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ppy Love(1v1)》 01BetterLatethannever 第一眼的时候,温斯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因为前些天久违地与旁人谈起过她,才会看谁都像她。 直到第二眼敛下,他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牛津鞋的鞋跟“叩”了一声,敲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便没了声响。原本走在前头的母亲察觉到他的异样,回过头对他使了眼色。 怎么了?她问。 但儿子的视线却还停留在远方,金发碧眼的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困惑地看了好一会,商场里人很多,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一直到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女孩侧过了身,露出了半边的侧脸后,她才语带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不是琮志哥家的……——」 「慢慢。」温斯特遥遥地看向坐在冰淇淋店内的人,温夫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自己,还是在呼唤对方。 在温夫人的记忆里,明家的小女儿还是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对这孩子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从小就爱追在儿子的身后当小尾巴,不管怎么甩都甩不掉似的。小时候的慢慢红润可爱,虽然热情外向有些缠人,倒也不到烦人的地步。 她以前很喜欢逗弄她,只要对她说,「Winston哥哥是你的小老公呢,毕竟慢慢以后可是要嫁给Winston哥哥的。」,小女孩就会羞红了脸,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我会让Winston哥哥幸福的!」 只是后来明琮志和妻子离了婚,三个孩子都归了前妻苏沁。苏家百年豪族,自有自己的小圈子,本来就不喜欢和他们这些后来发家的New money有瓜葛,她也就没什么再见过明琮志家的孩子了。 最后一次的见面还有些不大愉快……温夫人苦笑着摇头,还有些感慨,「上次见到慢慢的时候还是五六年前的新年吧?听琮志说她去了英国念书,你还记得吧?几年过去了,她变化还真大,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说罢,她顿了顿,别开头说道,「好了,我们走吧。」,也没打算上前相认,提起步伐就想要往前走。 但温斯特却始终站在原地,她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嘿?」 温斯特似是感觉到母亲的疑惑,他的脚步似要上前却又停下。 在母亲的注视下,温斯特扬起下颚点了点她的方向,说道,「也没差那点时间,走吧,去打个招呼。」说罢,他就径直往冰淇淋店的方向走去。 这什么话?温夫人气笑,他难道就没看见—— 「Wendy应该到了。」温夫人善意提醒,「你知道的,你妹妹向来不喜欢迟到。」 「那就让她先点餐,」温斯特。「我们不差这两分钟。」 明曦已经馋了这家以水果为基底的冰淇淋好一阵子了,这阵子因为要拍照,硬是撑了好几天没吃半点荤腥,就连水分也严格控制,就怕拍照当天水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带着小侄女突破牢笼飞向自由。 今年还不到三岁的小海参乖巧懂事,明曦给了她一杯冰淇淋后,就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举止得体一点也不闹腾。 小朋友抓取还不是很稳定,她就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挖冰淇淋的尖尖,也不贪心。 挖了一口冰,小女孩圆滚滚的双眼看向面前的明曦,笑嘻嘻地直起身子递过去—— 「妈咪,给你——」 「慢慢。」 明曦原本就蓄势待发要配合小侄女的进贡,耳边却骤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还叫着她好几百年前的乳名,一时之间慌不择路,张着嘴巴却偏过了头,以一个非常滑稽的姿势和老熟人对上了眼。 男人的双眸略浅,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想要看进去她的内心。 她已经好久没有没见到这双眼睛了,就在那个瞬间,他的名字早已涌到了唇边,却怎么也唤不出来。 见来者是他,身旁还跟着温夫人,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要从容而优雅地给他点个头,表现出自己成熟稳重的一面,然而她还没摆好姿势,脸颊就传来一阵冰凉,她被冻得惊呼了一声。 一时之间兵荒马乱,她从宝宝包中掏出湿纸巾擦了擦脸后,才站起来和老熟人尴尴尬尬地打了招呼。 「Ellen, Winston !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她非常自然地用英文招呼道。 温夫人是英国人,而温斯特从小就跟着母亲在国外长大,她还记得初次见到温斯特的时候,他虽然长着一张偏向东方人的脸,但要用中文沟通也只能搭配比手画脚才能勉强听得懂。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他五官上的柔和淡去,被雕刻得更为深邃了些。 她都快认不得他了。 温斯特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浓密的睫毛切割了光影,在他的下眼睑落下一个三角形的影子,他对她浅浅笑了笑,用中文回答道,「慢慢,好久不见。」 说了一句后,似乎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 善于交际的温夫人马上接过话头,说得一口流利中文,「刚刚Winston看到你还跟我说,这不是琮志哥家的小女儿吗?慢慢从英国回来了啊?我们好久没见了呢,下次跟你爸爸一起来我们家坐坐?」 明曦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温斯特,她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认得她,但最让她吃惊的是他竟然会主动前来打招呼。 「Winston哥能认出来我也好讶异,我这些年应改变了不少吧?」明曦笑着道,见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马上转身对着明栗招了招手,「小海参,过来给Ellen奶奶和Winston叔叔打招呼。」 温夫人很早就见到坐在她对面的小孩儿了,所以才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打算上前打招呼,她们夫妻俩前阵子才和明琮志一块吃饭,却也没听说过明曦结了婚,突然碰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不过那个相似的五官,以及刚刚那个小孩儿叫的那声「妈咪」早就说明了一切。 Winston叔叔。 温斯特的手指动了动,迟迟没有回话。 你的女儿吗? 他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类型,身为英国人的温夫人向来尊重他人的隐私,因此明曦没有明说,他们也不会开口问——即使温斯特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刚刚只看见了她,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前还坐着一个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孩儿。 视线落在有些腼腆害羞的小女孩身上,仿佛看见了那个躲在小角落里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的小女孩。 简直一摸一样。 他知道答案了。嘴角的弧度微微塌了下来,他看向明曦。 小海参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有点腼腆,很有礼貌地叫人,「Ellen奶奶,Winston叔叔,你们好,我的名字叫明栗,大家都叫我小海参,我今年三岁。」说着,她伸出小小的手,比了一个三。 「好乖!」温夫人称赞道,也没问为什么孩子跟她同姓,「小栗喜欢吃冰淇淋吗?」 「喜欢。」明栗说,然后纠正道,「Ellen奶奶,我的名字是小海参,你就叫我小海参吧,不然爸爸会生气的。」 这什么奇怪的名字。 明曦马上解释道,「因为她刚出生的时候长得像海参,所以她爸就不负责任地取了这个名字。」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道,「差一些些就叫红烧海参煲了。」 温斯特冷笑了一声,「确实不负责任。」 明曦有些脸红,恨自己过了那么多年还会因为他而心跳,又想到大哥的那人憎狗厌的臭脾气,小声抱怨了几句,「还好小海参没像他。」 温夫人也觉得尴尬,没想在这个话题逗留,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开口提了去意,「今日真是好巧,本来应该邀你一起喝茶的,但Winston和Wendy在楼上订了位,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先走了。」 明曦也不挽留,心里恨不得他们赶紧离开,抱着小海参跟他们道别。 只是温夫人已经走了出去,温斯特却还站在她面前,垂下眼和和小海参对看着。 「Winston叔叔为什么看起来和你不一样?」被盯着看了许久,小海参开始有些闪避,她翻身抱着明曦,小声问,「Winston叔叔的眼睛是棕色的,妈咪是黑色的。」 温斯特本就是混血儿,他的长相在小时候偏父亲一些,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但长大后却渐渐和母亲那边靠拢,人生历练加上气质加乘,看起来五官更加锋利且具有侵略性。 明曦解释,「因为Winston叔叔的妈妈是外国人,所以Winston叔叔长得跟我不一样啊。」 温斯特伸出手摸了摸小海参的头,修长的小指轻轻地将小海参缠绕在明曦身上的发丝钩开,视线却转向明曦,「你这次还会走吗?」 「前些日子刚到。」明曦回答,偏过头不想去看他,但还是乖乖回了话,「之后就不走了,大哥说我们一家人还是要齐齐整整的才好,再说他也不放心我。」 他皱起眉头,难以描述他的心究竟在想什么。 温斯特「嗯」了一声,低声道,「明阎总算做了件人事。」 「嗯?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 温斯特却没再重复,只是对她扬了扬头,「再联络。」 明曦应了声,只是心想她恐怕不会有任何机会再见了,以她对温斯特的理解,会这么说也只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绅士教育在作祟,要说有多真心,倒也未必,毕竟他以前躲她都来不及了。 「这次回来太急,没跟你们打招呼,不好意思,再麻烦替我跟你的家人们打一声招呼。」她解释道,虽然对她来说,温家早已是流落在回忆里的过去,但在路上见到了,她作为后辈于情于理还是应该打一声招呼。 「Better late than never.」温斯特说道,「你回来了就好。」 「……」明曦揣摩着他的意思,不把话说满,「那……有机会再见?」 「嗯,再见。」 02红烧海参煲 唐灿过来接她们的时候,小海参和明曦早已经将所有的证据毁尸灭迹,姑侄俩作为犯罪共犯,表情如出一辙,看起来又乖又无辜。 「有鬼。」唐灿冷哼一声,摆手让他们赶紧上车,「小海参,你妈咪给你买了什么?」 「冰淇淋。」小海参不会说谎,一上车就自曝,「是妈咪说要吃的。」 明曦一脸震惊,「好哇,明海参!你背叛我!」说着就要去抓她,「我要把你做成红烧海参煲!」 小海参被逗笑,嘿嘿嘿地笑着闪躲,钻进去妈妈的怀里躲,「呀!妈妈救我!」 唐灿睨了明曦一眼,捏了捏她和小海参的鼻子。 明曦也学着小海参,抱着她撒娇,跟她一起抢姐姐的关注,「姐,真的只吃了一口,不影响拍照的。」 「下不为例。」唐灿才没理她,「今天收工早,待会儿去公司接你哥回家。」 明曦一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地哀嚎,反而是小海参跳出来欢呼。 「耶!要去接爸爸!」小海参欢呼,「小海参想念爸爸!」 唐灿看她那么可爱,忍不住香了她几口,「那妈妈呢?你想念妈妈吗?」 「还行啦。」小海参故作高深莫测。 「才没有时间想你,」明曦拆穿她,「她今天一整天就只记得要吃冰淇淋和买玩具,一点也不乖,我给她买了两箱玩具,转个身就出卖我。」 小海参嘟起嘴要辩解,「我很乖!妈妈,我今天真的有乖,我们今天见到Ellen奶奶和Winston叔叔,Ellen奶奶就说我很乖。」 「Winston?」唐灿秀气的眉毛扬了扬,幸灾乐祸地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妹妹,「哦,你今天见到你前夫和前婆婆了?」 「打住,别坏我行情,当年八字都没一撇,现在更没关系了。」她竖起修长的食指,摆了摆。 「他应该还是老样子吧?算起来,我也好些年没见到他了。」 「真可恶,他没有。」明曦一手托腮,「而且温家哥哥这些年还越长越好看,以前就已经是我的理想型了,这些年越发往我的心巴子上长,我刚刚如果没忍住,说不定就……嗯哼……上去了。」她看了看小海参,隐了敏感词。 「没出息。」唐灿轻啧。 唐灿的经纪人在开着车,听到她们姐妹的对话也笑了出声。 