西。 等熹王一走,皇帝换了一副坐姿,身体也放轻松了,摇头笑道:“明明过去这么多年,瞧见老三,朕还是有些敬畏他。” 说是敬畏,换一种方式就是害怕,杨钺竟然拿不准他的话是真是假了。 “您是君,他是臣。”杨钺强调道。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是朕唯一的亲弟弟了, 朕也不忍心对他太苛刻。” 第550章 野心 这话杨钺没法接,当初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被他除掉的,真论起来,他岂不是杀了皇上的两个亲弟弟? 在当初那个境况下,他确实有从龙之功,可万一皇上念起亲情来,他的罪过就大了。 “皇上可以留熹王长居京城,也好多亲近亲近。” “远香近臭,这个道理朕也懂,但滇南确实太遥远了,朕要传召他一回也难,朕想给熹王换个封地。” 杨钺低头收着棋子,平静地说:“臣没听说过换封地的先例,皇上恐怕要先问过礼部官员。” “这不过是小事,换个离京城近一些的,富庶一些的封地,朝臣们会同意的,熹王也会同意,皆大欢喜。” 杨钺心道:恐怕未必。 “杨爱卿,你来。”皇帝带杨钺走到御书房后的休息室,这里是皇上临时休息的场地,但在床的正对面,挂着一幅巨大的大庆舆图。 “你来看,大庆的版图从太祖建国初期到现在,已经向外延伸了百里之大,在朕有生之年,若是能将东辽的领土归入我朝,再将这一带的大草原划入版图,待朕归天之时,也就死而无憾了。” 杨钺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野心”二字,当年那个被自己推上皇位的懦弱王爷确实不存在了。 杨钺指着那片大草原分析道:“这片草原很大,而且之前住着的游牧民族都被西凉收拾的差不多了,目前应该大部分操场是空着的。 臣提议,可以在这里建马 场,建畜牧场,有足够丰盛的水草,但要想将这整一片草原都守住,不太可能,没有长城天险,没有地域优势,这里太开阔了,随便一支队伍都可能入侵。” 皇帝拍着他的肩膀,“杨卿,朕视你为兄弟,朕的史册上定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你可愿意为朕开创大庆的盛世?开疆拓土,那不也是身为将军的毕生志愿吗?” 杨钺想说并不是,他只想守护好百姓,只想天下太平,并不想开疆拓土。 每一寸土地的拓张,都是用将士们的性命换来的,就为了那一点草原值得吗? “皇上,我们西北也有不少合适养马的地方,塞外太远了,一场大雪就可能阻隔几个月的交通,还有可能遭受更北部摩斯人的骚扰。” “所以,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兵力和武器,那个秘密武器已经在研究了,如若能成功,那将是我们迈出胜利的第一步。” 杨钺暗暗皱了皱眉,那凶器他见识过的,是在上一世,直到景泰十年才被一名炼丹道士配出正确的配方,威力确实强大,但在军器司接手研发过程中,曾炸毁了好几座军器场,损失惨重,最后由太皇太后和首辅大臣一致通过,将此种武器封存,永不研究。 直到景泰十八年,大庆也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武器。 杨钺知道,这东西要是成功了,确实能成为一大利器,那皇上更无法扑灭心中开疆拓土的渴望了。 “臣虽未亲 眼见过,但既然是用硝石制作的武器,极易燃炸,军器司要研究最好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否则恐怕伤亡惨重。” “朕明白,目前还在筹建阶段,军器司的唐司长保证,长则五年,短则三年,一定会有所进展。” 杨钺单膝跪下,“那臣就等着验收成果的那一日了。” “哈哈哈,平身吧,也多亏了杨家,才让朕得到了这么好的东西,没有杨家,朕可怎么办啊?” “皇上过誉了,杨家也不过是与千万普通百姓一样,一心只想维护太平而已,臣是大庆的子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应该的。” “好!朕相信你!不管外人如何离间我们君臣,朕都是相信你的!” “臣,谢主荣恩!”杨钺出宫时面无表情,内心起伏不定,不愿意相信他扶持上去的帝王是个穷兵黩武的人。 但仔细想想,一个帝王想建功立业也没什么错的,如果将关外的土地都纳入国土,那以后也就不用再担心外敌入侵了。 回到镇国公府,杨钺连内院都没进,直接在外院歇下了,一晚上睁着眼睛想了很多。 第二日,他如常去上朝,听一听文官们五花八门的朝政见解,有种回到前世旁观朝会的感觉。 而自己是旁观者,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 散朝后,杨钺去与皇帝请辞,“虽说刚经历了一场胜仗,但也要小心防范,东辽目前是老实了,但也难保不会趁虚而入。” “你说的 有理,东北军伤亡也大,你得回去主持招兵一事,朕……”皇帝想让杨钺扩招,可一想到当下的国力,不敢随便开这个口。 “至于你屯兵制的提议,朕准了,接下来朝廷会仔细探讨出细则,你可以等消息。” 杨钺欣喜应下,抬头时犹豫着问:“皇上可别因为此事与大臣们伤了和气,在朝政上,他们经验老到,想的更加周全,末将不过是从武将的利益出发,能行与否还是要朝臣商议后再定夺比较好。” “朕也不是无知小儿,此事朕思考数日,利大于弊,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他们每日除了吵吵吵,只会担心这担心那,不同意屯兵制不过是怕你拥兵自重罢了。” “皇上放心,臣此生只有两个目标,一是国泰民安,二是与内子逍遥度日,内子最怕麻烦,她更愿意与臣住在外地。” 提起邵芸琅,皇帝感慨道:“国公夫人乃当世少有的聪明人,难怪你当初要凭手段求娶,皇后本来还提议让朕赐予你几个美人,朕一想到你是个妻管严,不敢答应下来。” 杨钺吓一跳了,拍着胸口说:“还好皇上知我懂我,否则就真是害死我了,内子绝不是个大度之人。” “若是朕赏赐的美人呢?难道国公夫人还敢拒绝不成?” “不不,她不会拒绝,但她会来折磨臣。” 皇帝极感兴趣地问:“怎么个折磨法?” 杨钺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答:“臣暂 时不知,但她只要不让臣进屋,臣就自动投降了。” 皇帝被逗得哈哈大笑,指着杨钺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曝短处的臣子,太有意思了。 第551章 父子谈话 杨钺回府后约了几个哥哥一起喝酒,屏退下人后才说:“哥哥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大哥不在,杨二郎就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他说:“大哥已经去了岭南,我这身体做什么都不合适,留在家里照顾家人,你们几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们还能去哪儿?皇上不可能放咱们几兄弟都出去领兵吧?”而且他们这个年纪,去军营里当个小将领也不合适啊。 杨钺摇头;“不一定要领兵打仗,未来几年无大战,你们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兄弟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主意的。 杨二郎提醒道:“老三还等着娶媳妇呢,而且身上有爵位,不用出去闯荡了,老四老五可以好好规划一番。” “我们这身份能做什么?这个年纪去读书会被人笑话死吧?”杨四郎是兄弟几个中书读的最好的。 杨五郎生性洒脱,问:“要不做生意?我瞧六弟妹的生意做得不错,带带我呗。” “别瞎说,谁都知道,六弟妹做生意是为了贴补军饷的,也是皇上称赞过的。”否则一个大家闺秀去经商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杨钺朝外喊道:“来人,让段老伯去酒窖搬几坛酒来,爷几个酒不够了。” 外人有人应答一声,屋里几兄弟表情顿时变了。 很快,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头提着两坛酒进来,门一关,屋内几兄弟齐齐跪到地上。 “得了,都起来吧,有啥好跪的? ” 杨二郎眼眶一热,鼻头发酸,“父亲,委屈您了,明明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庶女嫡谋 第330节 “我现在不也挺好?” 杨钺冷哼一声,戳破他的谎言,“前些日子有人告状告到我那里去了,说是花园里修池子的老段不老实,夜里偷偷摸进夫人的院子,要不是他出来的快,夫人的名节就毁在他手里了。” 杨振天讪讪地喝了杯酒,他那日是去送东西的,平日里他要进那院子也容易,只是那天太大意被人撞见了而已。 事后那人被杨钺打发了,害杨振天好几日都没敢踏进后院。 杨振天自饮自酌,对几个儿子说:“我现在好着呢,不用再承担任何责任,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该得的功名已经得了,该我尽的责任也尽到了,这个世上有无杨振天都无所谓,而且你们几个都很好,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给杨家丢人!” 杨振天捏了捏杨钺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小子从前最让人头疼,现在是连我也佩服的人了!” 杨钺给他倒酒,将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他,让他给几个哥哥指点迷津。 “杨家走到今天已经是巅峰了,无论你们做与不做,未来都是要走下坡路的,很快你们就要分家了,所以不要有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如今杨家的凝聚力都维系在老太君身上,杨夫人是个飒爽女将军,打仗行,管家就不太行了。 等老太君离世,杨家势必要分家的,到时候在外人眼中,杨府就不是一条心的了,荣耀也是属于个人的。 “老三有了爵位,暂时不动为好,老二得了个闲职,就这样也不错,老四老五还是可以出去闯一闯的。” 兄弟俩激动地问:“夫亲,我们能做什么?” 杨振天端详着两个儿子的脸,说实话,他带孩子就是放养型的,几个孩子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他甚至很长时间都分不清这哥俩。 而且他们年纪居中,本事居中,什么都不温不火的,他关注的时间也就最少,更遗憾的是,他都不知道这两人擅长什么。 “要不,你俩组队去游历?”杨振天自觉这个提议好,怂恿道:“过段日子,我与你们娘准备去姑苏了,你们可以一起,去见识一下江南风光,也可以顺道去岭南看你们大哥,再绕道蜀地领略一下蜀州风光,游一游大江大河,爬一爬险峻高峰,多有趣啊。” 兄弟俩满头黑线,“父亲,这是您自己想去做的事情吧?” “咳,不好吗?” “好,就是没什么前途啊。”他们总得为儿女挣下一份家业吧? “鼠目寸光!阅历是最珍贵的东西,你们要拼的是将来,目前这形势下,你们也不好做什么,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的,远离京城就是最好的出路,哪怕将来你们就在地方上当个父母官,也得懂得百姓的生活不是?” 杨四郎心动了, 他如果外放当个小小知县,说不定皇上还会很高兴。 “好!我去,小六,你帮我谋个知县吧,远一些穷一些的,过个三年五载再往上挪一挪,步子迈小一点,等我孩子长大,我应该大小也是个知府了吧?” 杨钺一口酒喷出来,“你认真的?” 杨振天觉得不错,杨家出个文官,说不定会给将来闯出一条新的路来。 杨五郎不想当文官,更不想去偏远小县城吃苦,眼珠子一转,搭着杨钺的肩膀问:“小六,你跟六弟妹说一声,让我去姑苏帮她管铺子吧,我帮她核账去。” 杨钺推开他的手,无情地说:“她手里有足够的人手,你不如帮咱家里管管庶务。” “咱们杨氏宗族也该换个族长了,我觉得二哥就不错,不过他精力有限,五哥就搭把手吧。”杨钺一锤定音。 杨五郎嘀咕道:“那我还不如出去游山玩水呢。” 杨振天喝了几杯酒就出去了,走出大门时,立即恢复了一副老实卑微的下人模样。 住在庄子上的杨家女眷们,并不知道她们的老爷都做了什么决定。 “这摇摇椅舒服,难怪你喜欢。”杨老太君坐在邵芸琅的摇摇椅上,闭着眼睛享受晚风。 按理说,这种椅子一般都是老年人喜欢,可她发现,只要邵芸琅住的地方就会有它。 邵芸琅坐在一旁,正低着头给老太君做一副抹额。 “您要喜欢,回去将孙媳府里那把搬回去,还有一张虎 皮,我这个年纪用压不住,给您正好。” 第552章 今时不同往日 “那可是好东西,我就收下了,你们也快要出发了,老婆子也就能享受这几天安逸日子咯。”杨府的老太君不是那么好当的,她的存在就是杨府的顶梁柱,就跟邵府的老侯爷一样。 邵芸琅放下针线,将抹额放在老太君额前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府里有的是人,您不用事事操心,孙媳过年还是会回来看您的。” “接下来要办三郎的喜事了,他俩年纪都大,婚期就定在年底,记得回来见见新人。” 邵芸琅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说给老夫人听,“三哥之前磨着杨钺偷偷去看过三嫂了,回来后魂不守舍的,可能会觉得半年时间太长。” “哼,刚回来的时候还跟我闹呢,也不想想,我的眼光还能有错吗?” 邵芸琅虽然没见过未过门的三嫂,但想过去也不会太差,外面那些流言随便听听就好。 “你身体要调理好,孩子的事不着急,家里小萝卜一个接一个的出生,我都看不过来了。”老太君目光拂过邵芸琅的肚子,心里是有些许期待的。 杨钺是她自小带大的孩子,与其他孙子都不同,他的孩子自然感情也不同。 邵芸琅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这两年好药材吃着,她又一直很注意,如无意外,活到上辈子那个年纪不成问题。 但对于养孩子这件事她还是有些怂的,可天天和杨钺一起的话,用不了多久,孩子终归会有的。 “您耐心等着 先把曾孙的礼备好,等孙媳给您报喜。” “好好,你和小六在一起啊,我最放心不过了,终于有个人能管得住他了,我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满京城都找不出几个来了,能看到家里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老太君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邵芸琅给她盖上毯子,将最后几针收针,然后起身走出庭院。 “夫人,几位少夫人邀您去山上摘果子,正要进来给老太君请安。”丫鬟跑进来汇报说。 “让她们不用进来了,老太君睡下了,我换身衣裳就出来。” 山庄里玩的东西多,就是规矩最严的四嫂五嫂,也跟着今日下池塘捞鱼,明日上山打猎,玩得乐不思蜀。 邵芸琅换身一套浅绿色绣小黄花的窄袖襦裙,头发用同色布巾包裹起来,俨然一名貌美出众的小媳妇。 “六弟妹真是怎么穿都好看,不施粉黛也好看。” “这身衣裙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第一次发现,小碎花也如此别致。” “那也得看谁穿,六弟妹成亲后明显丰腴了一些,瞧着比以往更有韵味了。” 邵芸琅听着嫂子们的打趣也不脸红,新媳妇进门,被人调侃是难免的,但她是寡妇再嫁,不在此列。 “嫂子们可别拿我凑趣,赶紧出发吧,再晚一些可就看不着路了。” 大嫂辛梓墨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那赶紧走,我家那两个调皮鬼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 一群华丽美貌的夫人齐齐出动, 随行还有护卫丫鬟婆子,引得附近庄上的人热议不止,得知是杨家女眷,难听的话是不敢说的。 后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个矮坡,坡上种满了果树,这个时节长的最好的还是山楂和梨子,还有一些没摘完的葡萄,正是最甜的时候。 “四嫂最近喜欢吃酸,那边有几棵李子树,我带她过去摘一些。”五少夫人大声说道。 周围都有侍卫守护,邵芸琅她们也不担心,就由着她二人去了,但没想到,过了一炷香左右,她们回来时竟然还带来了其他几位相熟的少夫人,李玉莲和七公主也在其中。 “真是巧啊。”邵芸琅低声赞叹。 辛梓墨走到她身旁,笑着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很快,两边人汇合一起,邵芸琅的目光从四嫂五嫂脸上划过,后者毫无心机地笑着,前者的笑就牵强多了。 要论心机,五嫂确实比四嫂差了许多。 “没想到今日出行会遇到杨家一群嫂嫂们,看来今晨那对喜鹊确实很应景,芸琅,我们也许久没见了。” 李玉莲在哪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从邵宛卿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并且比她做的更好。 邵芸琅不反感这样积极经营的人,笑着反驳:“明明前些时候才在邵家见过的,是你忘性大。” “对对对,但当时情况特殊,也没能说上几句话,不如去我庄子上小酌几杯如何?” 李玉莲在这附近也有座庄子,邵芸琅只需找 人一问,就知道她们这群人是昨日才过来的。 邵芸琅见家里几个嫂子都雀雀欲试,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只是派人带了些果子回去给老夫人,顺便告知一声。 一听老太君和邵芸琅单独住一起,李玉莲等人心情更加复杂,邵芸琅就像是积了八辈子的福,也太幸运了。 李玉莲的庄子不大,应该是早就做足准备了,她们一到就准备开席。 酒菜都是上品,女眷们凑在一起喝酒的机会不多,激起了大家的好胜心。 七公主扭扭捏捏坐到邵芸琅身边,起初还互不搭理,几杯酒下肚后,她主动端起酒杯给邵芸琅道歉。 “过去是我不对,年轻气盛,还望国公夫人见谅,原谅我的不懂事。” 能让堂堂七公主低声下气的道歉,想来岳家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态度谈不上真诚,但也是化解两人矛盾的好时机。 邵芸琅撑着下巴看她,一个女人日子过得好不好,从脸上和眼神里就能看出一二,七公主在岳家的生活并不如意。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无需道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你……邵芸琅,我也没有对你做过太过分的事,你大人有大量,化干戈为玉帛不行吗?” 七公主脸色微红,又羞又恼,不敢去看同桌人的脸。 邵芸琅看出她的窘迫,给了个台阶,“我说了,公主无需道歉,我这个人睚眦必报,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您还能在此与我共饮, 说明我没把您当敌人。” 七公主想起自己马车被撞的那回,心中最后一点郁气也散去了,给邵芸琅倒酒,虚心地说:“那从今往后,请国公夫人多多指教。” 第553章 化解恩怨 李玉莲目的达到,催促七公主把赔罪礼奉上,替她解围说:“我就说嘛,芸琅最是通情达理,一定会原谅你的!” 七公主给邵芸琅送了一套金光闪闪的头面,纯金打造,宫廷手艺,十分漂亮。 不过在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只觉得这头面与邵芸琅并不匹配,不过价值摆在那里,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邵芸琅收下了,金子好啊,穷的时候还能直接用,就冲这工艺,卖出去也是不菲的价格。 “让公主破费了,我敬你一杯。”邵芸琅的示好让七公主松了口气,回去总算能交差了。 庶女嫡谋 第331节 因着杨钺的缘故,家里也得罪不起杨家,从前对她和邵芸琅的恩怨还诸多支持的家人,却频频给她施压,让她求得邵芸琅的原谅。 好在李玉莲肯帮忙从中牵线,否则她真没脸上门。 李玉莲也并非没有自己的心思,能借此机会跟邵芸琅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 趁着邵芸琅去更衣的时候,李玉莲追了过去,打听道:“听说你们很快就要离京了,可定了行程?” “这是朝廷上的事,我不知。” 李玉莲觉得她故意不说,好声好气地问道:“难不成你不去?” “我刚新婚,可舍不得我家夫君独身在外。” “我挺羡慕你的,想去哪都可以,婆家开明,也不限制你的自由,若换做是我,肯定要留下来孝顺公婆的。” “那是因为你是宗妇,将来要管家的,与我不同。” 李 玉莲心知没什么不同,如今杨府是杨府,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府,邵芸琅在镇国公府一人独大,上无公婆下无小姑,不知多少女人羡慕。 李玉莲拉住她问:“芸琅,咱们也算有些交情吧?能否请你帮个忙?” 邵芸琅早有所料,李玉莲这么殷勤备至地替人牵线,必有所求。 “你说,但我未必答应。” 李玉莲把丫鬟赶得远一些,低声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就是想请镇国公帮我家世子谋个京畿营副统领的职务。”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也不知有多少,直接塞给了邵芸琅,“这是报酬,我知这里头肯定需要人情走动,不够你再跟我说。” 邵芸琅诧异地问:“你夫君好歹是世子,又有个当朝首辅的爹,怎会求到我这来?” 李玉莲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不太自然地撇开脸,“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我有我的难处。” 邵芸琅把银票还给她,抢先道:“话我会带到杨钺那,但能不能帮,帮不帮的了由他做主,若是有好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李玉莲大喜过望,“谢谢!芸琅,真的谢谢你!” 李玉莲其实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把她那个花心的丈夫丢进军营里,说不定能收敛几分。 可家里婆婆宝贝儿子,不舍得他去吃苦,明明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还当个孩子一样宠着。 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 邵芸琅回到花厅,对众人说: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老太君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那明日一起去游湖吗?我们还能再住一日。”李玉莲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本还以为会多耽搁两天。 有白得来的假期,她肯定不会提早回去的。 邵芸琅拒绝了,“天气热,老太君的作息不太固定,我不好离太久,下回再约吧。” 她不去,杨家其他几位少夫人也不好答应,而且她们原本就准备明日去看望老太君的。 邵芸琅离开时招手让四嫂一起上她的马车,看着惴惴不安坐在她对面的四嫂,邵芸琅开门见山地问:“四嫂瞒着我安排了这一偶遇,是怕我不答应见她们吗?” 李雅晴抓着裙子委屈地说:“六弟妹怎么会这么想,我虽然提前知道她们来到西山,可也不知她们今日会出现在山上啊。” “四嫂别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今日我收获颇丰,应该感谢你的安排才是。” “这……”李雅晴红了眼,小心翼翼地说:“不瞒你说,我确实不太好得罪堂姐,她爹是首辅,文官之首,而我相公大概率会走文官的路子,到时候就需要李首辅提携,四郎不像六弟,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邵芸琅还是第一次听到杨四郎的打算,点头说:“走仕途不错,不过最好从外放开始,这几年找个穷一点的小县城做出点业绩,一步一步走回京城。” 李雅 晴不太想离开京城,这里什么都好,又有杨家做靠山,但如果外放才是最好的路,她也愿意跟着丈夫外放。 马车先到了邵芸琅的庄子,邵芸琅与嫂嫂们告别,“时间太晚,就不请大家进去了,明日大家早点来,我做了好吃的酱瓜,你们来尝尝酱瓜配白粥。” 大家到了这山庄里,也喜欢吃简单的清粥小菜,尤其天气炎热时,一个个都说好。 众人正要离开,瞧见杨钺从屋内走出来,目光紧紧黏在邵芸琅身上,“回来了。” 她们忙下车行礼,一个个都喝得有点多,看着杨钺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六什么时候来的?”辛梓墨是大嫂,与杨钺关系也最亲近。 “傍晚时分来的,听说你们出去赴宴了,我便在家里等着,嫂嫂们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见。” “好,那明日见。” 她们离开后,杨钺才凑到邵芸琅面前仔细闻了闻,轻佻地笑道:“好香啊,闻着像是女儿红的味道。” “鼻子真灵,看来平日没少喝酒。” 邵芸琅转身进庄子,杨钺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又问她:“听说你是去了李家的庄子,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家的人吗?” “你从哪看出来我不喜欢李家人了?” 杨钺当然知道,前世李首辅最后就是死在邵芸琅手里的,整个李家飞飞湮灭,外嫁女虽然逃过一劫,可也过的不好。 “正好与你说件事。”邵芸琅把李玉莲的请求转告给他, 她会愿意帮忙,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第554章 赚双份 “沐国公府这些年游离在权利之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子孙,但他们毕竟是首辅的亲家,把沐国公世子拉进权力中心,而且还是武官,能让李家的版图更大一些,朝廷里,不能只有杨家一家独大。” 杨钺听完很赞同,“不过,王启壬不行,他就是个草包,他进京畿营不会有太大作为的。” “草包有草包的好,他的身份摆在那,只是个副职,正好不会惹新任统领的眼。” 杨蹇离开京畿营后,新上任的京畿营统领也是能力卓越的武官,听说与岳次辅带点亲,不过是向着皇上的。 杨钺点了点邵芸琅的脑袋,“就你鬼点子多,把王启壬丢进军营里,保准能给沐国公和李首辅制造不少麻烦。” “那你是答应了?不过他那么差劲,兵部吏部能答应?” “当然,不过一个副统领而已。”杨钺悄悄对邵芸琅说:“那小子虽然不上进,但也想捞个官当当,我正好敲他一笔。” “可李玉莲答应给我一笔报酬了。” “他们夫妻一定没沟通过此事,你拿你的,我拿我的,我们赚双份!” “你就不怕露馅?” “那又如何,他还敢找我要回去不成?权当他们家捐的军饷了。” 两人对视一笑,一起去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今天高兴,杨钺给她讲了不少趣事,这会儿正在吃点心,老人家胃口不好,少吃多餐,吃完差不多就该歇了。 “快走快走,我老婆 子没什么好看的,快回房去。”老太君急着把人赶走,留在她这里还怎么造曾孙啊? 杨钺拉着邵芸琅告退,不过却没有回屋,而是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还让人拿了酒菜来小酌。 “来,再喝点,看你神清气爽的,显然喝得还不够多。” 邵芸琅酒量不错,乐意陪他喝几杯,“你这几日在宫里没事吧?” “好的很,定好出发的日子了。” “何时?” “五日后……你要是没住够,可以等入秋了再启程,我此行赶路急,怕累着你。” 邵芸琅不答应,“这会儿山海关气候最好,我早点过去还能四处走走,等入秋后就开始冷了。” 多喝了几杯酒,邵芸琅有些上头,连天上的星星都多了好多,杨钺的脸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模糊。 “走吧,进屋。”杨钺将她抱进屋,之后的事就由不得她了,感觉一会儿在火里,一会儿在水里,沉睡前只记得自己身处暖洋中。 第二日醒来时,邵芸琅头有些疼,酒果然不是什么好物。 她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喊了丫鬟进来伺候,才得知杨钺出门去了,几位嫂嫂已经到了,正在与老太君一起用早膳。 她更衣后赶紧过去,迎着大家暧昧的目光在一侧坐下,若无其事地问:“嫂嫂们怎么来的这么早?” “哼,昨夜不知道是谁让我们早点过来用早膳的,结果自己倒是睡到日上三竿。” 邵芸琅看桌上的配菜里有自己 腌的酱瓜,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下人们会做事,否则她更尴尬了。 老太君赶紧给她圆场,“她身子弱,睡迟一些也无妨,你们都是做嫂嫂的,可不能这样调侃她,年轻人脸皮薄。” 大家丝毫看不出邵芸琅脸皮薄,李雅晴故意娇嗔道:“老祖宗太偏心了,我们几个加起来还比不上六弟妹一个,我们会吃醋的。” “那也没法子,谁让我住在这儿,吃她的喝她的,还收了礼,吃人手软啊。” 老太君故意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抹额,得意地朝大家展示自己收到的礼。 “真好看,六弟妹的这双手可太巧了。”众人无不赞赏。 “听说六弟妹身边还有个手巧的糖人师傅,上回给几个孩子各做了一个,可把他们乐坏了。”李雅晴指着刚进门的姚如兰说道:“看,就是这个。” 姚如兰规规矩矩地行礼,脸色微红。 邵芸琅平静地说:“四嫂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姚如兰脸色一变,由红转白,还好她低着头没人看到。 李雅晴有些意动,有手艺的丫鬟还是挺有用的,说不定以后能帮上忙,不过嘴上说:“我可不能夺人所好,不如让我身边的绿江跟她学一学如何?” “那就先让她留在你身边用一段时间,等绿江学会了再回来。”邵芸琅一句话就定下了姚如兰的去处。 除了姚如兰,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意味着她要换个主子了,一段时间也可能是永远。 姚 如兰这段日子在老太君面前走的勤,不少人都看在眼里,即使李雅晴没开口,邵芸琅也不会带她去锦州的。 “六少爷回来了。”轻云眼尖,第一个看到杨钺从外头回来。 他一身胡服装扮,肩上扛着一只狍子,身后的小厮手里有拿弓箭的,有拿刀的,显然一大早就打猎去了。 庶女嫡谋 第332节 “这狍子挺肥,不过小六你怎么自己扛回来了,一身臭味。”老太君欣喜地围着那头狍子转。 “怎么吃好呢?” 杨钺低头咬掉邵芸琅手里的水晶饺子,回头说:“一半炖煮一半烤吧,刚上山,发现已经有些秋意了,适合进补了。” “好,那抬去厨房让人收拾,你也赶紧去换身衣裳,过来再吃几口。” 杨钺早起就吃了一块饼就出门了,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不过他不能和一桌子妇人一起吃,便在屋里用过早膳了再过来。 陪着大家看了一场斗鸡,又替嫂子们抓了两回猫,他就告辞离开了,离京前他得把王启壬的事情办妥。 皇帝得知他跑到郊外看媳妇去了,推了好几场宴请,就连他告假没上朝也不生气了。 人有情有义才可信任,有软肋才好掌控,朝中大臣如此忌惮杨家实属不必,最起码未来几年都不用担心,因为杨钺的重心不在朝事上。 邵芸琅提早两日回京,她一回去,其余人自然也不好继续在庄子上住着,齐齐回了京城。 杨钺离京后,王启壬的任命很快就下 来了,虽然被人诟病,但他堂堂国公府世子,得个京畿营副统领的职位不算过分,也就没掀起大浪。 第555章 出海 杨家四郎低调离京,去了柳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做了知县老爷,这件事在朝堂上也并未引起太大关注。 调任一个县令,甚至不用通过皇上批准就能下达。 杨钺这次回去特意走了另外一条道,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北,别人不知道,邵芸琅清楚,未来他们还会面对的敌人是来自海上。 几年前就曾缴获过倭人在大庆的据点,他们也在不停地派人上岸,大庆辽阔的土地,对于周边国家而言,就是一块令人向往的圣地。 这一夜,队伍住在兴城外的驿站,没有惊动城里的官员。 杨钺带着邵芸琅骑马到海边,这边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港口。 日落时分,太阳正好一半挂在海平面上,港口上有晚归的渔船,纤夫将一条条渔船拉到岸边绑好,然后将船上的海货背上岸。 有大酒楼和大户人家的下人过来挑选最新鲜的海味,还有不少商贩会采购后运往京城贩卖。 “走。我们也去买一些。”杨钺带着邵芸琅上前,买了不少鱼虾蟹,海腥味久久不散。 杨钺让人去买下一口锅,直接在沙滩上架起火堆烧水煮食物,不用任何佐料就是一顿美食。 “大哥在南边可以光明正大地训练水师,我准备将私藏的那部分兵力分一半到沿海,在几个重要港口建一支巡逻海域的民兵,交给大哥训练,你觉得如何?” “沿海能登陆的地方太多了,光靠几个港口的防卫做不到万无 一失,不过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大庆的水师还太弱了。” 邵芸琅仔细算了一笔账,“这私藏起来的兵力可都要靠你养着的,我觉得可以成立一支商队,专门往倭国那倒卖货物,他们物资贫乏,什么都缺,也能趁机打听到消息,最重要的是你缺钱。” 钱确实是个大问题,好在他如今也是有大片土地的人了,等屯兵制实行下来,他还能建畜牧场建养马场,总比朝廷给的多。 “我在海外那座小岛离这里不远,等明年夏季带你去岛上玩。” 邵芸琅心下一动,转头问长戈:“你是不是知道路线?” 长戈和长戟在海岛上照顾够杨将军,那片海域也就他俩最清楚在哪。 “明日我不跟你走了,我想去岛上看看。” 杨钺当即说:“我陪你去。”反正军营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朝廷政令要改,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人多了显眼,明日你照常启程,我以身体不适留下来住两日,然后再低调离开,不会有危险的。” 那座海岛是杨钺的秘密基地,虽然建得一般般,但位置很好,或许能利用起来。 “你去岛上做什么?” “你不是想巡海吗?这岸上的事逃不开朝廷的眼线,如果在岛上建一支水军,一边操练一边巡海是不是挺好?” 杨钺皱着眉说:“好是好,可谁愿意长年累月住在荒芜的海岛上呢?会把人逼疯的。” “训练结束就换一批, 跟在你身边大材小用,不如送去给大哥用。” 杨钺无语,他练好的人白给大哥用?亲兄弟也没这样做亏本买卖的。 “罢了,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你去海上要注意安全,长戈和长戟都陪你去。” 第二日,队伍照常出发,邵芸琅的丫鬟们并不知道马车里没人,也跟着离开了,只留下轻风和轻云。 又过了两日,邵芸琅带着四个下人轻装简行,装成北上投亲的兄妹,一路走到海边。 “就在那边礁石后方,不知道船还在不在。”这一片荒无人烟,因为暗礁多,连渔船都不会过来。 长戈跳上石头,越跑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邵芸琅才听到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找到了!” 长戟对两个武婢说:“船过不来,你们一左一右扶着夫人过去,小心些。” “是。” 大家今天穿的都是男装,一副贫民百姓打扮,方便走路爬石头,有些砍太宽,就由两个丫鬟扶着邵芸琅跳过去。 等他们到了藏船只的地方,邵芸琅眼前一亮。 巨大的礁石群下是一片白沙滩,船只停泊在沙滩上,被绳索绑在礁石上,长戈正努力地把帆升起来。 船体有将近十米,与远渡重洋的大海船比不了,但也比普通的渔船大一些了。 帆升起来后,邵芸琅从扶梯爬上船,长戈给她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着,“夫人稍等,属下要检查一下船体是否完好。” 邵芸琅就看着他 们忙碌,长戈和长戟拿着工具在船身各处检查,轻风和轻云在打扫船舱。 海风吹着很舒服,邵芸琅裹着披风在浪涛声中睡着了。 等她睡醒,感觉身边静悄悄的,海浪声不知何时停了,身体好像漂浮在水上。 她睁开眼,就看到沙滩离自己越来越远,船起航了。 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厚棉衣,看着像是男人的款式。 “夫人见谅,海上风大,您这样睡会着凉的,这棉衣是少爷的,您将就披一下。”轻风解释道。 邵芸琅点点头,将棉衣穿好,日头偏西,开始降温了。 “多久能到?” “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应该就能到。”那座岛离的不算远,否则也不方便进出。 帆船入海后犹如一片树叶,四周全是深蓝的海水,邵芸琅晕船的毛病又开始了。 “夫人,您进船舱歇会儿吧,咱们带了干粮,一会儿就能吃了。” 邵芸琅仔细参观了一下船的内部,对比河道里的大官船,这艘帆船十分简陋,三个独立的船舱,里面用木板钉了木板床,一套桌椅,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他们想在海岛上建立水师,那至少需要上百艘这样大小的船。 人可以藏,但船只可藏不住。 “海上有盗匪吗?” 长戈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面过来,“当然有,他们劫商船为主,咱们这样的小船他们一般看不上,不过他们一般不在近海活动,我们来回多次都没遇到过。” “孙管事 肯定报喜不报忧,属下听他说过,他们当初就有船在海上遇到了匪寇,好在船上练家子多,武器准备充足,这才没被截获。 在海上遇到匪寇,除非顽强抵抗,否则他们一般不伤人命,大多数被卖到海外国家做奴隶,或者被他们收编。” 像邵芸琅这样的,如果落到匪寇手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第556章 小镇 今日海上风平浪静,天黑前他们就看到了那座海岛。 一开始还只是海面上的一个黑点,等靠近了,才发现这座岛并不算小,外围是礁石,岛上有茂密的树林。 船慢慢靠岸,长戈先跳上一块礁石,将船固定好,才接其他人上岸。 “夫人,上岛的路没有挖,只能爬上这些石头,也是为了避免有路过的人登岛。” 邵芸琅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看不出来,近看还挺高的,不过有轻风和轻云在,她爬的不吃力。 等站到了石头山顶,夜幕下,一片森林尽收眼底,有鸟兽虫鸣,有惊涛拍岸,让人无端生出恐惧之心。 长戈点燃两根火把,和长戟一前以后护卫着她们。 “夫人一定要跟紧了,去山庄的路都设有陷阱,而且这个时节也有不少蛇虫鼠蚁。” 邵芸琅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紧张害怕夹杂着一点兴奋,人对未知总是充满复杂的。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走出了密林,密林外竟然有一片绵延的草地和山谷,月光下,她似乎还看到了驰骋在草原上的马群。 “那是马吧?” “应该是,当时我们在这里留了十匹母马十匹公马,这些年马群应该壮大了不少。” 他们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过夜,那座山庄离得不远,但几年没住,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野兽占领,夜里过去不安全。 长戈和长戟一夜没敢合眼,第二天一早,长戟就先行一步,先去庄子那里查 看。 等邵芸琅醒来,他们去河边洗漱,吃了带来的干粮,这岛上肯定不缺食物,但要安稳下来才好去猎食。 “这岛上没有大型猛兽,比较麻烦的就是各种蛇还有蚊虫鼠蚁,不过等人多起来,这些东西也就少了。” 过了许久长戟才回来,一身尘土,头发上还飘着几根蜘蛛网。 “夫人,庄子几年没住,太潮了,里面挂满了蜘蛛网,还有好几个蛇窝,光靠我们几个人肯定清理不出来了。 不过储藏食物的山洞里面很干净,只是食物都不能吃了。” 邵芸琅想了想,说:“晚上回船上休息,带我走一遍这座海岛,大致丈量一下大小。” 庶女嫡谋 第333节 长戈跑去逮了几匹马,这马在岛上放养都野了,不过马驹还是比较好抓的,总比步行强。 他们骑马跑了一天,发现了岛上有现成的麦种,还有几种粮食,只是没有形成规模,但如果避难到岛上,还真不用怕饿死。 林子里有些小动物,第一次看到人类吓到四处逃跑,最终还是有几只进了他们的肚子。 海岛的另一边是悬崖峭壁,以邵芸琅的能耐肯定下不去,是天然的屏障。 岛上能建军营,也有合适建港口的地方,如果开发出来,可以实现他们最初的设想,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被朝廷发现。 或许,她应该想个法子让这座岛过个明路。 如果这里建成水师训练地,就不可能再成为杨家的世外桃源了。 他们在天黑前回 到船上,邵芸琅点着灯将今日走过的地形画下来,哪里适合做什么都做了初步规划。 如果按照这个投入,包括士兵们训练费用,没有三十万两撑不过一年。 还是缺钱啊。 养军队太费钱了,从前邵芸琅每每听过到户部哭穷都有种想砍了他们脑袋的冲动,如今自己管家了,才知道捉襟见肘的感觉。 船被海浪推的摇摇晃晃,邵芸琅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天色突变,一早就朝霞满天,长戈怕会下雨,提议提前返航。 等他们回到那个满是礁石的海岸,天空果然下起小雨,海上雾蒙蒙的,一般人连方向都辨别不了。 邵芸琅淋了一身雨,住进了附近小镇上的一家小酒肆,边陲小镇,这家酒肆远近闻名,酒香四溢。 “快喝点酒暖和暖和,别看才入秋,咱们这儿已经开始凉下来了,喝点酒能驱寒。”酒肆的掌家娘子十分热情,好酒好菜端上来。 瞧出邵芸琅三人是女子,还体贴地问是否要给她们提供干净的衣裳。 不过邵芸琅他们自带来换洗衣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娇俏的小妇人,连身边的兄弟姐妹都全成了她的下人,把酒肆娘子吓得不轻。 “哟哟,这位……夫人,您可真好看,太好看了!” “赵娘子也好看,还有一手酿酒的本事。”他们来之前就问过了,这家酒肆只有一个老板娘撑着,据说她丈夫病逝,身边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母女俩都 会一手酿酒的本事,这才勉强将店铺开起来。 “您先吃着,我上去收拾一下房间,您们五位两间房够吗?我后院还有一间空屋。” 轻风递给她一张银票,“够了,房间不用劳烦您打扫,我们自己来。” 赵娘子知道富贵人家忌讳多,也就不继续献殷勤了,握着银票回到后院,这一单赚的比她一个月卖酒的都多。 长戟想不明白邵芸琅为何不去住自家的客栈,但又不敢问,还是长戈猜测说:“或许只是不想暴露身份。” 他俩都以为夫人第二天肯定就离开了,这小镇实在没什么可玩的,但邵芸琅足足在酒肆里住了三日,白日里就到处闲逛,买东西,也找人闲聊。 “奴家夫家姓谢,听说祖籍就是在这附近,他过世后一直念念不忘想落叶归根,奴家这回就是北上来寻根的。” 这种事不罕见,早年逃走的许多人家都会在太平后陆续回来,落叶归根是许多人的执念。 邵芸琅一口吴侬软语,一看就是南边的人,带着下人来这北边的小镇,寻找姓谢的人家。 长戈等人要不是知道谢家祖宅在姑苏,恐怕也要信了她。 “姓谢啊……咱们镇上倒是有几户姓谢的人家,早年兵荒马乱的,逃难的人可多了,就不知道是哪一家了,要不娘子你每家都去问问?” “我夫君家财力尚可,这镇上的大户都有哪几家?” 邵芸琅一身锦衣,有马车有仆从,看着就是 大户出身,被问话的人也没防备,把知道的都说了。 当然,轻风使出的银子也很重要。 第557章 买酒 邵芸琅花了三天时间就把这个小镇的情况摸透了,这是离海岛最近的一个小镇,她想把这个镇子接管过来,如此一来,就不用每次来回都从那片偏僻的礁石群穿过了。 镇上人口简单,有能力地都往南边搬走了,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 赵娘子见他们早出晚归,镇子就这么点大,她这酒肆又人来人往的,消息灵通,也就知道这几个人每日在镇上做什么。 他们说是找人,但也没见找到谁家去,成天在镇上转悠,引得镇上衙门的人都天天盯着他们了。 但人家也不怂,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转悠,买了许多东西,给的赏钱也大方,不少人都主动往前凑。 等他们回来,赵娘子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态度比第一天还要殷勤。 “这秋雨一下,天气瞬间转凉,夫人要来一壶酒吗?” 邵芸琅不仅要了一壶酒,还给她下了一个大订单,“掌柜娘子这儿一共有多少存酒?” “多的不说,十几车肯定是有的。” “那好,有多少我都要了,麻烦赵娘子雇几个人帮我把酒送军营去,以后要是有多的都往那边送,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赵娘子没想到天上掉下一块大金饼,砸得她懵懵的,“全……全要?十几车酒一共两三百坛呢,这不少钱呢。” 轻风将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您放心,不会差您钱的,我们夫人还不至 于赖您几坛酒。” 赵娘子欣喜地拿过银票,小地方,银票可不多见,她有些担心是假的。 “咱小镇上也没钱庄啊,您看这银票能不能换成银子?” 邵芸琅忘了这一点,将一枚金簪拔下来递给她:“我们也没带大笔金钱在身上,这个先抵押给你,等你将酒送到军营,我们银货两讫。” 那枚金簪是邵芸琅能找到的最普通的簪子,可就是这样也看得出是精品,赵娘子把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敢接过来。 “你们几位是住在军营的?” “不,只是有亲人在军营。” 赵娘子一听这话,更放心了,连金簪都还给邵芸琅了,“这东西可不敢放我这儿,万一丢了我赔不起,酒既然是送到杨家军军营中的,我肯定放心,就是不知道您那位亲戚叫什么,到时候也好交接。” “不用麻烦,车队跟着我们走就行。”邵芸琅让轻云先把身上的散银给她,付个定金。 “明日辰时出发,赵娘子能否安排好运输的车队?” 这会儿天都黑了,也就是一夜的时间给她准备,但这生意太大了,赵娘子自然答应。 她出去敲街坊邻居的门,平日她一个寡妇是从不去敲别人家的门的,尤其是天黑以后。 但这回她是去找人干活的,给足了工钱,很快就带着三十几名青壮年过来,还顺带借来了十几辆牛车、骡车。 长戈私下问邵芸琅,“夫人为何要和他们一起走?咱们秘密出 行,人一多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在外时人少安全,回去时人多才安全,我们就以投亲的名义过去,到时候你带他们去军营,我带着轻风和轻云去锦州。” 见他还有疑惑,邵芸琅耐心解释道:“我一个女子,轻易不露面,但你们俩是杨钺的贴身随从,你们不在军营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赵娘子请来的人频频往这里张望,邵芸琅回楼上休息,听他们忙到三更才把酒坛装车。 第二日一早,北风一刮,天阴沉沉的,竟然有种要落雪的预兆。 冬日的酒不愁卖,赵娘子清空了库存,很想留在家里继续酿酒,可家里除了她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儿,更不可能跟着车队出行。 邵芸琅让她将女儿带上,开玩笑说:“掌柜的酒酿的好,若是愿意跟我们去锦州开酒肆,生意一定很好。” 锦州可是大城,而且是这边关最坚固的城池,人人向往,可光铺子她就租不起,更别提还有这一整套的酿酒设备和酒窖了。 “锦州居大不易,我们母女俩如何能生存下去?这边街坊邻居多有照顾,我心甚安。” 邵芸琅便也不强求了,反正两地离的也不远,这里又是去海边的必经之路,以后还会有机会买她家的酒。 她这几日听了不少关于她的故事,如果她出身在邵府,一定会比前世的自己过得更好。 她欣赏这样独立自强的女子。 半路上果然飘起了雪花,邵芸琅让 赵娘子和她闺女上马车,见小姑娘冻得脸蛋发红,把一个精致的汤婆子借给她暖暖。 赵娘子如今也看出来,这位夫人的身份肯定比她猜测的还更高,这马车上用的东西全是自己没见过的,一看就十分名贵。 就连这车里铺着的地毯都洁白如雪,被她们踩出了几个泥印子,就这一张毯子,估计都能抵她那十几车的酒了。 “快谢谢夫人。”赵娘子轻轻推了女儿一把。 小姑娘一点不怕生,从小和她娘相依为命,也会帮着卖酒收账,是个嘴甜又机灵的小姑娘。 这让邵芸琅想起了姚如兰,她初见姚如兰的时候,也觉得她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可惜心太大了些。 “夫人您长得漂亮心肠也好,像活菩萨!” “嘴真甜,送你一块点心吃。”邵芸琅将点心盘子推到她面前,小姑娘谢过后拿了一块点心,不过自己没吃,递到了赵娘子嘴边。 “娘,您吃吧,我不饿。”娘俩生活并不窘迫,温饱有余,但想要更好的生活也没有了,这样精致的点心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 赵娘子咬了一半,剩下的推回给小姑娘,明明只是一块点心,两人分享后同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就是这种感觉,母慈子孝,但又不是完全地付出,有时候作为母亲,不求回报也是错误的。 她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但上辈子失败的教育经验让她有些发愁,于是在看到赵娘子母子相处的氛围 时,就有想过要借鉴。 她和杨钺的孩子,出生就比别人拥有的更多,但若是教不好,自己将来还是有可能葬送在子孙手里。 今天有事只更一章,预计下月初完结。 第558章 准备 快到锦州城时,邵芸琅的马车与送酒的队伍分开,她带着两个丫鬟装扮成普通民妇进城,从将军府侧门进去了。 才刚走进去,邵芸琅被一个人迎面抱住,然后直接被人抱进了主院。 “快放我下来!……”邵芸琅都不敢看沿途下人们的脸了。 杨钺皱着眉头说:“轻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交给下人做就是了,好不容易养一点肉回来又没了。” 庶女嫡谋 第334节 “瞎说,我都有定时吃饭。”吃是吃了,只是出门在外,吃食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 杨钺直接将她抱进浴房,得知她回来,他好几次想到城外迎接,但知道那样反而容易暴露。 这些日子在外面都不好沐浴,看到浴桶里冒着热气的水,邵芸琅催杨钺出去,“我身上脏,你先出去!” 杨钺坏笑着说:“我帮你洗!” “大可不必,让轻云和轻风进来。” “她们下去休息了。” “其他丫鬟呢?” “让我赶去厨房给你做吃食了,一时半刻回不了。”杨钺边说边将她放在一旁的长椅上,等解开了衣裳,又将人抱进浴桶,从头到尾没让邵芸琅自己动手。 邵芸琅被人伺候惯了,得知院子里没有别人也就放开了,只是最后某人色心大起,这场沐浴最终还是以打水战结束了。 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喝了几口甜粥就要睡了,一桌子美食最后便宜了轻风和轻云。 杨钺陪着她睡了一觉,看她连睡着都眉心紧锁的样子, 就知道她没少操心公务。 明明她只想过安逸逍遥的日子,却不得不陪着自己在这山海关受苦受累,而且未来几年也不会过的轻松。 如果她还是谢家的寡妇,可以一直在姑苏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从她原本的选择来看,自己这个丈夫确实没能给她带来太大的用处。 他起身去了外书房,罗靳和何一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见到他过来立即停止话题,心想:夫人才刚回来,将军难道就想回军营了? “将军,朝廷那边来消息了,屯兵制正式下达了,估计三天后就能抵达周边各城镇。”罗靳激动起来,这个制度一执行,这周围一带都会是他们东北军的地盘。 何一汇报说:“各州府的大人们也到了,都在打探您召见他们的用意,还拐弯抹角地想往将军府里塞人。” “我这里不缺人,他们想塞人尽管往军营里塞,越多越好。” 何一想说,他们要塞的都是各色美人,军营可消受不起,不过他知道将军不可能接受,连见都没见就全赶走了。 “那等朝廷旨意一到,将军就可以去见他们了,要不要先给他们提个醒?”罗靳很想看到那些官员听到圣旨后的反应。 一旦他们治下的土地划归到军营,他们的权利将被大大缩减,想要再鱼肉百姓就是与军营作对了。 杨钺摇头,“让他们在快活几天,好吃好喝地供着,等消息来了,本将军还得靠他们出力安 抚民众,尤其是拥有大量土地的乡绅地主们,还有的闹呢。” 杨钺吩咐罗靳:“你回军营一趟,让各将领管好自己的兵,抽调百人队伍五十支,分散到各州府村镇,协助官府改制。” 杨钺这是担心有些富豪乡绅们会暴力抵抗改制,一旦划定了军户区,这些地方的土地就全归军营所有了,就连百姓也都会成为军户,对普通民众而言可能利大于弊,但对乡绅们来说绝对是灾难。 何一和罗靳对视一眼,喜悦之情减少了一些,不过也不是多大的难题,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敢和他们军营作对。 “把消息锁死了,别让有些人先得到消息,乱也得有准备的乱。”杨钺叮嘱道。 “是。” 滕安之把账册送过来,这是他根据各地官府现存的土地数量算出来的军田数量,再以现有的人口计算出一个人均土地量。 别说,大部分土地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将土地平均分下去,人均土地能有三十亩。 北方一直是地广人稀,山海关内外土壤肥沃,粮食某产量不算低,以前是耕种的人太少了,所以每年上缴的粮税也少,如果把大军放回去种田,粮食产量绝对大幅度增加。 杨钺想朝他翻白眼,“所有士兵都回去种田了,谁来戍边?” “将兵力以屯为单位分散出去,农闲时练兵,农忙时劳作,这不是您当初跟皇上说的吗?” “那不过是说说而已,真把人 全放回去种田了,不用两年,他们就废了,就算比普通人强一些,也不能成为战场上的好兵。” “那您的意思……”滕安之也觉得这样不妥,可不把士兵放回去种田,他们这个屯兵制还有意义吗? 他提醒道:“光靠目前的人口种不出在哪买所需要的粮食,靠买粮也不现实,咱们没钱。” “将兵力分三等,一等兵留营,一切照旧;二等兵负责在农忙时搭把手,每个月抽出五天时间去田地里帮忙;三等兵分到各个屯去,每个月抽出十天时间训练,顺便领着各屯的青壮年一起操练。” 