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失忆后》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节 书名:丞相夫人失忆后/夫人,我劝你认命 作者:隔壁柳小姐/慕如初 备注:丞相大人老狐狸x作天作地小娇妻 顾时欢和祝长君成亲三载,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眼看和离在即。 突然,顾时欢失忆了。 她一改常态,整日在府中胡作非为,骑马打球、赏花遛狗、扑流萤、荡秋千,还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 祝长君:新路数??? 直到有一天,顾时欢将他收藏的《仙鹤鸣月图》中的鸟头扣下来充当幺鸡打马吊,祝长君怒了,将她摁在廊柱下:“顾时欢你有完没完!” 顾时欢疼得眼泪迷离,委屈巴巴望着他。 祝长君:...?? 临安城众人围观这对假面夫妻已久,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闹翻,眼看两人矛盾升级,和离在即。 却突然有一天,祝丞相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夫人出门了。 内容标签: 生子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时欢,祝长君 ┃ 配角:沈慕言、顾时嫣、裴寂 ┃ 其它:新坑《太子失忆后被我拱了》 一句话简介:丞相家的小娇妻 立意:困境不折,逆境不退,勇敢的女人最漂亮! vip强推奖章:本文讲述的是男主祝长君和女主顾时欢阴差阳错被赐婚,成婚最初感情不和互相针对,但三年后顾时欢突然失忆,以为自己与丈夫十分恩爱,祝长君也将错就错对妻子百般温柔体贴,两人在此期间渐渐爱上对方。当女主恢复记忆时,两人直面自己的感情,决定忘却过往恩怨,共同努力经营婚姻。 男女主是一对欢喜冤家,日常互动甜蜜。人物鲜活可爱,个性分明,让人捧腹之余,又满满温馨感动,婚姻生活故事娓娓道来,节奏行云流水,剧情欢快搞笑,层层铺开引人入胜,是一篇值得推荐的好文。 第1章 初秋,细雨连绵,雨丝随风飘进镂空雕花窗户,带来阵阵凉意。 祝全已经在书房门口等了两刻钟 ,小心翼翼的探头,见他家大人还在写字,微微叹了口气。 祝长君听见了,斜睨他一眼,随后扔下狼毫,“走吧。” 祝全赶紧跟上去。 两刻钟前元安堂的丫鬟过来请人,说老夫人身子不适吃不下饭,请大人过去看看。祝全清楚,这哪里是身子不适呢?分明是不肯吃饭,要大人过去听训呢,一个月总有这么七八回。不过大人最是孝顺,对老夫人言听计从,除了...... 祝全偷偷看了眼前头闲庭信步的大人,暗自摇头,估计这回老夫人也是白费力气。 …… 元安堂。 丫鬟老远见祝长君过来,赶紧规规矩矩的站在门边为他打帘。 一个身姿窈窕、模样清秀的婢女笑意盈盈的给他引路,“大爷来了,老夫人这会儿正伤神着呢,适才只吃了几口稀粥就撂筷子了,您快去看看。” 进了后堂,祝老夫人坐在榻上,见他来,赶紧将茶盏放下,故作幽怨,不停叹气。 祝长君拉了张圆凳坐在她脚边,一如往常的开场白:“母亲身子不适?” 祝老夫人也十分娴熟的接话:“着实不适。” “哪里不适?可请了大夫来看?还是下人们伺候得不顺心?” 祝老夫人从袖中摸出一张巾帕.....开始了她的表演。 祝长君也极其配合,一脸诚挚的倾听。 “前儿我去隔壁刘家吃茶,他家又得了个孙子,胖乎乎呐,可爱极了。想起自家府中冷冷清清,这心里就难受得慌。你说你都成亲三年了,膝下还是光溜溜,我都这么个岁数了,没几年就要入土,你忍心让我老婆子孤独终老?” 祝长君笑道:“母亲这不是还有我吗?” 祝老夫人捶他,捶完又拿巾帕去揩那看不见的眼泪,哀怨道:“你不喜你媳妇儿,不肯与她圆房我懒得再说你,可让你纳妾又为何不愿?你到底想怎样?你若是觉得我安排的人不喜欢,那就找个你喜欢的纳进来开枝散叶,总这么耗下去,我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呐?” 她斜眼睨他,“我不管,今儿你得给我个准话,纳妾还是圆房,你选一个,明年必须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否则......否则这府里我也待不下去了,干脆收拾包袱去清音寺等死得了,省得见了心烦。” 随后她缓了缓语气,打着商量道:“你若是暂时没有喜欢的人纳进来,那就先将就一个,我身边的素荷就不错,虽是个丫鬟,可我看着她长大,当半个闺女来疼。她模样也不差,性子又好,”她往前凑近几分,欢喜的压低声音,“最主要是身子骨好,大夫说了,能生。” 见她越说越玄乎,祝长君赶紧打断,“听素荷说母亲适才只喝了几口稀粥,儿子正好也还没吃饭,走,儿子陪您一道用饭去。” 老夫人犟着不肯挪身,拿眼盱他,你到底给不给个准话? 祝长君头疼,圆房和纳妾之间,他想了想,还是选前者吧。 再去试一试? “行,我今晚去正院,母亲别说了,吃饭吧。” 帘子后头的素荷一颗期盼的心落了空,心中酸涩。她一直不肯配人,就是想等他,可没想到,老夫人说了好几遍,他都不同意。她定了定神,权当不知晓此事,端着笑脸进来扶老夫人。 ...... 正院。 顾时欢坐在饭桌前蔫蔫的戳着碗里的鱼肉,两个时辰前,得知自己已经嫁人后,饭都吃不香了。 她今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个陌生的地方,唬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梦,强制闭眼再睁开,还是这个地方。赶紧喊嬷嬷进来问是怎么回事,她这一问倒是把顾嬷嬷也吓了一跳,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赶紧请大夫来看,可来了两个大夫都说没问题。 没问题?可为何她家小姐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亲近的几个丫鬟,其他的都不认得,甚至连自己嫁人的事也记不得了,这可把她愁坏了。 顾时欢也纳闷呢,她明明记得自己还未出阁啊,怎的就嫁人了?然而当她对着镜子一照,就认命了。这副容颜分明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想必是真的嫁了人,可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认识自己身边的三个丫鬟和顾嬷嬷。 她叹息一声,抬眼朝顾嬷嬷看去,她正在盛汤,脸上是化不开的愁绪。 “嬷嬷,要不明日再请几个大夫来看看?” 顾嬷嬷不报希望,今儿请来的可都是临安城里屈指一数的老大夫。连他们都摇头无计可施,想必要恢复记忆希望渺茫。她家小姐在丞相府已经过得够难的了,如今又失了记忆,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先喝碗汤,明儿咱们再想法子。” 顾时欢点头,她倒是没有什么好愁的,嫁人就嫁人吧,只是不知嫁的这人性情如何,若是个脾气差又长得丑的,她可不依。但听嬷嬷说,所嫁之人是位高权重的祝丞相——祝长君。 祝长君? 谁? 不认识! 以前听说过但没见过,既然是丞相,想必应该又老又丑,满脸褶子吧?唉,想到此,她食不下咽。打从自己晓事以来,就幻想着嫁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呢,话本子里头的将军都极其让人爱慕。可没想到...... “嬷嬷,祝长君他人怎么样?” 顾嬷嬷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方面,想起往日两人相处得鸡飞狗跳、水火不容,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不怎么好。” 完了,果然是个又老又丑的! 想她顾时欢要钱有钱要貌有貌,适才照镜子时,更是觉得自己美的无与伦比,为何会这般命苦?! 她哀怨的喝了两口汤,心里不甘,“嬷嬷,我不信我会这么眼瞎嫁给他,到底是何原因?莫不是他强娶的我?” “圣旨赐婚。”顾嬷嬷心想,跟强娶也差不了多少。 “为何会将我赐婚给他?”她还这么小呢,虽然......二十一了,可二十一也小啊,他年纪那么大都丞相了糟老头子一个,竟然好意思求赐婚圣旨?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顾嬷嬷说道:“不是他求的圣旨,是你们......” 这要怎么解释呢,说起来一言难尽。顾时欢十八岁那年去参加中秋宫宴,吃饱喝足闲来无事站在桥上看烟火,彼时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也不知是谁挤了她一下,她站立不住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旁边的人,好巧不巧抓到祝长君的衣袖,于是两人双双掉进了水里。 那晚月色极其亮堂,所有人都瞧见祝长君将顾时欢捞了起来,两人全身湿漉漉,肌肤相贴。 于是,才过了一夜,次日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祝长君觉得她是故意的,自己明明好端端的走在桥上,被她一扯,掉进水里,众人都看着,又不好不救她,因此只有咬牙认栽。 想他堂堂一国丞相,英明一世,却被个小女子算计,着实可恨! 顾时欢也认为他是故意的,自己明明会游水,他偏要凑过来拉她,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在水中拉拉扯扯,最后有口也说不清,心中大骂他无耻。 至于祝长君为何故意?她想,一定是自己的美貌令他心动,毕竟在整个临安城,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人,自己这副身子相貌被他馋了许久,最后却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得到她,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于是,别人成亲是喜结连理,他们成亲则结成了冤家,成婚三年不曾同房,各自为营,互相斗法。 总之,这是个悲伤的故事,顾嬷嬷不忍提起,反正她家小姐都已经嫁过来了,总归是希望她好的,若是此次失忆能让她忘记两人曾经的恩怨,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倒也不是坏事。 因此,思忖片刻,她说道:“合该是你们有夫妻缘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圣上看着欢喜,就为你们赐婚了。” 顾时欢狐疑,“真的?郎才女貌?” 顾嬷嬷十分镇定的点头,真的! “那他脾性如何?凶不凶?”若是个凶的,她可不乐意,少不得日后要和离才好。 “不凶,只是......有些严肃。” 嗯,毕竟是丞相,难免严肃些,顾时欢理解,“那他对我好不好?” 顾嬷嬷犹豫,脸色为难。 “怎么?对我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待人有些冷清。” 嗯,男人嘛,冷清点好,太热情的她也受不住,顾时欢勉强满意。 “那我和他相处得如何?” “相当恩爱!”顾嬷嬷面不改色。 啊,看来尽管他是个糟老头子,我也还是喜欢他的呢。 顾时欢心下有些复杂,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一个待人冷清的糟老头子,还跟他恩爱有加。可现下,那些恩爱往常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心里头倒是有些内疚起来。 她索然无味的吃完一顿饭,今日惊吓太多,有些疲惫,想早早洗漱歇下。然而,才等她擦干头发,丫鬟来禀报说祝长君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烈欢迎您来看这篇文,拜托个事啊,请每看完一章都踩一脚吧,评论是我码字的动力勒,万分感谢呀! 如果本文您看着不喜欢,可以看看完结的【小世子追妻记】和【娘子,在下有眼无珠】超级甜哟。 世子追妻文案如下: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节 全长安城都知道睿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了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 众人不解: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的,长得顶多算清秀,一副干瘪身材,还胆小懦弱。 然而,她的好,只有李湛知道,自从那天经过她的小摊前,他就挪不动脚了。 后来,越来越多人知道她的好。 于是,他今日为她赶走地痞流氓,明日为她阻挡狂蜂浪蝶,整日将人看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将将及笄,他就急哄哄的把人叼回了窝里。 这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一段青涩的爱恋,浓烈了一生。 第2章 顾时欢索然无味的吃完一顿饭,今日惊吓太多,有些疲惫,想早早洗漱歇下。然而,才等她擦干头发,丫鬟来禀报说祝长君过来了。 她心头一颤,不知为何莫名紧张起来,这会儿都这么晚了,祝长君过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同她一起睡觉。 虽然知道他们是夫妻,可能以前也在一起睡过,但是这会儿她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了,要她跟个陌生男人睡在一起,实在紧张又难为情。 她慌慌张张的看向顾嬷嬷,怎么办?怎么办? 顾嬷嬷此时也很讶异,自成亲以来,祝长君来正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最近一次还是年初之时,这会儿这样晚了过来是有何事? 不论是何事,她都希望祝长君今日能和颜悦色些,毕竟她适才已经对小姐撒了慌,说她们夫妻恩爱,希望不要这么快就拆穿,两人若是今后能和和美美过日子,别说撒谎,就算减寿十年她也愿。 她赶紧上前帮顾时欢简单拾掇一番,鼓励道:“小姐莫担忧,他是你夫君,若是要对你做什么,皆属寻常,你只管尽好妻子本分就是。” 妻子本分是什么,顾时欢知道,她虽不爱读书,但也在阿娘的逼迫下看了几遍《女戒》,里头就讲到妻子对丈夫要敬顺。 听到外间的脚步声,她顿时心如擂鼓,想到要跟个糟老头子睡觉,心底十分排斥。 那人进来了,云纹暗底长靴上绣工精致,脚步一转又朝她这边靠近了些许,顾时欢不敢看人,低着头假装整理头发。 他不说话,她也不准备吭声。 过得片刻,那双靴子转了个方向,朝净室而去,没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了沐浴的水声。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出去了,连顾嬷嬷也不见了身影,顾时欢又紧张又害怕。适才她就感觉到了,那人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虽才是初秋,但也让她忍不住打摆子,正如嬷嬷所说,他实在太冷清,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去净室。 她这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脑中飞快想着应对法子,可想了半晌也毫无头绪,里头的水声没了,眼见他就要出来,她飞快的爬上床将自己裹在被褥中装睡。 祝长君出来时,见她已经躺在床上,他脚步踌躇,他这会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往常他来正院,她从来不会有好脸色,不是斜眼瞪他,就是嫌弃的问他有何贵干,有事快说无事就快走,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今晚她很奇怪,站在那低头不语,手指绞着头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似乎还有些......紧张? 为何紧张? 知道他今晚是要来圆房的?她想通了?不想跟他对着干了? 祝长君对她的态度有些迷惑,莫不是前几日她回娘家,大长公主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可她顾时欢也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呐。 他缓缓走近床榻,见她贴着墙壁窝在被子里头,留了一大片地方给他。 成亲以来,这张床他只睡过一次,还是成亲那日。洞房之夜,彼时两人互相嫌弃,内心都对亲事极为不满,可又不能明目张胆不满,毕竟是圣旨赐婚。于是两人各自划线,泾渭分明的睡了一夜。 他咳了两声,见她没反应,自己脱鞋上床躺下来。 烛火昏暗不明,室内静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她还没睡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圆房的事,晓之以理?说既然成亲了那就别乌鸡眼了,将就过吧,还真能离了不成?我祝家需要个嫡子,你既占了这正妻之位,总该...... 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她肯定要跳起来跟他吵一架,想想还是算了。 要不,直接开始?先抓过来摁住,随后这样那样一番,至于事后她想怎样,那事后再说。 也不行,若是他敢来硬的,她能把丞相府房顶都掀了。 祝长君望着头顶的百花帐想了许久,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床板,转头看过去,她仍旧一动不动,将被褥裹得严严实实。 “顾时欢?” 她脊背明显僵了一瞬。 “你可知,我今夜过来所为何事?” 她还是不说话。 “......你若是也没意见,那......我就开始了?” 他伸手去扯她被褥,然而才轻微扯了一下,就被她大力的又扯回去,拒绝之意明显。 “......” 祝长君又躺了回来,心想,她果然还是不愿意,虽然态度有所改变,可始终没想着要跟他好好过日子。 算了,先在此将就睡一晚,明日好歹有个交待。 他不习惯亮着灯睡觉,于是,下床吹熄烛火后,抱着双臂平躺下来,也不再理会身旁之人,阖眼想着朝堂之事,渐渐的,呼吸平缓进入梦乡。 他是睡着了,可顾时欢难耐,想着后头睡着个陌生男人,她连后背的皮肤都发痒起来,于是窸窸窣窣挪来挪去,额头都冒汗了,煎熬不已。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宿,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再醒来时,祝长君已离开。 ...... 祝老夫人得知儿子儿媳在一起过了一夜,十分高兴,一大早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三张鸡蛋饼子。 吃完后,她问,“昨晚成了没?” 她在正院可是有‘眼线’的,就想知道两人昨晚情况如何。 素荷心里苦,自己喜欢的男人不要她,还要包打听他与夫人之间的房事,不过想起正院的丫鬟说昨夜一整晚安安静静,半点声音都没听见,便又放下心来,想必大爷也并不想与夫人圆房。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端端正正的回道:“老夫人,昨夜没动静,想必......” 祝老夫人闻言,有些失望,好不容易说动那儿子去正院睡觉,却什么事都没干成。她拿起茶杯漱口,漱着漱着觉得不对劲,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莫不是......儿子那方面不行? 哎呀,最后知道真相的她眼泪掉下来。 想来这三年,儿子并不是不愿圆房,估计是知道自己不行才不好意思去跟他媳妇一起睡。她就这么个儿子啊,若是真有隐疾,那她祝家岂不是绝后了? 造孽哟...... 儿子心里估计也不好受吧?自己总是逼着他,却没能体会他心里的苦,唉......都怪她这个做娘的太粗心! 自以为窥见真相的祝老夫人默默抹了几把眼泪后,重振旗鼓,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她儿子治好隐疾。 第一步,先调理身子。于是赶紧吩咐素荷去把库房里头的补品都搬出来晒晒,什么人参鹿茸冬虫夏草,有多少搬多少。 于是,祝长君的午饭里头便多了一碗‘爱心鸡汤’。 “这是什么?”他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皱眉,仔细闻竟然还有淡淡的腥味。 “老奴也不知,这是老夫人吩咐厨下给大人补身子用的,说您整日忙于朝政辛苦了。”祝管家老实巴交的回答。 祝长君点点头,南边入秋以来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许多地方闹水灾,朝中上下都忙着处理灾情,这段时日,他确实有些疲惫。于是,端起碗忍着那股腥味一口喝尽。 不错,立马起效果,此刻就觉得精神振奋。 ...... 户部的官员们觉得今日他们的丞相大人格外怕热,窗户全开了,还仍是额头冒汗,没说到两句话,连那襟口也扯开来透气,袖子还挽得高高的,完全没了往日大越朝第一翩翩郎君的模样。 “大人,您觉得这银子要不要继续拨下去?”一个户部官员小心翼翼的问,因为他们丞相大人的脸上显得很不耐烦,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办事不利。 祝长君手中拿着账本,心里燥热得没心思看,他将账本撂一旁,“此事明日再议,今日到此为止,各位请回。” 丞相大人心中有丘壑,做事向来稳妥,众人放心,今日这样早下职,想必心中已有决策。众人临走时,还不忘礼貌性的拍个马屁:“大人英明!” 英明的祝大人甩了甩袖摆,脚步匆匆拐出了大门。 祝长君不知为何,很热!十分热!热得不行!回到府中就吩咐人提冷水进去给他沐浴。 祝全在外头守着,心中默数,他家大人已经用了六桶水,洗了半个时辰。这初秋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也有些冷,大人竟然还能坚持洗冷水澡,果真毅力过人,他祝全佩服! 晚饭的时候,那碗十全大补汤又来了,祝长君隐约觉得今日的异常与这碗补汤有关,可看着老母亲期盼关爱的眼神,他不忍拒绝,咬牙一口喝尽。 祝老夫人流下欣慰的泪水。 “母亲怎的哭了?”祝长君急了,这回竟是真哭。 “无事,娘只是想起你那死鬼爹就只给祝家留了你这么个种,心里头就难受。” 祝老夫人的意思是,好不容易留了个独苗苗,可那方面却不行,天可怜见哟,她伤心难过。 可祝长君却理解成了,他母亲拐弯抹角又要他圆房或者纳妾,这次真情实感的伤心难过。 作为大越朝出了名的孝子,他实在见不得母亲流泪,气血上涌,满口应承道:“母亲莫哭了,儿子今晚就去正院给您生孙子。” ...... 顾时欢还在吃晚饭时,婢女禀报说祝长君又来了,她一口米饭噎在喉中呛得昏天暗地。 她缓了许久,看了看天色,才将将掌灯,“今日这么早?”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是的,早起的鸟儿有肉吃。 第3章 顾时欢还在吃晚饭时,婢女禀报说祝长君又来了,她一口米饭噎在喉中呛得昏天暗地。 她缓了许久,看了看天色,才将将掌灯,“今日这么早?” 祝长君之前在母亲面前夸下海口,可真要付诸行动时又颇是犹豫,万一顾时欢还是拒绝,他该如何?真来硬的?怎么来? 想到此,脚步也缓了下来,随之一股烦躁蹿上心头,实在后悔当初为何要过那个桥,好死不死跟她一起掉进水中,若是娶个温顺贤良的想必就没这么多麻烦事。 他缓了片刻,见顾嬷嬷出来迎他,便努力压下心中那股燥热,抬脚进门。 顾时欢赶紧起身,她已经没有昨日那般紧张了,一回生二回熟,再有顾嬷嬷劝说了她一整日,她勉强没那么排斥他,并还努力想象以前是如何与他恩爱。 然而,她从小就只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父亲是个温和的人,对母亲也温柔体贴,甚至还有些惧内,可不像面前的男人这般,光走进来就散发着一股清冷气息,让人亲近不起来。 她做好了心里准备,抬头朝他看去,只这一眼便愣住了...... 他倒也不是她想象的糟老头子一个,反而年轻俊朗,身姿挺拔,威严冷清的外表下却又透着几分书生的儒雅之气。 一旁的顾嬷嬷见她发愣,赶紧上前打圆场,问道:“大爷吃过了没?要不要给您添副碗筷?”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节 祝长君原本想说吃过了,可转念一想,吃饭能增近情谊,虽然他不想费这个心神,可今日有‘要务’在身,不防坐下来吃个饭,也好缓和下气氛。 他点头,“那就添副碗筷来。”随后神情自然的坐在顾时欢的对面。 他身材高大,这样一靠近,顾时欢有些被压迫的紧张感,赶紧埋头吃饭。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各自吃得安静。顾时欢似乎也吃得专注,她含着米饭细细咀嚼,余光瞥见一双筷子伸过来,夹着一片牛肉。 “别光吃米饭。” 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本该是悦耳的声音,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蓦然让顾时欢想起自己的夫子。 那岑夫子总是板着脸,对她极为严厉,但凡背错文章,就要拿长长的戒尺打她。也不知为何,顾时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不苟言笑的岑夫子。 如今,对面这位传说中的“夫君”跟那岑夫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简单一句话便让她心肝胆颤。 她乖乖的夹起那片牛肉,小口小口的吃起来,不敢造次。 祝长君十分讶异,他只是想着不知开口说什么,见她光吃米饭,便夹了片肉过去探探‘敌情’。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吃饭,按着她往常的脾性,想必定要将那牛肉扔出来,再嫌弃的说一些难听的话,他已经做好了被嫌弃拒绝的心里准备。 可没想到,她不仅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那模样那姿态,竟然还有些......乖巧? 没错,就是乖巧。祝长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夹了块鱼豆腐过去,依旧是乖乖的吃了,毫无怨言。 他心下诧异的同时,也暗自舒了口气。 很好,看来她态度开始软化,也觉得这么乌鸡眼的斗下去没意思,好好拾掇拾掇,正经过日子才是实在。她昨日的拒绝想必是还不适应,既然如此,那自己今晚也就温柔些,好好与她说清楚,把这洞房赶紧圆了,生儿子才是紧要之事。 想通此事,祝长君突然胃口大开,也端着碗吃起来。 一旁的顾嬷嬷和丫鬟们看稀奇似的,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了?这是什么盛世和谐场面啊,她们正院的丫鬟盼这一天盼了许久,此刻见两人坐在一处安安静静吃饭,虽只是简单的互动,可仍是令她们内心激动不已。 顾嬷嬷更是差点老泪纵横,终于看见希望了,她一心盼着小姐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拿袖子压了压眼角激动的泪水,悄无声息的将丫鬟们都带出去,留下空间给这对握手言和的夫妻。 安静的吃完饭后,顾时欢磨磨蹭蹭,按她在家里的习惯,吃完饭会先去园子里溜圈消食,随后再回来洗漱,然后躺在榻上看话本,看困了再上床睡觉。嫁来丞相府后自己是怎么做的,她记不得了,因此,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她见祝长君站起来,自己也跟着站起来,有些迷茫的望着他。 若是往常,祝长君肯定会去认真读她的心思,可今日他实在燥热得很,身子气血翻涌,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便想快些进入正题。 他朝外头吩咐道:“抬水进来。” 这就是要准备洗漱了,洗漱之后就是.....上床安置。 顾时欢顿时又紧张起来,尽管今日得见他真容后,也没那么排斥了,可到底是个陌生男子,她想到一会儿要面对的事,又羞又怕。 祝长君见她傻站着,问道:“你先去洗?” 顾时欢赶紧点头,这会儿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顾时欢动作缓慢,窸窸窣窣洗了许久,等祝长君洗完之后,天也彻底暗下来,室内点起了烛火。 她坐在梳妆镜前晾头发,想起适才顾嬷嬷进来叮嘱的事,咬咬牙,拿起长巾走过去,“夫君......” 这一声‘夫君’把祝长君唬了一跳,成亲三年还从未听她换过,咋一听,还以为是在唤别人。 此刻她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水红寝衣更显得她肌肤白皙如玉,消瘦的薄肩下却是不消瘦的胸脯,起伏壮观,那缎面料子也服帖得很,将她身形勾勒得极其......诱人。 祝长君喉头微动,哑声道:“何事?” “我给你擦头发。” 他刚沐浴出来,坐在榻上,发尾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把床单都咽湿了一大片。 她竟然要帮他擦头发,这可不像她会干的事,不过适才连夫君都喊了,想必也是真想服侍他,于是,他转过身,坐得笔直。 顾时欢坐在他身后,拿巾帕先将湿发包起来用力压干水分,随后才细致的将头发一股一股的擦干。 她向来是被人伺候的份,从没有去伺候过别人,因此动作很生疏,也十分缓慢,那嫩白的手指时不时触碰到祝长君的脖颈,令他难耐。 “好了没?”这回声音更低哑,似乎在忍耐什么。 顾时欢以为他嫌弃自己擦得太慢,心里紧张,赶紧快速的胡乱擦一通,却不小心扯下了几根头发,惹得祝长君‘嘶’的一声皱眉。 这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顾时欢听了更紧张,赶紧将巾帕扔在一旁,像个乖巧的学生般,坐得端端正正,“好了。” 祝长君转过身来,将她仔细端详了两眼,见她乖巧的模样,心底疑惑是疑惑,不过此刻也没耐心深思,他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不得不做,迫不及待! “好了那就睡吧。” 说完,他率先躺下,且是躺在外侧,他手长腿长,这么一趟,从床头到床尾占了个满满当当,倒让顾时欢不知如何上去。 她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优雅的爬进去睡觉。可面前的男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眼中似乎还蹿着火,不知是不是还在怒她刚才扯掉头发之事。 祝长君燥得难受,也憋得慌,见她还站在床边,以为她又要拒绝,眉头蹙紧几分,急切问道:“还不睡?” 顾时欢心头一颤,也顾不得优雅不优雅,赶紧从床尾这边爬上去。她小心翼翼不敢碰到他,心中紧张,衣角被压住也不知道,冷不丁被绊倒,整个人就这么朝他扑过去。 扑了个结结实实...... 两人都傻眼了...... 祝长君迅速反应过来,心想,好吧,就这么开始也挺好,于是抱着她反转过身,压在身下。 男人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喝了大补汤,欲.望如燎原星火,一发不可收拾。 夜间清风徐徐,从漆彩雕花镂空窗户吹进来,烛火也随之摇晃,室内昏黄微光。 气氛刚刚好...... 顾时欢紧闭眼睛,双手紧紧揪着床单,不敢呼吸,如缺水的鱼儿,憋得快要窒息。 男人的唇急切,声音大得仿佛外头的人也能听见,惹得顾时欢又羞又气。 他就不知道收敛些么?万一让人听见多臊人啊! 而且他怎么这样重?压得自己难受,她想挪动身子,然而才扭了一下,也不知触了他哪跟神经,突然发起狂来,接着下一刻,一阵疼痛袭来,令顾时欢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抬脚蹬过去。 只这一脚,便把正在紧要关头的祝长君踢到床下,摔了个狗吃屎。他不可思议的缓缓起身,看着床上闭着眼装死的女人,恼羞成怒,捏着她下巴迫她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顾时欢,你若不愿就早说,何必如此戏弄人?” 前一刻还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突然变得这么凶,顾时欢瞬间眼眶红了,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疼的。 祝长君见她红了眼睛,愣了一瞬,放开她,穿上衣裳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我容易吗我,圆个房真特么太难了! 第4章 祝长君一走,顾嬷嬷赶紧进来,见顾时欢眼眶泛红,着急问她发生了何事。 顾时欢委屈得很,身上拢了条薄被,一头扑进顾嬷嬷怀中,放声大哭,“嬷嬷,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个地方,我要回家,我想阿娘想爹爹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嬷嬷心疼,以为是祝长君趁她家小姐失忆就欺负她,心里气极,咬着牙问:“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大爷他欺负你了?” 顾时欢拼命点头。 “如何欺负的?”若是太过分,少不得要跟大长公主说说。 “他、他、他.....”如何欺负呢?顾时欢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就是他弄得我很疼,我蹬了他一脚,他就凶我,呜呜呜......哇哇哇......”眼泪哗哗哗。 顾嬷嬷听完愣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么? 见顾时欢哭成个泪人,她赶紧安抚道:“小姐,这事.....你确实也有不对,女人家第一次难免会疼些,你忍忍就过去了。男人最好面子,尤其是这方面,你这么一脚踹过去,他纾解不得又出了丑,难怪会发怒。” 顾时欢哪里听得进去?哭嚷着要立马收拾东西回家,顾嬷嬷说好好好,随后等她哭完了,给她看了看伤处,还好只是流了点血。扶着她去净室洗干净后,让人给她端来一碗最爱吃的红豆蜜糖水,顾时欢才彻底平静下来。 她苦口婆心,“小姐,那些回娘家的话可莫要再说了,为了娘家好,你得忍着些。” 顾时欢不解,“为何?”她阿娘可是大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难道还怕他祝长君不成? 顾嬷嬷一一给她分析眼下境况,“这是皇上赐婚,你们即便私底下再如何闹,但也不能闹出府外头去,若是让皇上得知你们不满这桩婚事,你觉得他心里是何滋味?再说了,虽然夫人是大长公主,可哪里得皇上正眼瞧过,这些我不说你也应该晓得。” 大长公主不是皇帝的亲姐姐,天家兄弟姐妹众多,个中感情也十分淡薄。更何况,皇帝的生母元淑妃曾是大长公主生母景贵妃身边的一个婢女,因被先帝看中睡了,事后景贵妃认为她背主爬龙床,一直怀恨在心,便总是可着劲儿的欺负元淑妃母子。哪知后来先帝驾崩后,他的七个儿子为争储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健全的八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捡了漏,才成了皇帝。 他一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道圣旨让景贵妃陪葬,可见是有多恨,连带着对大长公主也没好感,等她年纪一到,草草赐了个经商起家的顾驸马给她。因此,大长公主听起来名声响亮,可实际上完全及不上手握实权的祝丞相。 顾嬷嬷喝了盏茶润喉,继续说道:“ 再说大公子,也正是因你的婚事才得以谋了个吏部郎中,要不然,凭他年纪轻轻又毫无根基,这从四品官职哪里轮到他坐?” 顾时欢有个哥哥,比她大四岁,叫顾时茂,去年六月升职入吏部,得上司吏部尚书看中,将嫡三女儿杜玉兰许配给他,今年初才成的亲。区区一个翰林小生突然跃居绯袍之列,又是升官又是娶妻的,说没丞相这层关系,谁信?! “还有......”顾嬷嬷又再次说道:“大小姐嫁进文国候府三年无所出,依旧腰杆子硬是为何?还不是仗着你这桩婚事?文国候巴结祝丞相,连带你姐姐也在侯府受人敬重。小姐请想想,若是你这亲事没了,她境遇又当如何?” 顾时欢上头还有个姐姐,比她大三岁,叫顾时嫣,嫁给文国候世子郑霍为妻,成亲三年无所出,因底气不足,便主动给他纳了两门妾室。虽不得夫君喜爱,但颇得公公婆婆看重,手里握着侯府中馈大权。 听完顾嬷嬷的一番话,顾时欢沉默了,手里的红豆蜜羹也不香了。她记忆中自己在家颇受爹娘疼爱,哥哥姐姐也宠她,没想到自己缺失的这几年记忆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此一来,自己倒不好任性了,可想起之前祝长君凶巴巴的样子,内心忍不住有些发憷。 真要与这么个人过一生么? 抱着这个问题,她想啊想,进入了梦乡。 ...... 话说回祝长君这边,他气冲冲的回到外院书房,洗了半个时辰的冷水澡,才堪堪将那腹下的火给压下去。 想起以往他去正院,次次抱着准备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心思,次次被她冷若冰霜的拒绝,那倒没什么,至少他也没少块皮肉,她不喜欢他走就是。可这次,顾时欢实在过分,竟然敢将他踹下床,想他堂堂一国丞相,受万人敬仰,却在府中被自己的妻子羞辱,着实可恨! 他气不过,又不能拿她如何,兀自憋闷了半晌,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盏凉茶,才准备歇息。 可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也不知为何,脑中反复浮现出顾时欢的模样。 衣衫半解的模样...... 含羞带怯的模样...... 媚眼如丝的模样...... 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子...... 他越想身子越热,越热心里越烦躁,最后气得攥拳使劲捶了一下床板,坐起身低骂了句,“顾时欢这个狐狸精!” 随后,往净室解决去了。 再出来时,身心舒畅了许多,反正睡不着,索性坐书桌前处理庶务,就这么精神十足的熬了一整宿。 翌日,当户部官员再次见到他们丞相大人时,他眼下乌青,下颚还新冒出不少胡渣。众人心底越加佩服,你看,他们祝大人为了江南水患愁的侧夜未眠,如此心系苍生,着实令人敬佩,难怪年纪轻轻便是内阁宰辅,羡慕不得!羡慕不得啊! 老规矩,先拍一通马屁,“大人如此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实乃百官表率啊,还望大人多保重身体,咱们大越朝可不能缺了您!” 祝长君已经被这些人的马屁拍得麻木,听完眼皮都未曾掀一下,直接拿起账册看起来。 ......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节 元安堂。 祝老夫人得知昨日总算成事,心里高兴,虽然......短了些,不过没关系,日后再慢慢调养。 至于怎么调养,她得拟个章程出来,便请来了惠安堂的老大夫,坐等祝长君。 于是,当祝长君回到府中时,半路被老管家拦下说老夫人有请。 他问:“何事?” 老管家摇头不知,“倒是请了大夫过来,许是老夫人身子不适。” 连大夫都请来了,想必身子是真的不适,祝长君抬脚匆匆往元安堂而去。 待进得堂屋,见母亲与大夫两人谈笑和谐,他疑惑,“母亲身子不适?” “并非我不适,而是你。” “我?儿子身子骨向来好,母亲不必担忧。” 啊呀,她儿子死要面子还逞强,祝老夫人一脸心疼加怜惜。 她说,儿子你有病! 祝长君说,不,我没病! 她说,儿子你别犟,有病没病大夫说了算! 于是拉着他进内堂,请大夫诊脉。 老大夫号了号脉,又细细问了些事,比如,祝大人您平日里常吃什么?夜里几时入睡?可否梦遗?一个月行房多少次?一次多久? 问题一个比一个露骨,一个比一个玄乎,祝长君再是迟钝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脸上青了白白了青,想他堂堂大越朝丞相,年纪轻轻却被人怀疑不能人道,实在有损颜面。 于是,沉了脸,“母亲胡闹,儿子没问题!” 祝老夫人不依,“没问题,怎的时辰那样短?” “......” 不短啊,他自己解决都手酸,哪里短? 可这话没法说出来,他脸上难堪,欲言又止。 这模样看在祝老夫人眼里,就是有苦说不出。 儿砸,我懂你! 她拍拍他的手背,给了个同情和安抚的眼神,起身先送老大夫出去,随后返回来语重心长的劝他,“长君啊,有病治病,莫羞,你还年轻,要有信心,我也不逼你生孙子了,你先安心调养。” “......” 祝长君昨夜才下定‘日后再也不去正院’的决心,这会儿就被他母亲轻易打破了。 他想好了,不仅要去正院,还得常去,务必得磨个儿子出来,以证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祝老夫人:儿砸,我懂你! 丫鬟们:大爷,我们懂你! 老大夫:大人,我也懂你! 祝长君大怒:你们懂个屁! 第5章 祝家是三代内阁重臣,先帝赐宅,因此,丞相府占地颇广。其宅院古朴精致,光从园中的设计便可窥见,亭台楼阁、小桥湖泊、九曲回廊穿于林立的假山之间,月洞门隐在茂密的青竹之下,羊肠小径上鹅卵石大小均匀,连廊下的盆景都是修剪齐整的小叶紫檀,处处精致,处处风景。 一夜秋雨过后,园中的花草显得更加鲜活青绿,还开了许多不知名的花。顾时欢沿着小径慢走,身后跟着她的三个陪嫁丫鬟,凝翠、凝香、凝知。 凝翠最是机灵,打探消息十分拿手,从她家小姐嫁进来不到第二日,就将丞相府的人事打探得七七八八,因此有什么事情只要问她,多半都清楚。 顾时欢失去记忆之后,凡事都不需要她问,凝翠自己就会主动将事情细枝末节一一讲给她知晓。 比如这次顾时欢准备去元安堂探望老夫人,凝翠便将元安堂的事细说给她听: “小姐,老夫人寡居多年,为人还挺和善,不过,就是她身边有个叫素荷的丫鬟,眼高于顶,往常见了咱们正院的人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十分瞧不上咱们正院呢。” “为何瞧不上?” 为何?因为她家小姐不得大爷宠爱,且大爷又极其孝顺老夫人,颇是看中元安堂,甚至连元安堂的丫鬟们都看重几分。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顾嬷嬷说了,不能在小姐面前再提过往之事。 “听说老夫人要将她送给大爷做妾,许多人都巴结她,她这会儿都拿自己当半个主子呢。”这倒是不假,府里许多人都知道这事,只不过老夫人给大爷提了多次,都被大爷拒绝了。 顾时欢皱眉,“还有这事?那他......大爷同意了?” 凝翠摇头,“没呢,说素荷是老夫人用得最顺心的丫鬟,若是给了他,他心中不安,便拒了没要。借口是这么个借口,不过依奴婢想来,八成是大爷看不上她,大爷是何人?位高权重、英明神武、俊朗非凡、惊才绝艳,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怎会稀罕个丫鬟做妾?也就老夫人喜欢她罢了。” 顾时欢狐疑,“等等.....你说的什么英明神武俊朗非凡惊才绝艳的人是谁?”怎么她一点也看不出? 殊不知祝长君是凝翠心中的高岭之花,因听过太多关于他的事,崇拜得不行,赞美之词随便一说就能说他个几箩筐不要钱。她十分肯定的点头,“小姐,真的呐,咱们临安城许多贵女都想嫁大爷呢,不过最终还是被您给截胡了。看来,小姐才是英明神武。” 顾时欢触不及防被拍了个马屁,很舒爽,又问,“那老夫人喜欢我吗?” 凝翠脸上迟疑,“应该喜欢吧?” “何为应该?” “小姐,您以前几乎不去元安堂,极少见到老夫人,奴婢也不知她喜不喜欢您,不过,您善良又美丽,老夫人定会喜欢的。” 又被拍了个马屁,顾时欢满意极了,顿时信心大增。她之前冷静的想了几日,已经歇了和离回家的心思,按嬷嬷说的,既然嫁了人就好好过日子。 所以,首要的事,就是先熟悉熟悉府里的人。 正好前两日大长公主给她送来了一筐新鲜的江南柑橘,滋味酸甜。临安城还没这样的鲜果,不过大长公主嫁了个富户,顾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什么北边的山珍、南边的海味都能第一时间给弄过来,这新鲜的柑橘便是顾驸马花重金从江南快马运过来的。 顾时欢吃了几个,极是喜欢,便也想着给祝老夫人送一些过去。她极其大方,一送就直接送半筐,后头凝香和凝知抬着都吃力呢。 元安堂。 老夫人听丫鬟禀报说顾时欢来给她请安,唬了一跳,扔了手中的瓜皮,拍拍手,赶紧去堂屋端正坐好。 这还是儿媳妇第一回 正儿八经的来给她请安,顾时欢嫁进府三年,一直待在正院,偶尔遇见便是晚饭后逛园子消食的时候。但今年她腿脚不太好,吃完饭就近在自己院中消食,已经大半年没见过顾时欢了。这会儿听说她要来请安,惊诧的同时,也狐疑她到底是有何事,莫不是知晓了儿子那方面不行,跟她诉苦来了?哎呀,那一会儿要怎么做呢?是先装作感同身受安慰一番,还是拿出做婆婆的威严来让她莫要想些有的没的?要不还是先安慰吧,好歹第一回来请安,得待她和善些,嗯,就这么办! 祝老夫人片刻便打好了腹稿,只等儿媳妇来向她哭诉。可顾时欢进门时一脸笑意盈盈的,还让人抬了一箩筐柑橘过来。两人甫一见面都不知说什么,顾时欢是不记得祝老夫人,祝老夫人是许久没见过她,于是客客气气的喝了半盏茶后,祝老夫人耐不住了,一脸慈祥的频频看向顾时欢,你问啊,你倒是问啊。 顾时欢见祝老夫人似有话要说的模样,问她,“母亲可是有话要说?” 算了,你不问,那我说吧,祝老夫人快速重新整理了遍腹稿,随后长叹一声,“长君媳妇,我晓得你心里苦,这三年来难为你了。不过,你放心,我让大夫看过了,长君身子无大碍,多调养些时日就好。” 顾时欢莫名其妙,“母亲的意思是?” 祝老夫人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夫说了,男女伦敦乃阴阳结合,长君要想治好病,也需要你多多配合。” 老夫人神情郑重,仿佛在交代一件极其了不得的事情,惹得顾时欢也郑重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她十分认真的点头,“母亲放心,儿媳一定会多多配合。”随后又问,“母亲让儿媳配合什么?” 儿媳妇竟然问得这般细致,那祝老夫人也答得极其细致,“自然是房事上多体谅你夫君,他也不容易,这三年来鲜少去你房里,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顾时欢这下总算明白老夫人说的是什么事了。 男女行房之事,她懂,前儿嬷嬷还给她看了好些插画本子呢。不过令她诧异的是,祝长君不行么?啊呀,难怪她踹他下床时,会那般生气,原来是自己不经意间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啊。 他本就有疾,自己还那样对他,顾时欢心中愧疚不已,暗暗决定回头找个机会给他道歉,顺便表达一下对病患的关爱之情。 于是,她郑重点头,“母亲放心,儿媳省得。” …… 离开元安堂的时候,顾时欢看了看领路的丫鬟,观她穿着打扮与其他丫鬟不同,府中奴仆是不允许佩戴首饰的,可她不仅手腕上戴着个玉镯子,耳朵上还挂了一对珍珠耳坠。她走路如弱柳扶风,那珍珠耳坠也在脖颈边摇摇晃晃。 “你叫素荷?” 素荷行了个礼,态度有些敷衍,“正是奴婢的名字。” 她想做大爷的妾,顾时欢本来觉得没什么,可她一个奴婢却对主子态度轻慢,就令她不喜了,想着她是老夫人身边得意的人,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上下扫了她两眼,说道:“果然人如其名,挺素的,好名字!” 听得她的话,素荷气得袖子都快扯烂了。前儿大爷才拒了她,她什么都好,就是模样不出挑,府里的人私下都说大爷瞧不上她的模样。因此,顾时欢这句话直接戳了她心窝子,心里暗恨,但敢怒不敢言,目送顾时欢离去的背影,她低低呸了一声。 你顾时欢又好到哪里去?临安城人人嘲笑的草包美人罢了! ...... 祝长君回到府中时,已是掌灯时分,正院的丫鬟来请他去用饭。 祝长君疑惑,“你家夫人有何事?”好端端的,突然请他去用饭,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安好心。 丫鬟凝香胆子小,见祝长君严肃挑眉,她心里发憷,说话也哆哆嗦嗦,“夫人说.....说....给您赔罪呢。” 祝长君冷哼,果然是别有目的,她顾时欢岂会是服软赔罪的人?不过,他还是抬脚去了,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时欢这边欢欢喜喜的备了一大桌菜,准备关爱一下‘病患’祝长君。她站在旁边热情的指派丫鬟们忙活,“对、对、对,这盘菜就放那里”、“再把那个摆过来些”、“这汤太淡了,加点盐”。 一切准备就绪,她颔首对自己的安排感到满意。 ‘病患’祝长君踏着月色进门,屋子里灯火通明,桌上饭菜丰盛,桌边坐着的女人一身粉衣,眉间火红的梅花钿,在烛火下妖艳异常。 美食、美酒还有笑得美艳的妖精,这场景......怎么看都怎么像鸿门宴。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呀,你们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呢! 第6章 祝长君踏着月色进门,屋子里灯火通明,桌上饭菜丰盛,桌边坐着的女人一身粉衣,眉间火红的梅花钿,在烛火下妖艳异常。 顾时欢见他来,起身相迎,“夫君~” 这声夫君喊得着实热情,让祝长君心头一颤,预感今晚恐怕不是简单的鸿门宴。 他“嗯”了一声,坐下来,婢女端来温水和巾帕给他洗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显得很有力量。他擦完手后端坐着,看向顾时欢,姿态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威严,“顾时欢,你让人请我过来,有何事?” 顾时欢原本是想要给他道歉的,可他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反倒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随意想了个理由,说道:“呃......无事,就是突然想和夫君一起吃晚饭。” 祝长君不信她,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面,带着几分催促,“我要听实话。” 这时,丫鬟们都已经退了出去,顾时欢先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难为情道:“夫君,那日夜里,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还敢踹他,若是故意的岂还得了?祝长君不领情,她那一脚令他记忆深刻,被妻子踢下床实在有损男人颜面,又岂是她三言两语一顿晚饭就能勾销的?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节 “是否故意,你我心中清楚。” 若是往常,他这副万年冰霜的模样,定会让顾时欢发憷,可自从得知他那方面有疾之后,她心底完全被同情占据。他的冷清在她看来是一种自我保护,他的严肃许是怕别人看穿心底的自卑,才用来武装自己。 因此,祝长君越是冷清,顾时欢眼底的同情怜惜越盛。想他做为一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外呼风唤雨,可没想到私下里却有这样一个难堪的隐疾。唉,着实可怜呐。 祝长君喝了两口汤,被她这眼神弄得一头雾水,“顾时欢,你到底想做什么?” “夫君莫难过,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今儿上午去了元安堂,母亲把真相都告诉我了。” 祝长君皱眉,隐约感到不妙,“什么真相?” 你看,他竟然还不愿承认,真的太死要面子了。 顾时欢理解,她叹了口气,“你明明那方面有疾,为何不与我说,我......早知道是这样,那日就不该......” 明白她想说什么,祝长君沉下脸,身子往后一靠,眯着眼睛打量她,“你想说什么?” 神情危险…… 按她的脾性,得知这么个事,肯定要放肆嘲弄,此刻她神色越是平静,说明心中嘲弄越盛,祝长君心底的怒气也越盛。 然而,顾时欢只顾着同情了,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神色,“夫君,这种事不丢......啊......”。 她才说到一半,就被祝长君一把扯过去,坐在他腿上。他捏起她小巧的下巴,语气温柔得滴水,“你觉得我不行?” 若是朝中的官员,定会清楚,但凡祝长君温柔的说话,那说明内里已经酝酿了狂风暴雨,随时都会一触即发。可顾时欢不知道,以为她的善解人意令他感动,于是还傻傻的安慰他道:“夫君别难过,你会好起来的。” 然而下一刻,天旋地转,不过眨眼间,就被他摁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那薄唇笑得邪气,眼里却蹿着怒火,“夫人,我行不行,不都是在你一念之间么?即是如此,那就让你见识一下。” 他恶狠狠的去扯她腰带,顾时欢有些害怕,使劲捂着不让他解开,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错了。”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可遇事先认怂绝对是万年不变的保命法则。 “错在哪里?” 顾时欢眼神无辜,小心翼翼摇头,“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啊,难道是揭穿了他的秘密,让他恼羞成怒了? 祝长君看她不见棺材不掉泪,手下发狠,拨开她就去扯衣带,三两下就扯开了。 入眼便是白花花一片,在烛火下泛着柔光,细细的红绳绕过修长的脖颈,搭在纤细的锁骨上,显得格外诱.人。 祝长君愣了一瞬,盯着她的眼睛,哑声问道:“顾时欢,你故意的?” 虽是初秋,可夜间寒凉,她却衣裳单薄,衣带一扯便落,还有那副娇滴滴羞答答的模样,简直就像早有预谋。 至此,祝长君有些搞不清她到底是何目的了,若说是想通了给他生儿子,可之前为何踹他下床?若说只是想趁机嘲弄他,又为何这般欲拒还迎的模样? 要不要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祝长君在要与不要之间徘徊,过了片刻,还是遵从内心。这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夫妻行房天经地义,再说了,她主动送上来,他又何必当正人君子拒之门外? 于是,他将她捞起,匆匆往内室而去。 红帐垂落,不一会儿,里头便响起了羞人的声音。 可惜了外间满满一桌子菜,没被主人吃两口就渐渐发凉,满室烛火也燃尽了几根。 如此丰盛的“晚餐”,祝长君吃得格外有耐心,然而正欲进入正题时,外头有人禀报,说沈慕言沈大人有急事求见,正在外院厅堂候着。 听到‘沈慕言’三个字,祝长君如兜头泼了瓢冷水,再好的兴致也没了。他盯着身下的人看,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顾时欢也眼含春水的看着他,“怎的了?” “沈慕言来了。” 来了就来了啊,有什么关系吗? 见她一脸茫然,祝长君疑惑,蹙眉问道:“他来了,你难道不想见见?” 沈慕言这个人,顾时欢熟悉,沈大学士家的二公子,就住在她家隔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沈慕言对她极好,她也喜欢和他一起玩儿。尽管后来长大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常见面,但他还是私下偷偷的让婢女给她送零嘴儿,总之,两人感情极好。 不过后来怎样了,顾时欢不记得了,她已经嫁人,那沈慕言是不是也娶妻了?应该是吧,他比她大三岁,想必也早已成家。 但沈慕言来了,她为何一定要见他?当然,毕竟是小时候的好友,若是能见见,她也是极高兴的。 于是,便顺着话头答道:“好啊。” 她这一声‘好啊’,把祝长君最后一丝兴致也灭了个干净。他突然很恼火,将她身子重重翻转过去,扯出被她压住的衣袍穿起来,随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沈慕言是吧,看老子不整死你! 第7章 祝长君走后,顾时欢在床上楞了半晌,他怎么又生气了? 简直莫名其妙! 看了看自己身上,胸前斑斑点点红痕,她脸红发烫,缓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心里暗自嘀咕,这人是属狗的么! 她起身喊顾嬷嬷进来洗漱,简单拾掇了一遍,“嬷嬷,换件衣裳吧,我要去外院。” 原先那件衣裳已经被扯坏,而且她准备出门去见见沈慕言,外头风大,得穿件厚点的。 “小姐,都这么晚了,您去外院有何事?” “慕言哥哥来了,我去见见他。” 一听沈慕言来了,顾嬷嬷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造孽哟,她家小姐怎的失忆了也还惦记着那人?难怪适才大爷气冲冲的出门。 不过,顾嬷嬷还是试探的问了句:“小姐为何要见他?” 为何?反正他来都来了,就去见见啊,她许久没见慕言哥哥了,有许多话想问他呢。 顾嬷嬷皱眉,“小姐,恕老奴直言,沈大人您还是不见的好。” “为何?”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您又是有夫之妇,万一被人看见了说闲话可不好。” “不是有祝长君在嘛,我们又不是单独私会。”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跑出门了。 顾嬷嬷赶紧让凝香在后头提灯跟着,摇头叹气,作孽哦! ...... 外院书房,祝长君与沈慕言坐在太师椅上谈事,隐约听见外头顾时欢和祝全说话的声音,随后又瞥见一袭白衣裙角飞动,眨眼间入了旁边花厅,就知道是顾时欢真的来了。 他内心突然烦躁起来,听沈慕言禀事也心不在焉,只顾着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个比他小六岁的男人,坐得端端正正,说话和风细雨,眉目长得太精致,甚至偏女相,身躯瘦弱,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这样的人,若不是汪老推荐过来,他是绝不会考虑让他在手下做事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偏女相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然还敢私下惦记他人之妻,着实可恨! 沈慕言是戊九年的状元才子,满腹经纶,作得一手好文章,为人谦卑低调和气,又是个俊秀后生,倒是比祝长君这个清冷严肃的人在中堂更受同僚们欢迎,私下里众人邀约吃午饭皆喜欢叫上他,可从来没人叫过祝长君。 这一点,让祝长君暗自生气。 他哪里不好?为何人人都喜欢这个小白脸? 过了半炷香时辰,沈慕言说完江南水患的赈灾情况,询问:“大人觉得此事可还妥当?” 尽管祝长君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做事灵活通达且干净利落,是个难得的助手,假以时日定能在官场里出人头地。 只不过之前他说了些什么,自己没什么心思听,闻言,点点头,“好,夜已深,你回吧。” 沈慕言起身,拱手一拜,随后退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花厅处。适才顾时欢的声音他也听见了,很想见见她,可此刻不是见面的时候,于是收回目光,抬脚要走。 这时,顾时欢出来了,“慕言哥哥?” 这声‘慕言哥哥’喊得清亮,带着七分熟稔三分惊喜,沈慕言转身笑着看她,眸子温柔,“你来了。” 按理他应该称呼一句“祝夫人,”可顾时欢与祝长君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全临安城的人都清楚,他们和离是迟早的事。因此,沈慕言迟迟未娶妻,也就是想继续等着她。 有这般情愫在里头,“祝夫人”这个称呼他是再怎么也叫不出口。 顾时欢请他到花厅坐下喝茶,问了他的一些近况,又问了小时候两人共同种的桃树结果子了没?还有阿致,阿致是条狗,顾时欢九岁时捡的,彼时大长公主对绒毛动物过敏,她不能养在家里,便托沈慕言照顾。 总之,问的尽是些她未出阁前记得的事,也基本上是两人一起做过的事。 两人聊得投入,时不时欢笑出声。 隔间书房的祝长君仍旧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未曾挪过身。他手指摩挲着茶杯,眸子深沉,不知在想什么,浑身散发出冷厉的气息。 她们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做过许多趣事,有着共同的回忆,说说笑笑,毫不避讳隔间书房还有个自己。 忍了片刻,再忍无可忍,他将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搁,起身走到花厅门口,“夫人,夜深了!” 顾时欢聊得尽兴,没有察觉他话语中的怒气,起身准备告辞之前,还笑意盈盈的问:“慕言哥哥何时再来?” 祝长君的怒气,顾时欢感受不到,可沈慕言背着身却能感受得清清楚楚。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无需动手,只通过周围的气息便能在瞬间斗上几个回合。顾时欢的举动令他大获全胜,他笑得宠溺,眼中是藏不住的柔情,“还不知,有事就会过来。” 顾时欢点头,“那下次慕言哥哥再来,一定要让人通知我,我还有话想说呢。” 他温柔回应,“好。” 顾时欢站在台阶上目送沈慕言走远,忽闻身后男人阴恻恻的声音:“怎么,人都走了,还舍不得?” 是挺舍不得的,她还有许多事都没来得及问呢,有些遗憾,看来只能等下次再见了。 祝长君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难舍情绪,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上前捏住她手腕,迫她靠近,语气如腊月寒冰,“顾时欢,你如今做事就这般不遮掩了?” 顾时欢疼得皱眉,她不清楚祝长君为何突然发脾气,他此刻像只暴怒的狮子,与之前跟她温柔缠绵的男人仿佛不是一人,心里又怕又委屈,便使劲甩开他的手,“你快放开,弄疼我了。” 祝长君不仅没放开她,反而手上更用了几分力道,顾时欢‘啊’一声,疼得想哭,顾不得其他,凑上去就朝那青筋暴露的手背上使劲咬了一口。 骤然传来的疼痛,令祝长君松了手,随后整只手臂都疼得没了知觉,看着罪魁祸首提着裙子逃之夭夭,他闭上眼睛缓了许久。 ...... 顾时欢回到正院,坐在榻上让顾嬷嬷上药,祝长君手劲太大,捏得她手腕都红了,这会儿还疼着呢。 顾嬷嬷不知两人发生了何事,往日两人就算再闹,也没有到动手的地步,她问,“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大爷生气了?” 顾时欢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祝长君这个人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你永远也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委屈,“嬷嬷,我什么都没做,他就凶我。”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节 没道理,难道是因为沈慕言?可往日她家小姐跟沈慕言见面,祝长君也没有怒到要动手啊。顾嬷嬷不解,只劝道:“总之,小姐啊,你若想日后在丞相府好好过日子,就别再见那个沈大人了。” “为何?”今日是顾嬷嬷第二次劝她了。 顾嬷嬷思忖片刻,说道:“你与那沈大人走得太近,大爷心里醋了。你想啊,你和沈大人从小长大,感情深厚,可这世间,那个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感情深厚?” 顾时欢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么?” “定然是的。”顾嬷嬷面不改色。 哎呀,这么讲起来,自己倒是错怪他了,顾时欢心里内疚起来。 顾嬷嬷看出苗头,问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顾时欢老实答道:“我......咬了他一口,还挺用力的,不知道有没有出血。” 唉哟,顾嬷嬷真是愁死了,好不容易她家小姐失忆忘记前尘往事,她盼着两人能趁机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冤家隔千年还是冤家。 她叹气,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姐怎么能咬大爷呢,他是你夫君,你做妻子的合该温柔体贴才是,怎能可着性子来?” 顾时欢此刻也懊悔不已,“嬷嬷,那怎么办呢?” 顾嬷嬷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低声在她耳畔支招,顾时欢听完后难为情得很,“嬷嬷,又这样么?我今儿听你的话请他过来,可他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就莫名其妙生气了,想必是那方面自卑着呢。” 顾嬷嬷晓得她说的是哪方面,她倒是不觉得大爷会有那种隐疾。府里头最不靠谱的祝老夫人说的话,传给第二不靠谱的顾时欢,这事能准到哪里去?大爷若是不行,前几日那晚就破不了她的瓜,可见,大爷完全是个正常男子。 但此刻她也懒得争论此事,行不行还得她家小姐亲自去查验不是? “常言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本来就是对恩爱夫妻,若是因为沈大人之事有隔阂,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小姐你这次道歉得十分有诚意才行,就按老奴说的做,准没错。” 顾时欢半信半疑,“真的可以?” “真的!”顾嬷嬷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加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今日气到无话可说。 第8章 翌日,顾时欢从起床就一直惦记着昨夜顾嬷嬷叮嘱的事,她派人盯着外院,若是祝长君回了就禀报她。而她自己则往厨房捣鼓甜羹去了。 顾嬷嬷说,为表诚意,最好她自己下厨给他做些吃食,顾时欢说她不会啊,嬷嬷说没关系,你就往做好的甜羹里头加点糖就行,权当你亲手做了。 顾时欢:这样也行? 顾嬷嬷:嗯,是的,大户人家的夫人装贤惠都是这么做! 于是,顾时欢兴致勃勃的去了,但她不甘于只在最后工序上加点糖,那样成就感不大,她要从生火开始,让旁边的桂婶子从旁指导。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捣鼓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弄出了碗像样的银耳甜羹,恰巧丫鬟也来禀报说祝长君回府了。 “凝香,端上甜羹,咱们走!” 凝香看着飘着糊锅皮的甜羹很迟疑,“小姐,真的没问题么?” 顾时欢问她,“有什么问题?” 凝香赶紧摇头,顾嬷嬷说了,不能打击小姐的积极性,遂改口问道:“那小姐可否要回屋拾掇一番?” 还拾掇什么?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邀功了,自己做了份甜羹,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她将裙摆上的灰土抖了抖,带着凝香大步往外院而去。 到了书房门口,祝全站在外边守着,她问:“里头还有人?” 祝全低声回道:“大人还在与幕僚们商讨事情呢,要不您先在花厅等一会儿?” “也好。” 顾时欢心情愉悦,在花厅十分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隔间屋里的人还没出来,百无聊赖打量起花厅的摆设。 格局四四方方,堂中端端正正的摆着两排太师椅,屋子左右角落各放着个齐人高的青花瓷瓶,三面墙壁上挂着字画,字画下头的高几上摆着几盆君子兰,还开着小白花,香气清幽。 从屋子的摆设便可窥见主人的脾性喜好,完全符合祝长君清冷严肃的风格。 不过,她凑近那些字画仔细一看,字体穷劲有力,上头戳着祝长君的印章。她暗暗撇嘴,哪有把自己的字画挂了个满屋子炫耀的?真是厚脸皮的男人! 她又喝了一盏茶,正想去问问祝全还需多久,如果太久她就让凝香回去把甜羹煨一下,免得凉了不好喝。恰巧此时隔间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暴怒,听声音就知道是祝长君。 顾时欢心头一颤,踏出门口的脚又收了回来,想了想,不要今儿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去触霉头,但又可惜自己花了两个时辰做的甜羹,他还没尝一口呢。 犹豫间,隔间的门好像打开了,陆续有人走出来,她探头看去,幕僚们个个灰头土脸的出来,她更怂了。 “凝香,咱们......回吧。” 然而,祝全已经过来请她了,说祝长君在书房等她。 “你家大人今儿为何如此生气?” 祝全是清楚情况的,他家大人今儿在中堂都发了两通脾气了,还革职了几人,回到府里也不闲着,匆匆找来幕僚议事,没想到又...... 他悄悄说道:“是朝中之事,南边水患查出有人贪污赈灾银两。” 哦,那她此刻过去会不会挨骂啊,岑夫子也常生气,可从未像他这样发脾气呢。她脚步迟疑,忽听得里头的男人喊她,“进来!” 顾时欢深吸一口气进门。 “来找我有何事?”祝长君靠坐在太师椅上,手臂搭着扶手,一副大爷我很不耐烦的模样。 “那个......我做了甜羹来......来慰劳夫君,夫君这几日为朝事忙碌,辛苦了!” 祝长君抬眼打量她,眼里尽是疑惑,“顾时欢,你到底欲意为何?” 她近日的举动奇奇怪怪,让他摸不清后头憋的什么招数。 顾时欢无辜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真的就是觉得夫君太辛苦,所以......” “说真话!”祝长君打断她。 他语气严肃,令她心头颤了几颤,乖得像个犯错的学生,态度诚恳,“我......我就是来道歉的,昨夜不该咬你。” 祝长君的脸上总算平缓了些,他抬起右手睨了两眼又放下,顾时欢也看到了,上头还留着深深的牙印呢,可见是咬得狠了些。 她心中愧疚,走近两步,诺诺的问:“夫君,还疼么?” “你说呢?” 顾时欢底气不足,“那......夫君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祝长君挑眉,“你真是来道歉的?” 她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比金子还真呢。 “那你说说,除了咬我,你还做错了什么。” “还有?没了啊。”她一脸茫然,实在想不出还做错了哪些。 祝长君眯起眼,“怎么,装傻呢?” 她又细想了一会儿,莫不是自己见沈慕言的事,他还醋到现在?那怎么办呢?保证日后再也不见沈慕言了?那怎么行,她还有许多事没问他呢。 她犹犹豫豫,那张精致的脸上黛眉微蹙,红唇紧抿,一身轻.薄绢纱长裙,细腰高束,显得胸.脯格外.壮.观,这般打扮,用意惹人深思。 她正思索着接下来该说什么时,却突然被祝长君一把拉过去,一个旋转间就坐在了他腿上。 她心砰砰跳,青天白日的,书房大门都还开着呢,他怎的一点也不遮掩? 祝长君懒得等她想托词狡辩,将她拉进怀中,试探她“道歉”的诚意。他右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见她没抗拒,挑了挑眉,抬手摩挲她的脸颊,片刻后问她,“这是什么?” 他摊开的手指上有一道黑痕,顾时欢一看,下意识的拿袖子抹一把,讪讪笑道:“是厨房的烟灰,不小心蹭着了,我今儿下午做了许久的甜羹呢,夫君要不要吃?” “不急。”他此刻有其他想吃的东西。 祝长君好整以暇的打量了她片刻,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除了紧张羞涩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东西。 他捏住她下巴,与她目光相对,声音暗哑道:“用一碗甜羹来道歉,诚意还不够。” “那......那还要如何?” “顾时欢,一直以来,在你心里,可有过我这个夫君?” 顾时欢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顾嬷嬷说她们以往十分恩爱,想必她心里是有他的吧?于是,愣愣的点头。 “真的?”祝长君眸色变了变。 她再次点头,“嗯。” “我不信,我要亲自验证一番。”他哑声说完,忽而凑过去,噙住那饱满的红唇。 书房里的响声太羞人,祝全赶紧捂着眼,悄悄将房门给他们关上,随后推着傻愣愣的凝香走远些。 祝长君亲了许久才放开她,见她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慌乱的眨阿眨,低笑了一声,“果然甜,我更喜欢这样的道歉。”他帮她理了理松开的衣襟,“夫人,记住了?” 顾时欢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憋着气轻轻点头。 ...... 顾时欢晕晕乎乎的回到正院,兀自坐在榻上脸红得发烫,她做的甜羹他一口没吃呢,倒是把她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 这人怎的这样坏? 顾嬷嬷匆匆进来问她,“小姐,怎么样?大爷可有说什么?” 她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他觉得甜羹道歉没有诚意。” “那大爷还气着?” 应该不气了吧?她走的时候,他一副满意的神色呢,“想必已经原谅我了......吧?” 顾嬷嬷不信。 于是她将书房里的事简单的说了遍,顾嬷嬷听后大喜,“哎呀,小姐这么做就对了。男人嘛,不就是喜欢妻子对他亲亲热热的?” 顾时欢想,可不?他虽然有隐疾,但也不妨碍他喜欢做那些事呢。 第9章 秋高气爽,微风和煦,阳光洒进楹窗,透过随风轻晃的帷帐留下一地浅影。 楹窗下的檀木榻上趴着个绝色美人儿,她双脚高高抬起有节奏的晃动着,不一会儿,又伸出手去够旁边盘子里的瓜果,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手腕。 顾时欢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话本子。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节 这是顾嬷嬷今儿一早给她收拾出来的,见天气好,准备拿出晒晒。她起床时见院子里摆满了书,心中敬佩自己这些年竟如此勤奋好学,藏了这么多书,满满几大箱呢。 顾嬷嬷淡淡的抽出一本递给她,“小姐您看看吧。” ……原来都是话本子呢。 这一看,倒把顾时欢看入迷了,一整个上午都趴在榻上没挪过身。 外头传来婢女们请安的声音,不一会儿那人就到了门口,先探头进来瞧了瞧,随后才小声的喊:“嫂嫂?” 这声音轻柔好听,顾时欢转头看去,见门口站着个俏生生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 她疑惑,这是? 顾嬷嬷赶紧进来暗示,“长缨小姐来了,快进来坐。” 顾时欢这才明白,原来是祝长君的妹妹,祝长缨。她之前倒是听凝翠提起过府里头还有这么个待嫁的小姑。 祝长缨有些婴儿肥,脸圆圆的,又爱笑,顾时欢一见就很喜欢,赶紧起身请她入座,“长缨找我有事?” 她态度和善,倒让祝长缨受宠若惊,往常她鲜少来正院,因为顾时欢不大爱与她玩儿。不过祝长缨倒是很喜欢她这个嫂嫂,说话做事极其豪爽大方又光明磊落。 祝长缨笑得腼腆,从身后拿出一个匣子,给她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嫂嫂上次夸我绣的巾帕好看,我答应也给你绣一张,这会儿绣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原来是这事啊,顾时欢接过来,打开匣子,里头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方绣帕,雪白缎面,绣了一株......狗尾巴草? “这是?” 祝长缨赶紧接话道:“嫂嫂,我上次问你喜欢什么花,回头给绣上去,但你指着路边的一株草说,很喜欢,于是,我就给你绣了。别说,我觉得还挺别致的呢。” 顾时欢不通女红,也不懂欣赏什么花花草草,反正见她绣得好看,也点点头,“是挺别致的,我很喜欢呐。” 听她说喜欢,祝长缨很高兴,接过顾嬷嬷递过来的瓜果也吃了起来,问她,“嫂嫂在看什么?” “呃......一些寻常的话本子,看着玩儿的。”看话本这种事因为被看做是不务正业虚度光阴,大家基本都是私下偷偷的看,没想到今儿被小姑发现了,顾时欢有些尴尬。 不过祝长缨倒是笑了,“嫂嫂也喜欢看话本么?我也是呢,适才我进来,外头有许多书,也是话本么?” 原来是同道中人,那就不在乎脸面不脸面的了,顾时欢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平易近人的小姑子,两人欢欢喜喜的讨论起现下临安城最新的话本来,最后听得顾时欢心痒痒,“这笑笑书生写的话本真这么抢手?” “嗯呐,我每次去都抢不到呢,听说近日他又出新话本了,也不知这会儿书肆还有没有呢。” 那还等什么?这么厉害的大神写的话本,不去膜拜一番,顾时欢都觉得此生遗憾啊。 于是,俩人你怂恿我,我鼓励你,壮着胆子兴致高昂的手挽手出门了。 ...... 大越国这几十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了闹点小灾小患,基本上百姓们生活富足,尤其是临安城,商贸极其繁荣,发展迅速。 顾时欢这甫一出门,差点都以为自己走错了道,她记忆里的临安大街,并没有这般繁华,没想到才几年的时间,变化这样大。街边邸店林立,各色酒楼、酒肆、茶楼、作坊应有尽有,街上挑担的、骑马的、坐车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顾时欢看得目不暇接,她是个好玩儿的性子,但凡看到什么新鲜的事物都兴致勃勃的要去瞧一番,同时也毫不手软的乱买一通,后头跟着的马车都塞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于是,顾时欢与祝长缨两人不得不下车徒步而行。 逛得累了,两人就近找了家酒楼吃午饭。 祝长缨是许久没有这么痛快的逛街了,果然跟着她嫂嫂玩,就是乐趣十足。顾时欢则是兴奋得两眼发光,没想到这些年,临安城多了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她吩咐凝翠先回府,把马车里的东西卸下,随后再回来接她们。 两人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祝长缨道:“嫂嫂,你点了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呐。” “可有好些菜都是我没吃过的呢,我都想尝尝。”见祝长缨一脸不赞同,又道:“你也别觉得浪费了,适才我在街上看见巷子口有好些小乞儿呢,回头把这些剩菜打包给他们就是。” 祝长缨笑了,“还是嫂嫂想得周到,这样即尝了好吃的,又做了好事。” 两人吃着吃着,对面的祝长缨突然愣住了,随后又赶紧背过身子。顾时欢狐疑的回头看过去,是一群年轻俊朗的公子们上楼来,想必是结伴来吃饭的,小二小跑着跟上来招呼,“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外面都坐满了,三楼有雅间,要不要去?” 那几位公子欣然赞同,随后又往三楼去了,直到他们消失,祝长缨才转过身来,脸红红的。 顾时欢好奇,“你适才看见谁了?” 祝长缨道:“是威远候府的世子。” “威远候府世子?”谁啊?顾时欢不认识! 她问:“他是谁啊?” “嫂嫂不知道么?那是......我的未婚夫君,年前才与他定了亲呢。” 祝长缨甜蜜又羞涩,威远候府的世子刘峥,她曾与母亲去上香时见过一次,其实也是打着上香的幌子两家人相看,结果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看对眼了,回去就各自跟长辈们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刘峥一表人才,善作诗,据说九岁就写了一本诗集,才名远播。他斯文儒雅,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祝长缨对他印象及好,哪怕时隔一年,在这样的地方遇见,也能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他来。 顾时欢了然,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她倒是全都记不得了,“看来,你很满意这个未来的夫君呐。” 祝长缨羞涩的点头,“听说他人很好。” 顾时欢笑了,“听别人说的怎么能算数?照我说,趁此机会,你去瞧瞧他私底下的为人到底好不好。” “怎么瞧?”祝长缨意动。 顾时欢朝三楼看了两眼,想到个主意,“跟我来。” 她们来到三楼的一间厢房,这间屋子设计巧妙,与隔壁屋子中间只隔了一排山水屏风,屏风是可拆卸的,若是人多,把屏风移除,两间便可相通。因此,顾时欢临时要了这间厢房,便可清晰的听见隔间的人说话。 有一人说:“刘世兄,现下,人人羡慕你有个位高权重的舅兄,想必明年的春闱拿三甲应该不在话下。” “程兄此言差矣,岂止是三甲,往后入仕,也是我们几人当中最有前途的。”另外一人如此说道。 “两位兄台此话可莫要再说了,我们皆是一同读圣贤书长大,应知大丈夫立世需靠自己,我刘峥只想凭自身的本事入仕,从未想过要靠未来舅兄的权势,若是有幸得天子选中,我倒挺想外放做官,为百姓做些实事。”这便是刘世子的声音。 其他人听了,纷纷赞同道:“我等狭隘,不及世兄万分之一,惭愧、惭愧。来,这杯酒权当赔罪!” 几人随后又转移话题,聊起了明年春闱之事。 这边隔间的顾时欢看了看祝长缨,只见她低头含笑,眼中满意之色尽显。 “这下,你放心了?” 祝长缨点点头“嗯”,她就知道,刘峥是个好的,也是真心喜欢她,而不是看中哥哥的权势。这般一想,心里又甜蜜了几分。 两人出门后,恰巧听见旁边开门的声音,她们转头看去,正是刘峥从里头出来,他看见她们也愣了一瞬。 祝长缨和他对视了两息,各自皆不说话,一个脸红得滴血,一个愣愣的看直了眼。 后知后觉发现心爱的姑娘旁边还有他人,刘峥赶紧低下头从她们身边经过,下楼去了。 时下未婚男女是不允许见面的,两人能在这样的地方再见,各自已经很满足。小儿女们那种甜蜜的气氛感染了顾时欢,按情况来说,她也正是年少慕艾阶段,很是神往话本子里头才子佳人桥段呢,因此,对祝长缨十分羡慕。 唉,只可惜,她都不能体会这种情爱青涩的甜蜜,某一天稀里糊涂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嫁人了,还是嫁了个严肃的“夫子”。 ...... 严肃的“夫子”在中堂打了个喷嚏,官员们纷纷上前关心,“丞相大人日夜操劳,还望多多保重身子啊。” 有人殷勤的给他换了盏热茶,问道:“大人,您看,这下江南查案之事,派谁去比较好?” 这桩贪污案说大不大,其实比起其他贪污案来还算小的,可架不住是在这个节骨眼贪污,朝中全部人的眼睛都盯着江南水患呢,也不知是谁这般大胆,竟然还敢染指赈灾银两。丞相大人为此都发了好几通脾气,一连革职了好几人,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现下去查案的差事不是什么好差,这事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能在这么多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抽走银两,想必牵扯的背后之人众多。查不出来皇上这边不好交代,查出来了,日后仕途定会埋下许多仇家。因此,众人都在猜测,谁会是接手这烫手山芋的倒霉蛋。 祝长君不紧不慢的喝了盏茶,抬眼看向中堂另一边正在埋头苦干的“倒霉蛋”,下笔写了个名字,“就他吧,此人聪明机灵会办事,相信定不会辜负众望。” 众人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那宣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沈慕言。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老子上班唯一的乐趣就是整死情敌! 第10章 顾时欢与祝长缨在街上了逛了许久,买了许多零嘴吃食,随后又去书肆,臭味相投的两人如进了米仓的老鼠,偷偷摸摸选话本子,乐不思蜀。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各自抱着一摞书出门,凝翠已经将马车停在门口,几人大包小包的上车,满载而归。 不过,她们运气不好,好巧不巧在丞相府大门口遇见了祝长君。 祝长君见她俩一起出门,诧异了片刻,随后又瞧出两人似乎有些做贼心虚,他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祝长缨最怕她哥哥,不敢说话,早就躲到了顾时欢后头,顾时欢被迫站出来,顶着他严厉的眼神,支支吾吾道:“没去哪儿,就在街上随便逛逛,买了些吃食。” 祝长君是何人?一看她们这副模样就知两人肯定背地里干了不好的事,他朝后头的马车睨了两眼,示意祝全上去搜查一番,看是否有‘赃物’。顾时欢眼疾手快的拦住他,也不知为何,她这会儿竟有些腿软,仿佛是悄悄看话本被夫子发现的学生般,此刻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打死也不能让祝长君瞧见那些话本子。 祝全不敢对她做什么,但祝长君敢,上去就拨开她,往马车走去,不一会儿从里头收罗出几包零嘴儿,还有一大摞书,他略翻了翻,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威猛将军的小媳妇》、《龙傲天:小妖精哪里逃?》…… 祝长君皱眉,质问道:“这是些什么?” 顾时欢和祝长缨两人怂得像两只鹌鹑,靠在一处蔫蔫的埋着头不敢说话。 “顾时欢,你来说,这是什么?” 她诺诺回道:“上头不是写着么。” 他走上前去,卷起书本一人敲了个脑瓜仁,“你们私下里就看这玩意儿?成天正事不干就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顾时欢稍微壮胆还嘴,嘀咕道:“这不是没正事可干么?” “......” 好像也是,她能有什么正事?成日里不是赏花遛狗,就是追风扑蝶,女红不通、琴棋不会,干啥啥不行,吵架第一名。 祝长君让祝全将东西都没收了,两人心在滴血,敢怒不敢言,顾时欢最后锤死挣扎了下,“那个......夫君呐,可不可以把零嘴儿还给我啊?” 祝长君一记眼神睇过去,“想也别想,你没发现自己长胖了么?还吃?” 顾时欢纳闷,她苗条着呢,哪里胖了? 男人眼神不怀好意的瞥了她胸脯两眼。 顾时欢:...... ...... 回到正院,顾时欢躺在榻上让凝知捏腿,她今日走路太多,这会儿放松下来,就觉得酸疼得很,又想起被祝长君没收的那些话本子,心也疼得很。 哀怨的叹了口气,唉~ 凝知见她郁郁寡欢,跟她说趣事,“小姐,咱们好些日子没请戏班子进府唱戏了,您要不要听戏?” 顾时欢问她,“我以前喜爱听戏么?” “可不,基本隔上半个月就要听一回呢,那柳家班子的戏是临州城唱得最好的,许多人家都争抢着请他们呢,不过小姐您出手阔绰,他们就爱给您唱戏。”