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穿里找纯爱(剧情向快穿h)》 1-禾乃 “禾乃?过期单,接吗?” 赛季末正是排名冲刺的重要关头,每一个修复人员都急迫地想再冲几个世界。长桥上自然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撇开匆忙的人流,仔细点倒是能看见两个小姑娘躲在长桥边角。还在发呆的禾乃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地上。猛地被一声大喊惊醒,转头一看,oo已经自作主张撕掉了扶手上的那张任务单,开始研究规定了。 刚刚还蔫蔫的短发少女面色一变,探头凑上前,眼见oo手中果真是撕下来的过期单,两眼一闭倒在扶手上了。 “啊啊啊啊!为什么又有过期单放在桥上啊!我要跟姐投诉了啊!” “正常bug啦,不要这么激动嘛。” 才一个松懈就又被坑了,她的手甚至还保持着扶栏杆的样子,禾乃简直难以置信。 只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oo两眼弯弯,还装模作样拍了拍禾乃的肩膀。徒留禾乃两行清泪流成面条。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撕下来啊啊啊啊啊!” 过期单意味着任务时效过了,很可能任务对象是会发生不可预计的变化的。禾乃作为一个打工人,最烦的就是意料之外的工作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赛季末,眼瞅就能歇歇。被姐赶鸭子上架也就算了,还要被oo坑一把。 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禾乃越想越难受,一头短发炸了毛,拽住oo的肩膀就要去夺那张单子。 两个人还在原地拉扯的功夫,后面又有数不清的修复人员通往长桥。 “不好意思,让一下。” oo刚倒了身子要躲过禾乃的手,后面一个清秀男人就轻拍了拍她,示意她别挡道。纠缠的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暂时收了动作,飞快往边上一闪。 或许是无暇顾及,也可能确实不感兴趣。那个男人目不斜视撕下来刚刚禾乃脚边的一张任务单,接着就往传送点走了,可谓一气呵成。 oo看着他漠然的背影,喃喃念了句:“一区的吧。” “应该吧。” 而随着他步入光幕的一瞬间,三号阵塔一阵蓝光闪过,只见那男子立刻碎成了光点,消失在阵塔里。 周边其余二十四个阵塔也是一样的作用,蓝光一阵接一阵,修复人员就通过这个装置前往其他世界。不过七号区离市中心远,一直是比较空闲的工区,起码不用排队。 随着各个阵塔中光点的消失,阵塔上方的巨幕也一遍遍播报着任务打卡名单。 整个工区厅中,除去系统播报的声音,便是刺啦刺啦的响声迭起,由任务单交迭成的长桥不断被揭下表层,下方的任务单就自动顶替上来。极为厚重的长桥的下方则是巨大的深渊,一张张崭新的任务单飘摇着被吸到最底层,等着浮到最上层的一天。 有的时候某个任务一直没人领,时间长了就过期了。不过按理过期单是要被工作人员及时收走,和特殊单一起贴到工区墙上的,长桥只展示日常单。 而刚刚两人撕下任务单的地方都已经重新浮上了新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禾乃只能放弃挣扎,一边咒骂清理人员偷懒,一边躺平被oo拉出人潮。 “十二号空出来啦!快走!” “我还没看任务啊!” 禾乃终究还是有点求生本能,用力想先挣开oo这个疯子,可惜只是无用功,连拖带拽就被送进阵塔,只见oo一边贴上那张单子,一边送了她个飞吻。 “好运哦。” 就在禾乃被送走的同时,大厅的巨幕排行榜也同时亮起第一栏,连带大厅的环绕机械音一同响起。 “女主排行榜一,禾乃,进入任务。任务名:折金桂。” 而这时,开开心心把人送走的oo也赶紧打开了随身光屏。 “首领。” 2-折金桂(1) 常言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原来不光流氓贼盗喜欢在夜里动手,官兵抄家也喜欢啊。 直到禾乃跪坐在地上等着被杀死的这一刻,她也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单会过期都没人要了。 一片闹哄哄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人和人的,物和物的,还有匆忙逃跑撞到茶几时人和物的。 也是,现在逃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逃。那些围捕的官兵可保不了你能活到几时。 呆坐在地上的禾乃苦中作乐似的念叨几句,顺便朝身后不远处的柜子瞧了一眼,确保里面藏着的人没闹出动静来。 门外脚步声步步紧逼,禾乃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o仔啊,妈咪我不能遇见太刺激的事情。” “我看你还有这个闲心和我耍嘴皮,也不是太刺激。” 这下好了,oo都不理她了。 事情还要从禾乃,也就是原主赵禾荫的来历说起。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是个恶俗狗血故事。说是官家小姐闲来无事下江南游玩,却和“寒门破落户”的李府少爷成了好友。 本来最多也就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迟早拆散也就好了。 谁知赵禾荫才到江南月余,皇帝冷不丁查出来京城赵家卷进一起极其恶劣的贪污案。龙颜震怒,下令所有事关人员满门抄斩。赵家必然是难逃此劫,幸好这时的赵禾荫正好远在江南,赵家父母才有办法快马加鞭把消息传出来。 此时收到消息的小姑娘才十二岁,身边又只带了几个侍从,她能有什么主意?只能先赶忙逃出府邸,情急之下去找了最好的玩伴,李府的小少爷——李月岭。 见到小伙伴的赵禾荫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倒豆子般把话一说,李月岭哪时见过这阵仗,也不知轻重。决心就要救下自己这官小姐。凭着这份情谊,两个小孩一拍脑袋,小少爷悄摸就把人藏到了自己府里。 果然不足半日,官府就到处开始搜人了。由于藏人的事情两人都是一时冲动。李府和赵府的人都不知情。官兵在当地查了半个月,还真就没找到线索。 也算是相安无事躲了一年过去,江南天高皇帝远,时间久了搜查的力度也就散得七七八八,两个孩子总算能喘口气。自此,李府只晓得李月岭从外头捡了个侍女名叫“禾禾”,浑然不知这“禾禾”就是那通缉的乱臣贼子“赵禾荫”。 一年的情谊,又是‘生死之交’,赤子真心,两人关系不知有多好。今日早晨,李月岭还带着禾禾去拿打好的金桂钗,两人有说有笑的回来。哪里能料到转眼便是这番景象了。 先是一身寒气的官兵猛地闯入了李府,说是有人举报,李家私藏贼子。接着就是一张圣旨,李家包庇赵氏女,疑与赵家贪污勾结,捉拿全族,流放边疆。 事发突然,一朝落马,可怜李家父母亲戚全受了牵连。连逃都没余地。就算是下人,签了卖身契便也算是李家人。往后皆不知生死。 按照剧情发展,赵禾荫隔天就在菜市口被当众处死。李家全族流放后下落不明,唯有李母的丫鬟在今日全力送李月岭出了李府,凭借一份旧恩,把他送到了一个偏远村落中,成了一个寡妇的孩子。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结束,李月岭连着两次受到赵家贪污案的波及,皇帝轻轻一句话,终至两家家破人亡。因为无权无势,在寡妇那里也总被虐待。他这一生都没能从过往走出来。 而赵禾荫更是难逃愧疚,她知道是自己的一时冲动,才会连累李家,连累李月岭的一生。 “什么叫做造化弄人啊。” 几分钟前刚刚知道了剧情的禾乃一时也说不出多的了,只能频频望向那个柜子,心中不安才得以缓解些许。 “再搜!看看那间屋子。” 随着被猛踹开的木门,禾乃刻意顿了两秒,确保那些官兵看见了自己才开启技能,转头就朝里屋跑。余光中那一批追兵果然马上注意到她,跟着上来了。 李月岭寝屋在二楼,禾乃手里挂着两条人命,怎么能不拼了力气往里屋冲,没几步就到了窗口。赵禾荫的这幅身子才十三岁,一眼往下望,楼下地面远得让人眼晕,禾乃胆子也就米粒点大,整个人又软又僵,可转而想到柜子里那个少年,不得已只能一鼓作气并作胆,抬脚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落地,胳膊肘撑起身子猛翻了两圈。没死也丢了半条命。 试问每天吃喝玩乐的小孩子能有多少气力?禾乃现在知道了。离李府还不到二十米,被一众官兵围住手脚前,这个娇娇小姐早就体力不支软在了地上,四肢像灌了酸水抬不起,精心挑选的米黄长裙上尽是飞溅的泥泞。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禾乃暗暗骂道。 盔甲的摩擦声听得人胆寒,直到被密不透风围住的时候,禾乃才发觉原来刚刚自己身后跟了这么多人。不过想来那屋子里总算安全了一阵。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算什么好心人,但或许是赵禾荫的自责太深,也或许她确实怜悯两个孩子。起码这一刻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保全李月岭。 没来得及发生的事情太多,禾乃不敢晕过去,便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乱哄哄的一片。影影绰绰是中秋还未来得及摘下的白兔灯笼,哭喊求饶透过纸糊的窗子,好似比烛光还扎眼些。 李月岭是男主,他一定会平安的。 任务板面 男主:李月岭 任务: 1-让李月岭不再执着权势 2-为赵家翻案 按照原任务,修复人员应该在李家被抄家前进入任务世界。或许是李月岭后期实在是太偏执了,也或许是赵禾荫的身份确实不尴不尬,总之这个任务就一直拖到过期。等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已经和李月岭一起藏在柜子里了。 “我查了一下任务记录,确实之前有修复人员进入过。” 还不等禾乃问,oo的声音已经在脑海里响起。 “之前的修复人员走过三条路。一个是逃走后,立马回到李月岭身边。但是李月岭刚刚经历家人流放的事情,赵禾荫又完好无损出现了,李月岭一个孩子难免把错误都归到了赵禾荫身上,后期可想而知。” “第二条路,赵禾荫提前逃走躲起来,但是官兵找不到赵禾荫,李家改为灭族,李月岭执念更加深了。后期基本也断送了回到男主身边的可能。” “第三条路,赵禾荫在今天逃走,结局是——逃不走。况且这个世界走动要有户口,赵家的用不了,李家也被抄家了。赵禾荫彻底变成三无人员,之前的修复人员哪怕逃了也活不了太久,或者参考情况一。” 可以说,oo所说的情况已经把所有可能都包含进去了,近乎死局。 此刻的官兵已经把禾乃整个人拽起来往回托,禾乃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随他们去。反正按剧情斩首得是明天的事儿。 “就不能避免李家被连累吗?到底是谁去通风报信的。” “大概是路人甲乙丙丁吧。这件事情是前期剧情最重要的转折点,无法删减哟~” 禾乃沉默片刻,也不知道是被那个“哟”给气的还是在想别的办法。 “逃出去倒没什么问题,你搭把手就行了。至于后面……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一步再说。” 这次换oo不说话了。 官兵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人又拖回李府门口,接着往地上一扔,确保她瘫在了最亮的一块地方。把人围住后又用剑柄挑起她的脑袋。 禾乃暗道不好,赶忙闭眼装死,果不其然那狗肚子里没装什么好货。 “各位都看好了!要怪就怪这个东西,自己苟且偷生不说,拖累了各位。如今来求兄弟们放你们一条生路,不如问问这位赵大小姐,当初为什么要来贵府,嗯?” 那男人嘴巴咧开,声音极大,刺得人耳鸣,显然是见好戏不足,要来添一把火。可恨他说的直直戳中赵禾荫脊梁骨,禾乃甚至不敢睁眼,垂着脑袋恨不得刨地三尺。 “当初的事情并不完全是赵禾荫的错。” 禾乃和oo在任务过程中意识是半交互状态,禾乃的愧疚自然也传达给了oo。 “她和李月岭都还小,况且当初藏人的想法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言语在这一刻显得极其苍白,不过oo此刻也只能挑着好的说了。 说得难听点,李家人现在就算觉得她是个扫把星也称得上合情合理。 禾乃死死闭着眼睛,只听见说完话的官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顾自己又在原地大笑一番。 夜间的冷风随心所欲,纸灯笼就跟着摇飞了半个身子。 4-折金桂(3) 有的时候,你还真别说。乞丐有乞丐的好处啊。 在这“垃圾堆”里躲了三天的禾乃如今已经被彻底同化了,一手里攥着个脏兮兮的包子,另一手是两枚讨到的铜板。 “你真就不怕这群乞丐对你下手啊。” oo悠悠的声音不是第一次提醒她了。 “难道我一个人躺在大街上会比这里安全多少吗?” 不知道是不是oo的错觉,她在禾乃的话里居然听到了一丝自暴自弃和……安逸? “不是吧,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呆到李月岭考上状元吗?你到这个世界来就是来当丐帮丫头的?” 禾乃抛了抛手里仅有的两枚铜板,深深叹了口气,转头一口咬在馒头上。 “那我现在去找李月岭?我没户口,也没相关的技能。肯定会被抓住的。” “你不是有小透明嘛!总之,总之你也不能一直躺在垃圾堆吧。” 其实垃圾堆也没什么不好的,禾乃整个人靠在墙上,原先的黄裙子早就拿去送给别的乞丐了,换了件破破烂烂的麻衣。 排行榜第一的禾乃不敢这样想,但是垃圾堆旁的小乞丐却忍不住,尤其是当她每次像这样躲在角落,看着人来人往,啃着小馒头时,她总是不自觉的想到:如果当初不是姐姐,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姐姐不会希望她这样…… “好吧,等明天早上人一多起来,我就出发。” 又要跑步了,真是不美妙啊。 禾乃和oo偷偷说着话,边上看不清性别的一只手默默朝她伸过来。禾乃不用转头也知道她是谁,自觉地掰下一小块馒头,递给她,顺手拿走对方手中的一小把瓜子。 单调的生活总要靠交换物资来丰富一下色彩嘛。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去那里讨的,总能拿到点稀奇货,她怎么就除了馒头还是馒头呢?禾乃一边磕一边继续和oo聊天,今天的瓜子有点潮啊。 “那你赶紧把李月岭的位置发给我,我今晚先看看到时候怎么过……” 砰。 角落好大一声摔倒的声音,不过流浪汉嘛,自顾不暇了。 又是那双熟悉的手。 不同的是,这次手中的不再是各种新奇食物,而是赵禾荫小小的身躯。佝偻下的脊背一步步就走出了巷子口。 禾乃再次睁眼,入目是个漂亮的房梁。如果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住所,多半是个酒楼茶馆之类的。不过她显然也有所预料,平静地盯着房梁出神。 “oo,怎么回事?” “你被拐卖了呗。我就早说那里不安全吧。” 她失去意识的时候虽然oo没办法唤醒她,却依然能通过她的位置看到外面的情况。还有心思膈应她,看来目前情况不算太差。 “不过李月岭已经顺利到了村子里了,你可以安心了。” 不愧是男主,就是比她爽啊。想起自己这几天的鬼日子,和眼前这个封闭的屋子,高高的屋顶,禾乃不禁又流下一把心酸泪。 还来不及多话,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禾乃立马又倒地装晕。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脚步声隐约是在门口停下来了。接着是一道急促的脚步,同样停在不远处。 “小姐……王……来。” “王爷!?” “可……里……怎么……。” “等……来。” 门口两人的交谈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加上隔着门,禾乃仔细分辨也就听到了没几个字。接着就是两人远去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内容,职业习惯使然,禾乃没打算轻易放过。 “王爷?oo,调背景!” 没多久,oo就查完了。 “查完了,江南一带唯一一个有领地的,并且可以被称之为王爷的,只有安王。” “安王……”好耳熟的感觉,“宋裕!” 怪不得耳熟,这不是后来逼宫造反那个嘛! 显然oo和禾乃也想到一块去了。 李月岭考上状元后,可能是为了给李家翻案,也或许纯粹为了权势。总之他选择了扶持安王上位,那也就是说……留在安王身边就可以等到李月岭自己送上门!这不比大老远跑去山沟沟讨嫌要好得多吗? 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按我一路听到的,那个女乞丐早就盯上你了,迷晕你之后就把你送到这里,那个小厮接过你之后又和那个女乞丐聊了会儿,大概意思说是让你来这里当小二杂工之类的。” 怪不得不见oo着急,确实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这么说来,又何必迷晕我?单纯给我推荐个工作不好吗?” “可能是为了拿点钱吧,你自己来应聘她就赚不了多少中介费了。” oo大概猜测道,不过到底是为什么,除非能亲自去问那个女乞丐了。 “如果真的是安王倒也赚了,当个被拐卖的小二,户口肯定不用愁,还能试试走安王线,等李月岭自投罗网。我也安安份份过几年日子,省的去热脸贴冷屁股。” “可是……李月岭考上状元得猴年马月,到时候他把你忘完了怎么办?现在去,起码还能慢慢磨。等人家当上权臣,你哪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oo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惜禾乃现在一心只想躺平,颇为无聊地翻了个身,觉着地板冷得慌,又翻了回来。 “我腰上一直绑着那个金钗,我既然做了,就有把握。” 地上的女孩要是不提起,oo还真的差点忘了。 禾乃刚刚传送到世界的时候,赵禾荫和李月岭正瑟瑟发抖一起躲在衣柜里,小女孩手中紧紧攥着男孩送自己的金桂钗,漂亮的绒花做成金桂的样式,点缀在钗上。哪怕只有一丝缝隙的微光,依然可见其流光溢彩。 禾乃心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劫,却不能不为今后打算。当机立断,掰下钗头的金桂就放到了身边那只微微发颤手里。,尽力压低声音。 “小少爷,我欠你一条命,今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幸还给你。” 这夜里的寒冷异常刺骨,仿佛每次丝离别都会呼呼灌进冷风。那双手的主人许是猜到她的意思,僵住一瞬后便抖得更加厉害,一下下地推拒着她的手,外面一片轰乱,他不敢说话。可两人指尖的每每接触,都装满少年无言的哀求。 这个狭小的柜子,装着的是两个孩子最后的勇气。少年的手软得不像话,几乎接不住她的东西。但禾乃不敢误时,只能当作不知道,还是把残花塞到了他的手中,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七分做戏,却也有三分真情。 “第一次见你,便是折金桂相迎。没想到今日分别,还能折金桂相送。” 留下一个孩子去独自面对一切,实在是一件极其没有节操的事情,尤其还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同伴去送死。 禾乃躺在地上,隔着衣服摸了摸腰间那支断钗。仿佛又回想起那晚,少年小兽般惶恐的眼神和手背溅起的湿润。 “小少爷,若得幸,来世你我再见,便要换你拿此花迎我了,可好?” 这是那天禾乃留给那个少年的最后一句话。这也是禾乃不太想去找李月岭的一个原因。 最后这场戏,就如同那好酒,越陈,才会越香。 “他不会忘了我。”这句话禾乃并没有通过脑海传,与其说回应oo,更像是告诫自己。 “我不会让他忘了我。” 5-折金桂(4) 桐花楼,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 “这这这……怎么一个茶馆,做得如此香艳,这可不成,我娘子不许我来的。” 路上一位方巾男子竭力推拒,面红耳赤地四下张望。其边上则是个一看就是盛京人的郎君。两大男人在楼前互扯了袖子不肯撒手,周围也无人侧目,似只是平常事。 “哎呦,钱兄,你想什么呢。这桐花楼虽然乍一看夺目,实则是正经茶馆来的。钱兄不必如此惊慌。” “那,那他一个茶馆,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时髦郎君闻言嘴角一勾,刻意讨了个巧。 “因为……铜花楼虽是茶楼,最闻名的却是香料和陪侍。” 那方巾男子听了话,将信将疑放下了挡脸的衣摆。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钱兄年岁不小,怎么看着比那二十岁的新状元还要不经事?不过好在老天有眼,钱兄今日实在走运,听说大名鼎鼎的照荷姑娘正好出台。钱兄赶快与我同去一观吧!” 刚下了闹哄哄的台面,人群的一重重嬉闹声就逐渐隔远,所见是周边打杂跑腿匆匆忙忙。可人流涌动,偏生其间两个女子身边自然而然被空出一块地,像是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有心人细看就知道那是谁了。 春寒料峭,一离了看客,锦鲤赶忙把薄披风搭在了禾乃肩头,翻手就是个漂亮的绳结。宽大的衣摆一遮,里头的春衫立刻隐了去。 “姑娘,王爷说,他在房中等你。” 禾乃垂了眼睛只说了句好,锦鲤扶着她回了后房。 一开门,预料之中的男子果然已经在茶桌前等候多时了。 “王爷。” 禾乃膝盖还没来得及弯,宋裕已经单手扶起了她,示意她坐到边上。 “鱼儿已经上钩,约莫酉时到了楼里,必然要与你相见。” 铜花楼是宋裕手中最大的王牌,他不敢暴露身份,每次来时都打扮成寻常贵公子的模样,腰间香囊玉佩丁零当啷。声音也要比平日松快些。 “从他口中套出消息后,还是老办法,下了药扔到床上去。他这人向来手脚不太干净,我会照常吩咐,让择善陪在外头,他若是对你下手,格杀勿论。” 如果说有什么人光看面相就让人觉得温良多情,那眼前人显然是能算上一个的。怎么会有人砍人都带着慈悲相呢?禾乃虽不理解,有时又觉得似曾相识。 “王爷不必每每如此,我身边有锦鲤护着,已经足够了。” 按如今她的身价,能点到她的非富即贵,况且是安王口中的“鱼儿”。如果真的随便杀了,总归是得不偿失。不过宋裕这个人固执得很,禾乃口上劝诫,心下也知道他不会听劝。 “你于本王而言,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男子的声音极配他的样貌,即使端坐眼前,听上去说什么都像是在调情。禾乃似是习惯了,淡然一笑,抬手斟了茶递给他。 照荷不是京中最美的女子,但她有一双极其动人的眼睛。 “铜花楼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话,您要是有心,也该换换新鲜字眼再来的。” 锦鲤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窗子外的风肆无忌惮地往房中灌。孤男寡女的昏热碰上这寒气,消了个彻底。 宋裕试探着抿了口,果然是透心凉。蜜蜡似的眸子轻飘飘瞥了眼,倒也不在意。干脆曲了身子,半倚在了扶手上。 “禾禾想听好听的?晚些我倒有个好人选。等你解决了那条鱼儿,我还会在这里等你。届时,什么新鲜字眼,禾禾开口就好。” 他存心打哑谜,禾乃也就不追问太多。况且宋裕毕竟没有看上去那么闲,两人强坐着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男子就匆匆走了。 等宋裕出了门,禾乃终于可以喘口气。不过他口中的“好人选”还是让禾乃有点挂心。 “oo。” “李月岭已经殿试结束好几天了,现在还在京城。照宋裕的意思,这个好人选应该是和我们一条绳上的。” 果然,oo也一直在留心她和宋裕的对话,一开口就点出了她心中所想。禾乃捏了捏手中的杯沿,心下有了个猜测。 “和我们一条绳,又是能和我见面的人,而且还能有些‘新鲜字眼’,和口才有关……” 毕竟禾乃已今非昔比,京城里能和她见面的人屈指可数,早已不是那个奔波逃难的小乞丐了。 事情还要从六年前,禾乃被卖到那家楼里说起。 禾乃当时听了个模糊到对话,一心想攀高枝走捷径,虽然不确定那栋楼和安王的关系,她还是决定留下来一段时间。谁知道这把是真的掏到大的了。花了半个月时间偷听蹲墙角,用尽浑身解术,也拜安王当时还年轻,万事还没如今那么周密,她和oo总算能搞明白。 原来那个楼,名叫铜花楼,是当地非常出名的一家茶楼。表面上专门培养漂亮的男子女子,弹琴唱曲供达官贵人喝茶解闷。背地里则是安王收集附近情报的基地。由于幕后成因特殊,所以楼里的一众小厮姑娘要求好看衷心,且没办法直接招募,只能私下寻找漂亮的孤儿乞儿培养。 当然,安王从来不靠绑架招人,禾乃属实是被那笔“推荐费”给卖了。 既然如此,禾乃当然也没理由再走。 自打禾乃进了楼里,那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安王势力还极其微弱,禾乃凭借自己多年穿越经验,和赵禾荫的脸蛋,一举拿下了铜花楼的业务达人称号。从楼里的透明小二一路走到赫赫有名的“照荷姑娘”。最后跟着宋裕来到京城开分店。 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成了今日十九岁的大姑娘。