「小曦连我们泽丞大帅哥都看不上,却对这个前夫哥评价那么高,我都感到好奇了,长什么样呀?有那么帅吗?」 「帅,有图有真相。」明曦靠在椅背上,笑着地回答,「林姐等下遇到便利店靠边停,去杂志区拿个金融科技期刊,也不用翻面,封面就是了。」 「温家那位是真的帅得人神共愤。」唐灿唯恐天下不乱地搭腔,「迷得我们家涉世未深的小妹昏头转向,每次见面都想要以身相许,可谓罪孽深重——Winston哥哥,我给你生孩子呀!Winston哥哥,我好喜欢你呀!」 明曦这辈子最想忘掉的就是那段过往,捂着脸尖叫,「啊!姐别说了!」 「有比明总帅?」林姐一直觉得明家老大已经很长得足够惊为天人了,实在想象不出来还有谁能比他好看。 「……呵。」明曦。 「……哈。」唐灿。 「我觉得爸爸帅。」小海参插嘴说道,「不过Winston叔叔比爸爸更好看一点点点点,只有那么一点点。」她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但你们不能跟爸爸说哦。」 唐灿对自己的兄长兼丈夫评价向来不高,只是这无关客观事实,只是相处这些年,实在不想让他太骄傲,「大哥如果不说话的话,单靠那张脸还是可以一较高下的,偏偏妈就给他生了张嘴。」 明曦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只得不停点头。 在明家里没有秘密,谁人都会是叛徒,于是这句话最后还是传到了明阎的耳里。 「什么叫我就长了张嘴?」明阎嘲讽道,一手扯下领带,牙齿扯了下表带,露出明晃晃的虎牙,用那张又痞又坏的脸做这种事还真有种浪子风流的气质,「难道你比较了不起,长了两张嘴?唐灿,给我过来!」 他上手将唐灿拉进怀里坐下,说了就要上手挠痒痒,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一本正经地低下头在唐灿的耳边压低嗓音道,「不过,我们灿灿还真有两张嘴——」 明曦不是单纯无知的小白纸了,但她还是没办法习惯亲哥和养姐的亲密关系,她尖叫一声,捂着耳朵滚上了沙发的另一端,「哥你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 小海参什么都没听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明曦好像很好玩,也学着一起爬上了沙发,跟自己的姑姑抱在一起有样学样。 明阎我行我素惯了,见她们这样,更要故意为之。 「瞧,她们什么都听不到了,今天哥哥给灿灿亲亲,晚上再接再厉争取给小海参再生一个小海胆——」说着就要亲下去。 唐灿也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红着脸一手捂住他的嘴,倒豆子似的打住他,「慢慢今天见到温家那位了。」 不得不说唐灿实在了解他,都不需要将温斯特的名字甩出来,明阎马上就恢复正常了。 「跟她求婚了吗?」明阎扬眉,浓眉大眼做起这个动作看起来格外生动,「那慢慢肯定哭着答应了。」 明曦翻翻眼,「我没有,别胡说。」 「那就是他要结婚了,劝你早点死心。」 「我早就死心了!」明曦叫道,「早八百年就死心了!化成灰了!如果我的纯纯少女心能投胎,现在都在考大学了。」 「那他如果跟你说他对你余情未了呢?」 「他能有什么情?」明曦羞红了脸嚷道,她控诉,「那男人没有心!」 明阎见不得自己的妹妹这幅没出息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你说起他还是一脸害羞,脸红成什么样子,没半点出息,英国的那些男人都不够你练成海后吗?」 「我是去念书,不是去乱搞男女关系的,我硕士文凭是自己一字一句敲回来的,在学校闭关写论文的时候接触到的唯一雄性就是宿舍门口的Larry,望周知。」Larry是只猫。 明曦义正严辞,否认了她的心动,「而且我没有害羞,我这是被你气着的。」 「我的错,给你道歉。」明阎双手一摊,毫无诚意,「温斯特见到了我们小海参,就没问什么吗?」他指了指明曦和明栗之间,「我和唐灿之间的事也没跟老爸提过,他们应该不知道才对。」 「一句也没有?」明曦惊呼,「小海参都三岁了!」 「有什么好说的?」明阎一脸不以为然,他向来自由自在,就连当初和自己的养妹在一块也丝毫不顾虑外界的目光,该咋咋地,能得到他象征性的通知,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给面子了,更别说已经快好几年没联络的父亲,「而且我们大明星还在一线拍片,连婚礼也别想办,等她想开了要给我一个名分再说吧。」 明阎自哀自怨,「没关系,我就继续当她见不得人的地下老公,这是我应得的,谁叫我小时候总欺负她呢?现在活该让她折磨。老爸不知道也好,如果让他知道我在给妹妹当情夫,温家的那人说不定会怎么嘲笑我呢。」他抱着小海参,摸了摸女儿的脸,「小海参,我们父女俩就这样相依为命吧。」 唐灿最恨他这幅模样,狠狠踢了他一脚,「不如你就辞职吧,来我们公司从跑龙套开始,以明总的演技,又有妈妈的巨星光环,打着星二代的名号,登顶男一指日可待,下一档的《绝代太监魏忠贤》就先给你内定角色了。」 「我的片酬很高的。」 「三餐鸡腿。」 「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Ellen和Winston什么都没问。」明曦还以为他们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没特意给他们介绍这是大哥和姐姐的独生女,「不对,他们该不会认为小海参是我的孩子吧?」 「小海参都叫你妈咪了,你不就是她妈吗?」 「又不是亲生的。」明曦无奈地瞪他一眼,「而且还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小海参出生的时候她的父母还没给两人的定位,以至于到小海参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认知问题——究竟明曦是小姨,还是小姑姑呢? 以明阎的说法当然是姑姑,他和明曦是亲生兄妹,理所当然应该叫姑姑才对。 但唐灿却有意见,她和明曦情同姐妹,以前都是被明阎欺负过的小可怜,情感上她们才是同一阵线的亲生姐妹。 夫妻俩谈不拢,于是想拉帮结派,可惜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明曦不愿意加入这场斗争。 「这样多好,我们小海参也给你驱赶了不怀好意的害虫,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好好感谢我和你姐吧。」 明曦嗤笑一声,「说得好像温斯特对我有什么意图似的,就算有,现在也晚了,我不会再犯傻了。」 明阎就等着这句话,他指着她,「明曦,这句话搁在这,你给我每天复诵十遍。」 「好啦好啦,知道啦。」 「跟我复诵一遍,再犯傻的是小狗!」 「好好好,再犯傻我就是小狗。」 「Again!」 「好啦好啦,小狗才说爱!」被哥哥烦得不行,明曦抓狂起来,张牙舞爪就要去抓他的头发。明阎怎么会让她得逞,早就做好准备等着她,不一会两人就滚作一团,你踢一脚我扯一把。 「有完没完……」 唐灿实在不懂明阎对温斯特毫不掩饰的敌意,她虽然是十岁才被苏沁带回明家,但几次的相处下来,对温斯特的印象一直都还算不错。 温家虽然是从父辈开始白手起家逐渐施展拳脚的新贵,但因为温老爷出过国泡过洋墨水,还娶了一个英国名媛,在一众新贵中也算是特别特立独行的存在。与其说是生意人,温家人更像是英伦贵族一样清冷贵气,与她所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媛少爷不一样。 当然他们还是有些烦人的习惯,他们不会问你吃饱了没?最近做了几笔大单很赚吧?偏偏就跟你扯什么天气还算不错,温度湿度合宜,正适合踏青,不如我们就去那家人均消费破万的度假饭店喝个下午茶然后再一起做个SPA吧? 这矫情的姿态可能是明阎看不惯温斯特的原因之一。 但总体上,唐灿对温斯特的印象一直都不错——虽然有点冷漠高傲,但还算是一个绅士有礼的男人,因此她也能理解妹妹年少的时候为何会对他死心塌地。 「你和温斯特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就这么见不得慢慢和他好?」 明阎却绝口不提,脸都涨红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绝对有内情,唐灿猜测,「是不是你以前给他告白被拒绝了?」 明阎的脸更红了,烧得都快冒火了,「唐灿,我看你是皮在痒。」 「看来是真的。」唐灿半眯起眼睛。 明阎不想回答,啊了一大声,跳起来就要抓人,小海参见状也加入进去父母之间的混战中,父女俩协力,于是这个困扰了唐灿十多年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03恋爱脑 温笛一家来得准时,在包厢里坐了好一会后才见到姗姗来迟的哥哥和母亲。 只是温斯特向来守时,平常恨不得掐着秒数到,这还是第一次过了时间还没见着人。 但温柏生相比起迟到的儿子,对菜单的兴趣还比较大,拉着女婿程滕聊起了年少时在英国游学的经历,又说起和妻子的初遇时,还红着脸笑眯眯地像个偷吃了糖的小孩儿,说没两句就捂着嘴巴偷笑。 「爸爸就是个恋爱脑。」温笛小声地跟程滕说,「还好我们两兄妹都没像他。」 「我倒觉得你哥谈起恋爱,可能就会像你爸那样。」程滕在还没认识温笛以前,是先认识温家父亲的,两家在共创经济效益这点上有着相同的目标和愿景,当时他作为后辈可谓十分敬佩温伯生的圆滑世故,十足个老狐狸,即狡猾又精明。 后来接触到了温斯特,才知道何为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他这个大舅子看着清冷高贵,实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和岳父根本就是一脉相承的奸诈狡猾。 岳父是个恋爱脑,那大舅子有很大的可能性向他靠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温笛一脸不敢置信,「老公,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我哥哥可是能对不小心弄湿衣服,楚楚可怜的女人说出:“地毯的清理费会算在你帐下”的恶魔哦。」 程滕失笑,「这不是还没遇到对的人吗?」 「也是,他以前就不是这样的,恶魔也曾有对小姑娘和颜悦色的时候……——」她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闭上嘴。 温斯特卡着时间推开门,先让母亲进了门后,才反手将门合上。 他注意到妹妹探究的目光,率先开口,「抱歉,刚刚耽误了点时间,你们点餐了吗?」 温笛见他没打算细说迟到的理由,脸色也有些不虞,猜想他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加上她有些心虚,不想触这个霉头,于是只是将菜单递了过去,说了自己一家已经先点了餐,就等他们了。 他没什么胃口,随意点了个惠灵顿牛排,就合上了菜单,显得意兴阑珊。 程滕从温笛的手上接过儿子,先给儿子整理了小围巾,然后又跟他小声说了几句,「待会你可以自己吃吗?」 「可以。」程攸恩小大人似的点头,又强调了一句,「爸爸,我长大了。」 温斯特看了过去,难得开口关心外甥,语气温和,「攸恩今年几岁了?」 「三岁了,这位舅舅。」温笛没好气地道。 「嗯。」温斯特耸肩,「是该学会自己吃饭了。」 平常不张嘴,一张嘴就讨人嫌。 温笛对他呲牙咧嘴地示威。温斯特不理她。 温斯特没有打算细说自己迟到的缘由,沉默地坐在一旁,但却管不了温夫人,她点了餐后,转头就跟丈夫谈起了明琮志,「老公你有听琮志说他女儿回来了吗?我们刚刚在楼下遇见了她呢。」 「慢慢?」温父也有些讶异,「琮志好久没提起过他家的女儿了,他应该不知道。不过他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孩子不亲他,这些年也没在见面了,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免得他又该难过了。」 说到这里,温夫人也有些感慨,「也是,要是连当外公了也要靠别人通知,他大概会哭吧。」 捕捉到关键词,温笛看过来,「外公?」 「妈。」温斯特警告,目光淡淡。 温夫人没继续说了,撩了撩头发后对着自己的儿子笑眯眯地道,「倒是我们家的哥哥,刚刚竟然主动说要上去给小姑娘打招呼,我说了别过去打扰人家,哥哥却还固执上了,说耽误点时间没关系,非得要过去给慢慢打个招呼,Wendy你说,这还是你的哥哥吗?」 「哦?」温父若有所思。 温迪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天啊,你究竟是谁?」 温斯特没有辩解,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多年没见,好不容易遇上了不打声招呼,就这样走掉可不算有礼貌。」 「礼貌?」温笛叫道,「上次我们碰见了林湘琪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好歹人家也是你的高中同学,你竟然连脸都不露就走了,还是我帮你道的歉。」温笛不客气地吐槽,「怎么?同样是你的未婚妻,你到现在还是偏心明家的慢慢吗?」 程滕也笑了出来,不太清楚温家以前的历史,「大哥有那么多的未婚妻?」 「多亏了妈。」温斯特淡声回答,「数之不尽。」 「那怎么现在还单身呢?」温笛幸灾乐祸地问,「还不是因为眼光高,妈妈给他攒的老婆名单一个都看不上。」 「我也是用心良苦啊。」温夫人说,「明家的慢慢漂亮,陈家的瑶瑶聪明,林家的湘琪温柔,周家的恩敏乖巧,我全都想给我的儿子预留,只可惜儿子看不上,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又不是古板的老太太,难道能逼着他结婚吗?」 「劳您费心了。」 「不客气,这是妈该做的。」温夫人笑着眯了眯眼,她捏了捏他的脸,「你该做的,就是不要搞砸。」 「妈,要求太高了。」温笛回呛。 「但。」温夫人转了转绿色的眼睛,「我们哥哥大概也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冷血无情呢,我以前以为他看不上瑶瑶、不喜欢湘琪,对慢慢也是爱理不理的,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看到人也会去打招呼了?」 