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乡(校园都市)》 第一章他的秘密 相濡以沫,或者互相吮吸彼此割开的血管。【1】 - 沉星闲趴在教室最后一排打哈欠,班主任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一个粉笔头精准地砸在他的头上,沉星闲捂着头抬起头,班主任怒目圆睁,“无法无天了你!”一下子哄堂大笑。沉星闲挠了挠头,江嘉月坐在前面笑得浑身发抖。 下了课,江嘉月还沉浸在书本里,沉星闲趁其不备挠她痒痒,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吓死我了,你干吗?” “谁让你笑我?” “笨,谁让你睡觉?” “他讲课好无聊。”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他又要骂你了吧,每次都争倒数第一。” “骂就骂吧,我戴着耳塞呢。” “零分是上不了大学的,沉同学。” “哎呀你别说了,头疼。” “你也稍微上点儿心吧,要是真考不上大学你可怎么办?我没钱复读的。” “听说去国外念大学比这简单多了,实在不行去国外得了。” 江嘉月的语气一下冷下来,“你要出国?” 沉星闲挠了挠头,“不知道,以后的事谁好说,你不是问我怎么办吗?” 江嘉月死死地盯着沉星闲看了看,赌气似的转过身继续看书,沉星闲没注意,起身拍拍她,“走,跟我去小卖部,快上课了,这个点人不多。” “你自己去吧。”江嘉月的声音闷闷的,不知怎地又不开心了。 沉星闲走出教室,隔着玻璃盯着她蔫了吧唧的后脑勺,和急匆匆跑来的宋柯撞个满怀。 沉星闲把汽水贴在江嘉月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拿出钱包问,“多少钱?” 沉星闲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语气夸张道,“首领!你什么意思啊!突然跟我这么生分干什么?” 力道不算小的一掌拍在江嘉月的后脑勺,她吃痛捂住头,撇了撇嘴,“我可没有。”随后她瞄准沉星闲手里的可乐,指了指,“我要喝你这个。” 沉星闲有点不好意思,“这罐我喝过了,你要?” “舍不得啊?” “不是不是。”沉星闲舔了下嘴唇,“两罐都给你。” 江嘉月接过可乐,嘴巴微张,她的嘴唇贴着瓶口,喝了一小口,碳酸辣得她眯起眼睛,沉星闲盯着她的嘴巴出神,还好上课铃声响了,不然他的眼神那么直白,一定会被发现,江嘉月那么聪明。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沉星闲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他看了眼时间,给江嘉月发消息让她自己去吃午饭,他深吸一口气去承受老班的口水攻击。果不其然他又是最后一名,听老班讲着毫无意义的陈词滥调,他开始走神。 “语文10分是怎么考的,作文随便编点字上去也不止这么个分吧?”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沉星闲回头看到吴为佯装镇定的表情。 “什么意思,笑我是吧,这次你不是倒数第一了,就过来笑我是吧?”沉星闲边走边钳住吴为的脖子。 “sorry,我只是生性爱笑,没别的意思。” “你就胡扯吧,不也就比我多五分吗,哼!” “哪敢啊,我永远都是你的战友,你的倒数好搭档!”沉星闲笑着和吴为勾肩搭背进了教室。 “沉星闲。” 熟悉的声音传来,沉星闲和吴为分开,回了座位。“你吃好啦?”他拿起快餐盒,“这是给我的?” 江嘉月收走他手里的快餐,“又不是放在你桌上就是你的了。” “我饿了,给我吃一口啦。”沉星闲点了点她的肩膀。 “你没吃饭?” “我发消息跟你说了我去办公室啊,老班又发火了,唉,被他念了一中午。” “饿就拿着,趁热吃。” “嘿嘿,谢谢首领,你真好。”江嘉月就是这样,关心也是别扭的,别扭也要关心。 “我是很好,你要珍惜。” 沉星闲一下子笑了,他看着江嘉月专注的后脑勺,他知道江嘉月永远是他最好的朋友,只有她永远会对他好,十几年来一向如此。他伸出手,对着空气比划着她的轮廓,再近一点指尖就会碰到她的衣服。江嘉月…他在心里念叨着她的名字。 因而他很喜欢上学,因为可以和她待一整天。上课时转动飞快的笔,从肩膀滑落的马尾辫,撑在下巴上思考的手,她总是全神贯注,而他总是专注地盯着她。小学开始两个人就是同班,在一个空间里,不多不少的距离,正好是他不会被发现又能不加掩饰的角度。 最讨厌的是放学,和她说了再见,沉星闲坐上公交,穿过市区后人越来越少,他的心逐渐被孤独包围。 回到家,刚关上门,尖锐的争吵声猛地涌入耳朵,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客厅飞来的玻璃杯砸在了他的脚边,弹起的碎片划过他的脸,沉星闲阴沉着脸穿上拖鞋,无视客厅的狼藉,径直走向二楼卧室。扔下书包,他重重地倒在床上发呆,很不巧他父母今天都在家,一天的好心情都破坏了,沉星闲打开PS4玩了一会儿,很快觉得没意思,真无聊,打开书包看了眼作业,高估自己了,书都没带。外面天色渐浓,他忍不住想念给江嘉月发了短信:作业写完了吗?我想见你,老地方。 沉星闲来到两人从小最常来的地方,露天操场。在等人期间,沉星闲机械地对着球框投篮,就连篮球也让他提不起精神,投着投着就走神了,他大部分时候他总是难以集中精神,像沉定川说的那样,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甘堕落的失败者,什么东西放在他手机都会搞砸,学习是,篮球也是。 “等很久了吗?”江嘉月悦耳的声音响起,顿时冲散了沉星闲沉闷的夜晚,他回过头,把球抛给她,“你来了,陪我打一会儿吧。”还好他有江嘉月,在夏夜里她像风一样重要。 “我现在的身高和你打也太吃亏了。”江嘉月接过他传来的球,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哇!不愧是你!”沉星闲拍手叫好。 晚风吹起她的衣角,热气透过空隙钻进衣服,江嘉月今天穿了一件素净的白T,宽大的领口露出锁骨,沉星闲看了会儿问她为什么把校服换下来了。 “打球还这么多问题,你是想让我分心吗?” “好奇嘛。” “你对什么都很好奇?”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好奇。” 江嘉月抿了抿嘴,淡淡开口,”怕把校服弄脏,明天学校有活动。”她抓住了沉星闲没有防备之际,夺过他手里的篮球,在球框转悠了一圈,投进,江嘉月回头朝他得瑟,“看来现在我比你都厉害了。”沉星闲压根没听她在讲什么,他觉得眼前的江嘉月鲜活动人,他的心脏好像种下一颗种子,慢慢开出了花。他接住跑过来的人,近在咫尺的距离,电光火石之间,他被她拽着衣领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睁开眼睛,江嘉月就在她的身下,他慢慢俯下身。 ———— 【1】《钢铁蝴蝶》林燿德 第二章试探 天旋地转之间,江嘉月被沉星闲压在身下,两人面面相觑,空气都静止了。 沉星闲一只手环过她的腰,一只手停在她的额头,他轻轻碰了碰额头的疤,“还不是会弄脏…” 江嘉月的睫毛抖了一下,“就是知道你这幅德行才换的…” 沉星闲双手撑在地上,江嘉月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幼年时期的江嘉月,幼儿园,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那时他也把江嘉月撞倒在地,只是那个时侯她会爬起来把他打一顿,而现在她已经不会再这样鲜活了,他已经许久没看到她情绪外露的样子。 沉星闲盯着她的嘴唇,鼻尖慢慢靠近,呼吸打在脸上,喉结滚动,他紧张地咽口水,他想亲下去,这完全是不经思考的想法。江嘉月带着凉意的手指触摸过他的脸颊,打破了这微妙的现状,“你的脸怎么了?” “什么?”沉星闲用了按了按脸颊,“啊!”他翻了个身从江嘉月身上下来,打开前置摄像头查看伤势。 “什么时候弄的?” “嘶…回家的时候,玻璃片划的。” “玻璃片怎么会划到脸,你爸妈又吵架了?他们不会打你了吧?” “没有,你别想太多。”沉星闲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我还没吃饭呢,你饿吗,跟我去吃饭吧。” “我吃过——好吧。” “走。” 操场附近这家面馆是两人从小吃到大的,江嘉月当年在附近挑了一家最便宜的餐馆,就这样吃了很多年,幸好味道很好。一走进店里,油烟味混合着吵闹声扑面而来,两个未成年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沉星闲很喜欢,因为热闹。 江嘉月照例点了碗素面,几片青菜点缀了点西红柿,沉星闲把碗里的大排夹给她一块。江嘉月擦拭筷子,舀了两勺辣油调味,沉星闲在这间隙帮她挑香菜和葱。两人话不多,安静地嗦面。沉星闲偷偷看她吸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很可爱,面条甩过的汤汁挂在嘴角,他伸手想帮她擦掉,手停在空中犹豫了一瞬,抽出纸递给了她。 他们两个的相处太过默契,这么多年,做什么都习以为常,亲密到像一个人,这样的关系要怎么打破? “首领。”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沉星闲故作随意地试探。 江嘉月抬眼扫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间问这个?” “突然有点好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倒是没见你有别的什么朋友。” “你的意思是没人愿意跟我交朋友。” “我哪是那个意思!” 江嘉月垂眸沉思良久,“有。” 沉星闲在桌子底下抖动的双腿陡然停下,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他顿时警铃大作,“…谁?”大半个身子向前,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猜疑、妒意和一点隐秘的期待有多明显。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沉星闲脱口而出,他的手心冒汗,他像等待审判的囚徒,期待一个答案,又怕听到意外的结果。江嘉月眯起眼睛,目光在沉星闲脸上流转,这几秒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不告诉你。”江嘉月狡黠地笑了,她轻易勾起沉星闲的好奇心,而他想进一步追寻时,她又开口,“等我哪天心情好就告诉你。” “等等…”有一瞬间沉星闲猜测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自己,可他错过了时机。 送江嘉月回家的路上,他胡思乱想了一路。 “沉星闲!” “啊?” “我说我到了,你回去吧,不早了,路上小心。” 沉星闲这才回过神,他哦了一声,视线下移,江嘉月微凉的手扣住他的手腕,路灯下她的笑容被照得格外惹眼,“明天见。”她的声音像羽毛,沉星闲想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可他的心轻易就被撩拨,耳朵也红透了,好不争气。 房间的灯亮起,沉星闲才慢悠悠离开,一路上他都在想刚才的暧昧氛围,他这么藏不住心事,江嘉月会不会看出来什么,她看出来又没有表现出厌恶,是不是有可能她也喜欢自己? 沉星闲在路边等车,这是一个老小区,江嘉月这些年总是不停在搬家,现在住在这里。自打他们不住一个小区,她就很少让他来家里,小的时候他们隔三岔五睡一起,现在却很难有这个机会,如果他不主动,她什么都不会说。 “小伙子,要打车吗?” “不用,谢谢。” “咚咚咚”沉星闲折回江嘉月家,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到屋内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打开了,江嘉月扶着头上的头巾,浑身散发着水气,她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回来。 “你怎么洗这么快?” “你怎么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家害怕。” “啊?” 这个理由沉星闲自己都觉得好笑。“收留我一晚吧。” “去附近开个宾馆。” “我是未成年哎!” 江嘉月笑着放他进来,在衣柜里给他找了一件睡衣,“这是你初中时候的衣服,看看还能不能穿上。” 洗完澡,沉星闲推开卧室的门,江嘉月伏在桌上写作业,她披着头发,开着窗的缝隙透进来一点风,整个空气弥漫着香气。他在床边坐下,勾起一缕头发揉捏。 “坐到我旁边来。”沉星闲乖乖挪到旁边,江嘉月分了一半的板凳给他,递给他一支笔,“写作业。” “啊,大好的日子别说这种扫兴的话,我困了。”他作势要走,江嘉月一把将他拎回来,“快点,我监督你写。” “首领…”沉星闲还想挣扎,江嘉月一个眼神就让他闭嘴。他只得乖乖拿起笔,随后转过头问,“但是作业是什么?” 江嘉月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英语书,翻到最后,“前两个单元的单词默写一遍,等会儿我帮你批改。” “前两个单元不是很久之前学的了吗?” “看来你也听课啊。” “偶尔听听。” 江嘉月的写字台很小,两个人稍显拥挤,手臂贴着手臂,热度传导至心脏,她的呼吸和写字的沙沙声清晰可见,沉星闲的心也平静下来。恍惚间又回到小学时期两个人坐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光,那时他俩还会比谁写得快,谁对得多。 写完最后一个单词,沉星闲把本子给江嘉月批改,她用铅笔一阵圈圈画画。“你的英语倒是一直没退步。”沉星闲翘起骄傲的嘴角,“考试也要好好考,不会也没关系,不要放弃自己。喏,数学写这两页。”江嘉月给她翻开作业本。“遵命。”五分钟后,“报告首领,能不能放弃,真的不会。”江嘉月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先给你讲最后两道大题,把书翻开。”沉星闲撑着头,感觉这辈子没这么认真过,听不懂,又想努力跟上她的思路。如果江嘉月做他的老师,或许他就不会讨厌念书了。 “你知道吗星闲,你很聪明,不是安慰你才这么说,现在才高二,都可以赶上。” 沉星闲却很悲观,“我还追得上你吗?” 江嘉月转过身面对着沉星闲,“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不好?我们一起考出去。”说着她摸了摸他的头,“小沉同学,你可要努力,我会帮你的。”有一瞬间,沉星闲想的是,他要是有读心术就好了,他很想看清她的内心,她的心像迷雾一样,他深陷其中。 江嘉月语重心道,“你学的这些东西,现在是为了应付考试,以后都会用到的,不要轻视它们。” 第三章同床共枕 时针指向十二点,江嘉月从衣柜里抽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躺下,沉星闲舍不得她睡地板,一直吵着要跟她换。“别谦让了,你睡床。”不容置喙,江嘉月一贯的风格。 沉星闲虽然闭上眼睛,脑子却很清醒,他的手垂在床边,边上就是江嘉月的脸,他现在很想假装滚下床,脑海里不停演算怎么落地比较自然。江嘉月此刻却从地上爬起来,在床边走了一圈停下,感觉到右边凹陷下去,鼻子闻到淡淡的香气,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风扇掩盖了他的心跳和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四肢。沉星闲不敢动,江嘉月却肆无忌惮,额头上冒出细汗,他干脆睁开眼,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数睫毛成了此刻的乐趣,他连呼吸都慢了。 直到她翻了个身,手搭在他身上,沉星闲知道自己今晚睡不着了。 沉星闲顶着黑眼圈沉重地踏进教室,他发誓今天一定要睡到天荒地老,美梦在班主任重击他的后脑勺之后中道崩殂。一上午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等到体育课,他嘱咐江嘉月帮他请假,他要补觉。 “你一上午都没吃东西,要不要垫垫饥?”江嘉月在他桌上放了一袋面包。 “嗯…” “你一个人在教室没事吧?” “就睡一会儿…”沉星闲用最后一点神志回答她。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几个男生的大嗓门震醒,猛地抬头,班里吵吵嚷嚷,江嘉月不在座位上,他回头看了眼钟,居然已经下午了。他去厕所洗了把脸,又拐去小卖部,路上给江嘉月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没回,他便直接回了教室。下午二三节课江嘉月都没回来。 -你去哪了? 还是没有回复,沉星闲跑去厕所给她打电话,没关机也没人接,吴为下课过来问他,“班长怎么不在?”“你找她有事?”“老班找她。”“老班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沉星闲的视线落在她凌乱的书桌上,心中隐隐不安。 沉星闲跑出教室,他现在很迷茫,这么大的学校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要是她不在学校呢? 第四节课,江嘉月终于悄悄溜回教室。“你去哪了?”沉星闲点点她的后背,江嘉月没理他。终于又等到下课,沉星闲拿出一只耳机悄悄戴在她的耳朵上,江嘉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开了,她摘下耳机,语气冷淡,“别闹了。”她捂着耳朵趴在桌上,她应该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沉星闲收回耳机这样想。她总是不善于主动示弱,不过沉星闲对她有独一份的耐心,他想到学校附近开了一家茶餐厅,据说味道不错,正好可以让她放松心情。放学铃声响起,他被吴为拦住说了点无关紧要的话,一转头江嘉月就不见了,沉星闲拔腿追出去,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奇怪了,沉星闲百思不得其解,江嘉月太奇怪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和他闹别扭的,可他打开短信界面,一条回复也没有,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沉星闲又失眠了,地上散落着他踢掉的被子,凌乱的床单,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怀疑江嘉月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躲着他,她厌烦他,这么说江嘉月不喜欢他。不不不,他不愿意这么想,更不想这么轻率,他明明一直藏得很好,说白了还是江嘉月不喜欢他。 “在想什么?”宋柯冷不丁冒出来勾住沉星闲的脖子。“没事。”他装上笑容,也搭上宋柯的肩膀和他打闹起来,江嘉月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旁走过,丝毫没注意到他,他瞬间停下来,松开宋柯,拨开人群追上去。 “首领!”江嘉月听到声音往边上退了一步,她捏着衣服下摆,抿嘴嗯了一声。“你…”沉星闲不知道要不要问她,昨晚他去了她家,她卧室关着灯,不像有人在,这么晚她去了哪里。 “首领,我们晚饭去吃茶餐厅吧,附近新开了一家,据说特别地道,我还没吃过。” “我晚上没空。” “明天也可以啊。” “明天也没空。” “你最近很忙吗?” “嗯。” “哦,没事,你忙你的,晚上不行那就中午,一起吃饭。” 江嘉月没回答,她低着头,慢吞吞走着。 下课铃一响,沉星闲立马站起来,手还没碰到江嘉月的肩膀,她就转过身,“我不去食堂了,你自己吃吧。” “别啊,饭还是要吃的。” “我带了吃的来。” 沉星闲走出教室,隔着玻璃透过她的侧脸,他确信哪怕江嘉月发现他的秘密也不会因此讨厌他,所以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但她不说,他不知道怎么帮她。 -首领,我刚才去小卖部,你猜怎么着,我买到了最后一个香芋面包! 最后一个香芋面包出现在江嘉月抽屉里,又辗转到他的桌上。 第二天沉星闲早早来到校门口,看到江嘉月从公交车上下来,他默默跟上,他忍住了跟她打招呼的冲动,既然她现在不想说话,他也不会烦她。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左肩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一下,江嘉月整个人往他身上倒,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顺势看向左边,一个头发稍长的男生回头朝江嘉月挑眉。这个轻佻的陌生男子是谁?沉星闲觉得自己像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一拳似的,委屈,又不知道找谁发泄,他死死盯着男生的背影,他往高三教学楼去了。 -首领,今天天气好好啊,这么好的天跟我说会儿话吧。 恼人的秋风吹起他的烦闷,江嘉月已经两个星期没和他说话了,沉星闲坐在她后面快把她盯穿了,不能和江嘉月说话简直是人间酷刑,他难过得偷偷趴在桌上掉眼泪。 “唉。” “你唉什么唉,吃饭还唉,咽回去。” “我太郁闷了,我哪还有胃口吃饭。”沉星闲盯着不远处江嘉月坐的位置。 “你看什么呢?”宋柯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江嘉月?诶,对面那男的谁啊?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你眼熟?他谁啊,什么来头?” “我倒是不清楚他什么来头,之前看到过班长和那男的走在一起。” 沉星闲眼眶都红了。 “你怎么了,怨夫啊,她变心了?” “你别火上浇油了!她都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我快崩溃了。” “我说你最近那么安静。” “主要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在特别憋屈,她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什么时候找我说过话,你要想知道,不如问问那个男生。” 第四章恶劣的关系 江嘉月什么时候认识了新的朋友,什么样的朋友需要闹到他们之间冷战才行?沉星闲趴在桌上偷看江嘉月写黑板报。他想这是一种肌肉记忆,脑子还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冲出去保护她,他接住从板凳上摔下来的江嘉月,背着她去了医务室,画面和12年前重合。江嘉月,醒过来之后骂我一顿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没吃午饭吗,不是去了食堂吗,抽屉里没有零食吗?”江嘉月一醒,沉星闲的问题就劈头盖脸下来。 “…吃了。” 这是这些天她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总算说话了,可他开心不起来,心里酸酸的,他拉过她的手擦掉她手上的粉笔灰,又去买了一盒巧克力和饭团,亲眼看她吃下,这才放心走了。 回到教室,沉星闲打起精神想好好听课,听了二十分钟,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拍拍脸强打精神,却很难集中注意力。他不免觉得挫败,他果真是个废物,江嘉月一定是对他失望了,愁苦愈加侵蚀他的内心。 “同学,同学。”听到动静,沉星闲从废墟中爬起来。“什么事?”“你知道江嘉月同学在哪吗?”听到江嘉月的名字,他才注意到男生的脸,居然是那个高三的。 沉星闲一脸警惕,“你找她干吗?” “周煦?”两个双双转头。 “你怎么回来了,不再休息会儿吗?”沉星闲从位子上站起来。 江嘉月并未理会他,她径直走向周煦,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不舒服晕倒了,没事吧?”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沉星闲倒被晾在一边,“他是谁啊,你的新朋友吗?”谈话被打断,他嫉妒得快要窒息了,江嘉月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嗯。”她回答得云淡风轻。“不介绍——”“你先回去吧,我和他有话要说。”一句话堵住了沉星闲所有的情绪出口,心脏像被拖拽般抽痛让他站不稳,他踉跄着回到座位,双手抱头面露痛苦。江嘉月,你不能这么对我。 手按在门锁上,开门声响起的同时沉星闲注意到门口的两双鞋,他转身就走,门却被直接推开。 “坐下吃饭。”宋清云截断了他想回房的心思。 “行。”他扔下书包,去厨房盛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晚饭,拎着书包抬腿就走。 “坐下。”沉星闲回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宋清云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我让你坐下。” 