熬过一年又一年,禾乃也算是宋裕身边名副其实的“老臣”了。宋裕能走到今天,禾乃功不可没。这么说起来,宋裕说的“你于我而言,容不得半点闪失”其实也没错。如今禾乃手里掌握的东西,于宋裕而言,蜜糖砒霜,一念之间罢了。 “想来也只有李月岭了。如果是其他人,宋裕不敢让你暴露。” 能和底牌放在一起的,只能是另一张底牌。按原剧情而言,李月岭是安王上位的最大助力,他们两个必然已经勾结好长时间,如今风波将起,确实也该安排禾乃和他见面了。 “宋裕逼宫是不是就下半年的事情?” “对。” “那多半就是他了。” 6-折金桂(5) “黄大人,传闻您家中夫人一向管的紧巴巴。如今怎么有空来了这铜花楼?” 女子一双纤纤玉手,稍稍一挽,端的是柔情似水。不动声色就已经套了黄迁大半颗心肝。专门调配的茶水里加了不少迷魂药,那男人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掉到了温柔乡。 “好端端的,提那婆娘做什么。前些日子去了趟母家,不知怎的,回来就昏昏沉沉,大病不起了,哪还有心思来管我?” 黄迁果然不像人前那样,与妻子恩爱情长。这会儿提起她便是一脸厌烦。 “去了趟母家?大人情深意重,不曾一同去吗?” “我去做什么?那老不死的看我不顺眼很久了,非说我勾引他女儿。要我说,当初不是那婆娘死缠烂打,我也不见得就娶不到更好的。” 男人说到气头,梗了脖子干脆瘫倒在椅子上。禾乃赶忙极有眼力见地凑上去,顺手抄起边上的团扇,慢悠悠地给他递风。手腕涂着的香料也并一起吹到男人身上。果然,他很快又软了面色。 “大人福泽深厚,自然不必多说。不过夫人既然嫁给大人,想来也是极有福气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什么……倒了,倒了,被截下了……自打回来,翻来倒去就听她念叨这几句。许是那老不死的家里哪个祖坟倒了?管他呢,病死了最好,省的管我。哪像你,体贴可人。” 黄迁说着,一只手便探出,想要搭上禾乃。女子莞尔一笑,身子不经意间微微往边上一侧。伸手提起桌上的玉壶。 “大人谬赞,照荷哪得这样的喜爱。来,以茶代酒,照荷敬您一杯。” 黄迁不疑有他,一饮而尽,禾乃也装模作样抿了口杯沿,袖子遮挡住,看着倒也像那么回事。 锦鲤在外面等了好半天,房门才终于开开。边上黄迁带来的仆人也即刻迎了上来。 “照荷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我家大人呢?” 眼前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薄霞渐起,欲语还休。 “黄,黄大人……他……他还睡着呢。” 那小厮忙走进去一瞧,黄迁可不还睡着,大咧咧躺在床上。上衣一整个半挂在身上,连褻裤都撕扯开半个。脸上红晕一片,睡得正香。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厮笑着朝禾乃点了点头,手里掏出一袋银子,递了出来。完后就回头照顾主子去了。 禾乃任务完成却还不忘之前宋裕说的话,赶忙朝自己真正的寝房走去,锦鲤也跟在后面。至于择善……她从来没搞懂过他到底躲在哪里,又是怎么离开的,就连oo都找不到他。要不是有次真的见他突然从房顶掉下来,她还真以为宋裕是诓骗她的了。 或许是走得急了,路过扶梯时,禾乃乎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锦鲤慢她两步,遥遥伸出手时,已经来不及了。 还以为自己今儿算是要折在这,禾乃眼一闭,两手挥舞间竟然还真就被她就近捞到一肉垫子。那肉垫的主人原先似乎还想侧过身来着。被她一手抓住,整个人就彻底躲闪不得。好在他比禾乃高大不少,危急关头一手托住她一手及时扶住了栏杆,两人总算不至于做一对亡命鸳鸯。 禾乃定住身回过神,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竟然死死抱住了这个男子。显然他也惊魂未定,一张脸还略略泛白。一身青白色长衫,全身上下只配了一个香囊在腰间,泛着浅淡的胡椒香。 “姑娘可以松开了吗?” “这位大人是?” 禾乃赶紧与他拉开距离,略施一礼。不过那男子依然没给什么好脸色,勾了嘴角讥笑道:“怎么,得了我的姓名,好上我府中赔礼道歉吗?” 这话说得绝对不算好听,尤其是在桐花楼这样的地方,近乎讽刺了。禾乃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眉眼一横就要骂回去 。 “大人说笑了,见了摔倒都不愿意搭把手,只顾自己躲开的人的府邸。小女子是万万不敢去的。只不过问问姓名,免得报应找错人罢了。” 那白面男子听了话微微挑眉,也不愿与她搭腔。斜看她一眼就绕开路匆匆走了。禾乃也还赶着去见宋裕,只能自认倒霉揉了揉脚踝,赶紧到了寝屋外,择善果然已经在门口守着了,看起来比她轻松得多。 推开门,里屋茶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禾乃看两个人都很眼熟。一个显然是宋裕,另外一个…… 里屋两人听到开门声,也齐齐转过身。 这不是……! 有一句脏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不过显然,此刻对视的两人哪怕不曾开口,已经把意思传达给对方了。 那白面男子的表情管理显然比禾乃好多了。面色如常,站起身朝她行了个礼。倒是禾乃,一时僵了手脚,转头却朝宋裕屈身。 “王爷。” 宋裕这次没急着扶起她,眸子稍稍一转,面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怎么,禾禾同月岭已然旧相识?” “果然。”禾乃在脑海里和oo一起说道。不过心下是一回事,面上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会,我常年呆在铜花楼,见过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王爷不比我更清楚?只不过刚刚这位大人上楼时,正巧和我撞了个满怀。此刻再见才觉得眼熟。” “原是如此,我还道月岭心细稳重,原来是不曾近过美人香啊。” 宋裕也说不上信与不信,只管顺着禾乃往下说。倒是边上的李月岭,月白指节捻了捻茶盏,一双漆黑的瞳孔直直对上禾乃的眼睛,等再收回目光,也只是喝了口茶水,不曾开口辩护什么。 “王爷说笑了,美人再香,也及不上王爷腰间那三四五六个香囊来得勾人啊,这世上去掉那卖香囊的,还得数王爷了。” 江湖守则第一条,绝对不能让老大的话掉地上,禾乃谨记在心。绕过两人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手里还拿着的团扇,路过宋裕时顺手还给他扇了扇。 美人可有,美人香则免。宋裕闻到那味道,不紧不慢就攥住禾乃的胳膊,翻手夺了那把团扇扔到桌上。 “这安魂香药劲大,你安分些动作。” 7-折金桂(6) 如果光靠动动口舌就想掏出东西来,那得把嘴皮子说烂。铜花楼又不卖酒,灌不醉人,自然得想点偏门的办法。什么点的熏香啊,茶里放的佐料啊,姑娘手腕的香膏啊,无一不是动了些手脚的。再配上陪侍的话术机敏,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瞧着王爷是该闻闻,免得管的了这个顾不得那个。神神秘秘带了个白面书生来就算了,到现在连个介绍也还没有,我这儿的凳子都快被捂热了。” 禾乃娇娇柔柔拿起腔调,可惜在座两个都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也没人多看她。宋裕似是刚刚想起来,直起身子开始说正事。 “这位就是照荷,铜花楼一向是她在管着。为人圆滑聪颖,消息灵通。我在京中各处眼线,均可在铜花楼召集,由照荷照应。月岭以后若有用得到的,直接到这间屋子来找她就好。” “这位是月岭,今年新登的李状元就是他。虽说刚到京中,助我也已多年。说起来,二位倒还是同乡?可惜我与月岭相识时,照荷已经先一步到京中了,故而今日才得相见。” 这话说的就假了,他能为了布局江南京城两头跑,如果有心让两人见面,谁也不是不得空的人,怎么就会见不到呢?不过李月岭和禾乃也知情识趣,顺着他不多作声。 当年一片漆黑,情势危急,禾乃只记得少年那双冰凉的手。如今再看,他也已经长成个俊秀的男子了,面上再不复年幼时的稚嫩。唯有这一刻,禾乃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待在这个世界六年之久了,很多事情,已经变了样子。 “李大人。” “照荷姑娘。” 看着眼前男子屈身的某一瞬间,她突然很想问问,当年他是如何逃出李府,在村子里过的好不好,走到如今这一步,又吃了多少苦。不过张了张嘴,还是咽了回去。 说到底,她仍然是愧疚的。不论是当年李府被连累,还是之后丢下他独自面对一切。 禾乃不自觉的注视逃不过另外两人的眼睛,宋裕的目光顺着两人绕了一圈,面上却像是没看见般。 “今天倒也不光是为了让二位见一面。朝中大臣看似已经对我俯首,实则暗流涌动。我已经不止一次查到有人追踪我的势力,意图将我连根拔起。可惜一直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带头。” “直到前些日子,我们截下了一封信。” 宋裕私下看着懒怠,与人调笑也不当回事。此刻蜜蜡色的瞳孔微眯,宝剑露锋,禾乃下意识脊背一紧,浑说。李月岭显然对后事不知情,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信中虽然没有指明,不过大致我们还是有了猜测,条条指向戚国公府。难就难在戚国公上下口风出了名的紧,我们底下的姑娘公子试了好多次,要么便是一问三不知,要么便是死不开口。真是油盐不进。” 说到此处,禾乃忍不住撇了嘴。可见对他们不满已久。宋裕好笑地看她一眼,也是无奈这小姑娘言辞里的怨气冲天。又怕她太动气,抬手给她添了茶水,自己替她接着说。 “好在那戚国公膝下有个好女儿,那女儿虽是最末的,能力却强。出阁之前就帮着戚国公许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往情深,看上个绣花枕头,名叫黄迁。惧内不说,还尤为好色。戚国公府铜墙铁壁无处下嘴,我和照荷惦念着或许可以从边角入手。今日黄迁就此入瓮。” “黄迁……” 宋裕话落,见边上李月岭若有所思,禾乃便也顺嘴问一句。 “李大人认识他?” “那倒不是,不过放榜那天,这位黄大人来道过喜,我略微有点印象。” “黄迁看着草包,真问起来却也不肯多说。只道黄夫人在前些日子去了趟母家便病倒了。病中神智不清,嘴里一味念叨‘倒了,被截下了’。如若黄迁没骗我。那多半就是戚国公府了。病倒的日子刚好在我们截下信的后两日。” 宋裕闻言嘴角一勾,动了动腰背重新靠在椅子上。侧腕把手中白玉珠链轻往李月岭那一抛。“果真是他们。” “黄迁那天来的时候送来房屋地契不少,我明天会去登门道谢。” 白面男子一张口,这事儿就定了下来。宋裕指尖点了点桌子,似是觉得犹有遗漏,又转眼到边上女子。 “禾禾,陪着月岭接应,顺道放些人进去,以后或许会有用处。” 黄府有黄夫人把控,虽然不至于戚国公府那么难咬,但是也大差不差。趁着这几日黄夫人病着,李月岭和黄迁打好关系就容易多了,到时候里外通气,说不准也能安插几个眼线。 想破戚国公府,得先从黄府这个缝开始叮。 三个人不敢聚在一起太久。事情交代完也就散了。为了避嫌,宋裕先走一步。见时候差不多了,李月岭将将踏出房门,灯下女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再似之前娇纵,倒更像是宋裕口中的“照荷”。 “李大人,天色已晚,夜路难行。若几时得困处,尽可来楼中一避。” …… 那天男子并没有回应她,甚至连一个转身都没有。不过禾乃也习惯了李月岭的寡言,意思到就好了。 况且她明面上只是铜花楼的姑娘,实际上要处理的事情也颇多。朝中官员能走到他们这条船上大多心不甘情不愿,禾乃一边要替宋裕咬住把柄,一边又要藏住自己的身份,活得不比另外两个人轻松。 可能唯一算得上出乎意料的事情,就是两人再见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姑娘,黄大人带了友人在二楼用茶,说是……想见您。” 黄迁?那人怎么来了?禾乃把刚写好的信封塞到柜子里,顺手还上了锁。 “我今天不见客。” “奴婢本不该来打扰,不过……另外那位客人……是李大人。所以才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李月岭?!” 是了,锦鲤是宋裕给她的,算是可以和择善相比的人。如果只是黄迁要见她,锦鲤不会来问。 “让他们稍等,我马上过去。” 8-折金桂(7) “黄大人又来光顾?” 见进门的是禾乃,房间里陪着的姑娘顺势就出去了。铜花楼一间房只放一个陪侍。房中香风阵阵,黄迁半爬起身,晕晕乎乎上来就要拉住禾乃的手。 “我就说,我就说你会来的。那些人请不到你,是那些人没本事。” “黄大人请,我怎么会不来呢?” 禾乃嘴上说着好话,熟练地躲过了男人伸出的手。等坐到茶房的琴架前,禾乃总算是能看到李月岭的身子了,原是盘腿在地发懵呢。见到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只要是叫了姑娘公子的房间,一律点上醉香。这香没别的,闻了便有三分醉意,后劲十足。不过同样的,酒量不好的人闻了就容易发懵,似醉非醉。 禾乃一看李月岭那样子就知道了,只能认命般又起身去剪香。应该是黄迁手脚太不安分,原先那个姑娘才多烧了点。 虽然重新换了香料,李月岭看起来还是不太机灵,禾乃可没工夫在这里等他回神,敷衍了黄迁几句就哄他喝下安睡茶,开门出去了。 门外是锦鲤一直守着。 “去叫个姑娘,陪住黄迁,然后把李月岭带到我房里去。” 见锦鲤闻言转身去叫人,禾乃关了门又回房,拉起地上那白面书生。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知铜花楼不干净,还不防备着些。现下一双凤眼半眯,教人看不出几分清明。 “喂,李月岭?” 既然如此,禾乃也不客气,啪啪给男子脸上来了两下。见他迷迷糊糊抬头看她,她干脆也蹲在地上,一手捏住男子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也不管人乐不乐意。 长眉凤目,生的倒是漂亮。 “李大人,话先说清楚奥。我可没力气驮个醉鬼上楼,等下锦鲤来抱你,你可要安分些。” “趁人之危啊。” 这句话是oo说的,如果不算她幸灾乐祸的语气,禾乃或许还会回她一句。 话既然已经说完,捏着人下巴的手也就松开了。看着男子缓缓倒在地上,禾乃裙摆一扬跨过他的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刚才说的话他真的能听见吗?” “听见也好,没听见也好。意思到了就行了。” 等到锦鲤哼哧哼哧把人放到她床上时,禾乃正要安排到时候送进黄府的人。这李月岭不知道酒量是有多差,刚到床上就睡死过去。她想了想,干脆挪了凳子到床前,想着一边干活一边等人醒过来。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事业心,人一坐到床前,她就全然没了做事的心思。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主”,他们两个人躲在柜子里避难,她甚至都来不及好好看看他。再之后遇见又是在楼梯上撞见,落得个不欢而散。况且有宋裕在,她也不敢暴露。 禾乃六年间每一分关于“李月岭”的了解,原先只安放在赵禾荫的记忆里。直到他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李月岭”这个人好像才真正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如今这小子总算安安份份躺在她面前,她怎么能不分心? 任床前女子百般心思,男子也不得而知,禾乃不过是去填了点灯油,回来时床上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默默看着她。 两人视线相交,一时也没人开口。 “李大人好安逸,怎么一进铜花楼遍丢了魂。” 他不说话,禾乃就当他是个哑巴。步履轻盈重新坐到椅子上支起脸,笑意盈盈和他对视。 “到底是我这楼里的姑娘太醉人,还是大人成心想见我,嗯?” “你到底是谁?” 男子看她执意打马虎眼,半撑起身逼近她,一双眼脱去遮掩,露出了原有的样貌,阴沉骇人,直索禾乃。不过女子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惧他这点本事,面上笑意不变,端的是四两拨千斤,只不过添了点了然。 “我就说嘛,这香没道理有这么久的效用。” 李月岭看起来是非要得个答复,两人目光对峙不下,禾乃也不愿激怒他,只能再度开口。 “大人什么时候醒的?” “未曾醉过。” 这下倒是真意料之外。原先还以为是个将计就计,没想到打一开始就是冲她来的。 “那大人……意欲何为啊?” 女子面上不显,指尖一提便欲轻挑起他的下巴。哪知玉腕还未到半路反被男子截胡在手中。他此刻力气大得吓人,禾乃手腕与他接触的地方没一会就略微泛白。她挣脱不开,只能随他抓着不放。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你到底是谁?” “李大人何出此言?” 禾乃暂时并没有告知身份的打算,自然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提示。故而此刻确实也是好奇,李月岭到底发现什么了,执意追问她。 看禾乃撇了那副圆滑面貌,李月岭也自觉把她手放下了。 “那天圆桌相识,你看我良久。” 话音刚落便只听床前女子笑出声:“许是觉得李大人貌美不过,才多看了几眼呢?” “可你我初遇并非圆桌。而是在扶梯口。” 李月岭见她笑也不恼,他很少怀疑自己的直觉,也不爱和人争论,只顾自继续说。 “明明初遇时对我横眉冷对,怎么一进了房中又多番窥视走神。” 禾乃牙关一紧,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抬眼已落入对方那双眼睛。 此刻再逃怕是来不及了。 “你分明不认识我,却认识‘李月岭’。你我,曾是旧相识?” 李月岭说到这处,眼里疑惑更甚,反倒散去几分锐利。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尤其是临别前照荷那句话,算是变相肯定了他的猜测。 楼梯口和房内为什么只是换个地方,照荷就露出截然不同的态度。既然是偷看,肯定也不是作给宋裕看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认识“李月岭”这个人,而且对她颇为重要。 就像他原先不认识她,却知道会在那晚进入房间的除了宋裕,一定是照荷。 照荷呆在宋裕身边的时间比自己还久的多,必定也能猜到自己的身份。故而当走进房间看到他的时候她马上明白他就是李月岭。这样就能说通,她的眼神为什么是从进房间那一刻开始变了的。 不过仅仅只是见个陌生人,哪怕知道他是李月岭又何故频频看他?在他走前又说那样的话。除非……他们原先另有关系。并且她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可惜事情推到这里,就如同撞了死路,李月岭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他分明不记得这号人物,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样貌,两人也算半斤八两。他们怎么可能还别有关系? “完犊子,他怎么脑子这么好使?” 禾乃脸上不敢露怯,心下苦不堪言,只能赶紧挖oo出来想办法。 “可能那天你太明显了吧。” “六年没见的债主突然冒出来,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情债难还啊。” 9-折金桂(8)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绝对不能在现在暴露。 “大人说笑了,我还未及笄就跟了王爷,一路北上。怎么会与大人作旧相识?当日不过是叹大人才情,仰慕许久,所以一时情难自抑。” 李月岭又不出声。 这下禾乃算是知道他了。只要是他不赞同的话,这小子就会保持沉默,只拿一双冷眼瞧你,晾你一个人唱独角戏。 小时候多天真可爱一孩子啊,怎么大了就长成这样了。 照荷死不松口,李月岭也别无他法。绕过禾乃,冷着一张脸起身下床。 “大人!”女子转头叫住他。“大人今日来,不仅是为了这些吧。” 她刚刚仔细想了,李月岭不是那种会为了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就大费周章的人。他今天来应该是抱着顺手牵羊的心思来的。 果然,男子闻言顿了脚步,从袖口取出张白条子递给她。没问到答案,他面上总还带着点不情愿。 “这几天换季,黄府下人好些都病了,我想着近日他们或许人手不足。这是我从黄迁那套出的地址,黄府的短工一般都由这个店派去。” “这么快?!”禾乃接过白条子,两眼放光。也说不清是觉得时机来得快,还是觉得李月岭动作来得快。“我会马上去安排好。你顺便探探黄夫人那里,如果她那里能放人的话,国公府彻底不用愁了。” 李月岭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才开口。 “还有一事。今日朝堂上,燕勇公然弹劾安王。” “燕勇?” 女子挑了细眉,不消多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啊。李大人不用担心,我前几日已经凑到了他当年勾结六王爷七王爷的证据,又匿名寄了封威胁信去。他此刻全族性命吊在一只手上,狗急乱咬人也是正常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燕大将军这几天应该是把能咬的人都咬了一遍了。不过所有流程都是经她的手。莫说查到宋裕,就是想查到铜花楼都是不可能的。 “勾结六王七王?” 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李月岭眉峰一皱,登时上前半步。禾乃见他的样子,心下便有了底细。 他果然知道了。 可恨此刻她不能和他相认,只能当作没发觉。 “那年皇帝废手足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中都大换了一批血。真不知道燕勇是怎么擦干净屁股的。现下被我找到把柄,他就如锅里的黄花鱼,跑不出二里地了。” 只要禾乃一天和宋裕站在同一条船上,那李月岭就也一天和她站在同一条船上。可能正是顾及这层关系,白面书生到临走也没再提起之前的事情,听禾乃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堆事情后,他就下楼陪黄迁去了。 房间里总算又剩下禾乃一个人。 “oo,我们猜的没错。他已经查到当年的事情了。” “赵家就是因为和六王七王走得近,才被皇帝亲手强安了罪名,而李家又是受赵家牵连。李月岭既然知道这件事,他一定知道想为李家翻案,皇帝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才会扶持宋裕。” “但是问题就是,李月岭选择扶持宋裕的时候甚至连个举人都还不是,凭他的身份是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呢?如果我猜的没错……恐怕就是宋裕告诉他的。” 宋裕这个人她清楚,就算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可他为什么要告诉李月岭?况且……你是说,他知道李月岭的身份!” “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这件事其实不难推测,禾乃略略一盘就通了。 “宋裕当年认识李月岭之后便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但又苦于没办法收为己用。他一定会去查李月岭的身世。没想到发现了这么件事。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李月岭之后,一来可以威逼,二来又能利诱。并且有‘逃犯’这么个把柄在,他也不怕李月岭违逆他。” “怪不得,李月岭愿意跟宋裕冒风险就算了,宋裕竟然也能这么信任他。原来两个人是被绑住了。” oo说的也正是禾乃所想,但这恰巧就是禾乃最害怕的。 李月岭知道了始作俑者是皇帝,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也就是说……李月岭哪怕是为了报仇,他也不会愿意和宋裕松绑。 那还怎么劝他放下权势呢?总不能阻止他报仇吧。况且赵家的案子她还等着宋裕帮忙。她也不能阻止宋裕逼宫啊。 一时之间哪怕是禾乃也没了主意。 为了方便交换消息,李月岭时常跟着黄迁一起来铜花楼。次次都把黄迁弄晕也不是回事,时间久了,李月岭也偶尔独自来找她。 快要入夜,掀开珠帘,李月岭果然已经坐在蒲团上了。一双眼半闭,睫毛遮了大半的瞳孔,只余眼下乌青还成片暴露在灯下。一条长腿微曲,托着他半条胳膊,另一条则干脆直直伸在地上,好不随意。 “大人?” 见他疲惫的很,禾乃也放轻了声音。宋裕向来不是个好东西,嘴上叫的亲热,背地里不做人。况且如今正值险峻,想来更加压榨他。 男子听见她叫他,缓缓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知这位照荷不是什么可相与的人物,又瞒着他不少事。但心下却忍不住信她三分。每日在外要费心周旋,和宋裕更是与虎谋皮。唯有照荷,她总是那副游离于外的样子。 不过李月岭的心思,禾乃自然是不得而知了。她只想痛骂宋裕这个周扒皮,面上还要作出不挂心的样子。