温斯特嗤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对慢慢爱理不理了?」 「你没有吗?以前可是都是人家小姑娘在对你献殷勤,如果我是她啊,早就心灰意冷了。」温夫人侧目,「真可惜呀,你原本还占了个青梅竹马的优势,现在要旧情复燃也有些困难了,人家现在有了人,对你也不冷不热的,早就看不上你了。」她没将小海参的事情点出来,只是温斯特也能理解她的意思,但他仅仅淡淡地转开了眼神,没再应声。 「要说没机会倒也未必,慢慢从以前就很喜欢哥哥,恨不得一到适婚年龄就直接领证,虽然现在都说竹马不敌天降,但以从前慢慢对你的喜爱程度,说不定情势逆转也说不定,再说就算结了婚也能离啊,哥的这张脸还会输吗?」 温夫人对女儿的这番言论不大赞同,但见儿子没有反驳的意思,总觉得不大对,于是小声补充了一句,「儿子,你妹妹只是随口说说,当三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温斯特不语,晃着酒杯,浓烈的红在暖灯下从玻璃中透出一股幽谧,他尝了一口,确实有些偏苦涩了。 「不是吧,你真喜欢她?」温夫人瞪大双眼,见他一直没有回应,仿若自言自语般地,「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话音刚落,温斯特就看了过来。 温夫人一个激灵,对儿子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 温斯特皱起眉头还想细问,侍者在此时敲了敲包厢的门,准备上前菜,进门后,陆续推进了好几台送餐车,并且就每一道菜做出相应的介绍和展示。 温斯特铺开了纯白的餐巾,修长的指磨平了折痕,想起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没见到她手指上有任何戒指,这个发现多少有安抚到他心烦意燥的内心。 04慢慢慢慢 明曦初次见到温斯特的时候,才比现在小海参大不了几岁,连笔也拿不稳,彼时家里人还没习惯叫她的大名,都是慢慢、慢慢地叫着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叫明曦,只知道妈妈都会抱着她叫她明小慢。 关于温斯特的记忆其实已经不怎么清晰了,但她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是中秋节。 中秋是大节,苏家肯定是要大办的,苏沁早在很久以前就跟她说了当天会带着明阎回去苏家过节,但明琮志向来和苏家的亲戚不对盘,自然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苏沁也不勉强,大方地允许他和女儿一起过节,也不至于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悲惨下场。 于是明琮志在回明家以及出去找酒友聚会之中,毫无顾虑地选择了后者。他一直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明家子弟,明琮志反骨、叛逆,又有着艺术家的那种纤细敏感,明曦长大后才渐渐觉得,或许明阎的那种惹人注目的个性更多的像到了父亲。 明曦跟着父亲来到温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温家举办的中秋节小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正是酒酣耳热之际。父亲来得晚,早就心急火燎,刚踏进门就被拥着罚了几杯,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落在后头的小女儿。 明曦没跟着进去屋内,庭院挂满了各种造型的小灯笼,红彤彤的灯笼一路延绵过去,照亮了幽暗的小径,在小径的尽头,有一处光亮,就好像卡通故事里的宝箱所在地似的。她以前只有在别人家看过这种夸张的装饰方式,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小小的短腿小心翼翼地跨过石阶,踏过前庭鲤鱼池的小凉亭,就在那里见到了她此生难忘的场景。 好多好多的小朋友围在一起,手上都拿着仙女棒在挥,发出欢愉的尖叫声。 星火坠入她的眼中,点亮了这一路走来的黑暗。 她走上前,还不知道害羞的小女孩摊开手索要,「我也想要花花!」 那时候只注意着小孩们手上的花火,根本没仔细看她究竟拉着了谁,但谁管呢?她只是要烟花,谁给的都一样。 还不能被称为少年的男孩儿看起来不大好亲近,他似乎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些疑惑,扭过头看向保姆姐姐,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明曦听不懂的话,保姆姐姐回答了他后,男孩儿才低下头,将手上的仙女棒分给她一支。 但明曦不知道怎么玩,一出手就往燃烧着的火光出伸手。 男孩马上抽回了手,就怕烫着了她。 见他收回了,明曦小嘴一撅,就要哭了,「不想给我,你可以直接说的,为什么要欺负我?」 「?」温斯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话,但他刚刚才回到国内,中文说不了几句,只好用英文对她说,「你会伤到你自己的。」 明曦根本听不懂,只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在欺负她,和明阎那个坏人一样,都喜欢欺负她这种小可爱。于是双眼一眯,眼泪说滚就滚。 温斯特最怕小女孩哭,以往只要温笛开始哭,他的头就开始痛。于是在她的眼泪还没滑落下来以前,他马上握住明曦的手,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拿烟火才不会伤了自己。 「你必须得这样挥,火花得离你的身体远,否则你就会受伤。」 「你抓得我好痛。」明曦撅着嘴,觉得手腕有点疼。 「燃烧完的烟花必须丢在水里,那很烫。」温斯特听不懂,自顾自的往下说。 「这里是哪里?」明曦左右看了看,想到她好像好久没看到爸爸了,不知道爸爸在哪儿。 「你还想要吗?」见她这样到处看,温斯特以为她还想要别的,「我会给你新的,只要你别再哭。」 明曦对手上的烟花没了兴趣,扔了,迈开小腿想要去看灯笼。 温斯特迟疑了半晌,见她身边也没跟着人,赶紧将仙女棒扔进水里熄灭,跟了上去。 之后发生的事情明曦不太记得了,毕竟再怎么光鲜的回忆经过了十多年早已化成了朦胧的影子。她或许爬上了树,摘了温家的果子,也或许踏进过水池里,惊扰了一池子的鱼儿还笑得欢。 她只记得她手上拿着一只兔子造型的传统灯笼,骨架还是用铁丝支棱起来的,忽明忽灭的蜡烛透过五颜六色的灯笼纸洒了出来。她小小地「哇」了一声,蜡烛光将她面前的一切都打上了色彩,光彩流转,仿佛极光在地面上蔓延。 她满怀感激地抬头,面前的那个白皙的男孩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 初次见到他时候,她还记得这个小哥哥浑身上下无处不精致,一个晚上下来,他的发丝有些落了下来,就连袖子上也沾了些灰,那是给她打火的时候弄上的脏污。 但尽管如此——光影照在男孩的脸上,细细的绒毛反射了光,在他脸上勾勒出了一丝丝的金线,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美丑,她却仍然觉得他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在闪着耀眼的光芒,果然沿着小路走,她最终寻找到了宝箱。 「谢谢你。」她诚心道谢,暖暖的光柔化了她的脸。 温斯特跟着她的身后一整晚,早就有些累了,但见她笑眯眯的给他道谢,他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手,勾了勾她耳边的发丝,「很高兴你玩得尽兴。」 明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学着他,踮起脚尖给他勾了勾头发。 温斯特顿住了动作,微微弯下腰让她更靠近自己。 「我叫慢慢,谢谢哥哥陪我玩。」她说道,玩了一整晚,总算记得要自我介绍,「我要回去睡觉啦,好困哦。」 温斯特不知道她后面一句在说什么,只能大概明白她在说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学着她的语调复诵一遍,「满满。」 「是慢慢。」明曦对此很坚持,她一字一句地纠正,「慢——慢——」 「蛮蛮。」 「不对啦,是慢慢。」 温斯特见她急红了脸,也认真起来,「慢慢。」 「对,就是慢慢。」 「慢慢,慢慢,慢慢。」 「好啦,叫一次就好了……」 「慢慢,慢慢,慢慢,明小慢。」 「有话快说。」她一脸还没睡醒,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的时候头好重。 「脾气真差,昨天做贼去了?」明阎开口就没好话,他指桌面,「你的早餐。」 「做梦了。」明曦没理他,拿起桌上的无糖豆奶开始吸,这份量少的可怜,她没两口就喝完了,肚子却还是在咕噜咕噜地叫着,委屈的情绪上来,她瞪向明阎,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你怎么还在家?」 「赶我?」明阎嗤笑,「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在我家。昨天做了春梦欲求不满是不是?」 「赶我了,赶我了,果然结婚了就不一样了。」 明阎才不认,「怎么,没睡好就找哥哥开刀了?刚好我昨天也没睡好,我们待会一起去找你姐算账。」 「有人像你这么欺负你老婆的吗?姐姐到底看上你什么。」 「帅呗,好用呗。」 「我不想知道——你就不能做个好哥哥吗?」 「不如说,你想要我参照谁?」明阎挑眉,一双凌厉浓黑的双眸看向她,让她回忆起小时候被兄长支配的恐惧,明曦直接噤声,「你温柔可亲的温家哥哥?」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像王子一样的男孩,于是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男孩也长大了,他以前那么可爱,还会给她勾头发,可惜那股可以掐出水来的温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她真的好没出息啊,长大后的温斯特她也好喜欢的。 见明曦没说话,明阎还不了解她吗,小时候只要她屁股一翘,他都知道她的屁是什么味道的。 男人翘着脚在餐桌上用平板看财报,穿着合身的西装裤将他的长腿衬托得更加修长,他一手用兰花指捏着咖啡杯,早上的阳光照进饭厅的角度刚好落在了他的身上,晨光沐浴之下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但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老哥跟你说的话你听好,人心会变,温柔小哥哥都是装出来的,你可别真的以为他多好,唯有你哥始终如一。所以温家的那位别再肖想了,他不是什么好狗,他,他跟他的那些猪朋狗友,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狗?」 「对,狗。」明阎呲牙咧嘴,「汪汪汪!」 05新娘 被明阎称为狗的温斯特难得地在白日里见到了他的另一位狗友。 周奕辰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却是个工作狂,有的时候忙起来一个月也见不上一次。这次距离他们上次喝酒也才过了不到半个月,温斯特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要一起吃个午餐,就约在周家开在湖景区的空境酒店。 周奕辰不是那种会为了吃饭而耽误公事的二世祖,温斯特在路上心忖着周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家向来低调,上一次出事还是周奕辰的堂弟出轨未婚妻的闺蜜,在酒店被未来岳父抓奸在床。温笛当时还说这回恐怕难收场了,时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仿佛石子落入深潭,了无声息。 但温斯特对此不关心,周孟群出事是人品问题,在他看来本就是自作自受。 男人穿着开敞的度假衬衫,扣子解了三颗,亮出一片略有些蜜色的胸肌,见他终于来了,站起来对他招了招手,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他略略放下心。 温斯特还没坐下来,就听见他语调轻松地道,「哎哟,我们慢慢回来了。」 温斯特的手还顿在椅子的把手上,剑眉一挑,浅棕色的眸子直直看向好友,「慢慢?」 以为他不记得谁是慢慢,周奕辰故意提醒道,「你忘了?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的那个慢慢,明曦啊。」他心情确实不错,笑着给他倒了杯水,「只是现在一点也不憔悴损了,明曦的那个身材可真是……」 温斯特抬眼看了看他的脸,心情比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还要烦躁,「你中文造诣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你这个外国人竟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周奕辰勾唇笑,双手一拍,「啊,我忘了,你的中文就是为了明曦学的。」 温斯特没有否认,指尖敲打着桌面,心中有股火在闷烧,他当然知道明曦现在什么模样——那一天他在人海之中一眼就捕捉到她时,就注意到了她的改变。从前高瘦的姑娘脱胎换骨,她肯定有定期运动,才能维持如此即苗条又健康的身材。她身上没有一丝的赘肉,那些肉该往哪就往哪。 