他四仰八叉地坐下,手撑在椅背上斜睨着眼睛,他现在需要分散注意力,点开和江嘉月的聊天框,他一条一条往上翻。 “我们准备送你去英国读书。” “哦——什么?”沉星闲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有工夫和你开玩笑?”宋清云又用上了她一贯的姿态。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出国,我在这儿念得好好的。” “就你这点成绩你能考上什么好大学,走后门都塞不进去,我们家还没出过大学都考不上的废物。” “不用你们操心。” 沉定川拍着桌子站起来,铁青着脸,“你有本事就别让我们操心,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沉星闲不想再和他们纠缠,拿了外套要走。 “你敢走一个试试!” “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干什么,我走了你又能怎么着?” “威胁?你是我儿子,听话是应该的,管你还错了?” 沉星闲冷笑一声,“太好笑了,你还是这么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爸,你管过我吗?” 左脸的痛感逐渐袭来,沉星闲看着面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他的脸愈发扭曲变形,时间像回到了幼年时期,当初他亲眼撞见父亲的外遇,气急败坏的嘴脸和现在很像,说着什么“我警告你”,作为父亲自以为是的威严被打破了,比玻璃还脆弱。 在和他们两个漫长的相处中,沉星闲已经学会把自己从家庭关系里剥离出来,只有旁观者才知道这一家有多可笑。沉定川身后的宋清云冷眼旁观着一切,沉星闲经常想,是不是所有成年人都这样?虚伪、自私、装模作样却对这套丛林法则沾沾自喜,早就有名无实的婚姻,一边咒骂,一边对扮演恩爱夫妻乐此不疲。 他坐在出租车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想了一会儿他让司机送他去小时候上的那家幼儿园,司机却说那儿早就不是幼儿园了,沉星闲下了车,发现这里果然物是人非,他和江嘉月就是在这个幼儿园认识的。 开始的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他以为父亲常年的缺席是因为忙于事业,母亲的冷漠是因为严格,暴力都被当成了爱,对比班上失去亲人的同学,他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会用礼物代替陪伴,所以家里摆满了玩具。 诺大的房子只有他和保姆,太过安静了。 江嘉月是他生命里的一道惊雷,他被困于沙漠,江嘉月给他带来水源,把他带出沙漠,可他依旧走不出去,曾经他是父母拿得出手的炫耀,撕破脸皮后连这种表面的温存也没有了,他逐渐沉溺在沙漠里。 走在路上,巨大的无力感拖拽着沉星闲的后背,他颤抖着拿出手机给江嘉月发了短信,他知道江嘉月大概不会理他,但他真的太想她了。 -我被赶出来了。 发完这句他收起手机,不再祈求回复。沉星闲在幼儿园附近转悠,这座城市很大,能去的地方却没几个。手机震了一下。 -你在哪? “天呐!”沉星闲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引人侧目。 沉星闲坐在空无一人的操场,盯着手机上流逝的时间,内心愈发雀跃,直到地面出现另一道影子,他勾起嘴角,起身跑向江嘉月,还好,江嘉月永远都会回应他。 “我们去吃饭吧。”沉星闲太兴奋了,他抓着江嘉月的胳膊晃来晃去的,没注意到自己把江嘉月抓疼了。 “说正事。” “哦。”沉星闲松开她,抬头看着月亮,今晚夜色很美,“刚才在路上闲逛,偶然间路过幼儿园,我们小时候读的幼儿园,我刚刚才知道那里现在已经不是幼儿园了,周边的店也跟印象里不一样了,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说消失就消失了。” “第一次见你说那么多话。” “所以你认真听我说吧,首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所以我很少想未来的事,我只想活在当下,在我为数不多的人生规划里,你一直都在我的首位。”沉星闲声音有些发颤,目光坚定,“首领,我喜欢你。” 第五章决裂 夜晚的温度有些凉了,冷风把沉星闲吹得直哆嗦,可他说得很认真,“我喜欢你,首领,这句话我藏在心里好久了,以前我一直难以启齿,如果我们做不成恋人,至少不要做不成朋友。” “那为什么现在要说?” “因为…我很害怕,我总觉得你要离开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所以无论如何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 “沉星闲,你真自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既然难以启齿就不要说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什么,什么晚了?”江嘉月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发毛,沉星闲紧缩眉头,他的大脑不断闪回,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张大嘴巴,“是高三那个周煦,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要说晚了…” 江嘉月轻轻叹了口气,“沉星闲,我喜欢过你,没错,我是喜欢过你,那又怎么样呢?喜欢你很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而你永远有很多朋友,你身边永远围绕着很多人,每一个都能分走你的注意力,我只不过是其中和你认识最久的那个而已。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习惯我在你身边,时间一长,什么都会淡的。小时候你被人借走的那套乐高积木,后来被弄丢了,你难过了好久,但是最后不也忘记了吗?” “你是这么想的?”沉星闲不可置信地抓住江嘉月的手腕,想要抓住一点微弱的可能,他的力气太大,江嘉月被他抓得生疼,慌忙揪住他的领口。摔倒之前沉星闲下意识护住她的头,两人一起倒下。 沉星闲双臂撑在地上,狠狠瞪着江嘉月,脸颊的肌肉隐隐抽动,“江嘉月,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你看不出来吗,就算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你怎么能误会我对你的感情!我把你当作我最重要的人,在你眼里我只是把你当成玩具是吗!” 江嘉月别过脸不去看他,沉星闲捏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都是因为那个周煦!你喜欢他?他哪里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喜欢他?你真的了解他吗,他了解你吗,你们才认识多久,他有我了解你吗?他根本不可能了解你,只有我…”他俯下身,把头埋进江嘉月的颈窝,恳求她,“不要喜欢他好不好,求你了,不要喜欢他…” “你觉得是因为他吗?”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他快听不见了。 沉星闲一怔,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我错了首领,我真的错了,我不说了,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我们还是做朋友好吗,你别这样…”他小声地抽泣着,眼泪全都掉在江嘉月的衣服上。 “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 “不可以。” 江嘉月终于受不了了,推开他,“够了。” 沉星闲手足无措地坐在地上,江嘉月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蓦然间,他有种感觉,江嘉月活得比他想象的更痛苦,可他找不到解药,他什么也做不了。江嘉月可以救他,他却救不了江嘉月。 上初中时,沉星闲认识了学校的几个混混,不再做三好学生以后,他一身轻松,体验到了另一个角度的人生。他不喜欢打架,他讨厌暴力把自己变成低等动物。压抑的内心亟需找到出口,不是暴力,那么…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烟,蓝色的火焰包裹住赭石色的烟草,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丢掉了正在燃烧的烟,呛鼻还伴着恶心。 每次和江嘉月单独见面时,他会仔细确认身上的味道,她偶尔会夸他的香水味很好闻,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什么。 “拜拜!”放学后和江嘉月道了别,沉星闲一个人去了操场,篮球场上一群人打得火热,欢呼声,摩擦声。他拿出一根烟,藏在黑暗里,火光闪烁。 “好玩吗?”手上的烟被夺走,江嘉月夹着烟在他旁边坐下,吸了一口。“你疯了!”江嘉月被烟呛到,捂着嘴巴咳了两声,“我怎么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抽,有点警惕意识好不好?”“我看你也在抽,我好奇什么味道,啧,不好闻,沉星闲,你为什么要抽这个?”沉星闲低下头,他不敢看她,“你别问了,这是不好的东西,你别跟我学了。”“为什么?”没有理由,如果堕落需要理由,世界上不会有坏孩子。“首领,我现在脑子很乱。”“尼古丁具有成瘾性,你现在不会被它支配了吧?”“我…对不起,以后我都不抽了,我向你保证,你也不准抽,把烟还给我吧。”江嘉月盯着慢慢燃烧的烟头,狠狠摁在地上。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首领…” “你认识的那些人,我都没见过,你什么时候交了我不认识的朋友?”她拿起地上的烟,“这是他们教你的吗,品味真差。” “你光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就已经够烦了,学校、家里,你又不是铁打的,我不想给你倒这么多苦水,我怕你难过。”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拿我当外人。”江嘉月用手点了点他的胸口,“你不怕我难过啊?” 沉星闲光速认错,“对不起,原谅我吧。” 两人沉默良久,江嘉月唰地一下站起来,站在沉星闲的面前,她把身后的大灯完全挡住了,光从她身上散开来,沉星闲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星闲,我希望你不管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我,我希望你不要自己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但你不要瞒我,否则我会伤心的。” 沉星闲伸手勾住她的手指,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靠在江嘉月的肩膀上休息,起初只是有点委屈,慢慢地眼泪就掉下来,“首领,我该怎么办,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是故意要不认真学习,我真的听不了,我看到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恶心,我太没用了,我不想这样,可是我闭上眼,全是他们两个的脸,笑我,骂我,掐着我的脖子…”他把江嘉月抱得更紧,她的手轻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他。 “总有一天我们会摆脱这一切的。” “什么时候是个头?” “长大就好了。” 第六章告别 沉星闲心事重重地来到教室,坐在座位上,前面的人背影有点陌生,他拍了拍那人的背。 宋柯转过头和他解释,“班长说看不清黑板,跟我换了位置。” 沉星闲慌忙寻找江嘉月的身影,她换到了教室最里面第二排的位置,沉星闲顿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如果江嘉月有意躲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回到家,宋清云便在客厅等他,一开口就是出国的事,沉星闲失魂落魄地握着手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在听吗?” “嗯。” “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能不能上点心,别看了!”宋清云站起身作势要夺走手机,“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要什么没什么,还跟那样人家的女儿搞到一起,你有没有一样能学学你弟弟,不让我们操心?” 沉星闲捕捉到她的话外音,“什么叫搞到一起,你什么意思?” 宋清云翻了个白眼,“不是吗,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早恋,你要谈也谈个条件好的吧,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沉星闲越听越不对劲,他和江嘉月的关系宋清云一直知道,不至于误会,她似乎话里有话,“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你又干什么了?” 宋清云冷哼一声,手指一下下敲在桌上,“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我现在没耐心跟你谈什么态度问题!”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妈!你到底想怎样?”沉星闲紧紧握住双拳,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宋清云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沉星闲逐渐冷静下来,他沉默片刻,“好,好,对不起,我道歉,你能告诉我嘉月到底怎么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急什么,先聊聊你出国的事吧。”宋清云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拿出留学资料。 夜晚的风吹得人有点发冷,沉星闲从出租车上下来,裹紧外套走到江嘉月家楼下,在冷风里吹了半个小时,短信还没发出去。 他现在心烦意乱,所以跑到高三教学楼想把周煦找出来揪着打一顿,算了,他讨厌打架。 跑上天台,沉星闲躺在地上小憩,门被推开,他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睨了一眼。“有人啊。”对方说了句打扰转身就走。“等一下,你你你,回来!”沉星闲爬起身叫住周煦。“不不不,不打扰了。”周煦赶忙溜了。“等一下!学长我有事找你,你别走。” 两人坐在天台面面相觑,周煦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率先打破僵局,“你能别这么哀怨地看着我吗,有事你就说吧。” “学长,我找你是想问关于江嘉月的事,你们怎么说也认识,我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你们关系好,你肯定知道,你能告诉我吗,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很担心她。” 周煦挠了挠头,“我跟她关系很好吗?” 沉星闲一时语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周煦噗嗤笑出声。 “学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周煦收起笑容,“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她很少跟我讲她的事,她不喜欢吐露心声。” “你们在一起会聊什么,她话多吗?” “很少。” 沉星闲有点挫败,“难道你也不知道吗?那我真的不知道该问谁了。” “在你有能力改变现状之前,知道真相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意思?” “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现在的你有热情,有冲劲,当然还有一颗真心,可偏偏没有能力,你没有保护她也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离开了父母什么都不是,或许她也想保护你,谁知道。” “我不明白,她要保护我什么?” 周煦耸耸肩,“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可如果她不愿意说,或许是有苦衷,刨根问底可能会两败俱伤哦。” 天台只剩下沉星闲一个人,他呆呆地看着楼下跟在班级队伍后面的江嘉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吃了晚饭宋清云把他留在客厅说出国的事,沉星闲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宋清云往桌上敲了两下,“这两天就把退学办了,出国有很多事要忙。” “不行!”沉星闲一下坐正了,“我不会耽误出国的,没必要现在就退学。” “早晚都要退,浪费时间去学校有什么意义?” “再等几天。” “一个星期。” “太短了,两个星期。” “别跟我讨价还价。” “两个星期我一定走,我会自己办退学的,拜托你。” 宋清云起身俯视着沉星闲,一贯的不容置喙的语气,“别给我掉以轻心,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看结果,你拿不到毕业证试试,到时候我们不会再管你,是死是活都随你便,好自为之。” 虽说给了两周时间,沉星闲这阵子一直在准备出国的各种材料,他的座位堆了好多卷子,他收进桌肚,又堆了厚厚一沓。 “准备去哪留学?” “英国。” “英国挺好的,你英语还不错,准备上到什么时候走?” “这个月办退学。” “好,星闲,高一你就是我学生了,这么算也带了你一年多。”老班头一次语气这么温和,“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虽然有时候淘气了点但其实很懂事,未来不管你身在何方,干什么事业,活得开心最重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如果你感到迷茫了,随时可以找我沟通,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沉星闲吸了吸鼻子,“谢谢老班,我会想你的。” 没过两天全班都知道了沉星闲要离开的事,大家商量着要给他办欢送会,尽管很感动,看到江嘉月面露难色他也不想麻烦大家。“办个简单的好了。”她却答应下来。沉星闲有一丝酸涩,或许她也有点舍不得吧,英国是那么远的国家。 时间过一天少一天,突兀的放学铃声吓了他一跳,又放学了,他暗自伤神,拎起书包。刚踏出教室门,侧身瞥见熟悉的身影跟在他身后,他的心怦怦跳动,两人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再往前跨一步吧,江嘉月,这样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她,沉星闲在心里暗自期待。快走到校门口身后也没有一点动静,那一刻他的委屈达到了顶峰,他忿忿地回头,江嘉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蹲下身系鞋带,他走近她,紧紧握着拳头,心想干脆抓起她就跑,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一恍神,瞧见她充血发红的耳朵,沉星闲一下就心疼了。他离开了,江嘉月会更自在吗? 江嘉月在忙着给沉星闲准备告别会,据吴为透露他还给他准备了惊喜。时间一天天在走,今天是周四了,明天下午在这个教室会办一场告别会,他会跟每个人说再见,说不定会哭,这些人会把他丢人的样子拍下来,十年后的同学会上再拿出来笑他,这可不行。 “所以老班,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我不想跟他们说再见,到时候你帮我解释一下吧,说我很抱歉。” 沉星闲讨厌分别,最讨厌的是和江嘉月分别,小的时候他经历了太多次分别,所以他知道,如果不道别,总有一天会再见,还好今天天气晴朗,他走得轻松。 第七章部落首领 江嘉月从小就神气,上幼儿园的时候她认为学的东西太幼稚了,想直接念小学,母亲哭笑不得地劝她,“宝宝啊,以后有你学的,先轻松两年不好吗?”江嘉月勉强接受了轻松的幼儿园生活,每天身后有一帮小弟跟着认她做老大,气派得很。 沉星闲是隔壁班的,那天下午,他们班在操场踢足球,江嘉月带着她们班的人在操场玩老鹰抓小鸡。比赛到了赛点,沉星闲势如破竹,狠狠一脚踢到门框反弹开来,不偏不倚砸在江嘉月头上,一声尖锐的尖叫,她捂着头大叫了一声,慌乱之际,她被人推了一把,头磕在石头上。沉星闲一看闯了大祸,飞奔过来道歉,江嘉月扶着脑袋爬起来,血从手指缝里渗出来。 “你,你去包一下吧,全是血…”沉星闲胆子小,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他声音都抖了。 “就是你砸的我是不是?”江嘉月一吼,脑袋都疼。 看热闹的人多,行动的却没有一个,沉星闲没办法,抱着她去了医务室。江嘉月从头到尾板着脸,处理好伤口后,把脸上的血洗掉,可是衣服上也沾了血,沉星闲让她在医务室等他,他跑回教室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带血的衣服被他收起来,“我洗完会还你的。” 江嘉月哼了一声,“不用还我,都脏了,我不要了。”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半晌没说话,她没好气地说,“你还不走吗?” 沉星闲凑近闻了闻她头上的纱布,轻轻吹了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可以原谅我吗?我想和你做朋友。” 江嘉月别过脸,叉着腰,“你觉得可能吗?要不然你给我打回来,我们就算扯平了。” “好啊。” 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他把头伸过来,似乎真的要让她打的样子,“我不好,我妈妈说不能以牙还牙。” 第三天沉星闲把洗好的衣服还给了江嘉月,她看了眼袋子,一脸嫌弃,“我不是说不要了吗?” “你不要,那我留着了?” “随便你。” 沉星闲拿出一罐桃子汽水,“我昨天看到你喝这个,送你,江嘉月,你和我玩好不好?” 江嘉月掀开额头上的伤,果断拒绝,“不——要——” 于是她身后又多了一条跟屁虫,一放学,江嘉月就扑向孟沁,“妈妈!”她拉着孟沁急忙上车,“快走,有个讨厌鬼。” 沉星闲跟在她身后,拉着她的手和她告别,“明天见。” 说着明天见的人却在小区门口见到,沉星闲喜出望外,解开安全带跳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原来今天就能见到你啊!” 江嘉月无奈扶额,孟沁弯下腰问,“月月,这是你的朋友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沉星闲又拉着她的手说对不起,“现在还痛吗?”说着往她脸上凑,江嘉月别过脸,“已经不痛了啦,你别这么近。” “小朋友,你爸妈在家吗,要不要去我们家玩?”沉星闲给不远处的司机使了个眼色,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阿姨,我爸爸妈妈不在家。” 江嘉月被他牵着手进了电梯,一开门,她就被沉星闲拽进客厅。 “你家好大哦,阳台也好大。” “你家不也这么大吗?” “和你家有点不一样,我家客厅在那边。”沉星闲随处一指,“诶,阳台那件衣服是我给你的那件吗?” “对哦,我洗干净了,待会儿你带回去吧。” “不用还,你可以留着。” 江嘉月想他可能也有洁癖,于是算了。晚饭还在做,她带沉星闲去了卧室,一走进来,床上、地上什么玩具都有,沉星闲在角落拿起一块积木,“你也喜欢乐高吗?” “嗯,可以给你玩,不过你要自己找找。” “我家有好多乐高,下次去我家玩吧。” 沉星闲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江嘉月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他,但是自那之后沉星闲就顺理成章地牵她的手,常常跑到她家来找她。 “嘉月,那是你的手下吗?” 江嘉月噗嗤一笑,“对啊。” “那让他也帮我买包辣条吧。” “那可不行。” “为什么呀?” “我跟他是插血为盟的关系,不一样。” “什么叫插血为盟呀?” “呃,大概就是说我是部落首领,他是我小弟,他得听我指挥。” “你懂好多哦,那你指挥他帮我买包辣条吧。” “不行。” “你们在聊什么呢,首领?”沉星闲冷不丁地从身后冒出来。 江嘉月接过他手里的桃子汽水,“你都听到了?”沉星闲点头。 “还听到什么?” “报告首领,那个成语叫,歃血为盟。” 江嘉月别过脸,喝了口汽水以掩饰尴尬。 即便上了小学,沉星闲还是天天黏着江嘉月,一年级刚开学他们两个没分在一个班,沉星闲就成天往她班级跑,时间久了,连江嘉月班上的老师都熟悉他了。“首领!”他趴在窗边敲着玻璃。“什么事?”“我评上班干了,你看,两道杠。”江嘉月拍拍他的头以示鼓励,“要不要明年跟我一起争取三道杠?” 三年级暑假江嘉月报名了美国参加夏令营,照例是沉星闲和她一起。申请下来,她和孟沁说了这件事,有些意外地孟沁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倒是有点为难,江嘉月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妈妈?”孟沁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没事,月月,你去吧,玩得开心,这次星闲还是和你一起去吗?”“对啊。”江嘉月故作烦恼,“他非要跟过来。”“你们互相照顾好彼此。” “爸爸不送我吗?”上飞机前江嘉月问母亲,“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来,爸爸最近很忙吗?” 孟沁半天没有回神,江嘉月用力把她拽着她的手臂差点重心不稳,她扶住墙壁,“哦,时间快到了吧,可以登机了。” “还有一会儿呢,妈妈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别担心,到了那儿记得跟妈妈报平安。” 江嘉月还想说什么,但被姗姗来迟的沉星闲夺去注意力,打打闹闹地上了飞机。 到了美国,江嘉月第一时间给孟沁发了信息,可是她却没有收到回复。晚上大家都睡了,江嘉月把沉星闲叫出来。 “我觉得我妈妈有点奇怪,她这阵子总是走神,跟她说话也不理人,但是问她什么又不说。” “她应该是舍不得你吧,你离开一个月,她肯定会想你的。” “但她之前都没有这样过,我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哎呀,首领,大人有点自己的秘密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没有自己的秘密吗?” “我没有啊。” “好吧,我帮你问问我妈妈,他们大人肯定知道。”沉星闲掏出手机向宋清云询问情况。尽管是夏天,晚上还是有点冷,江嘉月缩了缩脖子,沉星闲提议他们先回屋,他会把短信转发给她的。 “再等等看。” 两人盯着手机目不转睛,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沉星闲解锁,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不清楚她家的事,你别多管。 第八章巨变 隐隐的不安感让她这次的美国行都玩得不畅快,回国的飞机上,她搂着沉星闲的胳膊总算睡了个好觉。 下了飞机,该来接她的人一个都没来,江嘉月给孟沁和江逸山都打了电话,都是忙音,她只得坐沉星闲家的车回去。回到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愈发觉得奇怪,沉星闲让她去自己家坐会儿,她放下行李便去了。 “阿姨好。”江嘉月在门口换鞋,和宋清云打了个照面。 “哦,嘉月来了,进来坐吧。” 江嘉月和沉星闲在客厅看电视,宋清云在他俩面前来回走动,一会儿吩咐保姆打扫沙发那儿的位置,一会儿摆弄茶几。沉星闲小声问她要不要晚上留下来吃饭,江嘉月想了想还是要回去看看父母回来没有,宋清云在厨房拉着保姆指责晚饭做得太少了不够吃,江嘉月明白她的意思,道了再见就离开了沉家。 晚上,孟沁终于回来了。 她满脸憔悴,门一开就把手提包扔在一边,靠着墙壁滑了下去。 “妈妈,你去哪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扶我起来。” 江嘉月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爸爸呢,他去哪了?” “…他最近很忙,过了这阵就好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个星期,江逸山就回来了,他兴冲冲地抱着孟沁说事情解决了,江嘉月一脸茫然地从卧室出来,“什么解决了,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好想你。” “我的乖女儿。”江嘉月被一把举起,“没事啊,公司那边有点事情,爸爸已经解决好了,别担心了。” 江嘉月并不是很理解他所说的,不过知道问题解决了,她便开心了。 江逸山好久没回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请母女两人吃饭,江嘉月想吃烤肉,于是一齐去了一家价格不菲的烤肉店,在噼里啪啦的烤肉声中,一家人其乐融融。江嘉月吃得尤其多,她把所有的不安和焦虑都化成了食欲,没想到那是他们三个最后一次出去吃饭。 几天后江逸山在自己公司顶楼一跃而下,孟沁接到电话时江嘉月刚收拾书包准备去沉星闲家写暑假作业。她看到母亲僵硬地转过身体,手机啪地摔在地上,脸上没有一点活色。 孟沁带着江嘉月去太平间认领尸体,一张白布盖着冰冷的身体,头部因为强烈的撞击几乎认不出来了,江嘉月呆呆地愣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而眼前这个人,不久前还在喊她“宝贝”,给她买了玩具。孟沁早已哭成泪人,阴冷的太平间只有这一点活气,江嘉月觉得自己像死过一遍。 汽车停在别墅门前,两人坐在车里谁也没有下车,直到天渐渐暗下来,江嘉月扭头看向孟沁,她轻轻喊了声,“妈妈。”孟沁小声嗯了一声,低着头开始抽泣,江嘉月紧紧抱住号啕大哭的她,“我会照顾你的,妈妈,你还有我。”而孟沁一直重复着“为什么?” “咚咚咚!”门外不知是谁在吵闹,巨大的敲门声吓得江嘉月一惊,她蹑手蹑脚跑下楼,孟沁就站在门口,手握在门把上。 “妈妈,谁啊?” “嘘,是催债的。” “咚咚咚!”敲门声更大了,“我知道屋里有人,快开门!” “要不然开门吧?” 门一打开,一群人就涌进来,把孟沁推倒在地,她的头撞到墙角,江嘉月慌忙跑上前,她挡在母亲身前大声斥责,“你们怎么能这样,太野蛮了!” 孟沁用力抱住江嘉月,“你快上楼,这儿我会处理的,乖。” “不…” 带头的男人拿着棍子凶神恶煞地朝俩人比划,“野蛮?欠钱不还还说我们野蛮,给我把他们家砸了!” 孟沁跑到带头人面前,低声下气求他半天,再三保证一定会还钱,那些人压根不听她说的。 “你老公当时是怎么说的,借钱的时候说得都好听,他倒是一死了之,想把钱也带到下面去,想得美!再不还钱我找你女儿麻烦!” 孟沁惊叫着搂住江嘉月,“你敢伤害我女儿试试,你这辈子别想拿到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有钱,你最好乖乖拿出来。” “我会想办法凑的,大哥,你给我点时间,别动我女儿,钱我一定会还你们的。”江嘉月被她紧紧抱着,她伸出手安抚着浑身发抖的孟沁,正巧这时沉星闲到江家来串门,看到屋里一片狼藉,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跟那帮人打起来了,江嘉月拉了好久才拉住他。 “发生什么了?”沉星闲站在满目疮痍的客厅,满是疑惑。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就打架?” “我看你们被欺负了…” 孟沁边哭边收拾残局,“没有,星闲,刚才谢谢你,我们家最近遇到了点事,那群人随时可能再来,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照顾月月,别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放心吧,阿姨,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妈妈,那你怎么办?” “我没关系,他们无非就是要钱,钱还给他们就行了,别担心,很快就解决了。” 这一阵时不时有人来家敲门,几乎都是要债的,久而久之孟沁的神经变得越来越脆弱,经常睡不好觉,江嘉月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尽量减轻她的负担。孟沁不会做饭,家里的保姆在出事之后全都解雇了,大小事宜都要她亲自操劳,江嘉月就开始学做饭,她学东西很快,慢慢的就会做一些简单的菜,不过眼下,这都不是要紧的,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江逸山的葬礼。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孟沁的手冰凉,江嘉月牵着她,总想把她捂热,可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毫无生气,是一块怎么捂也捂不热的冰。江嘉月蹲在角落,鞋子被雨打湿,她没处躲,把头埋在膝盖。 “首领,怎么蹲在这里啊?”沉星闲撑着伞帮他挡住了大雨,江嘉月仰头,豆大的雨点从伞檐滑落滴在他身上,她的委屈突然有了宣泄口,眼泪像这下不完的雨一样落了下来,“你怎么来了,呜呜呜,你怎么来了,我怕妈妈难过,我不敢哭,沉星闲,我好难过啊!” “我会陪着你的,首领,哭出来就好了。” 第九章变迁 雨停了,江嘉月揉了揉哭肿的眼睛,她想出去走走,冷风吹得她有些打颤,但也畅快,沉星闲一路跟着她,走到一个露天操场,终于觉得累了,她停下休息,沉星闲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罐桃子汽水给她解渴。冰过的汽水放在她脸上,她一言不发地接过,沉星闲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江嘉月的眼眶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沉星闲看她这样子起身伸手蹭掉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抱住她。 “沉星闲,我没有爸爸了,我早就发现妈妈不对劲,还是跑去夏令营,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如果我细心一点,爸爸是不是不会死?”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首领,你看着我,你别这么想,阿姨和叔叔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责怪自己,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太迟钝了。” “我们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你妈妈,跟我走。”江嘉月现在没有胃口,只是沉星闲坚持。走到餐厅门口她又打退堂鼓,“这家不便宜吧?”“没关系,我请客。”江嘉月不想吃白食,沉星闲知道她自尊心强,于是提议,“这样吧,这顿饭我请客,我会记在账上,以后我每请你一次,我就记一次,我不白请,等你有钱了通通请回来,怎么样?”“你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我真的会记哦!”说着就把她拉进烤肉店,江嘉月闻到烤肉味,想到前不久还和父母一起吃饭,现在却物是人非了,听到烤肉的滋滋声,她崩溃地捂住耳朵,沉星闲只好抱着她出来。 过了两天沉星闲又找理由约她出来吃饭,这次她选了一家泰国菜,江嘉月却想吃烤肉,她说想克服心理障碍。沉星闲自然高兴,点了一大桌子肉,江嘉月狼吞虎咽,她吃得很急,可吃完就吐了。下次出来,江嘉月还是坚持要点烤肉,一来二去江嘉月整个人消瘦下来。“你别这样了,别折磨自己了!”江嘉月摆摆手,“我怕它,说明我根本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走不出来又怎么样,大不了以后不吃烤肉了!”“走不出来我妈怎么办?她需要我。”“你再这样,我不会请你吃饭了。”“沉星闲,我以后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你放心。”“我当然不是计较这个!你看你瘦了多少…”“…我只是不想这么没出息。”沉星闲急哭了,“可我不能看你这样瘦下去啊,我们吃点别的好吗?”江嘉月看他哭了也掉眼泪,“对不起,我都没考虑你。”两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一转眼漫长的暑假就这样过去了,原来再过不去的酷暑也会过去,新的学期,江嘉月四年级了。 开学前,江嘉月从原本的私立小学退学,转学到市中心的公立小学,手续办好之后她给沉星闲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她却沉默了。 电话那头的沉星闲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不用了,你在电话里听我说,沉星闲…我之后就不跟你一起上学了。” “你要转学吗?” “嗯,你不用太想我,要是想我的话,要记得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半晌都没有声响,“沉星闲?” “好,我知道了,那你在新学校交了朋友也不要忘了我,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要每天见面哦。” “我不会忘记你的…” 开学第一天,校门口分外热闹,江嘉月从拥挤的人群穿过,忽而被人拽了下手臂,一回头,她和沉星闲四目相对,“早上好啊,首领。”他故作惊讶道,“哇塞,我们又见面了!” 江嘉月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上学啊。”沉星闲拉着她往教室走,“你没有我可怎么办啊,江嘉月,你真的可以没有我在你身边吗,不行吧?”他一脸得瑟地向她邀功。 “嘁,别太自大了。”江嘉月想这么说,可鼻子一酸,到嘴的只是一句“幸好。”,他好像能看透她的想法,她确实很需要沉星闲,幸好他也转过来。 江嘉月放学回家,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她心里一惊,扔下书包,“妈!”她找到坐在楼梯上的孟沁,拨开她杂乱的头发,“是那帮人又来了吗,他们有没有打你?”孟沁把脸埋在手心,沉默不语,江嘉月看到了她手臂被人打过的痕迹,连忙拿来药箱,边给她上药边开口道,“妈,我有个提议,我们把房子卖了吧。”“不行!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不能卖!”孟沁一把甩开江嘉月,药箱碰倒在地。江嘉月起身去捡药箱,“妈,我们应该先想想我们自己,我查过资料,这套房子可以卖很多钱,肯定够还欠他们的钱了,我们早点把钱还了就不用成天提心吊胆了。”“我不要,我不要离开这儿…我还没到那个地步…”孟沁不小心碰到肿起来的地方,低声哭起来。“妈妈,住在这儿花钱太多了,数学书上教我们算水费和电费,我想如果真的要这么多钱,根本不够我们生活几天的,我们还要吃饭。”孟沁冷笑起来,“你以为那些钱是还得完的吗?” 第二天放学,江嘉月在校门口看到自家的汽车,她和沉星闲道了别向黑车走过去,车窗摇下,果然是孟沁,她看了眼后视镜沉星闲家的车,吩咐江嘉月上车。 “妈妈,你怎么会来接我?” 孟沁摸了摸她的脸,“你转学之后我都没来你学校看过,就连你老师都没和她聊过,最近是我太不上心了,听班主任说你这两次考试都没拿第一?” “这里的进度我还没适应,期中考试我一定会拿第一的。” “你们教室怎么不开空调,现在正是秋老虎,热得很。” “公立学校跟私立的不太一样,不过现在天也慢慢凉了。” “你们学校离家好远,开车都要好久。”孟沁今天来学校看她,发现她一下课就在补觉,有时上课也在打盹。 “嗯,妈妈,我睡会儿。”说着江嘉月又眯起眼睛。 “月月,我们搬家吧。” “你说真的吗?” 搬家的事就这样敲定下来,房子慢慢搬空,江嘉月想着走之前要和沉星闲告别,她又要和他说再见了,也许日后他们的告别会越来越频繁,距离越来越远,总有一天两个人都会习惯的。 第十章难以适应 江嘉月站在沉星闲家楼下,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二楼卧室,不一会儿灯亮了。站得越久,她就越没有勇气敲门。 -沉星闲。 -怎么啦? -明天学校见。 发完这句江嘉月收起手机准备离开,却听见沉星闲急切地叫住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的?” 沉星闲一路跑下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明天见,那就是今天不见,所以我今天想见到你。”江嘉月被他逗笑了,“首领,你也想见我吧?”他的眸光明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江嘉月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星闲,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只要你不抛弃我,我肯定黏着你一辈子。” “那你以后遇到不开心的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先告诉别人。” “开心的事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你也是,开不开心都要来找我,不要憋在心里,你最近都没怎么笑过。” “星闲。” “嗯。” “我要搬家了。” “什么!” 孟沁上个星期说开始找工作了,搬了新家得赚点房租钱,新家在一栋老小区,房子不大,地处一楼,冬冷夏热,胜在租金便宜,江嘉月看过之后便敲定了。周末沉星闲跟着她过来把家里大清扫了一遍,江嘉月看着这个满满当当的新家,倚靠着墙壁坐下,“星闲,你说以后会变好吗,现在是谷底吗,以后会更差吗?” “会变好的,长大就好了,变成大人会有很多能力。” “那我要快点长大。” 晚上孟沁沉着脸回来,江嘉月问她工作找得如何,她有些难以启齿,只说还要再看看,一连找了一个星期也没找到,急得躲在房间里哭,江嘉月让她问问以前的熟人,或许可以帮忙介绍工作,孟沁拉不下面子,一直推拒。 “我听说现在找工作都要找认识的人介绍,你这样闷头找很难找到,你问问看吧,妈妈。” “你别催我了,那些人在我们家出事后哪还见得到人影,都躲我躲得远远的!”孟沁忿忿不平道。 “对不起,我不说了,你慢慢找,没关系的。” 孟沁自知失言,摸着她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月月,妈妈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着急了,你让我缓两天。” 孟沁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而江嘉月最近都忙着期中考,没有心思管其他事。考试一天就结束了,第二天便出了成绩,江嘉月久违地拿到第一,她去办公室看成绩的时候班主任顺便提了一嘴贫困生补助的事,江嘉月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便问班主任要了申请表。回家后她把成绩拿回家给孟沁签字,可她百无聊赖地窝在床上,既不找工作,也不见人,神情憔悴了许多。江嘉月帮她把头发梳顺,把试卷放在床上便去做晚饭。 体育课上江嘉月和沉星闲倾诉了这件事,她说孟沁的状态越来越差了,许久不和外界社交性格都变得孤僻,沉星闲让她别操心,工作的事情他来想办法。两个星期后,工作的事有了结果,江嘉月喜出望外,跑回家和孟沁分享这个好消息。 “听星闲说是在公司打字的那种工作,什么什么文员,很轻松的,工资还可以,你去试试吧。” 孟沁终于找到工作,建筑公司的文员,江嘉月很开心,给她买了一块小蛋糕庆祝她入职。 “好久没吃这些了…”孟沁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舔了一口,是最劣质的那种奶油,难以下咽。 “那你多吃点,等你之后拿了工资还可以买更多好吃的!我们就慢慢还钱,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都十来年没上班了,自从怀了你我的重心就在家里,我那天面试看到公司全是一群年轻人,唉,还真不知道我能不能适不适应。” “妈,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好歹你也念到大专,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 趁此机会她拿出申请表和孟沁商量申请贫困生的事,孟沁看到申请表后顿时拉下脸,她把表扔在地上,“有必要申请这个吗,妈妈不是可以养你吗?” “虽然钱不多,但可以减轻一点你的负担,妈妈,我问过了,流程还要要走好一会儿,先申请试试吧,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 “不行,我有钱,妈妈现在有工作了,你不是贫困生,别申请这个。” “不是的,我们家的情况是可以申请的。” “妈妈不想让你被同学看不起。” “你原来是担心这个,不会,我们学校就有贫困生,大家人都很好,学校还会组织捐款。” “够了!站在所有人面前伸手要钱你不觉得丢人吗?我们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我们现在确实需要钱,除去吃穿,还要还债,很多地方需要用钱。” 见孟沁迟迟不肯松口,江嘉月只好作罢,她翻出户口本身份证,自己去居委会跑了好几趟,前后忙活了一个星期。 申请通过那天,江嘉月头一次觉得自己为家里做了点贡献,不过考虑到孟沁,她决定暂时不和她讲。 日子逐渐走上正轨,江嘉月肩上的担子越来越轻,沉星闲看她最近心情好,便又约她来面馆,江嘉月点了碗雪菜肉丝面,沉星闲把自己碗里的大排分了她一块。 “你怎么每次都把大排给我?” “他家分量太多了,我每次都吃不完,这老板太实在了。” “你还在长身体,自己多吃点吧,长得还没我高。” “那你更要多吃点了,以后下雨你撑伞。” 江嘉月笑得停不下来,随后她收起笑容,认真问道,“星闲,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你怎么会这么问?” “当然是因为我看出来了。” “很明显吗?” “不是说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吗?” 沉星闲撑着脑袋,“我怕你心烦,我心里也乱糟糟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好像发现我爸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太害怕了,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可是那个女人我认识,就是我爸公司的…” “你妈妈知道吗?” “我不知道。” “成年人好没担当。”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好难受,我怕我妈知道这件事。” “还是不要说了,你越在乎这个家,越是会被抛弃,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伯母不是笨蛋。” 江嘉月回到家,发现孟沁不在,写了会儿作业,听到开门声,孟沁匆匆回来。“妈,你周末还上班吗?”孟沁愣了下,放下皮包转过身,眼里止不住笑意,“我最近在忙一些事,月月,过阵子告诉你个好消息。”“什么事呀?”“事成了我再告诉你,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江嘉月很快把这件事忘了,要不是一个月后孟沁报警说自己被骗了五万。骗子拿到钱后迅速转出境,赃款不知所踪。孟沁在派出所哭得声泪俱下,她说那人是在面试那天见过的,他说他也是公司职员,最近不想干了找了一个赚钱的门路拉她入伙,一开始她也当那人是骗子,可后来看他真赚到了钱,难免心动,于是陆陆续续投了五万进去。警察说会尽力侦办此案,可江嘉月不抱希望,她拉着孟沁回家,心事重重地做晚饭,甚至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给烫了。 孟沁在饭桌上又羞又愧,抱着饭碗直哭,“我是想早点把钱还了,让你过得好一点,我怎么会知道…” 吧江嘉月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知道孟沁这几个月过得很辛苦,所以只是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安慰她。