滕安之默默计算,“这样一来勉强能维持,但当兵的未必都会种地,就算会一点也比不过常年种地的老农,还有农具、粮种,这些以后都要我们自己准备了。” “官府里不可能没有准备今年冬小麦的粮种,到时候把粮种收上来,不够的就去买一些,农具也一样,还有一样,耕牛!耕牛很重要,一个顶三不成问题,赶紧去圈地养牛,第一批成年耕牛明年必须出栏!” “那就得买半大的牛犊子回来养,这样长得快。” “等圣旨一下,许多政令需要第一时间下达,将军府需要几个懂政务的幕僚,你想法子多招募一些。” 杨钺毕竟是武将,文官们做的事他不懂,不能全都指望滕安之和他的贤内助,会把人累垮的。 养人是要花钱的,尤其幕僚,一个个都心高 气傲,花用也不少,滕安之提议:“不如从官员里招,不用他们成日候着,您有事情的时候请他们过来给个意见就行,能得您看重,他们肯定愿意任劳任怨供您驱使。” 杨钺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到时候转告他们,肯为将军府出谋划策的,政绩达到一定水平,家里可以免除兵役,补贴也要到位,不能让人家白干。” “是。” 第559章 利弊 变天了。 整个北境都被一道政令震惊的人仰马翻。 朝廷划定北境六州为军府,境内所有住户归军府统一调派,同时划三十万民户为军户,每户出一丁,赴卫当兵﹐称为旗军。 旗军是操守还是屯种由军营酌情分派。 六州境内所有土地为军府所有,按人丁重新分配,凡是军户耕种的田地,当年所得朝廷分文不取,四成归军府,六成为军户私有,凡是军户,免除朝廷劳役,听从军府调遣。 “疯了!朝廷疯了!怎会同意如此荒谬的政令?此时并非战时,明明已经休战了,怎会实行屯兵制?”六州官员已经在锦州城盘桓三日了。 这三日里,他们找了无数门路打探消息,可将军府就跟故意装聋作哑一样,什么消息也没透露。 不少做贼心虚的官员夜夜睡不着觉,就怕被杨钺抓住小尾巴查看了。 虽说军政分权,他们的任免查处都由吏部负责,可杨钺如今是镇国公,又领着东北军,想办一两个贪官污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早前锦州城的赵知州不就是无缘无故被罢免了官职? 可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却不是将军府为难他们,而是要为难整个北境六州啊。 “军户地位比民户还低,不经许可不能走出军府范围,更不能私自逃跑,世代为军府服役,这是要兵逼民反啊!” “他甚至还收走了咱们六州的所有土地!”在座的各州官员哪家不是良田千亩 如今全都归入杨钺囊中了。 “难怪,难怪上个月我家中来信,让我出钱走动关系,最好调出益州,原来是因为此事。” 众位官员互相怜悯,他们从掌管一州的父母官变成了光杆司令了,就算以后照常管理百姓,可权利和利益都与他们无关了。 “周大人最惨,他才调过来没多久,又是这锦州知州,直面将军府,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一群老大人呼天抢地,外面百姓们听到朝廷来宣讲政令的使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要变成军户了?家家户户都得出一个男丁去参军?啥?不一定要留在军营,可以在家种地?那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啥?家家户户按人口重新分地,成年人丁每人十亩地,四十五岁以上与十二岁以下每人五亩,那得是多少地啊? “天爷,我家还未分家,五兄弟住在一起,从老到小三十几口,那我家的地岂不是……岂不是……”说话那人根本数不过来,等一旁的人告诉他答案,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哈哈哈!我有地了!不用再给地主老爷当佃农了!” “军府收四成,咱们自个留六成,这税粮比朝廷便宜啊,就算遇到灾年,粮食欠收,可只要辛苦些,多种些田,肯定也不会饿死的!” “是啊是啊,军户看来也挺不错,咱们世代住在这里,享受军营庇护,家家户户哪个没出过兵,如今只不过把自愿改成了 强制,可一户只出一人,算起来还是咱们赚了。” “嘘……小声些,听说城里的官老爷们和地主老爷们都集体往将军府讨说法去了……” 杨钺没想到,他担心的民变没发生,反倒是官员乡绅们坐不住了。 将军府门口除了两个守门的士兵与平日没任何不同,官员们走进那扇朱红大门时总觉得今日会横着出去。 将军府内有座很大的练武场,可容纳上千人,官员们被带到这里时杨钺正在练刀。 入秋后一日冷过一日,有些体虚的老大人已经披上裘衣了,杨钺却还穿着薄薄的单衣。 再看他那矫健游龙般的身手以及年轻俊美的脸,令人赞叹上天造人时的不公啊。 杨钺收刀,罗靳忙过去接刀,长戈送上帕子给他擦汗,长戟替他披上外衣,低声说:“爷,他们都到齐了。” 杨钺转身,客人们齐齐跪地高呼:“给镇国公请安。” 杨钺眉头一挑,嘴角慢慢放平,前世得的也是这个封号,不过那是死后名,还被某些人利用的彻底,以致于他并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 “都起来吧……去给各位大人搬椅子来,我们得好好聊聊。”杨钺一声令下,立即有士兵抬着桌子进练武场,就连笔墨纸砚都伺候到位了。 这是有备而来啊! “来,各位大人先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写下来,不想留在军府的也可以写,本将军有能力将你们调出军府,至于去哪,就只能由 吏部给你们重新安排了。” 不少心中正火热的官员听到这话凉了半截,杨钺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但以后会去什么地方全凭运气。 而吏部那些官员怎么可能为了他们得罪杨钺? 他们赶紧把心思先放一边,认认真真地说起军府管理问题。 朝廷一道政令下来,圈地改户籍是简单,可这背后牵扯的利益,以及将来军府的治理全都是问题。 官员们坐下来认真书写,跟着来的一批富商乡绅们没有椅子,只能站在他们身后,想说话却不敢。 镇国公看着年轻,可身上威势太盛,这里又全是杀人如麻的士兵,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 杨钺让人点上一炷香,笑着说:“时间有限,香燃完就停笔,是不是有种再进考场的感觉?” 众官员额头上渗出汗水来,压迫感迎面而来,也不管如何遣词造句了,直接将心中担忧和疑惑写出来。 等一炷香后,有士兵来抬走桌子,连着他们写的东西一并收走了。 这与他们想象的不符啊,他们以后杨将军会认真与他们讨论这些问题的。 但杨钺不仅没看,还直接让人搬来了一块大板子,上面铺着白纸,密密麻麻的写着上百条的军府治理条例。 庶女嫡谋 第335节 “每军户出一丁赴卫当兵,出一余丁辅助正军,供给军需,发放军饷,可免费租借耕牛一头……” “军户可自由通婚,可为生员,可经商,不受身份限制……” “家 中独子者,未年满十五可免兵役,税粮减半。” “军府辖下,官府负责治安民生,税赋杂役,不得私自征收税赋,不得强征军户,不得随意更改军户户籍……” 第560章 说服 可以说,将军府提前将许多能想到的漏洞都堵住了,甚至给军户最大程度的宽松政策,否则按照惯例,军户不得与民户通婚,军户未达标准不得有子弟入仕,军户的每个人都是为军府而生的,他们一辈子不是在给军府种田就是服各种繁重的劳役。 筑城墙、挖沟渠、修桥铺路这些都是军户要做的,所以从前也有过军户集体潜逃的例子,甚至逼着军户一起造反。 官员们最怕这些蛮横不讲理的将领,不懂庶务偏偏蛮不讲理,军府以后交给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但从杨将军给出的治理条例来看,他竟然还要用各州府的官员治理百姓,区别只在于,从前他们是为朝廷,如今是为了军府。 有个官员弱弱地问道:“敢问将军大人,我等的俸禄是朝廷拨付还是由军府负责?” 杨钺很认真地回答他:“按照圣意,军府辖区内,一草一木都是本将军的,这一草一木需要的土壤和水也要本将军提供,朝廷不会再出一文钱。” 也就是说,他们从今往后就是替杨钺治理百姓的官了,这还能熬出头吗? “那……将来我等的考核升迁难道都只能在六州之内?下官乃京城人士,家眷宗祠都在京城,下官想回京。”宁远城先上任的主簿委屈地说道。 宁远城被收回后,杨钺就让朝廷重新派了官员来,如今那里也是军府的范围。 杨钺敲了敲木板,“你们是不 是还没仔细看完,本将军记得,凡是在军府内为官五年者,按业绩与贡献高低给予不同程度的奖励,其中就有关于升迁调任的,本将军又不是要你们一辈子龟缩在这里,相反,你们好好在这里为军营做事,将来会许你们好前程。” 官员们太明白杨钺的能耐了,他不仅是三军统帅,还是一等国公,有皇上的宠信,想送一两个官员高升一点不难。 难的是,他们离开军府后,是否会被打上“镇国公”的标签,成为朝中大臣排挤的对象。 不过那都是五年后的事情了,这五年内,他们好好把本分做好,等打通关节,调去其他州府也未尝不可。 周尚敏没想到将军府能做出如此细致周全的条例,可见杨将军身边有不少精通民政的幕僚,那自己还能入将军的眼吗? 思索间,有一婢女走进练武场,对杨钺说:“将军,夫人命厨房做了些吃食送给各位大人,可否现在送来?” 杨钺抬头瞧了眼天色,淡笑道:“时候还早,吃食就免了,上些茶水来。” 那婢女离开前留下一张纸条给杨钺,众人没敢抬头,也就没看到杨钺脸上突然乍现的宠溺的笑容。 他打开纸条,只见邵芸琅给他写了三个词:名利场、温柔乡、英雄冢。 杨钺一点就通,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为了名利女人?周尚敏那般刻板的一个人,也是有上进心的。 “上面忘了写,各位大人的俸 禄一切照旧,每个月会尽数发放到位,若是遇到丰年,还有额外奖励。 除此之外,本将军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国子监名额,一年一个,各位家中有读书好的孩子尽可报上来,只要通过本将军的考核,本将军送他入国子监,费用由将军府承担。 群官哗然,这可比俸禄更诱惑人啊,他们可以捞到钱,可是却很难弄到一个国子监名额,北境六州富庶不如南边,教学风气也不如南边,每届科举能中举的学子少之又少,如果能进国子监,或许他们家的孩子还有希望科举入仕。 官员们彻底安心了,成为军府后,官府的威慑力会下降,但相应的事情也会减少,更不用担心朝廷的各种问责和刁难,这么一想,全身都轻松了。 乡绅们傻眼了,他们原本还等着众位大人替他们求情的,好处也给足了,怎么听着像是不管他们了。 李家家主当即站出来冲到杨钺面前跪下,“将军,我李家愿意让出所有土地,举家迁出锦州城,还请将军准许!” “将军,我晏家有良田千顷,那都是祖祖辈辈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家业啊,朝廷要改制我等草民自然认同,可一下子要将所有土地收回,让我等以后怎么活啊……” “国公爷开恩,我们在宁远城外的牧场十分辽阔,那里的地不适宜种粮食,若是将牧场改成良田,得不偿失啊。” 杨钺一听到“牧场”二字眼睛都 亮了,看向他们问:“你们当中有多少家中有牧场的?”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站了出来,这种事也瞒不了,镇国公连官员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这些没有功名的草民更不值一提。 杨钺感兴趣地问了他们许多问题,养了多少牛羊,一年投入多少钱粮,一年收益多少,问的十分详细。 等太阳升到正上方,杨钺拍拍手,让人送来吃食,将那几位农场主喊到身边坐下,边吃边聊。 这等待遇非比寻常,几人晕乎乎地把自家的底全漏了,不仅如此,等一顿饭用完,他们的牧场已经定下未来五年的规划,哪家养牛,哪家养马,哪家养羊,被分配的明明白白。 “各位放心,朝廷虽说将所有土地收上来重新分配,可是也会尽量照顾到大家的私产,除土地外的所有私产军府都不会动。 至于你们收上来的田地,按照面积和等级,会给他们换算成功勋,功勋的好处可大了,将士们拼死拼活赚来的功勋或许还没有你们捐献土地的多。” 地主老爷们个个苦着脸,他们不想要功勋,他们原本就不用上战场,功勋与他们何用? 杨钺气定神闲地说道:“这北地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若没有东北军,没有军营,你们的土地还能保住?虽然来个游牧民族都能抢了你们一年辛辛苦苦种的粮食。 如今皇上要在北六州建军府,也是为了让北境更加安全 本将军还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条优惠,凡是收上来田地超过五百亩的人家可免兵役十年,一千亩免二十年,以此类推,若你们家中子孙成器,本将军可破格录用。”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可以用家中田地换取一个官身? 这……还有这种好事? 杨钺不骗他们,提醒道:“本将军看重人才,但也要真人才才行,若是那沽名钓誉之辈,就不必到本将军面前讨打了。 各位也都是大忙人,回去好好想想本将军今日的话,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屯兵制必须实行,若有人胆敢教唆民众闹事,本将军会将他一家丢到草原上喂狼。” 他说得平静,听的人却满心打鼓,一个个压下心中烦恼,告辞离开。 第561章 出谋划策 杨钺回到后院,沐浴后赤足坐在邵芸琅身边看她逗猫,那只猫是杨钺从西域商人手里买下来的,眼睛一蓝一绿,纯白色的毛发,非常漂亮。 “当只猫也不错,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愁事情,晚上还能爬夫人的床。”杨钺往邵芸琅身上一靠,伸手把猫儿赶跑了。 邵芸琅瞪了他一眼,让丫鬟拿来一双新的棉鞋,这天气光脚踩在地上容易着凉。 “不顺利?” “还行,比预计的顺利多了,但问题肯定不止这些,明日官府会派人去各村镇上宣讲,然后再重新统计人口,登记造册,就怕有人为了逃避征兵当起隐户。” “那些地主乡绅们为了少交税,肯定也藏了不少隐户,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好趁此机会全阐明说了,利弊得失告诉他们,若还有人为了逃避征丁而想离开,你就让他们离开好了。” 杨钺抬头看她,不太确定地问:“就让他们走?北六州就这么点人,要是都走了谁给我种田?” “朝廷定下的税收是四成,你再松一松,头三年只收三成,有地有粮食,又有军营保卫平安,普通百姓要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真正会离开的反而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世家。 但这样的人家毕竟少,如果不服管教,走了还是好事。” “三成?万一收上来的粮食不够军需,咱们还得花钱买粮。” 邵芸琅给他塞了一支笔一张纸,“粮食总量没变少,到 时候再向民众买粮就是了,无需远距离运输,成本不高。 而且你还可以算一算,除去回乡种田的士兵,你军营里纯吃饷的兵还剩多少,三成粮食怎么会不够?” 杨钺在纸上画了只丑丑的小猫,丢下纸抱住邵芸琅,“你这么大的本事别躲在后院逗猫了,去前院帮我吧,十个幕僚也比不上你,而且幕僚有私心你没有,怎样?” 邵芸琅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说:“你也太不要脸了,我嫁给你,不仅要相夫教子,还要替你出谋划策,批阅公文,我就偷偷懒怎么了?” “是是,那你无聊的时候可否到前院来看看为夫?我都三夜宿在外头了,怎么也不见你来找我?” “男人忙正事的时候女人不好打扰,我也从未让你为后院的事操过一点心吧?” 杨钺说不过她,心想:后院就一个女主人,哪轮得到他操心?他还以为邵芸琅会觉得日子单调无聊。 他将邵芸琅带在身边是希望她过得快乐的,如果她想学谢灵之,也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也是全力支持的。 其他地方不敢说,但在这北六州,邵芸琅就是要爬到自己头上当个无冕之王也是可以的。 “哼,你不知道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我又不是劳碌命,操劳一世还不够还得再替你忙碌一辈子,那我累不累啊?” 邵芸琅起身,拖着他上床睡觉,好好的一张脸都快不能看了 他自己无所谓,自己看得人会碍眼。 杨钺沾枕就睡,邵芸琅给他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更衣去前院。 “夫人。”滕安之见她竟然没带一个下人就进前院,有些尴尬地起身迎接。 “滕军师不用拘束,我来是看看你们这里还缺什么,好让管家明日给你们补齐。” “夫人多虑了,这里什么都有,不缺什么。” “是吗,我瞧军师身边连个得力的下属都没有,凡是都自己动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 杨钺都忙了三天三夜,滕安之更是好几天没合眼了,肉眼可见的憔悴。 但可靠又能干的人才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万一是别人家的眼线,得不偿失。 “也就忙碌这些日子,等一切上了正轨就好了。”滕安之心神意会,看来夫人是来关心杨将军的,而非关心他。 其实这三天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是夫人指点过后的结果了,要是能把夫人请出来,说不定屯兵制的推行能更加顺利。 但这话他不敢说。 “夫人还请明示。” 邵芸琅看了一眼他桌上的公文,直接说:“锦州官府的官员是现成的,他们比你更了解当地的情况,谁家是地头蛇,谁家藏有隐户,谁家惯会偷奸耍滑,得由他们来办才事半功倍。” 滕安之自然也想过的,可他信不过官府的人。 “万一他们上下勾结,故意从中阻碍军府的公务呢?军府一旦建起来,官府的 权利大大缩减……” 邵芸琅抬手制止了他,“许多小官小吏都是本地人,家族宗祠都在当地,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离开故土,你只要弱化官府与军府的区别,或者直接把他们招募过来,成为军府的人,给的比朝廷多,他们岂会不干?” “这……”滕安之是想挖些人才过来,可如此一来不是明着和知州大人干吗? 听说周大人还是夫人举荐过来的。 “觉得不好意思?那大可不必,大家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做的事情也大同小异,没什么好计较的。” 庶女嫡谋 第336节 滕安之知道,这确实是如今最快的办法,“多谢夫人提点,明日属下就着手安排此事。” “其实还有个更好的提议。” 滕安之面露一喜,恭敬地弯下腰:“您请说。” “去府衙增设一个衙门,你把人都带过去,过去那边处理公务,两府上下一心,事情有商有量,才能让他们看到将军的诚意。 若是府衙地盘不够,就将旁边的地买下来,不要觉得军府就应该在官府之上,论动脑子,你们可比不过官府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官们。” 滕安之脸色微红,他是将军府的军师,可他毕竟没正经当过官,在处理地方庶务上确实比不上经验老到的官吏。 而且这个法子很好,远亲不如近邻,处久了就有感情,有感情就好办事了。 “属下明白了,夫人请放心。” 邵芸琅转身离开,滕安之看着桌上堆积的 公文,突然觉得自己笨的很。 这么多事光靠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说不定还会给将军拖后腿。 第562章 新衙门 等杨钺一觉醒来,发现前院在搬家,大箱大箱的公文往外搬。 “搬哪去?” 正搬东西的小兵笑着回答:“回将军,滕军师让我等将这些东西搬到新衙门去。” “新衙门?在哪儿?” “就在州府衙门隔壁,那里原本是一座客栈,被军师买下来了,昨夜连夜布置好,今日将军们都过去了。” 杨钺心想:滕安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魄力了,一座客栈说买就买,那地段的客栈肯定是有后台的。 等他过去一看,好家伙,不仅门面改了,工匠们正在墙壁上凿门。 滕安之看到他过来,解释说:“属下在这里开一扇门,直通隔壁府衙,这样以后往来更方便些。” 是方便了,但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周大人是你家亲戚?”杨钺意外地问。 滕安之笑道:“自然不是,不过周大人十分通情理,得知属下的安排,大力赞成,还派遣衙役过来帮忙,您上去瞧瞧,不满意的地方慢慢改。” 杨钺由他领着逛了一圈,一楼做成了公堂,原本这里是客栈待客用膳的地方,只要把桌椅搬开,地盘就足够大了。 一楼后院是杂物间和柴火间,一共五间房,如今已经整理成仓库和档案库了。 二楼三楼的几十间客房被改成了办公房,数量只多不少。 “属下将三楼北侧的上等厢房给您留着,夫人说,稍后会带人过来布置。” 杨钺盯着他看了几眼,好奇地问:“这些都是夫 人吩咐你干的?” “不敢,是小人自作主张……” “嗤……你胆儿哪有这么肥,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闲杂人等都往将军府进,扰了她清静,还有什么鬼点子都说来听听,本将军今日要做什么?” 滕安之指着隔壁衙门说:“将军您去知州府衙串门吧,许多官吏都十分敬佩您,您手指一勾,肯定有不少人愿意跟您过来。” “挖周尚敏的墙角?”杨钺和滕安之对视一眼,嘴角一勾,带着一脸坏笑离开。 一大早隔壁就乒乒乓乓地在敲墙,官府的官员们得知将军府要过来一同处理公务,吓得不敢摸鱼,认认真真地在衙署里办公。 没过多久,有士兵抬着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和羊杂汤进来,身后跟着平时想见都的杨将军。 这阵仗瞧着让人害怕啊。 周大人得到消息,赶忙带着官员出来迎接,而一些不入流的小吏们则不敢露面。 “将军大人造访,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以后就是邻居了,本将军要麻烦各位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杨钺听着隔壁砸墙的声音,笑容逐渐变得尴尬,客气地说:“来来来,让大家出来吃点热乎的,顺便互相认识一下,方便以后来往。” 杨钺让人把隔壁的武官们也请过来,这个阶段,军营训练也暂停了,一切都以改制为主。 两边泾渭分明,双方都想搞好关系,所以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蔼可亲,又有吃食,很快 就混了个脸熟。 堂堂镇国公亲自给他们送吃的,还一脸笑盈盈地与他们说话,不少人都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了,主动提出去隔壁帮忙。 朝廷上的官员还以为政令下达后,北六州会彻底乱起来,说不定还得杨钺派兵镇压,到时候他们正好能以此为借口,让皇上收回成命。 更有人暗中将派人混入普通百姓中,企图教唆百姓闹事。 但百姓们的想法与他们以为的不同,加上杨钺放宽了许多政策,又私自调低了上缴税粮的比例,导致百姓们赞成的多,反对的少。 甚至因为土地重新分配的政策,使得周边一些没有土地良田的人家举家搬迁到北六州,民众热情十分高涨。 “一户出一丁,对于一般家里有好几个兄弟的家庭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只要被定为丙等,就能回家种田,只需要抽出时间训练而已,还能有额外的补贴,谁不乐意?”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轮到咱们村,马上就要种冬小麦了,听说官府不仅给种子还可以租借耕牛,虽然每家只能用一天,但也能大大减轻劳动力。” “是啊,以后大家都有天有地了,再也不用受那地主的压迫了。” “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听说府衙的亲戚说,分给咱们的田地都得好好耕种,要是连续三年都种不完分到手的田地,官府是要收回去的,免得田地荒废了。” 对于农民而言,土地就是最重要的资产, 谁都不舍得看到田地荒废了,除非家里实在种不过来,否则就算种一点蔬菜也是好的。 李首辅刚因为女婿玩忽职守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内心焦灼愤怒,回去后将女儿女婿叫回来训斥后,当夜就请了几位门生商议大事。 他的女婿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但凡他有点本事他早就帮他谋个一官半职了。 没想到女儿那个拎不清的竟然会求到杨钺那边去,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李玉莲挨批时哭丧着脸,可从娘家出来后却是心情愉悦的。 不管如何,她的丈夫至少是官身,而且是有实权的,好好调教一番或许还有机会升迁。 至于他犯的错,李玉莲也气闷,却不敢多说什么,免得他起了逆反心理。 李府的书房中,首辅大人把最近北六州发生的事摆到明面上。 “没想到屯兵制的推行如此顺利,杨钺这小子可不仅仅是会打仗啊。” “大人,杨六郎自小聪慧,从他领兵的手法就能看出,他是个不按寻常路走的人,咱们看到的太平未必是真的太平,后续只是被他压制下去了。” “只要皇上看到的是一切顺利,那就是杨钺的功劳,很快西北也会按照这个方案执行下去,那以后咱们还如何能撼动这两支大军?” 李首辅一脸凝重,自古文成压过武将,可如今,皇上将武将宠信成这副模样,将来两家军队东西呼应,京城根本抵抗不住。 卧榻之侧岂能容他 人酣睡?皇上却不知自己的皇位岌岌可危,任由武将做大,功高震主,如今更是将三十万户民户划为军户,将来这些人将会源源不断地给杨钺提供兵力,提供粮食和财富,他只要有一点造反的念头,大庆都得改朝换代。 “大人,咱们得说服皇上,杨钺此时忠君,没有逆反之心,保不准将来也没有,就算他没有,他的儿子呢?孙子呢?” 李首辅唉声叹气,“这话本官当然提点过,可皇上不听啊,皇上对杨钺的信任犹如那泰山,稳重如山,我等不配啊!” “其实……上回熹王殿下的计策还是有效的,只是还未到火候,此次杨钺顺利推行新令,可见其能干,咱们可以再推波助澜一翻,赞美之词不嫌多。” 李首辅低声道:“忠言逆耳,皇上的心就算是磐石也该出现裂缝了。” 第563章 一切听夫人的 皇上久久不放熹王离京,朝中大臣已经开始各种臆测,帝王家哪来的兄弟情呢?何况本来就不是同个母亲生的孩子。 熹王也坐立不安,他不想来京城时被一道圣旨召了回来,如今想走却走不了。 自己的自由和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太难受了。 他想起了被圈禁的那几年,心生不好的预感,难道皇上又想圈禁他? 随从安慰道:“王爷,咱们不急着离京,远在封地无法及时得到新消息,比如这回,朝中大臣明显要针对杨钺,到时候文武两派闹起来,朝廷一乱,皇上哪有心思放在您身上,咱们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 熹王瞪了他一眼,“本王留在这里就是任人鱼肉,头顶上悬着一把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他还总是召本王入宫,时不时逗弄一下,给点小恩小惠,自以为有多看重兄弟之情,虚伪!” 随从不敢多说什么,其实在他看来,皇上对王爷还是不错的,封赏也多,只是王爷心中不安,皇上做什么他都觉得是故意的。 熹王平静下来想一想,随从的话也有道理,“杨钺就是他的顶梁柱,一旦杨钺倒了,为夺兵权,各方势力尽显身手,搅乱时局是必然的,本王如今没太大的野心,只求报仇即可,要是能亲眼看到杨家被抄家灭族,那也够了。” 熹王不恨皇帝,那时候二皇子只是个无名之辈,如果不是杨钺帮他,根本不会有后来 那些事。 “将北六州我们的人都动起来,让他们推动民心,奉杨钺为神,给杨钺立碑建庙,歌功颂德,上回杨钺立了大功,民间也有不少关于他的说文,让人往北边多传一传,这么厉害的人,就该给人膜拜的。” 转眼就到了中秋,这是邵芸琅成亲后过的第一个中秋,也是将军府建成后过的第一个中秋,办了个极大的中秋宴。 杨钺宴请了北六州所有的官员和世族,那几日锦州城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中秋一过,杨钺就开始忙碌起来,经常好几日不回家,邵芸琅也从来不多问,有时候在院子里能坐一整天,有时候骑马出城跑一跑,还跑到矿山上看过铁矿挖掘的进度。 这一日,雪刚停,宋七风风火火地跑进将军府,抓着一名下人问:“去通报一声,我要见夫人。” 等邵芸琅来到外院,就听宋七说:“夫人,将军去马场了,临走前交代属下有事向您禀报。” 邵芸琅见他帽子上沾着雪,脸都冻得发紫了,让他先喝了一杯热茶,“不急,天没塌。” 宋七捧着茶杯,苦着脸说:“现在没塌,但快了。” 他老老实实将事情说给邵芸琅听,“属下赶过去的时候,庙宇都建好了,雕像也雕好了,他们还想给雕像塑金身,刻画的与将军一模一样,那庙就叫钺神庙,属下一看就知道不妥,才说了一句,就被当地的百姓轰了出来。 听说那庙宇是几 个镇子捐建的,家家户户都参与了,你十文我一两凑出来的钱,他们甚至连供奉香火的轮值表都定好了,说要让将军香火不断。” 这种事情自古就有,百姓们供奉的人也不少,一般都是地域性的,小范围的,没有传开,也就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像杨钺这样被奉为战神的男人,如今又是北六州的大元帅,百姓们感激他,膜拜他是正常的。 但这种行为不可取,在百姓眼中只是一种自发的私人行为,可在外人眼中就不同了。 庶女嫡谋 第337节 “查出是谁最先提出来的吗?” “已经查不出了,据说当时是在某家的酒席上,不知谁起了头,赴宴的都是邻里或亲朋,一呼百应,后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从凑钱到建好总共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也是因为效率太高,军营这边得到消息就晚了。 更可怕的是,许多人根本不以为然,觉得是件好事。 甚至有将领夜郎自大,想效仿将军,在民间作威作福,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情况在北六州越来越普遍,甚至有人传,军府的利益高于一切,从此以后,北六州一切都以军事为主。 杨钺的初衷可不是这个。 “只有一处?”邵芸琅怀疑有人在背后搞事情,但从某方面来说,这是好事,对杨钺的名声有利。 宋七刚知道这个消息就跑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去查,“属下这就让人在六个州府范围内全都查一遍,此事该如 何处置?” “建好的庙宇不用拆了,雕像也无关紧要,让人去雕刻同等大小的关公像,将庙宇改成关公庙。” “民众怕是不答应。” “不急,先把关公像雕好了再说,暂时保密,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宋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有方案就好,而且他觉得在夫人眼中,这并不是解决不了的大事,这样他就安心了。 将军说过,一切听夫人的就对了,少自作主张。 杨钺这次带人去关外圈地去了,西凉兵席卷了大草原后,灭了不少小部落,还有些往北迁移了,空出了一大片丰美的草原。 杨钺圈出了三块地盘用来养马,这些日子都在草原上驯服野马。 杨钺是爱马之人,看到成群的骏马几乎挪不开眼,连续几日不眠不休追着马群跑,抓来了上白匹上等好马。 等他带人回军营,第一批征召的兵丁也入营了,正等着定级。 按照杨钺定下的标准,只有达到第一梯队标准的才有资格定甲等,这些从军户家中被推过来的人很少能达到这个标准。 甚至,他们许多是家里身体素质最差的那个儿子,种地不行,这才被推出来入军营参军。 虽然他们大多数都要回乡种田,但也要安排锻炼,或许能改善他们的体质。 就算不行,家里少一个只会吃不会干活的,能大大减轻负担。 因此,虽然第一批兵丁已经到位,可质量实在太差,最后真正被选中的也只有十 万人,足足淘汰了一半。 第564章 喜讯 这些被淘汰的男丁,杨钺从中挑出几个识文断字的充入军府做个整理文书的小吏,还有些有手艺的匠人,也被挑出来分配到了各处。 到处都缺人,官府也时常将招人的告示贴满大街小巷,北六州迎来了战后复苏的建设热潮中。 邵芸琅带着人出去走了几次,听到了比给杨钺建庙立碑更夸张的行径,有个村庄,因为恰巧避开了战火,全村人都活了下来。 不知是谁说起,当初西凉兵到了隔壁村,正好被杨钺带兵剿灭了,所以才让他们免于战火。 为了感谢杨将军的救命之恩,全村百姓都改了姓,就连村子的名字也改成了杨家村,民户改军户时,这个村子所有的成年男丁都报名参军了。 而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在北六州不少见,有些是从前就有的,有些是现在才发生的,如果汇总起来,就相当骇人了。 害死名将最好的利器是什么?是百姓的爱戴和皇帝的疑心。 疑能生鬼,功高震主,尤其当这皇帝还是名将扶持起来的时候。 “夫人,属下查清楚了,有人故意在民间传颂将军的英雄事迹,各种版本的故事已经传了半个月了,这些是话本,百姓开始传,将军是武神转世,之前的将军庙也改成了武神庙。” 邵芸琅只看那一本一本的故事封面就知道内容写的有多夸张,而这些东西现在很可能已经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夫人,要制止吗?”宋七 只等邵芸琅一声令下,立即就能端了那些说书的茶馆酒楼。 “无用,民众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故事,把说书的抓了也停止不了故事的传播。” 其实在改制初期,这样的故事传播是有利于军府推行新制度的,也能让百姓更主动积极参军。 他们的对手从来不是百姓,而是朝堂上的那些对手,而主宰他们生死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帝王。 赌帝王的信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邵芸琅自己从那个阶段过来,知道坐在皇位上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而且消息太闭塞,当传入耳中的全是一个人的罪行,那再坚定的心也会动摇。 邵芸琅对宋七说:“关公像抓紧时间刻,三天后我要用,还有,将军的书房里有一本他写的传记,是关于太祖的,你找人抄上几份,拿去茶楼酒楼替换掉原先的本子,然后再通知官府,北六州混进了东辽的探子,令各州府加强守卫,州城只进不出,待探子揪出来后再放行。” 宋七忙问:“需要几日?” 邵芸琅默默计算时间,从京城到山海关最快的速度是三天,北六州全部戒严太久反而会遭人怀疑。 “暂定三日,三日后再开城门放行。” 宋七一一记下,安排人分头行动,他知道要快,消息传递的太快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已经传遍了京城。 事实上,京城比北六州更早传播了这些消息,朝堂上每日都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但反常的是,众人并非弹劾而是夸赞。 杨钺俨然成为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武神转世,神一般的存在,是大庆的定海神针。 林皇后每每接见大臣们的家眷,听到的也都是这样的言论,尤其是年纪小的孩子,直接把武神二字挂在嘴边,人人都向往长大后成为第二个杨钺。 她甚至做梦梦到了杨家军造反,杨钺领兵占领了皇宫,邵芸琅凤袍加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醒来后她久久不能平静,或许她找到了自己厌恶邵芸琅的原因。 邵芸琅对人对事太沉稳了,总是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似乎一切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自己明明是一国之母,在面对她时却总觉得矮了一截。 这一日,她与皇帝一同用膳,桌上如往常一样只摆着几道简单的菜色。 后宫的用度一直很节俭,皇上爱民如子,总怕自己做不好,因此向来节俭,后宫自然效仿。 只是如今,林皇后看着这一桌并不精致的御膳,想起传闻中杨将军为了博夫人一笑,从南方运送新鲜瓜果过去的消息,委屈地落下泪来。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吃穿用度还比不上一个臣妇,心中甚是委屈。 “皇后怎么了?” 皇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挤出笑容说:“没事,臣妾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这后宫哪来的沙子,而且人伤心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皇帝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愁容,“朕许久没见你开 心地笑过了,可是后宫有人惹你不开心?” “并非如此,皇上怎会这样想,臣妾只是……只是在想一件事。” 皇后摸着肚子,她已经查出了身孕,因为时日尚短,尚未向外公开,甚至连皇上都不知情。 她本想选个好日子再公布,可是这些日子听来的消息却抵销了她的喜悦,这是她怀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她本想普天同庆的。 “皇上,臣妾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皇后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臣妾有喜了。” 皇帝怔愣住了,呆呆地问:“孩子?朕要有孩子了?何时的事,你……” 他突然激动起来,朝外喊道:“来人!快传太医!传郑太医!” 皇后拉住他说:“皇上,臣妾昨日才让郑太医看过,已经快两个月了。” 皇帝高兴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盼了多年的孩子终于到来了,他一直因为没有子嗣而缺少底气,就连皇后也是如此。 “这下好了,朕有后了,皇后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反而落泪了?” 皇后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捂着嘴说:“臣妾近日胃口不佳,并非是心情不好。” 一旁的女官笑着说:“恭喜皇上,这怀了身孕的女人普遍多愁善感,口味刁钻,娘娘不是故意的。” 皇帝从小在宫廷长大,见过不少怀孕的妃嫔,对这些症状也有所耳闻。 “那皇后想吃什么,快去让御厨做!” 林皇后享受着皇 帝的呵护与宠爱,这是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感受。 第565章 不同的消息 “好,朕命人去寻来。” 皇后按住他说:“算了皇上,北地……臣妾是说,北六州如今情况特殊,那是镇国公的地方,您贸然派人去要东西,怕给镇国公添麻烦。” 皇帝不解,“不过是几斤酸枣而已,怎会给杨钺添麻烦?皇后多虑了,此等小事,派当地官府派人送来就是了。” “皇上忘了,官府如今也已经听命于将军府了,他们正忙于推行新制度,这点小事不好麻烦他们,臣妾也就这下想吃酸枣,说不定明日就想吃别的了。”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那不过是一点酸枣,皇帝也是男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满足不了怀孕的妻子。 他心中有些不快,难道皇后以为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连她都忌惮着杨钺? 林皇后点到为止,后宫不得干政,她说得越多反而越觉得像故意的。 她露出和蔼的笑容,低头看着小腹,“镇国公也成亲许久了,不知道他夫人怀孕了没有,别说,他们夫妻都是天之骄子,生下来的孩子肯定格外优秀,要是能做个亲家也不错。” 皇帝皱了皱眉,这样的想法他从未有过,一旦杨家成为外戚,他还敢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孩子吗? 其他话他可能听不进去,但有一句他是深信不疑的。 杨钺很可靠,但他的孩子呢?杨家其他人呢?他的信任只针对杨钺一人,甚至就连邵氏,他也无法信任。 邵氏在他眼中是个强 大聪明的女子,她教养出来的孩子必然不凡,一旦有异心,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皇帝的好心情也骤然降了下来,他安慰皇后道:“朕听杨爱卿说过,邵氏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会那么快有孩子的,而且孩子以后长成什么样也不一定,这些事情暂时不考虑。 庶女嫡谋 第338节 朕会给你送来酸枣的,以后想吃什么就让人做,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咱们的孩子。” “皇上言重了,不过是一点口腹之欲,没那么夸张的。” “你如今一个人吃两个补,还是要多吃一些的。” 皇帝陪着她又吃了一些,然后带她去花园散步,闻风赶来的妃嫔们心思各异地道喜,皇帝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警告她们,“从今日起,免除你们每日的请安,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宫中,不可去打扰皇后,后宫的事宜……” 林皇后急忙打断他,“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想回宫躺一会儿。” 皇帝忙带她回宫,招来太医诊脉,一番叮嘱后才离开凤仪宫。 他一路沉着脸回到御书房,看着堆满案桌的奏折,突然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甚至觉得有些疲惫。 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太多太多别有用心的人在扰乱朝廷,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他其实一直不曾安心过。 从前因为有杨钺在,他觉得他们是一体的,有杨钺做后盾,他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呢,他真的还能完全信任杨钺吗? 当 一个人无比强大时,当你需要仰望他时,或许信任会成为一个笑话。 “派人去北六州给皇后买酸枣来,顺便去各地转转,朕要知道北六州如今的真实情况。”皇帝低声吩咐,御书房的阴影处传来一道回应,很快那人就消失在宫里。 皇帝喃喃自语:“杨钺,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杨钺从关外回来,一路上竟然听到了关于太祖的许多光辉事迹,而且似乎特别耳熟,总觉得在哪听过。 朝中许多世族勋贵的孩子,都是从小听着太祖的故事长大的,要说几百年前,百姓对太祖的爱戴才是真正的狂热,杨钺这都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如今已经很少人提起太祖的光辉事迹了,但只要一提起,百姓们心中还是很快能想起那个一统中原,建立大庆王朝的神奇男子。 “快!快去关公庙,今日是关公庙正式开放供奉的第一日,咱们赶紧过去抢个好位置,要是能抢到头香就好了。” “不急,这次抢不到还有下次,咱们北六州一共建了三十几所关公庙,不怕抢不到。” “听说关公神像是将军夫人亲手绘制的,一定十分威武!” “那是自然,到时候请一张关公像回去当门神,一定百祟不侵。” 暗卫扮成普通百姓,跟着人流走去关公庙,他记得朝臣们说的是武神庙,庙里供奉着杨将军,可他来了两日,并未见过一座武神庙,更没有杨钺的 雕像和功德碑。 甚至连大臣们传颂的英雄事迹也并不属于杨钺,而是太祖。 他还以为是自己探查的地域不同,这两日走了许多地方,就连最偏远的小山村都去了。 村民们在忙着种植冬小麦,许多被军营退回来的男丁被家里人数落,除此之外,他们谈论的话题也大多数是粮种、耕牛以及农具。 据说有人改进了农具,官府正在加紧打造,明年开春他们就能用上新农具了。 暗卫入城出城都十分顺利,听说前几日城里混进了探子,城门防守严密了许多,进出都要搜查,但探子抓到后就解禁了。 街上有穿着军装的士兵与衙门的衙役对峙,很快那士兵就被衙役抓走了,暗卫稍一打听,原来是那士兵吃了东西不付钱,还打了食肆的小二,这才被逮捕的。 北六州随处可见战争留下的痕迹,被毁坏的城墙还在修建,被烧毁的房屋还空置着,经常能看到官府贴出的招人告示。 暗卫了解过过,所谓的三十万户军户,人口并不多,甚至凑不出军营征兵的数量,东北军的军营还不足二十万人,而且因为粮食不足,所有士兵都跟着开荒种田去了。 他在北六州待了十日,甚至混进将军府送过菜,听说杨将军总是不着家,跑去关外养马了,才回来不到两日又走了。 夫人不爱应酬,一个人闷久了也追到关外马场去了,甚至有人私下传,将军带着夫人去草原 跑马,玩得乐不思蜀。 暗卫回京后将消息如实汇报,皇帝听完心情十分复杂。 他甚至怀疑暗卫是不是被杨钺收买了,为何与所有人说的不同? 但暗卫的真容只有他知道,连皇后都未曾见过,杨钺更不可能知道他并收买他。 第566章 关公庙 “所以,朕被大臣们欺骗了是吗?”皇帝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件事到处透着古怪。 朝臣们一反常态的对杨钺赞不绝口,京城里盛传的消息在政令下达后不久就开始传开了,速度太快反而让人生疑。 是有人故意散布的消息,目的就是为让他怀疑杨钺,忌惮杨家。 真是好手段啊! 暗卫不会轻易下判断,他只负责将查到的消息禀报给皇上。 皇帝又问:“那北六州内就没有百姓称颂杨将军的事迹?” “有,尤其是杨将军解救过的几个地方,百姓们对其十分推崇,据说改军户也是这些地方的百姓最先支持的。” 这才对,如果百姓们对杨钺丝毫不感恩,那也太假了。 “还有什么消息?朕从未出过京城,北六州大致是何模样?百姓生活还好吗?” 暗卫挑了一些民俗风情讲了,还说了那边的天气和饮食,百姓们虽然过得温饱不济,但起码不用流离失所。 “马上又要进入寒冬了,每年北地的雪灾都是朕与大臣们最记挂的事,也是朕疏忽了,那边常年动乱,每回征兵都是最先响应的,青壮年少,就靠着一些老弱妇孺能种多少粮食出来? 难怪杨爱卿执着于改制,十几万的将士就是最好的劳动力,确实不该浪费了。” “皇上英明,许多地方已经开始种植冬小麦了,兵民一起,百姓们热情高涨。” 皇帝露出笑容,这是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有百姓们吃饱穿暖,才有余力壮大国力。 杨钺伏在马背上,抓紧缰绳冲刺过障碍,然后看准时机用力挥舞马球棍,抄起地上的马球,用力一击,球落入球门内。 “哦吼……将军威武!”围观的士兵敲锣打鼓,大声欢呼。 杨钺直起腰背,朝对面的曹副将挥了挥马球棍,“曹副将,你倒是快打啊,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曹副将咬牙切齿地看着嚣张得意的杨钺,哪里是他磨蹭,是杨钺跟发了疯似的抢球,不给他任何机会。 从开始比赛到现在,对方已经连进五个球了,对比惨烈。 他求饶道:“将军,您太厉害了,属下不是您的对手,您换个人吧。” 其余队友也跟着哀嚎,这样下去怎么比?他根本连球都摸不到。 杨钺朝一旁坐着看球赛的妇人瞥了一眼,笑着点头:“行吧,得给你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否则夫人看球赛都看得不尽兴了。” 曹副将这才想到这茬,难怪杨将军今日跟吃了鹿血似的,原来是为了在夫人面前好好表现啊。 那接下来的比赛他可得好好打了,不能在夫人面前丢脸,输给将军不丢人,但输给其他副将就难看了。 之后换石蒙远上场,杨钺坐到邵芸琅身旁陪她观赛,问:“怎样,是不是比京城里那些软趴趴的公子哥打得好?” 邵芸琅平静地回答:“我不曾见过公子哥打球。” 杨钺轻轻“嗤”了一声,并未拆穿她 他靠过去将一枚果子塞进邵芸琅嘴里,轻声问:“咱们还需要在这里待几日?” “想待几日待几日,你急着回去了?” “我不急,不过眼看就要下一场大雪了,怕到时候马车不好走,你得回去了。”杨钺习惯了这北边的气候,就在草原上过冬也没问题,但这苦头不能让邵芸琅吃。 邵芸琅挺喜欢这里的,附近就是马场,里头已经养了上千匹马,一大半都是杨钺带人抓回来的野马。 两国大战,跑到野外的战马也不少,杨钺接下来还会继续到处寻马,这可比培育速度快多了。 邵芸琅抬头看了眼天色,北六州的冬季太漫长了,此时乌云压顶,连吹来的风也裹挟着刺骨的冰冷。 “好,我明日回去,也该去验收成果了,京城那边可以开始行动了,不能每回都被动挨打。” “放心,老太君在呢,那些人总当我们杨家的人是死的,要不是你之前不让我动,我早把他们的罪证送到御史台了。” “不用你动手,你查出来的证据别人会怀疑,皇上也会怀疑你别有用心,就让他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忠谁奸。” 杨钺伸手撸了一把藏在她怀里的猫,“这眼前的平静弥足珍贵,我可不想让人破坏了。” 夜里下起了大雪,邵芸琅晨起时发现他们住的木屋被雪覆盖了一半,积雪没到了杨钺的小腿肚,可见昨夜大雪下得有多大。 杨钺护送她回锦州, 一路上看到有受灾的百姓,官府正在四处巡查救灾,大家司空见惯,并不如何焦虑。 路过关公庙,邵芸琅带着杨钺进去上了一炷香。 杨钺盯着那比人还高的雕像,摸着下巴想:“听说这些的雕像几天时间就雕刻好了,工匠们怎么做到的?” 邵芸琅将香插在香炉里,如果细心的人会发现,这里的香炉只摆在院中,大殿内没有香炉,没有烛台,连个灯笼都没有。 “你上手摸一摸就知道了。” 杨钺走过去摸了一下雕像,入手冰凉,低声笑了笑,“胆子不小啊,冰雕的雕像也维持不了太久吧?” “到时候自然就有石像替换上了,总之不会是你的雕像。” 杨钺一想到自己的雕像会出现在各地受人跪拜就浑身不自在,还好邵芸琅制止了,否则他可能会亲自带兵毁了那一座一座的武神庙。 他怕自己折寿。 “这把刀……也该换了。”关公手里的大刀与杨钺的武器一模一样,冰刀容易露馅,所以关公手里的刀还是原本雕像手里拆下来的,是杨钺的武器。 邵芸琅淡淡地解释:“百姓认知有差异,一把武器而已,重新打造过成本很高。” 杨钺给长戈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地耸耸肩,他虽然是听命于少爷的,可夫人的话也不能不听。 杨钺又瞅了瞅这座关公庙,在北六州这种好战的地方建关公庙合情合理,只不过百姓们凑集的钱财有限,这庙看着 就十分寒酸。 第567章 求情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带着铲子进来,看到一行人来拜关公庙,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哪个州府的?我们这儿的关公庙不许外人来的。” 邵芸琅好奇地问:“为何?庙建了不就是为了香火供奉?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庶女嫡谋 第339节 “那得看供的是谁,关公老爷可是保佑我们一方平安的圣人,他老人家精力有限,外地人进来只会分散了圣人的精力。” 众人听了这解释哭笑不得,全天下有那么多关公庙,难不成关公老爷还能分身不成?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 邵芸琅往功德箱里捐了五两银,那名老者打量着他们,盯着杨钺狐疑地问:“老朽似乎在哪这过这位郎君。” 杨钺开玩笑说:“或许是在您梦中。” “梦中?那不可能,不过……”老者看看杨钺,又看看关公像,突然恍然大悟:“你长得像关公老爷啊,真是幸运,小伙子是个前途无量的。” 老人家说完就钻到大殿后面去了,杨钺摸着下巴仔细观察着那座关公像,别说,眼睛是有些像。 只是关公像留着络腮胡,脸型更四方,又是一张金脸,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 杨钺打趣道:“听说关公像是夫人绘制的。” 邵芸琅不承认自己在其中夹杂了自己的心思,反正这就是一座关公像,至于雕刻的像不像,也没谁见过真正的关公老爷。 一群人回到锦州城,靠近城门的房屋已经重建起来了,成为了 安置灾民的场所。 锦州城内外也有部分百姓的房屋被大雪压垮了,还有昨夜没有防备被大雪埋了的流浪汉,死了十几人了。 自从军府搬到知州衙门隔壁后,两府共用一套人马,事情也一起做,果然感情进步神速。 如今军府也在帮着官府安置灾民,修建房屋这种事,士兵们比衙役快许多,替周大人解决了不少问题。 真正令他头疼的并非是灾情,而是城里那些想方设法想保留原有身份的人。 “周大人,我们李家对锦州城的贡献可不小啊,每回守城我李家捐钱捐物,人手不够时,家里的侍卫小厮也是不要命地往上填。 我们李家虽说是平民,可家族里当官的也不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李家归为军户,您可得手下留情啊。” 周尚敏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一箱白银,粗粗一看,至少也有一千两。 周尚敏刚上任时就收过李家的孝敬,是一件珍贵的珊瑚摆件,他当时没收,对方误以为他不想和李家走动。 早听说李家是锦州第一富豪,可周尚敏却很少见李家人过度挥霍,他们的日常行径看起来与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周尚敏之前还觉得李家家风严谨纯朴,有钱却不露富,如今看来,他们或许只是把钱用在了刀刃上。 周尚敏为官多年,并非两袖清风,这点钱还看不上眼。 他把银子推回去,“李老爷多虑了,你们李家并不在军户之列,这些银子你 拿回去吧。” 李家主得了一句准话,心里安心不少,一些家里有功名或许有底蕴的人家确实不算在列,可是李家曾经犯过错,虽然将军夫人说过不计较,但万一她要秋后算账,只需要将李家列入军户名册中,他都没地方说理去。 他本想带着家人搬走,但锦州城是他从小待到老的地方,他不愿意离开。 而且那十万两几乎掏空了李家流动资金,就算搬走,没有钱又能走到哪呢? 去投靠亲人也只是寄人篱下,没有钱的穷亲戚走哪都是被人嫌弃的,还不如在留在锦州。 他收回箱子,表情讪讪地告别,换作以前,这一千两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如今可没法故作大方了。 “没想到李老爷还有不少私房钱。”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入李老爷二中,他吓了一跳,差点抱不住银匣子。 “将……将军,夫人。”李老爷跪下,给杨钺磕了三个头。 他是民,杨钺是一等国公,这个礼免不了。 