只是他没想到这才不过几天,他没等来明曦的电话,却等来了另一个男人跟他说,他见到了明曦,还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从以前就不喜欢别人这样对她的身材指指点点,一张脸马上就沉了下来。 「你见到她了?」温斯特问。 周奕辰没有回答,只是偏了偏头,示意他看向窗外。 温斯特转向,握着玻璃杯的手顿了顿,厚实的杯身撞击到了桌面,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没有心思致歉,这一点也不像他,他的视线早已被勾走,仿若妖女的魅惑,纠缠得他连手指也无法动弹。 窗外是空景酒店闻名遐迩的度假泳池,一望无际的泳池波光粼粼,此时泳池旁边的长椅上,刚刚正在他们话题中的女人正一身白纱,脸上画了全妆,看起来极诱人又清纯,正在照着现场的指导老师的口令摆着动作。 她的手又长又柔,直直地指向天,指尖恰好遥遥地落向他的双眉之间,温斯特突然感觉到心跳飞快。 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 她是新娘啊。 头纱是她的冠冕,是她象征着纯洁的礼服。 他其实也曾经偷偷想象过她穿着婚纱的模样。 那时候她穿了一袭白色的洋装,远远看去还真的有点像新娘,她见到他了,远远地朝他跑来,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她就像落入人间的仙。 那时候已经十三岁的少女已经脱离了幼年时期的婴儿肥,少女的模样已经长开来了,明媚得比他见过的所有花都要漂亮。 「Winston哥哥!」她娇声叫道,「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新娘子?」 「像。」温斯特记得自己这么说,但她太耀眼了,他不想一直盯着她瞧,显得自己像个呆子,于是偏过头去刻意转开目光。 「但这不是婚纱,等之后我们结婚,婚礼前你是不能看的。」她竖起食指摆了摆,「我现在才十三岁,等我嫁给你的时候,会比现在更漂亮的,你要等我。」 那时候温斯特还不过十五岁,正是心口不一的年纪,心里再怎么稀罕,嘴上也要表现得漫不经心。 于是他说了,「话说太早了,我又不一定要娶你。」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少女被他弹了额头,捂着额头有些生气,「好哇,那我就嫁给别人!反正我也不一定要嫁给你。」 温斯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大有随你去的意味。 摄影师示意换一个动作,窗外的女人紧接着下一个姿势,工作人员在她的身后将裙摆甩起,摄影师掐着时间捕捉着那个一刹那的瞬间,白纱落下,盖在她的脸上,她连忙将白纱掀起,微微抬头,双眼像星辰,微微眯起,恰好就看向了他的方向。 她真漂亮,漂亮得让他实在心痛。 然而他心情实在好不起来,温斯特托着下巴,面无表情。 慢慢,真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 「瞧什么,瞧得那么入神呢?」男人的声音非常不满,也没问,就拉开椅子在他们身旁坐了下来。 周奕辰反应快,马上就招呼了,「哎哟,这不是我们的明大爷吗?」 「少恶心了。」明阎一脸嫌弃,「周先生和温先生在这里干什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别人家的妹妹,礼貌吗?」 「这不是女大十八变,看得入了迷嘛。」周奕辰笑,「君子好逑嘛。」 温斯特抬了抬眼,给明阎倒了杯水,「好久不见,大哥。」 明阎一阵恶寒,「我俩同年呢,谁是你大哥?」说罢,他盯着温斯特浅棕色的双眼,「我警告你,别去肖想些不属于你的。」 「比如?」温斯特挑挑眉,「时家今年释出的土地竞标权?我以为是能者得之。」 明阎笑了一声,「我说你们搞科技的干啥跟人抢地皮?那个你要就拿去,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小时候明曦最喜欢的就是温斯特和明阎,偏偏这两人却一直以来都处得不好,尤其在少年时期演变得更加水火不容。 一开始也只是打打闹闹,后来同校后更是有你没我,非得要在对方的场子上找存在感不可。 因此造成了非常诡异的现象,与英文和数学相关的赛事,四肢发达的明阎反而表现突出,就算没拼过温斯特,也要尽可能地给他找麻烦;而球类竞技却常常可以看见向来温儒的温斯特施展拳脚,若是恰好对上了明阎的队伍,那更是一个精彩绝伦的厮杀。 周奕辰对这两个人的敌对状态早就习惯了。 他点了点楼下,问道「慢慢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回来就有好消息了?」他的双眼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浪荡不羁,半是好奇半是看好戏,「毕竟她以前也是我和Winston的小未婚妻,怎么结婚了也没跟我们打个照面?」 温斯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要了要了,这不是在拍婚纱吗?到时候请你们来喝杯喜酒。」明阎张口就来。 说着,有电话打了进来,明阎接起电话后就说要走了。 明阎一走,温斯特就扯开领口的扣子,脸色也有些沉,在周奕辰饶有兴致的眼神下解释道,「热。」 与其说是热,倒不如说是燥。 周奕辰但笑不语,喝了一口冰开水后说道,「虽然我觉得这件事不怎么靠谱,但我这阵子有听到些关于明阎的传闻。」 「传闻?」 周奕辰到了这里反而没接下去说了,反问他,「你知道时家的事情吗?」 「周孟群?」提起时家,也就年前周孟群因为出轨时家女儿的闺蜜而被时家解除婚约那件事了。 「不,算上来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这件事没多少人能知道……就是时老三和时家的小女儿的事。」 温斯特「啊」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竟然连你都知道了。」周奕辰笑。 温斯特耸肩,「时弥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温笛有追踪她的社交平台,没说出口,只是心照不宣罢了。」他淡淡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他们这种老牌的世家根基稳,根本不在乎这些,在背地里有更多见不得人的关系,只要不摆上明面上来都无所谓,大家都心知肚明。」 温家不喜欢趟浑水,一直以来都是置身事外,但不代表他毫不知情。 周奕辰这时候就说了,一脸好戏,「那你知道,明阎和时弥的关系还算不错吗?」 温斯特终于抬眼看向他,目光灼灼,却冷冽如锋,「你到底想说什么?」 06前妻 在楼上的餐厅可以鸟瞰整片泳池,早在摄影队在收拾善后的时候,周奕辰就说要去给明曦一个惊喜,笑说要顺便逼问她为什么结了婚也不通知前夫们。 温斯特用眼神表达了对某些词汇的不满,心中的火快燎起来了,他想撕碎周奕辰看好戏的嘴脸,也不想见穿着婚纱的她——即使她漂亮得让他移不开眼。 但明阎的扰乱却又让他意识到,明曦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她说了要嫁给别人,也真的打算付诸行动——甚至真的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一直以为,明曦知道他会等她回来。 所以才会任由她去翱翔,却忘了确认自己手中是否紧握着那根风筝线。 他不想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明曦见到他们的时候很讶异,然后转念一想,就知道在这里没遇到周奕辰反而是奇怪。 「怎么最近总是遇到老熟人,奕辰哥,好久不见。」她跟助理交代了一声后就往他们走来,她拎着婚纱的裙摆,一团一团地像云朵,脸上的妆精致,笑起来更是明艳动人,刚刚结束拍摄,她踢掉了高跟鞋,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走得飞快。 女人的身影与多年前重迭,只是这一次她身上穿的是真的婚纱,而她也是真的新娘,与他再无干系。 这一项认知让他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她说了没关系,她也不一定要嫁给他。 温斯特忽然头脑发热,忍不住叫了她,「慢慢。」 这一声慢慢可谓缱绻,明曦从以前就听不得他这样唤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两个字都能让她微微热了眼眶,她甩开头,「嗨」了一声,「Winston哥,你也在呀?」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只是贪婪地看着她一身白纱,娇媚得让人心痛。 周奕辰挑眉轻笑,「慢慢这一身真漂亮啊,但怎么就你自己一个?」 「大哥刚刚有事先走了。」她解释道,周奕辰觉得怪,正要再问,助理就匆匆赶来,说要先将婚纱换下送回去,她不好意思地对两人说,「我还有事,之后再和你们聊。」她客套地说着,实际上打算待会就和摄影队一起走。 周奕辰却毫不在意,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挥了挥,「没事,多久都等,就怕你不来。」他拍了拍温斯特的肩膀,「你温哥哥也在等你呢,可别放我们鸽子,嗯?」 明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到温斯特的脸上,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说有多黑就多黑,她以前见多了他这副模样,大概是觉得她烦人,虽然早告诉自己别在意,却还是有些心底泛酸,嘴角的弧度也压了压,转身就先离开。 周奕辰这次说了要和她吃饭就真的要吃成,他又让人去传话说就在楼上的餐厅等她,已经点了她喜欢吃的菜,请她务必一定要来。 只是明曦想到周奕辰旁边跟着的那个男人就觉得头疼,她是雄赳赳地跟明阎说自己已经过去了,但她实在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只要他再轻轻勾她一下,她说不定就直接举手投降了。 没用的家伙。 她东摸摸西摸摸,也借时间整理思绪,将衣服换了下来,助理小米在收拾的时候说道,「明姐,刚刚那位你认识吗?他是外国人吧,五官看起来就比我们来得立体。」说着,小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嫌弃,「像我的鼻子就好塌。」 明曦伸手捏了她的鼻子一把,「鼻子那么高有什么用,能呼吸就好,我们要拒绝容貌焦虑。」她捧着小米的脸,其实小米并不难看,她的五官小巧,有着东方人独有的韵味,她捏了捏小米的脸,「我们现在的自己,就是最好的模样。」 「明姐你长那么漂亮当然这么说了。」 「多谢称赞。」她放开小米,转过身去,「再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过得开心比较重要吧。」 「我看明姐就过得就很开心。」小米说,「明姐,你说,那个外国帅哥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明曦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女人无辜地回望着她,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亲手埋葬自己满腔爱意的那个夜晚。 她的喜欢太猛烈,带着玉石俱焚的壮丽和激进,明阎告诉过她,盲目的爱会让自己坠入深渊、唐灿告诉她,爱一个人没有错,只是在那之前要更爱自己。但她充耳不闻,她只知道她的爱得让全世界知道。 她被娇宠着长大,温夫人又亲口说过想要她当她的儿媳妇,在想要和温斯特结婚的这一路上,她从未有一刻的怀疑过自己是否能得偿所愿。 直到她在那个温斯特正式成年的夜晚,她亲耳听见在面对林湘琪的追问时,温斯特不耐地解释,他跟自己的关系不过只是一场玩笑,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后面他又继续说了什么,明曦已经忘了,等她回过神来,林湘琪已经心满意足地离开,她还分神地想,林湘琪的裙子好漂亮啊,肯定是为了这一场宴会特意选的战袍。 她往门缝内偷看,琴房内只剩下温斯特独自坐在钢琴前,他的手搁在琴键上,修长又白皙的指像白玉,窗外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适合演奏的瞬间,他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纯白色点缀碎钻的晚礼服,或许她此时并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可惜了她为了见他,想方设法摆脱泽丞和明阎才找到机会过来。 于是明曦收回目光,浑身上下的热量已经在刚刚那场对话中被抽走,现在她指尖冰凉,动作迟缓。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缓慢地、悄悄地、离开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她又不是真的笨蛋。 她可以义无反顾的爱他,但是每一次对他说出口的喜欢,最终都会被他软软地推回来,他甚至不愿看她一眼,只有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他会主动敲敲她的头,叫她别闹,看似亲昵的举动,实着是一种变相拒绝。 她那么喜欢他,又怎么舍得让他为难。 于是她将那一颗造成了一切祸端的爱意捧出来,然后用一点一滴的冷水,妄想彻底浇熄它。 明曦收回目光,看向一脸期待的小米,她弯起双眸,笑眯眯地说,「他啊,可是连前妻都有了呢。」 小米一脸震惊,「前妻?怎么会有女人舍得和他离婚?」 她表情淡淡,「大概是心死了吧。」 小米哈了一声,大声说,「我不信!」 明曦轻轻笑了一声,苦涩地在心中想,真巧啊,我也不信。 07傻子 心死了的前妻最后还是没能躲得过。 周奕辰不愧是做酒店服务业的,她刚刚离开更衣室,门口就站了个美人儿前来接她,一路护送她到餐厅落座,让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最后还是让小米先跟着摄影队离开了。 