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8节 顾时欢不记得她以前有这爱好啊,神情蔫蔫的问,“能唱得有多好?唱来唱去不还是《状元谋》、《红娘》这些?”。 凝知不赞同,“小姐您说的那是十年前的行情了,现如今可不一样,有好多戏可选呢,尤其是《萍子戏》,您之前不是听了许多回也不腻么?” “《萍子戏》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有个官爷,娶了个小媳妇,那小媳妇不喜他,整日闹着要和离,官爷不同意,小媳妇就跟他耗着。后来,那小媳妇看上了隔壁的将军,那将军威风凛凛俊朗非凡,惹得小媳妇怀春,整日里坐在墙根下唱小曲,那小曲儿唱得婉转勾人。有一日将军忍不住□□来看,于是两人看对眼,好上了,后来......” “后来怎样?”顾时欢来了兴趣,这故事果然对她胃口。 “后来,那官爷跟小媳妇和离了,小媳妇另嫁给了将军。” 这么刺激的戏她也想听啊,顾时欢坐起来,“要不明儿就请那个柳家班子来唱唱?” 凝知迟疑,“小姐,好是好,只不过,您明日不是答应了长缨小姐去她哪儿么?” 也是,顾时欢差点就忘了,适才分别时,自己答应去她那儿坐坐的,“那就过几日吧,你回头去跟那柳家班子说一声,就唱那个《萍子戏》。” “好勒。”凝知高高兴兴的应着。 主仆俩正说得热闹,凝香进来了,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小姐,沈大人来了,在外院与大爷谈事,他让人来传话,说想见小姐一面呢。” 听到沈慕言来了,顾时欢很高兴,起身就出门,不过走到半道又拐了个弯,她吩咐凝香,“你去将沈大人请到西边的竹林,我在那见他。” 她突然想起顾嬷嬷说的话,祝长君不喜她跟沈慕言见面,就这么光明正大去外院见他不好,还是请到西边竹林,那里人少。 ...... 沈慕言到的时候,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儿拿着根枝条百无聊赖的甩着,显然是等得着急了。 他悄悄走到她身后,轻咳一声,“等许久了?” 顾时欢转过身来,笑着问他,“慕言哥哥怎么才来?” “与丞相大人商讨政事,迟了些。” 顾时欢问:“慕言哥哥,你让人传话见我,是不是也有事找我?” “嗯。”沈慕言眸子里柔情似水,嘴角噙笑的看着她。 “何事?” “我......明日就要去南边一趟,估计要过两个月才能回。” “你去南边做什么?” “南边水患严重,赈灾银两被人贪污了,我便是去查此事。” “哦......那慕言哥哥路途保重。” 沈慕言满眼宠溺,倾身低问,“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嘱咐我么?” 顾时欢眨巴着眼,想了片刻,又补了句,“那祝慕言哥哥顺利归来。” 她模样懵懂,可爱撩人,沈慕言笑了,认真点头,“嗯,我一定顺利归来。” 这时,有片竹叶飘落在她头上,沈慕言伸手过去,顾时欢下意识的偏过头,“做什么?” “别动。” 他伸手将那片落叶摘去,又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微微别开,才将手收回来。 两人沿着小路一边漫步,一边聊着,不远处的阁楼上,祝长君看着他们,面容冷如寒冰。 她顾时欢,如今越来越放肆,竟敢在他府中私会情郎,当他是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5555555 第11章 当晚,祝长君就去了正院。 彼时顾时欢正从花园溜圈回来,见凝香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外,顾时欢问,“怎的了?出什么事了?” “大爷来了,在里头呢。” 适才她见大爷进屋子,上前去问他要喝什么茶,想给他沏茶,可没想到大爷冷声喝她出去,那面容冷峻,似乎带着怒气,把凝香吓得赶紧退出来,在门口候着。 顾时欢见凝香这模样,心里也有点怂,毕竟白日才被他训过,不知道他这会儿又来做什么。 她犹犹豫豫,悄悄的往里头挪步,走到里间,看见祝长君高大颀长的背影,他站在琉璃屏风面前,不知在想什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顾时欢光看他背影就心里发憷。 “为何不说话?” 他突然出声把她吓一跳,缓缓的挪脚过去,“夫......夫君......啊......” 顾时欢冷不防被他捏住下巴,且捏得生疼。 祝长君面无表情,眸中无波无浪,反而平静得令人胆颤。 他端详了她许久...... 眼前的女子还不足他肩高,瘦瘦小小,可身子里头却藏着颗豹子胆,三年来屡次犯他底线。不仅经常与沈慕言相见,还私下互赠信物,往日他不予计较,是想着她毕竟年纪还小,且自己也不想与女人一般见识。 可没想到,自己容忍她三年,如今是越来越过分,不仅在房事上敢羞辱他,还公然在府中与情郎私会,简直可恶! 他像看陌生人般打量她,半晌后,他问:“顾时欢,你到底知不知廉耻?” 顾时欢脸色变了变,努力挣开他,那白皙的下巴还留有他的指印,红得醒目。她大眼睛茫然无辜的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怒。 这时,祝长君兀自冷嗤了一声,“也是,你顾时欢哪有廉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就差没红杏出墙了。” 想起昨日她才在书房乖乖巧巧的说心里有他,勾得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没想到,一转眼又去勾别的男人。想起下午在阁楼上见到的那一幕,两人言笑晏晏,甚至那沈慕言还对她动手动脚,她也毫不避讳,心里的怒气便又盛了几分。 顾时欢先是莫名其妙被他捏下巴,随后又骂她不知廉耻,她又气又委屈,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他以为自己嫁给他了,就任由他欺负?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她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 祝长君伸手将她拦住,“不肯承认?” “承认什么?我敢做敢当。”她破罐子破摔,索性也不怕了,这句话几乎是吼出声。 祝长君却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终于不装了?装不下去了吧?这些日子还以为你改过自新,没想到,依旧是......” 顾时欢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抓着摁在墙上,警告道:“顾时欢,我奉劝你安分些,莫要惹怒我。” 顾时欢背上撞得生疼,疼得眼泛泪花,“放开我!” 她声音带着哭腔,被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墙角,显得柔弱可怜。 然而祝长君没理会,他又趋近几分,抵住她,“我知道你一直想和离,不过,顾时欢,你想也别想了。给你两个选择,一、老死在我丞相府;二、与你那情郎断了,乖乖给我生儿子。” 顾时欢倔脾气上来,“我不,我不要!” 他发狠,“不要?你莫忘了,我那日已破了你的身子,是不是觉得没做全套,所以还想着另嫁他人?既然如此,那我就索性做全了。” 顾时欢又羞又气,反手去捶打他,“你混蛋,放开我!” 凝香起初听见里头有争吵声,赶紧进去看,却看见两人姿势怪异,于是又赶紧退了出去。留心听着里头动静,可听着听着,听见她家小姐的哭泣声,这下她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跑去找顾嬷嬷。 顾嬷嬷到门外的时候,里头顾时欢已经哭过一场,祝长君舒畅的同时心里也难受,搂着她哄了一会儿。但他不懂怎么哄人,惹得她哭得越发大声,听那声音就委屈得不行。 可哭着哭着,声音又变了调。 顾嬷嬷在外头也羞得老脸通红,赶紧将门带上,拉着凝香细细问情况。 凝香一五一十说了后,她心里又欢喜又忧愁,欢喜的是两人终于成事,可忧愁的是,大爷这做法恐怕会让小姐十年怕井绳,得不偿失。 几人在外头心神不宁的等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里头才喊话要水。 等一切收拾停当,祝长君已离去,顾嬷嬷赶紧进去看人,只见她家小姐奄奄的躺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泪,说话声音沙哑,抽抽噎噎的喊着,“嬷嬷,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呜呜......” 顾嬷嬷扶她起来穿衣裳,见她身上青青紫紫,心疼得都要碎了,“好、好、好,我们回,明日就回!” 她也不想管往后会怎样了,这可是她从小抱在怀中长大的小姐啊,玉一样的人儿,如今,身上都看不成了。这会儿心里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怂恿小姐去讨好大爷。 当晚,顾嬷嬷就让三个凝丫头收拾衣物,紧紧凑凑收拾出三个大箱子,次日一早,就带着人架马车回了大长公主府。 当祝长君听见消息时,彼时他正在中堂听下头的官员汇报庶务,那官员见丞相大人脸色不好,心头一颤,说话也混乱起来。 祝长君心不在焉的忍了许久,最后突然站起身,直把他吓得禁声不敢言,当众人以为丞相大人要发飙时,却见他掀袍急匆匆的出了中堂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读者看到这章会说,这不是婚内qj吗? 宝宝们,作者写的是古代的故事,古代‘夫为妻纲’的教条很严重,若是丈夫想睡妻子,是由不得她说不的。因此,古代人是没有‘婚内qj’这个概念,这是现代人的说法。 最近有些人拿这个事抨击我没有三观,在我文下打负分,觉得男主渣,女主被强还忍气吞声不和离,我觉得是无理取闹。 首先,这是个故事,并不代表作者三观!本文的立意是“美好的婚姻生活需要用心经营。” 其次,这是个古代故事,如果强用现代人的思想去看,那其实古代很多事都不合理,比如男人三妻四妾,比如古代可以卖儿卖女,再比如人分三六九等为奴为婢。那这么讲,基本所有的古言文都没有三观了。 再次,女主所谓的‘忍气吞声’不和离,只能说她们没有看我的文,若是看了,就知道女主为什么不和离,请期待后面剧情吧。 最后,祝大家看文快乐! 第12章 祝长君坐在马车里,直接吩咐祝全去大长公主府。 他拇指摩挲着绫锦紫袍绣线,若是亲近之人必定知晓,他做这个动作时,心中定是忧虑或紧张。 为何紧张? 其实,祝长君自己也说不出为何,昨夜他被气得失了理智,心里总有一股强烈的念头,要了她要了她,后来果然要了,食髓知味,一遍又一遍。 帮她擦洗时,她神情木然,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她是在生气,彼时她正在气头上,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想着先各自冷静一晚,回头再去与她好好解释清楚。他虽然最初不乐意娶她,可既然已经娶了,那他也是把她当正经妻子看待的,只想往后好好过日子,至于她想的和离之事,他从来就没想过。因此,昨夜气头上来,也是想着反正早晚要圆房,先断了她另嫁的念想再说。 可没想到她气性这样大,招呼不打就回了娘家,听祝全说,还带着好几箱衣物,想必是准备要在娘家长住了。 少不得自己要花些心思去把她哄回来,总不能闹得太难看,他丞相颜面是其次,最主要是,他心里隐隐有着预感,若这次事情不解决好,恐怕将留在她心中一辈子,这才是令他紧张的。 可要怎么哄呢? 依着她那性子,不拿刀砍他已算客气了,这回少不得要低声下气,拿脸放地上任她踩才能令她消气。不过,这也是他活该,昨夜弄得太狠,她哭得嗓子都哑了自己也没放过她,帮她擦身时,那上头的痕迹看得他都心惊。所以,他昨夜匆匆离去,也有着心虚的成分。 祝长君从小到大除了他母亲,没哄过其他女人,没什么经验,也不能拿他哄母亲那套法子对顾时欢,因此颇为头疼。 路过成兴街时,恰巧看见有卖栗子糕,好像是她爱吃的,曾经见她吃过。于是,他连忙喊停车。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9节 这家铺子的栗子糕看来味道极好,买的人众多,都在门外排起了长队。祝长君虽是丞相,但再急也不能仗着身份插队,于是也等在队伍后头。 歪歪扭扭的队伍中突然出现个一品紫袍大员,威武的仙鹤官服,令人肃然敬畏,不知不觉,那队伍渐渐排得笔直,前后还礼貌性的让出了宽敞的空间给他做活动余地。 有人让位给他,祝长君礼貌性的拒绝,脸上平静无波,其实内心已经急不可耐,暗暗埋怨店家生意为何要这样好。 等买得栗子糕,来到大长公主府时,脚步却踌躇了。虽然想了一路,可一路也没想出哄人的法子,就手上提着一包糕点,且还不知该如何开口送过去。 但此时已无暇顾及其他,因为顾府管家早已进去禀报,顾驸马和大长公主齐齐出来相迎。 他做足姿态,躬亲得很,“小婿见过岳丈岳母。” 大长公主将他请进厅堂,三人客气寒暄了半盏茶,祝长君直奔正题了。 “实不相瞒,今日冒昧前来,是为夭夭之事。” 夭夭是顾时欢的乳名,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室宜家之意,彼时祝长君得知此乳名还嘲弄了句,“可惜了这诗句。”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我打脸了。此时,为了哄回她,先昧着良心在老泰山面前恭维了一番,“夭夭是个好妻子,人如其名,自嫁进我祝家一直安分守己,孝顺长辈,体贴柔顺,着实令我满意,还请二老为我在她面前多多美言。” 不管了,先厚着脸皮给自己拉两个盟友,这样胜算大些。 面对这种官场上睁眼说瞎话的恭维,顾驸马和大长公主也心安理得的收下,尽管自己也清楚女儿并非他口中那般贤良淑德之人,但女婿肯过来哄人,这说明他还是在意女儿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位还是她们也要敬三分的丞相大人。 顾驸马呵呵呵赔笑着,“应当的应当的,你们夫妻和顺才是我们做父母的最大心愿。” 祝长君再次起身恭敬一拜,随后问道:“我可否去见见她?” 顾驸马脸色为难,“行是行,就是不知夭夭肯不肯见啊。” 今儿一大早他们夫妻俩还在睡着呢,就听说女儿带着丫鬟们回来了。起初他还高高兴兴的派人去请女儿来一同吃早饭,哪知后来得知事情经过时,心里头又发愁起来。 女儿这桩亲事怎么得的,他们自然知道,也清楚女儿与祝丞相两人夫妻不和,甚至认为可能迟早会和离。对这桩婚事他们原本没报多少期望,但得知女儿被欺负,心里生气的同时也欣慰,两人成亲三年总算圆了房,法子虽激烈了些,但总归说明丞相心里是想与女儿继续过日子的。 如今又见祝长君本人亲自来,更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听他要求帮忙美言,自然是赶紧应下,求之不得。 不过,女儿性子倔,不知这会儿肯不肯见女婿,顾驸马说道:“要不,我派人去请她看看?” 祝长君拦下,“不必,小婿自己过去。” ...... 顾时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老窝”,全身毛孔都是舒坦的。经过一夜的休息,心里的委屈怨气已经减了不少,早上见到了想念已久的父母,得了她们一通安慰,更是气消了大半。 她此刻正吃着零嘴儿趴榻上看话本呢,三个凝丫头在一旁整理衣物,将以前的旧衣物拿出来收好,新的放进去,还把被褥都搬出去晒,一看就是准备长住的架势。 不一会儿,听说祝长君来了,顾时欢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他来做什么?” 凝香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大爷已经和老爷夫人喝过茶,这会儿正往咱们沁香苑来呢,小姐,怎么办呐?” 怎么办?肯定不能让他进来啊,“你们去将院门关上,不要让他进来。” 然而,祝长君是谁?你说不让进他就不进了?沉浮于官场十数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该厚脸皮时绝对不收敛,区区矮墙难不倒他。 丞相大人在院外巡视了一圈,寻了棵歪脖子树,脚下借力一蹬就翻了进去。 凝翠凝香乍一见大爷从墙外翻进来,唬了一跳,愣愣的皆不敢言,丞相大人却仿佛只是路过般,面不改色问了句:“你们夫人在里头?” 凝香讷讷的点头,“在呢。” “在做什么?” “看话本.....”凝香刚说完就被凝翠用胳膊肘拐了下,赶紧禁声,她差点出卖了自家小姐。 祝长君暗暗松了口气,还有心情看话本就好。 顾时欢在里头听了半晌没听见外头动静,想着祝长君肯定已经打道回府了,便心安理得继续看话本。 看着看着,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凝香,是不是有栗子糕?快拿过来!” 不一会儿,栗子糕过来了,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顾时欢瞥眼看去,“啊”的一声吓得后退,头差点撞上床柱,被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拉着。 男人一身暗紫官袍笔直的站在她面前,手里提着一包栗子糕。 惊魂未定的顾时欢愣愣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想不想吃?”他提了提手上的糕点。 想是想,不过再穷不能穷志气,顾时欢别过脸不看他。 祝长君坐下来,“还生气?” 她没理。 他手指敲着床沿,颇为头疼,哄女人实在不擅长,沉默半晌,最后老实道:“我是......来道歉的。” 顾时欢还是没理。 他凑过去,“顾时欢,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有生之年竟被人问了这么句话,祝长君还觉得挺新鲜的。 “我错在......”他斟酌了下措辞,“不该对你发脾气,还强行与你圆房,还有......要得那么狠。” 他最后一句说得低沉暧.昧,有几分调.情意味。 顾时欢听着听着又脸红起来,想起昨夜那场景,他发狂似的吃吃咬咬,任她怎么哭求都不肯手软,心里又气又臊。 她赶紧又挪远了一些,拉开距离,还是没想理他。 祝长君见她脸都要贴到墙上去了,梗着脖颈一副倔驴的模样,心里无奈。原本来之前还想着她许会指着他鼻子大骂一番,可没想到竟是这般......乖乖巧巧的生气。 丞相大人得了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他好整以暇的继续凑过去,掰她肩膀转过身来。 顾时欢身子是转过来了,可小脸还倔强的别着,“你走开!” “我不走!”他眼底流露出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 “你走不走?” “我就是不走!” 俩人幼稚得像赌气的三岁小童,一个比一个犟。 顾时欢气啊,犟又犟不过他,肩膀还被他箍着,她恶向胆边生,抓起枕头就朝他胡乱打一通。 祝长君没躲,任她打,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狼狈。一身紫袍官服,平日站在朝堂都要震慑他人三分的祝丞相,此时被她打得发冠歪斜。 见她还不肯罢休,于是,连人带枕头一起抱住,“夫人,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麻蛋,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媳妇! ——经验之谈。 第13章 顾时欢恶向胆边生,抓起枕头就朝他胡乱打一通。 祝长君没躲,任她打,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狼狈。一身紫袍官服,平日站在朝堂上都要震慑他人三分的祝丞相,此时被她打得发冠歪斜。 见她还不肯罢休,于是,连人带枕头一起抱住,“夫人,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打又打不过他,挣也挣不开,骂也骂不走,最后,顾时欢是气哭的。 没想到自己嫁了这么个赖皮的混蛋! 她委屈上来,哭得呜呜哇哇毫无形象,期间还抽了抽鼻子,蹭了蹭他衣袍,祝长君默默忍着。 一来不知如何哄哭泣的女人,二来自己有些愣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顾时欢在他面前哭。她这人倔强,每次在他面前都不肯服输,何况是要在他面前流泪,更是不可能。 没想到,今儿却哭得这般伤心,回想起昨夜自己做的混账事,心里也内疚起来,手掌轻轻拍打她瘦弱的脊背,无声安抚。 顾时欢不买账,扭着身子不让她拍,哭得差不多了,才瓮声瓮气的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跟你回去!” “我今日过来不是让你跟我回去的。” 顾时欢诧异,抬头看他,“那你来做什么?” “道歉。” “那好,我收到了,你走吧。” “那你原谅我了没?” “哪有这样霸道的?你道歉就非得让别人原谅?丞相了不起啊。” 祝长君都被他逗乐了,低声道:“是,丞相了不起,你原不原谅?不原谅我明日还来。” 顾时欢生气,“不原谅,你也不许来!” “那你要如何才肯回去?” 祝长君紧紧搂着她,不经意间瞥见床角搁着一摞话本子。 “......” 她这整日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忍了忍,说道:“你若肯回,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俞越,什么都行。” 这可是祝丞相的金口玉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么个条件,然而顾时欢想都没想就“唔”了声,说道:“我想在家里住久些,还不想回去。” 顾时欢也清楚,想常住在娘家是不可能的,她偶尔闹脾气跑回来赖着还好,可若想长期住,别说祝长君不答应,她阿娘也不会同意,毕竟她已经嫁人了。所以,他既然开口问,那就趁机提了这么个要求。 祝长君也好说话,很快就点头同意,“行,过些日子我再来接你,不过......” “不过什么?” “这种话本子不许再看!”他伸手把那些话本子没收。 顾时欢兀自默默生气,直到他走后,吃到喜欢的栗子糕才又心情好起来些。 ...... 祝长君回到府中,先是把那件被顾时欢蹭得鼻涕口水满怀的官袍换下来,随后去书房练字。 不一会儿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他皱眉,自己练字时最不喜欢有人打扰,“外头何人?”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0节 祝全赶紧进来,“是老夫人身边的素荷,说是来给大爷量身要做新衣。” 祝长君每个季节的新衣都是由元安堂那边安排的,现下已是秋季,得着手准备些冬衣了,他点头,“让她进来吧。” 素荷是一个人来的,一身浅黄长裙,腰肢束得紧紧的,襟口间绣了躲荷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衣襟口有些低,那荷花堪堪罩在饱满的胸脯上,颜色鲜亮得格外显眼。她手中捧着一把布尺,笑意盈盈的进来请安,“大爷安好!” 祝长君练字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 素荷缓缓走到他身后,如往常一样为他量身,先是肩背,随后是臂长。 “大爷,劳烦您抬下胳膊。”她语气轻柔,若是细细听,还带了些娇。 祝长君索性丢下笔,双手伸直给她量,但她却不是量手臂,而是将布尺从后穿过他胸前,量胸围。这样一来,她仿佛从后抱住他般,两人靠得极近。 往常量身是两个婢女一起,一人在前头递布尺,一人在后头接,皆离得较远。而此刻,素荷靠得如此近,让他很不自在,便问道:“两个月前不是才量过么?怎的还需再量?” 素荷轻轻柔柔的笑着说道:“大爷有所不知,做秋衣与做冬衣是不一样的,得重新量一遍才准。” 祝长君不懂这些,于是站着任由她动作,但她身上的香气太浓,让他蹙眉不悦,“太香了!” “什么?”素荷听不大清楚。 “你身上的香太重,府里头何时给下人配着香了?” 他语气比平常冷了几分,很明显,不满意下人们坏规矩。往常素荷在穿衣打扮上俞越,他没注意看她,也就没发觉什么,可这香气不用看也能闻得到。 素荷咬唇,心里难受,她来之前特地往身上洒了香,这还是她花了二两银钱托人在玉露阁买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用的这种呢,最是好闻,怎的他就...... 再有,那句“下人”让她脸上难堪,虽然自己的确是下人的身份没错,可自己在老夫人身边最是有脸面,那些下人的活儿基本上都没让她做过,反而也是有人服侍她。以其说是丫鬟,倒更像个小姐。 况且,素荷想着,反正她迟早有一天是大爷的人,心底早已把自己当成大爷屋里的人,也早已将自己当成半个小主子。可没想到,从头到尾,大爷都只把她当下人看待。 她心里想得多,手里的动作就慢了起来,直到祝长君催促“好了没?”,她才赶紧收拾心思,仔细量身。 其实这些尺寸量不量她都熟记于心,因此,草草应付了下便心事重重的走了。 在路上遇见祝长缨,又赶紧笑脸迎上去,“小姐安好!” “素荷姐姐是从我哥哥那回来的?” “正是,适才去给大爷量身呢。” “那我哥哥这会儿在忙什么?”祝长缨有事找他,若是忙庶务,就先不去打扰。 “大爷正在练字呢,想必这会儿是有空的,小姐快去吧。” 等祝长缨走远,素荷回头看了片刻,祝长缨锦缎红菱,珠围翠绕,那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做派。 素荷内心羡慕,暗暗攥紧手指,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府里的主人! ...... 才打发走丫鬟,又迎来了自家妹妹,祝长君问:“何事?” 他平日积威甚重,这简单的一句话都让祝长缨心里发憷,但她有许多疑惑不得解,便壮着胆子来问。 “哥哥今日去大长公主府了?” “去了。” “那嫂嫂何时回来?” “你何时与她这般要好了?才一日不见就来相问。” 祝长缨坐下来,思忖了片刻,说道:“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嫂嫂有些不对劲?” 这话令祝长君来了兴致,“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其实他也察觉到了,只是没怎么花心思在后宅妇人身上,也就没想那么多。 “哥哥,正如你所说,我往常与嫂嫂十天半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呢,可昨日嫂嫂却对我极其热情,而且,她出门上街对许多事物都很新奇,可那些她以前也是见过的,却还是反复问是何物作何用。再有......” 祝长缨犹豫了下,“再有我们在酒楼吃饭时遇见了刘世子。”她有些忐忑,不知哥哥会不会因私下见未婚夫君而责备她不矜持。 但祝长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嫂嫂的反应很奇怪,她竟然不认得刘世子,但年前她还与我说过她在宴会上见过刘世子,还夸他作诗作得好呢。怎的,才隔不到一年就不记得了?” “哥哥,你说......嫂嫂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脑袋。 祝长君没接话,只那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不紧不慢的敲着,发出“笃、笃”的声音。 连想起近日来顾时欢各种反常的举动,他忽而恍然大悟,薄唇微勾,三分玩味,“原来如此么?” 作者有话要说:  祝.坑蒙拐骗.君上线了,从此各种坑骗媳妇各种“欺负”,为日后的火葬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14章 大长公主府。 顾时欢听说祝长君又来了,心中埋怨,他明明答应让自己住久些的,怎的又来扰她? “嬷嬷呢?” 凝香正在擦花瓶,闻言看了看外头一眼,回道:“适才嬷嬷被人请去前院,不知有何事,这会儿还没回呢。” 顾时欢继续躺着,她才睡醒来,闲来无事,想着一会儿去哪玩。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又问,“凝香,现下临州城有什么新奇好玩的地方?” 凝香哪里知?她一天到晚都跟在小姐身边,不过想了想,后院的阿才常常跟管家出门办事,想必会晓得。 “小姐,奴婢去问问阿才如何?他鬼点子多,肯定晓得哪里好玩儿。” 顾时欢示意她快去。 过了一会儿,顾嬷嬷回了,过来帮她穿衣,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有心事。 顾时欢注意到了,问她,“嬷嬷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昨儿没睡好,有些困觉。” “那一会儿嬷嬷去歇着吧。” 顾嬷嬷哪里歇得下?她心里藏着事呢。适才祝长君派人来请她过去,问了好些关于她家小姐的问题,明显是察觉了小姐这些日子不对劲,像他那样聪明的人,顾嬷嬷也没想能瞒多久,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更没想到的是,祝长君的态度。他竟然要求她继续瞒着,顾嬷嬷实在不懂大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无论如何,倒是与她最初的想法一致,她也不想小姐继续乌鸡眼似的与大爷斗法。 瞧此时她家小姐欢快的模样,多好,就这样无忧无虑过日子也挺好的。 她细细的帮她压了压裙带,整理妥当后,问:“小姐一会儿准备上哪儿去?” “我想出去玩儿呢,在家里都快闷坏了。” 这时,外间男人的声音传来,“你想去哪儿玩?” 是祝长君进来了。 顾时欢悄悄问嬷嬷:“是谁放他进来的?”她明明已经吩咐将院门栓着呢。 爬墙经验十足的丞相大人高深莫测,“我想进来,你这没人能拦得住。” 顾时欢心中不悦,才隔了一日,他又来做什么,反正自己还不想回去。 祝长君似乎看穿她心思,走到对面榻上坐下,“今日无甚事,下职早,想着带你出去玩,你要不要去?” 她心里嘀咕,玩是肯定要去玩,只是不想跟他去,他这样严肃古板的人,能有什么好玩的? 顾时欢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拒绝,祝长君就拍板了,“你动作快些,我去外间等你!” ...... 马车粼粼,出了城门,外边的路坑洼不平,顾时欢坐在马车里头也摇摇晃晃。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祝长君阖眼假寐,“去了就知道,无需多问。” 于是,顾时欢也不敢在多问,老老实实的坐在窗边,看外头的风景。 眼下是初秋,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道路两旁的麦田成片成片的,一望无际,秋风吹过,卷起一道道金黄色麦波。 景色倒是颇为怡人。 “在看什么?”男人威严的声音响起。 “看外头的麦田呢。” “你过来。” 顾时欢转身问他,“做什么?” 祝长君懒懒的睁开眼,睨她,“你如今怎的这般不听话了?以前可是很柔顺乖巧的。夫君让你过来,还问做什么,像话么?” 顾时欢以前是怎么样她不记得了,因此有些底气不足,便乖乖的挪过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某男人笑得像只狐狸。 “会不会按穴位?我头有些疼,帮我按按。” 顾时欢摇头,她哪里会这个。 祝长君挑眉看她,“你以前不是说学的么?怎么还学不会?来,我教你。” 他转过身,拉着她的手放在额头两边,耐心教起来。 “你先试着这样做,对,多做几遍就熟练了。” 他像个大爷似的指挥顾小丫头干活,揉重揉轻了都挑剔得很,最后揉得顾时欢的手都酸了。 她苦不堪言,“好了么?我手酸了。” 祝长君嫌弃的看着她,“别人家的妻子都是尽力服侍夫君,从不喊累,为何你就这般娇气?莫不是还对我有怨言,不肯服侍?” 顾时欢心里有!只是不敢说! 他看她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心里好笑,也不再逗她,继续阖眼歇息。 ......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地方。 这是一座山谷,两边青山郁郁葱葱,似乎还听见流水声,山道狭窄,再往上只能弃马车徒步而行。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1节 顾时欢被他拉着,沿着青石台阶慢慢走。 “这是哪儿?你要带我爬山么?” 祝长君不满,重重的捏了捏她手心,“什么你你我我的,喊夫君。” 她威武不能屈!! 不是,偶尔也屈一屈。 “夫君要带我爬山?” “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啊?神神秘秘的住在大山里头,每天爬这么多台阶回家,不累么? 她只顾心里头嘀咕,没仔细看路,结果上台阶时被裙子绊了下,突兀的往前扑过去。 祝长君冷不防被她抱住大腿,垂眼看她,“夫人这是?” 顾时欢也觉得自己跪在地上抱男人大腿的姿势很丢人,但既然被他看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走不动了。” “夫人这是想耍赖?” 顾时欢嘟哝嘴,是又怎样。 他蹲下来,“我可以背你,只不过......” “不过什么?” “明日就搬回府。” 顾时欢不依,“你明明......”见他挑眉,赶紧改口,“夫君明明答应我,许我多住几日的。” “是答应过,但是,你见过哪家妻子回娘家住这样久的?你夫君我好歹是一国丞相,怎么说你也得顾着点我的颜面不是?” 道理她懂,但她不想这么快回啊,于是哀怨的望着他,明日不回行不行? “不行!快上来吧。” 祝长君身材高大,又常年打拳锻炼,背着她走了一炷香也毫不费劲,放她下来时都没见他如何气喘。顾时欢也觉得趴他背上挺舒服的,不乐意再走,前面杂草众多,她怕把自己的裙子勾烂了。 她不肯下来,他拍了拍她的臀无声催促。 “前面就是友人的屋舍,若是被他看见难免笑话,快下来。” 最终,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从他背上滑下来,提着裙子自己走。 ...... 祝长君今日是来见友人的,陪顾时欢出门玩只是顺带,到了地方,他与友人坐在屋里下棋喝茶,丢顾时欢在外头捉兔子玩。 “今日怎的舍得带你夫人出门了?” 祝长君品了口茶,薄唇浅笑,“汪老莫要打趣我,我与内子之事全临安城都知晓。不过,今时不同以往。” 汪老往棋盘中下了颗白子,“此话怎讲?” 祝长君朝窗外看过去,顾时欢坐在矮凳上,怀中抱着只兔子爱不释手,口中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什么。 “先不讲,汪老日后会知晓。” “跟我还打哑谜,真稀奇。”汪老又笑着问道:“你把沈慕言派去江南查案了?” “你消息倒是来得挺快。” “他走之前来过我这,说了此事。”汪老捡回一颗黑子,扔进翁中,“我就这么个弟子,你悠着点,把他整没了,愁的还是我。” 祝长君抬眼笑他,“我看汪老该高兴才是,你这弟子本事不小,此案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办好了,乃是大功一件!” “若是办不好呢?” “他定能办好,否则,我也不会派他去。” 汪老笑了,摸着胡须骂他狡猾。 “晚上可要留下来吃饭?我让小童去打二两酒来。” “不了,还需早些送内子回去,晚上夜路不好走。” 拜别友人后,两人沿路返回,顾时欢收获不菲,得了对花兔,用个布袋装着,套在肩上,不肯假于人手。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曾经你爱得我死去活来! 顾时欢:真的? 祝长君:嗯,不信你问问,大家都知道。 第15章 翌日,顾时欢带着三个箱子果真搬回了丞相府,还是祝长君亲自去接的人。 她有些蔫蔫的,见到祝长缨时也提不起聊天的兴致。 “嫂嫂为何这般无精打采?” “唉......”不知从何说起。 才回到娘家舒坦没两日,又回到了这个牢笼,怎能令她高兴得起来呢?更何况这牢笼里头还住着头狮子,她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放不开胆,整个人都不得劲。 祝长缨想起一事,提议道:“嫂嫂,下个月初有一场女子马球赛,你要不要去看?” 嫂嫂的事,哥哥已经跟她说过了,虽然也觉得嫂嫂如今这样挺好的。可又觉得瞒着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便想着尽量让她高兴些。 果然,顾时欢来了兴致,“只是去看么?我能不能参加啊,我打马球也厉害呢。” “这场马球赛是他人举办的,我得去问问,看能不能让你也加入。” 顾时欢高兴,“好、好,你快问问。” ...... 得了个好消息,顾时欢心满意足的出了馨兰苑。 经过回廊时,另一头走来了个婢女,正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素荷,她也看见了顾时欢,本来要从岔路走的,却转了方向朝她这边走来。 “夫人安好!” “是素荷啊,这是......刚从外院回来?” 素荷笑着答道:“正是,刚从大爷那过来的,昨儿洗衣的婆子说大爷有两件衣裳脱了线,让奴婢得空了就给大爷缝补缝补,适才奴婢就去取衣了。这些年大爷穿衣不大仔细,内衣外衫奴婢都得缝补。” 她眉间有三分得意,语气也带着炫耀的成分,顾时欢听不出来,但身边的凝翠听了很生气,“让你缝你就缝,怎的来夫人跟前碎嘴什么?” 素荷在府中向来得其他下人的敬重,连大爷说话也不曾对她语气过重,却没想到今儿被凝翠下脸面,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没表现出来,依旧笑着道:“凝翠姑娘恐怕误会了,这不是正巧遇见了夫人,所以......”她看了眼顾时欢,见她对她适才的话没什么反应,也晓得她并不在意大爷,于是话头又拐了个弯,“奴婢这也是为夫人分忧不是?夫人不爱做这些针线活,府里的人都晓得,我们做奴婢的自是要多体谅些。” 说完,她草草行了个礼就走了。 顾时欢不喜欢素荷,对她说什么缝缝补补的事也不感兴趣,倒是对凝翠的怒气感到不解,“你为何生气?” “小姐,她就是故意来您跟前说这事呢,给大爷缝衣裳有何值得炫耀的?这难道不是作为下人该做的么?她把自个儿真当回事呢。” 顾时欢也赞同,“对啊,缝衣裳有何好炫耀,她爱缝就缝啊。” 凝翠怒其不争,“小姐,那话奴婢能说,您可不能,虽说缝衣裳的活儿的确该下人们做,可好些人家的妻子,为了表示对夫君的体贴,衣裳都自己缝呢。再说了,她素荷适才说的什么‘全府的下人都知道您不爱针线活儿’明显就是在笑话您不通女红之事呢,她一个下人竟然也敢!” 凝翠简直气得想冲上去抓她的脸,区区一个婢女竟然也敢嘲笑她家小姐,简直放肆! 顾时欢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么?于是她吩咐道:“凝翠,你去把那衣裳拿过来。” 凝翠诧异,“小姐您要自己缝?”虽然小姐想通了要做个贤惠的妻子,可......她真的不通女红啊。 “我为何要自己缝?凝知不是会嘛,反正不给她缝就是,另外,告诉洗衣婆子,往后大爷的衣裳若有脱线的,都送到正院来。” “好勒,奴婢这就去。” ...... 素荷回到元安堂,眼眶红红的,小丫鬟看见了,问她,“素荷姐姐怎的了?” 苏荷心里气,可又不能发泄,半路被正院的人劫了衣裳,还说往后大爷的衣裳都由正院的人缝补,把她气得心肝疼。此事又不能向老夫人告状,毕竟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立得住,而她只是一个得眼的丫鬟罢了。 可正院这回连丫鬟都明晃晃的欺负她,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回到屋里兀自气闷了一会儿,有丫鬟来说老夫人找她,才又赶紧洗把脸,匆匆出门。 ...... 回到正院,丫鬟凝香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顾时欢没什么胃口,吩咐简单做些吃食就好。 随后让凝香将房门关上,她自己则从柜子里头掏出个匣子,偷偷摸摸的取出话本子来。这是她从大长公主府带回来的新话本,原先的话本都被祝长君搜走了,好几大箱呢,她心疼得很。好不容易从娘家带回来几本,锁在柜子里,看也要偷偷摸摸的看,说起来都心酸。 屋子里安静,丫鬟们都出去了,她光着脚趴在榻上看得认真。 书里的小寡妇运气不错,死了男人后竟然还能嫁个俊朗又威风凛凛的将军,她顾时欢羡慕得紧。 “真好!”她嘴上嘀咕出声。 “什么真好?” 头顶上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吓得顾时欢赶紧将话本子藏怀里,“你.....你怎么来了?” 祝长君一边拨开她去拿那话本,一边说道:“我不能来?” 顾时欢死死压着不让他拿走,诺诺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进来怎的也不打个招呼,平白的吓人呢。” “是你看得太入迷,连有人进来也不曾察觉。”他斜睨她一眼,“这些个话本子就这么好看?” 顾时欢认真点头,贼好看! “明日我让祝全送些有趣的书过来,你少看这些,没的把脑子都看坏了!” 顾时欢嘟哝嘴,不赞同但也不敢反驳,只问他,“夫君过来有何事?” 祝长君在榻边坐下来,把她捞到腿上坐着,“来陪你吃饭,往常你不是常常埋怨我陪你得少么?平时我比较忙,今日得闲就过来了。” 是么?顾时欢纳闷,为何以前喜欢要他陪着?他这么严肃的人,吃饭都不自在呢。 祝长君摩挲着她腰肢,问道:“今日做了什么?” “歇了个午觉,还去了长缨那里玩,对了,她还说下个月初有马球赛呢,我也想去打马球。” “那是她们小姑娘们玩的,你去凑什么热闹,若是想打马球,自己在家玩不就行了?后院地方够大。” 这人真是活得一点儿趣味也没有,打马球哪是自己玩就能开心的?自然是要与他人组队,再抢个彩头,那才过瘾啊。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2节 “心里又嘀咕什么坏话呢?”他朝那腰上的软肉掐了一把,手感极好。 “没什么,在想怎的还没摆饭呢,我都饿了。” 祝长君放开她,出去让人摆饭。 两人吃过晚饭,顾时欢出去溜圈,溜回来发现他还在,心下顿时感觉不好了,他这副样子莫不是想今晚留在这儿? 那日被他摆弄得厉害,到这会儿都还心有余悸,她实在不喜欢那种事。可嬷嬷说,夫妻间那样的事实在正常不过,让她多忍着,说不定渐渐的她也会喜欢。 顾时欢心想,她才不会喜欢呢,疼都疼死了。 “夫君今晚不忙庶务吗?” 祝长君坐在榻上看书,头也不抬,“不忙。” 这怎么办呢?她朝顾嬷嬷看去,顾嬷嬷给了个鼓励的眼神随后出去了。 室内安静,烛火昏暗,顾时欢犹犹豫豫,想了半晌也没想到合适的托词,祝长君忽然抬起头来问她,“有事?” 她赶紧摇头,随后往净室沐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营养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宝宝需要茁壮成长呐! 第16章 顾时欢沐浴出来,见祝长君坐在榻上看书,她心思一转,赶紧爬上床睡觉。 另一头的祝长君瞥见了,嘴角噙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她失忆后倒是变得乖巧可爱起来,连心里打个小算盘都暴露得这么浅显,看她像只兔子似的悄悄钻进被窝,片刻就隆起了个小包,他丢下书走过去,“睡这么早?” 顾时欢将被褥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后脑勺,瓮声瓮气的回道:“嗯,今儿太困了。”还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意思是求您高抬贵手今晚别折腾,放过弱小可怜无助特别想睡觉的我吧。 他上前拍拍她,“别蒙头睡,这坏习惯要改!” 顾时欢赶紧将被褥拉下来一丢丢。 等祝长君沐浴出来时,发现顾时欢裹着被子紧紧贴着墙壁,他把她扒拉进怀中,剥开被褥仔细端详。 其实就算她不装睡,他今晚也不准备做什么。听顾嬷嬷说,那晚她哭了许久,疼得直抽气,难怪第二天吵着要回大长公主府,想必是自己吓着她了,他心里有些内疚。 最初得知她失忆时,心情复杂,即高兴也担忧,高兴她总算不再折腾,从此可以安安分分过日子,但也担心自己在她记不得的情况下强迫与她圆房,万一日.后她记起来不知会不会大闹一番。 不过,说起来,他还是宁愿她失忆,记不得那些人和事更好,反正这辈子也只能跟他过,还不如趁早好好过。 见怀里的人睫毛慌乱的颤动,装睡装得辛苦,他捏住那小巧的鼻子迫使她睁开眼睛。 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令他好笑:“别装了,我今晚不碰你。”随后拍了拍她的臀,“睡吧,明日要早起。” 顾时欢眨巴了两下眼睛,见他不似说笑,果断又闭上,心里没了压力,没一会儿就真睡着了。 ...... 翌日,天边金红的霞光从浓云里泄出,稀稀疏疏照进屋子。 顾时欢醒来时,祝长君已经离开。 “他什么时候走的?”她真是一点也没听见动静呢。 顾嬷嬷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心情不错,“大爷寅时就走了,他上职早,这会儿还是秋天,若是寒冬腊月也这么爬起来,想想都觉得怪不容易的。可见,这大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 顾时欢颇为赞同,反正要是换她去当,她就不乐意。 吃过早饭,顾时欢简单拾掇了下,准备去给老夫人请安。这也是顾嬷嬷教导的,说做人家儿媳妇不可太懒惰,虽老夫人不要求她天天请安,但自己怎么说也要隔几天去露个面。不过她上次见了老夫人之后,也觉得她为人和善亲切,去给她请安倒也很乐意。 祝老夫人起得早,吃过早饭没什么事便又去睡回笼觉,因此,当顾时欢来时,老夫人还没醒。 “没事,我先等着。”反正她有空慢慢等,让丫鬟不必去打扰老夫人。 素荷站在一旁,过了半晌才让人去沏茶给她,怠慢得很明显。 顾时欢挑眉,“素荷,都说你手巧,想必这沏茶的功夫也是不错的,我倒是很想尝尝。” 素荷在元安堂,这些端茶倒水的事从来不需要她干,平日里就只服侍老夫人,也就是扶个手布个菜罢了。一个她平时瞧不上的人这会儿指使她去倒茶,心里暗气,僵了几息,还是咬咬牙去了隔间。 不一会儿,她端茶进来,“夫人,小心烫。” 顾时欢挑刺,“烫你还给我端来?你就是这样服侍人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何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也就是老夫人仁慈,要换做在大长公主府,像你这样的丫鬟早就发卖出去了。” 素荷被当众下了脸面,脸色难堪得很,瞬时气得眼眶泛红。这个顾时欢不知近日是怎么了,不到半个月时间来了元安堂两次,今儿还摆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再又想起一早听说大爷昨儿是在她房里过夜,心想,肯定是觉得大爷给了她脸,让她上这耍威风来了,真真是气煞人。 顾时欢见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不过眼,一个丫鬟罢了,竟然也敢给她摆脸色,说了两句还觉得委屈,“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说不得你?也是,你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伺候我委屈你了,一会儿我给老夫人道个歉。” 素荷哪敢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她向来在老夫人面前是懂事知礼的,可不能让她去败了名声。于是只得赶紧咬牙认错,“夫人说得对,是奴婢服侍不周,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正巧老夫人睡醒,里头唤人,素荷赶紧进去,过得半刻钟,老夫人出来了。 “长君媳妇过来啦,可是有事?” “儿媳没事,就是多日没见母亲了,来看看您。” 顾时欢嘴巴甜,惹得祝老夫人喜笑颜开,她今早也听说了,儿子昨日是在正院歇下的,虽然可能只是盖被子纯聊天,但儿子儿媳关系好,她总归高兴不是。这会儿见儿媳来请安,还穿得水红喜庆,漂漂亮亮的美人儿,谁不爱?老夫人就挺高兴儿子娶了这么好看的媳妇回来。 她笑着道:“我这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你有空啊,多照看些长君,他有时忙起来,连饭都不准时吃。” “儿媳省得,昨儿不是还遇见了素荷,听她说大爷衣裳总脱线,于是我就让洗衣婆子们往后把衣裳都送去正院,我给大爷缝衣。” “啊呀,这样好,长君真是娶了个贤惠的媳妇。” 一旁的素荷听了都要呕死,她顾时欢会缝衣裳么?睁眼说瞎话,她也配贤惠的名声?呸! 祝老夫人心里还装着件大事,想问儿媳妇呢,她让丫鬟们都出去,脸上神神秘秘的,惹得顾时欢也紧张起来。 “母亲,您可是有要事要跟儿媳说?” 祝老夫人点头,随后又迟疑了一会儿,毕竟是要问他们夫妻俩的房中事,问得细致吧,自己也觉得尴尬。她想了想,委婉问道:“长君媳妇啊,长君他......那方面有没有好一点呐?” 顾时欢晓得她指的是哪方面,想起那晚的事,自己忍不住又脸红。本来以为他不行,可哪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有疾之人?反反复复弄了那么多次呢。 祝老夫人见儿媳妇脸红羞臊,心里好奇得很,儿子到底做什么啦?让她这样脸红?她很想知道啊。 于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顾时欢缓了缓,等脸不那么烫了,才开口回道:“还行吧!” 这答案模棱两可,老夫人不依,“还行是怎么个行法啊?” 婆婆问得这么仔细,顾时欢也颇是尴尬,“就是......我们已经圆房了。” 啊呀,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祝老夫人那个高兴啊,竟哈哈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赶紧让人开库拿了好些东西送她,玩的穿的补身子的,林林总总一大堆。 直到顾时欢告辞走了许久,她老人家还沉浸在抱孙子有望的兴奋中。不过,高兴着高兴着又觉得不对劲了,适才儿媳妇说什么来着......还行? 简单二字,却大有文章,虽然儿子能圆房了,但并不代表病好了,否则怎么是“还行”? 明显就是儿媳妇对儿子不够满意啊。 不行,补还是要继续补的。 于是,祝长君在书房与幕僚议事时,听祝全进来禀报说他母亲来了。 他母亲鲜少来外院书房找他,有什么事都是让人传他过去,这次过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于是,他抬手止住正在说话的人,“先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祝长君跨进花厅时闻到了一股腥味,他皱眉,“母亲有何事如此急切?” “孙子的事!急不急?” “......” 您老人家是挺急的。 听她这么一说,祝长君就明白她此来所为何事了。果然,祝老夫人立刻让人打开食盒,又是那碗黑乎乎的十全大补汤。 祝长君无奈,“母亲,我不是与你说过么?我没问题,不需要吃这个!” 祝老夫人嫌弃的啧了两声,“怎的还犟呢,你媳妇都跟我说了。” 祝长君大感不妙,“说什么了?” 老夫人凑近他,“你媳妇说,你那方面……勉强还行。” 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耳背,即使是说悄悄话声音也不小,花厅的门和书房的门都是开着的,这边的话全部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祝长君:......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咬牙切齿:还行?竟然敢到处泼我脏水,顾时欢你给我等着!! 感谢在2020-08-16 20:58:41~2020-08-17 20: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玊尔 5瓶;4118300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小姐,您这小衣怎的又紧了?今年春才缝制的呢。”凝知正在帮她穿衣裳,发现肚兜有些紧,又去换了件,但还是紧的。 顾时欢瞄了眼,自己都吓一跳,都快挤出来了,“凝知你把后头绳子再放放,勒到我了。” “小姐,不紧些穿不住。” “无妨,就随便穿穿,回头你尽快帮我赶几件出来就好。” 外间顾嬷嬷叫人抬了个小箱子进来,顾时欢问,“这是什么?” “祝全送来的,说是大爷给您的。” 她好奇,跑过去打开箱子,却发现里头都是书。上次祝长君是有说过要拿些有趣的书给她看,没想到真送过来了。她拿起两本随意翻了翻,都是一些奇闻异事、人物地志什么的,也确实是有趣的书。 “嬷嬷,你先帮我搁书架上吧,回头我得闲了就看看。” 早饭的时候,桌上有一碗黑乎乎的补汤,这是元安堂老夫人派人送来的,她已经喝了好几日,据老夫人的意思,喝这补汤有利于生养。补汤有些苦,顾时欢起初不乐意,但顾嬷嬷觉得好,百般劝她,她才勉强喝下。 她端起碗,憋着气一口喝尽,赶紧拿甜汤涮口,“嬷嬷,回头去帮我说一声,那些苦药材就少加一点吧,少吃一点应该无大碍的。” 今儿苦味格外浓呢,她皱眉缓了许久。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3节 吃完早饭没过多久,馨兰苑的小丫鬟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下月初她可以一起去参加马球赛。 这可把顾时欢高兴坏了,她欢呼一声,赶紧让凝知去把柜子里的马球服拿出来,她想一会儿就去后院跑马,先熟悉熟悉。 顺便吩咐那小丫鬟,“叫你们小姐也一起来吧,就说我在后院等她。” “是。”小丫鬟得了顾嬷嬷给的赏钱,欢快的走了。 ...... 丞相府后院有一个演武场,占地颇广,平日用来给护院们操练所用,演武场旁边就是一个马棚,里头养了好些西域的汗血宝马,高大健硕,狂野彪悍。在众多黑马中有一匹俊朗斯文、通体雪白的马显得格外突兀。 这匹马是顾时欢的,也是来自西域,顾驸马花重金买来。寻常官宦人家得一匹已经很了不得,但顾驸马财大气粗,直接买了五匹,顾家一人一匹。 小厮帮她牵马过来,顾时欢给它喂了两块豆饼后,翻身而上,畅快的在演武场跑了两圈后,那边的祝长缨才姗姗来迟。 “嫂嫂,你这马可真好看。” “那当然,我这可是照夜白,西域战马呢。不过,被我训乖顺了。” 其实哪里是被她训的,是被她喂的。人家的马吃草,她的马天天吃豆饼,还带不同口味的。好好的千里马被她喂的膘壮肥硕,又日日养在棚中不得运动,跟它主人一样,最终成了个‘好吃懒做’的马,不乖也得乖! 顾时欢见小姑子心情不错,脸上笑容明显比往常甜蜜了些,狐疑问她,“最近可是有什么好事?” 被她这么一问,祝长缨脸上的甜蜜都要溢出来了,她害羞的点头,“算是吧。” “是什么好事?你快说来听听。” 自从她们一起出门逛街,一起买话本被抓包后,两人的友谊突飞猛进,常常会分享些彼此的小秘密。因此,祝长缨也不扭捏,“是刘峥给我写信了。” 啊呀,原来是传说中的“情信”么?顾时欢听过没见过,真真羡慕死了。她打趣道:“那信里是否也说了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 “嫂嫂,他可不是轻浮之人,怎会说这些?就说了近日遇到的趣事。” “是么,我看话本子里头才子佳人鸿雁传书不都是这样写的么?唉,就是些家常啊,家常有什么好看的。” 没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不懂,情侣之间,哪怕是简单的说句“我没胃口”都能读出“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这种其妙情思来。虽是家常信笺,可单看祝长缨脸上的羞涩甜蜜便可知情思不浅。 顾时欢转了话题,“下个月的马球赛,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届时把那彩头赢回来。” 她打马上前,“策”一声先跑了出去,祝长缨紧跟其后。两人在演武场跑得欢快,顾时欢还觉得不过瘾,便许出了彩头,于是跑马变成赛马,一群护院在旁助威。 顾时欢的马虽然肥壮了些,但好马就是好马,就算肥也肥得灵活,跑起来跟它主人一样,兴奋不已,堪堪超过祝长缨。 眼看就要夺得魁首,顾时欢却突然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滚落老远,吓得众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 祝长缨赶紧奔过去,“嫂嫂?你怎样了?” 顾时欢在地上滚了几圈,自己也懵,怎的就突然坠马了?索性那马跑不快,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祝长缨准备扶她起来,她疼的嗷嗷直叫,“别、别,让我先躺会儿,我的腿可能伤着了。” 听她说受伤,祝长缨急得慌乱,“嫂嫂,严不严重?我看看?” “别动,你又不是大夫能看出什么,先去叫大夫吧。”她这会儿回过神来,才觉得疼得厉害,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 祝长缨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没过一会儿,祝长君也来了,他正好回府,遇上急匆匆出门请大夫的小厮,问清情况后官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老远就看见顾时欢趴在地上嗷嗷的喊叫,看见他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夫君~” 那声音娇气得很。 “顾时欢,伤着哪儿了?”祝长君蹲下身检查她伤势。 顾时欢疼得很,左腿动弹不得,以为自己要残了。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世界也这么大她都没怎么出去看看呢,就要残在府中,心中悲戚得很,适才还能忍住的泪,不知为何,见到祝长君,就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她呜呜咽咽的说,“我的腿特别疼。” 祝长君将她缓缓抱回了正院,过得两刻钟后,大夫才来。 老大夫给顾时欢查看伤势,又细细问了些话,才说道:“只是骨节错开了,倒是无大碍,正回来就行,不过......” “不过什么?”祝长君问。 “不过,观夫人脸色,似乎有些病症。夫人,还请把手伸过来,老夫给您看看脉象。” 顾时欢老实的把手递过去,大夫看了许久,又观了观舌苔,随后问道:“夫人近日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顾时欢摇头,没啊,一日三餐正常得很。 但顾嬷嬷留了心眼,赶紧说道:“大夫,我家夫人近日在喝一些补汤,不过都是些利于妇人生养的,应该无大碍吧?” “补汤还有吗?拿来我看看。” 恰巧罐子里还剩些残渣,是顾时欢每日喝剩下的,大夫闻了闻,又挑了点在嘴里尝试,最后神情凝重的看向祝长君,说道:“请祝大人到外间,老夫有些话要禀明。” 祝长君捏了捏顾时欢的手,安抚道:“别担忧,我去去就来。” 他走到外间,率先问道:“可是祝某内子有疾?” 大夫点头,低声道:“有中毒迹象。” “什么毒?” “倒不是什么谋害性命之毒,而是使妇人不能生育之毒。” “确认无误?”祝长君拧眉。 “老夫从医多年,以前也见过这些毒,说起来,下毒之人用的药物不是什么难得的草药,反而是山野里常见的天星草,此草本身毒性不大,反而有治愈伤口之效,农家人磕磕碰碰的出点血,用这草捣成泥贴在伤口上,止血效果奇特。但若加大剂量熬成汤,妇人只需服用一个月便可绝嗣。” 绝嗣...... 祝长君心下酝着滔天怒火,到底谁人?竟然想让他祝家绝嗣! “那我夫人她......” “祝夫人已中毒,但索性只服了几日,中毒不深,却也多少损伤了身子。” “如何损伤?” “至少这半年内是无法孕育子嗣,得仔细调养。” 祝长君沉默片刻后,说道:“多谢老大夫,此事还请代为保密。” “老夫省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下毒之人是谁? 感谢在2020-08-17 21:37:10~2020-08-19 21:0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溜溜球 3瓶;招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祝长君送走大夫后,进屋见顾时欢已经躺着睡着了,顾嬷嬷在一旁给她细细掖被角。 他站在床边端详了一会儿,她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眉头也拧着,想必是疼得睡不安稳。 他抬手示意顾嬷嬷出去外间,两人换个地方说话。 “你们夫人这几日的汤药都是谁负责的?” 顾嬷嬷适才没听见他们在外间的说话,闻言,担忧问道:“大爷,那汤药果真有问题?” 祝长君点头,“大夫说夫人有中毒迹象,乃汤药所致,你细细回想这件事所有可疑之处,此事,我必要查个清清楚楚。” “中毒?”顾嬷嬷低低惊呼出声,“中什么毒?” “令妇人不能生育的毒,不过,索性时日不久,暂无大碍,调养半年即可恢复。” 顾嬷嬷心中暗恨,是谁这般歹毒要害她家小姐?可这汤药是从元安堂过来的,难道祝老夫人...... 她赶紧摇头,祝老夫人盼孙子急切她是知道的,定然不是她。想了想,说道:“大爷,这汤药是老夫人吩咐的,每日都由元安堂的丫鬟送过来,想必老夫人也是被人钻了空子,还请大爷务必查清楚,此人心肠竟如此歹毒谋害夫人,若是继续隐在府中,恐怕后患......” 祝长君打断她,“稍安勿躁,我自是会查清,此事你知晓便好,无需声张,也不必告诉夫人。那汤药不能再喝了,往后无论是什么汤药,务必先问过大夫才行。还有,大夫说她需要调养半年,往后你多加照看些,仔细帮她养好。” “大爷放心,老奴省得。” “行了,你进去吧,我晚些再过来看她。” 祝长君离开正院后,就匆匆抬脚去了元安堂。 祝老夫人见他气势汹汹的过来,还带着许多人,不明所以,“长君啊,发生了何事?” “母亲,元安堂有蛇鼠,不干净,我清理清理。”随后,让祝全带人将元安堂所有下人抓起来。 素荷站在祝老夫人旁边,见外头抓人乱哄哄的一片,她心里惊惶不安。 过得许久,祝全进来禀报说都抓起来了,还差一人。 “谁?” 祝全朝老夫人身边的素荷看去,问道:“不知素荷姑娘是否也要抓起来?” 祝长君冷冽的看他一眼,“我说的话没听明白吗?” 祝全领命:“是。” 素荷赶紧握住祝老夫人的手,眼睛却看向祝长君,“大爷,到底是何事,为何连奴婢也要......”她神情委屈隐忍,眼中有泪水在里头打转。 然而,祝长君没看她,挥手让人继续动手。 素荷握着老夫人不放,“大爷,您要审问奴婢倒是不成问题,可老夫人身边离不得人,可否晚些?”见他对自己的眼泪不为所动,便赶紧想了个迂回的法子,反正现在不能离开老夫人,否则就真的回不来了。 祝老夫人也被儿子这阵仗弄懵了,“长君啊,到底何事啊,为何连素荷也要带走?我身边就她服侍得最顺心呢。” 祝长君这才瞥了眼素荷,说道:“母亲,夭夭中毒了,此刻昏迷不醒,是喝了您吩咐的汤药所致,这元安堂除了您,任何人都有嫌疑。”他示意祝全,“带走吧。” 素荷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祝全好歹给她留了体面,没有押着她,而是请她自己走。 素荷惊慌,看着祝老夫人眼泪直流,“老夫人,奴婢是您看着长大的,奴婢是个什么芯子,您最是清楚,今儿若是让大爷就这么带走,奴婢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元安堂管事?老夫人您......” 祝长君不耐烦,“还等什么?带走!” 他威严十足,隐隐压着脾气,老夫人正想张口为她求个情的,也赶紧禁了声。她还是第一次见儿子发怒,想必心中是真的气极了。 素荷被带下去后,祝老夫人才开口询问,“长君,你媳妇这会儿怎么样了?真是喝了我给的汤中毒的?中了什么毒啊?哎哟,我让人送过去的是些补汤啊,也就是想着给你们都补补,没准很快就能有孙子了呢。却没想到......” 祝长君安抚她,“母亲不必担忧,大夫说中毒不深,调养半年能好,往后别在做什么补汤了,您儿子没问题,您儿媳妇身子也好,想要孙子,我们会尽快生,您就别操心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4节 他语气中还带着些压抑的怒气,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话,诺诺的说,“晓得了。” 唉,她心里失落,本来以为儿子儿媳圆房了,抱孙子也快了,那就多给他们俩补补,没准能更快些呢。哪知,却出了这等事,心里也愧疚得很,她说道:“一会儿我去看看你媳妇。” 祝长君也起身告辞,“母亲先歇会儿,儿子还有些事。” ...... 正院。 顾时欢睡了没多久便醒了,看见祝长缨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她笑着安慰道:“长缨,我没事,大夫说只是错了骨,已经正好了,歇息几日就好,说不定下个月我们还可以继续打马球呢。” 祝长缨‘嗯’了声,但还是有些担忧,她之前听到消息,元安堂的下人们都被哥哥抓起来了,此事肯定与嫂嫂坠马有关。难道嫂嫂这次坠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有人想害她?这事嫂嫂知道吗? “嫂嫂,你为何会坠马?” 顾时欢回忆了下,“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一阵头晕,就从马上掉下来了。” “是这样么?两刻钟前,哥哥让人把元安堂的人都抓起来了,你可知是为何?” 抓起来了?她不知道啊?顾时欢懵了,“难道是因为我的事?” “我也不确定,哥哥办事向来密不透风,要不你回头问问,我都好奇死了,咱们府里太平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呢。” 顾时欢点头,心中也疑惑,难道还真是因为她?她坠马不是意外? 抱着这么个心事,她蔫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祝长君回来。 顾时欢左腿夹着板子,挪动不得,吃饭都是在床上吃,顾嬷嬷给她在榻上放了个矮桌,上头摆着一碗粥还有一碗甜羹和几块油炸酥饼。 祝长君进来时见她吃得正香。 “晚上就吃这个?难怪你这么瘦!” 顾时欢不乐意,嘀咕道:“说我胖的是你,说我瘦的也是你,全都由你说完了。” 见她还敢埋怨顶嘴,于是他对着那额头就弹了个爆栗,随后把油炸酥饼和甜羹收走,吩咐顾嬷嬷给她弄些易克化的主食来,顺便也给他来一份,他还没吃呢。 “哎......甜羹为何要拿走?” “晚上吃甜不宜养生,不懂么?” “谬论!”她嘟哝嘴,认命的端起粥碗小口小口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顾嬷嬷端进来两碗面,祝长君也从净室洗漱出来,坐在顾时欢对面。 他吃东西慢条斯理,一点也不见粗俗,反观顾时欢吃一口面咕噜噜,咕噜了许久也没吃完,最后剩下大半。在男人凝视下,苦着脸说道:“夫君,我吃不下了。” “你这碗这么小,没几根面条,这也吃不下?” “嗯,我就是吃不下。” 竟有点撒娇的意味。 祝长君就吃这套,端过她的碗,拿起筷子把她剩下的面条也吃了。 两人这般亲密互动,倒真有几分恩爱夫妻的样子,顾嬷嬷在外间瞧得清楚,心里却纳闷,小姐失忆便罢了,为何连大爷也像转了性子般? 不过,这等情况她倒是乐见其成!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竟然都猜对了,我好没成就感(不是~ 第19章 祝全办事利索,临到傍晚,便审问出来了,下毒之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素荷。 他问:“爷,您看这事怎么处理好?” 祝长君挑眉,“怎么,你还怜香惜玉?”他将卷宗撂下,“一个丫鬟也敢将手伸到正院,谁给她的胆子?该怎处理就怎么处理!” 祝全为难,谁给她胆子,还不是您和老夫人? 素荷在府里权利颇大,元安堂的事连管家也不敢插手,老夫人天天离不得她,甚至还想将她给大爷做妾,据说嫁妆都给她存了些,这事府里的人都知道。而且以前大爷跟正院那位关系又不大好,大家都揣测素荷迟早会是大爷房里的人,平日里都对她敬让三分,甚至连正院出来的丫鬟也巴结着她呢,这能不让她胆子大么? 这会儿让祝全将人处置,祝全为难啊,这怎么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得去打个招呼吧?可这打招呼的事不该他去啊,他就一个下人哪敢给老夫人打招呼,于是就过来请示他家大人,却没想到吃了这么个挂落。 他迟疑了一瞬,说道:“爷,要不要先去给老夫人说一声?” 祝长君也清楚,素荷服侍了他母亲多年,母亲对这丫鬟极其看中。可正是如此,才养成了她如此胆大包天,连祝家的子嗣也敢染指,简直不知死活! “先将人关起来,我一会儿就去见见母亲。” ...... 另一边,后院柴房里。 素荷此刻心中恐慌,只怪她一时鬼迷心窍,见大爷与夫人关系日渐亲密,尤其是那日她在堂外听顾时欢说两人已经圆房后,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往日不论大爷如何拒绝她,她都不着急,那是因为大爷与正房夫人面合心不合,而老夫人又捉急子嗣,她做妾的机会大。 可近日不知怎的,大爷突然往正院走得勤,甚至还圆了房,届时,若真让顾时欢生了儿子,她还有机会吗? 显然没有。于是,恰逢老夫人给正院送补汤,她便打了这么个主意。本来想着每日加一点点剂量,慢慢来,等她喝上一个月便好,可前儿听说大爷又去正院了,还歇了一晚,心里一着急,今日便加多了一钱。 只这一钱,便出了事。 她现在真是悔恨不已。 她动作也快,自知死路一条,唯一的机会就是求老夫人怜惜,也不奢求什么继续留在府中了,只要能保住这条命就行。她狠得下手,将自己咬出血,弄了张血帕交给一个小丫鬟,又把手上的玉镯子递过去做酬谢,让她速速去元安堂交给老夫人,希望老夫人能念着这么多年主仆一场的份上救救她。 果然,老夫人见了那血帕先是被吓住,随后又心疼。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人也和和气气的,实在是想不出会做出那等事,她问儿子,“莫不是误会了?” “证据确凿,天星草还是她托老家人带进来的。” “可......也没得要她命的地步啊,她也是一时糊涂才犯傻,就不能绕了她这一回?” 祝长君气笑了,“母亲,你可知素荷做了什么?” “什么?” 祝老夫人只知道她害儿媳妇中了毒。 “素荷要谋害的,可是祝家子嗣,那天星草便是绝嗣之药。” “哐当”一声,祝老夫人手里的茶盏掉到地上,碎成一片残渣。 “长君啊,你是说,你媳妇她不能......”子嗣在祝老夫人眼中比什么都重要,没想到素荷竟做了这样的事,她简直不敢相信。 祝长君赶紧安抚她,“大夫说,索性才吃了几天,无大碍,调养半年即可,母亲不必担忧。素荷留不得,若这事都能轻饶,日后下人们有样学样就乱了规矩。” 祝老夫人也知道这不是小事,也气素荷怎么这么狠心,可就这么要了她的命,心里也难受啊。她颓然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长君啊,你自己处置吧,什么都别再与我说,我累了,要歇了。” ...... 素荷犯错,以谋害主母之罪被处死,最后一卷竹席草草了之。 自己养了多年的姑娘成了白眼狼,且就这么没了,老夫人心里难受,这么一折腾下来,便病倒了。 府里一下多了两个“病患”,祝长君忙得晕头转向,朝堂里的事忙完就得往府里赶,先去元安堂探望母亲,随后又跑正院探望顾时欢。 索性顾时欢是个省心的,乖乖听话在屋子里养伤,顾嬷嬷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顾嬷嬷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比如这会儿,顾时欢为了养伤方便,穿着中衣短裤,白嫩嫩的腿漏出一大截。顾嬷嬷给她揉腿上药,之前左腿不止错了骨节,还摔青了一块儿。 “小姐,腿伸直些。” 她乖乖伸直。 “您也做直些,这样歪着对脊背不好,” 顾时欢又乖乖的从靠枕上爬起坐好,手中的小插画不曾离过眼,嘴里还含着颗大蜜枣,右边腮帮子鼓出一个大包。 祝长君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看了半晌。 主仆俩人,一个在旁边唠叨她的坏毛病,一个在榻上乖乖认错却死不悔改。 直到凝知端水进来喊了声“大爷”,那两人才发现他来了。 顾嬷嬷赶紧收拾好出去,凝知放下铜盆准备给顾时欢脱鞋袜,祝长君挥手让她出去,“我来。” 凝知诧异了一瞬,随后出去了。 祝长君蹲下来给她解袜子,男人的手粗粝,弄得顾时欢脚底板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夫君你快些!” 祝长君没干过服侍人的活儿,但他做事细致讲究,洗个手都要摩擦半天,更何况洗脚。那嫩白的小脚在他手里被当成艺术品一般,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顾时欢忍得要闭过气,他才松了手,拿布巾给她擦起来。 “夫君,你吃过饭了么?” 有时候他忙起来都会忘记吃饭,好几次都是来正院草草吃碗面解决。这会儿天已黑,他才回来,也不知有没有在外边吃过。 果然,祝长君摇头,“没吃。” 顾时欢正想喊凝知去让厨房下碗面过来,就被祝长君拦住,他坐在她身边,手指戳着那脸颊上鼓出来的小包,说道:“我今日想吃你做的。” 顾时欢瞪大眼,“我……我不会啊。” “那你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啊。” 她想说她什么吃食都不会做。 但祝长君理解岔了,嫌弃得很,“做人家妻子做到这份上,你算临安城里头一个,不惭愧么?” 顾时欢认真点头:惭愧!相当惭愧! 他盯着她幽幽道:“夫人,你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呐?” “为夫生辰。”他接着道,“你以前答应过我,生辰时,给我做碗长寿面的,你忘了?” 是吗?她真不记得了啊。不过,毕竟是生辰,怎么说都得表示一下吧,可要做面,就真的为难了。 没等她想好,祝长君已经把她抱了起来,顾时欢惊呼一声,“你要带我去哪儿?” “做面!” “我不会啊!” “我教你!” 祝长君将她抱进厨房,放她做在桌边,给了她一团面粉,“揉面粉总会了吧?” 顾时欢摇头,“捏面人我倒会些。”下一刻,额头就吃了一记爆栗。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5节 祝长君自顾坐下来,拿了个小盆倒了点温水,倒面粉进去,开始和面,动作干净利落。 他手指修长,常年握笔,骨节分明,袖子挽得高高的,将面团揉得细腻均匀。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 顾时欢还从没见过男人做饭是什么样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养眼。揉面从容不迫,脸上一丝不苟,专心致志,微微低着头,昏黄的烛火映着他的侧脸,那如刀削般的轮廓也瞬间柔和起来。 祝长君揉完面,见她杵着下巴盯着他看,他伸手沾了些面粉点在那小鼻尖上,“看什么?没见过你夫君么?” 顾时欢傻愣愣的,“没见过这么俊的夫君。” 他笑了,拿了段葱给她,“葱总会切吧?” “会。” 她手起刀落,‘剁、剁、剁’三两下结束。 长短不一,大小不均,敷衍的很,结果又吃了记爆栗。 顾时欢疼得抱头哀怨,“干嘛总是打我?” 祝长君头也不回,“太笨了,打聪明些。” 顾时欢见他生火、热锅做得十分熟稔,诧异问道:“夫君怎么会做这些?” “曾经为了参加科考,提前学的,后来渐渐喜欢上,不过倒是越发忙碌起来,鲜少有机会做这些。”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 “那是无能之人说的话,像你夫君这样的,基本什么都会。” 顾时欢睨了眼正在灶台边忙碌的男人,撇撇嘴,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你在心里说我坏话?” 她吓了一跳,难不成他背上长眼睛了? “没,我在心里骄傲,我的夫君真厉害!” 祝长君勾唇笑了笑,见锅里的水热了,将弄好的面条缓缓放入水中。 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面就出炉了,上头还卧着个鸡蛋,顾时欢给它撒了点葱花,再搅拌一下,“香,真香!” 祝长君也给她拿了个碗,分她一小半,随后问道:“夫人,这会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生辰祝福嘛,她懂,“祝夫君长命百岁!” “太敷衍,换一个。” “那......祝夫君高官厚禄,财源滚滚!” “太俗了,不行。” “那夫君想要什么样的?能不能给个明示?” 祝长君凝视着她,半似认真半似玩笑的说道:“说点与我们有关的,譬如儿孙满堂什么的。” 顾时欢活学活用,笑眯眯道:“那祝夫君长命百岁、财源滚滚、子孙满堂!” “好!” 他这么应着。 院外月光洒满一地,寂静无声。 屋子里一盏烛火昏暗不明,两人坐在四方矮桌上,各自吃面,时不时笑言几句。 祝长君心想,若一直这样也不错,柴米油盐,岁月静好。 曾几何时,他一心想娶个贤惠的妻子携手到老,结果不小心娶了个‘闲会’的妻子,只能认命到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啊评论,你在哪里?我需要你啊。 第20章 翌日一早,祝长缨来正院找顾时欢,发现她正在埋头看账本,她手指一行一行下划,随即又拧眉摇头。 祝长缨好奇,“嫂嫂为何突然看起账本来了?” 平常顾时欢是压根都不会碰这些东西的,她懒得费这个神,今日却看得这般认真,面前都堆着好几本呢。 顾时欢头也没抬,“我在找东西呢。” “找什么?” “宝物。” 祝长君的生辰来得触不及防,之前都没人给她提过,顾时欢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想着要补送生辰礼给他。可思来想去都不知送什么,今儿一早就扒拉起自己的嫁妆册子,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出手的。 祝长缨随意瞄了几眼,暗暗咂舌,“嫂嫂的嫁妆也太丰厚了。”顾家果然阔绰。 “就是太丰厚了,所以才难找啊,我这眼睛都看花了呢。”顾时欢也头疼啊,“你哥哥的生辰你知不知道?” “当然,我们全府都知道啊。” 啊,看来就她一人不知呢,怪惭愧的。 “那你们都送了些什么生辰礼?” 祝长缨这会儿才恍然明白,原来是要给她哥哥送礼呢。 “我做了一双鞋子给哥哥,我母亲送了把珍藏的紫砂壶。嫂嫂呢,想送什么?” 顾时欢苦着脸,“就是不知送什么才急啊,长缨,你哥哥喜欢什么?” 祝长缨摇头,她还真不知道她哥哥喜欢什么,往常无论她们送什么他照收。 顾嬷嬷进来给两人送糕点,顾时欢吃了一块,张嘴含含糊糊的又问她,“嬷嬷觉得该送些什么?” “一般人家,妻子送丈夫礼物,都是亲手做些衣衫香囊贴身的。”她睨了眼顾时欢,那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过,小姐您不是这方面的行家,那就选些名家字画送送吧。” 这个主意好,“嬷嬷,那我的嫁妆里头有没有合适的字画?” 顾嬷嬷摇头,“没有,或许只能去外边买。” 顾家就是个乡土豪绅,也不懂什么风雅,三代下来,就得了顾时茂这么个中进士做官的文人雅士,已经算是祖坟烧高香了。给顾时欢的嫁妆里头不是金就是银或者就是金银首饰玛瑙玉石这些,哪有那雅致的东西?! 于是,吃过午饭,顾时欢就拉着祝长缨上街去了。 她们来到临州城最大的珍宝铺子八方阁,这里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奇珍异宝。只要你有钱,基本什么都能在这里买到。 八方阁共三层,一楼卖些市面上常见的商品,二楼卖些奇货,什么古董字画、奇珍异石应有尽有,三楼则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物,鲜少对外开放。 顾时欢与祝长缨直接上了二楼,商品太多,挑得眼花缭乱,她们逛一圈下来也不知选什么,索性先坐下来喝茶歇息。 这时,楼梯上又上来了三位客人,看起来是结伴而来的官家夫人们,她们见到顾时欢也有些诧异,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夫人,柳月眉,小巧的瓜子脸,身姿婀娜,但脸上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她见了顾时欢倒是愣了几息,旁边的妇人用胳胳膊拐了她一下,她才收回目光跟着往旁走去。 顾时欢问祝长缨,“那人认识我?” 祝长缨心里担忧,岂止认识,你们还是冤家呢,也不知怎的这样巧,在这遇上了。 但显然她嫂嫂失忆已经不记得人家了,这会儿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便点头道:“应该她认识你吧。” “那她是谁?为何那副眼神看我?”若是她没看错,那神色好像还有些......怕她? “那位是常兴侯府世子夫人,名叫柳依依,不过,常兴侯世子两年前没了,她也成了遗孀。” 说起来祝长缨与她也很熟,不过却是因着她哥哥那层关系才算熟,但她并不喜欢这个外表冷清的柳依依。一副柔弱可怜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模样,相处起来太累得慌,还是觉得自家嫂嫂比她好多了。 “原来是个寡妇啊,年纪轻轻的,怪可惜的呢。”顾时欢心里同情。 一旁的祝长缨心想,若是你没失去记忆,想必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此刻恐怕要冲过去将人再捉弄一番呢。 柳依依往日被顾时欢欺负怕了,见了她都要绕着走。顾时欢这个人,路子太野,不讲究那些名门贵女们的矜持委婉,欺负人也是不带拐弯抹角的,有时候把柳依依都直接弄得下不来台。柳依依自认为是临安城里有名的才女,端着身份,舍不下脸来与顾时欢对着干,因此,只有被欺负的份。 她今儿在此遇见顾时欢,心里也是一突,这会儿赶紧离得远些,还时不时担心她会过来。 没过过久,掌柜从隔间端出一盘美玉,顾时欢见了很是喜欢,她看中了一块质地细腻的羊脂白玉玉佩,上头雕的是一株兰花,便问他,“这个是什么价钱?” 掌柜为难,“夫人,实不相瞒,这个玉佩已经被人定了,我适才拿岔了。” 可顾时欢很喜欢,问道:“谁定了?可否与那人通融一二,我愿出两倍价钱买回来。” “这......”掌柜看了看坐在另一头的客人,“还请您与那位夫人协商一番,此玉佩正是她所定下。” 顾时欢扭头看过去,不正是之前盯着她看的那个夫人么,她也正好朝她们这边看来,顾时欢便对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便让柳依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意思?又在打她主意么?她都避得这么远了,也没招惹她啊。她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喝茶,然而,余光瞥见顾时欢朝她这边走过来。柳依依心里打鼓,赶紧喊了旁边正在与人聊天的夫人。 “表姐。” 她口中的表姐,是四王爷的侧妃,今日她们闲逛至此,也正好陪她来取玉佩。侧妃王氏是知道她这个表妹与顾时欢的恩怨的,既然她有心喊她帮忙,便也停下来,朝顾时欢看过去。 “原来是丞相夫人啊,今儿真是巧了。” 顾时欢不认识这位夫人,她朝祝长缨看去,这是谁? 祝长缨也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她嫂嫂都不记得人家了呢,怎的还跑过来找茬呢。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若是一会儿两帮人掐起架来,怎么说她都得帮她嫂嫂啊。于是紧跟其后,悄悄在她耳边说道:“这是赵王府的侧妃娘娘。” 哦,赵王府啊,她知道,论起来,赵王还是她表哥呢,于是顾时欢笑着打了个招呼,“表嫂也在啊。” 这声表嫂倒让王氏诧异,因着柳依依这层身份,顾时欢对她也有敌意,往常见了她都是爱答不理,今儿竟然喊起了表嫂。 定然是来者不善!王氏也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应战。 但顾时欢只是喊了声表嫂就不搭理她了,她对一旁的柳依依道:“听说夫人在此定了块玉佩,适才我也见了,着实喜欢,愿出双倍价钱买下,夫人可愿割爱?” 她突然说话这么客气,柳依依有点不习惯,以为她憋着大招呢,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答。 顾时欢以为她不愿意,又问,“那若是出三倍价钱呢?” 那块玉佩是柳依依一个月前就在这定了的,自是不能给她,因此,冷冰冰的拒绝道:“实在抱歉。” 顾时欢觉得这位夫人美则美矣,但气质太清冷,说话也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对她还有些敌意。心想,不就是个玉佩么?至于把她当仇人看? 不愿意就算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柳依依默默舒了口气,但心下也诧异,今日顾时欢竟这样好说话,实在令她费解。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6节 这边的祝长缨也舒了口气,她还真怕她嫂嫂硬来,届时真不知如何收场。 搅乱一众人心思的顾时欢却毫不知情,又随意逛了逛,最后看中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将其买下便打道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月光来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将离 10瓶;41183002 4瓶;43008086 3瓶;神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顾时欢逛了一整日,回到府里已是黄昏,问了丫鬟得知祝长君还没回,便先让顾嬷嬷伺候沐浴。她今日疲惫,不知不觉就在浴桶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她问丫鬟凝知,“你们大爷回了没?” “听外院的小厮说还没回呢,估计今儿中堂事多。” 顾时欢有些饿,她随意批了件衣裳便坐下吃晚饭,一边吃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把礼物送出去。直接递给她好像太平淡了些,或者装在匣子里等他自己发现?好像也不行,万一他都不看匣子呢。 唉,这送礼物也挺难。 她吃过饭,换了身粉白长裙,带着今日买的礼物,欢快的去外院等祝长君。 祝长君是踏着月色回来的,一进门便听管家说顾时欢在花厅里等他,他问,“有何事?” 管家摇头,“夫人没说。” 等他进院子时,老远就看见台阶上坐着个粉裙花蝴蝶。她将头埋在膝上,似乎等了许久,此刻已经睡着了,月光笼在她身上,看起来就小小的一只,惹人怜爱。 祝长君此刻的心里突然觉得暖烘烘的,有妻子在家等他归来,这感觉还挺不错。 他上前将她整个人抱起来,顾时欢也醒了,迷迷糊糊喊他,“夫君回来了?” “嗯,回了,等了多久?” “许久了呢,夫君怎的才回?” 吴侬软语,娇娇气气。 “有事耽搁了。”他将她抱进书房放在软塌上,“等我有何事?” 顾时欢这才想起来,要送礼物给她,然而从袖中扒拉了半天也没把礼物扒拉出来,她惊呼一声跳起来,“哎呀,我掉路上了么?” 说完就要跑出去找,却被祝长君一把捞住,“丢了什么?” “丢了个重要的东西。”她有些急,蹬着腿要下去。 祝长君笑了,帮她穿好鞋,随后拉她出去陪着一起找,“是什么东西?” 