回了房间,趁着写作业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偷偷地哭。 口袋里手机一直在震,可她哭得太伤神没有听见,沉星闲又拨来好几通电话。 第十一章变质 江嘉月坐在篮球场边愣神,哭了太久脑袋发胀,吹了会儿冷风现在整个人神情恍惚。冰镇的桃子汽水贴在脸上,她呆滞地转过头,接过的汽水又不小心从手里滑落。 她啊了一声弯腰去捡,被沉星闲抢了先,汽水重新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刺激手心,她茫然若失,“你怎么在这里?” “你傻啦,是你在电话里说你在这儿的。” “哦,我忘了,不好意思。” 沉星闲蹲下来仔细盯着她,“你怎么啦?” 江嘉月勉强抽动了下嘴角,“我月考没考好。” “你跟我炫耀呢吧,你这次年纪第二,总不能是没考到第一就这么失望吧,肯定还有别的事。” “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事。” “是阿姨怎么了吗?” “不是,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好好好,我不问了,你什么时候想说再找我,不可以偷偷告诉别人哦。” “哪来的别人啊?” 冷静下来之后江嘉月找孟沁谈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当花钱买教训,反正她还有工作,钱总会有的。 “催债的会等吗?” “那总不能去偷去抢吧?他们来了再说,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早不怕他们了。” 孟沁掩面而泣,“我都是为了…为了你,不然我早就跟着逸山去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吗,我一个人也就随便过过,呜呜呜…” 江嘉月不停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妈妈,我现在赚不了钱。” “你说他怎么不买份保险,佯装意外还能捞一笔钱,一分钱都没留下,死了都不让人安心。”孟沁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现在没钱可怎么办,别说催债的,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出来了。” 江嘉月回到房间,她拿出手机一条一条翻阅着和沉星闲的短信,她很想见他,如果是他或许知道该怎么做。她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删删改改,放进草稿箱,这里存了23条草稿,她曾经坚持不下去的瞬间,有23次,这是江嘉月的悄悄话,她没有告诉沉星闲。 最近班里有人感冒了,没过几天整个班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江嘉月吃了三四天的药也不见好,最后还是发烧了。回去也是吃药,江嘉月坚持到放学,她不肯去医院,沉星闲只得亲自送她回家,给她敷了条毛巾,他又去附近买了吃的,照料好她才放心回去。第二天江嘉月还在迷迷糊糊睡觉,孟沁推开门喊她起床,她犹如被鬼压床,怎么也醒不过来,脑袋贴着脑袋,孟沁惊呼“不好!”,着急忙慌地送她去了医院。 扫了CT,江嘉月依偎在孟沁怀里睡觉,高烧让她浑身发冷,孟沁把她抱在怀里。很快片子出来,江嘉月查出肺部炎症,需要住院治疗。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拖到肺炎才来看啊?” 孟沁窘迫地点点头,把江嘉月放在输液室,“我去办住院,你在这别乱跑。” 江嘉月缓缓睁开眼,刚挂了一瓶水她现在想上厕所,她四处张望着孟沁的身影,随后推着输液架去了厕所。 上完厕所推着输液架慢吞吞地回去,“江嘉月!”尖锐的女声刺进她的耳朵,她微张着嘴巴抬起昏昏沉沉的头,孟沁从输液室气冲冲地跑过来,狠狠在她头上拍了一掌,“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多着急?过来!” 江嘉月捂着头慢吞吞地挪过来,“我看你不在,我去上厕所了…” “你生什么病,又要花几百,不会赚钱,天天花钱,挣那点工资都不够花的,你就是个无底洞!”江嘉月流着泪被一路拽着上了住院部。 躺在病床上,她想起还没给沉星闲报平安,果不其然他发了好几条短信,江嘉月抬眼偷瞄了眼病房,孟沁不在,她放心把脸埋进枕头,回了他一个“嗯。” 江嘉月睡醒睁开眼,天已全然暗下来,她动了动睡麻了的手,侧过头,孟沁趴在床边睡觉,她伸手轻轻勾住她的食指,而她恰好醒来。 “你醒了?”孟沁一醒就去摸她的额头,“饿不饿,我买了粥,要现在吃吗?” “好。”她的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孟沁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给她。 “妈妈,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今天晚上在这陪你,吃完了早点休息。” 她的视线停留在孟沁眼下的乌青,“你这样太累了。” 孟沁摇摇头,摸着上午被打的地方,“痛不痛?” “不痛,妈妈,我想明天就出院,睡了一会儿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你现在生病了,好好养病知不知道?”孟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医生说你这是肺炎,要你多住两天,我帮你跟老师请了假,放心养病。” “妈妈…”江嘉月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得更近。 “怎么啦?” 江嘉月环抱住孟沁,鼻子能闻到一点点洗衣粉的清香,冲淡了消毒水的冰冷。 江嘉月请了一个星期假,回来后担心跟不上,一下课就拉着沉星闲补课。“你怎么也没听啊?” 沉星闲信手拈来,“我担心你呀,所以都没心思上学。”江嘉月无奈只好求助班长。 江嘉月从医院回来后,发现孟沁现在总是行踪不定,早上出门上班却很晚回来,有时候晚上也会出门,早上才会回家,江嘉月心生疑虑,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孟沁却只让她别管。 “妈,你小心点别又被骗了,现在骗子很多的。” “我有那么蠢吗,骗一次还不够,还要骗第二次,我也得有那么多钱让他们骗呐!” 江嘉月哦了一声,孟沁生出一股无名火,“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怪我?” “不是啊,我只是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脸上写了好骗两个字?你觉得我没你聪明,我从小就是个手指不沾阳春水的白痴,不如你懂的多,你是这么想的!” 江嘉月吓得顷刻噤了声。 她明白孟沁现在被生活改变了心性,在家便很少开口了,她怕说错什么,惹来新一轮的吵架。可某天她拿回来一只大牌包,江嘉月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孟沁以前的大牌包和首饰全卖了,这个家里也不再有以前生活的影子,这只新的她看不出真假,它突兀地出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老房子,像一潭清水游进的第一条鱼。 她又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女人,喜欢化妆,会穿漂亮的衣服,背上名牌包,让人猜不到踪迹。江嘉月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的,她总是会听到大人们的闲言碎语,人们当她是小孩子,讲话没有顾忌,因为是小孩子,他们更喜欢捉弄她。可是邻居大叔明明自己就对孟沁图谋不轨,他看向孟沁的眼神让人作呕,转头就加入人群编排她,大人真是虚伪。她掀翻桌子,把所有闲言碎语的人骂了一顿,直到被沉星闲拉走。回到家,她静静地看着孟沁的眼睛,垂下眼眸,默不作声,只要她不离开她就好。 第十二章伤害 江嘉月继续做一个三好学生,任课老师都很满意她,除了班主任有点意见。这个学期召开两次家长会,孟沁一次都没去过,江嘉月不想麻烦她,班主任则是因为联系不上她家里人而颇有微词,班主任的原话是“我是看在你成绩好的份上不跟你多计较”,江嘉月便更加不敢怠慢学业。 从办公室出来江嘉月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座位上多了一罐桃子汽水,头枕在桌子上她给沉星闲发短信:今天我可以坐你的车回去吗,我太累了。 两人在小区附近吃了碗馄饨面,并肩走回家,沉星闲努力活跃气氛逗笑江嘉月,她的嘴角却霎时间僵在原地——孟沁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她望向男人的眼睛动人,顾盼生辉,江嘉月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笑过了。孟沁转过身和她四目相对,两人相顾无言。 “首领?” 江嘉月闭上眼睛,转身蹲下。 她和孟沁都默契地没有提起那天的事,两人继续重复着每天的生活。这天江嘉月问孟沁要零花钱买教辅资料,孟沁抽了张一百块钱给她,江嘉月正要出门,孟沁人喊住她,“等等。”她招呼江嘉月回来,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怎么衣服破了都不跟我说,袜子也是,穿这么久了,我给你换套新的吧?” “不用了,还能穿。” “都破了要怎么穿?而且这衣服看着也有点小了,你现在一天一个身高,明天跟我去商场逛逛。” “真的不用,妈,商场的衣服太贵了,我们小区前面那个大卖场衣服很便宜,我们去那买吧。” “你不是知道我有钱吗,不然怎么会找我要钱,现在怎么又不肯花了?”孟沁把钱包里的一沓钞票全抽出来拍在桌上,“我是你妈妈,为你花钱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这么推三阻四的?” 江嘉月双手交迭放在身后,她不由自主地撇了下嘴,有些委屈地抬眼看她,“妈妈…” 被她眼角的泪刺痛,孟沁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啊,为什么!为什么摆出这一幅委屈的样子,你对我失望了是吗,是不是失望了?” 江嘉月吃痛地皱眉,“不是…” “我要不是为了你,要不是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何至于此?我每天起早贪黑是为了什么?你理解吗,你爸破产跳楼欠一屁股债,都要我来还,我拿什么还啊,所有担子全都压在我身上,那么多人上门催债你又不是没看见,你以为养活一个家容易吗,你知道现在物价多贵吗?你现在吃我的用我的,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她抄起椅子上的包狠狠地砸向江嘉月的脸,江嘉月被她砸懵了,一声急促的惊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半天没起身。 孟沁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她哆哆嗦嗦地蹲下,也许她本来想道歉的,江嘉月这样想过,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现在变得很难看,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里面的我满脸皱纹,斑斑点点,黄脸婆一样,我竟然变成这样了,连皮肤都干巴巴的。上学的时候追我的男生特别多,我当时觉得你爸成熟稳重和和那些小屁孩都不一样,如今呢,什么也没有了。” 江嘉月沉默良久,她想说什么却也累了,只问她,“我是你的累赘吗?” “月月…”孟沁捧起她的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痛不痛?” 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干脆闭上,强忍着回答,“不痛。” 第二天起床,江嘉月照镜子,眼角已经肿成馒头,她一脸忐忑地来到教室,不想和沉星闲对上视线,一上午都没和他说话。沉星闲觉得奇怪,硬是掰过她的脸,看到她眼角的伤。 “这是谁干的!” “你别问了。” “江嘉月你怎么能这样?受伤了都不跟我说,还想蒙混过关,你是不是当我傻,还是不是朋友了?”沉星闲越说越气,拉着她就去医务室。 “不要!去了老师肯定要问东问西。” “那你告诉我。” “我磕到桌角了。” “是孟阿姨吗?”江嘉月别过脸不回答,他伸出手,“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能打人呐,下手太重了吧!” “别脑补这么多,真的是不小心的。” “首领,怎么办啊…你怎么会受伤?”沉星闲愁眉苦脸,眉间扭成一个川字,“你干脆来我家住吧,我的房间给你睡,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江嘉月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保证不会再受伤了好不好?真是的,不知道以为我欺负你,我都没哭呢,你看看你。”她伸手拂去他的眼泪。 “你还不欺负人吗?你明明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我的,我不问你就永远不会说,可是你对我很重要,我不可能不问,你永远不要瞒着我行吗?” 她的眼睛还是很痛,并且要很久才会好,医学上说从淤青到恢复要一个星期,如果很严重一个月也有可能,在那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但一定留下了什么,像是此刻她心底的涟漪。 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划过长空。 “喂,120吗,这里有人割腕,拜托你们快点来!”江嘉月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灵魂仿佛被抽干,放学回家她发现孟沁倒在血泊中,左手腕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她当即叫了救护车。屏幕上微弱的心脏起伏在她眼皮上跳动,她狼狈地倒在一边,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指甲陷进肉里也没发觉。她抵在救护车的门上,空洞地望着这一切,眼泪不停涌出,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害怕。 “小朋友,你是患者家属吗,你家有大人吗?”护士弯下腰问她。 “没有了,就我一个。”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摔的。” “好的,那我带你去办理住院,你带钱了吗,小朋友?” “钱?我没有钱…”江嘉月揉了揉脸,“我回去拿。” 回到家,她把孟沁昨天扔在桌上的钱全拿上了,走出去又想到什么,折回去把先前给她的一百也带上。 她从来不知道住一次院要这么多钱,手术的钱,用药的钱,床位费,甚至救护车也要一笔不菲的费用。出院那天她和孟沁坐在出租车上,各自看向窗外。 第十三章计谋 一个月后,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宋清云风风火火地来到她家,江嘉月还没邀请她进来,她便擅自踏进家门。 “你母亲在家吗?” “她有事出去了,您找她有事吗?” 宋清云冷笑一声,“不在也无所谓,我找你。” 江嘉月给她倒了杯水,宋清云睥睨四周,转了半天还是没坐下,“星闲一共给了你多少钱?”江嘉月不解地看着她,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他给了你起码一万。” 短短两秒江嘉月在脑海里拆解她这句话无数个意思,随后小心地问道,“一万是什么?” “你真是深得你父母真传,从上到下都惦记着我们家的钱。沉星闲给了你一万块钱,如果你不知道,就去问问你妈妈,如果她也不知道我就报警,总会有人知道的。” 听到“报警”二字江嘉月一下慌了,她连忙道歉,保证一定会还钱。 宋清云走后,江嘉月在家等孟沁,从上午等到晚上,钥匙插进孔里,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钻进耳朵,江嘉月一个箭步冲上去开了门。孟沁见她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先是一惊,随后略过她,扔下包回卧室。 江嘉月挡住她的去路,开门见山,“沉星闲给了你一万块对不对?还给我。” 孟沁眼波闪了闪,挑眉笑道,“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一万块?” “你别想骗我,今天星闲妈妈来找我,我已经知道了,你拿了他一万块钱。” “什么叫拿?那是他自愿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孟沁自觉失言,转身要走。 “那不是你的钱,还给我!不然你要坐牢的。” “花了,怎么着?”她甩开江嘉月的手,回了房间。 第二天大课间,江嘉月把沉星闲拉到厕所门口问他钱的事,他承认了,江嘉月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见面,我居然都不知道,沉星闲,你把我当成什么,乞丐?你在施舍我吗?” “你误会了,我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孟阿姨跟我说你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再不交房租就会被房东赶走,所以我才帮你们,我不想看你流落街头,而且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沉星闲也委屈得不行,被宋清云骂就算了,连江嘉月也怪他。 “我不需要,沉星闲,我不想让你可怜我,我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我受同学们的怜悯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连你也这样,因为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说完她回了教室,一整天都在想怎么要回钱。 回家之后她继续缠着孟沁,孟沁被她烦得逃离了家,江嘉月就跟着她,孟沁走到哪,她跟到哪。孟沁不管她,她约了人,站在路口等车,江嘉月沉着脸站在不远处电线杆后面。一辆黑车缓缓驶来,孟沁招了招手,刚跨出去一步就被江嘉月拽了回去,“把事情处理了再走。” “你有病吧,别来烦我!” “如果今天你不把钱给我,那你也别上车了。” “我告诉你,我没钱,你问再多遍也是没钱,死了这条心吧!” “好。”车子停在路口,江嘉月先她一步打开车门,探身和车里的男人打招呼,“你好,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们都认识孟沁,我想向你借一万块钱,记在孟沁账——”还没说完江嘉月就被她狠狠甩在地上,而她坐上车扬长而去。 次日江嘉月一进教室,沉星闲拿着两罐桃子汽水负荆请罪,她将汽水握在手里迟迟没有打开,转而拿出手机。 -对不起,昨天我说话太冲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钱我一定会还你。 -你把两罐汽水都拿去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回家后孟沁果不其然不在家,她坐在客厅边写作业边等她,一直等到后半夜手睡麻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皮,困得上床睡觉了。 孟沁知道她的行踪规律,两点一线,想躲自然是很容易的,可她毕竟精力有限。一开门江嘉月看到门口随意摆放的鞋,她摆正,走进屋子看到包随意扔在沙发上,她知道孟沁回来了。她把自己锁在卧室,江嘉月没有钥匙,不过她回头,目光扫向沙发上的皮包。 早上江嘉月上学前又看了眼卧室,孟沁一直没出来,她看了下现在的时间:6点40。 第一节课下课班主任匆匆跑到教室找她,将信将疑地说她有个自称她母亲的女人打电话来,说有急事。 江嘉月接过她的手机背过身拨通了电话,“妈,你找我?” “你给我把门打开!你还是不是人,居然对你妈用这招,你都跟谁学的?我要告诉你们老师,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江嘉月勾了勾嘴角,“我老师们应该不认识你。” “别跟我这些废话,快点回来,给我开门!” 江嘉月眺望着远处的操场,嬉笑打闹的人群好不热闹,“家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跑出去,那些男人对你很好吗?” “江嘉月!你这个死丫头!”孟沁在电话那头尖叫,“你再这样我就死给你看!你把钥匙还给我,给我把门打开。” “你敢自杀试试。”江嘉月的眼神顷刻变得冷峻,“把钱还了我就放你出来。” “要我说几遍,钱早花完了,没了!没了!听到了吗?”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江嘉月把手机拿远了点。 “那些男人给你的钱呢?”她问得不咸不淡。 “你现在真有本事了。” “对,所以你别浪费时间了。” “你不打算回家了?” “你信不信我真的不回去?”江嘉月转过来靠在墙壁上,背着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好,好,好。”孟沁把牙都咬碎了,“算我怕了你了,我把钱给你,你先放我出来行不行?” “你直接把银行卡给我,拿到钱我就会放你出来。”挂了电话,她把通话记录删掉后还给了班主任。 取了钱,江嘉月径直去了沉家,她把钱放在桌上并和宋清云道了歉,随后马不停蹄离开这里。 “嘉月。”宋清云叫住她,“以后还是不要什么事都找星闲了,你们两个也渐渐大了,该有各自的社交圈。” 江嘉月走到门口,闻言侧身冷眼睨了她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先走了,伯母。” 第十四章狼狈为奸 江嘉月最近常常晚归,她和沉星闲放了学就去操场走一圈散心,他成绩下滑,班主任都找到她,江嘉月知道他烦心事太多,所以一直没主动跟他聊过这些。 两人绕着操场外沿走了一圈,江嘉月试探性地聊起她自己的学习,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沉星闲不反感和她聊任何话题,但是关于学习上的事,他兴致缺缺,实在无话可说。 篮球场打球的人都走光了,他们两个承包下整个操场。“呼!”两人脑袋贴着脑袋躺在地上看星星,她告诉沉星闲,天上有一颗最亮的星星,那是金星。她觉得那颗星像沉星闲,因为很亮,每次抬起头都能看到,有时她找不到月亮,却总能看到这颗星。上课的时候老师讲到这颗星星,之后她便留心,看着看着,她就会想到沉星闲,于是她现在很爱看夜空。 沉星闲伸手打断了她的回忆,“今晚的月亮好圆啊,月亮出来星星都不见了。” “不会啊,无论如何有一颗星星它一直都在,它比月亮还坚固。” 沉星闲撞了下她的脑袋,“你今天怎么成诗人了?” 江嘉月还在踌躇着怎么和他切入正题,沉星闲问她,“班主任是不是找你了?” “嗯。” “让你劝我好好学习?” “差不多吧。” “找完我又找我爸妈,现在又来找你。” “那你…” “如果是你说的,我会听,你是我首领嘛。” “你希望我说什么?”我们两个是不是总要有一个活得自在一点,江嘉月侧过脸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忽然笑了,“她说错了,我们怎么会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我们明明就是天生一对,狼狈为奸才对。” 沉星闲哈哈大笑,“首领你糊涂了,狼狈为奸是贬义词吧?” “嗯,没错,你是狼,我是狈。” 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怕分不到一个学校,沉星闲临时抱起佛脚,总算和江嘉月一起考上了市实验初中。 初中生大部分开始发育,沉星闲总和她说学校谁谁谁早恋了,尤其和他一起打球的那些男生,又高又帅,吸引不少女孩的目光。 “哦,所以你也是?”江嘉月目不转睛地翻过一页书。 “什么我也是,跟我没关系,我是问你…”沉星闲欲言又止,“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他比划了一个长方形,“情书?” “你说有女生给我写情书?” 沉星闲无语凝噎,“算了算了,没有就算了。” 但没想到第二天江嘉月就收到了表白信,她在校门口被当众拦下,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她没处理过这种事,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江嘉月在校门口被表白的事目击者众多,已经成为不少人的谈资,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女生跑来问她情况,江嘉月这才知道之前的很多次表白都被沉星闲截断了,所以他们一直好奇她和沉星闲的关系,江嘉月嘴角轻扬,一瞬又压了下去,“不知道,你们去问他吧。” 