周奕辰见她坐下,马上就给她添了菜,「你的助理说了,你为了拍照已经饿了几天?」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已经好瘦了,还要减?你老公是什么病态神经病。」 明曦刚要开口解释这只是为了帮姐姐公司拍摄的婚纱广告,余光就感觉到温斯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她一口气堵着,闭上嘴巴硬是没打算解释这个误会。 「在英国胖了一些,回来还是得减一些才穿得进这件婚纱。」她开玩笑道,实际上在英国她根本体重直掉,「奕辰哥近来可好,有好消息吗?」 周奕辰倒不想说自己,一直被刻意忽视的温斯特脸色已经黑得像墨汁,他赶紧转移话题,「可别问我了,你都不关心一下你的温哥哥吗?」 「我们前几天有见面啦,还见到了Ellen。」她说,不去看他,「我看Winston一切都好,有什么好关心的?」 周奕辰心想那可不一定,他这些天都快闷坏了,说不定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温斯特冷笑了一声,有些不大客气,「你问都没问过,又怎么知道我一切都好?」 「我前些日子见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就不错。还是这几日遇到些什么不愉快吗?」她还记得那次见面,他心情颇好地跟她打了招呼,那还真让她受宠若惊,现在就板着张脸,看起来真可恶,「今天心情不好,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吧?我做了什么呢?」 温斯特一时语塞,真要严格说来,还真是因为遇到了她后才断崖式情绪直落的,但他不可能这样说。 「怎么会是因为你呢?」周奕辰缓颊,「只是慢慢你以前对温哥哥可是嘘寒问暖的——」 「人总会长大,奕辰哥,我不会永远是以前那个小傻子啊。」她笑眯眯,然后对着温斯特道,「再说我再对Winston哥嘘寒问暖也不对吧?」 周奕辰在心底做了个鬼脸。 温斯特被气笑,没什么胃口吃饭,站起来就说要先出去抽个烟。 包厢门被关起来的时候,明曦还是被吓得抖了抖,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她一直知道温斯特凶起来气势逼人,只是他从未对着她说过重话,这还是第一次被他冷脸。 周奕辰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慢慢啊慢慢,你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那么倔强呢?以前多可爱啊。」 明曦翻眼,就连周奕辰也看出她的刻意,「奕辰哥,我只是不想再变成以前的那个傻子。」她以前就像个又傻又蠢的笑话,一直追在温斯特的身后跑,不曾去思考过这样的行为曾经对他造成多少困扰,「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烦他了,往事已成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没剩下了。」 她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她可以很喜欢他,也可以彻底放下——即使现在她的心还不归理智管、即使现在她还是会为他心动。 「你以前很喜欢他。」周奕辰说,「总是说要嫁给他,还跟我说要跟我解除婚约。」 说到这里明曦就闹了个大红脸,以前周家爷爷也很喜欢她,做主说要给她和周奕辰订下婚约,摆明就是要跟明曦开个小玩笑,但明曦的心全都挂在温斯特身上,于是她找到了周奕辰,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奕辰哥,我不能与你结婚的,我是Winston哥哥的妻子,你之后要叫我嫂子的。」 周奕辰觉得好玩,硬是不肯答应她,「可是我喜欢你,我也是你的未婚夫,而且Winston又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当时的明曦认真地说道,「奕辰哥,Winston哥哥喜欢我的。」 然而事过境迁,年幼时候单纯无知的明曦已经长大,她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看懂了别人的。她的勇气早在她前半生被耗得半点也不剩,虽然现在她仍然会为他感到心动,但她知道那是二十多年来的习惯,她总要习惯不再爱他的。 明曦认真地说道,双眸澄亮,「奕辰哥,Winston不喜欢我。」 「但你喜欢他。」 「谁叫他长得好看呢?」明曦笑,「奕辰哥,我可以很爱很爱他,但那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不管那份喜欢还存不存在,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那只是一种Puppy Love,又傻又单纯。」 爱情热烈而冲动,却也会在火焰中消磨殆尽。 明曦她不说谎,她无法否认自己对温斯特的喜欢依然存在,只是那些喜欢在这么多年以后,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在国外独自生活,曾经走过没有他的无数个日夜,一开始她心烦意乱,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非他不可,也不是没了他就活不成。 「我姐姐曾经跟我说过,我或许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只是习惯了要抓着一个人去爱,只是那个人刚好是他而已,如果我早些遇见的人不是他,是你,奕辰哥,或许我抓着的人就是你了。」明曦笑得开怀,托腮偏头问,风情万种,「那如果是你的话,奕辰哥愿不愿意娶我?」 周奕辰,「是我的话,你就愿意嫁给我了?傻姑娘,你如果能选择,你还会选择不喜欢他吗?你的这番说辞也只是建立在你的假设之上的,然而以现实层面而言,你就没有喜欢上我,就是这样而已。」 「也是,我最后还是会喜欢他,那是我逃不掉的命。」明曦惨笑,「我爱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如此张扬,会惹他厌恶也实在在所难免。」 说到感情,女生总是要比男生来的通透一些,周奕辰虽然似乎能和明曦说上两句,但他自己也自身难保了,真要当温斯特的说客他还远远不够格。 温斯特和明曦的这段关系,周奕辰作为旁观者看得当然比温斯特来得轻巧,在他看来,这两人不过时年少时有过一段情,明明是两情相悦的,却被温斯特把一手好牌打烂,最终女孩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爱人,所以他们之间,他们到底也只是错过了而已。 试问这世界上有多少恋人都是因为一句错过而改写结局? 只是温斯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即使他知道明曦已经准备迎接新的人生,也始终不肯退一步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一直认为,明曦身边的那个位置从来不会属于任何人,唯有他。 或许就是这样的过度自信让他彻底失败。 「那我祝福你,慢慢。」周奕辰真诚地道,「只是作为Winston的挚友,我必须为他说句话,他没有一刻讨厌过你,慢慢,相反的,他最疼你了。」 明曦咧嘴笑了笑,并没有当真。 门外,温斯特手上的烟已经点了一根又一根。 他一直以为默默的等待她长大是对她的温柔,结果就只换来了一句,「不过是一种Puppy Love,又傻又单纯。」 那他何苦为了守着她而一再忍耐? 他恨她的说走就走,也恨她可以跟谁都那么要好,恨她问周奕辰是否愿意娶她,更恨她把要送给他当成年礼的礼物转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上,满腹闷气的他却连生气都不敢对着她,只敢在琴房内瞪着黑白的琴键撒火。 她才不傻不单纯。 傻的是他。 08至今都是宝宝 温斯特回到包厢后,明曦就闭上了嘴专心吃饭。 他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不做声,任由她当缩头乌龟。 周奕辰早已习惯温斯特的那副嘴脸,见他没有再沉着脸,也乐得轻松地看着明曦吃饭,时不时地询问她的意见,一下是这个菜色的摆盘会不会在视觉上失去平衡,一下是新研发的菜品甜咸冲击会不会太突兀。 她被问得有些不耐,抬起头来要周奕辰闭嘴,却又看到温斯特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她心中一凛,小声嘀咕了几句有鬼就低下头去。 周奕辰得到了新菜色的消费者建议,也近距离看了一场延续了十多年的爱恨纠缠,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关上门来的时候不忘给好友推一把。 「让你温哥哥送你回去,」见明曦张嘴就要拒绝,周奕辰摆摆手,「哎,有什么好拒绝的,不是说往事已成回忆吗,送一送又怎么了,还是说你老公会介意?——那你让他来找我,我替你解释,总不会连你奕辰哥的面子都不给吧?」 在这个时间点再解释她的婚姻状态有点太迟了,明曦愤愤地闭上嘴不说话。 温斯特不想听,更恨从他口中冒出来的那两个字,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你还走不走?」 周奕辰耸耸肩,顺着他的意闪人。 周奕辰离开后,温斯特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明曦第一次感觉到来自于他的强烈侵略感,仿佛从他的身后有一双无形的影子正张牙舞抓地要向她靠近。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放下餐具。 「Winston,我可以自己回去……」 「所以,」他打断她的话,「你是真的怕那个人会介意?」请原谅他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 明曦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单独相处,只是以前年纪轻,还是一股脑的只知道粘着他,现在长大了,想要拉远距离,却不知道该怎么自然相处。 她一直都知道温斯特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沉下脸的时候更是有种让人不敢反抗的威压。只是她以前不曾知道原来被他用这个眼神看着有多么地令人战栗。 或许真如周奕辰所说的一样,温斯特对她已经很宽容了。 「不是,只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从这里回家也不过几公里,实在没必要让你特意陪我跑一段。」 她说她还是喜欢他,谁叫他长得好看。 温斯特双手交迭在胸前,眉眼压低,他的视线顺着她的锁骨一寸寸地往下,一路沿着她的腰来到她放在膝上的白皙小手。他感觉到有些热气涌到身下——一如往常。 只是这次他不再遮掩、不再扭开脸假装自己毫无波澜,以维持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他为什么要呢?从以前他一直想要像这样看着她,如果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要将那一股欲望隐藏起来,她是不是就没有机会逃脱出去了。 明曦挺直背脊,总有种他在用眼神度量她身体的感觉。 「你以前就连去一趟学校餐厅也会叫我陪你。」他摸了摸下唇,舌头微微探出润湿了有些干涩的唇,轻笑,「你以前说没有我陪你,你吃不下饭。」 哦,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想你陪我吃饭,想要你陪我吃一辈子的饭。」她双眼明亮,好像真的在想象未来。 惯会说谎的骗子。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没有一丝的多余,指腹滑过略薄的唇,一点点勾着上去,轻轻压在唇上。 明明他们之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甚至闻不到他身上惯用的木质香,但她的唇却莫名烫了起来,仿佛他的指碰触的不是他自己的肌肤,而是压在她的唇上厮磨。 明曦不自觉地伸舌头舔了舔唇。 好想好想亲吻他。 温斯特满意地眯起眼睛,拇指沿着他的下颚线来到他锋利的喉结,一寸寸往下,滑过锁骨。 这只是一般的动作,一点点也不煽情,况且他也仅仅只是往前倾了倾,深棕色的碎发落了一些阴影在额头前,阴影投在棕色的眸上,他注视着她,仿佛她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光,有种若隐若现的神秘,好像有光,又好像有深渊在召唤。 明曦的脸就涨红了,「都是童言童语,你也不要太在意。」 「那时候你都十五了,早过了童言童语的年纪。」温斯特说,他双腿交迭,手肘撑在膝上,一手扶着脸颊,偏头眯眼道,轻声道,「慢慢,你在欺负我。」 「十五岁怎么不是儿童了……」她越说越心虚,「……我至今都是宝宝。」 那还真是罪过。 温斯特的双眸暗了下来。 她的十五岁有多明媚,他至今难忘。 少女绑着高高的马尾,柔软的发随着她的步伐一甩一甩的,就像软鞭一样打在他的心上,留下一条条沟壑,直到现在依旧清晰可见。 他的抽屉里还留着他收藏多年的照片——少女仰起头,一手扶着蓝黄相间的排球,跃在空中,细白的腰肢在那一刹那间曝露在众人的眼前,腰后两个浅浅的腰眼仿佛在邀请他,这里是最佳的握点。 他喜欢那张照片,相比起其他的照片,那一张照片带给他的欢愉更是令他难忘。 最后明曦没有成功说服他,同时也鬼迷心窍的被美色勾引,傻乎乎地上了男人的车。 绅士刻在他的血脉里,温斯特替她开了门,一手扶着门框,俯下身将她罩在阴影底下,他实在太靠近她了,鼻尖甚至能闻到她的发香,他想要再靠近一些。 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就能吻上去。 