顾时欢卖关子,“先不说,反正是用个蓝色的锦囊装着的,我们先找找。” 两人就这样,一大一小牵着手在月光下细细找起来,不过以其说是找东西,倒像是祝长君牵着她的手散步。脚程慢得很,他在一旁提着灯,她低着头仔细看地上。 一路从外院书房找到内院,终于在回廊下找到了。 “是什么,我看看。” 顾时欢赶紧握在手中,“咱们回去再看。” 祝长君勾唇浅笑,“好。” 两人又回到书房,祝长君将她抱在腿上,好整以暇的等她神神秘秘的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个做工精巧的香囊。 “送我香囊做什么?” “生辰礼呀。” 祝长君捏了捏她鼻子,“这会儿才想起来送生辰礼?早之前做什么去了,以前还说喜欢夫君喜欢得死去活来的,却是连生辰礼都没准备,可见,你说好听话哄我呢。” 她竟然说过这话?顾时欢真忘记了啊,心里愧疚呢,底气也不足起来,诺诺说道:“我现在不是努力补上了么?” 祝长君接过香囊看了看,挑眉问她,“这香囊一看就知是你买的,怎的就努力了?哦,努力花钱了是吧?小败家子!”说着,轻轻打了下她的臀。 “没有,我真的努力啦,你看......”她指着香囊左下角的地方,“这里是我绣的啊,这是夫君的名字呢。” 祝长君仔细辨认那金色歪歪扭扭的......字?认了半晌也认不出是什么。 “这是什么字?” “长,是个‘长’字。” “为何只有一个‘长’字?” 顾时欢有点不好意思,“‘祝长君’三个字太多了,绣不来,而且‘长’字简单,所以就绣了这个。” 祝长君闷笑,这女人,偷懒都偷得理直气壮,“夫人,你也该好好学学女红了,为夫也不指望你能给我缝件衣裳,就先把这‘长’字绣好也行啊,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绣了只蚂蚁。” 顾时欢见他嫌弃,将香囊抢回来,“不喜欢?不喜欢那我就送些别的吧。” 他又夺回来,“别,好歹也是夫人送的,虽然......字丑了点,不过,索性也没人能认出来不是?明儿我就戴上。” 顾时欢这下才满意的笑了。 黄昏烛火下,怀里的女人娇娇柔柔,臻首娥眉,美目盼兮。 祝长君看得满眼柔情而不自知,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朝那红唇亲上去。 外边的月色温柔似水,书房里面的人也温柔似水。 他的吻少了平日的霸道,倒让顾时欢也觉得颇是享受。 静谧的书房,只听见“啧啧”之声,气氛撩人不已。 夜风穿过隔窗,怀里的人打了个颤,不知是冷的,还是被他欺负的。 她太甜,令他爱不释手。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祝全禀报,说刘先生有事求见。刘先生是府里的幕僚,这样晚过来想必是要事,尽管祝长君非常不愿停下,却也不得不努力克制。 他从衣襟里抽出手,为她整理一遍,说道:“你去里间塌上歇息一会儿,我谈完事与你一道回去。” 顾时欢还喘着气,低低的应了声“好”。 ...... 书房里间,是祝长君平日歇息的地方,他曾在这睡了三年,床榻上的被褥皆是祝长君的味道,一股浓浓的男性荷尔蒙还带着檀香,不知为何又令顾时欢想起了适才做的事。 那人,差点揉得她的心都要碎了。 其实,对于男女感情,她并不知多少,有时是从话本子里而得,但大多数还是听顾嬷嬷的话。即便如此,却也仍是懵懵懂懂,不知夫妻恩爱到底是怎么个恩爱法。 今日,似乎感受到了些许,她们那样做,想必就是恩爱了吧?仔细想想,她自己也并不排斥那种事呢。 夫君说她曾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想必也不假,有时候与他在一起,确实令她愉快。 抱着羞人的心思,闻着熟悉的沉香,顾时欢渐渐睡着了。 等祝长君谈完事再进来时,便看见她抱着被子睡得香甜,索性帮她脱了鞋袜,替她掖好被褥。 次日醒来时,天光大亮,祝长君已经早早起床离开。 顾嬷嬷带着丫鬟们在外头候着,听见她唤人,才推门进去。 “小姐昨夜睡得可好?”顾嬷嬷明显心情很好。 顾时欢点点头,揉了揉脖颈,不明白睡一夜醒来为何脖颈那么酸痛,许是床板太硬了,她睡惯了柔软的床榻,真不习惯祝长君这里的硬床板。 “嬷嬷,夫君何时走的?” “寅时二刻便去上朝了。”她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又开始唠叨,“小姐啊,不是老奴说你,大爷何时起床你都不知,哪有睡得这么沉的?别人家贤惠的妻子都是要早起服侍夫君穿衣呢。” 顾时欢撇嘴,“嬷嬷,我哪里起得来,寅时也太早了。” “也不是让你日.日都这样,偶尔起来服侍一二,做做贤妻的样子也好啊,若是丈夫从未感受过妻子的温柔体贴,那他的心日.后就得跑了。” “跑去哪儿?” “跑去别的女人身上,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不可能,我与夫君恩爱着呢。”昨夜他们还琴瑟和鸣呢。 顾嬷嬷笑了,“是是是,你们恩爱,可老奴说的话,你也记记心。这男人啊,最是喜欢温柔体贴的女人。” “好,记得啦。”她赶紧止住嬷嬷的唠叨。 然而,转眼却看见凝知收拾祝长君换下来的衣裳时,从里头落下一物。她捡起来看,是块玉佩,上头还雕着兰花图案,连那根绑着的红绳也极其眼熟。 怎么看都怎么像昨日在八方阁见到的那块玉佩。 明明是那个夫人的玉佩,为何会在她夫君身上? 第22章 顾时欢看见凝知在收拾祝长君换下来的衣裳时,从里头落下一物,她捡起来看,是块玉佩,上头还雕着兰花图案,连那根绑着的红绳也极其眼熟。 怎么看都怎么像昨日在八方阁见到的那块玉佩。 明明是那个夫人的玉佩,为何会在她夫君身上? 她摩挲着玉佩沉默良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 吃过早饭,她心情闷闷不乐,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索性问顾嬷嬷,“嬷嬷,今儿一早,你说男人的心会跑别的女人身上,若是这男人有喜欢的妻子了,也还会跑吗?” “这可说不准,有些男人就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家里有了妻妾,却还在外头养妇人的,也多的是。” 这样么,她心里有些慌,急切问道:“嬷嬷,那夫君是这样的人么?” “大爷嘛......”顾嬷嬷犹豫,有些事也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夫君也是这样的人?” “小姐为何这样问?莫不是......哎呀,怎的哭了?”顾嬷嬷赶紧拿巾帕帮她揩眼泪。 顾时欢将玉佩递给她看,“嬷嬷,这是我从夫君的衣裳里发现的,这块玉佩我认得,昨日我在八方阁见过,是另一个夫人买下的。你说,为何会在夫君身上?” 顾嬷嬷心头一颤,果然来了,这事怎么也兜不住。她问:“那位夫人你可认得?” 顾时欢摇头,“我不记得她,但长缨认得,她是个寡妇,长得也好看呢。”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7节 顾嬷嬷叹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隐瞒,“小姐,此事,原本我不该瞒你,那位夫人,其实你是认得的,她是宁国侯府的世子夫人,名叫柳依依......” 柳依依,乃翰林学士柳清河之女,与祝长君从小认识。祝长君六岁时拜在柳清河门下,成了唯一的入门弟子,与柳依依算是师兄妹关系。 柳依依从小便喜欢他,柳清河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祝长君,但彼时祝长君一心醉于朝堂,并没有娶妻成家的打算,柳依依也愿意等他。可左等右等,却等来了祝长君另娶她人的消息,她一怒之下便嫁给了正在追求于她的常兴侯世子。 可哪知,柳依依才嫁过去一年,常兴侯世子便没了,她成了年轻寡妇,膝下也无一儿半女,只等守孝满三年,便可和离归家另嫁。 临安城里人人皆知丞相与其夫人并不合,都在猜测不久会和离。因此,柳依依一心盼着等祝长君和离了便再嫁他。 最初她嫁人那一年,心里记恨祝长君另娶,但死了男人之后她也想开了,便开始与祝长君又重拾往来,常以师妹的名义赠送些礼物,有时是书,有时是字画,有时半夜挑灯看了些书籍有晦涩难懂的也会写信问他。 祝长君很有耐心,一一回信。 两人暗自私信往来,看在顾时欢眼中,便是私相授受、互通苟且,心里很是鄙视。因此,但凡一有机会,她就整治柳依依,权当对祝长君的报复。 可失去记忆后,顾时欢倒全然忘却这些事,顾嬷嬷原以为,此事或许能瞒过去,等日子久了,大爷发现小姐的好了,肯定会与那寡妇断了联系,夫妻俩好好过日子。 这样的希望不是没有,单看这些日子大爷来正院的次数便知,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没想到,今儿就让小姐发现了,眼看瞒也瞒不下去,索性和盘托出。 顾时欢听了后,心里难受,他祝长君若是纳一两个小妾倒还好,可这么偷偷摸摸的与个寡妇来往,是个什么意思?昨夜他还没事人一般与她你侬我侬,这会儿想起来,她都觉得呕心。 这么个男人,她以前竟然喜欢得死去活来,真是眼瞎! 她将那玉佩扔回榻上,想了想,又吩咐丫鬟把它给送回书房去。那姘头的东西,搁在她屋里,她嫌脏得很! ...... 南方多地洪涝,引发了一连串的后患,地方官员上奏,有几个县出现了小规模的疫病,这事非同小可,引起了整个朝堂重视。 水患还未处理好,疫病又闹了出来,皇帝全权放手交给内阁处理。但内阁多是些老头子,年纪大,没说到两句话就开始犯各种毛病,因此,事情便全堆在年轻力壮的祝丞相面前。 这些日子,他忙得焦头烂额,已经连续两日都歇在中堂。 顾时欢原本还期盼着他能回来给个解释,可盼着盼着,却见他夜不归宿,连个招呼都不打,心里越发寒凉。 等祝长君好不容易轻省些,终于想起来让祝全回府报平安时,祝全在正院便吃了记闭门羹。 “爷,夫人那边已经早早歇下了,您今日还回去么?” 祝长君看了看天色,已是月上中天,想着自己已经三日没回了,这会儿回去看看也好。他起身理了理皱巴的衣袍,道:“走吧。” 他信步来到正院,果然发现院门关着,里头露出稀稀疏疏的灯光。祝全上前敲门,敲了半晌没人应,心中纳闷,按理说守夜的婆子定能听到,莫不是偷懒睡着了? 他看向祝长君,“爷,还敲么?” 祝长君默了片刻,想了想,还是算了,估计她已经睡着,于是抬脚又回了外院书房。 次日一早,顾时欢醒来时,凝翠告诉她说昨晚大爷回府了,不过是在外院书房睡的。 顾时欢伸了个懒腰,不想理会,“日后别打听外院的事了,大爷回不回也不必与我说,你们收拾下,今儿回柳明街。” 凝翠诧异,“小姐又准备回娘家住?” “不是住,就是回去玩一会儿,待这儿怪无聊的,我都快发霉了。” 顾时欢也想开了,就当她以前眼瞎嫁了个混账男人,既然不能和离,那就自己过自己的,还理他做什么?让他与他那情妇自个儿过得了。 顾嬷嬷得知她又想回大长公主府,来劝她莫要任性。 顾时欢道:“嬷嬷,我心里不得劲得很,你就让我回去好好玩一玩吧,昂?” 顾嬷嬷心里叹气,她就知道,日子估计又要回到原来的模样了,也清楚她心里不好受,不忍再拘着她,遂只好嘱咐她早去早回。 ...... 顾时欢回到柳明街,倒是把顾驸马高兴了一番,嘱咐厨下多做些好吃的,给女儿好好补补。 果然还是回家好,顾时欢赖在父母身边磨了许多东西,顾驸马点头答应好好好,给你买。 她便心满意足又跑去找嫂嫂玩了。 顾时欢的嫂嫂杜玉兰,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说话轻轻柔柔,笑起来也腼腆害羞,年初嫁进门,才过三个月就怀上了,这会儿都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 见她在绣小儿穿的鞋头,顾时欢新奇不已,“嫂嫂,宝宝出生的脚就这么小么?只够我的手指头放进去呢。” 杜玉兰很喜欢她这个小姑,性情随和,待人也热情,对她极好。闻言,便说道:“我也是听嬷嬷说的做这么个尺寸,其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这些都是嫂嫂自己做的?”她看篓子里有许多半成品,鞋袜、肚兜、帽子林林总总一大堆呢。 “嗯,反正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每日做这些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顾时欢实在不理解做针线能有什么意思,她放下手里的小肚兜,一头栽倒在榻上,百无聊赖,“唉......有时候真羡慕嫂嫂,光做做针线就满足了,可我自己每日都不知该干什么,想好好出门玩儿还总担心被嬷嬷唠叨。” “夭夭你都嫁人了还总想着玩儿,难怪嬷嬷要唠叨你,对了......”她神神秘秘问,“你和丞相大人什么时候要个孩子?等有了孩子你就不觉得无聊了。” “孩子?”她突然想起来,某人倒是挺想要个孩子的,她问道:“孩子有趣么?” 顾时欢没接触过什么孩子,大姐嫁人三年无所出,哥哥也是刚成婚,自己呢?嗯......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想起那糟心事,她就膈应的慌,他想要孩子,谁爱生就生去,反正她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需要评论和营养液55555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008086 8瓶;sleep 5瓶;阿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祝长君那日在正院吃了闭门羹之后,又在中堂忙活了两日,等总算歇下来喘口气时,发现已经有五六日没见到顾时欢了,他问祝全,“夫人在做什么?” “听管家说,夫人上街玩去了。” 祝长君点头,她性子好玩儿,估计这几日都乐不思蜀吧,夫君几日没回府,也不见她打发人来问候一声,当妻子当得如此不称职的也就数她了。 他回府换了身衣裳,见已经快日落了,顾时欢也还没回,便打发人去将她喊回来,一玩就玩一整日不归家像什么话! …… 此时,顾时欢正在茶楼里听说书,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凝知催了三遍她才准备起身回府。 出了茶楼后,凝知看见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问道:“小姐,您看那是不是大姑爷?” 顾时欢定睛一瞧,可不是?正是她姐夫郑霍,只见他鬼鬼祟祟的抱着个匣子上了马车,也不知要去做什么。 “咱们悄悄跟上去看看。” 她们一路跟着七拐八拐进了个偏僻的巷子,郑霍的马车停在一处小宅院门口,小厮上前敲了门后,郑霍才下马车。 开门的是个女子,那声音娇柔得很,郑霍与她调笑了几句,两人便挽着手进门了。 这场景,怎么看都怎么像......偷情。 她问凝知,“那女子你认得吗?” 凝知摇头,她曾见过郑霍的两个小妾,但这女子却从未见过,莫不是他养在外头的小妇? 顾时欢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很生气,姐夫竟然背着姐姐在外头养小妇,这事也不知她姐姐知不知道。 姐姐与郑霍青梅竹马长大,姐姐有多喜欢姐夫,顾时欢是知晓的。在她还小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定亲了,那时姐姐少女怀春,总盼着快些长大嫁给他。 却没想到,盼了这么些年,却是嫁了这么个人。 她心情有些低落,回到府里也郁郁寡欢,顾嬷嬷叫人摆饭,随后悄悄问凝知今日发生了何事。 得知她们白日遇见的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郑霍的那些事她都清楚,以前小姐性子要强,还常常去文国候府为大小姐打抱不平,但人家夫妻俩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办法。 于是劝着她道:“小姐,你若是担心大小姐,回头下个帖子过去探望探望,她在文国侯府也着实不容易。” 顾时欢点头,心不在焉的戳着碗里的米饭,如同嚼蜡,毫无滋味可言。 然而,才吃到一半,祝长君就来了,进门就自个儿坐下让人给他添碗筷。 顾时欢已经好几日没见他了,此刻这么突然,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起今日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一幕,想必他在外头与那寡妇相会也是那样的吧?两人亲亲密密手挽手的在某个小宅院里偷情。 想到此,她连饭也吃不下了,撂下筷子就准备起身,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怎的了?” 她甩开他,说道:“心里恶心,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瞧这脾气还挺大! 祝长君又将她拉回来,好声好气问道:“是谁惹你生气了?”他朝顾嬷嬷看过去,眼神询问发生了何事? 顾嬷嬷摇头,不知从何说起,他们两人的事还是两人自己解决吧,于是带着丫鬟们出去了。 祝长君拉着她坐下来,笑着问:“莫不是为夫几日没陪你,所以生气了?” 顾时欢暗暗瞥嘴,他脸还真大,当他自个儿是香饽饽么?谁稀罕他陪了? 她继续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的大步出门了,留下一脸疑惑的祝长君坐在饭桌前。 祝长君吃过饭又等了许久,也没见她回,便逮着进来送茶水的凝香问:“你们夫人今日为何生气?” 生气了吗?凝香不知道啊,她今日没跟着小姐出门,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近来小姐总是埋怨日子无趣,便想到一种可能。 于是,她争取机会诺诺的为她家小姐谋福利,说道:“小姐近日总觉得无趣,做什么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估计是......” “是什么,说完整了。” 祝长君积威甚深,一句话弄得凝香腿颤,却仍是壮着胆子道:“是大爷您没收了她的话本子,小姐不开心了。” 就为这事? 祝长君摇头无奈。 等顾时欢游荡一圈回来后,发现祝长君已经走了,不知为何,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她无心欣赏秋夜美好,草草洗漱就睡了。 ...... 南方水患之事朝中上下齐心合力,总算告一段落。沈慕言也不负众望,下江南不到一个月便揪出了一长串硕鼠,皇帝震怒,任命他为钦差,全权就地处置。事情办得着实漂亮,想必不日归来便又能升官了,惹得一众人羡慕不已。 祝长君老神在在的坐在案桌前看卷宗,听见下属们夸赞沈慕言做事精明能干,他八方不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心里却是在想着,等他回来,再把他打发去哪儿比较好。 不知不觉就过了亥时,众人为表示自己兢兢业业从来不敢在丞相大人之前先下职,于是总拿眼睛瞄他,希望他快点走,做个“表率”。 祝长君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看了眼天光,黄昏浅浅,想起一事,便也起身出了中堂,吩咐祝全先去成安街转一圈。 两刻钟后,马车在一家书肆门口停下。 掌柜的猛一见穿着官袍的祝长君进来,唬了一大跳,难道是他们东家犯事了?可也用不着丞相大人亲自来办案吧?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8节 他双腿打颤的上前行礼,“祝大人安好!” 祝长君背着手进门,随意瞧了眼书肆的格局,正正方方,上下两层楼都摆满了书,还有不少客人在挑选。听祝全说这里是临安城最大的书肆,想必,应该有正经些的......话本子吧? 不过他不太好意思直接说是来买话本的,当官的嘛,尤其是上位者,说话都比较委婉,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其他人立马就能猜的明明白白。因此,当他说自己要找些闲趣的书时,希望掌柜的能与他‘心有灵犀’。 可掌柜适才光顾着害怕了,听他说是来买书的,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丞相大人买书,那必须要介绍最新最著名最好的。 于是领着他上二楼,找了一摞书过来,问他满不满意。 祝长君随意翻了两本,显然不太满意,这些书太正经了些,估计顾时欢不喜欢。 于是他又含蓄的问了一遍,“有没有女子爱看的?消磨时间的那种。” 有啊,掌柜连连点头,又搬来了一摞,全是些琴谱、菜谱、女红初级入门什么的。 算了,祝长君索性拉下脸面直接问有没有稍微正经些的话本子。 掌柜的这才恍然大悟,带着满脸狭促赶紧找书去了。 ...... 祝长君抱着一摞书回到府里,先是问顾时欢回了没,听见她回了,才去换了身衣袍往正院走。 彼时,顾时欢正在敷珍珠泥,一脸厚厚的粉泥,看起来不伦不类,旁边还有凝香给她喂果子,倒是一副享受的模样,甚至享受得眯起眼睛。 等再睁开眼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她差点从美人榻上滚落,还好来人眼疾手快,将她捞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我被网爆了两天,我......唉...... 第24章 顾时欢躺榻上好好的,冷不防睁眼看见祝长君,吓得差点要滚落下来,却被他迅速捞住,结果脸上的珍珠泥蹭了他一身。 祝长君有些嫌弃,“毛毛躁躁的作甚?” 顾时欢生气,“明明是你一声不吭的吓人。”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凶巴巴的问,“你来做什么?” “没大没小,我是你夫君,你说来做什么?” “不论你来做什么,这里都不欢迎,你走吧。” 祝长君挑眉,眼角带了点埋汰的笑意,“顾时欢,到底是何事另你气性这样大?我得罪你了?” “你当然......” 顾时欢此时脸上花花绿绿的,这副模样感觉吵架都没气势,实在衰得很。 她憋了半晌,想了想,还是先去洗把脸再回来吵,随后便兀自转身往净室去了,弄得祝长君一脸莫名其妙。 等顾时欢洗完脸出来,祝长君正穿着中衣在柜子里找衣裳换。平时都是下人们帮他,这会儿下人们都出去了,他也不想喊人进来,见顾时欢出来了,就喊她过来帮忙。 “我之前有好些外衣搁这儿的,如今怎的都不见了?” 顾时欢不想理他,她早就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了,衣裳鞋袜也全部让丫鬟清走。 他一把拉她过来,紧紧箍在怀里,“还生气?不就是不让你看话本么?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他硬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将一个紫檀匣子递给她,“你随意看看吧,我特地给你挑的。” 顾时欢推开他,许是那匣子恰好拿不稳当,这一推,便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格外响亮,里头的东西掉落出来。 一室寂静...... 祝长君沉下脸,她再如何生气都要有个度,怎的他越哄她却越甩脸子? 他一副严厉模样,默不作声的凝视,令顾时欢害怕。她一时也不敢说话,但又觉得委屈,便别过脸,忍阿忍,终于忍不住无声哭了起来。 祝长君听见她的抽噎声,终是无奈,捧过她脸问道:“你到底因何事置气?若是我做错了,你只管与我说就是。” 顾时欢心想,你自己错没错心里没个数么?非得要她说出来?届时拆穿了,还不是他自个儿落得没脸面? 见她不肯说话,祝长君放开她,去外间喊顾嬷嬷进来。 顾嬷嬷一直站在门口听里头的动静呢,听大爷喊她,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一五一十的将玉佩的事说了,祝长君这才明白症结所在。 原来是她醋了。 不知为何,他心情瞬间变得极好。他挥退顾嬷嬷,吩咐不许人进来打扰,等进了内室,见顾时欢已经跑去了榻上,将头埋在被褥里,整个人裹得像只蚕蛹。 祝长君大步走过去,轻轻扯了扯被角,“夫人?” 顾时欢没动。 他又继续扯,“夫人?”唇角还隐隐勾着抹笑意。 顾时欢还是没动。 于是,他干脆直接连人带被褥一把捞过来,然后将其拨开,总算让她露出了头。见她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心情莫名的又好了几分。 “适才顾嬷嬷告诉我了,夫人竟是在为玉佩的事伤神?为何不直接问我?” 顾时欢别过脸,梗着脖颈不说话,却是竖起耳朵听。 “夫人误会为夫了,那玉佩确实是他人送的不假,可却没其他意思。” “你怎知没其他意思,万一送玉佩的人不这样想呢。” “还能有什么意思?那柳依依是我师妹,每年生辰都会送礼,而且那玉佩是跟着我师父的砚台一起送过来的,也不是单独送,能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她已为人妇,我怎会与他人之妻有染?” “哦,那你意思是说,不是他人.妻就可以染了?” “嘿,你还强词夺理!”祝长君咬牙瞪她。 顾时欢这会儿倒是不怕,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心情也放松了。她娇蛮道:“既然是砚台和玉佩一起送,那为何玉佩却单独在你身上?” 说她笨吧,祝长君却发现她这小脑袋有时转得还挺快的。 他咬着她耳朵细细辩解,“砚台那么沉我如何放身上?本来也是打算回府就将玉佩搁抽屉里的,哪知一回来就遇上你这个小妖精勾我,我就忘了。你倒说说,这能怪谁?” 谁勾他了?不要脸! 明明是他自己把持不住突然亲她的,反倒怪起她来了。顾时欢哼哼不买账,耳朵被他亲得痒痒的,整个人又往被褥里缩,却被祝长君拦住。 “夫人?” 他声音暗哑低沉,气息危险,惹得顾时欢心头骤然一颤。 祝长君继续在她耳畔摩挲,轻笑着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妖精变的?” “你才是妖精。” 她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得零零碎碎。 “你若不是妖精,却为何勾得为夫失了魂?” 不得不说,男人在这种时候仿佛天生就嘴甜,情话一套套的,撩人得很。 至少顾时欢就被撩拨得不知东南西北,被褥何时松的也不知晓。她如砧板上的鱼儿,任他为所欲为。 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已经掌灯,凝香红着脸守在门外,随着她家小姐颤颤巍巍的叫声,她也颤颤巍巍得头皮发紧。心想,大爷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缘何这声音听起来这般......这般难耐? 随后顾嬷嬷也过来了,问她里头情况如何?凝香小声的回道:“还没结束呢,适才停了一会儿,现下又开始了。” 顾嬷嬷倒是淡定,脸上笑意盈盈,“行,回头停了你喊我,我先去厨下看看,小姐今儿累着了,想必晚上会吃得多些。” 屋外的人水深火热,屋内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顾时欢简直要溺死在他手里。 祝长君把玩着那颗珍珠,爱不释手,哑声问她:“喜不喜欢?” 顾时欢紧紧闭着眼睛装死,这种话她哪里好意思说。结果下一刻却被用力一掐,惹得她尖叫出声。 这叫声吓得外头的凝香心肝胆肺都颤了颤,暗自嘀咕,“好不容易停下,怎的又......这都第三回 了。” 她看了看夜色,月头都出来了,想起自个儿也没吃饭呢,这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在她饿得肚子咕咕叫时,里头的声音终于停了,没一会儿传话要水,凝香赶紧让人抬水进去。 等两人收拾妥当,顾时欢已经浑身没力气,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祝长君将她抱到饭桌前,亲自服侍她吃饭,又是盛汤又是夹菜的,看得一旁的顾嬷嬷欣慰不已。 两人总算解除误会,雨过天晴。 ...... 祝长君还有事,吃完饭又往书房去了。 顾嬷嬷端了个食盒进来。 “嬷嬷,我已经饱了,怎的还有吃食?” 顾时欢正在屋子里溜圈消食呢,她被祝长君押着喂了许多饭,说嫌她太瘦得多吃些,她这会儿肚子还胀呢。 顾嬷嬷将食盒打开,里头一股药味飘出来,“小姐,这是老奴特地让人熬的汤药,趁热喝效果好。” 顾时欢皱眉,“好端端的,为何要喝药?” 顾嬷嬷笑意盈盈的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呐,老奴特地去惠安堂找大夫要的。” “什么好东西?” “能使妇人容易怀子的东西,你说好不好?” “......” 顾时欢惊在原地,这么快就要生孩子了么?这事她倒真没想过呢。 于是她紧张兮兮的问:“嬷嬷,你之前说,我们圆房之后就会怀孕,那适才......我是不是已经怀上了?” 顾嬷嬷好笑,“哪有那样快?少说也要等一两个月才能看出来呢。” “可我还不想这么快就生孩子呢。” 她始终觉得自己还小,突然要生孩子令她不知所措。 “小姐,这话可莫要说了,先不说祝老夫人盼孙子盼了多少年,就是大爷,在他这般年纪,早应该儿女成群。可如今膝下颗粒无收,你做妻子的合该体谅些?” 虽然觉得顾嬷嬷说得很对,可是......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心理准备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想,真要有孩子了? 唉...... 顾时欢端起汤药一口喝尽,算了,万一有了就生吧,或许就像嫂嫂说的,孩子也很有趣呢。 顾嬷嬷将碗收走,又服侍她洗漱,说道:“小姐,大小姐回帖了,说后日得空,您可否要后日过去看看她?”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19节 顾时欢这才想起来,自己下了帖子给文国侯府,没想到回得这样快。 “行,后日一早就过去。” 想到姐姐的事情,她又打起精神好好准备礼物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本章大家是否满意呀?评论d调点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丢丢 8瓶;囡宝儿 5瓶;暮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文国侯府与大长公主府只相隔一条街,从柳明街穿过一条弄巷便可到,两家曾因是姻亲关系,走得还颇为密切,后来多多少少因顾时嫣在文国侯府过得不大如意,大长公主对郑霍那位女婿实在看不上眼,也就渐渐淡了来往。 顾时欢乘马车过去,也就两刻钟时辰,到文国侯府大门时,管家赶紧出门相迎。 “祝夫人安好,侯爷和夫人已在厅堂等候,您请!” 顾时欢暗暗撇嘴,她是来看她姐姐的,又不是来看他侯爷侯夫人的,殷勤的请她去作甚?实在不愿走这一趟,但人都等着了,碍于礼数,也不得不去打个招呼。 文国侯年近四十,中年发福迹象明显,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在颤抖。侯夫人也比较胖,但胖得稍微还算和善,见顾时欢来了,笑着来牵她的手入座,“许久未见,祝夫人可还好?” 顾时欢行了个晚辈的礼,也和和善善的搭话,“一切都好,劳您挂心了。” 妇人间简单寒暄几句后,侯夫人突然拐了话头,说起郑霍的事。郑霍是顾时欢的姐夫,两年前托关系在户部谋了个七品的官职,不上不下的,勉强算是入仕做官有些脸面。但快三年过去了,眼看考核在即,便想再动动关系往上升一升。 此前,文国侯想结交祝丞相,但无甚机会,此时见顾时欢来探望她姐姐,便想趁机在她面前提一提此事,毕竟郑霍是她姐夫,帮衬一二实属理所应当。 顾时欢听出了侯夫人的意思,只淡淡一笑。若是以往,或许她倒愿意考虑一二,可自从得知郑霍背着她姐姐在外头养小妇,心里就来气,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还有脸做官?!于是她回道:“官场之事,夫君从未与我说分毫,我也不大懂这些。” 她拒绝之意明显,文国侯和侯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顾时欢不识好歹。郑霍是她姐夫,他升官了,她姐姐脸上也有光不是?怎的想也不想就拒绝?本还想再争取一番,便被顾时欢提前打住,“我今儿还有要事问姐姐,就先失陪了。” 客客气气的与她们告辞之后便由丫鬟领着去临风苑。 顾时嫣早已等着她,听说被侯爷侯夫人先请了去,她心里嗤笑,那两人真是打的好算盘,劝说她不行,就直接去劝说她妹妹。等见到顾时欢时,才赶紧问她:“适才我那婆婆可是与你说了你姐夫之事?” “咦?姐姐怎的知道?” “你姐夫那事,她们已经撺掇我许久,我不同意,你本身与丞相关系就紧张,我何必又去让你难做?再说了,你姐夫......”她想起一堆糟心事,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也罢。” 顾时欢见她眼下乌青,脸色有些憔悴,心疼得紧。她记忆中的姐姐如花一样好看的少女,如今成了他人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显老了许多,不仅没了往日的活泼明艳,还似那常年挣扎于深宅大院的妇人,变得矜持苦闷,毫无生气可言。 疼爱她的大姐姐变成这副模样,她心里难受,没说到两句话眼眶便泛红,顾时嫣以为她又跟祝长君吵架了,便问道:“妹妹怎么了?是不是祝长君他又欺负你了?” 顾时欢摇头,忍着心里的酸涩,问她,“姐姐这在侯府过得如何?” 顾时嫣淡淡一笑,“不一直都这样么,你不必挂心我,倒是你,多听嬷嬷的话,别再任性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与妹夫僵着,实在蹉跎年华。” 顾时欢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劝说,她一直都很听嬷嬷的话啊,而且跟祝长君也没怎么闹,虽然只僵了几日,但现下两人已经和好了。倒是姐姐自己,她听嬷嬷说了,姐姐在侯府过得不顺,一人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看她累得都瘦了。 “姐夫呢?今日怎的不见他?” “你姐夫与好友喝茶去了。” 其实郑霍去了哪里,顾时嫣也不晓得,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他了,晚上也不回府,就算回府也是往两个姨娘那里去。说起来,自己在这侯府活得像个寡妇似的,她与丈夫已经大半年未曾同房。 是什么时候日子过成这样的呢? 她神情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定定神,吩咐丫鬟去端些鲜果过来。她仔细打量顾时欢,虽然才两个月未见,但她似乎变了许多,说话做事不再盛气凌人,反而变得乖巧随和了些,脸色也容光焕发,如少女般稚气可爱。 也不知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捋了捋她额边的碎发,笑着问道:“夭夭,近来有什么好事?怎的看着跟以往不一样了呢?” 好事么?顾时欢心想,与祝长君圆房不知算不算,想起前儿夜里他柔情似水,自己也挺喜欢那滋味的。一时间,她心里又燥热起来,脸上也微微泛红。 她这副模样令顾时嫣稀奇的很,妹妹哪里会是爱脸红的人?怎的她才问了一句就变成这样了?她疑惑的朝后头的凝香看去,眼神询问她,是不是......? 凝香眼神坚定:没错!大小姐,就是您想的那样! 啊呀,顾时嫣顿时高兴起来,拉着妹妹的手细细问情况,问得顾时欢面红耳赤的。若真是二十岁的顾时欢倒也不会如此难为情,可此时她还只是个未出阁少女心态,被她姐姐问到最后,全身如煮熟的虾子般,红彤彤,惹得顾时嫣好笑不已。 顾时欢吃了些果子之后,总算平静下来,她想起一事,问道:“姐姐,前几日我在街上遇着姐夫了,他神神秘秘的进了个宅子。” 顾时欢说得比较委婉,也不知她姐姐知道了该如何难过。 顾时嫣听了后,拿果子的手一顿,这微小的细节被顾时欢发现,她惊讶道:“莫非姐姐也晓得了?” 丈夫在外头养小妇,这种丑事被疼爱的妹妹发现,顾时嫣即难堪又难受,自己在侯府过得如何她从不想让家人担忧,可如今却是再怎么也瞒不下去了。 她点点头,“我是知道的,你姐夫他......我半年前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当我发现后,他说是帮着照顾友人的妹妹,结果,谁知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床上去了。 因自己三年无所出觉得很对不住他,便给他纳了两门妾室,当时提纳妾时,原以为他会拒绝或至少要推辞一番,可哪知,他答应得甚是干脆。从那时,她便知,他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知道他养小妇的时候,她鼓起勇气跟他闹了一场,结果却是换来他大半个月不归家,婆婆反而劝她隐忍大度莫要计较,说什么男人年轻贪鲜,外头的也就是个玩意儿解闷的,等过两年他就会收心。 曾经,顾时嫣也是这样的想的,可等着等着,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常常在睡梦中哭醒,一整宿一整宿的熬得心河干涸。 但在妹妹面前,她不能表现得脆弱,不想妹妹为自己担忧,于是也将婆婆哄她的那套话搬过来,说道:“那女子我见过,不怎么样,你姐夫许是一时贪鲜罢了。” 听了姐姐这番话,说不上来为何,顾时欢心里翻涌着一阵阵的酸楚。在她缺失记忆的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那般明艳张扬的姐姐,如今甘愿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委曲求全。 直到回了丞相府,顾时欢心中依旧难受得如蚁噬。 祝长君来正院时,就见到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将她捞起来抱在腿上,细细问她怎么了? 她埋在他怀里,只摇头不说话,被他捏着下巴抬起脸,“到底是谁惹着你了,说出来,为夫给你出气!” 他这语气如哄三岁小娃似的,倒是让顾时欢扯出些笑意,随后又认真的告了郑霍一状,最后说道:“总之,不准让他升官。” 祝长君好笑,“行,我一定盯紧了吏部,谁敢给他开后门,我就革职谁!嗯?” 顾时欢: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文后天入v,到时候爆更三万字,嗯,这是作者这几天熬夜的成果,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城 10瓶;玫瑰打烊 3瓶;潇洨暮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因顾时欢心情不好,祝长君决定等休沐时带她去城外的温泉山庄散散心。为此,顾时欢兴奋的等了好几日,终于盼来了他的休沐。 此时,男人坐在榻上一边抓紧时间看卷宗,一边等她收拾衣物。 顾时欢像只欢快的蝴蝶,好不容易出去玩,就想打扮得漂漂亮亮,柜子里的衣裳试了个遍,还时不时问祝长君好不好看。 他起初还颇为配合的抬头瞧两眼,然后说好看,可顾时欢问得多了,他很是无奈,随后越来越敷衍,头也不抬就说好看。顾时欢试了好些都不满意,对顾嬷嬷说道:“嬷嬷,我的衣裳是不是太少了?” 顾嬷嬷瞅一眼四个花梨木大衣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许是吧。” 凝香最喜欢打扮她家小姐,闻言很是赞同,“照奴婢说,改明儿把库里的那些绢纱锦缎都拿出来晒晒,回头送玲珑阁裁衣裳去。” “这个主意好!”顾时欢很满意。 她随后又扒拉了两个箱子,那边榻上的男人不耐烦了,催促道:“夫人好了没,太阳要落山了。” 顾时欢看了看外边天色,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心里着急,她也想早去早些玩儿呢,于是拿起一件鹅黄的长裙摆在面前问他,“夫君,这件好不好看?” 祝长君耐心的瞄了一眼,颜色是挺好看的,只不过那上头绣满了小花,怎么看都怎么像小姑娘爱穿的样式。顾时欢自从失忆后,这审美眼光也着实令人头疼,整日里穿得花花绿绿。 但他不想扰她兴致,颇是认真的点头,“相当好看!”心里却在恶劣的想,夫人你不穿更好看。 顾时欢得了他的肯定十分高兴,立马就跑去屏风后穿衣。 等两人拾掇好出门时,已经是辰时,顾时欢坐在马车里吃糕点。马车太慢,她心里急切,时不时掀帘去看走到哪儿了,祝长君却与之完全相反,他老神在在的坐着,手里还是拿着卷宗。丞相大人,即使是在休沐日也不得闲。 顾时欢对他这样子很不满意,都出来玩了还理那些庶务作何?她一个人坐着无聊得很,连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终于在她叹了第十次气之后,祝长君撂下卷宗看她,“过来。” 她挪过去,被他捞起抱在腿上,揉着她纤细的腰肢,略带训斥的语气说道:“缘何这般急躁?竟是一个时辰也等不得?” 她嘟哝嘴,“得一个时辰呢,我就傻傻的坐着么?” 祝长君挑眉,“原来是闲自己无事可做啊。”于是他从暗格中挑出一本地志,“那你看看这个打发时间吧。” 顾时欢撇嘴嫌弃,她才不喜欢看这样的书,随后眼睛不经意瞄到了一旁的卷宗,里头提到沈慕言的事,她想也没想就问道:“咦?慕言哥哥要回来了么......啊......”。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掐了一把,“唤谁哥哥?” 顾时欢这才想起来嬷嬷的叮嘱,好像祝长君不乐意自己和沈慕言走得太近,这会儿竟是连提都不准,她赶紧闭上嘴巴,眼神却在抗议,明显觉得他这人太霸道了。 祝长君又掐了一下,“怎么,为夫说错了?他沈慕言算你哪门子哥哥,你唤得这般亲切?”随后又不怀好意的低声说道:“你这么喜欢喊哥哥,那不如唤我一声‘长君哥哥’如何?” 他这话说得暧昧,有些调情意味,让顾时欢忍不住想起那日夜里他一边摆弄一边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说“乖,叫长君哥哥。”彼时她紧咬着呀,任他如何发狠也不肯叫。 她不敢看他,这人不正经起来着实令人难以招架,便赶紧夺过那本地志,‘哼’了一声,假装认真的看起来。 祝长君见她害羞,低笑一声,好整以暇的也陪她一起看,只是看着看着,那揉着腰肢的手悄悄的钻进衣襟,一把拢住,惹得顾时欢惊呼出声。 这人......怎的这般坏! □□的,还是在马车里,顾时欢吓得不敢呼吸,那本地志也掉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就被解落的粉色小衣盖住了。 马车摇摇晃晃,她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外头便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而马车内,顾时欢的裙摆里却空空荡荡。 她紧张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索性她裙摆够宽大,遮住了两人。 祝长君让她面向自己,掐着那纤细的腰.肢,紧紧盯着她眼睛,暗暗.用力。 狭小的空间里,有些细小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顾时欢自己听得脸红,仰着脖颈小心翼翼的呼气。 过了一会儿,许是经路面不平,马车用力一抖,顾时欢也惊呼一声,颤抖着魂游太虚。 一路上心惊胆战,总算在一个时辰后到了地方,祝长君也愣是磨.蹭了一个时辰才停下来。他帮她整理好衣裙,前一刻还是欲.逑.不满的模样,这会儿却又恢复了一脸正人君子。 顾时欢暗暗鄙视......臭不要脸! ...... 这座温泉山庄建在半山腰,顾时欢看着长长的石阶傻眼,她的力气适才在马车上都用完了,这会儿要爬这么长的阶梯,看着都发愁,她苦着脸看向祝长君。 正交代完事情的祝长君朝他走来,见她那模样,分明是打着他的主意呢,他故做不知,往前走了几步后,回头问道:“怎的还不跟上?” “夫君~” 声音娇柔得滴水。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0节 但祝长君不为所动,勾唇浅笑看她,“换个称呼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顾时欢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适才在马车里头她怎么也不肯喊‘长君哥哥’,被他狠狠惩罚了许久,但她愣是咬牙扛过去了。 这会儿又提这样的要求,她想了想,行吧,骨气算个屁啊,做人要能屈能伸。 于是甜甜的唤了声,“长君哥哥~”。 “嗯”,男人很满意,蹲下身来示意她趴背上,但顾时欢迟迟没有动作,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山路的另一头也来了几辆马车。此时,两位夫人正由婢女扶着下车,其中一人,他也认得,正是柳依依,她和她的表姐赵王侧妃。 她们也看见了祝长君和顾时欢,柳依依明显楞了下,随即露出一丝轻柔的笑意,不过这笑意是对着祝长君的。 两人走过来问好,柳依依情绪复杂,即诧异又惊喜,诧异祝长君为何会跟顾时欢一同出现在这里,又惊喜自己在这个地方遇上他。 见祝长君也看向她,她的心砰砰直跳,脚步矜持,身姿款款,对他微微福身,“师兄。” 她喊的是‘师兄’而非祝大人,显得两人关系亲密。 顾时欢撇撇嘴,她着实讨厌这种死了男人还惦记别人家夫君的女人。别以为她不知道,她看祝长君的眼神实在露骨得很,就差没抛开她贵女的矜持投怀送抱了。 但祝长君不知是否清楚她的心思,对她只是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对顾时欢伸出手,“夫人,走吧。” 他本来想背她的,但这会儿有外人看着,倒不好这么做了,于是拉着她慢慢上台阶。 柳依依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酸涩得很,不明白往常针锋相对的两人今日为何突然携手来温泉山庄,这副恩爱的模样让她心里恐慌起来。 一旁的赵王侧妃低声提醒道:“别看了,咱们也走吧。” ...... 这会儿正是秋分时节,来温泉山庄的人不算多,因此各处温泉池子也空闲着,祝长君要了个偏僻点的池子,让人先准备着,自己则拉着顾时欢继续爬山看风景去了。 随后而到的柳依依与赵王侧妃先是在雅间休息,赵王侧妃膝下无子,她听说泡温泉对身子有益处,就是奔着求子来的,因此自己还带了泡温泉用的药材,她迫不及待寻了个池子先去了。 柳依依歇息了一会,正要出门,却听见外边路过的丫鬟们提起祝长君,她侧耳细听。 这温泉山庄有许多池子,有的是公用的,有的则是设在屋子里头,专门供夫妻用。听见祝长君选了个偏远的池子时,便明白祝长君定是要与他夫人一起泡池子,她心里嫉妒得难过。 随后,又冒出了个大胆的主意。 …… 日头一落,祝长君便带着顾时欢回了,顾时欢累得浑身酸痛,喊着要先歇息一会儿,晚些再去泡池子,祝长君任她歇息,自己先出门办事去了。 等祝长君忙完回来,顾时欢已经不在屋里,他问:“夫人呢?” “夫人先去泡池子了,说若是大人回了就自个儿过去。” 祝长君点点头,抬脚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事先预订好的池子,他推门进去,见外间洒落着女子衣裳,还以为是顾时欢的,喊了两声“夫人?”便往里走去。 而顾时欢这边,则由山庄里的丫鬟们领着去了另一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不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不要看盗文,拜托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知 60瓶;sleep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祝长君推门进去, 外间洒落着女子衣裳,还以为是顾时欢的,喊了两声“夫人?”一边往里走去。 越往里间, 水雾弥漫,宽大的池子里露出女子白皙的肩背。那人似乎也听见声音, 惊吓着转过身来, 看清来人后尖叫的喊了一声,却只捂住嘴巴, 而那脖颈以下却毫无遮掩。 祝长君光听声音就迅速反应过来不是顾时欢, 赶紧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师兄!” “你为何会在这里?”他顿住脚步, 语气冰冷。 柳依依似乎刚从惊吓中回神, 也颤颤巍巍的问道:“师兄为何在这里?我......一早就要了这个池子的。”随后似又明白了什么, “许是山庄里头的丫鬟弄岔了!” 祝长君暂且认了这个说辞, 他抬脚赶紧走,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并伴随着“扑通”的水声,似乎不小心滑倒摔进了水里。 “柳依依?” 然而等了几息,却没人回应, 他正想快速出去喊人进来, 然而这时, 柳依依说话了。 “师兄, 我没事,适才滑倒了。” 声音离他极近, 似乎就在身后。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令祝长君十分不自在,既然人没事,他就准备走, 可走了两步又被柳依依急切喊住:“师兄,适才之事......” “我什么也没看到,你无需担忧。” 柳依依却已经穿上衣裳走到了他面前,那薄纱如翼,似遮未遮,语气伤感的问道:“......师兄是在逃避吗?你为何要这样作践我?” 祝长君闭着眼,对她这番话感到莫名其妙,“你为何这般说?我又如何作践了你?” 柳依依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了这番计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才是最配得上他的人,而且他应该也是对自己有意,只是造化弄人,两人各自嫁娶。但没关系,她可以等,也默默等了他这么些年。 但今日,她不想再等下去了,之前在山下看见他与别的女人牵手恩爱的样子令她感到恐慌,她想嫁他,等他和离后,她就要嫁他。 “师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我从小就想嫁你。我等了你那么多年,而你却另娶他人,我何其无辜?如今我成了寡妇,日子过得艰辛,你不闻不问。今日又被你看了身子,你却掉头就走。这不是作践我是什么?”她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柔弱可怜。 然而,祝长君不为所动,“我说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下柳依依是真的哭了,扯着他的衣袖控诉道:“师兄,你怎可这般无情,我已经......” 祝长君皱眉打断她,“陈夫人!望你自重! ” 这句陈夫人令柳依依僵在原地,忍在眼眶里的泪水,也瞬间大颗大颗的扑簌簌落下来。 美人如玉,哭得梨花带雨,可惜祝长君紧闭着双眼看不见,他抽出被她扯着的袖子,大步离去。 而然,才出了外间,就遇见正要进门的顾时欢,他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揽着她出门,“夫人怎的来了?” 顾时欢纳闷,“夫君,适才婢女说弄岔了,咱们是这个池子呢。” “这个池子水脏了,我们换一个。” 走了老远,顾时欢还疑惑着问,“我听着里头好像有人?” “嗯,是婢女们在清理。” 祝长君说不上来为什么,有些心虚,同时也庆幸适才快一步拦住她,如若被这小气包看见,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柳依依抛开一切矜持,却没能换他一个正眼,此时即羞恼又心碎。 一直以来,她以为祝长君也对自己有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十分熟悉,而且也从未见他亲近过其他女人,即使成了亲,也屡屡传出他与其夫人相处并不和睦。那时她以为,他们之间定会再续前缘,可没想到,今日试探,他却是这般态度。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水池边哭了许久,起身时却眼前一晕栽了下去,幸好有婢女进来服侍茶水发现得及时,才免于大难。 再醒来时,她躺在床上毫无生气,旁边坐着赵王侧妃。 “表妹之前可是见过祝大人了?” “表姐怎么知道?” “我猜的,”她递了碗热汤过去,“你这副模样,除了为他,还能有谁?” 柳依依喜欢祝长君的事,赵王侧妃一早就清楚,她也一直很希望自己这个表妹能嫁给祝长君,毕竟祝长君手握实权,若是她有这么一层表亲关系,也不至于在赵王府举步维艰。可哪知,祝长君娶了顾时欢那个草包美人,对此,她也只能叹天意如此。不过,她这表妹却仍不死心,还一直等着对方。 她叹了口气,“你又何苦这般傻傻等着?他们两人虽说和离是迟早的事,可总这么等也不是办法。” 柳依依端着汤碗停下来问:“表姐可有助我的法子?” “据我所了解,顾时欢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性,你与其指望祝长君,还不如对顾时欢使力来得快些。” “表姐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怎么做还得你自己琢磨。时候不早了,看你这模样得回府好好休养一番,你准备好,一会儿咱们下山。” ...... 另一边,祝长君带着顾时欢换了个新池子,这里四面假山环绕,温泉从假山洞中穿过,假山里头还有小道通向歇息的厢房。此处,设计巧妙,地理位置绝佳,祝长君随意观了几眼后,不怀好意的笑了。 这个地方泡池子甚妙! 顾时欢在婢女服侍下换了专门泡温泉的衣裳,她正抱着一盘果子坐在水里吃得欢快,脚丫子还极不安分的拱着对面的祝长君。 “夫君,这地方真好,怎的不早些带我来?” 祝长君阖眼假寐,舒适的温水缓解了他一整日的疲劳,确实令人身心舒畅。闻言,他回道:“来早了天气热,不适合泡池子,这个时候刚刚好。” “夫君,那我们可否经常来?” 他睁开眼闲闲的看着这个吃得两腮鼓起的女人,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整日无所事事想着泡池子?”他伸手去捏了个果子过来,三两口吃完,“等冬日再带你来,届时还可以围炉煮酒、观景赏雪。” “啊呀....这个主意极好!” 顾时欢一兴奋,盘子里的果子全洒落进水里,她傻眼,自己还没吃几个呢。 下一刻就被男人扯了过去。 “毛手毛脚的,该罚!” 她还来不及抗议,就被男人迅速噙住红唇,“呜呜呜......呜....”只挣扎了片刻便放弃了。 过得许久,顾时欢气喘吁吁,身上仅有的一件袍子也松松垮垮的挂着,欲落不落,比没穿更......勾.人! 祝长君好整以暇的欣赏眼前美景。 顾时欢这个女人,瘦是瘦了些,但该胖的地方却胖得毫不含糊。此刻,美人如出水芙蓉,春风拂露,娇艳欲滴,令他有种想狠狠毁灭的冲动。 他眸色骤深,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顾时欢害怕,挣扎着要逃离,然而才将将起身又被他捉了回去。 她惊呼一声,瞬间羊入虎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满池清水卷起了汹涌的浪波,各种交杂的响声在山洞间回荡。顾时欢半趴在一块石头上,只觉得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最后昏过去前还在哀怨的想:他到底是不是人!明明说好是来泡池子的! ......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次日的马车上了,祝长君早已不见人影。顾时欢揉着腰探头出去,见外头只有祝全,便问道:“大爷呢?” “大爷今儿丑时便已经出发去上朝了,让小的护送夫人回府。” 丑时就走了啊?那他岂不是一整夜都没睡?她撇撇嘴,当丞相也怪累人的。 等她们一行人回到府时,便听管家说顾时嫣来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1节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看在我熬夜爆更十章的份上,大家看完每一章都留个评哈,拜托拜托啦!今天300个红包袭击!(兴奋ing~~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bcdefg 18瓶;南霜不杀花 12瓶;作业好难 6瓶;酥星星 5瓶;丢丢6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顾时欢从温泉山庄回到府里时, 便听管家说顾时嫣来了,已经在花厅等了好半晌。 姐姐没下帖子就过来,想必是有要事, 顾时欢也顾不得身子疲惫,匆匆赶往花厅。 顾时嫣坐在四方椅上, 满面愁容, 见妹妹来了,才努力扯出个笑容来, “听说你和妹夫去泡池子了?” 顾时欢有些脸红, 也算......算是泡池子吧,“姐姐这么早过来, 吃过早饭了没?” 顾时嫣心里有事, 愁了多日, 哪顾得上吃早饭呢, 摇摇头还没呢, 索性和妹妹坐下来一起吃顿早饭。 吃完饭,顾时欢见姐姐好似比前几日看起来更憔悴了些,心疼得很, “姐姐到底为何事所忧?” “唉......是你姐夫的事。”她迟疑了下, 神色很不自在, “你姐夫前些日子与人合伙出海做买卖亏了, 欠下一笔债,如今债主讨要上门, 我手里银钱不够, 便想着来与你借一些。” “借钱?” 顾时欢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全临安城最不差钱的恐怕就是她们顾家了,连带着两个女儿出嫁, 那嫁妆也是极其丰厚,林林总总下来少说也有十几万两。怎的,姐姐才嫁入文国候府三年,就花没了? 收到妹妹诧异的眼神,顾时嫣很是难堪。这事郑霍求了她许久,她于心不忍,便想着帮一帮他,但自己又不能回娘家借,这事还不能让爹爹娘亲知道,否则平白让她们担心,因此,也只好来妹妹这里借。 “姐姐,姐夫到底做何买卖?亏了多少?” 这事说起来,顾时嫣也觉得疑惑,也不知郑霍说的是什么生意,她自己不懂海上的买卖,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年前就私下与人合伙,哪知出海三趟全亏,便欠下了许多债。 她回道:“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生意,总之是一些从内陆到海外倒卖些舶来品,一开始势头很好,可哪里想到后来竟然亏了,欠了十六万两。” “姐姐手上十六万两都没么?你的嫁妆呢?” 十六万两,真不算多,按理说她的嫁妆也是够的,可这三年来,她掌管文国候府中馈,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落在她头上。文国候看着是二等侯爵,名声好听,可实际上内里中空,许多铺子田庄因经营不善都亏了好些年,她最初接手过来时就已经是个大窟窿,于是她只好陆陆续续从自己嫁妆里填补些进去。 再有,这三年来郑霍在官场里也要许多银钱打点——郑霍是这么说的,他说手里的银钱不够,先从她嫁妆里借,她借倒是借了,可也没见他还进来,不过觉得两人毕竟是夫妻,也不想与他分得太清,所以她也没说什么。 现下要帮他还债,她手上的银钱加起来拢共也就九万两,几乎还差一半,这一半,说实话,在顾家看来不值一提,但顾时嫣却不愿意跟父母提起。 她叹了口气,“说起来惭愧,这些年操持文国候府,从我嫁妆里补贴了不少出去。” 见姐姐眼中散不开的红血丝,想必为这事愁了许久,顾时欢心疼又生气,这钱她不想借。 一想到这钱是拿去给郑霍填窟窿,她心里就气不过,每每想起他在巷子里与那小妇调情的一幕,她就为姐姐难受,更为姐姐感到不忿,这样一个男人,还守着他,值得么?! “姐姐,我不愿借!” 顾时嫣心中一顿,刚想说的话张了半晌依旧还梗在喉中,眼底一片失望。 顾时欢却突然哭了,扑进她怀中,“姐姐,你为何变成这样?你为何还要维护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他郑霍有什么好的?做官没本事,做生意也没本事,在外头养女人倒是在行得很,你怎的还要这般帮他?” 她哭得伤心,顾时嫣心里也难受,使劲忍着眼泪,哑着嗓子安慰道:“夭夭不必担心我,姐姐过得......其实也并没那么坏。你不借,姐姐不会怪你,你莫哭啊。” 可顾时欢却哭得难以停下来,直到顾嬷嬷也过来相劝,才勉强平静心绪,她抽着鼻子气愤的说道:“姐姐,郑霍那样的人不值当!” 顾时嫣亲自给她洗脸,见她哭得鼻子也红了,心里暖烘烘的。这个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一直以来都骄纵顽皮,没想到,心里却如此关心她。 她笑了笑,“有时候姐姐也在想值不值,可值不值又能如何?我已经嫁了他,一生还有那么长,若是纠结值不值,这日子恐怕没法过下去了。” 安抚好妹妹,顾时嫣便离了丞相府。婢女萱儿担忧道:“小姐,如今借不到,咱们回去要如何向姑爷交代啊?” 顾时嫣冷笑,“我用得着向他交代么?他自己欠下的债,我已经将嫁妆全拿出来了,他还想怎样?” 但她想不到的是,人心丑恶,贪念无边,尽管她做得仁至义尽,郑霍却觉得她没有尽心尽力,她顾家那么有钱,十六万算得了什么?想必是她心里还怨他,不肯帮忙罢了。 因此,当顾时嫣回到府里,他当场就给她下了脸,“顾时嫣,去之前你如何承诺我的?说定会帮我,可现下呢,竟是空着手回来?我是你夫君啊,你就眼睁睁......” 下面的话他不好说,如今的情况已经是迫在眉睫,没银子,说不定连他的官职都保不住。可真实情况又不能与她说,毕竟这事牵连甚广。 他骤然换了一副嘴脸,与之前在她面前温声细语求她,甚至保证日后再也不去小巷子的那个柔情夫君判若两人。 在他最后摔门而去时,顾时嫣冷得心里打颤。 曾几何时,那个爱他的夫君去哪了呢?那个曾经背她上山,尽管累得浑身是汗,却仍旧笑着帮她摘花的那个少年,去哪儿了呢? 顾时嫣神情恍惚,恍惚着突然就哭了。 萱儿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她十六岁时就跟在她身边,对顾时嫣与郑霍这些年的事她都历历在目。见自家小姐流泪,自己也忍不住想哭,可还是坚强的抹去泪水,吩咐让人摆饭,她家小姐,为了姑爷的事,到这会儿连午饭都没吃,看着都令人心疼。 “小姐,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如意八宝饭,一会儿无论如何,你多吃些,先顾着身子要紧。” 顾时嫣去净室洗了把脸,又简单上了妆遮住眼底的疲惫,才问道:“他去哪儿了?” 萱儿欲言又止。 这个模样,不用她说,顾时嫣便清楚,定然是去席姨娘那里了,他说好了会等她回来陪她一起吃饭的,可转头就去了别的女人那里。说起来,还是自己太天真,怎会期望他还会变成当初那个人呢? 他的心,早已飞远了啊。 草草吃过饭,她又重新振作精神,毕竟这座府里头还有许多大小事需要她操持,一刻也闲不下来。 才走到账房,又有婢女过来请她,说老夫人找她有事。 顾时嫣理了理心绪,跨进正院,便见侯夫人姚氏坐在上首,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她上前行了个礼,“婆婆叫儿媳来,可是有事?” “时嫣啊,你们二房要有喜事啦。” 顾时嫣诧异,也笑着问道:“哦?是何喜事?” 姚氏拉过旁边的一个丫鬟,约莫十六七岁,模样俏丽,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裙。 “燕娘啊,有啦。” 顾时嫣还在懵愣中,有......有什么了?转而又看到这丫鬟护着肚子,瞬间便明白过来。 适才的笑容僵在脸上,胸口骤然疼得如万箭穿心。 郑霍竟然...... 姚氏假装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喜笑颜开的说道:“时嫣啊,让你过来呢,就是跟你说下,回头给燕娘备个院子,我已经跟霍儿说过了,择个吉日就抬她做姨娘,这毕竟是你们二房的第一个孩子,还需你多照看些。” 顾时嫣艰难的从喉中挤出一声“好”。 一个人的底线能有多下线?答案就是当你适应环境后,会不断的下线,低到尘埃。 她顾时嫣就是这样,曾经以为自己容忍不了的事,又一次次容忍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担心啊,顾姐姐曾经被爱情蒙蔽变得一时卑微软弱,以为浪子终会回头,但等她看清事情本质后,一定会踹了这个狗男人的!她另有姻缘勒! 第29章 顾时欢闲来无事带着凝香出门逛街市, 两人进了个香粉铺子没两刻钟就抱着一摞香粉出门了,掌柜在后头喜笑颜开的送客。 “小姐,您买这么多香粉用得完吗?” “怎么就用不完了?回头元安堂和馨兰苑各送一些, 我姐姐和嫂嫂再送一些,不就能用完了吗。” ......行吧, 凝香稳稳的抱着匣子, “小姐,咱们回府吃午饭么?”这会儿已经午时, 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前头的顾时欢头也没回, 脚下拐了个弯儿朝旁边的酒楼走去,“今儿不回去了, 咱们就在外头吃。” 她们在二楼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才叫上一壶茶水, 店家小二便过来请人, “这位夫人, 楼上有位客官说是您的熟人,请您一起用饭。” “熟人?” 小二领着两人进了厢房,红木圆桌前坐着的可不正是熟悉的人么。 “慕言哥哥回来了?”顾时欢很惊喜。 沈慕言依旧笑得温柔, “回来了, 昨日刚到。” 顾时欢打量他, 笑道:“慕言哥哥去了两个月, 晒黑了啊。” 沈慕言帮她拉椅子,将菜牌递给她, “想吃什么?” 顾时欢认真点了几个菜, 随后又问他,“慕言哥哥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适才上楼时正巧见你们也刚到,索性便请你们过来一起用饭。” 两个月没见, 他着实想念得慌,这会儿人在面前,怎么看都看不够,盯得顾时欢有些不自在,赶紧找了个话题。 “慕言哥哥,江南好玩么?” “不好玩,江南水患严重,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我这次是奉命去查案,也着实累得不轻。对了,我还查到一事,与你有关......” “与我?” “嗯,确切的说是与你姐姐有关,这次江南赈灾银两贪污一案,里头牵扯出了许多人,其中,便有你姐夫郑霍。” 顾时欢诧异,“此事当真?” “有人已经供出他在临安城搭桥牵线染指赈灾银两之事,证据确凿。此事我拖延多日未办理,正是想着他是你姐夫,便想给他个机会,只要他补齐银钱,我便将证据销毁。” “原来如此!”顾时欢重重的搁下茶盏,心中气极。 “什么如此?” “慕言哥哥,你无需给他机会,郑霍咎由自取,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凭什么放过他?” 她义愤填膺,小脸气呼呼,沈慕言看了好笑,“你为何这样生气?” 为何?哼!竟然还敢骗她姐姐说生意亏损欠下债务,这种死不悔改的混账,还给什么机会?! “总之,慕言哥哥,律法该当如何就如何,不许轻饶他!” 沈慕言笑着说好,给她盛饭夹菜,“先吃饭,别气坏身子。” 吃过午饭,顾时欢与沈慕言告辞,匆匆去了文国侯府。 顾时嫣正在后院查看厨房采买的东西,听说顾时欢来了,诧异问道:“这般急匆匆,可说有何事?” “奴婢不知,祝夫人看起来很生气,想必是重要之事!” 顾时嫣撂下东西往临风苑赶,进门便看见妹妹气呼呼的坐在榻上。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2节 “怎么了?谁惹着你了?妹夫?” “姐姐,你被郑霍骗了!” 顾时嫣一时茫然,“他?骗我什么?” “今儿我见了慕言哥哥,他之前去江南查赈灾银两贪污案才回来。他说了,有人指证郑霍也参与了此事,郑霍说生意亏了许多银钱都是骗你的,他是想拿银子补这窟窿呢。”顾时欢歇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事证据确凿,姐姐,郑霍根本就没与你说实话!” 顾时嫣心下震惊,这起江南贪污案,实在重大,即便她在内宅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事郑霍竟然也有份。 她定了定神,“沈大人可有说,他这事要如何判?” 顾时欢摇头,“我没问,但此事,郑霍咎由自取,姐姐,你就别帮他凑银钱了,他这般不堪,你还管他作甚?” 顾时嫣颓然的坐下来,这些日子她忙里忙外,心力交瘁,如今又遇上这么大的事,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不省心呢。 顾时欢见姐姐这模样也于心不忍,开口想劝她,却听见外头喧哗,她问萱儿,“是谁在外边?” 萱儿出去看,片刻后回来禀报道:“小姐,是席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席姨娘便扭着腰进来,见顾时欢也在,脸上嚣张的笑容一顿,匆匆行了个礼,“原来祝夫人也在呢。” “你有何事?” 顾时嫣冷冷的问,平日里她惯会没事找事,今儿实在没心情与她周旋。 席姨娘柳月眉瓜子脸,身子婀娜有致,一把水蛇腰扭得极为勾人,郑霍当初就是被她这么勾得神魂颠倒,好几个月都不曾回顾时嫣房里。因此,顾时嫣见到她这副模样实在作呕得很。 席姨娘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声音尖细娇柔的说道:“姐姐,妹妹今儿来就是......啊......”。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盏茶杯飞过来,砸得满身是茶叶水,溅得脸上脖颈上都是。 “谁是你姐姐?一个姨娘而已,看得起你就是妾,看不起你依旧是奴婢,竟然敢目无尊卑在此放肆!” 这话是顾时欢说的,从这个席姨娘进门,妖里妖气,说话也矫揉造作,实在令她看不过眼,她姐姐心软不计较,她可不是。气头上来,抓起一旁的茶盏就砸过去。 席姨娘显然没见过这么横的,一时吓得愣住,过了半晌,才低低哭起来,心里气得不行。她本是想过来问这个月按例分发的布匹为何迟迟没给她送过去,没想到却遇上了顾时欢,暗恨倒霉。 席姨娘不全然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倒是很会看形势,连文国侯府都巴结祝丞相,她自然不敢在顾时欢面前放肆。但她平日欺软怕硬惯了,顾时欢不敢惹,她就朝顾时嫣看去,这是她妹妹,她总该说句话给个交代。 然而一旁的顾时嫣全然不搭理,心里十分畅快。往常这席姨娘仗着郑霍的宠爱,没少给她使绊子,可她自己又不能舍下脸去与一个妾斗,没得跌了身份。而且作为正室夫人,她还得端着贤淑大方,即使不得郑霍宠爱,至少也希望得他尊重,因此,对后院里的这两个姨娘,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的放任不管却让这两人蹬鼻子上脸,她早就忍够了,今儿妹妹这一砸,倒是砸得大快人心! 顾时欢见席姨娘还敢哭得委屈,心里冷笑,说道:“你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蹭蹭。” 席姨娘心里一噎,遇到这种流氓她无计可施,也不哭了,赶紧说道:“就是些小事,夫人您先忙,我晚些再来。” 于是,匆匆行了个礼就走了。 然而,没过多久,郑霍过来了,脸上还带着怒气,想必是席姨娘回去告了一状,但显然没有告诉他顾时欢也在此。因此,他进门时一愣,随即立马换了副笑脸,“妹妹也在啊。” 顾时欢不搭理他,连起都不曾起身,兀自坐着喝茶,郑霍讨了个没趣,便看向顾时嫣,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席姨娘哭着回去?” 若是往常,顾时嫣可能还会耐心解释一番,可今日得知他欺骗之事,心里难受得很。她之所以尽心尽力帮他,本是想着夫妻一体,有难同当。可如今看来,他根本就不是这样想,连她也欺骗,又哪里把她当妻子看待呢? 两人都不说话,郑霍讪讪坐下来,默默喝了两盏茶。 郑霍过来,顾时欢便不想再待下去了,起身要走,“姐姐,我先走了,你记住我说的话,可别再犯傻。” 等她一走,郑霍就又变回了之前的脸色,显得很生气,但还没等他开口责备,顾时嫣倒是先质问他,“你为何骗我?” 郑霍放下茶盏,冷笑,“顾时欢跟你说了?也是,她是你妹妹,祝丞相得知此事,定然会跟她说的。” “你为何骗我?”顾时嫣又重复问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就在之前,哪怕再难过再生气,她心里都还在想要怎样帮他化解危机,可此刻,他却像个陌生人一般,不仅毫不悔改,反而对她冷眼相待。 她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说道:“郑霍,我是顾时嫣啊,是你的妻子,你怎忍心如此......”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你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帮我想想法子,该如何应对。” 他语气又突然温柔起来,“哝哝,你去劝劝顾时欢好不好?让她帮我在祝丞相面前说说好话,求他放我一马。只这一次,事情要是办成了,我保证,给你个儿子,三年内不再去别人房里,好不好?” 哝哝是顾时嫣的乳名,时隔多年,再听见他唤这个名字,她的心揪得生疼。 曾几何时,他抱着她,情到浓时在她耳畔一声声的唤哝哝,可此刻,这声哝哝,却只觉得极其讽刺。 “郑霍,我不愿再信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营养液5555555 第30章 顾时欢在酒楼见到沈慕言的事, 不知怎么的,传进了祝长君的耳中。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刚回来就急匆匆的去见, 她到底几个意思?难不成失忆了也还喜欢那小白.....他瞅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整理卷宗晒得一脸黑的沈慕言,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 沈慕言江南贪污案办得漂亮, 心底再如何不喜他, 也不得不承认他才干卓绝,嘉奖固然是要嘉奖, 但一码归一码, 能干不代表他就得欣赏他。 祝长君骨节一错,捏了几个响指, 起身准备出门溜一圈透气静心。回廊来往的官员们纷纷跟他打招呼, 祝长君心不在焉的颔首回应, 路过议事堂时, 里头有争执声传来: “ 照我说, 就让吕尚去,他曾去过昌州治理农田水利,有一定经验。” “不行, 彼时昌州水患范围不广, 他尚且还能胜任。可这次不同, 得选个稳妥的, 上头都盯着呢,可不能弄砸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你说谁合适?” 几人讨论得脸红脖子粗也没个结果, 这时祝长君进来了。 “在论何事?” “祝大人!”众人纷纷行礼,其中一人说道:“此时江南水患已稳住,现下要紧的是农田水利重建之事, 工部那边说还需派个人同行,因此,下官正在议此事。” “可择好人选了?” “并未。” 祝长君闲闲一笑,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提议道:“即是如此,何不妨请沈大人再走一趟?索性他能力突出,经验丰富,定能办好此事。” 沈慕言? 这......不合适吧,人家刚从江南回来还没两天呢,没喘上一口气就又要派走?且不说江南水患之地环境恶劣,尤其是农田水利之事更是冗长复杂,没三五个月,断是不能处理好。 众人心里都有些同情。 但丞相大人都开口了,你还能反驳不成,反正这苦差不落到自己头上就谢天谢地了,算了,死贫道不如死道友,沈老弟保重! 于是,下江南恢复民生之事便悄咪咪的又落到了沈慕言头上。 临下职时,刘大人看了一眼晒黑了三个色的沈大人,心里觉得过意不去,邀了几人主动请他吃饭,“沈老弟,一起聚聚啊,权当为你送行。” 沈慕言苦笑,点点头,勾肩搭背跟他们走了。 祝长君瞥了他们一眼,吩咐祝全,“走,回府。” 收拾了情敌,再回去教训那个小女人! ...... 顾时欢揣着香粉匣子回了趟大长公主府,一人给送了堆香粉,逗得大长公主喜笑颜开。她本来想说说姐姐的事,但见母亲兴致高昂又不忍与她说这些,母亲性子隐忍,爹爹性子软和,若是知道郑霍的事情,少不得要为姐姐垂泪。 大长公主见她无精打采,问道:“夭夭有心事?” 顾时欢蔫蔫的点头,算是吧。 “何事?说来给阿娘听听。”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暂不提姐姐的事,拐了个话头,“觉得嫁人后,日子无聊得很,没什么好玩的。” 以前一起玩儿的小伙伴们都嫁人的嫁人,生子的生子,如今再聚一处不是说些家长里短,就是攀比自家儿子和夫君,无趣得很。她去参加了两次宴会就再也不去了,整日上街玩,但现下,临安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也被她跑了个遍,已经没了那股新鲜劲儿。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 大长公主笑着剜她一眼,“怎的都嫁人了,还整日想着玩儿呢?又不是十岁小姑娘了。你见哪家夫人是这样的?跟个流氓混子似的成日在街上闲荡,也就女婿能惯着你。” 顾时欢不乐意,嘟哝嘴道:“他哪是惯着?他是没空管我。严厉起来的时候像个夫子似的。” 一旁的杜玉兰听了这话倒乐个不停,“夭夭,祝大人真像个夫子似的对你?” 杜玉兰的父亲是吏部尚书,祝长君曾经去她家中做客时,她便见过这位大越朝闻名的年轻宰相,想起他那副严肃清冷的模样,心里也为小姑子发憷。她跟顾时欢一样,最怕严厉的夫子。 顾时欢点头,“昂,还规定许多事呢,不许我晚上喝糖水,不许我看话本。”她凑近杜玉兰,低声说道,“我好几箱话本都被他收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该!你也该改改性子了,回头若是当了母亲,难不成还跟孩子们一起抢话本看?”大长公主一点也不同情她。 “娘,我这会儿还没孩子呢,就已经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都快闷死了。” 说到孩子的事,大长公主又来了兴致,悄悄问她,“夭夭,你们有过几回了?” “什么几回?”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顾时欢听不懂。 但杜玉兰听懂了,婆婆问小姑子房里事,她在一旁尴尬得很,于是赶紧找个借口走了。 大长公主又稍微不那么委婉的问道:“就是男女那方面的事啊,上次你跟女婿圆了房,后头还有没有?” 后头......怎会没有?他那人得了滋味,哪里肯再放过她,有好多回呢,可这话跟母亲说实在羞人得很。顾时欢的耳朵瞬间就泛红了,支支吾吾的回道:“有......有一些。” 见女儿不好意思,大长公主便也不再问下去,有就好,就怕女儿不开窍又要把人往外推。 “既然如此,怎的肚子还没动静?莫不是身子有问题?啊呀,夭夭,等会儿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别、别,阿娘,大夫已经看过了,嬷嬷清楚的,她说没事呢,就是得调养几个月。” “行吧,嬷嬷在你身边我放心,一会儿我让人从库里头挑些补品给你带回去,好好养着,争取年底怀上,你也不小了,该要孩子了。” “知道啦!” 又是孩子的事,在丞相府有老夫人唠叨孩子,在娘家也还有人唠叨,她心里苦闷得很。 随后又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就回了。 她回到正院时,见丫鬟们往屋子里头端茶送水摆糕点,就猜到祝长君来了。她悄悄走进去,见他拿着本书坐在榻上看得认真,已经沐浴过,身上只穿着寝衣,松松垮垮的搭着,露出大片胸膛,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没有认真擦干。 她走过去,拿起搭在一旁的白布巾子,细细给他擦起来,“夫君今儿怎的这么早?” 闻言,男人抬头看了看外头天色,黄昏即将擦黑,都是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她竟然还觉得早。 索性撂下书本,把她捞过来坐腿上,“早?你整日出门玩到这个时候才回,连我都回得比你早,你说你,像话吗?” 顾时欢老实认错,认真摇头,不像话!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3节 “今儿去哪了?” “回柳明街了,夫君吃饭了吗?” “你说呢?别人家妻子都是在家备好饭菜等夫君回来,你倒好,反而是我备好饭菜等你回来。”他眼神十分嫌弃的睨着她。 顾时欢忏悔,头越埋越低,抵着他敞开的胸膛瓮声瓮气道:“我这不是没事做么,不玩儿能干什么。” 祝长君挑眉,“原是如此,行,回头为夫给你安排些事。” “什么事呐?” “暂时不说,先吃饭。” 两人吃过晚饭后,祝长君让人抬了张条桌进来,上头摆着笔墨纸砚,顾时欢新奇,“夫君,你要在这儿写字么?” “不是我写,是你。过来!” “我?” “是,从现在开始,我每日教你写几个字,然后你自己练习。” 顾时欢简直如晴天霹雳,看来自己真是嫁了个夫子啊!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挪过去,被他捉着写字,她自己先写了两个,结果被祝长君嫌弃得不行,直言如春蚓秋蛇乱七八糟,将顾时欢贬得做人毫无自信。 她心里气得很,倒真激发了几分血性,“我就不信我真如你说的这么笨!” 祝长君好笑,“笨不笨不是嘴上说,要看做得如何,你若是能练好这几个字,下个月南国来朝贡,朝廷设了许多有趣的活动,届时我带你去玩。” “真的?”顾时欢兴奋得两眼发光。 “嗯。” 她欢呼一声,跳起来挂他身上,然后‘吧唧’亲了一大口。 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被她这举动弄得愣了半晌,随后嘴角便渐渐笑开了。 有了彩头,顾时欢练字勤奋得很,甚至连祝长君再三催促她睡觉,都还嫌他呱噪,最后实在是练得手酸脖子酸才肯罢休。因此,等她沐浴出来,无视某男人巴巴儿泛绿光的眼神,倒头便是呼呼大睡。 等了半天的祝长君:......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 老子等了个寂寞……(?_?`?_?` 记得评论呀么么么么么,看你们的评论让我很有动力码字呢。 第31章 翌日。 顾时欢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祝长君早已起身上朝,她见外间放着个大箱子,奇怪问道:“嬷嬷, 这里头是什么?” 这箱子是祝全一早送过来的,里头都是府里近三年来的账本, 祝长君的意思,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让她先学学如何管中馈, 交代顾嬷嬷从旁指导她。 顾嬷嬷倒是乐意得很, 大爷有这个意思,那说明小姐在府里头算站稳半只脚了, 只等日.后再生几个儿子, 那就是妥妥的当家主母, 谁也无法取代。 因此, 一大早, 她兴致颇高,拉着顾时欢就开始安排起来。这倒苦了顾时欢,她对于看账本这些真是头疼得很。 “嬷嬷, 能不能不看这些?” 顾嬷嬷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依她, 板着脸道:“小姐, 不是老奴说你, 你也该收收心了,你看哪家主母不会看账本的?你得学这些, 往后这偌大的丞相府还得你来管呢。” “不是有管家在管嘛, 再不济还有嬷嬷你呢。” 顾嬷嬷语重心长,“唉......小姐,嬷嬷我一把年纪了, 还能陪你到几时呢,你总归要自己立起来,难得大爷愿意让你管这些,你得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这算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顾时欢抿抿嘴,胸闷。 “小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准备长缨小姐出嫁之事,这本就是嫁妆单子,你先看看。” “咦?长缨出嫁的事也归我管吗?”顾时欢顿时来了兴致。 “当然,现在府里的事都归你管。” “太好了。” 她赶紧捧着账本看起来,顾嬷嬷则在一旁耐心教导着。 吃过午饭,顾时欢歇过午觉后,便让凝翠抱着账本跟着一起去了元安堂。 顾嬷嬷说了,长缨的嫁妆单子得与老夫人核对一番,免得日后出了错漏。这可是大事,顾时欢郑重得很。 顾时欢到元安堂时,祝老夫人还在歇午觉,人年纪大了,午觉时间就比较长,她便先在堂屋喝茶耐心等着。一旁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婢女,态度恭恭敬敬,做事一丝不苟,连上茶都要先询问她喜欢喝浓一些还是淡一些的。 这婢女叫柳枝,做事老实稳妥,被派来管理元安堂的事。柳枝已经配了人,是府里老管家的二儿媳,前年才成的亲,小夫妻俩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顾时欢正高高兴兴的听她说些日常趣事呢,不一会儿,祝老夫人来了。这些日子,她憔悴了不少,顾时欢也清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素荷,具体素荷犯了什么错,顾时欢也不清楚,但听嬷嬷说,老夫人很是喜欢她,一直以来都习惯她服侍,人突然没了,想必定是不习惯的。这种滋味她也理解,就像自己习惯家里了,突然一觉醒来发现住在了别人家,多多少少都觉得不自在得很。 祝老夫人问她,“长君媳妇今日过来有何事?” “母亲,是长缨嫁妆的事,明儿一翻年,她就要出嫁了,儿媳这会儿忙着给她准备呢。” “要嫁了啊......”唉,想起女儿也要离开她,心下又难免伤感起来,“嫁妆单子我年初看过了,都是些好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只那衣裳首饰需要现置办,置办早了说不定日后就不时兴。回头你去问问长缨,让她选些花样子,现下就可以将此事张罗起来。” 儿子要儿媳妇学习管中馈这事,祝老夫人早已知晓,祝长君已经过来说过了。她也觉儿媳妇肯学着管,这是件好事,儿子儿媳相处和谐了,家里才和谐。既然让她管,那索性就大胆的管,事情全权交给她放手去做。 “长君媳妇,家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这也是儿媳的家呢,应当的。” 顾时欢新官上任,干劲十足。得了老夫人准话,便高高兴兴起身准备告辞,走之前又关心的了句,“母亲,您现下身子如何了?” “唉,老样子罢了。” 这怅然的心情,她懂,无非就是病了这么久,又无聊得很,觉得日子太乏味,心里不得劲呗。 想了想,她说道:“母亲爱听戏么?听说临安城里有个柳家班子唱戏唱得可好了,您要不要听?” 顾时欢喜欢听戏,祝老夫人是晓得的,以前隔三差五她就要请戏班子进府里来唱。 “有趣吗?都唱些什么呐?” 准备要走的顾时欢又坐下来,聊起了近日时兴的戏曲,她之前上街在茶楼里也听了几回,意犹未尽,正好请回府,再听一遍,“母亲,近日有个新戏叫做《戏娇娥》,说的是一个单了好些年的官爷终于娶了个小媳妇,他高兴得很,但小媳妇太娇,整日与他吵架,后来......” 老夫人听了觉得怎的这么熟悉呢,随后一想,哎呀,她儿子可不就是单了好些年才娶了个小媳妇么。 这戏好! 于是,当场拍板,“行,长君媳妇,就请他们来唱这出,我爱听。” ...... 出了元安堂,顾时欢又带着凝翠去了趟馨兰苑。 祝长缨见她过来很是高兴,“嫂嫂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适才去了元安堂,与母亲说起你嫁妆的事呢,她让我拿些衣裳首饰的花样子来给你选。” 提到嫁人之事,祝长缨心里甜蜜得很,随着日子越近,她心中的期待越盛,真是恨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些。 顾时欢见小姑拿着首饰的花样子,兀自坐在那里傻愣愣的笑,不明何意,“怎的了?这些都喜欢?那就全给你打了。” 祝长缨唬了一跳,这些要是全打下来,少说得满满几大箱子呢,哪里用得完。于是赶紧说道:“嫂嫂,我这是在细细思量哪个好呢。” “我才不信,思量个花样子都这样高兴?莫不是又有什么好事自个儿独享了?” 祝长缨脸红,悄悄说道:“嫂嫂,我今儿又收到刘峥的信笺了。” 年轻男女定了亲却不能轻易见面,相思太苦,只能偷偷的互相鸿雁传书聊以慰藉,这种暗暗的甜蜜滋味着实撩人的很。 