周尚敏也行了大礼,杨钺绕过李家主扶他起来,交代道:“周大人往后不用行此大礼,大家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礼节太繁琐不利于交流。” 杨钺转身看着李老爷的头顶,淡淡地说:“李老爷免礼,一直想见一见李老爷,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 李家主差点站不起来,对上杨钺似笑非笑的眼神,赶紧解释:“将军见谅,老朽只是来给灾民们捐钱的,银子都带 来了正要交给知州大人。夫人明查,我李家能拿出来的就这些了,我们省吃俭用一些无妨,能救人才最重要。” 李老爷重新把银匣子放在周尚敏面前,一脸不舍地看着,嘴上却还要说出最大方的话。 “老朽见有些灾民衣不蔽体,饿的面黄肌瘦,心中不忍,于是略尽绵薄之力,给灾民多添一碗稀粥,一件棉衣。” 周尚敏疑惑地看着他们,这是闹得哪一出?李家得罪过杨将军? 若是如此,就难怪李老爷要来贿赂官员了,这是怕将军府报复吧? 邵芸琅夸赞道:“李老爷体恤百姓,真是良善之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李老爷听了这话潸然泪下,他哪敢奢求什么好报,只求没有祸事降临就好。 他离开后,杨钺与周尚敏说了几句话,这次舆论能迅速压下来,周大人功不可没,也是他引导百姓正确对待杨钺。 所以杨钺大方地将大半的公务交给他处理,好让腾安之能腾出手来干点别的。 而且周大人和北六州的官员更熟悉,有他从中协作,政令下达的更加顺利。 “将军,这是上回闭城搜查时搜出的几个嫌疑人,都已经缉拿回来了,下官正想着交接给谁审理。”周尚敏将一份文书递给杨钺,上面是那几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 邵芸琅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不让城里的消息传出去,没想到还真被搜出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外族人,周尚敏直接把人关进 了大牢。 他对审理探子细作没有经验,怕弄巧成拙,因此一直关押着等杨钺回来。 而且他还告诉杨钺一个好消息。 第568章 龚侍郎 “下官的一位老友给下官送来了一封信,提到了一件事。”周大人直接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杨钺。 这是他对杨钺绝对信任的表现。 杨钺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信纸外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羊皮纸,难怪信封很有厚度。 他诧异地瞥了周尚敏一眼,先拿出了那张信纸,内容没什么奇特的,就是一些日常问候。 再打开那张羊皮纸,纸张灰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墨迹也有些模糊,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 “这是……京城的城防图,二十年前的城防图,周大人,你这位朋友将这东西寄给你是何用意?而且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杨钺把东西递给邵芸琅,他怀疑自己脑子不好,竟然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 邵芸琅比他更熟悉京城的地形,城防图也见过不少,这份图纸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这几年,不仅街道有些变化,就连南城门都重新做了布置。 周尚敏叹了口气,撩起官服跪在地上,“杨将军,下官有一事相求!” “周大人不妨把话说清楚,你猜我猜的只会浪费时间。” “事情是这样的,下官的这位好友乃是兵部侍郎龚边江,他曾经是坚定的三皇子派,也就是熹王党。 熹王被圈禁后,他的党羽大部分都被清算了,龚侍郎因为藏的深躲过了一劫。” 邵芸琅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并非是他藏得深,而是因为他是个难得的好官 而且也没有多坚定。” 周尚敏只是蜀州一个小小的主簿,了解到的情况并不多,听将军夫人这样说,竟然觉得可信。 也对,眼前这位将军就是皇上登基的最大助力,对手是什么样的他自然清楚。 “下官接着说吧,三年前,熹王被放回封地,临走前曾找到龚侍郎,要求他拿出京城布防图,否则他就上书请龚侍郎与他一同前往封地。 龚侍郎当时已经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有望再进一步,一旦熹王提出要他作为属官,皇上肯定不会拒绝。 他不想离开京城,也不敢背叛皇上,于是就拿了这份布防图照着画了一份交给熹王,熹王果真放过了他。 这些年,龚侍郎一直战战兢兢,放弃了升迁的机会,甚至想到了致仕,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暴露,到时候那张图纸就能要了他九族的性命。” 杨钺没想到熹王被关了几年还有这样的心机,看来是野心不死啊。 不过他很确定,熹王手里没有多少兵马,他想造反,除非皇上死。 他目光一冷,沉声问:“周大人也怀疑熹王想谋害皇上吗?” “下官对这些并不知情,不是下官怀疑的,而是龚侍郎怀疑,他见熹王久久不离京,时常入宫伴驾,再加上他对您的构陷,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做个逍遥王爷的。” 这一点,邵芸琅得替熹王辩解几句,“不是他不想离京,恐怕是皇上不放人。” 龚侍郎显然是先入为主 觉得熹王拿了布防图肯定是要造反,所以一切行迹都非常可疑。 而周大人说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让杨钺可以拿着这份证据告发熹王,顺便再立一功。 杨钺把东西还给他,“我不管你们二位有多深的交情,龚侍郎送这封信给你,说明他要将你拉上了贼船,周大人,奉劝一句,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周尚敏浑身一震,龚侍郎说,只要杨钺立功,那么他多少也沾点功劳,或许能从锦州城调出来。 龚侍郎并不知道他是自愿留下来的,还觉得好友是关心他,十分感动。 “周大人,今日就当本将军从未听到过此事,本将军远在北地,如何能得知这样隐秘的消息?而且熹王手上无兵,本将军又不可能带兵勤王,这份功劳弄不好反而会惹祸上身,包括你自己,也最好别去管这件事。” “可龚侍郎万一出事了呢?” 邵芸琅知道周尚敏是个耿直的人,但没想到他还是个大圣人,“周大人要带着一家老小去帮助龚侍郎拜托困境? 他的困境源于自己曾经站错了队,也源于他贪慕荣华富贵,更因为他怕死,他并非因为你是他好友才寄来了这个,而是因为知道你能把这个交给外子,他如何断定,这对外子而言是好事呢?” 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杨钺和熹王是对立的,就冲着当年那些事,这二人也永远是对立的。 朝中大臣们弹劾杨钺,更多是因为杨钺 得到了太多帝王的宠信,而熹王不同,他是从内心深处就仇恨着他们夫妻。 “周大人最好把信烧了,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你是北六州的官员,不曾背叛朝廷,本将军都会保你的。” 杨钺带着邵芸琅离开官衙,二人回到家中,这才继续讨论此事。 “龚边江急于告发熹王,看来熹王手里有他致命的证据。” 就冲龚边江曾经的立场,熹王如果要策反他,胜算肯定不小。 邵芸琅笑道:“我居然没察觉到这个人有问题,看来他确实藏得深。” 他们只知道这个人曾经是三皇子的拥护者,可并不知道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老狐狸龚侍郎又收到了一份带血掌印的帖子,这回不是从门房送进来的,而是用弓箭射进他的书房。 帖子上除了血掌印没有一个字,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封带血的帖子了。 庶女嫡谋 第340节 第一封送来的时候,龚侍郎完全没当一回事,在朝为官,谁还没有几个仇家?这种小把戏也就骗骗胆小的官员。 但帖子送来的当晚,他家最小的孙子突然就溺亡了,大理寺和京兆府都查不出是人为,判定是意外。 如果是平时,龚侍郎也会相信是意外,可太巧了,白天收到带血的帖子,晚上小孙子就没了,这不是人为是什么? 后来第二次,死的是家里养的两只看门狗,是西域品种,高高壮壮,会吃人肉的那种,当天夜里死了,中毒死的。 第三 次,他连夜向官府借了兵,把府邸里里外外围了起来,但夜里死了一池塘的锦鲤,那是他夫人最爱的宠物。 第569章 毒计 官府也抓不到下毒之人,那水池是活水,毒八成是从上游下的,只是这样一来,府里人人自危,许多下人宁愿渴着也不敢喝水井里的水。 第四次,他将家人送到了金吾卫的衙门,由衙门亲自守护,而他自己就在家里等着,府里布下天罗地网,他以为万无一失。 等一夜过去,府中没有死人,家人在金吾卫那边也安然无恙,他以为对方怕了,却在太阳升起时听到了噩耗。 他身边最得用的小厮死了,好端端地就在他面前倒下了,甚至嘴角还含着笑。 仵作尸检后却查不出死因,就像突发恶疾似的。 龚侍郎彻底被吓坏了,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他无论怎么防备都是徒劳。 他急忙派人送家眷回老家,自己提心吊胆地等着对方现身。 他知道,对方弄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求于他,否则他完全可以弄死自己一家人,没必要这样折磨他。 龚侍郎至此都没有怀疑到熹王身上,直到他在街上偶遇了一次熹王,对方塞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到了?龚侍郎不明白,但又似乎猜到了一点,可他不明白熹王想让他做什么。 他假借给家人送信,将那张城防图和信一起寄给了周尚敏,暗中提示他这东西能助他调离锦州城。 只要杨钺将熹王的异心告知皇上,凭着如今皇上的能力,弄死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轻而 易举。 但他还未收到消息,第五封信已经到了。 他将帖子撕碎了丢进火盆里,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地布防,甚至撤走了守卫,等着对方上门与他交易。 直到过了三更,龚侍郎脑袋发沉,双眼快要闭上,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侍郎大人还悠闲啊。” 龚侍郎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左右张望,才发现窗户上有一道黑影,“你……你是谁?为何要害本官?” “呵呵,龚大人贵人事忙,竟然忘了小人,小人姓齐。” 龚侍郎认识的姓齐的人不多,最难忘且与他有仇的只有一个,“你是……齐湛,你不是死了吗?” 齐湛怪笑起来,朝他靠近两步,阴森森地说:“我是鬼啊,来索命的。” 龚侍郎不怕鬼,他只怕人,大笑着起来,“别装神弄鬼了,鬼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谁派你来的?” 那人将一个精美的荷包丢到他面前,荷包散发出一股甜腻的香味,但不刺鼻。 “龚大人,接下来的日子,请您将这枚香囊随身携带,别离身哦,若是离身,您很快就会收到家人的尸体,别以为他们藏到了您的老家,我们就找不到他们了,呵呵……” 人影突然消失,龚侍郎颤抖着双手点燃蜡烛,大声喊着:“来人!快来人!” 等侍卫将府邸搜查了一遍,什么线索也没找到,那个人就如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龚侍郎的身上多了一枚香囊,因为味道独特 上朝时官员们频频询问,他只好糊弄过去,说是新的相好送的。 没几日,外头果然传出龚侍郎从烟花之地抬了一名貌美的清倌回去,于是有人调侃道:之前龚家发生的一切该不会是龚侍郎自导自演的吧?目的就是赶走家里的婆娘,要让他纳妾。 谁都知道,龚侍郎的夫人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龚侍郎也不解释,就连面对皇上的询问时也只是模糊过去,皇上训斥了几句就揭过了此事。 这日,皇帝照常召见熹王,熹王入宫时带来了一盆盆栽,是一朵精心培育出来的花卉,才开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光是瞧着颜色就格外艳丽。 “这是什么花?”皇帝好奇地问。 “臣弟也说不上来,是花匠种出来的,从南洋来的种子,就活了这么一棵。 臣弟想,如此独特的东西一定要送给皇上第一个欣赏,于是就将花盆带来了,皇上可以请宫里的花匠们来瞧瞧。”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他找人来检查,毕竟入宫的每一样东西都得查验过才能留下。 熹王送给他的所有东西,皇帝都不会轻易碰触,但一盆没见过的花,只要不入口,想必也不会有问题。 皇帝确实很想知道这花开出来的样子,于是高兴地将花盆留下了,就摆在御书房的窗台上。 花匠们轮流照看,谁都说不出这花的名字,更说明了这盆花的不凡。 皇帝闲来无事会给它浇浇水,剪一剪枯黄 的叶子。 “查过了吗,熹王入京后都与谁来往最密切?” 暗卫汇报道:“熹王府每日都有线报传来,没有大臣主动上门拜访,倒是王爷曾经抓过镇国公的军师滕安之,半夜的时候,天亮前就将人放了。 不过那次您也知道,后来镇国公与熹王约见绿湖山庄,还遭人刺杀,除此之外,属下只查到熹王府有个下人经常会到岳次辅的府上,对外说是他有个表兄在岳大人家中为奴,每回见面时间都很短,但具体说过什么暂时查不到。” 皇帝放下水壶,瞅着面前的花盆,冷笑道:“不用往下查了,知道他与谁接头就行。 岳景川从来就是墙头草,朕留下他是为了制衡李首辅,没想到他竟然敢背叛朕,人心不足蛇吞象。” “坊间有些流言确实是从岳大人在背后操控的,但参与的人家并不少,李首辅、王尚书、郑大学士以及梁大人等,都曾编造过流言,属下还查到,梁家派人到姑苏暗查当年梁大姑娘的死因。” 说起梁家大姑娘,皇帝还有些印象,那个曾经常与邵宛卿一起出现的姑娘。 “她死在了姑苏?” “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属下偷听到梁家人的谈话,他们怀疑梁大姑娘的死与镇国公夫人有关。” 皇帝想起邵芸琅确实在姑苏待过,那里还是谢家老宅,说她会杀人,皇帝一点不意外,毕竟连邵宛卿都是邵芸琅 间接害死的。 第570章 戒备 京城风云涌动,心思玲珑的官员都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杨钺在军营收到了京城的新消息,其中就有关于龚边江的消息,上次那件事他记在了心上,虽然没有配合,但还是让人去查了龚边江。 龚府发生的事情人尽皆知,只是众说纷纭,杨钺收到这份消息时,那边已经查出龚侍郎的家眷返回京城了。 原本他是要让家眷在老宅过完年,开春后再回来的,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但京城的消息传过去后,龚夫人就按捺不住了,带着一家老小返回京城。 这件事里一定有什么外人没参透的玄机,要么是龚边江妥协了,要么是对方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 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杨钺骑马回将军府,锦州城的变化非常大,才短短两个月,锦州城俨然成为了北六州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城池。 将军府在这里,附近又有矿山,往来的商人也多了起来,赶在大雪封路前最后拉一批货南下贩卖。 杨钺和邵芸琅在姑苏那边的生意没断,孙小福来过一次,送来了大批的茶叶和绫罗绸缎,交给这边的商行送出关,然后带着大批的皮毛药材回去。 杨钺在府门前下马,看到门口停着几辆精致的马车,问门房:“有客来?” “是有位姓董的商人来拜访,夫人在前厅接见他们。” 姓董的那商人,那一定就是董姨娘的娘家人了,当初董姨娘请杨钺帮忙 说项,他也做到了,只是从那以后,山海关出关进关的手续就换了一套流程,许多商人为此抱怨不断,但敢找上门理论的还真没有。 杨钺将沾满雪花的披风丢给随从,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还未进门就听见了他家夫人搪塞人的一段话。 “舅老爷是信不过我吗?上回的事情我家将军已经帮了,他也说了,山海关是最重要的关卡,无论是哪家的人和货进出都要核验,不能运送出去的东西一点都不能有,这是铁律,您找我说情也无用。” 杨钺推开门走进去,看都没看客人一眼,把手里的一包热炒栗子交给丫鬟,“去剥好了送过来给夫人尝尝。” 他一屁股坐到邵芸琅身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昨日上山打猎,顺便捡了一些栗子,味道不错。” 邵芸琅把手边的一盘栗子饼推到他面前,“我已经吃上了,这边的栗子味道更好,我还让人去购买了几百斤,到时候送回去给各家尝尝。” 杨钺拿了一块栗子饼塞进嘴里,就着茶水咽下去,然后才看向跪在地上的董家大房父子。 董大郎敢在邵芸琅面前理论,却不敢在杨钺面前抬头,一边是商,一边是国公爷,地位云泥之别。 “这位是……看着眼生啊。” 邵芸琅介绍了一遍,然后起身说:“这是公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清楚,你与舅老爷说一说,我去后头给你准备晚膳。” 经过董家父子身 边时,邵芸琅客气地问:“舅老爷和表哥可要留下来用膳?” 二人忙委婉拒绝,这种客气话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可不敢真把自己当将军夫人的正经亲戚。 邵芸琅回屋换了一身常服,交代丫鬟去厨房备菜,杨钺今日回来的突然,厨房估计会手忙脚乱的。 冬日太冷,邵芸琅也不爱下厨了,偶尔在屋里写写字,做做针线,日子也不无聊。 杨钺没多久就回来了,显然是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邵芸琅戏谑道:“他们这回送了重礼,我还想让你多说几句呢。” “谁爱搭理他们啊?他们有求于我,送礼不过是探路石,甭理他们。” 杨钺去隔壁浴房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才过来与邵芸琅说话,两人腻歪在炕上,说的都是“你有没有想我”“夜里一个人睡冷不冷”之类的肉麻话。 反正二人独处时,杨钺嘴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 邵芸琅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斜了他一眼,娇嗔道:“青天白日的,你要点脸吧。” 庶女嫡谋 第341节 “这在自己屋里,又没别人看到,怕啥?”杨钺继续赖在邵芸琅身上,边上手边动嘴,把邵芸琅的思维都给搅乱了。 不过她到底惦记着快到晚膳时间了,没让杨钺继续胡闹下去,而是问他:“出关条例变更后,关税是增了还是降了?” 杨钺拿了个靠枕过来放在身后靠着,翘着二郎腿说:“这个月降了一些,不过也有天气 原因,每年到这个时节,进出边塞的商人就少了。” “董家这回不知要运什么货进来,你交代人好好查查,别让他们乱了规矩。”董家是纳税大户,从前行走在边关都有特殊照顾,这回刚好碰上山海关改了规矩,这才连人带货被拦下了。 “董家常年累月在卖一种特殊的药材,价格昂贵,他们自己说是从海外寻来的,但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从雪山上寻来的。” 昂贵的货物税也高,董家如果为了不交税确实可能把东西藏起来,既然是昂贵的药材,数量肯定不会太多。 “那就别客气,董家利用女儿结交达官贵人,效果显著,这几年有些猖狂了。” “不说他们,这是京城来的消息,你能猜出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吗?” 邵芸琅已经知道这消息了,是孙小福带来给她的,但同样的,她也不敢肯定这件事背后暗藏着什么。 “或许可以试着将他的异常和熹王联系起来,我们毕竟远在锦州,不知道京城还发生了什么,假如龚府发生的事情是熹王用来威胁龚边江的,那之后停了,一定是龚边江答应了。 那他能为熹王做什么呢?他一个兵部侍郎,最多只能偷一偷城防图这种东西,如果熹王手里有兵,这东西有用,他手里没兵,这东西就算他拿去通敌都不一定有用处。” 杨钺循着这思路想了想,“熹王如果想害皇上,靠一个兵部侍郎如何能做到 如果是对付我们,兵部能做的无非是篡改文书,但能有何用?” 第571章 疑似有孕 邵芸琅分析道:“信息太少,猜不出来,如果想解开谜底,就要有人时刻盯着这二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汇报过来,再或者,咱们能得到他们二人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守住他们不如守住他们的目标。” 杨钺已经加强戒备了,因此出关入关的检查十分严格,将军府的防卫也十分周全,想必不是一个熹王能动得了的。 至于皇宫内,杨钺也有能通消息的人,但事关皇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把小炕桌挪过来,铺平一张纸,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与其靠我们查,不如让皇上自己查,只有他自己查到的消息才是最可信的。” 邵芸琅看了内容,然后拿了信封装好,印上火漆,让人送去京城。 以邵芸琅多年的经验,对待皇上不用太迂回,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把自己的软肋和能力适当地暴露出去,才能让他放下戒备心。 这回杨钺被人陷害,宫里没有任何动静,可见皇上是信了杨钺的,有这份信任在,这封信就送得。 “入冬了,冬小麦也种下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全力练兵吧,包括水师,朝廷若真有变故,我们这边必须第一时间要能进能退。” “明白,岛上那边冬日也是暖和的,你要不要去岛上过冬?” 邵芸琅摇摇头,“我离开一时半刻还行,若一整个冬季都无影无踪,皇上也该怀疑你了。” “怕什么,大不了我 写信告诉他,你去暖和的地方养胎了。” 邵芸琅白了他一眼,“亏你想的出来,那十个月后,你准备拿什么孩子去交差?” 杨钺嬉皮笑脸地说:“没了,孩子没了呗,就说你身体不好,没保住。” 邵芸琅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拧了一把,“不准诅咒我!更不准诅咒我的孩子!” 杨钺神色一变,目光下移,惊惧地问:“你……你……难道……有了?” “你这是何表情?难不成不想要孩子?” 杨钺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几步,离邵芸琅起码有一条腿的距离,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邵芸琅,不确定有几成是真的。 “我……我不是不想要,而是刚才……刚才……有没有伤到你……们?” 杨钺突然变得结巴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们成亲已经半年了,按理说,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没经历过,又不知道邵芸琅是否真的怀孕,满脑子都是浆糊,话都不会说了。 邵芸琅其实还不确定,只是她的月事推迟了几日,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注意到,她也就没告诉任何人。 “别看了,应该不是,我只是告诫你,别乱说话!尤其别拿小孩子的安全开玩笑。” 杨钺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把耳朵贴在邵芸琅的小腹上,只听到了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这样说话他能听得见吗?”杨钺已经默认了邵芸琅的肚子里怀了他的 孩子。 他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模样,被邵芸琅一巴掌拍开了。 “别乱说,还不一定。” 杨钺爬起来,穿好鞋子往外跑,没多久就把将军府的郎中带过来了。 那郎中是军医的徒弟,如今无战事,便被杨钺带回家里,以免家中有人生病。 邵芸琅无奈,只好让郎中诊脉,但她心知,就算真有了,时日尚短,此时摸脉也摸不出来。 而且这军医擅长外伤,对妇人怀孕的脉象更拿不准了。 “将军,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气虚了些,夫人冬日里也不能一直在炕上,需四处走动走动。” “气虚怎么补?人参鹿茸还是天山雪莲?”杨钺急忙问。 邵芸琅被他气笑了,“别听他的,我无事,徐郎中请回吧。” 徐郎中先看了杨钺一眼,才对邵芸琅说:“夫人身子虚,那些大补之物不敢乱用,可吃一些燕窝,多食鸡蛋,注意别着凉就好,最好每日能打一套五禽戏。” 杨钺他赶走,心道:我媳妇儿都怀孕了,你竟然让她打五禽戏,孩子受得了吗? 邵芸琅见他还要出门,忙拦住他问:“你又想做什么?少折腾!” “徐郎中不擅长这个,我得上外头寻摸一个精通此道的郎中,带回家养着,还有稳婆……” 邵芸琅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安分些!万一不是,丢人的是我,你要是敢害我丢人,我就把你丢出去!” 杨钺被骂了也是笑 着的,点点头,在她手心亲了一口。 邵芸琅赶紧松手,拿帕子擦了擦手掌心,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越发无赖了。 等饭菜送来,杨钺一看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口味偏重,立即让丫鬟撤掉了几道,去厨房换几道清淡营养的菜色来。 丫鬟们只当将军照顾夫人,并未意识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饭后,杨钺扶着邵芸琅在院子里散步,地上的雪都被清扫干净了,杨钺还命人铺上一层细沙,确保走路不会滑倒。 当初皇后送了两名宫里的老嬷嬷给邵芸琅,但她懒得见宫里的人,便把人留在了京城的国公府。 如果她有了身孕,倒是可以派人将她们二人接来,宫里的老人,在女人生子这件事上,确实有独到之处。 皇帝收到杨钺的来信后,决定更换了御书房和寝宫服侍的宫女太监,他身边绝对信任的只有一名老太监,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不过老太监劝阻了他,“皇上无需担忧,镇国公也只是猜测,咱们一直防的紧,熹王送来的东西都层层检验过的,您突然换了全部伺候的人,先不说朝臣会有所怀疑,新换来的未必比从前的可信。” 皇帝听进去了,但还是加派人手将几座宫殿看守起来,尤其凤仪宫,皇后怀着他第一个孩子,于国于社稷都至关重要。 “朕近日觉得身体容易疲惫,视力也不如从前,几位太医看过后都只道是朕操劳过度,让 朕多休息。”皇帝揉着眉心,只觉得胸口处有些窒息之感,之前不觉得有异,此时被杨钺提醒,他总觉得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第572章 吃醋 宫里默默地来了一次大清查,不仅是宫女太监一个个重新查验了一遍,包括帝后寝宫里用的,身上穿的,厨房里的食材,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可除了挖出几个来路不明的宫女太监外,并未查到有用的东西。 龚边江已经换了第三个香囊,每次香囊都是由那个黑衣人送来的,五天一换,确保香味浓郁。 他也偷偷找人查验过,香囊里的香料很杂,但并未发现有毒,他佩戴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不适。 邵芸琅一觉醒来,室内的窗户全用遮光帘子挡着,看不出外面是何天色,她瞥了一眼刻漏,竟然已经过了辰时了。 她这几日睡眠时间也太长了些,说不定还真是有孕了,这么一想,她脸上露出一点柔和的笑容来。 “来人。”邵芸琅喊来丫鬟,伺候她起床更衣。 “将军呢?” 轻风手脚麻利地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在家里不见客,邵芸琅向来都打扮的很简单。 她回答道:“将军在整理院子呢,一大早就领着人把院子边缘的鹅卵石小路给撬了,说是鹅卵石太滑,要换上石块。” 邵芸琅披上厚厚的皮袄,戴上毛茸茸的貂皮帽,捧着汤婆子才走出卧室。 院子里聚集了一伙下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好好的花园景色被糟蹋得乱糟糟的,就连花盆都被搬走了不少。 邵芸琅不解地问:“你动院子的路也就罢了,怎么连我的花也搬走了?” 杨钺的靴底 上沾着泥,不敢站到邵芸琅面前,离得远远地解释道:“那几种花都有些许毒性,虽然对普通人无害,可谁知道会不会伤害了……伤害了夫人娇贵的身体。” 邵芸琅无言以对,又指着外头的草垛问:“那些又是做什么的?” “下雪天石板太滑了,我让他们每日清扫完积雪后就铺上草席,从台阶铺到院子外,这样你走在路上就不会滑倒了。” 邵芸琅想朝他翻白眼,她出门都有丫鬟伺候,轻风和轻云二人形影不离,别说下雪天,就是下雨,二人也是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 不过见他如此兴师动众,邵芸琅也就不扫他的兴了,交代一句:“弄好了就进来吃早膳,我饿了。” 杨钺深怕她饿着,交代下人继续干活,自己换了干净的靴子进内室,洗手洗脸更衣,一点不含糊。 邵芸琅打趣他:“平时也不见你如此注重外表。” “我也懂一些常识的,不好的东西不能带进屋,否则会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 邵芸琅心知他指的是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想到他昨夜板正的睡姿,突然觉得多个孩子也没什么好的。 起码他会分走杨钺一大半的注意力。 庶女嫡谋 第342节 邵芸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吃醋。 早膳送过来时摆满了一桌子,从精致的各色糕点到民间常吃的豆花、油饼,应有尽有。 “想吃什么?我觉得这个豆花不错,大家常吃的,不 过卤子有点辣,我给你换成了甜的果酱,你要不要来一点?” 邵芸琅看着满桌子的食物,突然就没了胃口,明明昨天以前她的胃口都还一切正常。 她将这一场归咎于杨钺太过紧张,导致她也跟着紧张,人一紧张就容易产生反应。 她推开杨钺递给她的豆花,吃了一块红枣米糕,又饮了半杯羊乳,再看这一桌的食物就没半点食欲了。 “不吃了?没胃口?”杨钺朝轻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跑出去,很快又带人送来了别的食物。 热腾腾的鲜虾小馄饨,蟹黄包子,羊肉饺子以及微酸微辣的胡辣汤,都是原本杨钺不允许上桌的食物。 邵芸琅觉得自己是想吃的,只是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冲入鼻腔时变成了另外一股让人恶心的腥味。 她转身干呕起来,吓得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轻云拿来了漱口的痰盂,轻风去喊徐郎中,杨钺抱着邵芸琅给她拍背,其余丫鬟递水的递水,拿布巾的拿布巾,就连在外头打扫的下人都惊动了。 徐郎中诊断过后,依旧没看出身体上有什么问题。 但这回,就连没生育过的丫鬟都开始怀疑了,这症状太明显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将军夫人疑似有孕,这消息很快就飞出了将军府,将一城的百姓都炸出来了。 将军府门外莫名其妙地多了几篮子鸡蛋,还有新鲜的菜蔬和果子,甚至有人送来了小块布条。 民间有说 法,小婴儿出生后要穿百家衣,盖百家被,这些布就是从各家收来的。 周夫人一得到消息就收拾了几样珍贵的药材到将军府祝贺,她与将军夫人仅有一面之缘,却十分钦佩这位夫人的能力。 邵芸琅被杨钺强制安排在床上休息,得知有客上门道贺,朝邵芸琅尴尬地笑笑:“别急,我这就让人去打发了。” 邵芸琅制止他,让丫鬟就将周夫人带进来,同时将杨钺打发了,“你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天黑之前不许进后院!” 杨钺不舍得离开,不过邵芸琅要见女客,他也不好待在这里。 “那你别太劳累了,也别见太多人,就算不是……也该注意休息,午时我再过来陪你用膳。”杨钺落荒而逃。 周夫人原以为今日见不到将军夫人,没想到丫鬟收了礼后竟然将她带到后院。 将军府并不常待客,这位夫人似乎不喜欢家里吵吵闹闹的,也没听说北六州有谁入了这位夫人的眼,她显得那么高傲神秘。 周夫人被带到后院,直接在将军府的正院见到了将军夫人,她歪歪地躺在一张铺着皮毛的软塌上,一左一右各伺候着一个小丫鬟。 这位夫人的美貌是众所周知的,她只穿着普通的家常碎花袄子,头发歪歪斜斜地坠在脑后,只插着一支海棠花簪,裙子盖住脚踝,一半垂落在地上,那张脸红扑扑的,看着并不像是有了身孕的女人。 “给周夫人搬把椅子 过来,我要与周夫人说说话。”邵芸琅也想找个有经验的妇人询问,周夫人生育过三子一女,一定精通此道。 第573章 大事不妙 周夫人坐在绣墩上,显得有些局促,一时不知道怎么打开话题。 “周夫人可否帮忙参谋参谋,我这是否真的有孕?”邵芸琅把这几日的情况说了一遍,羞答答地问:“我觉得不一定是,只是外子大惊小怪,这才让消息传了出去。” 周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妇人怀孕初期确实不好确认,尤其一些人觉得自己有了,会生出相似的症状,其实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周夫人不敢说一定是或不是,只是安慰道:“夫人不要太焦虑,平常心对待即可,您与将军还如此年轻,才成亲半年,有没有都是正常的。 按照您的情况,八成是有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您一定要多注意,不能吃活血化瘀的食物或药材,也不能太过劳累,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同房,等再过半个月就能确认了。” 邵芸琅一一记在心上,其实府里也有嬷嬷,只是她更愿意与陌生人讨论这个。 周夫人说了不少自己怀孕时的趣事,她最小的孩子都快十岁了,最大的那个与邵芸琅差不多,不免会将她当晚辈对待。 “我那时候怀着第三子时,肚子特别大,看到的人都说是双胎,那会儿我家老爷还在蜀州的一个小县城做县令,也没什么有经验的大夫,自己也以为是双胎,怕孩子太小,不敢不吃,又怕孩子太大不好生,可把我折腾坏了。” 邵芸琅听得有趣,追着问:“那后来呢?是 双胎吗?” “不是,只是我自个胖太多了,肚皮厚,看起来就特别大,孩子生出来时八斤九两,也快顶两个了。” 邵芸琅的记忆回到上辈子,她生产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过的浑浑噩噩,也没太深刻的记忆,只记得生的时候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痛楚。 “孩子太大是特别遭罪,可谁不想生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呢?可惜我身体不太强健,还不知道生的时候顺不顺利。” 周夫人赶紧安慰道:“您别说丧气话,女人生孩子虽然危险,但那是特殊情况,只要胎位正,都能好好生下来的,您要是不安心,我府上有个手法不错的稳婆,能矫正胎位,到时候给您送来备着。” 邵芸琅道谢,这样的婆子是她最需要的,除此之外,她还要将姜神医找来,确保万无一失。 她怕死的很,尤其怕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娘。 邵芸琅留周夫人用了午膳,周夫人替她撤掉了两盘菜,怀孕初期,一道看似普通的菜很有可能会导致胎儿流产,等月份大了才安稳些。 等过了十日左右,郎中已经能摸到滑脉了,邵芸琅怀孕一事才正式确定下来。 杨钺激动地往京城写信,同时消息也传入了皇帝耳中。 皇帝想起之前说娃娃亲一事,没想到竟然真这么巧,难道这就是缘分? 他让皇后准备贺礼送去锦州城,林皇后听到消息后心情复杂,没想到邵芸琅如此顺风顺水,才成 亲半年就传来了喜讯。 “皇上可以赏他们一些孩子用的东西,咱们宫里都多的放不下了,不如分一些给镇国公他们。” “这个主意好,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他们已经不需要了,送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才是正经。” “皇上真是宽宏仁义,对臣子如此体贴,镇国公知道了一定会感恩戴德的,不知道他们这一胎是儿是女,若正好一男一女,说不定真能成亲家。”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关注皇帝的表情,不管她生的是儿是女,都不喜欢找个太过强势的亲家。 皇帝显然没这方面的意思,上回他就想通了,外戚权利过大并非好事,所以结亲家一事还是算了吧。 从凤仪宫出来,皇帝在后宫转了转,起了充实后宫的念头。 走出一段,身后一名老太监追了上来,“启禀皇上,梁大人在御书房等候多时,说是有要事禀报。” 眼看天色不早了,梁大人久久等不到皇上,这才收买了老太监来通传一声。 皇帝转身去了御书房,一路上在想,梁祭酒能有何大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梁祭酒年逾古稀,在朝中已经是三朝老臣了,很得皇帝敬重。 “快免礼,赐座。”皇帝感慨道:“梁老何事急着入宫见朕?有事差人来送个消息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不放心让别人来,更不敢先让别人知道。”梁祭酒一脸郑重,皇帝意会 遣走了殿中伺候的下人,只留了一个贴身老太监。 “梁老可以说了,赵大监是朕信得过的人。” 梁祭酒从兜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张纸,展开后是一张人像,递给皇帝,“皇上看看这个人是否很像一个人。” 皇帝云里雾里,接过画像时确实觉得眼熟,可是眼熟又能说明什么?就算像谁也不能说明什么,人有相似不是很正常吗? “皇上请听老臣细细道来。”梁祭酒从他怀疑孙女的死与邵芸琅有关说起,说到家里派人到姑苏调查此事,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人与老杨将军十分相似的人。 “竟是老杨将军!”皇帝再仔细端详着那幅画,越看越像杨振天。 可是杨振天战死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 “皇上一定觉得老臣是老糊涂了,原本我也不信的,只当是长相相似的人,怀着好奇心继续查下去,才发现这个人或许真的就是老杨将军。 他出现在姑苏的时机也巧,是在老杨将军战死后半年左右,而且出现在邵氏办的慈幼堂,据老臣所知,当年那座慈幼堂里收留的大半孩子都是北地来的。 可想而知,邵氏和杨家的关系很早以前就很好了,说不定那时候两人已经私定终身,那么,邵氏帮忙隐藏假死的老杨将军就说得过去了。” 皇帝不可置否,“虽然人很像,可是老杨将军为何要假死?这根本说不通,他若健在,大小也能得个国公之位 ” 第574章 图什么 梁祭酒知道这事情比较难以理解,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也觉得不可能,杨振天好端端的将军不当,为何要假死去善堂做个苦力? “皇上有所不知,先帝在时,曾有意夺了杨家的兵权,当年老杨将军战死那场仗就颇有猫腻,只是我等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或许老杨将军有不得已的苦衷。” “放肆!竟敢妄议先帝!梁爱卿,朕敬你是三朝元老,可事关先帝名誉,此事不许再提!” “皇上,老臣并非胡言乱语,老臣有证据的!” 皇帝摆摆手表示不听,“来人,送梁老出宫!” 梁祭酒不甘心,在禁卫军进门之前,高声说:“皇上,还请明察,杨振天与其夫人此事就在姑苏,在邵氏的那家慈幼堂中,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梁祭酒闭上嘴巴,给皇帝磕头后主动离开,只是背影极其悲凉。 这个消息对皇帝而言太震撼了,他试着去想,杨家这样做的原因,难道真是因为父皇的所作所为,才让杨振天不得不诈死? 当年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老四与杨家的恩怨他多少知道一些,加上那时候老四是父皇最亲近的人,或许他们真的有想过取代杨家的兵权。 可父皇驾崩多年,自己对杨家宠信有加,如果是这样,杨钺为何没有告诉自己呢? 是因为不信任自己吗? 他在御书房里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派人去姑苏浅查 一下,如果杨振天还活着,那可是欺君大罪。 梁祭酒如果不死心,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候就算他有心压制也帮不了杨钺。 “大监,你说朕要不要事先问一问杨爱卿,或许他会告诉朕真相。” 老太监揣度着圣意,模模糊糊地说:“皇上想知道真相,不如自己先查一查,再写信问一问镇国公,可不能轻信了梁祭酒,梁家将镇国公夫人当仇人,或许这只是他们的杜撰之言。” “对,朕不能偏听偏信,杨钺没有理由欺骗朕。” 邵芸琅比杨钺先一步收到了姑苏那边发生的事情,有人暗中查邵芸琅在姑苏的行迹,尤其涉及到当年与梁霏语的事情,她很容易怀疑到梁家。 庶女嫡谋 第343节 再顺着他们查消息的踪迹,自然也就知道他们去过了慈幼堂。 而杨钺的消息却是从宫里传过来的,京城杨家比他更早一步得到了消息,两边都在等他表态,是否要将实情告知皇上。 如果默认了此事,就怕朝臣会揪着不放,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盖下来,瞬间就能让杨家倾覆。 但如果不承认,那以后杨振天就没有机会走到明处,一辈子都不能与杨家人相见了。 “我们以前合计过的,若被人发现,不承认比承认好,我们不能拿整个杨家来赌帝王的信任。” 邵芸琅也倾向于这个,那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证实那个人不是杨振天。 “母亲也在那里,这才是最难解释的地方,梁家肯定 也是抓住这一点,才敢断定一个与父亲相似的老头就是他。” 但实际上,杨振天如今真没有半点从前的气质,就连长相也发生了变化,穿着打扮一遍,顶多也就只剩五成像了。 邵芸琅摸了摸肚子,对杨钺说:“我有个主意,只是要让母亲的名节受损。” 杨钺一点就通,当即去写信,他要亲自问一问母亲,是否愿意离开杨家,做个普通民妇。 这在外人看来是非常荒唐的问题,哪有人放着王妃不当而去当一个无名的普通民妇? 但杨钺了解自己母亲,在名利和丈夫之间选,她或许会选择后者。 这边的信还没到姑苏,杨夫人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亲自去拜访了谢老太爷,请他出面为自己做证人,写了一份自请下堂的断绝书。 她要与杨家断绝关系,自请下堂,不再做杨振天的夫人,恢复自由身。 这个消息震惊了全姑苏,所有人都在问,杨夫人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杨振天死后受封异姓亲王,虽然只是死后名,子孙后代没有享受到亲王待遇,可他的夫人却是可以以亲王妃的身份享受供奉的。 而这位高高在上的夫人如今却自请下堂,要与杨振天结束夫妻关系,甚至请到了谢老太爷做证人。 但据可靠消息说,谢老太爷原先并不同意,甚至命人将杨夫人赶出家门。 然后就有流言传出来,说是杨夫人在姑苏看中了一个名不经传的老头,甚至愿 意为了他的放弃一切,只愿与他相伴度过余生。 有人透露出消息说,因为那个老头长得与死去的老杨将军有几分相似,杨夫人一定是太想念先夫了,这才移情到了那个老头身上。 “杨夫人是老糊涂了么?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她一定是疯了!” “太羞耻了,这个年纪连孙子都大了,竟然自请下堂,那以后杨家的一切荣耀都与她无关了,杨夫人聪明了大半辈子,临老怎么反而糊涂起来了?” “女人啊,不管是多聪明坚毅的,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别说男人们理解不了,就是女性们也理解不了。 “堂堂一品夫人不当,非要当个穷婆娘,她图什么啊?” “这大概就是肉吃多了,想尝尝清粥小菜的味道了呗。” “疯了疯了,我要是有她那身份地位,一百个男人给我我也不要。” “我要是有她那身份地位,我就找一百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老头子有什么好的?能看还是能吃?” “可不是,小郎君多好啊,光是看着都养眼,老头子邋遢的很。” “我看啊,主要还是因为那段老头长得像她先夫,要是有这样一个老头在我眼前晃,我也得把持不住。” “得了吧,你家老头年轻时天天打你,你巴不得他早死,死后还惦记着他?” 多少女人受过最大的罪就来自于自己枕边人,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哪里舍得再找个死鬼来 折磨自己。 第575章 召见 慈幼堂内的风言风语更多,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两人是回家乡成亲去了,没想到段老伯再回来时竟然是独身一人。 大家询问他时,他只叹气,害得大家都以为他与那位寡妇没成。 虽然大家觉得这也很正常,寡妇再嫁可没那么容易。 哪知道没过多久,那寡妇又追到姑苏来了,依旧在慈幼堂里住着,与段老伯眉来眼去的,偶尔也吵架,但最后都是那寡妇不舍得离去。 大家都觉得段老伯太拿乔了,这把年纪,没钱没地位,有女人自愿跟着他,他就应该偷笑了,竟然还对人家若即若离。 据说有人听到他们吵架,段老伯竟然嘲讽杨夫人是寡妇,想男人想疯了,拿他当替身之类的话。 等大家知道了杨夫人的真实身份,纷纷为她抱不平,上门劝说的妇人更是没断过。 厨娘特意装扮一番,找到杨夫人做说客,“老妹,从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咱们就觉得你太委屈自己了,那老段有个屁,你看上他什么了?” 杨夫人叹气道:“看上他那张与我死鬼丈夫相似的脸了。” “这……”来人无言以对,这个原因就不好劝了,她总不能再去找个 长得像杨将军那样的男人。 不过该劝的还是要劝。 “杨将军那是何等英雄豪杰,是多少天下人的楷模,老段就算长得有点像他,那气质能跟上吗?你也不能只看脸过活啊。” 杨夫人拿帕子抹着眼睛,“我能,我少 年与夫君相识,成亲后从未分别过太久,我一直不能接受他死在我前头,我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就知足。” “可这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啊,你放弃先夫挣来的一切,就为了这么一个老头,你的孩子们会怎么想?做人不能只想自己。” 杨夫人骄傲地说:“我的孩子们都会支持我的。” 杨夫人很自信,别说这老头就是孩子们的爹,就算不是,他们也会赞同的,自从她嫁进杨家,一辈子都被尊重着。 “你一定会后悔的!”厨娘无法理解她,当然,杨夫人也不需要人理解。 她只要能度过这次难关,这点牺牲不算什么,何况这也是让他们夫妻能重新团聚的最好办法。 之后她收到了杨钺的信,没想到他们母子想到一块去了,如此一来,她再无后顾之忧,大张旗鼓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姑苏的风风雨雨完整地传入宫中,皇帝要不是得知这事情发生在他派人去调查之前,都要怀疑杨夫人故意演戏欺骗自己。 朝会上,大臣们吵作一团,有心疼杨家的,也有趁机落井下石的。 “皇上,此事蹊跷,不如还是将此人召来京城让大家看看,我等于老杨将军同朝为官多年,不至于会看走眼。”岳次辅第一个提出这个意见。 不少官员附和,不管是出于坏心眼还是好奇心,他们都想亲眼看一看那个人。 皇帝扫了一眼满朝文武,将自己手中的信交下去,“ 这是朕收到的恩师的回复,他见过此人,朕相信他的判断。” 皇帝早一步去信谢老太爷询问了此事。 谢老太爷只说此人与杨将军长相相似,可气质却云泥之别,且他所知的,杨将军在战场上受过几处致命伤,查验过后并不相符。 “皇上,谢老先生的话臣信,可也要防着他被人蒙骗,老先生年事已高,又有个儿媳改嫁杨家,这其中关系复杂,就算杨家有欺君之嫌,他会不会包庇呢?” “皇上,臣等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将人带回京城审问,以堵悠悠众口。” 朝臣呼声太高,皇帝顺应而下,命人带圣旨去姑苏传召杨夫人与段明觉,又下了一道旨意传召杨钺夫妻回京。 民间没有人怀疑段明觉的身份,哪个将军会在战场上死遁?何况那场战役最后还是胜仗,多大的战功啊! 可朝中不少大臣却笃定此人就是杨振天,甚至有人编造了他死遁的原因。 当年那场战役,原本杨家军是要输的,杨振天为了逃避责任,以死逃脱责罚,用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代替自己,没想到杨家军最后转败为胜,他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这若是查证了杨振天假死,那绝对是大庆史上最大的笑话,足够抵消杨家之前所有功绩,遗臭万年了。 不少官员达成共识,齐心协力地要挖出一点蛛丝马迹。 杨钺当年使了一计金蝉脱壳,就连杨振天自己事先都不知情,更别提军营中 的人了。 所以这件事如果要反查,除非挖开杨振天的坟,看看躺在棺材里的人到底是谁。 可棺材里的人都腐烂了,除非是非常明显的骨伤,否则也没有对比的价值。 于是,大臣们找来了当年的军医,详细记录了杨振天身上的伤,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问得一清二楚。 杨钺早一步带着邵芸琅回到京城,杨府大门紧闭,既不反驳外头的谣言,也没承认过任何事情。 杨钺回京后,杨家最大的事情不是杨夫人自请下堂,而是邵芸琅怀孕。 她才两个月的身孕,从锦州城一路赶回来,杨家上下都担心的不行。 好在邵芸琅一路都十分小心,这条路也修的平整,除了劳累些并无大碍。 杨家人关起门来商议此事,如何让杨父通过检验才是关键。 杨钺自信地说:“当年父亲在海岛上养伤,可不仅仅是养战场上留下的伤,要想让他重新开始,就得舍弃从前的一切。” 杨钺从那时候起,就没想过杨父能“起死回生”,恢复身份,所以他做足了准备。 话虽如此,可大家还是担心。 邵芸琅提醒道:“大家要记住,那个人不是父亲,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抢走母亲的人,所以等他入京,大家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杨家只有老大和老四不在京城,其余几兄弟除了杨钺都不是精明的性格,邵芸琅担心他们会露出马脚。 杨三郎咳嗽一声,有些 忐忑地说:“下个月就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了,这一劫要是过不去,我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好委屈爹娘了。” 第576章 真假难辨 杨夫人是被一队禁卫军护送回来的,一路上,这些禁卫军没少试探那位被指认是杨振天的男人。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在大街上遇到他们肯定不会多看这人一眼,仔细看才能看出五官上的相似。 众人印象中的杨将军是风华正茂的,风姿卓绝的,长相俊朗,身姿挺拔,穿着金色的铠甲,永远都是神采奕奕,威严赫赫的。 而这位姓段的老头虽然长得也不差,但满鬓斑白,微微驮着背,人很瘦,眼神透着一股贫苦老百姓的不安和拘谨。 而且一路上看这二人的相处,并不像是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而是像两个客气的普通男女。 庶女嫡谋 第344节 杨夫人时常会盯着段老头发呆,后者估计是习惯了,由着她看,却并没有很欢喜的表情,反而有些苦恼。 他一开口说话,一口地道的姑苏腔调,老杨将军绝对是一口纯正的京腔,就算有带口音,那也是东北那边的腔调。 几十双眼睛鉴别后得出结论,此人绝非杨振天! 一行人刚到京城,城门口排排站着杨家几兄弟,马路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到了吗?让我看看,到底像不像啊?” “应该在马车里吧,没瞧见啊,不知道几位杨家少将军一会儿会不会发飙,会不会把人揍一顿?” “我觉得这就可以看出点名堂来了,如果是亲爹,那肯定打不得,如果不是,拐走了自家亲娘,那还不得打个半死?” “别说话,来 了来了……” 杨家几兄弟一个个冷眉冷眼地站着,由于气场太强大,周围的下人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他们。 队伍在城门口停下,禁卫军下马给杨钺等人行礼,然后乖巧地避让到一旁,让他们母子相见。 马车慢吞吞地走过来,车夫是杨家的车夫,老熟人了,可瞧见这场面也怵得慌。 他“吁”了一声,等马车停下后赶紧跳下去,城门正中央的马路上就只剩下杨家兄弟和那辆马车对峙着。 马匹不安地扒着蹄子,直到有人推开车门走出来,百姓们才伸长脖子张望。 先出来的是杨夫人,一身朴素的布衣装扮,头上只插着一根银簪,就与那普通的民妇没什么两样。 那些不认识杨夫人的百姓差点以为是杨家的仆从。 杨钺等人上前给母亲行礼,杨夫人露出笑脸,问:“都还好吧?” 这话让人难以回答,杨钺努力憋出一个笑容:“还好,母亲呢?玩得高兴吗?” “挺高兴的,带了一个人回来给你们认识。”杨夫人说完,朝马车里的人喊了一声,紧接着,众人就瞧见了一个男人也从马车里钻出来。 