明曦回过头,想要拉远一点距离,他抓准时机拉开距离,仿佛刚刚想要凑上前亲吻她发间的人不是他。 她的心跳得飞快,双手抱着包,从下而上紧张地看着她。 像只小鹿似的。 他面无表情地从上而下地看着她,尔后轻轻地对她勾唇笑,无害得就像好多好多年前,那个站在灯火之间的纯粹男孩。 温斯特低着嗓音,说了一声,「当心些。」就将车门轻轻合上。 哒。 细微的气流窜过她的脚踝,带来丝丝的战栗,从下而上蔓延开来。 当心些。 他的那句话总有中话中有话的隐喻。 温斯特的车没有奇怪的味道,就连香气也没有,车子大概是新提的,仔细闻闻还能闻到皮革的味道。她坐上副驾驶的时候,能感受到顺滑的皮革滑过她的肌肤。 明明他一丁点都没有碰触到她,但仅仅只是因为看见了他,她就仿佛能自我产生幻觉。 男人的指修长而白皙,是天生用来弹钢琴的手指,此时搭在冷黑色的方向盘上,有一种被他掌握了一切包括了生命和呼吸的窒息恐惧。 如果放在前些年,她不会从他身上衍生出那些污秽的幻想,他是多么纯洁高贵的存在,她就连多想一些都是对他的荼毒——但现在,她不由自主地想道,他的手或许就不应该放在方向盘上。 那该放在哪里? 明曦垂下眼,不敢去想。 09小狗才说爱 明曦接起电话的时候,温斯特的车已经开上了高架。 铃声太突兀,他轻轻瞥了她一眼,见她小心翼翼地接起来,有些紧张地喂了一声。 他体贴地调低音乐,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他听不太清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眸色暗了暗——只是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头的是谁。 「泽丞?发生什么了吗?」她问。 泽丞看了看手表,一手拿着手机,有些无奈,「灿姐正在谈一个大剧,其中一个重要配角的演员迟迟没有定下来,苏姨突发奇想说要让明哥来试试,明哥被骗来了,但他打死不肯,现在这里正闹得一团乱,我现在过去也赶不上,灿姐问你能去接一下小海参吗?」 明曦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唐灿确实说可以在《绝代太监魏忠贤》中给明阎安排一个角色,原来不是开玩笑吗? 「当然可以,我去接就好,再拜托你处理一下我妈和明阎。」她哭笑不得,「他真的要去演吗?」 泽丞也觉得好笑,「明哥说除了皇帝,他一概不拒绝。」 「还想要当皇帝啊臭不要脸,帮我注意一下妈妈那边,别让她突发奇想,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明曦道,「拜托拜托!」 泽丞笑了两声,「可惜了,如果你的命该如此,我也救不了你,自求多福。」说完不等她生气,马上说了再见随后就挂了。 见她终于挂了电话,温斯特的指敲了敲方向盘,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问了。 「谁?」 明曦抓了抓长发,答,「是泽丞,他让我去接小海参。」她说道,恰好也有这个机会离开他的控制范围,她指了指前方的下一个出口说道,「你在弘扬路放我下去就好,我自己去托儿所接她。」 温斯特沉默不语,皮鞋踩在油门上,没有半点要收的意思。 「他人呢?」 「他赶不上。」 「所以就让你去?」他冷笑一声,「呵,还真负责任。」 明曦一顿,再粗的神经也能猜出他为什么阴阳怪气,她捏了捏手机,想为泽丞解释,如果让泽丞知道温斯顿都误会了些什么,她还不被扒去一层皮。 「呃,这不怪他……」 好极了。 他只觉得胸腔好像被撕裂开来一样疼痛,水似乎灌了进去,几乎把他肺叶中的所有氧气挤压出来。 见他脸色更加黑,明曦想了想,总觉得这样误会下去也不是办法,也没必要让他误会她和泽丞以及小海参的关系,这根本毫无意义。她捏了捏手指,深呼一口气,开口道,「Winston,那个……」 「好了,慢慢。」 他不想听,两个呼吸来回,他哑着嗓子打断,「弘扬路不好叫车,托儿所在哪,我送你过去。」他顿了顿,「我送你们回家,可以吗?」 她不想这样的,她也想坚持自己的立场。 理智告诉她,就让他在弘扬路的街口放她下去就好,别继续待下去了,谁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但是温斯特的声音好低哑啊。他侧着脸看向她,更显得他五官的深邃,长长的睫毛下垂,在眼下落下一道影。 她从未知道原来「破碎感」这一词竟然也能用在他的身上。 就好像一只被遗弃在路上的小狗。 ——实在让人好心动。 太可恶了,明曦,你实在太可恶了。 明曦抿唇,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胸口,企图缓解那股来自深处的瘙痒,心中的邪恶最终还是再一次击败了理智。 她点了点头,顺从地将托儿所的地址输入导航,目的地重新设定,机械化的女声宣告了下一个目的地的行驶时间,她也默默地收回了到嘴边的解释。 有什么能比一贯高高在上的天神坠入人间,像个可怜的小狗一样楚楚可怜还让人心动呢? 小海参的托儿所在偏离市区的森林保育区附近,远是远了些,但是明阎作为父亲很坚持孩子要在大自然的环境下长大,最好是每天有虫鸣鸟叫陪着玩,午睡的时候伴着溪水睡着,不提多舒服了。 ——就是接送的人比较麻烦。 但通常也不会是他接送,作为老大爷他也只是需要动动嘴皮子、定期给托儿所汇款,偶尔挑剔一下孩子的饮食菜单和日常活动,这样就很辛苦了,明老大爷表示。 园区在一个小小的溪流旁边,周遭围了木栅栏,院长在造景和安全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小朋友在柔软的草皮上打滚嬉闹也不怕磕着碰着。 温斯特下车,双手插在口袋中东看看西瞧瞧,一副家长要来视察园区的样子。 小海参玩得忘怀,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玩偶,身边围着好些个小朋友,有男有女。 她手上拿着玩具听筒,正演着医生病人的戏码,嘟着小嘴听音,看起来还煞有其事,明曦看她这么认真,阻止了打算要去叫她的老师,和温斯特躲在一旁偷看她。 小朋友玩着玩着又忘了初心,丢了听筒后,有个小男孩扑了上来,虚虚抱着小海参,奶声奶气地说,「喜欢你!妈妈说喜欢一个人要让她知道,小海参,你也喜欢我吗?」 小海参回抱他,小手拍拍他的背,一本正经地说,「谢谢你的喜欢,我也喜欢你。」 小男孩受到鼓励,激动得脸红了起来,「那你可以不要跟韦恩说话吗,我会生气的。」 「不行。」小海参拒绝,「喜欢不能这样的。」 「那怎样才可以?」 小海参想了想,「要爱才可以。」 「那你可以爱我吗?」 小海参听了,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捂着嘴巴嘻嘻笑开,「我妈咪说,小狗才说爱啦!我才不要当小狗,你要你当!」随后就迈开腿跑开,留下小男孩可怜巴巴地在原地,她抬头看见明曦在一旁,笑着朝她跑来,「妈咪,小虫虫说要当我的小狗!」 明曦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小海参这一句突然蹦出来,她就迎来老师落在她身上的探究眼神,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温斯特站在她的身侧,双手插在口袋中,「唔」了一声,眼神淡淡,意有所指地落在她身上,道,「跟你还真像。」 冤枉啊,她那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妈咪!!」小海参挥着手朝她跑来,脸上红扑扑的,「啊!Winston叔叔!」 她跑到大人们的脚边,伸长了手臂要跟温斯特讨抱抱,温斯特迟疑了一下,往下腰朝她展开了手。 小海参从小就被明阎带着在外面走,也没在怕生人,见温斯特愿意抱她,就伸出手倾身靠过去。 温斯特以为自己会排斥——但是她实在太像明曦了,他在孩子的身上根本找不到所谓生父的迹象,她就像明曦最纯粹时候的那一面镜子,那时候的她就是像这样,到处撩拨,还有些被兄长宠出来的小任性。 除此之外,他想,也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对有着她血脉的孩子说不。 当小海参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脖颈处的时候,那种厚实的、沉重的、温柔的安全感笼罩在他身上。 温斯特深吸一口气。 就算她结婚了又怎么样,她还是那个看见他会脸红的慢慢,他的慢慢。 既然如此,他会连同她的孩子一起好好疼爱,把缺失掉的、错过的、他不知珍惜的那些时间都补上。 如果小狗才能说爱,那他就当她的那只小狗。 有何不可。 10Skinship 皮肤是人与世界的屏障,是界定「我」与他人之间的界面。 所谓肌肤之亲,是借由触碰彼此,获得与这个世界达成链接的媒介,是亲密,是融合,是肯定彼此存在的重要元素。 飞跃云层之际,从平流层往下望向地球,在那日与夜的交接之处,黑暗笼罩,一点一点地将大地吞噬,那是即使燃烧了几十亿年的太阳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地。 一如他想要吞噬明曦,将她包裹在属于他的气息之下。 既渴望,又害怕她至纯的脆弱。 小海参靠在他的怀中,圆滚滚的大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问,「Winston叔叔,为什么一直看着妈咪?」 温斯特这才垂下眼与她对视,他轻笑勾唇,「为什么呢?」 「因为妈咪好看。」小海参自信满满地说。 「好看。」温斯特说,「你也好看。」 小海参红了红脸,扭动着身体表达她的害羞,「Winston叔叔也好看,妈咪说比爸爸好看。」 温斯特一顿,微微倾下头,碎发落在额前,他微微动了动唇,「她真这么说?」 像是找到一个人陪她说悄悄话,小海参凑近温斯特的耳边,小声地说,「妈咪说喜欢你~」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呢?」小海参问,「你喜欢妈咪吗?」 「不喜欢。」温斯特看着在前方皱着小鼻子跟老师交谈的女人,她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涩模样,却还是依旧能让他心动如往昔。 听见了他的回答,小姑娘不满地皱起鼻子,厌恶地想要离他远一些。 倒是一个懂得距离感的好孩子。 他轻笑道,「我爱她。」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小海参捂着嘴惊讶道,「那你是小狗~!」 温斯特倒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红着脸反驳,他反而仰了仰鼻尖,略有些骄傲地道,「我是。」 温斯特一向来是个相当随缘的人。 作为家中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娇纵任性的妹妹,他从小到大就习惯了不去强求。他可以将玩具重新包装后送给妹妹、也可以因为温笛的一句不想吃就轻易地改变菜单。 当然,也可以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就接受了他们突然回国的决定。 他可以在被通知后平静地准备同学们的告别礼,面对着哭成一团的同学们,不流一滴泪地离开他早已熟悉的国家。 就连母亲也时常称赞他的懂事和谦让精神,他也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被「良好教育」的结果。 直到那一天,他见到了跌跌撞撞着跑进他家庭院的小女孩。 好看的小女孩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引人注目,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分辨出想要亲近的渴望。 保姆姐姐递给他的仙女棒火光四溢,噼里啪啦地点亮了整个夜晚。 他记得月亮好圆,那是父亲口中家人团圆的日子,但是闯进来的那个女孩更好看,于是他只顾着看她了。 烟花五彩斑斓,他从未在英国看过这样漂亮的花火,也从未见识过这样热闹的世界。 明曦身上披了这个瞬间所有的美好,他看着她朝他跌跌撞撞地走来,面上红扑扑的,眼角还有些湿润。 他推开了想要往她靠近的男孩,拿着身上所有的烟火向她展示,原本漂亮绚丽的烟花在他展示出来后变得暗淡,他暗恨着自己竟然没有多拿一些好看的仙女棒,他担心小女孩对他失去兴趣,转向其他人。 但她的目的显然不在烟花上,她四周张望,手上拿着他的仙女棒,视线却在看向别的地方。他第一次尝到了失落的恐惧,连忙让保姆姐姐再拿一些好看的烟花出来给她,点燃后的灯火更加绚丽,总算是将她的视线吸引回来。 他陪着她玩了一整晚,就连爱哭鬼温笛哭着找他,他也置若罔闻。 他将他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展示给她,带她去看了家中的水族造景,也陪着她躲在庭院的角落里吓唬其他小朋友。 明曦小小一只的,她蹲在地上,对着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后就钻进去黑漆漆的角落里,长长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而落在石地上,他担心弄脏,小心翼翼地给她勾了起来。 小女孩倒是没心没肺的,冲着他傻乎乎地笑着,邀请他与她一块钻进去。 他犹豫再三后,弯下身子跟着她钻了进去。 彼时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听不懂,他屈膝坐在她的身边,歪着头看向她的侧脸,只见她继续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即使知道他们无法沟通也无法阻止她想要分享的欲望。 庭院里的灯光照亮了她黑色的瞳孔,她指着不远处的庭院,里面大人们正在喝着酒大声聊天。 他想她或许是在说着什么恶作剧的计划,以前温笛调皮起来总喜欢找他当帮凶(或替罪的),他自认自己并不无聊,因此总是拒绝。 但此时此刻,他想着,如果他能听懂她的恶作剧计划就好了,他会给她出谋划策,确保她玩得开心。 啊。她的脸颊好可爱,真想亲上去。 想要触碰她,想要亲吻她。 但母亲说过,随意亲吻一个女孩是不礼貌的事情。 他会吓到她的。 