她们有没有问沉星闲不知道,沉星闲倒是先来问她了,“那个大块头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不该说的了,你别信他,他这人花心得很!” 江嘉月表情淡淡的,拿出情书递给他,“我只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会有人喜欢我,我都不认识他。”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很招人喜欢,你自己没发现。”沉星闲喃喃自语。 “我确实没发现,你把那些情书都收起来了。” “我没收起来。”沉星闲一本正经解释,“我扔了。” “为什么?” “你是我首领啊,我得替你把关,我了解这些人,他们都不是真心的。” 那你呢,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吗?江嘉月撑着脑袋看向别处,“他们不了解我,那是喜欢我什么?” “你说得对,肤浅。” “有人喜欢你吗?”江嘉月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收了声,江嘉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手指却藏在口袋里乱挠。 “有一些?” “哦。”江嘉月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不再多问。 “但我没那意思,学生还是以学业为重。” “嗯。”江嘉月点点头,沉默半晌补充道,“你挺好学的。” “噗哈哈哈!”两人笑作一团。 沉星闲高中考得费劲,江嘉月给他辅导半天还是没考上一中,最后托关系才转学来江嘉月的班级。 开学三天后,班主任主持竞选班干,看着一个个同学上去竞选,沉星闲点点她的背,“首领,上啊,我给你投票,你有经验。” 江嘉月摇了摇头,“算了,我做不好。” “试试才知道,首领,试试吧。” “没人选我吧…” “我给你投十票!”沉星闲拍了拍胸脯。 江嘉月就这样当上了班长,沉星闲也当上体委,每次江嘉月一本正经地在讲台上布置任务的时候沉星闲就想笑。“其实你可以稍微弯一点嘴角,多笑笑嘛,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江嘉月记在心里,回到家对着镜子练习,但总觉得笑得很僵硬,她还是不适合假笑。 沉星闲上了高中倒是人缘更好了,他本来就自来熟,加入校篮球队之后,更多人喜欢他了。江嘉月有时会去看他训练和比赛,两三次过后,她就发现了。江嘉月放下水杯,手指下意识地抠手腕处的皮肤,他进入状态就很少注意到她,一场比赛下来,手腕处被她抠破了一点皮。 篮球比赛的肢体接触很多,队友和对手之间的碰撞、拉扯,时常伴随着受伤,这是她无法肆无忌惮触碰的距离,所以她嫉妒,越是嫉妒,越会肖想。手藏在口袋里,任由手指勾勒画像,江嘉月闭着眼也能将他画出来。 球鞋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喘息声在场馆此起彼伏,沉星闲在球场肆意挥洒汗水,跑起来的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背后的腰窝,江嘉月坐在场边纹丝不动,只一双眼将他看得真切,脸上的的汗水顺着下颚滴在锁骨,一跑动,汗就洒下来。他被队友抱起来,不知道谁的手握住他的腰,抓起他的脚踝,往上抛。整个场馆只有她安安静静的,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她早就走神了。 视线里沉星闲的身体一点点被放大,直到他用手将她的眼睛遮住,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发什么呆?”他伸出手,弯了弯手指。 “什么?” “水。” “哦。”江嘉月伸手递给他。 “是不是觉得无聊?”沉星闲坐到她身旁,一口气解决半瓶水。 “不会,无聊我就不会来了。” “那我表现好吗?” 江嘉月眯起眼睛,好像在认真思考,但她根本没仔细看,整场比赛她都在注意别的,“你现在打得越来越好了,不过要注意防守。” “我教练也这么说,看来以后要叫你江教练。”他凑过来带着强烈的热气,额头的汗顺着脸的轮廓落在手上,他甩了甩,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走了。” 第十五章篮球赛 沉星闲常常不在教室,有时要训练,有时要比赛,他的座位就成了中转站。江嘉月趁着回头看钟的时机扫了眼他的座位,被人占了,这些人下课总喜欢坐在他的位置上聊天,甚至上课还不肯走,她不悦地皱起眉,把汽水放在桌子正中央,下课后去看,汽水被推到桌角,座位还是被占了。 “班长,老班让你去办公室。诶,你怎么坐星闲的位置?” “哦,我看这儿没人。”江嘉月暗自腹诽,难道只允许你们坐吗? 她起身去了办公室,抱着一摞作业本穿过走廊时,沉星闲正好回来,他走在队伍前列,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特别刺眼。江嘉月的世界只有一个沉星闲,沉星闲身边却全是朋友。她默默收回视线,回了教室。 坐在座位上看书,目光却落在别处,她一边留意着窗外的动静,一边倒数沉星闲多久会过来跟她打招呼,5,4,3…… “汽水是你给我的吗?”沉星闲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走进来,数到一,汽水准确地贴在她的脸上。 “寄存。”她接过,“比赛打得怎么样?” 沉星闲的语气是藏不住的喜悦,“你猜猜看。” “你都快写在脸上了,肯定赢了吧?” “大获全胜!真想让你来看,你错过我的英姿真是可惜了。” “等来我们学校比的时候再说吧。”江嘉月知道班上有人看向这边,沉星闲回来的动静很大,更何况他自带光环,于是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于他来说,这个动作稀疏平常。 “哇哦!”周围果然有人起哄。“太腻歪了吧你俩,才多久没见呐。”“星闲,你就知道找班长玩,这男朋友当得也太称职了。”沉星闲笑着去打他们,并没有反驳。这时不知哪个男生说了句,“那我还有机会吗?”沉星闲有点生气,语气带着一丝强硬,“把你那龌龊的思想收回去!” 吃饭的时候沉星闲还不忘上午的插曲,给她解释,“你别介意,他们这群人不就这样吗,他们都瞎说话的,别生气。” 江嘉月当然没有生气,她根本乐在其中,于是似笑非笑地问道,“哪句?” “问他有没有机会那句。” 江嘉月止不住笑意。 “还有那个,男朋友那句。” 江嘉月瞬间拉下脸来,她放下筷子起身就走,“我本来就没误会。” 不解风情的臭直男,画蛇添足,不喜欢我也不准喜欢别人,江嘉月在心里暗自嘀咕。 可是他越来越耀眼了,沉星闲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有天她看到窗户的倒影,后知后觉她早就需要仰头看他了,纤细的身材更显得他高挑,可她却生长缓慢。他悄悄抽走她手里的本子举过头顶,她跳起来堪堪够到手肘,而他轻而易举能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弯腰和她平视,他会弯腰迁就她,可是她想要长高。在教室里,她坐第二排,而他在最后一排。 沉星闲照例把肉夹给她,江嘉月盯着碗里的肉问他,“下次比赛什么时候?”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你怎么知道我刚要跟你说这个,这次你如愿了,这次比赛就在我们学校,你说什么都要来看,知不知道?” “那应该会有很多人来看吧,还有谁?” “不知道他们,反正我就请了你,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江嘉月满意道,“知道了。” “我还给你安排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打完这场就是决赛了,我们离冠军越来越近了。” “那先提前恭喜你。” “哟,对我这么有信心?我都没这么大口气。”话是这么说,沉星闲的神情却很从容。 “你本来就做什么都能做好,我只是对你有正确的认知。” 比赛当天江嘉月早早来到场馆,今天沉星闲打得很高调,频频往观众席瞥,场上一阵一阵的欢呼声没停下过。江嘉月渐渐放松下来,他们现在的势头正盛,可以说完全是压着对面在打,尤其是沉星闲的控球能力一流,动作流畅敏捷,双方分差逐渐拉大。江嘉月看了眼时间,上半场快结束了。一声哨响吹停了比赛,沉星闲在起跳时被对面的人狠狠撞倒,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按着脚踝痛苦地倒在一边,好久都没站起来。江嘉月倏地站起来,恰好上半场结束了。 中场休息时间沉星闲被人抬着进了休息室,江嘉月三步并两步跑下观众席。 “这里是休息室,你不能进去。” 江嘉月被拦下来,她向沉星闲求助,沉星闲听到她的声音,让人放她进来,他本来脸色煞白,看到江嘉月的瞬间就忍住了,他摆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江嘉月走近仔细观察着他的伤势,“脚踝肿成这样,下半场别去了。”“不行,我是主力。”“可是你伤得很严重,我不能放心你,他们下半场肯定会盯你打。”“我不能输,首领,我一定要赢,这次你就答应我吧。”他朝教练使眼色,试图让他说好话,江嘉月松了手,“你先处理吧,看校医怎么说。”沉星闲不再说话,可怜兮兮地盯着她,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江嘉月表情松动,“坚持不了一定要换人,你要是下半场再受伤我就真的生气了。”“遵命!” 下半场开始替补上场,双方打得焦灼,对手拉回来一点差距,沉星闲坐在场边蠢蠢欲动,他和教练沟通了好几次,江嘉月注意到教练轻微的点头,他飞也似的跑上场了。 下半场沉星闲小心谨慎许多,他看清对手的意图,在快速闪躲中找到投篮的机会,下半场30分钟时,对方想故技重施,他踉跄着将球脱了手,不过他很快站稳重新投入战斗,比分又拉开了。江嘉月拿出手机倒数时间,在最后一分钟被人撞倒,将球传给队友。 江嘉月不在乎进不进球了,比赛还有最后几秒,她从楼梯上跑下来站在场外等他下场。 哨声响起,一中以大比分获胜,全场欢呼,队友将沉星闲抱起来庆祝,有人往球队的方向去了,有人还坐在席上,江嘉月一个人走出体育场。 第十六章美梦打碎 球场上的沉星闲就像风一样,自由的风,他抓着篮球跳起来的样子在她脑海反复播放着,她的手覆盖在心脏的位置,跳动地很强烈。她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恭喜你大杀四方,期待你决赛的表现。打完字却不知怎的犹豫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沉星闲的脸满满地撞进她的眼睛。 “是在给我发短信吗,怎么不发出去?”他握着江嘉月的手按下发送键。 “应该有很多人跟你说过恭喜了。” “那怎么能一样,他们是他们,我还是想听你说。你刚才怎么走了,我找你半天。” “出来透透气。” “首领,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吧,今天累死我了,这么大的运动量,不大吃一顿怎么行?牛肉怎么样,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沉星闲旁若无人地撒娇,陆续有人出来,跟他打招呼,偷看他,今天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这时来了一个女生打断了两人说话,她说看了今天的比赛觉得沉星闲勇气可嘉,所以向他表白。江嘉月一早就注意到她,这个女生刚才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俩身上。 沉星闲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来人,江嘉月退了一步让他们单独说话,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江嘉月的手,“你别走。”又跟女生打了个招呼,“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沉星闲,你没有女朋友吧,我听说是没有,做我男朋友怎么样?我喜欢你很久了,而且你今天特别帅!” 江嘉月又忍不住去抠手腕处的皮肉,上次抠破结的一小块痂被撕开,她却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注视着远处,仿佛没有在听。沉星闲沉默的这几秒里,江嘉月觉得世界缓慢地像过了几个小时。她和沉星闲从小就认识,在她的记忆里,沉星闲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可那是小时候,现在他们长大了。 沉星闲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江嘉月猛地看向他,只听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好意思。”他拉着江嘉月离开了。江嘉月被带离那里,她边走边回头看刚刚告白的女生,她有些羡慕她的勇气。回教室的路人两人都不说话,如果沉星闲摸到她的脉搏会发现那里跳动得不正常。 沉星闲有喜欢的人,这个人是谁?他们认识十几年,她第一次感觉到陌生。他们就像双生一样,共享对方所有的秘密,好像理应如此,可她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对他有所保留了,她心里藏着一个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资格指摘他。 “沉星闲,你的手。” “抓疼你了吗?”沉星闲举起来查看。 “不是,到教室了。” 直到放学前,两人除了下课沉星闲给江嘉月塞了一包零食之外再没说话。一放学沉星闲就拉着江嘉月跑出学校。 到了餐厅,沉星闲点了满满一桌子,又忍不住臭屁起来,“怎么样,今天总算见识到我的英姿了吧?” “你还说!你这腿还不趁这几天养养好,想决赛再摔一次吗?”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理我的吗?” “嗯?”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养伤,而且我一定会拿到冠军。” “冠不冠军的我不在乎,不要受伤。” “好的首领。” -救我!我被爸妈关在家里了! 沉星闲忽然用另一个号码给江嘉月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江嘉月当即打过去,立马被按掉。 -别打电话,家里有人。 -等我。 江嘉月打的赶到沉家,沉星闲在卧室窗口和她招手。 -我把门禁卡扔下来给你,你帮我开门。 江嘉月捡起仍在草坪上的门禁卡,一路猫着腰溜进别墅,她拎着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二楼,沉星闲的卧室上了锁,她轻轻扣门,“沉星闲,你在里面吗?” “在,门被锁上了,你帮我找找钥匙在哪儿。” 江嘉月在二楼翻箱倒柜的动静引来了保姆,江嘉月抵在门上态度强硬,“对不起,阿姨,我要带他走,他今天有比赛。” “不好意思,江小姐,你不能这样。” 沉星闲在门那边求情,“阿姨,拜托你行行好吧,今天的比赛对我很重要,你偷偷放我出去,就说是我自己跑的。” 保姆迟迟不肯松口,江嘉月抄起从客厅顺走的烟灰缸就要砸门,保姆赶忙上前制止,江嘉月钳住保姆的手,“阿姨,我是一定要带他走的,你可以说是我把你打晕了,所有责任我来承担。”保姆没办法,拿出钥匙放走沉星闲。 扔掉烟灰缸,江嘉月拉着沉星闲一路跑,她问他发生了什么,沉星闲和她解释,他父母一直不知道他在校队,前几天不小心被发现了,大吵一架,他们知道今天有比赛,就把他关在家里,手机也被没收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 “那天我受伤,他们就知道了,你也知道的,我爸妈一直不喜欢我做学习以外的事情,觉得我不务正业。” “等一下,沉星闲。”江嘉月突然停下来,她挡在沉星闲身前,“那是你妈妈吗?” 两人立马躲起来,宋清云眼睛很尖,一下就发现了他们,她一边打电话给沉定川一边走过来,三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宋清云恶狠狠地瞪着江嘉月,“我想我提醒过你,请你不要再管我们的家事,你早就不在这儿住了。” “你是提醒过了,伯母,但我不认同,所以很抱歉。”她紧紧抓着沉星闲的手,“快跑!”两人打车直接来到体育馆和队伍会合,教练面对他却面露难色。 “教练,快走啊,比赛快开始了。” “你不用去了,我已经跟你们教练说过了让你退出校队。”沉定川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和教练似乎早就商量过了,此刻的语气只是在通知他。 沉星闲难以置信地盯着沉定川,眼里满是怒火,“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教练也出面求情,“就让星闲打完这场吧,今天的比赛很重要。” 沉定川冷哼一声,“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有什么用?要不是你们从里到外瞒着我,一开始我就不会让他加入什么篮球队。”他转过身指着沉星闲的鼻子骂,“歪门邪道你最在行,你怎么从来不觉得学习很重要?” “但是以他的天赋,以后可以走职业,况且星闲在球队的这段时间很开心,他是队伍的主心骨,大家都很需要他。星闲,你是怎么想的?”教练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 “叔叔,有没有意义要做了才知道,你为什么不试着了解一下星闲对这件事的热爱呢?” “他没有做决定的权利。”沉定川不由分说地将他带走。 江嘉月永远忘不了他离开时的眼神,黯淡的眸光一片死寂。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上,她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到了教室,有同学问她比赛结果如何,江嘉月泄了气,“别问了,等星闲回来你们也别问他。” 这真是,最烂的一场比赛。 第十七章确认 回到家,江嘉月怎么也放心不下沉星闲,给他另一个号码试着发了短信,那边很快就回了。 “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也做不了什么,他们懒得管我,只是接受不了我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既然我又一次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自然得意了。一把我绑回去,他们俩就走了,一秒钟都不多待。”沉星闲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抬起头,操场有几个人正在打篮球。 “沉星闲。” “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很难受,我想告诉你我没关系,可我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笨蛋,你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你的负面情绪也好,阴暗面也好,如果你信不了别人,向我一个人倾倒就可以。” 沉星闲搂过她的肩膀,无力地抵在她的肩膀,“我从小到大信仰的所有东西都会被他们摧毁。他们总说我没用,所以我找到了我喜欢的东西,他们就说这个东西没用。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期待了,只祈求我和他们之间相安无事就好,而他们想要的完美儿子,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江嘉月轻抚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会没用,你还不够好吗?我们都正常长大没有疯掉,就已经赢了。” “首领,我们已经长大了,以后真的会变好吗?” “会,所以我们要努力生活,努力成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江嘉月用指腹擦拭掉挂在鼻尖的眼泪。夜晚的风吹起地上的热气,将两人紧紧抱住,那是江嘉月留在高一回忆里的最后画面。 江嘉月埋头正和题海奋战,手边的手机震了两下,她打开看了一眼,出了门。气喘吁吁地赶到操场,沉星闲正一个人投篮,篮球滚到脚边,她随意扔了个三分球。 “bravo!”沉星闲拍手叫好,“陪我打一会儿吧。” “你天天打还要我当陪练,我现在的身高跟你打不公平吧?”话音刚落她又投中。 寂静的操场此刻只有他们跑动的声音,沉星闲虽然不在篮球队了,实力还是一点没退步,虽说是随便打打,一点也没让着她,在被他连续得分的情况下,江嘉月的胜负欲被挑起,终于趁他不备抢到球投进。 “耶!怎么样,我也挺厉害的吧?” 她跑过去和沉星闲得瑟,却被他撞倒,“啊!”江嘉月怀疑他是故意的,可是慌乱之下,她只来得及抓住沉星闲的衣领,随后两人一起倒下。 沉星闲双臂撑在地上,默不作声地望向他,微风适时地吹起,他额前的刘海被轻轻吹开,露出好看的眉眼。眼前这个人,很好看,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乌黑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温暖的桃花眼,光影切割高挺的鼻梁,而他漂亮的五官逐渐放大,突破她的安全距离,她的眼睛已经盛不下,只能盯着一处看。她听得到他紊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声,他们离得这么近,她微微仰起头。 江嘉月花了两秒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她倏地睁大眼睛,一个猜测钻进她的脑子,但她却突然退缩了,她害怕沉星闲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是荷尔蒙,是青春期,是肾上腺素。 “你的脸怎么了?”她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幻境,为了自保。沉星闲摸了一下脸,从她身上下来,一时间两人的眼神都恢复了清明。 “什么时候弄的,在学校的时候还没有。”江嘉月碰了碰伤口,血已经干了。 “回家的时候被玻璃片划到的。” 江嘉月眉头一紧,“玻璃片怎么会划到脸,你爸妈吵架了吗,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你想多了。”沉星闲站起来,“去吃饭吧,你饿吗?” 江嘉月觉得他在转移话题,也许是不想她担心吧,“好吧。” 面馆里,两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沉星闲专心帮她挑碗里的葱,江嘉月盯着他,脑海里又在想刚才篮球场的那一幕,如果刚才她没有打断沉星闲… “好了,吃吧。” “嗯。” “首领。” “怎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嘉月拿筷子的手一抖,她谨慎地掀起眼皮打量了眼沉星闲,为什么问这个?” 沉星闲挠了挠头,“没有啦,就是有点好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倒没见过你有别的朋友。” “哦,你的意思是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开玩笑的。”江嘉月放下筷子,她想确认一件事,于是回道,“有。” 沉星闲一下没了刚才若无其事的态度,他眉头紧锁,大半个身子凑过来,急不可耐的表情写在脸上。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江嘉月怔愣地看着他,她回想起5岁第一次和他在幼儿园遇见到现在满打满算的12年,或许他早就表白过无数次了,今天他亲口说有喜欢的人。无数个日夜被串联起来的回忆,一直以来捉摸不透的心意此刻终于明了。江嘉月眯起眼睛,她生出一点恶趣味,“不告诉你。”沉星闲的反应很有趣,她还想多看一会儿。 沉星闲送江嘉月回家,一路上他都懵懵的,江嘉月转过头偷笑,她拉着书包带子,和他告别,“送到这里吧,我上去了。”沉星闲还没回过神,她踮起脚朝他耳朵大喊,“沉星闲!” “啊?” “我说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江嘉月忍着笑意,手指勾住他的手腕,“明天见。” 屋内一片漆黑,江嘉月摸黑进了卧室,站在窗边目送沉星闲一路走远。今天没人在家,刚才在楼下沉星闲如果说他想留下,她就会点头。 洗完澡她正裹着头巾,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过了几秒,又叩了两声。