这下百姓们站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 “不对啊,老杨将军何时坐过马车?” “这身量也不对吧,比老杨将军矮多了。” “还弯着背呢,啧,说他是老杨将军简直是在侮辱人,我瞧着也没比我隔壁家的大爷好看多少。” “就这气质,一看就是地 地道道的农民,过惯了苦日子的,你们瞧他走路的姿势,努力装出昂首挺胸的模样,却用力过猛,显得狐假虎威。” “杨夫人怎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别说,长相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寻常人看人,首先看脸,然后才是姿态身段等,但因为这个男人被说成是假死的杨振天,所有人见到他时第一反应是挑剔他的缺点,那有些相似的五官倒变得微不足道了。 众人都在等杨家兄弟的反应,只见他们四人并排站着,目光无不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或许是被吓到了,那人好不容易装起来的气势突然一泻千里,背弯得更严重了。 其实众人看得出来,他驼背并不是身体问题,背上并没有驼包,只是因为长年累月的重劳作,被压弯了脊背,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杨钺见兄长们不说话,上前一步,朝对方冷声问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草民姓段,段明觉。” “哪里人士?” “益州人,因家乡战祸,所以南下,在姑苏城落脚。” 听他说自己是益州人,不少人都疑惑起来,这也太巧了,怎么听不出一点益州口音呢? 杨钺没有继续问话,而是对他说:“皇上召见你,入宫后记得少说少看,皇上问什么答什么,不可有所隐瞒。” “草民晓得。” 杨钺对禁卫军领队说:“宋校尉,我直接带母亲与他入宫面圣,各位随我一起即可。” “是。” 杨家 兄弟护送着父母二人入宫,能否过这一关就看杨振天在宫里的表现了,到目前为止,他没觉得胜算很大。 但宫里验人不会只用眼睛看,检查是免不了的。 杨钺趁着无人注意时,偷偷对他爹说:“宫里的黄御医对您的身体非常清楚,伤口可以改变,但脉象估计很难隐瞒,不过您对黄御医有恩,他就算有所怀疑应该也不会戳穿您。” “哼,我这些年的掩饰也不是白练的,别说是御医,仵作来了也验不出来。” 见他如此自信,杨钺也就放心了。 “皇帝才是关键啊。”父子俩心里明白,最终还是得看皇帝是否愿意相信。 邵芸琅扶着老太君等候在宫门口。 老太君全程面无表情,即使见到杨夫人也只是淡淡地问候一声,对那位不知真假的替身只粗粗看了一眼,然后就退到了马车上。 但据有心人观察,老太君上马车后默默哭了许久,周围的人能听到镇国公夫人安慰她的声音。 众人觉得,老太君一定是看到了与儿子相似的面孔所以触景生情了,她若是毫无反应才是不正常的。 宫中气氛严肃,满朝文武都在等着,梁祭酒站在大殿中央,阐述着他查到的资料,一半真,掺杂一半他的推测,还原出了当年杨振天以假乱真,逃出战场的事实。 如果杨钺在这里,一定会拍案叫绝,虽然有些细节对不上,可梁祭酒确实复述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连原 因都猜的很透彻,让人不得不佩服这老头的分析能力。 第577章 对峙 “宣……荣亲王妃、镇国公杨钺等入宫觐见!” 杨家兄弟站在杨夫人两侧,他们的亲爹则走在后方,看着这熟悉的皇宫恍如隔世,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宫了。 他曾经怨过杨钺,为何不让他光荣地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就是杨家人的归宿。 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先帝的陷阱后,而且对方要的是杨家一整族人的性命以及杨家几代人打拼出来的名誉。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死,不值得死,所以他宁愿做个寂寂无名的小老百姓,在慈幼堂照顾那些战争遗孤,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他才会觉得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臣杨钺……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一时间没有响应,他与所有大臣一样,将目光投放到了杨钺身后那人身上。 许久,大殿中有人咳嗽一声,皇帝忙开口说道:“爱卿快平身!给荣亲王妃赐座!” 杨夫人甚至还穿着那身朴素的布衣,却能在一众朝臣面前坐下,姿态端庄,丝毫不受影响。 杨钺走到梁祭酒面前,露齿一笑,“听说就是梁老大人说我爹还活着,晚辈很感谢您,直到今日还有人记得我爹,人已经到了,恕晚辈眼拙,实在没认出他就是我亲爹,不如请梁老大人来认一认。” 兵部尚书先一步走出来,“皇上,臣与老杨将军共事多年,打过无数交道,无论是长相、身形、声音还是笔迹,臣都了如指掌,请由臣来 第一个辨认。” “准奏。”皇帝按捺着激动,对跪在大殿中的人说:“这位……老伯,请起吧。” 他一抬头,连皇帝都觉得太像了,就像杨振天老了十岁的模样。 兵部尚书先是站到那人面前,两人对视一眼,杨振天无端地心虚了一下,低下头,然后听对方命令道:“请站直!” 他比划了一下身高,“启禀皇上,臣觉得此人身高与杨振天相差无几,五官有七成相似,最不同的是这双眼睛与眼神,不过这些不能作为分辨标准。” 他让对方开口说句话,结果对方开口说了两句,却是一口烟嗓,语调带着江南腔调。 “你嗓子受过伤?”兵部尚书问道。 杨振天点点头,将事先想好的理由说出口:“是,当年家人全死在战火中,草民哭了七天七夜,嗓子哭哑了,眼睛也快哭瞎了。” 杨家几兄弟齐齐低下头。 这个理由还算正当,兵部尚书继续吩咐:“那请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有太监送来笔墨纸砚,杨振天拘谨地说:“小人只识得几个字,写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就写自己的名字。” 杨振天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拿起笔,沾了墨,在纸上写上“段明觉”三个字,其中还有个错别字。 兵部尚书又提了个要求:“换个手写试试。” 杨振天在内心呼啸:早知道有今日,当年就不该和这混蛋做朋友。 他换到左手,这回连笔都拿不好,字重复 写了几遍才写出三个像样的来,看起来确实是没怎么拿过笔的人。 杨振天这几年都在练字,别人练字是为了好看,他练字是为了换个难看的字体,好在难看总比好看容易。 兵部尚书下了结论说:“启禀皇上,臣已经检验完毕,此人并非杨振天。” 梁祭酒第一个不答应,“任尚书,你此话老朽不能同意,他不想承认,自然可以装做什么都不一样,声音可以改,字体可以变。” “那梁祭酒觉得该怎么判断他是或不是?” “这还用判断吗?他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刚好让杨夫人在姑苏遇到了一个与亡夫长相相似的男人?” 别说,这话深得不少臣子的心,只看杨夫人的行径,确实很难辩解此人不是杨振天。 可人家就是不承认啊,你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皇上,臣以为可以请御医来检查一下这位的身体,杨将军征战多年,身上伤痕不断,长相可以相似,但伤口总不能也相似吧?”岳次辅提议道。 大臣们纷纷附和,今日不把事情弄明白,大家恐怕都要睡不着觉了。 但不少大臣心里已经觉得不是了,如果是,只能说杨振天实在太能装了,连妻儿都不能相认,这牺牲也够大的。 黄御医很快被请来了,面对大变样的杨振天,他收起疑惑,按照要求给他检查身体。 杨夫人先退出大殿,杨振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脱下上衣 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 “这……” 庶女嫡谋 第345节 黄御医仔细辨认后说:“皇上,此人身上的伤痕乃是鞭伤,纵横交错,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 杨振天跪下磕头:“皇上恕罪,草民刚才没有说实话,草民当年曾被辽军俘虏过,身上的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请皇上明察!” 一旁有位文官冷哼道:“这也太巧了,刚好用一身鞭痕盖掉了原有的伤疤,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杨振天畏畏缩缩地答道:“草民不敢,草民有人证的,当年与草民与另外一百多汉民被益州知州解救出来,其中十几名孩童被送往姑苏的慈幼堂。 也就是那时候草民决定南下,一路兜兜转转也去到了姑苏,留在了慈幼堂照顾那些孩子。 草民家人都不在了,唯有看着那些孩子健康长大,才觉得活着还有一些意义……” 杨振天声泪俱下,感动了不少大臣。 杨二郎站出来说:“皇上,臣记得益州当时的知州乃是谭子维谭大人,他死在了西凉军围城之时。” 皇帝为难地说:“如此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梁祭酒愤怒地质问道:“一定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计谋,杨振天,老夫敬你是一条汉子,你若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实在愧对杨家列祖列宗!” 杨振天心中腹诽:老子用一条命换来了杨家的无上荣光,还是受封的亲王,列祖列宗在地下应该偷着笑才对。 他委屈地问道:“ 这位老大人,您为何一定认为我是那个……杨将军呢?我若有他半分本事,又岂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第578章 请皇上责罚 “因为你怕死,怕输!那一战输了,你与你的儿子要负主要责任,所以你选择了死遁,你死了,百姓就会放过杨家,你这是弃一人保全家,真是好算计。”梁祭酒掰开了杨家血淋淋的伤口,在杨家众人伤口上撒盐。 试问,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为何要走这一步呢? 杨钺往父亲身前一站,怒视着周围的大臣,“看来是本将军不懂律法,既然你们一再怀疑此人是我那死去的父亲,那应该由你们拿出证据来,怎么如今反而冲着一个无名小卒咄咄逼人起来,还要脸吗?” 李首辅老神自在地说了一句:“如果他不是,在别人都认为他是的时候,冲着那荣华富贵,他难道不会顺应下来?只有心虚者,才要极力反驳自己不是。”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却能保持清醒,要说这是个普通百姓,李首辅也是不信的。 “笑话!他活的堂堂正正,有名有姓,非要去冒充一个死人做什么?什么荣华富贵,难道他会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李首辅以为谁都像您似的,明知是欺君却一意孤行。”杨钺意有所指。 他这回回来可不仅仅是受审的,这些老东西,对杨家虎视眈眈,如附骨之疽,迟早要与他们清算。 “草民一介无名之徒岂敢染指老将军的名讳和声誉,若是做了,那是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的!草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是有良知的。” 杨振天跪下, 冲皇帝磕头,哭诉道:“皇上,此事全因草民的长相引起的,草民愿意毁去这张脸,以免各位大人用此借口为难杨将军的子孙!” “不可!”杨钺兄弟与部分臣子齐齐开口。 杨钺激动地说:“不过是一张相似的脸而已,若是今日容不下他,那今后是否所有长得与我父亲相似之人都要毁容?那我杨家成什么了?” 杨二郎也说:“家父九泉之下得知此事,怕是要死不瞑目的。” 徐衍从队伍中走出来,笔直地跪在大殿中,“皇上,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皇帝审到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徐衍朝杨钺作揖道:“镇国公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不必微臣多提,杨家世代出良将,为国戍边,而此时,却因为一名老汉长得酷似老杨将军而被人恶意中伤,此举是否会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梁祭酒所述的种种不过是推测,无真凭实据,且有污蔑先帝、诋毁忠臣良将之嫌,人死不能复生,杨家若真有如此深沉的算计,早可以领着东北军造反。 当年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几位皇子是否能在杨家军手下保住大庆江山呢?若江山易主,杨家今日还会站在这里任凭各位大人污蔑吗?” “放肆!徐郎中,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还不快退下!”梁祭酒呵斥道。 吏部尚书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徐良美,不可妄言。” 明眼人都看 得出来,这是文官一派集体要借机扳倒杨家,徐衍也是文官,他此时站出来为杨家说话,将来恐怕要遭排挤了。 原本他很快就能升至吏部右侍郎之位。 “各位大人,下官心直口快,老杨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死后多年还要被如此诋毁,下官心绪难平。” 只一句话,获得了不少大臣的赞同,尤其是武将们,面对文臣集体讨伐杨家,他们也觉得心寒。 “皇上圣明,此案应该到此结束,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了。”徐衍大胆地说。 不少官员站出来附和,将梁祭酒气得昏厥了过去。 还好黄御医就在大殿中,几枚金针插下去,梁祭酒就醒了,被人怀疑他是装晕。 皇帝头疼不已,好端端地闹出这种事端来,而自己不仅没有及时制止,还将人召回京城审问,杨钺心中是否有怨言呢? 他下意识地去观察杨钺的表情,只见他偷偷觑着那姓段的老汉,露出怀念的表情。 “皇上,老臣还有证据!”梁祭酒跪在地上高喊道。 皇帝对杨钺露出一道无奈的表情,等着听梁祭酒继续申辩。 “老臣查出,这个段明觉曾在杨府做工匠一年有余,期间甚至夜闯杨夫人的院子,被下人发现过,臣有那名下人的口供。” 他将口供呈上,杨三郎气急败坏地反驳:“此事不用梁大人问,我杨家知道的人也不少,他是随姑苏的工匠被杨府请来建宅子的,期间确实犯过 错,所以被杨家驱逐出去了。” “他一个益州人,怎会建姑苏样式的宅子?” “他四肢健全,能听能说,按图纸建造,且还有督造的管事,您把他当傻子呢?” 杨夫人自殿外走进来,跪在梁祭酒身边,挺直腰板说:“是臣妇偶然见过一次段明觉,见他与先夫长相相似,所以……是臣妇的错,请皇上责罚!” “娘!”杨家兄弟忙冲过去扶起她,父亲受难是逼不得已,他们见不得母亲因此受辱。 杨夫人非但不起,反而与梁祭酒对视,铿锵有力地说:“梁大人,请问大庆律法中可有寡妇不可改嫁的条例?” 梁祭酒回了她一声重重的“哼!”鄙夷道:“不守妇道的淫妇!” 杨家几兄弟目露凶光,若不是杨夫人制止,他们当场就要打人了。 杨夫人笑了起来:“您说我不守妇道,那就是承认段明觉不是先夫了,说起来,您家有个孙女与人私奔,最后连个名分都没有,自家人都管不清楚就请您别管别人家的闲事了。” 梁家的事情当年也有些风声传出去,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梁家上下统一口径,说大孙女病逝了,后来也就渐渐没人提起这个人了。 梁家会突然查起这件事,是因为有消息说,梁霏语的死与邵芸琅有关,若凶手是别人,他们或许也就不查了。 杨夫人是什么性子,朝中有些老臣是知道的,这位可是能上战场与敌军厮杀的女中 豪杰。 事已至此,再说那人是杨振天就不合适了,只是如此一来,杨夫人还能在杨家待下去吗? 岳次辅眼珠子一转,朝皇帝建议道:“皇上,杨夫人至情至性,不如请陛下赐婚于她二人,促成一段良缘。” 第579章 控制局面 大殿中气氛陡然一变,安静得落针可闻。 岳大人这提议够毒啊,原本杨夫人虽然有下嫁之心,可只要杨家阻拦,她未必嫁得了。 一旦皇上点头,她就非嫁不可了。 谁都不认为嫁给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老鳏夫有什么好的,这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皇帝犹豫了,杨夫人改嫁,对杨家声誉有损,这是许多人乐见其成的,能削减杨家如日中天的声望,是好事。 可自己同意的话,岂非被民众诟病? 他将难题抛给杨家兄弟,“几位杨爱卿觉得呢?” 杨二郎没说话,杨三郎和杨五郎都看向杨钺,最终杨钺默默地跪到母亲身边,“我听母亲的。” 杨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们都长大了,能独当一面,无需娘亲照顾了,剩下的日子就让娘过自己的日子吧。” 她朝皇帝磕头,大声说:“臣妇不配皇上赐婚,但臣妇愿意嫁给段明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段明觉身上,见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杨家人,并未第一时间答应。 杨振天在心中咆哮:这几个臭小子怎么也不拦一拦啊?这一嫁,他们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杨家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他慢吞吞地挪到杨夫人身边,小声说:“嫁给我有什么好的?我无权无势,还穷的很,未来可能就在善堂做工,东家答应过我,等我老的干不动的时候,就留在善堂给我养老。” 群臣心中无奈地想:这老头是个傻 子啊。 有杨夫人嫁给他,他还能穷吗? 杨夫人就算不带走杨家一根针,她自己的嫁妆就够两人吃喝几辈子的了,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啊。 杨夫人当即答应:“好,我陪你留在善堂,想必东家不介意多我一张嘴。” 杨钺忍不住提醒他俩一句:“娘,那是您儿媳妇的善堂,别说给您养老,就是送给您都行。” 兜兜转转,大家发现,原来这件事的起源竟然还是邵氏牵的红线。 皇帝暗暗松了口气,能有这样的结局也算不错,他并不想为了几个老狐狸为难杨家,有杨钺在,杨家他还有用。 他刚要开口说话,猛地一阵痛楚袭来,丝丝缕缕的甜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上……”群臣沸腾,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坏了,齐齐往前冲。 杨钺比他们快一步冲上高台,转身将几名官员推了下去,大吼一声:“禁卫军!关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人回到原位,不得移动一步,否则以谋害皇上的罪名就地格杀!” “杨钺,你敢!你要造反不成?”有文官见不得他这般放肆。 杨钺根本不理会他们,喊道: “黄御医!”他见郑掌印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吩咐道:“还请大监派人多请几位太医过来,将皇上这几日用过的食物和衣物都看管起来,不得让人触碰。” “是,老奴这就去办。”老太监刚才离得近,被那一口 血吓坏了,此时回过神来,开始镇定地安排事情。 这症状与中毒太像了,可皇上的饮食日日都有试毒,怎会被人钻了空子。 人群中,龚边江木然地站着,把头压得很低,紧紧地抓住那枚香囊,众人的目光都在皇上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异状。 他不确定皇上的身体与自己有无关系,可如果没关系,这枚香囊有什么作用呢? 庶女嫡谋 第346节 皇上已经晕了,嘴角流出的血用银针测试过,确实有毒。 黄御医赶紧安排人送来催吐的药物,再用银针封住皇帝的心脉,可从脉象诊断,这毒存在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甚至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毒,想要研制出解药恐怕也十分不易。 等其他几位太医到来,轮流诊断过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中毒,但中什么毒,没一个人说得上来。 “能解吗?”杨钺沉声问道。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应承。 杨钺从一旁的禁卫军身上夺了刀,架在一名太医脖子上,“别跟本将军打马虎眼,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别耽误了皇上治疗!” 黄御医叹气道:“小杨将军息怒,此毒乃是一点一点在皇上身上累积的,今日毒发已经侵入心脉了,我们甚至连皇上是如何中毒的都不清楚,一时半刻无解。” 杨钺下令:“让人张贴告示出去,在民间寻找擅长解毒的名士,谁能解毒,赏黄金千两!” “杨钺,你太自大了,这里是金銮殿,皇上昏迷, 这里也轮不到你做主!”岳次辅恨声道:“李首辅乃官员之首,理应由李首辅领着内阁大臣商议大事。” “是啊,你一个戍边将领,何时成了这朝廷上发号施令之人?” “你刚回来,皇上就出事,该不会是杨家预谋的这一切吧?” 众人看杨家兄弟的表情都不对起来了,杨钺冷笑:“倒是挺会编排人的,少在这里发挥你们的想象力,皇上的毒不是今日才中的,你们当中谁做过坏事自己心中有数。” 杨钺的目光从龚边江脸上扫过,刚才就觉得这老头安静的很,此时见他低着头,越看越是心虚。 他朝几位大臣解释道:“本将军不是非要做这主事之人,只是等你们七嘴八舌商议出个花来,皇上都断气了。” “你……放肆!” “你闭嘴!”杨钺大声呵斥,然后转头打量着黎勇锋,心中度量着他的可信度。 二人眼神交错,杨钺当即吩咐:“黎统领,麻烦派一队可信之人去保护皇后娘娘,不容有失!” 假如皇帝不行了,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杨国公,老奴带几位太医去检验皇上的日常用度。”老太监在杨钺面前十分谦逊,也让群臣看出了他的态度。 他是皇上的心腹,此时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嗯,不仅寝宫要查,御书房也要查,除了吃食,日常用的东西都要一一检验,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物。” 杨夫人站在殿中 说:“皇上是中了慢性毒药,那么此物的毒性要么很小,要么比较特殊,比如需要两种相冲的药性混合而成,那么单看某种东西就不一定有毒。” 杨夫人的提醒正是太医们心中所想,如此一来,要查的范围就大了,而且不确定性也太多了。 徐衍补充了一句:“既然要让皇上中毒,那么此物一定是皇上每日能接触到的,而且应该是近一两个月才到皇上身边的,如此一来,范围就小了。” 太医们齐齐点头:“言之有理。” 第580章 以防万一 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黄御医还在给皇上治疗,地上铺着一床被子,他们甚至不敢移动皇上的身体。 催吐已经完成了,可是效果不佳,可见并非今日入口了有毒的食物。 杨钺环顾一周,沉声问:“不如各位大人好好想想,皇上近来可有异常?或者有谁给皇上送过什么特别的事物,再或者,有谁这段时日变得不太一样的?或是谁家里发生过特殊的事情?” 众人顺着引导思考起来,有人说:“皇上近日身体似乎很容易疲累,好几回在御书房议事时都困乏的很。” “前几日西域使者送了十名舞姬入宫,听说其中一位很得皇上喜爱,已经被收入后宫了。” “西域人擅长用异香,也有中原没见过的毒药,她们的嫌疑不小。” “臧大人家中才刚发生过一起小妾毒杀主母的事情,据说所用的毒药也是西域来的,该不会……” 那位臧大人忙解释道:“并非如此,那毒药虽然罕见,但并不致命,普通郎中就能解了,我家夫人如今身体无恙。” “那不正好印证了毒性轻微这一点么?” 臧大人苦着脸反驳:“那种毒药虽然中原没有,可并不罕见,以太医们的医术肯定能查出来的,而且我家小妾是从城南的胡商手中购买的,如此普通的毒药,怎么可能入得了宫?” 他一时心急,指着龚边江说:“龚侍郎的府上不也发生过毒杀事件,而且至今没有 破案。” 杨钺走下台阶,走到龚边江面前,诧异地问:“龚侍郎,您怎么满头大汗?” “天……天热,而且皇上病危,下官……下官紧张啊。” 杨钺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但他不知道龚边江身上戴香囊,还以为是哪个大臣身上的,也就没发问。 “龚侍郎家中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知破案了没?” 龚边江尽力维持镇定,难过地说:“没有,大理寺也查不出凶手。” “凶手这么厉害?那您可有怀疑对象?” 龚边江摇头:“就是没有,否则早破案了,镇国公是否要帮忙查案?” “这方面我不精通的,不过我身边有精通此道的人才,明日让他去大理寺帮忙。” 杨钺指的是滕安之,当年三皇子入刑部,就是滕安之在他背后出谋划策,帮他破了不少案子。 他主要是想找机会进龚府查探一番,这个人很可疑。 但他要害到皇上有途径吗? 杨钺怀疑龚边江,更怀疑熹王,这个时候,熹王府如果有动作,那一定跟这件事有关系。 杨家早就派人监视着熹王府,皇帝肯定也派了暗卫监视,这种时候,宫里千万不能乱,只要守住皇宫,不让消息传递出去,至少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安排。 大臣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揭发,不排除平时有仇现在来报仇的,最后连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曝光出来了。 杨钺看着如同菜市场一样的大殿,觉得这 样也挺好,说不定皇帝听到这样的声音能被气活过来。 杨钺抓着黄御医到一边询问:“怎样?有救吗?” 黄御医谨慎地说:“皇上服用了解毒丹,暂时压制住了,但三日内找不到解药的话恐怕……” 杨钺可以控制局势,但他不知道怎么救人,如果皇帝死了,那一个未出世,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胎儿能继承皇位吗? 显然是不能的,而皇上的亲兄弟只剩下熹王一个了。 这才是最有效最直接的造反方式,不费一兵一卒。 如果熹王上位,不用怀疑,他一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真到了那地步,或许他真得带兵反一反了。 只怕自己连出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邵芸琅一直在宫门外等候,大白天宫门都是开着的,守门的禁卫军还体贴的给她们送来了椅子,比马车里坐着舒服。 直到辰时过,突然一队禁卫军从里跑了出来,大声喊着:“关门!快关门!任何人不许进出!” 邵芸琅第一反应是:杨振天没能通过审问,身份被坐实了。 假如皇帝借此机会杀杨家父子,确实要紧闭宫门防止杨家人进入。 他们这次回京只带了五千兵马,还被滞留在城外,他们只需要再把城门关了,杨家父子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或许她对皇帝的信任太多了一些。 杨老太君拍拍她的手说:“别急,再等等!” 邵芸琅怕她在这里出事,询问:“祖母,您先 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等就好了。” “不用,都到这时候了,我心里也慌的很,真要逃不过,咱们一家死在一起也齐整。” 邵芸琅也就不劝了,她想过数种可能,最后说服自己不是杨家父子出事,否则刚才禁卫军就该将她们拿下了。 她们二人绝对是威胁杨家父子最好的人选。 既然不是他们出事,能让禁卫军如此大动干戈的,除了有人造反就是皇帝出事了。 这宫里就这么点人,造反的可能性太小,难道是皇帝出事了? 邵芸琅转身对老太君说:“祖母,我们回府吧,有些事情需要安排起来。” 老太君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主动扶着丫鬟的手上车,车子启动后才问:“你猜出宫里出什么事了?” “可能事关皇上安危……刚才是不是有禁卫军骑快马出宫了?” 很快她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路上就有百姓口口相传:皇上中毒了,。朝廷下招贤令寻找会解毒的大夫,黄金千两只是一个数字如果真有人救了皇上,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邵芸琅回府,先集中侍卫下令紧闭府门,一半人手守住杨府,另外一半分散出去,城门内外都要有人,一旦情况有变,至少要能让杨家军进城! 安排好杨府的事情后,她乔装出门,绕道去了武侯府。 二叔已经回西北了,但家人还在京城,邵杨两家这次是一条船上的人,共同进退。 她手里还有一 块令牌,是祖父留给她的,那是一千虎卫,堪比一支精锐军,到紧要关头时,她便是反了这周家江山,也要保住杨钺! 第581章 香囊 邵二夫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主,但丈夫离开前,让她有事找侄女商量,只是她并不完全信任邵芸琅。 一个隔房的庶女,又是会算计的,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很快,邵家也得到了皇上中毒昏迷的消息,皇城紧闭,里面多余的消息一点也问不到。 朝廷大事,妇道人家做不了主,最后还是三老爷过来一起商量,两家暂时搬回武侯府,集三房之力一起护住一座府邸。 “邵府护卫加起来也才三百多人,万一打起来,这点人连保护自家人都不够,根本帮不上你的忙。”二夫人想不通,邵芸琅怎么会来跟她借人? 邵芸琅解释道:“并非要他们与朝廷对抗,只是借一百人帮忙搜集消息,咱们两府最好消息共享,以便最快做出决策。” 邵三老爷觉得这思路很对,做主点了一百名护卫给邵芸琅带走,之后让家里大大小小暂时别出门了。 宫廷巨变,最怕连累到臣子家中,邵家作为西北军的掌权者,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庶女嫡谋 第347节 邵芸琅临走前还对二夫人说:“想办法给二叔送信吧,万一有变数,二叔也能及早带兵回来。” 二夫人的心突突跳得厉害,总觉得邵芸琅话里的意思是要让她丈夫带兵造反,如果杨家真有反意,他们家该怎么办? 邵芸琅将手里能用的人都散出去,主要是盯着熹王府与朝廷大臣的府邸,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掌控中。 皇宫 里,大臣们在大殿上已经站不住了,大多数人席地而坐,遇到要出恭的情况就由两名禁卫军陪着去,没人可以往外传递消息。 去检验皇上饮食的太医们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了几件可疑的物品。 一件贴身穿的中衣,一条香味浓郁的腰带,一盆说不出名字的花,以及两颗皇上经常盘的核桃。 “这些东西有问题?”杨钺询问道。 黄御医也检查了一遍,皱着眉头说:“这件中衣的边缘处缝了东西进去,看颜色有点像朱砂,还得仔细检验。 这条腰带用特殊的熏香熏过,并非宫里常用的香,而这盆花……品种特殊,并非属于常见的植物,至于这两颗核桃……” 黄御医看不出问题,问带回来的太医们,听其中一名太医说:“这两颗核桃是两个月前到皇上手中的,但色泽油亮,应该经常被皇上握于手中,虽然看不出问题,但时间上有可疑。” 郑掌印指着那盆花说:“这花是熹王殿下送给陛下赏玩的,不知名字不知来处。” 杨钺将花盆举起来,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花盆四分五裂,土壤散落一地,他用刀柄拨弄一番,土里没有异物。 黄御医检查了土壤,也不觉得这些土有什么问题。 “这样疑心疑鬼有何用?一朵花能有什么问题?” 人群中,龚边江的身体抖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差点想把香囊丢出去。 “下官好像在哪见过这种花。 ”人群后方,一名官员弱弱地说。 众人朝他看去,见是鸿胪寺的一名外交官,自小在边关长大,精通西域多国语言,因此在鸿胪寺里担任使臣。 “这花叫什么名字?在哪见过?有何习性?”黄御医仔细询问。 那官员上前,捡起地上的花枝放在鼻尖闻了闻,摘了一小片花瓣放在嘴里尝了尝,“如果我没认错,此花名叫一点红,因花瓣是白色中点缀着一点鲜红而得名,在西域也不常见,有微毒,但并不致命……但下官听说过一件事,不知真假。” 岳次辅怒斥道:“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是……下官曾听说,此毒如果混合西域美人香,就会变成一种剧毒,如果误食,三刻之内便可毒发身亡。” “哼,这更对不上了,皇上中的是慢性毒,如果见血封喉,也就不会到今日才毒发了。” 杨钺念叨了几遍:“美人香……这是一种什么香,京城里有吗?” “有的。”那官员鼻子闻了闻,“这大殿之上似乎就有美人香的味道,此香味道浓郁,很受西域诸国喜爱,反倒是咱们大庆不怎么喜欢如此香甜的味道。” 戴香囊的官员不少,杨钺让那官员去辨认,故意从龚边江那一排开始。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等那官员检查到龚边江时走了过去,味道若有若无,可龚侍郎身上却不见香囊。 “咦,龚侍郎这段时日不一直佩戴一枚紫色的香囊 么?味道十分香甜浓郁,都道是他新纳的小妾送的。”身后的官员打趣道。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风花雪月的故事本就最吸引人。 杨钺出手抓住龚边江的手腕,用力一捏,只见对方惨叫一声,身体往下倒去。 杨钺扯住他的袖子抖了抖,很快,一枚紫色的香囊掉在地上。 杨钺将那枚香囊丢给鸿胪寺的官员,对方刚入手就辨认出了,“是美人香,这种香味太独特了,下官不会记错的。” 杨钺冷笑:“所以说,美人香混合着那株叫一点红的,就能产生剧毒?那如果没有入口只是用鼻子闻呢?” “这……下官不清楚。” 几位太医将香囊接过去,推测说:“如果只是靠闻,确实可以减轻毒性,造成慢性毒的效果,请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尽快研制出解药。” 站在龚侍郎身前身后的官员立即离他远远的,谁也没想到这香囊会是毒药,而他们每日都在接触。 “龚侍郎,你还有话要说吗?”杨钺沉声问道。 龚边江擦了一把汗,懵懵地摇头:“下官不明白镇国公的意思,这香囊怎么会有毒?下官已经戴了月余。” “谁给你的香囊?” “是下官新纳的小妾送的,乃她亲手所制。” “那你这新纳的小妾看来大有来头啊,竟然能轻易弄到西域的香料,还是京城没有的,而且这种香囊应该几天就要一换。 来人,去龚府搜查,看看能否找到同样的 香料,龚大人可千万别说,香料刚好用完了。” 第582章 不信任 杨钺只盯着龚边江的面部表情,不用查也知道他在说谎。 他用力拉扯龚边江,将他推倒在那盆花前,掰下一片花瓣往他嘴里塞,然后扯开香囊,捏着他的下巴要往里灌香料。 龚边江吓得要死,拼命挣扎,可他一个文官如何能挣脱武将的压制? 有平日与他关系不错的官员上前劝阻:“小杨将军快住手,事情还未查清楚……” 杨钺故意松手,一脚踩在龚边江胸口上,“没什么可查的,为了皇上的安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呸呸……我说,我说……”龚边江扼住自己的喉咙,用力往里抠,想把花瓣抠出来。 他跪趴在地上,呕了几下,眼泪鼻涕一大把,形容狼狈地说道:“是……是有人逼我做的……” “是谁?” “不知,是个黑衣人,从来都是夜里来找下官,蒙着面巾看不到脸,让下官将此香囊务必要戴在身上,不得离身!否则就杀了下官的家人! 下官所言全是真的,不敢有一句假话,其余的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给下官一百个胆,也不敢谋害皇上啊!” 很明显,龚府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此事引起的,再算算时间,也对得上。 “其实不用问,花是熹王送的,那这香囊八成也是他送的。”有武将直言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万事得讲究证据啊。 眼看日光西斜,众位大臣在大殿上整整待了一日,滴水未进,此时一个个老眼 昏花,都要扛不住了。 皇上已经被抬去后殿休息,生死不知,解药能否研制出来也不一定,没人敢提出宫的事。 就在杨钺吩咐太监去御膳房交代传膳时,一名药童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师父……大事不好了……药房走水了!” “什么?青天白日的,药房怎么会走水?火扑灭了吗?” 那药童满脸脏污,灰黑一片,身上多处烧伤,显然是从火场逃出来的。 “快说,药房还好吗?” “没了……全没了……”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这要说是意外都没人信。 太医们欲哭无泪,药房里可都是好药啊,而且没有药材,他们如何配置解药? 群臣惊慌失措,幕后之人能纵火烧药房,那要是往这里放一把火,他们岂不是要全交代在这里? “镇国公,如今这里也不安全,不如先放大家出宫吧?” “是啊是啊,几位老大人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说什么熹王,说不定就是你杨钺自导自演的呢?还有那个……杨振天!他一定就是杨振天!” 杨钺一枚眼神甩过去,那官员自动闭嘴。 他大声说:“都怕什么?就算有那谋朝篡位者,难不成打下江山后不需要人治理?你们全死了,谁给他排忧解难?” 从未有过哪个朝代建朝时将前朝官员一网打尽的,那得杀多少人? “那现在怎么办?” 黎勇锋已经先一步带人去药房查看,因为那 里不是重点,先前没有安排人去看守。 “火是从药炉开始烧起来的,地上有桐油的痕迹,死伤二十余人,是人为纵火。”黎勇锋将结论转告在场众人。 杨钺当机立断,吩咐黎勇锋:“还请黎统领派人送几位太医出宫,借用京城的医馆药铺,务必尽快将解药研制出来。”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那将大臣们拘在这里已经没意义了,但要缉拿一名亲王,杨钺不会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李首辅、岳次辅,王大人,赵大人……各位大人说说,如今该做什么?” 大臣们犹豫不决,万一皇上驾崩,熹王继位,他们今日得罪了他,前程尽毁是小,就怕祸及家人。 “皇后娘娘驾到……” 身怀六甲的皇后娘娘在一队禁卫军的护送下缓慢走进来,她丰腴了不少,小腹隆起,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肚子上。 如果里面是位小皇子,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继承者。 但也有人怀疑,这么小的皇子继位,大庆真的不会亡国吗?还不如让成年的熹王继位。 “皇后娘娘千岁……”朝臣跪拜。 林皇后走到台阶前,看着空荡荡的龙椅,悲伤地问:“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有太医上前说明情况,接着李首辅也说了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不带任何色彩,据实说了,只是有心人听了都会觉得这一日,杨钺的所作所为太过**。 林皇后朝杨钺道谢,“今日多亏有 镇国公在,才能如此顺利找到毒药,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麻烦镇国公,本宫心中忐忑,不知镇国公可否立下军令状,确保皇上平安无事?” 杨钺不悦地与她对视,她打的什么主意自己一清二楚,这是担心皇上死了他会造反,要让他给皇帝殉葬。 “皇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刚才我们在讨论,接下来是否要逮捕熹王进宫审问?” 庶女嫡谋 第348节 林皇后抚摸着肚子,强硬地说:“当然要,他是毒害皇上的凶手,就算就地处决也不为过。” 杨钺大手一挥:“那就请禁卫军去抓人吧!” 皇后到此时还算镇定,如果忽略她脸上厚厚的脂粉,她看起来与平时无异,“本宫先去看看皇上,朝政大事就由内阁大臣们商议处置,宫里的防卫就交给黎统领了,京兆府与金吾卫负责维持京城的稳定,希望各位大人倾力配合,共渡难关,等皇上苏醒。” “臣遵旨!”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皇后并不信任杨钺,按理来说,现在宫里宫外的防卫应该交给杨钺统一安排,否则人心不齐,总会有漏洞的。 皇后转到后殿,皇帝此时由两名太医照看着,伺候的人也都是平日最得用的,这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娘娘,您身子重,一定要先顾好自己。”郑掌印对待皇上忠心耿耿,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情分非同一般。 林皇后顾不上这些,焦急地问:“皇上怎样了?” “还未苏醒。 ” 皇帝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着与死尸一样,把皇后吓了一跳,心惊胆战地拿手指去试探他的呼吸。 还好,虽然呼吸微弱,但还是有的。 第583章 醒来 林皇后看着昏睡的皇帝沉思,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几个月才能降生,就算是皇子,朝臣真的能让一个刚出世的小婴儿继位吗? 她全部的依靠和底气都来源于皇上,一旦皇上没了,她孤儿寡母,就算坐上那至尊之位,也只会成为别人的傀儡。 文有李首辅等人心机深沉,武有杨钺邵承启兵权在握,哪一个都能把她母子撕碎了。 “皇上,您可一定要醒过来啊,馨儿很害怕……您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也要好好的。” 她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您摸摸,他在动了……您期待了这么久的孩子,难道就不看一眼吗?” 这时候,林皇后的肚子动了一下,她没发现皇帝的手也跟着动了一下。 她把自己的恐惧和委屈都说给皇帝听,还有杨钺的**跋扈,如果皇帝不在了,她第一个不能用的就是杨钺。 郑大监端来一碗药,是黄御医出宫前命人熬煮的,他给皇帝喂了一口,药汁刚入口,皇帝倏然一阵猛烈的咳嗽,翻身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皇上……” “皇上醒了……” 一阵杂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文武百官挤在了门外,最后只有位高权重的十几名臣子进来。 皇帝呕吐完后舒服多了,人很虚弱,可眼神是清明的。 他先抓住皇后的手,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让皇后担心了,你要养好身体,不要过于担心。” “皇上……”皇后用手捂住脸 压抑地哭泣起来,的。 朝臣在床边跪着,皇帝一眼扫过去,发现自己的双眼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只能靠他们的身型和声音来分辨是谁。 他不动神色地说:“杨爱卿,你过来。” 杨钺上前,简单的将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转述给他听。 皇帝认真听着,良久后轻声说:“朕没想到……杨钺,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有几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皇上请吩咐。”杨钺发现,皇帝虽然在看他 ,可是两人对视时,对方的眼神是空洞的,难道皇上的视力受损了? 他将身体偏移一些,挡住身后大臣们的目光。 “第一,将熹王关押在冷枫苑,朕中毒这件事情交给你去查,光靠一个熹王不可能成事,凡是有嫌疑者,立即押入天牢,从严审判……二,替朕保护好皇后,这或许是朕唯一的孩子了,不管是男孩女孩,朕要他平安出生!” 杨钺莫名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重,但只要皇上还活着,他就还能当个忠义两全的臣子。 “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咳咳,还有……”皇帝急促地喘了口气,提高音量说:“封镇国公为第一辅政大臣,在朕养病期间,可全权处置任何事情,如有违抗,严惩不贷!” 文官们纷纷低下头,敢怒不敢言,没想到皇上对杨钺的信任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大臣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 等他们退 出去后,皇帝命郑大监去守住殿门,只留皇后一人说话。 林皇后心中情绪翻滚,有口难言。 “朕知道你心中所想。”皇帝休息片刻后说道。 “皇上,臣妾只是担心……” 皇帝用手盖住眼睛,遮住眼底的深思,对皇后说:“朕这条命就算暂时救回来也活不长了,朕得给你们母子安排好后路。” 皇后听到这话又要哭了,“您别说丧气话,皇上会长命百岁的。” “杨钺很强,朕只有靠他才能清除熹王党羽,也只有靠他才能压制住朝廷上那些心思多的大臣……在朕驾崩前,杨钺还有大用,但你放心,朕不会将杨家这个隐患留给咱们的孩子。” 林皇后听到这话,紧张地说:“杨家是隐患,可也是能保护我们的大树,利弊得失臣妾分析不出来,臣妾只知道,想要除去杨家并不容易。” “是很难,但朕会想办法做到的,朕稍后将朝中能信任的官员名单给你,你有事可以找他们商量,但也不可过往甚密,免得被人发现。” “是,臣妾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找他们的。” 皇帝闭上眼睛,虚弱的身体让他想再开口说话都难,他很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 杨钺带人到太医院查看,被烧的只有药房,其他地方没有被波及,对方这把火烧的太及时了,一定是对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可当时官员都不允许出入,能进出的只有禁卫军和太医。 但能把 药房烧的这么干净,这个纵火犯肯定十分了解药房的位置,还得出入不引人注目。 杨钺问跟着来的太监掌事,“刚才第一个去通报药房被烧的药童还在吗?” “他已经跟着他师父出宫去了,对了,他师父是刘御医。” 杨钺知道这位刘御医,当初去给他治过伤,为人还不错,但他那个徒弟太可疑了。 杨钺让大理寺的官员留在宫里查纵火之人,自己先带人出宫去了。 京城戒严了,街上到处是巡逻的官兵,京城最大的药铺被官府征用了,此时御医们都集中在那里。 杨钺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命人将整条街都清空,解药如果出问题,那他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他很清楚 ,皇帝目前还信任他,但如果他出事,自己估计会是第一个殉葬的。 “去把刘御医师徒带出来,就说本将军的夫人身体不适,请他上门问诊。” “是。”亲卫进门请人,很快就将人带回镇国公府。 邵芸琅正歪在书房的软塌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是杨钺,欣喜地问:“皇上醒了?” “嗯,暂时没事了,毒被压制住了。” “中的是什么毒?怎么中招的?”这些细节是宫外的人不知道的。 “先让人送饭菜来,我边吃边说,饿死了。”杨钺坐在邵芸琅身边,她的肚子还没显怀,今天看到林皇后那伤心绝望的模样,他很害怕。 他怕自己哪天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也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孤儿寡母,怕他们被人欺负。 第584章 母子分别 “你今天胃口好了些吗?”杨钺心疼地摸着邵芸琅的脸颊。 邵芸琅孕吐的厉害,尤其从锦州回来的路上,疲惫加上孕吐,人瘦了一圈。 “还好,可能是有事情做了,身体反而没那么难受了。”她自嘲道:“看来平时就是闲的,人一矫情就不舒服。” “那我宁愿你矫情一些,娇气一些,也不要面对这些风风雨雨。” 厨房很快就送了吃食来,邵芸琅陪着他吃了一些,也将今天的安排告诉他,等她肚子更大一些,恐怕也没法关注外面的事情了。 得知皇上中毒的经过,邵芸琅垂下眼帘,当初他们在锦州就知道龚边江这个人有问题,果然,他还是被逼着做了错事。 但这件事皇帝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他怎么敢随意收熹王送的东西?太不小心了。 “皇上命你查此案,虽然是对你的信任,但也是知道除你之外,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查清楚,更没有人敢在皇上病重期间审问熹王。” 万一熹王是最后的赢家,大臣们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杨钺不同,他早就与熹王结仇了。 “你身子不便,否则我会将你送回锦州,在那边会更安全。” 邵芸琅摇头,“我走得,祖母和兄嫂他们走不得,都一样,如果杨家有难,咱们一房也很难独善其身。” 两人都明白,皇帝的生死很可能决定了他们的生死,除非他们造反。 “二叔那边你去一封信,别让他只 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算真到了那一天,西北军至少不能与我们为敌。” 杨钺俯身亲了她一口,“外面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我会安排,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自己。” 邵芸琅白了他一眼,摸着肚子说:“还要好好照顾你儿子对吧?” “不对,也可能是女儿,给我生个像你一样聪明漂亮的女儿吧,我肯定疼她!” 杨钺已经能想象出他和邵芸琅结合生出的女儿有多可爱了,更想知道邵芸琅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可惜他们不是自小认识,否则他一定不会让她的童年过得这么凄苦。 用过晚膳,杨钺去隔壁杨府,杨夫人也在,今天宫里发生太多事了,她和杨振天是跟着杨钺一起出宫的。 老太君担忧了一整天,见到他们都全须全尾的回来才安心。 “既然皇上开了金口,那素娘就在杨府简单操办一场婚礼,皇上病重不宜大办,请你的亲朋过府吃顿饭就算礼成了。” 庶女嫡谋 第349节 杨钺开口说:“在杨府不合适,娘在京城有宅院,她和父亲搬那边去住,成亲后立即出发回姑苏,不要再回来了。” 老太君知道他的顾虑,点头说:“那好,那就从杨府出嫁,到新房那边拜个堂,也不用选吉日了,就后天吧,明天去下帖子。” 杨夫人自己却不同意,“娘,我不想在京城成亲,太尴尬了,京城这边的亲戚不会来恭贺我的,他们只会来骂醒我,我想回姑苏再办婚礼 我们在那边有不少朋友,他们盼这一天盼很久了。” 杨家众人不吭声了,确实,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如果请来一群不是真心祝贺他们的客人,还不如不请。 “也罢,反正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老太君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她大半辈子都在京城度过的,每回儿孙们出征,她都要挨过那段担心受怕的日子。 如今到老,她也想挣脱开枷锁,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哪怕一眼也好。 杨钺上前抱住祖母安慰道:“祖母,您还有孙儿呢,下回孙儿如果离京,一定把您带上,到时候您得去帮忙带重孙,母亲是大人了,不用太照顾他们。” “臭小子!”老太君喜极而泣,抱着他高兴地说:“是啊,我得等重孙出生,你媳妇怀这胎太辛苦了,你记得多关心她。” 杨钺故意揶揄道:“祖母太偏心了,我在外头奔波也很累的,您怎么也不心疼我?” “好好,祖母疼你,去祖母库房里挑个你喜欢的东西回去,顺便给你媳妇儿带个宝贝回去哄她开心,她今天也跟着担心受怕的。” 杨钺心道:她还能担惊受怕?她不让别人担惊受怕就好了。 “是是,多谢祖母赏!” 其他几兄弟没杨钺脸皮厚,但也跟着去库房挑了个东西送给自家媳妇儿,毕竟今天担惊受怕的也不止六弟妹一个人 。 等他们出去后,老太君留儿子一个人在屋里说话 母子分别在即,老太君有许多话想说,但面前的儿子也已经是个满鬓斑白的老大爷了,她叮嘱的话说不出口。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啊?” 杨振天一改今日在宫里的卑微姿态,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回答道:“不委屈,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太轻松了,不用背负家国,更不用指挥千军万马,醒了做点简单的劳作,困了可以随意躺下休息,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被人暗杀,也不用时时刻刻去猜身边谁可信谁不可信,不会有人故意谋害我,这样的日子太轻松了。” 如果杨振天从小过着这样的日子,可能会奢求荣华富贵,可他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到了这个年纪,只想过几天轻松的生活。 “好,那就好,忙碌了大半辈子,总得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杨振天跪在母亲身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 “不用你,孙子们在呢,照顾人比你强。” 