直到明曦的父亲找来,打着酒嗝,搔头说时间太晚了要把她送回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给她捋了捋头发——唯有上帝知道,他想要触碰的是她的脸颊。 她一愣,随后又没心没肺地笑了开来,有样学样地也想要给他捋头发。 她说,她叫慢慢。 慢慢。慢慢。 那是他第一个学会的中文。 然而触碰她,是他用了一辈子在克制的欲望。 11吻 为了照顾小海参,明曦带着小海参和老师道别后就顺势坐到了后座。 唯恐被他抓到前座,一上车她就先把安全带都系上了。 男人站在车边,垂下眼睛看了看她拘谨的下颚线、刻意避开的视线,他轻笑着转了转手表的腕带,他向老师点了点头,手腕轻推,将车门轻轻合上。 温斯特上车,侧头从后照镜看向她。 「明小姐现在住在哪里?没有地址,再好的司机都无法送你到家。」 「我刚刚有输入……」她答,又觉得他在故意找茬,有些恼,「而且你不是知道地址吗?明明就去过那么多次。」 「忘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你四五年不回来,那条路我也四五年没走过了,早忘了。」 「导航里有记录。」她指着车前的屏幕,「你点一点记录,我刚刚有输入了。」 温斯特发动引擎,车子驶入道路。 他从后视镜看向她,露出无害的笑容,「我开车呢,驾驶中不可以分心使用导航,行车安全优先。」 明曦目瞪口呆,她认识他也有快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现男人不要脸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 「只能麻烦你帮我重新输入了。」 「难道我跨个半身就不危险了吗?」 「我开得慢,慢慢,就麻烦你了,记得输入全址。」 这男人一旦露出弱势,明曦就受不了,她既恨他太善用自己的优势,更恨自己就是吃他这套。她愤恨地解开安全带,倾身上前。 她的上身穿得短,因为胳膊拉伸,白皙的腰被迫露了出来。温斯特坐在驾驶座,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看见她曝露出来的纤腰,他呼了一口气,气血不管不顾地往下涌。 他本就开得慢,不着痕迹地将车停在路边,明曦也没察觉。 此时她正艰难地用内建的输入法输入地址,却还是感觉到腰间传来的浓重气息——他就好像贴着她的腰呼吸一般,她紧张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连输入了几个错字,身下也因为过于暧昧的距离而忍不住涌现一股从内而外的暖潮。 他好像在她的腰间游离,明明没有触碰到她,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烧出一个洞似的,目光毫不收敛。 明曦憋着一股气,脸都涨红了,总算是将最后一个字输入完毕。 她的指尖点了点完成,系统马上就辨识完成,随即跳出——「您的最爱-慢慢家」几个大字。 明曦的指尖骤然顿在空中,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温斯特非要让她看到这些不可?早些年做什么去了,在那些她像个傻子一样追着他跑的年岁,他高高在上,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什么都毫不在意。 过了几年转了性,倒变了一个人似的。 如果他也喜欢她,为什么在她和泽丞去英国的时候,连送机也不愿? 如果他也喜欢她,那对林湘琪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挺起身,正要回到位子上。 忽然腰间被一阵暖乎乎的气流缠住,那股气太靠近,以至于她忍不住紧了紧小腹—— 等等!他是亲了她的腰吗!! 明曦跌回位子上,一手捂着被亲吻的腰侧,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尖叫,「温斯特!」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全名来称呼他。 温斯特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碎发落在他的额前,他棕色的瞳孔穿透影子,从镜子里看向她,他微微弯了弯眼睛,「嗯?」了一声,仿佛毫无所觉。 明曦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这个……」 疯子?变态?色情狂?不,这些都根本无法表达她的惊恐。 男人修长的手轻推变速箱,慢悠悠地换挡,踩油门,车子这才重新前进,在此之间,他始终透过后照镜注视着她,甚至若无其事地朝她扬眉——她明明就不在他的面前,却好像自始至终都被他锁定着。 被耍了。 明曦心跳得飞快,她跟唐灿说过,他是她最喜欢的男人,如果不是在外头、如果不是她尚有理智,她说不定就扑上去了——这句话她没有说谎,也绝没有夸大。 她又羞又恼,既觉得被耍了,又为他疯狂心动。 这矛盾的情绪让她抓狂。 然而温斯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车子停到明家楼下。 黑色流线型的轿跑刚转过绿意盎然的转角,他转动方向盘的手一凝——他看见了他,站在门前张望的男人也瞧见了他们,但手上还拿着手机在通话,他见了他们后只是挥了挥手。 温斯特踩下刹车,面无表情地按下车门锁。 明曦道,「Winston,车门锁了。」 「我知道。」温斯特道,「我要先确保你们的安全。」 「我们已经到了,泽丞也在外头,不会有危险的。」更何况他的车辆要进来之前还经历了重重关卡才被放行,这个社区再安全不过了。 小海参已经睡着,被外头的动静弄醒,没有意识地抱着明曦在嘤咛。 明曦小声地哄着,「小海参,我们到家了,我们回家后洗个澡就要吃晚餐了哦。」 「爸爸?我要爸爸……」 温斯特淡声,「我抱她下车吧。」 明曦摇头拒绝了,那头泽丞已经结束通话,快步朝车子走来。 温斯特转身看着她。 「慢慢。」他近乎哀求。 此时,泽丞已经来到了门外,手已经搭在门把上。 明曦看着他,还是摇头,「泽丞来就行了。」 「慢慢。」温斯特。 「明曦?」泽丞开了门,头探进来,「要我帮忙吗?」 明曦将小海参交到泽丞手上,对温斯特点了点头,「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回去路上小心。」 泽丞这时候才看见他,他讶异地挑眉,面色如常地打招呼道,「温斯特?好久不见。」他转向明曦,「你们怎么撞到一起了?」 明曦不想回答,敷衍道,「说来话长,不想说。」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哎,哎!明曦!」泽丞跟了上去,怀里的小海参因为环境转变有些醒来,他拍了拍,将她哄回去,蹭了蹭孩子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见明曦没有打算停下脚步,泽丞碎念着娇气鬼,一面转过去对温斯特道谢,轻勾唇问道,「都来了,要进来一起吃个晚餐吗?」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实在惹人烦躁。 温斯特看着走到门后的明曦,她头也不回,让他想起那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想起的夜晚——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个男人,毫无留恋。 捏紧了方向盘,咬牙切齿般的,一字一句地道。 「不用。」 —— 祝大家新年快乐! 如果手上有多余的珠珠,不嫌弃的话,可以丢到我身上。 12FirstKiss 小海参换上了一件嫩黄色的舞裙。 蓬蓬的,好像一朵又可爱又耀眼的鲜花。 明家兄妹俩撑着腮帮子坐在沙发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跟着花仙子出游去」的单人音乐剧,早就已经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昏昏欲睡起来,也就唐灿以专业的角度,加上母亲的爱加持,一遍又一遍拍手叫好。 小海参从唐灿的身上获得了莫大的鼓励和支持,喜滋滋的模样根本收不住,小孩子的电池用不完,一遍又一遍地跳个不完。 「妈咪,我好看吗?」小姑娘一个转身,裙摆摇摇。 「好看好看。」明曦点头如捣蒜。 「爸爸,我好看吗?」小姑娘再一个媚眼。 「天啊!美得我眼都瞎了,所以爸爸现在只能闭着眼睛观赏小海参的表演了。」说罢,明阎就顺理成章地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手上抱着靠枕,不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这个贱人。 明曦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此时小海参还没学到大人的那股鸡贼劲,单纯只是想要展现自己,获得了父母的一致好评后,她又卯起来继续跳,甚至还要求起唐灿要给她录影,她要传给奶奶看。 这边唐灿应付完了女儿,早也累了,倒在沙发上和明曦靠在一起。 「我听说,前几天是温斯特送你回来?」唐灿小声地问。 明曦连忙扭头,沙发的一端,明阎已经开始打起了鼾。 确定明阎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她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姐姐,「泽丞告诉你的?」 「他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复合了。」 明曦嗤笑一声,「从未在一起,谈何复合?」 「我也是这样说的,我说你们就是一段孽缘,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这下明曦也笑不出来,她一手撑着额,靠在姐姐的怀中,「姐姐,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你是说泽丞?还是温斯特?」唐灿挑眉,摸了摸明曦的鬓角,「泽丞当然喜欢你了,不然你以为他一直单着是为了谁?」 「别乱污蔑我,他自己找不到对象,可不关我事!姐姐,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唐灿笑,「还是你问的是温斯特?」 「你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温斯特的话……」唐灿修长的指点了点下巴,作思考状,吊足了明曦的胃口,漂亮的红唇微微扬起,像个钩子一样把人的灵魂都勾走,她的指点在了明曦的唇上,轻轻厮磨着。 这个举动有些瘙痒,明曦紧了紧双腿,唇上的触感莫名让她有些熟悉,几乎就要想起了些什么似的。 ——「他爱死你了。」 明曦在小海参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班上的显眼包。 跳舞表演、拔河比赛,什么都有她一份。 在某个临近圣诞节的年末,明曦拿回来了一张自制的邀请函,她神秘兮兮地拿给了明琮志,要求着,「爸爸,我想要请Winston哥哥来看我表演。」 明琮志虽然在大事上不靠谱,但是在小事上还是会尽可能地满足女儿的一切要求的,于是他在一次和温家的酒局上,笑嘻嘻地拿出了女儿亲手做的小卡片,对着温柏生笑道,「温哥,我们怕是要做亲家了,我们慢慢邀请你们Winston来看她表演啦!」 明曦坐在一旁涨红了脸,小孩子脸皮薄,被大家齐刷刷地盯着看顿时不知所措,低着脸不肯看向温斯特的方向。 苏沁对丈夫的举动很不满,美眸冷瞪了他一眼后,在桌子下又狠狠踩了他一脚。 苏沁的态度摆得正,但在大家面前还是给了他一点薄面。 明琮志喝到上了头,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嬉闹着推搡女儿出来给大家表演一个。 大人们的玩笑就是这点不讨人喜欢,他们都觉得小朋友害羞的模样真可爱,一个劲儿地逗弄着她。 一下问她是不是喜欢人家Winston哥哥,一下问她想不想嫁给Winston哥哥当新娘。 明曦在众人面前跳了一段,因为紧张,表现不好,又委屈地红了眼眶。 明琮志笑着说,「小娃娃真娇气,都是妈妈给惯出来的。」随后就对着温柏生敬了一杯酒,「我们慢慢的眼光可跟阿沁一样好,这可要敬一杯!未来亲家!」 最后是苏沁将她抱起来,在她耳边说,「慢慢,不需要为有喜欢的东西而感到羞耻,你要光明正大的去追寻,因为能被你喜欢,是他的荣幸。你的喜欢没有错。」 明曦这才抬起头来,依然有些许的腼腆,问,「Winston哥哥,可以来看我的表演吗?」 温斯特在一众的打趣中有些不自在,他在长辈们的眼中已经演惯了成熟稳重的大儿子。成熟的男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是不会红着脸答应的。 于是他抿了一口果汁,慎重其事地答道,「谢谢,我会考虑的。」 他的回答堪称完美。 对于临时的邀约,他要预留彼此一些空间,一口答应的做法会给双方带来麻烦。 但是对于明曦来说,这一句话就是拒绝的意思。 她有些委屈地撅起嘴,眼泪说来就来。 温斯特也不是第一次与爱哭的女孩打交道,坐在他隔壁的温笛基本上一天哭三次,不哭还吃不成饭,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视而不见,更被说是被她影响了。 但是明曦眼角的那颗水晶般的珠子,摇摇欲坠的,他就能感觉到心仿佛被揪紧了似的——千万别落下,他在心中哀求着。 温夫人推了推他,低下头轻声对他说,「妹妹或许只是想要跟你交朋友,你可以跟妹妹好好相处的,你是个优秀的绅士,不是吗?」 温斯特没听清楚温夫人对他说了什么,只是顺着母亲的力道往她的方向走过去。 她哭得红彤彤的脸越来越清晰,小巧的鼻子红红的,整个人好像被浸润过的糯米团,好可爱又好柔软,此时这团糯米团正拘谨地看向他,即期望着,又有些害怕。 温斯特越靠越近,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慢慢。」温斯特小心地道,「别哭。」 明曦动了动唇,今天她承受的够多了,于是撇过头想要找妈妈抱抱。 