望着一脸春心荡漾的小姑,顾时欢索性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这些花样子都给你打,听说都是今年时兴的呢,放到明后年都不会过时。” 祝长缨暗暗咂舌,有个有钱的嫂嫂是什么体验? 一个字:爽! 虽然爽,但确实也太多了,她挑拣几样,好歹凑满一箱子,顾时欢便满意的回了。 这是她第一天上任管中馈,心里头高兴,晚饭便多吃了两碗。 祝长君见她捧着碗乐呵呵的吃得忘我,夹了片肉给她,问道:“今儿过得如何?” “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先是去了元安堂请示母亲,哦,对了,母亲近日心情不好,我决定给她请戏班子进来唱戏。然后又去了馨兰苑,选定了衣裳首饰的花样子,明儿我就让人送去玲珑阁,让她们备起来。” “你做的好!” 祝长君这人吧,说话总带着股气势,哪怕是简单的夸人,也夸得让你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事,成就感十足。 因此,顾时欢听后,十分骄傲道:“夫君,我一定会努力管好府里的事的。” 她这副如小儿得了夸奖尾巴翘上天的架势,令祝长君好笑,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鼓励道:“夫人再接再厉!” 顾时欢一高兴,不小心又多吃了一碗,以至于乐极生悲——积食了。 祝长君牵着她在院子里溜圈,从掌灯时分溜到月挂树梢,她才总算感觉好了些。 他催促她赶紧睡觉。 顾时欢说,夫君我还要练字呢。 祝长君说,歇息一天不打紧。 顾时欢:我还是想...... 祝长君赶紧抱住她:不,你不想! 于是,他急匆匆的抱着人往净室去了,美其名曰服侍她沐浴,然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嬷嬷赶紧带着丫鬟们躲出去,这架势惹得顾时欢后知后觉的也明白过来,随后,闹得满脸通红。 总之,这是顾时欢人生中洗得最难忘的一次澡,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搓背是极舒服的,但若是搓其他地方,那就令人如坠半空,□□。最后捞出水时,她全身红得如煮熟的虾子般。 祝长君捞着人用薄被一裹,放在榻上层层剥开耐心享用。 银盘红烛,灯火通明,室内静谧,一切气氛刚刚好...... 然而,过了半晌,祝长君手指捻着一抹红稠粘.液,问道:“这是什么?” 顾时欢睁眼一看,暗道不好......癸水来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4节 顾嬷嬷等在外头听动静,才听了一刻钟,里头就喊要水,她一脸疑惑的带着人进屋。见大爷黑着脸站一旁,而自家小姐幸灾乐祸的窝被子里笑,顿时误会了。 心里安慰道:大爷,男人快些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老子白高兴一场...... 第32章 午后, 柳依依吃过饭带着丫鬟出门,准备去自己的铺子里转一圈,两人才上了马车, 丫鬟就对她说道:“夫人,为何我总觉这几日有人跟着咱们?您看, 后头那辆马车是不是?” 柳依依掀帘盱了一眼, 后头的马车华丽张扬,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跟着她们。但若是真的跟着, 想必她们也不会有危险, 毕竟没有歹人会跟踪得这么明目张胆。 “先不理会,静观其变。” 那马车一路跟着她来到铺子, 她下马车后, 那车上的人也跟着下来了, 柳依依扭头一看, 还是位翩翩俊朗的公子, 拿着把折扇摇得风流。 此人是甘北节度使秦昭之子,叫秦良玉,外表温良如玉, 但内里却轻浮得很。他在甘北城州乃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倒不是什么文采风流, 而是桃色风流。与之好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此人最是爱那俏丽的寡妇。因此,他随父亲入临安述职还不到半个月便惹上了两个相好的。 后来有一次在街上见到柳依依, 得知她也是个寡妇时, 龌龊心思便蠢蠢欲动起来。 秦良玉这人虽爱玩弄风月,但与那些纨绔流子不同,并不是那种喜欢用强的色中饿鬼。他样貌好、气质佳, 但凡用心勾搭,绝大多数女子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不过,在柳依依这里却出了些意外,他费尽心思偶遇、送诗、送礼,却仍不得她青睐。但没关系,对于这种有才名的寡妇,他更是耐心十足。在他看来,死了男人寂寞空房的女人,表面越是爱装矜持,实则在床榻上骚起来,滋味越是诱人。 凭他经验来看,像柳依依这样的,滋味绝对更佳。 这会儿见小美人拿剪水秋眸看着他,心里痒得很,摇着折扇上前行礼,“这位夫人,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不浅啊。” 柳依依一看又是这位公子,这个人已经纠缠了多次,每次看她的眼神就露骨得很,令她很不舒服。 她不想搭理,转身进门。 秦良玉也想跟着进门,柳依依的丫鬟拦住他,“这位公子,我家夫人与你素不相识,请自重。” 秦良玉笑得邪气勾人,“无妨,在下这就去认识认识,小娘子莫要皮。” 他拿折扇将丫鬟抵开,兀自走了进去。 柳依依心中不耐烦,问道:“公子数次跟踪我,到底欲意为何?” “实不相瞒,在下仰慕夫人已久。”随后忽的靠近她,“不知夫人可否赏脸一叙?” 柳依依正要骂他不要脸,却瞥见斜对面的玲珑阁门口站着一人,她心思一转,顿时换了个脸色,柔声道:“与公子一叙,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想看看公子的本事。” 秦良玉来了兴致,“哦?何本事?” “呐,对面那位夫人,你可看见了?” 秦良玉朝她视线看去,对面的铺子门口站着个绝色女子,身姿婀娜,面庞精致艳丽,他一看便知,此女乃天生尤物。 “那是何人?”他问。 “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裙下之臣无数,你若是能征服她,我倒可以考虑与你一叙。秦公子,你可有信心?” 听说是个裙下之臣众多的女人,秦良玉不大感兴趣,但柳依依拿此事激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她玩一玩。 ...... 顾时欢今儿出门准备给祝长缨打衣裳首饰,结果之前在茶楼喝茶时,不小心将花样子落下了,便让凝香回去取,自己则在玲珑阁门口等。 她才等了一小会儿,就有个穿宝蓝锦袍的男子过来搭讪,语气轻佻得很。 “小娘子?” “你谁啊?” “在下秦良玉,适才在对面惊鸿一瞥,小娘子甚是入眼,便想过来结个良缘。” 原来是个浪荡子啊,顾时欢在话本子里看过就是没遇见过,临安城里也有不少纨绔浪荡子,只不过基本都认识她,不敢打她主意。 此时,咋然见这么个浪荡子热情凑上来,顾时欢还觉得挺新鲜。 “你可知我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某我......”他凑近几分低声道,“一定比小娘子以前的那些姘头强。” 秦良玉敢这么嚣张是有底气的,他爹是甘北节度使,手握重兵,连皇帝都敬重几分。在甘北城州,他自己想要什么女人简直是手到擒来,来了临安也依旧不会收敛,反正出事他爹会兜着。不就是个把女人么?只要不是什么皇家公主,一切都好说。 因此,对于顾时欢是谁他毫不在意,又因得知她乃水性杨花之人,说话更是露骨得很。 面对这么放浪形骸的浪荡子,顾时欢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她嫌恶的转身准备走,又被他拦住,“诶......小娘子还未回答秦某问题。” 秦良玉动作轻佻,拦她的同时,竟然还往她胸前瞄了几眼,这让顾时欢心里头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她拍开他的手,走下台阶,秦良玉以为她想走,哪知顾时欢抱起路边摊子上的白瓷花瓶,就狠狠往他身上砸过来。 秦良玉傻眼,疼倒是不怎么疼,毕竟花瓶也没多重。只是,他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往他身上砸东西,况且还是当街被砸,面子下不来,他上前就要去抓顾时欢,顾时欢眼疾手快的又拿起个不知是何物实沉的东西,就朝他脸上招呼过去。秦良玉躲闪不及,额头堪堪被砸中,不一会就流了一脸血,顾时欢定睛一看,才知适才自己砸过去的是块砚台。 这下,彻底引起了秦良玉的暴怒,他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都死了么?还不快过来把她抓住?” 他的小厮这才赶紧跑过来帮忙。 顾时欢对秦良玉一人不怕,对多个就不行了,但她也不傻,赶紧大吼一声,“谁帮我打这个浪荡子,我赏银一千两。” 顾时欢平时常常在这一带混,街边摊贩都认得她,丞相夫人这么一喊,那就是一呼百应。立马就涌过来一大群人,直接把秦良玉和他的奴仆围在中间揍,甚至连巷子口的乞丐也忍不住跑来分一杯羹,使劲踩了几脚。 大家揍得热火朝天,没一会儿,秦良玉和他的奴仆便被打得鼻青脸肿,秦良玉更是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起不了身。 顾时欢掏出一把银票递给一个大汉,让他去给其他人分,随后看了那条死鱼两眼就拍拍屁股走了。 这事闹得颇大,没过多久,连京兆尹的人也来了,问清情况后,京兆府少尹小陈大人在茶楼找到罪魁祸首-------正在喝茶嗑瓜子听戏的顾时欢。 事情惊动了官府,那就不是私了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得按着官府的流程走,公事公办。 可怎么个公办法,却让小陈大人十分头疼。 原因无他,只因被打方是甘北节度使之子,而打人方是祝丞相的夫人,谁都不好惹。 案子请示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请示到了中堂祝长君这里。 “什么?我夫人在街上聚众斗殴?” ...... 顾时欢蔫蔫的坐在后堂,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打了个重要的人,可她不后悔,谁让他先出言不逊的。 她梗着脖颈拒不认错,尽管小陈大人在一旁劝了一箩筐好话,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先低个头,回头说不定事情能圆满解决,毕竟对方是节度使之子,被当众打成这样巴拉巴拉..... 说得口干舌燥。 祝长君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他问,“怎么回事?” 顾时欢见到他,不知怎的瞬间就觉得很委屈,眼眶都红了。大家只知道是她打了人,觉得全部错在自己,可她却觉得那个浪荡子该打,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 “夫君......”她扁着嘴,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祝长君赶紧挥手让人出去,关上门,抱她坐在腿上,“出息了,竟然还学会打架,嗯?” “那个姓秦的欺负我。” 祝长君眉头一跳,随后想到的是有人轻薄她,脸色立马沉下来。 “如何欺负了?” 顾时欢将今儿遇到秦良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果然,祝长君听过后心下震怒,秦昭之子简直不知死活。 他安慰道:“莫哭,这事你没错,下次再有人行轻佻之事,你还这么打。” 他站起来,牵着她准备回府。 顾时欢诧异,“就.....就这样回去了?” “那你还想怎样?” 她不想怎样,她还巴不得呢,于是站起身一脸懵愣的跟着祝长君出门。 小陈大人跑过来,一脸赔笑,“祝大人,您看这事......” “告诉秦昭,此事让他来找我谈。” “呃......好、好、好。” 丞相大人主动接手,他求之不得,赶紧恭敬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求评论营养液呀(眼巴巴~) 第33章 顾时欢当街打秦良玉的事虽闹得大, 但也没票起什么水花就无声无息的平静了。据说是节度使秦昭某日去找了祝丞相,两人在书房坐了一个时辰后私了了。 不过这私了的结果有些令人意外,秦昭次日竟然主动带儿子上门赔罪, 还送了好些礼,具体原因也不得而知。 柳依依听说后, 心里隐隐失望, 原本以为顾时欢会被责罚,毕竟皇城脚下聚众斗殴可不是小事, 就算不责罚, 至少也要被祝长君嫌弃。可她后来听说,还是祝长君亲自去京兆府领的人, 顾时欢没事, 还手牵手的回家了。 这让她暗自恨得牙根疼。 “夫人, 您该动身了。”丫鬟在一旁提醒道。 柳依依这才回过神, 将手里的佛经放下, 赶紧起身换件素雅的衣裳,才出了门。 此刻是辰时,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要去老夫人那里帮忙抄佛经。今儿稍微耽搁了些时辰, 她脚步匆匆, 转过月洞门时, 却听见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人窃窃私语。 其实也算不上窃窃, 毕竟声音也不小,谁路过这里都能听见。平日里这种丫鬟们碎嘴的事她也没少遇到, 但皆不曾理会, 可这次却驻足细听起来,原因是那两人的话头里提到了她。 “你有所不知,上次我看见她在园子里与大公子说了许久的话呢, 两人还拉拉扯扯。” “青天白日的,她就不避讳些么?” “呵,说不定私下都拉扯了多回,两人熟稔起来哪管什么青天白日的,我看她主动得很呢。” “她可真会,瞧着一副清高才女的模样,没想到竟是这样耐不住寂寞,一边巴结着老夫人,一边勾搭大房的彦公子,啧啧,我都替她害臊。” “还有啊,我听说......” 墙那边的话越说越难听,柳依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着唇隐忍。一旁的丫鬟看不过眼,大声咳了一下,那声音便戛然而止,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远了。 丫鬟看她,“夫人,那些碎嘴贱蹄子说的话你莫放心上。” 柳依依紧紧握着手里的经书,默了片刻,才点头继续走。 她在这常兴侯府过得艰难,尽管是个主人,但没有男人撑腰,连下人都敢随意怠慢她,自己膝下又无儿女,婆婆对她也不满。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5节 就连......就连大房的那个畜生也敢肖想她,斯文儒雅的外表下藏着龌龊的心思,每每故意在园中与她偶遇,无人之处时更是对她动手动脚。 她毫无权势,唯有亲近荣欣堂那位老夫人才得以庇护一二。 在这个府里,各样的人和事,甚至一花一草都令她厌恶得很。索性还有三个月,她就是满孝之身,届时提出和离便可离开这个牢笼。 想到此,她脚步又兀自坚定了几分,没关系,再忍忍就好了。 ...... 这些日子,顾时欢倒是安分下来,不再成日往外跑,而是认认真真的跟嬷嬷学习管理中馈。她发现,其实有些事情还是很有趣的,比如一年四季采买的安排,每个院子衣食发放,庄子人员调动及分配等。以前她是被他人安排,无论是穿什么衣裳,打什么花色的首饰,一日三餐吃什么,都不需要她决定。如今却不同,这种站在一定高度安排他人的感觉相当不错。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很充实。 当然,丞相府里人口简单,基本上没什么大小事发生,大致还是按着原来的规矩办事,顾时欢做起来也相当轻松。因此,她也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别的事。 比如此刻,顾时欢在厨房里捣鼓烧菜,她穿着个围裙,正拿着锅铲翻红烧鹅肉,一股糊锅味瞬间腾起。 她捏着鼻子,赶紧将肉铲进一旁的盘子里头,随后把锅铲一撂,自个儿坐在矮登上歇气,鼻子、下巴上还蹭了些烟灰,这副模样,用灰头土脸来形容也不为过。 顾嬷嬷在一旁暗暗叹气,这已经糊了第三锅了。 凝香赶紧递茶水给她,“小姐别气馁,说不定下一锅更好。” “唉......”顾时欢叹气。 她这些日子才在中馈事宜上建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子又被一锅红烧肉给打败了。心里纳闷得很,自己当初怎么会答应给夫君做菜的?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了啊。今儿他一早出门时,还特地嘱咐说晚上回来要吃她做的晚饭呢。 眼瞅着这会儿就黄昏了,都快晚饭时辰了,才堪堪烧出两个菜,而且还是......她鼓起勇气又瞧了眼桌子上胡不溜丢、面目全非的两盘菜,忍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 烹饪之事不是她擅长的,她当初为何要答应这样的事?实在费解得很。 “嬷嬷,我真答应过这事?” “是。”顾嬷嬷眼睛也不眨一下。 虽然知道大爷可能在趁机“欺负”她家小姐,不过,她左右一想,也不算坏事。小姐也总该学些本事,再说了,这也可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也说不定,自己又何必去拆穿。 于是,顾时欢又认命的拿起锅铲,喊道:“凝香,继续添柴火,我再试最后一遍。” 婆子们又赶紧把准备好的鹅肉、调料都给摆放齐全,随后齐齐退开三米远,留足够空间给她们夫人发挥。 油一下锅,不一会儿就热得冒烟,尽管顾嬷嬷在一旁耐心说,慢些慢些一步步来,可顾时欢看着这呼呼冒烟的大锅,心里急啊,于是鹅肉调料全下锅,总算阻止了它冒黑烟。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整锅滋滋大响,这声音太吓人,她赶紧用锅盖盖上,随后深呼吸一口气,再揭开,胡乱用铲子翻了翻,一瓢水下去慢炖一会儿。 步骤也就勉勉强强吧,反正看得一众人也跟着心惊肉跳。 等了一会儿,总算闻到锅里头有香味冒出,顾时欢总结经验教训,悄悄揭盖瞄了一眼,嗯,总算这次没糊,于是大喊道:“凝香,撤!” 凝香唬了一大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丢下火钳就赶紧往外跑。 顾时欢:...... “我让你撤柴火,你跑什么?” 凝香这才明白过来,又赶紧蹲回来撤柴火。 总之,最后的最后,总算做成了一道不那么面目全非的菜。 ...... 当饭菜端上桌时,祝长君傻眼了,但鉴于她是第一次下厨,也不好打击积极性,便昧着良心夸了句,“夫人果然贤惠!” 顾时欢受之有愧,赶紧夹了块卖相勉强拿得出手的红烧鹅肉递过去,“夫君尝尝看。” 祝长君张嘴嚼了两口......再嚼了两口...... 她紧张兮兮的看着他,问道:“味道如何?” “味道嘛......还好,就是太硬了些,嚼不动。” 他本来还想找找这道菜的其他优点,但发现,实在没有,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是吗?”顾时欢自己也夹了一块尝尝,随后立马吐了出来。 这哪里是太硬?简直是还没熟啊。 她苦着脸,“夫君~” 祝长君曲线救国,夹了另一盘看起来像蔬菜的东西,努力安慰道:“无碍,这个菜炒熟了,可以吃。” 然而,正是因为太熟了,所以整盘看起来黑乎乎的,顾时欢看着极没胃口。 她撂下筷子不想吃,祝长君也不勉强她,吩咐顾嬷嬷另外给她做碗面过来,他自己倒是就着那盘黑乎乎的菜吃了两碗米饭。 真的是很给面子了,看得顾时欢都感动,以至于晚上伺候得格外卖力。 祝长君让她怎么做,她就乖乖怎么做。 先是沐浴的时候让她帮忙搓背,前后都要,上下兼顾,不可遗漏。 顾时欢闭着眼睛不敢看,脸红得滴血,不停问“好了没?” 祝长君坏笑,在她耳边吹气,“夫人,还有一处没洗干净呢。” 随后,他引着她的手忙碌起来。 他洗完了还不依,还要帮她洗,顾时欢赶忙拒绝,“不不不,我自己来。”上次他帮她搓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羞得很。 可祝长君是谁?到了这种个时候,那他就是比土匪还土匪、比流氓还流氓,不搓也得搓,而且还搓得相当细致。 那只常年握笔杆子的手,骨节修长有力,在水中勾勾绕绕。 顾时欢气喘吁吁的窝在他怀里,一阵阵颤抖。 她眼睑半阖,红唇微张,水下的风景若隐若现,惹得身后的男人发狂。 最后,顾时欢伸长脖颈,手撑着浴桶边缘,双眼失神的盯着花窗下的六角漆彩香炉,心魂也随着青烟屡屡缓缓升上云端。 结束时,浴桶的里的水已溅出大半,整间屋子都湿湿嗒嗒看不成。 祝长君搂着她,低低问道:“要不要叫丫鬟进来帮你穿衣?” 顾时欢已经累得手酸腿酸,倒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闻言赶紧挣扎起来随意批了件外衫。她这副模样可不敢让丫鬟们瞧见。 两人草草收拾好后已经是月上中天,顾时欢撒娇要了碗糖水,补足了力气才心满意足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修改了bug,柳依依嫁的是常兴侯府。 嘿嘿,求营养液啊啊啊 第34章 天气渐渐冷下来, 府上的冬衣开始发放,顾时欢这个当家主母也做得越来越有模有样,顾嬷嬷欣慰得很。 “小姐, 今年这冬衣做得着实好看,大家都喜欢得紧呢。” 顾时欢手里捧着个暖炉, 细细查看衣裳用料和裁剪, 也点头满意。往年府里配给下人的衣裳十年如一日,男子着蓝革布, 女子着青棉麻, 看上去就是一片死气沉沉。从今年冬衣开始,顾时欢就选了自己喜欢的颜色花样还有款式, 男子依旧是蓝色革布衣为主, 但领口处做了改动, 加厚实了些, 穿起来显得人格外精神, 女子的则是换成了香妃粉和墨绿,年轻的穿香妃粉,年长的着墨绿。 这么一换, 府里瞬间有了几分鲜活气息, 祝长君今儿一早看见时, 还点头夸了句, “甚好。” 顾时欢也觉得好,“嬷嬷, 往后每年的衣裳不必依旧制, 时不时换一下花色,也挺不错。” 顾嬷嬷见她做事干劲十足,笑着点头应下。 才吃过早饭, 眼下还有些时间,顾时欢便想去元安堂看看祝老夫人,人才走到垂花门,就又被喊了回来。 凝知领着个丫鬟在等着她,这丫鬟正是萱儿,她眼眶红红的,说话也泣不成声,“二小姐,您去看看大小姐吧,她已经病了多日,大夫找了一个又一个,也喝了不少药,就是不见好。奴婢是偷偷跑出来给您说的,她不想让您知道这事,可奴婢看着心疼得很。”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生病了?” “大小姐她......”萱儿哽咽不已,想起府里头那些糟心事,都不知从何说起,为她家小姐感到不值,更为她心疼,“总之,您快去看看她吧,大小姐这几日都吃不下饭。奴婢这会儿得回去了,她身边没人照顾奴婢不放心。” “等等,我与你一道过去,现在就过去。” 顾时欢心里着急,也不知她姐姐现下情况到底怎样了,赶紧让人去套马车,又让顾嬷嬷准备些补品药材,一刻钟后便带着萱儿出了门。 在马车上她才听萱儿说起文国候府最近发生的事。 前段时间,郑霍身边的一个丫鬟怀孕了,给抬了姨娘,顾时嫣也颇为尽心照顾,整日里燕窝鱼刺的紧着她补,事必躬亲。可哪知就在前几日她突然上吐下泻,最后不知怎的,身下流血,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没了。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是顾时嫣做的,毕竟新姨娘的所有衣食都是她打理,以为她嫉妒妾室在她之前先有孕,所以做了手脚,为此,还夺了她手里的中馈权利,让她在祠堂里思过了一整宿。 夜间寒凉,次日顾时嫣就病了。 后来查出,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乃席姨娘所为,顾时嫣被冤枉了许久,侯夫人也只是来看了两次,宽慰她都是一家人莫要往心里去,郑霍也只来看了一次就再也不来了。顾时嫣便一直病着,请了多个大夫来看,断断续续也换了好几种药也不见好。 可萱儿知道,她家小姐这是心病,是被姑爷伤着了。当时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转向顾时嫣时,郑霍不仅没有站在她这边相信她,反而第一个出来指责她。 在祠堂的那一晚,小姐流了一宿的眼泪。 顾时欢听了后,心里气极,大骂文国侯府不是人,郑霍更不是个东西。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文国侯府,顾时欢匆匆下马车,懒得理会笑脸迎上来的侯府管家,径直往临风苑而去。 她来得不巧,此时郑霍正在顾时嫣房中与她争执。 “顾时嫣,你到底同不同意?” 顾时嫣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盯着素绒绣花帐顶无波无澜的说道:“郑霍,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同意。” “呵!”郑霍气急败坏,“顾时嫣,你莫以为燕娘的事与你毫无干系,后院是你管的,却管得乌烟瘴气,连我未出世的孩儿都没了,你敢说你没半点责任?” “哈....哈、哈”顾时嫣仿佛听到好笑的笑话,却笑得苍白无力,“郑霍,妾是你要纳的,祸也是因你而起的,你怎么有脸怪我?” “你......好,我说不过你,但莹儿进门的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闻言,顾时嫣豁然坐起,哑着嗓子吼道:“郑霍,你想将外头那小妇纳进门,除非我死了!” “顾时嫣,你别不知好歹!” 在外头听了一会儿的顾时欢气得胸脯起伏,她抬脚就冲进屋子,快速扫了一眼四周,走到桌边拎起一把镇尺就往郑霍的头上砸过去。 郑霍堪堪转头想看来人是谁,哪知还没看清楚就被迎头砸了个结实。千年乌木做的镇尺,实沉如铁,这么一砸过去,他瞬间晕头转向。定了定神,才看清是顾时欢来了,还颇是诧异。 “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头上便涌出一片鲜血,吓得他顾不得其他,赶紧夺门而出去找大夫。 顾时欢尤不解气,眼底猩红,忍着那泪水朝顾时嫣看去。 顾时嫣别开眼,不敢触碰妹妹的眼神,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实在羞愧。 她轻轻开口,“夭夭,你怎么来了?” 顾时欢瞬时眼泪哗哗掉下来,“我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跟我说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6节 “夭夭莫哭,姐姐没事。”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逞强?郑霍那种畜生,你还跟他啰嗦什么?直接赶出去不就行了?犯得着看他脸色?” 顾时嫣挣扎起身,走到她身边给她揩眼泪,“姐姐真没事,就是病了没精神,过几日就好了。” 顾时欢拍开她的手,朝后头吩咐道:“你们赶紧收拾好衣物,今儿咱们就回柳明街,”她转头对顾时嫣又说道,“姐姐,我带你回家,你回家养病,文国侯府咱别待了,她们要是有脸敢拦着,我就上去撕烂她们的脸!你尽心尽力操持这个破落户这么些年,可她们是怎么对待你的?就为郑霍那个畜生一直忍着,值得么?啊?” 顾时嫣笑了,笑中带泪,哽咽了许久才答道:“不值,姐姐听你的,今儿咱们就回去,姐姐......是真的想家了。” 她话音刚落,顾时欢就扑进她怀里痛哭起来! 没过多久,许是候夫人姚氏听见了风声,赶紧往临风苑来,看见丫鬟们忙着收拾东西,原本来兴师问罪的心情一下又慌了起来,“哎......这是作甚?为何收拾东西呢。”随后又仿佛才看到顾时欢一样,挤了个笑出来,“祝夫人也在啊。” “时嫣,收拾东西作甚?你病好些了没?”她明知故问。 顾时嫣行了个礼,“儿媳想回娘家一趟。” “回娘家?好端端的怎的要回去呢?霍儿是糊涂了些,可他适才也遭了罚。你是没看见,那血流得全身都是,索性大夫来得及时才止住。他那边可离不得你,可莫要再说回去的话了。” 侯夫人姚氏其实心底气极,儿子被打成那样,她恨不得将顾时嫣撕烂,但她不敢当着顾时欢的面对顾时嫣撒气,毕竟此时还不能得罪人,郑霍日后起复还需要祝丞相这层关系。 前些日子,郑霍惹上了贪污案,证据确凿,但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只罢黜他的官职,并未追究太深。 姚氏不喜顾时嫣的一个原因也与此事有关,明明可以说动她妹妹求祝丞相网开一面,可她偏偏不愿,害得郑霍丢了官。这会儿听她说还要收拾东西回娘家,即使心里头再恨也还是得忍着,摆出个笑脸来劝她。 可顾时嫣是铁了心要回去,只淡淡的说道:“儿媳心意已决,婆婆莫要劝。” “夫妻间磕磕碰碰的事家家都有,可也没见谁动不动就回娘家啊,这要是说出去了,实在难看不是?” 还未等顾时嫣说什么,顾时欢豁然起身,冷嗤道:“有什么难看不难看的?有什么比郑霍在外头养小妇还难看?” “这......” 姚氏心里气啊,可她能以婆婆的身份教训顾时嫣,却不能给顾时欢摆脸色。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怎么接话,郑霍再不好,那也是他儿子,在外头养个把女人算什么?试问哪个男子不偷腥?也就这顾家姐妹心眼小,容不得人罢了。 “祝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男人年轻风流些,也不算......” 顾时欢直接打断她的话,高声问萱儿,“衣裳都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就走!”随后又对顾时嫣道,“姐姐,你看还有什么要带着的,别落下了,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我都不想多待一刻。” 姚氏气得胸口疼,她索性也懒得装了,直接冷着脸对顾时嫣说道:“时嫣,你可得想好了,你这一走,依霍儿的脾气,他恐怕短时日内难消气接你回来,届时你一直住在娘家,脸上无光的还不是自个儿?” “侯夫人,有光没光无需你操心,先操心你们府里的事吧,丑事一堆还嫌不够让人笑话?姐姐,咱们走!” 顾时欢无视姚氏难堪的脸色,拉着姐姐就出了文国侯府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欢姐,人美路子野! 第35章 顾时欢带着姐姐当日便回了柳明街, 大长公主和顾驸马得知事情经过后,大骂文国侯府不是东西,并安慰女儿, 让她放心住下来养病,不要在意外头怎么说, 就算要说也是说那郑霍不是人, 偷偷养小妇竟然还想纳进门。 重获温情的顾时嫣扑在母亲怀里哭得泪流满面。 姐姐回了娘家,顾时欢也经常往柳明街跑, 有时候天黑了都还不见人回府。有一次被祝长君逮着问情况, 得知是因照顾她姐姐,倒是大方起来, 摸着她的头说道:“你不防也回去住两日, 总这么见天的不着人影也不像话, 府里头你不管了?夫君你不要了?” 顾时欢惭愧, 点头答应, 准备次日就回。于是,当晚伺候得十分卖力,祝长君身心舒畅, 次日醒来时还不忘再弄一次, 顾时欢还在睡梦中都被他摆弄得像条咸鱼似的, 翻来覆去。末了还嘱咐说过两天他就去接她回府, 她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顾时欢得了祝长君准话,当日便领着顾嬷嬷和三个凝丫头风风火火的回了柳明街。 大长公主府难得一家齐全的住在一起, 顾驸马倒是欢喜得很, 整日给两姐妹捣鼓玩乐的东西。 这不,昨日他从一个胡商那里花重金买了一艘画舫,里头装饰精致古朴, 最妙的是落地窗设计,一大片大片的琉璃窗,无雕花无图案,透明得很,从里头便可望见外头的风景,冬天游船赏景最合适不过。 于是便怂恿两姐妹出门散散心,顾时欢兴奋不已,顾时嫣也来了些兴致,她回了娘家后身子好了许多,也着实想出门透透气。 随后两人又拉上嫂嫂杜玉兰。 大长公主一拍板,索性一家人都去,倒是只留下要上职点卯的顾时茂孤零零一人。 事情决定好,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因画舫里东西都有现成的,倒是无需再带什么,一家人三辆马车,轻车简从就这么出游了。 ...... 临安城外往西三十里地有片湖泊,四面环山风景优美,此地附近又坐落了大大小小的寺庙,平日里香火旺盛。因此,乘车来此地游玩的人倒是颇多,连附近的村庄的跟着做些小买卖后变得富裕起来。 不过,冬日出门来此游玩的甚少,主要是天气冷大家没游湖的兴致,除非......也有这么一艘琉璃画舫。 顾时欢真是稀奇得很,第一次见这样精致的琉璃画舫,大越国不产琉璃,听说这是舶来品。临安城的富裕人家喜欢摆阔的就会将琉璃安装在隔窗上,上头还印些花鸟图案,阳光一照,反色五彩斑斓,别提多好看了。 可顾驸马阔气中的阔气,一出手就是一艘琉璃画舫,四面皆是成片成片的琉璃窗,将帘子拉开,还能清晰的看见外头的风景。 现下是初冬,临安地处较北边,雪下得早,这几日陆陆续续的飘着些细小的雪花。因此,这么依栏杆一眺望,远处寒山雪,梅香虚无间,意境着实雅趣。 顾时嫣窝在小榻上,喊她坐过去喝热糖水,顾时欢喝了一碗还不够,把她爹爹的那碗也搜刮过来喝掉。不知怎的,她近日格外嗜甜,两碗糖水下肚,胃里暖烘烘,再与姐姐边聊天边赏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顾时嫣帮她掖了掖被角,自己批了件斗篷出去散心。不远处的岸边,顾驸马坐着钓鱼,大长公主则招呼人摆锅子生火,准备一会儿烤鱼吃。 这一幕温馨至极,让顾时嫣仿佛又回到了还未出阁的时候,那时,父母也总喜欢带着她们到处玩耍,一家人和乐融融。 她瞥见不远处半山腰粉红一片,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于是让萱儿去给父母打个招呼,自己则沿着小路蜿蜒而上,踏雪寻梅。 山风有些寒,她裹紧斗篷慢慢走着,时不时驻足欣赏路边美景,嘴角含着浅浅柔柔的笑。 后头一阵马蹄声传来,她赶紧站在一旁让路,然而,小路太窄,马蹄飞快穿过,她脚下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往一旁栽倒,下一刻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又将她捞了回来。 顾时嫣惊惶回神,才看清楚救她的是个魁梧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五官英朗,却显冷峻,说话气息浑厚,“夫人当心!” 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见她站稳,他赶紧收回手,又说了句,“在下冒犯了,请莫怪!” 顾时嫣对他笑了下,“怎会怪?我还要多谢您搭手相救呢。” 她这一笑显然让面前的男人愣了片刻,但男人脸上表情并不丰富,愣或不愣皆是一个模样,只那双眼眸微微变色。 “将军,发生了何事?” 后头骑马追上来的人上前询问,裴寂挥手表示无事,继续前行,他翻身上马,‘策’一声飞驰离去。然而,跑到半山腰时又回头望了山脚下那个白衣斗篷的女子一眼。 裴寂,大越朝威名赫赫的镇国大将军,才从边疆回来,路过此地,却不想遇上了“熟人”。 仿佛适才之事只是个小插曲,顾时嫣整理斗篷继续向上走,走不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萱儿此刻也才追上来。 主仆俩,就这么走走停停往梅林而去。 ...... 顾家一行在湖中画舫待了一整日,傍晚则转道上山准备去寺庙里借宿,明日再回程。 清音寺是这一片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平日里也常常接待一些达官贵人。因此,后院备了许多雅致的厢房做歇息之用。 住持听说是大长公主一家过来,亲自领着人参观了一趟寺庙,随后又分派了个雅致的院子给她们住。 顾时欢白日里吃饱喝足,晚上就窝在大长公主身边烤碳火,大长公主见她没说上两句话就脑袋一啄一啄的困得不行,赶紧催促她去睡觉。她打了个哈欠,看看天色,还早着呢,又想赖在父母身边多玩一会儿,可最后还是熬不住困意,就这么靠着人睡着了,末了,还是被人抬回厢房去的。 孤山寒寺,夜半钟声,顾时欢睡得香甜,还梦见了夫君对她做那种羞羞的事,一边弄一边问怎的还不回来?不想夫君么? 顾时欢迷迷糊糊的回了句,“想啊。” “小姐想什么?” 顾嬷嬷进来掀帐帘时便听见她说了这么句。 顾时欢听见她的声音也醒了,发现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实沉。 “小姐快起吧,老爷夫人等着您用早饭呢。” 她一边穿鞋下床一边问道:“我母亲有说今儿什么时候回去?” “小姐想回去了?回柳明街还是回丞相府?”顾嬷嬷问得狭促。 这些日子以来,顾时欢与祝长君相处得越发亲密,但凡两人待在一处,总是你侬我侬,恩爱得很,这场面看得顾嬷嬷欣慰。见自家小姐一日比一日过得舒心自在,那脸上每日也是笑意盈盈的,她心里也跟着开心。 闻言,顾时欢嗲她一眼,“哼,当然是回柳明街啦。” “夫人说吃过早饭,她还要去听住持禅讲,许要中午才能回了。” ...... 吃过早饭,顾时欢百无聊赖,听说后院有座藏经阁,便打算去逛逛,倒不是对经书感兴趣,而是对十三层的阁楼感兴趣,想爬上顶楼去看一眼。 然而才走出院门,便在岔路上便遇上了熟人——柳依依。 柳依依昨夜也在寺庙住了一宿,是陪着老夫人来的,这会儿正要去藏经阁帮老夫人选经书,她也没想到在这里便遇上了情敌。 于是,立马就是十级戒备。 原因无他,只因顾时欢闲闲的看了她两眼后,径直朝她走来,脸上一副“我看你很不爽”的表情。 柳依依的丫鬟壮着胆子维护在她面前,“祝夫人想做什么?” 一个小丫鬟也敢拦她,顾时欢嗤之以鼻,背着手慢慢走上前去,丫鬟不断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被顾时欢扒拉开。她看着后头的柳依依,说道:“好巧啊。” 柳依依神情清冷,不予回话,但顾时欢也不在意,在她面前闲荡了几步,又停住,忽而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嘲弄道:“惦记别人的男人,滋味如何?” 这时,柳依依冷清的眸子才有了些波动,似羞愧似愤怒似嫉妒,但仍是没有说话。论吵架,她不是顾时欢的对手,只想着她快些逞完嘴皮子赶紧走。 但顾时欢没放过她,又说道:“你送的那块玉佩啊,被我扔了,夫君也知道,他着实也并不看重这么个破玉佩。啧啧......可惜某人的一片苦心了。” 柳依依袖子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已经是怒不可遏。她忍了忍,最后实在看不惯顾时欢那嚣张得意的脸,低声说道:“那我师兄有没有告诉你温泉山庄的事?” 顾时欢闲荡的脚步顿时停下来,转身看她,“温泉山庄?” 见她脸上总算有了其他表情,柳依依心里才舒畅了些,随后更恶毒的想法生出来。 她也换了一副嘲弄的笑脸,“看来师兄没跟你说啊,那日,他避开丫鬟,与我在温泉屋子里待了两刻钟。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到现在还令我记忆犹新呢。” 顾时欢狐疑,挑眉看她,见她神色镇定不似作假,又仔细回想了那日的情况,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彼时她以为被丫鬟们带错了地方,回去找他时,见他匆匆从屋子里出来,里头还有女子的声音。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池子脏了,丫鬟在清理。 “那屋子里头的人不是丫鬟,而是你?” “自然是我,而且,只有我。要不是你赶来打扰,想必我们已经......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时欢一巴掌打过去。 “贱不贱呐?竟然勾引别人的夫君?” 柳依依捂着脸,气得胸脯起伏,又不敢还手,毕竟在这种地方与人扭打起来,着实难堪。她笑得恶毒,“呵......你问我贱不贱?我倒要问问你,我与师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而你却突然插足进来,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她死死的盯着顾时欢,“而且那日,是师兄自己寻着屋子进来的,不信,你去问问他。”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7节 看着顾时欢龟裂的表情,柳依依内心有种搬回一成的畅快感。说完,她先一步从岔路走了,留下后头定住的顾时欢。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在哪里啊啊啊啊?需要你啊! 第36章 寒风呼啸, 吹得顾时欢的心也是冷的,她愣愣的掉头原路返回,藏经阁也不想去了, 回到屋里捧着杯茶傻坐。 “小姐,您莫要信了那狐狸精的话, 大爷才不是那样的人。”凝知安慰她。 但是否真假, 凝知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大爷确实私下常与那个寡妇往来, 以前小姐没失忆时也常常因为这事和大爷争执。 顾时欢没说话, 柳依依一副肯定的神色不似作假,那夫君他......是不是真的...... 她一上午都蔫蔫的, 直到大长公主听禅讲结束, 一家人才启程回临安城。 路上, 杜玉兰似乎看出她闷闷不乐, 问道:“夭夭有心事?” 顾时欢从窗外收回目光, 转头问她,“嫂嫂,你说, 如果一个男人非常宠爱他妻子, 还会不会再去与其他女子相好?” 杜玉兰诧异, “你的意思是祝丞相他......” “不是, 就是上午看了个话本子,里头的故事有些难受。” “哦, 原来是这样啊, ”杜玉兰笑她,“说起来,我身边还真有这样的事。我一个堂姐四年前嫁了人, 她那夫君对她百般宠爱,可哪知,年前却得知他私底下早已与他的表妹暗通曲款,且来往了多年。甚至那表妹还多次光明正大的来他府上做客,我那堂姐傻傻的接待她。得知他们的丑事后,他还死不肯承认,楞说是正常表兄妹关系。可后来,那表妹大着肚子找上门了,他才坦白了全部事情。” “那后来呢?”顾时欢听得认真。 “后来啊,我那堂姐就与他和离了,如今人还在家中,准备相看相看另嫁呢。照我说,我堂姐做得好,天底下三条腿的男人不好找,两条腿的多的是,何必将就那么个混账东西。” 顾时欢喃喃道:“男人怎么都这样?” “嗨呀,夭夭你就别想了,不就是话本子么,你还当真了不成?” “嗯”,顾时欢点点头,应得轻松,心里却难受得很。 祝长君也说过只把柳依依当师妹,可既然只是师妹,为何却常常书信往来?他是不是也在骗她?还有,柳依依说得那般肯定,神态全然不似作假...... 想着想着,顾时欢的心沉入谷底。 ...... 申时,一行人终于到了柳明街,顾时欢一下车便看见祝长君站在她家门口等着了。 他与父母寒暄过后,朝她走来,眼角含着那么点宠溺的笑意,“这两日玩得可还尽兴?” 这模样看起来倒像个宠爱妻子的好夫君,可顾时欢此刻却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有些虚假的成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她沉默寡言,祝长君要来搂她,被她推开,“我身子不适,想自己安静的坐坐。” “怎么,你不高兴?为何?” 顾时欢不想理他,说了句,“玩累了,想歇息。”就兀自靠着车壁阖眼,不说话了。 祝长君眯眼打量她,明明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却不肯承认,也不知又是为了何事,心想等回府再问问顾嬷嬷吧。 顾嬷嬷早已让人张罗了晚饭,服侍两人洗漱后,带着丫鬟们在外间守着。 尽管桌上摆的都是顾时欢喜欢的菜,可她依旧没什么胃口,一路上都在想着柳依依所说的话。她说他身上的沉香令她难忘,为何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她们靠得很近么?有多近?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旖旎吧。是了,柳依依也说是他自己寻过去的,若不是她打扰,想必两人已经成就了好事。 还有,柳依依说她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两人恐怕已经暗通曲款多年。或许在祝长君看来,此事再正常不过,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她姐夫郑霍如此,嫂嫂的堂姐夫如此,他祝长君......亦如此。 “怎么不吃了?”见她停了下来,祝长君问道。 “没胃口。” 她突然胸闷得很,连空气都觉得稀薄,索性撂下筷子想出去透透风,可才起身,就被祝长君拉过去坐在腿上。 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袭来,不知为何,以前觉得好闻的味道,这一刻却令她想吐。 她果真吐了,哇哇的,也没吐出什么,毕竟还没怎么吃饭,但酸水却蹭了他满身。 祝长君赶紧扶她坐起来,“身子不适?” 顾时欢吐得满眼泪花,难受又难过,凝香进来帮她收拾了许久,换了身干净衣衫,又喂了清水,她才感到好了些。 祝长君也去换了身衣裳,见她奄奄的躺在床上,模样可怜得紧。 “到底哪里不适?我已让人去请大夫了。” 他大手伸过去抚摸她清瘦嫩白的小脸,却被她别开,有气无力的说道:“别碰我!” 语气还挺凶。 这下,祝长君总算明白过来了,她身子不适是其次,主要还是生他的气。可到底为何生气?她这么三天两头的闹脾气,他实在吃不消。他不会哄女人,也实在不喜哄闹脾气的女人。 于是,也沉默的坐在一旁,等大夫过来。 安静的屋子里,他神情冷冽,那股不悦的气息也隐隐充斥着整个屋子,连躺着的顾时欢也清楚的感受到。 她翻了个身,将头蒙在被褥中,低低的哭了起来。 祝长君看了半晌,无奈叹气,“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被褥里的声音便大了起来,呜呜呜的,感觉下一刻就要哭得背过气。 他上去将人从被褥中拖出来,抱在腿上轻哄,“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说说看,若是我的错,我一定改。” 顾时欢张口,想问他温泉山庄的事,正思量着措辞,大夫就来了。 祝长君赶紧让位给大夫,良久,才问道:“我夫人她身子如何?” 还是上次的老大夫,他捋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恭喜祝大人,夫人恢复得很好,如今有喜了,约莫一个半月。” “喜......喜什么?” 祝长君一时懵愣,这不是生着病么?怎的成喜事了?然而才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顾时欢这是怀孕了啊,他要当爹了。 也就是一个瞬间吧,他从懵愣忽而恍然大悟又突然变得傻乎乎,站在一旁高兴得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顾嬷嬷赶紧让人去拿封红来感谢大夫,随后又给院子里的人也都发了封红,众人喜气洋洋。 除了顾时欢。 大夫走后,祝长君紧紧将人抱住,跟黏人的大狗似的亲她亲个不停。顾时欢心下复杂得很,自己怎的就突然怀孕了?她还想着温泉山庄的事呢,万一是真的,她断然是不想再跟他过的。 可......这下却突然有孩子了。 她推开舔狗一样的男人,“我身子不适,你走开。” 祝长君这会儿高兴得很,别说是要他走开,就算是要天上星星月亮他也会想办法弄下来。 不过他走开两步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夫人,你到底为何生我的气?大夫说了,有孕的妇人不宜置气,你还是好好跟我说说。” 顾时欢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夫君是否有欺瞒我之事?比如......在温泉山庄的时候。” 她都提示得这么明白了,明显是想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若是他认真解释,或许她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酌情考虑一二。 祝长君自然是听明白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她到底听到了些什么,虽然他行得端做得正,但此刻却不想让她过多担忧,于是说道:“并无,你莫要多想。” 顾时欢审视着他…… 他一脸镇定,眸子也无波无澜。然而,适才他那一咯噔停顿,被顾时欢捕捉到了,这越加说明柳依依说的话是真的,他果真不敢承认! 顾时欢心底瞬间涌起一股失望,随之而来的酸涩仿佛要将她淹没,令她快要窒息,胸口闷得生疼。她缓了缓,尽量冷静的回道:“好,我想歇息,我累了。” 祝长君扶她躺下,细细帮她掖好被角,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顾嬷嬷端着粥进来,唬了大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顾时欢扑在被褥上哭得伤心,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见顾嬷嬷来了,立刻扑进她怀里,一边哭一边把今日在寺庙遇见柳依依的事说了。 顾嬷嬷听完后,心里也为她家小姐难受,以前只知道大爷私下与那寡妇有联系,可没想到,他竟然还私下与那寡妇...... 唉......作孽啊。 ...... 翌日。 中堂的官员们个个看稀奇似的看着他们的丞相大人,他坐在太师椅上拿着卷宗看得认真,但那嘴角一直勾着的笑意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诡异。明明是江南传来的坏消息,为何看得一脸高兴? 他们丞相大人向来不苟言笑,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他这般反常。 不过嘛,丞相大人心情好了,大家也就心情好,做事少挨骂,你好我好大家好,中堂一片和乐融融。 但丞相大人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被人打断了,祝全匆匆进门在他耳边低低禀报,随后,祝长君傻眼。 “又......又回娘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今晚九点继续爆更5章,让大家看过瘾呀,谢谢大家一路支持!可以的话,看过的每章都帮我踩一脚吧,谢谢啦!。 若是觉得无趣,可以看隔壁完结的文【娘子,在下有眼无珠】、【小世子追妻记】超级甜呐。文案如下: 【娘子,在下有眼无珠】文案如下: 齐王府与景阳侯府指腹结亲。 第一胎,男男,不算,继续指下一胎。 因此,萧承礼长到八岁才等到小媳妇出生。出生那天,他兴致勃勃去瞧了一眼,回来后大哭:“媳妇儿太丑了,我不要!” 多年后,萧小将军带兵凯旋,路过江南时,偶遇一美人,他一见钟情,“待我回去退了那个貌似无盐的未婚妻,便娶你。” 宋晚清笑了笑:“好啊。” 后来.....萧小将军夜闯闺阁,跪在宋晚清面前悔不当初:“媳妇儿,我错了,别退亲行吗?” ...... 六岁的宋晚清有个稚嫩的愿望:长大后要换个未婚夫君,萧承礼总是欺负她,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坏蛋。 终于,她长到十五岁,成了上京第一美人。看着之前死活闹着要退亲此刻却黏人得紧的狗男人,撂下账本,没好气道:“赶紧死开些,别耽误我当女首富。” 这是一个嘴欠又狗贱的男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小世子追妻记】文案如下: 全长安城都知道睿王府的小世子看上了桥塘街那个卖花糕的小姑娘,每日下学之后都要去她面前献殷勤。 众人不解: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的,长得顶多算清秀,一副干瘪身材,还胆小懦弱。 然而,她的好,只有李湛知道,自从那天经过她的小摊前,他就挪不动脚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8节 后来,越来越多人知道她的好。 于是,他今日为她赶走地痞流氓,明日为她阻挡狂蜂浪蝶,整日将人看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将将及笄,他就急哄哄的把人叼回了窝里。 这是一个小家碧玉被小狼狗盯上的故事,一段青涩的爱恋,浓烈了一生。 第37章 “又......又回娘家了?” 祝长君傻眼, “可说因何事回?” 祝全也是听管家打发的人来说的,说是夫人带着好几箱子衣裳一大早就套马车回柳明街了,管家怎么劝都劝不住, 只好差人来中堂禀报,但具体何原因也无人知晓啊。 一听说又带着几大箱子衣裳, 祝长君头疼得很, 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又闹脾气,适才还高兴着呢, 这会儿渣都不剩。见一旁吏部的官员还在汇报三年一度的官考情况, 他手指敲啊敲,敲了一刻钟后, 见人还没汇报完, 于是抬手打断。 “此事明日再说, 本官有要事, 先走一步。” 那吏部官员满脸疑问, 还有什么事比这重要啊?这名单明儿就得呈给皇上了呢。不过,看他们丞相大人一眨眼间就奔出了中堂,摇摇头, 行吧, 丞相大人向来日理万机! 日理万机的丞相大人这会儿骑马穿街, 连马车也不坐了, 后头跟着随从小厮,一行人匆匆忙忙。 等到柳明街时, 见顾府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 似乎知道他要来,他赶紧迎上前,一边领人进门一边说道:“祝大人您可算来了, 大长公主等了您有好一趟了。” “行,我这就过去。” 花厅里,大长公主坐在圈椅上,她今儿一上午心情起伏得很,先是得知女儿怀孕高兴,后又为祝长君做的混账事生气,此刻见他进门也没什么好脸色。 “小婿见过岳母。” 祝长君态度躬亲,不管是何事,反正自己得放低姿态。 “祝大人是来见夭夭的?” 这声“祝大人”立马拉出了生疏的距离,祝长君预感事情不妙,主动问道:“实不相瞒,小婿不知发生了何事令夭夭气恼,还请您为小婿解惑。” “呵......”大长公主冷嗤,“不知?堂堂丞相在外头私会相好,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么?!” “私会相好?”祝长君皱眉,似乎发现自己有天大的误会,“还请岳母细细说来,此事,恐怕有误会。” “什么误会,你那相好都直接找上夭夭了,若不是亲耳听她说,夭夭会这般伤心?” 祝长君冷静的坐下来,“敢问小婿的相好是谁?” “你真当不知?” “不知,此事定然是个误会,小婿除了夭夭一个妻子,并无其他女人。” 见他如此镇定,大长公主也不狐疑了,她将事情始末一一说清楚后,祝长君这才了然,原来昨日她问温泉山庄的事竟然是这个意思。 这事也怪自己,昨日就不该瞒着她,没想到反而让她多心了。 当然,首要之事还是先得对岳母大人解释清楚,随后问道:“夭夭现下怎样了?我去见见她。” 大长公主叹气,“虽说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不该多嘴,可还是要说一句,夫妻之间最重坦诚,莫要因小事而欺瞒,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事虽小,可若是误会深了便容易酿成大祸。而且,夭夭如今是双身子,若是气出个好歹,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祝长君站起身恭敬的行了个礼,“小婿定当谨记于心。” ...... 顾时欢上次在自己的沁雪苑挡不住祝长君,这次长了教训,直接般到了父母住的正院,要了个雅致的偏房,母亲的地方想必他绝对不敢乱来。 总之,她不想见到他。 今儿她起得太早,吃过早饭后又困得很,此刻正窝在榻上睡着,迷迷糊糊中听见丫鬟们在说怎么办。 她睡眼朦胧的问道:“什么怎么办?” “小姐,是大爷来了。”凝知守在她身边。 一提到祝长君,顾时欢心情就很不好,她恶狠狠的吩咐道:“不许他进来,把门给琐死了,里面的门也锁上。” 祝长君在院子外头吃了闭门羹,威胁着让里头的人开门,可里头的人全是顾时欢的心腹,忠心耿耿,不仅没给他开门,还劝他,“大爷,您回吧,小姐说不想见您。” 凝香壮着胆子守在门内,战战兢兢的为她家小姐传话。 祝长君咬着牙根叹了口气,想着干脆按老法子翻墙进去,可正院的墙不比顾时欢的院子,这边的墙高大结识,外头连棵助力的树都没有,着实不好办。 关键时刻还是顾府的管家机灵,他猜到祝长君的意图后,吩咐人去扛了把梯子过来,往上这么一架,瞬间如履平地。 祝长君赞扬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掀袍爬梯。 顾时欢正猫着腰躲在门内看外头动静呢,冷不防见祝长君穿着官袍爬墙翻进院子,唬了一跳,赶紧将屋子里的门闩上,随后祝长君大步过来拍门。 “夫人?你开开门。” “夫人,你听我给你解释,温泉山庄的事是个误会,你先开门,我细细与你道来。” 见屋里的人儿还是没动静,他无奈,再拍了两下,就停了。 顾时欢靠着门生气,见他拍了几下就没音儿,等了一会儿后,以为他走了,便问道:“凝香,他走了吗?” 凝香被人捂住嘴,使劲摇头,呜呜呜~~没走呢。 顾时欢又听了好半晌,见外头确实没有任何动静,心下气极,祝长君这个混蛋,果真连解释都这么没诚意。 她转身拉开门,然而才开了个小缝,外头就伸进一只大手,吓得顾时欢赶紧又要关上。那大手也使劲扒门,没一下,就被他扒开了。 来人将她捉住,摁进怀中,胸膛闷笑,“夫人让为夫好等。” 顾时欢使劲捶他,“你混蛋,你这个大骗子!” “是是是,我是混蛋,我是骗子,不该骗你,夫人你要怎么罚我都行,但能不能先听我解释,就算罪犯上断头台都还有说话的机会呢,你怎能对我这般严苛?” 顾时欢不依,挣扎着要走,“你放开我!” “我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我就是不放!” 这对话有些熟悉,顾时欢不记得,但祝长君听起来就好笑,以至于吵架态度不认真。 怎么说呢,当你很正儿八经的在吵架时,对方却是极其敷衍的态度,最是令人抓狂。 顾时欢简直气炸! 气得都哭了! 祝长君这下也不笑了,赶紧哄人,“夫人?夭夭?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其实在温泉山庄我与柳依依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担心你知道了会多想,才瞒着你。” “我才不信,明明是你自个儿寻过去找人家的,怎会什么事都没有?” “柳依依说是我主动寻过去的?”祝长君挑眉,“倒也没错,可我事先不知她在里头,而且,那间温泉屋子原本就是我先定下的。” “那她为何会在里头?” 说到此,祝长君心底冷嗤,但面上不显,“为夫也不知,许是山庄里的下人弄岔了。” 顾时欢也不哭了,追问道:“那她在里头泡池子,你是不是......” 祝长君赶紧打断她,“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什么都没看见,一听不是你的声音我就出来了。” “真的?” “真的。” “可柳依依说你们在里头待了两刻钟呢。” 祝长君捧着她的脸认真问,“你信她还是信你夫君?” “哼,”顾时欢撇嘴,“你也骗过我,让我怎么信你?” “我怎么骗你了?骗你什么了?昨日的不算,我那是担心你。”他昧着良心说话,全然忘了之前是怎么趁她失忆坑骗她的那些事。 顾时欢得知是这么个情况,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总算是得以纾解,可仍是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谁让他招惹上那么个寡妇的,可见,平日作风也不怎么样。 祝长君不知自己的事已经上升到作风问题,他兀自搂着媳妇继续刷好感,“夭夭,你可知我得知你有孕心中有多畅快?这是成亲以来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如今总算实现了,真好!” “夭夭,你真好!” 他又说了一遍,眼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顾时欢也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柔软,想了想,也搂着他脖颈认真说道:“祝长君,你日.后不许再骗我,我也不会骗你,如何?” “好,咱们夫妻间坦诚相待,如何?” “嗯。” 才不到一炷香时辰,两人就消除误会和好如初,便又在屋子里你侬我侬起来。不得不说,祝大人厉害!十分厉害!相当厉害! 过得许久,两人手牵着手出了院子,恩爱的模样看得大长公主欣慰,让人备了丰盛的午饭,顾驸马与祝长君翁婿俩倒是难得的坐在一处小酌了两杯。 午饭结束后,祝长君陪顾时欢歇了个午觉,随后继续上职去了,说让她在娘家好好玩一天,晚上下职再来接她。 顾时欢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所谓小别胜新婚也就是这样了吧?虽然只别了一个晚上,但架不住两人刚和好,热乎劲还没过。 祝长君见自家媳妇怀孕后这样娇娇气气的依赖他,心里颇是满足,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亲昵的说了句“等我”。 随后,才翻身上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爆更五章给大家看过瘾,上次的爆更大家评论很给力啊,让我码字动力十足勒。这次也请继续喔,每章看完都踩一脚哈,谢谢啦!下次还爆! 还有,以后恢复晚上九点正常更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 60瓶;学习对我痴缠 20瓶;c、45853874 10瓶;渡者 6瓶;16 5瓶;vomu 2瓶;榴莲的超级好吃者、阿雾、甜蜜彩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玲珑阁, 临安城最大的衣裳首饰铺子,不仅卖成衣,也常常接定制的活儿, 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喜欢来这里选布匹和花样子定做新衣和首饰,也可自己带着布匹和花样子来。 这样个性化的服务令玲珑阁生意格外红火, 尽管价钱不低, 也仍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29节 玲珑阁二楼,柳依依正在定制一批衣裳。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便满孝期, 届时便可离了常兴侯府回家, 也不用再整日穿得这样素净,不是青灰就是浅白, 平白的把她整个人都衬老了好几岁。 她心情好, 自然就想做些颜色鲜亮的衣裳, 出手也十分阔绰, 不仅做了十几件, 还打了好几套时兴的首饰。 随后,心满意足的领着丫鬟出门了。 日头还早,她便想去书肆逛逛, 挑选些新书回去, 哪知才路过城安街便被人突然扯进巷子里。 她惊呼一声, 回过神发现这人正是秦良玉, 心里怦怦直跳。丫鬟也被他的人捂着嘴呜呜说不出话。 她心里惊慌,“秦公子要作甚?” 秦良玉自从上次被顾时欢打了之后已经许久没露面了。那日之事不仅令他当街出丑, 还被他爹训了一顿, 最可恶的是,竟然哑巴吃黄连还要倒给人赔罪。但他也只能暗暗咬牙认栽,谁让他惹的人是祝丞相之妻呢。 可导致这一切的, 正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骗她去招惹顾时欢。因此,他一直以来暗恨在心,想着有机会定要好好教训柳依依,一个落魄门第的寡妇也敢戏弄他,简直不知死活! 他伤一好,便着人打探柳依依的动静,得知她今日出门,于是在此守候。 此时,他额头还带着消不去的伤疤,那疤痕在那张俊朗白皙的脸上显得狰狞恐怖。他咬牙切齿,“我想做什么,夫人心里不是很清楚么?” 柳依依自然清楚,他纠缠她这么久不就是想与她欢好?更或者欢好的同时顺便报复当日利用他之事。 感受到他浑身危险的气息,柳依依挣扎,可手腕却死死的被他捏住,身子也被她堵在墙角。这个巷子就在热闹的街边,人来人往的,只要往里头瞧一眼就能看见她们。光天化日被个陌生男子堵在这里,若是有人认出来,她的名声就要毁了。 柳依依气极,却也不敢硬来,声音委屈道:“秦公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个寡妇,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 “呵.....只是个寡妇?胆子却不小,竟然敢戏弄我。你可知,本公子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出过这样大的丑事,然而,就因为你。” “那秦公子想怎样?”她眼眶红红,显得柔弱可怜。 这副模样更让秦良玉怜爱得很,是那种想弄上床榻狠狠弄的怜爱。他舔了舔嘴角,说道:“好说,只要你肯与我春风一度,我自然就放过你。” 他语气轻佻,言辞露骨,手还不安分的勾着她下巴,在脸颊与脖颈之间反复滑弄。 惹得柳依依身子打颤。 她心底嫌恶得很,但又不敢表露出来,怕更加惹怒他,于是脑中快速想着解脱法子。 秦良玉低嗤一声,“怎的,还在想怎样摆脱我?劝你莫要白费力气,惹了我却想全身而退的,至今还没几个。”他又凑近几分,距离呼吸可闻,“以其白费力气,倒不如好好想想在床榻上该如何取悦本公子。” 柳依依气得浑身颤抖,她自认端庄贤淑才女,一生清清白白,如今却被个浪荡子堵在大街上轻佻对待,着实可恨。忍无可忍,便不想再忍。 “你妄想,你这个无耻之徒!” “哈哈....哈哈哈,我无耻?实话与你说了,今儿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秦良玉笑得猖狂。 “爷!爷!” 旁边的奴仆紧张的打断他。 “作甚?”秦良玉不耐烦的转过头。 却看见巷子口正站着一人,一身暗紫官袍,背着手,眸子冷冽的看着这边。 这人正是祝长君。 秦良玉赶紧放开柳依依,暗道倒霉,草草行了个礼便带着奴仆撤了。 柳依依深深望着他,咬着唇,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 “师兄。” “走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祝长君恰巧经过这里,便遇见了这么一幕,那秦良玉是何人他知晓,最是喜欢勾些年轻寡妇,想必柳依依是在街上落单被他盯上了。 然而柳依依却没挪脚,仍兀自站着委屈的流眼泪。 “走吧。”祝长君又催促了一声。 柳依依这才出了巷子朝外头走去,临上马车前却突然定住脚。 “师兄,我......有话想与你说。” “什么话?” “可否寻个僻静的地方?” 祝长君有事在身,没太多时间,就近选了个茶楼。 厢房里,柳依依坐在圈椅上,仍旧抹着眼泪,那双带水的眸子时不时打量他。 祝长君背着身站在窗前。 “你有何话要说?” 他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师兄,我还有一个月就满孝归家了,归家之后便可......另嫁。” 祝长君转身,“我会替你留意些青年才俊。” “师兄!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年来,我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么?” “我已有妻子。” 听得他这话,柳依依又哭了,哭得伤心,随后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他站在窗前神情淡漠,不说话似乎有默认的意思。这让柳依依心底嫉妒得发狂,质问道:“师兄,我等了你这么些年,你为何变心?你明明喜欢的人是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祝长君莫名其妙,“此话从何说起?” “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这些年来独独亲近我一人?为何我送你礼物却从未拒绝?为何在我嫁人之后也暗自照顾于我?师兄,你为何不肯承认?是因为爱上那个女人了吗?” 祝长君盯着她,眉头紧蹙,半晌才说道:“不曾想你对我误会这般深,之所以独独亲近你,因你是我师妹,且是唯一认识的女人。你送礼与我从未拒绝也因你是我师妹。还有,至于你说的嫁人之后仍照顾于你,此乃恩师所托,并无他意。” 柳依依怔忪了片刻,随后使劲摇头,“我不信!我当真不信!这肯定是你移情别恋的托词,你曾经明明与我那样要好,我不信!” 女人失态起来,真的令人无法招架,祝长君不想多待,他抬脚要走,却被柳依依紧紧拉住袖摆。 “师兄,你别走好不好?” 她心里笼罩着巨大的恐慌与失落,直觉若是今日他就这么冷漠的走了,往后就真的没可能了,她还想着和离归家后再嫁他呢,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祝长君缓缓扯出袖摆,“师妹,早些回去吧,另外......”他顿了顿,“不要去我夫人面前胡言乱语,她有孕在身,不宜动气。” 他之所以在此忍了这么久,也就是想说最后一句话。 可这最后一句话,却令柳依依如坠深渊,惊在原地。目送他冷漠离开的背影,柳依依哭得心碎,想不到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他夫人怀孕的消息。 一直以来坚信的梦瞬间变成泡沫,她一气之下起身将厢房里的花瓶砸了粉碎,声音哐哐当当,吓得门外正要进来的丫鬟赶紧又缩回身子。 柳依依砸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眼眶红得发冷,她心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是顾时欢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给我送营养液和投雷的姐妹! 第39章 丞相府, 正院。 顾时欢正拿着把剪子跟顾嬷嬷学裁剪衣裳,只见桌子上散着大大小小的红锦缎。她小心翼翼如临大敌,对准画好的线条......“咔嚓”! 顾嬷嬷赶紧闭上眼睛, 颤颤巍巍再睁眼一看……剪过了,把原本该留的也剪成了两半。 顾时欢叹气, “唉......我就说我不是这块料, 嬷嬷你就别难为我了。” “小姐,趁现在孩子未出世, 你赶紧练练手, 小儿衣裳最容易做,一回生二回熟。等做好了小儿的, 回头说不定你还能给大爷也做一件呢。”顾嬷嬷苦口婆心, 一心要把她在拉回标准当家主母的正道。 “行吧......我再试试。” “在做什么?” 祝长君大步走进来。 顾时欢拿了块小小的布给他看, “在做宝宝的衣裳呢。” 等顾嬷嬷带丫鬟们出去了, 他将人捞起来抱在腿上, “孩子今日有没有闹你?” 那大手在顾时欢的小腹上轻轻摩挲。 “宝宝这会儿才三个月呢,如何闹?”她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穿针, “我学做些针线, 回头亲手给宝宝做衣裳, 嬷嬷说了, 娘亲给自己的孩子做衣裳,日.后母子会更亲近......啊呀......你......”。 那只大手不安分的钻进衣襟里, 惹得顾时欢心颤。 怀孕后, 她整个人胖了一圈,但她原本就瘦,就算胖也看不出来什么, 但胸脯那里却胖得格外明显。祝长君最是喜爱这处,每每夜里搂着她睡都要先把玩一番。 顾时欢已经习惯了,他玩他的,她继续穿针线说着近日琐碎的事。 祝长君起初还听得认真,可渐渐的便心猿意马起来,最后索性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屋子里烧了地龙,每个角落都暖烘烘的,没过一会儿,厚厚的地毯上落了女子的腰带和小衣。 顾时欢虽穿着长裙,可里头却空空荡荡。 两人磨蹭了许久,难耐得很,可又不能真做什么,最是熬人。祝长君一开始还能忍,可忍多了就憋得难受。 他靠近她耳畔哑声问道:“夭夭,你帮帮为夫好不好?” 顾时欢气喘吁吁、媚眼迷离,心里想,这如何帮啊,大夫说了得四个月之后才稳妥呢。 但祝长君有办法,引着她的柔荑缓缓移动,“就这样帮我......嗯......对......就是这样......”。 顾时欢紧紧闭着双眼,因看不见,以至于手中感受到的就格外清晰,实在是......太......觉得自己都要握不住了。 过得许久,她娇娇气气的问道:“好了没?” “再坚持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她带着哭腔问,“到底什么时候好啊,我手酸呢。” “夭夭,你再坚持一下......” 他握住她手腕,帮她。 坚持坚持再坚持,顾时欢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有毅力的做过一件事,当然,主要是男人有毅力,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最后结束时,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废了,吃饭都拿不稳筷子,还是祝长君一口一口喂的。 ......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年货,丞相府也如此。顾时欢怀孕后,中馈之事便交给了祝长缨接手,反正她翻了年就要嫁人,自己先练手熟悉熟悉。但新手上路,难免有许多地方磕磕碰碰,为此,这些日子累得不轻。 总之,全府都在忙着,就连元安堂的祝老夫人也精神抖擞的忙着给未来的小孙子准备礼物呢。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0节 只有顾时欢,闲人一个,到处晃晃悠悠没事干,祝长君又不许她继续看话本,说那玩意会看坏脑子,日后孩子出生了也跟她一样笨可怎生是好?若是女儿倒还好,若是儿子可是要继承父亲衣钵的。 顾时欢虽然不乐意承认自己笨,但想着万一是个儿子真跟自己一样,也觉得不好,最好还是像他父亲聪明绝顶才华横溢好些。于是便也安分守己,偶尔看看人物地志之类的书,偶尔练练书法,偶尔绣绣小儿衣裳,偶尔......偷偷吃些甜羹。 比如现在,她让凝香在外头放哨,自己躲在屋子里吃甜羹。怀孕后她极其嗜甜,可大夫不让她吃太多,担心孩子会发胖日.后难生产。为此,祝长君看得格外严格,还耸言勒令三个凝丫头不许私下让她吃。 凝翠和凝知谨遵命令,但凝香傻乎乎的好说服,顾时欢皱个眉头说身子不爽利想吃甜的,她就赶紧跑厨房端去了,还主动去外头帮忙放哨。 顾时欢吃得畅快,满满一大碗下肚,感觉整个人都舒服极了,正想好好睡一觉,便听见外头请安的声音。顾时欢赶紧把碗藏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在榻上拿着本书装模作样。 不过来人并不是祝长君,而是祝老夫人,顾时欢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去,“母亲,天气这么冷,您怎的又来了?若是有事打发丫鬟来说一声便好。” 祝老夫人笑眯眯,“哎,我就是想我孙子了,来看看。” 您孙子现在还是个小豆粒呢,如何看呐,看来看去也还是个平坦坦的肚子。 顾时欢瘦小,怀孕三月也不显。 她让人赶紧烧个暖炉来,老夫人年纪大了,平常很少出门,但自从自己有孕,她就来得格外勤,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穿的,或者是个各式各样吃的穿的。 老夫人也不久待,基本上是喝了两盏茶再跟她孙子唠唠嗑,就回去了,顾时欢困得打哈欠,直接在榻上又睡了过去。 ...... 腊月十六这日,天放晴,顾时欢让顾嬷嬷备些礼,她准备回柳明街一趟。 顾时嫣在娘家住了将近两个月,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不用劳心劳力,吃得好睡得好,脸色倒是红润了许多。 顾时欢见到她颇为高兴,“姐姐在画什么?” “年画,你要不要?给你也画几幅。” 顾时嫣跟顾时欢不一样,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虽学得不精,但至少都会。而顾时欢因是家里的老幺,从小被父母哥哥姐姐宠着,小时候调皮又爱玩,连夫子都换了无数个,最后大长公主和顾驸马在“或许女儿可以再拯救一下”的边缘徘徊多次后,最终放弃了。 顾时欢拿了张已画好的左看看又看看......赞道:“好看。” 顾时嫣笑,“好看你就带走,这个糊在窗户上用。” 丫鬟进来换热茶,顾时欢坐在榻上,看她洗完手后,递了盏热茶给她,随后问道:“姐姐,适才我从母亲院子里过来,文国侯府的事我听说了,想问问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顾时嫣在娘家住了近两个月,郑霍不仅一直没来接她,反而就在前几日,还将外头养的小妇悄悄纳进门。大长公主得知后气得不轻,发话让顾时嫣就在家里住着,日子长了,看到时候臊谁的脸。 顾时欢也生气,“你那婆婆就不管么?放任郑霍那个畜生胡来。” 顾时嫣如今再听郑霍的事,已经心寒得毫无波澜,她淡淡的笑了笑,“管什么?那小妇怀了孩子,如今都快五个月了,她巴不得呢。” “文国侯府真是一家子蛇鼠臭蟑螂,做的事也令人恶心。”顾时欢看向她,“姐姐,你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顾时嫣摇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照我说,郑霍对你不闻不问,你还念着他作甚,干脆和离得了,反正姐姐你还年轻,日后改嫁不成问题。” “和离?” 她从未想过和离之事,她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日后要嫁给郑霍,这个人占据了她全部的青春,占据了她大半个世界。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离开。 如今听妹妹提起,她倒是茫然起来。 “我可以和离么?” “为何不可以?做错事的是郑霍,又不是你,咱们提出和离,他文国侯府哪还有脸不应的?” 这事提得太突然,顾时嫣心下有些慌乱,“你让我好好想想。” “还想什么?我倒觉得夭夭说得好。”大长公主走进来,“都怪母亲当初耳根子软,听那姚氏花言巧语,早早便给你定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害得我儿苦了这么些年。如今,你既然回了家,日.后别再回去,我明儿就让人去文国侯府给你讨和离书!” 顾时嫣想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总算下定决心,“母亲,我和离,我想要和离,越快越好!”她扑进大长公主怀里放声哭泣。 一想到自己可以离开那个人,虽然怅然如黄粱一梦,可她的心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次日,大长公主便让人去文国侯府递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踹开渣男,世界更美好!嗯 第40章 次日, 大长公主便让人去文国侯府递了话。 侯夫人姚氏一开始还以为顾时嫣熬不住低头了,派人来递话让郑霍过去接她,心里还颇为不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后来听说竟然是来讨要和离书的,她瞬间就慌了起来, 赶紧让人去叫郑霍过来。 郑霍新纳了妾, 虽然那妾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但身子依旧滑嫩妖娆, 令他爱不释手, 每日都窝在那小妾房里胡混。到正院时,身上衣裳纽扣都弄错了, 显然是才从床榻上急急忙忙起身。 姚氏也有些看不过去, “不是娘说你, 你整日跟那些女人混在一处, 如何有出息?” “娘, 儿子如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再如何有出息,没有起复机会也白搭。” “是了, 说到起复机会, 还得指望你那个好妻子, 你怎的还不去接人?今儿大长公主府来了人, 你猜说了什么?” “什么?” “她顾时嫣要与你和离,可你倒好, 还在小妾的屋子里鬼混。现下, 无论如何,你先把那个小妾安排到庄子上去,再亲自去接顾时嫣回来, 咱们做足诚意,想必能让她消消气。” 听到顾时嫣要和离,郑霍也有些慌了,不论自己在外头如何荒唐,他也从没想过要与她和离,毕竟是正经娶进门的妻子,而且,许多事上他都指望着她打理。以前见她固执要回娘家,彼时他正在气头上,心想,干脆晾些日子,等她自己想通了就好。哪曾想,回娘家住了两个月竟然要和离。 和离肯定不行,若是和离了,他日后仕途还怎么起复?他还指望着与祝丞相这层关系呢。 于是,也赶紧回去收拾一番,随后立马安排将新姨娘送去庄子,那新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安慰道:“不出三个月定会将你接回来。” 随后自己带礼去了柳明街。 大长公主听管家说郑霍到了门口,她冷嗤一声,吩咐将大门关上,以后郑家的人一律不见。 她看了看顾时嫣,见她脸上毫无波澜,拍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娘定会帮你讨回和离书。” 郑霍在顾家吃了闭门羹,也觉得很是没面子,原本来之前他在想,只要他做足姿态一定能求得顾时嫣原谅,毕竟她有多爱他,他是清楚的。可没想到,来到顾家连门都进不去。 回府和姚氏说了情况之后,姚氏发愁,于是又与丈夫亲自去了趟大长公主府,仍是被挡在门外。 夫妇俩气极,活到这岁数还没被人这般下过脸面,便死活不同意和离。 因此,这和离的事便僵了多日。 直到最后顾时嫣说干脆她出面去官府告,文国侯夫妇才紧张起来,毕竟家丑不能外扬,最后忍痛同意和离。 郑霍蔫蔫的签了和离书。 顾时嫣拿到和离书的那刻躲在屋子里又哭又笑,她想,就这么结束了也挺好,从此两两相忘,各不相干。 ...... 和离书是签了,但顾时嫣的嫁妆却迟迟没有交出来,大长公主让人去催了好几遍,还是无果。 文国侯府也是焦虑,不是她们不肯退嫁妆,只是......前两日侯夫人姚氏拿账本一看,这三年来,顾时嫣的嫁妆补贴了许多,这会儿让她们侯府再拿出来,这上哪里去凑银钱?但大长公主又催得紧,她为这事愁得嘴巴都冒泡。 偏偏郑霍还没眼色,在一旁催着问什么时候去庄子里接莹儿,姚氏气得很,“接接接,一天到晚就只惦记着个女人,难怪顾时嫣跟你过不下去。” 郑霍见她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心里烦闷的走了。 大长公主后头又催了两遍,文国侯府装死,说她顾时嫣的嫁妆,要拿就让她自己来拿。 顾时欢听说后都要气笑了,这是什么不要脸的人家,简直见识了。她一拍板,行,咱们这就去拿。 于是,当日她就陪顾时嫣去了趟文国时侯府。 侯爷侯夫人也觉得没脸见她,是侯府管家接待的两人。顾时欢直接拿出她姐姐的家装单子,让人开库去取,一边取一边对数,然而发现少了一大半,问道:“老管家,还请你去问问候夫人,这少了的,她想怎么还?” 老管家也清楚这事情,头疼得很,做做样子派人去问姚氏,然而得到的回复是,她头疼,不管这些。 顾时欢笑了,行,不想管那她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那就拿现成的东西抵,于是让人把侯府里的家具物什都给搬了。 整个侯府弄得鸡飞狗跳,最后姚氏头也不疼了,这要真让顾时欢搬家具出去,外头的人岂不要笑死,说她们侯府穷得拿家具抵债。 她特地往额头上包了块布条,脸色苍白,讪讪笑道:“祝夫人莫要冲动,这嫁妆的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遂让丫鬟们赶紧上茶,请顾时欢上座,一盏茶结束后,她态度躬亲,“实不相瞒,你姐姐这几年拿自个儿的嫁妆填补府里,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若是当初她与我说一声,我定然不会同意的。可如今.....”她脸上为难,“这钱竟然填了这么多,我看账本也吓一跳,也不知这花销从何而来。” 语气态度良好,但这锅却推得干干净净,明里暗里说这钱是顾时嫣自己乐意掏的,而且她管家花销很大,这会儿把账都算在侯府头上很不公平,怎么说她顾时嫣要负最大的责任。 顾时欢心里冷嗤,她虽然对账本不懂,但也晓得自己姐姐在管中馈上向来是谨慎仔细,兢兢业业这么些年不仅没落得个好,反而还被泼一通脏水。 她也不气,不紧不慢的喝完一盏茶,“侯夫人说得也是,这钱是姐姐自个儿乐意‘接济’的,那就算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本账,是郑霍之前从我姐姐这里借走的银钱,说是拿去官场上打点了,您也看看吧,这账目一清二楚。” 她将账本甩在姚氏面前,盛气凌人。 姚氏打开一看,惊愣半晌,本来以为顾时嫣填进府里的算多了,没想到,她儿子这里花销的才是大头。这一项项的进出,触目惊心,她翻了两页,手都在抖。 “侯夫人,这总不能说与郑霍无关吧?毕竟每一笔银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上头可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这一部分钱,您打算怎么还?” 姚氏这会儿也暗恨自己的儿子是个败家子,竟然不知不觉花了这么多,她心下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咬牙破罐子破摔,“这钱既然是你姐姐自愿借給霍儿的,那就让她自个儿找他要去,我身子不好,实在管不了这么多。” 这是明晃晃的赖账啊,顾时欢都要气笑了。 别以为姚氏这么说她就没法子整治。她站起来,拍拍手,“行,那就这样,我就按账本上头记着的,挨家挨户去将银钱要回,他郑霍送给了谁,我就去向谁要,也不麻烦你们侯府。”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姚氏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顾时欢这么难缠,她赶紧起身拦住,“这怎么行?既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她若真挨家挨户去要账,那他们文国侯府干脆也不要再临安城做人了。 顾时欢挑眉,“怎么没道理,我要回的是我姐姐的嫁妆银钱,有何问题?” 这时郑霍也进来了,适才她们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个顾时欢是个横的,真让她这么去要账,那他的脸简直要丢尽。 于是好声好气的劝说了许久,又写下欠条,明确还款日期,顾时欢才带着姐姐满意的出门。 ...... 出了文国侯府大门,发现不远处又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祝全。 是祝长君来了。 他微微掀帘看向她,示意她上马车。 顾时嫣说道:“妹夫来了,你快去吧,别让他久等,我这会儿也准备回去了。” 她眼眶红红的,许是今日总算做了个了结,许是今日再次见了郑霍,这个曾经在她十几年的岁月里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如今面目全非。 她再次深深望了这座宅院一眼,她曾操持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也曾在这里流过无数眼泪,如今,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醒后,留下一地沧桑凄凉。 顾时欢见姐姐这模样,知她心中难过,“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不了,我自个儿回,你今儿也累了,早些跟妹夫回去歇息。”说完,她先上了马车。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1节 目送顾时嫣走远后,顾时欢也上了马车,甫一进去,就被祝长君抱了个满怀。 “你这个小坏蛋,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跑出来惹事,嗯?”他咬牙狠狠的朝她臀打了两下。 