如果是在别人家,这会儿母子俩应该抱头痛哭了,但二人都很克制,除了眼眶红了,并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 或许分别对这对母子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冷枫苑是宫里的一座冷宫,曾经也是宫里的禁地,用来囚禁宫里犯了错的妃嫔。 皇帝将熹王关押在冷枫苑是觉得皇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关押在宫外,他总有办法与外面取得联系。 而且关在宫里,他有时间可以过去看 看他,让他体验一把自己所受的痛苦。 第585章 审问 “王爷就安心住在这里吧,皇上交代了,您送给他的花很漂亮,已经开花了,现在送回来给您赏玩。” 郑大监亲自把那盆花搬过来放在桌上,虽然花盆被打碎了,但根部还是完好的,重新换了个盆栽种下去,花匠说起码还能活半个月。 还有美人香,屋里的香炉里烧的就是美人香,满屋子都是这种香味,比佩戴香囊浓郁多了。 熹王被一根铁链锁住手脚,只能在小范围内移动,眼睁睁看着那盆花摆在自己够不着的地方,香炉更是。 他用力挣扎,歇斯底里地怒吼:“搬走!快搬走!” 郑大监好脾气地笑笑,安抚道:“王爷这就不对了,皇上如今病体未愈还想着您,您得感恩。” “我呸!周璨命真大,居然没死,呵呵……不过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呢?中过此毒,身体衰败,哈哈哈,周璨不死也肯定是个残废了。” 郑大监无奈地摇摇头,“熹王当真是不顾一切了,您可别忘了,您的妻儿还在封地,您还有上百家臣,当真要带着所有人给您陪葬吗?” “哼,他不死,我还能活?别假惺惺了,我与他在多年前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熹王知道自己这回又败了,但这没什么,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只是可惜,杨钺还好好活着。 他嘴角勾起,朝郑大监轻声说了一句话:“郑掌印,皇家势弱, 皇上真的还敢全心全意信任杨家吗?” “杨家满门都是忠臣。” “是吗?呵。”熹王安静下来,躺在床上不再挣扎,屋里萦绕着美人香,郑大监最后检查了一遍门窗,离开了冷枫苑。 宫里人人自危,皇上一日没有痊愈,整座皇城甚至整个大庆,都有可能乱起来。 杨家,那是目前唯一能镇住各方势力的权臣,皇上还需要他。 杨钺没在家里耽搁太久,安排邵芸琅搬到隔壁杨府去住,重新安排了杨府的防卫,然后带人去了熹王府。 王府已经被禁卫军和大理寺官员搜查过了,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王府的幕僚和家臣也全都单独关押。 杨钺看了一眼名单,吩咐:“全都带去大理寺天牢,方便随时提审。” 他先去审问龚边江,这位龚侍郎也被关在天牢,乌纱帽和官服都被脱了,正坐在天牢里抠墙脚。 铁门打开,杨钺带着大理寺官员走进去,虽然他主导查案,但办事的还得大理寺的官员来。 “龚大人,长话短说,对方是派了谁来和你交涉的?”杨钺坐下问。 龚边江抱着头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都是深夜,全身包裹着黑衣,我看不到他的脸。” “可我觉得,你与熹王曾经是一派的,他身边的人你应该多少了解一些,这种时候,他怎会派个陌生人来与你交涉?” 杨钺看到龚边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平静 地说:“算了,这些也不重要,皇上醒了。” 龚边江这次没能忍住,抬头朝杨钺看过来,激动地问:“皇上……皇上醒了?那……那是否能饶恕我家人,我该死,可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照做,他们就要杀我全家。 杨钺,你也是有家人的,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吧?我不求皇上原谅,只求他放过我家人!” 杨钺觉得可能性不大,没有答应他,而是说:“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或许还能戴罪立功,但你什么都没说……” 杨钺摇摇头,起身要往外走。 龚边江急切地站起来,“我说!我说!我有重要情报!” 杨钺朝一旁的官员使了个眼色,重新坐下来,洗耳恭听。 “那个人是……是齐湛,他是当年先帝身边的暗卫之首,后来他投靠了三皇子,三皇子被圈禁后,他曾试图将他救出,当时也是来找我帮忙,可是我背叛了他,将消息泄露给了皇上。 齐湛在闯入禁地后被弓箭手射杀,我也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熹王一定是知道了我背叛的事情,才选中了我,他就是要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齐湛这个名字杨钺不陌生,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但大臣们都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听说他时常会被派到各大臣府上监听,先帝不理朝政,却对臣子掌控很严,靠的就是无孔不入的暗卫。 “此人长什么模样?你可否能画下来? ” 很少有人见过齐湛的真面目,熹王府被关押的那群家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他。 不过杨钺觉得不会有,那人本事高强,肯定事发之前就提前离开藏起来了。 “他擅长易容,除了先帝和熹王,应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武功高强,像这样的天牢困不住他的。” 杨钺转身离开,出天牢时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天牢狱吏紧张地说:“将军放心,天牢障碍重重,就算神仙来了也没那么容易离开。” 杨钺不是在想这个,而是在想,冷枫苑的守卫是不是该加一层了? 夜里下了一场雨,杨钺从天牢去了龚府,当初出事的几个地方他都走了一遍,最后进了龚边江的书房。 这里已经被搜查过了,连密室都没放过,有用的东西都搬到大理寺去了。 杨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目光扫过几扇窗户,如果是齐湛进来,他会选择走哪扇窗呢? 能在守卫森严的龚府来去自如,杨钺自认为也做得到,但用送血掌印的帖子这种方式恐吓人,可不像是一个暗卫首领会做出来的事情。 或许熹王得知他背叛过自己,所以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吧。 一阵风吹过,窗户发出几声牙酸的咯吱声,一个人影出现在窗户外,杨钺没想到今夜还会有人闯入龚府。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窗外的人影出声问道。 杨钺反问:“你是齐湛?你一直都在龚府?” 或许龚边江猜错了,齐湛一 直都藏在龚府,而非熹王府,所以他能轻易地做出那些悬疑的事件。 第586章 结案 “你比龚边江聪明,那个傻子,我在他府里待了几年,他竟然毫无所觉。”黑影从窗户翻进来,慢慢朝杨钺走近。 书房里只有一盏油灯,灯光昏暗,杨钺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看清他的脸。 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穿着龚府下人的服侍,脸不知道是真是假。 “龚府的下人都被分别关押起来了,你是怎么逃过去的?你没在名单上?” “这有何难,随便找个替死鬼就行了,而且我在龚府只是个无名无姓的下人,不会有人记得我。” “那你怎么不离开?” “当然是……杀你啊……”对方话音刚落,袖中射出一支利箭,直逼杨钺面门。 杨钺从进入龚府就一直很小心,敢让他近身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只见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在空中翻滚一圈,朝齐湛挥拳出去。 “来的正好,正愁不知道上哪找你。”杨钺步步紧逼,书房外被杨钺的亲兵重重包围起来,每个人手里拿着弓箭,从各方位瞄准齐湛。 “这场面好熟悉啊,当年也是这样,龚边江出卖过我一次,那次我能逃走,这次同样也能。” 庶女嫡谋 第350节 “别太自信,还从未有人从本将军的刀下逃脱。”两人瞬间交上手,过了数百招也没分出胜负。 齐湛是高手,杨钺当然也是,比武这件事上,他还没怕过谁。 而且齐湛当年受过重伤,休养多年也未完全恢复,和正鼎盛的杨钺比,精力上稍逊一截。 杨钺跳到 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讽道:“先帝的暗卫首领竟然成了叛徒,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难道不是弑父杀兄弟上位的二皇子吗?先帝最属意的继承人是三皇子。” 杨钺没想到他还是条忠心耿耿的狗,目光从刚才差点射中自己的箭矢上扫过,突然灵光一闪。 “当初是你去战场上杀我父亲的?” 先帝要在杨振天别后放冷箭,肯定会派自己的心腹,而且这个人要武功高强,最好没人认识他。 齐湛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是啊,是我,我没想到他跟我一样命也很大,竟然没死,别人会被你们骗过去,我可不会,那个段明觉就是杨振天吧?” “哼,我爹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你不用装,我原本是想明日去杀他的,没想到今夜你会过来,如果今夜你没能杀死我,那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杨钺目光一冷,手上杀招更盛,在一次交手后,他趁机往后撤了一步,下令:“射箭!” 几十支箭矢齐齐朝书房中的黑衣人射去,就这么点空间,他能躲的空间有限,还有个杨钺在一旁守株待兔,无论他往哪边逃,杨钺都会站在他身后。 杨钺并未出手,直到他身上中了数箭,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才举刀一跃,跳到齐湛背后,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人头落地,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再无生还的可能。 杨钺用脚踢开他的尸身,对门外的亲卫叮嘱:“ 把这尸体烧了,一点灰也不要留。” 刚才如果他没有说要杀杨父,那杨钺或许还会留他一命,多问一点有用的消息。 但这样危险的人物,还是杀了更好。 杨钺返回大理寺,将齐湛身死的消息告知大理寺卿,也顺便转达给龚边江。 当听说齐湛一直都藏在龚府时,龚边江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颓然地坐在地上。 杨钺对大理寺卿说:“耿大人,可以结案了,事情经过已经很清晰了,案卷就由你来写。” “是是,杨将军真是破案高手啊,这么快就侦破了案子,明日下官就将案卷呈上去,皇上的身体……” “那是御医们要操心的事情,我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是是,那下官送将军出去。” 已经是五更天了,若是平时,这个点大臣们该入宫上朝了,但皇帝身体有恙,朝会暂停,除非有大事,否则各衙门各自处理相关事务。 许多官员一夜未睡,都知道杨钺在外来来回回的跑,也知道了案子结了。 这案子其实没什么好查的,谁是主谋一目了然,皇上要的也不是结果,而是查出哪些官员可能参与其中。 这一夜,众人忐忑地等待着,杨钺完全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公报私仇。 白天在朝会上诋毁杨家的那些官员甚至都做好了被带走的准备,甚至不少人家连夜往杨家送重礼补偿。 但杨府大门紧闭,并不见客。 等天亮了,杨钺入宫面圣,文官 们才松了口气,穿上官服去衙门,尽心尽力地干活。 皇帝昏睡了八个时辰才醒,吃了几口稀粥又吐了,药也喂不进去,人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 “黄御医一大早就进宫了,带来了解毒的解药,可副作用太大了,皇上一口药下去吐得更严重了。”郑大监心疼不已,即使最不受宠的那些年,二皇子也没受过这样的苦。 皇帝醒着的那一点时间,听杨钺和大理寺卿汇报了查案的结果,听到“齐湛”这个名字嘴唇抖动起来。 原来他还没死,原来这一切都是父皇遗留下来的祸害造成的,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 难道自己做得不如老三吗? “熹王呢?” 郑大监轻声说:“在冷枫苑呢,您放心,他绝对不会比您多活一日。” 皇帝冷笑一声,闭上眼睛,疲惫地说:“都死了好,都死了干净,我们兄弟几人干脆全死了算了,这江山谁爱要谁拿去。” 寝殿内的官员和宫人吓得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杨钺单膝跪在床边,“皇上只是中毒而已,解了毒就好了,不必如此沮丧,您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得意,皇子尚未出世,您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心愿。” “咳咳,是……朕还有许多心愿。”皇帝剧烈喘息,情绪翻滚,他用力抓住杨钺的手,“杨钺,若是两家生的是一儿一女,便定下娃娃亲可好?” 杨钺不愿意,但他 不能明着拒绝,委婉地说:“皇上,内子离生子还好几个月呢,臣第一胎也想要个儿子啊。” 他心中腹诽:他要是生的是闺女,绝对绝对不可能让她嫁到皇家来! 第587章 辅政大臣 皇帝听到杨钺如此直白的话,终于笑出了声来,只是才笑两声就开始咳嗽,咳的面部通红。 杨钺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安慰道:“皇上别激动啊,这想要儿子不是人之常情吗?” “是,朕理解,朕这辈子若是只能有一个孩子,自然希望是男孩,但你急什么呢,你与贤伉俪还年轻,将来想生几个生几个,这次先生个闺女,将来母仪天下,不好吗?” 孩子已经成为皇帝的心病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结果自己身体却不行了。 杨钺是想要闺女,可不想闺女母仪天下,他要是答应,家里那位恐怕会让这朝廷换个姓。 “皇上放宽心,您只是中毒,解了毒就好,天下名医都在往京城赶,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咳咳……说起名医,朕记得谢渊在世时,是否有请过一位名医,据说当时御医们都很钦佩他的医术。” 这件事不是秘密,杨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有这么个人,姓姜,后来还给内子调理过身体。 不过他是行侠仗义的游医,离开将军府后就不知行踪了,臣这就派人去寻。” “多亏有你,否则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皇帝叹息,双眼越来越模糊,人说话间就昏睡了过去。 大臣们轻手轻脚地离开,等出了寝宫才有人委婉地问:“杨国公,您看皇上这身体,咱们是不是该让礼部开始准备……” 杨钺斜了那人一眼,“这里是皇宫,黄大 人是觉得您活够了是吗?” “不敢不敢,下官胡言乱语,请勿当真。” “哼!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各位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是对皇上对朝廷最好的回报,皇上病重,关外诸国恐又蠢蠢欲动,朝廷内部必须稳,任何人敢散播谣言,别怪本将军无情!” 杨钺甩袖离开,留下一众老臣气得二佛升天。 “太狂妄了!杨钺这 小子现在可不得了,如今他一人独大,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得听一个毛头小子的!” “哎,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宠臣呢,手握重兵,又有北六州做底气,比起熹王,他才是最大的隐患啊。” “皇上真是糊涂,当臣子的权势大过皇家,才是灾难的开始啊。” 杨钺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事态发展到今日,他只有义无反顾地往前走,退不了了。 出宫后,长戈来报,“爷,刘御医和他的徒弟招了,昨日在宫里,他们确实是受人指使,烧了药房。” “谁指使?” “刘御医也不知道,他在与一名禁卫军擦肩而过时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让他烧药房,否则他一家老小命不保。” “君在上,国为大,可涉及到自家老小的性命时,又有几人能舍弃小家为大家呢?”杨钺也不想为难刘御医,他没在卷宗里写这件事,但他们师徒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宫里了。 “爷,还要往下查吗?那个禁卫军显然是被收买了,会是熹王的人吗?” “熹 王府都被盯死了,人应该是出不来的,但也不排除宫里还有他的人,但反应这么快,肯定不会只是个小卒。” 杨钺让长戈去传话给黎勇锋,“宫里的人清过几遍都还有疏漏,可见此人藏的深,如今最重要的是帝后的安全,其余各宫不如先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等皇上病好了再解封。” “是。” 此消息一传入后宫,除了皇后,其余妃嫔各个怨念颇深,骂杨钺的更多,这些妃嫔大多是权臣之女,杨钺这么做,又拉了一波仇恨。 皇后忙派人去安抚各宫,做足了姿态,惹得后宫里都在传,皇后也成了杨钺的傀儡,就等她生下皇子,便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杨府的人心也不太稳,不过杨府的主子和下人都是历经劫难的,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太大的骚乱。 老太君病了,或许是因为儿子儿媳的离开,也或许是因为最近杨钺所承受的压力。 她年纪很大了,便是哪天一睡不起也有可能,因此家中所有人渐渐开始围绕着老太君转,不再关注外头的事。 御医们都围着帝后转,没人能腾出手来给老太君看病,杨府的郎中虽然医术也不错,但老太君这是老人病,看不好的。 邵芸琅每天不是在院子里待着,就是去老太君身边待着,不过老太君不太让她近身,怕过了病气给她。 邵芸琅便会每日给她读一读各地的游记,还会跟她说一些北六州的事情。 北 地是杨家这几十年的根据地,与杨府关联密切,老太君对北地的情况其实非常清楚,有时候甚至觉得那边才是自己的故乡。 “芸琅啊,你说,等我百年之后,可否葬在山海关?”老太君目光望向前方,眼神透着向往,“我这辈子没去过山海关,你祖父就是死在那的,虽然他葬在了杨家祖坟,可我想去他待过的地方看看。” 邵芸琅不能理解,问:“您不与祖父葬在一处吗?” “不怕你笑话,我与你祖父年轻时确实感情深厚,可后来他常年戍边,我留在京城为他孝顺长辈,绵延子嗣,感情早就淡了,后来更多的是亲情。 他战死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并不觉得如何悲伤,甚至没有小六摔破了皮让我伤心。 或许是多年的念想化成了执念,我对山海关十分向往,之前还想在生前看一眼,如今只想在死后能与山海关融为一体。” 邵芸琅颇为震动,她也有过这样的执念,她前世被锁深宫几十年,即使坐到了太皇太后的位置,已经是至尊之位,可她向往的却是宫外,哪怕能在宫外过一日也是奢望。 她瞬间做了个决定,等老太君睡下后,她去找杨钺。 杨钺听了她的打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人人惧怕的辅政大臣此时瞪大双眼像个迷茫的孩童,“你说什么?你要送祖母去锦州住一段时日?” 邵芸琅点头:“我们受召回京是 庶女嫡谋 第351节 为了父亲那个案子,如今已经了结,你得重任离不得京城,但我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 今天只更一章,生病了,昨天难受的没更新,这个月准备完结了。 第588章 离京 杨钺望向她的肚子,艰难地说:“我的夫人啊,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子么?你连饭都吃不下,还敢带着祖母去锦州?” “马上就满三个月了,这些症状会逐渐消失,你不用担心,我们慢慢走,进了北六州就安全了。” 邵芸琅见他眉头紧锁,开导道:“京城正是最乱的时候,你身份无暇,不如让老弱妇孺撤离京城,这样你才无后顾之忧。” 话虽如此,可杨钺没看到她们,心里肯定要挂念的。 但他也明白邵芸琅的安排,而且这也是祖母未完成的心愿,作为孙儿,无论如何也要帮她完成的。 “好,收拾两日,把家里的两名郎中都带上,我会立即写信到军营,请军医到将军府等着,还有姜神医,皇上点名要他,但他去哪是他的自由,到时候你把人藏好了。” 邵芸琅这回没答应,“把姜神医送进宫吧,皇帝一定要活到小皇子出生,否则你不反也得反。” 杨钺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邵芸琅的脸蛋,妻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感觉什么都能算得一清二楚。 “放心吧,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做乱臣贼子的。” 邵芸琅白了他一眼,“我不怕当乱臣贼子,我只是不愿意再入宫,你要是坐到了那位置,就放我自由得了。” 邵芸琅当初答应嫁给杨钺,可没有想过他会当皇帝,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远离皇宫,绝对不会让自己继续陷入那牢笼中 杨钺笑着保证:“我知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没过两日,杨府中门大开,一排长长的马车队伍停在门口。 京城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杨府的女眷们要去锦州城的将军府暂住,说是京城太热了,不利于老太君养病。 在这个档口离京,不免让有心人多想。 但杨家顾不得这些,老太君一离京,人明显精神起来了,透过薄薄的窗帘欣赏沿途的风景,像个出游的小姑娘似的。 邵芸琅与她同乘一辆马车,边给她剥龙眼边说:“您高兴得太早了,等再往北风景更好,这边才是京郊。” “京郊也不错,能看看田野,等到了锦州,我还想去山海关和军营瞧瞧呢。” 身后有杨家军跟上来,队伍两侧有训练有素的精兵护卫,沿途无人敢靠近。 杨钺只送他们出城门,目送着队伍离开,再回头时,只觉得这京城毫无让人留恋的地方,他人在这里,心已经跟着跑了。 杨家几兄弟一起回府,杨钺要入宫,其他几人也不能完全闲着,都领着一份事情做。 朝中大臣频频接头,俨然是要将杨家作为佞党,只等机会成熟,全力一击。 邵芸琅和几位嫂嫂轮流陪老夫人,她白天醒着的时间也不长,大多数时候都在睡。 郎中开的药方里也加了安神药,免得老夫人旅途太劳累。 队伍走得很慢,沿途有美景也会停下来欣赏,路过村镇也会进去小坐一会儿,京城的风风 雨雨都与他们无关。 不仅老夫人心情舒畅了,就连其他女眷也觉得浑身轻松,不用再每天接待意图不明的客人,以及面对随时风云变幻的局势。 “离开京城真好,四嫂早早离京,如今做个县令夫人也不错,早知道我也让五郎外放为官好了。” “也得五郎自己愿意,他可不是文官的料,不过外放当个武官也不错,像六郎这样,有自己的地盘,比在京城里伸不开手脚强。” 邵芸琅听着她们议论,并不发言,外边自由是自由,可许多事情一旦离开京城就不能应对及时,尤其对武将来说,一道圣旨就能断了他们的后路。 几个嫂嫂都知道邵芸琅的本事,心中忐忑不安时就会跟她讨个定心丸,杨钺是杨家的主心骨,邵芸琅也是她们妯娌中的主心骨。 到达平州时,邵芸琅见到了等候在这里的孙小福,他带着一支商队准备出海,名义上是前往瀛洲做生意,实则是将一批材料和物资运送到海岛上。 邵芸琅给那座岛命名为“蓬莱”,与传闻中的蓬莱岛肯定不是一个地方,但它是杨家的蓬莱仙岛。 岛上正在加紧建设,水师也有了五千人的规模,海船建造是速度稍慢了些,而且要想建造出大海船,可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邵芸琅只跟老太君提了蓬莱岛,还给她看了岛上的规划图,“当初父亲从战场上撤出来后就是去了这座岛上养伤,目前那 里还很安全。” 老太君视力已经很模糊了,只能看个大概,但还是摸着图纸说:“很好,进退有度,杨家到了你们这一辈,确实走得太艰难了。” “难与不难在于是否能遇明主,若遇不到,那也是命也。” 老太君摸了摸她的肚子,感慨道:“这个孩子生下来时,局势应该就明朗了,杨钺当年可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希望他的孩子能比他更幸福。” 邵芸琅没想那么多,一家人能好好地活着就很幸福了,他们至少不会让孩子饿死。 “我们既然给了他生命,就一定会好好将他抚养成人,至于他将来是贩夫走卒还是帝王将相,那我们也管不了那些了。” “哈哈,我杨家的子孙,再差也得是个岛主,他将来有一座岛可以继承,比他爹也不差什么。” 邵芸琅与老太君对头笑了起来,好像已经能预见他们一家在海岛上生活的场景了,漫山遍野的青草鲜花,他们追着孩子跑,但那孩子却皮的很,一刻不停歇地疯跑。 那一日一定是个日暖风和、舒适安逸的好日子。 “芸琅,你心中有成算,有胆量,会算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遇都能好好过下去的,你比我强,当然,杨钺也比他祖父他爹都强,杨家以后就靠你们了。” “祖母瞎说,您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老太君的眼睛闭上了,呼吸绵长,过了许久她突然开口说:“ 芸琅,还有多久到锦州啊?” 第589章 喜爱 “快了,三五日便到了。” “可惜我身体太差了,否则能乘船出海就好了,便是死后葬在海里也不错。” 邵芸琅见她睡下了,替她盖好毯子,让队伍继续启程。 她回到自己的马车中,换了 一身衣裳,吃了点心,然后招来郎中问:“老夫人近日似乎睡的时间更长了,是否是安神药加多了?” 是药三分毒,就怕老太君的身体扛不住。 “不瞒六少夫人,老夫人嗜睡并非是因为加了安神药,这些日子我们的药量都在减少,马车行驶的再慢总是有些颠簸的,老人家身体疲惫是正常的。 不过老夫人这身体着实不宜舟车劳顿,离京前在下也是与各位主子禀明过的。” 邵芸琅点头,如果不是为了完成老太君的心愿,他们也不可能同意让她离京的。 但路已经走到这里了,说再多都无益。 “可还有其他保养的方法?” 郎中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玉盒,里面只有一颗药丸,“这是当年我师父留下的药,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说白了,就是吊命用的,真到了那时候,这颗药丸或许能帮老太君延长三五日寿命。” 邵芸琅伸手抓住玉盒,心中有些悲伤,人与人的缘分总有尽头,是留不住的。 她给了郎中五千两的报酬,这颗药丸绝对值这个价,也足够郎中富足地过完下半辈子。 五日后,队伍抵达锦州城,杨家军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军营。 周大人得到消 息,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带着一家老小上门拜访,不过老太君刚歇下,府里正忙着收拾,也无暇见客。 将军府拒绝见客也是常事了,周家人并未有何不满,放下礼物就离开了。 但没想到第二日,周夫人就收到了邵芸琅的请帖,请她过府做客,因家中只有女眷,便不邀请周大人上门了。 周夫人忙打扮一新,带着闺女上门,本以为将军府会非常热闹,没想到客人并不多,都是平时见得着的几位夫人。 周夫人带着女儿先去拜见杨家老太君,老太君歪斜在炕上,以一种十分闲适舒坦的姿势靠着,看到周家的女孩十分喜爱,送了一对上好的翡翠镯子做见面礼。 “小姑娘长得真周正,这面相讨喜,以后肯定能说个好婆家。” 周家大姑娘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周夫人听到这话笑容满面,比夸她开心多了。 “老太君家里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家这丫头可不能比,不过能得老太君一句夸,我就放心了。” “我可不随便夸人,你家这姑娘确实长得好,我喜欢,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公子了。” 听老太君这么说,周夫人笑容更盛,她从不敢想与杨家攀亲,能得这样一句话,就算只是随口一说也让人身心舒畅。 难怪人家是百年世族的老太君,不仅见多识广,识人待物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今日来做客的都是女眷,也有不少带了女儿来的,大家也没想 过与杨老太君结缘,只希望自家闺女能在国公夫人面前混个眼熟,将来要是说亲也多一条路。 没想到今日大家都得了杨老太君的重礼,与这位老夫人想比,她们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今日还有两个特殊的客人,就是邵芸琅之前住过的那家酒肆老板娘,她正好领着女儿去军营送新酿的酒。 得知邵芸琅回锦州城,她便带着女儿来了,上门后才知道将军府今日宾客满堂,还有杨府的其他夫人。 母女俩局促地站着,都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还是被下人领进了后院,见到了一位满头银发,笑容和蔼的老夫人。 要说老夫人之前见到其他年轻姑娘只是觉得好看,但见到赵娘子的女儿,却有一种格外亲近的感觉。 “这姑娘我一见就格外有缘,能否留在这里陪我几日?”老太君的请求没人能拒绝,赵娘子甚至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好像遇到将军夫人后,她的运气就变好了,如今不仅有能力抚养女儿长大,还得到了镇上邻居的敬重,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姑娘闺名叫什么,过来让老婆子瞧瞧。” 老太君越看越喜欢,家里也有曾孙女,可是就独苗苗一个,平日里连个玩耍的姐妹都没有。 “姓赵,赵咏梅。”赵娘子小心翼翼地回答,怕他们误会,解释说:“我家夫君走的早,族里为了霸占我们家的酒肆,就拿族谱威胁我们,那是我赖以 生存的东西,便是被族里除名也不能给他们,因此她便改了姓。” “为母则刚,赵娘子能一人扶养女儿长大,实在不容易,跟随母姓也没什么,孩子本就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随母姓也是正常的。” “谢老夫人理解。”赵娘子喜极而泣,从前听多了各种嘲讽鄙夷的话,以为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会不耻她的行为,没想到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太君借机对几个孙媳妇说:“你们也都看到了,与其依附于别人,不如靠自己,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永远不要过于相信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丈夫。” 老太君知道,目前家里的这些小夫妻感情都还不错,但感情是容易变的,将来她们或许会面临许多女人婚后都会面临的问题。 庶女嫡谋 第352节 女子总是处于弱势,老太君希望她们自己能自立,而不用依附任何人,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 赵娘子赶紧说:“杨家少将军们个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肯定不会辜负少夫人们的。” “男人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我儿算是个例外,几个孙儿目前看着还好,但他们的路还长着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好?”老太君损起来连自己孙儿也不放过。 邵芸琅试想一下,如果自己遇到了赵娘子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或许,她会拆了那家人的祠堂,烧了族谱,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赵咏梅就在将军府住 了下来,赵娘子惦记着生意,老太君干脆在锦州城给她找了个铺子,让她在锦州城酿酒售卖,铺子算将军府租给她的,以后盈利了再付租金。 赵娘子都想过让女儿卖身为奴了,可那只是想想,一旦成了丫鬟,再喜欢也改变不了身份,那她这些年的努力就没意义了。 第590章 做媒 和平的锦州城是一座非常适合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人没那么多是是非非,起了冲突打一架事情就过去了,很少需要官府出面。 邵芸琅带着老夫人和嫂嫂们晨起外出游玩,吃遍当地美食,午后去兵屯看士兵们操练,偶尔还能看到几场激烈的马球赛。 当兵的男人和京城里那些附庸风雅的士族子弟不同,他们热血,青春,好斗,且天真直率。 别人看了是什么感受邵芸琅不知道,但她确实喜欢看他们挥汗如雨、拼尽全力夺魁的风采。 两位嫂嫂偶尔也会盯着某个男子看得双眼发直,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纯粹的欣赏。 轮起外貌气质,杨家男儿绝不会输给军营里的将士们。 但猎奇猎艳的心不仅男人有,女人也会有。 石蒙远得知杨老夫人在锦州,轮流带兵过来操练,全挑的是最英俊武勇的好兵。 几次过后,他领着几名副将来找邵芸琅,求她帮忙给军营里的单身汉找对象,解决士兵们的单身问题。 “夫人您是不知道,军营里大多数都是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年,可是却有近半数单身,二十岁以上娶不到婆娘的都有一大把,再这么下去,咱们军营越来越招不到人了。” 邵芸琅也知道,男子入伍后确实娶妻难,尤其外地来的,有几个女子愿意独守空闺,替男人孝顺父母抚育儿女? 作为普通的底层士兵,每年的军饷并不多,还随时有丧命 的风险,她要是有闺女也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如今北六州虽然成了军府,可家家户户出去当兵的只有一两个,人家谈婚论嫁肯定首选家中没有被征召入伍的兄弟们。 而且北六州常年遭受强敌掳劫,青少年女子多被抢走,久而久之,有女儿的人家不是南迁就是弃养,免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却成了辽军的战利品。 邵芸琅答应会想法子,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解决这个难题。 老太君对做媒很感兴趣,给邵芸琅想了几个策略,比如官府补贴聘礼,比如强制婚配,或者是从外地购买一些女奴。 有些老兵二十好几快到而立,这样的年纪还娶不到婆娘要么穷要么奇丑,并不会嫌弃女方是何出身。 “这些法子只能解决个别人的问题,主要还是缺人,得想个办法引入人流。” 可如今是和平时期,没有大灾大难,谁又会无缘无故离开故土往北边迁移呢? 最后邵芸琅把主意打到了北边的塞外游牧民族身上。 之前因为西凉掀起战事,许多部落往北迁走了,但越往北气候越恶劣,一到了冬季,严寒和饥饿会死许多人,这些部落未必不想迁回来。 还有东辽,那是东北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邵芸琅看着都眼红。 不过如今东辽内乱,几位王子争权夺势,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境内百姓生活困苦,也有大批流民往外逃跑。 不过大 庆与东辽征战多年,两国势同水火,那些流民哪怕在草原上流浪也不敢进入山海关。 邵芸琅并不介意接纳东辽百姓入关,但北六州的百姓未必答应,朝廷更不可能轻易接纳这些流民。 底层士兵的婚配不好解决,但年轻有品级的小将们却是不愁的。 邵芸琅在端午这日办了一次龙舟赛,邀请了军营里七品以上没有娶妻的武官参赛,各家官夫人又在湖边举办了一次女子才艺大赛,虽然互不干扰,可是远远地也能看到彼此。 繁花入个眼,总有那么几对能成的,没成的也能留下个印象,之后要说亲就容易多了,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或许是将军府的意图太明显,北六州的媒婆们积极性极高,开始到处替人说媒。 官府也贴出告示,凡是军籍男子成婚,婚后可得到十亩永业田,这十亩田只归小夫妻俩所有,而不用给族中。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给新婚夫妻一道保障,想嫁女儿的人家也就少了顾虑。 军营这边也出了新规,新婚的士兵能得到半个月的休假,生子时,每人可得三天假期,以及二十斤米面、两斤猪肉和一只鸡。 东西不多,但能给产妇做个不错的月子,女孩们对嫁给士兵也就没那么大的抗拒心了。 就在北六州轰轰烈烈地开始嫁娶**的时候,京城的气氛却没有这么好。 御医们已经研制出了第三种解毒药,终于能清除皇上身上的余毒 了,可是这些解药都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原本的毒是解了,皇帝身上却残留着新的毒药。 不过这些量不致命,只需要好好养着,至少比原先强。 皇上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能下床走动几步了,全身肌肉萎缩,明明是壮年的年纪,却老态龙钟,头发也白了一半,看着像是行将朽木的老人。 这日,杨钺入宫,如往常那样汇报了朝中大事,皇帝突然说:“朕想去见一见三皇弟。” 杨钺让人去安排,即使没有出宫,皇帝要出寝宫也是要严阵以待,不仅御医寸步不离,禁卫军也安排了上百人。 被扶出寝宫的那一刻,皇帝看着刺目的阳光说:“天气真好的,端午是不是过了?今年可有举办龙舟赛?” 杨钺扶着他上软轿,答道:“端午那日,全城百姓给您放了河灯祈福,龙舟赛暂停一年,等您身体好了再补办不迟。” 皇帝听了后很高兴,“那怪朕这几日身体好了许多,原来是百姓之功。” “城内外的所有寺庙和道观里,都挂满了为您祈福的长生牌和许愿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是百姓们共同的心愿。” 皇帝目光落在杨钺魁梧的身体和年轻的面庞上,嘴角小弧度地扯了扯,他也想长生,也想有健康的身体,可惜不过是奢望。 冷枫苑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走了许久才到,越靠近越冷清,路上连个宫女太监都看不到。 杨钺试着劝说帝 王,“皇上,等见到熹王,不宜久留,更不宜动怒。” “朕知道自己的身体,放心吧,朕只是想问他一句话。” 第591章 死不瞑目 冷枫苑外围都与禁卫军把手,杨钺等人被留在外头,只有黎勇锋一人陪着皇上进去了。 冷枫苑不仅破败而且脏乱,进门后甚至能闻到死老鼠的腐臭味。 堂堂王爷如今就住在这种地方,恐怕不死也得疯。 皇帝被黎勇锋背着,轻声说:“爱卿,你觉得朕狠吗?” “皇上没杀了熹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黎勇锋肯定地回答。 “呵呵,他心里肯定不会这样想。” 等到了关押熹王的房间,他们大老远就听到了哀嚎声,那声音沙哑的很,已经听不出是熹王了。 “陛下,末将为您传话吧。”黎勇锋停下脚步,并不愿意带皇帝进入。 里面的人被关了一个多月,每日只给两餐,吃喝拉撒都在那根锁链的范围内,里面绝对不会太干净。 熹王中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听这声音,恐怕已经毒发多日了。 “打开门吧,朕要亲眼看看中此毒是何模样。” 黎勇锋走过去推开门,一股难闻的臭味散发出来,他后退一步,也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熹王躺在床上,手腕上拷着铁锁链,一端固定在墙上。 他正在床上翻滚,地上有呕吐物也有粪便,也不知几日没人过来清理了。 他退到皇上面前说:“皇上,不如让人清理干净了您再过去吧?” “不必,这有是什么?朕躺在床上时,吃喝拉撒也是如此的,只是朕身边有人照料 ,不至于如此肮脏龌蹉罢了。” 皇帝慢慢 挪过去,就坐在门槛上,对熹王说:“三皇弟,朕来看你了。” “周……周璨!你……你来了,呵呵……来看我死了没的?”熹王侧躺在床上,虽然狼狈,可仪态丝毫不差。 他也瘦了许多,面色发紫,身上多处有伤,已奄奄一息,若无解药,恐怕活不过五日。 “你我都是要死的,临死前还有什么可争的,不如心平气和地聊聊。” 或许是同命相连,过去的恩恩怨怨好像都变得虚无起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惨状,同时笑出了声。 “好啊!你想聊什么?咳咳……皇上如果想问我原因,就不必开口了。” “不过是争那个位置而已,作为帝王之子,谁不对那个位置动心呢?只是我们兄弟到了这地步,是我没想过的。” “哼,那是自然,你从小不受宠,蠢笨平庸,那个位置你也只是想想,而我呢,那曾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不过是因为你更好掌控,所以杨钺选择了你,机关算尽,你赢了,我输了,可你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坐上那个位置的,你没什么可得意的!” 熹王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气息不稳,许久都缓不过气来。 “我是没什么好得意的,可我这几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抵御了外敌,让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朕上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大庆百姓,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不过等你死了,又有一帮人争夺 那个位置,朝廷必乱,到时候你觉得会怎样?” “不会的,朕马上就有皇子了,朕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朕……” “哈哈哈 ……可笑!天真!”熹王用力捶着床板,高声大笑。 杨钺听到里面的笑声挑了挑眉,这对兄弟都成难兄难弟了,这时候竟然有心情说笑。 皇帝看着他笑,平静地问:“朕就一个问题,你给朕下毒,是只想让朕死,还是真有完美的计划?” 庶女嫡谋 第353节 熹王捂着胸口平躺在床上,盯着破破烂烂的床帐说:“如果不是梁老头突然找到了个假杨振天,非要指鹿为马,你还把杨钺喊回来,我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带着一丝得意的表情说:“只要你毒发,就算及时解毒,也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而这个时候,宫中的内应会除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皇子了。 到了那时候,朝臣们会怎么想呢?一个注定没有子嗣的皇帝会得到臣子的拥戴吗?” “那朕也可以从侄子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未必是你。” “是,但您的亲侄子除了我的儿子外,还有别人吗?其他宗室的血脉可都不纯正了,等你死了,朝臣不会拥护一个几岁的孩童登基,只会拥护我,到最后,皇位还是我的!” 熹王目光炽热,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结局不会是这样的。 上一次阻碍他登基的人是杨钺,这一次还 是杨钺! “杨钺!”熹王大吼一声,瞪着双眼,双手用力抓着被子,一口黑血喷溅出来,气息断绝,死不瞑目。 黎勇锋上前检查了一遍,禀报皇帝:“皇上,熹王已死。” 皇帝只觉得喉咙里一股铁锈味上涌,熹王的今日也是他的明日,他等于亲眼见到了自己的死状。 他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皇上!”黎勇锋焦急地呼唤,抱起他往外跑。 杨钺等人听到声音正要冲进去,见皇帝被抱出来,同样着急,御医们上前检查,都说是气急攻心,激动过度所致。 等皇帝被送回寝宫,消息传到后宫,皇后急忙赶来,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即使是坐轿而来,也急出了一身汗,面色惨白。 她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宫女的手小跑进去,“皇上如何了?”。 杨钺将御医诊断的结果告知她,本想汇报熹王已死的事情,却别对方抢先质问:“杨国公,皇上身体未愈,怎可由他任性妄为,您是皇上钦点的辅政大臣,也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确保皇上的安危才是。” “皇后教训的是,臣下次一定不顾皇命,哪怕皇上治臣抗旨之罪,臣也要拦着皇上。” “你……”皇后指着杨钺,从前她有多喜欢杨钺,如今就有多憎恶他。 这是最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她恨不得他立即死去! 或许的怒气太大,也或许是暑气太盛,皇后只觉得肚皮突然发紧,肚子里的孩 子用力踹了她一脚,痛得她站立不稳。 她“啊”了一声,捧着肚子慢慢滑坐下来,吓坏了寝宫里的人。 第592章 皇后驾崩 “娘娘……御医,快给娘娘看诊!” 杨钺眉头一蹙,看到有血水滴落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皇后的生子时间是下个月底,如今提早了一个半月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几名御医围着皇后,很快得出了结论,“皇后娘娘提早分娩了,快去准备!还有稳婆也赶紧叫来!” 皇后的出血量让人害怕,众人不敢将她移回凤仪宫,只好在偏殿准备好产房,将皇后挪过去。 嘈杂声惊醒了皇帝,得知皇后提前生产,他顾不得自己病弱的身躯,让人抬着他去偏殿。 杨钺不好待在这里,但皇后生子是大事,他也不敢离去,只好和黎勇锋一起布置宫防。 “你觉得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吗?”黎勇锋与杨钺一起坐在白玉台阶上,看着西斜的太阳,只觉得这天气热的让人狂躁不安。 “不知道,我又没经历过这个。” “还未恭喜你,令夫人也快要生了吧?” 杨钺嘴角擒着笑,掰着手指算,“应该在中秋前后,如果是在中秋那一日生,以后小名就叫中秋。” “甚好……也不知皇后这胎是儿是女?” 杨钺不太走心地回答:“御医们不都说是皇子吗?反正所有人都觉得是皇子。”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他登基了能做什么?”黎勇锋小声说,这话不能乱说,杨钺听听也就算了。 杨钺回想起前世,邵芸琅就是抱着一个婴儿坐上龙椅的,如果皇后有足够 的心机和手段,她也可以做到。 日落时分,宫内传来消息:皇后难产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预兆,宫外得到消息的大臣也带着夫人入宫,全跪在宫殿外给皇后祈福。 黎勇锋不得不带领禁卫军在门外拉起人墙防御,别看都是朝廷官员与其家眷,也保不准有别有用心之人。 杨钺依旧坐在台阶上,他在想,邵芸琅生孩子的时候也会难产吗?应该不会吧,她毕竟也算有经验了。 寝宫内的惨叫声传出来,杨钺不得不停止胡思乱想,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皇后这一胎。 “皇上,您要不还是出去等吧,让皇后娘娘专心生。”郑大监不停规劝着,从未听说有男子进产房的。 “滚!朕要在这里陪童瑶!” 皇后感动不已,可肚子疼的太厉害了,她怕自己生不下皇子,那她就是大庆的罪人。 “皇上……” 几位御医轮番上阵,可没一个敢拿主意,谁都怕担责任了,谁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行。 “混账!若是今日保不住皇后和皇子,朕要你们的命!” 黄御医跪下说:“皇上,娘娘是因为胎位不正才难产的,还是得先正胎位才行。” 稳婆忙反驳:“可娘娘月份不足,皇子娇贵,万一受了损伤,奴婢们担待不起!” 皇帝冷着脸问:“有几成把握?” “五……不,六成,奴婢们会尽力而为。” “朕不要任何意外,皇后与皇子必须母子平安!” 稳婆们面面相觑 自古难产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她们保一个才有五成机会,想要母子平安可没那么容易。 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有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皇上,若是……保大还是保小?” 躺在床上的皇后听到此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危在旦夕,可肚子里的孩子本该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他一定不能有事! “保孩子!必须保孩子!”皇后大喊道。 皇帝怒视着那稳婆,闭了闭眼,并没有反驳皇后的话。 众人有了答案,也就敢大胆下手了。 天越来越黑,少了白日的燥热,夜里的凉风让人舒服许多,但跪在门外的臣子们丝毫没有觉得舒坦,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焦灼不安。 过了子时,不少女眷都扛不住了,改跪为坐,这种时候,诚意已经无关紧要了。 杨钺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里面的叫声越发虚弱了,如果皇子未出生,这里跪着的一半人都得晕死过去 。 直到五更天,里头终于传出了一声弱小的婴儿啼哭声,几个昏睡过去的老臣立即惊醒过来,高呼:“皇上万岁!天佑大庆!” 杨钺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孩子平安出生就是好的。 可寝宫里却没这么好的气氛。 一名老嬷嬷抱着孩子给皇帝看,脸上却毫无喜色,“皇上,是位小皇子,可是皇后……” 御医们战战兢兢地说:“皇后血崩了!” 皇帝靠在椅子上,低头 看着包在襁褓里的孩子,因为是早产儿,他看起来好小,皮肤皱巴巴的,又丑又黑。 可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小孩子突然碰触到冰冷的手指,不舒服地扭动起来。 皇帝靠近床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他难受地咳嗽起来。 皇后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任由御医们诊治,她双目无神地朝皇帝看过来,眼中逐渐恢复神采。 “皇上……臣妾想看一眼孩子……” 嬷嬷抱着孩子过去,露出小脸让皇后看一眼,皇后不敢多看,她怕自己舍不得死。 她抓住皇上的手乞求道:“皇上,您立林孟瑶为继后吧,别人带这孩子臣妾不放心。” 林孟瑶是林皇后嫡亲的妹妹,今年才十三岁,已经与人定了亲。 但皇后不想将这孩子交给其他人,如今之际,唯有让亲妹妹做继后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同时保住林家的兴旺。 皇帝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一个能一心一意为这孩子着想的女人来照顾他,没有比血脉更好的羁绊。 “好,朕答应你。” “皇上,臣妾舍不得你和孩子……” 皇帝想起两人甜蜜的过往,表情也绷不住了,哀戚道:“你会是朕唯一的皇后!” 或许是这一点点安慰,皇后努力挤出笑容。 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宁静,皇帝朝一旁早就备好的乳娘说:“把孩子带下去好好照料吧。” 皇后眼睁睁看着孩子离开,眼中的神采逐渐 消散,呼吸也逐渐停止了。 片刻后,御医沉声说:“皇后娘娘驾崩了。” 第593章 朕离不开你 众人听到这噩耗,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即便是没有任何心绪变动的人也跟着哭了一场。 皇子的出生是用皇后的命换来的,宫里的喜庆便不宜大张旗鼓地表现出来,就连林家嫡次女入宫都是被一顶软轿抬进来的,哪怕她一入宫就是皇贵妃。 可没人觉得高兴。 林家并不愿意用第二个女儿来巩固地位,谁都知道皇上身体衰败,别说长寿,就连正常的人伦都做不到了。 庶女嫡谋 第354节 林孟瑶才十三岁,还不到出嫁的年龄,最娇艳欢快的年纪,却要成为太子的养母,小小年纪就入宫替代姐姐照顾姐夫和外甥,还得感恩戴德,她又怎会愿意? 何况她本就有了婚约,但在忠义面前,她的婚姻不值一提,男方更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接下来是皇后的葬礼,年轻的帝王还未开始给自己建造皇陵,从现在开始建也有些迟了,他能做的只是给先皇后无尽的荣耀和丰厚的陪葬品。 杨钺庆幸杨家女眷都离京了,否则此时都该进宫哭灵,就连邵芸琅大着肚子也不能例外。 即便如此,消息传到北六州,所有百姓也要按照规矩给皇后摆灵堂祭奠。 随后,邵芸琅上了一封请罪的折子,名言杨老夫人病重,躺在床上无力起身,无法入京为皇后哭灵。 