江嘉月蹑手蹑脚地趴在猫眼上,看到来人她不免睁大眼睛。 “沉星闲…你怎么来了?” “你洗这么快啊?”两人异口同声。 “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家害怕。” “啊?”沉星闲找的理由太敷衍,她一下子没想到怎么接话。 “收留我一晚吧,好不好?”过道的灯熄灭了,浴室飘来一丝柔软的光,这让江嘉月可以看清他,沉星闲的迫切溢于言表,她又开始逗他。 “附近有宾馆可以住。” “首领,我是未成年哎!” ”噗!”江嘉月觉得他可爱,终究没忍住笑出来。 第十八章黑暗中的心跳 江嘉月伏在桌上写作业,注意力被浴室的水声吸引去一些,十分钟后,浴室门打开,拖鞋声由远及近传来。 沉星闲坐在床边,挑起一缕她的头发嗅了嗅,“我在门口就闻到了,你的头发好香。”他似乎只是单纯夸她,在江嘉月听来就是勾引,她轻轻呼了口气,拍拍凳子,“坐我边上来,写作业。” “啊,大好的日子别说这么扫兴的话啊,我困了,我先睡了。” 江嘉月抓着他的衣领不让他跑,她想试着再帮沉星闲克服一次心理障碍,既然走不了体育特长生的路,“快点,把作业拿出来,我监督你。” “首领…”沉星闲试图撒娇蒙混过关,江嘉月根本不吃这套。挣扎无用,沉星闲拿起笔。她倒是很久没和他一起写作业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英语从小就是沉星闲的强项,小学的时候他一直是英语课代表,现在看来没退步太多,她略感欣慰,尤其是她问沉星闲平时听不听课,沉星闲告诉她偶尔会听。 “考试也要好好考,不会没关系,可以慢慢来,不要放弃自己。” 数学比较头疼,沉星闲完全没听过,基础太差,得从头教,她怕他会排斥听课,于是讲得很慢很细致,声音尽可能温和一些。讲课比听课难多了,索性沉星闲配合,听得认真。 “你知道吗星闲,你很聪明,不是安慰你才这么说的,现在才高二,都可以赶上的,我会帮你。” “我还追得上你吗?” 江嘉月却很有信心,她的眼睛亮亮的,内心憧憬着未来的一切,她握住沉星闲的手,认真道,“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们一起考出去,到新的城市生活。”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沉同学,你可要努力,这两年我会好好督促你。” “好。”沉星闲拿起笔,“这道题你再说一遍吧。” 两人补课补到12点,明天要早起,江嘉月打算先睡觉。她打了地铺,制止了沉星闲非要和她换着睡的提议后,盖上被子。 可她却睡不着了,长夜漫漫,江嘉月闭着眼睛,大脑在放电影,沉星闲就睡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她很难平静。 地上睡得真不舒服,她想回到床上去,现在几点了,沉星闲睡着了吗? 拿过枕边的手机,12点20,竟然才过了十几分钟,她闭上眼睛,又等了一会儿。 大概又过了20分钟,江嘉月看他睡得很平稳,偷偷爬上床。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她慢慢靠近他,肌肤相碰,他的体温传导给她,江嘉月觉得炎热又舒心,在这个寂静又黏腻的夏夜。 沉星闲竟然也没睡好,她还以为只有她,早上两人在床上醒来时,沉星闲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真是喜形于色,江嘉月面不改色地解释说地上太硬睡着不舒服。 沉星闲一上午都在睡觉,江嘉月也有点困,她涂了点风油精提神,下了课就帮他写复习方案。下节课是体育课,下了课江嘉月回头看到沉星闲还在睡。“有这么困吗,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她推了推沉星闲的胳膊,“起来上体育课了。” “你帮我请个假吧,我不去了。” “你一上午都没吃东西,吃点东西垫垫饥吧?” 沉星闲困得没力气理她。 “你一个人在教室没事吧?” “就…睡一会儿…” 江嘉月拿书帮他挡上窗外的光,跑去和学委请了假,随后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教室只剩沉星闲一人,他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江嘉月静悄悄走过去蹲在地上注视着他的睡颜。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只有心跳的声音,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子,没醒,又去摸了摸他的眉毛,真的睡熟了,江嘉月捂着嘴巴笑起来。站起身,她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吻,呢喃着他的名字,“沉星闲…” 抬起头,和窗外一双凌厉的眼睛四目相对,江嘉月吓得后退一步——宋清云站在教室外冷冷盯着她。 “阿姨…” “跟我出来。” 江嘉月下意识瞥了眼沉星闲,慢吞吞地跟着宋清云上了天台。 宋清云开门见山,“你和星闲在谈恋爱?” “不是。” 宋清云了然,“高中生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随后又补充道,“毕竟高考对于你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江嘉月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她走近一步,“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 宋清云推了下眼镜,“星闲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他会出国留学,然后回来继承公司,你呢?光是离开这个地方对你来说已经很难了,你们之间还远不止这点差距,早点认清现实吧。” “他要…出国?” “对。” “什么时候?” “很快了。” 江嘉月握住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肯定不是他的意思,他昨天才跟我保证过会好好念书。” 宋清云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好好念书?他吗?他的脑子里成天不是围着你转就是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情,一点正经事都不做。” “不是的,伯母。”江嘉月忍不住反驳,“他不是不学无术,高一那次比赛如果你们让他参加,他很有机会赢,他运动天赋很高,完全可以考体大。” “体育生能有什么出息?我给他选的路才是最好的。我以为你能比他聪明点,看来半斤八两,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难道他对你们没有帮助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了吗,我不懂,他并不是胡来啊。” “你没资格质问我,我把他养这么大,没亏待他,我们给了他多好的生活,他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然让他试试没钱的生活,他连赚钱都不会。” 江嘉月不想再和宋清云多争辩了,她们互相说服不了彼此,她叹了口气,“如果他不愿意呢?伯母,星闲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他有自己的主张。” “如果他不愿意…”宋清云兀地转过身,走到江嘉月面前直视着她,“那么我会放弃他,我已经对他很不满意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做不好,我就让他离开沉家,自生自灭。” 江嘉月满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证据,可她是宋清云,江嘉月了解她,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而她之所以可以这么轻易地说抛弃,是因为沉星闲的弟弟,宋南禾,他品学兼优,乖巧懂事。沉星闲曾说过宋南禾就是他的对照组,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他的无用,总有一天父母会抛弃他,他们只需要宋南禾。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她学着《喜剧之王》里的台词对他说,“我养你啊。”好幼稚。 “伯母。”她叫住准备离开的宋清云,“那他过得开心不重要吗?他只是希望你们能够稍微关心他一点。” 宋清云神色复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摇头,“嘉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以后还是不要多管了。作为他的妈妈,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我不喜欢你。”见江嘉月想开口,她抬手打断她,“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当年破产欠的那些钱,也有我们家的一份,我都没问你们要过,所以你觉得我们两家的孽缘还要继续吗?” “…什么?” “既然你父亲已经去世了,过往的事我不再追究。当年我答应你爸会帮他,只是风险太大我反悔了,没想到他会自杀,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停在这里吧。” 第十九章逃避 天台上只剩下江嘉月一个人吹冷风,她打电话给孟沁,打了十几通都没人接,跑回家,看到她的鞋就在门口,拼命去敲卧室的门,孟沁火冒三丈地开门。 “你发什么神经,又哪根筋搭错了?” 江嘉月喘着粗气,“我问你,我们还欠沉星闲他们家钱吗?” “今天是周末吗,你为什么不上学?” “你回答我,是不是?” 孟沁白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你从哪知道的?” “爸爸跳楼是因为他们家答应投资的钱没给所以才彻底破产的吗?” “你知道的挺多的,谁告诉你的,不会是宋清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吧?” “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沁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嘉月,“还没到时候。” “到什么时候?” “等你和沉家那个小子哪天到了结婚的地步或者爱得分不开的时候,我会在你们的婚礼上,告诉所有人,你爸是被他们害死的!”孟沁恶狠狠地瞪着她,为她计划的失败而恼怒。 江嘉月觉得当头棒喝,凉意席卷全身,她撑着墙壁不让自己跌倒,“你说真的?你从一开始就想利用我?” “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不是愿意给你花钱,一万两万的掏给你吗?才一万就值得你胳膊肘往外拐,那你爸欠的钱也都让他还吧。也就是你,没用的自尊心作祟,可人家根本不买账,该看不起你还是看不起你。” 江嘉月哭着问她,“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你爸做的那个项目本来就是沉定川拉他入伙的,他自己留了后手,风险全由你爸承担,你爸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信了他!两次!别说那些钱,就是沉星闲给我的一万也是他们欠我的!”说着孟沁斜了她一眼,“按我原本的意思,这件事想等你长大再让你知道,到时候你要是受不了,也可以跳楼啊。” 江嘉月崩溃地跑了出去,她漫无目的地在路上狂奔,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还是来到了操场,四周空无一人,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发现,她茫然若失地站在中央不知该去往何处。一阵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袭卷而来,她蹲在地上放肆大哭。 在长椅上坐了几个小时放空自己,直到重新变得麻木,她拿出手机编辑了零零碎碎的短信,又一一存入草稿箱。快放学的时候她坐车回了学校。 回教室前,江嘉月站在楼梯口做了好久心理建设,一走进教室,沉星闲就凑上来,他一刻不停地和江嘉月说话,外加短信轰炸,往她桌上扔的小纸条,打开来看,全是关心。江嘉月捂住耳朵,她怕听到沉星闲的声音就心软了,他又从来不会生她的气。 “首领,你下午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回我短信?”又是一罐桃子汽水,沉星闲放下汽水回了座位,江嘉月盯着桌上的汽水出神。每次在便利店、超市,沉星闲第一个找的就是桃子汽水,他总是帮她挑好吃的,才选自己要的。其实江嘉月没有那么喜欢桃子汽水,她只是很喜欢沉星闲,因为如此,她似乎真的爱上桃子汽水。 自习课上,江嘉月在补下午发下来的卷子,写着写着她便开始走神,不知不觉草稿纸上全是沉星闲的名字,她心里藏着事以至于没听到下课铃声。她还在垂着脑袋发呆,耳朵忽然涌入音乐,她吓得扔掉耳机,回过头看沉星闲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顿时鼻子一酸,“别闹了。”她转过头擦掉眼角的泪珠,自暴自弃地趴在桌子上。怎么会有像她性格这么糟糕的人,用这种老土的方式折磨彼此。 放学前五分钟,江嘉月开始收拾书包,下课铃一响,她就跑了出去,她去了趟办公室把下午的测验交了。沉星闲失落地站在楼梯口和人群格格不入,江嘉月躲在暗处目送他走出校门。 “你文化课还是有点薄弱,稍微提高一点点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 “但我真的不会,那你可以帮我补习吗?” 江嘉月听到拐角处的说话声,以为是早恋的学生,扭头瞥了眼,发现女生穿着职业套装。 “当然可以啦,你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老师…” 原来是老师,江嘉月不感兴趣,背着书包下楼了。 她今天没心情回家做饭,摸出书包里的钱,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很多年没来这种场所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翘边的裤脚。 -首领,要不要出来散心? 江嘉月关了手机,在街上游荡,现在晚上六点多,每个餐厅都挤满了人,她握着手里的钱拐进路边的便利店。想发泄是一回事,有没有钱是另一回事,不过她给自己加了份餐,买了一块小蛋糕。 江嘉月坐在窗边看着来往的行人,“叮咚”一声,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江嘉月随意一瞥,注意到男生的校服,和她身上的一样,而他身旁的女人,是刚才那位女老师。 “老师说好要请你的,就吃便利店不好吧?” “我山猪吃不来细糠,就喜欢便利店,他家的照烧鸡腿饭超级无敌好吃。” “其实老师平时也吃便利店。”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老师啊,又不是在学校。” 女人和男生坐到她的右手边,江嘉月往左挪了挪,旁边这俩人聊得不亦乐乎,她的独处时间被打断,有些不悦地侧头去看他们。女人一直专注于眼前的饭,男生撑着下巴,看似在吃饭,实则注意力全放在女人身上。男生似乎是注意到江嘉月在看他,抬起下巴打量了她一番。江嘉月本就准备离开,她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疗愈时间结束。 跳下椅子,不小的动静却吸引了女人,她转头看向江嘉月,随后放下筷子凑上前去,“这位同学,你也是一中的的吗?” “…不是。” “我看你穿着一中的校服诶,我是一中的老师,我姓高,教高三的。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有和家里人说过吗?” 她太自来熟了,江嘉月对这对搭配怪异的师生组合完全没兴趣,更何况那个男生貌似怪她夺走了女人的注意力似的在瞪她,她礼貌地笑笑,“正准备走。” “等等,同学,我送送你吧,大晚上你一个人不方便。” “不用了吧。”江嘉月注意到男生已经在翻白眼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江嘉月逃也似的踏上公交。 第二十章新朋友 江嘉月一眼就在密集的人群里见到昨天那个男生,微卷的中长发太显眼了,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扯了书包带子,江嘉月一惊,回头看到沉星闲的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指甲不停地抠手腕处。 沉星闲还是一如既往,他压根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首领,晚上一起吃饭吧,附近新开了一家店很好吃!” “我今天没空。” “明天也可以啊,最近新店开业还有活动,一起去吧。” 江嘉月暗自叹气,“我明天也没空。” “你最近很忙吗?” “嗯。” 沉星闲顿了顿,“那你忙你的,没事,中午一起吃饭。” 江嘉月不想再拒绝他,只好转移话题,“要迟到了。”说着加快步伐把他甩开。 沉星闲的气息就在身后,江嘉月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现在一定趴在桌上盯着自己,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江嘉月也不懂自己,她不懂沉星闲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她本来就是个孤僻的人,阴晴不定,除了沉星闲还有谁能忍受她,所以她不讨喜,不过她没想过讨好别人,她有沉星闲一个就够了,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如果她跌下悬崖,沉星闲会接住她,就算害得他也跌下去,就因为这样,江嘉月绝不能让自己掉下去。 背上冷不丁传来短暂的触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知道是沉星闲的手所以僵直身体一动不动,意外的是他也没了动静。两人就这样保持到中午,下课铃响起的第一秒,江嘉月转身,“我没胃口,午饭你自己吃吧。” “…午饭还是要吃的。” “我带了吃的,就不去食堂了。” “首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沉星闲走后江嘉月跑去天台吹风,“有人吗?”她推开天台的门,刚蹲下身,幽幽的传来一声,“有人。” “谁?”江嘉月立刻站起来,看到男生的第一眼忍不住皱眉,“怎么是你。”又是昨天的男生。 “天呐,见你三次了,我俩什么缘分?” “没有缘分。”江嘉月站得远远的,“这个地方我要用,可以麻烦你让给我吗?” “凭什么,我先来的,不让。” 江嘉月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她上下打量着对方,“你跟那个女老师,是情侣吗?” “嘘!”男生急着捂她的嘴,脸唰地一下红了,“你别胡说八道,八杆子打不着的事!” 江嘉月拍开他的手,“那就是你单恋她。” 男生心虚地瞪了眼江嘉月,“你——小屁孩。” “你还不是小屁孩?” “我高三了,按理来说你要叫我学长,没大没小的。” “好啊,学长,你现在愿意离开了吗?” “行行行,我走,但是你得帮我保守秘密。” “我对你的秘密本来就没兴趣。” “你要说话算话。”男生伸出手,“我是高三(7)班的周煦,交个朋友吧。” “朋友就不必了。”江嘉月回握住他的手,“再见。” 校园里响起铃声,午饭时间结束,江嘉月跟着周煦一起下楼,各自回了教室。 回到座位上江嘉月翻开五三,还没做完一题,沉星闲也回来了,“首领,刚才…”他看着江嘉月,欲言又止,“我给你买了面包,最后一个芋泥味的了。” “我吃过了,你自己拿着吧,不用给我。” “好吧。”沉星闲耷拉着脑袋回了座位。 江嘉月放下笔,她憋得难受极了,按捺不住想和他说话的冲动,她把自己埋进书里,麻痹自己的神经。一下午沉星闲都没有再找江嘉月说话。 江嘉月套上鞋子匆匆赶上公交,窗外的风景在她眼前一一掠过,汽车播报到站,她放下拉手环,在万千人群中一眼看到沉星闲,他踮着脚尖四处张望着什么。江嘉月慢慢吞吞走进校门,沉星闲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江嘉月一边抠着手腕暗自叹息,一边希望他不要跟丢。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整个身子往沉星闲身上倒,还好她没摔倒,江嘉月抬头去找罪魁祸首,周煦从她旁边走过,挑眉看向两人,吹着口哨跑了。江嘉月白了他一眼,下意识想找沉星闲吐槽,她一转头,发现沉星闲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周煦的背影。 江嘉月去办公室找老班说艺术节的事,恰好周煦从隔壁办公室出来。 “我就说我俩有缘吧,原来你是班长。” 周煦自来熟地搭上她的肩,江嘉月点了点头并把他的手拍开。 “早上那个是你的小男朋友?”江嘉月双眉微蹙,周煦又把胳膊搭上去,“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要知道你的才公平。” “说得有道理,但是你猜错了。” “哦,我懂了,恋人未满嘛。” 江嘉月没有回答,瞥见架在她肩上的手,手指、手心都沾上了颜料,周煦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哦,我是艺术生,刚去画室画完画。” “你之前说你是我学长,你已经高三了吗?”下节课是音乐课,江嘉月不想上,干脆和他聊起来。 “对啊,我告诉过你了。” “真羡慕你,马上可以离开这里。”她撑在围墙上眺望远处,“你想好要去什么大学了吗?” “你说得好像大学随我挑一样,顶尖大学很难考的,况且我文化课不太行。” “高老师不是会帮你补习吗?” “你怎么知道?”周煦恍然大悟,“你偷听我们讲话!你不厚道。我说你怎么会有上帝视角,原来是作弊。” “碰巧路过而已,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你自己也不会藏。” “藏不了啊,喜欢一个人可以藏得住吗?” 江嘉月听闻顿时愣住,她低下头下意识抓住自己的手腕,喃喃道,“不可以吗?” “谁知道呢,如果我真的有这么明显的话就不会在这儿唱独角戏了。你说我要不要干脆跟她表白?” 江嘉月摇头,“冲动是魔鬼。” “唉,你说得对,那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江嘉月托着下巴认真思考道,“先不考虑她喜不喜欢比她小这么多的幼稚高中生,你现在是个没有赚钱能力的未成年也是个问题,况且她作为老师应该也很难喜欢上学生吧。” “…你讲话好直接。” “从好的方面来说,你是她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我只有一年了,如果我考上理想的大学,我跟她只会更远吧。” “你可以复读。” “哇噻,你是天才吗,这是人想出来的主意吗?”江嘉月偏过头笑,周煦又说,“我希望我能考上最好的那所大学,这样她一定会记我记好久。” “那我希望明年见不到你。” “你讲话真的很特别,你跟你男朋友也是这样讲话的?” 江嘉月没接茬,她抬眼看着周煦,“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俩的事,你为什么喜欢她?” “哇,那我可太想说了,你明白这种不能和人倾诉的心情吗?我受挫的时候都不知道找谁哭。” 江嘉月眯起眼睛警觉道,“你以后不会都找我吧?” “别这么见外嘛,你也可以跟我倾诉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拧巴呀,话都要到嘴边呼之欲出了。” 江嘉月被他怼得无话可说,扭头走了。 第二十一章长痛短痛 隔天早上江嘉月到教室,看到座位上放着一罐桃子汽水,她放下书包,从抽屉翻出昨天那罐,一并还给了沉星闲,沉星闲固执地把两罐汽水重新放在她桌上,随后把脸埋起来拒绝交流。 早读课下课,江嘉月收到他递来的小纸条:和我说说话吧,首领,我快枯萎了。 江嘉月把纸条塞进书包,汽水并排摆在窗台。“哈喽!”周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隔着窗户和她打招呼,江嘉月放汽水的手一抖,她用口型问他,“你怎么来了?”“我去画室,我想从你这也能走,就来看看你。”随后往江嘉月身后的方向瞥了眼,噗嗤一笑。 “神经。” “诶,你男朋友什么情况啊?”周煦中午在食堂碰到江嘉月,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 “别一口一个我男朋友,你信不信我也这么称呼你和高老师。” “好好好,我错了。” 江嘉月在他身上嫌弃地扫过,“你手没洗干净就来吃饭呐。” “这是颜料,哪有那么容易洗啊?”说着他把手伸到江嘉月眼前。 “离我远点。”江嘉月端着餐盘挪到长桌最里边。 周煦笑得贱嘻嘻地也挪过来,“四点钟方向有一个神情幽怨的男子正在瞪着我——诶,别回头啊,你这不就暴露了。他貌似就是坐你后面那个男生。” “我还以为高三很忙,原来这么闲吗?我看你成天不务正业的。” “嘿嘿,哪有成天啊,你总共才见过我几次?” “你也知道我们不熟啊。” “我对你好奇啊,想知道像你这种性格怪癖的人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周煦咂嘴道,“可我看他除了干瞪眼什么也不会。你不知道刚才我去你们教室找你,他的眼神快把我刀了,但我知道他就是只纸老虎,他下意识就是看你。” 江嘉月面无表情地咀嚼,“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打不过他的。” “我觉得他是因为忌惮你——” 江嘉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打断他,“你是想说他吃你醋了,碍于我的面子没打你。” “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周煦觉得逗她没意思。 “既然如此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希望他能对我死心。”周煦张大嘴巴,盯着她看了半晌,江嘉月又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请求,你可以拒绝,主要我也不认识别的男生,如你所见我就是人缘很差。” “你…不喜欢他吗,不会吧?我以为你俩在暧昧。” 江嘉月忽然想到昨天周煦说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原来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却一直看不出来。” “什么?” “初中的时候我和沉星闲看过一部电影叫《暹罗之恋》,看完之后我们俩都难过了好一阵,那时我才明白,很多时候喜欢和在一起是两件事情。” “好吧,虽然没太听明白你的意思,不过OK,我帮你这个忙。” “谢谢你。” 江嘉月挤出一个笑容,沉星闲端着餐盘从江嘉月身旁走过似乎在做无声的抗议,她像个心狠的反派角色,如果把心脏切割下来,握在手里,一定是冷的。 江嘉月从后门进来,一眼就注意到沉星闲,他趴在桌上整个人蔫蔫的,江嘉月抓着手腕快速从他身边经过。 她端了把椅子开始出艺术节的黑板报,这段时间她总是不在状态,画着画着她开始走神,脑袋晕晕的,忘了自己踩着椅子,一脚踩空,天旋地转之间,眼前突然一黑。 睁开眼,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扑面而来,她轻轻抓住沉星闲的袖口由他背着送来医务室。 “低血糖,你去给她买点糖、饼干之类的,让她别瞎挑食减肥,她休息也不太好,气色有点差,注意多休息。” 校医叮嘱完沉星闲朝着她一顿教育,“你中午没吃饭吗,不是去食堂了吗,要不要拿点东西给你吃?” 江嘉月害怕和他对视,盯着校裤上的破洞,“吃了。”吃了两口。 沉星闲拉过她的手仔细地帮她把粉笔灰擦干净,江嘉月有些舍不得抽出手,她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想着沉星闲跑着离开了。 江嘉月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还没睡着脸颊被人捏了一下,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块巧克力放在她嘴边,“吃点东西,你中午肯定没吃饱,我还帮你买了一个饭团。”沉星闲又把巧克力往嘴里送了送。 “你不用在这儿陪我。”江嘉月一开口就是伤人的话。 沉星闲深吸一口气,他坐在床边,“我看你吃完再走,可以吗?不然我不放心。” 江嘉月眸光微动,她垂下眼睛,犹豫着接过巧克力,“谢谢。” “我不想你跟我说谢谢。”隔着帘子,江嘉月清晰地听到了他离开前的低喃。 吃完巧克力和饭团,江嘉月看时间快下课了,便给周煦发了条短信。 她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站着,慢慢走近她认出了站在教室门口的两人,“周煦,你怎么在这?”江嘉月跑上前和周煦打招呼,余光偷偷在看沉星闲。 “我听说你晕倒了,来看看你,你没事吧?”周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有点低血糖,现在好多了。” “我这儿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吃?” 江嘉月正要去接,沉星闲忍不住跳出来问,“首领,他是谁啊?”江嘉月不理他,他又继续问,“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江嘉月故意不看他,嗯了一声。 “不介绍——” “星闲,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还有话要说。” 沉星闲还想挣扎,“有什么话我不能听?” “私事。” 沉星闲红着眼眶直愣愣地站在门口,随后他僵硬地回了座位。 “唉,我看着都累。”周煦忍不住叹气。 “快结束了,他马上要离开了。”江嘉月说完朝周煦笑了笑,“长痛不如短痛。” 第二十二章瞒 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江嘉月思绪被打乱,她停下手里的作业,拿起手机。 -首领,你在家吗,我想见你。 江嘉月把手机扣在桌上,继续写作业,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吵得她无心做题,她点开沉星闲给她发的十几条短信。 -我刚才和爸妈吵架了。 -他们让我去留学,可我不想去。 -你希望我去吗? -我很想你。 江嘉月呆呆地抱着手机一动不动,良久一滴眼泪滴在屏幕上,随后是两滴,聚集的泪滴顺着边缘滑落在桌上,巨大的悲伤笼罩了她。 “我不想让你走。”光标在最后的句号边闪烁许久,直到屏幕熄灭,江嘉月还是把这句话放在了草稿箱里,就在这时手机又亮起。 -我被赶出来了。 江嘉月拿上外套匆忙出门,孟沁难得在家,坐在客厅正吹着指甲油,“这么晚干什么去啊?” 江嘉月系好鞋带起身,孟沁追上来问,抓过她的胳膊,“我问你话呢?”蓝色的指甲油蹭到了衣服上,指腹使劲按摩,留下了更大一片污渍。 “去找你认为我会结婚的对象。” 半小时后江嘉月出现在操场,她悄悄地走到篮球场这边,不动声色地站在远处盯着沉星闲的背影。他一个人坐在路灯下,整个人被温暖的光芒笼在怀中,发梢沾湿了柔软的金黄。这是这么多天江嘉月第一次这样贪婪地望着他,这样短暂的瞬间,在此刻被无限拉长,而他转过头,梦就要醒了。 “首领!你终于理我了…” “找我什么事?”江嘉月快速收起眼底的情绪,冷脸看着他走过来。 “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我晚饭还没吃。” 江嘉月甩开他的手,“说正事。” 沉星闲的手僵在半空,有片刻的愣神,“哦…你还得我们一起念的幼儿园吗?我刚才经过幼儿园的时候发现那边大变样了,那里没有幼儿园了,周围的店铺也跟印象里不大一样,那是我们认识的地方,有那么多的回忆,说没有就没有了。” “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所以呢?”他越是这么说,江嘉月越是不忍。 “所以你认真听我说吧,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所以我很少想未来的事,我只想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在我为数不多的人生规划里,你一直都在我的首位。” 沉星闲的每一个字都像藤蔓盘踞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她躲他,她在伤害他,沉星闲这些天一定伤心又茫然,可江嘉月不能看他变得和自己一样,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可怜虫,所以她推开他,像两个势不两立的仇人。 “我喜欢你。” 有一瞬间,江嘉月真想把压在她和沉星闲身上的所有包袱都甩个干净,什么未来,什么人生,全都见鬼去吧!她就想跟沉星闲在一起,高中生又怎么了,没钱又算什么,他们的人生难道不能挣脱束缚任性一次吗?他们才17岁,正是叛逆和反抗的年纪。 沉星闲眼神坚定地看着她,“我喜欢你,首领,这句话我藏在心里好久了,我一直难以启齿,我怕你不喜欢我,因为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笨蛋,一直以来我只敢把喜欢放在心里,我怕我说了,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现在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她的任性在漫长的心理斗争后甘拜下风。 “我很害怕,我总觉得你要离开我,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所以不管怎样我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沉星闲,你真自私,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既然难以启齿就应该咽回肚子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什么晚了?”沉星闲懵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是那个叫周煦的吗,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为什么?” 江嘉月内心沉重地闭上眼睛,“沉星闲,我是喜欢过你,那又怎么样,喜欢你很累,所以我放弃了。从小到大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而你永远有很多朋友,你身边永远围绕着各式各样的人,我只是占了时间的优势。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因为我们认识12年了,所以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适应。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沉星闲,时间一久,什么都会适应的。幼儿园的时候你被人借走的那套乐高积木,找不回来后你难过了好久,就算要给你买新的你也不乐意,可后来你找到了更喜欢的乐高,早就把它忘了。” “你是这么想的?你怎么会这么想!”江嘉月的手腕被猛地往前拽,她重心向前,下意识抓住沉星闲的衣领,她惊呼一声,和沉星闲一起倒下。 “你就是这么想的,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就算…就算你看不出我喜欢你,你竟然会觉得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江嘉月!” 江嘉月偏过头忘想逃避,她死死咬住嘴唇,被沉星闲狠狠掰过脸,“都是因为那个叫周煦的对不对,你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啊,他有什么好的,他才认识你多久?他了解你吗,他有我了解你吗,他什么都不懂,他凭什么跟你在一起?”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不停地蹭她的脸,“不要喜欢他好不好,求你了,不要喜欢别人…” “你又凭什么,你觉得是因为他吗?” “不…”沉星闲的手慢慢收紧,她皱着眉仰头呼吸,耳边全是他的呢喃,“对不起,首领,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你别怪我好吗,我收回我所说的话,我们还是做朋友好不好?” 江嘉月感觉到肩膀一丝湿润,渐渐渗透进皮肤,她被灼伤了,“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不可以。”沉星闲态度强硬。 江嘉月心一狠将他一把推开,“够了!我受够现在的生活了,你,我妈,所有人,我全都受够了,我讨厌现在的一切,我讨厌现在的生活,我讨厌这里!我再也不想和你虚情假意地相处下去,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谎言夹杂着真话,骗过唯一在乎她的人,她的嘶吼,伴着颤抖,如果沉星闲仔细听会发现,她快到崩溃边缘了。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在回到家的一个小时里,她已然冷静下来,摊开书本继续写作业,她留给自己分心的时间也就这一个小时,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抓在手里的。 第二十三章送别 周一江嘉月早早来到学校,背着书包径直走到办公室找到班主任。 “你要换位置,为什么?” “坐在后面看不清。” “你这个个子我之前就让你坐前面你不听,行,我看看啊,你和吴为说一声,跟他换吧。” 江嘉月趁着人少换到了教室最里的第二排,很快教室让坐满了,大家开始早读,江嘉月捂住耳朵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心无旁骛就不会被沉星闲打扰。 他终于安静下来,不会再缠着江嘉月了,不会在校门口等她,不会发短信给她,不会蹲下身问她:你怎么了?她的世界回到寂静的荒芜之地,剩她一人流浪,其实她的世界本就是隔绝一切的荒地,只是因为沉星闲本来就在这里,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组建的王国,她是首领,他是她的部下。 “喂,我在上课。” 安静的教室里沉星闲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随后椅子移动的声音和关门声一气呵成,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和人打电话说着什么,离得太远听不清了。下一节课上课才赶回来,这是沉星闲最近的日常,他总是隔三岔五离开教室,他不在的时候,座位又被班上的人霸占,江嘉月总是对着桌子发愣。她知道他快走了,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倒计时的最后一天,也许明天早上醒来沉星闲就会从她的世界消失。 “班长。”后桌的女生拍拍她的背,“你知道沉星闲要转学了吗?”不等江嘉月回答她又说道,“我们给沉星闲办个欢送会吧,他就快走了。”隔壁桌的男生听到她的话立马附和起来,“对啊对啊,星闲和我们关系那么要好,他走了我们得好好送送他吧。”一时间班上热闹起来,有人提议让江嘉月去和班主任商讨,恰好这时老班走了进来。 “安静安静,我在楼梯那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老班,我们给沉星闲办一个欢送会吧,他就这么走了多可惜啊!” 班主任放下课本看着沉星闲问道,“这个提议不错,沉星闲你自己怎么想?” 沉星闲犹犹豫豫地站起来来推拒道,“算了吧,怪麻烦的,你们最近要月考了,还是不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啊,沉星闲,我们可想给你办了!”大家笑起来,沉星闲一下子接不上话,江嘉月踌躇着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要办的话,太浪费你们时间了。” “那就简单点好了,不麻烦的。”江嘉月小声提议,大家也附和起来。 班主任再次询问沉星闲,“怎么样?” “好,谢谢你们,时间就由我来定吧。” 虽然答应下来,但欢送会的主角毕竟是沉星闲,她该怎么开口询问他的需求,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发了一节课的呆,放学铃声一响起她下意识去看沉星闲,他放下手中的笔开始收拾书包,江嘉月也慌乱地收起书包,看他起身赶忙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江嘉月跟在他身后一个人的距离走了两分钟,她在内心深处叫嚣着自己上去搭话,可是步调还是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 该和他说什么,怎么开口才好,他会不会怪自己,所以不想再搭理她了?沉星闲,对不起,不要怪我。回头看我,回头看我,回头看我… 沉星闲措不及防地停下来回头,江嘉月来不及反应,吓得睁大眼睛,为掩饰心虚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鞋带解开又系上,脸也涨得通红,一双熟悉的球鞋进入视野,她的手微微颤抖,心跳个不停。要不要站起来,要跟他打招呼吗,趁这个机会和他聊聊欢送会的事吧。她站起来,他扭头走了,江嘉月的书包肩带垂到了手肘下面,她注视着他的背影逐渐变小,消失不见。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沉星闲。”江嘉月把一切说不出口的自白放在草稿箱,沉入心底。 “我认为表演节目大可不必,又不是元旦晚会,他只是需要一个和大家坐下来聊聊天的机会,茶话会的形式就可以,细节我再想想,不过我还没问过他的意见。”江嘉月和班主任汇报完回了教室,一进门就见他站在自己座位旁和人说话,她侧身坐下,撑着脑袋半遮着脸偷看他。 “我拜托你们别搞出其不意那一套,我说简单点就是简单点,时间就定在下周五最后一节课,随意点儿,聊聊天就行。”沉星闲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插着腰,动作很是随意。 “啊?你要我们手拉着手唱《感恩的心》我可是会逃跑的。” “你这个主意不错啊,采纳!” 江嘉月捂着脸偷笑,她把头别到一边,没注意到沉星闲投来的目光。 不想到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江嘉月觉得这一整个星期都像开了倍速一样,很快就到了周四,放学铃一响,又一天过去了,她心不在焉地收拾书包,注意力一直再沉星闲那。 沉星闲坐在后门位置,和每个走过的人说了再见,江嘉月走过时他俯下身轻声说了句再见,她顿时停住脚步,随后点点头,“再见。”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说不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很想把时间无限延长,这样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周五一早,江嘉月从后门走进教室她就生出一丝隐隐的不安,她退回到沉星闲的座位,看到清空的书桌心下一沉,她急忙跑去办公室找老班询问情况。 沉星闲走了,故意骗所有人他今天才走,是不想大家送他。江嘉月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塞书包时才发现桌肚里塞满了零食、汽水,还有一封信,其他同学也收到了他的礼物,这都是他昨天晚上准备的。 江嘉月哆哆嗦嗦地打开信封,眼眶霎时间红了,她忍着眼泪跑向天台。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周煦上来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问,“他走了吗?”江嘉月很久才接收到他的话,木讷地点了点头。周煦拍了拍她的肩,“我想他应该不想和你说再见吧,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良久江嘉月叹了口气,“我以为他会怪我,怪我太心狠了,可是…”她蹲下身抽泣起来,“他只是希望我过得好。” 周煦走上前蹲下安慰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分别才能解决的问题吗?” “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跟我一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唉,冬天要来了。”周煦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现在是最冷的时候。” 第二十四章入梦(H) 平安夜这天下了初雪,江嘉月对这些兴致缺缺,回了家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做题,啃完五六页题,她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一抬眼,窗外有两三个小孩在玩雪,昏黄的路灯将冷冽的雪照得有一丝暖意,江嘉月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时间恍惚来到幼儿园的时候,沉星闲从小就爱玩,时常精力过剩,那天也是平安夜,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看得沉星闲心痒难耐,还没放学,他就拉着江嘉月出来堆雪人,江嘉月是被他强行拽出来的,撅着嘴,满是不爽。 “好冷啊!外面都没有空调。” “那你看着我堆,喏,我的手套给你。” 江嘉月哼了一声,“那有什么意思,要堆一起堆。”她把手套塞进口袋,抄起一捧雪,“啊,好冷!”她堆了个草率的袖珍雪人,还没加工就冷得缩回了手,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丑丑的雪人笑作一团。 江嘉月听着外面呼啸的狂风,越下越大的雪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她看到雪地里的江嘉月和沉星闲,穿着拖鞋跑了出去。风吹在脸上忘记了冷,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面馆,她的手顷刻间感到发麻,原来刚才已经冻得麻木了。老板娘见状走上来招呼她坐下,“怎么穿这么少,快坐快坐,想吃什么?”江嘉月点了一碗雪菜肉丝面,碗里却多放了一块大排,老板娘让她尽管吃,余额很多。江嘉月道了谢,结账时发现自己没带钱,老板娘却说付过了。 “谁帮我付的?” “星闲啊,他没跟你说吗?他说他要出国了,好久才能回来,所以在我这办了张卡。”江嘉月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他说你舍不得点贵的吃,让我一定要给你加点肉。哎呀,你们感情还真是好啊,对了,他是去哪个国家呀?” 冷冽的寒风尽情地拍打在她的脸上,街上被圣诞的氛围笼罩,而她只觉得冷,路上的积雪很厚,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一路走回小区,白茫茫的雪地里闪烁着一个发亮的东西,她发疯似的跑过去跪在雪地里,只是一个荧光棒。 江嘉月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着两个雪人,“是不是少个嘴巴,但是这里没有萝卜呀。” 沉星闲四处给雪人找“嘴巴”,最后他灵光一闪,撕下鞋子上发光的扣子给它们贴上,得意道,“会发光的雪人没见过吧?” 江嘉月躺在雪地里,漫天的雪落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慢慢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模糊。 “醒醒,首领。”沉星闲把她抱起来上了楼,江嘉月呆呆地望着他,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沉星闲,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首领。” 江嘉月被他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她觉得整个人好像陷了进去,伸出手她抓住沉星闲,两人不停地下坠,掉入另一张柔软的床。 嘴唇传来湿润的触感,她像踩在云朵上,整个人轻飘飘的,沉星闲的脸近在咫尺,近得可以看见他颤抖的睫毛,细小的绒毛。 “首领。”他的声音像塞壬的歌声钻入她的耳朵,“你的脸好烫。”缠绵的话语吞卷入腹,江嘉月觉得自己体温身高,摸了摸脸,似乎真的是烫的。 “我好像生病了。”她捧起沉星闲的脸探他额头的温度,却被沉星闲按住脑袋,细碎的吻落了下来,温柔的轻碰逐渐变成热烈的交缠,她的理智被拖入深渊。 我好像生病了,不然这一切怎么会像梦一样。 沉星闲伏在她身上,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的隆起,舌头灵巧地舔舐她敏感的肌肤。江嘉月浑身颤栗地仰头喘息,“沉星闲…”她的脑海噼里啪啦地在放烟花,不知道是愉悦还是惊慌,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钻进她的身体,从脚底一路窜心脏,江嘉月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他们在干什么? “首领。”