顾时欢却是不疼,适才在文国侯府虽然凶悍,可这会儿却心里难受得紧,也不知是何原因,就是心情低落,埋在他怀里闷不吭声。 祝长君道:“日后不准这样冒失,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他在中堂听说她风风火火的带着人来文国侯府要债,头疼不已,担心她气头上来不管不顾的跟人打架,万一动了胎气可不好。于是也没心情处理庶务了,索性跑来这里等她。 “夫君等了许久?” “你说呢,怎么这会儿才出来,事情处理好了?” 顾时欢点头,“嗯,都好了,我们回家吧。” “不急,今日咱们不回府了,外头吃饭,你不是馋福满楼的醉仙鸭许久了么?为夫现在就带你去吃。” 这道菜极其出名,但就是油腻,平常祝长君不让她吃,这会儿听到自己喜欢的吃食,顾时欢心情才又好了些,抱着男人的脖颈大献殷勤,“夫君是世上最好的夫君!” 另外还‘吧唧’亲了一大口! 第41章 除夕日。 “小姐, 您看这样贴行不行?”凝知一身红棉袄喜喜庆庆的站姿凳子上贴窗花。 顾时欢抬头瞄了一眼,怎么瞅都觉得自己剪的窗花难看,和祝长缨剪的对比起来, 贴在窗上的那头猪简直粗野得很。 “要不别贴这儿吧,贴门角行了。”门角没人看得见。 顾时欢怀孕后成了府里最闲的闲人, 每日都是东晃晃西晃晃, 为此,顾嬷嬷不得不主动找些事给她做, 比如, 剪窗花。 顾嬷嬷鼓励她,“小姐, 你这窗花剪得别致, 依老奴看就贴这儿挺好的。” “真的?” “真的!”顾嬷嬷和丫鬟们昧着良心齐齐点头。 在她们‘认真诚恳欣赏’的眼神中, 顾时欢耐着兴子又剪了一堆, 最后整个正院到处都贴满了狂野彪悍的......猪。 凝香端了个食盒进来, “小姐,厨房已经做好了。” “行。”顾时欢懒懒的起身,最近在嬷嬷的唠叨下, 她准备学习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这首先学会的就是给辛苦劳碌的夫君送羹汤。 顾嬷嬷给她拢了件白狐毛斗篷嘱咐路上小心些, 便让她去了。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 到处白茫茫一片,一团团, 厚厚实实的压在树梢上。 顾时欢到书房时, 鞋子上沾了许多雪渣子,祝长君赶紧迎出来,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语气略带责备, “怎的不带手炉?” “手炉太麻烦,我不喜欢。” “这还能由得你喜不喜欢?你若是着凉了回头肚子里的孩子也遭殃。下不为例!嗯?” 丫鬟们放下食盒关门出去,祝长君将她捞起来抱在腿上,问她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顾时欢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眼睛不经意瞥见桌子上放着一封水粉梅花暗纹的信笺,仔细闻,还能闻见清香,显然是女子常用的信纸。她伸长脖颈看过去,上头没有署名,但写着“师兄亲启。” 得,这一看就知道是那个柳依依送过来的。 顾时欢顿时撇嘴,“夫君怎的还与别人的妻子牵扯不清?” 祝长君轻轻打了下她的臀,“你用词不当,什么叫牵扯不清?这就是封简单的拜年信而已。” “哼,简单的信笺为何用这样香的纸?分明是意有所图。” 见她嘟着小嘴儿,祝长君好笑,“夭夭吃醋了?” 顾时欢不讲究扭捏那一套,吃醋也吃得光明正大,“不是,是生气了!” 祝长君伸手将那封信笺拿过来,“要不......你看看?看这里头是否有你想的那些内容?” 他深邃的眸子暄着一丝紧张,但他向来隐藏得很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没看过这封信,也不知里头写了什么,这信今儿一早才送过来的,适才他一时忙,忘了收起来,倒是被这小醋包发现了。 她一把打开,嘟哝道:“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我才不想看,”似乎不解气,随后又补充,“你也不许看,以后也不许收她的信笺!” 祝长君暗暗松了口气,不看就好,于是顺杆子爬下来,笑道:“好!我往后都不收别的女人的书信,满意了?” 他心里倒是暗自想着,得赶紧通知祝全,往后这样的信不要再递过来,免得惹起祸端。 过得一会儿,管家来禀报,说发现威远侯世子的马车在后门,而不久前,长缨小姐偷偷摸摸的在丫鬟的掩护下去了后门。他问要不要着人拦下来。 祝长君有多护他这个妹妹老管家是清楚的,他向来对这个妹妹管得严厉,对于像这种还未出阁便偷偷私会的事最是不能容忍。 果然,祝长君听了火冒三丈,“刘家那个臭小子,胆子肥了,竟敢直接上门来拐人,你去,赶紧把长缨拦住。还未成亲就私下见面像什么样子!” 老管家连连应声,抬脚准备出门,又被顾时欢拦住。 祝长缨与刘世子虽然翻了年就要成亲,可隔着这么久不见,也怪可怜的。那话本子都写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你看,多熬人!她可不像祝长君这样冷血无情,反正对他们这对小情侣她即羡慕又同情得紧。 于是赶紧拦下,对祝长君的做法极为不满,“夫君,你也忒不懂情趣了,人家小情侣难得见个面,你非得拦着,作甚要这般为难他们?” 祝长君挑眉,“所以你觉得偷偷私会这事是对的?” “私会当然不对,可谁想私会啊,还不是你不准许所以才偷偷见。如若不然,你就准他们光明正大见面得了。” “你这是歪理!” 顾时欢不依,“总之,不准拦他们,大过年的还不许人家见面,我看他们比那个牛郎织女还还惨呢。” 祝长君都被她逗笑了,左右一寻思,也对,私会总归不好,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即是如此,他吩咐老管家,“你去请刘世子进府,就说准他们在府里头见面,另外,叫人看着些,别让他胡来。” 不得不说,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刘世子这边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该如何做,若是能牵牵她的小手,今儿就心满意足。 不过他左等右等,却等来了祝府的老管家,看着他那张笑得满脸褶子的脸,他心里失落得很。 不过下一刻,老管家请他进府,说祝长缨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刘峥诧异,看看天气,飘着鹅毛大雪并无太阳,祝大人为何突然大方起来了?后来还是老管家为他解惑,说这是他们夫人的意思。为此,刘峥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人情。 顾时欢彼时还不知她无意的举动给自己攒了份人情,这会儿她正欢欢喜喜的回正院准备歇午觉呢。 ...... 除夕晚饭,祝府一家围在饭桌前,这是祝长君成亲以来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原因无他,只因顾时欢也在。 往常过年,她肯定是回柳明街的,就剩下祝家三人。祝老夫人年纪大,吃过晚饭没多久就困了,而祝长缨又憷她哥哥,若是与他坐一起,不是问你如何功课就是问你功课如何,问得祝长缨都怕他。因此每年除夕守岁都只是祝长君孤零零一人。 但今年不同,今年有顾时欢,还有顾时欢肚子里的孩子。祝老夫人高兴,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甜酒,一下饭桌后就醉得打鼾了。 祝长缨今儿见了心心念念的情郎,心情也十分好,与顾时欢坐在一处,两人嘀哩咕噜的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偷笑几声。 祝长君坐在圈椅上,阖眼养神,他今日也多喝了几杯,脸上微微泛红,偶尔分神来听听家里的两个女人说悄悄话,嘴角噙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晚饭后不久,丫鬟们来点灯上茶,还抬了一盆碳火进屋。堂屋里没地龙,祝长君怕顾时欢冷,不仅给她裹上了厚厚的棉衣,还让人烧了银丝碳。 “过来。”他开口道。 顾时欢与祝长缨停下来,她挪过去,“何事?” 祝长君指了指额头,“有些累,你给我按按。” “哼,指使你怀孕的妻子干活,你良心不痛么?”说是这么说,顾时欢却仍是乖乖的站到后头给他按起来。 按了一会儿后,小手被祝长君拉下去攥着,轻轻摩挲。 两人这般亲昵的姿态,祝长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得羞臊,赶紧低头吃茶。 可这夫妇俩完全没“妹妹在一旁不宜太亲密”这方面的自觉,自顾自的恩爱着。尤其是祝长君,若是往常他定会注意一二,但今日他高兴,又喝了点酒,骨子里的奔放就藏不住了。 先是捻了颗甜果子喂顾时欢,随后又让她也给自己喂一颗。 总之,两人你侬我侬,好不要脸! 祝长缨脸红红的,如坐针毡,坚持不了多久,就赶紧起身告辞说困了要回去睡觉。 于是,堂屋里就只剩祝长君和顾时欢两人守岁。 屋子里暖和,丫鬟们也都各自去吃除夕酒了,这会儿寂静得很,只听得盆里的碳火时不时啪啪的炸响。 祝长君醉意上来,搂着媳妇就有些放肆,他摸进裙摆,片刻后问她,“怎的这样烫?” 顾时欢坐在火盆边,那火又烧得旺,烤得双腿暖烘烘的,可不是烫呢? 可下一刻,就被男人塞了个东西进去,冷冰冰的一颗,冻得顾时欢昏昏欲睡的眸子一个机灵。 不知是什么东西,她羞红着脸问:“你要作甚?” 男人嘴角微勾,“煨颗果子吃。” “......”亏他想得出来。 他不管,兀自继续摩挲,阖眼笑得......十分不要脸! 过了一会儿,顾时欢难耐,“什么时候好啊?” “应该好了,你取出来吧。” 她才不要,自己怎么取?而且当着他的面,在这种地方,实在难堪得很。她不乐意,瞪着臭不要脸的男人。 祝长君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十分灵敏,勾绕了两下,真把那果子拿出来了。 昏暗的灯火下,顾时欢看得分明,那上头还......沾着许多汁水呢。她红着脸盯他,倒想看看他要怎么吃。 然而,这男人简直坏到家了,捏着她下巴,就把那果子塞进去,随后又附上来噙住她红唇。 过得许久后,他赞道:“果然美味!” 顾时欢坐在他腿上,醉眼迷离,轻喘着气看窗外炸开的烟火,新的一年如梦如幻的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d调d调 另外,营养液给点啊姐妹们,我营养液太可怜啦,弱小无助求包养(眼巴巴~) 第42章 整个年过得热闹又温馨, 顾时欢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随后又是吃饱喝足,生活乐无边。反倒是祝长君即使是在封印之期也闲不下来, 时常要去外院接见上门拜访的同僚。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2节 每年年节,便是官场上最好套近乎拉关系的时候, 丞相府更是众人削尖脑袋也要踏进门槛的地方。从年前开始, 每天就不断的有人送礼,不过祝长君在这方面极其低调, 但凡拿着东西上门的都被拦回去, 倒也不是不收,而是有针对性的收, 且隐秘的收, 官场上混的太清水也走不长远, 偶尔还是得入入俗流, 收点财帛。 尽管如此, 顾时欢仍旧是每日都要清点一大堆礼物,这是谁家送的,那又是谁家来的, 得一一记在册上, 回头好回礼给人家。 眼见这会儿已经快到午饭时辰了, 顾时欢问道:“夫君说什么时候回?” 凝香已经去外院走了两趟, 祝长君仍在书房接见客人,“大爷也没说什么时候回, 这会儿还在见客呢。” “今儿来的又是谁?” “好像是什么市舶司的曹大人。” “哦。”顾时欢百无聊赖, 坐等了一会儿后,起身换衣裳准备去外院一趟,刚踏出门, 祝长君便迎着风雪进院子了,他身上的斗篷打了一层薄薄的雪。 “怎么不撑伞呢?”顾时欢迎上去。 他握住她的手,男人气血旺,就算大冬天手掌也是热的,顾时欢很喜欢被他牵着,“我已经等你许久了呢,怎的还没开朝呢就这么忙?” 进到屋里,祝长君把斗篷脱下,换了鞋子,才坐下来将人抱在腿上,“饿了没?” 顾时欢点头,吩咐丫鬟们赶紧摆饭。 吃过饭,祝长君又陪她歇了个午觉就准备出门,顾时欢问他又要去哪。 他发现自从她怀孕后,就变得格外黏人,总要等他一起吃饭,等他一起睡觉。闻言,他摸了摸她脑袋,“今儿初六,我去恩师家走一趟。” 他口中的恩师就是柳清河,柳依依的父亲。柳依依已经于年前满孝和离归家,这么说,他今日过去肯定要遇见她。 顾时欢听了撇嘴,但又不能阻止,只嘱咐道:“那就早去早回吧,可不许留下吃晚饭啊。” 她醋得这么明显,小脸气鼓鼓,可爱至极,祝长君忍不住抱着人亲了又亲,随后问道:“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原先是考虑到她肚子大了,下雪天出门不便,不过既然她这么不放心,带她一起也好,也顺便带她见见恩师。 但顾时欢不愿意,那是他的恩师,又不是她的,而且还是柳依依家,她觉得去了别扭。为她准备好礼品后,就送他出门了。 ...... 柳府在崇安街,得转几条街才能到,柳清河早就在府里等着了,每年初六这日他谁也不见,就单单见他这个得意弟子祝长君。 老人家已经致仕,做学问是大越朝一流,但做官却远远不如他这个弟子,穷其一生培养这么个年轻宰相出来,他十分满意,对祝长君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亲近几分。 反正,两人亦师亦友,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题。 祝长君与他一盘棋下尽后,他又提议煮酒赏雪,顺便考考这个弟子这些年学问有没有落下。 祝长君笑了笑,恩师提议,不敢不从。于是,两人又换了地方,寻了个空旷的院子,坐在华亭里,吟诗作对。 柳依依今儿特地打扮了一番,一身浅白罗裙,穿得有些单薄,勾勒得身姿婀娜。送点心过来后,她也坐下来听两人对诗,还时不时参与两句。 这场合倒好像是又回到了曾经两人小的时候,一起受教一起交流。 气氛倒是很好。 只不过柳依依的眼神总往祝长君身上飘,柳清河见了心里叹气,他这个女儿的心思他懂,但两人无夫妻缘分,虽遗憾,却也强求不得。 祝长君心下也有些不自在,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浅笑着与柳清河说话,随后又谈到朝堂政事,柳依依也依旧没走,仍坐在一旁听。 雪景甚美,师徒俩兴致也颇高,各自都忍不住喝多了几杯,眼见快傍晚,祝长君起身告辞。柳依依率先说道:“师兄何不妨留下来吃顿晚饭?家母已备好了酒菜。” “不了,内子还在家等着。” 这句话说得毫无波澜,但搅得柳依依内心滚滚翻腾,她掩在袖中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苍白的脸扯了个笑出来,“那我送送师兄。” 两人行到月洞门处,寂静无人,柳依依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望着祝长君。 美人娇柔似水,婷婷玉立,眸中情深似海。 “师兄,我已经从常兴侯府出来了。” “我知道。” 柳依依的唇咬得雪白,似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道:“师兄,若是......若是我给你做妾,好不好?” 祝长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柳依依在临安城也算颇有才名,这个师妹平日里有多清高他心里清楚,如今竟然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 柳依依这话说出口,也觉得难堪得很,可她想了许久,都快疯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仅等不到他和顾时欢和离,反而顾时欢还会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那她怎么办? 于是,她只能出此下策,觉得师兄之所以接受顾时欢是因为他见的女人少,尤其没有对比过。若是她和顾时欢一起在他后院,她每日与他吟诗作对、红袖添香,他肯定会发现自己比那个草包顾时欢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至于做妾,她也想通了,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得他宠爱,日后又再生下一儿半女,还怕她顾时欢不成?说不定,依顾时欢的脾气定然会跟他闹。而夫妻之间,最忌讳闹,届时两人感情渐渐变淡,顾时欢没了丈夫的宠爱,在后院还不是如死鱼一般? 她想得极好,因此,今日趁机便提出此事。男人纳妾天经地义,更何况像祝长君这样优秀的人,所以她觉得,自己提出愿意做他妾,想必他不会拒绝。 可没想到,祝长君一脸诧异,甚至还带着些......鄙夷。 这让柳依依顿时脸色苍白,忍了忍,终于哭了,“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懂事起就想嫁你,离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我都这样作践自己了,你还不肯么?” 祝长君脸上冷漠疏离,“师妹想必是醉了,这等胡话以后莫要再说。” 说完,他抬脚绕过她,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先放一章短小的存稿吧。今天心情很低落,码字都没力气,安安静静写文几个月也没招惹谁,却被人追着打负分(可笑的是她们连文都不看,就说我的文三观不正),唉~也许我太玻璃心了,宝宝们安慰安慰我吧,求抱抱~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美丢丢 1个;多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保护我方大乔 54瓶;喵呜爱吃棉花糖 21瓶;瑞瑞呀 20瓶;胖达利利 15瓶;阿喵、45853787、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10瓶;颜夕、酒夏 8瓶;l.x 6瓶;莫西莫西、mfh、41183002、丢丢66、牛嘟嘟11、中篱 5瓶;45910081、宋□□ 2瓶;32108589、玉泽、43008086、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转眼便到了正元节, 这是一年一度年节最热闹的时候,祝长君一早出门访友去了,临出门前让她歇够觉, 晚上带她去看花灯。 这可把顾时欢乐得睡不着了,早早就起来等着, 可时辰还早, 这会儿才上午呢。吃过早饭,她无所事事, 顾嬷嬷索性建议她去元安堂看看祝老夫人。 “母亲病了么?”昨日她还和老夫人一起吃茶呢。 “听说是夜里着凉, 今早一起来闹头疼,身子还隐隐发热。老人家年纪大了最是容易生病, 小姐这会儿有空, 不防去看看她。” “这是当然!”顾时欢坐起来, 赶紧吩咐凝翠去厨下熬些热汤, 她换了身衣裳就过去。 祝老夫人戴着抹额, 一夜不见,脸色便憔悴了许多。见顾时欢过来,笑得和蔼, “长君媳妇怎的来了?” “听说母亲您病了, 我来看看, 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大夫才走, 给吩咐了些药,正让人去熬了。你端的是什么?” “暖身子的热汤, 有退热功效呢, 母亲还没吃早饭吧?先喝汤,一会儿儿媳陪您吃。” 也就一碗普通热汤而已,但顾时欢特地端过来, 意义就不一样。祝老夫人心里暖烘烘的,觉得这儿媳妇平日虽跳脱了些,但人是极其孝顺的,每每上街也会买些小玩意回来给她。这样的改变着实令她惊讶,要知道顾时欢以前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何况还一口一口的喂汤给她。 老夫人喝得心满意足,儿子儿媳孝顺,孙子也有望,这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于是那碗黑乎乎的苦药递过来时,她眉头也不皱一下咕噜噜就喝干净。 她得赶紧养好身子,日后还要抱孙子哩! 顾时欢不知祝老夫人因一碗热汤脑子里就畅想了一幅盛大场面,她端着空碗起身恭敬告辞,回到正院草草吃了些午饭就歇觉了。 ...... 祝长君回的时候,顾时欢还没睡醒,便在一旁榻上坐着看书等她,今日难得清闲一天,便想带她出门好好玩一趟。然而还没看几页,便听得一旁的人哼哼,身子拱来拱去,随后被褥又被踢开。 祝长君抬脚压住被角,那小女人不安分的踢了踢......又踢了踢,迷迷糊糊的醒了。 “夫君?你何时回的?” “有一会儿了,睡够了没?”他俯身下去,鼻尖摩挲着她白嫩的脸颊。 “嗯,我这会儿起身吧。” 等顾时欢拾掇好,祝长君就准备带她出门。 她诧异问道:“不是说晚上看花灯吗?这会儿还早呢。” “我们出去外头吃晚饭,吃完饭再看花灯,我已经在德馨楼定了雅间。那里楼高,视野宽阔,可以看见半个临安城的夜市。” 顾时欢不乐意,“原来不是要去逛街啊,只站楼上看么?” 他点了点小女人的鼻尖,“你也不瞅瞅你这肚子都多大了,万一在街上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好吧。”顾时欢泄气得很。 ...... 正元节是大越朝最受欢迎的节日,临安城的正元节更是热闹非凡,街道上轩车宝马络绎不绝,挑担的、摆摊的到处吆喝,还有来自各地玩杂耍的,总之,各处都是一片热闹。 顾时欢趴在窗户边看着这份热闹,自己却没份参与,实在馋得很,她再一次转过头,眼巴巴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那眼神弱小可怜无助,需要上街走一走才能好起来。 可男人无视她恳求的眼神,心硬如铁,他好整以暇的坐着品茶。等她第一百零八次再转过头时,终于也忍不住了,喊道:“过来。” 顾时欢顿时希冀,狗腿的过去主动坐他腿上,还不忘献媚的亲他几口,“夫君呐~~” 男人扶着她的细腰,眼角笑意分明,却仍是不为所动,“不准许,这会儿人多,咱们先吃饭。” “......” 白白献殷勤的顾时欢,死亡凝视他,气鼓鼓。 等两人吃过晚饭,天总算暗下来,街道上陆陆续续的亮起了花灯,不一会儿,整个临安城便是一片灯海。 十里长街灯火通明,仿如白昼,还隐约有管弦之声传来。 顾时欢的心更痒了,她好声好气的跟男人打商量:“我们就下去一小会儿好不好?呐,街边有个卖酒糟汤圆的,闻着可香了,咱们去吃一碗好不好?” 祝长君好笑,这拙劣的借口真是五花八门,“你这是什么狗鼻子,那么远的酒糟汤圆都能闻到?” 顾时欢倔强的看着他,去不去? 祝长君最后无奈,说道:“行是行,但只许在这条街走一走就好,人多的地方咱们不去。” 顾时欢欢呼一声,又‘吧唧’亲了男人好几口,率先下楼了。 …… 街道上人来人往,还时不时有小儿嬉闹着跑来跑去,祝长君紧紧护在顾时欢一侧,心惊肉跳,生怕有人撞着她了。 而顾时欢欢快得如掉进米缸的老鼠,高兴的牙不见眼,东瞧瞧西看看,不一会儿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祝长君问。 “嘘!夫君,你看前头那人像不像长缨啊?” 祝长君顺着视线望过去,可不?正是他妹妹祝长缨。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3节 这样的节日她出来玩倒也没什么,但若是身边还伴着个男子那就让他冒火了,那男子还离她颇近,跟他护顾时欢一样也紧紧护着长缨。 “咱们跟上去瞧瞧?”顾时欢提议道,她纯粹是好奇年轻小情侣是怎么约会的。 祝长君也正有此意,但他是想看看刘峥那个臭小子会不会对他妹妹行为不轨。 两人一拍即合,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左拐右拐,跟着两人来到桥边。 不得不说,年轻人约会连地点都选得浪漫。 河面倒映着岸边灯火,稀疏的垂柳下挂着几盏灯笼,忽暗忽明,影影绰绰。地方安静,人也少,若是隐在树下,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有人。 这种地方,最是适合......嗯......就是做什么都很适合。 祝长君气得瞪眼,刘峥那臭小子竟然牵他妹妹的手。他正欲冲上去,又被顾时欢拦住,小声问,“你作甚?” “我去打断他的腿!” 顾时欢白他一眼,不就牵个手么......等等,那边好像又有新情况。 只见祝长缨靠在柳树下,微低着头,不知刘峥说了什么,她低低娇笑出声,然后......刘峥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正准备一亲方泽时,扫兴的声音响起了。 “做什么!” 祝长君简直忍无可忍,刘峥这个兔崽子,人还没娶过门就这么急不可耐,简直讨打! 祝长缨见他突然出现,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赶紧躲到顾时欢身后。 刘峥也吓了一大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壮着胆子牵姑娘的手,第一壮着胆子想亲姑娘的嘴。可嘴儿还没亲到,就被未来大舅子抓了包,不得不说,运气背得很! 他傻了片刻后,立马恭敬热情赔笑着与祝长君行礼。祝长君沉着脸,当然,夜太黑,他沉不沉脸也没人看得见,但那股不悦的气势倒是让在场三人胆寒。 “我......我.....我不知您也在此。”我了半天,刘峥就说了这么句给自己挖坑的话。 “不知?若是我不在,你想如何?” 刘峥舔舔唇,想法是挺多,但如今被你抓到了,自认倒霉。 总之认错态度良好,客客气气的,倒还真让祝长君发不起脾气。最后的最后,只说道:“天色晚了,你们各自回吧,长缨,我让人送你回府。” 祝长缨扁着嘴,心里不乐意,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不容易见到刘峥,就这么回去,实在......唉......但又不敢反抗,在情郎殷殷切切的目光中,挥手告别。 于是,这对苦命的小情侣,就这么被祝长君给拆走了。 “夫君,那我们也回吧?”顾时欢说道。 “不急。”祝长君拉她过来,等奴仆们都走远后,掰转过她身子,从后头搂住媳妇,自己则靠在树下,闻她耳畔的发香。 对着隔岸灯火,两人趁着夜黑,卿卿我我一顿,末了,祝长君帮她拢了拢斗篷,咬着她耳朵问:“夭夭喜不喜欢?” 顾时欢喜欢是喜欢,但心里有些鄙视,他把人家小情侣撵走,自个儿躲这里亲媳妇,实在是卑鄙得很! 然而祝长君心里却在想,这地方不错,下次还来。 ...... 两人回府的路上,顾时欢已经困得眼皮子打架,她窝在祝长君怀里,睡得香甜。马车穿过临安大街时,窗帘子被风扬起,这一幕恰巧落入了迎面而过的柳依依眼中,她咬着唇盯着看了许久,直到马车消失在灯火尽头,她才收回目光。 “走吧,咱们也回了。”赵王侧妃在一旁看得分明,看来祝丞相与其夫人相处极好,她这位表妹要想成事,恐怕难。 柳依依提着裙摆也上了马车,手紧紧揪着衣裙,一遍遍回想起适才祝长君眉眼温柔的模样,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这一幕,深深刺激了她的心。 实在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再叨叨几毛钱哈~ 昨天谢谢大家的安慰,真的很暖心啊,爱你们!不仅看到许多新朋友, 还看到了许多老读者朋友。有的是从第一篇文就默默陪我到现在的,看到你们出现在评论区,真的很感动。 你们知道的,写文是件特别累和枯燥的事,每天坐在电脑面前六七个小时敲敲敲,最开心的就是发文之后看大家的留言。 还记得我写第一篇文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一个读者,哇,那种感觉啊,无法言喻。还好没放弃,读者朋友越来越多了。 还有,值得高兴的是我的文终于在频道金榜上啦,虽然在四十名开外,但那种和大神们住一个窝的感觉,你们懂吧?就是很开心啊。感谢大家送的营养液,让我有机会进榜,鞠躬! 如果可以,继续浇灌宝宝吧(星星眼期待~ 最后,感谢的话太多有点空洞,我还是努力码字,尽快爆更给大家! 第44章 转眼便是开春, 天气暖和起来,大长公主府这几日人人紧张,原因无他, 杜玉兰快要生了,大夫说这几日随时都有可能, 等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等来个孙儿, 顾驸马和大长公主开心得走路都飘。 同样飘的还有顾时欢,她在丞相府也时刻关注动态, 想到自己将会有一个小侄儿心里也高兴得很。以往去参加宴会时, 也见过别人家的小包子,香香软软的, 着实可爱。而且, 这段时间, 她女红还颇有长进, 不仅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缝了小衣裳, 还给杜玉兰即将出生的孩子也缝了件小肚兜。 她越想越期盼得紧。 祝长君见她拿着小儿肚兜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就好笑,如今她竟是越发有了几分为人妻母的模样, 连带着他也十分期待见见顾家小儿。 所幸没两日, 柳明街就传来了消息, 杜玉兰要生了, 彼时顾时欢正准备歇午觉,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没了困意, 精神得很。叫凝知给她换了身衣裳, 又让顾嬷嬷备好礼物,就准备出门。 在大门处正好遇上祝长君,他似乎刚送完客回来, 见她脚步匆匆,赶紧把人拦住,“急甚?” “夫君,我嫂嫂要生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呐。” “等等,我同你一起去。”祝长君揽着她往回走。 “夫君今日不忙么?” “不忙,休沐日,你稍等我片刻。”他进了书房也换了身衣裳,随后便让人套了马车一起往柳明街去。 行至半路,马车被人拦下。 是柳府的下人。 祝长君掀帘问道:“何事?” 下人递了封信给他,嘱咐道务必现在看。祝长君一脸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拆开信看了两眼,眉头凝重。 “夫君,何事?” “夭夭,我现下不能陪你去柳明街了,恩师有急事,我得先过去。” 祝长君十分看重他恩师,可以说在他父亲去世后,柳清明几乎作半个师傅半个父亲,顾时欢也清楚。见他眉头不展,估计是遇上了麻烦事,于是也催促道:“你快去吧,我自己去柳明街也成的,回头若是来得及,你再赶过来。” “好。”祝长君点头,随即掀袍下了马车。 ...... 祝长君一路快马来到城外十里地的一座小寺庙,信中说恩师突发恶疾在此寻医。他心急如焚,以至于也没注意看清这是个什么寺庙,到地方后有婢女来领路,左拐右拐进了个屋子,里头安安静静。 “我恩师在何处?”祝长君问那婢女。 婢女只负责将人带过来,具体是什么事也不清楚,她摇头说不知。 祝长君皱眉,正要斥责她做事不利,便见柳依依从里间出来了,她一身雪白长裙摇曳,初春寒凉,便显得格外单薄。 “师兄。” “师傅他老人家可在里头?” 柳依依眼神慌乱,艰难的说道:“师兄,其实......今日是我约你至此,故借父亲名义,实在抱歉。” 祝长君眯眼看她,脸沉下来,“你竟拿恩师有疾之事作借口,柳依依,你......” 他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怒气翻涌,沉着脸的样子令柳依依害怕,她还是第一次见师兄对她发怒。心下又怕又羞耻又委屈,各种情绪交错,眼眶便红了,说话呜呜咽咽,“师兄,我是真的想见你一面,可若是单独约你,你肯定不会过来,我......也是没有法子。” “如此费尽心思的要见我,到底有何事?” 柳依依眼泪盈盈,如扶风弱柳摇摇欲坠,咬着红唇,“师兄,我心里苦,自从三年前嫁进常兴侯府我就没开心过,在侯府事事不如意,步步被人欺,连大房的那个畜生也敢觊觎我,侯府的日子我如履薄冰。师兄,你就不可怜可怜我么?你若是嫌弃我是个寡妇,那我告诉你,我嫁给陈世子,还从未被他碰过身子,我不愿意他碰,不是你,我就不愿意,我一直清清白白。师兄,我真的只想嫁你啊,哪怕是做妾也行,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祝长君冷着脸,眼里的谴责和鄙夷让柳依依无地自容。她哭得越发伤心,“师兄,我如今抛却脸面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你为何就这样狠心?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如顾时欢?” 说着,她咬咬牙,突然脱了身上的外衫,只留里头单薄的肚兜。 祝长君迅速闭眼,心下的怒气简直要藏不住,“柳依依,你若还有廉耻之心,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柳依依已经豁出去了,“师兄,我这是为了谁?为了你啊,你看看我,你看看吧,我不比顾时欢差,我也可以为你生儿育女,甚至可以更好的教导他们长大成人。” 她似乎越靠越近,祝长君起身欲走,却瞬间头昏,猛然跌在椅子上。 柳依依来扶他,“师兄,你怎么了?” “柳依依,你实在愧对恩师!愧对圣贤!”他努力站起身用力拂开柳依依,踉跄出门。 留下后头屋子里痛哭的柳依依。 ...... 大长公主府。 杜玉兰于掌灯时分生了个胖乎乎的儿子,七斤六两,生得她大汗淋漓,整个人虚脱在榻上动弹不得。这阵仗把顾时欢吓得不轻,尤其是杜玉兰在屋子里喊叫的时候,她简直听得腿软。大长公主担心她心里有阴影,一直在安慰她,这时候见孩子终于生下来,顾时欢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瞧。 天啊,多新鲜呐,那么小小的一只,眼睛盯着你看,还打哈欠,嘴巴张得大大的,模样简直太可爱了。 她抱着不肯撒手,一旁的顾驸马看得眼馋,“夭夭啊,给爹爹也抱抱啊。” “爹爹适才不是抱过了么,我再抱抱,一会儿回了丞相府我就抱不着了。”随后又问道:“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一边逗新鲜出炉的孙儿一边说道:“你小时候也这么小一个,但没松儿好看,你那时候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 顾时欢怀疑,“可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生出来就不好看了?我才不信。” 顾时茂啧啧嘴,敲她一个脑瓜仁,“哪有自己夸自己好看的。” “我说的是事实。”顾时欢瞪他。 没一会儿,凝知来禀报,说大爷在外头等她了,要接她回家。 顾时欢看了天色,确实很晚了,可惜他没能赶来看孩子出生呢,她问:“夫君为何不进来?” “大爷说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过府了,让你这会儿收拾了就出门呢。” “即是女婿身子不适,那你也赶紧回吧,别让他久等了。”顾驸马赶紧催促,立马接过孙子。 顾时欢出门来就看见马车旁站着祝全,“他在里头?” 祝全点头。 顾时欢提着裙橘子摆上车,才进里头便被祝长君抱住,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亲吻。 他忍得辛苦,也不知柳依依燃的什么香,最初他不曾留意,回来的路上却发作得厉害,本来还想着带顾时欢回府再处理,这会儿见了人竟是片刻都等不得。 他抱着人急切的亲了一会儿,哑着嗓子吩咐车外的祝全快些架马。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4节 再这样待下去,他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夫君怎么了?”顾时欢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他身子这般热,明显感觉不对劲。 祝长君不想她担忧,只说道:“不小心喝了点烈酒,难受,咱们先回府。” 他在马车上抱着人磨蹭了许久,越磨蹭越是难耐,但这药性十分猛烈,怕控制不住伤了她,因此忍得格外辛苦,初春乍寒天,额头上也冒着汗。终于到了府上,他赶紧让人送顾时欢回正院,自己则匆匆去了后院的井边,先用两桶冷水将燥热压住,随后让人请大夫过来。 大夫也来得快,细细问了些情况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您这迷香也不是不能解,就是用药之后,对身子有些不好。” “无碍,快写药方!” “呃......用完药还得忌房事一个月。” “......” 祝长君咬牙说了句“好。” 顾时欢听说祝长君请了大夫,不知发生了何事,跑到书房来看他,见他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粗重,根本不似他所说的喝了点酒的样子。 她疑惑问道:“夫君,究竟发生了何事?” 正如大夫所说,虎狼之香还需虎狼之药治,祝长君吃过药后,尽管燥热压下去了,但却让他浑身没力气,如个废人似的,连抬手安抚媳妇都十分费劲。 “夭夭不必担心,我没事。” 顾时欢生气,瞪他,“夫君可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咱们都不许瞒着对方的,若不是机密之事,为何要瞒着?” 看着她担忧的神情,祝长君闭了闭眼,随后说道:“夭夭,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不过,你权且当故事听,莫要激动。” 他这番话更让顾时欢担忧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屏气凝神的坐在一旁。随后得知是因为柳依依设计陷害,顾时欢心里虽气,但并无太大波澜,只握着祝长君的手,问他,“夫君,这个柳依依似乎得了魔怔,往后她若是继续缠着你,可怎么办呐?” 祝长君艰难的笑了笑,答非所问,“夭夭不生为夫的气吗?” “我为何要生气?做错事的是她又不是夫君。只是她害得你这般模样,我讨厌她得很。”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小手,安慰道:“夭夭放心,大夫说我躺一日便好。” 顾时欢点点头,想到他还没吃晚饭,便让他先躺着,随后出门吩咐人熬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评论,感觉我的读者宝宝们太会夸人了,搞得我飘了一晚上,做梦都还在飘。 谢谢你们啊!简直是可爱的小天使! 另外,我看到有些宝宝努力帮我补分,真的很感动,同时也很心疼你们的好心落了空,因为……jj规定得五个字以上才能算积分啊(无奈t_t) 总之,非常感谢!鞠躬!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浅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依 4个;桃子momo、391635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lm°微笑 20瓶;傻兔、袖手盛唐、liverpool、紅豆、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10瓶;趔趄 8瓶;水光 6瓶;咒文、咕咕、胖达利利、繁花盛开的森林、41183002、天天爱默、你好*再见、晶晶晶、46971576、奇奇 5瓶;星星 4瓶;宋□□ 3瓶;浅樱、典典饿了 2瓶;watobe、西窗凉月、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四月二十六, 是个吉日,宜嫁娶。 这天一大早,丞相府十分热闹, 送礼的、吃酒的、迎亲的络绎不绝,门口堵着一大片马车, 祝府管家忙里忙外, 跑得汗流浃背。 “爹,您歇会儿吧, 让春子去外头招呼。”柳枝是管家的儿媳, 也是元安堂的掌事大丫鬟,如今祝长缨出嫁, 便也被老夫人派来帮忙。 “我没事, 这会儿来的人多, 可不能出乱子, 等稳妥些我在歇一会儿, 你先去忙你的。” 柳枝手里端着崭新霞帔,正要送去馨兰苑,下午男方家就要来接人, 这霞帔她已经提前两天熨好, 这会儿要赶紧送过去。现下也顾不得公公额头冒的大滴大滴汗水, 赶紧走了。 …… 馨兰苑。 顾时欢坐在榻上看梳妆婆子给祝长缨梳妆, 稀奇的很。步骤繁琐是繁琐了些,可十分有趣, 刮个面都逗得祝长缨咯咯笑, 梳妆婆子们见惯各家新娘子,最爱打趣这些脸皮薄的,说的话也臊人得很, 逗得祝长缨脸颊通红,再加上又刮了面,整个脸上红彤彤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好在马上就是上妆,敷上一层粉之后,脸又白了回来,只是......太白了点,看着也很吓人。 顾时欢疑惑的问,“新娘子都是这样装扮么?” 梳妆婆子认真的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极其满意,“夫人有所不知,婆子我这还是今年最时兴的新娘妆呢。” 顾时欢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对这个“时兴”不敢苟同。眉毛又长又黑,脸惨白惨白的,嘴唇红得似血,真担心晚上新姑爷看到了受不住。 不过祝长缨倒是很淡定的接受,毕竟她以前也见过顾时欢嫁过来的样子,那妆容简直丑得不能再丑。反正这是约定俗成的妆,你丑我丑大家丑,没事,都一样! 上完妆就是穿嫁衣,一层又一层,层层复杂,层层讲究,看得顾时欢咂舌,所幸现下是初春,若是夏天,那岂不是要热晕了。 反正她看祝长缨收拾好后,走路都不自然了。 她抱着果子在榻上看屋子里的人们忙忙碌碌,祝长缨出嫁,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忙,只有她,最闲!只因她如今是七个多月身孕,肚子大得吓人,祝长君看过妇人方面的医术,担心她这肚子太大了不利于生产,可大夫来看后又觉得无大碍。有些妇人肚子大,但生的孩子个头不大,反正别拘着她,饿了就吃,不过吃过后得多些走动。 于是顾时欢一整天都在吃吃吃,没办法她容易饿啊,但祝长君都是让人准备些果子给她,反正吃果子有营养,且不会胖。 她一盘吃完,凝香又送进来一盘,问她,“小姐,一会儿得回去歇午觉了,长缨小姐这里有奴婢们招呼着呢。” “对啊,嫂嫂,你回去歇着吧。” 可顾时欢不想走啊,她最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嫁人是怎么嫁呢,新奇得很。 “我等会儿,还不困呢。” 凝香没办法,拿着空盘子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顾嬷嬷来请人,顾时欢才乖乖的回到正院歇午觉。 刚歇下不久,祝长君进来了,他低声问丫鬟,“你们夫人歇下了?” “没呢!”顾时欢清亮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 祝长君走进去一看,这小女人哪有什么睡意?躺在床上精神得很呢。 “夫君,你不忙了吗?” 今天他一大早就起来了,一直忙到现在才看见人影。 祝长君拍拍她的臀,示意她挪进去一点,自己脱了外衫也躺了下来,“这会儿不忙了,我也歇会儿,晚些等人来齐了再出去应酬,先养养精神。” 他今天起得太早,确切的说是昨晚一整宿都没怎么睡。妹妹出嫁,各种事都要操持,母亲年事已高,媳妇又大着肚子,于是各样大小事就落在了他这个家主的身上。为此,还特地向皇帝告了几日假。 祝长君搂着媳妇睡了个好觉,等顾时欢醒来时却见他早已走了。她爬起来喊丫鬟快点帮她穿衣,拾掇好后就兴冲冲的又去馨兰苑,眼下已是未时,再过一个时辰,新郎就要来接新娘啦。 ...... 刘峥来接人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冒汗,祝长君对付这个妹夫可以说是毫不手软。他本身才学渊博,找来的帮手也文采斐然,一道门一道门的出题考新郎官,足足考了十二道门,才让刘峥见到新媳妇。 此时,他心里头最大的感想就是,幸好自己从小勤奋读书,才能取到媳妇!感谢父母!感谢恩师!感谢列祖列宗! 临出门的时候,祝长缨和刘峥两人在元安堂听训,祝老夫人舍不得女儿啊,没说到两句话就哽咽得稀里哗啦。于是只好祝长君上,他严肃得很,平日里在中堂话不多的祝大人,这会儿却板着脸说了一大堆,直说得祝长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虽然平时憷她这个哥哥,可如今见他说了这么多嘱咐的话,心里又感动得不行。 刘峥则紧张得额头冒汗,频频点头,“是是是,我定当谨记祝大人所言!” 祝长君瞪他,“你喊我什么?” 他马上改口,“舅兄!舅兄!” 连喊了几个舅兄,祝长君才满意,随后起身背妹妹出门。丞相府其实占地颇大,从元安堂走到大门至少需要一刻钟,但祝长君却觉得今日这段路走的太快了些,送妹妹上花轿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算是为兄又为父,把六岁的妹妹拉扯大,如今她嫁了人,怎么说也算圆满的好事,可现下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妹妹长大了啊,以后就是他人妇了! 他目送花轿离去,掩了掩神色,才转身进府。 顾时欢跟在他后头,“夫君,你哭了啊?” “没有!” 连嗓子都是哑的,却死不承认! 顾时欢也不戳穿他,让他去忙,自己则由丫鬟们扶着回了正院。 她坐在榻上一边啃果子,一边叹气,“唉......” “小姐怎的了?”顾嬷嬷进来收拾东西,见她神情萎靡。 “长缨嫁人了,我以后找谁玩啊?” 顾嬷嬷心里好笑,“小姐,在过不了多久你就该生了,您放心,以后可以找孩子玩。”小孩子最是有精力,陪她玩一整天恐怕都不成问题。 说到生孩子,顾时欢看了看自己高耸的肚子,又叹了口气,“唉......嬷嬷,我都忘记我嫁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是不是也跟长缨的这般热闹啊?” 闻言,顾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心里默默为她家小姐叹了口气。想起小姐嫁过来的时候,场景盛大是挺盛大的,毕竟圣上赐婚,嫁的又是大越朝第一宰辅,着实轰轰烈烈,可洞房却冷冷清清。 那天的情况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家小姐草草拜了天地后,一进洞房就将所有人赶出去,自己在屋子里解衣裳扯发冠,饭也没吃,倒头蒙着被子就睡了。后来她悄悄进屋时还发现她眼角有些浅浅的泪痕。 那时候,小姐是不甘嫁给大爷的,她一心想嫁个将军,再不济也要嫁个熟悉的人。大爷对她来说太陌生,所以,对这场赐婚很不满意,连大爷去接新娘的吉时她都故意耽搁了许久。大爷当时也很气,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板着脸与她拜堂,随后让人送进新房不闻不问,自己很晚才回。 这是段心酸的回忆,顾嬷嬷不好再提,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大爷看着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如今两人恩爱,整日里如胶似漆,她也不想说这些扫兴。便尽捡一些好话说,只说得顾时欢心里高兴,又满意的吃了好几个大果子。 ...... 吃过晚饭,顾时欢刚从园子消食回来,便见桌上有份信笺。 “这是给我的?” 凝知悄悄点头。 见她神神秘秘的,顾时欢疑惑的拆开信来看,发现是沈慕言写的。他说他从江南回来了,给她带来好吃好玩的,邀她后日在茶楼见面。 一开始她挺高兴的,但后来又迟疑,她还记得嬷嬷的话,祝长君不喜她见慕言哥哥。她杵着下巴坐在桌边,思考良久,随后拿着信笺去了外院找祝长君。 这会儿陆陆续续走了些客人,还有一些围坐在一起兴致高昂,祝长君在中间被人敬酒。他颀长的身姿立一群大肚便便的官员中间,显得风姿卓绝,嘴角浅笑,不怒自威的模样倒是迷人得很。 顾时欢驻足看了一会儿,祝长君也发现了她,他辞别那些人,朝她走来,“何事?”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夹杂着沉香味,很好闻。 顾时欢扬了扬手里的书信,“你看看。” 祝长君打开迅速看完,眼底流露出笑意,问她,“你想去?” 她点头,“嗯,慕言哥.....呃......”在男人警告的眼神下她立马改了个称呼,“沈慕言说给我带了好吃好玩的,我真想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呢。” “那我陪你去。”祝长君揽着她走到廊下。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5节 “为何?” 祝长君瞧了瞧她大着的肚子,嘴角的笑拉得高高的,不为何,就是想去看看他沈慕言失落的模样罢了! 况且,你们总该有个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安安静静码了两章,离爆更又近了一步,开心^_^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依 3个;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std、88tong 10瓶;ガ浮*生 5瓶;桉木 2瓶;小草、rainyuuu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汇源茶楼。 沈慕言含笑坐了许久, 他手里拿着一枚梅花木簪子,这是他在江南买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簪子, 但却是有一段极其感人的故事。 说是有一对白发老夫妻,夫妻俩一生无儿女, 却相守到老。妻子专门画花样, 丈夫则专门负责打簪子,他打的簪子, 戴在无数女人的发髻上, 却从未见妻子戴过,有人问她为什么, 那匠人的妻子回答说, 丈夫的手艺很好, 打的簪子也越来越精致好看, 可是, 她觉得最好看的还是在她们定亲的时候,那个穷小子用木棍雕的那支梅花簪。后来,她去世时, 那簪子也陪同她一起埋入地下。 那是她们年少情谊的见证, 比这世上最华丽的簪子还珍贵。 这个故事传得很广, 在江南黔州, 无论富贵还是平穷,男子对女子表达爱意皆会送一根木簪。沈慕言手里握着的, 便是后人们模仿那匠人妻子的木簪而做的。 他的心微微激动, 已经有大半年未见到她了,不知她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是否还如往常那样顽皮? 是了, 她从小就皮,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正缝大长公主生辰,他随母亲去大长公主府吃酒。当时她似乎正在听她母亲训话,那张小脸脏得像只花猫一样,还沾着墨汁,眼眶红红的,却梗着脖颈不肯落泪。见有人来了,她自己觉得没面子,躲到大长公主身后,随后又悄悄探出头想瞧瞧是否有人在看她。见他果然在看她,于是十分不悦的哼了一声,随后眼睛瞪得大大的,自以为凶狠。可在他看来,她那副花猫脸配上她瞪得大大的眼睛,模样可爱极了。他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她又哼了一声就不理他了。 彼时,他八岁,而她五岁。 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其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许是她跟在身后一声又一声甜甜的喊‘慕言哥哥’中产生了爱意,许是她每次闯祸都第一个找他帮忙的那种信赖,许是每次他送零嘴给她,见她阳光下笑得灿烂的面庞,再或许,是某个午后,突然发现她不再梳着丸子头,而是如成年女子在薄肩后散着一片青丝,那发丝随风轻扬,撩动了他的心弦。 他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一会儿见到她,自己要如何将这支发簪送出去呢?悄悄给她戴上,让她自己回去发现?还是告诉她这发簪的故事,让她明白他的心思?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他站起来整理了一遍衣袍,确认无不妥之后又坐下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他突然心如擂鼓。 然而,开门的那一瞬间却深深僵住,那如擂鼓跳动的心也骤然停了。 他的视线缓缓的从那种如花美艳的面庞往下移,不可思议看着那高高鼓起的肚子,艰难的问道:“夭夭,你这是......” 顾时欢低头看了眼肚子,也觉得这模样见人挺丑的,她怀孕后,许多好看的衣裳都穿不了,这会儿穿着松垮的衣裳,肚子顶得高高的,走路还像只鸭子似的,也觉得很没面子。 兀自叹了口气,“唉......我现在是快要当母亲了,不过再过两个月就好,届时就不会这么难看了。” 随后又发现沈慕言似乎不对劲,那眸子里满满是震惊与失落。她不明何意,“慕言哥哥?你怎么了?” 沈慕言咽下喉中的酸涩,将目光缓缓收回,想开口问她为何会这样?是不是祝长君强迫了她?可见她脸上高兴的神色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握着簪子的那只手紧了松,松了又紧,过得良久,才哑声应道:“我没事。” 顾时欢却很高兴,两人大半年不见,她滔滔不绝。 他心不在焉的听她说话,说她近日遇到的趣事,说她近日的烦恼,也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问题。 再见到她,没想到一切都变了,以往只属于他们之间的话题,如今又多了关于那个人的。她眉间多了女子的娇媚,多了妇人的温婉,多了爱人的羞涩,一切的改变皆是因那个人。 到底发生了何事?令她改变主意?她曾经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和离,一定要嫁个自己看得顺眼的人。 那时,她总喜欢对他笑,他想,自己应该是她看得顺眼的人吧? 他等了这么些年,却没想到,竟是一场空。 顾时欢说着说着,发现他眸子突然湿润,表情看起来难受得紧,她问道:“慕言哥哥,你哪儿疼吗?” 但他笑着摇摇头,“无碍!” “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他再次摇头。 心底一片酸涩,她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失态,于是他赶紧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再转身看她时,这一次,他们之间仿佛隔着银河,那么遥远。 他脚步踉跄的出了门,却见祝长君背着身站在楼梯口,他仿佛似有所感,也转身看过来。 “沈大人,许久不见!” 这个曾经他无数次与之交锋的男人,尽管在官场上屡败,但只要她的心在他这里,他就一直稳操胜券。而如今,却是败得一塌糊涂。 他盯着祝长君,眼神冷厉的看了许久,“往后,莫要辜负她,否则,我一定会再抢回来!” 说完,他绕过他,转身下楼。 ...... 顾时欢随后也缓慢出门,见祝长君在等她,埋着头走过去,情绪有些低落。 祝长君问她,“怎么了?” “不知为何,今日见慕......见他好像特别难过,突然起身就走了。” “许是有急事罢。” 她们在屋子里说的话祝长君听得清清楚楚,本来还担心沈慕言会胡乱说什么引起她疑心,却没想到基本上都是她在说,他在外头也一直含笑倾听。 他揽着她的腰身下楼,“走吧,咱们回府。” ...... 另一边,沈慕言出了茶楼,脚步迷茫,不知该去向何方。他兀自失神的走了几条街,随后在石阶上坐了下来,良久,摊开手掌,上头躺着那根未送出去的木簪,还有手心被木簪刺破而流出的血。 他楞楞的盯着木簪看了许久,笑了停,停了又笑。 随从在一旁担忧的问,“公子,是否去医馆包扎一番?” 他摇摇头,这点血算什么,真正流血的地方谁都看不见,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才是真的疼啊。 ...... 十日后,沈慕言递折子自请外放做官,众人惊诧,自来都是在皇帝眼下做官前途更佳,外头的官员挤破脑袋都想要进临安城。而沈慕言,两次下江南事情都办得极漂亮,在皇帝面前记了大功,升官指日可待,少说也是绯袍之列。可这个节骨眼下,竟然自请外放,还选了个十分偏远的地方,着实令人费解。 中堂众人几乎都在讨论此事,而祝长君心里却知道他做此决定的原因。虽然遗憾临安城少了这么个有才干的人,但依沈慕言的本事,外放几年再回来,说不定更上一层楼。这也不算坏事,但凡官至高位的人,哪个不是先到外头混资历的?就连他自己也如此。 沈慕言此举倒也不全是为情所伤。 想通此结,他心安理得的下职出门了。 就这么了断也好,等他外放几年回来,届时,他与顾时欢已儿女满堂。还担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桃子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小钱钱 15瓶;桃子momo 3瓶;浅樱、天天爱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眼看要入夏, 顾时欢怕热,赶紧让人请了绣娘过来量身做衣裳,她将库里的绢纱全都搬了出来, 自个儿东摸摸西摸摸,看那个更薄更凉快。 “小姐, 就这匹鹅黄云锦纱极好, 轻薄透气,且这颜色也配您呢。”凝知提议道。 “行那就这匹, 还有适才水红色的那匹也一起拿去, 多做几身。” “好。”凝知抱着布匹出门了。 顾嬷嬷端了碗汤进来,这是大夫嘱咐的, 每日都要喝一碗安胎药, 起初这汤药有些苦, 顾时欢软磨硬泡要求加了点蜂蜜, 才勉强算甜。 她端着碗将汤喝尽, 就见祝长君进来了。 “夫君今儿下职这样早吗?” “无甚事,便早些回。”他将人捞起抱在腿上,看她肚子大得格外显眼, “累不累, 孩子可有闹你?” 顾时欢自从怀孕以来就吃得好睡得好, 前几个月基本没什么感觉, 直到七八个月开始,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得厉害, 每天都得动好几次。但顾时欢并不觉得辛苦, 反倒觉得挺有趣的。 闻言,她摇摇头,“夫君饿了吗?我让她们摆饭吧?” “不急, 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说。” “何事?” 祝长君紧紧盯着她眼睛,说道:“沈慕言此次要外放做官,许三年五载不会回临安了。” 顾时欢认真的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继续等他下文,可他说了这么句话后就没了,“就这事?还有吗?” 祝长君挑眉,“难道这个不是事吗?” 当然也算,顾时欢心想,但也用不着说得这般隆重啊,慕言哥哥向来有本事,外放做官也定然能做好。 祝长君追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啊,是不是要送些礼给他,那我这就让嬷嬷帮我安排,回头差人送去。” 祝长君见她并无其他异样,心里舒了口气。 ...... 过了几日,顾时欢穿着新做的衣裳去了柳明街,自从杜玉兰生了儿子,那小团子一日比一日可爱,从最初红红的皮肤也变得白白嫩嫩,顾时欢喜欢得紧,常常三不五时要跑柳明街来看小侄儿。 大长公主劝她少来些,毕竟月份大了,总出门不好,可顾时欢瘦归瘦,但身子结识得很,连大夫都说她这胎坐得极稳,让她适当的多走动。因此,顾时欢这走动的范围便从丞相府扩大到了柳明街。 于是,她将此理由搪塞给了大长公主,“大夫说了,让我多走动呢,小侄儿呢?” “在你姐姐那呢,她与玉兰合得来,两人整日在一处抚琴作画。” “那感情好,我这就过去找她们。” 顾时嫣在自己家里不用劳心劳力管中馈,更不用整日受那些妾室的气。这心情一放松,气色也变得好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时不时还能听见她大笑出声,仿佛又回到了往年那个明媚少女模样。 顾时欢才走进院子,便听见里头有笑声传来,她踏进门,“笑什么呢?” 杜玉兰抱着小松儿坐在榻上,顾时嫣则站在桌旁为她们娘俩作画,许是小松儿嫌弃时间太久不乐意了,瘪着嘴抗议,那小模样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顾时欢也在榻上坐下来,捉住小松儿的小脚丫逗他,“那姐姐画完了没?没画完,把我也画进去,回头再临摹一份,我带走。”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6节 “行啊。” 顾时嫣丹青最是拿手,没到一炷香,便勾勒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顾时欢大赞,“姐姐这手艺,这么些年也没见生疏,真好!” “怎会不生疏?我也是回了家里才又捡起来的,每日无事做,就画一些,渐渐的便又熟练了。你今儿怎么来了?” 顾时欢今日来是有事要问的,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委婉提起,让祝长君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子配与顾时嫣,毕竟祝长君认识的人多,而且他眼光准,定能找出几个好的来。 顾时欢回去将事情跟祝长君讲了一遍,祝长君上心了,前两日就给了她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册。 所以,今日她就是来给姐姐选的,她将名册往桌上一搁,“姐姐,你看看,这里头好些个呢,家世背景、脾□□好都介绍得清清楚楚,你先看看,若是有中意的,回头给阿娘说,安排你们相看相看。” 顾时嫣一看那本厚厚的名册,傻眼。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她对再嫁人真的毫无想法,但父母却担忧她耽搁久了,不好再嫁,心里也很无奈。 “行,先放着吧,回头我看看。” 这么说,就表示她松口了,顾时欢高兴,拉着她便要出门,说带她去玲珑阁定做些衣裳首饰。 她的姐姐,曾经最是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如今穿着倒是朴素起来,顾时欢不乐意看她这模样。既然姐姐有相看的意向,那干脆就做几身好看时兴的衣裳,回头也好相看人家不是。 理由是这么个理由,逗得顾时嫣无奈得很,简单拾掇一番,便跟着她出门了。 ...... 两人的马车经过和安街时,顾时欢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顾时嫣问道。 “姐姐,你看那个是不是文国侯府姚氏啊?” 顾时嫣也掀开帘看过去,可不正是她吗?只见姚氏带着个丫鬟悄悄进了一家当铺,那丫鬟怀里还抱着个木匣子。 顾时嫣心里鄙视,她也听说了,从她离开后,文国候府卖了不受田庄地契抵债,如今见丫鬟抱着个匣子,想必是连贴身首饰也拿出来当了。 文国侯府如今是越发的乌烟瘴气,郑霍整日消沉并开始流连花街柳巷,姚氏大骂也无济于事。此外,她还要操心小女儿的婚事,原先,郑霍还未被罢官时,女儿已经相看好了人家,两家门当户对,都已经换庚帖准备定亲了,可后来出了郑霍的事,还又闹出了将小妇纳进门的丑闻,那家人立马就将庚帖讨回。姚氏没法,见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托人从族里选了个远房后生草草配了亲事。现下正是要准备嫁妆呢,银钱不够,也只能将自己多年积攒的首饰拿来当。 顾时欢也清楚文国侯府的事,还是顾嬷嬷特地打听了给她说的。见此,她冷嗤一声,“还好姐姐你和离出来了,要不然,她们家这堆烂摊子还得交给你收拾,多累人啊。” 闻言顾时嫣笑了笑,如今再听到文国侯府的事,她内心极其平淡,那些都是过去了,只怪她以前太傻,或许,早些和离出来自己早些痛快。 顾时欢放下帘子,吩咐继续架马车,准备离开。 可这时外头有人拦住了她们。 “发生了何事?”顾时欢问。 “小姐,有个泼皮无赖讹上咱们了。”外头的凝翠气鼓鼓的说道。 顾时欢拉开车门一看,嗬,还真是个泼皮无赖,适才还在说他家呢,人就立马出现了。 郑霍今日是跟着他母亲出来的,适才看见了她们的马车,也瞥见了马车里的顾时嫣。许久不见,她变得好看了,人也鲜活起来,她倒是离开他后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心里不甘,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顾时嫣那么爱他,怎的转眼就将他忘了?还有,自从顾时嫣离开后,文国侯府乱了套,自己的日子也越过越拮据,连家里的那些妾室也对他敷衍得很。 他后悔了,他不想与她和离,就是不知自己此刻悔改还来不来得及,若是她肯回来,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碰其他女人,只对她一个好,那些妾室也全部赶出去,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因此,凭着一腔热血,他赶紧过来拦住马车。 “哝哝......你还好吗?”他眼神殷切。 这声‘哝哝’真是把顾时嫣的隔夜饭都险些要呕出来,她嫌弃的看他,“你有何事?” “哝哝,我后悔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这些日子实在是......” 没等他说完,顾时欢喊道:“把他赶走,莫要耽误我们的脚程!” 车夫下去赶人,可郑霍死活不愿意走,兀自在那里“忏悔”,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顾时嫣觉得丢人得很,掀开帘子斥责他,“郑霍,你死了这条心吧,赶紧滚开!” 郑霍见顾时嫣肯搭理他,心里越发来劲,不一会儿便引了一些人来围观。他是豁出脸面去了,但顾时嫣一个女儿家真是脸皮薄,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外头想起了个严肃的声音。 “韩冰,把他打晕拖走!” 话音刚落,只听得“啊”一声,之后就没音了。 顾时嫣好奇外头来人是谁,便又掀帘子去看。 只见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黑袍威风凛凛,见她看他,也朝她看来,脸上仍是毫无表情。他看了眼又转过头,随后“策”一声驾马离去。 也就才三两息的功夫吧,这事便立马摆平了,那郑霍被打晕拖到一旁路边,像条死鱼一样。 “那人是谁?”顾时欢问。 顾时嫣摇摇头,见是见过一面,可不知他是何人,好像......是个将军吧? 她们的马车才走了没多久,后头便传来姚氏呼天喊地的声音,抱着她那死鱼一样的儿子,赶紧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晕拖走!”姐夫帅不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yuuuu 1瓶,爱你! 第48章 镇国将军府。 裴寂在演武场教外甥射箭, 他大姐则在一旁苦口婆心劝他。 “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怎的还整日往军营跑?许多宴会的帖子你也不理会,再这样下去, 你什么时候能认识个姑娘家?我也不想说你太多,你这人就跟个木头似的, 除了舞枪弄棒就是舞枪弄棒, 也不出去走走。唉,阿娘要是在天有灵, 看见你这把年纪了还孤身一人, 不知有多愁。” 早年裴寂还没发家时,裴寂的大姐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秀才, 两人恩爱, 膝下有一子一女, 丈夫去世后, 裴大姐独自将儿女拉扯大。后来裴寂成了大越朝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 御赐将军府,于是他便将大姐和两个外甥接过来照顾。 说是照顾,其实倒是裴大姐照顾他, 衣食住行, 甚至连媳妇都要帮他操心。现下好不容易等得他从边疆回来, 裴大姐便想趁此机会给他张罗个媳妇。他年纪也不小了, 再这么蹉跎下去,往后她若是去了地下都不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因此, 一大早得了空, 她就跑来演武场劝弟弟娶媳妇。 这样的话,裴寂每天都要听她说一遍,已经麻木了, “怎会是孤身一人?不是还有你们吗?” “那怎能一样?你也二十八了,人家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儿女满地跑了,你呢?还是光棍一个!你说你拼了这么些年,坐到这个位置图的什么?光宗耀祖?可你祖宗们都去了,光耀门楣?你连个妻儿都没有,哪来的门楣?” “还有,”她扯着弟弟咯吱窝破了个大洞的衣裳,“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亏你说出去是个大将军,实际上连那山沟沟里的屠夫都比你强,人家至少有妻子帮他缝补衣裳。可你呢,先不说衣裳破洞了没人缝补,就你那屋子吧,臭烘烘的,是不是睡觉也不洗脚?我今儿去帮你收拾,那味儿我闻着都瘆得慌!” 裴寂理直气壮,“大老爷们臭些又何妨?” “你、你、你,你还有理了是吧?没个媳妇还觉得光荣是吧?”裴大姐气得胸口起伏,“还有你那屋子,空空荡荡,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卧房里就一张床,剩下的就全是刀枪剑,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冷冷清清,我问问你,你就不觉得冷得慌?” “不冷!” 裴大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见她这弟弟油盐不进,彻底爆发了,“裴寂,我告诉你,这次不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找个弟媳回来,哪怕上街去抢一个都成,否则......否则,这家你也别回了!” 于是,裴大将军,就这么的......因为没媳妇所以被赶出家门了。 ...... 裴寂领着属下韩冰一起在街上晃荡。 韩冰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小他四岁,在战场上跟了他十几年,如今也没媳妇。两个光棍在街上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去哪里。 “将军,要不咱们找个茶楼喝茶?”韩冰提议道。 “那种酸叽叭娘们干的事你也喜欢?” 喝什么茶?渴了就喝水,对于这个提议裴寂十分鄙视! “那......咱们去城外军营吧?” “可。” 虽然被姐姐赶出来,但裴大将军自有大把地方住,家里不行,不还有军营么?至于娶妻不娶妻的,他早些年倒还想过女人的事,可这么些年孤身过来了,也淡了那方面的想法,反正自己有外甥,把他们教导成人,也挺好。 抱着这么个想法,他裴寂无所谓得很,翻身上马率先往城门方向奔。 路过街边茶楼时,瞥见一袭熟悉的身影进了门,他定睛一看,不正是前几日在街上遇到的人吗?见她和两个丫鬟进去,他突然勒马停下来。 “将军,怎么了?” 裴寂思忖片刻,“我觉得你的提议也不错。” 韩冰:?? 他翻身下马,往茶楼走去。 这家茶楼生意看起来不错,共两层,坐得满满当当,他快速扫了眼一楼,见没那人的身影,便往楼上走。她站在靠窗的那个桌子面前,好似之前的客人才走,她们正在等店家收拾腾地方。 二楼也坐得满满当当,就只剩狭窄的楼梯口处摆放的一个四方矮桌,恰巧够坐两人,裴寂率先坐下来,韩冰紧随其后。 店小二小跑上楼热情的招呼,“二位客官,想喝点什么茶?” 来这里喝茶不只是单纯的喝茶,店家主要卖的是各色点心,有闲暇的或是走路累了要歇脚的,都会进来点上几盘点心,再要一壶茶解解渴。 裴寂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太懂行情,他看了看窗边那桌,说道:“跟她们一样。” “得勒!”小二忙跑去沏茶。 不一会儿,东西都端上来了,一碟玫瑰糕,一碟桂花糕,还有几样花花绿绿叫不出名儿的点心,另加一壶红糖茉莉花茶。 韩冰:...... 裴寂:!!! 两个大老爷们点的吃食格外......有特色,楼梯口上上下下的人,凡是经过的一眼就能瞧见。 韩冰有些尴尬,但见他们家将军面无表情的吃得津津有味......勉强算津津有味吧,反正他一口一个都不带嚼的,他也有样学样的吃起来。 几盘精致的小糕点没一会儿就被吃了个干净,那壶红糖茉莉花茶也被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裴寂有点饱,但还不想走。他眼睛一直暗暗注视窗边,她细嚼慢咽的,吃得温温柔柔,样子确实好看。 顾时嫣似有所感,扭头过去,也看到楼梯口处坐了两人,其中一人,还有过两面之缘。 由于这人帮过她,让她极为好感,但光天化日之下又不好过去打招呼表达谢意,于是只好默默转过头,继续吃茶。 适才她看过来,裴寂感受到了,他端着茶杯像模像样的细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品什么极品好茶呢。 “将军,咱们要坐多久?”韩冰问道。 糕点也吃完了,茶也快喝完了,看起来他们家将军没有想走的意思。 “不急,外头天热,咱们再坐坐。” 他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跟着进了茶楼,还坐在这里吃些娘们唧唧的糕点,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走,反正今日无事,就这么坐着也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干坐着。 店小二过来问:“二位客官,可还要吃点什么?”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7节 裴寂想了想,就这么干坐着显得有点傻气,他看了隔壁桌一眼,说道:“按他们的也给我来一份。” “好勒!”店小二高兴的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桌上又摆满了,但两人都已经吃饱,因此就这么任它摆着,权当撑场面。 女人家吃东西格外慢,二楼许多人都走了,她们还在吃。楼梯口的那一桌也还在,倒是没有在吃,而是各自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糕点,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冰在想什么不知道,反正裴寂想得有点多。 顾时嫣和离的事他也听说了,这事闹得颇大,想不知道都难。恰巧他姐姐今儿早上催他成亲,他想......嗯......确实挺想的,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抬头再看了窗边一眼,裴寂突然起身。 “将军,怎么了?” “叫人将这些打包,咱们回府。” ...... 裴大姐正在教女儿绣花,她是农村出来的女人,吃苦惯了,不习惯大户人家请嬷嬷那套,反正自己女红也不错,就亲自教导女儿。 见裴寂大步进来,她没好脸色,“回来作甚?” “姐,我想好了,还是成亲吧,至于姑娘,倒是认识一个。” 他才出去转悠了半天就洗心革面,这让裴大姐高兴不已,赶紧拉个凳子让他坐下来,细细问是哪家姑娘,年龄几何,家住何方。 听说是大长公主府里的姑娘,还是个和离了的,裴大姐迟疑了下,随后咬牙拍板道:“行!明儿我就请媒人上门说亲!” ...... 次日,大长公主听说有媒人来提亲,还是为承安街那位镇国将军提,这可把她唬住了。女婿一个比一个有权势,实在令她不敢相信,连问了好几遍是不是弄岔了?媒婆乐呵呵的说没错,还是裴将军亲自请她们过来说亲的呢。 大长公主高兴的将此事说给顾时嫣听,顾时嫣沉默了。 原因无他,这个裴大将军赫赫威名她听说过,但没见过。听说他孤身了二十多年一直没娶妻,也不知是不想娶还是内里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她认为是第二种,如若不然,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将军,大把女子愿意嫁他,缘何就一直不娶?反而愿意将就她这个和离的人? 肯定是了,想必他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事。这样的人,她不想嫁,这是其一。 其二,她对婚姻已经不抱期望,更何况这人她也不认识,不敢嫁。 于是,眼巴巴在家等了半天的裴寂,最后等来了她不愿意的消息。 他暗自叹息,算了,命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哈,姻缘线已经牵着了,裴姐夫跑不掉的,后面还要写他直男式追妻呢。 另外,明天晚上零点爆更哈,同时晚上九点也照常更新呢。敬请期待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圆不要啵啵 4瓶;咕咕 2瓶;天天爱默 1瓶;爱你们么么么哒! 第49章 进入七月, 天气越来越热,中堂里人多,大越朝官袍也厚, 因此,个个热得哀怨不已。祝长君还好, 他自己有独立的屋子处理庶务, 窗户打开,倒是时不时有些风穿进来, 勉强还挨得住。 入夏之后事情倒是更多起来, 面前堆着一摞厚厚的卷宗,这还是下头的人按轻重缓急挑选出来的。祝长君一边喝着凉茶, 一边埋头审阅。 不一会儿, 祝全进来在他耳边低语。 “恩师可有说是何事?” “并无, 但观情况是挺急的, 让您务必过去一趟。” “行。” 他这恩师平时没事鲜少找他, 这次直接派人来中堂找人,想必是紧急之事,他马车也不坐了, 索性骑马过去。 到了柳府, 见柳清明一脸疲惫的等着他, 他问道:“恩师派人急急请我过来, 是何事?” 柳清明叹气,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事, 他还真是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 柳清河膝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妻子去得早, 因此格外疼爱最小的女儿柳依依,也花了很多心思将她培养成人。哪曾想,从小聪明伶俐的女儿竟然在情爱中走不出来。先是婚事不顺,随后又...... “唉......”他又叹了口气。 祝长君皱眉,追问道:“到底何事令恩师烦忧?” “依依她......” 说起来话长,柳依依那日在寺庙准备献身给祝长君,可祝长君不领情,她回到家中后郁郁寡欢,仿佛着了魔,三不五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她自己在里头做什么,反正最后丫鬟们进去总能发现许多头发,她把自己头发剪了,但许是不忍心,就一点一点的剪。有一天又突然说想去庵里做姑子,在那里老死一生。 这奇奇怪怪的举动和奇奇怪怪的话语把柳清河吓得不轻,以为女儿得了什么病,请了大夫来看,却看不出什么来,她该吃还是吃,该睡还是睡。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月,今天她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到中午了也不见人出来,丫鬟敲门喊她吃饭,可喊了半天也不见她应声。于是赶紧撞门进去,却发现她躺在床榻上,手腕上割了好几道口子,流了一地的血,吓得赶紧又请大夫。 所幸大夫来得及时,人救回来了,就是奄奄的躺榻上什么也不肯吃,大夫说,她没了生还的意志。 这句话把年过半百的柳清河愁得头发发白,他不知道这个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要寻死。仔仔细细问了她身边的丫鬟后,才捋出了症结所在。 为了男人,为了祝长君。 柳清河想了许久,一边是他的爱女,一边是他的爱徒,他实在左右为难,但最后还是让人去请祝长君过来。 祝长君得知柳依依自杀后,心里微惊,“她现下如何?” 柳清河有气无力的坐在圈椅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身子,摇头叹气,“大夫说她无生还意志,一心求死。” 祝长君心里气,气他这个师妹如此拎不清,寻死觅活的,竟把恩师折磨成这样。但气归气,好歹也是他师妹,又因他死过一回,他总不好坐视不理,“我去看看她。” 柳清河点头,让丫鬟领着他去了。 ...... 柳依依背着身子侧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地上还有打翻的粥碗,显然她适才发过一通脾气。 地上的血迹已经清理过,但屋子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想必之前流了不少血,那手腕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上头鲜红一片,显然伤口还在冒血。 祝长君走进去,站在几步之外,沉着脸看着,也不说话。 柳依依以为又是丫鬟们进来劝她吃饭,她不耐烦的低吼,“出去!滚出去!” “既然还有力气吼,想必无大碍。” 男人的声音起得突然。 柳依依猛然过身,适才还含着怒气的眸子瞬间柔弱下来,许是转身太快,她闭着眼缓了下头晕,片刻后再睁眼时已是泪水盈盈。 她深深的望着他,也不说话,兀自安静的哭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祝长君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眸子冷冽,说出口的话更冷冽,对付这种寻死觅活的人,越是可怜她,她越会得寸进尺。 “若是想死,倒是可以找个安静之地,闹出这般动静,折磨的还是我恩师。柳依依,你真令人失望!” 他面无表情,仿佛看陌生人似的,柳依依伤心得痛哭起来,抽抽噎噎,“师兄,我......我真的无颜面活下去了,可我又怕见不到你了啊,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每次想到你温柔的抱着顾时欢的样子,我都快疯了!这样日.日折磨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几乎哭晕在床上,许是情绪太激动,又失血过多,哭了一会儿便累得大口大口的喘气。 祝长君看了一会儿,也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他着实不解,那个小时候知礼懂事的师妹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 再见恩师,他依旧如之前那般一动不动的坐在圈椅上。 “见过了?” “见过了。” “依依有说什么吗?”柳清河抬起头来,望着他这个辛苦栽培了大半辈子的徒弟。 “没说什么,倒是一直哭。”祝长君也坐下来。 “唉......”柳清河这一生叹的气都没有今日多。疼爱了半辈子的女儿,如今做出这样的傻事,想想都觉得对不住死去的妻子,他教导不好女儿,害得她变成这样,自责不已!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堂屋安安静静,气氛沉重。 过得一会儿,柳清河突然跪下来,祝长君唬了一大跳,赶紧也跪下去,“恩师这是做什么?” 柳清河再抬起头时,苍老的脸上泪痕交错,“长君啊,为师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为师真想求你啊,我就这么个女儿,看着她长大,舍不得她去死。如今,她对你仿佛入了魔怔,你......你就收她进门吧,权当养个闲人,只要她活着就好。” 说完,柳清河泣不成声。 祝长君还是第一次见他哭,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今为了女儿,哭成这样,他心痛不已。 眼前这个老人,说是师傅,却更像父亲,手把手教他做学问,教他做人,初入仕时他是个愣头青,得罪不少人,也是他手把手教他为官之道。可如今,竟然跪在他面前流泪,这叫他怎能不心痛? 看着他那含泪浑浊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祝长君深深拜下去,“恩师,还请容我考虑考虑。” ...... 祝长君回到丞相府,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他官袍也没换,就径直去了正院。 “夫人呢?”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见到人,逮着进来上茶水的凝香问她。 “夫人在厨下吩咐晚饭呢。” “这事何须她去做?你快去叫她回来。” 凝香嘀咕,“夫人说见您这几日辛苦,天气炎热,便想安排些下暑的吃食,奴婢这就去请她回来。” 顾时欢进屋的时候,见祝长君站在窗下看兰花,那盆兰花生长得好,如今竟开了两朵小白花,香气清幽怡人。 “夫君。” 祝长君转过身,见她大肚便便,行动十分不便,拉她坐在榻上,“都快要生了,怎的还不安分些?” 进了七月,顾时欢就怀胎满十月了,大夫说也就这几天发动,全府上下都盯着她肚子呢,连祝长君也会每日早些下职来陪她,只不过,今日......耽搁了。 吃饭时,祝长君给她盛汤夹菜,以前他不这样,倒是最近这些日子渐渐养成了照顾她的习惯。顾时欢是妻子,按理说应该她照顾夫君,可谁让她是孕妇呢,吃得也心安理得。 “夫君今日看起来有心事啊。”平日她虽大大咧咧,可枕边人的心情还是能细心感知一二的。 祝长君看着她,小女人吃得满嘴油腻,吃饭也毫无大家闺秀的形象,怎么舒服怎么来,嘴里还嚼着呢,筷子便又夹上了。但就是这副模样,让他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看她挺着肚子吃得欢快,心里藏着的事也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吃完饭就去园子溜圈消食,月色皎洁,照得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清晰可见。他牵着她慢慢走在小道上,嘴角含笑,听她叽叽喳喳的说着今日所做的事。 突然,他停了下来。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8节 顾时欢问,“夫君,怎么了?” 月光下,他神情凝重,紧紧握着她的手,“夭夭,我想与你说件事。” “你说。” “我想......” “啊.....等、等一下,”顾时欢的肚子突然一阵一阵抽疼,她捧着肚子,大口呼气缓解疼痛。 祝长君立马变色,紧张问:“夭夭,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好像是、是吧......哎哟......疼呐......” 这还得了?祝长君赶紧抱起人急匆匆往产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零点爆更~ 另外,姐妹们,我呼吁一下啊,隔壁完结文真的不需要送营养液了,竟然有个小可爱一次送了500+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可惜啦,连载文才需要好不啦t_t 今天也是需要营养液的一天呢●e● 第50章 顾时欢这一疼, 将整个丞相府都惊动起来,稳婆们饭还没吃完就赶紧撂下碗筷过来,后院烧水的烧水, 丫鬟们捧着巾帕和铜盆候在产房,连那早半个月请好的妇科圣手也提前就位等在产房外。 不一会儿, 元安堂的祝老夫人也来了, 她进门,见祝长君扶着顾时欢绕圈, 问道:“长君媳妇啊, 你现在感觉如何?” 生孩子前都是一阵一阵的疼,倒也没疼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顾时欢还是能笑着走几圈的, 她见婆婆一脸紧张, 安抚道:“母亲不必担心, 稳婆说了得有一会儿呢, 您吃过饭了吧?” “吃了吃了,那你也别走太多,存些力气啊。” 祝长君替她回道, “婆子说适当走走, 一会儿生得快。母亲您先去外头坐着, 这里头人多免得冲撞了。” “行、行、行。”祝老夫人由丫鬟扶着出去了。 整个正院, 屋里屋外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众人都在忙着准备。顾嬷嬷端了参汤进来, “小姐先喝一些,回头有力气生。” 顾时欢乖乖听话,由于肚子疼她没耐心小口小口的, 索性端起碗咕咚咚两下就喝完,随后又坐下来歇息。 祝长君更是如临大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焦急得很。