没人会在意身在京城外的命妇是否能进京,何况还是杨钺的家眷,皇后一死,只靠一个皇贵妃,将来也不可能成为小太子的依 靠。 “这孩子一出生就受封太子,命格贵重,但毕竟早产一个多月,也不知道能否站得住。”老太君叹息道。 邵芸琅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给林皇后烧纸钱,将军府门口摆了路祭,今日是皇后出殡之日。 “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又有那么多人照料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孩子是最脆弱的,宫中夭折的皇子公主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你说的对,宫里能人多,肯定会没事的。” 邵芸琅朝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次,然后被丫鬟扶起来,老太君心疼地说:“好了,你身子重,礼数到了就行,别累坏了身子。” 邵芸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现在每天都要在府里走上几圈,就怕孩子过大不好生。 皇后难产一事传过来,连老太君都紧张起来了,不仅又物色了两位稳婆回府,还加派人手去寻姜神医。 宫里,皇帝每日能撑着身体看一个时辰的奏折,如今也只有重要的奏折才会被送到皇帝面前。 只是他不仅精力大不如从前,思维也跟不上了,有时候批下来的折子让官员很疑惑。 而且自从皇后驾崩,皇帝脾性也变了,变得多疑,变得暴躁易怒,伺候太子的下人被砍杀了大半,都是因为皇帝怀疑他们对太子有坏心。 小太子只要一哭,他就要责罚下人,久而久之,愿意尽心照顾小太子的宫人也少了,就连皇贵妃也对这孩子敬而远之。 后宫妃嫔已经许久见 不到皇上了,不过她们也死了争宠的心,皇上这样的身体,万一在她们宫里出事,她们有嘴也说不清。 杨钺每日有大半时间在宫里,有时候忙到很晚就直接睡在宫里,皇帝甚至会邀请他同塌而眠,与他说许多许多的话。 伺候皇上的人都发现了,皇上对杨国公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他十分依赖。 只要杨国公在时,皇帝的脾气才会收敛起来,像个无害温和的帝王。 朝臣们弹劾杨钺的折子又开始多起来,骂他是佞臣,蛊惑君心,把持朝政,图谋不轨等等。 这些折子都被皇帝收进了一口大箱子里,杨钺得知后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地做事。 转眼小太子满月了,比刚出生时胖了许多,除了哭也开始会笑了,皇帝的精神总算没那么紧绷了。 杨钺在太子满月 那日终于见到了这个“金疙瘩”,谁敢相信,他在宫里来来去去一个月也未曾见过小太子一面。 皇上不允许任何外人接近太子,包括杨钺。 “长得很像皇上,尤其眼睛,很灵动。”杨钺只看了一眼就退开了。 皇上亲自抱着儿子,坐在龙椅上乐呵呵的,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嘴巴和下巴像皇后,朕一想到他母后生他时的艰难就十分痛心,朕想大赦天下,一来给太子积福,二来给皇后安魂。” 杨钺不知道这与大赦天下有何关系,不过皇上想做,那就 一定要做的。 “朕叫你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赦免的范围与轻重,朕想在死之前再做一件好事。” 杨钺腹诽:大赦天下可算不上是好事。 “臣以为,此等大事应该由六部主事以及各位大学士一同来商议,他们比臣更懂律法与民生。” “朕知道你不越权,做事谨慎,但此事只是朕的一个想法,你若觉得可行,朕再交由内阁督办拟旨。 朕这些日子反反复复梦见父皇与皇兄皇弟他们,说起来,他们的死都与朕有关,朕午夜梦回,总觉得愧对他们。”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杨钺的目光带着一丝谴责和愧疚。 杨钺明白他的意思,想坐上龙椅就得死人,虽然他夸大其词,但他确实是扫清了障碍才得以登基的。 “皇上想多了,先帝乃是病逝的,淮王的死也是意外,您不必将一切过往都背负在身上。” “或许是快要下去见他们了,朕心中不安,爱卿,朕一直将你视为知己,也只有你最了解朕,最知道朕的心思。” 杨钺默默揣测着他的想法,他不信周璨是后悔坐上这个位置了,之前他杀熹王时可没有丝毫手软,连身后事都没让人办,直接丢乱葬岗喂野兽去了。 “朕并不留恋这世间,朕最亲近最重要的人都已经故去了,能到底下与他们团聚也不错,只是朕缺少底气,而且放心不下太子,他还太小了。” “皇上多虑了,您的身体已经开始 好转,一定能亲自抚养太子成人的。”杨钺安慰道。 皇帝让人将太子抱出去,走到桌后坐下,语气平静地问:“爱卿,朕真的离不开你,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朕也只信任你,有你在,朕才无所畏惧,所以,你能否一直效忠于朕呢?” 第594章 对立 杨钺内心一寒,皇帝此时的态度令人全身不适。 他目光变冷,悄悄将手背到身后,“皇上是怀疑臣的忠诚吗?” 皇帝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随后一个不小心,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紧接着,门外冲进来一支禁卫军,以黎勇锋为首,足足上百人,将御书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个个手中拿着武器,有弓箭,有刀剑,箭头对准杨钺,蓄势待发。 从他们的脸上,杨钺看到了忐忑和惧怕,明明他们以百敌一,可害怕的却是他们。 “皇上这是何意?”杨钺握着拳头问。 自皇帝醒来,他进入御书房后就没有佩刀,此时赤手空拳,要活着走出皇宫,比登天还难。 “爱卿啊,朕说过了,朕离不开你,朕也没几日好活了,你先走一步,朕很快就来寻你。” “皇上要杀臣,还要编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委屈您了。”杨钺冷笑,“可臣也有妻有子,为何要陪您下地狱呢?” “君在上,这是君命!” 杨钺看向黎勇锋,问:“黎统领也想要我的性命?” “对不住了杨老弟,皇命难为,就当为兄欠你一条命。” “呵呵,你这条命我不要,只是没想到,昨日我们才一起喝过酒,今日就要拔刀相向了。” 黎勇锋也是才接到 通知,他拒绝不了皇帝的命令,虽然他觉得皇帝是在自掘坟墓。 没有杨钺,朝堂上的官员将肆无忌惮, 等皇帝驾崩,那个弱小的如同小猫一样的太子,恐怕会被大臣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皇帝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动手!” 几十道弓弦同时绷紧,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 杨钺看准一个漏洞闪身冲了出去,几个跳跃躲开了弓箭,并且迅速朝皇帝靠拢。 皇帝吓得身体后仰,“快!快抓住他!” 杨钺冷笑一声,只见大殿中的局势突然变了,至少一半的禁卫军突然将箭头对准了昔日的同僚,挡在了杨钺身前。 杨钺站在皇帝身后,一只手按在他枯瘦的肩膀上,只需要轻轻一下,他就能扭断皇帝的闹到。 “你……你们……杨钺,你敢刺杀朕?” “皇上,是您要臣的命,臣不过是不愿意束手就擒而已。” 黎勇锋皱眉看着这一幕,他也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人竟然有这么多被杨钺收买了。 他举手喝止了手下,等着杨钺与皇帝谈判,他知道,今日是杀不了杨钺了。 皇上太自信了,他们也太低估对手了。 “杨钺,你这是以下犯上,朕念你以往的功劳,可以既往不咎,今日就当做没发生过此事,咱们君臣依旧一条心。” 杨钺叹了口气,“皇上,你觉得臣会信吗?臣今日出了大殿,你转头一道圣旨就能将杨家抄家灭族,到时候我上哪儿喊冤去?” “那你待如何?” “臣以为……皇上身体 抱恙,以致于神志不清,无力治理朝政,如今太子也满月了,皇上不如禅位吧。” 满堂静默。 皇帝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黎勇锋万万没想到,杨钺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过想想杨钺的脾气,又觉得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没领兵造反,改换宗室已经算忠臣了。 “杨钺,你我相知一场,难道非要如此吗?” 杨钺手下用力,沉声说:“是皇上先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现在来说这些,迟了。” 皇帝的目光扫过禁卫军,质问黎勇锋:“黎统领,朕将禁卫军交给你,你就是如此管教的?他们竟然维护乱党?” 黎勇锋请罪,自愿卸下禁卫军统领一职。 “臣有罪,请皇上惩罚。” 皇帝用力咳嗽几声,捂住嘴的帕子上多了一抹红,他苦笑道:“罢了,朕如今都这样了,还惩治你做什么,朕自身难保。” 杨钺松开手,对大殿内的禁卫军下令道:“你们退出去,守着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黎勇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众人随他一起退出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皇上和杨钺二人,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一张空白诏书。 皇帝闭上眼睛,“杨钺,朕本就没几日了,何必急于一时?” “皇上也说自己没几日了,该早做打算才是,万一到时候连传位诏书都没有,朝臣们如何能奉太子为新主?” 庶女嫡谋 第355节 皇帝拿起笔,手有些抖,不是因为害 怕,而是身体确实虚弱的很。 他写下禅位诏书,盖上玉玺,但诏书必须有内阁大臣见证才算作数。 杨钺立即命人传召顾命大臣,将诏书公之于众,如此一来,谁都别想钻空子。 这件事也算名正言顺,大臣们不可能有异议,只是太子年纪尚小,这辅政大臣的位置,可就让人垂涎了。 杨钺自然是最佳人选,可他毕竟是手握重兵的武将,皇上难道就不担心,文官们的心思也好猜,这辅政大臣并非只能有一个,文官向来不输给武将。 岳次辅上前一步,“皇上,臣以为,杨国公作为辅政大臣太过忙碌,连家都顾不上,朝事繁忙,不如让李首辅与其一同分担。” 之前皇帝没用文官,是因为他知道朝中这些文官都是墙头草,尤其是岳家,恐怕还是熹王的内应。 但如今,熹王已死,他与杨钺也闹掰了,那辅政大臣的位置自然该由文官来担任。 文官心思多,互相算计,才更有利于平衡局势,谁也奈何不了谁,才能让太子平安长大。 只是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他惊悚地看向杨钺,他被杨钺下毒了?还是自己的身体又恶化了? 他看人看物总是模模糊糊的,听力也不如从前,如今连嗓子都坏了吗? 杨钺替皇上说:“皇上今日处理公务已经很疲累了,大人们有事不如明日再来商议。” “杨国公未免太霸道了,臣等只是想为皇上效 忠。”岳次辅呛声道。 杨钺耸耸肩,跪下对皇上说:“臣先告退了,皇上早点歇息。” 第595章 禅位诏书 杨钺说走就走,一点也不留恋,将大臣们留在了宫里。 至于皇上,杨钺之前就点了他的哑穴,他不仅说不出话,想再动笔写字也难了。 他得回去准备一番,新帝马上继位,就算是个小婴儿,该有的流程也要有。 最重要的是,他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他回到杨府,召集了一批人上门议事,这些人都是曾经与杨家有旧,或者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在京城各衙门当差。 即使只是一名捕头,在京城也能有一圈人脉,这些人就算不是大官,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李首辅等人在宫中并没有待太久,皇上身体状况令人堪忧,早早就去休息了,他们从御医那询问到的情况属实让人不安。 “难怪皇上要下诏书,这……哎,大庆将来怎么办啊?” “难道咱们真的要拥立一个才满月的小婴儿为君主?这传出去,四海八荒都要笑掉大牙吧?到时候各国出兵,我们大庆真能抵挡住?” “哼,这是杨国公该考虑的问题,我等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 “皇上连熹王都杀了,肯定是不可能将皇位传给外人的,又有杨钺护着,幼主登基已成定局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离开皇宫后各自离开。 这一夜,京城众多府邸的灯燃了一夜,人来人往,就连武侯府也有不少人进出。 “这事情我们应该先跟你爹说一声的,万一……”武侯夫人拿不定主意,并不想答 应刚才那人的请求。 邵子烨却有雄心壮志,劝说道:“母亲,时机难得,您看那杨钺都已经坐上辅政大臣的位置了,又是一等国公,我们邵家却只得了一个侯爵,这不公平。 母亲,皇上写了诏书,太子登基已经定下了,这么大的消息,杨家可有想过提前通知我们邵家一声? 还说我们是亲家,两家同一条心,如今倒是看出来了,需要我们的时候理直气壮,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可一点好处也没想到我们啊。” 二夫人听儿子这么一说,也觉得邵芸琅夫妻太过分了,不过杨家地位尊崇,她们如果答应,那岂不是等于和杨家作对? “子烨,我还是觉得不妥,如果我们只是想分一杯羹,依靠杨家同样能得到,如果站在杨家对立面,你可有想过后果?你爹可是将杨钺当作忘年交的。” 邵子烨也不想和杨钺为敌,只是自从杨钺当了辅政大臣,京城里关于他的流言就多了起来,他一人独大,总有一天会被清算的。 所有人都知道杨家和邵家是一条船上的,有好处的时候邵家没沾半点,等以后要清算的时候,邵家绝对不会被落下。 邵子烨要为自己的儿女谋算,幼主登基,能主朝政的人才是最有权势的,文官们势必想把杨钺拉下来。 他这个时候助他们一臂之力,邵家或许能取代杨家,成为大庆第一武将名门。 “母亲,咱们不拼一次,怎么知道自 己不行呢?我们家比杨家差在哪?” “你莫要自负过了头,那杨钺虽然张狂,可本事确实大,连你爹都对他佩服不已,加上你二妹妹,那也不是个普通人,他们夫妻咱们惹不起。” 二夫人想得明白,如今家里平平顺顺的,邵家兵权在握,等年幼的皇帝上位,十几年都不可能有机会亲政,杨钺只要还在位置上,邵家就不可能出事。 但换做别人,谁知道他们是否会一直亲信邵家。 二夫人还算明白事理,也知道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是丈夫,而不是她儿子。 儿子虽然还不错,但和出色的青年才俊相比,他还是逊色一些的。 “子烨,人不能好高骛远,你想法是很好,有上进心也是好事,但不能选错路,我们临时反水,与杨家为敌,胜算一成都没有,你怎么敢答应? 而且,我们手里能用的人并不多,上次还被邵芸琅借走了一百人,我们这么点人能做什么?” 母子俩都知道,那些人不过是想通过他们动用邵家的兵权而已。 邵子烨低声说:“娘,我知道祖父留了底牌,但我不知道他老人家给了谁,要么是在大房,要么就是在爹手里。 这队人马不属于朝廷,如果能用他们,就算失败了,我们也能推脱干净。” 二夫人见他执着于答应,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好,最后只能说,“你想试就试试吧,可能你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邵子烨一开始不明白这 句话的意思,很快他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他才刚要出门,杨家就有人上门请他过府一叙。 他以为是杨钺良心发现,准备给邵家一点实惠,结果他连杨钺的面都没见到,只见到了杨三郎。 “二舅哥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自己扛多累啊!” 邵子烨一头雾水。 杨三郎笑着说:“哎呀,昨夜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啦,那岳老贼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心里都清楚。 之前他怂恿着熹王与皇上对立,想改换君主,捞个大功劳,结果事情没成。 皇上身体不好,也懒得跟他计较,没找到他如今又把主意打到二舅哥头上了。 唉,他这个人啊,野心勃勃,又不是个正人君子,阴险狡诈的,骗人时鬼话连篇,连我都上过他的当。 他如今一门心思想再进一步,等太子登基,他好拿新帝当傀儡,到时候皇权名存实亡,他一人说了算。” 邵子烨差点绷不住表情,杨家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岳家找过他了。 至于杨三郎说的这些话,他并不想听,岳昆鹏不过是想取代杨钺而已,谁又不想呢? 他悻悻地说道:“三郎神通广大,竟然知道此事,该不会是在武侯府安插了眼线吧?” 杨三郎狂笑起来,“你想多了,不过岳老贼是我在盯着的,他的一举一动我当然知道,就连他在你家喝了几杯茶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邵子烨一时间不知 道是什么心情,还没开始的计划胎死腹中,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第596章 独揽大权 邵子烨惊慌失措,再看杨三郎就觉得他面目可憎,将自己当猴耍呢? 不过他不敢再争辩了,而是将岳家的意思传达给杨三郎,“我并未答应他们,咱们两家才是至亲,我自然不会为了外人对付自己人,三郎多虑了。” 杨三郎揽住他的肩膀,用力勒了一把,大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你又不傻,走走,咱们先去演武场比划比划,许久没动筋骨了,全身都生锈了。 等活动开了,我请你尝一尝家里的美酒,今日不醉不归,醉了就在杨府歇下,你家里不用担心,六弟妹离开前都做安排的妥妥的,绝对不会让邵家出事的。” 杨三郎将人带到演武场狠狠走了一顿,然后又乐呵呵地请人喝酒,等对方喝的烂醉,套了几句话,将人丢到客院睡了一晚。 二夫人一晚没见到儿子回来,吓得够呛,虽然杨府派人来知会过,可她还是想过去将人带回来。 最后还是忍住了,让杨家好好管教他一番也好,邵子烨回京后被京城权贵子弟捧的太高,天天迎来送往,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京城的局势连她一个不懂朝政的妇人都知道正水深火热,杨家都将女眷送出京了,武侯府最好还是别掺和其中。 二夫人在府中枯坐一夜,黎明时做了一个决定,让下人们开始收拾行李,她要带家人回西北。 邵子烨被送回来时还没完全清醒,直接被抬上马车,车队很快 就出城了,各方势力得到消息褒贬不一。 杨钺得知这个 消息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邵家若要与他为敌,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岳家,岳大郎气得摔了一套瓷器,“邵子烨可真是胆小鬼,竟然被吓得连夜逃出京城了,他以为人走了就万无一失了吗?” 岳次辅无所谓地说:“他本来就是小角色,成与不成无甚要紧,至少从今往后,这两家不会互相信任了。” “那咱们还要游说邵家大房吗?邵子瑜虽然意志消沉,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更无用,暂时不必了。” “爹,咱们真的能将杨钺拿下吗?连皇上都动不了他。” 宫里发生的事情,外人不知道,岳家还是打听到了一些的,黎勇锋卸职了,目前朝中主推杨三郎接任禁卫军一职。 杨家从前还会顾忌权势过大,让家中兄弟在家赋闲,不敢全都身居要职,如今可不一样了。 杨钺要坐稳辅政大臣,甚至如果他要做点什么,那杨家兄弟自然该在各机要部门担任要职。 禁卫军乃是皇宫的屏障,是最重要的,杨钺怎么可能会让给其他党派? “为父不知,但总要一试,你以为李家不想要这个位置吗,哼,表面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还不是正准备说动京畿营围困京城,要来个清君侧。” 庶女嫡谋 第356节 “爹,我觉得此法甚好,咱们为何不联合李家以及其他朝臣一起呢?文官本就势弱,还分成了好几派,岂会 是杨钺的对手?” “谁赢谁输不要紧,你真以为大家敢和杨钺成为死敌?” “您的意思是……?”岳彭泽睁大眼睛,眼中透着不解。 “哎,万一那小子真自己爬上了龙椅,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活着就看他的心情了,此时互相算计是为了争权,如果下死手,成了死敌,那又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如果杨钺真敢谋朝篡位,咱们不是正好可以集结大庆所有的力量,一同铲除叛贼吗?爹,杨钺真有反心?” “杨家家教甚严,杨钺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但如果被逼入绝境,是个人都会反抗的。” “皇上对他已无信任,甚至想要除掉他,要儿子说,这才是我们的机会,只要皇上下一道旨意,杨钺不想死也难,除非他要明着当乱臣贼子!” 岳彭泽是觉得大家的方向都错了,和杨钺拼武力,那是自取灭亡,最要紧的是皇上的圣旨。 “你当我不想,可是皇上中风了。” “什么?” “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不是中风了是什么?” 杨钺一早入宫,主持朝政,宣读皇上的禅位诏书,年幼的太子被抱出来亮了一眼就被抱回去了。 一起现身的还有皇贵妃林孟瑶,未来十几年,直到新帝亲政,这位皇贵妃将会垂帘听政。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个摆设而已。 杨钺站在众人之首,面对满堂文武大声说:“皇上的身体已经无法坚持上朝了,他想亲眼看到 太子登基,着礼部开始筹备新帝登基大典,同时昭告天下,皇上要大赦天下!” “杨钺!你到底把皇上怎么了?我要见皇上!”第一个站出来质疑的是一名御史。 杨钺并不为难他,让人带他去见皇帝。 “还有谁要去面见皇上的?皇上只是病了,想去探病的都可以去,只是不宜喧哗,御医们说了,皇上要静养,忌情绪起伏太大。” 杨钺扫了一圈,见又有几位大臣站出来,命人带他们去皇帝的寝宫,继续分派任务。 登基大典琐事繁多,不过都有章程可依,他要做的只是稳住局势,将别有用心之人看紧就行。 “本官手里有一份升迁名单,是皇上中毒之前就拟好的,交由吏部尚书酌情处理吧,各位大人也可以各抒己见。” 杨钺将一份官员名单交给吏部尚书,里面确实是之前就在议的官员升迁名单,徐衍也在列。 如果不出意外,徐衍要升到吏部右侍郎之位,不过在这份名单中,给他定的却是吏部左侍郎。 而就在昨日,吏部左侍郎在府中为八十岁的老母亲做寿,宴请宾客,醉酒后说了不当言辞,被人告发,如今已经被卸了官职关入天牢了。 名单中看不出谁是杨钺真心想提拔的,反而能看出各派嫡系门生,就算让内阁商议,也不会有人反对的。 “最后一件事,关于新任禁卫军统领的人选,各位有何提议?趁皇上还在,不如将此人选敲 定下来,也免得各位大人疑心深重,总觉得我杨钺要独揽大权。” 第597章 安排 皇帝正在昏迷,无论怎么看都寿数将近,也就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难怪杨钺那么大方,肯让他们过来,原来是笃定他们根本问不出任何事情。 “杨贼欺人太甚!胆大包天,我等应该合力阻止他才是,否则将来这朝廷到底是姓周还是姓杨啊?”朱御史瞥了众人一眼,唉声叹气地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杨钺也会有别人,朝廷目前这种状况,总要有个主事之人。 杨钺自从当了辅政大臣后,到也没做出什么排除异己的事情来,相反,他只让各部官员各司其职,并不插手各衙门的公务。 只是他到底是武将,文官们心里不服也正常。 这种时候,皇室宗亲也全都冒出来了,皇宫里每日嘈杂的像菜市场,可宫中能做主的只剩下一个年少的皇贵妃。 皇贵妃成日浑浑噩噩,满心不喜,根本不搭理这些来策反她的亲戚们。 而杨钺对付这些皇室宗亲只需要一个法子,那就是不搭理不见面,哪怕他们在杨府门前叫嚣,也懒得理会。 登基大典筹备了一个月之久,小太子身体已经彻底养好,没了皇帝指手画脚,照顾太子的下人反而更顺手了,加上知道小太子马上就是新帝了,谁也担不起照顾不周的罪名。 “小六,要将祖母她们接回来吗?”杨二郎问杨钺。 他因为身体原因,如今担任不了武官,且他是杨家族长,便负责杨府里里 外外的事情,也忙得很。 杨钺很想邵芸琅,尤其眼看离她生孩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心中思念的很。 “祖母的身体刚好一些,我不想让她再舟车劳顿回到京城,何况京城也没什么好的,不如在锦州自在。” “话虽如此,可新帝继位后,外地的官员也要回京述职,女眷们更是要入宫拜见太后,咱们家如今被群臣虎视眈眈,她们不回来成吗?” “祖母身体不适是众所周知的,我媳妇儿身怀六甲也不好远行,那就让几位嫂嫂们回来吧,家里也确实需要有女主人待客。” 杨二郎这就去写信,只是他心里明白,他们几兄弟的夫人都不是大家闺秀,恐怕很难控制局面。 杨钺每隔一日都有寄家书到锦州,邵芸琅对京城的局势也了如指掌,解决了部分士兵单身问题后,她建议石蒙远带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前往离京城一日之遥的平州练兵。 平州也在北六州范围内,去京城快马只需要一个白日,一旦京城局势有变,这五人兵马能立即陈兵京城,给杨钺提供援助。 杨钺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邵芸琅总能替他先想到,替他安排好,这才让他没有太大的压力。 他给邵芸琅的指示只有一个,就是让她照顾好自己,她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七月初,邵芸琅送走了几位嫂嫂,将军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天气炎热,她们也很少出门了,但几位嫂嫂总 会变着法子让府里热闹起来,她只要跟着乐呵就行。 别说,有人陪伴,心情确实会好很多,连孕期的不适都减少了许多,老太君的身体也一直很不错。 “好了 ,终于清静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咱们祖孙俩安静地待着,准备迎接小生命。”老太君看了眼邵芸琅的肚子,眼中充满期待。 邵芸琅扶着她进屋,锦州城不算特别热,她们一个老一个孕妇也不适合用太多冰块,只在屋后种了几棵大树遮阳。 老太君落座后握着邵芸琅的手说:“你如果想回京也可以走的,我一个人在这边也能过得很好,等再过半个月,你就不好再走动了。” “不了,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这孩子不出来,我到处乱跑也不安心,可不是为了您才留下的。” 老太君以为她会担心杨钺,毕竟京城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作为女人,担心自己的丈夫理所应当。 只是邵芸琅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有时候连老太君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邵芸琅笑着说:“杨钺的本事您应该清楚才对,他不会有事的,如今只等新帝登基了。” 老太君从得到消息的那一日就没觉得高兴过,看似杨钺的权势一日盛过一日,可树大招风啊,可以想象朝中大臣对杨钺的抵制有多严重。 “还好当初皇上将北六州划为军府,至少这一片地方可以作为你们的后盾,新帝尚小,他是不是也很难离开京城 了?” “那全在他自己的选择,他想离开自然就离得了。”邵芸琅不信杨钺会贪恋权势,他只是被赶鸭子上架走到这一步的。 至于将来会如何,他们夫妻俩也算不出来了。 “你对他倒是信任的很,不过我看啊,如果不是你在背后给他撑着,他哪能走得这么高?” 邵芸琅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事情,自从她怀孕后,杨钺几乎不让她管事了,就连她自己生意上的事情也交给管事们。 趁着给将士们做媒的机会,她把北六州的官眷们都认了个遍,也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人脉最大的好处就是,她能将这些官员笼络在手里,让他们即使在朝廷动乱时期也能稳住情绪,继续做好分内之事。 北六州的官员也有不少与京城那边沾亲带故,朝廷上的官员对杨钺的态度也会直接影响到他们在这里的态度。 这段日子,她能明显感受到一些官员对将军府的疏离,甚至有官眷在上门做客时对她大放厥词。 一旦这些人背叛了杨钺,北六州的民生也不会安稳。 邵芸琅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她下个月的预产期,接下来还要坐月子,至少半年内她不会有太多精力关注外面的局势。 “祖母,您不是想去长白山玩吗,不如明日我们去山上住几日吧?”邵芸琅提议道。 “你这样还上山,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的,正好山上驻扎着一支-军队,安全无虞,咱 们说不定还能亲手挖到好人参。” 与老太君说定好行程后,邵芸琅转身回到自己院子,见了罗靳等人。 “将军府自明日起闭门谢客,我带老夫人去长白山住几日,方便你们动手,记住,不要顾念旧情!” 罗靳等人大声应下,事关北六州的安稳,他们不敢马虎。 何况夫人只是让他们动手抓人,而非杀人,便是有旧情,事后再登门谢罪就是了。 第598章 夫人心情如何 “放手!你们凭什么抓人?本官何错之有?”平安县的县丞刚从小妾的床上被拎起来,衣裳不整地被带走。 “应大人,听说您前日往京城送了一封信,信已经在我们军府手中,自己何错之有自己不知道吗?”罗靳手里捏着一封信,确实是应县丞之前寄出去的。 他的姐夫乃是大理寺推官,是李首辅的门生,日前姐夫来信让他做出选择,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李首辅。 但他以为这只是一纸空话,他一个小小县丞能对杨家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应县丞跪下求饶:“罗将军,下官只是胡言乱语啊,这……下官并未做出任何不利于东北军的事情。” “那是现在,等你做了什么那就不是末将来带你走了,而是东北军踏平你应府!” “是是,那罗将军这是要带下官去哪儿?” “放心,只是带应大人去别院小住几日,时机到了,自会将你送回。”罗晋对平安县赶来的衙役说:“应县丞受将军府所召,先离开一段时日,县丞公务暂由主簿代理。” 平安县的衙役们虽然觉得事情有异,但北六州受将军府管辖,所有官员都要任凭调遣,之前其他县也有过被征召的官员。 就算他们是想抓人,凭他们一个县府衙的衙役也阻挡不了。 庶女嫡谋 第357节 罗晋将抓来的人全都关押在了锦州城外的一座庄园中,十步一岗,确保他们插翅难飞。 被抓来的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杨钺不在北六州,又是谁下令抓人的呢? 平州城内,五万将士每日出城练兵,所过之处皆有百姓围观。 如今的东北军大多数都是北六州的百姓,说不定其中就有自家子侄,因此百姓们对士兵好感大增,并不畏惧。 除了这五万兵马,东北军剩余兵力全都布防在了边界线上,以免敌国趁大庆皇权更迭时入侵。 长白山上,邵芸琅和老太君住的是军队建的哨所,这里驻扎着一万兵马,每日会在山里巡逻,以免有敌人从翻山过来。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抓到的上千名翻山越岭过来的都不是辽军,而是东辽的普通百姓,且以老弱妇孺为主。 据说,东辽各势力在民间大肆抓捕青壮年,组建私兵,有些百姓家里没有适龄的青壮,连白胡子老头也一并带走。 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普通百姓,为了活命逃入山中,不小心越界才被东北军抓住的。 查明他们身份后,东北军没为难他们,但也没让他们越过界。 邵芸琅见过几次,他们有的聚众在山上搭建木屋,靠打猎摘果子为生。 如今正是收获的季节,只要勤劳一些,不用担心饿死,可一旦进入冬季,山里吃的也没有,而且靠一座木屋根本无法抵御严寒,他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邵芸琅摸着肚子想了几日,最终决定放他们过界。 “夫人三思,他们虽然只是辽国普通百姓,可一旦东辽发兵,他们这 些人未必不会背叛我们,到时候这些人全都可能成为反攻我们的助手。”长白上领兵的是曹副将,如果是宋七在,他可能不会反驳邵芸琅。 “先在山脚下找块空地安置他们,让他们自己建造房屋,再划一块地给他们耕种,不可进入其他村镇,每日派人核对人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做打算。” “夫人心善,如此末将便去安排。”只要不是将人送入境内,在山脚下还是他们的军事范围,不怕他们会翻出浪来。 东辽百姓得知士兵让他们过界,而且还能安置他们,感恩戴德的不少,但也有人怕大庆士兵故意诓骗他们,不肯接受安置的。 但山里的气温极低,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因为扛不住寒冷而选择下山。 而下山后的百姓发现,大庆不仅给他们提供土地,还给他们发粥发棉衣,让他们能安然度过第一个寒冬。 普通百姓并不在乎谁当皇帝谁当将军,他们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只要战争不波及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做出背叛恩人的事情来。 等邵芸琅带老太君下山时,这边的安置村已经小有规模,未来几年,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迁徙过来,在这里建起城池,成为东北第七州府。 这些都是后话了。 邵芸琅回到锦州将军府待产,而此时,京城的登基大典已经筹备妥当。 钦天监择的吉日就在八月初,杨钺算的很好,等新帝登基后,他就能回锦州 城,陪一陪妻子,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 近来他收到邵芸琅的信都是战战兢兢的,怕她嫌弃自己这个丈夫太不顾家,把她一个人留在将军府。 万一她心里不痛快,带着孩子跑了,那自己才叫后悔莫及。 他一箱一箱的礼物往锦州城送,可惜邵芸琅连打开看的**都没有,直接丢进库房,但外人却道将军极其爱重夫人,明明忙得无暇分身了还总能惦记着夫人。 对此邵芸琅不置可否,男人忙正事仿佛就是天经地义的,外面的人只看到杨钺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却不曾想过他家里还有个待产的妻子。 就没人说一句她辛苦了,真是让人不爽。 “夫人心情如何?”杨钺问去送礼物回来的长戈。 长戈算是了解夫人脾气的了,小心翼翼地回答:“属下没见到夫人,府里的下人说,夫人刚从长白山回来,累了。” 见自家奴才能有多累?无非是不想见他的借口罢了。 而夫人为何不想见他,当然是因为不想见少爷,他不过是被少爷连累了。 杨钺在屋里绕圈圈,然后想了个主意,在一张纸上写满了名字,交给长戈,“再去一趟,就告诉夫人,这是我这些日子想出来的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请她参详参详。” “又去啊?” 杨钺踹了他一脚,“让你去你就去,你去了就留在将军府不要回来了,替我看着府里,罗靳做事虽然稳妥,但毕竟是家将不是 小厮,芸琅有些私事不好吩咐他做。” 长戈想起听来的消息,心道:夫人怎么可能不好意思,她可是将罗靳他们使唤的团团转呢,连他进入北六州都得先过层层安检。 第599章 赔礼 “爷,要是夫人还不搭理我呢?” “那你就跪在她院子外别起来,她那么心软的一个人,舍不得为难你的。” 长戈瞪大双眼,“少爷,您认真的?”夫人也算是心软的人吗? 估计他就是死在她面前,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吧?当然,他指的是自尽的那种。 “别废话,快去!记得每日给本少爷写信,爷要知道夫人每日的一举一动。” 长戈如实说:“您这要求过分了,夫人知道了会打断属下的腿的。” 杨钺朝他斜了一眼,“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长戈捧着那张纸惴惴不安地赶回锦州城。 杨钺这边收到了一份请帖,是李永廉派人送来的,说是要请他过府一叙。 杨钺知道,今日是李首辅的生辰,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他也该去凑个热闹。 他让人备上一份薄礼,带着长戟和几名护卫出门。 等到了李府,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唯一的外客,其余的都是李家自家人。 “李老这是摆的什么宴啊?我都不太敢进了。”杨钺站在厅堂门外问。 “哈哈,杨国公来了,快请进,今日没请外人,免得打扰了我们闲聊。” 杨钺一脚迈进去,发现李家的女眷们也在,除了出嫁的女孩,未出阁的竟然也在。 他差点想把脚收回来,挑眉问道:“李大人,这样不合适吧?” “哎呀,忘了忘了,刚才子孙后辈们来给李某贺寿,我这就让她们退下。” 李首 辅摆摆手,未出阁的女孩们整齐退出去,其中一名身着湖绿色长裙,紫色对襟长衫的女子偷偷打量着杨钺,眉目含情,两颊通红。 李玉莲夫妻也在其中,这二人一直觉得是杨钺帮了他们,对杨钺心怀感激。 杨钺猜不出李永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人在李府,想必他也不敢加害自己。 酒过三巡,李永廉拉着杨钺去逛李府后花园,李家的后花园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好看,李首辅在位的这些年,也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钱财。 难怪他上辈子他在这个位置上没待几年,而这一世,皇帝一直用他和岳次辅互相牵制,二人互为掣肘,反倒没生出什么事端来,他也比前世收敛了许多。 正值秋季,李府后花园里花团锦簇,珍奇的植物随处可见,据说光是花匠,李府就养了上百人。 就李永廉的俸禄,别说买这些珍奇植物,就是养花匠也不够用的,李家可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百年世族。 “首辅大人每日夜里能睡得着吗?”杨钺意味深长地问道。 “老夫虽然年事已高,不过身体还不错,没有失眠的毛病。” “也是,您老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新帝登基在即,拟任了五名顾命大臣。” 李永廉目光一凝, 嘴角弧度加大,“不用说,这名单肯定是先帝遗留下来的了。” “确实。” “那不知除了杨国公,还有哪四人?” 论官位,李首辅当仁不让的第一 文官中没有能超越他的存在。 但万一杨钺不带他玩,想换人坐上首辅的位置,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永廉没有岳家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求保住这个位置,能让他再干五年,五年后他也该主动致仕了。 “过几日您就知道了。” “哎,昔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杨国公多多海涵,今日借此机会送上赔礼一份,还请笑纳。”他拍了下手掌,有下人送来一本册子,薄薄的一本册子,能被李永廉当成宝贝送给他,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杨钺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合上塞进胸口,“首辅大人的赔礼我收下了,往日恩怨既往不咎。” “哈哈,多谢多谢,那从此往后,杨国公多多指教。”李永廉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他才不像岳坤鹏,要与杨钺为敌,他只要能坐稳首辅之位,那就是文官之首。 “杨国公请看,这一片花海美吗?”李首辅将杨钺带到了一片紫色花海前。 杨钺看到的第一眼,心里的想法是:邵芸琅会不会喜欢呢?如果她喜欢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把李府买下来? 他笑着说:“很美,这是什么花?” “我也不知,听说是南边很受欢迎的花卉,在那边好种,但是在北边就不太好培育了,能种出这片花海费了老朽不少功夫。” 杨钺暗忖:应该是费了不少钱吧。 花而已,杨钺没有太大的偏好,理解不了李永廉的狂热和喜爱 李首辅捋了捋胡须,带杨钺进花海选花。 “女子都爱这样的美好之物,杨国公选一些回去送给夫人……哦,忘了,你夫人远在锦州城,那不如送给其他女子,一定会有许多女子乐意收的。” 进入花海,杨钺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说不上来的好闻。 他虽然小心谨慎,可看李永廉走在他前面,也就没什么防备。 等花匠给他剪了一大束花,杨钺还抱着闻了闻,味道确实很好闻啊,芸琅或许会喜欢。 他准备让人夜里来偷挖一些送到锦州,说不定能让夫人高兴一些。 他一个大男人捧着一大束花有些不雅,等出了花圃,他将花束交给随从,对李永廉说:“多谢招待,刚才的酒劲上来了,杨某先告辞了。” 李永廉笑呵呵地送他出门,等见他登上杨府的马车,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都布置好了吗?” “是,保准他们能相遇。” 庶女嫡谋 第358节 “呵呵,杨钺中了迷情香,他夫人又不在身边,正好是个好机会,就不知道淑仪能不能成功。” 如今想给杨钺说媒做妾的人家太多了,只是有人敢开这个口,杨钺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几次过后,便没有人敢提这件事了。 但如果是杨钺自己找的,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李淑仪是李家庶出的孙女,也是李永廉这次选出来迷惑杨钺的人选,长相甜美无害,是男人一见就会喜欢的类型。 但杨钺除了少年时传出过花名 之后一直洁身自好,娶了妻后更是对其他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李永廉也只敢用这样的手段试一试,能否成功就看杨钺的定力了。 第600章 弄巧成拙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杨家的马车在闹事区撞翻了几个摊贩,又撞上了李家的马车,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不如李永廉预期的那样。 “杨……杨国公一巴掌把七姑娘打晕了,还……还让金吾卫大张旗鼓地送她回来,他让小人给您带了一句话。” 跟着去的随从跪在冰冷的地上,回想起当时杨钺的眼神,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李永廉跌坐在椅子上,头疼地问:“他知道了?” “应该是,他说……杨国公说,稍后给您送美人来,请您一定要笑纳!” 李永廉没想到弄巧成拙,他还是小看杨钺的定力了。 “哎,杨钺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定力,果真不可小觑啊。” 杨钺回到家中,浑身火热,满脸通红,思维已经开始涣散,连看身后的长戟都觉得眉清目秀。 长戟大气不敢喘,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府里的两位郎中都留在了锦州城,宫里的御医立场不明也不敢用。 杨二郎夫妻闻讯赶来,瞧见杨钺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他不是去李府赴宴了么?这是被灌醉了?”杨二郎愤怒地问长戟。 长戟偷偷看了二少夫人一眼,支支吾吾不好解释。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杨二郎一顿臭骂,长戟才凑到他耳边解释了一句,就见杨二郎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好!真是好胆!李永廉欺人太甚!”杨二郎掀开杨钺的被子瞅了一眼,随即 让夫人出去,然后对杨钺说:“府里的丫鬟那么多,你自己挑一个吧。” 杨钺尚有一点理智,将枕头砸向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杨二郎头疼地说:“你这很明显就是中了催情药,不过是找个解药而已,事后我会给你处置妥当的,绝对不会让六弟妹知道,你执拗个什么劲?” 长戟低下头,默默地不敢说话。 这府里发生的事想瞒过夫人可不容易啊,何况他知道少爷的脾气,他未必是顾忌夫人才不肯接受其他女子的。 杨钺转身背对着他们,朝他们摆摆手:“出去,让人送一桶冷水进来。” 很快郎中就到了,请到的是离杨府最近的一家医馆的坐堂大夫,老眼昏花,不过医术还算不错。 瞧见杨钺那状况,他直接说:“国公爷没什么大碍,只要……行个房就能退去了,他只是喝了酒,加上一点点药性,所以才会如此,不是大毛病,也无需吃药。” 长戟忙说:“你还是看着开些药吧,我们夫人不在府上。” 老大夫不能理解,“听说国公夫人已经有孕多时了,国公爷连个通房都没收吗?” 杨二郎不关心兄弟房里的事,但长戟是知道的,轻轻摇摇头。 老大夫被惊得不轻,或许是没料到杨钺这样的贵族子弟,又是权臣,身边竟然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 “那……老夫开几副清心降火的药压一压吧,其实……” 杨钺看了他一眼,老大 夫自动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老老实实去给杨钺开药。 府里的药材很齐全,很快就熬好了一碗苦到让人变色的药,杨钺喝完脸色由红转青,可见其威力。 老大夫讪笑道:“黄连、黄栀子都是降火的好药,放得多些比较有效果。” 杨钺喝完药就去冷水里泡着,身上的热度下去,人也没那么难受了。 等他从浴桶爬出来,第一时间给邵芸琅写信,诉尽一切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只盼着那人能怜惜他几分。 第二日上朝,杨钺眼下发青,而作为首辅的李大人则告假了。 “听说首辅大人昨夜梅开二度,与两名貌美女子共度**,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当益壮就不会爬不起来上朝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看他是得意忘了形。” “我怎么听说是被杨钺灌醉了的,他自己昨日都是被下人抬回去的,杨府还请了郎中。” “喝醉酒与宠幸美人又不冲突,酒能助兴嘛,不过听说杨国公府中冷冷清清,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独善其身,也挺令人费解的。” “这消息可真?” “当然,是去杨府诊治的老大夫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钺对那邵氏确实情有独钟,不忌讳她寡妇身份都要娶回家,可见有多喜爱了,为她守身也正常,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 杨钺看着空着的位置冷笑不已,李永廉这个老匹夫,竟然敢 算计他,别说一日起不来床了,每个十天半个月,休想从床上爬起来。 他转身看着满朝文武,走上台阶,高声说:“登基大典定在七日后,各地封王与大臣陆续抵京,各国使臣也会在近日涌入京城。 鸿胪寺负责接待使臣,尽心招待即可,不可放任他国使臣在京城放肆,使臣犯法与大庆子民同罪,京城治安交由京兆府与金吾卫共同负责。 新帝年幼,不可能完成全部流程,便由……常山王代天子行登基大典,大典过后,朝事照旧,皇太妃垂帘听政,行教养新帝之责。” 林父面对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只觉得有口难言。 林孟瑶自小娇宠长大,并无多少学识,胸无大志,垂帘听政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折磨。 她明明才十三岁,却已经成了太妃,未来几十年被锁深宫,还要受人挟制,日子可想而知。 朝会散后,杨钺去探望皇帝,难得他竟然醒着,只是动弹不得,说不出话。 见到杨钺,他激动地“啊啊”叫着,努力地想抬起手。 这些日子躺在床上,他想了很多,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十岁时,他看到父皇抱着杨家最小的儿子在人群中哈哈大笑,竟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他当时又羡慕又伤心,对杨家小儿子也就上了心。 后来,他见过杨振天的威武,见过他对妻儿的温柔,视他为榜样,连带着对杨钺也格外有好感。 他以为杨钺会长 成一个纨绔子弟,替杨将军不值,不过他与老四关系极好,老四是嫡子,又受父皇器重,将来老四登基,杨钺的前程也差不了。 第601章 皇帝的计划 谁知道后来二人闹翻,杨钺竟然选择了自己。 他当时欣喜不已,从未对皇位有过畅想的他也开始迷恋权势,一步一步在杨钺的推动下坐上了宝座。 如果不是自己的猜忌与防备,也不会到今日这地步。 杨钺看着床上瘦的不成人形的人,无法与昔日英武的帝王联系在一起,他问一旁的郑大监,“今日皇上见过太子了吗?” “是,辰时三刻,皇贵妃抱着孩子过来给陛下看过了。” 杨钺走到郑大监面前,审视着这个在皇帝身边三十年的老太监,他太平静了,从皇上出事到现在,他不急不躁,一如往常那样对皇帝照顾的无微不至。 这些年,也很少听说郑掌印做出什么违背皇帝的事情来,明明权势滔天,可他并未加以利用,也不知是真的大公无私,还是有其他目的。 “国公爷为大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老奴不能为您分担什么,只能尽心尽力照顾皇上。” “郑掌印劳苦功高,对皇上一心一意,希望日后也能如此尽心照顾太子,抚养他长大成人,成为合格的帝王。” “您说笑了,老奴年事已高,能顾着小太子的吃穿就够了,教养方面还是要靠帝师们。” 郑大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杨钺,“这是皇上属意的帝师名单,请国公爷过目。” 杨钺仔细看完,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大儒,足够做帝师,人选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真是皇上的意 思?郑掌印是如何与皇上沟通的?” 对方客气地笑了笑,如实告知:“实不相瞒,是老奴拿着名册一个一个念给皇上听,皇上清醒的时候是能做出反应的。” 原来如此。 杨钺坐到皇帝床边,轻轻叹了口气,“皇上如此还挂念着太子,实在令人动容,您放心,臣等一定尽心尽力培养太子,让他成长为合格的帝王。” 皇帝眼角滑下一滴眼泪,目光炯炯有神,甚至带着一点疯狂,突然用力抓住杨钺的手。 他的力气对于杨钺来说只是挠痒痒,不过杨钺没有甩开,而是耐心地问:“皇上想说什么?” 郑掌印赶紧上前一步,将皇上的手从杨钺手腕上拿开,解释道:“皇上一定是感念杨国公的忠诚,感激您如此对待太子。” 杨钺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们主仆不用担心,我杨钺如果想谋朝篡位,就不会让太子顺利出生,这份帝师名单除了李永廉,其他的我都同意了。” “李首辅……”郑掌印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了,今日臣也想请问皇上,属意的下一任首辅大臣是谁?”杨钺将刚才那名单递到皇帝面前,一个一个念给他听。 同样的法子,皇帝果然能给出答案,只是人选不太如杨钺的意。 皇帝还是不太了解他的臣子,那些个道貌岸然,光会出口成章,实则没有半点务实能力的老学究,实在不适合作为文官之首 “纪仲修,纪大人,没想到皇上的想法与臣一致,那等李首辅致仕,臣就命人拟旨了,皇上眼光独到,大臣们一定会满意的。” “啊啊……”皇帝瞪着眼乱叫一通,他提的人并非纪仲修,杨钺竟敢糊弄他! “皇上一定也累了,请好好休息,臣先告辞。”杨钺告退,寝宫里只有皇帝愤怒地叫声和郑掌印的安慰声。 “皇上不必动怒,纪大人也是个好官,名声在外,且一直是反对杨国公辅政的,老奴还以为他更中意兵部尚书呢。”毕竟任家和杨家一直都走得很近。 其实杨钺更中意的人是徐衍,因为他是见识过徐衍的能力的,只是徐衍阅历不足,离他走到首辅这个位置至少还要十年。 庶女嫡谋 第359节 “皇上,老奴已经秘密给各将领去信,太子登基之日,就是他们带兵勤王之时,老奴还探查到,五万东北军在平州城练兵,想必是为了能及时驰援京城。 不过平州过来至少要一日,只要我们紧闭城门,别说五万,就是十五万东北军全来了,咱们也不惧。 到时候,刘将军会带着您的密诏昭告天下,治杨国公欺君罔上、以下犯上数条罪名,杨家兄弟除了杨四郎在外为官,其余的都会在京城,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皇帝闭了闭眼,想表达些什么,不过郑掌印猜不透,只当他担忧计划的可行性。 “皇上,杨国公以为控制了禁卫军便可以控制皇宫,其实咱们 的力量在城外,金吾卫的守城将领已经换成了您的心腹,届时外地将领带兵入京,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郑掌印思索片刻,犹豫道:“至于武侯,老奴不敢保证他的忠诚度,但只要邵家不想成为逆党,也不敢光明正大支持杨钺。” 邵承启只带了一千亲卫回京,这段时间,京城风云变幻,他都有些不敢回来了。 对杨钺的猜忌铺满天下,连他的老部下们都委婉地劝他要顾全大局,不可被私心迷惑了双眼。 他确实不信杨钺会谋朝篡位,可当一百个人都说他有此心时,邵承启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直到收到皇上的密旨,邵承启才确信,无论杨钺是否谋反,他都与皇上彻底对立了。 