温斯特却误会她不愿意接受他的示好,转身就要离开他,他心下一紧,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低下头就往她的唇亲过去。 13化作天鹅 明曦依旧热爱着跳舞。 这或许遗传自父亲和母亲的浪漫基因,明琮志也曾经是享誉国际的拉丁舞者。英俊深邃的容貌、年轻时的纤腰宽肩吸引了苏家小姐的视线,一见倾心,热烈的爱意灼烧了她的眼,苏家小姐解除了婚约,只为了拥有与一般女性追求爱的权利。 尽管他们爱得热烈,苏沁和明琮志终究还是分开了。 以艺术为生命、以及以艺术为商业的两人终究还是无法说服对方。 从此,家中的舞蹈室被拆掉,明家破碎掉的不仅仅只是舞蹈室内的那整面镜子,也包含了明琮志和苏沁之间的最后连接。苏沁是个骄傲的事业女性,她理性而坚强,尽管她从没禁止明曦的所有舞蹈活动,但自此之后明曦便不再跳舞——或许父母离婚只是一个借口,明曦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她从不愿意承认。 她练起了瑜伽,以伸展身体的弧度,透过镜子注视着自己。潺潺流水和空灵的敲钵声让她浑身仿佛被电流由头至脚尖窜过。 这一练又是好几年,期间唐灿怀孕,也是她透过视讯画面给姐姐陪练,才让唐灿能在生产后迅速恢复身材。 效果显着,于是唐灿建议她开一个账号,专门带练瑜伽,但被她以准备硕士论文拒绝了。 现在毕业当了米虫,在家中老大明阎的冷眼下,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自力更生了。 明曦向来是个想到就要做的性格,她跟唐灿提了想要在市中心开一家瑜伽教室,消费客群就瞄准那些下班后身心俱疲的上班族女性,所以开设的地点要选在在商业区附近,她越讲越有兴致,拿来了纸笔把理想中的店面装潢给画了出来。 唐灿撑着脸看着她天马行空地说了一堆,在她讲到一个段落的时候笑着问,「就只是一家瑜伽教室吗?」 明曦不知道唐灿为什么这么问,「只是?」 「你不想加点舞蹈课程吗?」唐灿笑,「好可惜啊,姐姐好久没看过慢慢跳舞了。」 明曦「唔」了一声,问,「我还可以吗?都这么多年没跳了。」 「为什么不行?」唐灿问,「因为妈妈?你瞧,小海参每天在她面前跳来跳去,也没见她生气啊,还是你还在为温斯特生日那天的事情生气吗?因为他跟林湘琪开舞,拒绝了你?」 明曦一噎,咕哝着说,「胡说八道,我早就不在意了。」 唐灿向来是支持妹妹的一切决定的,恰好正处于准备进组前的休息期,于是陪着明曦走了几趟市中心,明阎有时候也说要跟着,却被唐灿以「被人拍到的话不太好」为由把他拒绝了。 明阎只得哀怨地独自上班去。 后来明曦看中了一家在三楼的场地——整面的落地窗,看出去恰好是绿植,即确保了隐私,也有绿意点缀,隔了一个绿植广场,对面恰好有一整群的商业大楼。 要下这个决定不难,明曦很快的就交了订金,装潢和宣传同期进行。 再一次站在一面镜子墙前,宽阔的舞蹈室里,她有些恍惚。 明曦的手上下在腰侧滑动,她紧盯着镜子里的女人,脚步滑动,原以为舞步和姿势全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肌肉记忆还是在就定位的当下,伸缩拉伸,优雅的展现出她最骄傲的姿态。 她几个舞步往前,脚尖轻点,旋身张臂。 一曲结束,明曦脚踝一收,圆满收尾。 唐灿一声欢呼,手机向前,镜头聚焦在明曦汗涔涔的脸上。 明曦刚从一场全神贯注的舞蹈中结束,回到现实的时候还有些懵,一双黑圆的双眸有些发散地看向镜头,「啊?」地一声,随后发现唐灿在录影,羞道,「姐!」。 唐灿抓准时机点下停止。 半个小时后,几乎全世界都知道了大明星唐灿有一个在当舞蹈老师的妹妹。 温斯特就是在特助的手机中看到了明曦的影片。 他停下脚步,提了一口气,沉下声,「白特助。」 白特助一个激灵,马上盖起手机举手起立,「温先生!我什么都没看,我在准备等下开会要用的材料!」 温斯特轻笑,手搭在他的椅背,微微弯下腰对着他笑,「哦,是吗?」 周遭一片寂静,只传来零零落落其他同事的笑声。 白特助脸红耳热,破罐子破摔地把手机拿出来,双手奉上自首道,「是我色欲熏心!我在看美女啦!太漂亮了我实在移不开眼,对不起是我太该死!」 因为没有退出,所以视频被不断地被重播着,推到温斯特面前的时候,手机中的女人才刚抬起头,黑色如丝的发被扬起,在她的身后划出一道弧度,她的眼神有些懵,涣散地还没聚焦,鬓角的汗滑落,一路滑过她的锁骨,来到她的双乳之间,最后浸湿胸前的衣料。 温斯特还没开口说话,身旁的陈秘书就「诶?」了一声。 温斯特看向他,就连白特助也用期许的眼神向他求救。陈秘书马上端正表情,露出工作正式的笑容,「抱歉,失礼了。」 等老板的视线回到可怜的白特助身上后,陈秘书才松了一口气,他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不是老板你藏在抽屉里的那迭照片的女主角吗? 白特助紧张地等着温斯特的判决,心里犯嘀咕,看美女不犯法吧?虽然他是在上班时间滑手机,这点他不对……但平常办公室里有哪位仙人可以连续上班八个小时不碰手机的?这根本不人道啊! 只见温斯特沉默了半晌,视频里的音乐都重播了两次,白特助才听到从他头顶传来的轻笑声。 温斯特嘴角噙着笑,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手机,「确实是美人。」 伸出手,修长的手掠过手机屏幕,虚虚地在上空抚摸着。 薄唇轻启,「像天鹅一般。」 白特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谄媚道,「温先生也觉得她很漂亮吧?果然帅哥所见略同!」 马上就有人吐槽,「白庆良,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可不能忍,白特助拍桌而起,举着手机环绕一周,「我说是我了吗?我说的是那个刚上B家杂志封面的模特泽丞!」 向来关注娱乐新闻的白特助这下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他拿着手机一个个传阅,大声朗诵留言道:「曦老师真好看(赞)(赞)坐等曦老师开班授课(爱心)(爱心)@曦曦瑜伽室 」 「好了,那个表情符号不用念出来……」 「帅哥美女本来就会玩在一起,你凑什么热闹。」 陈秘书为众人哀悼地闭上眼。 果不其然,温斯特轻轻笑着,眼角的笑痕被挤压,压出刻意的凹痕,他俯身看向白特助的手机,「这什么平台?我也下载一个。」 「温先生也想追流行了?」 温斯特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将app下载好,眼明手快地将一切注册好,抬头对着白特助轻轻一笑,明明是无比寻常的微笑,白特助却感觉到一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势在必得,「流行?我要追的可不是流行。」 「我要追老婆。」 14地上的霜(自渎H) yedu7.com 门合上,屋内一片漆黑。 温斯特面色沉沉,双手插在口袋里,目标明确地走向后面的休息室,西装外套的一角掠过落地窗的帘子,扬起一个小角。 光斑抓紧了这个间隙投到地板上,成了这个空间内最明亮的一个点,犹如地上的霜。 随即帘子落下,最后一点的光再一次被挡在外头。 办公室里依旧一片漆黑。 他已脱下外套,进了浴室洗手清理,洗了一把脸,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几缕,垂在凸起的眉骨上,他随意地扯了一把腰间的腰带,扯下裤头的时候被凸起的肉棍挡了一下。 温斯特冷笑一声,这些年的欲念没有半点消退的意思。 他咬下手表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掏出手机,翻出以前存在里头的录像。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6 .c om 修长的指没有闲下来,两三下就勾开了布料,温热的手握上灼热的欲望时,温斯特轻声「嘶」了一声,录像开始播放,因为录音品质,背景音乐被压缩,听起来有些粗糙,但温斯特并不在意。 他往后靠着柔软的沙发,棕色的双眸在黑暗中被萤幕的点亮。 画面中的女孩身穿着紧身的练功服,瘦削的后背骨骼有明显的凸起,她面对着镜子,一手往上扬,在空中划出一个白弧,她躬身,点了点脚尖,稍稍拉伸肌肉,饱满紧致的小腿一跃,她往空中飞去,就像展翅高飞的天鹅。 温斯特喘了一口粗气。 少女没有察觉到练舞室的窗边有人在窥视,她那时候胸脯还没发育完成,因为正值成长痛,她向来不喜欢在练舞的时候穿内衣。 一个旋身落地,她正面面对着镜头。 紧身的练功服上明晃晃地压着她的两个小团,若仔细些看,还能看见她胸脯上的两个凸起小点。 罪恶感准时地在这一帧画面追上他,温斯特深吸一口气,掌心中的肉棍更涨大了一些,他贪恋地厮磨了光洁的冠部,忍不住溢出一声呻吟,「慢慢……」 口干舌燥。 手中的动作不变,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的敏感点,好几次涨得直跳,他往后捋了捋,延缓了快感的侵袭,他没打算那么快结束掉这一场专属于自己的狂欢。 录像到后段,少女终于察觉了他的存在。 她双目发光,惊喜地朝他小步跑来,「Winston哥哥!你怎么来啦!」 录像就此中断。 只有温斯特知道,当年录下这段录像的少年早已硬生生地涨了半天,在看见她朝他跑来的那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射出来,双腿间的罪恶之源涨得发疼,布料与肌肤的摩擦将感官放大。 绝不能让她发现。 少年冷着嗓子,沙哑地「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依旧维持表面上的礼貌,「慢慢,你家的浴室在哪?」 明曦天真,给他指了方向后,殷勤地道,「我带你过去。」 「不用。」 少年获得方向后就直接转身离开,所以他不知道落在身后的少女怔怔地收起指尖,筹措不安地捏紧了衣服面料,远望着看他离开。 她不会知道,那个她眼中冰清玉洁的少年满脑子都是她,双眼通红地在浴室里粗暴地将自己硬生生撸到射。 白浆溅到瓷砖上,少年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拭干净。 他紧紧捏着脏污的纸巾,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罪恶、恶心、恐惧以及细微地几乎被他忽视掉的快感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慢慢……」 「慢慢……」 温斯特闭起眼睛,再一次想到的是今日看到的那个视频,少女已经蜕变,以前娇小如馒头的胸脯像被吹了气似的鼓起来,胸型是个完美的水滴形,尖尖的乳尖高挺。 闭上眼后,女人仿佛在此时此刻站在他的面前,身上那件少女时期的那件练功服穿在她的身上已经不大合身,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娇躯,有些勒。 她不好意思,双手遮挡在她的胸前,视线失去想要仔细端详的部位,他也不恼。于是,温斯特的目光缓缓移动到她的身下,包裹着她阴户的布料中间有一道浅浅的凹痕——她有时候常常忘了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恶狼群伺啊,慢慢。 他让她跪下,明曦顺从。 从上而下的俯视她令他感到罪孽深重的同时又亢奋。 她扬起头看着他。 她看人惯有种勾人的劲,眼角流转,尖尖的眼尾上挑,又圆又黑的眸子像个玻璃珠子,光如果照进去,会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炫光。 他的手抚上她的嘴,指腹压在她的唇上捻。 坏女孩。总在说谎。 这张嘴总说爱他,转个身却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 只有他在原地傻傻的等着她,最后也只等回了已为人妇的她。 思及此,他双目微热,心如刀绞,就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往下抚向她的胸口,柔软充盈了他的掌心,温斯特将鼻子埋进去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问,「慢慢,你说你喜欢我,把我放在心上,但有时候我真的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心。」 说着,他收拢掌心,指尖轻捻乳尖。 另一只手的指尖来到她的身下,指尖翻转,挑开她身上的练功服,徐徐滑向她已经湿润的幽谷。 「跟我在一起,慢慢,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明曦回过身,展开双臂将他抱紧怀中。 她没有说话,温斯特不会让她说话的,就算只是幻想,他也不敢想象她的回答。 柔软、湿润,紧致。 她臀部微微抬起,面向着他将他吞入体内,互相嵌合让她露出满足的表情。 温斯特扶着她的腰间,用力地将她抬起又落下,明曦娇娇地哎了几声,眼光流波地瞪了他一眼。男人心满意足,大开大合地将她推倒在床上,双肩托着她的小腿,一下又一下地攻坚。 他认识她好久了,见过她眼眶湿润的模样,也见过她骄傲张扬大笑的模样,更无数次幻想过她在他身下承欢时候的样子。 她会这样吗? 如他幻想中的那样,半眯着眼,眼尾红红,双手虚虚放在头上,柔软的发披散,红唇微张,时不时溢出令人酥到骨头里的呻吟和求饶,一直到情到浓时浑身颤抖,就连朦胧的双眼也会在此时微微颤动。 「慢慢……慢慢……」 明曦的手覆在他肩上,将他拥入怀中。 「慢慢,慢慢,你还喜欢我吗?」 女人在撞击中对他露出娇媚的微笑,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温斯特一怔,迎上前去想要亲吻更多。 她嘻嘻笑着,一如即往的没心没肺。 ——「不过是一种Puppy Love,又傻又单纯。」 啪。 随着她的缠绵的一吻,温斯特低声吼着喷射而出。 温斯特喘了一口气,仿佛喷涌而出的不仅仅只是他的精液,还有他一半的灵魂,他撑起膝盖要起身,却见地板上落了一滴泛着光的液体。 手背一抹,才知道是他的泪。 犹如地上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