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她们丞相大人露出如此不稳重的神色,婆子们劝道:“大人不必着急,这妇人生产最是熬人,估计得慢慢等,不过夫人这身子骨好,又年纪轻轻,最是好生。” 祝长君点头,不过仍是没能安慰到他,他之前看过医书,特地了解了妇人生产方面的事,知晓妇人生产不可预测之事颇多,虽然大夫说顾时欢身子骨没问题,但他提着的心怎么也没法落下来。 他握住顾时欢的手问道:“夭夭,你怕不怕?” 说实话,在没生之前,顾时欢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觉得挺怕的,可临到要生这会儿,倒是不怕了,她还有闲心啃果子呢,摇摇头,没事! 祝长君摸摸她的头,“嗯,别怕,为夫在这里陪着你。” 顾时欢不乐意,妇人家生产的时候最丑了,她可不想让他瞧见,“不许,届时你在一旁,我都不好意思生了,你还是出去的好。” “你还怕我看了嫌弃你不成?” “谁怕你嫌弃了?我长得这么好看呢。” 祝长君笑着捏捏她鼓起的脸颊。 “哎呦......”顾时欢阵痛又开始了,稳婆们赶紧过来检查情况。 “啊呀,这、这是快生了啊,快快躺下来。” 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立马开始忙碌,倒是祝长君杵在床边碍事得很,有个婆子看不过眼了,“大人,要不您一边坐着歇会儿?” “夫君,你快出去!”顾时欢也催促他。 祝长君干着急的杵了一会儿,最后实在觉得自己多余才挪脚出门。 正巧这时大长公主和顾驸马以及顾时嫣也到了,纷纷问里头情况如何,随后也站在门外头等待。 顾驸马眼眶红红的,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也要当母亲了,一时感慨良多,心里头酸涩不已。祝长君出来后总算是镇定了些,见老岳丈情绪激动,赶紧请他坐下来喝茶。 众人等了一会儿,屋子里头除了丫鬟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没其他任何动静,连顾时欢喊叫的声音都没有。大长公主担忧,毕竟女人生产有多疼她是知道的,以为女儿出了什么事,正要进去看看情况,就突然听见一阵欢呼声响起。 “啊呀,出来啦出来啦!” 她脚步一顿,又赶紧快步走进去,只见顾时欢一脸迷茫的躺在床上,婆子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正在清洗。 “恭喜大长公主,是个儿子啊!” 一听是儿子,大长公主大喜,坐到顾时欢身边,问她身子情况。 顾时欢懵着呢,本来自己已经准备好要打一场硬仗了,毕竟她是见过嫂嫂生松儿的时候哭天喊地,最后虚脱得很啊。然而她才躺下来没一会儿,稳婆说用力,于是她就那么一用力,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滑出去了。 直到这会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生个孩子就跟出恭似的,不,比出恭还快呐。 外头等候的人听说生了个儿子,喜气洋洋,祝老夫人第一个站起来走到门边,等孙子一抱出来,她多年不大灵便的手脚,突然利索得很,立马伸手将孙子抱在怀中,笑得牙不见眼的,“像!像!太像长君小时候了!” 祝长君抬脚正准备进去看媳妇,闻言抽空瞥了一眼刚出炉的儿子,红彤彤皱巴巴,心想,这副模样也能看出来像他? 大长公主见他进来,腾出位置给他,自己起身去外间看外孙去了。 祝长君坐在床沿,盯着顾时欢看,眸子里的喜悦藏不住,他也不说话,看了一会儿媳妇就俯身下去亲她,起身看了一会儿后又去亲她。屋子里还有丫鬟婆子呢,顾时欢不好意思,赶紧抵着他的胸膛不准他再亲。 “儿子看过了?” “看过了。” “长得好不好看?” “母亲说像我,应该是好看的。” 顾时欢撇嘴,眼神狭促这人真是大言不惭。 她额头上冒着细汗,发丝胡乱的贴在脸颊。天气热,屋子里也没敢放冰盆,尽管她生得毫不费力,也出了不少汗。 这模样看得祝长君心疼,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摩挲,低低说道:“夭夭,辛苦你了!” 顾时欢躺了一会儿,又喝了些热汤,这会儿整个人精神北北得很,她突然记起来之前在园子溜圈时,他说有话要跟她讲,于是问道:“夫君,之前你是想跟我说何事?” 闻言,祝长君深深的看了她许久,才说道:“没事,没事了。” ...... 直到夜深,众人才离去,留下祝长君和顾时欢还有小琪儿,新鲜出炉的一家三口。 琪儿是祝长君给取的小名,大名还没取,顾时欢侧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稀奇得很啊。 天呐,她竟然生了个人! 小琪儿很淡定,在父母的两双眼睛注视下,睡得香甜,红嘟嘟的小人儿,让人忍不住想亲上几口。 反正顾时欢是馋得很,握着他的小手,亲了又亲,亲完又戳他手背上的肉窝窝。 祝长君侧躺在外边,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和自己的儿子。这一幕曾经从未想过,如今这样鲜活的呈现在眼前,仿佛做梦一般,他心里头暖烘烘的,十分满足。 没逗多久,顾时欢便眼皮子打架,今天生孩子毕竟流了许多血,体虚犯困。祝长君帮她掖好被褥后她就已经睡实沉了。 他起身下床,来到桌边坐下,一边研墨一边想着心里的事,随后提笔写了封信。结束时,已经是亥时,他走到床边看了眼睡得香甜的母子俩,勾唇笑了笑,便也吹灯睡下。 ...... 翌日。 柳清河收到信后,浑浊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连说了三个“好、好、好。”随后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个下午,再出来时,径直往女儿的院子走去。 柳依依自己死过一回,也后怕得很,但心里也高兴不算亏,因为那天的事丫鬟们已经跟她说了,她父亲求祝长君纳她进门,祝长君说考虑。有她父亲出面,想必他定不会拒绝,因为祝长君有多看重父亲她十分清楚。 心情好了,伤势也很快好起来,才过了一夜,自己就能下床走动,虽流血过多使得脸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见父亲进来,她笑着请他入座。 柳清河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叹气,有些事真是强求不来,命该如此! “长君昨夜喜得麟儿。”他说道。 柳依依的笑容僵在脸上。 “还有,他写了信过来,说......只想守着妻儿度余生。” 守着妻儿...... 柳依依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 半个月后,一辆马车从柳府使出,往三百里地的青州而去,那里有座远近闻名的尼姑庵。 柳依依跪在地上,双眼凹陷骨瘦如柴,神情疯疯癫癫,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大喊。 几个姑子将她摁住,随后一缕一缕的青丝往下落落,不过片刻便铺满一地。 “贫尼赐你一名,往后就叫悔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看完记得每章都踩一脚哈,拜托啦拜托啦!!&gt(*ΦwΦ*)&lt 第51章 顾时欢生完孩子后, 闷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顾嬷嬷不让她出门,连洗澡都不让, 每日只是用热水帮她擦洗身子,顾时欢反抗了多次, 但祝长君也站顾嬷嬷, 她没法子,硬生生忍了一个月。 夏天本来就热, 屋子里也鲜少开窗, 就算开窗也只开着小小的缝。整整一个月下来,顾时欢只觉得全身汗热不得劲得很, 头发也厚重油腻, 额边的发丝卷翘, 犹如鸡窝, 这模样她都不敢照镜子。 然而祝长君也不嫌弃, 每天搂着臭烘烘的媳妇睡觉睡得香喷喷。 好不容易熬到满月,顾时欢一大早就睡不着了,眼巴巴的等着丫鬟们进来服侍洗漱。祝长君今日正好休沐, 他赖在床上不想起, 见顾时欢急不可耐心里好笑, 又拉她躺下去。 “再睡会儿, 这天还蒙蒙亮,丫鬟们都还没起呢。” 顾时欢哪里睡得着?她已经迫不及待洗澡洗头换干净衣裳, 然后再出门奔跑几圈, 好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她不肯睡,惹得男人也跟着清醒了,索性将人摁在床上亲。亏他不嫌脏, 亲完嘴还使劲啃脖颈,啃得顾时欢痒痒直笑。 两人闹了许久,外头才天光亮,陆陆续续有声音响起来。 顾时欢唤丫鬟们进来收拾,自己站在一旁乖乖等待,等净室放好水后,她光着脚丫子就跑进去了。 祝长君也起来,坐在外间榻上逗儿子。 小琪儿刚出生时皮肤红红的,满月后倒是变得白白嫩嫩了,还有了许多丰富的表情和动作,比如会对着人笑,会手舞足蹈,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39节 父子俩在外间等了许久,顾时欢才沐浴出来。 她仿佛获得新生般,整个人慵懒惬意,裹着寝衣坐在铜镜前让人擦头发,随后又让人给她换衣裳。 “小姐,穿这件怎么样?其他衣裳显得有些小了,看来得重新量尺寸做新的呢。”凝翠拿着好几件衣裳在她身上比划。 顾时欢生完孩子后,身子恢复得不错,不过总归还是长了些肉,腰上还好,她本身就腰细,不大看出来。倒是那胸脯,越发的壮观,许多衣裳都穿不下。 顾时欢瞧了眼那件浅蓝的绢纱长裙,点点头,“行,先将就着,回头让凝香来量尺寸,再去玲珑阁做些新衣。” 她们的对话外间也听得清楚,祝长君隔着帘子朝里头看了一眼,小女人身姿婀娜,影影绰绰,那松垮的寝衣半滑落下来,正巧窥见那白茫茫的山峰。 男人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暗自咽了咽口水。 过得一会儿,顾时欢收拾好出来,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早饭。 “夫君今儿忙吗?” “不忙。”就算忙也要强制不忙,好不容易等媳妇坐完月子,且又恰逢休沐日,良辰美景,岂能辜负? “一会儿吃完饭我去元安堂看看母亲,夫君可要一起去?” 祝长君点头,“行,我陪你。” “前几日长缨送了帖子过来,说今日回来看看琪儿,新姑爷也一起来,届时你就招呼新姑爷吧?” 本来不忙的祝大人,被媳妇又安排得满满当当,心里不大乐意,他今天就想陪媳妇呢,怎的刘峥这么没眼色?哪天来不好?非得选这天? 但媳妇面前也不好说什么,默默喝了口粥,“行。” ...... 元安堂。 老夫人抱着白胖胖的孙子高兴不已,“我看越长越像长君小时候的模样。” 顾时欢来了兴趣,“夫君小时候是怎样的?” 说起儿子小时候,祝老夫人兴致盎然,滔滔不绝,毫不保留的将祝长君小时候做的丑事抖了个一干二净。比如小时候像个小老头不爱说话,尿床了觉得丢人,就自己把床套扒拉下来扔在床底下等等,逗得顾时欢哈哈大笑。 祝长君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就这么被他母亲出卖了,彼时他不知道,正在院子里听管家说事呢,等进来后见两人聊得开心,他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祝老夫人一点也没“儿子大了不宜掏老底”这方面的自觉。 “说你三岁尿床的事呢。” 祝长君看了眼忍笑忍得辛苦的媳妇,“......” 没坐多久,祝长缨和刘峥来了,两人给祝老夫人行礼后,祝长缨坐下来跟母亲和嫂嫂聊天,而祝长君则把刘峥带去书房。 刘峥老老实实的跟他走,心里头还想着一会儿要趁机多请教舅兄一些官场上的问题,他今年春闱中了进士递二十七名,虽未进三甲,但却也在入翰林的名单里头。男人嘛,初入仕做官,那股为国鞠躬尽瘁的满腔热血沸腾得很,一心想在仕途上做出些成绩。 整个大越朝,做官做得最成功的要数他这个舅兄,有这么个榜样在,他肯定要多取取经,好好学习一番。 不过祝长君没给他这个机会,将他带到书房,扔给他一些不大紧要的陈年卷宗,让他在坐着看完,随后自个儿就回正院等媳妇了。 顾时欢与祝长缨还有祝老夫人聊得畅快,主要有小琪儿活跃话题,三人围绕着孩子说个不停。 老人家年纪大了,坐不得久,没过一会儿就犯困,由丫鬟们扶着回去睡回笼觉。 堂屋里便只剩顾时欢和祝长缨两人,她把丫鬟们赶出门外,姑嫂俩说起了私房话。 祝长缨嫁人后变化还挺大,先是梳了妇人发髻,她的脸本身就比较圆润,如今梳了妇人发髻后,倒很是有些妇人韵味。眼角也多了几丝媚态,少了青春少女的稚嫩,多了女人的娇媚,还怪好看的。 顾时欢稀奇,“长缨啊,你怎的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呢?” 祝长缨摸摸脸,“还......还好吧。” 她之前也听自己的丫鬟说过这事呢,不过自己照镜子也没觉得哪里变好看了啊,胖了一些倒是真的。自从嫁给刘峥,婆婆盼孙子盼得厉害,叫厨下整日里给她补汤汤水水,两个月下来,愣是补得胖了一圈。 顾时欢眨眨眼,悄悄问她,“你跟新姑爷处得如何呀?” 这话倒让祝长缨脸红,“挺......挺好的呢。” “怎么个好法?” 她是真的好奇,两个新婚的人凑在一处,要做些什么。她自己记不得嫁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了,倒是很想问问小姑子。 “就是一起作画看书,觉得还挺好的。” “就这?”这有什么意思,实在没趣得。 倒也不全作画看书,很多时候两人待在一起还是要做些别的事的,比如那方面。刘峥这人吧,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真做了那事,却凶狠不已。也不知为何他怎么就这么喜欢那样的事呢?以前到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每日夜里都要许多次才肯罢休,自己倒是累得不行,今儿出门还腰酸呢。 她想着想着,脸红红的,怕被嫂嫂发现,便赶紧低头喝茶。 她突然娇羞起来,顾时欢起初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随后才会过意,又想起自家夫君这些日子越来越狼的目光,也忍不住脸红起来。 于是,姑嫂俩,就这么的坐在堂屋各自脸红。还是凝香来元安堂喊人,说祝长君在等着她,顾时欢这才离开。 ...... 一进屋,就见祝长君站在桌边看她临摹的字帖。顾时欢坐月子期间实在烦闷,于是就捡起往日练习的字帖来,别说,经过这一个月的练习,写得字还像模像样的,连祝长君都夸有长进,日后或许能教儿子写字呢。这个想法倒是越发激发起顾时欢练字的兴趣,每天都要练习半个时辰。 “夫君找我有何事?” 祝长君抬起头来,勾手让她过去。 她才走到身边被他拉进怀里,从身后搂着她。这动作突然得很,又带着股急切,惹得顾时欢低呼一声,顿时心颤不已。 但祝长君也没做什么,就是将她禁锢在桌边,然后闻她发香,过得片刻才问,“你们聊些什么,怎的这么久?” “哪久了?长缨不是来了么?她好不容易来一回,就有许多话想说呢。再说,你叫人喊我回来了,长缨那儿怎么办?” “这是她家,她怎会不知怎么办?再说了,刘峥不是还在吗?” 说起此事,顾时欢还纳闷呢,不是说让他招呼刘峥的吗,怎的他自个人回来了? 顾时欢问起,祝长君笑道:“我让他在书房帮我处理些事。” “......” 感情他把人家当壮丁使唤呢,留人家刘峥在那干活,他自个儿跑回来抱媳妇,这人正是无耻得很。 “头发用什么洗的,这么香?” “茉莉膏。” 不一会儿,男人的鼻子渐渐往下嗅,在她白皙纤长的脖颈处徘徊。 顾时欢闭着眼,呼吸也重了起来。 室内安静,也没丫鬟进来打扰,角落还燃着好闻的沉水香,站在桌边的两人各自楼得紧紧的,互相解渴。 尽管祝长君很想将她放在桌上这样那样一番,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大夫说了,最好等一个半月再行房。 他一边吻着怀里的人儿,一边在心里默数,嗯......还有十四天半!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评论哟~ 第52章 祝长君儿子的百日宴办得十分隆重, 几乎临安城四品官员以上的人都发了帖子,那些不够品级的则想方设法托关系送礼进来。 这次祝长君来者不拒,统统让管家收下。他心情好, 抱着儿子在宴会上四处招摇,朝中那些官员们平日里浸淫他威严久了, 乍看他抱着个小奶娃出来晃荡, 众人都差点跌掉眼珠。 时下都说抱孙不抱儿,哪怕是格外喜欢, 也只是私底下悄悄抱, 倒是鲜少见到抱着儿子光明正大出来炫耀的。反正,祝长君就不按常理出牌, 谁叫人家是丞相呢, 也没人敢笑他, 相反还得上前去夸两句, “令郎真俊!”“令郎聪慧过人!” 今天来的客人特别多, 丞相府门外的马车挤满了一整条街,府内也是到处摆满了筵席,连过路的廊下都不放过。 男女分席, 男人在外院, 女眷则在内院, 虽是泾渭分明, 但今儿人多,大家来来往往的, 难免会不经意碰头, 大喜日子嘛,索性也不讲究那么多了。有的女子稍微喝得多的,就忍不住要找个地方消消酒, 没办法,来的官夫人太多,丞相府的丫鬟们也无法招呼得面面俱到,反正有什么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包括消酒也是。 顾时嫣一路走来就遇见不少扶着树揉.胸按头的。这些个官家夫人们兴致起来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端方不端方,拉着你就是喝,搞得顾时嫣也不小心喝得有点过头。她倒不是想吐,但急于找个地方透透气,否则也怕自己撑不住了。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丞相府西边的竹林,这处有些偏僻,来的人少。她兀自找了个石块坐下,靠着歇息一会儿。 秋日阳光和煦,晒得人暖和,微风这么一吹,吹得顾时嫣昏昏欲睡。她朝四周瞧了瞧,见无人,便拿出巾帕将脸盖住,就这么,打起盹来。 裴寂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美人靠坐在石块上,身姿曼妙,绣着梅花的雪白巾帕将那芙蓉玉面遮住,只露出一截白皙小巧的下巴。尽管如此,却仍能窥见巾帕下定是一副惊艳容颜。 他驻足瞧了许久,也清楚自己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瞧,实非君子所为,但想了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遇到喜欢的姑娘瞧几眼怎么了?谁他娘的敢多嘴? 许是石块太硬,顾时嫣不太舒服,一会儿便又醒了。她扯下巾帕,触不及防对上不远处一双深沉的眸子,唬了一跳,待看清楚人后,便又放心下来。 原来是他。 这人虽只见过两面,但凭直觉顾时嫣觉得他不是坏人,相反,他还曾帮助过她。 要不要过去见礼道个谢? 然而没等她想好,那人就转身离开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 顾时欢听说姐姐醉酒,让丫鬟去请她来正院歇息。 “姐姐适才去哪了?让丫鬟们好找。” “有些头晕,便去西边竹林走了走,这会儿好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让你过来歇歇,”说着,递了碗醒酒汤过去。 顾时欢今日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儿子,她也不用招呼那些官夫人,只需抱着儿子出去露个脸就好。况且她也不喜那些个应酬,草草应付了下,就回来了,一切有她母亲大长公主在呢,倒也不怕出乱子。 顾时嫣之前在竹林歇了会儿,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又喝了醒酒汤,脑子这下也彻底清醒了。 她抱着小外甥逗弄,小琪儿三个多月了,最是有精力,他也不甘于自个儿躺着,但凡醒着就一定要人陪他说话,虽然他听不懂也不会说,但咿咿啊啊的像个小话痨似的,逗趣得很。 顾时欢也坐下来,扯着儿子的小脚丫玩,一边问道;“姐姐,你前几日去相看的陈家公子,如何了?” 顾时嫣这两个月来相看了好几个,但都不满意。最近这个陈家公子,人是还不错,相貌堂堂,是个从四品的官身,性格也好,年纪比她大六岁。但早年妻子去世后,留下六七岁大的一儿一女,若是顾时欢嫁过去,免不了要给人当后娘,若是孩子还小倒好,可都已经六七岁,这样的孩子很难接受继母。 那陈公子又是个宠孩子的,想必日.后住在一起定会有许多矛盾。 想通此结,顾时嫣也叹气。 她摇摇头,“陈公子是个好的,可惜不合适。” “姐姐不急,听阿娘说,后头还有好几个呢,咱们慢慢相看。” 顾时嫣笑了笑,“这话说得好像去菜市场挑瓜似的,这家不行买那家。”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0节 “可不正是挑瓜吗?咱们得挑个好的,甜的,你喜欢的。” 喜欢的...... 顾时嫣迷茫,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喜欢的,可是,那又如何?如今倒是不敢奢望还会遇到喜欢的,更何况她也无力再爱人。将就挑个合适的,两人相敬如宾的过下半生,也就满足了。 “再过几日,便要去相看另一家,好像是王御史的侄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听着还不错,就是不知人怎么样。说实话,我这都麻木了,权当出去散散心顺便见见人,若是看对眼了,那就定下吧。” “姐姐可不能这样想,这是正经事,说不定还真能找个合意的姐夫呢。那个姓王的公子如何?” 姐妹俩一边逗小奶娃,一边聊着心事,外头闹哄哄,屋里头倒是很清闲。没一会儿两人都犯困,姐妹俩难得的如小时候般在一起歇了个午觉。 ...... 临到黄昏日落,客人陆陆续续走了许多,但仍有好热闹的还在继续。主要是外院的男客们,有的人喝醉后就当场歇了一觉,随后醒来又是一条好汉,抓着丞相大人二话不说就是干。反正这胆子也不知是谁给他,看得旁的官员们心生佩服。 祝长君今日心情好,谁找他喝酒他都喝,只不过他酒量不佳,因此每次只喝一小口。但有个不怕死的,头昏脑涨冲过来嚷着说酒杯太小不过瘾,要换大碗,仆人看了看丞相大人,换不? 祝长君颔首,给他换,不过他仍旧是拿酒杯镇定自若。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有眼色的人多得很,不用丞相大人说,自是大把人过来陪这人喝,一碗一碗又一碗,反正掌灯时分喝倒了一大片。而丞相大人仍旧站得笔直,咋一看看不出什么,但那双眸子已经染上了浓浓的醉意。 顾时欢担心他喝得太多,等哄儿子睡着后,自己出来寻他,见他也正好从回廊另一边走来。她赶紧迎上去,靠近后,闻到一身酒味。 祝长君起初还强制镇定,但见了媳妇,脚步就踉跄起来,她揽过媳妇的薄肩,将大半身子重量压着她。顾时欢扶得很吃力,才走了几步就累得不行。 “夫君,歇会儿吧?” 她靠着廊柱喘气,这男人长得高大还重实,实在难伺候。可渐渐的,渐渐的,男人的脸凑过来,突然吧唧亲了她一口,一股浓浓的酒味。 见他还想亲,顾时欢赶紧抵住,这还是在外头呢,人来人往的,让丫鬟们看见了可不好。 “回去再亲,这会儿不许。” 祝长君朝四周看了看,到处点着灯笼,月光也极其亮堂,虽然两人隐在廊下,但确实也容易看见。他想了想,勾唇一笑,突然将她拉进旁边的屋子,将人堵在门上亲。 许是都喝了些酒,各自都有些放肆,原本浅尝辄止的,却发现势头有些刹不住。 顾时欢气喘吁吁,小声道:“咱们回屋子再.....” “无碍。”他又凑过去,亲了一会儿便将他捞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子就靠在窗边,透过隔花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外头的情况,但外头的人却瞧不进来。 不一会儿,顾时欢衣衫敞开...... 有一缕月光洒进来,刚好打在那雪白尖尖儿上,显得格外诱人。 他猛的叼住。 这是个杂物间,平时就放些不常用的桌椅板凳,基本上没有人来。这会儿又是晚上,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因此,那“啧啧”之声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时,外头有人经过,传来婢女们低低说话声,顾时欢一紧张赶紧抱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 祝长君埋了一会儿,听见她心如擂鼓,也低低笑出声,随后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男人醉意上来,什么都敢,也不顾那桌脚颤动声音太响,就这么......放肆起来。 这可苦了顾时欢了,难耐得很,又不敢出声,仰着头失神的望着窗外的明月,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突然有人经过,那脚步声还颇重,令顾时欢浑身一紧! 她突然袭击,祝长君最是受不住,咬着牙骂道:“你这个妖精!” 裹着那余温,他尤还眷恋,但顾时欢怎么也不肯再来,又惹得他低笑起来。 随后两人草草收拾,趁着外头无人,偷偷摸摸的回了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d调d调,大家抒发些诗情画意感想就好。 第53章 镇国将军府。 裴寂在演武场练武, 单手握着一把几十斤重的寒铁大刀,手臂结实有力、青筋毕露。他赤着胸膛,练了一个上午下来, 虽全身汗如雨淋却仍喘气均匀。 就这么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男人,今儿一大早又被骂了。 裴大姐简直不能与他共存, 他在边疆还好, 眼不见心不烦,但凡一回来, 各种粗老爷们的坏毛病就暴露出来, 气得她要炸。 先是臭袜子乱飞,换下来的脏衣裳全部堆叠在床角, 这人也没有用浴桶的习惯, 一年四季不管夏天冬天皆是站在井边两桶冷水搞定。就连睡个觉他也不老实, 好好的团花丝绸被褥被他扯成皱巴巴一团, 反正, 那屋子里就像个狗窝,臭烘烘,乱糟糟。 偏他还不喜丫鬟们伺候, 随从小厮也跟着他一个样照顾的粗心得很。裴大姐就这么个弟弟, 为此, 各种操心, 每天都要去他屋子里整理一遍。 然而整理着整理着,发现一团皱巴巴带着股浓郁男人味儿的亵裤放在一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柜里头。至于那衣柜, 算了, 也看不成,昨日才整理的,今日又乱七八糟。 裴大姐炸了, 追着他又是好一顿骂。 但裴寂还觉得无辜得很,“怎的又骂我?我都说了,我的衣柜不要整理,乱些我还能找得到衣裳,你一整理,我就无从下手了。” “你还有理了是吧?就你这副臭模样,难怪娶不上媳妇!” 三句不离娶媳妇,裴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从小就是被这个大姐骂大的,没所谓,骂完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裴大姐骂着骂着,想到一事,“你说你,再这么下去,就算娶上媳妇也跟你过去下去。你看大长公主府的那小姐,对,就是你说认识的那姑娘,人家不肯嫁你,倒宁愿去将就个鳏夫,前儿我还听说她这些日子在相看人家呢,估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了。可你呢,光棍了十几年还是光棍!” 听到顾时嫣去相亲了,裴寂突然烦躁不已,耍了几套刀法,也没法让他平静。索性将刀一扔,打了个口哨,不远处的烈风跑过来,黑漆漆的马头扬得高高的,跟它主人一样,不可一世得很。 裴寂衣裳也懒得换,就这么骑马出门了。 ...... 城外,连绵山脚下一片枫林密密丛丛,在这秋天呈现金黄一片,一条崎岖小路穿林而过,路面上落满了枯枝树叶,车轮粼粼,沙沙作响。 顾时嫣坐在马车内兀自按着额角,阖眼歇息。 “小姐,您何不妨等大长公主一起走呢?”丫鬟萱儿在一旁给她捶腿。 今儿顾时嫣与王御史的侄子相看,地点选在城外二十里地的清音寺,她起得太早,现下有些疲惫。 闻言,她说道:“母亲近年来喜欢参禅,她听禅讲得好些时辰,我等不得了,想快些回府歇息。” “可您这么孤零零上路,万一路上遇到歹人可不好。” “这是临安,谁敢在天子脚下惹事?莫想太多,你别捶了,也歇会儿吧。” 萱儿停下来,倒了杯茶水喝,想着心思。她很想问问小姐与王家公子相看得如何,彼时她站得太远,自己也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只知道那王家公子走后,小姐脸色难看。 她看了看她家小姐,此时她阖眼打盹,倒也看不出她心情如何,几次欲言又止。 顾时嫣有所察觉,笑了笑,“你是不是想问那个王御史的侄子?” “小姐,那王公子可与您看上眼了?” 顾时嫣摇头,并未,相反,他十分狂悖无礼,乍一看倒是个翩翩公子,人才出色,可哪知见面不到半刻钟,便直接说对自己无意,无礼得很。 她想,无意他还来相看什么?当然,也就这么问了,那王公子回答说他喜欢表妹,家父不同意,才逼他来相亲。 这么个软弱无能的草包倒是与郑霍有几分相似,顾时嫣心底冷嗤,也说道:“甚好,我也不喜欢你。” 那王公子愣了一瞬,随后甩袖子走了。 这场相亲就这么不友好的飞快的结束,彼时大长公主还在听住持禅讲,约莫要两个时辰才结束,顾时嫣不想等,招呼人就先回来。 这是糟糕的一天,然而,却还有更糟糕的事。 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章叔,怎么了?”萱儿掀帘子探头问道。 老仆下车查看了下情况,随后发愁的回道:“小姐,车牙子断了,这......还请小姐先下车,待老奴修整一番。” 这会儿已是午时,日头大,顾时嫣下马车后在路边站了一会儿,估测章叔应该没那么快修好,便又走到不远处的树下乘凉。 她午饭也没怎么吃,这会儿又困又饿,还有些昏昏欲睡,她靠着树阖眼假寐。 没过一会儿,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她睁开眼看去,打头跑过去的那人背影极其眼熟,但也没仔细看,见他们快奔出树林,顾时嫣拿出巾帕擦擦额间的细汗,又闭上眼睛。 不过片刻,那阵马蹄声又由远而近传来,她心想,谁这么好兴致大中午跑马呀? “你怎么在这?” 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吓得顾时嫣一大跳,她下意识的拍着胸脯看向来人。 是那日在茶楼见过的人,也不知是什么奇妙缘分,在这样的地方都还能遇见。她微微一笑,行了个礼:“这位壮士。” “壮士......” 裴寂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倒是很新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一身短打,胸口处还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这模样倒着实像个“壮士。” “你怎么在这?”他又问了一遍。 顾时嫣示意他看不远处的马车,“我的马车坏了,家仆正在修整。” 裴寂望过去,一个老仆和一个丫鬟在那边手忙脚乱,显然不得章法。他朝韩冰看去,韩冰会意,带着几个人过去帮忙。 但裴寂没走,两人就这么站在树下。 这树不大,阴凉之地比较少,裴寂站在几步开外恰巧被太阳晒了个正着,他浑身是汗,那汗水在阳光下都还晶莹透亮。顾时嫣看了觉得他应该挺热的,斟酌了下,劝道:“您可要过来一些?” 他只需再走近两步就进入阴凉之地了。 但裴寂会错意,以为她叫他过去,于是多走了几步,离她颇近,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而她也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汗味。 不过所幸是空旷之地,顾时嫣觉得还能忍受。 两人沉默的站着,许久都没人开口说话,双双望着马车那边,似乎很专注的在等什么时候修好,但周遭空气却及其灼人。 顾时嫣忍不住先开口,“那日在街上,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裴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颔首道:“举手之劳,无需客气!” 说完这句,两人又无话了。 他个子高,一垂眼便能看见眼前的小女人,睫毛纤长,鼻梁小巧,红唇......诱人。 他一直暗暗打量着她,但是顾时嫣却不知道,她依旧看着马车那边的情况。 眼看马车就要修好,裴寂突然烦躁起来,想起今日一早大姐说的事,又联想起他遣媒人去提亲被她拒绝,脑热上来,便脱口问道:“你为何拒绝?” “啊?” “为何拒绝提亲?” 见她还有些迷茫,便又补充道:“镇国将军府的提亲。”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1节 顾时嫣这才明白是何情况,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难道......镇国大将军就是他吗? 被当事人逮着问为何拒绝,这还挺让人难堪的。她彼时拒绝的理由很充分,可此刻却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于是她捡了另一个理由说道:“不.....不熟,所以......” 但裴寂觉得这个理由太敷衍,既然不熟,她为何要去跟别人相亲?不是也不熟吗?肯定是瞧不上他,觉得他是个泥腿子起家的,就算当将军了又如何,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毕竟像她们这种金枝玉叶最是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 他还记得自己初入临安城那年,彼时十九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郎将。他与少将凯旋入皇城,不想在街上冲撞了宫中贵人的马车,那里头也不知是谁人,反正是他惹不起的。 那贵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等泥腿子也敢冲撞本宫,拉下去!” 那时他想,或许自己要吃顿板子了,听说这些贵人动不动就喜欢打人板子,不过他倒是不怕,只担心自己这么鲁莽连累了少将。 却不想,马车里头有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在为他求情,他抬眼看去,恰巧窗帘子被风掀起一角,窥见一副精致的侧脸。 至此,那少女容颜深深的刻印在他心上。 虽然她以前为他解过围,但也改变不了这些贵人看不起他们这样泥腿子出生的人。想到此,他心底有些气,脸色便沉了下来。 好端端的,他突然沉脸,顾时嫣以为自己的拒绝让他生气了。那副令万军胆寒的气势,同样也令她胆寒,竟隐隐的有些腿颤。 作者有话要说:  裴寂:媳妇有点胆小啊。 第54章 好端端的, 他突然沉脸,顾时嫣以为自己的拒绝让他生气了。那副令万军胆寒的气势,同样也令她胆寒, 莫名的,有些腿颤。 与之同时, 也觉得这人太过霸道, 媒人说亲,本来就是你情我愿, 他何故要生气? 便也沉默下来, 不敢说话。 最后,裴寂忍不住问她, “可是嫌弃我?” “啊?不、不、不是。”哪敢嫌弃您啊。 “既然不嫌弃, 那为何拒绝?” 话题又绕回来了, 总之, 裴寂就是想弄明白是何原因。 “真的......就是因为不熟, 所以才......” 答案还是这么个答案,裴寂却突然走近一步,气势逼人, “真的?只是不熟, 而非不愿?” 不得不说他这脑瓜子也极其灵活, 话头这么一绕, 还真把腿儿打颤的顾时嫣给绕了进去。 “嗯,只是不熟, 并非不愿。” “这就好!”他这下满意了。 看那边韩冰已带人回来, 他丢下一句,“我明日再派人去提亲!”随后就走了。 留下后知后觉傻眼的顾时嫣。 ...... 翌日。 大长公主与顾驸马正在吃早饭,便听管家说门口来了个将军叫裴寂的, 还递了拜帖进来。 裴寂? 不认识这么个人啊! 大长公主接过拜帖一看,随后立马放下筷子就出去了,顾驸马一脸懵愣的也跟在后头。 原来是镇国大将军裴寂! 夫妻俩赶到大门相迎,裴寂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为了迎合时下临安城的审美,还特地在腰间挂了个玉佩,脸上胡渣也刮得干干净净。 别说,他这么一收拾,到还挺有几分风姿。本身样貌也不差,身姿颀长高大,再加上他通身的气势,往门口那么一站,说蓬荜生辉也不为过。 大长公主和顾驸马请他进厅堂入座,隐约也猜到了他今日的来意,笑着让丫鬟们上茶,客气的寒暄了些琐碎事之后,大长公主问道:“不知裴将军造访所为何事?” 裴寂这次是自己来提亲的,也没请媒人,他始终觉得做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亲自来,更显诚意。 他开口道:“实不相瞒,为贵府大小姐而来,裴某......想娶她为妻,不知大长公主肯否割爱。” 他说得挺直接,与那些惯常说亲的媒婆不同,那些媒婆上来先夸一通男方女方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巴拉巴拉。但裴寂却不,开口就问你肯不肯割爱。 大长公主是了解过裴寂这个人的,家室简单,洁身自好,此人又有勇有谋,手握重兵,权势滔天。 可这么个人想娶她刚刚和离归家的女儿,她也有些犹豫,毕竟上次女儿也跟她分析过,他之所以这么个年纪了还未成家,恐怕内有隐情。 但她不好直接问,于是委婉试探:“以将军之才,不愁娇妻,为何看中我家嫣儿?” 裴寂面无表情,“喜欢。” 大长公主、顾驸马:“......” 行叭,这么个理由倒是挺干脆。 裴寂毕竟是战场上磨炼出来的人,言行举止都威严十足,尽管他想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表现得和蔼亲切些,可那万年不变的表情,仍是让他唬人得很,以至于顾驸马鬼使神差的想,要是祝长君和裴寂比一比,也不知谁更胜一筹。 反正两人看起来都不好惹,他说想娶你女儿,那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出阵杀敌,容不得你多考虑的架势。 大长公主想了片刻,说道:“此事,还容我问问女儿。” “可。” 大长公主说容她问问女儿,意思是要考虑一二,可能过几天再回复他,这话常人都能明白是何意。 但她说完后见裴寂大马金刀的坐着没起身,那意思好像是,你去问问,我就在这等着。 “......” 头一回遇到提亲提得这么霸道的,大长公主犟不过,索性就去问了。 顾时嫣早已得知裴寂来了府上,见母亲这会儿过来问她的意思,她一时难为情。 这人,怎的就问得这么急?不让人好好考虑考虑么? 想起昨天他生气的模样,自己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若是再拒绝...... 但不知为何,她打心底却并不想拒绝他,上次是因为不知镇国大将军就是他,但这次......其实她对他颇有好感,若是,若是嫁给他也未尝不好。 但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会不会也显得太急切? 她脸颊微红,喝了一盏凉茶缓了片刻,随后点头道:“那母亲就应了他吧!” ...... 两个月后,一则消息轰动临安城。 大越朝的战神、黄金单身汉要娶妻了,娶的还是个和离过的女人。众人都叹大长公主好福气,两个女婿,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龙凤!和离过的顾时嫣更是好福气!这样的运气着实羡慕不来! 起初顾时欢听到消息时也惊了,裴寂的威名她如雷贯耳,好多话本子里的将军都以他为原型写了许多风月故事呢。没想到,这么个厉害人物,即将成为她姐夫。 为此,她逮着下职回来的祝长君打探:“裴寂此人你可了解?” 关于裴寂,他打过些交道,但也不太熟。一来,他常年在边疆,二来,文官和武官向来不对付,一言不合在朝堂上争吵起来是常有的事。不过嘛,要吵也是下面的人吵,像他们这样身份的,自然是暗中授意后再隔岸观火。 武官吵不过文官,但武官骂娘厉害,动不动就要扯你家祖宗出来溜一圈,也有些怕怕。总之,除非必要,坚决不跟他们打交道。 闻言,祝长君也只能简单描述,年轻、有勇有谋、长得嘛......略逊一筹。 “......” 顾时欢好奇死了,不满意他这么敷衍,愣是追着问东问西,喋喋不休,祝长君最后只好堵住她那张嘴,又把人狠狠吃了一顿才算完。 ...... 不过,很快顾时欢就有机会见到未来姐夫了,因为皇帝决定秋猎,往年也有这项活动,但大越朝皇帝勤政,时常忙得连后宫都极少走动,更何况这样的娱乐活动。尤其去年又遇南边水患,朝中上下忙成一团,好不容易今年能喘口气,皇帝拍板,那就带大家出去玩玩吧。 四品以上的官员皆有份,人员规制上,可带内眷两名仆从五人,但像皇族或位高权重的就规定得没这么严格了,祝长君想带多几个也没问题,比如他就带上了顾时欢还有胖嘟嘟的儿子祝瑾年。 是的,小团子三个月后终于有了大名,而且还会认人了,但凡看见他爹爹就要举高高,笑得口水四溅。 大长公主府这次去的人也比较多,顾驸马夫妇还有顾时茂夫妇。顾时嫣本来想在家待嫁,她跟裴寂的婚事就定在翻年的正月,因此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光是绣嫁妆都得好几个月,但耐不住裴寂想见人,早已提前两日便写了信给她让她务必去。 因此,顾时嫣也在秋猎队伍中。 出发这日,队伍浩浩荡荡,整个临安城的街道基本堵得水泄不通,所幸队伍皆是按着品级规制排序,在出城前,都行得缓慢。 祝府马车上,祝长君抱着儿子逗弄,顾时欢靠在他身边打盹。她今儿高兴,一大早就起来了,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又被进门的祝长君摁住脱了个精光,这样那样的摆弄一顿,险些耽误出门时辰。 这会儿她急需养精蓄锐,回头到了猎场要好好玩一番。 出了城门后,道路宽敞起来,马车队伍也渐渐拉出距离,走得顺畅。没过一会儿,大长公主便差人过来请顾时欢娘俩过去。 好不容易得闲陪娇妻爱子,没想到又得孤零零一人坐车,这般远的路途,祝长君想想都觉得无趣。 于是叮嘱道:“快去快回。” 顾时欢敷衍的点头,心早已飞到了娘家车马上,抱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祝长君:...... …… 顾家有钱,马车不仅宽敞,还精致得很,连车窗都镶嵌金丝花鸟,车身都是小叶紫檀打造,坐在里头幽幽清香,沁人心脾。 顾时欢进去时,里头已经坐着母亲和姐姐,小松儿也在。小松儿比祝瑾年大一岁,看见他这么个小团子稀奇得很,虽还不能说话,但扒拉着弟弟不肯放手,两个小不点儿模样逗趣,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顾时欢完全忘了夫君的嘱咐,乐不思蜀。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熬夜爆肝的份上,拜托每章都打个分哈,谢谢啦! 晚上九点的更新照常哈。 另外,求营养液营养液营养液多多多多多多营养液!! &gt(*ΦwΦ*)&lt 眼巴巴~ 第55章 直到小团子们玩累了, 马车里才安静下来。顾时欢打了个哈欠,她也有些困,但不想睡, 靠着母亲耷拉眼皮半睁着瞧顾时嫣。 “姐姐,姐夫这次也来了么?”顾时欢口中的姐夫自然就是指裴寂。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2节 顾时嫣脸颊微红, 啐她, “什么姐夫,我们都还没成亲呢。” 顾时欢轻笑, “反正没几个月了, 我提前喊一喊,熟悉熟悉不行么?” “他是将军, 自是要来的。” “那怎的没见镇国将军府的马车?” “在后头呢, 他带着两个外甥一起, 不过自己骑马往前头去了, 马车在后头。” “咦?姐姐怎的这般清楚?”顾时欢眼神狭促。 “你这个泼皮。”顾时嫣伸手捏她脸蛋, 力道很轻,她却疼得极其夸张。 “阿娘,你看姐姐, 都快嫁人了还欺负我。” 大长公主阖眼假寐, 微笑着听两个女儿打闹。如今她是孙子外孙都有了, 女儿也嫁得顺遂, 万事如意。闻言,她掀起眼皮, “该!谁让你当娘了也没个正行, 女婿真是越发惯着你胡闹了。” 顾时欢讨不到好,吐吐舌,想到一事, 又问道:“听说将军府里头还住着裴将军的姐姐呢,那姐姐为人如何?” 这时大长公主开口了,“裴将军的姐姐我也见过,是个纯朴忠厚的妇人家,早年失了丈夫,带着一儿一女不易,目前将军府由她打理,等日后嫣儿嫁过去了,自然是要将中馈教与你姐姐的,这话之前她来下定礼时也说过。总之,人是极好相处的,且裴寂也十分看重两个外甥,届时嫣儿你嫁过去,务必也要多帮着照顾那两个外甥。” “这是应当的。” 裴寂看重两个外甥这事,顾时嫣也清楚,从他送来的寥寥两封信笺里便可窥见,大多笔墨皆是在写他与两个外甥相处的趣事。 对于这桩亲事,最开始她没觉得什么,但随着成亲日子越近,倒是越发期待起来。 正说着那人呢,外头便传来了仆人的声音,说是裴将军送了一盘冰果子过来,是皇上赏给他的,他没舍得吃,知道她们人多,于是给外甥留了点后,大半就送来这边了。 “哎呀,托姐姐的福,咱们也有口福啦。” 出门在外,路上行程本就匆忙紧凑,能带些茶水糕点就不错了,这么一盘冰果子就显得弥足珍贵,路上打发燥热倒是极好的。 顾时欢吃了两颗,整个人舒爽得眯起眼睛。 顾时嫣在妹妹打趣的眼神下,也小口小口的吃着,心里头渐渐冒出丝丝甜蜜。 ...... 行至下午未时,总算到了地方。随后又是一阵忙乱,到处在扎帐篷整理行礼,官夫人们下马车后三三两两聚到一处寒暄,祝长君顶着众人的目光穿过人群,找到自己的媳妇和胖儿子,领着两人回到自己的地盘。 祝长君住的帐篷较宽敞,还分里外两间,中间有帘子隔着。顾时欢早就困得不行了,在马车上又伸展不开,于是倒床便睡,连夫君儿子也不管了。 祝长君:...... 他看了看怀里也呼呼大睡的儿子,心想这娘俩玩闹了一个整天,末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各自睡得‘冷漠无情’。 他摇头无奈,将儿子递给奶娘后,自己洗了把脸便也躺了下来。 ......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红彤彤一片。 顾时欢睡了个饱觉,醒来看见祝长君坐在一旁看书,她甜甜的唤了声,“夫君~” 祝长君斜眼睨她,都大半天了,这女人才想起他来,着实没良心得很。 “夫君怎的不出去逛逛?听说这边风景也不错呢。” “等你。” 哎呀,顾时欢高兴起来,她之前下马车太困,没什么心思仔细欣赏风景,这会儿睡足精神,倒是迫不及待想出去。 然而才掀开被褥就顿住了。 “怎了么?”祝长君问她。 只见顾时欢胸口洇湿了一大片,没办法,她又涨.女乃了。平常儿子虽然都是交给奶娘带,但大户人家也有母亲自己给孩子子喂的,大长公主便是,于是顾时欢也学着给儿子喂。哪曾想,这汁水越喂越多,如今更是每隔两个时辰都要涨一回,白天还好,有儿子在可以喂他,但晚上就...... 顾时欢看了旁边男人一眼,反正晚上都是喂给了他。这会儿儿子不在,恐怕也只能让他代劳。 祝长君会意,做这样的事他已经驾轻就熟,撂下书卷后将床帘放下,掀开衣襟就“代劳”起来。 许是换了地方,双方感官都变了,惯常做的一件事,今儿却隐隐带着兴奋。顾时欢听他的声音听得面红耳热,祝长君也仿佛品尝美食佳肴般,细致又专注。 晚霞透过帐幕照射进来,屋子里金红一片,也照在顾时欢身上,雪白的皮肤晶莹湿润,泛着柔和的光。 外头人声嘈杂,没人会听见帐幕里的动静,于是男人的唇便放肆起来。 男人在这方面的进益可谓一日千里。顾时欢半阖着眼,难耐万分。 她悄悄看了一眼,男人微偏着头,侧颜俊郎。不得不说,好看的男人做什么都好看,就连这种事,也慢条斯理,一尺一寸游刃有余。 过得许久,顾时欢媚眼迷离的问他:“味道如何?” “丝滑甜腻,回味无穷。”说完,他还不怀好意的笑着舔了舔唇角。 “......” 论不要脸,她甘拜下风! 等两人终于拾掇好出门时,已经是傍晚,各处都燃起了篝火,一簇簇的连绵不绝,沿着山道,仿佛一条盘旋的火龙。 ...... 吃过晚饭,祝长君领着顾时欢沿着半山腰消食,晚风轻柔,吹得人舒适惬意,一路上遇到许多熟悉的同僚,不得不常常停下来打招呼,祝长君干脆牵着媳妇往另一条小道而去。 顾时欢走在前头,拖着身后的男人催促他快些。祝长君却闲庭信步,倒是颇为享受被她拉着走的感觉,嘴角含笑的想着政事。 这次狩猎三天,但加上路上行程,皇帝一共罢朝整整五日。单这五日时间,就得耽搁好些事情,祝长君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操心的要比别人多些。 想的事情多了,脚步自然就慢下来,顾时欢使劲拉他也拉不动,转头疑惑的看他,故意的么? 月色皎洁,路边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香气弥漫在山间,气氛醉人。眼前的小女人瞪着双眼,红唇微翘,似乎对他极为不满。 他笑了笑,捏她脸颊,“走那么快作甚?” “我听见流水声了,想过去看看呢。” “好。” 好归好,但他也没挪脚,顾时欢拉他也不见他动一下,她再次看过去。 祝长君缓缓倾身,将一边脸递过来,暗示很明显,要亲亲才能走得动。 这山间野外的,虽然没人但也怪不好意思的,月亮都在看着呢,顾时欢迟疑片刻后,在他“嗯?”的催促下,凑上去飞快的亲了一口。 正想退开,却又被男人紧紧搂住,他压下来,捧着她的脸又继续亲,两人柔情蜜意的亲了许久。 祝长君正要直起身,好巧不巧这会儿拐角处又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人他们也熟悉,正是裴寂和顾时嫣。 顾时嫣骑在马上,裴寂在一旁牵着马绳,他们俩见了这一幕似乎也有些吃惊。 裴寂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他觉得闯见人家夫妻两恩爱着实有些尴尬。 但祝长君脸皮厚,缓缓直起身后,当没事人一样跟他打了个招呼,“裴将军好雅兴!” “祝相亦然。” 两个男人不太熟,打过招呼就算了事,但顾时欢遇见姐姐却很高兴,她见姐姐竟然在这里跟裴将军约会,眼神狭促得很,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裴将军,着实好奇,暗暗打量了几眼后,拉着姐姐到一旁说话去了。 留下两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祝长君也请裴寂移步一旁,两人谈起政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卡文,索性认认真真的把自己写的文看了一遍,最大的感想就是我写的什么玩意儿啊 ,觉得养的崽越长越丑,牛泪t?t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浅依、美丢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依 3个;桃子momo、359011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的我 58瓶;royce、小髯 20瓶;joymomo 19瓶;清桐、yj、猫美、芋圆不要啵啵 10瓶;淼淼兮羽怀 8瓶;喵呜爱吃棉花糖、阿喵、coco、囡宝儿 5瓶;宋□□、浅樱 3瓶;27113437、霁虹、christmas 2瓶;星星、阿玥 1瓶; 谢谢大家,每人亲一大口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56章 没过多久, 御前侍卫找过来,说皇帝急招祝长君,于是夫妻两急忙沿山路返回, 只留下裴寂和顾时嫣。 今晚是裴寂第一次与女子相会,战场上杀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男人, 心里却有些紧张。 这次来秋猎, 裴大姐特地为他准备了好几箱衣裳,就是为了让他在未婚妻面前留个好印象, 生怕他不修边幅把未到手的媳妇给吓跑了, 来之前嘱咐再嘱咐,务必让他注意言行举止。 裴寂一口答应, “行。” 因此, 他今晚特地换了身暗纹紫袍直裰, 腰间挂着上好的羊脂白玉, 还熏了点龙涎香, 这模样倒颇有几分斯文儒雅之气。只不过,斯文是斯文了,但弄得他这个粗老爷们儿手脚都无处安放。 直裰太长, 走山路碍事, 迈不开脚, 所幸佳人走得也慢, 他牵着马跟在后头,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静静的走了一段路之后, 顾时嫣突然停下来, “将军可记得自己衣裳的尺寸?” “为何问这个?” 顾时嫣有些脸红,不过月光下显不出来,她这阵子在做嫁衣, 但也想挤出些时间给他做件衣裳,权当答谢他曾经的仗义相助,虽然两人已定亲,按理说不该算得太清,但她打心底就想谢他,另外......也算表达自己想与他好好过日子的心思吧。 “我最近在缝衣,便想顺便也给将军做一件。” 闻言,裴寂心下欢喜,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果然如他大姐说的那样,有媳妇就是不一样,哪怕只是简单的缝件衣裳就觉得整个世界暖烘烘的。 但是...... “不、不记得了,怎么办啊?” 月光下,高大的男人竟一时担忧起来,自己不记得,那衣裳是不是做不成了? 他这副紧张的模样,莫名的让顾时嫣好笑,也真当笑出来了。随后说道:“无碍,若是将军方便,我现下给你量一量。” “现在?” “嗯。” “可是没尺子怎么量?” 顾时嫣微微一笑,“您站着莫动。” 男人果真站着一动不动,顾时嫣走过去,伸开拇指与食指在他肩头暗暗比划,也没碰着他。 随后又让他伸直手臂,男人就乖乖照做。感受到她在身后比划他的背,他的腰,甚至他的臀,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别扭起来,又想起适才看到祝长君跟他妻子的那一幕,身子渐渐燥热得厉害。 他在军营里也见过女人,都是一些军妓,见过没用过,也常常听下属们说些关于女子的荤话,但他没体会过也就没什么想法。 这次却不一样,自己喜欢的姑娘就站在身边,还离他这么近,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让他觉得呼吸困难。有些想法悄悄闯入脑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他突然呼吸变重,周身气息危险。顾时嫣是过来人,自然晓得这代表什么,一时间觉得很尴尬,手停在他胸前不知要不要再继续。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3节 她抬头朝他看去,只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随后‘咕咚’的咽了咽口水,那喉结坚硬突出,那么一滑动,竟莫名的让她想起山间里的野狼。她虽然没见过,但书上描述的恐怕与面前这位相差无几。 怎么办?她的腿又不争气的发颤了。 眼睛眨巴了两下,想也没想,她拔腿就要跑,男人眼疾手快的捉住她,使得她惊呼一声,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然而,男人只是紧紧握住她手腕,没做其他,半晌,他哑声开口道:“还没量好。” “改......改天再量可好?” 这语气即像打商量又像讨好,温温柔柔,娇娇滴滴,似乎能掐出水儿。惹得男人忍不住又‘咕咚’了下。 她不想量了可如何是好?也不能强迫她量啊,但也不想让她走。这会儿手都握住了,他不想放,可不放又不知能做什么。 正当他局促发愁之际,隐隐听到不远处又有人来。 顾时嫣也听到了,她有些担忧,毕竟两人还未成亲,这般私下见面被人看到对她名声不好。于是着急说道:“有人来了。” 他会意,立马拍了拍烈风,让它自己去玩,随后一把拎起顾时嫣,脚尖一点,就这么的......跳到了一棵树上。 顾时嫣:...... 这棵树枝叶茂密,树干粗壮,两人坐在上头也毫不摇晃。顾时嫣懵愣了半晌后,悄悄低头往下看,这一看,可吓得不轻。这也太高了,万一掉下去...... 总之,千万不要掉下去! 于是,她死死的拽着身边人的衣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紧张害怕,不一会儿,腰上横过来一只手臂,将她箍得稳稳当当。 这下,顾时嫣倒是不怕了,只不过,她们靠得极近,他的呼吸就打在她额头上,急促又有力。还有那强壮的手臂,揽得她无法动弹。 她也不敢动弹,僵着身子,整个身心都在感受身旁男人传来的雄性气息,倒是没注意到来人早已走远。 至于裴寂嘛,不用看,光听动静他就知道人走老远了,只不过这会儿他脑袋一片空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要带她上树,但却不后悔,这种美人在怀的滋味还挺不错。 她的腰太软,又细又软,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掐断。还有她身子太香,那香味直往他鼻子蹿,入他身,更入他心。 女人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太他娘的香了,又香又软。裴寂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这事,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他新奇不已。 想探索更多,但碍于礼数手不敢乱动,于是,他也这么僵着。 气氛熬人得很。 过得许久,顾时嫣实在受不住了,她低低问道:“将军?他们走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走还是没走? 顾时嫣抬头看去,恰好见他也正在看她。这一幕,若按照正常发展,一般都是天雷勾地火,随后各种不可描述。但是,此刻没有天雷也没有地火,只有顾时嫣惊慌的心,她都快要哭了,因为她将将发现自己的腰带松了,许是刚才被树枝勾着了,这事太丢人,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这种糗事。 见她脸色有异,裴寂问道:“怎么了?” 顾时嫣忍了忍,又忍了忍,“你转过去,不许看我!” 他不明何意,但却听话的转过头,只听得一旁窸窸窣窣衣物磨蹭的声音,乍一明白过来是在做什么,他竟然也红了脸,同时觉得口干舌燥。 顾时嫣偷偷系好后,问他,“我们可以下去了吗?” “好。” 话音刚落,顾时嫣就被带到了树下,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这么的落地了,她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扶着男人好半晌才缓缓回魂。 总之,这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约会,令她后怕不已。 ......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狩猎日,不分文武,但凡会骑马会射箭的都可参加。 顾时欢站在一边看那些武将身姿挺拔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着实养眼。她捧着一碗凉茶就着俊朗的将军们喝得高兴。 “姐姐,裴将军呢?他参加吗?” 裴寂对猎这些小动物没什么兴趣,只打算骑马陪在皇帝身边帮着撑个场面,必要时候出手打几只野猪什么的。 顾时嫣一大早就见他进了皇上的帐幕,闻言说道:“他应该不参加的。” 未能一睹大越朝战神的风采,顾时欢有些遗憾,她歪着脖颈四处瞟,不经意间瞟到了自己夫君,他刚从皇帝的帐幕出来,穿着一身骑装。笔直修长的双腿,劲腰高束,手里还拿着几只箭矢,这模样倒是令顾时欢眼前一亮。 “夫君~”她招招手。 祝长君朝她看过来,见她跟一群官夫人站在一处,不好独自前来说话,便只是远远的朝她笑了笑。 丞相大人本就生得好看,如今又配着这身骑装,丰神俊朗。他这么一笑,如那皎皎天上月,着实迷人得很。 莫名的,顾时欢竟有些脸红起来,别开头,不敢看他。 一旁的刘夫人见了,哼了哼声,对另一个官夫人说道:“丞相大人与他夫人还真是......啧啧......也不知是当真爱恩还是如传闻说的假面夫妻。” 她自以为说得低声,但顾时欢听见了,她疑惑问道:“传闻?什么传闻?” 康伯候府刘夫人与顾时欢年纪相仿,曾经未出阁时,在宴会上也常与顾时欢别苗头,但不曾想,她向来看不上眼的顾时欢竟然有朝一日嫁给了祝长君,而自己则嫁了个贪婪好色的人。上个月她夫君才又纳了一名小妾,对她冷清得很,因此,她最是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 尤其顾时欢还是她曾经暗暗嘲讽过的人,这会儿以为她是面子下不来,故意装作不知,便开口道:“就是些您与丞相大人夫妻不合的传闻,说你们指不定哪天要和离。可如今这么一瞧,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 “夫妻不合?” “合不合的,我们外人哪清楚,或许有些人为了颜面做些假象也说不定,毕竟是圣旨赐婚,怎么着也得捂着些不是?” 她这话阴阳怪气的,听得顾时欢心里很不舒服,她趾高气昂的走过去,“就是,合不合是我们夫妻的事,哪容得外人置喙,或许有些是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在背后碎嘴也说不定!”随后斜睨了她一眼,“有些人啊,自己命不好,就嫉妒别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顾时欢你......” 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那官夫人立马将人拉住。这时顾时嫣也更衣回来了,见妹妹脸色不愉,问道:“夭夭,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不知怎么了,她跟夫君好好的呢,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越来越少5555555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保护我方大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樱 4瓶;天天爱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日头越来越晒, 顾时欢看众人出发狩猎后,自己便准备回帐幕。有几个官夫人来邀请她去赛马,她没什么兴致, 委婉谢绝了。 才走到门外,这时凝翠正从里头出来, 脸上焦急。 “怎么了?”顾时欢问。 凝翠见她来心里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敢擅自做主,“小姐, 您可算回来了, 奴婢正准备去找您呢,小公子不知怎的, 脸上突然长疹子, 适才一直哭闹。” 顾时欢心头一惊, 赶紧进去看儿子, 见儿子睡在他的小榻上, 白嫩嫩的脸蛋上有几颗醒目的小红痘,许是太痒,让他哭了许久, 这会儿眼角都还有泪痕。 顾时欢心疼坏了, 问凝翠, “昨儿都还好好的, 为何今日就长了?” “就是啊,昨儿还好好的呢, 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一会儿看看究竟为何。” 顾时欢点点头,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了,守在儿子身边等着。 太医来得快, 查看了舌苔、眼睛和四肢等地方后,又问最近吃了些什么。 小琪儿一直是喝母乳,有时喝顾时欢的,有时喝乃娘的。她担心奶水不够,还特地带了两个奶娘过来。 太医斟酌了下,“许是奶水有异。” “奶水怎会有异?” “夫人有所不知,大人吃的东西,也会通过奶水传给小儿。观小公子的情况,乃瘾疹之症,许是大人吃了易触发瘾疹之物。” 闻言,顾时欢沉了脸,这次出来就带了两个奶娘,她自己虽然也喂儿子,可吃食方面向来小心谨慎。 等大夫写好方子离开之后,顾时欢让凝翠把两个奶娘叫来。 这两个奶娘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按理来说,最是懂得如何照顾婴孩,却私下里不管不顾的乱吃,这点着实让顾时欢生气。 她盘问了一番,两人战战兢兢,起先互相推诿,最后顾时欢将两人分开各自问话,才查出原因。原来是其中一个奶娘贪吃,昨儿早上出门前偷吃了厨房剩下的几只大闸蟹,大闸蟹寒凉不说,也是极其容易触发瘾疹的。 这等不负责任的奶娘,顾时欢不想轻饶,但碍于这是在外头,不宜闹太大动静,便先让人将她关起来,索性先饿她两天再做打算。 她心疼的搂着儿子,一口一口的喂药,许是药太苦,小琪儿舌尖顶出来不肯吃。顾时欢急得没法子,让人去请大长公主过来。 大长公主生了三个孩子,在照顾孩子方面有一定的经验,见此,她安慰顾时欢,勿要操之过急,婴孩喜欢吃一会儿玩一会儿,另外,这汤药还得加点蜜糖才行,太苦他肯定不爱吃。 于是,一小碗汤药,愣是喂了一上午才吃完,把顾时欢累得不轻。 等歇过午觉后,祝长君已经回来了,他是提前回来的,听说顾时欢请了太医,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进屋一看,她靠在床角埋头抱着儿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出了何事?”他走过去。 这男人一身汗味,许是回来得匆忙,连洗漱都来不及。顾时欢皱眉,“你快去洗洗,多熏人啊。” 祝长君挑眉,这小女人竟然还敢嫌弃他,于是,他坏心眼的凑过去捧着她的脸狠狠啃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的去洗漱。 过得一会儿,祝长君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回来。 “听说你请了太医,哪儿不适?” “不是我,是你儿子,你看,小脸上都长了疹子,可疼了。” 祝长君瞄了一眼,大概五六颗芝麻大的小红痘吧,他倒是觉得没什么,男孩子长几颗痘算什么,何故愁成这样?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得和她一起感同身受才行。 他上前接过胖儿子,将他放一旁睡觉,随后楼着媳妇安慰道:“小儿皮肤脆弱,但自愈能力也极其好,说不定明儿就消了,别担心。” “嗯,没担心,已经吃过药了,这会儿看起来也好多了。” “那你还愁眉不展的作甚?” 顾时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愁眉不展啊,也不算愁吧,就是心情不大好。儿子长疹子哭闹让她心焦,再有就是,对了,她得问问他关于那个‘夫妻不合’的传言是怎么一回事。 “夫君,今儿一早我听见有人嚼我舌根呢。” 祝长君饶有兴致,她是在乎这事的人? “说说看。” “嗯,就是说咱们夫妻不合,迟早要和离什么的。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不动声色,“你信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4节 顾时欢怎么说呢,也不是信,但心里就是疑惑那些人为何这样说,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又联想自己失忆后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听嬷嬷说的,具体是个什么样她心里也没底。 她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没信呢,但就是不明白她们为何那样笃定咱们夫妻不合要和离呢。” 祝长君将她搂进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了脸,他倒是忘了那些官夫人们向来闲着无事便喜欢搬弄是非。倒也不是怕她起疑心,就是担心她若是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记起往事,回头真跟他离了怎么办?到时候也不知道儿子顶不顶用,能不能拴住她的心。 想了想,或许一个儿子还不够,嗯,得多几个才行。 他拍拍她的肩,语气温柔哄道:“夭夭莫要多想,你只听了其中一个传言,还没听见另一个传言。” “另一个?”顾时欢抬起头来。 “嗯,还有一个,是说你当初为了嫁我不惜落水求救,我见你在水中扑腾许久,于心不忍便跳下去救你,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你目的得逞,终于圣旨赐婚。当然,在世人眼里觉得我救你定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事实上,我并没有,你都爱我爱得跳湖了,我又岂能辜负你的心意?” 顾时欢诧异,“真的?我为了你跳湖?”嬷嬷为何没跟她提这事呢? “是的,可见你当时定是爱惨了我。” 丞相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神色十分镇定。他深谙事情真真假假永远说不清的道理,索性自己再造一个半真半假的传言,让她无从考据。 果然,顾时欢信了,她挠挠头,笑得傻里傻气,“夫君,你真好,当时竟然毫不犹豫的跳湖救我。”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某男人趁机得寸进尺。 “夫君想要怎么感谢?” “嗯......”他故作高深莫测的想了想,随后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顾时欢红着脸,“非得这样么?” 男人理直气壮,“当然,想想为夫救你的事,就这么点要求你还不答应么?” 这哪能算这么点要求?那要求也实在太......难为情了。 男人又咬着耳朵催促了一遍,“夭夭,好不好?” 在他的温柔攻势下,顾时欢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行吧。” ...... 这次秋猎,众人皆尽兴,皇帝老当益壮,亲自猎了一头熊,当众便将熊掌和熊胆赐给了亲近重臣。 顾时欢也得了一对玉兔,是祝长君捉给她的,让人打了笼子给养起来。因此,她每天欢喜的和儿子在一起逗弄兔子。 三日一过,众人也开始忙着准备回临安城,回程这日,小琪儿的疹子也好了,果然如祝长君所说,小儿的皮肤易伤也易恢复。顾时欢吩咐人收拾好箱笼,随后又抱着儿子去了趟娘家的帐幕,见姐姐正在整理白狐毛皮。 这白狐毛皮是裴大将军送的,千年难遇的野白狐,被裴寂给逮着了,众位官夫人们羡慕不已,连顾时欢都眼红呢。 不过,想起自己也有两只兔子是夫君亲手捉的,也勉强满足了。 “姐姐收拾妥当了么?” 顾时嫣见她抱着小琪儿进来,放下白狐毛皮,接过小琪儿,笑道:“都好了,就只剩些贴身的东西,我细细整理一下。这会儿你怎么来了,你可收拾好了?一会儿就该启程了。” “反正没事,就来看看你们收拾得如何,想着一会儿跟着你们的马车一起走。” 顾时欢是这么打算的,她想坐娘家的马车,热闹有趣。 但祝长君有前车之鉴,早早便派人来请她,于是,顾时欢跟姐姐还没说到一会儿话便被人喊走了,说祝长君找她有急事。 “什么急事?”顾时欢问。 祝长君一边整理一会儿路上要看的卷宗,一边说道:“身子不大爽利,一会儿路上还请夫人好生照顾着些。” “哪儿不适?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他勾勾手,“过来。” 顾时欢走过去被他抱在腿上,“你只想着去找姐妹们玩,就不关心关心为夫么?路途漫漫,我何其无聊。” “就这?”原来是他醋了,顾时欢忍笑。 男人挠她的软腰,故作凶狠道:“怎的?夫君不重要?” “重要、重要......啊.....别呀......” 祝长君将人狠狠揉.捏了一会儿,才放开她。 顾时欢气喘吁吁的骂他色胚子,随后跑出去招呼人套马车启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人今天又默默的给自己的火葬场添了根柴火,nb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幻想的狸猫 30瓶;欣欣、天天爱默 1瓶。爱你们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58章 天气寒冷, 转眼已是深冬,顾时欢拢着手炉坐在案桌前核对账册,眼下就是年关, 她得捋一捋年节送礼的人家,回头好准备年礼给一一送过去。往年这事都是由老管家张罗, 如今顾时欢自己当了家, 便全数接手过来。 顾嬷嬷在一旁指点着。 “小姐,这威远侯府是首要走动的, 今年也是长缨小姐嫁过去的第一年, 这礼还得备细致些。除了些山货珍馐估计还得加些绸缎布匹,另外威远侯府小儿也挺多, 送些精致的糖果也不错。” “好, 我这就记上。” 核对了一会儿, 她朝窗外看了看, 外边还下着鹅毛大雪, 漫天飘飘扬扬,都让人看不清路了。 “大爷有说何时回吗?” 朝堂二十五就已经封印,祝长君这几日都闲暇在家, 不过今儿一早出了门, 说是探访好友, 这会儿已经午时了也没见人回。 三个凝丫头已经准备好饭菜, 闻言,凝香答道:“适才大爷已经遣人来说了, 他今儿中午不回了, 山里雪路不好走,估计得下午才能回。” 既是去了山里,估计是去汪老那儿了, 往年顾时欢去过一次,那山路确实不好走,更何况还下着大雪。 顾时欢揉捏了一会儿额头,随后起身去外间准备用饭。 祝瑾年现已是五个多月,许是奶水好,越发长的白胖壮实。她被奶娘扶着在榻上玩漆彩木球,见香香的娘亲过来,丢开木球便伸手要抱抱。 可顾时欢哪里抱得动他,没过一会儿就手酸,她索性坐过去,与儿子在榻上笑闹着滚了一会儿,直滚得口水到处都是。 最后亲了好几口肥儿子,才坐到桌边吃饭。 吃完饭她又往前院去了趟,年节房屋修葺是常有的事,上个月府里便请了人来将前院的一排不常住的屋舍重新修缮,将其改成书塾。这也是祝长君的意思,回头等儿子们长到三四岁便要请夫子启蒙。 顾时欢认为没必要这样麻烦,自家就一个儿子,回头送他去族里的书塾便是,何必再自己建一个? 彼时祝长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反问道:“你怎知道咱们就一个儿子?” 顾时欢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肚子,算了,他是丞相,反驳不得。近些日子以来她们行房事也没有刻意避孕,不过,她的癸水将将才走,想必是还没怀上的。 这会儿,她沿着回廊细细查看这些房屋的修缮情况,瓦片已经换新的,楼梯也重新修了,门窗上全部刷了桐油,十分光亮。 凝知在一旁给她撑着伞,说道:“照奴婢说,大爷这心思也忒急了些,小公子这会儿才多大?等上书塾也还要好几年呢,这会儿就修缮好了,过几年估计还得修缮一番。” 顾时欢含笑点点头,可不是?但架不住丞相大人固执啊,说到儿子上学之事,他甚至连每日让他们读什么书都安排好了。想到此,顾时欢也暗暗为还未出世的孩子们抹汗。 回到正院,她歇了个午觉,起来后又去了趟元安堂。 天气一冷,祝老夫人就不打算出门了,每日皆是让人把瑾年抱过去陪她一个时辰。不过近日她身子不大好,顾时欢每日便要过去看看她。 等从元安堂出来时,便听丫鬟说祝长君已经回来了。 进门后见儿子在哭,她问:“怎么了?” 祝长君已经换了身家常衣袍,躺靠在榻上斜眼盯着肥儿子,而肥儿子却一屁股蹲地上哇哇哭,旁边站着奶娘和丫鬟们不敢出声,气氛有些严肃。 顾时欢走过去,准备抱起儿子,却被祝长君制止,“先别哄他。” “到底怎么了?” “适才他在榻上玩,自个儿跌了下去。” 一听说儿子从榻上跌下来,顾时欢心惊胆战,也不管祝长君严厉的眼神,赶紧上前去查看是否有受伤。 见没有地方伤着,她才松了口气,所幸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软塌也不太高,或许只是磕疼了骨头。 祝瑾年已经哭了一小会儿,见没有人搭理他,他心里难受,这会儿香香的娘亲回来了,他越发觉得委屈得很,一边伸手要娘亲抱,一边拿眼瞟自家爹爹,那模样是既想让娘亲抱又怕严厉的爹爹。 顾时欢可不管那么多,将儿子抱起来就瞪祝长君,“他都跌倒了,你为何还干看着?” 祝长君对她这般溺爱孩子不大满意,他示意丫鬟们出去,随后将娘俩楼进怀里。 “我哪是干看着,他最初跌下去本来也没哭,可丫鬟们却大惊小怪反而让他也觉得这是颇严重的事,于是才哭了。你看,本来是件小事,却非要哭闹,往后若养成这样的性子可不好,女儿倒还好,瑾年他是男儿,若是日.后遇到点事也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 顾时欢无奈得很,儿子才多大啊,五个月呢,他就这般急不可耐要当严父。于是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让他自个儿坐地上哭啊,抱起来哄一哄不就得了,等他长大些听得懂话了,再教导也不迟。” 祝长君捏着儿子的小脸蛋,不大赞同她的说法。 “夫人,宠子未有不骄,骄子未有不败。” ......行吧,顾时欢也不想辩驳,反正在这方面或许他考虑得对。 小瑾年被他爹爹捏着哼唧了几声表达不满。 顾时欢想起还有事,就把儿子递给祝长君,自己起身去了内室。 等再出来时,见祝长君脸色不对,“你又怎么了?” 祝长君身子僵了一会儿,随后丢开肥儿子,让顾时欢瞧自己身上。只见他小腹地方的衣裳颜色深了一大片,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尿裤子了呢。 顾时欢看了看在一旁大仇得报舒爽的儿子,又看了看无奈的夫君,忍不住噗嗤笑了。 ...... 除夕这日,祝府一家四口围在桌边吃晚饭。去年也是一家四口,只不过去年是祝长缨还在,而今年祝长缨嫁人了,祝瑾年来了。 祝老夫人倒不觉得孤单,反正她有孙儿就万事足,抱着孙儿不肯撒手,还亲自为他吃米糊糊。 小瑾年也是最近这两日才开始学吃米糊糊的,味道特别,一时还不太习惯,吃两口就用舌头顶出来,流得整个下巴都是,也糊了一嘴,模样滑稽。 祝长君看着自己的妻儿老母,觉得还是人口单薄了些。小时候他父亲还没与叔伯们分家时,除夕宴是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的,如今父亲不在,自己膝下也就一个儿子,始终觉得缺少了那么份热闹。 曾经没儿子时倒也没想那么多,现下有了儿子却觉得一两个不满足了,难怪世人皆喜欢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确实令人神往。 吃过饭仍是他与顾时欢守岁,祝老夫人还未到酉时便已经支撑不住,被丫鬟们扶回了元安堂。 而小瑾年也玩累了,这会儿被爹爹抱在怀中睡得香甜。 顾时欢索性让人多加了一盆碳火,随后又抬了一张小榻进堂屋,让儿子睡榻上,把被褥掖得厚厚实实。自己则玩心大起,就着碳火烤地瓜。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5节 这样的事基本大家小时候都干过,但祝长君小时候好面子,觉得烤地瓜实在有损斯文,但又喜欢地瓜烤熟后香喷喷的滋味,于是,有一次他私下偷偷的跑进厨房烤了几个。彼时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又偷溜回书房,没想到他脸上未擦干的烟灰出卖了他,被他父亲发现后,还假装镇定的说了一串为何吃烤地瓜的‘大道理’。这事被他父亲笑了许久。 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顾时欢听了之后不可思议,“你小时候为何这般要面子?” 她实在不懂,烤地瓜抓蛐蛐这样的事多有趣啊,他为何能忍得住? 祝长君接过她手中的火钳,细细翻了一遍火盆边卧着的两个地瓜,笑而不语。 怎么说呢,他父亲就他这么个儿子,从小对他教导极其严格,其他小儿还在父母膝下撒娇的时候,他已经独自坐在书房背书了。而且他从小就在大人们的夸赞中长大,一直也认为自己是‘乖巧孝顺,斯文知礼、勤奋好学’的孩子,也是街坊邻居们教导自家孩子时口中那个‘别人家孩子’的榜样。因此,他小小年纪便也养成了爱端着身份,坚决不做逾越出格之事。 如今想来,他确实失去了许多童年应有的乐趣。 他看了看一旁熟睡的胖儿子一眼,突然说道:“夭夭,咱们多生几个如何?” 话题转变得太快,顾时欢一时有些懵愣,“生什么?” “自然是生儿子。” “为何?” “多生几个,让他们愉快成长,做想做的事,人生不留遗憾。” 祝长君扔下火钳,凑近她,“夭夭,往后年年岁岁,咱们都在一起守岁如何?带着孩子们一起。” 男人微偏着头,火光照映着他的侧脸轮廓,柔和温暖,顾时欢仿佛从他深邃的眸子里看见了星河。 她也笑了,“好啊,那咱们多生几个,往后年年岁岁一起。” 说完,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下一刻,便被男人压住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求营养液和评论的一天●e●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y 5瓶;宋□□ 4瓶;4689259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爱你们! 第59章 镇国将军府。 裴寂和两个外甥还有裴大姐正在吃午饭, 武将人家,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有什么事都是饭桌上谈。 比如这会儿, 裴大姐就正在谈他的婚事。 “过几日你就要成亲了,府里头一切都准备好, 也无需你操心, 只一点,”她盛了碗汤递过去, “你要改一改你的坏毛病, 回头新妇就要进门,届时被你吓着可不好。我已单独给你劈了个屋子放你那些宝贝兵器, 回头你去看看还有哪些不妥当的地方。还有, 你们的新房我已提前布置好了, 为避免你弄乱, 这些日子你就先睡西厢房吧, 我已让人替你收拾好。另外......” 裴大姐操不完的心,从要他每日操练完一定要洗澡到晚上睡前一定要洗脚等等,交待得事无巨细。 裴寂这次总算不当耳边风橘子了, 他认认真真的记下来, 老老实实的点头, 也暗下决心要努力改正。 吃过饭后, 他准备去前院瞧一瞧自己的兵器摆放得如何。一路走过游廊,大红灯笼挂得满院都是, 连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也扎上了大红绸缎做成的花。到处红彤彤一片, 喜庆得很。 走到垂花门处,他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大门上醒目的‘囍’字看了许久, 随后渐渐笑开。 真好,他要有媳妇了。 他在兵器屋子里待了半天,下午有小厮给他送来了一个匣子。 “里头是何物?” 那小厮摇摇头,“王夫人给的,小的也不知。” 他口中的王夫人便是裴寂的姐姐。 裴寂点点头,让他放下。 那小厮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王夫人说了,让将军您务必尽快看看。” “行,你出去吧。” 裴寂将手里的玄铁□□放下,坐在放满兵器的箱子上认真的打开匣子。 里头放了几本崭新的书。 他皱眉,看书作甚?莫不是他姐姐想让她做学问讨好新妇?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将匣子扔下了。心想,自己就是个靠打仗起家的粗人,就算再如何做学问也比不上那些世家公子,实在没必要白费这个心神。 于是,又将精力放在琢磨兵器上去了。 晚饭的时候,裴大姐故意将两个儿女支走,问他,“今儿让人送过去的书,你收到了?” 裴寂点头,“收到了。” “觉着如何?” “甚好!”既然是书,哪有不好的?反正做学问的书厉害就是了。 闻言,裴大姐很满意,有些事她也不能说得太透彻,毕竟也要顾忌着些。自从父母去世后,虽然她又当姐又当母的把这个弟弟拉扯大,但洞房之事,自己着实不好开口,一切还要靠他自己多看书多琢磨。弟弟也这么个年纪了,自然是盼着他能尽快传宗接代。 “总之,那是我托人新买的书,听说当下成亲的男子们都在看,你有空多琢磨琢磨。” 裴寂咕噜噜的喝汤,一边敷衍的点头。 此时他还不知道,因为他的敷衍,险些误了人生大事。 ...... 正月二十八,吉日,宜嫁娶。 镇国将军府占地颇大,几乎占了大半个承恩街,街道上一大早人山人海,因为将军府办喜事,提前十天就请了戏班子在外头搭台唱戏,引了许多百姓前来观看,此举也是想取个热闹的意思。 但着实太热闹了,平日还好,娶亲这日就真的堵住了整条街道,可谓水泄不通。来吃酒庆祝的不得不将马车停在另外一条街上,随后步行入将军府。 裴将军娶妻,临安城熟的不熟的都来了,把将军府挤了个满满当当,尤其是那些武将们,嗓门又大,闹腾起来,几乎整个将军府都要抖三抖。 裴大姐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这些人喝醉了就地比试一番,别把府里头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花草给霍霍没了,她暗自叮嘱管家,务必要伺候好这些人。老管家也头皮发麻,他管了七八年将军府,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闹的阵仗,着实忙得焦头烂额。 大越朝时兴傍晚迎新娘拜堂。但这些武将中午吃饱喝足后,闲来无事就开始起哄要去迎新娘,这些平日里从军营里出来的粗老爷们儿个个不讲究,办起事来却是利索得很,说接新娘那就马上去接,还管他娘的吉时作甚?先将新娘子讨回来拜堂再说。 裴寂也是这么想的,他想早点见到媳妇的心已经迫不及待了。几碗酒下肚,被下属们一起哄,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就准备出发。 于是,一群武将们身骑高头大马,吹吹打打风风火火的就这么奔向了柳明街。 大长公主正在招呼客人呢,听说新姑爷来接人了,这会儿都已经到了门外,她看了看天色,还早着呢,至少还得等一个时辰。 便赶紧让人先去拦着,吉时可不能乱改,否则会误大事。 但让谁去拦呢?顾驸马肯定不宜出面,于是让顾时茂去。顾时茂无奈得很,遇到这么个妹婿,他也没辙,他笑着在门口试图讲道理,可面对裴寂那唬人的气势,讲着讲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屁话,裴寂根本没认真听,只觉得下一刻他就要冲进去抢人。 事实上裴寂确实想进去抢人,他一路风风火火的带着弟兄们来迎亲,结果被拦在外头,说什么吉时不吉时的。按照他们行军打仗来讲,看天气看地理看时机,就是不看吉时,压根儿就没吉时这个概念。 一旁的小舅子还在滔滔不绝,他等得有些没耐心。 眼看就要劝不住,顾时茂赶紧让人进去搬救兵,大长公主索性将祝长君请出来帮忙了。 那些武将们不看僧面看佛门,顾时茂不认识,堂堂祝丞相却是再认识不过的,但这认识里头又有些不满。他是文官之首,朝堂上没少让人给他们下绊子,这会儿裴将军要迎新娘子,这位竟然也出来使绊子,真他娘的气不过! 但气不过归气不过,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听祝长君闲闲的说了句,“诸位,并非不让你们迎亲,只是咱们大越朝迎亲习俗大家也知晓。新姑爷若想见到新娘,至少得过岳丈家人这一关。比如,”他瞧了虎视眈眈的这伙武将一眼,笑得不怀好意,“比如,答题。你们若是能答上来,那就请,答不上来,那就只能等。” 众人没想到祝长君来这么一招,这可为难这帮武夫了,武将里头虽然也有饱读诗书的,但论文采哪里是他的对手? 裴寂斜睨祝长君两眼,笑了笑,行,答题就答题,他转身给后头的人吩咐了几句,随后那人赶紧骑马办事去了。 过得一炷香,那人带了一伙年轻后生过来,祝长君不认得,但顾时茂是吏部郎中,他认得,这些人不正是今年新入翰林院的进士同僚么?甚至状元郎和探花也被拉了过来。 裴寂是这么想的,所谓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这些还是大越朝的后起之秀,还怕他祝长君不成。 祝长君这时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看了裴寂一眼,“裴将军,这是......” 裴寂老神在在,“出门打仗必有军师在侧,此次迎亲,自然也少不了。” “......” 也行吧,祝长君点点头,看了看顾时茂,说道:“舅兄,出题的事就交给你了,先出个一百道,让他们答,反正谁也不能规定出题多少不是?无需太费脑子的,随意出,托到吉时便可。” 说完,老谋深算的祝大人悠哉悠哉的进门去了。 众武将:...... 裴寂:!!! 总之,今日的迎亲阵仗着实惊心动魄,竟迎出了攻城的气势。 最后顾时嫣是在一片闹哄哄的声音中上了花轿,周围的人都在大声欢呼,一阵喜悦,仿佛得了胜仗似的,惹得她一脸懵愣。 ...... 送走了姐姐的花轿,顾时欢颇有些不舍,往后再回娘家就不能常见到姐姐了。 