手中团扇一甩,香风袭袭,啪地落地,正中李月岭腿边。 “李大人最近……怎么频频来见我?莫不是心里有我?” 李月岭闻言也不抬头,也是习惯她说话没个把门。莫名将目光落在扇子上。 “王爷没告诉你吗?” “什么?” 宋裕已经好几天没来铜花楼了,她平时也不方面出门,两个人连见面都没有。 李月岭这才重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犹如初见时那样,淡漠又带着些讥讽,很有那些清高文人的味道。 “铜花楼一直无主。王爷说,恰巧我和黄迁走得近。往后世人眼中我和黄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何不多加一个铜花楼?” “宋裕是想让别人以为铜花楼背后是黄家?” 李月岭看着她,嘴角一勾,淡淡道:“戚国公府也无不可。” 怪不得,李月岭最近总是独自来铜花楼找她,也不避嫌。还经常让黄迁点她陪侍,为了李月岭,几乎每次黄迁点她她都会去。 “照荷不随便出台全京城都知道,但是只要黄迁发话你就一定会去。再加上我作为黄府贵客又常常来铜花楼。稍微带点脑子就会觉得我们是一伙的。” 李月岭拾起团扇,一手撑地,顿时便起身了。说话间又顾自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转头道:“若再深挖,铜花楼与新科状元,怎么会伏在区区一个黄迁手下?便不难联想到黄夫人——也就是戚国公府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 宋裕的想法当然不用多说,但是眼下李月岭显然话中有话。禾乃也跟着他走到桌边,果然见手拿茶盏的男子忽地抬眸一笑,恶劣至极。 女子的领口霎时被揪在他手中,骨节分明的大掌毫不怜惜地将她拉至自己眼前,禾乃不得两手撑在桌上才稳住身子。李月岭眉眼弯弯好不惬意,只有紧绷的唇角能看出他杂乱的心思。 “便有请照荷姑娘,也服侍我一回吧。” 10-折金桂(9) 宋裕既然执意要把铜花楼和黄家绑在一起,那李月岭当然是呆的越久越好,越显眼越好。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换完消息就拍拍屁股走人。 不过任务是一回事,李月岭借机报复又是另一回事。 “这小子是不是还在惦记我之前扇他两巴掌?” “也可能是惦记你之前楼梯口骂他。” 禾乃做的衰事太多了,说实话,oo觉得哪种都够李月岭惦记一年。 这人一看就很记仇。禾乃暗暗腹诽,干脆将计就计,也不推开他,顺着他的臂腕,两手一绕缠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就扑进李月岭怀里。 男子炽热的体温包裹着很熟悉的胡椒味,辛辣又莫名适配他。再闻又觉得不像是单纯的胡椒。 可惜等不到禾乃找着答案,她顷刻间就被强推开,险些撞掉了桌上的杯盏。女子腰背骤然吃痛也不恼,仍是那浑不在意的笑,眼尾一颗红痣就顺着笑意陷在褶皱中,端的是媚意横生。 暖意还像没来得及退潮的海水,匍伏在她皮肤上。 “怎么?要我服侍的是大人,不要我服侍的也是大人。” 李月岭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没心没肺,眉眼俱是讶异,两手还停在半空,顿住几息才记得收回。禾乃见他张了张口,似是一时找不到话,终还是没说什么。 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才能打铁。眼看男子来不及反应,禾乃手肘一撑,半个身子倾靠,扶住他的肩膀,飞快轻吻过他的唇瓣。又赶在李月岭抬手前赶紧翻身离他三步远。 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就功成身退。 “你!”这下李月岭想沉默都不行了。从他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猛浪的事情。眼看照荷拿着团扇若无其事,若不是唇上余温还在,简直像是刮了阵风一般轻巧。 哪怕心中震惊到无法言说,白面书生脸上还是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一双凤眼瞪大,无措地呆滞住瞳孔。 当然,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的也不止李月岭,还有个一直守在吃瓜前线的oo。 “你这……会不会太突然了?” “他不见得会气。” 说实话她也不确定,走一步算一步而已。禾乃一边在脑海中回应oo,一边摇了摇团扇。给自己降点心跳,好直面李月岭复杂的眼神。 “李大人,秀色可餐。” 女子嘴上说着还不够,甚至还舔了舔唇瓣,似是回味无穷,眼底的挑衅呼之欲出。 这下李月岭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了,恼羞成怒,长臂一伸就把人掐着脖子提起到身前,一截衣袖来不及反应,层迭堆到手肘,露出李月岭结实的半条胳膊。 “你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男子像是一丝力气都没收,但又像是无意般给她留了一丝气口。 两个人都不肯退让,呼吸随着身体的逼近更加逼近,空气像是撕拉开的绸缎。 很快禾乃就被掐得满脸殷红,脖子更是像要断了一样压迫一团,整个人逐渐意识不清,求生欲让她本能地拽住男子的手。可哪怕落到如此田地,女子充血的眼睛还是不带一丝情绪,更不肯回应他。 李月岭不会对她动手,李月岭不敢。 看在宋裕的面子也好,看在对大业的功绩也罢。果然,在她彻底晕过去之前,男子总还是松了手。 禾乃窒息太久力气全失,又没了唯一的支撑,随着他的放手便不自主地扑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止不住地咳嗽。等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只见李月岭垂着眼俯视她。 “你还说他不生气?” 又是oo的吵闹声,明明大她好多岁,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可惜她现在喉咙痛得发不出声音,便拿视线牵着他,撑在桌子上才勉强支起半个身子。 李月岭垂下的目光难以挪开,看她单膝跪在地上,腰无力的弯折,全身力气只寄托在一个桌角,可一张脸高高扬起。 女子脖子上红痕难退,两人间隔不足两三步,但氛围却愈加紧绷。 繁杂的饰品碰撞声细碎,污浊的裙摆,她都不在意,一双眼睛透彻明亮。当着李月岭的面拽住他的衣领,稍稍借力,就把他整个人拽弯了腰。散乱的发丝已然靠上男子的面庞,耳边是她的气音缠绵。 “你不敢。” 狼狈不减风姿。男子扭头对上她的眼睛,那缕头发便悄然靠近了他的唇角,若有似无,如同她先前浅薄的吻。 这是李月岭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注视她的目光深处,那种肆意和坦然,满载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侵袭他的眼底。 来不及深思,女子已经推开了他。她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样子,李月岭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 “不过李大人既然要我服侍,那我也只能从命了。” 李月岭再抬眼,女子已经站起身。脖子上的红痕未消,衣衫首饰被重新整理好。只有难耐的低咳,勉强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她金色的裙摆步步生花,三两息就坐到外室的古琴前。 六年台前幕后,她学会了不少东西,玉指稍拨,琴音曼妙。 春末的风说不出的缱绻,在她指尖勾勒。李月岭却是第一次那么猜不透一个人。 “月岭?月岭?” 安王府,宋裕才拿到书信,转头就看见李月岭站在原地发呆,听见他喊他才恍然醒神。 “王爷。” “月岭这几日没休息好?” 宋裕似是随口一提,蜜蜡色的瞳孔不做多停留,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伸手把信递给他。 “这是皇兄近日调遣的官员的名单,禾禾有我嘱咐,会常去你府中。干脆就由你把名单交给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要来我府中?” 李月岭微微皱了眉头,也说不上什么情绪,杂糅一团。想起那双眼睛,他不是很想见她。 “月岭好像很在意禾禾。” 宋裕在王府的时候总显得英武些,更像是人们口中的安王。此刻猜测虽出口,面上其实并没特别的,话也说得顺口,如同寻常寒暄。但毕竟身份不同,怕宋裕多想,李月岭斟酌着否认。 “王爷多心了。” “禾禾常伴我身侧。” 不知道想到何处,宋裕面上松软很多。 “她很聪明……” 这句话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但又像藏着很多不该说出口的东西。 李月岭若有所觉地看向他,识趣地没接话。 那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怎么样的眼神。唯有多年以后的某刻,李月岭恍然再想起此时,总算能明白些许。 可惜此刻终究只能是此刻。 照荷果然像宋裕所说,时常出入李府来见他。值得庆幸的是这几次接触照荷没有再像那晚越线。 李府虽然已经都被换上了自己人,总归没有铜花楼那样安全。李月岭和禾乃虽然也有交换些消息,不过也以书信为主。明面上禾乃只是来陪李月岭玩乐的。 越多和照荷接触,李月岭便越觉得惊讶。抛去她猛浪的性格,照荷的能力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居然能以一己之力联通整个朝堂至市野的爪牙。用短短六年时间把安王的网撒得这么大,还能藏好自己和宋裕的身份。 他从来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可随着对照荷的愈加了解,他承认照荷的能力绝不在他之下。 “大人有什么想听的?” 女子今天换了一身米黄色的长裙,又在耳间点了一副金坠,细看似是桂串的样式。初夏暖阳刺眼,女子调琴每每抬头,那坠子便如条漂亮的金鱼游走在发尾。 难得的松缓像留不住的沙子。 “月上柳。” 三个字不自觉就出现在脑海,等李月岭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而出了。每每和照荷独处,他总有些不同。 “月上柳?” 月上柳是江南极有名气的一首曲子,传言是乐者祭奠亡妻之作,虽然在江南家喻户晓,却极尽哀思,倒不像是李月岭会喜欢的曲子,禾乃这才多问了一句。 11-折金桂(10) 她从来没忘记过自己是来干嘛的,凭心而论,她应该觉得惊喜,禾乃捻了捻指尖。 房中窗子没关,阳光悠然地洒到座上,分割出明暗两面。白面男子长长睫羽遮住大半双眼,顿了顿,总归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 他确实也好久不敢听过了。 不多时,悦耳的旋律就宛转而生。如果说禾乃有什么职业病的话,大概就是看到什么都想学学吧。再加上宋裕重视她,光一手琴艺就配了三个名师来教。 有禾乃故意为之,这首月上柳更是无往不利。莫说眼前男子,就连门外隐约的脚步声都更加轻缓了些。 我与吾妻长相守,岁岁年年到白头。庭前惊醒复知梦,花尽春短月上柳。 自以为遗忘的,又为何在梦中与你相见。 曲罢,李月岭攥紧杯沿的指尖已经略微泛白,略微蜷缩的脊背把他整个人藏在了阴暗处。 即便禾乃有心激他,抬眼看到这幅景象,仍然一时恍惚。拿指尖狠刮过自己的手心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只不过还是难免轻声。 “大人思念故人了?” 男子回神又自知失态,向来白净的脸此刻愈发单薄苍白,看她时却还是那样自矜,拒人千里之外。 “偶有惦念。” 禾乃明知他是想起了李家往事。心中愧疚,此刻却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勉强勾唇笑问他。 “是位女子吗?” 毕竟月上柳是悼念亡妻之作,况且以李月岭目前的身份,他的寡妇妈还好得很,有这样一问也不奇怪。 禾乃本意只是想打个马虎眼套套近乎。哪知李月岭不知道是被戳中了脊梁还是怎么,咬牙沉声,语气冲得像是要骂醒谁。 “不是,家中逝去的长辈罢了。” 李月岭向来孤傲自持,心眼多过篓子。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情绪倒反而吓了禾乃一跳。 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还记恨你?” oo一般不太会打扰她任务,此刻却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可见事关重大。 可惜这会儿连禾乃心里都有点虚。 按理不应该啊……讨厌她到了完全遮掩不住的地步了吗? “赵禾荫记忆里李月岭可善良单纯了……” 确实当年的事情并不能怪到某一个人身上,但是话又说回来,连禾乃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一直难掩对李月岭的怜爱,李月岭如果真的把过错堆到了当年的赵禾荫身上也不算奇怪。 “oo,现在李家的人都怎么样了。” “流放路上受尽苦难,没有活口。” oo话一落,沉重的情绪骤然压在两人身上。 禾乃现在只想问,李月岭知道这件事吗?大概是不知道的吧……一心爬上高位想要去拯救的人,其实早就等不了他了。 不过当务之急,如果李月岭真的那么放不下赵禾荫,禾乃或许得改变策略,那支一直藏着的断钗,真的还应该留着吗? 眼前白面男子还是那样沉默着,极为外露的厌恶之下,是难掩苍白的面色,整个人如同一把绷紧的长弓。 琴前女子拨了拨琴弦,指尖下生出三两个无意义的音调,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眼不作声。 两人诡异的沉默显然逼急了某个“听众”,连同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反复发作。 禾乃及时抬眼,果然和男子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万事俱备。 李月岭早有准备般飞快起身向外走,禾乃还贴心地勾了弦音替他打些不必要的掩护。 男子动身虽快,也尽量放轻脚步。外面那位“熟客”等反应过来时再想跑已然慢了半步。 大门陡然被踹开,李月岭只见那个背影只疾行在五米开外。禾乃也赶忙追了出来。两人目光一碰,接连朝那个背影追去。 只隐约能看出是个男子的身影,可惜李府的衣着除非特定职务,否则都长得一样。除了知道他是李府的下人,两人没办法靠衣服辨别他的身份。 为了引蛇出洞,禾乃和李月岭相见时四周侍婢都会被遣散。眼下无人拦住他,那男子一路奔走竟然直往厨房的位置走去。 见他进了厨房,或许是知道他跑不了了,李月岭倒还不紧不慢,禾乃三两步就追到他身侧。 “虽然你府里已经换上了我们的人,但是也不免会有几只老鼠钻进来。宋裕让我和你演了这么多天,总算抓到了。” 那男人平时极为谨慎,他们好几次听到点声响开门时人已经不见了。 李月岭虽然没有搭腔,但似是念在这几天两人的情分,还是嗯了声以示回应。只不过方才那首曲子让他想起很多烦心事,抚了抚腰间的香囊,眼下心情依然不是很好。 虽然离晚膳时间还远着,但是厨房已经开始动身了。李月岭现在正受皇恩,饮食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月岭和禾乃追到时遥遥便看见厨房大门敞开着,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那个男子会往这里躲过来。 路过的下人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大人怎么带着个女子来了,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一时间,请安声此起彼伏。 “大人。” 这还是厨房掌事第一次看见李月岭到厨房来,又看他面色不太好的样子,脸上的不安顿时快要溢出来。 禾乃有眼色地退后半步,让李月岭站在前面。白面男子像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眉尾一挑也没多说什么,眼神似是无意般扫过她,最后留在掌事身上。 “把里面所有人叫出来排好,少了一个,我会把你切开来顶上。” 李月岭嘴角微勾,还是那副阴郁书生的样子,寡言又毒舌,眼神里却是禾乃少见的冷厉。 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显然掌事也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颤巍巍应了声就直直冲进厨房捞人去了。 没一会儿厨房门口已经排满了人,不仅有本身的厨娘厨子,还有几个采买,路过的侍卫,负责打扫的侍女等。 李月岭本身就不太喜欢太多人服侍,管得也宽松,很多下人干完了手头的活计就会到厨房附近溜达。这会儿一排才发现几乎半个府里的人都在这儿了。 就像先前的管事一样,排排站的下人们看见李月岭那张脸,也不约而同开始紧张起来。 12-折金桂(11) “刚刚有人听完墙角被我抓个正着,跑进了厨房。” 李月岭的目光轻飘飘扫过一众人,看上去毫无逼迫的意思。但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没人敢松一口气。 “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现在自己站出来,我不见得会为难你。你要是打定主意给自己找点不痛快,那你就别怪我不肯放手。” 说实话李月岭和禾乃都清楚,那个人绝对不会自己站出来。现在放狠话只有一个目的——试探。 果然,李月岭话一放出,站着的人面色都变了。 大多是不敢抬头,战战兢兢怕找自己麻烦的。还有些胆子大点的就悄摸到处看看。 有意思的是,这批悄摸抬头的人,不约而同把目光停留在角落一个男人身上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太确定。而那个年轻男人则只是低着头,看不清样子。 禾乃跟在李月岭身后默默打量了片刻,安心等李月岭动手。 就在这时,悉悉索索的人群里突然站出个毫不相干的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颤声喊道:“是我!” 就在女子开口的瞬间,角落男子刷地抬头,瞳孔放大,脸上是难掩的震惊,接着就是焦急不安,额头上立马冒出一层冷汗。 他们两个…… 与此同时,李月岭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一双长凤眼眯起,像是要吞了那个女子。 “你?” 禾乃在边上虽然没开口,心下稍稍一转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况。那女子怕是来给那男人顶罪的。 尤其是角落那个男子越加焦灼的眼神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他们应该不是同党,但另有关系。 明知是死还要替他撞上来吗? 禾乃倒没太多想法,左不过就是个什么痴情鸳鸯的戏码。只不过奇怪的是,李月岭又一次出现了极大的情绪波动。甚至比听到月上柳的时候还严重。 他先是看向那个男子,见他执意不肯自首,脸上的阴郁更甚。脚步极重极缓走到那女子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女子。像是质问,却更像是逼迫,逼迫她否认。 “我再问你一遍,是你?” 几乎是明示了。 那女子起先忍不住地打颤,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硬是梗着脖子对上了李月岭的眼睛,视死如归道:“对,就是我。” 李月岭闻言,怒极反笑,眸色乌黑骇人。一只手轻而易举就笼住那女子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肉眼可见的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单手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自以为是。” 禾乃感受过他的力道,但这一刻她很确定李月岭下手比上次掐她重得多的多。 他想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掐死她。禾乃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为什么?那个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主谋同党,最多就是个包庇罪。李月岭明明连那个偷听的男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在气什么? 直到禾乃余光偶然看到那个男子的表情,禾乃突然明白了,所有的线索顿时穿成一线。 “他……oo!” “他不是在怨恨你害了李家,他是怨恨你为了他死了!” oo在禾乃情绪爆发的时候已然心领神会,止不住地加大了语调。联系到方才李月岭听到月上柳的反应,一切在这一刻终于真相大白。 “自以为是……原来他是这么觉得的。” 李月岭真正走不出来的,根本不是她带来的祸患。 他真正走不出来的,是他最应该怨恨的人却为他而死。 当年李家出事,他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少爷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才招之大祸时,唯一一个了解整件事情经过,可以和他一起躲在柜子里互相支撑的赵禾荫却离开了。 那个祸事的源头是她,但他唯一的救赎也是她。 他一边觉得自己应该怨恨赵禾荫,一边又知道一切不是她的错。 一边发誓自己永远不想再见到她,一边又止不住地想起她。 他至今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可这个本该和他纠缠不清一辈子的人,却自以为是地冲出柜子,引走了追兵。救了他一命,但也杀死了他最后的勇气。 李月岭对赵禾荫的感情根本不是厌恶或喜欢这么简单。 禾乃刚刚缓过气,抬眼就看到那个女子已经面色发紫了。踱步想上前劝住李月岭,角落不知何时疾冲出来一个人影,勾拳想要打在李月岭身上。 可惜李月岭现在心情极差,一脚踹在那个人影身上,生生把人飞出三四米远。等李月岭松手的时候,女子已经没了气息,软横在泥地。 “早点怎么不死出来?” 被踹倒在地上的人艰难抬起头,不是那个年轻男子还能是谁?李月岭这句话配上他的眼神压迫感十足,禾乃刚刚想迈出去的脚步也戚戚然收了回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禾乃默念道。 后来的事也不消多说,女子的尸体被扔了出去,那个男子则被带去拷问了。 终于尘埃落定,李月岭开口送禾乃出府,日头渐落,两人就这么并肩而行。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多,但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及,看似难得的松弛下是各怀鬼胎。 “李大人……身材不错。” 禾乃发誓她刚开始不是想说这句话。实在是被李月岭刚才的样子震住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脱口而出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也不算瞎说,虽然没看过李月岭脱了衣服的样子。刚刚看他的力道,身材可想而知不会差。 平时看着文文弱弱,动起手来还是很可观的嘛。 禾乃话一出口稍觉尴尬,主要是怕他恼羞成怒给她脖子也来一下,所以低着头也没敢看他。可等呀等,李月岭怎么不说话呢? 禾乃悄悄抬眼一看,先前一脸冷色的男子已经悄摸红了半张脸,扭紧眉头像是有点不舒服但是又不至于打她。 想起来上次李月岭被亲的时候好像也脸红了。 13-折金桂(12) 那天过去许久,总算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又是一夜,铜花楼。 禾乃推开门便看见一个颇为硬朗的背影,独坐在茶桌前。 无人时,宋裕看起来总有些孤寒。 “怎么一个两个的,总爱悄摸跑人女子的闺阁里坐着。” 禾乃眉眼带笑,转头见锦鲤垂着头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宋裕让她瞒着的。她也不多说,把外衣往她手中一递,示意她去门口守着。 随着房门一关,那坐着的男子已经看向她。 “王爷。” “怎么,除了本王,还有别人?” 宋裕面上带着宠溺,眼底却别有意味。一只手懒怠地支着脖子,另一手朝禾乃的方向抬着,等着女子自己走向他。 他今天不太正常啊…… 禾乃心下腹诽,手中团扇依旧不停。缓步坐到他身侧,绕过他身子时顺势还用扇子拍开了他举着的手。 力道轻浅,像是娇嗔,又像是劝告他别装模作样。 “还不是王爷许的,不然还有谁敢随意进出我的屋子?” 宋裕被抹了面子也不恼,乖乖放下了胳膊,反而眼中冷意悄然放下三分,蜜蜡色的瞳孔一眼望得到底,似是闲话家常,目光随着女子的动作而挪动,笑着开口道。 “禾禾对月岭很感兴趣?” 禾乃和宋裕相处数年,他但凡是开口了的,那必然是极有把握的。 