沉星闲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眼皮,“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江嘉月盯着他的眼睛,眸中满是笑意,看着好似勾引。 “我喜欢你。”身下的硬物顶在她的屄口,忽地滑了进去。 “啊…”身下被异物侵入,江嘉月咬着嘴唇仰起头,她紧紧抓住床单来适应这样庞大的性器。 沉星闲抓过她的手十指紧扣,“别抓,会痛。” “啊…好舒服,沉星闲,慢一点…”沉星闲的白色衬衫被她抓出几道褶皱,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衣服像染了渐变的烫金,她刚觉得有点晃眼,他就将她抱起。肌肤相贴,性器进入更里面,他扶着腰,把她抱在怀里顶弄,一下一下地捅到最里面。 江嘉月的呻吟钻进他的耳朵,沉星闲更加发狠地进出,他抬头咬着她的耳垂问,“首领,你喜欢我吗?” “喜欢…”江嘉月两只手扶在他的肩上,身体被顶得一抖一抖的,心情却很愉悦,“我好喜欢你,星闲。” “你真的喜欢我吗?”话音刚落,沉星闲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走到门边,将她抵在墙上,身后是冰冷的墙,身下却被滚烫裹挟着,粗硬的性器被完全包裹。 “我喜欢你…”江嘉月吻上他的唇,“是真的。” “首领,我们私奔吧。” “好。” 沉星闲笑了,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慢慢往下。 好热,明明是冬天,怎么会热呢?可是被他吻过的皮肤很快红了起来,像一朵花绽放开来,而他的手指剐蹭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像是在雪地里点了一把火,她躺在雪地里,和沉星闲赤身相拥。这一刻她是自由的,也是快乐的,她想大喊大叫,身下的愉悦是真实的,粗长的性器不知疲倦地进入她的体内,快感一轮接着一轮。江嘉月觉得自己又要陷进去了,她的身体慢慢地下坠,下坠,在雪花把她埋起来之前,她把沉星闲一起拉入看不见的深渊。 这一次她真的掉在云朵上,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飞起来,江嘉月兴奋不已,她抱着沉星闲吻他的唇,拉着他扶着性器顶了进去,忽然间像浑身过电一般,湿热的屄紧紧夹着肉棒,颤抖着高潮了。 第二十五章出走 y eh ua6.co m 江嘉月被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萦绕,她想睁眼,却像被人蒙住双眼,“咚”地一声,被一声巨大的声响惊醒,江嘉月喘着粗气睁开眼睛,梦里的一切像一团丝线从她手中滑过,昏暗的房间让人昼夜难分,她摸了摸床上的被子,不像雪。 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感,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本想爬起来看时间,此刻虚弱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拉回梦境之中,那个烧着大火的雪地里。她再度闭上眼,大脑慢慢适应了现状,她发烧了,不是在梦里。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hua5. c om 高烧让她整个人变得虚弱,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浑身的疼痛让她不受控制地流泪,眼泪掉在枕头上又被她抹掉,她把自己蜷缩在被窝里,呼吸愈发急促。好冷,冷得她直打寒颤,被子也是冷的。 “沉星闲,你在哪里?”江嘉月烧糊涂了,她起身去够桌上的手机,想找沉星闲。她打开通话记录,按了下拨号键,机械的女音传来“您拨的号码是空号”,她还以为电话通了,自顾自说起话来,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将她吹得更冷了。 门外霎时响起开门声,随后是关门声,大约客厅的方向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一个尖锐一个低沉,江嘉月听不清楚,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把被子盖在头上捂住耳朵,房门却倏地被撞到。 “这里面谁啊,你家还有谁?” “我女儿,你别管了,过来。” 江嘉月睡得不踏实,冷气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体,她一边发抖,一边和班主任请了假,随后皱着眉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继续睡,烧一直退不下去。 过了半晌,她决定爬起来倒杯水。到了厨房发现水壶里一滴热水也没了,她倚靠在墙边等水烧开,觉得有些吃力便又蹲下。水在沸腾,尖叫的声响刺穿耳膜,她没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声响。 江嘉月端着水杯穿过客厅回房,一个身影从她眼前闪过,随着一声关门声,她定睛看去,一个寸头男人从孟沁房间出来。江嘉月握紧杯子,眉头紧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她加快脚步走到卧室门口。 “你是沁沁女儿?”男人一口烟嗓,打量着向她走来,“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子。” 江嘉月“啧”了一声,无视了他。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我跟你说话怎么不回我呢?”江嘉月的手臂被他往后狠狠一扯,杯子里的水晃出来洒了她一手,她烫得一抖。她转过身面对着男人,另一只冰凉的手给烫伤处降温。她还是没说话,越过男人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去找孟沁的身影,她注意到门口只有一双女鞋。男人步步紧逼,将她逼到墙角,江嘉月握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另一只手悄悄搭在门把手上。 “你看什么,你妈现在可不在家。” “是吗?”江嘉月淡淡开口,“但我不是找她的。” 男人奸笑两声,“那你是?” “找你!”江嘉月看准时机把热水往他脸上一泼,与此同时转动门把手迅速开门回房。 对方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随着一片骂声立刻扑了上来,江嘉月躲进房间拼命抵在门上。男人把脚抵在缝隙里,狠狠撞向房门,她终究不敌对方被硬生生闯了进来。 江嘉月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她倒在床脚处挣扎着爬起来又被他踢了一脚。男人趁机想对她动手动脚,他刚摸上她的手就被弹开,男人急不可耐地脱裤子,她晃了晃自己发烧的脑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水杯在男人身后,她目测了下距离,主动往男人身上靠去,而他真当江嘉月不再挣扎,放松了警惕。 “嘭”地一声,江嘉月拿起水杯重重砸在男人头上,对方吃痛倒下,江嘉月又补了一记,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只听见他捂着脑袋嗷嗷大叫。电光石火之间江嘉月起身跑出卧室关上房门上锁,又把大门锁上,一路向警察局跑去。 三个小时后,江嘉月裹着毛毯在警局看到了门口正在东张西望的孟沁。孟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自己,衣衫不整,脸上带着伤,脸颊潮红。她顿时红了眼眶,步伐迈得很慢,似乎是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江嘉月,当她走近后,拉起她的手,毛毯从手腕滑落,露出小臂的伤。孟沁像被电到一般松开手,她的脚像被胶水粘住无法动弹,她哆哆嗦嗦地张开嘴,舔了舔嘴唇,别开脸不去看她的手臂。孟沁做了几个深呼吸,话到嘴边变成,“你就穿成这样出门?” 江嘉月疲惫不堪地抬头扫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像是在理解她的话。 孟沁被江嘉月这一眼点燃了怒火,她指着她的鼻子,“你看看你,说出去丢不丢人?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他来家里那么多次,头一次碰到你就出这种事,你——”她碰到江嘉月滚烫的额头,又去摸了摸她的脸,“你发烧了?”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吗?”江嘉月勉强撑着眼皮问她。 警察在一边劝说孟沁冷静,一边说明情况,江嘉月定定地看着孟沁的眼睛,那双动人的眼睛,如今变得浑浊,她的眼前慢慢模糊,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妈,我们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她自嘲地苦笑一声,决绝地转身离开。 新学期开学前,江嘉月和学校申请了住宿,她的东西不多,全部装进蛇皮袋勉强能背。 孟沁不知何时回来了,拦在她面前,装作强势地质问她,“你要离开我了?”江嘉月的沉默让她恼火,“连你也要离开我,你爸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只能和你相依为命,现在连你也要走。你很恨我是吗,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是不是?”孟沁有一瞬间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只是很快恢复如常,“江嘉月,你没有心,你从来不考虑我的难处。好,好,你快滚吧,这个家也不是你的,永远也不要回来。” 江嘉月转身就走。“等一下!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孟沁追上来,“为什么你顺理成章接受这一切,连过渡期也没有,衬托得我像个疯子?”江嘉月冷冷地看向她,“因为我没有心,这是你说的。” 江嘉月一个人在宿舍收拾行李,一张纸条从书里飘了出来,她捡起来看了眼,静静闭上眼,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回神。 写给江嘉月:首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退学准备去英国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毕竟我不想听到你和我说再见,我没有按约定陪你一起高考、念大学,不要怪我,我现在在你家楼下给你写的这封信,怎么办,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但我会好好适应的,你别担心。首领,你以后要多笑一笑,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大家都很喜欢你,多交朋友,有事可以和他们分担,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我知道你很独立,这样当然很好,但是偶尔也可以依靠别人。等我们都变成大人再见面吧,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部下沉星闲留 第二十六章九年后 烧烤店外,江嘉月蹲在门口等车,刺骨的冷风吹在她酡红的脸上,她一言不发地握着手机,手机发来一条语音:小江,上车了吗?她清了清嗓子换上活泼的语气:已经在车上了,你也注意安全,晚安! 坐在出租车上,她双臂抱着腿蜷缩在角落。“小姑娘,是不是冷啊,我把窗户关起来行吗?”江嘉月眼神空洞地盯着鞋子,一言不发。车子七拐八拐绕进小区,江嘉月在司机喊了好几次后才猛地惊醒过来,她看了眼屏幕上60块的扣费下了车。回到狭小的出租屋,走进阴冷潮湿的房间,她对着墙壁自言自语,“你现在在哪,过得好吗?我么,我一般,两点一线,随便过过。”墙上有一只在吐丝的蜘蛛网,她盯着出了神,“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这个世界上最微小的东西都能杀死我,早上没赶上的地铁,赶路的时候被人踩掉的鞋,点到难吃的外卖,偏偏他们接踵而至。” 现在晚上10点,江嘉月精神抖擞,她点开一部电影助眠,昏暗潮湿的镜头搭配西南地区的方言。离奇魔幻的故事看得她似懂非懂,但她大概是喜欢的。 “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像回到误解照相术的年代,你摄取我的灵魂,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快12点她起身去洗澡,热腾腾的水淋在身上,她才有了一丝愉悦的感觉。躺在床上她的眼前莫名闻到一股山里的潮湿气,她就着这个故事睡着了,今晚睡得还算熟。 “滴滴”闹钟准时响起,江嘉月起床快速洗脸刷牙,下楼买了两个包子,匆匆赶上地铁。站在晃动的车厢连接处,一闭眼就是一个多小时。 “早上好啊。” “早啊小江。” 她开始了重复的一天,这家公司是一家互联网公司,打开电脑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忙完上午的工作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食堂最近新开了一家餐馆,不是她爱吃的,不过其他人都想试试,她便也跟着去了。 “小江,你昨天没回我消息。” “什么消息?”江嘉月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是唐宁问她要鲨鱼夹的链接,“哦,这个啊,我上午没看手机。”她又看了眼时间是昨天晚上发的,“我昨天回去就睡了。” “是啦,你每次都睡很早,作息规律得不像年轻人,是我们的楷模。” 江嘉月笑笑,“你别取笑我了,链接发你了。” 午休结束继续工作,今天没有饭局,江嘉月下了班就匆匆赶回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也没有人约她出来,可她需要早点回去,她很冷,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傅冬冉的消息:今天立冬哎,你吃饺子了吗? 江嘉月回了她一句“没有”公司楼下不卖饺子,她也不过立冬。 -稍微有点仪式感吧,不然这日子一天天过得多无聊。 -知道了,但我记得是冬至吃饺子吧? -不会吧?我已经买了! 下了地铁走在路上江嘉月接到外卖电话,她还以为打错了,反复确认后让对方放在门口,她加快速度跑回家,在门口拿到写着她名字电话的外卖,是一盒水饺。 她就着这份外卖加班加点改策划案,最近她在考虑涨薪的事,于是没日没夜写策划案,喝咖啡的频率不断上升。 周一开完早会,组长通知她策划案没过,江嘉月故作轻松地点点头,一回办公室就盯着策划案研究问题。组长惜字如金,只让她自己想漏洞,她眉头紧皱,有点发愁。 “怎么了,小江,找你什么事?”唐宁凑过来问她。 “没事啦,日常谈话而已。”她不想在同事面前丢人。 接下来几天江嘉月利用空隙时间改被驳回的策划案,她拿着策划案坐在茶水间倒水,仔细审视这里面的问题,她抽出笔写写改改,没注意午休时间到了。 “你在这干什么?”冷不丁的低沉男声在耳边响起,江嘉月吓了一跳,笔从手里滑落,男人快她一步捡起笔抓在手里。 “郑总。”江嘉月赶忙站起来,“我是在工作,没有开小差。” 她伸手想要拿回笔,郑清逸捏住笔的一头不松手,她立马收回手,郑清逸扶额笑道,“你一定要这么冷淡吗?” 江嘉月解释,“我以为您想要这支笔。” “我要的话你会给我吗?” 江嘉月垂着脑袋,头顶的空调吹动额前的碎发,刮在她脸上痒痒的,惹得她想去挠,“当然,如果您喜欢的话。” 郑清逸在手里把玩了一阵,放进口袋,“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干什么?” “倒水。” “手里拿的什么?” “策划案。” “刚交的那个策划案?我看看。” “还没改好。” 郑清逸拿过翻看起来,“改好了给我过目。” “好的。” 他离得很近,江嘉月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嘴角挂着的笑容逐渐僵硬,撑在台面的手指微微泛白。 “我先走了。” “好的,您慢走。” “下次不要说‘您’了。”他的声音消失在门口,江嘉月浑身肌肉总算放松下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江嘉月剪了一个短发,把发梢藏在衣领里,可以起到保暖作用。可是天愈发冷了,一到冬天她就愈发寡言,比平时更想独处。推开办公室的门,她又装点上笑容。 “来我办公室。” “现在吗?” “对,带着你写的那份策划案。” 江嘉月坐电梯来到郑清逸办公室,她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这是江嘉月第一次来郑清逸办公室,她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在想是不是要和秘书确认一下郑清逸的行踪,好在没一会儿门又重新推开,郑清逸走了进来。他看到江嘉月眼睛一亮,按住她的肩示意她坐下。 “你剪头发了,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是的。” “你还不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吧?”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请说。” “我这里有一份策划案,你看看。” 江嘉月不明所以地接过,看了一会儿,觉察到对劲,她盯着郑清逸说道,“这份策划案和我的很像。” 第二十七章新组长 江嘉月将策划案从头翻到尾,越看越怀疑,她猜想郑清逸喊她来的用意,“这份策划案和我写的很像。”注意到男人勾起嘴角继续说道,“我可以解释。” “说说看。” “我的原件手机、电脑里都有,有标注日期可以看到修改记录——我能问一下这份策划案是什么时候的吗?” 郑清逸托着下巴笑起来,“我还想问你什么时候问我,你倒是先解释起来了。我是周一收到的。” “我的策划案早于这一份,我上个星期就提交了。” “给谁?” “我的组长,崔泉。” “他怎么说?” “他说没通过。” “你再看署名是谁?” “…崔泉?” “那你知道问题在哪了吗?” 江嘉月垂下的手慢慢收紧,一本正经地看着郑清逸,“他剽窃我的创意。” “那你想怎么解决?” “我想知道这份策划案通过了吗?” “还在讨论。” “有机会通过吗?” “不好说。” “您觉得我写得好吗?” “不错,但是有改进的空间。” 江嘉月微不可查地轻笑道,“那如果通过,改回我的署名。” “这是自然,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崔泉?” “我不关心。” 郑清逸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严肃的女人愈发觉得可爱,她看起来总是不爱笑,可每次偷看她,她都笑脸盈盈地在和别人说笑,像是单单不喜欢他一样,久而久之,他也喜欢逗她,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毫无反应。 江嘉月捏着那份策划案回了办公室,收在抽屉锁了起来。她打开外卖软件点单的时候唐宁凑了过来,“郑总找你?” “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嘛?” “是。” 唐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挽着她的手问,“你中午吃什么?” “我点外卖,我中午要加班,你呢,怎么不跟他们一起下去吃?” “我也想点外卖,干脆我请你吧。” “你太客气了吧,不用啦,我随便吃吃的。” “给我个面子嘛。” 江嘉月微微蹙眉,“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我有优惠券,我请你。” “那好吧,等会儿我下去拿外卖好了。” “亲爱的,外卖来了。”唐宁端着外卖放在桌上,江嘉月还在盯着电脑,“别干了,休息会儿吧。” 江嘉月接过外卖,本想专心做会儿事,唐宁又在她耳边悄悄问道,“小江,你认识郑总?” “不算认识。” “你别开玩笑,他专门喊你去他办公室,还聊那么久。” 江嘉月眼角微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啦,我也吓了一跳。” “真的?” “对啊,你在想什么,我哪认识这个总那个总的。”唐宁不再追着她问,办公室终于清静下来。 这阵子江嘉月一直在忙新项目,策划案通过了,如果顺利,不仅加薪不愁,还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一想到钱,她的心情舒畅不少。 闹钟准时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江嘉月撑在扶手上打盹。今天晴空万里,江嘉月却莫名觉得胸闷,她打开手机确认没人找她,祈祷项目不要出纰漏,抬头正巧看到电梯门快关上了。 “等一下!”她大步跑上去拦住电梯,“谢谢谢谢!”刚道完谢,抬头的瞬间,她僵在原地,下一秒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涌入脑海,她看着面前的人,像做梦一样,呼吸都忘记了。而对方只是淡淡一笑,像是久别重逢的普通朋友一般说道,“好久不见,江嘉月。” 三千多天的距离,七万八千多分钟的分别过后,沉星闲以这样最出乎意料,也最平常的方式和她重逢,只是说了句好久不见,就一笔带过了。 “走吗,你的楼层到了。” 江嘉月如梦初醒般回过头,刚踏出电梯她后知后觉发现她刚才根本没按楼层。沉星闲跟着走了出来,她心脏砰砰直跳,走路节奏都被打乱了。他来做什么,应聘、入职还是谈业务?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两人一路走到办公室,沉星闲越过她,在所有人面前宣布,“大家好,我叫沉星闲,是你们的新组长,希望我们可以愉快地相处。” 江嘉月一早上接收了太多信息,以至于忘了鼓掌,她跟沉星闲还没说一句话,对方就已经是她领导了,唐宁拱了拱她,“怎么,犯花痴了?” “啊不是,我昨天没睡好。” 上周崔泉被调走,她还暗暗松口气,如今这个新组长,更是重量级。江嘉月咬了口包子,噎到了。 中午和同事结伴去吃饭,路过组长办公室,季舒彤挽着江嘉月的手问里头的沉星闲道,“组长,到饭点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沉星闲抬头扶了扶眼镜框,视线从江嘉月身上一扫而过,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微微一笑,“你们先去吧,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处理。”“那好吧,我们走。”江嘉月趁人不注意用余光偷瞄沉星闲,他梳着一个背头,额前的碎发随意垂下,他戴眼镜了,银丝眼镜反光的镜片让他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比高中时白了不少。 “今天这家菜有点咸,诶,小江,你怎么不吃?” “哦,我也觉得咸。”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最近经常熬夜,休息不太好。”说着她又强打起精神。 “你们说这个新组长人怎么样?”唐宁八卦起来。 “帅!” “哈哈哈哈哈太直白了吧,不过确实,也不知道结婚没有。” “看着很年轻啊,30不到吧?” 江嘉月夹菜的手一抖,她顿时怔住,她从没有想过沉星闲的情感状况,如果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难怪如此淡然了。九年,傻子才会走不出来,他们之间如今有太多隔阂。 “今年的平安夜正好是星期五诶,难怪天越来越冷,圣诞节马上到了。” “平安夜你们打算怎么过?” 平安夜的去处还没着落,沉星闲倒是提前预定了,“周五我请大家吃饭,地点你们定,我刚来,和你们都不熟悉,很多地方要请你们多担待。” 江嘉月垂着头,内心有些犯难。每到平安夜她就容易生病,所以每年这一天她都是躺在床上隔绝全世界。 “组长,我周五有约了,不好意思。”有同事请了假。 “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剩下还有谁不去的吗?” 江嘉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他离开了,没给她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