祝长缨在一旁挽着她的手,“嫂嫂,先进去吧,你也歇一会儿。” 因顾时嫣是第二次嫁人,大长公主铆足了劲要给她撑场面,酒宴办得比以往还要隆重,光流水席就摆了五天。要准备的事也是复杂精细,顾时欢这几日几乎都是在娘家歇的,她跟在大长公主后头,帮着打下手,着实也累得不清,这会儿总算能歇口气。 两人进了屋子,纷纷瘫坐在椅子上,凝香端进来两碗热糖水,两人喝得满足。然而还没歇息一会儿,便到了晚上开席的时辰,丫鬟们过来请人。 今晚是正席,来的客人颇多,顾家前院都摆满了桌椅。顾时欢拉着祝长缨进花厅,席上已经坐了好些个命妇。 都是妇人家,又缝大喜日,说起话来也不顾忌那么多,尤其是年长的一些妇人就爱打趣刚嫁人不久的小媳妇。因此,祝长缨便成了众人打趣的重点对象,她脸皮薄,脸都快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顾时欢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她凑过去问,“怎的了?” 祝长缨捂着胸口觉得闷得慌,“嫂嫂,我想吐呢。” 那可不能吐这儿,于是她赶紧起身,带着小姑子告辞出门,领着人往回走。然而,才转过游廊,便遇上了一队正准备去上菜的仆人,一股油腻味扑面而来,顾时欢也忍不住了,“长缨,我好像也想吐呢。” 于是,姑嫂俩,就这么的扶着廊柱吐得昏天暗地。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三宝快来啦,火葬场还远吗?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兮兮 30瓶;时间停留在なら的nin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爱你们!! 第60章 而裴大将军这边, 一群武将就跟土匪抢亲似的,火急火燎的将新娘子迎进镇国将军府。 也不怪他们兴奋,实在是因为裴寂孤身了二十多年, 好不容易娶媳妇,这事比他们打了胜仗还高兴。因此, 个个铆足了劲喝酒。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6节 将军府前后院都摆满酒席, 武将文官泾渭分明,倒不是因为政治分明, 而是文官们自诩有识之士, 不像那些粗老爷们儿,喝酒划拳都要站得高高的, 仿佛谁站得高声音吼得大谁就能赢似的。 文官们就不一样, 六六六啊六六六, 斯斯文文, 彬彬有礼, 和和气气。 裴寂拜完堂后一身大红新郎喜服,拿着酒杯穿梭于桌席之间,认识不认识的, 都来敬酒, 他来者不拒。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 到让人觉得亲和了许多。 裴大姐怕他喝酒误事, 让管家从旁看着些,自己则去后院招呼新娘子。 没办法, 裴家没什么亲戚, 新人入洞房里也没有什么妯娌来观看。 顾时嫣送进新房后,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丫鬟们忙碌。 萱儿端着热水进来, “小姐,您洗一洗吧?” “好,先放那边。” 她站起来打量这间陌生的新房,格局四四方方,屋子宽敞,墙壁上光秃秃,家具倒是摆了许多,且都是金丝楠木的,五斗柜上摆了屋子里唯一的一盆绿植——文竹,许是打理不当,叶子有些发黄,齐人高的景泰蓝花瓶摆在屏风一旁,剩下的就是手臂粗大的红烛和各处张贴的大红囍字。 顾时嫣会心一笑,这屋子摆设到像极了那人的作风。一股子武将的气息。 她刚洗完脸,坐在铜镜前由丫鬟拆发冠,裴大姐就进来了。 顾时嫣之前没见过她,但她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约莫三十多岁,身形略微发福,脸上笑意盈盈的,便也猜得出来人是谁,她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大姐!” 裴大姐拉她坐下,随后自己亲自站在她身后帮她细细拆发冠。她这举动倒让顾时嫣有些局促,又想站起身来道谢。 裴大姐按住她肩膀,笑道:“弟妹莫要见外,阿寂与我是亲的,咱们也是亲的,我这人随和,往后你便知道了。”随后又问她,“吃过了没?外头招呼客人都忙,许顾极不到你这里,你既嫁过来了,这里便是你的家,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下人们。” “多谢大姐,我省得的,倒是还没吃呢,也有些饿了。” “这就对了,饿就让人去做些吃食过来。”她转头吩咐跟着自己过来的丫鬟,“你去厨下端些饭菜过来,要热乎的。” 那丫鬟应声赶紧去了。 裴大姐又简单给她梳了个家常的发髻,对着镜子问她,“可还满意?” 顾时嫣笑着点头,“还是大姐想得周到,手也巧。” 两人坐下来,萱儿进来上茶后又退了出去,态度恭恭敬敬,步履不急不缓闻不见音。裴大姐暗暗打量顾时嫣,越看越觉得满意,大户人家的姑娘教养就是不一样,气质也着实高雅,光是坐在那里大大方方任你打量,这份气度就不一般。她脸上笑意得体,却又不是那种刻意的笑,而是带着亲和自然的笑。 “我这会儿也没多少时间待这,一会儿还得出去招呼客人。你莫要拘束,若是累了就歇会儿,阿寂兴许没这么快回来。对了,我两个月前就买了一批丫鬟,让人调.教着,因你们成亲仓促,我也不敢随意将人拨进正院使唤,一切还是得你用着舒适才好,回头你自个儿挑些顺眼的,再调.教一番,也好用得顺手。” 她这举动着实贴心,许多新娘嫁去夫家,最担心的无非两样,地方陌生,人也不熟。包括使唤的下人也是,谁知道那些下人是不是向着你的?那种表面恭敬实则私下吃里扒外的下人她曾经在文国候府可遇着不少。如今裴大姐让她选丫鬟自己调.教,真是再合心意不过。 她款款起身感谢,“您有心了,多谢大姐!” “都说了莫要客气,你这么谢来谢去的,我反而都不好意思了,阿寂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是我唯一的弟媳,往后咱们是一家人。另外,这屋子,你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回头也尽管按你喜欢的重新装饰,库里有许多新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我这人也不大懂审美,之前布置新房时都是捡着贵的家具来,但总觉得没摆出那些雅致趣味,弟妹见笑了。” 顾时欢倒是噗嗤笑了,这屋子确实金光闪闪,原来是大姐的功劳。 “总体甚好,回头若是有我喜欢的,我自个儿再添置,多谢大姐!” 裴大姐也笑了,见丫鬟们端了饭菜进来,她站起身,“那行,我先去外头招呼着,你先吃饭,若有事可唤人去寻我。” “好。” ...... 等顾时嫣吃完饭又仔细沐浴过后,裴寂也回来了,他脚步有些踉跄,显然喝得有点多。丫鬟们匆匆抬热水进来后又赶紧退出去,于是屋子里便只剩两人。 各自紧张的两人。 怎么说呢,屋子里突然多出一个媳妇,裴寂觉得就像做梦似的。他醉眼朦胧的盯着新鲜出炉的媳妇看,眼睛也不眨。 而顾时嫣起初还好,被他看得时间长了也不好意思。她赶紧找了个话头,“夫君,水快凉了。” 这声夫君唤得裴寂心窝子暖烘烘满当当,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的成亲了,是有媳妇的人了啊,她喊他夫君呢。 “好。” 他又踉跄的走近两步,随后似想到什么,又赶紧转了个方向往净室走去。 顾时嫣坐在床沿静静的听里头的动静,男人洗澡动作颇大,只听得里头水声哗哗的。然而,没一会儿,他就洗好出来了,披着件寝衣,敞着胸膛,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背,洇湿了一大片,透映出那薄薄的衣料下喷薄结识的肌肉。 他出来后,在屏风处站了一会儿,许是在找擦头发的长巾。顾时嫣赶紧走过去,从柜子里头拿出几条干净的来,随后说道:“夫君,我帮你。”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听极了,裴寂转身,率先在床沿坐下来,顾时嫣则站在一侧帮他擦头发。 两人一站一坐,静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也擦好了,顾时嫣放下巾帕,也缓缓坐回床上。 洞房花烛夜,新郎小登科,这种时候按理说就是该圆房的时刻。 但裴寂之前没娶过亲,也没睡过女人,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他看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喉结动了动,一边叫嚣着想要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要她,只目光灼灼的盯着人瞧。 顾时嫣紧张的等着,可迟迟不见他动作,也抬头看去,问道:“夫君,怎么了?” “无事,你......累了么?” “有点。” “那咱们睡吧。” “好。” 说完这句话,两人仍是没有丝毫动作,顾时嫣是在等他先睡进去,为了方便服侍夫君,妻子一般都是睡在外头的。 而裴寂也是想等她先睡,但她却坐着没动,于是便想得多了些。 莫不是有他在不习惯? 他内心遗憾的挣扎了许久,最后善解人意的说了句,“要不你睡床,我去外间睡榻。” 他刚想起身,衣角就被她扯住,疑惑的望过去。 却见眼前的小女人突然眼泛泪光,他慌了,“你怎么了?” 顾时嫣倒还想问他怎了呢?洞房夜好端端的,他为何要睡榻?莫不是真的如她之前猜想那般,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娶她过来许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今日他若真是去睡榻了,明日起来叫她如何做人?恐怕整个临安城都要笑死她了。 “夫君可是对我不满?” “何故这样想?” “那夫君为何要去睡榻?” 裴寂这才明白过来,适才是自己误会了,便赶紧解释,“担心你刚嫁过来不习惯,怕唐突了你。” 这个傻子! “我已是你的妻子,谈何唐突不唐突的?” “你想要我睡这?” 他这话问得这般直接,倒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顾时嫣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裴寂大喜,脱了鞋袜后,便先睡到里侧,也记得大姐的叮嘱,规规矩矩的躺着,没敢胡乱伸胳膊伸腿。见她放下帐帘后也躺了下来,床内光线瞬间变暗,外头烛火影影绰绰,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呼吸可闻。 不知是她的体香还是发香,一直萦绕在他鼻尖,渐渐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声音太大,听得顾时嫣十分紧张。身边的男人高大威猛,即便是躺下来,身形也不容忽视,况且他浑身散发的雄性气息霸道的充斥着整个空间,让她也开始渐渐呼吸困难。 顾时嫣暗暗抓紧衾被,担心他会听见自己的紧张,于是小心翼翼的呼吸。 过了半晌,裴寂忍不住了,转头问她,“你睡着了?” “没......啊......” 话没说完,下一刻,就被男人迅速捞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先留言,等我码完字,零点后统一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49125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顾时嫣触不及防被他扯进怀中, 心砰砰直跳,即是吓的也是怕的。 男人的胸膛厚实宽大,肌肉结实如铁, 硬邦邦的,随着他急促的呼吸, 一阵一阵的鼓起, 有点硌得慌。他呼出的气重重的打在她的额头上,即便不去看他眼睛, 也能感受到他此刻一定在注视着她, 那灼热的视线烧得她全身发烫。 男人气息危险,仿佛下一刻, 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顾时嫣将脸埋在他胸膛, 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作, 感受腰上那只宽大的手正搂着她, 越搂越紧, 越搂越紧,两人之间密密实实,毫无缝隙。 她是过来人, 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看样子比她预料的更超乎寻常。 光是想想, 都令她全身没了力气.... 可男人就这么紧紧搂着, 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但打在额头上气息却越来越热。 气氛越是紧张, 就越是熬人, 顾时嫣各项感官都被放大,哪怕是发丝缠在脖颈上都觉得痒得清晰难.耐。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想退出来一些, 然后腾出手来拂开脖颈上的发丝。然而,就是她这轻微的一点动作便又令头上的男人突然发狂。 他开始细细研.磨起来,还带着低低的羞人的声音,听得顾时嫣羞.臊不已。 正月倒春寒,屋外头寒风禀冽,而床榻内却是燥热得难以呼吸,连顾时嫣额上都开始微微冒汗。 这男人研.磨了许久,声音也越来越大,许是不得章法,他显得急切又慌乱。 顾时嫣疑惑,按照他这么个程度,按理说是不可能忍得住,可他却硬生生的忍了许久也没下一步动作。随后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念头,莫不是他......初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令她震惊,同时也隐隐高兴。 在军营那样的地方都能守得住,可见他必定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不过,此时再这么让他磨蹭下去,恐怕到天明也没什么结果。想了想,她抛开矜持,喊了一声,“夫君......” 声音微颤不稳,似乎带着水儿般让人怜惜。 “怎么了?”他哑声问道。 顾时嫣指尖轻轻的拍了拍他胸膛,示意他松开些,“你先躺下。” 过了片刻,男人依言躺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眼光仍旧灼热。 “你闭上眼睛。”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7节 男人照做。 顾时嫣咬了咬唇,也顾不得羞涩,起身覆了上去。 她像一条柔软的鱼儿,灵活的攀附着他,从胸膛至脖颈,再到脸颊,随后便是轻柔的一吻。 裴寂早已坠落到湖底,如溺水的人快要窒息,她这一吻恰逢其实给了他新的生命。他像卑微等待救赎的人,躺着不敢动弹,一切等待她的发落。 她说,“张嘴。” 于是他张开,还没等他大口呼吸,那灵活的小.舌.便钻.了进来。 这瞬间的美好触感,令他浑身打了个机灵,他随着她的引导,乖乖就范。 许是他的乖顺,令她勇气倍增,那小.舌.开始调皮起来,与他捉起了迷藏,男人捉不到便抬着脖颈努力追逐,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这般戏弄了一番后,他总是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个小女人…… 握着她腰肢的大手,恨恨的加了几分力道,表达不满。 顾时嫣这时循着他结实的臂膀滑下,找到那只大手,牵引着它缓缓移动,直至覆盖住自己。 她这般举动令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似惊奇又似紧张,却忘了自己该如何。 “你试试看,做你想做的。”顾时嫣吐气如兰,迷离的声线仿佛有一股魔力。 做他想做的...... 裴寂咽了咽口水,脑中却是一片茫然。 顾时嫣继续鼓励他,“夫君,你试试看。” 随后她便顺势往旁边一倒,紧紧闭上眼睛....... 男人也随之翻身而起,化被动为主动,心里头就一个想法——做自己想做的。 他想做的太多,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下,剥去外衫,便是诱.人的风景,他埋头而下,醉死在这片芬芳之地。 不得不说,男人在这方面天赋十足,举一反三,心底的意念控制着全部,无所畏惧。 尽管顾时嫣已经不是第一次,但男人的动作略显鲁莽,她眉头紧蹙,咬牙缓缓的呼吸。 她紧紧攥着衾被,隔着床帘昂头看着外边燃着的烛火,一阵一阵的晃动。 裴寂也皱眉,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妙境地,欲生欲死,死去活来,心甘情愿。 战场上的将军驰骋狂热,力道惊人,才几十个回合,顾时嫣就仿佛去了半条命,直哀呼‘不要了’。 可此时此刻哪里是她不要就能罢休的? 他已经停不下来,恣意到深夜! ...... 翌日。 顾时嫣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暖阳从楹窗外照进来,洒在屏风处,屏风上金丝线绣的荷花反射出耀眼的光。 她眯了眯眼,再睁开时,入目一片红色,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偏头一看,身侧早已不见那人身影。 萱儿听见动静,在帘子外低声询问:“小姐,要起了吗?” 顾时嫣撑起酸痛的身子,靠在床头,“先让人去抬热水进来吧,我想沐浴。” 她适才躺着还好,这会儿坐起身,便清晰的感受到昨夜留在里头的东西这会儿一股脑的淌出来,黏.腻一片,估计衾被都已经看不成了。 那人,也不知到底留了多少在里头,又留了多少在外头,反正这会儿觉得床榻内气味浓郁得熏人。 不一会儿,丫鬟们抬水进来,顾时嫣不想再穿衣,就这么披着件外衫去了净室。走到门口时还悄悄瞥了眼床榻的地方,有两个丫鬟正在收拾,想必是看到了什么,那两人脸上红得滴血。 顾时嫣也觉得怪羞人的,收回视线赶紧进了净房。 直到泡在热水里,她才找回了一丝魂魄,她靠在浴桶边缘,阖眼歇息,脑中又不断的回想起昨夜的种种,渐渐的,脸上又热了起来,索性整个人往下一沉,躲进水中,随后才又冒出头来,双手捂着脸娇声骂了句“坏胚子!” 萱儿帮她穿衣时,眼睛都不敢乱看,她家小姐身上那些红痕从脖颈到锁.骨再往下,触目惊心。往常在文国侯府服侍时,这种痕迹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没这么多也没这么深。 却没想到,新姑爷折腾得这般狠! “小姐,王夫人遣丫鬟来传话,说是府中无长辈,让您多歇息,等中午再一起去堂屋用午饭。” 裴大姐体贴入微,想必是知晓昨日的情况了,想到此,顾时嫣又忍不住脸烫起来。 “将军呢?” “将军一早就去演武场了,想必也快回了吧,外间已经备好早饭,将军说不必等他,您先吃。” 顾时嫣点头,换了件散花如意云烟裙,便坐下来,细细用饭。许是昨夜精力消耗太多,平日里吃不大多的人,这会儿竟喝了满满两碗粥,外加几个小肉包。 顾时嫣吃完,在屋子里慢慢溜圈消食,顺便仔细打量一番陈设。昨晚夜黑,她没仔细看,这会儿天大亮,便觉得整个屋子闪亮得很,只因这里头摆的尽是金丝楠木家具,从座椅到床榻,再到柜子和梳妆台,全都是,阳光照射下里头的金丝闪闪发光,几乎亮瞎双眼。 她无奈的笑了笑,心想,无论如何,今儿首要的,就是要先换一下家具物什。 正想着墙上该挂什么画时,裴寂这会儿进来了。 他一身汗湿,进门带来一阵寒风,看见顾时嫣站在窗边若有所思,问道:“吃过了?” “夫君。”顾时嫣转过身来,脸上是柔柔的笑意。 裴寂也顿住脚看她,今日一早睡醒,见身边躺着媳妇,这种感觉真的新奇又享受。难怪军营那些人都爱说建功立业娶妻生子,有了媳妇原来是这般痛快。 他脸上仍是没太多表情,但那眸子里的喜悦却让整个人柔和起来。 “吃过了吗?” 顾时嫣点头。 “我先洗漱,回头带你在府里走一走。” “好。” 一刻钟后,裴寂沐浴出来,见她在柜子旁给自己找衣裳,他走过去,熟练的从里头扒拉出一件玄色直裰,“就穿这个,在府里头方便些。” “好。” 媳妇温温柔柔,娇娇可人,埋头帮他系衣带时,露出一截白嫩嫩修长的脖颈,几缕碎发绕在上头。 令他忍不住想起昨晚,实际上,昨晚的情况,他今日打拳时已经回忆了一早上,滋味诱人,百般沉醉。 想着想着,便又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顾时嫣抬头准备帮他整理衣襟时,突然被他抵在柜门上,她惊呼一声,愣愣的看着他。 男人眼中是不可浇灭的欲.火,光是这副吃人的眼神,就让她酥.软了半个身子,随后便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男人也不客气,捉着人狠狠吃了一顿。 本来说好带她在府中逛一逛的,也抛掷脑后了,反正十日婚假,他有的是时间和新娶的妻子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十遍,虚脱了,求留言和营养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uchpotato 12瓶;繁花盛开的森林 10瓶;laura 8瓶;天天爱默、anne 6瓶;一一、社会我姜哥 4瓶;我的西瓜谁偷了 2瓶;南汐、欣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亲亲大家么么么! 第62章 大长公主府喜宴办得热闹, 然而喜上加喜的是,顾时欢和祝长缨同时有孕了。 彼时两人在游廊下吐得昏天暗地,把三个凝丫头吓了一大跳, 众人赶紧忙起来,请大夫的请大夫, 扶着回房的又赶紧端热水来帮着洗漱, 另外还特地去厨房做些清淡的吃食。 然而,当大夫匆匆赶来为两人诊出喜脉时, 众人傻眼了, 又怀了?而且还是两人一起呢。 这下更忙了,赶紧又去通知大长公主和祝长君以及威远侯府世子刘峥。 三人齐齐来的, 挤在一条道上, 各自脸上藏不住的喜色。顾时欢和祝长缨吐过之后蔫蔫的趴在美人榻上, 见他们进来也提不起精神说话, 脸色苍白得很。 大长公主笑着问了两人情况, 随后又朝西边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将各路神仙都感谢了一遍。 “今儿你们就在这好好歇息,也不要出去了, 外头人多, 莫要冲撞了你们。”她看了看祝长君和刘峥, “你们也陪着吧, 我让人把饭菜送过来,晚些等人少了, 你们再回。” 祝长君还算镇定, 尽管心里头狂喜,也只是嘴角勾着一抹笑。闻言,他点头, 亲自送岳母大人出门。 而刘峥这边就稍显稚嫩了些,喜形于色,握着媳妇的手不肯放,两眼温柔得滴水的望着她,惹得祝长缨怪害羞不已。 等刘峥将祝长缨带去了西厢房后,祝长君将门关上,把媳妇搂在腿上,眼含笑意打量她。 “夭夭,你此刻觉得如何了?” 顾时欢将早上吃的都吐了个精光,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害喜的症状,以前怀瑾年时什么事都没有,该吃吃该睡睡。可这次却反应这般强烈,现在整个人虚弱得很,傍在祝长君肩上摇头。 “不太好,胃里难受,胸口也闷呢。” 祝长君怜惜的帮她顺顺背,“许是这些天你操劳太多的缘故,忍忍,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回府好生歇息。” 顾时欢也想快些回府了,倒不是歇息,而是想回去抱抱儿子,如今自己又怀上了,这个消息就很想跟儿子说说,尽管他还听不懂。 “也不知这个是女儿还是儿子呢。” “儿子女儿都好,若是女儿像你更好。” “为何?” “模样可人,我喜欢。” 触不及防被表白,顾时欢心头甜甜的。她‘嗯’了一声,“我也喜欢女儿呢,若是女儿,瑾年就有个妹妹了。” 这时,凝知端了饭菜进来,皆是些清淡的。 祝长君将人抱过去坐下,亲手帮她盛汤盛粥,还给她吹凉,这副体贴的模样让顾时欢心中一片柔软。 等两人吃过饭回到丞相府时,祝老夫人在堂屋已经等着了,早就有下人回来禀报了好消息,她高兴得也顾不上吃完晚饭,让人将孙子抱过来一起等着。这会儿见到顾时欢就像见到闪闪发光的金子般,宝贝得很。 “长君媳妇啊,你快坐下,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已经一个月了,孩子很好,娘莫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你身子向来健壮,生瑾年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你能生着呢。” 她这话把顾时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起茶杯掩饰。 “等、等。”祝老夫人又突然开口拦住她。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8节 “母亲,怎么了?” 老夫人朝丫鬟们吩咐,上白开水就好,“长君媳妇,往后少喝些茶,茶性寒凉,现下天气又冷,还是得注意些。” 顾时欢讪讪的把茶盏放下,她倒是忘了这事。 祝长君将儿子接过来,抱在怀中,说道:“母亲您也早些回去歇息,我送夭夭回正院了。” 祝老夫人见儿媳似乎精神不济,便也不久扰,再嘱咐了些其他的便由丫鬟扶着回元安堂。 ...... 回正院后,天已经黑下来,顾时欢是真困了,准备洗漱歇下,丫鬟们端热水进来准备服侍她,被祝长君拦住。 “水放着,你们先下去。”他把儿子递给奶娘让她抱走,随后自己去铜盆边拧湿巾帕给顾时欢洗脸。 顾时欢坐在床沿乖乖让他擦,擦完打了个哈欠,“夫君你有心事?” 她看出来了,今日他这般殷勤的服侍她,除了高兴似乎还有些心事重重。 “确实是有件事,不过回头再与你说,你先歇一会儿。”他又端了热水过来给她洗脚,直把那双小脚洗得热乎乎的,才帮她掖好被褥睡去。 顾时欢眼皮子打架,剩下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努力看了他一眼,“不是坏事吧?否则我睡不着呢。” 祝长君笑了笑,“睡吧,不是坏事。” 等顾时欢睡后,祝长君坐在床沿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起身往外院书房去了。 ...... 顾时欢再醒来时,是被儿子的哭闹声吵醒的。 “琪儿怎么了?” “适才尿了,许是睡得不舒爽。”奶娘将祝瑾年抱过来放在暖榻上。 天气还有些寒冷,瑾年穿得比较厚,因此这么一尿,整个后背都洇湿了一大片。顾时欢赶紧下床给儿子解衣裳。 见凝香进来,便问她,“你们大爷呢?” “大爷去外院书房,已经有一会儿了。” 开年后朝廷比较繁忙,光这几日他都忙得打转,人也消瘦了些。 等再次哄儿子睡着后,顾时欢自己在桌边练了会儿字,眼看夜深了他还没回,便吩咐人热些羹汤,准备给他送夜宵过去。 不过,她才走到垂花门,祝长君就从另一头过来了,见她这么晚了还给他送吃食,赶紧过来揽着她,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说道:“怎么醒了?不是困么?” “瑾年醒来闹了一会儿,我也睡不着了,久等你不来,就过来看看。忙完了?” “已经忙完了。”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回到正院,祝长君拉着她一起坐下来吃夜宵。 顾时欢这会儿不饿,只略微喝了几口汤,随后想起一事,问道:“夫君,之前你说有件事,到底是何事?” 闻言,祝长君搁下筷子,伸手摩挲着她光滑细嫩的脸颊,“南国朝贡已经有十年惯例,可从去年开始,他们屡屡失约,要么是贡品过少,要么是迟迟未到,也不知有何原因在里头。朝中商讨派人出使南国,我曾于五年前去过,与南国国主交好,便这次准备再去一趟。” 实际上,事情远不止祝长君说的这般轻松,贡品减少必定有异,探子查到南国与边境他国隐隐有结交来往,且已来往多年。此乃大事,处理不好,不止是两国结盟之事,更是苍生存亡之事。 因此,这次,他非去不可。 本来想这两日准备出发,却恰巧遇上她怀孕,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感到内疚。女子怀孕本就辛苦,而他却不能陪在身边,这次出使南国,少说也要半载,留她一人,自己实在放心不下。 可顾时欢听了之后,虽然觉得很舍不得,但也能理解他作为一国丞相该承担的责任。她将手覆盖在他宽大的手背上,回之一笑。 “夫君只管放心去,我会在家好好的,还有我们的宝宝,也会好好的。” 烛火昏暗,柔和的光照在她脸上,美霞如玉。祝长君望着那双灵动的眸子,曾几何时,这样一双眸子里头只有对他的厌恶,可如今,却是款款深情。 他压下心中隐隐的担忧,希望......这份深情永远不变才好。 半晌,他回了个“好”字,随后噙住那饱满的红唇,细吻起来。 ...... 出使南国之事,原本定于二月三日出发的,祝长君上奏皇帝后,又延了三日。这三日,他皆是早早下职后回府陪顾时欢。 可时光易逝,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 原先顾时欢想得很开,可真到了临别这日却十分不舍。她一边帮他检查行礼,一边偷偷抹眼泪,若是被他看见,少不得要笑话她娇气。 怀孕之后情绪格外敏感,事情也容易想得过多,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已经习惯了每日等他回来吃饭,每日在他怀里睡着,每日牵他的手溜圈消食,想到他要去这么久,人还没走呢,这会儿就开始想他想得不行。 祝长君正在一旁写信,此去他有许多事要交代,但没法一一见面,便留信给众人。写着写着听见她抽噎声越来越大,无奈的放下笔。 “过来。” 顾时欢飞快的压了压眼角,走过去坐在他腿上,埋着头没敢看他,“怎么了?” 他捏起她下巴,“哭了?” “没哭。” 这小女人倔得很,眼眶都红了还不肯承认。 他将人搂紧,伏在她耳畔说道:“我就去半年,最多七个月就回来,你若是想我,可以写信。” “还可以写信么?”可想了想,她又说道,“算了,你那么忙,况且南国不远万里,你得许久才能收到呢。” “无碍,我已交代好,回头你写了交给管家就好,你的信可以跟随朝廷奏报一起,那样脚程快。” 这么一说,顾时欢总算高兴了些,她也回抱住他腰身,轻柔细语嘱咐,“听说南国夏天很热,去了那里要注意防暑,要多歇息,要按时吃饭,还要.....呜呜......” 祝长君听得心里发热,忍不住含上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出发在即,两人吻得难分难舍,祝长君有些停不下来,可媳妇这会儿又在孕中,他也不能做什么,最后只是将人里里外外吃一遍,伺候得她软成一滩水才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要出远门啦,回来就差不多要生了喔,嗯,现在节奏拉快,火葬场近在眼前。期待ing~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美 20瓶;晞bobo 10瓶;惊鸿 8瓶;河岸植物 6瓶;奇奇、清彧 5瓶;咒文 4瓶;暮曦、lau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祝长君离开后, 顾时欢的日子过得极其平静。除了偶尔去元安堂看望祝老夫人之外,就是在自己的正院给未出世的孩儿缝小衣。她现在的女红工艺越来越好了,针脚齐整又密实。 突然有一天, 顾嬷嬷提议说让试着给祝长君缝制一件衣袍,也不用穿外头的, 就穿里头的也行, 权当作等他回来的惊喜。 这个主意说到了顾时欢的心坎上,他才走没几日的时候就想他想得不行, 原本以为日子久了就会习惯, 可哪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每天一睁眼就是想他, 睡前也是想他, 她都觉得自己快得相思病了。 因此, 顾嬷嬷这个提议说出来, 她兴奋不已,说做就做,当天就让人把库里的布匹搬出来, 细细挑选了布料, 从学习剪裁开始, 一步一步做得十分有耐心。 不得不说, 顾嬷嬷这法子十分奏效。她见自家小姐整日想着大爷,有时坐在一个地方发愣就能愣半天,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简直不忍直视。便变着法的给她些事做。如今好了,见她如此有兴致,便也从旁细心教起来。 三月底时, 她收到了祝长君第一封信,彼时她正在教儿子祝瑾年说话,他已经快九个月了,会啊啊啊啊的说许多话,像个小话痨似的。丫鬟递信给她时,她愣了片刻,随后又惊又喜,将儿子交给奶娘抱走,自己关上房门细细品读。 那信笺整整六页纸,可见祝长君想她们娘俩也想得紧。 信里说些他所见所闻,到了哪里住什么地方,遇上了什么样的吃食,又想起她爱吃,感叹一番若是她在定然会喜欢。信里也提到了他遇到的趣事,然而更多的是回想以前两人在一起的乐事。随后又问了她许多过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孩子好不好诸如此类一大堆问题。 唠叨得简直不像平日里沉稳持重的丞相大人。 顾时欢一边看一边笑,那笑容就没停过,看完一遍又看一遍,遇到有趣的地方还会逐字逐句的慢慢读。等看完信了,也到午时了,丫鬟来唤她去吃饭。她将信仔细折叠好,放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 吃完午饭她毫无睡意,坐在桌边抓耳挠腮的想着要如何回信,她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可一时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想了许多遍,最后还是写了些流水账,自己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儿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天气如何,睡觉做了什么梦,甚至连园子里的花开了多久都写了进去。点点滴滴的家常话,却吐露着满满当当的思念情。 光她这封回信,就写了一个下午,整整十页纸。 祝长君收到信时,晚上睡前细细读,白日也宝贝的揣在袖子里,有空就拿出来看一遍,也是边看边笑。 他是真的想她了啊,两人以往关系不好时,他对任何事都无牵无挂,顶多就是记挂老母亲身子,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般想念一个城,为了城里的那个人。 两人的这番心思倒颇有些年轻男女初次爱恋的意味,于是,接下来的信笺那思念滋味越来越浓,祝长君的言辞也越来越露骨,说什么走路也想她,看到河流也想她,吃到好吃的也想她,就差没像话本子里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顾时欢心里甜蜜得很,回信也变得勤快起来,往往他一封信还未到,自己就先写了好几封过去。 下属官员们见他们的丞相大人时常接到奏报,甚至夜深了也还敲门递给他,心底都敬佩不已。他们的丞相大人啊,果然是百官表率,鞠躬尽瘁这个词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而定的! 不明真相的下属官员们还在感动不已时,祝长君已经躺在被窝里看媳妇写的信了。信上还有两个小掌印,没错,那就是儿子瑾年的手笔了,估计他也是想爹爹了吧? 希望这次出使南国行程能顺利些,他也好早日回到她们娘俩身边。 ...... 六月中旬的时候,镇国将军府有了动静,顾时嫣怀孕了,此消息一出,倒是惹得许多人八卦之心甚盛。 顾时嫣此前嫁进文国侯府三年无所出是众人皆知的,可没想到嫁给裴大将军才半年不到就诊出了喜脉。于是,众人看文国侯府的眼神就不对了,尤其是郑霍,说不定是此人不行呢?毕竟他到如今膝下也没个子儿,而且也无人肯再嫁他。这事郑霍就算冤也得受着,谁让他确实没子儿呢?原先丫鬟怀的流产了,后来外头养的那个送去庄子后,因情绪不稳也没了,至今膝下光溜溜。 大长公主府倒是扬眉吐气,因之前女儿嫁文国侯府三年不孕,以至于外人私底下都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可如今顾时嫣有孕的消息一出来,这谣言不攻自破,不仅自破,大长公主甚至在消息出来后的次日就大张旗鼓的带着人上门探望女儿去了。 顾时欢也在。 她真是为姐姐高兴,拉着顾时嫣的手仔细打量她,“姐姐,大夫不是说两个多月了么?怎的你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当时不是也看不出来么?” 顾时欢怀瑾年的时候直到四个月才稍微显怀,可如今怀的第二胎才两个多月肚子就显了。也不知为何,问了大夫,大夫说情况各异,实属正常。 因此,她这会儿看姐姐的肚子,平坦得很,一点也不见孕相,便也觉诧异。 大长公主抱着小瑾年坐在榻上,拿布老虎逗他玩。杜玉兰则从箱子里头整理出一堆小儿要用的衣裳鞋帽,“你们看看,喜欢哪个就拿走,我做了许多,颜色各样,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样的。” 她女红好,儿子小松儿平日里又基本是大长公主带着,自己倒是有许多闲暇来做这些小儿衣物。从得知顾时欢再次怀孕开始她就做了许多,如今又听得顾时嫣也怀孕,那正好,都能用上了。 顾时嫣对于自己怀孕是真的高兴,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不能生了,可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起床她呕吐不止,大夫诊脉后说是有孕,她自己都愣了许久,只觉得肯定是大夫误诊了,于是又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皆是同样的说法。那时自己真的觉得全世界都开满了花,从来没有那样快活开心过,自己居然要当母亲了。 她手里拣选着箱子里的小儿衣裳,看这觉得有趣,看那也觉得新鲜。 “嫂嫂手艺真好,从出生到一岁的都准备了这样多,我往后可省了不少力气。” “你喜欢就都拿去,回头我再给你们多做些。” 这时顾时欢应道:“嫂嫂也别做这样多,我自己也做呢,小儿都长得快,做多了穿不完。再说了,我也准备做些送给姐姐未出世的孩儿。” 她这话说出来,顾时嫣挑眉看她,“你做的?” “昂,嫌弃啊?” “我倒是不嫌弃,就怕你未来的外甥嫌弃。”顾时嫣煞有介事的说道。 顾时欢故作凶狠,“敢嫌弃,我就揍他(她)!”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49节 一旁扯着布老虎的瑾年也应声道:“揍、揍、揍......” 顿时惹得屋里的女人们大笑不已。 ...... 若说顾时嫣怀孕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裴寂了,他简直觉得像做了一场梦。自己心念已久的女子嫁给了他,还怀了他的子嗣。 这事换在之前的二十几年,是想都不敢想的。 没想到,他裴寂要有孩子了,他们裴家要有后了。 为此,顾时嫣成了将军府顶顶珍贵的人,走路有一大群人跟着,吃饭一大群人看着,出恭都恨不得有人帮着代劳。 这阵仗着实把顾时嫣吓住了,她多次向裴大姐劝说,无需这般小心谨慎,可裴大姐又把话劝回来,“你权且当做安我们的心,想想阿寂,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娶媳妇,好不容易要有孩子,他多高兴啊,就是出个门都得打发人来问好几遍你好不好呢。” 想到裴寂一个大男人也因此变得神经兮兮的,顾时嫣劝说的话也再不忍说出口。但她怀孕后就变得极其无聊了,没办法,府里的事又一股脑的被裴大姐强硬揽了回去,说是让她安心养胎,不要操任何事,而顾时嫣自己操心惯了,突然闲下来倒觉得日子很无趣。 这日,裴寂从军营回到府中就发现他的小妻子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鱼,看起来心情不佳。 “怎么了?”他走过去。 顾时嫣是真闲得慌,裴大姐忙,裴寂也忙,自己闲北北下来又无事可做,无人能陪,于是只能每日来这里喂鱼听风。可这会儿鱼儿们也吃饱了,她撒下去的食料根本没多少鱼儿肯过来吃。 “唉......”她叹了口气,“夫君,我太无聊了,如今倒像个废人似的,吃饭都有人帮我提筷子。” 自从她怀孕后频频露出小女人的娇态,倒是让裴寂越看越稀罕得紧,这会儿见她鼓着一边脸颊叹气,他眸中露出笑意。 “原来如此,那往后我尽量抽些空闲来陪你,陪你回大长公主府,再陪你上街走一走如何?等下个月,我还可以带你去城外别院住几天。” “真的?”顾时嫣眼前一亮,脸上瞬间又充满笑意。 美人臻首娥眉,巧笑倩兮,十分动人。 裴寂欣赏了一会儿,随后低下头对准那红唇啄了一口,揽着她回正院吃晚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个事,我有时候写男女主在一起的场景,但凡一亲上就刹不住che,这样不好,我要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momo 2个;买一送一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3546 18瓶;紅豆 10瓶;典典饿了 6瓶;绵绵雨 5瓶;laura、上古绾绾 3瓶;天天爱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七月, 正是一年最燥热的时候,连穿堂而过的风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怀孕的妇人最是怕热,因此, 顾时欢每每晚上睡醒都是一身汗。顾嬷嬷又看得紧,不准她吃冰冷的食物, 也不准她在屋子里放冰盆, 因此,每天都是愣生生的熬着, 实在难耐得很。 闲来无事, 便下帖子给祝长缨,邀她出门吃茶听戏。此提议令祝长缨十分高兴, 两人一拍即合, 定在今日上午清风茶楼见面。 顾时欢一身缕金挑线纱裙, 先到了二楼正厅位置, 视野宽阔, 一低头便可瞧见一楼大堂高台上说书的白嫩小生。她百无聊赖的就着英俊白嫩的小生嗑瓜子,一边等祝长缨。 祝长缨还没来,倒是等来了一个熟人, 暂且也算熟人吧, 赵王侧妃。她跟另外一位官家夫人出门吃茶听戏, 见顾时欢一个人坐在这里, 便与那官家夫人招呼一声后,独自走了过来。 “祝夫人好雅兴啊!” “你有何事?”这人脸上分明一副好多话要说的样子, 却是先笑得高深莫测。顾时欢对她没好感, 谁让她是那个柳依依的表姐呢,反正两人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人。 对于她淡淡的语气,侧妃王氏倒不在意, 自顾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随后故作不经意的口吻说道:“照我说,有些人真是好命,就因生了儿子,便阻止了丈夫纳妾,着实令我们这样的人羡慕不来。” 顾时欢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了!” 她突然窝火,也不知是对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还是对她说出模棱两可的话。 “难道你不知吗?我的表妹柳依依,原本是要进丞相府的,可就因为你生了儿子,祝丞相便临时改了主意。” “你意思是说,我夫君想让那个寡妇进府做妾?” “哦哟哟,这我可说不准,谁知道是妾还是平妻呢,毕竟祝大人与我那表妹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深厚,想必是不愿意委屈了她的。” 对于侧妃王氏的挑拨,顾时欢倒不是全然信她,毕竟祝长君对柳依依是何态度,她也知晓,自然是站在夫君这边。但让柳依依进府这事,王氏说得如此笃定,想必也不是信口开河。 “你如何得知?柳依依告诉你的?” “我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莫要得意,别以为男人会永远守着你一个人。祝大人对你维护,想必也是暂时的,毕竟等咱们女人人老珠黄了,新鲜的女子大把不是?” 说完这句话,王氏便起身,她实在看不惯顾时欢嚣张的模样,还把她表妹害到那个境地,这口恶气已闷在胸口多时,如今见着她不吐不快! 等她走后,顾时欢仍旧嗑瓜子听说书,脸上表情无异,可心里头却乱了。 他原来是想纳柳依依进门的么? 是了,还记得她生瑾年的那日,他回府时心事重重,在园子里还说过有重要的事要讲。 重要的事……莫不是就指这个? 为何突然要纳柳依依进府? 尽管知道祝长君对柳依依无意,或许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可他同意纳妾一事却令她十分不爽。 也没心思听说书了,撂下手中的瓜子起身准备下楼。 “凝知,你去跟长缨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回去歇息了,改日再邀她出门听戏。” 凝知担忧的看着她,适才赵王侧妃的话她也听见了,若是以往小姐还没喜欢上大爷那会儿,听到这样的话或许无所谓,可如今小姐十分在意大爷,想必此时心里难受着呢。 “你快去啊,凝香陪着我呢,莫担忧。” 凝知叹了口气,赶紧走了。 ...... 顾时欢回到府里,兴致缺缺,脑中反复想着王氏说的话,若是祝长君在身边,她倒是可以对他质问一番,可此时他远在千里,自己如何问?写信?不行,她想看着他的眼睛亲耳听他的解释,写信算什么? 顾嬷嬷见她出门没多久便又回来了,问道:“小姐今日不是邀了长缨小姐么?怎的回来这样快?” “身子不适,先回来歇息。” 听到她说身子不适,顾嬷嬷如临大敌,赶紧要让人去请大夫,顾时欢拦住她,说无碍,就是有些累,歇息就好。 虽是这么说,可她脸上分明一副抑郁寡欢的神色,顾嬷嬷不解,“小姐今日遇上什么事了?” 顾时欢摆摆手,不想说话,兀自进了内室,衣裳也没脱就在床上躺下来。 顾嬷嬷转头问凝香,随后凝香将赵王侧妃的话转述了一遍,她听后,默默叹气。 她走近内室,见顾时欢无精打采的躺着,想开口说几句安抚的话,却又被她打住,“嬷嬷莫要多说,我心里有数,此事,等大爷回来我自会问他,在此之前,日子该如何还如何,我这会儿是真的累,想歇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 下午,顾时欢睡醒后,奶娘将瑾年抱进屋子,天气热,他穿着件宝蓝色肚兜,一根细细的绳子绕过肥嘟嘟几乎要看不见的脖颈,在后头打了个长长的结,绳子一端还被他调皮的咬在嘴里,咿咿呀呀的伸手要娘亲抱抱。 但顾时欢大着肚子没法抱他,只捧着他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两口。 孩子是神奇的良药,就算心里在不开心,见到他,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顾时欢坐在榻上耐心教他说话,如今瑾年已经一岁多,会发出单音了,比如‘娘’,他就喊‘娘娘’,比如吃饭,他就喊‘饭饭’。也懂得了许多,不喜欢的摇头,喜欢的点头,不高兴瘪嘴,高兴了手舞足蹈,小小的人儿还会看眼色,只要香香娘亲稍微表现生气,他就乖乖不敢言。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惹人稀罕。 “来,桃子......”顾时欢手里拿着个蜜桃教他说话。 他摇摇头,对陌生的词汇不想吭声。 “蝴蝶......”她又换了本画册,翻开里头的昆虫教他。 “爹爹......” 这声‘爹爹’喊得极其熟练,是以前顾时欢教过的,可此时喊出来倒让顾时欢愣了一瞬。 望着儿子酷似他父亲的眉眼,又忍不住想起他来,连带着心情也就不好了。 儿子已经会喊‘爹爹’,可他的爹爹走了那样久,也许再回来,儿子都不认得他了。 或许他听见儿子喊爹爹会恨开心吧? 以前教儿子喊时,心里便盼着届时他回来定是一副惊喜的模样,就好比她某一天醒来突然听到儿子喊‘娘娘’一样,那种幸福的滋味无法言喻。 可现在她却全然不似以往那般热切的心情。当然,她还是希望他能早些回来,毕竟有些事想问问他。 这会儿也没了教儿子说话的兴致,扔下画册,让丫鬟们把之前未做完的针线拿过来,这是之前嬷嬷提议让她给他缝制的衣衫,已经缝了大半,就差上袖子和领口了,可今日却再无半分兴致。 她拿起来看了两眼,随后又把它掖到针线篓的一角,捡起儿子的衣裳来绣花。兀自在榻上绣了一会儿,但怎么绣都觉得绣不好,索性又扔下,去桌边练字,可练着练着又觉得笔不顺手。 片刻后,她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将笔一扔。 届时他若是不给个交代,这事还真过不去了! ...... 之后的日子,也陆陆续续收到祝长君写来的信,顾时欢读过一遍后就将其放在抽屉里,随后寥寥几笔回了几封。 偶尔带瑾年上街玩一玩,偶尔自己坐在廊下看看话本子,或者再捣鼓捣鼓吃什么穿什么。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 最后收到祝长君的信时,已是八月中旬,信上说南国之行一切顺利,已经准备启程回来,若无意外,九月底便可抵达临安。 顾时欢依旧是看完之后,将信扔进抽屉,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算算日子,果真是走了七个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点短小。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惠州abc 4个;桃子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娇、微雨连城 14瓶;你说啥呢 6瓶;anne 3瓶;碎语 2瓶;45770892、天天爱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每年逢秋, 皆是临安城各种宴会的盛行的季节。大长公主喜欢菊花,后院栽种了一大片许多名贵品种,皆是顾驸马花重金从各地寻得, 还置了花棚,请了人专门打理这些娇贵的花草。 杜玉兰往年在家时便喜欢邀些闺中姐妹一起赏花吃茶, 如今见府里头菊花开得明艳, 便想邀约些姐妹来府上坐坐。大长公主得知后,索性拍板, 干脆就办个赏菊宴, 将临安城的贵妇人们都请过来。 如今大长公主在临安城已经是勋贵世家们争相邀请的贵客,原因无他, 皆因其两个格外长脸的女婿, 再有就是顾驸马财帛甚多。反正临安城这些喜欢攀炎附势的人们不是看钱就是看权, 大长公主两样都占, 真是风光得很。 因此, 她发出去的帖子,自然是有大把人乐意应邀。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0节 赏菊宴这日,大长公主府座无虚席。 顾时欢和顾时嫣也来了, 本来顾时欢此时已经是九个多月的孕肚,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生, 大长公主也没准备让她来, 但她听见风声后自己就来了,因待在府里实在无趣。 这会儿她挽着顾时嫣, 姐妹俩一起沿着青石小径走着, 旁边争相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菊花,红得绿的黄的皆有,煞是好看。可顾时欢不懂欣赏, 只觉得花香好闻,还忍不住掐下一朵夹在指间,时不时轻嗅。 “姐姐昨夜睡得不好么?”她见顾时嫣哈欠连天,就此问道。 提起这事,顾时嫣有些脸红,如今她是五个月身孕,大夫说这个时候可适当同房。为此,家里那头憋了许久的狼每天逮着她就要好好吃一顿,倒也不是多狠,可就是磨人。有时候她睡着了,他也还在后头搂着她自己动,反正什么时候结束的她不清楚,这些日子每每清晨醒来就感觉到里头留了许多。 因此,夜里睡不好是固然的,但自己也体谅他这几个月来忍得辛苦,不想让他失了兴致,因此只能晚上迁就白天补觉。 但今儿来娘家参加宴会,起得太早,倒是没多少歇觉的时间,频频打哈欠。 “无碍,就是今儿起太早了,回头我去歇个午觉就好。” “我看这会儿日头高了,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歇一会儿。” “你不去与她们一处玩儿了?” 顾时欢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赏花作诗的那些妇人们,摇摇头,她去作甚?她又不会作诗,顶多就是听个趣罢了。 “作诗有什么好玩的,我还是觉得吃菊花糕来得有趣些。” 怀孕八九个月的妇人最是容易饿,顾时欢怀瑾年的时候便是如此,如今更甚,三不五时便要吃一顿。此时才走了一小会儿,她便又想吃了,趁姐姐要回去歇息,自己也想回去吃些糕点。 听她这么说,顾时嫣好笑,感情来宴会上是惦记着吃的呢。 ...... 杜玉兰这人最是爱诗情画意,连宴会上做的糕点也别出心裁,按菊花颜色做出各色种类,并以菊花命名,什么墨牡丹、仙灵芝、瑶台玉凤等等,顾时欢不懂,但觉得味道不错,吃得满嘴糕屑。 正当她吃饱喝足准备也歇一觉时,凝知匆匆进来了。 她一脸兴奋激动,“小姐,您快回府吧,适才管家派人来说大爷回了。” 顾时欢拿糕点的手一顿,“这么快?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到么?” “听说是大爷加快了行程,他自个儿先快马回来的,同去的官员还在后头呢。” “哦......”她拍拍手上的碎屑,淡定的起身出门。 ...... 祝长君一路纵马回到府上,本想快些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女人,然而到了府里后却扑了个空,随后得知她出门参加宴会了,才又匆匆换了件衣裳出来找她。 因此,当顾时欢走出大门时,便看见自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她顿住脚步,只因见祝全也站在马车旁,不用想,那人就在马车里。 彼时还能镇定的心,这会儿却骤然紧张起来。 说不想他是假,其实都已经想到骨子里了,平日故作淡然,可这会儿真要见到人了,却近乡情怯起来。 “傻了?”那人见她迟迟未上马车,掀开帘子瞧他,目光热切,嘴角噙满笑意。 顾时欢没说话,就这么眨巴着眼睛看她,良久,也渐渐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直到一阵咳嗽声传来,才打破这焦灼的两道视线。 “可要进门喝杯热茶?” 是顾时茂。 他听管家说祝长君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大门外等他妹妹,便也赶紧迎出来打个招呼。 “不了,急于回府。” 祝长君对他颔首一礼,便扶着还在发愣的媳妇上了马车。 ...... 直到坐在马车上,顾时欢也还觉得不大真切,呆愣愣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好似走了好久好久,久到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 如今,他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深沉的眸子。 “又傻了不成?”祝长君将她捞进怀里,坐在腿上。 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格外显眼,令他喜欢得眼里是化不开的怜惜。 “累不累?孩子闹不闹你?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见她仍是看着他没说话,祝长君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真傻了不成?不认得夫君了?” 顾时欢这才动了动,随后突然搂住他的脖颈,声音呜咽,“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终于回来了!” “可有想我?嗯?” 她老实的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何意?” “不敢想,怕一想起你我就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了。” 她娇娇柔柔的剖白心意,一副依赖的可人模样,祝长君心里头软成一摊水。 他抵着她的额头,用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尖,随后又轻轻吻她唇角,哑声说道:“我也想你,想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说完,他深深吻了下去。 唇上久违的触感令她顿了顿,随后才慢慢闭上眼睛。 ...... 祝长君回来,整个丞相府又热闹了起来,祝老夫人高兴不已,拉着儿子的手又是叹又是笑,问了许多路上的事。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小瑾年被父亲抱在腿上,喂着米粥。他不怕生,这会儿谁抱都喜欢,尤其是这个抱着他的人还给他带来了许多新奇的玩意,他更是喜欢,因此搂着他脖颈就不肯放。 祝长君感叹不已,他走时儿子才几个月,如今都能蹒跚走路了。喂完一碗粥后,将他递给奶娘,但瑾年不乐意离开他,搂着他大喊。 “爹爹!” 这声爹爹倒让祝长君吃惊,那颗老父亲的心涨得满满的,欣慰不已。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子她娘,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顾时欢倒是不觉得儿子是认识他爹爹,估计是奶娘之前教他的,让他这么喊人。不过儿子确实聪明得紧,对着人喊得这样大声清脆,难怪他激动。 吃过晚饭,祝长君先送母亲回元安堂,顾时欢就在堂屋等他,她坐在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掀着茶盏瓷盖。 他今日回来确实令她欣喜,可欣喜中又带着些道不明的疏离,自己也感觉到了。往日她满心满眼的喜欢这个男人,可如今,她心里有了些淡淡的失落,许是当初得知他想纳柳依依进门的事吧。 她确实在意这件事。 她的全世界是他,可他不是,除了她,他还可以喜欢别的女人,纳别的女人做妾。既然如此,那她还要他做什么全世界?反正这样吃亏的事她才不干。 喜欢就是对等的,你的喜欢若不是全部,那我就收回来些。 想着想着,心下凄凉起来。 突然,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 “在想什么?” 抬头一看,是他回来了。 “在想你。” 闻言,他笑得有些得意,“嗯。” “走吧,我们回正院。” 顾时欢起身乖乖的跟他走,看着两人牵在一处的手,心情复杂。 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想必他也是这么认为。可难倒就不能因为喜欢她喜欢得要死而不纳妾么?像她爹爹就不纳妾,她哥哥也不纳妾,都守着妻子过,也照样过得开心。 但问题是,他或许真没有喜欢她喜欢到那样的程度,也许正如赵王侧妃所说,他的喜欢只是暂时的,待日后自己人老珠黄了,他会再纳些新鲜的人进来也说不定。 唉......顾时欢甩甩头......真是越想越迷糊了。 明知道这样不对,夫妻之间就该坦诚,她该问问他到底是何想法,而不是兀自百般猜测。 因此,她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祝长君问道。 “夫君,你......” 顾时欢望着他,对着那双深邃的眸子,一时想问的话又突然堵在喉中。片刻后,她淡淡道:“没什么,走慢些。” 算了罢,若是问了,万一得到的是失望的答案又该怎么办? 他若真想纳妾,那就......反正她不会同意,除非休了她!当然,届时她也不想跟他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收藏满一万啦,超级开心,一开心就想发红包给大家。来来来,快快留言,给个发红包的机会。么么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俊烈是我的阿纳达、艳阳天 10瓶;星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之后的好几天, 日子皆淡淡的,顾时欢的态度也淡淡的,全然没有夫君出远门归家后, 妻子该有的热情。 祝长君感受到了,但他也只是认为怀孕的妇人情绪不稳, 也没多想。他回来后仍是忙于朝堂, 有时候很晚才回府中,一回府就是按惯例问些她今日过得好不好, 孩子闹不闹之类的话。之后就是逗瑾年一起玩, 再或者干脆就一头扎进书房忙到深夜,直至次日顾时欢醒来也不见人影。 也不知是他变了, 还是顾时欢自己的心理变了, 总觉得这样的相处越来越有些像厌倦的滋味。 她心里想得多, 但又不肯表露出来, 许多时候就是默默做自己的事, 每日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困了就睡,饿了就吃, 有高兴的事就笑笑, 没事也无所谓。 但顾嬷嬷渐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家小姐这些日子似乎蔫蔫的心情不愉, 有时候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看得她心疼。小姐以往有多盼着大爷回来她是清楚的, 可如今人回来了却并不见她脸上有多少喜色。 转念一想,莫不是心里还计较着纳妾之事? 于是,她找了个时机私下问了顾时欢。 “小姐可是还未问大爷那件事?” 顾时欢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点点头。 “为何不问?”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1节 “问了又怎样?日子还不是要照过?左右他这会儿也没纳妾,等日后纳了再说。” 顾嬷嬷旁观者清,以往两人刚成亲那三年,大爷有大把的机会可以纳妾,就是在府里不都还有个现成的素荷等着他么?可大爷彼时也无动于衷,虽不知他后来为何愿意纳柳依依进门,但此事也只是从他人嘴上得知,并不是出自大爷的口,也许他心中并非这般想呢? 这其中有些误会也说不定。 她叹了口气,“小姐莫要想太多,我看大爷好像没那方面的意思,许是误会罢了。” 误不误会顾时欢心里也没底,但她生瑾年那日他确实很不对劲,这让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嬷嬷就别管了,过不久我就要生了,我这会儿也没心思去问他,反正纳不纳妾都是他的自由,难不成我还能哭着拦着不让?他想怎样就怎样,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就带瑾年回柳明街就是。” 这会儿她楞是听不进劝,顾嬷嬷只好叹气走了。 ...... 灯笼高挂,处处烛火通明,入目之处皆是大红之色,丞相府一片喜气洋洋。 院子里各处人来人往,众人脸上皆是笑意,有大胆的丫鬟们悄悄跑去东苑瞧了瞧,回来后高兴的揣着一兜花生糖果向其他人炫耀。 “你们是没看见,新进门的如夫人真是好看,脸白白的,脾性也温温和和,瞧见我了,还让人打赏喜钱和糖果哩,难怪大爷喜欢她。” “嘘!这话你可别到处乱说,免得被正院那位听见了,届时打你一顿板子。” “听见又如何?大爷也没正院瞧过她,你看她如今人老珠黄的模样,哪里能跟如夫人比?要打就打,大爷最是不喜有人随意体罚下人,她若是还顾忌着些,自然听见话后要安分待着才是。” “听说大爷今儿高兴得喝醉了酒,也不知一会儿还能不能与如夫人......嘻嘻嘻......” 那丫鬟会意,眼珠一转,也捂嘴笑了起来。 顾时欢正巧经过,气得手抖,回到屋子坐在镜前,镜中的人果然不似曾经年轻水嫩的模样,尽管眉眼精致,却显了老态,仿佛......仿佛......是了,这模样,她曾经去文国侯府见姐姐时,她那时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她失神的问身边三个凝丫头,“我真的老了吗?那个如夫人真的很好看?” 三人垂头丧气,凝香甚至还哭出声安慰道:“小姐,你莫要难过,那个如夫人再好,也只不过是个妾罢了,就算得大爷喜欢又怎样,她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顾时欢愣愣的摇头,“你们不懂。” 她们不懂,不是妻妾名分的问题,而是他的心走了,去了别的女人身上。 自己还坚持什么呢? 有个声音说,走吧,走了就好。 是的,走吧,他都已经另娶她人,自己还杵在这岂不是膈应得慌?又不是离了他活不了。 “你们收拾东西,今日我们就走,凝翠,你去把瑾年喊过来。” 三个凝丫头的手脚很利索,不一会儿便将东西收拾好了,她带着儿子带着行李迎着一路刺眼的红出了大门。 可半路上那人追了过来,将她们的马车拦下,一时间她心跳如雷。她想,他是后悔了么?想到他一会儿要痛哭流涕的忏悔求她别走,心里便畅快了几分。 不过,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可她想多了,他在外头开口说,你要走就走,我的儿子却不许你带走! 她怒了,一把掀开帘子,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穿着一身新郎喜服,红得刺眼。 “你休想!儿子是我的!” 那人笑了笑,全然不理会她,挥手让人过来将儿子夺走。 她拼命抱着儿子,任人如何掰她的手指也不肯放。 “祝长君,你若还有心,就不要抢走我儿子!” 可他不听,冷着脸亲自上前来拉开她。 她气不过,冲上去就不管不顾的撕扯他,拳打脚踢,直疼得他嗷嗷大叫。 这叫声太突兀,把顾时欢也惊醒了。 “夭夭,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打我?” 祝长君下床点灯,走近一看见她满脸泪痕,唬了大跳,也顾不得疼痛,赶紧将人搂进怀中。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了?” 顾时欢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心下有些尴尬,可又不好意思承认。便愣生生找了个理由,责备道:“你适才压到我头发了,疼得很。” 祝长君放下心来,不是肚子疼就好,不过随后又有些懵,媳妇脾气越来越大了,压到头发都要打他一顿。 他这会儿觉得脖颈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被她指甲刮伤了。安抚好她后,摸下床去上了点药,回来准备继续睡。 可这时候顾时欢已经睡不着,适才的梦做得太真实,她心有余悸,怕闭上眼又想起来。见他想吹灯,便开口说道: “别熄灯,就让它点着吧。” “怎么了?这会儿还早呢,睡不着了?” “嗯。”她背着身侧卧,也看不清脸上神情。 怀孕的妇人夜里睡不踏实,这事祝长君也清楚,他想起明日还得早起上朝,便躺上去从后头搂着人继续阖眼。 可渐渐的,似乎听见她轻轻的抽噎,便又将人转过来。 “为何哭了?是不是孩子闹得你难受了?” 他声音轻轻柔柔,在夜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与梦里冷清的那人截然相反。可不知为何,顾时欢就是忍不住想起日.后他纳妾,就变成了梦里的那样,这让她难受。 “夭夭莫哭,到底何事你跟我说说。” 许是适才的梦让顾时欢气极,她想了想,干脆将心底的疑问直接说出来,“夫君,你日.后会不会纳妾?” 大半夜的她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又结合适才她打人的举动,祝长君不傻,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感情她是做了什么梦。 “你梦见我纳妾了?” 这种事顾时欢是不会承认的,便索性拿赵王侧妃的话搬出来,“不是,而是听别人说了件事。” “何事?” “说你曾想将柳依依纳进门。” 祝长君心里一咯噔,倒不是心虚,而是担心,她醋意多大他是清楚的,尤其是介意柳依依,却不想这事让她知道了。担心她怀着身孕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对身子不利。 索性坦诚道:“是有这么回事。”见顾时欢眼睛瞪大,又赶紧解释,“不过,不是纳她进门,而是将她送去庄子里养着。” “为何要养着她?” 祝长君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她确实有意想给我做妾,但我没同意,后来却在家里寻死,恩师跪下来求我收留她,我不忍拂他意,便想着将她送去名下庄子里养着吧,权当养个闲人,至于进府,是绝不可能的。” “我生瑾年那日,你就是想说这事?” “是。” “那后来你为何改主意了?” “养个闲人事小,但不想你为此与我有隔阂。况且你将将生了孩儿,我又怎能拿此事让你烦心?” “真的不是想纳她?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呢,她寻死你不担忧吗?” “可我更担忧你,任何人都比不得你重要!” 说完,他轻轻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 十月中旬的时候,顾时欢突然发动了,彼时祝长君人在中堂,祝全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说她要生了,他也顾不得一众下属同僚正等着他议事,撂下卷宗就赶紧往府里跑。 有过第一胎的经验,顾时欢生第二胎格外淡定。 她由丫鬟扶着来回走动,屋子里头稳婆们正在准备,然而才走了没一会儿,顾时欢就感觉要生,肚子里的孩子隐隐有向下坠落的倾向,“快来人,我恐怕此刻就要生了。” 于是稳婆们赶紧把她扶上床躺着,才躺下去不久,宫口大开,一个用力,孩子便滑了出来。顾时欢还有精力伸长脖颈去瞧一眼是男是女,可哪知还没瞧清楚呢,稳婆大喊起来,“快快,还有一个哩。” 顾时欢傻眼,还有? 过了片刻,另一个也生出来了。 这速度,这效率,这......总之就是快得不行,以至于祝长君才走到自家大门口就有下人喜笑颜开的给他报喜了。 “恭喜大爷!恭喜大爷!” 祝长君也高兴不已,遇见道喜的都颔首回应,等到了正院时,听得屋子里有小儿哭声传出来。 只见自己的老母亲坐在外间,怀中抱着一个,一只手还抚摸着另一个。 祝长君也傻眼了,两个? “两个呐,一儿一女,龙凤吉祥!”祝老夫人笑得牙不见眼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祝长君:睡得好端端的,突然被暴打一顿,我…… 今天是恶搞火葬场,真正的还没来勒,不过也快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歌 5瓶;宋迪奥 3瓶;laura 2瓶;欣欣、couchpotato、天天爱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祝丞相喜得龙凤胎之事, 传遍临安,祝府也热闹了许久。祝大人虽二十几才成婚,可生孩子这事后来居上, 先是长子,不到一年便又是次之和女儿, 不得不说, 丞相大人就是厉害,凡事皆佼佼者。 祝长君也十分高兴, 因此当孩子百日宴时, 愣是好生操办了一番,流水席都摆了三天三夜。 为此, 临安城最初传的祝丞相与夫人夫妻不合之事, 不攻自破, 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 看来人家夫妻俩感情好着呢。 顾时欢也渐渐的成了临安城人人艳羡的对象, 夫君有本事且独宠她,儿女双全还个个乖巧可爱,这福气, 真是羡慕不来! 而顾时欢本人, 则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在家养崽子, 日子就这么轻轻浅浅甜蜜的过了三年。 ...... 夏日的午后,热风从院外穿过茂密树枝, 夹杂着果香涌进楹窗。 尽管屋子里已经摆放了冰盆, 可顾时欢依旧热得额头冒细汗。 面前的账册已经整整一个时辰没翻页了,她扶额靠在圈椅上,兀自想着心事。 不一会儿, 突然咬牙切齿的狠狠打了自己的额头。 “真是丢脸!”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2节 今日歇过午觉之后,本来想好好整理府上田庄的账册,可看着看着,突然一阵头疼眼花,当她渐渐缓过来时,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也渐渐涌进脑海。 直到自己将全部事情记起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了看手中的账册,又低头看了看稍显孕肚的自己,她烦躁的闭上眼睛。 没想到,在失忆的这几年里,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蠢事。一旦闭上眼睛就想起曾经的一幕幕,可睁开眼睛看着周遭的事物,那一幕幕画面则更加清晰。 喊他夫君…… 为他洗手做羹汤…… 为他打理府邸…… 为他生儿育女…… 为他...... 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傻乎乎的被他哄得心甘情愿。 而且,最让她觉得丢脸的是......她被他当傻子一样哄,却还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这样一个混蛋!! 她再次看了眼自己的孕肚,此时已经四个月身孕。祝长君这个混蛋,竟然敢趁她失忆就欺负她,实在是......实在是可恨至极! 自己怎么能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为何要在他面前卖乖弄娇? 还有,无数个夜晚在他怀里那副柔媚如水的模样...... 啊!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简直要疯了!想起以前自己那副蠢样儿,就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那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她顾时欢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混蛋?那个趁人之危在水中拉扯他的无耻之徒! 对了,说到掉进水里,还想起了一事,他说什么来着?自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为嫁他不惜跳湖求救? 呸!亏他想得出! 这个大骗子!! 顾时欢哀怨一声,仰天长叹,却无可奈何。如今孩子都有了,该怎么办才好? 继续装失忆跟他过下去?还是挑明了跟他闹一场? 可这又能如何呢?日子总归还得过,和离又和离不得,况且......她又低头看了眼凸起的肚子。 况且还有几个孩子呢。 到底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罢...... 她站起身,喊了门外的丫鬟进来换茶水,随后凝香端着茶盏进来。 三个凝丫头如今皆已成家,凝翠和凝知给了身契放出去了,听说嫁的夫家老实本分,如今也生了孩子,去年还来看过她,可见两人日子过得不错。现下,身边就只剩个凝香,她配给了那人的随从祝全,便留在府里继续跟着她。 如今见她梳着妇人发髻,脸上不再是以往少女烂漫的神采,心中感慨不已。 没想到,一晃便是这么些年。 ...... 顾时欢咬着牙继续翻阅手里的账册,一边核算一边记录。没过一会儿,便又开始有些头疼,倒也没有像之前那般疼得眼花。 她放下笔,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见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是次子祝瑾和,他今年三岁多了,眼睛圆溜溜的偷偷往屋里打探,还以为娘亲没发现他,便悄悄的猫着腰身跑进来躲在椅子后。 顾时欢笑了下,也不拆穿他,继续揉着眉心,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随后一个稚嫩且故作怪异的声音响起,“猜猜我是谁?” “是瑾年?” “不对不对!” “让我想想,是......瑾玉?” “不是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大老虎!”他嗷呜一声从椅子后跳出来,得意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齿。 顾时欢将他捉过来,小心翼翼抱在腿上,“你怎么过来了?你妹妹呢?” “妹妹和奶娘在一块儿呢,奶娘给她讲小白兔的故事,我不爱听,我想听大老虎的故事。娘亲,你说大老虎的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这个大老虎的故事她知道,就是很久以前有个猎人在山上住了几年,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只老虎,那老虎还会说话,一人一虎生活在一起,之后结伴打坏人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平日里是祝长君给他睡前说的,昨日正好说到打坏人的阶段,今日他就过来缠着她了。 想了想,她哄道:“等你爹爹回来了,让他与你说如何?” 顾时欢望着儿子酷似那人的眉眼,心下复杂。 两个儿子都长得像他,豆丁大的人儿,一言一行就有了那人的身影。尤其是大儿子瑾年,他今年才五岁,小小模样却老成持重,以前还爱黏着她,可自从去了前院读书,就变了性子,有时候还像个小大人似的跟她讲大道理。 闻言,小瑾和乖巧的点头,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后,又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只见他狡黠一笑,神神秘秘的又跑出去了。 顾时欢索性也懒得看账册了,也跟着出去,沿着回廊走到东厢房,这里是孩子们住的地方。 她停在窗外,偏头瞧里头动静,见小女儿乖乖巧巧的坐在软塌上认真的听奶娘讲故事,肉嘟嘟的小手上还捏着块糕点,吃得满嘴屑。听到有趣的地方,还咯咯笑出声。 看着看着,顾时欢嘴角含笑,女儿像她,平日里那个人也最是疼爱小女儿,从不舍得让她哭,纵得她娇娇气气,淘气起来比两个哥哥还无法无天。 有丫鬟经过时给她请安,这声音惊动了里头的小人儿。 “娘亲?”她欢喜的看过来。 顾时欢走进去坐在她身边,拿出巾帕细细替她擦去嘴边的碎屑,嘱咐道:“莫吃太多,一会儿得吃晚饭了。” “嗯,娘亲,弟弟今日闹你了没?” 她这话是学祝长君说的,他每日下职回来就要问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闹她。但瑾玉想要个乖乖听话的弟弟,便一直认定肚子里的就是弟弟。 “弟弟很乖,没闹呢。倒是你,今儿有没有听奶娘的话乖乖睡觉?” “听啦!玉儿很乖呢!” 小女儿脸圆圆的,模样可爱,顾时欢搂着她亲了亲脸颊,“你好生听故事,娘亲去厨房看看,晚上给你做最爱吃的八宝饭。” “好呀!”瑾玉欢呼一声,也对着香香软软的娘亲吧唧亲了几口,口水糊了她一脸。 ...... 顾时欢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这府中一草一木熟悉得很,因为这府里的一切皆是她打理。一边走一边心情复杂,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厨房,顾嬷嬷这会儿正在给她煎安胎药。 “小姐怎么这样早过来了?” “现下得空,就来嘱咐些晚上的饭菜。” 这些都是她每日常做的事,为孩子为夫君张罗香喷喷的饭菜,哪怕是今日已经恢复记忆,也仍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每天的生活,从早上起来该做什么,到夜里睡下之前该做什么,似乎都已经习惯得深入骨髓。 顾嬷嬷让人搬张椅子出来给她坐。 “今儿后厨采买了些新鲜的菌菇,一会儿让厨下做些给小公子们尝尝如何?” “好,就按你说的办。” 她细细嘱咐了些清淡的饭菜,随后起身又去了趟库房,这才回到正院。 瑾年已经读书回来了,正在教弟弟妹妹认字呢。两个小不点乖乖巧巧的坐着,也不知听不听得懂,神情倒是认真得很,宛然把哥哥当小夫子看待。 对于哥哥能去外院读书,瑾和瑾玉是十分羡慕的。在他们看来,认为上学是件有趣的事,因此当哥哥回来教他们俩时,听得也很是认真,就连娘亲进门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了。 顾时欢走路多了有些累,她进了内室将外衫脱下,换了件轻薄的家常衣袍,随后靠坐在床上发愣。 时间,真是能改变一个人,事到如今,自己却还能这般淡定。 良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阖眼假寐。 ...... 中堂。 祝长君看了看天色,日头已落,他起身在无人出伸了个懒腰,随后唤祝全进来。 “我让你准备的事可准备好了?” 祝全这两日城里城外的跑,跑得满头是汗,人也晒得黑了些。 “大爷,已经准备好了,您何时过去?” “不急,朝中这几日还有事,忙完再说。” 下职后,他让车夫绕了条街,来到一家糕点铺前,掀帘子看了看,还好人不多。便亲自下车买了包栗子糕,又买了些其他颜色鲜亮做工精巧的糕点。 都是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买的。 自从有了孩子后,生活就变了样,以前从不关心这些吃食,如今倒是偶尔会琢磨哪里有好吃的,回头给孩子们带回去。 这家的糕点做得十分出色,买的人也众多,这些年但凡下职早,便要绕道过来买上两包回府。 到家后,他先去书房换下官服,随后拎着热乎的荷叶包往正院走去。 到门外时见里头已经点了灯火,妻子和三个孩子围坐在一处热热闹闹玩耍,他驻足含笑看了片刻,想到一会儿要说的事,心想,她应该会惊喜一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求营养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奇奇 5瓶;laura、秦舒 3瓶;天天爱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日头落下后, 院子里也陆陆续续掌灯,正当顾时欢与三个孩子围坐在一处下棋时,祝长君也回来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3节 他裹着一身热气进门, 背上都浸了汗,进来后, 他将荷叶包递给孩子们, 随后一屁股坐在顾时欢身边,如往常那般握着她的手, 先问了一遍今儿过得如何, 孩子好不好之类的话。 顾时欢的右手被他握着,有些不自在, 想抽出来又怕他起疑, 只淡淡点头说一切都好。 就这么, 她一边看儿子们玩棋子, 一边忍着被他握住手。他的手心格外热, 她都能感受到那滑腻的热汗,令她很不舒适,于是便假装有事站起身准备走开, 手也自然而然的挣脱出来。 可她将将起身还没迈开脚时, 臀部被他拍了拍, “你让她们先抬水进来, 我这会儿热得难受,先洗一洗。” “......” 尽管这个动作他以往常常做, 可此刻却让她身子僵了一瞬, 脚步也顿住。 “怎么了?”许是察觉她站着迟迟未动,有些疑惑,便如此问道。 “......无事。” 她忍! 晚饭的时候,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祝长君坐上首,顾时欢坐右边,正对着她的是瑾年,瑾玉瑾和坐在她的右手边。一家五口,将方桌围得满满当当,倒颇有些‘儿女满堂’的意味。 她又忍不住想起曾经他生辰的那个夜晚,两人在厨房做长寿面,彼时自己还夸他是厉害的夫君,最后还傻乎乎的祝他‘儿女满堂’。 唉...... 顾时欢一边喝汤一边心情复杂的看着这场景,默默的又叹了口气。 祝长君还在一旁不停的给她夹菜,堆得碗里高高的,她看了一眼,尽是清淡寡味的,她不爱吃。于是伸筷子朝桌子中央的那盘红烧排骨伸过去,然而筷子才将将夹住一块骨头,便被他眼疾手快的抢走,还严厉的说道:“大夫说了,你可不能吃这些,容易上火。” “......” 行吧,再忍! 她端起碗,就着堆得高高的清淡蔬菜,吃得怨念。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再忙几日,我便休假,如今天气热,我见你总是抱怨晚上睡不好,就想着过几日带你还孩子们一起去城外别院住几日,权当散散心,你收拾收拾,尤其是孩子们用的吃的,别落下。” 他话音一落,瑾年欢呼起来,另外两个小不点不明何意,但见大哥欢呼也跟着欢呼。顾时欢抬头看他,半晌,点点头说“好。” 随后又想,她这算是接受他的关心吗? 尽管他是个混蛋,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作为丈夫和一家之主是极其合格的。 祝长君见她脸上并无多大喜色,便问道:“不乐意?你不是一直想去别院玩吗?” “没,就心里有事。” “何事?” “长缨递帖子过来,下个月初是威远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届时你可有空闲去赴宴?” 虽然不喜眼前这男人,但祝长缨这些年还是很让她好感的,威远侯府老夫人七十大寿,威远侯想大办。她亲自递帖子过来,作为哥嫂自然是得去撑个场面。 她心里觉得无奈得很,最初三年两人各自为营,互不干扰,如今有了孩子,有了羁绊,还有了......一言难尽的那些过去,想撇清实在难。就比如去赴宴,都还得两人结伴而行。 想到此,她又恨恨的咬了几口饭。 祝长君倒是细细问了日期,然后点头应好。 ...... 吃过晚饭后,就是惯常的娱乐时间,也就是一家五口绕着园子溜圈消食,祝长君顺便考考几个小家伙一些问题,也说一说生活趣事。 他洗漱后过来牵她。 看着伸过来的那只大手,她犹豫了片刻,正想找个理由拒绝时,女儿瑾玉在一旁催促了。 “娘亲,快点呀。” 于是,男人立马牵住她,另一只手也牵着女儿,他就这么牵着一大一小出了门。 瑾年瑾和兄弟俩在前头,瑾年稳重些,拉着弟弟,还提醒他莫要跑得太快。 顾时欢略微走慢一步,看着男人和三个孩子的背影,就突然心口郁结。 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如今倒是有儿有女开心,也不知他骗了她这么些年心里头有没有一丝丝愧意。不过依这男人无耻的秉性来讲,恐怕难。 夏天虽热,但晚风徐徐,园子里开着许多花,倒是一路闻着各种花香,稍微令她郁结的心情好了些。 瑾玉嫌爹爹走得慢,便撒手跑去追前面的哥哥了,剩下祝长君与顾时欢两人在后头。 这男人走路也不安分,走着走着,突然由牵手变成揽着她的腰,揽腰便算了,竟还调戏了句,“夭夭这腰肢,即便怀着身孕也婀娜诱人。” 顾时欢:......臭流氓!!! 她不想理他,兀自慢慢走着,他的脚步也随着缓慢下来,很随意的在她身边说些朝堂趣事,又问她些日常情况。 顾时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大半的思绪用来感受那只揽在她腰间的手。 对于他摩挲自己的腰肢,她居然一时想不起来以前这种时候她是何感受,虽然两人也算‘老夫老妻’了,那方面的事情几乎三天两头要来一次,可至少这会儿她觉得不自在得很。 顾时欢轻轻挣开他,说热,然而男人没放在心上,又把手挪上来揽着她的肩。 她咬牙忍着,在心里默默砍了他一百八十刀。 前面骤然传来哭泣声,两人定睛一看,是瑾玉跌倒了。顾时欢心一揪,想赶紧过去看看伤着哪儿了。但祝长君快她一步先过去,随后抱着女儿回来柔声细语的哄着。 “玉儿莫哭,跌了能长高高,好事。” 瑾玉揉着眼睛,哼了哼,告状道:“是二哥太坏了,他不肯让我跑他前面。” “为何要跑他前面?” “我想追上大哥呢。” 瑾玉瑾和平时比较黏瑾年,两人为当他身边第一小可爱争风吃醋常常‘大打出手’,这事祝长君清楚,也颇觉得无奈。他笑了笑,“那你下次跑慢些,让大哥等你就好,嗯?” 瑾玉抹了抹根本没流出来的眼泪,噘着嘴点头。 顾时欢在一旁看着父女俩,一个娇娇气气的假哭,一个柔声细语的认真哄,心下感慨不已。 这几年,不止她变了许多,他也变了许多。以往在祝丞相脸上哪里见过这副温柔的模样?可现在,他却是做得极其自然,可见平日里就惯爱哄女儿。 一家人溜完圈后,也到了酉时孩子们该入睡的时候,夫妻两分工,顾时欢先去沐浴,祝长君则去给儿子讲故事。讲完后才回到正房,见她还未沐浴出来,便敲了敲净室的门,示意丫鬟们都出去。 彼时顾时欢闭着眼,头脑昏沉,并未知晓屋子里已没了人,过了一会儿她感到不对劲,揉肩的力道似乎重了些,睁眼一看,是这臭不要脸的男人在身后呢,而自己光着身子坐在浴桶里,水下风景毫无遮掩,被他一览无遗。 顾时欢:...... “怎的睡着了?” 不想理他! 但这种厚脸皮的男人不是你不想理他就会自觉退缩的,相反,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他竟然也脱.光衣裳跨进来,动作太大,溅起无数水花。 