女子斟茶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什么意思。 “王爷此番来见我就是想问这些个?” 男子见她停了动作,顺手就接过她手中的茶具,亲自为她做完了剩下的事。 他的动作恪守有礼,却又带着莫名的熟稔,目光只是专注地落在手头的动作上,好不在意地开口。 “禾禾这次怕是要落个空,月岭已经有心上人了。” 宋裕抬眼对上她惊讶的眼神,眼底的恶意丝毫不带掩饰。禾乃沉了沉气,敛下常带的笑意。 “王爷有话直说。” “禾禾可记得月岭腰间有个香囊?几年前,我曾见过里面所藏之物。” 宋裕也不在乎李月岭是否介意,抿了口杯沿,像是讲着什么老土故事般,不疾不徐。 “那天意外见月岭把玩着,我便随口一问。他面上惶然不作假,说着‘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若我要便任我拿去。手却死死罩着不肯松开分毫。” 像是想起那天的场景,宋裕罕见地带了些逗趣的意思。那实在是他认识李月岭以来,他最像个普通少年的一次。 “我虽然也只见过寥寥一眼,但凭多年眼力,我确定,那是个女子身上的首饰。那种金桂样式,男子是不会佩戴的。而且……我总觉得那像是个半成品……” 半成品……金桂…… 禾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提起自己的心肝。勉强咽了口水,抹去自己的异样才敢接下话茬。 “许是李大人家中母亲的托思之物?” 男子抱臂侧倚在扶手上,端的是风流王爷的架势。闻言挑了挑眉尾,接着哑然失笑。 “禾禾,我虽说不是九五至尊,也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小见的最多的就是奇珍异宝,金银首饰。我要是说那是女儿家的配饰,那就必然是女儿家的配饰。” 他又哪里明白,她就是知道他猜的没错,才更加不愿搭话。 “王爷英明。” 只见女子恹恹地瞟他一眼,看起来对他的话不是很感兴趣,连恭维话都敷衍得多。 她的卧室虽大,但东西也多。这桌子不免有些窄小,两人便挨得有些近。 越是亲密的距离,那间隔的空气就越是碍眼。 宋裕默默看她片刻,不自觉捻了捻手中的白玉珠串,接着开口,倒不像之前那样轻佻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半是劝告,半是警醒。 “我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提醒一句,禾禾向来聪明,应该知道什么碰得,什么碰不得。” 此刻他不再是宋裕,而是安王。 好在这诡异的氛围不长,随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择善的通传,宋裕很快又走了。 “他监视我。” 男人离开后,禾乃终于撑不住,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她本身就不是什么享受动脑子的人,信息量一大就容易死机。好在还有个oo能和她分担一下。 她和李月岭除了初见时有宋裕在场,后来都是单独见面的。但宋裕今天却能这么笃定她对李月岭的心思,可见暗中一直留意着两个人。 “他喜欢你?” oo嘴贱一句,换来禾乃一个大白眼。 “三分真情,七分笼络。” 对宋裕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为权势让步的。所谓的喜欢或许真情实感,但也一分不值。 权势…… 权势……! “哦我知道了!” 禾乃想到这里,顿时醍醐灌顶。 “他是怕我和李月岭好上了,可能会对他有异心。” “嗯?”禾乃思维跳脱,oo先是懵了下。 ”哦哦!你是说,他怕你们两个会因为产生感情影响他夺权!” “yes!他今天不仅是来膈应我的,而且他是想提醒我别感情用事。” 说是提醒,其实也是威胁。 这样一来就解释通了,为什么他冒着撕破脸的风险也要来示意她,最后还留下那样一句话。 女子不耐烦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本来就够烦了,现在宋裕还要来插一脚。” 可恨为赵家翻案的事情还得靠宋裕,她不能让宋裕对她有顾忌。 oo默默斟酌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那你还打算告诉李月岭你就是赵禾荫吗?” 李月岭多半还不知道李家死绝了的事情,虽然按目前来看,他对赵禾荫的态度扑朔迷离。但是一旦李家的事情被捅破,难保赵禾荫的身份不会变成个定时炸弹。 “我估摸着是难了。” 那支断了的金钗还不时硌在她腰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真要禾乃当即扔了去也还是舍不得。 “留一手吧先。” 月已中天,睡不着的又何止禾乃一个人。 “姑娘,李大人来找。” 锦鲤的声音不大,甚至算得上轻缓。可屋子里的人硬是被吓了个激灵。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禾乃怨怼地向门口看了眼,不情不愿重新披了外衣,让锦鲤放人进来。 男子匆匆赶来,面容憔悴,看来也是半夜爬起来的。不过禾乃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去,给不了他好脸色。 “大人再不睡,便可准备着在我这儿更衣上朝了。” “宋裕说了什么?” 可能是两人确实熟络了,李月岭连个招呼都再懒得打,开门见山。 14-折金桂(13) 原来她这房子不仅是个公用设施,还是个马蜂窝啊。 禾乃无不自嘲地想到,拢了外袄坐在被子上,懒懒地抬着眼皮,眼里的讽刺之意暴露无遗。 “大人消息很灵通啊。” “抱歉。” 出乎意料,李月岭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无视她。男子垂着眼看她,极为自然地认了错。可惜向来寡言的他哪怕是认错也只有两个字。禾乃甚至一时没懂他为什么要道歉。 “嗯?” 眼见女子懵懵地出声,李月岭不知怎的,往日如古井平淡的眉眼忽然送出浅淡的笑意,让人挪不开眼。就连禾乃也一时恍了神,紧接着就是略微的恼羞成怒。 “你……你笑什么?” “一来这些天宋裕的消息向来是交给我传递,今日那个窃听的人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却深夜前来,亲自找你。想来是和我有些关联,你也被牵连了对吧。二来我在铜花楼确实有些私势,你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李月岭很快就收敛了表情,但面上还是柔软了许多,又略显生疏地学着她歪了歪脑袋:“我从来不是无理之人,可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像开了上帝视角?!明明她才应该是第三视角吧喂! 不过确实,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李月岭绝对不会对人道歉的呢…… “你总不搭理人。”禾乃费心想了想,总算找到了缘由,“况且第一次见你你就骂我。” 其实这话对也不对,与其说是因为某件事,倒不如说是一种感觉,一种眼神,很淡漠孤傲的眼神。 男子闻言抬眼看她。 “如果我没记错,那日是你撞的我吧。不该骂你吗?” “……” 李月岭又笑了,像是很喜欢她茫然又气急的样子。 “所以不妨告诉我,宋裕说了什么?” 禾乃正值火大,把腿一翘便斜躺在床头,眼睛滴溜转,带了点幸灾乐祸道:“王爷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话音一落,果然见李月岭皱起眉头,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离谱的事情。恍然感觉连他身上的辛涩味都重了些。 “我既然来问了,心中也有个大概,你指望这样打发我?” 恶趣味得逞,禾乃果然气都顺了。挑了挑眉毛对上他,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哪有那能耐,大人实在不信就自己去问问王爷呗。” 这次果然就正常多了,李月岭像往常那样没再开口,一双眼睛浅淡地落在她身上,无言地和她对峙。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丝丝小雨,香烛已经燃尽半截,昭示着窗外三更天。 风渐冷,斗气的心思也消沉。 “所以大人真的有心上人了吗?” 女子的声音平淡,却被染上些许夜间的影绰。长久的沉默被裁破,暧昧的毛边也就露了出来。李月岭向来自诩擅辩,张口才发现自己竟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喉咙。宽袖下的一手暗暗掐了指腹,终不至于露怯。 “你是想证实宋裕的话,还是想证实自己的想法?” “二者皆有。” 禾乃没有打算骗他,故而面上十分诚恳。 这句话一出,基本就是肯定了宋裕今日确实是说了这件事。混杂的各种可能挤压着李月岭的脑海。 宋裕为什么要对照荷说这些? 宋裕是骗她的?可他又为什么编这样一个刁钻古怪的谎? 还是说宋裕确实以为他有心上人?他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现在,李大人想问的,我都如实说了。作为回报,大人的答案呢?” 禾乃的眼睛直直落在李月岭脸上,风流却不轻佻。男子思索的神色轻而易举就被打断,耳廓的枫红悄然爬上两颊。 “未曾。” 赵禾荫精巧秀气的脸顿时绽开个真心实意的笑。 一站一躺,离得本就不远。女子遥遥伸出手,细细拽住李月岭的袖子,将他拉近些。 铜花楼盛产各式熏香,但照荷的屋子里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此刻两人稍稍靠近些,鼻尖就弥漫开男子独有的辛辣。这次禾乃终于闻出来了,那个香囊里除了胡椒外,应该还放了些橘皮,清甜泛着微苦。 李月岭僵硬地被她拉着,只见那葱白指尖缠住袖口,一点点攀上他的手,若有似无的触碰,没了其他的举动。 体温渐近,也要适可而止。 “大人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上朝。” 像是寻常嘱咐,相交的指尖却炽热。临到此时,眼前人才猛地回过神,烫到般缩回自己的手,瞳孔震颤找不到落处。连退两步,逃也似的走了。 这一觉睡的实在短暂。第二天一早,禾乃先叫住了锦鲤。 “我这几天就不去李府了。但是有些消息还是不能断,我都写在里面,你替我送去李府吧。” 锦鲤不疑有他,拿了禾乃手中的信就走了。 见她远去,禾乃关了房门转身回了房里,只希望别再有差池。 “你真的不去了?” oo问道。 昨晚一闹,李月岭短时间内多半也不会主动再来找她。禾乃何尝不知道,但现在风口浪尖,她不能太冲动。 “宋裕那里得有个交代。况且李月岭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想见我。倒不如见字如面……” 一方面要避着点宋裕的眼睛,一方面又要顾及李月岭。禾乃也是花了点心思才想到办法。 此刻李府,李月岭也一夜未眠。 “大人,铜花楼送来封信。” 下人急急走入房内,抬手把信递给座上男子。 刚刚换上朝服的李月岭眼色一凛。他昨晚刚从照荷那回来,这么早又有消息,莫不是什么急事?想到此处,他不禁赶紧接过。 挑开封,内里是薄薄一张纸,被人用娟秀的小楷细细写了两行字。 昨夜雨声缱绻,不得眠。 大人可听见? “大人,很热吗?” 边上小厮不见内容,只看李月岭玉白的脸色如窜上红云升腾,手上青筋凸起。 大人可听见,听见暧暧空雨色……听见我辗转不成眠…… 15-折金桂(14) 夜色是见不得光的,看不清,才叫人喜欢。 “李大人,你又脸红了。” 禾乃抢走他手中的圣贤书,两只手一搭,半个身子就靠在了男子身上。 “照荷!” 响亮有余,气势不足。但禾乃还是乖乖下去了,李月岭总算不至于脑门冒汗。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后来回去一想,左右也回过味来。不管宋裕说的那些话是哪来的,摆明了是不想照荷和他有太多私交。 照荷见不到他,就时不时在信件里掺杂几封“情书”。可恨他也不敢不收,就怕错过什么消息。 男人冷脸死撑,禾乃就笑着看他,眼尾的红痣纳了太多了然,眼睛里反而只剩下眼前一亩三分。 “李月岭。”女子第一次这样喊他,却像是喊着旧时的老友。前言不搭后语,一边又把脖子敞露出来。“我这儿还好好的,您瞧瞧,是哪儿出了问题啊?” 说罢,她也不管李月岭听懂否。把如瀑的发丝散在肩头,复遮住那一片白。重新躺回男子怀里,像是窝在巢穴里的小熊仔,毛发在夹缝微微拱起来,松垮地缠绕着。 “……”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随她吧。 李月岭如是想到,浅浅叹了口气。拢共这么点儿地方,他一个人坐着倒宽敞,现在两个人挤着,像什么样子。 “被你压死了。” 砰。 得了她一拳。 太晚了,禾乃收拾收拾要回铜花楼。李月岭想陪她出去,思来想去不能开口。女子也等不了他,笑着披了外袄。 “这几日皇帝疑心渐起,如有应付不及,便来铜花楼寻我。” 说着就离去了,背影落在灯火处,潇洒得不行。 李月岭掐了掐指尖,转身重新坐回房里,拿起书欲接着看。可不知怎么,上面的字一个都看不清了。化作黑乎乎一团,堵在他眼睛里,让人喘不上气。 “oo,接下来几天帮我时刻注意男主的位置。” 朝中蠢蠢欲动,皇帝的心思浮动不清,她已经好几次收到类似的消息。他们不少人手被“意外”贬官、针对。这样情形下,李月岭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她得先留一手后路,免得他孤军奋战。 谁知禾乃这一等,就这么足足等了一个多月。 她总不像宋裕和李月岭,能在明面上观察。所有的猜测都只能凭借铜花楼出入的人群和各地眼线去尽力验证。其余两人忙得团团转,禾乃又只能在幕后辅助。随着剧情中的日期渐进,她就像盲人过独木,步步钢丝。 只知道宋裕那里平静得奇怪。李月岭被逮到好几次倒是没错,但总的来说,每每都是有惊无险。反倒是戚国公府那里,对这个新状元青眼有加,回护他好多次。 “李月岭下了朝,在戚国公府了。” oo习惯性报道着男主的位置。 “又去戚国公府?” 李月岭最近下了朝不是去黄家就是去戚国公府。看着也没有被要求要避嫌的意思。 “他们是风浪将近,打算最后再吃口良将?” 铜墙铁壁也没这么难啃的。这么久过去了,他们的人手还是寸步难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戚国公府确实是保皇派的,那次那封拦截的信也正是出自他们之手。只不过其余的就一点都挖不出了。 禾乃心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哪里,惦念着就到了晚饭的时候。 楼下是人来人往的吵闹声,也只有三楼才有一片安稳。为了方便集中,最近铜花楼加了好多人手。 “李月岭从戚国公府出来了,他好像在往你这个方向赶!” “什么!” 女子险些被吓得折了筷子。 “他为什么现在还在戚国公府?不对,他过来干嘛?不对,什么叫做赶!” 下朝也就辰时不到,怎么会一直待到夕阳晚饭? “应该确实是在往你这儿走。”oo道。 “走?”今天本就心有不安,这下禾乃哪还坐得住。疾步走到门外。“锦鲤!戚国公府方向,掩护李月岭。” 李月岭去戚国公府一般都是随着国公府的马车,然后再由国公府送回李府。他虽然是新秀,资历尚浅,府邸其实略偏僻。相对来说铜花楼在市区,离国公府会近一点。 他平白无故呆这么久,又是走出来,而且还是往自己这个方向。很难不让人多想。 锦鲤匆匆就出去了,知道事情急迫,也不多问。禾乃只能叫oo时刻盯着。大约两柱香时间,房门终于被打开。 一阵晚风吹进,连屋内的烛火都摇三摇。 李月岭现身那一刻,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赶忙上前。 “你没事?没事就好。” 锦鲤送他到了地方就忙着善后去了,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能暴露铜花楼的立场。 看她没禀报,应该是路上没发生什么,禾乃总算安心一些。 眼看来人一身长衫略散乱,总还是完好的。只是呼吸略微急促,面色潮红。 李月岭总算见到她,反手关上门,整个人像是泄了气,嵌在门板上,呼吸凌乱,略有些复杂地望了她一眼。他心里有说不尽的话,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这次多亏了你。” “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他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禾乃却看不出哪里不好。只能拉住他的手腕先往内室的桌子前拖。可意外的是李月岭像是被她的触碰烫到了,瑟缩了一下。转而才任她动作。 “戚国公想让我娶他孙女。” “什么?!” 禾乃唰地看向他,但男子却只是垂着眼,语速极快,停顿却长。像是有什么急于出口,斟酌着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今日下了朝,还像一样让我去府里做客,却迟迟不肯放我走。我疑心他有别的意思,就留下来想看看情况。直到天黑,他说要领我认识他的孙女,一同吃个饭。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李月岭虽然被她强按在凳子上了,但脸色还是越来越不对劲。连说话的声音都逐渐模糊,喘气声夹杂在停顿里。禾乃下意识伸手碰上他的脸颊,果然烫的惊人。一个不太好的猜测逐渐浮现在脑海里,直到碰上他无奈的眼神。 “那个女子吃完饭就和我聊个不停,说她不在乎名份。戚国公就在边上和她一起唱双簧。我大概猜到他们的意思,是想把我彻底和戚国公府绑在一条船上。后来见我无动于衷,他们递来一杯酒。有戚国公在,我拒绝不得。只能喝下。” 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用明说了,只不过这件事实在太突然,手段又下作。两个人一时都脑袋乱成一团。 “你……他……这……” 禾乃整个人顿在原地,张了口又说不出话。总算知道为什么李月岭刚刚是那样的语气了。 “他今日没打算让我出他的府门,但我态度强硬,怕是已经得罪了他。只不过……我出来时药效并未发作,只是隐隐觉得有问题,想着你应该会有办法。” 李月岭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怕是也没有办法,勉强露了个笑,想尽力安抚她。但嘴角一提已然变成苦笑。 “我也是走到半路才发现这是什么药,你的人就到了。” 戚国公今天确实是抱着生米煮成熟饭的心思。下的药也够量。男子话说到这,腰都已经直不起了。 其实他已经算运气好,要是真的在戚国公府发作,和那老贼的孙女有了苟且,他从此就难以脱身了。 16-折金桂(15) hehuan2.com 汹涌的欲望像潮水,从下腹向四肢席卷。血液中翻腾着前所未有的空虚。夏衫薄薄覆在皮肉上。肿胀的阳具耸立,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喘气声中混杂的难以克制的鼻音。 才三两息功夫,男子已经肉眼可见手臂青筋暴起,脑门沁出一层薄汗。 “还真是春药……” 禾乃讪讪呢喃了一句,眼神飘忽找不到归处,不由也慌了神。 拜托,虽然那些达官贵人确实少不得拿铜花楼当妓院逛,但是他们确实卖艺不卖身。至于会用香是没错,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会治病啊!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 1.co m 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纵使禾乃心下有一万句脏话,此刻也只能先憋着。药力不等人,不管出于什么立场,她也不可能不管他,只能先匆忙扶起还在强捱着的男子,跟着胡乱说了句话,意图把他搬到床上先。 “好了好了,你先去我床上吧。” 肌肤相触的瞬间,炽热的体温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服传递到她身上,两个人俱是一怔。在禾乃看不见的地方,李月岭衣袖下的食指尖死死掐着拇指腹。 或许是盛夏酷热,堪堪几步路,两个人看上去硬是丢了半条命。总算把男人丢到床上,纱帐轻摇,禾乃一个力竭,差点顺着力道扑在他身上。趁着一瞬间的靠近,禾乃才发现他目光都略有些涣散了。 不能再耽搁了,到时候萎了别赖她头上…… “是找个姑娘上来还是让锦鲤倒个凉水呢?” 哪知床上的男人像是听到了她的话,漆黑凤眼强睁开半扇,含着红血丝,直直凝视她。硬是让禾乃把心思憋回去了。乖觉地出门想叫锦鲤准备一桶凉水进来,可等在门口见不到人才记起来锦鲤善后去了。 李月岭这个情况她也不方便丢下他一个人,只能又回去。 转头才看见此刻床上男子已经汗湿了大半衣衫,手死死捏住床沿,指尖泛白。整个人半靠在床头,看上去像是没了意识。 禾乃被他吓了一跳,他药效发作到现在才一刻钟不到,怎么这么严重? “别晕过去啊喂,晕过去事小,萎了事大啊。” 欲火节节攀升,他哪怕尽力支撑,也免不得昏死过去。 禾乃连连叫了男子几声,却不见一点反应。当即心下一狠,熟练地扒开他的亵裤,一根紫红阳具登时跳了出来。不知道是药力还是怎么,竟比她手臂粗壮,青筋毕露。此刻长久不得发泄,乍一看涨得像是要滴出血水,浓白的液体沁出在顶端,带着炽热的气息。 且不说这大小也太惊人,便是这样子,想来也绝不是冷水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你这……” 如果让别的姑娘来,李月岭要怨她倒是其次……她都怕人家姑娘被他捅死。 禾乃顿时被吓了个激灵,重新试着叫了李月岭几声。迟疑片刻,一只手颤抖着覆上那阳具。 随着她的触碰,紫红物件终于得了些许凉意,又涨大几分,像是要把她手心烫穿。 阿弥陀佛,有怪莫怪。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么,禾乃总觉得李月岭的手马上就要落到她脖子上了。想着早死早超生,咬了咬牙。干脆两只手一起裹住那阳具就开始动作。 她虽然不太痴迷情爱,但总归也不是第一次了。沉下心抚弄也自有些方法,两手上下摸索间指尖又照顾好每一个褶皱。所幸李月岭应该也未经人事,很快就有了前兆。 见手中阳具似乎更硬了些,在手中急切跳动。禾乃一边加快了动作,一边用指尖在马眼处打转。随着男子难耐的呻吟,指间肉棒一震,猛地就从顶端喷出一股浓精。她尽管及时躲开,还是不免被稍溅射到脸侧。 女子秀气的手中虚握着那刚疏解完的阴茎,脸上是黏腻的精渍。李月岭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这番场景,脸上的血色褪去好些,一阵青一阵白。 不过当禾乃发现手中物件还没软下去就又站起身时,脸上没比他好看多少。见他转醒,手腕一撇,赶忙松开手。 “李大人果然事事迅速。倒免了我一番功夫。”女子有心膈应他撒气,说话也就挑刺耳的来。“接下来就还请自己动手吧。” 话音一落,她已经为他拉下床帘,转身走远些了。李月岭极为苍白阴沉的面色自然也就看不见。 出到大约六七米远,临近窗口,女子停了脚步,遥遥传了句话,听上去兴味十足。 “锦鲤不在,我只能自己守着你。在门口站着显然是不妥。有帷幕挡着,李大人自便就好。” 这是要他当着她的面自渎? 李月岭就是没被憋晕过去,也要被气晕过去。 “出去!” “不去。” “……” 此刻正值夜市,窗外风景不错,可惜禾乃现在是没心思看了。昏黄室内,男子带着极浓欲色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只听见他起初还极力压着,后来像是自暴自弃了。气音揉碎了所有防线,传递着最不堪的冲动。甚至连他到了哪一步都清晰可闻。 存心让她听个够,坐立难安的反而成了她。 手心的温度像是被他恶意唤醒,淫液顺着腿根往下蔓延。里裤不用看也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一寸寸瘫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渴求外物的入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扶住窗棂,让自己不至于软倒在地。 “李月岭,你够了没!” 禾乃骂出口才发现原来自己声音已经哑成这样了,又细又软,甚至都不一定能让始作俑者听见。 好想要。 手指不受控制地探到裙底,夹紧的两腿间早就泥泞不堪。触到那粒朱果的瞬间,禾乃一个颤抖滑倒在地。 而此刻只顾努力抚慰自己女子哪里还注意得到那刻意放大的喘息早就消失了呢? 像是错觉,禾乃恍惚好像听到一声极为轻浅的叹息,紧接着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你?!” 又是砰的一声。 只不过这次被甩到床上的换成她了。 “我很迅速?” 17-折金桂(16) “你……你药效过了?” 虽然她确实等了挺久,但是听声音李月岭应该只出来了一次。这么强的药力,两次就解决了? 被这一吓,禾乃也清明了许多。脑子里也不免开始想些杂七杂八的。好在李月岭还算醒目,知道她在想什么。 退了大半情潮的眼睛微眯,投在还尚不知死活的眼前人上。 “足以忍耐。如此一来,你我的账是否也该清算了?” 说着,禾乃的脖子又落到他手中。不过这次,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他的吻。 女子即便被拢在身下也还是不安分,奋力挣开他的手,怒目向他,连着还踹他几脚。 “什么!什么账!我是在帮你,你这个小人!” 不过李月岭腰上被她踢极重也不恼,当是没听见她的话。换了个姿势一条腿压住她下半身,一只手就缓缓解开她散乱的衣服,玉白的手指逐渐向下,陷入那片软贝。 “这么湿。” 