他作为大庆的臣子,该做什么选择一目了然。 回到京城,邵承启闭门不出,他没带妻儿回京,甚至想把大房和三房也一起送出京,至于嫁出去的女儿们,那已经算不得邵家人了。 登基大典前一夜,邵承启见到了郑掌印,跟着他从密道入了宫,在距离宫墙不远的冷宫里,见到了躺在担架上的皇帝。 如果不是郑掌印带路,如果不是那人身着龙袍,邵承启一定认不出他就是皇帝。 “皇上……”邵承启哽咽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为何杨钺可以独揽大权,为何他会被文武百官质疑,因为皇上成了弱势的一方。 见到这样的皇上,邵承启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 要求。 与他一同入宫的,还有其他五位将领,跪在皇上面前哭成了泪人。 第602章 狼子野心 皇帝病重的消息天下皆知,可外人并不知晓他是如何病的,又病成什么样模样。 这些在外地驻守的将领们只知道个大概,乍一见到只能躺着的皇帝,一个个既震惊又难过。 “杨钺奸贼,竟然害皇上成这模样,朝廷的官员都是死的吗?”归德将军王猛气呼呼地骂道。 郑大监“嘘”了一声,提醒他:“各位将军还请稍安勿躁,此地虽然偏僻,可也难保没有禁卫军巡视过来,小心暴露了行踪。” “难道这宫里都成杨钺的天下了?禁卫军?禁卫军不是只听从皇上调遣?黎勇锋呢?”郑大监如临大敌的模样更让将领们心寒。 这是大庆皇帝啊,如今却活成了这副没尊严的样子,要说不是杨钺害得,还有谁? 郑大监悲伤地说:“哎,黎统领自请离宫了,如今禁卫军由杨威暂代,杨家兄弟如今个个都身居要职。” 邵承启冷静下来了,皇上是中毒后才变成这样的,就连中毒的过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夫人回西北后就告知他实情。 这件事论理与杨钺并无关系,而且杨钺辅政大臣的身份是皇上亲自封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对君臣会闹到兵戎相见。 “武侯,你与杨钺关系最近,你今日站在这里,能发誓自己效忠皇上吗?”归德将军将矛头对准邵承启。 邵承启回神,忙表忠心,他回想起父亲临终前交代的话,邵家要想绵延下去,就必须顺应天下 大势,愚忠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什么才是天下大势呢? “明日就是太子登基大典,今日杨钺带一半禁卫军前去太庙准备,我们时间紧迫,各位将军不忙着追究责任,还是好好商议商议该怎么惩奸除恶,替皇上整肃朝纲!” 他们也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绝佳的机会会面,如果明日没能成功,那一切心思都白费了。 “啊……”皇帝突然叫唤一声,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郑大监将耳朵贴在皇帝唇边,过了一会儿起身说:“皇上的意思是,让各位将军保护好太子即可,至于杨国公……哎,他是大庆的功臣,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在朝中说一不二,各位还是不要与他为敌了。” “这怎么行?杨钺乱臣贼子,理应诛之!”王猛第一个反对。 其余五名将领,除了邵承启,还有江东的武卫将军、西南的征西将军以及两名中郎将。 与杨家和邵家相比,这几位将领手下的兵马都没超过五万,且不怎么参战,久而久之,战斗力也远不如另外两支边军。 “堂堂皇上怎容杨钺一个臣子虐待至此?实在人神共愤!末将等一定助陛下讨伐逆贼,整肃朝纲!” 邵承启为了不显得突兀,也忙表态,说了几句誓死效忠皇上的话。 郑大监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对他们说:“登基大典明日先在太庙举行,因新帝年幼,由常山王代天子祭祖与祭拜天地,太庙那边的防守一 定是最严的,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只有途经的半路上,下午,朝臣们回到宫中,届时杨钺会当着群臣的面宣读一份圣旨,公布五位帝师名单与四位顾命大臣,而他自己,则成为大庆史上第一位外姓王爷,且还是摄政王!” “摄政王?杨钺怎么敢?” “狼子野心!其心昭然若揭。” “不能让他宣读圣旨,必须在回朝前拦下他!” 邵承启中肯地说:“太庙所在的位置靠近西城门,距离并不远,新帝登基,沿途百姓肯定不少,恐怕很难找到机会下手。” “哼!武侯不会是不想动手吧?”王猛早看着两家不顺眼了,若能一次将这两家的兵权夺过来,这天下局势也会跟着变一变。 “不敢,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邵承启自嘲道:“本侯不善谋略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还请各位将军指点迷津。” 郑掌印早做出了计划,并需要靠这几个头脑简单的武将去对付杨钺。 杨钺提前去了太庙,礼部官员大半都在这里,正在做最后准备。 杨三郎领着禁卫军巡逻,事先摸透太庙附近的地形。 一切准备就绪后,杨三郎去见杨钺,盘膝坐在他对面问:“明天会一切顺利吗?” 杨钺正在煮茶,礼部尚书才刚离开,他老神自在地说:“应该会有人想最后一搏吧。” 杨三郎皱眉道:“这里只有一千五百名禁卫军,要真有人想杀你,这些人可抵挡不住,不如将杨家 精锐调入京城。” “那我岂不是真成了要谋朝篡位的逆贼了?”杨钺摇头拒绝。 杨三郎见他这闲适的模样以及脸上的笑容,搞不懂他是真自信还是故作镇定。 不过以杨钺的谋算,应该不会被已经倒下的皇帝算计到,除了皇帝,其余人谁还动得了杨钺呢? 想当初他以一人之力救整个杨家,如今他身边有更多可用之人,总不能还被人算计了去。 杨钺给他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神色镇定地说道:“没有哪一次的皇权更迭是不流血的,铁了心想让我死的人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防也无用。” “话不是这样说,至少我们要有自保之力,我们都知道你不可能去抢那个位置,可朝臣不知道啊,京城的百姓听信了谣言都有些人开始信了,不过……小六啊,百姓们居然觉得你坐上那个位子比一个婴儿强。” 毕竟两个月大的婴儿什么都不懂,他能当什么皇帝?等十几年后他长大了,长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与其去赌一个婴儿的未来,不如支持杨钺,起码他是京城百姓们看着长大的,又有过无数战功,就算开辟新王朝也无可厚非。 “少来,这话是有人故意引导百姓说的,是说给外来人听的,你自个到先信上了。” 杨三郎耿直,“反正我觉得真到那一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马上就要有儿子了,送个天下给他也挺不错。” 杨钺没想到他心还挺大,笑 骂道:“我第一个是闺女,这话让你弟妹听到,她会撕烂你的嘴!” 第603章 登基大典(上) 杨三郎突然想起李家发生的事情,不寒而栗,小声对杨钺说:“听说李家几位老爷今日为了争夺一名清倌大打出手,在琼花楼出尽洋相,这事情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我没那么闲。” “那就是大哥回来听说你被李老贼算计的事情为你报仇了?” “大哥也没那么闲。” “那咱家谁还有那么闲?总不能是二哥吧?” 杨钺低头不语,谁会那么闲?那不过是邵芸琅替他收的一点利息而已。 邵芸琅收到杨钺诉委屈的信,心情一言难尽。 因为李家并未成功,她其实没有很生气,只是杨钺都表现得这么难过了,她要是不做点什么,杨钺那边也不好交代。 于是这才有了几位李家老爷大闹琼花楼的事情。 李家的男人都不是经得起诱惑的,这一阵子因为好色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李永廉首辅之位不保,这些不肖子孙也是贡献了一点力量的。 轻云给邵芸琅端来一碗银耳红枣百合羹,稳婆交代,孕期最后一个月,要多吃一些凉血的食物,这样能减少胎毒。 反正她也不懂这些,每天就换着花样给夫人做吃的,别说,厨艺已经不比正经的厨娘逊色了。 邵芸琅身边如今只让轻云和轻风近身伺候,其他丫鬟没经她同意不能随意出入主院。 将军府一改从前松散的管理模式,突然变得严谨苛刻起来。 邵芸琅将管家权交给老太君,一开始还担心会累到她老人家 结果老太君管了几天的家,人精神反而更好了,每天在布置产房和给她制定月子餐中乐此不疲。 反正她老人家只动动嘴,下人们自会将事情办妥,只是她一天三个样,总觉得哪哪又不满意了,像个挑剔的婆婆,下人们被折腾的不轻。 “您就不该将长戈管事赶回去,只有他能应付得了老夫人。” 长戈嘴甜,又学了杨钺几分哄人的本事,老太君确实也爱听他的。 不过他被邵芸琅赶回京城去了,天天杵在自己面前无所事事,邵芸琅见不得他闲着。 正好李家的事由他出手最合适,不用担心泄露了消息。 随着登基大典来临,邵芸琅偶尔也会做噩梦,担心杨钺的安危,长戈机灵,有些事情交给他邵芸琅也能放心。 她尽量不去打听京城的消息,选择相信杨钺,等着他回锦州来。 “夫人,有姑苏来信。”轻风大步走进院子,邵芸琅此时正坐在院子里乘凉。 邵芸琅收到的是一张喜帖,杨夫人再嫁,虽然嫁的还是同一个男人,可是他们似乎心境完全不同,很正经地办了一次婚礼。 庶女嫡谋 第360节 邵芸琅亲自去准备贺礼,连着老太君那份一起送到姑苏去。 没过半日,又一封姑苏来信,这回竟然是谢老太爷寄来的。 邵芸琅逢年过节都会给那边送礼,写信问候,自她嫁给杨钺后,老太爷就很少写信给她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说他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为了提前 安排好后事,他将自己的私产分了几份,其中有一份是给邵芸琅的,还特意留了一份贺礼送给她未出世的孩子。 孙小福上回到锦州来时说过,谢家老太爷近来频频光顾临渊阁,他老人家从前很少会去那里,去那里自然是为了缅怀谢渊的,有时候一坐就是老半天。 松烟一直留在姑苏,除了替邵芸琅照顾生意,也在替谢渊尽孝,如今已经是谢府老宅的管家了,从前的老管家,先一步离世了。 谢老太爷的这份心意令邵芸琅十分动容,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会亲自去姑苏为老人家送行。 谢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还留在京城,他们与杨钺交往不深,对朝廷上的事也尽可能不参与,只图安然度过这次动荡。 谢灵之带着蔡晨离京南下游学了,上一回给邵芸琅寄东西来时还在郴州,后来去了哪儿,邵芸琅也不知情。 算起来蔡晨也快满十五岁了,她准备给谢灵之写信,让她给徒儿物色个合适的妻子。 等朝政稳了以后,新帝登基势必要增开科举选士,不知道到时候蔡晨是否会回京参加科考。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传出皇宫,寅时正,宫门大开,一支队伍护送着常山王去太庙,队伍后面跟着文武百官。 邵承启等人也在队伍中,他们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护送在帝王御撵旁。 虽然是由常山王代天子行礼,但朝中大臣对这位王爷并不陌生 常山王是先帝的皇叔,年逾不惑,长得十分儒雅,封地在岭南,此次是与杨蹇一同回京的。 这位王爷很少回京,但还有些老臣记得,他年少时也是个文韬武略的青年才俊,只是当年他没参与夺嫡,顺顺利利去了封地,这些年也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他回京后住在王府,从不宴客,也不去大臣府上赴宴,独来独往,要不是杨钺提起让他替天子走流程,朝臣甚至忘了这位王爷也回来了。 “本王还记得当年你父亲凯旋回京时,我们在酒楼喝得烂醉,你被武侯当街胖揍了一顿,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却仿佛发生在昨日。”常山王与邵承启偷偷寒暄。 二人是老相识,是旧友,有共同的回忆。 邵承启也感慨道:“是啊,咱们整整二十年没见过了,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待大典过后,我们私下聚一聚,此次一别,恐怕今生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邵承启想到这次的任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明日。 “好,一言为定。”行至半途,邵承启突然问:“杨钺为何会选王爷您代天子行礼?” 周氏的王爷还有不少,关系亲疏远近各不相同,杨钺出生时常山王已经离京了,两人应该不曾见过面,除非是杨蹇举荐。 “不知,或许是杨大郎跟他说起过本王吧,杨家世代为将,到了这一代,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造化 那杨钺本王虽只见过一面,却看出他的不凡来。” 二人不好多说什么,邵承启却在想,他到底该不该按照计划行事呢? 一边是他效忠的主子,一边是他信任的侄女婿,怎么选都对他不利啊。 第604章 登基大典(下) 道路两侧果然聚集了许多百姓,看到天子御撵,齐刷刷跪拜下来,高呼万岁。 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车架里坐着的并不是真正的天子,或许知道,只是并不在意自己跪拜的是谁。 常山王冷眼看着这一幕,要说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 他是当年最小的皇子,皇兄登基时他甚至还不知道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争抢的心思。 封地被赐了一块最偏远的岭南,他也毫无怨言,反而因为岭南靠海,心生向往,这二十年确实也过得非常自在。 但人总是不知足的,看见世间美景后,他偶尔也会生出雄心壮志来,他自问,如果让他当皇帝,他应该不会比一个小婴儿差。 出了西直门,一路过去到太庙都有百姓夹道相送,京畿卫十步一岗,为队伍开道。 杨钺在太庙外迎接圣驾。 他与常山王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两人露出一道默契的笑容。 礼部尚书王若麟手里捧着一套龙袍走过来,那龙袍自然是为小太子量身定做的,只是象征性地递到常山王手中。 紧接着是一套繁琐的流程,杨钺只记得自己跪了无数次,拜了无数次。 太庙内外礼乐声喧天,大臣们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幼帝,心情都不太愉悦,却还要满脸笑容地吟唱一句句祝词。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帝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又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呢? 王猛趁机挤到邵承启身边,低声说:“刚才 看过了,沿途地势平坦,没有可埋伏的地方,我们得提前动手了。” 邵承启心下一惊,问:“你们要在太庙动手?这里禁卫军早就布置妥当了!” “是我们!”王猛纠正道,他微微抬头,瞥了四周一眼,冷笑:“一千多禁卫军而已,也没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我们每人可是带足了一千将士来的。” “还有京畿卫……” “郑掌印不是说了吗,京畿卫会由他指挥,只要我们这边成了,他会立即封锁京城,不让杨家人有机会入京,只要将他们困在太庙,不信拿不下杨家逆贼!” 邵承启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他更不想对杨钺动手。 “万一失败了呢?”他问。 “不成功便成仁!”王猛是最忠心的保皇党,也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其他几位将军那通知了吗?” “放心,大家都很赞成,唯有武侯,就怕您顾念旧情,不肯为皇上效忠。” 邵承启讪讪笑道:“怎会?皇上的命令高于一切!” “那就好,再过一炷香时间,大臣们会登上九百九十九道天梯,杨钺的地位必然站在最高处,到时候我会以响箭为信号,我们堵住下方的路,他无路可退,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可百官都在天梯上,你又能如何制服杨钺?他的身手在我之上。” 王猛鄙夷道:“不想死的都知道怎么做,杨钺再厉害也只有一人,难敌大军。” 王猛还有更详细的计划没有告 知邵承启,也是郑掌印交代的,防了邵承启一手。 礼部尚书王若麟高举禅位诏书,领着百官走上天梯,台阶的尽头是太庙的最高处,也是历代先帝们牌位所在之处。 九百九十九道台阶,据说是通往上天的路,也是每个帝王必经之路。 体质差一些的大臣爬了一半就爬不动了,几位将军趁机嘱咐他们下去,以免一会儿动手伤及无辜。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入太庙,见到禁卫军就杀,禁卫军奋力反抗,可他们人数上落了下风,很快就被撕开一道口子。 “发信号……” 一道响亮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烈日下看得并不清晰,可声音却传遍太庙。 杨钺和常山王已经走过了最后一节阶梯,站在太庙最高处往下望,自然也就看到了下方的混战。 “站得高看得远,王爷觉得这里的风景如何?”杨钺好整以暇地问一旁的常山王。 常山王眉头微蹙,审视着杨钺,问:“你真的不怕?本王才回京几日,却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杨国公的言论,按目前的形势,你就是那乱国的根源。” “王爷信吗?” “当然不信,杨家世代忠烈,且你又是抗敌的大功臣,若你要反,根本不会有今日的登基大典。” “哈哈哈,可惜有人看不见这一点。”杨钺转头对杨三郎吩咐:“三哥,护送常山王离开太庙。” “如何离开?下方已经被士兵包围了。”常山王以为杨钺为自己留了 后路,好奇地问。 一群蚂蚁一般的士兵往上涌,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则往下跑,交织在一起,像一副彩色的画。 如果不是自己正立于顶端,常山王会很乐意留下来看热闹。 除了他二人,高台上还有不少官员,见到这一幕都离杨钺远远的。 有人觉得惋惜,也有人觉得理当如此。 “小六,我不走,王爷又不是他们的目标,自行离开便是,我要与你并肩作战!”杨三郎坚定地说。 常山王朝一旁呆愣的礼部尚书说:“王尚书,不如我们继续,这里就交给他们吧,太庙里应该是安全的,没有人敢在列祖列宗面前动手。” 常山王大步走进太庙,他的镇定影响了在场不少官员,王尚书领着众人跟着进去,大门一关,将外面的纷纷扰扰隔绝在外。 众位大臣看着常山王挺直的腰背,以及行礼时丝毫不出差错的礼仪,暗暗震惊。 没想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常山王竟有这样的好气魄,不愧是皇家血脉! 杨钺背着手站着,下方几位将军已经冲了上来,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王猛大声呵斥道:“杨钺!还不速速投降!我等奉皇上之命,清君侧,匡扶正义,铲除逆贼!” 杨钺高声笑道:“王猛,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呢?皇上不能动不能言语,他是如何给你们下旨的?我看不过是你们几个妄图谋朝篡位,你们才是真正的叛党!” “呸!皇上虽然不能言语 可他身边有最忠心耿耿的郑掌印,且皇上还活着,是非对错,到皇上面前再分辨不迟。” 杨钺摇摇头,“郑淮自己的野心,却拉着你们一起行事,你们还傻乎乎地信了,真是让本官心寒。” 第605章 谁会赢 “少说废话!动手!”王猛第一个冲上来,下方也有无数箭矢飞上来。 不过杨钺占据有利位置,身前立即出现两排盾牌兵,弓箭手从盾牌上方射箭,一排长矛从是上方刺出,拦下了第一批冲上来的士兵。 杨钺大声嘲笑道:“王猛、曲青山,你们不配为将,这高台易守难攻,你们却要让手下将士以命相博,可曾顾及过将士们的性命?” “我等是奉皇上旨意杀逆贼,就算是死也是光荣的,儿郎们,今日谁能拿下杨贼首级,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杨钺的名树的影,在武将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士兵们的气势并不高,因为他们对杨钺是逆贼的说法抱怀疑态度。 庶女嫡谋 第361节 可君命难违。 太庙上足足有五百禁卫,行程一道一道的人墙,又有足够的武器,将台阶上的士兵斩落许多。 尸体顺着高高的台阶滚下去,顺便也带走了不少性命,躲在台阶下方看戏的大臣们见状,纷纷往两侧退避。 杨钺说他们不配为将真不是故意羞辱他们,但凡有点常识都知道,这样的地势易守难攻,要想突破禁卫军的防御,至少需要好几倍的兵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殿内常山王已经完成了仪式,按时间应该启程回宫了。 大臣们听着外面兵器交戈声与惨叫声,谁都没勇气打开那扇门。 “谁会赢?”有大臣小声问道。 常山王心里偏向杨钺,可如果对手人数源源不断, 杨钺最终会被困死在这上面。 当然,他还有个办法,可以挟持里面这些大臣,包括自己,那样说不定对方会投鼠忌器。 “王将军的话是真的吗?真的是皇上命他们铲除逆贼?” “他们几人不过才进京几日,怎么可能得到皇上的旨意?皇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 “或许是皇上早就给他们送的密旨呢?” “这……也不无可能。” “哎,杨钺当辅政大臣并未出错,除了霸道些也没什么不好,换个绵软性子的,朝中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但或许正因为他太强势,才令皇上心中不安吧。” 这种不安导致皇权不稳,甚至担心自己儿子无法顺利继位,那么杨钺这么强的对手当然要除掉。 这是大臣们心里都明白的问题,可大多数人都乐见其成。 常山王平静地说了一句:“鸟尽弓藏,此等行径为周氏先祖所不齿!” 众位大臣惊奇地看向常山王,没料到他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想想他的身份又觉得情有可原,这位可是活着的与皇上关系最亲近的宗室。 邵承启的兵落在最后,可也是被波及最惨的一支队伍,上面滚落下来的人总是误伤了他们。 这让邵家军格外郁闷,还不如冲锋陷阵来得痛快。 可是上面的人是杨将军啊,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战友的感情是很很深厚的,这也是为何同生共死的将士们格外团结。 “将军,我们真 要耗在这里吗?”邵家副将质疑道。 邵承启痛下决定,领着他的人从台阶上退下去,替他们守住太庙的大门,也算是尽了一份职责。 不过他想混淆过关的心思很快就覆灭了,杨蹇领着一支队伍气势汹汹地跑来。 邵承启认出那是京畿卫的人,而非杨蹇的水军。 杨蹇此次回京只带了一百护卫,杨家护卫就算倾巢而出也远远不是正规军的对手,所以他领来的是京畿卫,足有一万人。 这也是他能指挥得动的京畿卫人数,毕竟他曾经是京畿卫统领。 “邵二叔,您这是要做什么?”杨蹇笑着问道。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邵承启也佩服他的定力。 “贤侄也想造反不成?” “您说笑了,真正要造反的是你们才是,皇上驾崩了,凶手是郑淮,他今日给皇上喂药后,皇上吐血不止,体内毒性猛然发作,人很快就断气了,消息已经传出宫廷。 宫里的禁卫军已经控制了郑淮,等大臣们回宫,将会交给三司会审,听说你们都是奉了郑淮的命令聚集在这里的,你们难道真以为他是在为皇上效命?” 邵承启心中惊起惊涛骇浪,皇上死了? “你可有证据?” “您是指皇上驾崩还是指郑淮背叛了皇上?前者您随便打发个人进宫看看就知道了,至于后者,我手上有证据,证明他被熹王收买了,熹王送进宫的那盆花也一直是他在养着的。” 邵承启已经不想去 辨认这个了,皇帝既然已经死了,那他们根本无法拿到圣旨,出兵无名,他们有口也说不清。 而且他也不觉得他们所谓的联军能胜,大势已去。 他让开道,对杨蹇说:“罢了,你进去吧,晚去一步,恐怕杨钺危矣。” “不会,我来这里只是来扫尾的。”杨蹇不急不缓地进门,并不急着去支援杨钺,而是派人在太庙各处宣扬:皇上驾崩! 邵承启一开始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等他看到狼狈颓败下来的各路士兵时,就知道结局了。 “怎么回事?王将军他们呢?”他拉着一名退下来的伤兵问。 “王将军被杀,其他几位将军也凶多吉少,原本我们已经攻上了高台,禁卫军死了近半,可不知从哪冒出了一支强悍无敌的队伍,黑甲黑面,一出现就扭转了局势,他们太强了!” 黑甲黑面的奇兵……邵承启脑海里闪过一副场景,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然后推开他往里面跑。 他记得父亲就有一支这样的奇兵,后来父亲退回京城,这支队伍就不见了,他也曾打听过,却得到他们被解散了的答案。 可那是父亲亲手打造的虎卫,怎么可能无端解散了? 难不成这支虎卫到了杨钺手中? 是了,一定是邵芸琅,父亲竟然将这支虎卫送给了邵芸琅!为什么? 难道一开始,父亲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他是要让邵家紧紧地绑在杨家这条大船上? 他暗暗苦笑,如果 父亲真有这样的打算,又为何不明说呢?今日这一战,他与杨钺之间的关系恐怕难以修复了。 第606章 最佳人选 无数士兵被打下台阶,台阶下方堆积了层层叠叠的尸体,邵承启从尸体堆往上望,远远地能看到移动的黑色人点,再具体的他就看不清了。 可是他知道,这就是父亲训练出来的虎卫。 他想过各种可能,比如父亲将这批人留给了大房自保,比如他真的解散了这支队伍,又或者临终前没来得及安排。 如果今日有危险的是自己,邵芸琅也会让虎卫来救自己吗?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怨念是不可能的,但邵承启是个孝顺的儿子,而且十分敬重父亲,他做出的决定一定是最正确的。 杨钺站在大殿门口,门后有人顶着门,不过他也没打算进去。 这批黑面黑甲的精兵他也是第一次见,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队伍都厉害,每一个都是高手。 那些杂兵在这支精锐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如果大庆能有十万这样的精兵,何惧任何强敌?就是想要扩张领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杨钺知道,这样的兵最难训练,而且会让当权者恐惧,自己只是辅政几个月就人心惶惶了,要是拥有这样的队伍,还不得把造反的名头坐实? “住手吧,你们输了。”杨钺对死撑着的曲青山等人说道。 这位武卫将军出自江东,江东富庶安稳,驻军早被腐蚀成一群懒汉。 一听杨钺发话,剩余的对手纷纷放下武器,跪地求饶。 禁卫军们看了杨钺一眼,自发上前将这些手下败将押到一旁 看守起来。 除了王猛战死,其余几位将军都还屹立不倒,只是身上都有伤口。 他们恐惧地看着那些黑甲卫兵,丢下武器,弃械投降。 曲青山被一脚踹弯了膝盖,跪在地上质问道:“杨钺,你竟然瞒着朝廷私自练兵,还敢说自己没有谋逆之心?” 杨钺摊摊手,无奈地说:“我不认识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从何处而来。” 黑甲卫兵直挺挺地站着,显得格外突兀,他们见大局已定,二话不说从大殿后方撤退,一句话也没和杨钺说,像是印证了杨钺的说辞。 可谁会信呢? 杨钺目送他们离开,太庙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沿山而建,后面是断崖,从未有人从那爬上来过。 但也不代表爬不上来,只是没人敢冒这个险。 显然,这支来驰援的奇兵就是从后方上来的,从时间上算,他们或许昨夜就躲在那里了,否则这点时间肯定不够他们爬上山顶。 等他们全部撤退,杨钺才一脚踹开大殿的门,问:“王尚书,流程都走完了吗?” 众人见他安好无恙,便知道这一局是他胜了,那今日的登基大典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或者应该换个人站在这里。 常山王走过去,有些不确定地问:“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在喊,皇上驾崩了?” “也许吧,我并未听清。”杨钺打发一个人下去问问。 “如果皇上真的驾崩了,那今日的大典还要继续吗?是否应该先回去给皇上治丧 ” 杨钺目光迥然地盯着他,这位常山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愧是他兄长也佩服的人。 他撩起衣摆朝常山王单膝跪了下去,“臣杨钺,恳请王爷为大庆江山社稷考虑,荣登大宝!” 常山王平静的表情瞬间龟裂了,在场所有人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杨三郎用力拍了一下手。 “好啊!这主意好!王爷您是皇上的皇叔,辈分最高,血缘最近,由您继承皇位总比一个无知婴儿强啊,各位大人以为呢?” 各位大人并不觉得好,皇位继承人又不是买白菜,哪能这么随便? “杨国公,你疯了,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还想让人误会自己是叛贼?” 杨钺反驳:“叛贼可不会拥护一个能力卓绝的王爷登基。” 杨钺也是有打探过的,岭南这二十年飞速发展,百姓安居乐业,早就脱离了世人对岭南的看法。 杨钺这个决定做的匆忙,可他愿意赌一赌,就像三哥说的,一个成年有魄力的王爷总比一个无知婴儿强。 庶女嫡谋 第362节 若周璨对他信任有加,他也愿意替他照顾幼子,抚养他长大成人,可他临终前还想置自己于死地,他凭什么要效忠他的儿子? “下臣以为不妥,先帝立了太子,应由太子登基!”王若麟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将目光落在常山王身上,知道只要他一点头,皇位就是他的了。 如今无人可以抵抗杨钺所做的决定。 常山王在沉思,他在权衡利 弊,机会摆在眼前,他如果拒绝,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虚伪? “你难道就不怕本王登基后第一个清算的就是你?”杨钺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每个当权者害怕。 周璨与他感情深厚尚且容不下他,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 杨钺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无所谓地说:“如果王爷嫌那龙椅烫屁股,大可以试试。” “好!不愧是大庆第一猛将!本王应了!”如果换做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常山王会以为他在欲擒故纵。 可杨钺是大大方方的男子汉,他既然将皇位拱手相让,那就一定是真心的。 而且杨钺这样的能臣猛将,傻子才会不要他。 “常山王!不可!” “王爷,三思啊!” 殿中的大臣纷纷反对,这也太儿戏了,一国之君怎么能如此荒唐定下? 杨钺和常山王击了三掌,完成了约定。 “各位大人,班师回朝吧,也让其他大臣见一见咱们的新帝!” 王尚书阻拦道:“王爷,杨国公,臣有个提议,不如让王爷当摄政王吧,太子年幼,摄政王可以替新帝执掌朝政,抚养新帝成人。” “对对对,常山王是辈分极高的亲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皇室宗亲们肯定也无异议,还请二位三思啊!” 杨钺扫视着他们,嘴角擒着一抹冷笑,声音低沉地问:“是我听你们的,还是你们听我的?” 众大臣心头一颤,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们忘了, 杨钺才经历了一场浴血奋战,就算此刻杀了他们也可以推给乱贼,而他只需要领着士兵将常山王送上宝座即可。 第607章 新帝登基 杨钺等人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正在清理现场的禁卫军,一具具尸体被抬走,有禁卫军的,也有来讨伐杨钺的各地驻军的。 说起来,这几位小将也挺有本事,竟然能在短短一夜召集了上万人围攻太庙,可惜人太杂,兵力不强,都是来送死的。 杨钺看到了邵承启,他正在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来。 是了,他今天也是围剿的主力之一,只是杨钺一直没有看到西北军,否则这一战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刚才的黑甲卫呢?”邵承启开门见山地问。 “离开了。” “他们是谁?” 杨钺摇摇头,反问了一句:“二叔也要视我为逆贼叛党吗?” 邵承启顿了顿,他的鞋底沾了血,是一步一个血脚印走上来的。 刚才他都没参与,此时更不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情,他单膝跪下,高声说:“回杨国公,乱贼假传圣旨,蛊惑人心,还好末将及时拆穿他们的阴谋,并未参与其中,但末将未能及时救援,末将有罪,请责罚。” 杨钺笑了笑,亲手扶他起来,“二叔多礼了,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假传圣旨呢?对了,刚才下面的人在喊什么?” 邵承启顿了顿,回答:“他们说……皇上,驾崩了!” “什么?”杨钺大骇!跌跌撞撞地跑下阶梯,下令道:“来人,快回宫!” 常山王等人跟着跑下去,尸体还未完全清理走,死状惨烈,血腥味冲天。 这些大臣当惯 了京官,享受着高官厚禄,饮食起居无不精致,何时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一个个当下就跑开吐了。 有几个看到残肢断臂,甚至开膛破肚的场面,当场就被吓晕了。 等他们走出太庙,一个个脚步虚浮,鞋底沾着的血水就像一道催命符,再看杨钺更显得他面目可憎,犹如厉鬼。 杨钺请常山王上御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请新帝回宫主持大局!” 宫里的那半场仪式原本是打算抱着幼帝出来亮个相的,可杨钺改主意了,宫里也有人开始着手安排。 林孟瑶已经换上了礼服,她身型瘦弱,宽大而沉重的太妃礼服穿在身上重如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耳边是小皇帝的哭声,她丝毫没有怜惜之情,反而厌恶这个孩子。 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她姐姐死了;因为这个孩子,她被迫困在深宫;因为这个孩子,她这一辈子只能为他而活。 贴身丫鬟彩芙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急促地说:“二姑娘,大事不好了。” 林孟瑶不觉得能有什么大事,就算天塌下来也就那样了。 “何事?” “听说皇上生前给几位将军下了密旨,让他们围剿杨国公,太庙那边打起来了。” “哦,那又如何?与我们何干?”林孟瑶心道:不管谁输谁赢,都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又过了一个时辰,有宫女来报:“大臣们回宫了,但并未接到礼部大人们的邀请。” 小太子已经换上 了龙袍,外面抱着绣五爪金龙的黄色襁褓,被奶娘抱在怀里。 宫里一切准备妥当,按流程,他们应该去接受百官跪拜了。 “再等等。”林孟瑶一点不着急。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前面的消息一点一点传来,常山王代替小太子走完了后半段流程,坐上了龙椅,接受百官跪拜。 三呼万岁的声音连后宫都清晰可闻。 林孟瑶冷笑:“真是可笑,一个假皇帝竟然也敢坐上龙椅,礼部那些官员是在做什么?” 等日落时分,她的婢女带来了最准确的消息。 “娘娘……常山王登基称帝了,改国号为长兴,几位反对的老臣被推出午门斩首了,他……他封了我们太子为清平王,封地在湖州,可在宫里长大十四岁后再前往封地。 还,还有,他按照先帝遗命,给太子安排了五位先生,但这五位先生却当不成帝师了。” 林孟瑶没料到十成十的事情还有变数,明明是自己奢望过无数回的事情,真降临了,她竟然觉得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 他们轻轻松松就夺走了小太子的皇位? “皇帝尸骨未寒,他们却帮着外人篡位,真是好的很!”林孟瑶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懂朝政,更不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那常山王可有说过该如何安排我?” “封您为肃太妃,行教养清平王之责,为了避讳后宫之主,先帝的妃嫔们全都要搬到行宫居住。” 不等女婢 多做解释,前朝的圣旨也送过来了,这估计是常山王登基后发布的第一道指令。 林孟瑶只觉得可笑,她竟然就这样被打发了,对方连面都没露,一句解释都没有。 “本宫要见常山王!要见杨国公!” 来传旨的太监低着头说:“皇上与杨国公正在商议先帝的葬礼,国丧当前,怕是抽不出时间见太妃。” “可笑至极,先帝尸骨未寒,朝中大臣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太子何其无辜?” “太妃您口误了,如今该叫清平王爷了,皇上登基大典已经全部完成,内阁大臣们也已经叩拜过新帝了,如今都在御书房议事呢。 先帝病重多日,积压了无数朝政大事未解决,如今宫里有了新主,肯定要忙好一阵的,您的诉求奴才无能为力。”传旨的太监说完就要离开。 林孟瑶喊道:“那本宫要见郑淮!郑掌印呢?” 那太监回头冲她笑笑,笑容里有些嘲讽之色,“娘娘,郑淮被关入天牢啦,他谋害皇上,假传圣旨,罪无可赦,您见不到他了。” “什……什么?”林孟瑶入宫后一切都是郑大监安排的,对他有几分依赖,没想到连他都要死了。 是了,他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反贼们岂能容他? 她呆呆地回到宫中,那孩子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没吃饱,一直哭个不停。 直到第二日天明,才有人来抱着清平王去拜祭先帝,这也是父子俩最后一次见面了。 而作为太妃 的林孟瑶,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连葬礼都不曾参加。 直到多年后,林孟瑶以另一个身份活在世上的时候,才明白,低调才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她重新开始的前提。 第608章 惊吓 一朝天子一朝臣。 常山王登基后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宫里热闹了。 杨钺一连在宫里待了三日才出宫,除他之外,朝中二品以上的大臣也皆是如此。 新帝登基后忙于议政,留了大臣们三天三夜,有几个大臣在太庙时被连累受伤或殒命,空缺也立即有官员补上。 仅仅三天,群臣就看出了新帝的做事风格,雷厉风行,能在早上解决的事情绝不拖到下午,能靠一句话说明白的事情绝不能多说两句。 杨钺对此十分满意,他也最讨厌文官们办事拖拖拉拉的性子。 他累了许久,这一出宫有种全身放松的感觉,也不骑马了,让禁卫军给安排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回府。 长戈跪坐在他身边给他捶腿,一脸讨好谄媚。 庶女嫡谋 第363节 “说吧,人是你带来的?” 长戈知道他问的是谁,点头说:“算是吧,不过属下也不知道他们是藏在哪里的,夫人只是吩咐属下将一枚令牌挂在杨府门外。” 黑甲卫是长戈召集来的,但他们藏身何处,又是如何聚集起来的,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杨钺盯着马车顶,想念邵芸琅想得紧,他踢开长戈,翘起二郎腿,得意地吩咐:“去府里收拾行李,我要立马出京。” 长戈笑容一顿,诧异地问:“爷,您要去哪儿?” “废话,当然是回锦州,我家夫人马上要生了,我得回去守着她。” “皇上同意了?” 杨钺坐了起来,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京城的繁华一切如旧,宫里的变故并未波及到百姓。 只是国丧当前,百姓们腰间都绑了白带,按说这个时候,他是万万离不得京城的。 “不用他同意,你找个替身替我入宫尽职,国丧要七七四十九日,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长戈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地说:“您……其实,不用回锦州的。” 杨钺瞪了他一眼,抓着他的衣领问:“什么意思?” 长戈哭丧着脸说:“您回家看看吧。”看了也就知道了。 杨钺心头不安,丢开他,从马车一跃而出,跳到马背上,砍断绳索,骑着马儿往杨府奔去。 杨府这几日守卫森严,拒不见客,杨钺骑着马儿跑到门口,就见家门紧闭,门口站着两排守卫。 他坐在马上,甩出马鞭,大喝一声:“开门!” 就在他正要骑马进门之时,隔壁走出来了一名婢女,提着篮子往这边看过来。 杨钺立即勒紧缰绳,拉着马儿转了一圈,沉着脸问:“轻云?你为何在此?” 轻云吓得差点把篮子丢了,一段日子没见,她家国公爷的脸怎么这么臭?而且一身寒气,像要杀人似的。 她缩了缩脖子,回答:“奴婢随夫人回来的。” 她还没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了,只有那匹马不安地原地刨地。 她赶紧转身回府,一路人仰马翻,下人们只瞧见一道影子飞速窜进后院,连护卫都惊动了。 杨钺跑进后院,没在正院里看到邵芸琅, 焦急地抓着人问:“夫人呢?” 那丫鬟只是个粗使丫鬟,吓得话都说不清楚,还是轻云追进来告诉他:“夫人在湖边钓鱼呢。” “钓鱼?是她疯了还是你们疯了?”杨钺都要傻眼了,这群女人在做什么?不知道那是个快要生的孕妇吗? 他跑到湖边,就见邵芸琅躺在躺椅上,手里握着鱼竿,身旁两侧站着四个丫鬟,打扇的打扇,喂食的喂食,还有两个帮忙按摩腿脚。 他皱着眉头问:“这天气都开始凉了,怎么还要打扇?” 他的出现吓了众人一跳,丫鬟们跪地行礼,邵芸琅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竿,刚有波动,她立马往上一提,力气居然还不小。 看得杨钺心惊胆战的,跑过去帮她提鱼竿。 “你……”杨钺刚想开口教训她,对上她的眼睛就什么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满眼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谁能信这是前几日杀伐果断的那位国公爷?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留在锦州待产?这么远的路途万一半路出了状况,你让我怎么办?” 邵芸琅指着鱼竿上的鱼对丫鬟说:“这条鱼不错,拿去厨房炖汤。” “是。”丫鬟们齐齐退下,只留这对夫妻安静待着。 杨钺能明显感觉到邵芸琅的不高兴,可他不敢退缩,关心地问:“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让人去通知我?”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想问她身体怎样,想问她为何要回来,还想问老太君 是否一起回来了。 但他知趣地闭上嘴,给她的鱼钩上挂上鱼饵,甩到湖水中。 两人安静地钓鱼,之后一直没有鱼儿咬钩,邵芸琅怀疑是杨钺身上的煞气太重,把鱼都吓跑了。 杨钺抓耳挠腮,想跳下湖帮她抓几条鱼上来,省得她费事费力的,不过他没敢动。 他陪着笑脸问:“躺累了吗?要不要起来走一走?或者我去厨房问问鱼汤炖好了没。” 邵芸琅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撑着后腰扭了扭身体,对他说:“鱼汤是炖给你喝的,降火,养颜。” 邵芸琅的目光从他脸上滑过,杨钺下意识摸了一下脸。 糟了,这段日子根本没空打理自己,他自己都能想象出自己有多邋遢。 他的妻子是个爱美的,这模样出现在她面前,难怪她不爱搭理自己。 可明明应该是他占理才对,他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 杨钺轻轻抱着她,摸着她的肚子问:“你可真要把我吓死,怎么临时跑回来了?” 邵芸琅确实做好了在锦州待产的准备,一切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新生命的降临。 可京城的局势越发紧张了,她还收到了二叔的信。 临近登基大典,她夜夜睡不安稳,郎中说是因为孩子大了,好动所致,可她固执的以为这是不好的兆头。 于是她收拾东西回来了,老太君年纪太大,确实不宜远行,便留在了将军府。 邵芸琅还体贴地请了赵娘子母女上门陪伴,自己也承诺,等 孩子满月过后就回去陪她。 老太君哪里不知道她的担忧,她也急得上火,明面上再镇定也是表现给外人看的。 她一个老太婆在哪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孙儿们的安危。 第609章 理当如此 邵芸琅自己也提心吊胆的,这一趟走得确实是莽撞了,还好有惊无险,安全回到京城。 她入城后才知道太庙发生的事情,更是吓出一声冷汗。 得知杨钺被新帝留在宫里,她也没打扰,而是去邵府和谢府,见了家里人,问明了当时的情形。 邵承启告病在家,他在等新帝对他的判决,虽然他最后没参与行动,但当时谁都看得出来,他与王猛那些人是一伙的。 他们都是先帝手里握着的一把刀,没伤到别人,却把自己的前途斩断了。 见到邵芸琅时,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庆幸也有愧疚,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和杨钺兵戎相见,成为死仇。 邵芸琅没坐多久,喝了一杯茶就离开了,态度不亲近也不疏离,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 但邵承启知道,种下的因总会结出果子来,要说一点隔阂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暂时腾不出手来清算,不过二叔的兵权估计是保不住了,皇上不可能让一个曾经站在对立面的人手握重兵。” 杨钺扶着邵芸琅回房,视线总忍不住打量她的肚子,想贴上去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这都快要生了,孩子肯定已经有知觉了,那他每天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做什么呢? 邵芸琅推开他的脑袋,正经地说:“二叔只是奉了皇命,而且目标是你,与常山王谈不上是对立的,如果他手里一时无可用之人,二叔是否还有一线希望?” 杨 钺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回答:“不可能,我听大哥说,岭南这些年也在勤练兵,尤其是水师,力量已经十分强大,虽然是为了对付倭寇,可他手里也是有一批心腹将领的。” 兵权是一把双刃剑,能伤别人也能伤己,新帝不敢动自己,但一定会动其他地方的兵权,他必须手握一部分兵权才能坐稳龙椅。 邵芸琅沉思片刻,点头说:“也好,二叔和二哥都不是擅长谋略之人,免得将来被有心人利用。” 从前老侯爷在时,邵二叔的短板还不太明显,如今他当家作主,邵芸琅确实不太信得过他。 “你放心,邵家的爵位不会丢,其余的便不敢保证了。” 邵芸琅拿出祖父给她的那块令牌,“当初祖父将虎卫交给我时,恐怕也是为了保护邵家,能护住爵位也不错了。” 看到这块令牌,杨钺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支黑色的精兵,他可真是太眼馋了。 他搓着手问:“这块令牌就是指挥那支黑甲卫的兵符?可你要如何集结他们?长戈一头雾水,可我觉得,肯定是有特殊通道的。” 邵芸琅将令牌递给他,“毁了它,这东西能成为救命符,也可以成为催命符。” 杨钺将令牌握在手中,这令牌没什么特别的,可那支精兵却绝不普通。 “那可是你祖父精心训练出来的兵,个个以一敌十,是勇士,你就这样弃用了?” 邵芸琅知道他很心动,没有将军能抵抗 得了这样一支-军队的诱惑。 但,这支兵在新帝面前露过面,那就绝不能再留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好东西谁都想要,但最好的东西势必是要属于皇上的,你如果把他们从暗地里摆到明面上,那他们会成为别人的盘中肉。” “道理我明白,而且他们毕竟是邵家的兵,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只是有些可惜了,如果他们上战场,大庆的兵力会更上一层楼。” “可你也要明白,你的价值就在战场上,如果不需要你了,那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夫妻俩关起门来什么话都敢说,杨钺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听完自嘲笑道:“我也很想知道,这位我亲手送上皇位的新帝,能容忍我到几时。” “那周璨也是你亲手送上皇位的,人心易变,不过这位应该不会那么鲁莽,毕竟他妻妾儿女俱全,没什么好怕的。” “说起这个,皇上命我派人去岭南接他的家眷,如果换作别人,肯定要亲自跑一趟的,不过我不去,我得守着自己的妻儿。” 邵芸琅嘴角露出一点笑容,“嗯,理当如此,不过从此以后,常山王的妻儿恐怕要过另外一种生活了,几年后,又是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看都看腻了。” 杨钺无言以对,只要有利益就有斗争,换谁来都一样。 他暂时不想管这些,只想守着自己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其他的都不重要。 新帝一连几日没 见到杨钺,宫里为先帝举办葬礼,百官云集,唯独杨钺只派人告了个病假就消失了。 “这个杨国公啊,真是越发放肆了!” 庶女嫡谋 第364节 “他劳苦功高,与先帝又有龌蹉,能来才怪了,不过连国丧都能缺席,确实太过恣意妄为了些。” 也有官员替杨钺不值,“太庙一战,杨国公精疲力竭,又在宫里忙活了三日,病了也正常,是人都会生病。” 朝中没有新帝可信任之人,他与满朝文武还在磨合阶段,就算是提拔的官员也都还在考察之列。 反倒是桀骜不驯的杨钺,让他可以无条件信任一番。 杨家的事情虽然没有特意宣扬开来,但镇国公夫人回京城一事还是有人看到的。 新帝不曾见过邵芸琅,不过也听闻过不少他们夫妻的事迹,只能说,配得上杨钺 的,绝非普通女子。 “皇上,肃太妃又派人来求见了,您还是不见吗?” “朕与她男女有别,且她还如此年轻,为了避嫌暂时不见了,告诉她,等皇后抵京,自会与她相见,让她安心照顾小王爷。” “是。”能自由出入御书房的如今只有新帝的贴身侍从,宫里的人都知道,等过了国丧,新的掌印太监非他莫属。 宫里是换人换的最多的地方,大批照顾皇上皇后的宫女太监被撤换,如今宫里想凑到皇上面前的下人可太多了。 但他们根本到不了皇帝面前,于是都牟足心思巴结这位雷公公,听说他是皇 上在岭南时提拔起来的人。 这位雷公公还很年轻,不过手段却十分狠辣,短短几日就修理了一批宫人,与新帝的脾气完全相反,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610章 临产 “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雷公公转身听候调遣。 “替朕送些东西到镇国公府,就说是给镇国公夫人补身的,你亲自去挑,亲自去送,若是见到镇国公夫人,替皇后问个好。” 雷公公犹豫片刻,为难地问:“宫里的药房被烧了,新进的药材似乎都很一般,是否要奴才去民间搜罗一些?” 皇帝一时间忘了这一点,于是改主意说:“不必,那就去私库挑些妇人喜欢的布匹首饰送去,再挑个寓意好一些的项圈,替朕送给他们的孩子。” 能让皇帝如此看重,足以可见杨钺夫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雷公公不敢大意,亲自去挑选,在皇帝要求的基础上多添了几样东西。 私库是先帝留下来的,除了一部分被皇上划拨出来留给了清平王,其余的都被皇帝征用了。 一国之君的私库肯定有许多好东西,而且这是帝王一代一代的积累,是个人进来都会被迷花眼的程度。 杨钺今日陪着邵芸琅在花园作画,画的内容是两只会说话会唱歌的鹦鹉。 这两只小东西是杨五郎从花鸟市场淘回来的,特意送给邵芸琅解闷。 别说,小东西不仅长得五彩缤纷,一开口,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会夸人会唱歌,确实有趣。 不过再有趣也是畜生,府里的几位嬷嬷都不许她接近这两只鸟,邵芸琅只能远远观赏。 今日她和杨钺逛花园的时候,两只小东西正好飞过来 了,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脑袋对着脑袋在叽叽喳喳地吵些什么。 邵芸琅看着有趣,就让人搬来画架,准备将这一幕画下来。 她怀孕后的一个习惯,见到好玩的好看的就会忍不住画下来,等将来孩子大一些,可以给孩子看。 杨钺更夸张,已经在给闺女攒嫁妆了,家里有一个库房是专门给他放这些东西用的,如今已经有不小的规模。 雷公公带着东西进来的时候,邵芸琅刚画完最后一笔,坐久了腰受不了,于是起来走动走动。 离八月十五仅剩几天时间,她随时都可能生,哪里也不敢去,走几步就累,全靠杨钺给她做支撑。 “雷成,皇帝的心腹,挺精明的一个人,见吗?”杨钺征求邵芸琅的意见。 邵芸琅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装扮,因为没出门,她穿的是最舒适的细棉,上面一点花色都没有,也没有半点刺绣,十分朴素。 这样见客未免有些寒碜了。 