禾乃两只手都被擒住,整个人动弹不得。湿漉漉的穴里猛被探入一指,又被他嘲弄,下意识便夹紧了洞口。换来屁股上不轻不重一个巴掌。 “松开。” 男子搭着的外袍松散,禾乃很轻易就能看见内里。那阳根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充血涨开,毫不逊色之前的样子。他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不知道是受了哪个刺激,女子浑身一颤,穴口就是一股潮水,原是泄了身。 李月岭指尖忽地被她一冲,愣了片刻就回过神,低笑出声。 “好乖,放松。” 纤长的手指堵在穴内,如性器抽插顶弄。淌开的水液积在腿心,禾乃脸上很快就泛起潮红,嘤咛着消了骨气,软声求欢。 “还要。” 见她不再倔嘴,李月岭眉眼带笑,忍不住重新吻上她的蜜唇。另一指也乖乖沾了她的淫水,往窄口送。可惜赵禾荫的身子也是初尝情欲,紧的不行。李月岭连着几次都卡在半路,只能在穴口试探几下确定没事后,强硬破开。 “唔。” 好痛好撑。禾乃下意识屁股一缩欲躲,惊叫出声却被堵在唇齿间,反倒被李月岭看准机会逮住舌头攻城掠地。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沿着嘴角蜿蜒而下。他的手逐渐加快,闯开软蚌深处,激出的淫液溅散开,淋湿了李月岭的手腕。 身下女子忽然颤抖如筛糠,穴肉紧索住他的两指,李月岭一个深入,水液如细泉高高喷出,禾乃忍不住痉挛几下,眼角逼出几滴清泪,闭了眼喘得厉害。 一时褪不去的酥麻刺激让她免不得软了身子,眉梢都带着媚态。 男子见她余韵未消,便体贴地抽了手,甩了甩手中腻滑的蜜液。顺势脱了外衫,露出结实光滑的身子。虽然没有大块的肌肉,但却是文人独有的玉白秀气。反而是那极为粗壮的阳具,与他的长相全然不符。 可惜禾乃睁眼看见这一幕,全然没心思欣赏。这样的物舍,难不成想让她吃下去?夹紧两条腿就欲翻身逃走。 “你做什么!?” 女子声音还带着未尽的欲色,软绵细颤。刚刚翻到床沿就被再一次捉拿归案。李月岭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往回一拽,禾乃便重新回了他身下,只不过这次是背对着他。 “别怕。” 细碎的吻从颈后辗转至腰间,手则是搭在了她的双峰,见她还是瑟缩,便顺着乳肉滑下,撑住她平坦的小腹。 “李……啊!” 他的动作带着极强的安抚意味,禾乃忍不住想叫他,下一刻就被他重新填满了下身。有了前两次的铺垫,她的肉腔里更是软得惊人,水滑柔腻的软肉裹在他的两指上。李月岭的阳根又难耐地涨大几分。 啪。 “嗯啊。” 这次李月岭没打在圆润的臀肉上,反而是打在她的软贝,禾乃勉强支撑的手臂顿时又软倒,娇吟从齿缝泄出,羞耻得她面颊涨红。 “怎么不松开些,反而夹的更紧了?” “你管我!” 李月岭得了训,眉尾一挑回过味来。禾乃仍不死心地扭过腰想躲,被他一巴掌扇在臀峰,软肉成波。 “把屁股抬起来。” 女子虽说娇哼连连,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却果然听话地撅起屁股。嫩白的腿根往上送,肉腔里也喷出股潮水。 李月岭这下哪还不明白,笑着埋头到她耳边。 “喜欢?” 女子不肯回应他,穴肉死死夹住他的手。又是百来下抽送,李月岭有意扩开些窄口,试探着就送入了第叁指。 “别……李……李月岭……轻些……啊不要……嗯啊。” “手指都咬这么紧?” 体会着手指被无尽的淫肉吮吸浸泡,看准她将将要泻,炽热的阳具蓄势待发,抽出手就送了上去。沾了蜜液的阳根乘势插进小半根,软肉熟练地附着了上来,像无数张小嘴吸吮着他的欲望。 “啊痛……出去点……好胀……” 即使已经扩张了好久,也难以容纳这样的巨物。李月岭才刚刚入了个头就已经寸步难行。那蜜口死死掐在他阳具上,腔内又极尽湿热,拥着他向外推。麻意顿时爬上他尾椎,几乎要失去理智想破开这口淫穴。 “夹这么紧,松开!” “啊……别打。” 或许是太刺激,他一时失了轻重。只见那雪色臀肉一个颤栗就泛起了艳红的手掌印,像是个淋了酱汁的奶冻,颤颤巍巍收紧了两腿。但又似恍然想起他的话,不情不愿重新抬起臀瓣,将稚嫩女穴尽力松泛开,留着涎水吞咽他的器具。 李月岭见那红印略有些心疼,安抚地吻了吻她的耳根。难耐的气息也就萦绕在她耳畔,带着克制的欲望,让她软了半边身子。 有她极力的放松,淫液不停润滑着肉腔,逐渐也能适应内里的异物,缓缓吸吮着他往里插进。前所未有的充盈饱胀让禾乃忍不住又有些抗拒,下意识收紧穴口,但又记得他的话,重新松开。如此反复,翕张不断,倒是累得李月岭险些交代在半路。 好不容易进去大半,两个人皆是一身薄汗。总算不用再担心伤到她,男子骤然抽出阳具,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又是重重一入。 “啊……啊……好胀,太大了……好深……别顶……啊。” 红帐一落,春宵这才要开始。 18-折金桂(17) 纤细的腰身被大掌死死扣住,使禾乃连躲闪的扭动都像是求欢般。 “好深……啊……李……轻点……啊……李月岭!” 像是知道她难受,男子的手逐渐攀上她不停摆动的玉乳,想要分散开她的注意力。细密的吻从耳廓逐渐落到她的唇角,最后侵入她的口中,堵住她停不下来的叫喊。 不经意间,李月岭蹭过她的眼角,才发现几滴泪痕还停在上方。 “怎么哭了?” “嗯……疼……” 细腻的皮肤泛上一层薄粉,总算适应了他的大小,女子的呻吟也逐渐变为娇嗔。两人交迭处愈发契合,随着动作,汩汩的水声在床铺间响起。递进的快感从下身传来,像不息的水流冲刷她的意志。 一侧的茱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男子指尖,被轻轻一刮,禾乃像是被刺到向后一躲,直撞到他的胸膛。那小臂粗的阳具顺势便更进一步,竟顶到块藏匿的软肉。 “啊!” 潮水像不要钱般汹涌而出,浇灌成灾,从夹缝间溢出。腔肉也筋挛着收缩,死死扭榨他的肉根。李月岭急急往回一抽,棒身缠绕的青筋刮在包裹的软肉上。身下女子两眼一翻,顿时瘫回床上。 丰腴的雪臀在余韵的冲击下颤抖不停,淫液溅洒到两人相连处,把他小腹都染得水光一片。不顾她失神,男子攻势更猛,一下下撞在那块软肉上。禾乃像是要被快感淹没,锐利的爽意剖开她的理智,惊叫不断甚至来不及兜住口中的唾液,从唇角溢出,只觉得眼前似有白光闪过。 “不……李……不要了……不要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只想让男子赶快停下,语言功能全线崩溃。面上是泪水与涎水交织,甚至连耳朵都殷红似血。恍惚间是李月岭在乳肉上作乱不停的手,还有充斥着恶意的挑逗。 “这才哪儿到哪儿,照荷,你先前在我面前可威得很啊。” 她就说他真是个小人! 可惜犟不过他的威势,禾乃猛地就被拦腰捞起,无力地跪到了他的胯间。入鼻是他辛暖的味道,原是被抱在了他的怀里。刚刚抽出片刻的肉刃又重新破开她的花穴,激起娇喘连连。 原先后入,李月岭还落在外面的小半截倒也随他去。这下禾乃坐在他怀中,显然没得再躲了。柔软的臀肉与耻骨相接。男子一手护住她的腰,一手覆在她跃动的白兔,跨骨向上一顶,到了一个闭塞的肉腔中,竟是直冲开她的子宫。更为松软的腔肉像一张小口,顺从地吸吮他的顶端。 “呼……松开些。” “别进去……啊……求你……嗯啊……” 像是要被捅开的感觉,紧随着是一波高潮洗劫她的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蒸发,趴在他肩头一动不动。汗湿的发丝恹恹地落在她脸侧,又被李月岭温柔地略到耳后。 “痛的话告诉我,好吗?” 说完话,男子像是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发了疯似的一遍遍在她的蜜洞里横行。两人的水液混合在一起,又被他的动作带出到腿根、床上。禾乃的臀瓣早就被他的抽插拍得通红,洞口被撑得毫无血色,像一张脆弱的薄膜索在他的肉根。只有里面的软肉还孜孜不倦裹缚进出的阳具。 “又到了……不要……嗯啊。” 一次次高潮,女子迷迷糊糊就被按倒在床上,李月岭猛地就又加快了速度,硬是把禾乃从快感中重新拉出些清醒。只感到肉刃不停冲开宫口,突然涨大一圈,几十下抽插后,死死埋在她体内。耳边是男子不可抑制的喘息,赤裸的欲色缠在两人交缠的呼吸。 “啊……慢点……别……啊啊。” 随着再一次攀上顶峰,精液猝不及防地射出在她体内,一股股滚烫填满宫腔。 总算告一段落,李月岭的呼吸重重喷洒在她脖颈,像是带了小火苗,所到之处都窜起一小片痒意。缓了好一会儿禾乃才笼回思绪。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会被听到,宋裕那里怎么办?” 她是真的怕宋裕翻脸,此刻不免有些不安。 却不料身上男子只是轻轻抱住她,微笑着在她额头落了个吻,语气带了些许餍足,自然地安抚道:“我说过,铜花楼有我的人。” “……” 虽然是安慰,但这种话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什么时候?” “从见到你开始。” 他做事极为谨慎,不喜欢留下任何威胁。况且这么多次来铜花楼,不做点手脚简直对不起他的良心。 “……你很好。” 禾乃瞪了他一眼。虽然是讽刺,但落在这样的情景下,李月岭显然不会当一回事。勾了勾唇角重新撷了她的粉唇。 “彼此彼此。” 等那肉刃再次畅通无阻地插进体内,禾乃满脑子只想以后离他远点。 “之前在窗户湿成那样,现在再说不要,是不是迟了点?” “嗯啊……那……你叫给我听……啊……好粗……” “喜欢听我喘?” “啊……喜欢……嗯啊……” 肥腻的软肉被肉刃一次次拖拽填补,禾乃脸上是沉溺情潮的迷离。李月岭浅淡地一笑,手掌却啪地打在她的臀瓣,痛得女子下意识缩紧穴肉。 “那就给我夹紧点。” 禾乃抖了抖屁股,顺从地夹紧了花蕊,本就窄小的口径这下更是摄魂夺魄。李月岭重新换了口气才找回状态,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嘴欠,差点被缴械。 不过好在他也算守诺,果真像先前那样在她耳边轻喘出声,本就好听的嗓音刻意为之下简直如药物催情。禾乃不一会就浇了潮喷出水。 “嗯啊……李……李月岭……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做……小倌……的天赋。” 可能是李月岭这次放缓了脚步,想让她舒服点,禾乃极为享受地找回了本性。男子本想着好好听她说,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话,登时挑了一双凤眼,停下动作,黑洞洞看了她半晌。 果然嘴贱是改不了的。 可惜等禾乃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晚了。她已经被堵了嘴重新捅穿了宫口。 这次快感不再如细碎的春雨,反而如狂风暴雨密集。 粉嫩的花瓣被强掰开,紫黑的阳具在其中穿梭。大腿根全是飞溅出的淫液与精斑,还有浅色的几个掌印。透明的水液被磨了一遍又一遍,积蓄成白沫堵在穴口。 “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太深了……我知道错了……嗯啊……” 女子被掐住腰身,固定在男子身下。跪趴的姿势屁股强制高高翘起,不停撞向他的肉刃。枕头墙头都是她扣出的指印,胸前的双峰早就被握在男子手中,腻滑的乳肉从指尖溢出。 “趴好!” 两瓣臀肉上是几个艳红的巴掌印,淫液被涂抹在上面,像是多汁的蜜桃任人采撷。阳根不断的捅弄几乎在小腹上顶出个浅印,挤压着膀胱与尿道。 接踵而至的潮喷像是失禁一样落在床上,稀疏的毛发都打湿成一团。 “照荷姑娘,不妨说说。是你们铜花楼的公子侍奉得你舒服,还是我这个无名小倌侍奉得你更好呢?” “啊……我错了……李大人……我错了……不……嗯啊……不要了……你出去好不好。” 李月岭玩得正在兴头,怎么会听话。揉了揉她肿胀的阴核,又得了她一串娇吟。 “嘴上说着不要,下面夹这么紧。这叫知错?” “别……别顶了……我要出恭……啊啊……李月岭……求你……抽出去。” “出恭?” 李月岭抱起身下的小姑娘,见她挣扎着就欲跑,按住她的小腹,顶得更用力了。 “忍着。” “不行了……求求你……要尿了……啊……别顶……” 估摸她确实是忍不住了,李月岭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榨出汁般,被那腔穴肉死死吮压着。此时也不是他能停得下来了,干脆抱起她两条腿,将她索在身前,发了狠顶弄,撞在她的肉壁上。 “尿出来。” 水液四溅,并着女子一声哭喘,粉红尿孔翕张着收紧,顿时就是一泉淡黄尿液徐徐喷出,连带着潮水,落出一条弧线,溅在床上帐上。此时此刻,李月岭也终于破了精关,稠白阳精射在她体内。 禾乃见纱帷一片水渍,被激得浑身发抖,流出一行清泪。顺着高潮痉挛几下,两眼一翻就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好乖。” 一更的夜巡人敲起锣梆,夜色渐浓。不远处,凉透的饭菜还摆在桌上。 19-折金桂(18) 禾乃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将近午时了。床上全部换了新的枕被帘幕,身上也一应被洗净。若不是身上酸软依旧,还真要以为昨天只是个春梦。她茫然地在床上躺了会儿。 “锦鲤!” 房门轻响,锦鲤走了进来,面上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没什么异样。不过禾乃还是斟酌再叁才开口。 “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姑娘是说李大人那?戚国公今早就邀了他去,言辞恳切,应该是没发现我们昨晚的动作。至于其他的,李大人说晚些时候会来找您,自己同您说。” “好……你出去吧。” 数着指头过活,到了日落,李月岭果然如约而至。翩翩一身月白长袍,银冠束发,腰间只点了个旧香囊,衬得本就素净的脸更加淡薄。 “昨晚睡得可安稳?” “关你屁事。” 禾乃见他那张脸就来气。她好心救他一次,他倒好,拍拍屁股就不见人影,连句话都没有。害得她一整天心惊胆战不敢和锦鲤搭话,深怕露出什么马脚。 李月岭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任她骂几句也罢。顺势坐到了桌前,看女子忿忿往嘴里塞饭。 “我也是没办法,你恼什么。” 向来端着的男子罕见地软了声色,像是团浸了水的棉花,让人猛然觉得原来晒干了可以这么蓬松, “昨晚我急着脱身,赶在锦鲤回来前让人送了水进来,帮你洗完身子换了衣服。怕被抓包,只能先走一步。” “那床铺呢?” “我命人换的,换下来的我让人倒了饭菜上去。问起来就说是……下人喝了点酒误事,收拾桌子时去添灯,不小心摔破碗碟,溅到床铺上了,你就让人干脆一起都换了。” 虽然理由勉强,但也还算站得住脚,总归是糊弄过去了。 禾乃顿住筷子,撇那男人一眼,一边忍不住夸赞他行事周全,一边又拉不下脸。只好咬了牙又垂下眸子,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动作快。国公府那怎么样?” 知道她不气了,李月岭眼底笑意轻浅,慢吞吞给自己斟了盏茶。 “我还没吃饭……” 得了她一个冷眼。 好吧好吧。 “他今早给我赔罪,倒没什么别的。不过……宋裕给我传了消息,让我尽力安抚。应该已经知道昨晚国公府的事了。” 禾乃眉头一皱,顿时也和李月岭想到一块去。 “我还没来得及和锦鲤说。” 她自己更不可能贸然去和宋裕交代。 女子马上想透了这其中的东西,嘲讽似的一笑:“我就说,今天锦鲤怎么也不来问……还以为是她乖巧。” 常说她在后,李月岭和宋裕在前。结果李月岭网拉到铜花楼她都不知道,宋裕更是不干净。 一个个的,手里不知道还藏着几副牌,亲妈来都不让看…… “不管怎么样,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月岭也懂点到为止,抿了手中的茶水,不清不楚地安慰了一句。 最牢固的盟友首先是信任,其余的,就算知道也得当作不知道。 就像照荷不会问他当时在李府为什么失态,宋裕不会问他为什么继续帮他。那么他也不会去问宋裕为什么知道昨晚的事。以及……昨晚锦鲤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半路…… 沉默像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两人之间发酵。本就没滋没味的饭菜现在显得更加无趣。 筷子碰到碗沿的声音大过楼下的嘈杂,孤零零敲在空荡的房里。 “李月岭……我有些累了……” 女子勉强咽下最后一口饭,低着头像是要埋进饭碗里,从嘴里憋出句话,还带了点沉闷的鼻音,轻飘飘压住身边人的心脏。 李月岭多想笑着说一句累了就早点休息,几次张了口都说不出话,任由密密的睫毛遮住瞳孔。 禾乃悄悄见他神情,不由心下一沉。默默起身打算叫锦鲤来收拾碗筷,这话便可以翻篇。哪知刚刚走过两步,忽地被拉住了手腕,力道不大,挽留意浓。 “快了。” 白面男子还是坐着的样子,手却紧紧拉住她,上挑的凤眸里装着很多难以厘清的东西,却只化作两个字。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猜忌也好,怀疑也罢。他只希望她能再等一等。 “好。” 女子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能得到回应已经是意料之外。她笑着应声,抚开他的手向外走去:“锦鲤!” “有希望!” 后半句是对oo说的。 赵禾荫总共两条任务。一个是帮赵家翻案。这件事有宋裕在,等她帮他上位,有功劳相抵,不过就是宋裕一句话的事。 另外一个就是帮李月岭放下执念。可惜她不能阻止宋裕即位,那就只能让李月岭收手了。 本来还寻思赵禾荫的身份怎么办,现在看样子是不需要搬出来了。 讨了好的禾乃瞬间觉得天都放晴,做事都有盼头了。看着锦鲤收拾完东西关上门。没了外人,她转身就扑进李月岭怀里。这可把男子吓一跳。 “怎么了?” 锦鲤原先在宋裕手下时地位不输择善,那一身功夫绝不是绣花枕头。想到她还在门外,李月岭顿时声音都放轻些,接住怀里的女子,低头问道。 “李大人,你说话这么轻,做贼心虚嘛?”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禾乃故意也放轻了声音,眉眼弯弯,学着他的样子说话。头上灿烂的饰品映衬着夕阳与烛光,随着她仰头看他,便有半截落入如瀑的发丝里。 这时的李月岭才像刚刚有了抱住她的实感,耳根火速就红了起来。 “锦鲤还在外面。” “就是宋裕在外面,我也不怕。” 女子抱着他不肯松手,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安王会发现两人的私情。不过昨夜之事确实是他鲁莽在先,李月岭僵住片刻,也只想着以后多加小心便是。小心地搂住她,没有再拒绝。 像是默默有了什么约定,这一次拥抱显得那么温馨坚实。 可惜再好的茶也会凉,久留只会生事端。他此行本也只是来哄哄人,既然她不气了,他是该走了。 “国公府身后的大鱼还没咬钩,只怕他们还筹划着什么,戚国公对我的态度也难说,所以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有些忙。至于王爷那里,我会留心,你照常行事就好。” 李月岭像是个即将远行的丈夫,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细碎地交代着行程和琐事。说完又低头看看她,生疏地把手抚上她的发丝,浅短地顺了两下:“我先走了。” 回应他的是个大大的笑脸。 “好。” 20-折金桂(19) “还要继续留心他的位置吗?” oo见李月岭走了,顺道问了声。 “有异常再告诉我。” “OK。” 离了铜花楼的李月岭也不忘自己说出去的话,即刻又回了李府,向宋裕送了封信去,一面向戚国公府送了份请帖,邀请他隔日来府中饮酒作宴。 不久后朝中便有消息传出,安王在新状元府中看上了个婢女,结果李月岭不肯,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当时正处夜宴,好些官员都瞧见了。 戚国公亲眼见了这一出戏,下朝后果然再次邀约。 这一次不同以往,戚国公的嘴有意无意透露出许多东西,藏的是趁火打劫的主意。李月岭言语上作出为难的样子,面上却是蠢蠢欲动,钓着戚国公再进一步。 “明日请王爷以年轻气盛为由弹劾我,劝皇帝将我降职。” 傍晚,一张小小的信条从李府送到禾乃手上。女子两指一翻就将纸塞到火舌上,不一会化为灰烬。 他怎么突然像打了鸡血。 “锦鲤!叫人乔装把消息送到王爷府。” “是!” 朝堂上,宋裕上奏弹劾,戚国公下场,另又带出几个附和的。他们这边早就传了消息不准轻举妄动,宋裕独自一人势单力薄,果然没争得过他们。 将将打响第一枪。 眨眼间到了八月。 “上次那几个人底细如何?” 宋裕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李月岭和他都有身份,不能轻易相见,只有铜花楼每天人来人往,保护严密,是个极佳的聚头地。 “他们还以为新状元迟早是他们的人,见到被你弹劾,又有戚国公站出来,大多是一时冲动才暴露。我派人去探了虚实,果然是和戚国公一伙的。” 李月岭这一步棋走得险,稍有差错就可能真的被贬到外地,到时候再想回来就难了。不过结果也还算不亏,钓出了好些个边角料。 “只可惜戚国公已经发现不对劲。” 边上白面凤眼,书生模样的男子下意识将眼神放在禾乃身上,又极快地收回目光道。 自从戚国公的信被拦截,他们自知已然暴露,早就没打算再藏着掖着,不然也不会那么明显地向李月岭示好。两方阵营逐渐界限分明,这次和宋裕对上,宋裕那里居然这么轻易就退步收手。重拿轻放,实在可疑。 他再想博取对面的信任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两方都已经是临到绝处,不得不发。安王明处的势力被戚国公为首的人逐个拔去,他们如果不采取行动钓出几个戚国公的人,那岂不是是坐以待毙。可一旦真的去动手报复,无异于向对方宣战了。 “月岭还是冲动了。” 宋裕极少置喙李月岭的行动,虽然他接到消息后还是依照李月岭的意思去做了,但这不代表他赞成这件事。以李月岭在皇帝眼前的份量,再等等一定可以逼出更大的筹码。而不是这么快钓出几个虾兵蟹将就了事了。 他的目光像巨石压下来,眸子里是浅薄的居高临下。或许这才是他最长作的姿态。 李月岭自知理亏不肯辩驳,但禾乃却不能坐视不理。张了张嘴就打算解围,桌下的手却突然被牵住了。 温热的大掌勾住她的指尖而后将其纳入掌心,拇指轻轻按住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插嘴。 宋裕手中的牌没人比他更加清楚,虽然他确实有意加快了进程,却绝对不会影响大局。宋裕哪能不明白?现在不过是叁分责骂七分试探,闭嘴认错才是王道,照荷此时再莽出来只会火上浇油。 禾乃被这一下掐了冲劲,顿时也回过神。宋裕本就不希望他们两个人有私交,李月岭的事千万不能和她扯上关系。 不过纯然不出声肯定也是不行的,她面上一笑,熟练地打了个圆场。 “王爷,你才是真的冲动了。” “哦?” 蜜蜡色的瞳孔绕过沉默的李月岭,落到那盈盈笑意的女子身上。 “李大人你还信不过吗?” 见她出声,握住她的手顿时收紧了些,禾乃只能挣开他的力道,扭了个方向主动扣住他十指相嵌。面上笑意不变,单手为宋裕添了些香茶。 “不妨再等等?” “才几个月啊,禾禾倒是比我更信任月岭了。” 宋裕像是听进去禾乃的话,又像是单纯不在意。长指捻了捻手中珠串,调笑似的用眼神缠住她的目光。桌面下,手里还扣着边上人的五指不曾放开。桌面上,眸光却逃不开宋裕的逼视。莫名像是偷情的妇人,坐立难安的反倒成了禾乃。 “王爷喝着我的茶,怎么却还要笑我。” “嗯,是我不识抬举了。”男子看她少见的变扭姿态,低低笑了一会儿。说罢,作戏般举了刚刚添了水的瓷盏,夸张地喝了口,如同乡下老汉灌酒似的。“我给禾禾赔罪。” 她被逗到了自然笑出声。桌下的手不知怎的,似是又紧了些。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是翻篇了。 一张桌上,两样风景。他们这边两人有说有笑,李月岭在边上低垂着眼神色不明。他惯不是爱插手他人事情的人,宋裕为人他也清楚,绝对不是会沉溺女子的角色。可没缘由的,他今日见到两人的交谈,左右都觉得不舒服。 宋裕和照荷很熟吗?为什么叫她“荷荷”?他都没叫过她荷荷……就算是逢场作戏,也没必要这么亲热吧。 没事的,宋裕爱江山不爱美人,他对照荷不会是男女之情,或许只是兄妹情谊?照荷也绝对不愿做深宫妇人,与人争宠一世。 但是,那也没必要这么熟络吧。宋裕居然愿扮丑博照荷一笑,他们以前会不会有过什么……先前宋裕还编谎想拆开他们两个,会不会宋裕真的有过心思?照荷又跟了宋裕多年…… 李月岭越想越觉得喘不上气,像是被堵在醋缸里,面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好在低着头,倒也没人发现。就连宋裕要走时叫他都不见他抬头。 趁着夜色不清,人又杂乱。那纨绔子弟的潇洒背影随着门一关就见不着。 “喂,你怎么了。” 禾乃费足了脑筋才在宋裕面前没漏馅,这会儿宋裕终于走了,她才有时间好好找这木头算账。 李月岭被她挣开手又是一推,眼底更加气闷,阴郁着一双黑瞳抬起头。 “我还以为你是看不见我的。” 21-折金桂(20) “你说什么呢。” 这样的脸色禾乃也不是第一次在男人脸上见到,又酸又臭。她立马就知道李月岭刚刚是什么心思了。 满身珠翠的漂亮女子站起身,弯下腰抬手捏住李月岭的脸颊肉,像是攥着刚出笼的包子。 “一个好帮手和一个后院花瓶,宋裕会怎么选不是用脚趾都能猜到?还是你觉得我会属意他人妾室?” 如果宋裕真的是这么轻重不分的人,那不说别的,就连站队的事情李月岭都得再掂量掂量了。 可这么简单的道理,李月岭又哪是不知道呢?他就是顺不下这口气而已。撇不开禾乃的手,他就抬起眼皮讥讽道。只不过有着半边被揪起的脸,杀伤力算是化为乌有。 “实在不好意思,我李某生性愚笨。” 愚笨,所以什么都猜不出,什么都不想猜。他只能看见自己看见了的东西。他喜欢的女子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浑身上下莫不过嘴硬?禾乃憋不住差点笑出来。不过事实上她也确实笑出来了。 女子放开捏住他的手,自然地蹲下略微仰视他。 “那便请这个李某快走吧,把我聪明的李大人还回来。”刻意放轻的音调被填充得像是要漂浮起来。她把头靠在他膝上,那样望着他。“我的李大人可是这天底下最多智的儿郎,想必他一定能猜出我的心意。” 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下那白面书生红的又岂止是被捏过的半边脸,剩下半张脸、两耳根、甚至那露出一小截的玉白颈子上,简直要艳过火烧云。原先板着的脸此刻板也不是不板也不是。 “李某的脸这么红,是太过愚笨,所以烧到脑子了吗?” “照荷!” 李月岭可以说是气急败坏了,忌惮隔墙有耳,哪怕是生气也压低了声音。僵在椅子上不敢动作,生怕又招惹到女子的什么浑话。一双眼睛不知道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瞪着禾乃。不过到底不是以前了,禾乃现在一点也不怕他,只当作不知道,笑眯眯看他。 “嗯,怎么?” 怎么?你还好意思问怎么? 李月岭只盼自己能像从前那样掐住她领子给她扔出去。可恨对上她的眼睛,五脏六腑的憋屈都逃得不见踪影。咬了咬牙只憋出一口气。 “……地上凉。” “李某,我是蹲着的,不会凉。” “起来!” 李月岭额头青筋暴起。 好吧好吧。 真是玩不起。 女子得了他的吼,嘴巴一撇,这才悠悠起身。人还没来得及站稳,一只手就被包入了温热的大掌。 在李月岭的身上很少能见到传统文人的样子,或许“构建者”才是更符合他的代名词。但当被他揽住腰轻缓地纳入怀中时,禾乃第一次那么直观的感受到之乎者也在他身上留下的色彩。 一份对于感情的郑重和忠诚。 “我不会怀疑自己的主公,更不会怀疑你。”李月岭认真地向她解释自己的失态,而后闷闷地又跟了句。“我只是不喜欢你们太过亲近。” “但我和宋裕一向是这样,骤然冷淡一定会引他疑心。” 女子说完,抬起脸望向他。 “大人,若是将来,尘埃落定。眼里除了我还会有外物吗?”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李月岭眼睛眨了眨,没太明白,不过还是浅浅弯了一双凤眼。像是坠入爱河的少年,静静等候心上人的小戏弄。 “什么是外物?” “人,或物。除了我的,都是外物。” 她说得那样认真,就差没掰着指头数了。倒险些让李月岭觉得是意有所指,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此刻只觉得照荷可爱得很,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装着无辜的样子说道。 “可我并非昏庸好色之徒。” “李月岭!”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倒是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戏弄别人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只可惜他怕照荷真的恼了不好,在腰间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当是认错,“我想我会尽力的。” 他这一片真心,为他换了个香甜的吻。 “我信你。” 天下不会再有这一刻的美景了,李月岭心想。 “我要走了。” 宋裕出去已经够久,他没理由再赖着不走。一眼看得到头的屋子,却像冬日的一汪温泉,怎么待也待不够。 禾乃也同样舍不得放开手,下次见面又不知几时,哪怕已经知道结局,也分不去她最近的提心吊胆。 “此番再走,千万小心行事。” “我有分寸。你也要小心,藏好手脚。若有难处,记得一切有我在前。” 就像初见那日,禾乃告别的话。不知哪日起,他也自愿化作了他人的港湾。长留不得,两人稍稍作了安慰,李月岭就出去了。 一个接一个的走了,所见之处莫名空荡起来。 “你的意思是?”oo问道。 禾乃行事一向喜欢放长线,和她姐雷厉风行的作风完全不一样,所以oo时常不太明白她在布什么局。 “旧墙上新漆。” 一个人想要得到一堵新墙。第一个办法就是打破旧的,然后装新墙。但是很显然这是一个比较激进粗暴的办法,不能适配所有人。 所以就有了第二个选择:在旧墙外面刷新漆。只要旧墙底子没烂,刷上新漆,就能让人忘掉里面的旧物了。 同理,只要李月岭能有新的感情和生活,有新的值得追求的东西。童年时留下的执念自然也就像那堵旧墙一样,迟早被遗忘。 “你是真的觉得这个办法比较好,还是单纯不想砸开李月岭的旧墙?” “……” 禾乃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为什么oo总是在不必要的时候表现出极其倔强的敏锐? “你真的很像是那种吃完饼干还要把包装袋撕开看个究竟,最后把饼干屑搞得到处都是的人。” 一阵静默。 随之就是oo重重的吸气声伴随着她不可置信的鸣叫。 “人身攻击?人身攻击是吧?人身攻击是吧!信不信我举报你!” “sjb。” 将快乐建立在oo痛苦之上禾乃露出了今天最快乐的一个笑容,然后优雅地屏蔽了脑海里的“聒噪声”。 窗外蝉鸣空响,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22-折金桂(21) “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禾乃刚刚下了台子回房,打开门见是个清隽的背影,侧身坐在她的软榻上,手里是本铜花楼的账目,估计是等久了随手拿上的。 “想见你,便来了。” 李月岭见到她,翻手放下那账本,眉眼带笑地注视她坐到旁边。 “我好似听见你的琴音,不是很真切。” “好听吗?” “好听。” “大人骗我。” 女子得了夸反倒撅起嘴,夺过桌上被扔着的账本,合上放到一边。 李月岭摸不着头脑,细细想了想自己哪里说错话,可又找不到。 今天不用上朝,他来的确实早,晚膳都还来不及用。 外面阳光刺目,洒在桌案上。 “哪里骗你?” “大人根本没听见我弹的是什么吧。” 禾乃笃定道。 “原是如此。” 李月岭被发现了也不强撑,笑着就承认了。 “可我确实没骗你,我虽然听不清琴声,却能听见台下的喝彩声不绝于耳。你弹的好听,我无需亲耳分辨。” 明亮的居室内,两人不曾有分毫逾矩,但又像是处处逾了矩。 “所以,你是怎知我不曾听见?” 禾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轻哼了声。 好在李月岭也无所谓答案,见她满面得意地不肯说话,一笑也就过去了。 房里正一片温情,外面紧促的敲门声便如急鹰窜入,锦鲤猛地闯进来。 “姑娘,大人!王爷在皇宫中一夜未归了!” “什么!?” 软榻上两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你把话说清楚。” “择善叫人传了话来。昨天晚膳后王爷就被叫走到了宫里,最近朝廷风声紧,王爷就留了个心眼,让择善在府里等着。如果没问题,他会尽早回来,或者想办法让人传个平安。若不然,那就让择善来铜花楼找姑娘。如今已经快一天一夜过去,皇宫里什么消息都没有。” 显然锦鲤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面色不比两人好看。她刚刚紧急叫了铜花楼骨干集合,然后匆匆再来找禾乃。 不过好在李大人也在,倒不用再跑一趟了。 李月岭闻言,脸上骤然煞白,半分血色都不剩。 屋里顿时像是压了座重山,禾乃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剩一句话。 完蛋了,怕是被阴了。 “怎么早不来报!” 禾乃的声音难免尖锐些。 怎么会嗡声不响就落下个套。 有铜花楼做操盘手,除了破罐子破摔的戚国公,朝堂上没人敢正面和宋裕刚。 这次他们肯定是做足了准备,才能直接让皇帝“囚禁”宋裕,一击致命。 这边禾乃还在挖脑子想办法,边上李月岭已经等不及起身了。 “择善现在人呢?” “在宫门外守着。” 锦鲤急得冒汗,男子绷着嘴角没说话,绕过她大步流星就往外走,像是已经打定主意。 禾乃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也赶紧站起身,叁步并作两步追上他,一把拽住。 “你去哪?” “进宫。” 李月岭看见是她,勉强顿住身子,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如果能救出宋裕那最好,救不出……他反正也不会活着出来了,也是个解脱。 “你不要命了?” 禾乃简直难以置信。 “你现在冲进宫,难道就一定能救得了他吗?”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裕死。” 说完,男子也没抱希望她能支持他,甩开她的手就欲向门口走去。 哪知禾乃再一次挡住他,这一次干脆直接拦在他前面了,语速飞快。 “宋裕所有事情几乎都挂在铜花楼名下,而今我安然无恙,可见戚国公他们没这么容易找到铁证。王爷那里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心知肚明,但凡皇帝那里还能有一点突破口,宋裕都不至于让事情落到这个地步。 他们筹谋皇位需要年复一年的算计,可皇帝要是想灭了他们,或许只需要夜半向弟弟递上一杯毒酒。 况且皇帝年迈,疑心愈发重,大不了就是七年前之案重演,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了。 再想办法……一时之间哪来的办法。 “让开!” 眼见李月岭冷下脸,要再次绕开她,禾乃干脆小跑到了门边,用身子抵住了门板。她不是看不见李月岭激红的眼眶,但如果让他就这样进宫,皇帝手里岂不是平白又多她一个人质? 说到底,宋裕的命也好,逼宫夺权也好,都不是她的唯一解。只有李月岭不同,她不能容忍他有半分差池。 “宋裕让人传话给我,便是信我能救他。我不会让你去的。” 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尖锐地对峙,所有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们连隐藏的功夫都没有。 宋裕那里或许已经生死一线,宫门又即将落锁,李月岭一刻都等不了。禾乃死死挡在前面,李月岭试了几次都被她阻止。 “李月岭!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现在是死了一个还嫌不够,还要去添一双吗?!” 禾乃发誓她从来没见过李月岭露出这么崩溃的样子,唇色白得吓人,目眦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和人搏命。 两人目光再次对上,不知道是叁番五次被打断所以终于不耐烦了,还是被禾乃这句话激怒了的缘故。他终于停下开门的动作,倾身逼近,抬手便掐住了禾乃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按在门上,逼迫她好好看清他的眼底。 “你以为宋裕是谁?你以为我活到如今是为了什么!?” 他沙哑的嗓子近乎低吼着质问道。 先不说他在宋裕身上扔下了多少筹码,单就问一点:宋裕要是死了,他李家上下几十口人的仇还怎么报?没了宋裕,那个狗皇帝的命他还怎么拿! 安王不能败。这是他此刻唯一一个想法。 极为亲密的距离,甚至李月岭不曾真的用力。然而也是在这一刻,很多以往看不清的东西被摊到眼前,禾乃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是多么幼稚可笑。 男子亲手砸破了自己的旧墙。斑驳腐烂的内里洒落一地,嘲笑着她之前的样子。 “你疯了。” 任谁看见他此刻的样子都会这么觉得,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而异常平静,好像潜意识里的某一个角落早就预料到如今的一切,借着她的口在陈述事实。 李月岭心存死志,垂下眸子没有回应她,沉默地放开手,任由打开的门板撞在女子的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边上锦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闹剧,好像突然明白了王爷为什么只让择善来找铜花楼,而不是让他去李府。眼看李月岭远去,她僵硬地跑过来扶住踉跄的女子。 当然,不仅在场两人,远在元世界实时监控的oo也同样茫然不知所措。 “他怎么这样?之前明明……我还以为他哪怕是为了你,也该迟疑一下的。” 几个月相处,李月岭肉眼可见已经把照荷挂在心上,如果有个好感进度条,没一百也有九十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简直不合常理啊! 禾乃无力地倚在锦鲤胳膊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梳不通,被冲击得裂开八瓣。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枉费她山路十八弯地绕路,竟然等到差点任务失败,她才反应过来答案早就摆在明面上了。 折金桂是个过期任务啊!如果李月岭对李家的事情执念不深的话,怎么可能会拖到过期都没人完成? 也就是说,照荷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死的。 被强硬打开的门还敞开着,露出边上一个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在外面的身影,低头安安静静等着她发话。或许皇宫里的那个人也是这样等了一天一夜。 李月岭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她呢? “oo,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重新想办法。” 23-折金桂(22) 那边男子已经踏上进宫的路途。这边女子竭力地维持思绪,再次睁眼时已经一片决绝。轻轻推开抱住她的锦鲤,挑起裙摆,转头飞快跑到梳妆台前,抽出最底下的柜子。 一封压在胭脂水粉下,放了许久的信封被飞快抽出。禾乃迅速拆开看了一眼,确定内容没问题后,又顿了下,眼神一转,从边上的盒子里拿出封稍微新一点的信封。 能不能救出宋裕和那个去找死的蠢货就看这一把了。 再次理清思路,重复检查后,禾乃吐出一口浊气。大步走到门外,顺便还把愣在原地的锦鲤也拉到身边。 她的卧室周边早就被清场,能现在被召来的都是绝对的心腹,禾乃倒不怕会出错。把手中封旧信封先递给了边上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镇定道。 “即刻把信送到将军府,告诉燕将军:立刻带人入宫,极力杀了皇帝,出事报夏国。安王会保他家人安康。” 她话音一落,那小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认真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立马转身带着信出去了。 禾乃则转过身面向锦鲤:“你亲自去一趟驿站,这封信给夏国使臣,让他们立刻伪造一个燕勇通敌的证物,别牵连太多人。” 新的那封信理所当然就交到了锦鲤手里,锦鲤也如同先前那个人,重复一遍后就带着信走了。 “还有你。” 禾乃从剩下几个人中找到平日联络王府的人。 “替我传话给择善。燕将军入宫行刺,让李月岭先挡一刀。然后当着皇帝的面,亲手杀了他,皇帝问起来,一定不要给宋裕邀功。‘为人臣仆,自当为天子效力’,千万记住这句话,让择善念给皇上听。” 等叁个人陆续走了,禾乃迅速安排好接下来的人,不择手段也要保住李月岭和宋裕的行踪,该藏好的都去藏好,该抹掉的赶紧抹掉。 顷刻之间,守在门口的人全都领命散开了。女子惶惶回到先前的软榻上,窗外风景还如先前,屋里却是萧条一片。 事到如今,人事已尽,生死也就是老天一个念头了。 旧信封里是燕勇先前勾结六王七王的证据,一旦暴露,他们全族上下留不了一个活口。而且他极受皇帝器重。有能力做这场戏,又必定愿意做这场戏的。铜花楼手下只挖得出这一个人了。 新的信封里则是夏国皇帝向宋裕示好的密信,之前被宋裕送到她的手上,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夏国和皇帝不对付挺久了,可惜色厉内荏,在当今皇帝那里讨不到好又不想放开宋国这块大肉,跟宋裕一拍即合。 燕勇刺杀不管怎么,得有个名目,倒让她想到了夏国。 原先这两张牌是不该这么快打出去的……也罢。 “现在再念阿弥陀佛,不知道菩萨还来不来得及保佑我了。” “但愿吧。”oo道。 坐如针毡。 两个时辰之后,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宫门再一次打开。宋裕重新回到王府时,发现女子已经在堂内等候他多时,锦鲤安稳地陪在她身侧。 禾乃见到他,不动声色地长舒一口气。 锦鲤有她的吩咐,看到宋裕回来,即刻揣了袖子里的东西,屈身退下了。其余的侍从看了看事态,当即跟上锦鲤的背影。 堂内谁都没有说话,不知不觉却只剩下两个人。 “怎么突然这么冲动。” 宋裕还是那样的笑容,洒脱肆意,如果抛却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上狼狈的青茬,或许还能作出些逍遥王爷的模样。他这次没有再向禾乃伸出手,也没有再为她遮掩。蜜蜡色的瞳孔就那样望着女子,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愿追究。 他本该先去换身衣服。却怕她久等。 “为了月岭?” 照荷不是这么激进的人,他甚至做好了在皇宫里呆上叁五天的打算。直到燕勇突然进宫刺杀,李月岭被捅穿半个身子,择善跪在皇兄面前表衷心……他只能把这些归结在唯一的变数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摇了摇头。主动站起身走向他。 “为了王爷。” 宋裕听到话,明显愣了一下,眸子不自觉向下垂,极快掩去自己的异样。他伸手扶住禾乃,把人重新送到座上,自己也顺便坐到了边上,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笑着开口。 “禾禾这是第一次到我府中吧。可有逛逛?” “一刻未见到王爷,我心一刻不安。” 她没打算绕弯子,说话也就清楚明白,反倒不像她往日的油滑。禾乃一抬头,只见宋裕已经褪了笑意,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手中的白玉珠在他指尖来回捻动,就像他此刻摸不透的心思。 “王爷怎么这般看我?” 宋裕这才微眯起眼,身子向后倒靠在扶手上,缓缓勾起嘴角。 “我只是心想,禾禾貌美,我这王府,实不相配。” 他这话说得暧昧,言下之意却大胆。 女子闻言一笑:“那我便等王爷得了更好的府邸,再来配我吧。” 与此同时,那边的锦鲤也已经到了李府。和重伤昏迷的李月岭一起送进去的,还有个残破的金钗。 “你这是在干嘛?” oo见禾乃总算离开安王府,便等不及跑出来。 “勾引宋裕啊,很不明显吗?” 宋裕还没被放出来她就在里面坐下了,摆明是要和他共生死,投诚是一方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现在赵禾荫的马甲是留不住了,只能以毒攻毒,试试逼李月岭一把。 她思前想后,赵禾荫和权势必须分割开。让李月岭掉到鱼和熊掌的局面。 她既然不能真的离开,那就只能利用宋裕,划一条叁八线。 “你确定宋裕会帮你?” “听不听进去是他的事,意思到了就好了。” 他要是肯帮忙那是最好。就算他不想掺和,为了绝了李月岭的心思,他也没理由不出手。 然而忙着布局的禾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王府的同时,一条消息也送到了宋裕耳边。 俊逸的男子独自站在厅室,手里是下午照荷发下的所有命令的文字记录,满眼兴味。 “赵氏女……真是场大戏啊。” 24-折金桂(23) 那边男子已经踏上进宫的路途。这边女子竭力地维持思绪,再次睁眼时已经一片决绝。轻轻推开抱住她的锦鲤,挑起裙摆,转头飞快跑到梳妆台前,抽出最底下的柜子。 一封压在胭脂水粉下,放了许久的信封被飞快抽出。禾乃迅速拆开看了一眼,确定内容没问题后,又顿了下,眼神一转,从边上的盒子里拿出封稍微新一点的信封。 能不能救出宋裕和那个去找死的蠢货就看这一把了。 再次理清思路,重复检查后,禾乃吐出一口浊气。大步走到门外,顺便还把愣在原地的锦鲤也拉到身边。 她的卧室周边早就被清场,能现在被召来的都是绝对的心腹,禾乃倒不怕会出错。把手中封旧信封先递给了边上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镇定道。 “即刻把信送到将军府,告诉燕将军:立刻带人入宫,极力杀了皇帝,出事报夏国。安王会保他家人安康。” 她话音一落,那小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认真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立马转身带着信出去了。 禾乃则转过身面向锦鲤:“你亲自去一趟驿站,这封信给夏国使臣,让他们立刻伪造一个燕勇通敌的证物,别牵连太多人。” 新的那封信理所当然就交到了锦鲤手里,锦鲤也如同先前那个人,重复一遍后就带着信走了。 “还有你。” 禾乃从剩下几个人中找到平日联络王府的人。 “替我传话给择善。燕将军入宫行刺,让李月岭先挡一刀。然后当着皇帝的面,亲手杀了他,皇帝问起来,一定不要给宋裕邀功。‘为人臣仆,自当为天子效力’,千万记住这句话,让择善念给皇上听。” 等三个人陆续走了,禾乃迅速安排好接下来的人,不择手段也要保住李月岭和宋裕的行踪,该藏好的都去藏好,该抹掉的赶紧抹掉。 顷刻之间,守在门口的人全都领命散开了。女子惶惶回到先前的软榻上,窗外风景还如先前,屋里却是萧条一片。 事到如今,人事已尽,生死也就是老天一个念头了。 旧信封里是燕勇先前勾结六王七王的证据,一旦暴露,他们全族上下留不了一个活口。而且他极受皇帝器重。有能力做这场戏,又必定愿意做这场戏的。铜花楼手下只挖得出这一个人了。 新的信封里则是夏国皇帝向宋裕示好的密信,之前被宋裕送到她的手上,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夏国和皇帝不对付挺久了,可惜色厉内荏,在当今皇帝那里讨不到好又不想放开宋国这块大肉,跟宋裕一拍即合。 燕勇刺杀不管怎么,得有个名目,倒让她想到了夏国。 原先这两张牌是不该这么快打出去的……也罢。 “现在再念阿弥陀佛,不知道菩萨还来不来得及保佑我了。” “但愿吧。”oo道。 坐如针毡。 两个时辰之后,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宫门再一次打开。宋裕重新回到王府时,发现女子已经在堂内等候他多时,锦鲤安稳地陪在她身侧。 禾乃见到他,不动声色地长舒一口气。 锦鲤有她的吩咐,看到宋裕回来,即刻揣了袖子里的东西,屈身退下了。其余的侍从看了看事态,当即跟上锦鲤的背影。 堂内谁都没有说话,不知不觉却只剩下两个人。 “怎么突然这么冲动。” 宋裕还是那样的笑容,洒脱肆意,如果抛却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上狼狈的青茬,或许还能作出些逍遥王爷的模样。他这次没有再向禾乃伸出手,也没有再为她遮掩。蜜蜡色的瞳孔就那样望着女子,像是什么都知道,又像是什么都不愿追究。 他本该先去换身衣服。却怕她久等。 “为了月岭?” 照荷不是这么激进的人,他甚至做好了在皇宫里呆上三五天的打算。直到燕勇突然进宫刺杀,李月岭被捅穿半个身子,择善跪在皇兄面前表衷心……他只能把这些归结在唯一的变数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摇了摇头。主动站起身走向他。 “为了王爷。” 宋裕听到话,明显愣了一下,眸子不自觉向下垂,极快掩去自己的异样。他伸手扶住禾乃,把人重新送到座上,自己也顺便坐到了边上,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笑着开口。 “禾禾这是第一次到我府中吧。可有逛逛?” “一刻未见到王爷,我心一刻不安。” 她没打算绕弯子,说话也就清楚明白,反倒不像她往日的油滑。禾乃一抬头,只见宋裕已经褪了笑意,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手中的白玉珠在他指尖来回捻动,就像他此刻摸不透的心思。 “王爷怎么这般看我?” 宋裕这才微眯起眼,身子向后倒靠在扶手上,缓缓勾起嘴角。 “我只是心想,禾禾貌美,我这王府,实不相配。” 他这话说得暧昧,言下之意却大胆。 女子闻言一笑:“那我便等王爷得了更好的府邸,再来配我吧。” 与此同时,那边的锦鲤也已经到了李府。和重伤昏迷的李月岭一起送进去的,还有个残破的金钗。 “你这是在干嘛?” oo见禾乃总算离开安王府,便等不及跑出来。 “勾引宋裕啊,很不明显吗?” 宋裕还没被放出来她就在里面坐下了,摆明是要和他共生死,投诚是一方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现在赵禾荫的马甲是留不住了,只能以毒攻毒,试试逼李月岭一把。 她思前想后,赵禾荫和权势必须分割开。让李月岭掉到鱼和熊掌的局面。 她既然不能真的离开,那就只能利用宋裕,划一条三八线。 “你确定宋裕会帮你?” “听不听进去是他的事,意思到了就好了。” 他要是肯帮忙那是最好。就算他不想掺和,为了绝了李月岭的心思,他也没理由不出手。 然而忙着布局的禾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王府的同时,一条消息也送到了宋裕耳边。 俊逸的男子独自站在厅室,手里是下午照荷发下的所有命令的文字记录,满眼兴味。 “赵氏女……真是场大戏啊。” 25-折金桂(24)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禾乃只记得他似是眯了眼,整个人便被打横抱起。 砰地一声被甩到床上,好在昨天刚换了厚褥,不至于伤到哪。 禾乃还顾不及背痛,男子已经倾身而上。双唇被死死堵住,苦药气和他的辛辣味融合在一起,包围了她整个身子。 女子下意识地抬手推拒,被他拎了两只手腕反剪按在床头。层层外衫被剥开,内里的肌肤忽地得了凉,乳尖便从肚兜里映出来,圆圆撑起一片嫩滑衣料。 玉砌的皮肉,在瀑入的阳光下泛着莹润色泽。只剩下薄薄的水红色薄衫。连亵裤都被扔到了床下,一双纤腿并拢着,维护最后一点廉耻。 可能因为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李月岭的手温也极凉。掰开她的唇瓣后便一路下滑,在她的双峰上留恋似的停住了步伐。 女子挺拔的乳肉支起肚兜,隔着布料触碰便更加腻滑。他的指尖在那茱萸附近打圈,见那随着他动作而产生的凹陷,还不尽兴,两指交汇便将那红峰捻在了手中。 “啊……” 身下人像是被吓了一跳,虽被他堵着嘴夺吻,仍惊叫一声向后躲去,那茱萸便隔着那衣料逃出了他的指尖。 李月岭先是一顿,泄气般啪地一声扇在了那藏匿的乳肉上。 隔着布料都能看到软肉的震荡,大半跳出了肚兜里,雪白雪白的一片。使得那女子只能颤颤巍巍又挺起身子,亲手把玉兔送到他手中。 这下反倒是男子不要了,放开她的粉舌,将吻落到了她的锁骨,像是品尝佳肴美酒,一点点舔舐吮吸。 从禾乃的视角往下看,正好是他低垂的睫羽。挺拔的鼻梁在自己乳肉上磨蹭,还有他那逐渐向下的手,划过腰间,最后送入她的腿根。 像是猜到她又要躲叫,禾乃忽地被擒住腰身。李月岭两指在那水泽中沾了沾便直直插入到那花穴里,如同冰块一般的温度,吓的她下意识翕张了穴口,而内里早已准备好的软肉急忙撷住来客。 “啊……大人……” 无视她的呻吟。进入的手指抽插几下便强硬扩开。挤出的汁液顺着他的指节向外流溢,晶莹透亮挂湿一片,最后滴在床单上,洇开一滩深色的水渍。 好久没有再行敦伦之礼,她里面紧致更胜。李月岭还没怎么动作,女子已经叫得起劲。眼看她眉梢眼角皆是媚意,腿根嫩肉不时蹭着他的手背,显然是得了趣。李月岭差点被她气笑了。 “你倒是享受。” 说完手上动作更快,刮着里面的淫肉,撑开三指阔。火烧的阳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在她的蜜穴口,那两指一出,便急急破开了那孔洞。 “嗯啊……太粗了……大人……” 这下禾乃可就得不了爽快,他那巨物快有她手臂粗细,这一入岂不是去了半条命。洞口死死箍住他的前端,撑得像是透明的薄膜般,随着她的喘息有规律地收紧。 那阳根险些被她榨出汁,只能猛得又抽出来,一巴掌落在她的雪臀上,臀肉翻涌,乍起个斑驳掌印。 “啊好痛。” 女子嘴上叫着痛,下面小口却饿得收紧许多,堵不住的花液汩汩往外吐。李月岭冷眼瞧着她的淫靡讨好样子,身下阳具硬得发紫,咬了牙根不肯再捅进去治治她的淫性。 “痛?那便擦干净那口水起身吧。” 他面色苍白漠然,禾乃怕好不容易哄好又要功亏一篑,赶忙摇头否认,蹭了蹭他的腿软声求欢。 “不痛了不痛了,大人给我吧。” “夹这么紧,让我怎么入?” 闻言李月岭腿间分明又涨大一圈,却仍不肯动作。一双腿分开她的膝盖,逼她下身尽露。纤长的手指探下撑开她的花唇,粉嫩的软肉被他掰开无处藏匿,露出个小指大的空隙,一下下吞咽着流水。 外面还是青天白日,时不时能听见楼下街口的叫卖声。身上男子衣衫完好,她却在床上裸身大张两条腿。女子脸上羞红得如同喝醉了酒,一双手无措地推拒,想遮住那风光。 “不会夹了这次……” “自己掰开。” 他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让她好过,哪里会再迁就她,冷冷下命道。 “大人……不会夹了……” “擦干净口水下床,还是自己掰开?” 女子拗不过他,羞得闭了眼,只能颤着身自己伸出粉嫩指尖,亲手掰开那花户,无奈那小口还是越来越窄。 他虽然有心作弄她,却也没想着真伤她几分。眼看这么细的口子怎么能吃得下?李月岭皱了皱眉头轻轻扇在她的穴口,激得小姑娘又是一颤。 “再掰开。” 怕他再打她,禾乃只能放松,又分开些许,露出更多内里的软肉。 她只顾闭眼,又岂知自己此刻淫态,男子终于忍不住狠插进那花蕊,一直破开到宫口位置。等了许久的软肉终于得了饱餐,庆祝般泻出一股潮水,将女子送上顶峰。 “啊……到了……慢点……啊……大人好厉害呀……” 她存心想让李月岭泄愤,叫得格外卖力,话更是挑着好听的捡。可惜身上男人不见得愿意领她的情,反而愈加猛烈攻势,搅得她内里的肉腔发了疯似的抽搐。 他每每抵到那块软肉,女子眼中就噙上一分泪。整个人像是落了海的扁舟,在他身下摇晃。 “轻点呀……啊……大人……嗯啊……轻点呀……” 禾乃的头止不住地摆,腰肢被他一手卡住不让逃开,快感如同要将她溺毙,连着大腿根都颤得厉害,抖出雪白的肉浪。两手扭着想要脱开他的大掌,哪怕能稍稍缓缓也是好的。 啪——啪—— 又得了打,这次却是扇在了她高高扬起的颈侧。李月岭腰间的伤口本就还没好透,大开大合疼痛也就不可避免。却看她挨着操却扭得像被揪住耳朵的白兔,不由更加顶得深入。 原先还露在外面的半截这下也总算全被那花穴吞吃进去,松软紧致的肉腔不够长,便直直桶进了宫内。 那宫口原先便不是接客的料子,被他强撑开,只能勉力吞下那头部。窄小的宫口张大了嘴,箍住他的柱身,涎水从缝隙里被挤出去,又从肉腔慢慢积到穴口,最后榨成白沫沾在那交界处。 小口里是个更小的口,层层套在他的肉柱。难以置信的快感逐渐攀升到他的全身,连后腰都是酥麻。迭着的软肉随着他的抽插刮在每一根凸起的青筋,迫使他再难心疼她的眼泪。 百来下深入,足以将女子做得隐隐翻上白眼,脑子里混沌一片,只记得讨好他。 “好……好厉害……啊……求你了……大人……塞……塞满了……嗯啊……” 26-折金桂(25) l ayuzhaiwu.x yz 原先嫩白的臀肉如今是一片红痕,怕她真的晕过去,男子拦腰将她抱到怀里,坐在那肉柱上。被这么换了姿势一顶,险些要捅穿那宫腔,禾乃顿时又清醒了一瞬。 见她趴在自己肩头,眼神清明许多,李月岭扶着她的手绕住自己脖子,稍稍喘息了下。 “抱紧。” 才停下片刻,禾乃体内的巨龙便又开始动作了。一下比一下用力,深怕她今天不被操死在床上。禾乃好不容易有了些神智,哪还能由他这样乱来。勉力承下潮喷的颤抖,拼命绞紧花腔。 “嗯啊……大人……射……给我……啊啊……想要……小少爷的阳精……给我……啊……求你……” 不知道是她的求精刺激到他了,还是那句“小少爷”刺激到他。李月岭闻言顿时将她重新按倒在床上,那肉柱更加粗硬,发狠猛入好几十下。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 zhaiw uh.xy z 禾乃还来不及哭喊,一条纤腿便被整个抬起,压在她胸前。穴口被迫向上吞吃那巨物,随着明显的一个涨大,男子一条胳膊压住她的上半身,将巨龙全根没入,狠狠抵在宫腔最深处。 “吃下去。” 滚烫的精水不由分说地冲在肉壁上,填满了整个子宫,又被堵住不能出去,一股股的顶大了她的小腹,连带着她的潮水混在在一起。 “啊啊啊……肚子……射穿了……好舒服……大人……好多啊……大人的精水……” 等女子的潮水终于喷完一床,只剩下时不时的痉挛,和颤抖的花瓣。李月岭才抽出略微疲软的巨物。随着啵的一声。被堵住的浑水白腻粘稠,淅淅沥沥地从闭不拢的穴口流出来,若是从下看,便能看见那合不上的拇指大的空隙。 缓了好一会儿,禾乃才攒够力气支起身子。两腿还闭不拢地大张着,露出那流不尽粘液的洞孔。随着她的起身,花穴也随之一收,又榨出一滩白精。 男子微微喘息地看着她,未褪尽的衣衫上显然已经洇开一片血红,他却像是毫不在意。漆黑的眸子轻飘飘落在她的身上。 禾乃见他伤口大抵是撕裂了,颇有些懊恼。也顾不上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起身欲查看他的伤势。哪知自己一只手才刚刚碰上他的腰间,便见那紫黑巨物竟又抬起了头。 她顿时被吓一跳,后怕地瑟缩了手,面色戚戚。出乎意料的是,李月岭像是没看见自己的异样。一言不发,整了整衣衫就欲下床。 若是以往,他才不会这样放过她。 他必然是还气着。 禾乃心下有了定数,知道绝不能这样就让他走了,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大人……我还要……” 可她实在是不想要了,两腿到现在都还并不拢,又怕又气,声音里自然带了颤。 男子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被她一拽,转过头冷冷看着她。 “大人……” 女子支起身子趴到床沿,软绵绵的手使不上力气,只能拽着他的胳膊摇摇,一面朝他撒娇。 “大人射了好多啊……小穴都吃不下了。” 露出的花唇湿漉漉的肿胀着。她有心勾引,便刻意张在他面前,另一只手拨扯开泄着白浆的洞口,青葱的手指还捻了捻那水液,在指尖勾出一条粘丝。难耐羞涩的穴口狠缩了下,将门口欲滴的热精又吞回半口。 “大人看看嘛……” 男人死死盯住她指尖的动作,阳根在衣衫下快顶出个洞来,咬着后槽牙才不至于失控。 “赵禾荫……你是不是想我死?” “就是要死,大人也该死在我身上。” 她话一落,李月岭好不容易建起的城墙就又塌地不成样子了。吻像狂风骤雨落下,褪下的长衫终于落到了地上。 他的纠缠不清被禾乃勾缠住外泄,化作糜烂的欲望捣在她身上。 小姑娘把腿环在他腰间,平坦的肚子上时不时露出个凸起,便是他强撑开宫口的铁证。 “大人……你怜怜我……大人……嗯啊……小……小少爷……捅坏了……” “闭嘴!” 她只是他的爱人,而不该是禾禾。 李月岭越不愿听见,禾乃便越是要喊。可怜她被操得眼泪都止不住,一双腿曲起又绷直。强受着他的怒气,却还要记着任务。 “小少爷……小……啊啊啊……别顶了……破了……要顶穿了……” “还叫不叫?” 钢筋似的肉棍一下比一下重,像是连卵蛋都要她吃进去。为了教训她的口不择言,男子一只大掌按在她小腹的凸起处。身下狠插。那肚子上薄薄一片肉便被夹在他的肉棍和大掌中间。 狂颤的穴肉难承刺激,尽全力挤压着肉壁,想止住他的动作。毕竟只是枉然,反倒让他那物什胀得更大些,刮得更重了。 上一波高潮还未落下,下一波便又起。潮水比那尿液还汹涌,喷溅在两人的腹上腿上。连李月岭那腰间的绷带都湿了一块,丝丝血水被冲晕开,边界是暗红渐浅。 女子脸上身上皆是潮红,连脚趾都绷紧,小腿肚打着颤,不时抽搐几下。连呻吟的精力都快没,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得厉害。 “操死了……小……小少爷……” “还叫?” 李月岭眯起凤眸,眼底是愈发浓的阴翳。掰开她的花唇一边整根尽入一边啪啪扇在她的淫蒂上。那小粒被扇得左摇右摆无处躲闪,不久便肿胀得如同个花生粒大了。 小姑娘这下哪还受得了,哇地就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流得可怜。小屁股夹住他的阳根直往后缩,却被他牢牢扣住腰肢。花穴和小粒皆是不得逃脱,被磨得丢盔弃甲,如同主人般流着眼泪口水。 要换以往,他是舍不得她哭的,今日却不同。 “再问你一次,叫我什么?” 为了给她喘气的空口,男子贴心地停了动作等她。 禾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竟不知道从哪里借了脾气,肿着眼睛不肯服输。 “你有本事……便做死我……便是死了……我化作魂……也只叫你小少爷。” 她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吸着鼻子抽噎。大不了就死在这儿,李月岭必须得接受她就是赵禾荫。 “好,好。” 李月岭也是被气笑了,不顾还插在她里面,抱起她就往窗边走。她几乎是坐在他的下身,那肉龙便像是木马般一步一入。害得小姑娘只能死命抱住他的脖子往上撑,好离他那物舍远些。 “你要……啊嗯……带我去哪……” “让外人也看看,这京城闻名的照荷姑娘是有多大的骨气。” 他话一说完,禾乃深觉不妙,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了窗口,她大半个背都露在外面,凉风吹上就是一片鸡皮疙瘩。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快落山,外面人也多了起来。铜花楼又正处闹市,她这三楼显眼得很。下面人若是有心抬头,虽然不算一览无余,但也能依稀看个清楚。 “小少爷……我的命……是你的……” 27-折金桂(26) las huwu.c o m 忽然明白他意思,女子被迫缠在他的两腿疯了般夹住他的腰向上蹬。绷得透明的穴口嘬着他的肉柱欲逃,却被他一次次重新按回原地,湿腻的淫液灌在每一处间隙,不仅没能制止他的力道,反而还如同她在主动套弄那阳根。 “嗯啊……别在这……要看见了……啊啊……到了……要到了……” 因为惊吓而绞紧的媚肉又潮又韧,埋藏在内的宫口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合拢,每每见他离开便依依不舍地嘬着马眼处。配着小姑娘带着鼻音的娇喊声,简直诠释尽“温柔乡”三个字。 莫说要让人看见她此刻媚态,就是只让人远远刮上一眼,李月岭也是忍不得的。仗着禾乃整个人埋在他怀里看不见外面,他巧妙地将位置卡在窗户的角落,既能让凉风吹在她脊背,又不至于真的将她暴露在外。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 5 2y zw.c om 男子微凉的手掌抵在她的背后,一手放在她不停扭动的屁股上,只要稍稍一用力,那花穴就会撞在他身下。 背上时不时的夜风放大着被窥视的刺激,胸前两团跳动的白嫩乳肉激起殷红的朱粒,顺着李月岭的动作刮在他胸口。害她只能尽力贴住他的身子,才不至于坠得生痛。 泄下的水液淅淅沥沥,沿着男子有力的腿根往下漫,留下一条色情的水渍。李月岭恍如未觉,打桩似的只管狠入,耻骨和臀肉相撞拍出清脆的啪啪声。 “告诉我,你是谁?嗯?” “啊啊……我是……禾禾……啊……小少爷……” 禾乃上下都没有着力点,几乎是被钉在他粗大的肉柱上。想逃逃不掉,想跑跑不开。时不时被做得晕过去一下,又被立马操醒。从腰间往下仿佛都成了个肉套子,酸涩从腿心波及到脚趾。一张嘴就是来不及吞咽的唾液和震出的呻吟。 李月岭听见答案忍不住又微红了眼眶,无处宣泄的压抑只能一下下顶开她的身体。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听见什么答案,他只是实在受够了。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每问一个问题,就插进她一次。一手都握不住的阳具硬生生逼她吞下。 只不过全然已经没了神智的女子此刻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了,瞳孔时不时被捅得向上翻。 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 “别……啊啊……捅……坏了……李……不要了……” “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了。” 淡薄的音色不再如以前沉稳隽静,而是像个孩子一样控诉她的罪行。 “为什么要抛下我?赵禾荫,为什么要抛下我?你告诉我。” 李月岭把她整个人贴到墙上,禁止她丝毫的躲闪。穴口的白沫遮盖着她肿胀的唇肉,硕大的阳根如刀剑劈斩。 “没有……我……嗯啊……不要了……小少爷……小少爷……尿……啊啊……” 那个会躲在柜子里无助颤抖的小少爷好像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同样泛红的一双眼睛,此刻却是涨大了肉茎在她身体里驰骋。 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和长时间的操干让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明知他还抱着自己,颤抖的尿孔还是义无反顾为膀胱打开通路,淡黄的尿液极为顺畅地喷射在他身上。 极致的崩溃让她除了哭已经找不到其他的反应。可恨李月岭就这样也不肯停下,尿孔被他送入身体的阳根挤压着,水液沿着两人的交汇处,断断续续溅开在地面。 “你……别……呜呜呜……” 高潮紧接着就跟随而来,翻腾的潮水浇灌在他的顶端,几十下深入,白浆总算爆开在她的子宫,被灌满的感觉像是熄灭了禾乃最后的一口气,濒死的快感让她再难抵挡。幽幽吊着唯剩的那点力气,顺着李月岭的拥抱窝进他肩头。 无力的气音吹在他的耳边,隐约还带着未尽的哭腔。 “小少爷……我的命……是你的……” 不是承诺,而是答案。 他所有问题的答案。 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临死也不曾放下。前世未尽的话,到此也算是说是出来了。 晕在怀里的女子软软的,无力的发丝被窗外探进的风吹起了。李月岭轻抚着她的脊背,顺着寒意望去,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重新归于黑暗。 被暗幕遮住的路途,仿佛那样好的阳光从未出现过。 他真的怪她吗? 李月岭找不到答案。 安置好昏睡过去的她,李月岭没有回李府。沿路拎了壶酒,漫无目的地走着。 京城少有没人的地方,如果是夜里似乎又能走入。 散乱的枝叶遮天蔽日,脏污的泥土缠着人的脚步。腰间伤势已经重新裂开,疼痛迫使他只能佝偻着身子,一脚深一脚浅走到个树头下,玉白的锦衣凌乱,陪着他缓缓滑坐在地。 震荡的酒壶连带着被甩到枯叶堆上,溢出一滩小小的水洼,接着被男子重新拿到手里。一双长腿随意地搁着,眼底不见几分清明,心下却更加无处可躲。 他一路喝着,两颊已经有了醉意。单薄的身子背靠树干,又往嘴里灌了几口,浓香的酒液就从嘴角流出些许,浇湿一圈衣领。 李月岭其实不太擅长饮酒,但他今天是来赔罪的。 长时间堵塞的喉咙突然被冲开,说话时便带着未尽的沙哑。 “爹……娘……。” 从这里抬头看不见月色,只有个隐隐的轮廓,把光洒到他身上。 “赵氏女还活着……” 男子一双凤眼半睁,几乎是瘫软在地,喃喃念道。他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疲惫感,好像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流出来的血不仅染红了他的衣衫,也带走了他的体温。酒浆下喉时的炙烫倒成了今夜仅有的温度。 说到此处,他恍然笑了。熏红的眼下极尽讽刺。 “她怎么还活着呢?” 他向来不信神佛,此刻却无比希望这世上真有什么老天爷之辈。 “爹,娘,今日夜深,孩儿寻不到纸钱了……就当是敬你们一杯……敬李家上下一杯……” 28-折金桂(27) 随着他抬手,微凉的酒液被洒到地上,很快没入泥土中。 初时的焦急不安,见到她承认时的气愤恼怒,在此刻夜深人静时也都一并散去。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嘈杂的尖叫声拖拽声,官兵的脚步声,她跳下楼时的落地声,嬷嬷送走他时的哭泣声,那个女人的打骂声。最后凝结成了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晚。 他也是这样,独自躲在村子一棵杂乱的树下。 这么多年过去,他险些都以为自己真的走上了正轨。往日种种,似乎只等他为赵家李家报了仇,便可全然忘却。或许那时的他已经和照荷成婚,他能带她一起回到江南。 她不爱官场的勾斗,他本该护她一世。 遥遥是夜市中的人群,拥挤的噪音将他逼到光影的缝隙里。 “孩儿想……爹娘一定不想再见到她了……” “孩儿也是……孩儿也是……” 接下来几天,禾乃也好,李月岭也好,宋裕也好。各个都是忙得团团转。按理李月岭醒了,她和宋裕都能好过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人硬是一面都没见上。 “大人!姑娘那里出事了。” “什么!?” 略有些杂乱的书房里,男子像是被捏住了后脖子,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册子,慌乱地站起身。 “她在哪?铜花楼?” 地上的小厮还来不及起身,眼看那玉面书生已经冲了出去。接着就是他唤人的低喊。 “定秋,备车!” 等李月岭匆匆到了铜花楼,顺着后门上了三楼。才看见楼上哪哪都是完好的,唯有她的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一身玉白锦袍的男子刚刚踏入那房门,不知想到什么,即刻便顿住了脚步。眉目一沉转过身,果然看到那女子娇滴滴靠在门上,金首饰玉裙衫,哪有半点“出事”的样子。 一个在房里,一个在门边。两人眼睛一对上,里面都是一片意料之中。硬要说或许也是种默契。 李月岭心知被骗,也不开口,抬步就欲离开。正当与她擦肩而过,却被女子拽住了手腕。 两人以前能缩在同一张椅子上,如今却连说句话都难。 “李月岭,扮王八也得有个期限吧?” 她的话说得再难听,也不及李月岭这些日子做的事难看。 他是有心要避他,也是有心告诉她,他李月岭要避她赵禾荫。 “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他像是咬死了什么道理,冷着脸就下了最后的刀口,势要劈断他们所有情谊。 女子的呼吸难以控制地加深,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几乎要笑出声来。 “李月岭,你当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上前几步,逼近他。 “你现在再说不认账,未免迟了些吧?” 李月岭眼看她步步紧逼,抿唇不再言语,甚至不再看她。袖口下的拳头握得发白,沉默了会儿用力将袖子从她手中拽回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禾乃静静站在原地,等那背影再也看不见了,面上晦涩不明,换了口气轻声叫出锦鲤。 边上的角落里这才走出个女子,默默走到她身边。 “先前那根断钗的事,王爷知道了吧。” “姑娘。” 锦鲤闻言大惊失色,忽地就跪在了地上。可禾乃只是笑了笑,像是闲话家常般继续道。 “我也没说是你告的密。你怕什么?” 说完就垂下眼睛,转身回了房间,任由她跪在门口处。飘摇的声音绕过她的背影传来。 “王爷,我,李月岭。我不在乎他们都知道什么。但你嘴巴不严,那就是不忠不义。” “奴婢知错。” 锦鲤戚戚然磕完头,却见面前多了双绣花鞋,原是禾乃不知何时走到她跟前了。递了她一块破了的玉扣,断面倒是齐整。 “王爷先前送来的玉扣断了半截,把这半截送回去吧。” “姑娘……这……不是王爷昨日才送来的吗?” 锦鲤乖乖接下玉扣,下意识问了一嘴。话一出口才惊觉失了分寸。面前女子无奈看了她一眼,好似微微叹了口。 “你说你知错,你知什么错?去廊上跪足两个时辰,吃了晚膳敷了药膏再去送吧。” 说着就又回了屋里,由锦鲤自己起身。她则脱了外衫打算赶完任务再理理思路。 “等你回来,我再来问你,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锦鲤闻言乖乖道了是,替她关了门就出去罚跪了。 说实话于她的体质而言,在无风无雨的屋内跪两个时辰最多就是有点皮外伤。若是还能及时擦了药膏,就更加算不上什么事了。但她还是想不明白,姑娘到底觉得她错在哪了? 可怜她脑子翻来覆去就只那么几条路。当时没想明白的事,两个时辰之后依然想不明白。这是锦鲤第一次觉得跪得时间短了些,要是能让她跪一夜,或许还能多琢磨会儿。 可惜她也不敢误了事。匆匆吃了点晚膳,擦了药膏,拿着那半个玉扣就去了王府。 两处离得不算太远,她虽然腿痛倒也不至于偷懒。去了才知道宋裕不在府里,刚开始王府的人不肯随便放她进去,好在择善没跟去,把她接了进去,两人在长廊上等王爷回府。 庭前是极美的山水景色,他们顺便也就聊起来了。 “择善,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择善清秀的面孔带了些疑惑,显然也是发现了此事有些不同寻常。锦鲤稍微皱了皱眉头,还是觉得择善怎么说也比自己聪明点,要是不问他,难道还要去问王爷吗?稍一狠心,就觉得说出来。 “先前姑娘让我去送金钗……你别装,你指定知道。姑娘像是猜到了,今日与我说了这么句话‘王爷,我,李月岭。我不在乎他们都知道什么。但是你嘴巴不严,那就是不忠不义’,接着姑娘问我我错在哪?我错在哪?” 锦鲤确实是纠结,除去仿话时候像模像样,此刻就连吐字都带了些茫然。 这段话实在是不清不楚,边上男子听完顿时也像她那样皱起眉头,沉默了好一会。 “你刚刚走路一瘸一拐,是不是也和这事儿有关系?” “有,但不完全,姑娘让我送玉扣来,我问她,这玉扣不是昨日才刚送来吗?然后姑娘就说我不知错,让我罚跪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择善真的比她聪明点,还是宋裕边上跟久了。她还在那替自己委屈着,这边择善已经打开天窗了,眉眼间俱是了然,侧身笑着揶揄她道。 “你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光长个子呢?” 29-折金桂(28) “你别光打趣我!我是问你正事儿,可别回去又得跪两个时辰。” 锦鲤气冲冲给了他一肘子。 她这么些年跟在照荷身边,可不像择善那么辛苦。身子早就被养得娇气了些,跪着虽说没什么大事,那也是疼的。