杨钺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插在她发髻上,然后命人带雷成进来。 “这样就很好看了,你再花一个时辰装扮,雷公公该等不耐烦了。” 邵芸琅想想也是,自己这副模样,再打扮也好看不到哪去。 而且也着实没必要打扮给一个太监看。 雷成被带到花园,身后跟着几名抬着箱子的小太监,还未进门就笑呵呵的,只是他的笑容还没练到家,不如郑淮笑起来亲和。 “奴才雷成见过国公爷,国 公夫人。” 邵芸琅打量着他,意外于他清秀的相貌,瞧着实在不像一个服侍人的,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免礼,雷公公此行是……?”杨钺让人给雷成赐座,后者不敢应,微微弯着腰回话。 “回国公爷,皇上得知国公夫人回京,特命奴才送来一些赏赐,也不知夫人喜欢什么,胡乱挑了一些。” 能做到这个位置,雷成绝不会是个没眼力劲的人,事先必然打听过邵芸琅的喜好。 不过布匹首饰这些,邵芸琅见得太多了,宫里的珍藏她也见过太多,并没有太大的新鲜感。 反倒是那个金镶玉的项圈让她眼前一亮。 “我很喜欢,雷公公有心了。”邵芸琅拿起那个项圈,小小的,上面坠着一个金锁,金锁的中间是用上等玉石雕刻的葫芦,意味着福禄双全。 雷成见她有看上眼的东西,悄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夫人一个都不喜欢。 虽然皇上赏赐的东西,即便再不喜欢臣子也不敢表现出来,可这位不太一样,毕竟是皇上第一次送的赏赐,他不想搞砸。 雷成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位镇国公夫人,十分年轻貌美,即使大着肚子也透着一股凌厉之感。 向来跋扈的杨国公站在他身边就像个贴身护卫,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果然是如若珍宝地宠着啊。 邵芸琅收到心仪的礼物,对雷成也很客气,让人送上最好的点心茶水招待,并未因为他的身份待他有什 么不同。 雷成这几日见了许许多多的命妇,有的巴结他,有的轻视他,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个普通客人来对待。 他从前见过王爷的妻妾们怀孕生子,每个都是小心翼翼的,后院的尔虞我诈一点不比朝廷少,如镇国公后院这么干净的还真是少见。 “夫人府上的点心竟然是南方的做法,很别致。” 国公府上的糕点经常做的是苏氏点心,花样确实别致一些。 “吃得惯吗?” “是,很……亲切,奴才从小在姑苏长大。” 邵芸琅没有探听别人**的爱好,她肚子隐隐作痛,抓着杨钺的手越来越用力,使得杨钺以为她认识雷成的什么人。 “夫人要生了。”雷成惊呼道。 杨钺吓得跳起来,然后蹲下来将邵芸琅抱起来,边跑边喊:“来人!快请稳婆……” 雷成身后的小太监看着瞬间空荡荡的花园,无措地问:“雷总管,咱们?” 雷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国公府连个带路的下人都跑没影了,难不成他要自己离开? “既然碰巧遇上国公夫人产子,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再回宫报喜吧。”雷成找了个借口留下来,让小太监去找个下人来带路。 邵芸琅其实还没有达到阵痛的阶段,只是刚才肚皮发紧,隐隐作痛,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不爱动了。 “夫人别急,才刚开始有反应,早着呢,说不定得过两三天才能生。”稳婆怕邵芸琅着急,先给她提了 个醒。 另一边一位老嬷嬷提议说:“夫人如果不是痛得厉害,可以先洗头洗澡,坐月子一个月都洗不得了。” 于是,邵芸琅被抱到浴房,杨钺信不过丫鬟们,亲自给她洗,只是他手艺远不如丫鬟,邵芸琅不仅要忍受肚子的疼痛,还得忍受头发被扯的疼痛。 但她没发脾气,这种时候有杨钺在身边,让她无比安心。 第611章 如临大敌 杨钺见她眉头紧锁,时而露出忍痛的表情,亲了亲她的发顶,故意打趣道:“我这可是第一回 当爹,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你瞧。” 他把手伸到邵芸琅面前,湿漉漉的,但明明满手都是水。 邵芸琅闭上眼睛,不让情绪外露,低声问杨钺:“听说皇后难产时,接生婆问保大保小,皇上选了小,如果换作是你……” 杨钺一把捂住她的嘴,呵斥:“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他贴着邵芸琅的脸颊蹭了蹭,坚定地说:“我肯定选你,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哪有你重要?而且咱们家也没有皇位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你就是不生也无所谓的。” 邵芸琅不赞同他的说法,“虽然他还没出来,可也不算素未谋面,毕竟在我肚子里待了快十个月,真到那种境地,我或许也舍不得他。” 当了母亲才知道,对孩子的喜爱有时候比对男人的多的多。 杨钺掰过她的脸,认真地说:“你这样说的话,那咱们生一个就够了,生太多了你眼里就看不到我了。” 邵芸琅冷哼道:“你之前可并不是这样说的。” 杨钺一点不在乎朝令夕改,仔细给邵芸琅洗头发,动作轻柔,但技术不过关,总是弄疼她。 可他却固执地以为邵芸琅的疼痛是因为肚子。 邵芸琅伸手抚摸着肚子,感慨道:“等那孩子长大,知道了一切,最恨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杨钺一句 话就改变了小太子的人生,不恨他才怪。 “那就等他长大了再说,他父亲欠我的债总是要还的,只能怪他是皇帝的儿子。” 如果是在别的日子,邵芸琅会提醒他斩草除根,不过这个时候,她难得多出一点同情心,没说出什么狠话。 等她洗好,回房让轻云给她擦头发,杨钺那双铁手,能把她头发撸秃了。 厨房端来了膳食,都是她爱吃的,就跟吃完这一餐,她就吃不着饭似的。 邵芸琅其实不饿,不过也知道生孩子需要力气,而且过程长,勉强吃了一碗燕窝粥。 庶女嫡谋 第365节 第一个得知消息赶来的是谢大夫人,之后邵子瑞夫妻竟然一起来了,让邵芸琅颇为意外。 秦晗双能来很正常,但邵子瑞一个大男人一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邵芸琅特意单独问了嫂子,才知道邵子瑞前些日子被停职了,因邵承德过世,他丁忧一年,这才刚官复原职不久,没想到又受了冷落。 邵芸琅没空搭理他,杨钺更没心情去关心大舅哥的事业,他已经问了不下二十遍:为何还没生? 杨府的嫂嫂们将他拦在门外,生过孩子的都聚在邵芸琅房中,给她传授经验,没生过的就留在一旁安静地听。 女人生孩子这种事,临到头了谁都怕,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不生也不行。 眼看天要黑了,邵芸琅还能坐起来吃东西,宫口未开,稳婆目测今夜生不了,便安排大家去休息。 被遗忘的雷成 一干人等,直到宫门快要落钥才急匆匆赶回去。 本想报个喜,没想到失算了, 皇帝得知镇国公夫人即将生子,将宫里的几名御医派了过去,以示宠信。 “哎,杨钺真是不得了,能在那样的环境下选了常山王登基,瞧着吧,杨家未来几十年还得权倾朝野!”李首辅已经在告病在家多日了。 新帝登基大典他入宫见了一回,虽然没明说,但心里明白,他的官位保不住了。 如今皇上是还没选出可信任的文官之首,否则他早被摘了乌纱帽了。 他的几个儿子名声也毁了,谁都知道这是杨钺做的,却不敢报仇。 “本以为他会死在太庙,没想到他底牌如此深厚,听说那日出现了一支奇兵,力挽狂澜,皇上难道不追查吗?” 李首辅猜测道:“皇上如今还得重用杨钺,不好跟他撕破脸皮,但查肯定是要查的。” “那您为何说杨家还能继续风光几十年?我看皇上也只是暂时安抚住他,杨家这棵大树太招眼了,皇权说变就变,皇位说送就送,皇上能心安?” 就凭他一手造出了两位皇帝这件事,杨钺也足以名垂千史了。 文官们暂避锋芒,如今就连首辅、次辅都在忙着保存实力,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重用的官员,这位可不敢重用。 第一个被撸掉官职的二品大员是岳次辅,只因有人将岳家侵占百姓良田、受贿贪腐的证据送到了宫里。 新帝正愁没机会 立威,便拿岳家开刀,只是顾及到七公主,最终只判了个撤职,连着岳家直系的官职全都撸了。 岳大郎好歹还是驸马,但却无法再做个意气风华的一家之主了。 七公主嫁到岳家后,起初日子还很好,但岳家上下对她的尊重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堂堂公主,不仅要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还要受婆婆压制,小姑刁难。 如今岳家倒了,她可以回自己的公主府,驸马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 嫁过人的女人才知道,权势地位确实是个好东西。 皇帝大刀阔斧开始整顿朝纲的时候,杨钺还守在家里,外人只知镇国公夫人要生了,可一连两天也没喜讯传出来,还以为邵芸琅难产了呢。 邵芸琅能吃能睡,肚子每天都有反应,每回都是虚惊一场,把稳婆们折腾的够呛。 杨钺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么难缠的一定是个儿子,他想要白白嫩嫩的闺女啊。 杨府中,姚如兰将一座糖塑的送子观音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然后提着盒子往外走。 她想回国公府,想回邵芸琅身边伺候,可那边不开口,她永远没机会回去。 原本邵芸琅将她送给了李雅晴,姚如兰事后才知道自己回不去,很是伤心了一阵。 后来杨四郎带着夫人外放为官,姚如兰故意装病,没跟着一起离京,一心一意想回隔壁国公府。 只是她不知道,从她离开四房那天开始,她在杨府 就是一个没人要的丫鬟,从一个一等丫鬟变成了粗使丫鬟,在后院做着挑水劈的活。 好不容易她买通了厨房的管事,混进了大厨房当烧火丫鬟,这才让她找到机会做自己擅长的事。 当初邵芸琅看中了她这门手艺,如今自己送一座寓意极好的送子观音过去,她一定会很满意的。 第612章 终章 姚如兰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只要回到邵芸琅身边,她就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 她从侧门偷偷溜出去,然后绕道国公府的后门,轻轻敲了三下门就开了。 “如意姑娘来了,进来吧。”守后门的婆子和姚如兰有些交情,看在她给的银子分量足,也就偷偷放她进来了。 对了,姚如兰如今改名叫如意了,李雅晴赐的名,她很不喜欢。 姚如兰将一个荷包塞到婆子手中,“多谢六婶。” “府里正忙着呢,你可别往主院去,轻风和轻云两位姐姐估计也没空见你。”姚如兰是以给轻云轻风送东西为由才说服了守门婆子的。 那婆子以为她和那两个武婢感情深厚。 姚如兰曾经确实风光过一阵,国公府的下人们并不知道她被邵芸琅送出去的真实原因,对她没很强的防范之心。 进了后院,她只说是来给五少夫人送东西的,下人们认得她,检查过盒子后就放她进去了。 邵芸琅被一群夫人簇拥着在院子里转圈圈,她得多走动才好让孩子入盆。 姚如兰轻车熟路地进来,在正院门口被轻云拦下:“你怎么来了?” “轻云姐姐,我来给夫人送个东西,您通融一下吧,夫人肯定还记得我,我想回夫人身边伺候。” 轻云可不傻,“夫人若想要你伺候,一句话就能将你要来,而且你不是跟着四少爷离京了吗?” “没有,夫人肯定以为我会跟四少爷走,可我不想伺 候四少夫人,是夫人把我带到京城来的,当年她说过,满一年可以放我自由,我……我只想留在夫人身边,不想去其他地方。” 姚如兰声情并茂地诉说着,轻云以为她是想让邵芸琅兑现诺言,虽然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但也没一棍子打死。 “就算如此,也得等夫人生完孩子做完月子再来,府上如临大敌,这种小事岂敢劳烦夫人?” 姚如兰将盒子打开,让她看自己做的送子观音,为了讨好邵芸琅,她下尽了功夫,这座送子观音做的甚是好看。 而且那张脸隐隐是按照邵芸琅的模样雕塑的,轻云见了都喜欢。 “这送子观音寓意极好,此时正用得上,轻云姐姐可以将这东西送过去,我就不过去了。”姚如兰一脸遗憾地说道。 她清楚,自己身份卑微,此时硬往前凑,说不定会被打出去。 只要将东西送到,让夫人记起她的好,那她就成功一半了。 轻云被说服了,她们也在为夫人生子一事揪心,若是能得这个好兆头,或许有帮助呢? 而且姚如兰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让她进去也无妨。 “我带你进去吧,跟我来。”轻云将她带到院子里,等邵芸琅走完一圈休息时才上前说明来意。 邵芸琅意外地看向姚如兰,这丫头竟然还在府里? 得知她没跟着出京,邵芸琅只是笑了笑,问她:“我许久没在京城,倒是忘了问,你此时可想恢复良籍?” 杨钺 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芸琅,快把鸡汤喝了,我亲手炖的,温度刚刚好。” 邵芸琅被打断,捧着鸡汤小口小口喝着,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 杨钺在一旁细心哄着,好话说尽,才让她喝完了剩下半碗。 其他夫人们纷纷打趣道:“六爷真是再体贴不过了,把一家兄弟全比下去了。” “可不是,我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丈夫了。” 杨钺被夸也没得意,反而说:“那你们也没见过我比我夫人更好的妻子了,我们这是良配!” 众人哄笑起来,笑骂道:“当真是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佩服佩服!” 姚如兰痴痴地望着杨钺,他比从前更加伟岸了,他的事迹传遍京城,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郎。 偏偏他又如此专情,如此体贴,怎能让人不倾慕呢? 等杨钺离开,邵芸琅回到刚才的话题,又问了一遍:“你可要恢复良籍?或者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姑苏。” 姚如兰跪下磕头,“夫人,您让奴婢回来伺候吧,奴婢愿意一生一世伺候您,帮你照顾小公子。” 邵芸琅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 姚如兰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捧出那座送子观音,“夫人,这是奴婢为您做的,您可喜欢?” 漂亮的东西当然喜欢,但邵芸琅并不觉得有多欢喜,她不缺一座送子观音。 杨府的妯娌中,只有刚过门不久的二少夫人还未有孕,见到送子观音多看了几眼。 邵芸琅见 状,便把东西转送给了二嫂,对轻云说:“赏她十两银子,你有手艺,不必在我身边浪费光阴,还是回老家去吧。” 姚如兰晴天霹雳,她若是被送回姑苏老家,肯定会被家人卖了的。 “夫人,您不能如此狠心,您当初看中了我的手艺,买下了我,如今用不上我了,就要过河拆桥吗?” “过河拆桥?”夫人们听到这个词都笑翻了,这丫头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邵芸琅目光转冷,“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对待你?” 姚如兰吓了一跳,低头说:“奴婢……奴婢没别的意思,奴婢只想回到您身边。” “你都觉得我狠心了,却还想回到我身边,为何呢?” 姚如兰感觉到,此时自己就像被剥光衣服的人,什么都被邵芸琅看得清清楚楚。 是了,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才想方设法赶自己走的。 下人们都说她善妒,怀孕了也不给六少爷纳妾,让少爷成为京城的笑柄。 她梗着脖子大声说:“夫人果然是善妒又跋扈,国公爷真是瞎了眼!” 她将手中的送子观音狠狠砸向邵芸琅,此刻,她已理智全无,只有满腔的恨意。 “啊……”众人一阵惊呼,纷纷抢着要挡在邵芸琅前面。 轻云和轻风本可以轻松拦下那东西,却被几位夫人一挡,慢了一步。 庶女嫡谋 第366节 邵芸琅被挤开,肚子不知被谁碰撞了一下,当下疼得让她难以呼吸。 杨钺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 张漂亮的纸笺,写着他练了好几天的一句情话,没想到却看到这混乱的一幕。 “芸琅!”他迅速跑过去,抱起扶着肚子蹲下来的邵芸琅,大声吼道:“都滚开!” 邵芸琅被安放在床上,满脸煞白,揪住杨钺的袖子说:“别急,我只是要生了。” 杨钺当然急,他看到邵芸琅的裤子上全是血,吓都吓死了。 稳婆和郎中们一起进来,把杨钺往外赶,“您快出去吧,别影响夫人生孩子。” 杨钺把那张纸笺塞到邵芸琅手中,交代说:“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我一直都在。” 邵芸琅疼得两眼发晕,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手里的纸笺被她捏得变形。 她抽空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这一句话:历经沉沦,休戚与共,然兴衰往复皆不足为惧;世间沉浮,夫妻与共,携手共度白头! 邵芸琅嘴角扬了起来,把纸笺塞进枕头下。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意随心动,她此生无悔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啼哭响起,之后是乱糟糟的脚步声。 有个人贴在她耳边小声呼唤,叫着她的名字,说:“是个儿子啊,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正文完结,多谢小伙伴们半年多来的陪伴,你们的喜欢才是我码字的动力!撒花~ 第613章 番外一 夺子之仇 夜幕刚降临,凤仪宫里就已经静悄悄的了,宫女太监们大气不敢喘,深怕吵醒了皇后娘娘。 这位皇后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又是高门出身,在后宫无人敢挑衅她的权威。 但这几日,随着翠西宫里那位贵人快要临产,皇后娘娘的脾气越来也大了,作息也不规律起来。 一阵风铃响起,四名大宫女立即小跑着上前,伺候娘娘起身。 “娘娘这一觉睡得可好?”春熙是从小伺候皇后娘娘的大丫鬟,跟着她进宫,是最得她信任的人。 即便如此,邵宛卿也没好气地说:“好不好你不知道?” 春熙打了自己一巴掌,道歉说:“是奴婢不对,娘娘别不开心,那边听说已经发动了,按您的要求,稳婆和御医都送过去了。” 邵宛卿动作一顿,抬头瞪了她一眼,“如此大事怎么不早说?” 春熙自然不敢,谁都知道娘娘因为那位怀孕一事一直不开心,虽然那孩子八成是要被抱到凤仪宫来养的,可能少提都尽量少提。 “走,看看我那好妹妹去。”邵宛卿起身让人更衣梳妆,一番打扮后,光鲜亮丽地坐上凤辇。 “对了,皇上那边可知道消息了?” “无人去禀报,翠西宫的下人都被看管起来了。” “嗯,做得好。” 翠西宫是后宫里离冷宫最近的一座宫殿,平时少有人来,十分冷清,这里住着皇后的亲妹妹邵芸琅,也是皇上册封的芸贵人。 据说当初芸贵人自 甘堕落勾引皇上,不顾姐妹之情硬要给四皇子做妾,虽然四皇子纳了她,却一直不喜欢她。 可没想到,这后宫里第一个怀上龙种的却是这位芸贵人。 当然,她怀孕的过程十分不堪,用尽了手段才爬上龙床,侍寝后不仅没得到皇上封赏,还被皇上训斥了一句不要脸,成了宫里一大笑话。 此时,翠西宫里的芸贵人正在生孩子,十月怀胎,孩子还是安全生出来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后宫里羡慕的妃嫔多了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生下皇子,这位芸贵人一定会母凭子贵,一改弱势,却不知道,她的肚子本就是后皇后娘娘借来生子用的。 否则也不会千辛万苦将她设计一同进四皇子府。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声,翠西宫里欢腾起来,稳婆们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清洗,高兴地说:“是位皇子呢!” “一举得男,运气真不错啊。” “可惜了,生了儿子也保不住的。” “嘘……” 被选来的稳婆都是皇后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对这个孩子惦记已久,御医们也深知,皇后娘娘凤体不易怀孕,这个她亲妹妹生的孩子,是血缘最近的了,自然不会放过。 床上的邵芸琅已经耗尽力气,恹恹地躺在床上,无人料理她的身体,一个个都围着小皇子转。 “皇后娘娘驾到……” 邵芸琅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会有如今这般境地,全 是邵宛卿害的,名声尽毁,如今亲生的孩子也要拱手让人,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邵宛卿瞥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儿,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小婴儿立即大声啼哭起来。 邵宛卿眉头紧锁,不悦地说道:“这般爱哭,将来未必成器。” 下人们诺诺不敢言,这刚出生的孩子自然是要哭的。 邵宛卿走到床边,用帕子捂住口鼻,笑着说:“妹妹可还安好?瞧你这身脏的,快帮芸贵人清理清理。” 下人们一通忙乱,总算将邵芸琅收拾干净了,明明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不能吹风,因皇后嫌弃屋里味道重,所有窗户都被打开了。 她施施然地说道:“妹妹辛苦了,孩子很健康,姐姐我会好好教养他的,说不定他将来还能成为太子呢,未来你可就是一国之君的生母了。” “把孩子还给我!”邵芸琅用力吼道。 邵宛卿冷冷地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孩子跟着你能有什么出息?难道你要带着他过低声下气的日子吗?你要是真为了他好,就应该让他站在最高处!” “把孩子……还给我!”邵芸琅重复了一遍。 邵宛卿凑到她面前,低声说:“你别傻了,我不计前嫌地将你弄到皇上身边,还让你爬上他的床,为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你以为今日你还能活着走出产房?” 她站起身,一脸温柔地笑着说:“妹妹放心,你的孩子就 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身子不好,接下来得好好坐月子呢,哪有精力照顾孩子?” 邵宛卿不顾邵芸琅的喊叫,让人抱着孩子走了。 离开翠西宫前,她吩咐道:“芸贵人身子不好,月子得坐满两个月,不能下床,不能出门,否则……” “奴婢遵命!”翠西宫的下人们才刚被放出来,听到这话也不敢反驳,只是心中叹息:贵人唯一翻身的机会没了。 是的,宫翠西宫的下人们都以为,他们主子一定会翻身的,皇上的长子啊,那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再如何也该有封赏的。 可事到如今,他们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按皇后娘娘这意思,说不定还会去母留子。 邵芸琅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手掌按在平坦的小腹上,她十月怀胎的孩子没了,以后那孩子会叫另外一个女人娘亲,会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说不定一辈子都要受邵宛卿摆布。 就因为她是邵宛卿的庶妹,就因为她自己不会生孩子,邵宛卿就要如此对待自己,毁了自己的一生,凭什么? 强大的怨念充斥着邵芸琅的内心,熊熊大火燃烧着她的理智,如果不是身体太虚弱,刚才她会拼尽全力杀了那女人! 她好后悔,如果当初对邵宛卿有所防备,也不会被她步步算计,没了名声,没了清白,连自己的命自己都做不了主。 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不让邵宛卿得逞,可她怎么舍得? 孩子是她的唯一,就算现在被邵宛卿夺走,总有一天,她要把孩子夺回来! 第614章 番外二 母子相见 “听说了吗?皇上昨夜和皇后娘娘大吵一架,离开凤仪宫时脸色可难看了。”宫里没有秘密,昨晚凤仪宫里的争吵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皇上不是一直很敬重皇后娘娘吗?怎么舍得?” “好像是因为大皇子的事,大皇子连续烧了三天三夜,不知谁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说是皇后娘娘故意让大皇子在大雪天罚跪所致。” 宫女惊呼一声:“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难怪皇上要生气,不过皇后娘娘肯定也是气急了才这样做的,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另一位宫女好奇地看着她,问:“你刚进宫的?” “去年进宫的,才刚分配到浣衣局,姐姐请多多关照。” “难怪你不懂,大皇子可不是皇后亲生的,此事在宫中并不是秘密。”如果是秘密,给那宫女几个胆也不敢说出去。 但大皇子是芸贵人所生一事,宫里确实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不过芸贵人从孩子出生后就没见过几次自己的孩子,大皇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 这一日,风和日丽,大皇子正上着骑射课,别看他才六岁,骑在小马驹上有没有样的,拿着小弓箭对着靶子射箭。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是玩心最重的时候,可却被教导的规规矩矩,连几位太傅都频频夸赞他有毅力。 也因为他的表现,即使皇帝后来又多了两个儿子,也还是最看重大皇子。 骑射课的场 地离凤仪宫比较远,每回大皇子放学后都要绕个大弯慢吞吞地回去,只因为回去后,等待他的只是皇后娘娘更加严厉的教导。 “规矩规矩!母后眼里最有规矩!”大皇子带着比他大两岁的贴身小太监走在不知名的路上,这条路是他第一次走,也是他甩开下人偷偷从狗洞里钻过来的。 “殿下不必气恼,娘娘这是看重您呢,其他皇子想有这样的待遇都够不着。”小太监虽然年纪小,可奉承人的本事一点不差。 “可本殿想去打鸟,你知道这宫里哪里有鸟儿吗?” “这……”小太监不敢带他去玩,要是被皇后知道,他的脑袋不保。 不过大皇子已经看到一群鸟从头顶飞过去了,拔腿就追上去,他体力很不错,翻墙也快,很快就把小太监甩开了。 邵芸琅坐在院子里做衣裳,看大小明显是个孩童的衣裳。 这也是她每年能送到儿子身边唯一的东西,也是邵宛卿默许的。 庶女嫡谋 第367节 当然,她觉得主要原因是她的绣技好,这些衣裳穿在大皇子身上让他更加玉雪可爱,连皇上都夸赞,邵宛卿自然愿意接受。 反正也没人知道是她绣的。 听说大皇子长高了许多,她这回做的衣裳加长了不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一年只有一次机会见到儿子,那就是在除夕宫宴上,并且说不上话。 她生孩子的那一年,积郁成疾,足足养了两年才把身体养好,这几年,她一直在 找机会出去。 可她宫里的下人全是邵宛卿派来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中,今年才好不容易要来了一个新进宫的宫女,名字叫福荣。 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邵芸琅也没给她改名,试探了几个月后,确定她没有被皇后收买,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邵芸琅不知道这个新宫女能为她做什么,但至少是个机会。 “砰……”一声闷响,紧接着有孩子的痛哭声,邵芸琅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前几年,时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总说那是自己儿子在哭,惹得后宫里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福荣……”她大声喊了几句,过了许久,才见到一个微胖的女孩从屋里跑出来,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心屑。 翠西宫因不得宠,下人们惯会偷奸耍滑,吃的用的都是最差的,这小丫头一定是在偷吃了,毕竟每隔三日她宫里才会有一盘点心送来。 不过邵芸琅不在意,她吩咐道:“你听,有孩子在哭,你出去瞅瞅。” 福荣坚定地摇头:“贵人,没有哭声啊。” 邵芸琅以为自己又是幻听,本不想动弹,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听到了,于是丢开手里的东西跑出去。 她常年不出宫门,守门的太监肯定又跑去哪里躲着玩骰子了,等走出宫门,她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哭。 “大……大皇子?”邵芸琅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会痛,是真实的。 那孩子看到 有人出来,还是个不认识的,颐指气使地吩咐道:“哪来的宫女如此愚钝,还不快过来扶本殿?” 邵芸琅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深怕他下一秒就没了。 “你好大的胆儿,竟敢直视本殿?你的规矩是谁教的?” 小孩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皱起眉头的时候竟然有几分邵宛卿的模样。 邵芸琅心跟针扎一样的痛,他的孩子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大皇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本殿迷路了,你送本殿回凤仪宫吧。”大皇子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宫殿的名字,翠西宫,似乎在哪听过,可是这也太偏僻了,而且竟然如此斑驳陈旧。 “你是翠西宫的宫女?” 不怪大皇子会认错,邵芸琅一年都不见得能做一套新衣,又不出门,穿着打扮比宫女还素净。 邵芸琅不敢说自己是他亲娘,因为太丢人了。 “嗯嗯,伺候您的宫女太监呢?怎么一个也没跟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邵芸琅气呼呼地问,心里责怪起邵宛卿,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在宫里走动。 这宫里想要这孩子性命的人可不少,万一遇害,死在哪个旮旯角落里,连凶手都找不到。 “大皇子,您……”邵芸琅忐忑不安地问:“您的脚好像扭伤了,要进去先处理一下吗?” 大皇子本来想说不用,可刚站起来就痛得直流眼泪,不得已跟着邵芸琅进了翠西宫。 福荣见她出 去一趟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吓得捂住嘴,这宫里的孩子除了皇子还能有谁? 难道娘娘疯了,要把这孩子藏在宫里? “嘘……去拿药油来,大皇子的脚受伤了。” 福荣为难地问:“咱们宫里没有药油啊,上回去要来的不知被哪个黑心的拿走了。” 邵芸琅红了眼,看起来比大皇子还伤心,惹得大皇子多看了两眼。 奇怪,这女人长得有些面善啊,总觉得在哪见过。 不等邵芸琅想出法子,门外突然闯进了一群孔武有力的侍卫,将她们团团包围起来。 很快,一名女官跑了过来,抱着大皇子焦急地问:“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娘娘急坏了,快跟奴婢回去!” “春熙姑姑,我……”大皇子不敢说自己是逃跑出来的,灵机一动,指着邵芸琅说:“是她骗我进来的!” 邵芸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孩子怎么说谎? 看他吓得跑到春熙背后躲着,邵芸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春熙嘲讽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贵人可真会钻空子啊,看来是日子过太好了。” 她让人把大皇子带回去,走到邵芸琅面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训斥道:“贱人!别总惦记着自己是大皇子的生母就还做着美梦,今日之事,皇后娘娘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好自为之!” 邵芸琅冷着脸回了她两巴掌,气势汹汹地反驳道:“你不过是邵宛卿身边的一条狗, 她有权利打我杀我,你没有!” “你……” “滚!滚回去告诉邵宛卿,除非她现在杀了我,否则……我让她后半辈子也别想好过!” 春熙从她眼里看出了疯狂,这些年,皇后娘娘和她们一帆风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也做不了主,带着人跑了。 福荣惊呆了,“主子,您好厉害啊!” 邵芸琅气势全消,愣愣地看着大门,脑海里浮现出大皇子之前的指控。 她自我安慰道:一定是因为不认识,他才说谎的,一定是邵宛卿没教好,他才会撒谎骗人的!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抹亡魂趴在石头上看热闹,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都要鼓掌叫好了。 第615章 番外三 争宠 杨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亡魂的,又是怎么飘回京城的。 在镇国公府见过妻子的荒唐后,他就凭着一股强大的怨念破开了皇宫的防御,想进宫找皇帝算账。 毕竟当初是他强硬地将柔佳郡主塞给自己的。 只是他进不了前朝,只能在后宫飘着,见了不知多少肮脏事。 翠西宫偏僻,阴气盛,他最喜欢待在这里,然后就看了一场好戏,没想到这个无聊的女人竟然是大皇子的生母。 不过如果他是大皇子,也愿意选择皇后做母亲,一个不受宠的妃嫔能有什么好? 邵芸琅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她太久没装扮自己了,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 镜子里的人双十年华,正是最美艳的时候,浅浅地妆容就能让她容光焕发。 她在眉间画了一朵火焰红莲,又用同色的唇脂涂抹嘴唇,眉毛微微上挑,嘴角含笑时,整张脸多了几分欲气。 福荣惊艳地看着她,她来这许久第一次意识到主子的美貌,她曾远远见过一次皇后,以为那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没想到她家主子并不比皇后差多少,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气质上。 皇后娘娘威仪太盛,端庄大气,而主子则显得柔情蜜意,是个男人都得被勾走魂魄吧? “福荣,将我床榻旁挂着的那套衣裙取来。” 福荣眼睛一亮,小跑着去捧来一套衣裙,华丽的云锦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这衣裙上的刺绣。 福 荣将衣裳抖开,一整套的江山图仿佛展现在眼前,青翠墨绿间点缀着点点彩色丝线勾勒的晚霞,不会让人觉得太沉闷。 杨钺本该在邵芸琅脱衣时闭上眼的,他虽然是魂魄,可也是一个守道德的魂魄。 可眼前这件衣裳太震撼了,他忘了闭眼,直到两只纤细的胳膊穿进袖子里,衣裳裹在了那曼妙的身体上,他才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这女人有这样的本事,怎会窝在这破宫殿里? 他重新朝邵芸琅身上看去,正好见她将一件半透纱罗衫套在那件江山图外,令那图画朦朦胧胧,更想让人一探究竟。 等她转身,杨钺有点移不开眼,第一次觉得女性之美是这样的,高贵中透着艳丽,清冷中透着魅惑,让人辨不出她的性情。 这心思也没谁了,杨钺觉得,这要是自家的妻妾,他保准就冲上去扒下她的衣裳了。 “贵人这身衣裙绣了半年多,真是流光溢彩,跟珍宝似的。”福荣半蹲下给邵芸琅整理裙摆,抬头笑道:“当然,贵人更好看,这裙子一上身,跟变了个人似的。” 邵芸琅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衣饰,今夜是朝廷受降的庆功宴,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出席的机会,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过来,帮我重新梳个头。” 福荣诧异地问:“这飞仙髻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太搭。”飞仙髻太普通,而且也太慵懒,与这身衣裳不匹配。 她要的是 让人眼前一亮。 她将发髻散开,直接梳了一个男子的头髻,再戴上一顶黄金花冠,花冠共有八根金丝吊坠,每根吊坠下是一枚小指甲盖大的绿宝石,看起来十分特别。 杨钺目送着她离开寝宫,很想跟上去看看,可他知道自己近不了皇帝的身,有他在的地方,自己连靠近都做不到。 罢了,反正就是女人勾引男人那一套,也没什么好看的。 杨钺飘到宫中,随便找了地方玩去了。 也是奇怪,他竟然没有去投胎,而是滞留在人间,可这人间并没有他牵挂的人和事了。 东辽败了,举国太平,杨家已经不复存在,他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了,一定是因为自己无颜下去见杨家列祖列宗,所以才会滞留人间。 这一夜,宫里发生了许多事,最不受皇上待见的芸贵人竟然承宠了,不过也有人说,皇上喝得烂醉,根本不可能临幸她。 不管怎样,她被皇上留在了寝宫内,第二天就封了妃位,一步登天,令后宫久久不能平静。 凤仪宫内,邵宛卿刚杖毙了几名宫女太监,除了她自己宫里的,还有翠西宫的。 “一个个都是废物,竟然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让那狐媚子勾引了皇上,这是在打本宫的脸!”邵宛卿最见不得邵芸琅好,她也知道,大皇子能抚养在她膝下全是因为邵芸琅不得宠。 “她这是想跟本宫争男人争儿子了,野心倒是大,就怕她没那个 庶女嫡谋 第368节 福气!” 春熙把伺候的下人赶出去,跪在她身边给她捶腿,附和道:“娘娘放心,皇上厌恶她还来不及呢,不过是被她那身衣裳吸引了,她都是入宫好多年的老人了,皇上岂会喜欢她?” “她年轻貌美,得宠也不是不可能的,皇上未必还厌恶她,只是不记得这个人了而已。” 她花尽心思才让邵芸琅声名狼藉,皇上也厌恶她,可那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男人在美色面前哪有底线? 邵芸琅在皇帝宫里坐了一夜,皇帝确实喝得烂醉,她数次想结果了他,可想到儿子,她不敢下手。 不过这只是开始,慢慢来,她总能让这对狗男女早日去见阎王的。 邵芸琅一跃成为四妃之一,宫里的风向也变了,翠西宫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过翠西宫太偏,配不上她的身份,皇上亲自赏了一座宫殿给她,据说比凤仪宫离皇上还近,连续几日,皇帝都招邵芸琅伴驾,荣宠极盛,风头一时间盖过了皇后。 许多妃嫔无法理解,这个沉寂多年的女人到底凭什么拴住皇上的呢? 总不能一件衣裳能让皇上欣赏半个月吧? 当然不是,邵芸琅为了恩宠费劲了心思,她从小学的东西不少,这些年在宫里也琢磨了不少技能,光是那一手字就让皇帝惊艳了好几日。 皇帝从前只是从邵宛卿的话语中得知邵芸琅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自己朝夕相处,自有自己的判断。 邵芸琅从 不卖惨,也不刻意求着要见亲生儿子,她只是展现自己的魅力,让皇帝不断有新鲜感。 她甚至没有被皇帝临幸,夜里有招她侍寝也只是读读书写写字,这让她十分心安,否则她未必能忍受这个极度讨厌的男人碰触自己。 新文《罪臣之女要翻身》四月一日上架,大家可以先收藏养肥哦,穿书 架空,基建文。 第616章 番外四 一尸两命 邵芸琅将压在胸口的胳膊挪开,披着外衣下床,走到窗户边,将香炉里烧完的香灰倒进水盆里,然后倒进马桶中。 她面无表情地洗干净手,打开一点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然后坐在窗前发呆。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即使已经升至贵妃,她依然对这个男人喜欢不起来,为了达到目的却不得不奉承着他。 这样的自己也让自己感到恶心。 所以她不想等了,香炉里的香料能让人很好地入眠,也能让男人散失那方面的兴趣。 皇帝现在身体越来越好,还得多亏了邵芸琅为他固阳,让他少近女色,早睡早起,精力比从前旺盛多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邵芸琅起身走了出去,见自己新收的两名太监掌事正跪在地上。 “事情都办妥了?” “是,贵妃娘娘放心,一切顺利。” 邵芸琅打发他们离开,重新回到龙床上,等四更天一过,后宫里突然乱了起来。 “皇上……”门外有内侍来汇报,皇帝睡饱了起身,喊人进来。 内侍总管急匆匆低头进来,跪在地上禀报:“皇上,昨夜惠仁宫走水,惠昭仪……惠昭仪遇难了。” “什么?好端端地为何会走水?” “昨夜天干物燥,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雷电劈中了惠仁宫的屋顶,当即就起火了,只是宫人没有及时发现,等赶去救火时,火势已经很大了。” 董辉已经陪伴皇帝多年了,对皇上的喜好知之 甚深。 这位惠昭仪是贵妃娘娘举荐的,能文能舞,身姿曼妙,还会一副好歌喉,据说床上伺候人的本事更是一绝。 如今宫里除了邵氏姐妹,最得宠的就是惠昭仪了。 “人确定是烧死的?”皇帝可不是白痴,后宫里尔虞我诈的肮脏算计多了,他从前只是不计较而已。 “这……慎刑司过去看过了,人确实是烧死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皇帝正准备审问,内室里传到一道惊慌失措的哭声:“董大监说谁死了?怎么会?” 邵芸琅从室内光着脚跑出来,眼角挂着泪,问:“惠彤怎么死的?就算宫殿着火,她也不可能毫无知觉,怎会被活活烧死?” “是,奴才正要说,惠昭仪应该是先中了迷药才烧死的,没有挣扎的痕迹。” “原来是被人害了,呵呵……这宫里的恶鬼终于又要忍不住出手了吗?”邵芸琅拉住皇帝的胳膊请求道:“皇上,您一定要查清此事,惠……惠昭仪已经怀了龙种,本来我们是想今日给皇上一个惊喜的,没想到……” “什么?”皇帝大惊,抓住邵芸琅质问:“果真有此事?” “是,陛下今日三十寿辰,我们本想将这个好消息作为礼物送给您的,谁知……”邵芸琅低声哭泣起来。 皇帝只觉得一股郁气积压在胸口,他年过而立,膝下只剩下两个皇子,中宫皇后不能生育已经不是秘密,宫里已经多年没有孩子 的哭声了。 哪个男人都想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尤其在皇家,女人之间的斗争他可以不管,可杀害皇子就不能容忍了。 最近总有风声说,是皇后一直在谋害皇嗣,前不久就有一名妃嫔留下血书自尽身亡,声称当年孩子是皇后害死的。 皇帝起先是不信的,邵宛卿如此冰清玉洁,温柔贤惠,怎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直到近来,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她,以及他偷偷见到几次她对邵芸琅恶毒的惩罚,才知晓,她天真无邪的表面下也藏着一颗狠毒的心。 “朕会命人彻查到底!” 等皇帝离开,邵芸琅擦干眼泪,返回梳妆台前坐着。 宫女太监陆续进来,这座宫殿热闹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让人抬着去了惠仁宫外,安静地看着被烧焦的建筑。 也怪惠昭仪想过河拆桥,得了宠就忘了当初对自己的承诺,想靠肚子里的孩子越爬越高。 她的野心比自己还大,这样的女人迟早是威胁,邵芸琅自然留不得她。 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会成为大皇子的威胁,趁早除掉还能嫁祸给邵宛卿,一举双得。 一道亡魂趴在烧焦的屋顶上,盯着邵芸琅看了许久。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她了,这女人怎么变得让他认不出来了呢? 后宫里天天都有她的传闻,还有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下的那些事,一个女人狠起来,可真是太可怕了。 昨夜他被雷电吸引,想试 试被雷劈会不会魂飞魄散,结果就目睹了惠仁宫发生的一切。 雷是被引过来的,人也是被迷晕了丢进火海里的,还是一尸两命。 啧啧……算起来,邵家这两姐妹间接也在给他报仇了,可惜皇帝没死,否则他会更高兴。 御医确定惠昭仪怀有身孕后,她的死就成了皇帝心中的一道坎,后宫被彻查了一遍,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太监都没能幸免。 然后就有人供出了皇后身边的春熙女官在事发当夜去过惠仁宫,还往惠仁宫送过东西。 这事不难查,见过的人不少,然后牵出了皇后娘娘总是在妃嫔承宠后送避子汤的事情。 这件事在后宫不是秘密,可偏偏没人敢传到皇上耳中,从前,皇上对皇后的信任是无人撼动的。 如今不同了,好几位妃嫔纷纷倒戈,供出了皇后的罪行。 自她坐上后位,这后宫一人独大,无人敢不听皇后的,否则轻则失宠,重则丢命。 那些年,邵芸琅还被困在翠西宫的时候,后宫里就已经出现了不少龌蹉事,一桩桩一件件被邵芸琅挖出来,添油加醋地传到皇帝耳中。 这其中也包括皇后为了孩子,不惜设计自己的亲妹妹,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甚至不准他们母子相见的事。 这件事皇帝是知情的,他从前只同情邵宛卿不能生育,不会去考虑被抢了孩子的邵芸琅会遭遇什么。 但反过来后,他越来越心疼邵芸琅,甚至勒令大皇 子回到贵妃膝下抚养。 邵芸琅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欣喜若狂,只是没有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根本不与她亲,眼中只有皇后,甚至厌恶她,诅咒她,母子关系恶劣。 邵芸琅有过心理准备,以为只要过段时间,母子之情就能恢复,只要邵宛卿死了,她的儿子就不会再惦记那个女人了。 但事与愿违,被养歪的孩子是很难摆正的,尤其邵宛卿总是在大皇子面前说她坏话,在大皇子心目中,邵芸琅只是个卑劣低贱的庶女而已。 第617章 番外五 废后 皇后倒了,白日里,一道圣旨废除了邵宛卿的皇后之位,将她贬为庶民,即刻送出宫。 凤仪宫曾经是后宫里最风光最尊贵的地方,妃嫔没每日来晨昏定省,在皇后娘娘的手下讨生活。 她想让谁侍寝谁才有机会,她想让谁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因为她有皇帝无限的信任与宠爱。 皇帝的宠爱的确可以让她在后宫为所欲为。 但人总是有底线的,被打压的狠了就会反弹,比如邵芸琅,比如失去皇子的容妃,比如已经在冷宫多年的喜贵人。 夜幕低垂,凤仪宫里没有一丝光亮,宫门紧闭,伺候的下人也不知去向。 邵宛卿不肯走,她这一出宫就什么都没有了,邵家也回不去了。 曾经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已经写了断绝书,甚至要将她从族谱中除名。 呵呵,他这个小人,得知二女儿正受宠,而且最有机会成为继后,他当然急于跟自己撇清干系。 反正都是他女儿,是谁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有区别吗? 不过他可真天真啊,邵芸琅从小没有享受过一丝父爱,这些年更没有得父亲正眼,岂会对邵家有情? “本宫要见邵芸琅!”她无数次提出这个要求,“见不到邵芸琅,本宫不会走的。” 宫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外边一道光亮照进来,紧接着,一名女子提着灯笼缓缓走进来。 等她靠近,邵宛卿抬头,不正就是她要见的邵芸琅么? “呵呵,你居然 敢来见本宫,好胆量!” 庶女嫡谋 第369节 邵芸琅提着灯笼将寝殿的灯点燃,让室内通亮起来,平静地说:“你已经不是皇后了,姐姐。” 这声“姐姐”带着无尽的嘲讽,让两人多年来的恩怨摆到了明面上。 “姐姐不想出宫还是不敢出宫?”邵芸琅掀开斗篷的帽子,走到她面前坐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着邵宛卿此时的样貌。 曾经被誉为天女的女人,此时头发散乱,凤袍被扒了,只穿着一身中衣,冻得嘴唇发紫,多可怜啊。 “啧啧,姐姐竟然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真是苍天开眼。” “邵芸琅,你别得意,这不都是你一步步陷害的么?本宫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邵宛卿的双目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后悔没在那个孩子出生后弄死邵芸琅。 “我无所谓啊,我又不像你,喜欢当皇后,喜欢那个男人,我只要看着你们死,我就很满足,至于我会如何 ,你反正是看不到了。” 邵芸琅一脸得意地说:“皇上刚才还对我说,等废后满一年就册封我为后,再册立太子,也多亏了你,否则大皇子怎么可能从我肚子生出来?” “哼,他不可能认你为母。” “无所谓啊,全天下都知道我们是亲母子,他是太子,我是皇后,等将来他登基,我也必然是太皇太后,至于其他,我也不强求。” 说实话,邵芸琅一开始失落了一阵子,想开后就觉得无所谓了,那孩子不 是她期待中出生的,更没有带过一日,没有感情也正常。 邵宛卿愤怒难堪,她看中的,她想要的,她一直算计着得来的东西,却是邵芸琅弃如敝履的,这让她如何甘心? “说得漂亮,可若不是为了这些,你不要脸勾引皇上做什么?用尽手段爬到贵妃的位置上,不就是为了将我踩在脚下?” “是啊,我就是恨你,恨不得啃你的肉剁了你的骨头,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邵芸琅恶狠狠地盯着她,“我自小受尽欺辱,从未想过与你争什么,而你却不肯放过后,多番算计,让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不是你强拉我入局,又岂会有今日?” 邵芸琅丢给她一条白绫,“说实话,我不想你死的,我更想把你安置在冷宫,时不时去看看你,可皇上太生气了,他说宫里留不得你了,否则那些死去的皇子皇女和后宫妃嫔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坏事做尽,却还觉得自己委屈,觉得是我害了你,你可这是不要脸啊!邵宛卿,你这个人就该过生不如死的日子,死才是你最好的解脱!” 见她不肯去拿白绫,邵芸琅在她面前摆了好几个瓶子,“鹤顶红、砒霜、耗子药、断肠草,我都给你备齐了,你选个你喜欢的也行。” “滚开!别杀我!”邵宛卿疯狂踢开摆在面前的瓶子,撑着地板往后爬,惊恐的去开门。 可大门外有人守着,她才打开门就被一脚踹了 进来。 邵芸琅端坐着,看着她狼狈的逃跑,又狼狈地回来,感叹道:“姐姐,你怎么还不死心?” “不!我要见皇上!皇上最爱的人是我,你们这些贱人,以为一点手段就能离间我们,做梦!” “别发疯了,你当初怎么对我说的?说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与其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不如嫁给天下至尊,你是为我好啊。 今日,我把这句话还给你,与其去宫外做个平民百姓,不如死在宫里,说不定皇上看到你死会回心转意,用皇后的礼仪葬你呢?那样你就能葬进皇陵,享受后人祭拜了。” 邵芸琅将一个瓶子塞进她手里,蛊惑道:“这瓶药吃下去,不会痛的,而且会让你死得很舒服。” 邵宛卿可不是会被轻易蛊惑的人,不过邵芸琅趁她没回神之际,捏住她的下巴,将药倒进了她的嘴里。 她笑得十分得意,轻轻拍了拍邵宛卿的脸,“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算计我被人玷污了清白来的吗?好姐姐,来而不往非礼也。” 邵芸琅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太监服,可面容刚毅,与宫里这些不男不女的太监很不相同。 邵芸琅丢开她站起来,冷声吩咐:“好好伺候皇后娘娘,天亮之前别让她死了!” “是。” “啊……”一声惨叫在身后传来,邵芸琅走出凤仪宫,撤走了看守的人,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报复成功后并没有喜悦,反而觉得 空落落的。 邵芸琅自言自语:我还是太善良了啊! 身边一道虚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杨钺都要佩服这个女人了,这样的手段竟然还敢自诩善良! 邵芸琅停下脚步看了看左右,刚才总觉得身边有人,可下人们都远远跟着,没人敢靠近她。 福荣死了,她后来收买的下人也基本上都是靠威逼利诱,没有人对她真心。 她也无所谓,反正这宫廷内外本就不存在真情,能用利益解决为何要谈感情呢? 翌日一早,废后吊死在凤仪宫的消息传遍朝野,对此,皇帝也只是叹息一声,命人将遗体送还邵家,并未要求以皇后礼仪下葬。 男人啊,一旦对你弃如敝履,又怎会有一丝留恋? 番外完结,剩下几天时间要全力存稿了,番外更新到此结束,多谢小伙伴们的支持,新坑《罪臣之女要翻身》在等着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