况且她最受不了的是被蒙在鼓里,往后少不得惦记。 择善挨了一下总归乖了些,安安份份开始解释。 “你还记得那天去救王爷,姑娘给我带了句话,让我在皇帝面前说出来吗?” 锦鲤想了想,终于有些印象。那天铜花楼的事她还做了个册子送到王爷那,这句话当然她也抄过一次。 “为人臣仆,自当为天子效力?” 不说倒还好,一说她便有觉得奇怪了。无端端为什么要择善说这么句话? “那句话和今天姑娘和你说的话其实是一样的。重点并不在于话本身,而在于最后听见话的人,他会怎么做。” 知道锦鲤听不懂,择善清了清嗓子。 “那天,如果直接邀功,就显得这次刺杀太巧合了。但我一个侍卫,刚刚经历生死,无意间背出一句文绉绉的话,那就不同了。‘择善’是谁?他是安王近身侍卫,所以这样的话一听便能猜到是安王教的。如果王爷私底下都这样教育下人,那他本人怎么会有逆反之心呢?” 锦鲤听完一席话,哗地睁大了眼睛。可择善的话还没讲完。 “照荷姑娘,李大人,王爷。他们三个都是主子。主子之间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但我们不同,我们是奴才。就像是一对夫妻吵架,我们是外人,凑进去帮谁都是不讨好的。所以你去告密,就是插入了主子间的事情,是忘本,就该罚了。你问玉扣的事就是这个道理。” “但我是受了王爷的命啊,我有什么办法?” “这便是重点了,你是夹在王爷和姑娘中间的人,姑娘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既然找不到答案,多半便会去问。姑娘应该是猜到你会去问王爷吧。王爷要是听见了肯定估出姑娘的意思,知道她生气,以后就不敢随便使唤你了。” 择善说到此处随意地耸了耸肩。 “也就是说,这番话实际上,姑娘是想借着你的口让王爷听见的,好敲山震虎。我估计罚你跪得一瘸一拐都是为了让王爷看见的。结果没想到听见的人会是我咯。” 这下意思哪还不够明白,锦鲤总算能回去交差了。甚至都不用择善说。她自己就猜到:姑娘让她回去答复,是为了验收她是不是传了话给王爷,而不是真的要问她知不知错。 但是正所谓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这下话是透彻了,可是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那我……那姑娘是让我以后别帮王爷了吗?那王爷这头岂不是又要怪我?” 真是造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锦鲤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好在边上择善还算是个靠谱的,拍了拍她肩膀,给她指条明路。 “做下人的最主要就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你今天便当作没听见我说的话,到时候见了王爷再问一次。另外以后王爷没有明令,你就别跟个倒豆子一样啥都说。能不掺和,就别掺和就行了。姑娘能爬到这个位子,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 小姑娘瘪着嘴应了声,也说不上是宽心了还是没宽心,巴巴望着远处的花丛。倒是给边上择善气笑了。 “瞧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我跟着王爷就算不是三天两头挨罚,那也是日日胆战心惊。你倒好,随便跪个两个时辰还让你上了药才出来,你还觉得委屈,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胆战心惊?本王原是这样的主子。” 择善本还装模作样感叹着,龇着的大牙都还来不及收,身后霎时传来个稍低沉的声音。不是宋裕还能是谁? “王爷!” “王爷!” 这一下怎不如青天白日的一声惊雷,将两人的膝盖顿时就劈了个无骨。连脸都不曾看清,砰一声先跪倒在地,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择善,我念在你是见了旧友的份上,口无遮拦也有些情理。便至二更锣再起吧。” 男子轻飘飘一句话,择善的罚就是定下来了。转头看向另一个黑黢黢低着的脑袋。 “你姑娘叫你来的?” “是,姑娘让奴婢给王爷送个东西。” 锦鲤大气不敢出,规规矩矩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两手呈到宋裕面前。 “姑娘说,玉扣裂了,只剩下这一半,叫奴婢来交给王爷。” 小姑娘说话是胆战心惊,却不料他打开布包看见里面那玉扣后反而笑了,指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玉扣干净的边角。而后就将其珍视地纳入袖中。 “还有吗?” “嗯?没,没了吧……” 锦鲤茫然地答道,说到底也没明白宋裕指的是什么。男子闻言眨了眨眼,看上去已经彻底看不见择善了。 “起身回去复命吧。” 大袖一挥,说罢就欲走了。没想到女子不仅没起身,反而叫住了他。 “王爷!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难道是真的在姑娘那里轻松惯了?锦鲤不免思索自己怎么越来越经不住事。尤其是王爷真的因为她一句话就回头的时候,心下总有些做贼心虚似的味道。 “姑娘今日对着奴婢说‘王爷,我,李月岭,我不在乎他们都知道什么,但你嘴巴不严,就是不忠不义’,接着便罚了奴婢两个时辰跪刑。还让奴婢回去后告诉她奴婢是犯了什么错。” 锦鲤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那威严站着的男人。 “奴婢愚笨,实在没想到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受罚事小,惹了姑娘不快才是心有难安,还请王爷提点。” 她尽力装着不知道,语罢便是结结实实的一拜。殊不知男人闻言目光先是从择善那绕了一圈,再回到她身上。蜜蜡色的眸子里笑意似是更浓了。 “你没犯错。” 男子如金丝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扬华贵又带着些奇特的威势,倒很像是他的为人。 “早些回去吧,她还等着。” 等锦鲤再抬头时,眼前人只留了个背影了。 “谢王爷指点。” 待他彻底走远后,她才敢转头看向边上那个一直低头跪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人。悄摸声开口。 “这下你怎么办?” “跪着呗,不然呢?” 择善偷偷给她翻了个白眼,很快又垂下了脑袋。似是在腹诽她说的是什么废话。 现在日头才刚落下,这里连片遮头瓦都没有,跪到二更,也忒惨了些。 女子尴尬地捏了捏裙摆,却也不敢去向宋裕求情。毕竟择善背地议论主子在先。眼睛转了圈,又重新看向他。 似是怜悯似是幸灾乐祸。 “那你保重啊,我,我先走了。” 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污,如今无事一身轻,说着就步伐轻快地远去了。 “……好没良心。” 30-折金桂(29) 看不见的桌底下,他几乎快要将指甲嵌进手掌。发白的指节用尽全力克制才不至于让他露出异样。 “只不过此事还需远计,若是成婚,起码也得等皇兄让位了才行。” 虽是同屋,和李月岭这个“外人”相比较,桌上其余两人就显得从容多了。宋裕更是已经摆出一副准新郎的架势,连婚事都随口挂在嘴边,一对桃花眼里尽是氤氲的惬意。 若是一切真如他所言,朝见江山,夕对美人。天下最美好的两件事装在了一只手上,怎能不使人忘忧。 这大概是第一次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但是无关谋位之事。却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了。 像是没看见李月岭僵直的身子,禾乃给宋裕递了个眼色。 见好就收! 嗯?本王看不懂…… 你! 自从她的断钗拿了出来,锦鲤去告了密,赵禾荫的身份几乎就是摆在明面上了。那两人小时候的情谊纠缠自然也逃不过宋裕的眼睛。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原先他还不乐意两人接触,现在敞开了反而变得不在意了。 他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中多得多。 好在禾乃如今也算是泥菩萨过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随他去。 宋裕腆着脸是还打算再赖会儿,禾乃却没这个耐心。见他还不肯起身,干脆抿了口茶,像是刚刚发觉一般看向窗外。眉眼弯弯,柔情入梢。 “王爷,天色已晚。” 男子闻言,看着她轻笑了声,倒是自觉地掸衣起身了。 走了两步,快要路过李月岭却顿住了脚步,一双蜜蜡色瞳孔看不到底,回头望向她。 “禾禾,跟我走吗?” “外面人多眼杂,还请王爷先行。” 宋裕释然一笑,彻底转身走了。 房里至此只剩下她和李月岭。 “你,和宋裕?” 李月岭讽刺地看她。 “王爷抬爱,我也不得不从,况且,李大人先前不是说我们无半分可能吗?我便更加无意推辞了。” 她轻巧道,似乎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宋裕……并非良配。” 若是十年前的赵家女自然另当别论,可赵禾荫如今一介白衣。以宋裕的性格,能不能给到妃位都未可知。 她有如此才情眼界,怎可去为人妾室? “宋裕不是……那难道李大人便是?” “何须帝王家?你有从龙功!” 他似是极恼。 便是招赘也有千万儿郎,入宫为妃,岂不如卸甲归田。 “我连皇帝都扶得上一个,还怕扶不上我自己?” “宋裕再不济也是王爷出身。铜花楼到死都上不了台面,在外人眼里照荷是个陪侍,你赵禾荫就是一介布衣。他凭什么给你后位?” “那我便不要后位了总行了吧!” 禾乃一个眼刀向他,嘴角勾得薄凉。 “贵妃,妃,嫔,抬头不都是宫墙瓦?我赵禾荫这辈子就没稀罕过什么一人之下。”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帮宋裕夺权?” “为了见你。” 女子直对上他的目光,低声吼道。 “为了把命还给你!” 这一句话,生生堵住了李月岭的口,将他震呆在原地。他想过赵禾荫千万种扶持宋裕的理由。许是为了赵家,许是生活所迫,许是为权为势,甚至可能是她暗中倾慕安王也无有不可。可他没想过,她是为了他。 他的指尖掐得发白,看着她一时再说不出话。 女子平息下激烈的呼吸,起身轻轻半跪到他身前。 “小少爷。”她微凉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仰视着他。“带我走吧……” “小少爷,带我走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盘着漂亮辫子的小姑娘一边哭得满脸都是泪,一边焦急地看向他。那身绫罗翻着一地的桂花瓣,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爱干净地掸开裙角了。 “禾禾……我……我……” “小少爷,求你救救我!” 小姑娘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心脏的跳动一下重过一下。他看着自己的手,就快要扶起她。两人相握的那一刻。 “禾禾……” “砰!” 眼前画面一转,是女子被他推倒的声音。 这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自重。” 男子说着便垂下眼睛,煞白的脸色上原先的松动荡然无存,逃也似的起身,却被倒在地上的禾乃一把拉住。 她今天不能再由他走。 “李月岭!你除了逃避还能有别的本事吗?” “我逃避?” 李月岭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几乎要笑出声。 他弯下腰看着她:“赵禾荫,你在玩我吗?” “你把钗给我,让我认出你。你分明知道我不可能和赵氏女再有牵扯,你图什么?嗯?” “锦鲤是宋裕的人,她会给宋裕传消息你早不知道?你却让她送钗。你想让宋裕也知道我们两的关系。这又是为什么?” “再有,主公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今日是来逼我的,受你所托,对吧?” “你说说,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听着他一条条细数,禾乃怔愣着,下巴突然被他掐住,逼迫她抬起头。 “赵禾荫,你是在玩我吗?” “李月岭……” “你告诉我,你是在玩我吗!” 他原来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什么都知道。 两人的主动权一下子颠倒,禾乃的眼底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慌乱开。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由我……” “由你耍我?” 李月岭自然地为了接了下半句,却没有回答她,自顾自接着说。 “且不论我,你有没有想过,宋裕这么轻易就入了你的局,你以为他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随着男子的开口,原先一眼看透的局面顿时迷雾重重。不管在哪个世界,她向来是布局者的身份,此刻却猛地被拉入局内。 她这一次真的没有走错路吗? 他们都知道多少事情?一切真的如表面上那样顺利吗? “禾乃!清醒一点,还记得你常说的,‘意思到了就好了’嘛!”oo以旁观者的身份,很快就发现了禾乃心态崩了。只能飞快跑出来救场。 意思到了就好了——说的话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到的人最后会怎么做。事情出发的原因经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实际的结果。 “我不在乎!” 一语惊醒梦中人,禾乃像是刚刚从溺水中解脱,呼吸急促却坚定。 “一根绳上的蚂蚱,谁怕谁?” 男子擒住她下巴的手猛地被她拍开。女子的再一次拿回了主动权。 “李月岭,你既知道我是赵禾荫,自然不难猜到我为什么要做这场大戏。” 31-折金桂(30) 他说得天花乱坠,目的只有一个,告诉她他早已看破,宋裕也别有所求。所以劝她赶紧和宋裕斩断关系,别再联合起来逼他。 想让她生疑而不攻自破?她还真险些上了他的当。 或许他和宋裕确实别有用心。然而事实却是宋裕在上位前根本不可能伤她。而他,李月岭,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早就看破却不敢质问她。只能说明他暂时根本就没有万全之策,才会一拖再拖。 “我用烂了的招数,再拿来对付我?” 女子眸如利剑,显然不会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你说要如何?带你走?走去哪?”李月岭重新落于下风,也不免开始急躁起来。“你我到如此田地,宋裕若败,你我逃不了一死。宋裕若大业真成,你我不战而逃,又能容我们活到几时?” “李大人,您说这话您自己信吗?” 李月岭前世可是能单手扶起宋裕的人,若他想活,试问这世上谁杀得了他? “为什么非要坐到那个位子你才肯罢休!” 禾乃这句话是真的出自肺腑,她此行确实没打算让李月岭真的带她走,却也是想为以后埋下伏笔。这场戏顺利过后,她就打算找机会告诉他李家人死了的事。 从头到尾李月岭求权都只是为了救出李家人,填补儿时的愧疚。只要李月岭能接受了李家人早已死了,再有“赵禾荫”的劝和…… 可禾乃万万没想到李月岭固执至此,他宁愿让她和宋裕苟合,也不愿退半步。 男子听见她的话,怒极反笑。 “为什么?” 他大笑出声,笑声里却尽是苍凉:“就为我李家至今还是罪臣之名,就为那狗皇帝今早还坐在那把椅子上,就为宋裕眼看大业将成,就为我是如何一步步才走到今日!” “赵禾荫,这话本也不应从你口中出来。可你既然要问,那我也不怕说。”他看着地上女子震惊的样子,不知怎的,自己反而红了眼眶。“我李月岭这辈子就是爱权爱势。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那副没用的样子,我也永远不会再看着我至亲至爱之人倒在我眼前,而我却无能为力!” 男子对她说,却更像是对自己说。甩开被她拽着的袖子,决然地走了。 他这一下力气不小,禾乃呆楞着被推到在地上,撑住身子的手不小心擦到了桌角。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仿佛被抽离了神智,放任他摔门而去。 也只有此刻的她才明白了,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注定了。 “他早就知道李家的事了。”女子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 有多早呢?大概比她想象的还要早吧。 禾乃这才忽地笑了下,嘲笑自己的想当然。 他说的是“罪臣之名”,如果他以为李家还有活口,他不会只在意李家的名份。 也是,以李月岭如今的能力,哪怕救不回李家,暗中照拂也不会是难事,李家人死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常年的处心积虑在这一刻被宣判死刑,深深的疲惫感覆盖住她的全身。 禾乃像是在问oo,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李家的包庇罪……有什么可翻的呢?” 江南的芝麻小官,区区包庇,说是“罪臣”都算抬举。 木门敞开着大口,肆意吹进凉风,女子抬眼看向门口,李月岭离开的背影好像还在眼前。她喃喃叹息,像是支被压垮的麦苗。 “傻子……你想翻的……分明是赵家啊……” 那天起,赵禾荫不再帮宋裕,不过宋裕已经准备妥当,确实也不需要她的情报了。 楼下是一个个游走的熟面孔。禾乃探出头去,都是宋裕的私军,便装围住了整个铜花楼。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被逼的是她。 “他们去了?” “嗯。”锦鲤回道。 气压都好像沉了许多,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禾乃让锦鲤去开门,走进来的人居然是定秋。 隔天晚,择善传来消息,宋裕成功了。 登基大典前三天,李月岭去皇宫见宋裕,商量后续事宜。 “她说想见见你。” 宋裕知道赵禾荫喜欢金桂,就命人移植了很多堆在一起,禾乃闲着无聊提了个匾,从此就叫桂园。李月岭这辈子第一次入后宫,却没想过是去见她。 满是桂香,女子坐在亭子里。其实她不喜欢黄衫,但每每见他,她总换上。 见到他来了,她请他坐下。 “小少爷,你看这一簇簇的桂花,像不像你我初见之时?” “我不记得了。”男子头都没抬一下。 赵禾荫笑了。 折金桂(31) 赵禾荫浅浅笑了。 “不记得也是应该的,时日还早些。等到王爷登基那日,想必它们还要再灿烂许多,才能更似往昔。” “逝者已逝,李某记不清了,也不想再记清。” 他抬起袖子就要辞去。 “如果姑娘是想同我说这些,那李某还有公务在身。” 她没有再挽留他,只是目送他离开。可又下意识走到了门口,想再看看他的背影。没想到却看到另一个人,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王……皇上。” 宋裕像是没看见她和李月岭的相处,扶起她后就脱了外套,男子身上的暖意顿时罩住了她。 “还叫我王爷就好。天气骤冷,锦鲤该为你多添几件衣衫的。” 禾乃略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披风,又莫名觉得放松,抬眼看身前人满眼的洒脱肆意,在这个世界的八年时间历历在目,仿佛一切都还没变。 “王爷费心了,王爷近日……气色很好。” 宋裕闻言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尾,两人相扶的手还搭在一起,他似是想起许多事情,垂眸看不清神色,只是轻抚手中女子的荑柔,缓缓道:“所念之物终得手。” 禾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晃,登时已经被男子抱到怀中。 这是宋裕第一次这样拥抱禾乃,无关情爱,更似患难知己的相守相惜。 “月岭说,你往后入了后宫,一无家人照拂,二无权势作靠。他想让你认他做干哥哥,以后李家便是你的母家。禾禾意下如何?” 还记得那日逼宫,桐花楼下全是宋裕的人。赵禾荫知道,若是安王败,他们会在宋裕死前先杀了她。 她开门却看见了定秋。 “我听王爷的。” “李月岭想得太多了,我只当不想委屈你。”宋裕的声音闷闷的,“禾禾,你会一直陪着我。” 赵禾荫没有回应什么,只是乖乖地埋在他怀里。 登基之日,外面是那样的热闹,热闹到有些什么细碎的杂音也分不清,以至于宫人隔日才传开,有个女子在满是金桂的宫中自戕了。 皇上知道这件事吗?没人敢去问,也更没人敢提。都怕染了晦气,就连最后收尸都是李丞相派人主持,这事儿才算了结。 [小少爷,还记得初见时,总角之游,你我折金桂相迎。如今,风霜满庭,我再为你折金贵相送。也算有始有终。至此,我欠你的这条命,是否也算是还清了呢?] 除去这张纸条,最后到了李月岭手中。禾乃还留下了一幅画,放在桂园亭子里。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满园的桂花,灿烂夺目,恍如第二个桂园,唯独不同的是,画中桂花枝头好像挂了条珠串。宋裕细看,那不是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白玉珠串还能是什么。浅浅勾在花簇间,交相辉映,如同上等的金镶玉。 再见边上是一首诗,被人用小楷细细提上。 鲤鱼跃龙岭,寒窗照荷荫。 登高折金桂,似是故人归。 这哪是一幅画,分明是她拿命为李月岭雕刻的免死金牌。 折金桂(番外) 某日皇宫角落。 洒扫甲:“嘿,你们知道今早,安平王给自己女儿请嫁的是谁吗?” 洒扫乙:“说是李大人?” 洒扫丙:“李大人?不是说他早年死了夫人,还亲手葬妻嘛?” 甲:“什么葬妻啊,葬的分明是只钗。” 丙:“钗?” “对啊,说是……一只金钗?还立了个无字碑。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葬妻了。”甲看起来很有门路,“哎呦,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儿玄乎……” 乙好似不太在意:“这就玄乎了?那你们是没听过赵氏女。” 甲:“赵氏女?那又是谁?” “皇上的旧情人呗,桂园总知道吧……那就是皇帝给赵氏女修的。” 桂园是皇宫里出了名的地方。据说从墙外看,年年下金雨,但是皇上却不让任何人进去,神神秘秘的。搞得后来很多有钱的人家都在府里修了个桂花园。这倒是骗不得人的。 丙:“皇帝的妃子?” “什么妃子!”乙骂道,“妃子我就不会说她玄乎了。这赵氏女,传说是皇上在即位前遇见的神仙妃子,是天上派下来的。所以皇上一登基,她就重新回天上了。那个凡躯就被葬在了江南。” 甲不太相信你:“真的假的。” 乙:“当然是真的!不然你说!皇帝这么喜欢她,又给她修了桂园,死了这么多年还当个宝贝似的不让人进。如果不是神仙,为什么不给个封号葬在妃陵?反而要葬到江南去,隔了个天涯海角的。” 甲与丙互相看了眼:“嘶……那倒也是。这么玄乎……” 安平王的请旨当然是被驳回了,甚至不足以到李月岭那里走一圈。宋裕其实不太明白,姓李的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有女儿家愿意嫁? “择善。”这么多年,岁月给宋裕留下的东西太多,多到他已经长出白发,多到他不愿再想起她。 “皇上,李大人去了往生寺,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那就……给他送过去吧。” 择善到往生寺前,来接见的是位慈眉善目的老方丈。 “择善大人,李大人还在园中祈福,这折子……” “你拿进去吧。” “好,好。那大人慢走。” “方丈?”身边的小和尚合十着手,忍不住清唤了声 。 山间,绵绵细雨又下起来。一身素色长袍的男子跪坐在佛祖脚下,那眉眼淡漠疏离,一如从前。岁月流逝好像定格在他的脸上,只有浅淡的细纹,昭示着几十年的光阴也曾步入他的世界。 除去处理公务,这一坐或许就是大几个时辰。方丈见过许多信佛之人,不是求这,就是求那。可唯有这位大人。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求。却愿意花大把钱供养国中寺庙佛子。 他真的信佛吗?方丈不知道,也不敢问。 那男子像是发现了门外来客,扭头看向他。 “方丈注意身子才是。” 天气一冷,方丈忍不住会久咳。李月岭时常听见 。许是他这难得的一句话,戳中了老方丈某根心弦。只见他扑地跪下了。 “大人,二十载光阴弹指去,旧路满青苔。我知我时日无多,往生寺得大人照拂多年,未曾报答过这份恩情。大人只当是为了却我一番遗恨,今日,也请……求我一件事吧。” 说是让他求,跪着的却是他 。 “方丈怎知往生寺未曾报答过我?” “大人倾力救世,惠泽万民。却从未在佛前求过分毫。我实在想不出……” “从未求过分毫?”那素衣男子回味着他这句话,苦笑抬头,“方丈请起吧,这世上无人帮的了我。” “大人!”老方丈颤巍巍再拜。 男子见状,这才叹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扯下了自己腰间那个旧香囊。 “那便请方丈……将它埋到往生寺下吧。” …… 折金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