顾时欢默默抹去脸上的水花,起身说道:“我洗好了,你自己洗吧。” 下一刻,手却被男人拉住,随后将她搂过去,顿时令顾时欢身子发僵。 “何必这样着急,陪为夫在洗一洗。” “我洗好了。”顾时欢咬牙强调道。 男人轻笑,“那你帮我。” 他声音暗哑,带着几分蛊惑。 “......”她真的很不想。 然而可恨的是,就算对着怀孕的妻子,这男人也不知收敛…… 顾时欢虽然心里觉得不自在,可身子反应却诚实得很,不一会儿便被他磨得没了脾气。 他伏在她耳畔问道:“今晚可以吗?大夫说了,四个月之后没问题。” 可以如何?不可以又如何?你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双手箍得这样紧,她挣都挣不开。 还有,你都已经……如此再问不是多此一举么?! 呸!臭不要脸的男人!! 然而,她低估了男人不要脸的程度,他一边忙碌着,还一边问她,“可觉得还好?许久没......是不是也想了?” 顾时欢脸红耳热,这男人在这方面苦心专研数年,技艺炉火纯青,确实令她无法抵抗,但她羞于承认。 她闭着眼睛,不想理他。 ...... 昏暗的屋子里,雾气弥漫,百色帷幔随着楹窗外透进来的风轻轻飘荡,地面上衣物凌乱的撒着,没一会儿就被溅出的水花打湿。 渐渐的,水温变凉,顾时欢打了个冷颤,实在受不住了,便问他,“好了没?” “冷了?”他飞快的从一旁扯了件干净的衣裳过来将她裹住,“很快就好,你这会儿觉得如何?” “我累了。” 良久,男人才从喉中喊出个“好”字。 结束时,顾时欢已经累得没了力气,两人草草洗了一遍,祝长君将她抱回床上。许是他白日太累,晚上又出了苦力,躺上床后便立马睡着了。 而顾时欢被他从身后搂着,却了无睡意,心情复杂。 第69章 过了几日, 祝长君果然闲了下来,顾时欢早已在儿子女儿的催促下准备好了行礼。城外别院也不算远,马车走两个时辰便可到, 许多吃食衣物已经早让人送了过去,她这会儿准备的只是路上吃的用的罢了。 祝长君一大早便带着瑾年去了前院书房考校功课, 等到瑾玉瑾和睡醒吃过早饭后, 一家人才缓缓出发。 孩子们都不愿离开父母,所幸马车够大, 坐一家子也不挤当。顾时欢单独坐在一边, 瑾玉被祝长君抱着,他还顺便指导着两个儿子的棋艺。瑾和还小, 只会些简单的五子棋, 并不是哥哥的对手, 但他有个强大的军师爹爹, 便屡屡能赢他哥哥。小家伙很得意, 吹牛说等明儿长得跟哥哥一样高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打败哥哥。 “奶娘说你不爱吃青菜,不会长得和哥哥一样高的。”瑾玉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骤然被妹妹泼冷水的瑾和瞪她一眼,“就会, 我才不像你, 是个小矮瓜。” 瑾玉出生的时候个头就比较小, 才四斤多, 小小的一只,彼时顾时欢连抱都不敢抱。小心翼翼的养了几个月, 才渐渐长得白胖, 但个头仍然不高,比起同时出生的瑾和来,楞是矮了一大截。 瑾玉被哥哥说是小矮瓜, 嘴巴一瘪,望着爹爹,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得不行,无声的告状。 祝长君心疼女儿,反手就是一个暴栗打在次子的脑袋瓜上,“不许对妹妹无礼!” 瑾和哀怨的瞧了他一眼,又转身跟哥哥下棋去了。 顾时欢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含着浅浅的笑,儿子虽皮,可却很有耐心,下棋不焦躁,这点却是像他们的父亲。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4节 果然是自己生的儿子,真优秀! 祝长君哄完女儿,朝她看来,“夭夭困了?为何一路不说话?” 实际上,这几日顾时欢都不爱说话,明显跟以往不同,但祝长君归结于她怀孕多思,情绪不定,也没想太多。 正是因此,也恰巧给了顾时欢一些反常举动的借口。 对于他的问题,顾时欢只低低‘嗯’了一声,索性阖上眼真的‘困’了起来,耳朵却仍旧留意着儿子们嬉闹。 马车轻轻摇晃,渐渐的,她的眼皮重了起来,意识混沌间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她舒适的靠着柔软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睡得香甜。 再醒来时,已是在城外别院的床榻上了。 “小公子她们呢?”顾时欢问凝香。 “在院子里捉蛐蛐呢,来了别院后,他们连午觉都不肯睡,玩得兴奋不已。” 顾时欢瞥见床缘搭着件男人外衫,想必是那人留下的。又问道:“他去了哪里?” “小姐问谁?”凝香一时不明白是谁,转头看小姐盯着大爷的衣裳才会意过来,“奴婢不知,大爷适才睡醒后让奴婢们莫要吵醒您,就自个儿出门去了。” “那瑾玉呢?” “瑾玉小姐被奶娘带去午歇了,兴许这会儿起了吧,奴婢去看看。” 顾时欢阻止她,“不了,我自己过去。” 她换了件轻薄的长裙出了门,入目便是一丛茂密的竹子,连月洞门也几乎要遮住,四周白墙青瓦,小径旁还栽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环境倒是极为雅致。日头大,她顺着阴凉的地方走,经过游廊时,见两个儿子正在廊下斗蛐蛐,瑾和见到她还兴奋的喊。 “娘亲你快来看,我的将军可厉害啦。” 顾时欢含笑走近,看见两只灰不溜丢的蛐蛐凶狠的缠在一起,俩人在一旁各自鼓劲。 “哪只是你的?”她摸摸儿子的头。 “呐,就是这只,是不是很厉害?”瑾和指给她看。 “也没多厉害,输两场了呢。”瑾年淡淡的揭穿他。 “可我的将军也有赢啊,就是很厉害,是不是,娘亲?” 顾时欢笑着点头,“是很厉害。” 随后拿出巾帕给他们擦额上的汗。瑾和还好,昂着头笑嘻嘻的给她擦,可瑾年却忸怩了一会儿,他已经五岁了,自己是个大孩子了,爹爹常常教导他莫要学弟弟妹妹们黏着娘亲,那样不像话,他谨记着呢。这会儿见娘亲温温柔柔的给他擦汗,他似乎嫌太慢,自己抬起袖子一把擦干,说了句,“多谢娘亲”便又低头斗蛐蛐。 顾时欢到没感受到他那来自心底小小男人傲娇的忸怩,帮他擦完汗,还揉了揉他的头,嘱咐道:“莫要玩太久,一会儿得歇觉了。” “嗯。”瑾和倒是高高兴兴的应着。 顾时欢起身继续去看女儿,进了屋子见奶娘坐在一旁给女儿打扇。她以指抵唇,示意莫要出声,随后坐下来接过奶娘的扇子,亲自为她打扇。 女儿长得像她,小小的人儿皮肤白皙水嫩,眉眼精致可人,长大想必也是个美人胚子。也不是她自恋,她本来就是临安城屈指可数的美人,就算如今快三十了也仍旧不显老,反而如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腰身脸蛋依旧好看。 这一点倒是颇让她满意。 女儿长长的睫毛遮盖在眼睑上,鼻子小巧玲珑,睡觉也嘟着小嘴儿,因平日最爱吃零嘴,脸颊上满是软乎乎的肉。 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玩性大发,拿食指去戳女儿的脸蛋,一次又一次,一戳一个深窝,有趣得很。 突然,一声轻咳传来,她扭头看去,见祝长君正倚在门边,嘴角噙笑看着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看了多久。 顾时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样幼稚的一幕被他看到了,实在是有损颜面。她飞快的打着手上的扇子,慌乱掩饰,片刻后,才问他,“有事?” “无事,听丫鬟们说你在这里,便寻过来看看。” 既然如此,她转回头继续看女儿,也不再搭理他。 但男人自顾自的坐在她对面,也看着女儿,说道:“玉儿越长越像你了,刚出生时还有些皱巴,皮肤也红红的,好几个月都是这样,彼时我还担心她长大后依旧这么丑该怎么办,可没想到,女儿倒是最会长的,捡着家里最好看的长。” 他这话一下便夸了两个人,顾时欢却不买账,继续打着扇子不语。 突然也想起来有一年嫂嫂杜玉兰生小松儿的时候,母亲大长公主也说她小时候生出来不好看,那时她还不信,没想到自己生了女儿之后,发现确实如此。或许,她女儿跟她一样,皆是越长越好看的类型? 嗯,果然是自己生的女儿,就是厉害! “我适才出门遇着以往的同窗挚友,他丹青技艺了得,晚些我请人过来吃茶,也跟他说了,届时为咱们作一幅画。” “为我们?就我们俩么?” “还有孩子,当然,你若是想单独与我入画也不是不可。”他眼神狭促。 不,她不想!谁要与你单独傻愣愣的坐着让人画了?还当着外人的面,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尴尬。 不过,与孩子们在一起入画倒是让她意动。 “那他何时来?” “未时,这会儿还早,让孩子们先歇个午觉。” 顾时欢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见他有继续在此坐下去的意思,便自己站起身,淡淡说了句,“我还有事。” “何事?” “私事。” “回溯苑?” “嗯”,顾时欢抬脚出门。 随后那男人也立即起身,“我与你一道回。” “......” 居然还甩不掉了。 才走出门口,他又要来牵她的手,被她不着痕迹的错开。 他等了一会儿,再牵。 顾时欢不乐意,挣开他,“热。” 这下,祝长君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了,将她拉至阴凉处,仔细的打量她。 “夭夭,你这几日怎么了?为何对我不冷不热?” 顾时欢也觉得这几日越来越肆意了,适才挣开他时语气也过于冷清,不想竟被他发现了。 她抬头朝他看去,要不要此时挑明呢?直接跟他说我记起来了,不想继续忍着。 然后呢? 然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们都大了,也不好与他闹太僵,可继续装作失忆忍着他,自己也难受得慌。 当然,主要还是觉得挑明之后两人相处尴尬。依这男人的秉性肯定不会罢休,而自己......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已经势弱了一截,若是再跟他吵起来,定然吵不赢。毕竟往年刚成亲那会儿,她就跟他过了无数招,领教过他的厉害。 唉......想起来就心塞不已。 “天气热,心情不好。”她索性不想装了,但也不想挑明,反正她是孕妇,孕妇嘛,自然是有情绪的。 闻言,他又笑了起来,“原是如此,今年夏季确实热得慌,我看许多人家也来了城外避暑。” 他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回头你跟儿子们继续住别院,我将母亲也接过来。咱们也在这避暑。” “那你呢?” “我自然也和你们一起。” “你不上朝么?” “我每日早去早回,不碍事。” 这么一来,他每日在路上都要来回走上四个时辰,哪里还有时间处理庶务? 他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笑道:“无碍,坐马车固然要慢些,我骑快马便只需一个时辰就好。” 既然他都打算好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毕竟她确实也觉得别院这里更凉快些,晚上睡觉也舒适。 遂点点头,“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修文修到我头秃,不行了,我以后要克制。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氏高高、fumifumi666、钰鱼儿、fair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187057、芒果有梨涡、紅豆、馨儿 20瓶;娇娇 18瓶;玲珑心 15瓶;琴舞飞扬 12瓶;杭杭03 11瓶;偶、流萤、aainorx 10瓶;fumifumi666 6瓶;卤肉饭加煎蛋、coco、jy、清彧 5瓶;时间停留在なら的nina 3瓶;宋迪奥、88tong 2瓶;小草、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未时, 祝长君那位曾经的同窗好友果然如时登门了。 他高高瘦瘦,皮肤略黑,一身白衣袍子却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进门就向她作揖,“嫂嫂好!” 随后又从袖中摸出一把煮熟的花生递给三个孩子, “神清气爽花生, 贼好吃,给你们!” 这人还真是举止洒脱, 虽不羁, 却并没有让人觉得无礼,反而觉得相处起来亲切舒适。连孩子们都对他的印象也极好, 纷纷接过花生笑嘻嘻的谢他。 果然, 祝长君介绍道:“这是子俊, 衡国公府的三公子, 早年与我是国子监的同窗, 子俊不爱入仕,常年醉于山水间,上个月才游学回临安。” 顾时欢款款回了一礼。 子俊也不客气, 见抱着祝长君大腿的小女娃眼睛大大的, 模样可爱, 捉起她就往肩上扛, “走,叔叔给你们作画去。” 得了他神清气爽花生米的几个小不点乐呵呵的跟着他。 这股自来熟的魅力, 真是看得顾时欢新奇不已。瑾年多持重的一个人啊, 竟然也被他带得一蹦一跳的走得欢快。 “走吧,夫人?”祝长君过来扶她。 ...... 祝长君让人在水榭摆了小桌,桌边小炉架着银壶, 里头烧的水还呼呼冒着热气。 这位子俊显然是位茶艺爱好者,他坐下后,慢条斯理煮水泡茶。先醒茶一道,随后注水进盖碗中轻轻旋转,使茶叶慢慢舒展,片刻后又将其倒入公道杯中,一一分杯。 还端了一杯递到顾时欢面前,笑道:“早前淮容在信里就提到嫂嫂,说嫂嫂是世间难得的好妻子,不仅模样好,还贤惠有佳。” 祝长君挑眉,他何时提过这个?想必是这子俊故意为之,看他笑话呢。 最初他跟顾时欢成亲时,两人都不大愉快,关系也不好,彼时他收到子俊的信,问他新婚生活如何,那时他回信是有提过顾时欢,但并非他口中这般言辞。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5节 也不理子俊眼中狭促的神色,他兀自坐得稳如泰山。 倒是顾时欢听过之后,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样的话若是他祝长君私下对她说倒没什么,可对着外人夸自己的妻子,总觉得有些臊人。 好似他们多恩爱似的! 然而子俊打趣完祝长君后,便又与他谈起江南之事来,“那日我巡游至衢州,正缝三月百花繁盛,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地理位置偏僻,苦寒得很,偌大个衢州,连像样的官道都没有。有一日我想从衢州取道去罗鞍山,路上碰见了一人,你猜是谁?” “谁?” 子俊一敲桌面,“沈慕言呐,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他,简直就是他乡遇故......” “咳.....咳咳......”祝长君挤眉弄眼。 “淮容兄何意?眼里进沙了?” 子俊笑得蔫坏,他就是故意提沈慕言的,关于顾时欢喜欢沈慕言之事,他以前还是听他说的。彼时祝长君成亲后在他面前大倒苦水,说那沈小白脸实在令他瞧不上,更是认为顾时欢是个贪爱容貌的肤浅女子,竟看上那样长得女气的男人。当时他疑惑的问了句“你又不喜她,还在乎这个?莫不是口是心非?” 他那时怎么答的?他信誓旦旦的说了句,“莫要胡乱猜测,绝无可能!” 如今,瞧他处处小心讨好的模样,哪里还是当时那个骄傲的祝长君,只怕这会儿媳妇说句话,他就立马跑过去摇尾巴了。 因此,这次再见,子俊都佩服不已,祝长君这变化,这实在太快。 他挤眉弄眼,子俊当没看见,倒是顾时欢心底冷哼,还当她傻呢。不过想想,以前他确实误会自己跟沈慕言有私情,或许如今也还是这么误会着。这会儿也不让人提沈慕言,也不知是想遮掩什么。 想遮掩什么?祝长君倒不是怕她想起沈慕言,而是担心子俊这嘴巴没把门,一个不小心说太多,让她入了心去。毕竟沈慕言为何这些年一直在衢州,他心里可是门儿清。那沈慕言至今还未成婚,也不知在继续等什么,反正,他不会让她再被人夺了去。 ...... 祝长君和子俊在一旁闲聊,顾时欢带着孩子在另一边数水里的鱼。 过了一会儿祝长君叫她们过去。 那边子俊已经站到了案桌旁,正在研墨。 顾时欢蓦然有些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入画,也不知该站还是该坐。犹豫了下,便主动问祝长君,“我们需要如何?” “随意便可。” “?” 随意是怎么个随意法?顾时欢不懂。 祝长君又笑着解释了遍,“最高妙的作画,不是看形,而是看神,子俊乃此中高手,你无需如何,做你想做的事,或看你想看的风景便可。” 顾时欢了然,也就是说在他看得见的地方随意活动,他会自己捕捉场景。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她更加期待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子俊那边便停笔,顾时欢走过去一看,只这么一眼便愣住了。 画中一名女子倚着栏杆,神态慵懒,正牵着个小女孩的手,还分神侧头听一旁男子说话,那男子颀长高大,微微躬身,脸上分明没有笑的表情,却能感觉他在笑。另外两名孩童则是坐在一处捂嘴笑着说悄悄话。 这画面太过温馨美好,以至于顾时欢看得有些发愣。 “喜欢吗?”子俊在一旁发问。 顾时欢点头,赞道:“画得果真好!” “画里有玄机,不知嫂嫂可看出了?” 玄机么?她又仔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玄机啊,疑惑的看过去,只见两个男人都在笑她。 仿佛她很笨似的。 顾时欢腹诽,确实没看出什么玄机啊,不就是一幅画么?这些文人墨客尽喜欢弄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在里头做噱头。 这时,祝长君指着一处地方提醒道:“看这里。” 她伸长脖颈去瞧,只见画中男子的眼睛里有一个倒影,那影子......分明是个女子。 骤然间,她脸上红霞翻飞,难怪说明明没见祝长君笑,却仿佛在笑呢,原来...... 当着子俊的面,被他捕捉了这一幕,自己实在羞臊得很,瞪了祝长君一眼,随后牵着女儿走开了。 她这举动倒惹得身后两人默契的笑了。 ...... 晚饭的时候,子俊没留下来,还是一家人围坐在一处吃的,许是白日玩得太累,这会儿三个孩子精神不济,尤其是瑾和,吃饭都眼皮耷拉。 “先吃完,一会儿再去睡觉。”于是他又勉力睁开眼睛,囫囵吃了几口。 瑾玉乖乖巧巧的端着碗在一边喝汤,吃饱后靠在顾时欢的腿上撒娇,“我今晚想和娘亲睡觉呢。” 顾时欢摸摸她的头,正想说好,那边祝长君就开口了,“玉儿乖,你娘亲怀着弟弟,还不能跟你一起睡。” 瑾玉噘嘴,“那爹爹为什么可以?” 问得好,顾时欢暗暗为聪明的女儿鼓掌。 “......因为爹爹要照顾你娘亲,而你太小,还不会。” “......”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什么照顾?哪次不是挨挨蹭蹭的占便宜? 亏他说得出口! 但这个理由成功的说服了瑾玉,她想要个听话的弟弟,于是只好把娘亲交给爹爹照顾了。 ...... 晚上沐浴过后,顾时欢穿着寝衣将将出来,走至屏风处却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人搂住。男人在她耳畔嗅了嗅,“真香!” 顾时欢挣开他,“我要睡了。” “不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你先换件衣裳,外头风大。” 顾时欢默了片刻,真不想去,但在他催促又期盼的眼神下,还是去换了件长裙。 南山别院沿湖泊而建,祝长君一路牵着她走过九曲游廊,夜风从湖面吹来,惹得顾时欢打了个颤。 “冷?” “没有。” “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继续走了半刻钟,随后来到一处楼阁,这楼阁建于湖面之上,若是白日推窗而望,定能看见偌大的湖泊和四面环着的青山。 但此时夜里,只有朦胧月光,远远望出去,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晚些你会知晓。” 祝长君神神秘秘,连灯也没点,牵着她走上高楼,来到靠窗的一处软塌,让她坐下。 顾时欢不愿意,以为这人想在这里做那种事,黑灯瞎火的,实在是没心情。 但显然她会错意了,祝长君让她坐下后,自己出去了一趟。 顾时欢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回来,便有些不想再等。但这个阁楼甚高,夜里黑,她怀着身孕又不好一人就这么走。 正犹豫着,忽然见窗外陆陆续续的有亮光传来,她起身依窗看去,入眼的却是一片星河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197552 20瓶;471878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顾时欢起身依窗看去, 入眼的却是一片星河灿烂。 湖面上一盏盏的河灯纷纷亮起,从远方渐渐漂泊而来,由远及近。千百盏灯, 在广阔朦胧的湖面,如浩瀚星河闪烁。 她看得痴了, 莫名的竟心砰砰直跳。心想, 不可能的,或许凑巧是他人在此游乐说不定, 毕竟沿着湖泊建别院的不止祝府一家。 然而看着看着,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还未等她转过头, 那人便已从身后楼过来, 将她横在胸膛与窗沿之间。 “好看吗?”他伏在她耳畔低声问道。 顾时欢没回答。 良久, 他又问, “你不喜欢?” 这下, 顾时欢才确认,这些河灯真的是他准备的。不争气的,缓下去的心跳又急了起来。 她不想被他听见, 便努力克制了一会儿, 才问道:“为何?” 她没回答喜欢不喜欢, 倒是问他为何要这样做。祝长君蹙眉, 不明白她此刻是何心情,夜风轻轻的, 她人也淡淡的, 不知是夜太静惹得她心静,还是自己太多心。 “今日是你生辰,你忘了么?” 是了, 她想起来了,一个月前,瑾年生辰的时候,她不经意的感慨了句她也想过个难忘的生辰,可长大之后每年的生辰皆是平淡,反而小时候的更记忆深刻些。 那时,他笑着打趣她竟然吃孩子的醋,随后又承诺定然给她过个难忘的生辰。 没想到,这几日自己思绪混乱,倒把自己生辰的事给忘了。 或许也是故意忘的吧。从嫁人之后就不太热衷于过生辰,总觉得,过一次就老一岁,尤其是又生了孩子之后,满心满眼都是孩子,琐事繁多,每年生辰就是吃碗长寿面了事。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还准备了这些。 “喜不喜欢?”他又问了一遍。 顾时欢点头,“谢谢。” 他将她掰转过身,就着朦胧月光仔细看她的眼睛,“就只一声谢谢吗?嗯?” “那你想怎样?” “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往后年年岁岁皆让我陪你,咱们一起白头偕老。如何?”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6节 顾时欢也抬眼看过去,他背着月光,自己看不透他。这些年来,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可为何喜欢了?一开始不是也挺厌恶她的么?从何时变得喜欢的?因为她给他生了孩子? 尽管看不清他的脸,可那道灼热的视线却令她呼吸焦躁,她不知如何答应这件事。 一辈子太长,偕老太难,两人并非你情我愿的婚姻,若只是因为孩子而许下这样的诺言,恐怕显得可笑。 祝长君看着她的眼睛,没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原本以为自己花了多日的心思给她准备生辰,她定会感动。可没想到,她的脸上除了冷静的表情还是冷静。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回答,他问,“夭夭,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这些日子心不在焉?莫不是不喜我准备的这个生辰?若是不喜欢,你给个明示,回头重新给你准备。” 她想,他这会儿恐怕是真的愿意给她掏心掏肺,可自己却并不知该如何接受。自己失忆的六年里,他骗了她生孩子,骗了她的柔情,骗取她对他的爱。这个骗子,她本来是该恨的,可心底却恨不起来,但至于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接受他的好,她实在做不到。 不想他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说道:“我很喜欢,只不过今日太累了,有些疲倦。” 闻言,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再等一会儿好不好?来,你坐下,别站着。”他拉她在软塌上坐下来,自己脱了鞋也坐上去,继续从身后搂着她。 两人静静的看着外边灯光灿烂的湖泊,谁也没说话,这一幕或许是温馨的。 过了一炷香,河灯渐渐熄灭,随后突然一簇烟花在空中炸响,一朵接一朵,开得绚烂。许是声音太大,这一片又住着许多前来避暑的达官贵人,渐渐有热闹的人声传来,还有小儿欢呼之声。 祝长君弄这么大阵仗,想必不出明日,众人皆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安静的看完所有的烟花后,还是说了句“谢谢。” 祝长君体谅她坚持了这么久,毕竟怀孕的妇人确实容易犯困,也心疼她。于是抱着她从阁楼下来。 此时夜已深,风吹得有些冷,顾时欢忍不住缩了缩脖颈,下意识的往他怀里又躲了几分。做完这个动作她才意识过来不对劲,原来这些年,自己早已习惯了他的一举一动,习惯了他的体贴关怀,习惯了他给的一切。 想到此,心情又复杂起来。 沿着灯火稀疏的游廊,他们回到正院。祝长君让她先上床歇息,他要去沐浴。 “不了,我先去看看孩子们睡得如何。” 她这会儿想单独静一静。 ...... 东厢房,顾时欢在女儿的床榻边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一会儿摸摸她的小脸,一会儿帮她擦热汗,见她踢被褥,又帮她细细掖好。 奶娘在一旁轻轻打扇。 她原本已经睡下了的,可这会儿顾时欢过来看人,她便也只好起来陪着。 “夫人,瑾玉小姐跟您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奶娘低声说道。 “不仅脸长得像,脾性也像极了。” 顾时欢诧异,“脾性像么?” “可不是,瑾玉小姐爱娇,每回她犯了错见大爷要生气便立马娇乖讨好,不仅没让大爷气着,反而还逗得大爷怜惜。小小个人儿实在聪明得紧。” 顾时欢狐疑,自己的脾性也是这样?喜欢撒娇?对他撒娇? 想想就一阵恶寒。心想,她们肯定看错了,那是瑾玉,不是她。 坐了一会儿,祝长君派丫鬟来催她回去。顾时欢不太想回去,自从恢复记忆后,与他私下相处总觉得不自在,尤其是睡在一张床上,那人睡觉不老实,总喜欢握着她的,连做梦都要捏一捏。她就不明白了,往常那么严肃冷清的一个人,怎的在床榻上就那般不要脸。 “你回去跟他说,就说我今晚在瑾玉这边歇下,让他莫等。” “夫人今晚睡这?”奶娘问道。 “是,难道不妥么?” “不不不,奴婢并非觉得不妥,而是这里床榻窄小,瑾玉小姐夜里睡觉爱踢腿,担心别伤着您了。” “无碍,我在外边侧睡就好。” 她让人去打了盆水进来,准备洗脚歇下,可不一会儿,祝长君找过来了,他在外头敲门。 “夫人?歇下了?” 顾时欢脱鞋袜的手一顿,“何事?” “歇下了?” “......并未。” 奶娘已经起身开门让他进来了,顾时欢没法子,只好又穿上鞋袜。 “还是回去睡吧,这里床榻小,夜间睡着不舒适。” “奴婢适才也是这么劝夫人的呢,若是夫人想跟瑾玉小姐睡一处,奴婢将瑾玉小姐抱过去正屋如何?” “不必,就让她在这睡就好。”祝长君拦住她。 “夫人,咱们回吧。” 就这么,顾时欢来不及说什么话又被他拉回了正屋。 “其实,我今晚是真想和瑾玉睡。” “往常你不是说要让她学会自己睡,不要黏着娘亲么,今日怎的又要与她睡?” “就是突然想了。”顾时欢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然而还没喝进嘴里便被他夺了过去,“茶水凉了,我让人换热的来。” 他管东管西的,顾时欢突然恼火,又一把抢过来,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祝长君盯着她,她瞪着他,挑衅意味明显。 然而瞪着瞪着,对面那男人先是故作沉脸,“你如今怎的这般不听话了?往常不是最乖的么?” 随后他又笑起来,伸手来捏她脸颊,顾时欢别开头,却仍是没躲过。 “你呀,真是越活越像个孩子了,瑾玉有时都比你乖!” “......”顾时欢不想说话,继续瞪着他。 他索性一把揽过她腰肢,带着她来到内室,又给她脱了鞋袜,“睡吧,夜深了,莫要闹脾气。” 她这么认真的生气,却是被他无视了。顾时欢默默鄙视了下自己,为何以前那么傻,要留下那种‘乖巧听话’的把柄。如今就算想吵架,在他看来都认为是闹脾气,简直气闷! 作者有话要说:  ┗(^0^)┓评论评论在哪里?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颐 5瓶;christmas、甴臽 1瓶; 谢谢你们!亲亲!! 第72章 翌日, 吃过早饭,祝长君出门去了,顾时欢坐在铜镜前由丫鬟们梳妆。瑾玉一早起床便过来了, 这会儿正垫着小脚趴在梳妆台前看娘亲梳妆呢。 她目不转睛,看这个稀奇, 看那个也稀奇, 小眼神羡慕不已,顾时欢好笑, “玉儿以后长大了也会有许多好看的朱钗首饰的。” “真的?” “嗯。” “那我何时长大?” “这个嘛, 还需要过些日子,在那之前你得按时睡觉, 乖乖吃饭, 才能快些长大。” 瑾玉一嘟瘪, 嘟哝道:“娘亲又哄我, 你前几日也是这么说的, 可我还是没长大。” 一旁的顾嬷嬷笑着说道:“哪有这般快?还要好些年呢。” “好些年是多久?” 问题一个一个的,又被她绕了回来,顾时欢无奈, 从匣子里挑出一朵小巧的珠花, 帮她插在头上, 她反倒不好意思的笑了, 可随后又悄悄的偏头自个儿照了照镜子,神色满意得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美的小仙女, 那模样实在逗人。 顾时欢暗暗的与顾嬷嬷对了对眼, 默契的笑了。 这时,凝香让人抬了个箱子进来。 “小姐,您上个月在玲珑阁做的衣裳好了, 原先他们送去了府上,得知您不在,老夫人打发人给您送来别院,您试试看,可还合身?” 顾时欢点头,“行,先放那,我一会儿得空就试。” 这几年她陆陆续续的也开始参加官夫人们的各种茶会,交际运筹中少不了各自攀比,其中衣裳首饰便是一样,顾时欢是临安有名的美人,不仅模样姣好,身段也婀娜玲珑,向来就是众位官夫人们攀比的对象。 不过,顾时欢在这方面可从没输过。许多衣裳皆是按着临安城时兴的来准备,去年做的今年许就不合适了,所幸她银钱充足,也不怕花销,每季都要从玲珑阁定做几套。 然而瑾玉显然比她更关心衣裳的情况,她喊道:“娘亲,快打开看看,快打开看看呐。” 顾时欢让丫鬟们打开,里头皆是上好的布料制成的夏装,流彩暗花云锦裙、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苏绣月华锦衫等等,各式各样,皆是今年临安城时兴的款式。 凝香取出一件浅紫的长裙出来给她,“小姐您试试这件,奴婢觉得这件最好看呢。” “好。” 正试着衣裳,一个眉眼陌生的丫鬟进来递了张帖子。她往年一直是在别院里伺候着的,第一次近距离见着夫人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利索,“夫、夫人,这是门房收到的贴子,说是什么安郡主着人送来的。” 顾时欢接过一看,是安蓉郡主亲笔,上头写的是邀请她过去吃茶。安蓉郡主与她年纪相当,早年嫁了汉洲王世子,膝下只一女儿,后来世子过世后,便带着女儿回临安娘家了。如今几年过去,也没见她再嫁,外头只说她与夫君情深意笃,无意令配他人。 是真是假,顾时欢不清楚,不过这位安蓉郡主倒是很喜欢隔三差五弄些茶宴,没想到来了别院也依旧喜好张罗。 安蓉郡主和顾时欢小时候还算熟悉,毕竟母亲大长公主与其父成王还算亲近的姐弟。因此两家来往也频繁,只不过后来两人长大,各自比美互别苗头,便渐渐的不喜搭理对方,每回在宴会上相遇都是暗中针锋相对,各不服输。但自从安蓉死了丈夫后,似乎觉得势弱,凡是遇上顾时欢便会主动避其锋芒。 这回,她竟然主动下帖子给她,倒是稀奇。 “小姐,您这身衣裳实在好看,就穿这件去吃茶挺好。”凝香在一旁帮她系纽扣说道。 顾时欢将帖子撂在梳妆台上,没回话。 凝香问:“小姐不打算去么?” “去,反正无事,去凑个热闹也好。” “照奴婢说,估计那些人是来凑您热闹呢。”她笑得狭促。 顾时欢清楚她指的是何事,昨日祝长君在湖畔点河灯放烟花之事,众人定然都已知晓。今日安蓉下帖子过来,想必不止请了她一人,肯定许多官家夫人都在呢。这些人最是喜欢打探别家的私事,估计是想问问昨日的情况说不定。 “奴婢觉得大爷对您真是顶顶好的,往年您去参加宴会,那些个官夫人明里暗里都嫉妒着呢。可嫉妒又能怎样?她们都没这个命遇上这样的夫君。就拿昨日的事来说,大爷都已经准备了好些日呢,可见极其用心。” 顾时欢诧异,“你知道这事?” 凝香不小心说漏嘴,讪讪道:“知道的,这还是祝全一手操办的,怎会不清楚。”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7节 “大爷不让说,说是想给您惊喜呢,说了就不好了。” 顾时欢盯着凝香看了片刻,只看得她自知理亏埋下头。丫鬟将主子蒙鼓里,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可凝香当时也觉得给小姐过生辰是好事,便也稀里糊涂瞒了下来。 “下不为例!” “是,小姐。”随后又高兴起来,“那小姐要不要穿这件衣裳?” 顾时欢点点头,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问了她一句,“你以前不是也挺讨厌大爷的么?为何帮他说话?” “以前?”凝香想起来,最初她们小姐与大爷成亲那会儿,确实是不喜大爷。那时候大爷与那个柳依依勾勾搭搭,对她们小姐冷冷清清。可后来不是改了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这些年,大爷的确对小姐很好,她们都看在眼里呢。 因此,她回道:“那是以前啊,后来大爷变好人了,就不讨厌了。” 好人? 顾时欢笑了笑,或许吧。 ...... 顾时欢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施施然赴宴去了。 安蓉这次是跟随娘家人过来别院避暑的,闲来无事便喜欢邀请大家一起赏花吃茶。顾时欢到的时候,花厅里头已经坐了十来个人,其中大多她都认得。 安蓉的嫂嫂们还有几个年轻的官夫人。 众人见她进来,亮瞎双眼,只因她这身浅紫长裙,上头的金丝绣花太显眼,进门的时候仿佛裹着一层金辉。顾时欢生了孩子后身段更加玲珑,因此穿这样的衣裳富贵中又透着几分妖娆滋味,端庄明艳结合,却偏偏毫无违和之感。 一时间,花厅里的妇人们,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眼神不善。不过这样的眼神顾时欢经历不少,早已不在意,她笑着由丫鬟领进门,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才对安蓉郡主打了个招呼,“安蓉,许久不见啊。” 她这话说得极其熟稔,仿佛两人还是未出阁时“相熟”的时候。 安蓉愣了愣,随后也笑道:“是,许久不见了祝夫人。” “祝夫人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这么一瞧,竟觉着气色不一样呢。” “可不是,我昨儿听说祝大人为讨好夫人,放了半宿烟火呢。” “唉,同人不同命,夫人真是命好。” “我看也未全然,命好不好不知道,倒是抓着男人的手段咱们需要学习一二。” “你怎么学,有些本事咱们是学不来的。” 七嘴八舌,此话一落,便是一阵轻笑。 顾时欢挑眉,她才坐下没一盏茶功夫,这些人便自顾自的说起来,而且这几个皆是她不认识的。几人说得嘴热,安蓉作为主人含笑听着也不阻止。这气势,这模样,顾时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就是她暗自怂恿的呢。 还以为隔了这么些年,她安分了,没想到,昨晚的烟花一炸,倒把她心里的妒意给炸了出来。 顾时欢也不气,老神在在喝了半盏茶,随后开口道:“安蓉,是你请我来吃茶,我才来的,可若是早知道你还请了些乱七八糟的人,我就不来了,跟这些长舌妇在一处,实在跌份得很!” 众人闻言,笑声戛然而止,竟不曾想,顾时欢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女人之间较量,无非就是嘴皮子仗,你来我往,就看你兜不兜得住,兜得住就略胜一筹,兜不住就只有被嘲笑的份。 可顾时欢完全不搭理你,甚至直接开口挑明骂人,你还不能回嘴,否则就等于自认是长舌妇了。 适才说话的几人憋得不上不下,脸色难堪。 安蓉曾经未出嫁时与顾时欢是死对头,自是领教过她这般野路子,这会儿倒也是淡定得很。 “姐妹们说着玩的,你也当真了?未免显得太小气。我看祝大人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认识我夫君?” 安蓉似乎说错话般,赶紧捂住嘴,以其说掩饰更像昭告,她就是认识祝长君。 莫怪顾时欢惊诧,安蓉出嫁汉洲多年,也是最近这两年才回临安,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突然说认识,着实让人不解。 而安蓉要的就是她不解,她低笑了一声,说道:“祝大人乃本朝重臣,谁人不知晓?祝夫人莫不是连这等醋也要吃?” 一旁的几个妇人适时的也低低笑起来。 输人不输阵,顾时欢虽势单力薄,但气势足得很,“我何须吃醋?像祝长君这般优秀的男子,放眼望去,大越朝也找不出几个,只可惜,这等优秀的男子却是我顾时欢的夫君,有些人只有羡慕嫉妒的份。没办法,命不好,又没有抓男人的本事,我实在同情得很!” 她大张旗鼓的,又把这些话给原地奉还了回去。 这下,众人也不好接话了。 安蓉的脸上总算有了丝不岔。 顾时欢也懒得看她的神情,跟这么一群人在一起吃茶,实在腻歪得很。她起身告辞道:“家里夫君和孩子都还等着呢,实在没空闲陪各位,先走了。” 顾时欢这人吧,从来就是这么嚣张,全然不把成安蓉郡主放在眼里。若是以往,安蓉自会不客气对上去,可两人各自成家多年,总是收敛了些脾性。安蓉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她觉得自己收敛不少,可今日一瞧,顾时欢却仍是那样,所言所行毫不留情面,即使成亲了也还是如此。 到底谁给她的底气?在家父母,出嫁后不就是男人么? 是了,说到男人,安蓉便想起那人谪仙之姿,可世道不公,竟娶了顾时欢这么个草包,而且,还对她这般好。 娶谁不好?偏偏娶顾时欢? 所以,当昨日得知祝长君为夫人过生辰而点河灯放烟花时,她心里的妒意真是藏不住了。今日便邀人过来,务必要下一下她的威风。 见她起身要走,安蓉也站起身,“那我送送祝夫人。” 两人走到假山处,顾时欢站定,“你有何话想说?” 她与安蓉打交道已久,这人翘翘尾巴,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安蓉也毫不遮掩,“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回去给祝大人带个话。” “什么话?” 她红唇轻启,“三年前,驿站雨夜,多谢他解氅相助。” 顾时欢冷眼看着她,“说明白了!” “有何不明白的?他乡驿站与祝大人相遇,得祝大人慷慨赠衣解寒,自是要好好谢一番,只不过,我不好当面致谢,只有劳烦你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明白中又渲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顾时欢都听笑了,果真也笑出声来。一个柳依依,一个安蓉,他祝长君还真是容易遭寡妇惦记! 她向前一步,也毫不客气说道:“死了男人还这般不安分,惦记别人的夫君,真是不要脸!” “你......”安蓉气得胸口起伏,怒瞪顾时欢。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我夫君看不上,你想也别想!” 说完,她不屑的嗤了一声,抬脚走了,留下身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安蓉郡主。 ...... 回到溯苑,顾时欢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凉茶,才算勉强压下心中不快。 恰逢祝长君这会儿进门,见她脸色不佳,便问道:“听丫鬟们说,你去吃茶了,怎的这样快就回了?” “我想回就回,还需向你报备么?” “......”媳妇好像越来越暴躁了。 他走过去将人揽住,又一把被她挣脱开。遂挑眉问道:“你近日脾气见长啊?何故?” “怎的,嫌我脾气不好?” “不敢。” “那你就别问。” “好。” “......”顾时欢这会儿真是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想跟他吵一架,他竟然还不接招。 这男人,真是......没劲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评论哟@w@ 第73章 威远侯府老夫人七十寿辰这日, 祝长君和顾时欢两人一早便从别院出发了。 瑾和瑾玉想缠着娘亲一起出门,可路途太远,顾时欢还怀着身孕也不方便照料, 便将两人拘在家里,特地让瑾年哄着他们兄妹俩。 祝长君还承诺回去时给他们带零嘴, 两人才肯放开娘亲的衣袖, 让他们出门。 马车上,祝长君看着媳妇坐的得离他远远的, 忍了忍, 最后还是将她拉回来抱坐在腿上,对于他这个举动, 顾时欢挣扎不开, 便使劲瞪了他一眼。 “还在生气?” “我有何好气的?” 祝长君也不解啊, “是啊, 有何好气的, 我与那安蓉郡主半点关系都没有,那日是出使南国的路上,正巧遇见她们母女, 下雨天冷, 她们行礼也被打湿了, 我见那孩子衣衫单薄, 便让了件披风给她,这事当时在场的还有许多同僚都知晓, 又不是私相授受, 况且,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谈何私相授受呢?” 那日顾时欢去吃茶, 回来发了一通脾气,事后祝长君问了凝香得知此事。当时,他已经解释过一遍,却不想,她气性这般大,这都快半个月了,还不理他,偶尔搭理,态度也极其轻慢,实在让他头疼不已。 “那你要怎样才能解气?” 顾时欢其实自己都不知为何这般生气,但每回对着他,这股气就藏不住。闻言,她没好气道:“你先放开我,我这样坐着不舒适。” 行,祝长君将她放下来,但依旧没放开她的手。 “你这样气性大,对孩子可不好,我见书里说,母常开怀,子亦如此。” 想到孩子,顾时欢才勉强努力克制些。 祝长君又嘱咐道:“一会儿到了威远侯府,你先去长缨那里歇息,等寿宴时辰到了你再入席,免得累着了。若是结束了你也莫乱走,继续回长缨那等我,届时我会让人去喊你。” “好。”她冷冷清清的答着。 “另外,席上莫要贪嘴,要记着大夫的嘱咐,嗯?” 顾时欢怀这一胎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她嗜甜,这一胎却是格外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辛辣之物,此前她已经为此受了一遭罪,偏她还不长记性,着实令祝长君颇为头疼。 就前不久,顾时欢午歇起来偷偷吃了盘冰镇凉瓜,后头便闹肚子疼,被祝长君发现后好生教训了一顿。 彼时顾时欢觉得很没面子,自己偷吃是一回事,被人发现偷吃还当面教训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他此刻眼神揶揄,她恼羞成怒却底气不足,“何须你管?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祝长君眯眼挑眉,“你怎的越来越不乖了?以前不是最听夫君的话的吗?” 顾时欢心如明镜,装!继续装!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8节 男人搂着她,完全无视她的小脾气,诱哄道:“你乖些,回头我有好东西送你。” 嘁!谁稀罕似的! 她不想搭理,今日起得太早,打了个哈欠阖眼假寐。 过了不久,威远侯府也到了。 祝长缨早已在门口等着,见嫂嫂挺着孕肚下马车,赶紧迎上来扶她进门。 祝长君给两人嘱咐了些事后,便走了另一条道去了前院花厅。 “怎的不见姑爷?”顾时欢问。 闻言,祝长缨笑得有些牵强,“他今日忙,客人多招呼不过来。” “哦。” 顾时欢倒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这次再见祝长缨,发现她眼下乌青,脸上也似乎心事重重,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全然不是记忆中爱笑的她。 但在路上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问太多,便由她领着去后院。后院花厅已经坐了许多女眷,众人见她来了,相熟的便赶紧过来招呼她入座。 众人说说笑笑各自寒暄过后,便说起今年流行的衣裳花样子来。反正这些妇人们,无事最是喜欢琢磨衣裳首饰。 “咦,我见这姑娘挺眼生的,不过身上这衣裳的绣花倒是别致得很,是哪家的小姐?”户部侍郎家夫人曹氏说着说着突然提了这么句。 众人朝那姑娘看去,她站在威远侯夫人李氏的身边,俏生生的,穿着一身水红长裙,裙摆绣着连枝荷花。因梳着未出阁的女子发髻,站在一群已婚妇人间,显得格外突兀。 可她也不像侯府的小姐,侯府小姐自是有人见过的。 曹氏这么一问,那姑娘显得局促不已,李氏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娘家侄女,老夫人寿辰,她从青州过来玩一段时日。” 她这话一说,众人便明白了,玩儿是假,想必是想趁此机会给众位官夫人们相看相看呢,毕竟今儿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随便哪个相中,讨回去做儿媳妇,便是她的福气。 但李氏这番话,却让在场的两个人脸色微变,一个就是李氏口中的侄女,一个便是祝长缨。 顾时欢恰好眼尖的留意到小姑子的神色,见她脸色苍白,心有疑惑。自己也不喜这样呱噪的场合,便借口身子不适先去歇息,于是拉着祝长缨出了花厅。 “你适才怎么了?” 祝长缨没想到自己的神色被嫂嫂看到了,经此一问,她叹了口气,却也不好在此时多说什么,“嫂嫂,你不是累了么,先去歇息吧。” 顾时欢欲言又止,等进了她的屋子后,才打发丫鬟出去,又问了遍,“嫂嫂是关心你,但若是你自己不想说也不必为难。只是,任何时候都莫要忘了,你还有哥哥还有嫂嫂,受什么委屈不必忍着,只管说。” 她这话倒把祝长缨说哽咽了,不一会儿便捂着脸痛哭出声。的确是受了许多委屈,憋在心中多日,终于得以发泄,一哭便哭了许久。 事后,顾时欢让人端水进来,亲手拧帕子给她擦脸,待她平静过后,才细细问缘由。 原来之前在花厅见到的那姑娘,叫李晴芝,是李氏娘家哥哥继室后头生的女儿。因老来得女,备受父母宠爱,长得也如花似玉,尤其长得最像李氏,因此,颇得她喜欢,每年皆要把她从青州接过来住一段时日。 于是住着住着,李晴芝渐渐倾慕上了刘峥这个表哥,因此家里给她相亲却屡次不满意,后头问了缘由,才知道她喜欢刘峥。可彼时刘峥已经与祝丞相的妹妹祝长缨定了亲,这门亲事是威远侯府十分看重的,自然不会因她而毁亲。 她得知嫁刘峥无望,便在家寻死觅活,李氏的哥哥疼爱幼女不忍拂她意,与姐姐李氏打了商量后,便将人送过来。按他的意思,是想让女儿过来坐贵妾,虽然是做妾,可在侯府做贵妾跟在其他人家不同,侯府门第高,婆婆也是亲姑姑,自然是亏不了她。况且,或许还可以搭上祝长君这层关系,日后好办事,毕竟青州李家已经没落了这么些年,光靠嫁出去的李氏恐怕难以再维系家族风光,让幼女嫁给刘峥做妾,也是不错的选择。 因此,两家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赞同。只是此事不宜挑明,想着先让李晴芝和刘峥私下相处着,最好两人都能有那个意思,也省事些。可刘峥对于家里住进了个表妹,全然没什么想法。李氏着急,便暗中给儿子透露一二,而刘峥反应却极其出乎意料,他并不想纳妾,更不想纳表妹做妾,还说往后莫要再提此事。 他这般急着撇清的态度,倒让李氏想得有些多,莫不是儿子碍于祝丞相威严不敢纳妾?定然是了,哪有男人不想纳妾的?纵观那些不纳妾的男人,要么是没钱,要么是惧内不敢,可从来没有不想的。祝丞相最是宠他这个妹妹,肯定不许她受欺负了去,所以才给儿子施压。 因此,李氏便想从祝长缨这里开解一番,只要她主动同意了,那祝长君想必也不好管太多。况且自己那侄女性子最是温和,对人也和善,想必日后也不会弄出那些争风吃醋的丑事,她祝长缨也委屈不到哪里去。 于是,李氏寻了个时机便委婉的给祝长缨提了提,彼时祝长缨想得也有些多。 这些日子以来,那个李晴芝常常来找她玩耍,有时候刘峥也在,她也毫不避讳。那时祝长缨便有所察觉她觊觎她夫君,可这事也不好当面质问,便只在心里默默忍着。可忍着忍着,谁知婆婆就来却劝她大度,说她一人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服侍夫君,难免力不从心,找个人与她分担些也不是坏事。 她当时心里有气,却不敢多表露,只赌气说道,若是刘峥同意纳妾,她没意见。 这话传进刘峥耳中却变了味,他以为她同意母亲的意思也想劝他纳妾。便赌气大半个月都不理她,睡在书房不曾回过屋子。 这期间,那表妹倒是钻了空子,常常送些吃食去关怀,而刘峥却故意未拒绝,李晴芝送什么,他就收什么。看在祝长缨眼里,便以为他真如婆婆说的那样,其实心里想纳妾,但碍于哥哥施压不好开这个口,只等着她先提呢。 于是,有一次刘峥喝得醉醺醺的进门,他怄气多日也没见她过来道歉解释,心里难受,只好自己先妥协,过来找她。可哪知,他和好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她亲口劝他纳妾的事,他心里气极,当时就与她大吵了一顿,撂下一句,“行,我定不辜负你一番好意。”随后又气冲冲走了。 这一走,便是三天未曾回府,祝长缨哭得肝肠寸断。 李氏也正是得知儿子的倔强,所以才做了两手准备,今日将那李晴芝带给这些官家夫人们相看,若是日.后嫁不了儿子,也好歹能嫁个不错的人家,也权当她对娘家有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w@ 第74章 得知事情原委, 顾时欢气极,李氏真是不要脸,竟然逼着儿媳给儿子纳妾。她拉着祝长缨就要走, “你跟嫂嫂回家,他刘峥算个什么东西, 竟然将你欺负至此, 着实可恨!” 祝长缨抹了把眼泪,“嫂嫂莫气, 你还怀着孩子呢, 为我这档子破事气坏身子不值。” “你这哪是破事?是要紧事,若不是我问, 你是不是就打算藏心里不说了?我问你, 你真打算给他纳妾?” 祝长缨摇头, “我不想, 可他若是想纳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先拦着, 你有哥哥嫂嫂在,怕什么?怎能任由人欺负到你头上?” “可拦一时又能拦一辈子么,他心不在了, 我强留着人又有何用?” 顾时欢怒其不争, “要他的心做什么?反正是不让他如意就是了, 他若是敢私底下胡来, 届时咱们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反正, 弄不死他也要折磨死他。你最好别要他的心!” 顾时欢让身边的丫鬟赶紧收拾东西, 不过碍于今儿是威远侯府老夫人寿辰也不好闹大,毕竟这是两家关起门来的私事,若是人尽皆知脸上也无光。于是她先带着祝长缨回去, 行礼明儿再让人带回。 ...... 李氏得知顾时欢才来不久就急匆匆的要走,且还拉着祝长缨,心下隐隐觉得不妙,辞了众人后急忙赶来,恰巧在游廊上碰见。 “祝夫人这是怎么了?怎的才来就要走,宴席还没开始呢。” “今日心情不佳,吃不下,还望侯夫人见谅。” 顾时欢语气不善,笑脸也不给一个,令李氏一愣,好歹她也算长辈,可当着这么多丫鬟就如此无礼实在令她面子下不来。心里有气,但面上不显,依旧笑着问道;“为何心情不佳?莫不是下人们伺候得不舒心?” “候夫人,我想回自己的家还需要理由么?您拦着做甚?”顾时欢没什么耐心。 李氏脸上挂不住,她索性问躲在顾时欢身后的祝长缨,“长缨这是准备送你嫂嫂回去?” “她跟我一起回,您也别费这个心思了,明人不说暗话,你心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清楚,只不过,我这人不喜,便也忍不得。该如何如何,回头让刘峥来给个准话。” 她语气冲得很,李氏心里有气却不好得罪,更不想此刻就让人走,若顾时欢在这档子就带着祝长缨出门,想必明儿就会传出她们刘家与祝家不合的传闻。 因此,她想方设法要将人稳住,甚至向周边的丫鬟撒气道:“还愣着作甚,快去将世子找回来!”转头又对着祝长缨说道:“长缨莫气,他这几日不归家我也晓得,等他回来我就为你做主。” 李氏全然将过错先推到儿子身上,这样一来,再怎么闹也是小两口屋里的矛盾,但凡明些事理的也不能将此上升到整个威远侯府。 她这般装腔作势顾时欢很看不上眼,拉着祝长缨又往前走了几步,而这时余光瞥见转角处水红色的衣裙,她冷笑一声,“有胆子偷听怎的没胆子出来?莫不是李家的姑娘就喜欢做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她这么一骂将两人都骂了进去,李氏真是忍不下了,便沉了脸。李晴芝脸色发白,颤巍巍的走出来。 她本是想来瞧一瞧情况的,若是祝长缨就此走了正好,她机会更大。可没想到这个顾时欢是个不好惹的,连姑姑的脸面也不放在眼里,这会儿见她点自己的名,心里发憷,走到不远处讪讪的行了个礼,就不敢再走近了。 顾时欢斜着眼打量她,冷嗤了声,“上赶着做妾,李姑娘真是好教养!” 说完这话也不管摇摇欲坠的李晴芝和脸色难看的李氏,拉着祝长缨就走了。 ...... 顾时欢回府也没让人通知祝长君,还是后来管家发现不对劲,才派人来跟他说了一声。 彼时已经开宴,祝长君正与人喝了几杯酒,“可知发生了何事?” 祝全摇头,“听说夫人很生气。” 又生气了?生谁的气? 祝长君头疼。 等宴席结束后,他才回到府上,然而到自家大门时却看见妹婿刘峥被关在门外,似乎等了许久。 他身上衣裳皱皱巴巴,下颚还冒着粗短的胡渣,显得有些狼狈。见他回来,眼睛一亮,上前躬身作揖,“舅兄可算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 “唉......” 一炷香后,祝长君坐在书房圈椅上神情严肃,手里拎着杯清茶,“虽说此事是个误会,可毕竟也是因你而起,此过,总要由你担着。” 刘峥老老实实,“舅兄说的是。” “罢了,你们夫妻间的事,还需你们自己说清楚,我就帮你一回。”他转头问祝全,“长缨此刻在何处?” “好像在正院呢,和夫人一起。” “嗯,让人去将她请回自己的院子,”随后又对刘峥说道:“你也过去吧,把事情说清楚,日.后莫要再这般糊涂。” 刘峥感激涕零,由祝府下人领着去了馨兰苑。 彼时,顾时欢带着长缨回府后,气了一顿,可之后吃完午饭又困了,便由长缨坐着看会儿书,她自己先去歇个午觉。 祝长缨哪有心思看什么书,她回到娘家心里头装着事,心绪不宁,手上的书许久也没翻页,听说刘峥在外头吵着要见她,其实她心底也很想见,可又赌气不让见,于是干脆让人将大门关上。 但过不久,有丫鬟来请她回馨兰苑,说是刘峥在等着她了。 她心里也清楚,定然是哥哥将人带进来,因此只好撂下书,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才走到院门口,就见刘峥站在廊下焦急的来回走着,听见声音,欣喜的转过身来。 隔了几日不见的人,这会儿望穿秋水。 祝长缨目不斜视的继续往里走,上了台阶被他绕过来一把拉住。 那眼里不是预想的愧疚,也不是哀求,更不是道歉,而是......高兴。 为何高兴?祝长缨十分不解。可刘峥拉着她的手就将她带进门,还不忘将房门关上,转身就将人抱住了。 祝长缨触不及防被他抱住,惊呼出声,“你作甚?” “长缨,我想你了。”男人委屈得很。 祝长缨顿时心软了下来,却还犟着嘴说道:“你来作甚,我已回自己的家,不正好合你意?” 他将她箍得紧紧的,“不合,一点也不合,我想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想。” 不争气的,祝长缨声音有些哽咽,她又何尝不想他?可是想到他要纳妾,心里又难过得不行,“你想我作甚,你不是有个好表妹日.日嘘寒问暖么。” “长缨你误会了,她是表妹不假,可我并不想纳她。之前我以为你想劝我纳妾,心里生气才那样对你,可今日家仆去客栈找我,说你生气要回娘家时,你不知我当时心里有多高兴。” “为何?” “说明你心里有我啊,我还以为......”他将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对了,你明明心里有我,为何要劝我纳妾?”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59节 “不是你想纳么?” “谁告诉你我想的?我一点也不想,非常不想。” “可母亲说你是因为我哥哥才不敢纳妾的。” “母亲说的你就信了?你为何不问问我想不想呢?” 祝长缨娇哼一声,“你若是不想,那为何尽收你那表妹送的吃食?” “......我那不是赌气么。”刘峥底气不足,“不过,我现在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误会你了。长缨,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 “想想儿子,他还在家里等着娘亲呢,你就这么回娘家了,那儿子怎么办?我怎么办?” 说到儿子,祝长缨又心软了一大截,遂点点头同意了。 刘峥欢喜,抱着人好生亲了一顿,亲着亲着,气息便重了起来,两人多日未曾做那事,此时和好如初,心里头自然想得很。他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往里间床榻走。 祝长缨迷迷糊糊被他解下外衣,直到胸口被重重的拢住之后才清醒过来,“不行。” 这是在娘家呢,两人就这么胡来,若是被哥哥嫂嫂知道了实在臊人。 “很快的,嗯?”男人诱哄道。 “也不行,你身上味儿都馊了,这几日住客栈都不洗澡的么?” 刘峥自己闻了闻,确实味道有些大,“我只顾难受了,喝醉就倒塌入睡,哪里还记得洗澡。” “那等你洗过了咱们再......再弄,反正这会儿不行。” 刘峥又挨挨蹭蹭吃了一通后,才肯妥协。 ...... 顾时欢迷糊间发现身后似乎有个火炉,热得冒汗,推了推那人,他却没动,睡得实沉。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她起身挪到床尾准备下床。 这时,祝长君也醒了,“上哪去?” “出恭。”语气不善。 祝长君也起身走到外间让人沏茶进来,今日喝了些酒,睡一觉醒来后便觉得喉头发干。 片刻后,顾时欢也从净房出来了,见他还坐在榻上,便问道:“听说刘世子来了?” 他挑眉,好笑道:“你如何听说的?不是睡着了么?” “有丫鬟来请长缨,我听见了。刘峥是你放进来的?” “这话要如何说呢?总要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顾时欢斜睨他,没好气道:“还需解释什么,放着妻子不管不顾,自己却和那表妹勾勾搭搭,怎么?这也能解释?”她不屑的哼了一声,“也是,你们男人也就靠那张嘴,能说会道,什么都能解释成一朵花。” 祝长君被殃及池鱼,啧了两声,将她拉过来坐腿上,顾时欢不肯,抬脚就坐得离他远远的。 “你到底怎么了,为何连我也怨上了?” 顾时欢见她还笑得出来,心里头火气就蹭蹭往上蹿,“你难道不是么?一个柳依依,一个安蓉郡主,难道你自己就真没半点不是?哦,就你是香饽饽,谁人都想往你身上凑,要这么说吗?” 见她又扯以前的事,祝长君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说了吗?柳依依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我压根就没理过她,还有那个安蓉郡主也是,我根本就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 “呵......说得轻巧,你没理过柳依依,那为何以前总跟人家私下通信?” 她话音刚落,祝长君顿时惊诧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顾时欢,你......” “没错,我已经全记起来了,你休想再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w@ 第75章 祝长君心下一咯噔, 骤然哑口,盯了她半晌后才问道:“你何时记起的?” “去别院之前。” 顾时欢终于舒了口气,发现了也好, 自己也不想这样一直瞒下去,索性将事情挑明, 至于以后日子该如何过, 再说。 祝长君愣了一会儿,“全记起来了?” “怎么, 你还想骗我不成?” 说到骗她这事, 顾时欢就生气,这男人真是好不要脸, 骗了她这样久。 祝长君心里叹气, 该来的总算来了, 不过他现下不怕, 记起来又怎样, 孩子都有了,她还能翻天了不成。于是也不慌不忙的继续坐着喝茶,还悠悠的问了句, “我骗你什么了?” 顾时欢瞪他, 指着肚子, “这是什么?祝长君, 趁我失忆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他顺势看了一眼那微微隆起的肚子,闲闲的说道:“那是咱们的孩子, 生出来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你不是也有份,也不吃亏啊。” 啊,这样厚脸皮的男人, 她要气死了,不认错道歉便罢了,竟然还敢这般...... “你......你......你无耻!” 祝长君好声好气,“夫人,咱们是夫妻,你不给我生孩子,我找谁生去?难道你就希望我祝家娶了你之后就这么绝嗣不成?” “谁爱生谁生,那么多女人等着给你生呢,以前有个柳依依,如今还有个安蓉郡主,你愁什么?” 她三句不离往事,祝长君听得耳朵起茧子,“我已经说了,我对柳依依无意,那个安蓉郡主更是胡扯。” “那你大可去找个可意的人给你生。” “我找了啊。” “......什么意思?”顾时欢的怒气骤然噎住。 祝长君邪邪一笑,“这不就找了夫人你么,所幸你也争气,短短几年给我生了三个......嗯......也有可能四个或五个。” 面对他这种泼皮无赖,顾时欢真是能气炸,以往也是,两人吵架,也鲜少能吵赢的。更何况如今已经...... 顾时欢捧着肚子气得眼眶都红了,梗着脖颈凶巴巴的模样,看得祝长君无奈,又怕她气性大了伤身子,不得不赶紧道歉。 “夫人,你若是觉得为夫骗了你,那我认错就是了,你怎么罚我都行,莫要生气。如今咱们孩子都有了,日子总该过下去。” 他嘴上说着认错,眼里却是理直气壮,顾时欢愤恨,“是了,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吧,趁人之危,祝长君,你不是人!” “对对对,我不是人!” “祝长君你混蛋!” “是是是,我混蛋!” 他索性走过去,将人捞起来坐腿上,顾时欢使劲打他,却被他箍得紧紧的不放,“小心孩子!小心孩子!” 顾时欢心想,要不是小心孩子,她早就跟他拼命了,如今还轮到他这般欺负她? 挣又挣不开,打又打不走,顾时欢咬牙切齿,恶狠狠凝视他。 “顾时欢,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我承认最初娶你时,确实对你不喜,可后来娶都娶了,还能怎样?自然是想好好与你过下去,可你却总是与那沈慕言纠缠不清,我心里也......” “祝长君,你少泼我脏水,明半半明是你跟那个柳依依纠缠不清!” 祝长君挑眉,“泼你脏水?言下之意,你与那沈慕言......” “我与他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苍天可鉴。” “那你为何总收他送的东西?” “你不是也总收那个柳依依的礼物么?” 他看着看着,突然眼睛发亮,“所以,你意思是说,你从未喜欢过沈慕言?”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了?再说了,我喜欢谁又与你何干?” 他突然高兴是几个意思?这男人脸皮厚就算了还神经兮兮的莫名其妙。 顾时欢抵着他胸膛,仰着头离他远远的。 可再远,她人还是坐在他怀中呢,好不容易挪出来些,又被他一把拉进去。 “当然有关系,我是你夫君,你若是红杏出墙我脸上无光,”见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与瑾玉生气时一个模样,又立马挽救道:“就算心里红杏出墙那也是一样。” “我没有!你胡说!” 男人笑了,“我现在知道了,你没有。所以以前是误会。”他又将她拉进了一些,“夭夭,你莫气了,我本来就是想好好与你过日子的,咱们早晚都要生孩子。再说了,难道你觉得瑾玉瑾和不可爱?瑾年不聪明?难道你如今后悔生下他们了?” “......我何时说过后悔了?” 这话可莫要乱说,万一被孩子们听到了该多伤心。 不得不说,祝长君这嘴皮子厉害,三两句话就把顾时欢绕得云里雾里的,最后还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似的。 她气,可这气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无处发,最后狠狠的又捶了他一顿,“总之,祝长君,这事我没法原谅你!” 于是,当日顾时欢就让人套马车,她要回别院,不想见这个狗男人! ‘狗男人’祝长君颇为无奈,吩咐祝全好生送她过去,他自己有事要进宫一趟。 ...... 顾时欢想了一路,回到别院后也冷静下来了,虽然男人是这么个狗男人,可正如他所说,日子总要过下去,但往后如何过,还得有个章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稀里糊涂。 也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他,过去那些年当她傻子一样哄,自己蠢态毕露,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 此时天已擦黑,顾嬷嬷过来迎她,“小姐怎的现在才回?小公子们都等许久了。” “有些事耽搁了,他们吃过饭了?” “没呢,吃了些果脯糕点,瑾玉犟,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想到孩子,顾时欢脸上总算露出了些笑脸,“那我这便过去。” 正屋里,三个孩子排排坐,看着哥哥给他们变戏法,小脸上笑盈盈。 顾时欢一进门,三人皆转头看过来。 “娘亲你回来啦!”三人欢呼高兴,瑾玉也飞快的奔过来将她抱住。 此时此刻,即便心里再如何不甘,看见孩子们,却满心满眼知足。 她一边与孩子们吃饭,一边问了他们今日做了什么,听他们童言稚语说着简单而又有趣的事,着实令人心平气和。 吃过饭后,祝长君还没回来,顾时欢带着三个孩子惯常的在园子里溜圈消食。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0节 “娘亲,弟弟今日闹不闹呀?”瑾玉乖乖的由她牵着。 “很好,不闹,你呢?今日可有乖?” “我可乖啦,中午吃了许多青菜,又自己睡觉,没哭呢。” 顾时欢笑着摸摸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玉儿做得好!” “那娘亲,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呀?我好想和娘亲一起,也和弟弟一起呢。” “当然,娘亲也想和玉儿一起。” “娘亲,我也要!”瑾和耳尖,老远听到后跑过来。 顾时欢也摸摸他小脸蛋,“行,瑾和也一起。” 瑾和嘻嘻笑起来,朝瑾年喊道:“哥哥呢?哥哥呢?” 瑾年早就听见了,他看弟弟妹妹围在娘亲身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睡。” 顾时欢可不管他长没长大,今天她就想和孩子们在一起,于是也说道:“瑾年也过来吧?回头在屋子里给你加一张软塌,你也可以自己睡。” 瑾年眼睛一亮,“这样可以吗?” “当然。” 随后,他腼腆的笑了,他确实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跟娘亲一起睡了啊,也很想呢。 ...... 祝长君回到别院时,已经是深夜,他抬脚往溯苑走,却在门口便被丫鬟们拦了下来。 祝长君不悦,“你们夫人吩咐的?” 丫鬟们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已经让奴婢们将大爷的衣物收拾好了,就放在书房呢。” “......” 他心口郁结得很,跟皇上商讨事情很晚,自己婉拒留宫里歇息,一路快马跑回来,没想到连媳妇都见不着。 想到她今日气冲冲的走,也不知现下情况如何,“你们夫人回来后做了些什么?” “夫人一直与公子小姐在一处,吃完饭后一起下棋,还给说了故事,小公子们可高兴了,今儿闹很晚才睡呢。” “那夫人也歇下了?” “歇下了,与小公子们一起歇下的。” 祝长君点点头,“那我进去瞧瞧。” “这......”丫鬟们为难,夫人明确说了不许他踏进正屋,可她们又不敢拦。 祝长君也不理会她们为难不为难,他轻轻推开门,里头点了几盏烛火,外间还摆着未下完的棋盘。他继续往里走去,便见屏风下多出了一张矮榻,儿子瑾年在上头睡得香甜。他绕过矮榻来到床边,掀开床帘,看见顾时欢侧睡在外间,而瑾和瑾玉两个则顽皮的各自贴着一边墙角睡,床中央倒是空了一大片出来。 顾时欢怕热,夜里常常自己踢被褥,这会儿见她将薄被全压在腿下,于是小心翼翼的又扯出来给她盖上。 他站在床边又看了一会儿,才轻轻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们不离不弃的追文,终于可以爆更一下啦。看完每章都帮我踩一踩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ppytogeth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娇娇 20瓶;微雨连城 10瓶;西窗凉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翌日。 顾时欢醒来后, 见瑾年已经不在屋里了,他每日有早起温书的习惯,这点倒是跟他父亲像极, 生活十分自律。 她偏头看了眼床榻内侧两个睡得香甜的小猪,笑容不自觉的便挂上了唇角。 顾嬷嬷让人端水进来给她洗漱, 又扶着她去换衣裳, 眼里有些责备的意味。 “嬷嬷想说什么就说吧。” 顾嬷嬷帮她系好扣子后,说道:“小姐与大爷闹矛盾了?好端端的所为何事?” 顾时欢瞥了眼她, 神色淡淡, “我记起来了。” “什么?” “嬷嬷,你怎能和那人一起欺瞒我?” 顾嬷嬷这才恍然大悟, 想到自己做的事, 老脸也有些搁不住, 强制镇定后, 便老实认错, “小姐怨我也是应该的,老奴不该与大爷合伙欺瞒于你这么久,可若是重来一次, 老奴也不后悔那样做。” 顾时欢挑眉, 何意? “小姐听老奴一句劝, 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的共枕眠,这是你们的缘分。既然成亲了怎的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最初你们成亲那几年, 大爷是糊涂了些, 丢下妻子不闻不问,可后来他不是改了么?” “什么时候改的?” “就......你失忆后,我见大爷也做得挺好的。” “所以嬷嬷就这么看着他欺负我?” 顾嬷嬷底气不足, 大爷有时候确实是过分了些,可总体来说无伤大雅,反正他是想与小姐好好过日子的意思,自己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奴有错,小姐怎么罚都行。但如今小姐记起来了,可要如何做?” 顾时欢望着窗外的艳阳,抿唇思索了片刻,随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往后再看。不过,嬷嬷你这些日子就先歇息吧,我每回想起来你和那人一起欺瞒我,心里就不痛快!” 顾嬷嬷点头,“你不想见老奴倒没什么,只是你与大爷是夫妻,长久不见,孩子们若是发现了许会有想法,这样不好。再有,像昨日那般将人赶去书房的事可莫要做了,夫妻哪有隔夜仇的?日子久了,大爷总会心凉。你好歹也得......” 顾时欢打断她,“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别说了。” 顾嬷嬷叹气,去床边看了看两个小家伙随后也出去了。 ...... 掌灯时分,祝长君踩着饭点进门了,昨晚他歇在书房,许是睡得不好,眼下有些乌青,又加上白日来回一趟临安城,身子也有些疲惫,因此进门时倒是罕见几分狼狈之色。 实际上,祝长君昨晚一夜都没怎么阖眼,这些年他习惯搂着媳妇睡觉,突然有一天要自己睡书房,自然是不习惯的,辗转反侧半睡半醒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又早早起来骑马去上职,这么一天折腾下来,确实够呛。 这会儿回来见到妻儿还有香喷喷的饭菜,心里别提多舒适。 丫鬟给他上了一盏茶,他一边喝着一边拿眼睛睇顾时欢,从他进来她都没正眼瞧过他,心下有些失落。这女人往日若是隔一个上午不曾见他就要想得不行,可如今一朝恢复记忆,好似又变成了最初那两年冷若冰霜的姿态。 莫不是她记起了曾经不好的,倒是把曾经恩爱的那些统统忘了个干净不成? 这也太没良心了! 丫鬟们上完菜后都退了出去,他率先在饭桌前坐下来,瑾玉倒是亲亲热热的挂在他的脖颈喊爹爹,瑾年没一会儿也坐了下来,随后是瑾和,几人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了,就差顾时欢。 “娘亲,你快来啊。”瑾和朝她喊了一声。 顾时欢从他进门就一直假装忙,手里拿着账册看来看去,反正就是不看他。 两人昨日才吵过,这会儿就要坐下来一起吃饭,还得在孩子们面前装恩爱,这让她尴尬,她不想。 但再不想,也没法子,儿子已经喊她了,只能放下账册坐过去。 按往常的惯例,她会给夫君和孩子们都先盛一碗汤,孩子们也习惯了,等着她盛汤。 顾时欢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就是漏了祝长君的。 他在一旁眼巴巴等了许久,最后见没他的份,也只好自己动手。 一家人吃饭略显安静,途中孩子们问了些问题,顾时欢一一回答。祝长君也想说话,可张了张嘴,怕问过后她不回,届时在孩子们面前没脸,想想也就算了。 他吃饭快,吃完后就坐一旁等孩子们,见顾时欢低着头静静的吃,灯火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侧脸泛着柔和的光,他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咳几声......又咳几声...... “爹爹这里痛痛吗?”瑾玉懵懂的指着自己的喉咙问道。 “爹爹不痛,就是有些话要问你们娘亲。” “什么话?”顾时欢淡淡道。 “咳......那个,是关于瑾年明年拜师的事,翻了年他就六岁了,是时候找个好的师傅。” 既然是儿子的事,顾时欢上了心,一边帮瑾玉擦嘴巴,一边问道:“可有眉目?” 嗯,总算愿意跟他说话了,祝长君满意,故作高深的想了想,随后道:“我倒是认识一些名师,只不过......”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他故意卖关子,眼神不善。 祝长君镇定的接住她这眼神,赶紧往下说,“只不过他们皆不在临安,若是将瑾年送过去拜读,就不知你舍不舍得。” 顾时欢还没回话呢,瑾和瑾玉就接话了,“不要不要,我们不舍得哥哥。” 瑾年也停下来,放下碗筷,他也不想离开弟弟妹妹和娘亲,于是紧张的看着娘亲,就怕她答应说舍得。 顾时欢当然不舍得,儿子不在身边,他若是冷了饿了都没人知道,她怎么能放心。更何况瑾年还这般小,若是离开父母,肯定也不习惯。 “就不能等长大些再拜读么?” “耽搁久了可不好,我在瑾年这么小的时候已经拜了师傅。” “可你在临安城,并未远离家门,那怎么能一样?”顾时欢瞪他。 事到如今,祝长君倒是颇享受她这么瞪眼的,只要不是不理他,其他一切在他看来就是抛媚眼送秋波。 “那你觉得该如何?” 顾时欢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即不想耽搁儿子学业,也不想他离开自己身边。而且,像孩子们读书这样的事,向来都是祝长君安排好,可如今让她拿主意,她实在是没有头绪。 见她想了许久也没回话,祝长君笑了笑,“不急,你先想,回头想到两全之策再告诉我,我等你。” 最后这句‘我等你’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孩子们听不懂,但顾时欢懂了,心里暗暗呸了他一脸。 “这事我不懂,总之,瑾年还小,不能离开我。至于其他,你自己想法子。” 于是,这难题又给祝长君抛了过去。但在祝长君看来,这也算不得难题,他本来就已经心有谋算,只不过此时故意提出来想引她说说话而已。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快就告诉她具体安排,反正此事还不急。 瑾年听了娘亲的话后,松了口气,心里高兴起来。 ...... 在别院住了十几日后,顾时欢收到祝老夫人生病的消息,管家派人来说的。她们这次来别院,本来也是想接祝老夫人过来,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喜长途跋涉,便也一直待在府里。没想到,这会儿却是病了。 也不是多严重的病,听来人的意思,估计是想孙子了,想让他们回去。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1节 于是,顾时欢只好让人收拾东西,当天启程。 “要不要让人去给大爷传个信?” 祝长君一大早就去上职,这会儿已经是午时,等她们回到府里估计他也下职了。顾嬷嬷怕路上错过,让大爷白跑一趟。 顾时欢不说话,即不同意也不反对,态度很明显,那就是让顾嬷嬷自己拿主意。 可顾嬷嬷从她这态度里头窥见些不忍,心下一喜,看来她家小姐也不是全然对大爷无心,也晓得心疼他白跑一趟,只不过她性子犟,轻易不肯妥协。 顾时欢瞅着她欢快出门的背影,淡淡的收回视线,继续整理手上孩子们的衣裳。 吃过午饭后便出发了,一行人又是孕妇又是孩子的,走得极慢。顾时欢怀孕前三个月没多大反应,倒是四个多月的时候反而呕吐起来,吃什么都吐,晚上睡觉也睡不好,这几日精神不济,她蔫蔫的睡了一路。 临日落快到城门口时,马车停了下来,她迷迷糊糊间见祝长君上了车,也没心思搭理他,继续靠着窗缘睡。 但进城后人声喧闹,她便睡不着了,坐了这样久的马车,胃里着实难受,又想吐。她忍啊忍,想着一会儿到府里就好了,可经过临安大街,闻到酒肆里传出的酒香时,彻底忍不住了。扭头就是“呕......呕......”。 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接住她,随后被她吐了一身,倒是没有多少污秽之物,毕竟她中午没吃多少,但酸水却是弄得到处都是,在狭小的马车内,气味难闻。 顾时欢吐完后,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来,是觉得在他面前吐得这样狼狈,二来,自己适才竟然主动扑进他怀中,着实丢脸。 她完全下意识的,想都没想就这么做了。 反正扑都扑了,吐也吐了,她索性埋头装死。 祝长君却没想那么多,看她吐得难受,消瘦的薄肩还隐隐发颤,心疼不已,“此时好些了吗?”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再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顾时欢这会儿是好了些,可还是浑身无力,僵着身子由他抚背。过了许久才渐渐直起身,嘴巴不着痕迹的蹭了蹭他的衣裳,暗自确认应该干净之后,才迅速坐回原来的位置。 不,确切的讲,是挪得离他远远的,对他身上的气味嫌弃得明显。 祝长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momo 2个;fairy、小甜甜最甜甜、图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667278、胖胖胖妞 30瓶;微雨连城 10瓶;河岸植物 9瓶;joymomo 7瓶;柳絮苏羽、双磊在线啵嘴了解一下 5瓶;couchpotato 3瓶;西窗凉月、卿、41183002、晚风 2瓶;asshai、时光飞转、星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回到府后, 祝长君赶紧请大夫过来,顾时欢蔫蔫的躺在床上任由大夫把脉。 “怎么样?” “孕妇呕吐乃正常现象,有些妇人怀孕七八个月仍呕吐, 夫人平时只需放宽心,莫要多思, 也莫要操劳, 吃些清淡食物,起身多走走, 便可减轻孕吐症状。” 随后大夫又写了个方子, “安胎药又加了一味药材,照旧每日一碗煎服即可。” 顾嬷嬷赶紧接过方子感谢, 随后送大夫出门。 室内, 祝长君坐在床缘, 看她侧身睡的背影, 问道:“适才大夫说的你可记得了?莫要多思, 我知你心里怨我,但为了孩子着想,你能不能先放下成见?” “我难受, 你出去。”她语气仍然冷淡。 祝长君看了她半晌, 身子小小的一个人, 背影却如此倔强, 成婚时她就是这副臭脾气,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 仍是没长进。 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行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 晚饭的时候,祝长君如时过来了, 进门就听见顾时欢的笑声,原来是瑾玉在给她说趣事,可见他进来后,她又立马收住笑容,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倒是瑾玉十分热情。 “爹爹。”小萝卜腿欢快的奔过去,被祝长君一把抱起来。 “爹爹怎么才来?我的故事刚刚讲完了。” “说什么呢?” “说小兔子的故事。” 这故事是奶娘每晚在她睡觉前讲的,讲得多了,她就记下了。祝长君抱着女儿偷偷看了眼里间坐在绣凳上的女人,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 他将瑾玉抱出门外,悄悄诱哄道:“玉儿想不想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 “想呐。” “那一会儿吃饭时你就提这事,跟你娘亲提。” “可娘亲不同意呀?”她以前也提过许多次呢。 “那你就......装肚子疼,晚上爹爹和你娘亲给你揉肚皮,如何?” 这是以前祝长君和顾时欢常做的事,孩子们吃多了消化不良,肚子涨疼的时候,两人就轮着给孩子们揉肚皮。 但瑾玉不明白她爹爹的用意,老实道:“可我肚子不疼呐。” “嗯,爹爹知道你不疼,但是为了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你可以假装,假装会不会?还记得你以前疼肚子是什么样的吗?来,疼给爹爹看看。” 瑾玉想了一会儿,掩饰了遍,但道行不深,破绽百出。 祝长君耐心纠正,“疼的时候,不能笑,得是难受的表情,比如这样。”他拧眉示范了一遍。 瑾玉懵懵懂懂的学了一遍。 “对,就是这样,玉儿乖,一会儿吃饭你就这样做,记得啊。” 对于爹爹交代的任务,瑾玉郑重点头,“记得啦。” “真乖,咱们这就进去吃饭。” ...... 饭桌上,顾时欢继续若无其事的给孩子们盛汤,一人一碗,就是没有祝长君的。 男人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自己动手。 顾时欢吃到一半胃里又翻腾起来,她默默忍下。 祝长君时刻观察她呢,这会儿见她难受,便问道:“又想吐了?” 她没理,他便讨了个没趣。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默,今日孩子们也不闹腾,倒是瑾玉的小眼神时不时瞧一眼她娘亲,顾时欢发现了,问她,“玉儿怎么了?” 瑾玉一口饭咽下去,看了眼他爹爹,得到眼神鼓励后,立马捂着肚子,将秀气的两根眉毛拧得歪歪扭扭。 顾时欢唬了一跳,赶紧放下碗去查看,“玉儿可是肚子疼?” “嗯呐。” “怎的突然疼了?之前吃了什么?”她朝一旁的奶娘看去,以为瑾玉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奶娘还没说呢,瑾玉就接话了,“娘亲,我吃了饭,现在好疼好疼呢。” 顾时欢狐疑,吃饭疼?这才刚吃没多久,女儿面前的碗里也还剩一大半,平常她都能吃整整一大碗的,如今却突然喊肚子疼。 奶娘也告诉她,“夫人,瑾玉小姐今日下午吃了些花糕,可这会儿疼,许并非花糕的问题吧。” 再看看瑾玉使劲捂着肚子,哼哼的喊得起劲,但用力过猛,作假成分明显。 顾时欢顿时明白过来了,心里生气,女儿怎的竟然学会骗人了?连娘亲也敢骗。 “即是肚子疼,那我让奶娘去端苦苦的药过来,喝完就不疼了好不好?” 一听说要喝苦苦的药,瑾玉吓得立马坐端正了,随后许是回过神来自己前后变化太大,然后又将小手搭着肚子,轻轻的哼两声,“娘亲,现在不疼了,好些了。” 从顾时欢吓唬女儿要喝苦苦的药开始,祝长君就在一旁闭眼暗自遗憾,失策了啊! 这出戏不仅没演好,反而害了瑾玉,估计晚些要被她娘亲罚。 果不其然,晚饭过后,祝长君带着瑾年瑾和去溜圈,顾时欢则单独将瑾玉留下来,细细问她今晚为何要装肚子疼。 瑾玉拿小眼神盱她,娘亲沉脸的时候比爹爹还让她害怕,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一股脑毫无保留的将爹爹出卖,反正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 顾时欢听完后,暗骂祝长君是个混蛋,他就是这般为人父的?竟然怂恿女儿撒谎骗人! 随后想了想,也是,他本身就是个大骗子,这么教女儿也不奇怪。可女儿这么小,若是以后学会撒谎骗人可不好,于是气归气,自己还是得好好教育。 瑾玉被娘亲批评,埋着小脑袋,眼眶红红的,直说以后再也不敢了,顾时欢这才让奶娘带她下去歇息。 出门的时候,恰缝祝长君领着两个儿子回来。顾时欢剜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祝长君心虚的摸摸鼻子,赶紧去瞧女儿,想问问情况,可还没开口呢,瑾玉也瞪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祝大人:...... 一下子得罪了两个女人。 ...... 过了几日,刘峥与祝长缨上门了。 再次见她,脸色红润了许多,眸中也恢复曾经的光彩。她带着一儿一女过来的,见了顾时欢就笑,“嫂嫂还在吃早饭?” “之前吃过一顿,只不过又吐了,嬷嬷担心饿着肚子里的孩子,这会让又让我吃一顿。你吃过了没?” “自是吃了的。”她牵过小女儿婉柔的手对她说道:“柔儿快去找你瑾玉姐姐玩,娘亲有话要跟你舅母说。” 婉柔是祝长缨生了长子诚晗之后不到一年又生的,如今两岁,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但能听懂大人说话。闻言,她乖巧的点头,对顾时欢腼腆的笑了笑,就由奶娘牵着走了。 “诚晗呢,怎的没见他?”顾时欢问。 “与他爹爹在前院见哥哥呢,我见瑾年瑾和也在,就让他们一处玩了。” 祝长缨和刘峥这次过来,即是来道谢也是来道别的。自从上次刘峥来接人之后,他与祝长君谈了一炷香时辰,也说到自己想外放做官的事。一来是圆了自己做百姓父母官的梦,二来也是想远离威远侯府内宅那些是是非非。 上次顾时欢不管不顾的将祝长缨带回丞相府,侯夫人李氏也觉得十分没脸面,对后头接回去的祝长缨也没好脸色,明里暗里的说她小气善妒,夫君纳个妾都要找娘家人来撑腰。 祝长缨心里委屈,得知她与夫君纯粹是个误会,而这误会完全是由她这个婆婆在中间搅合出来的,心里不喜,但也生生受着她各种数落。 刘峥后头也看出来了,妻子每次去给母亲请安时心里极其为难的模样,他细细问过情况,得知母亲对她心有成见,想着婆媳日后相处定然会越加困难,往后说不定纳妾闹剧还会再演,索性便写信与祝长君,说自己想提前外放,不用等明年了,今年过完中秋就走。 但他这个决定一说出来,却令威远侯府炸开锅,刘峥从小聪慧,年纪轻轻入仕三载,现已是从五品官职,天子面前再混个几年,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大截。可他竟然想外放去那苦寒之地熬资历,还熬什么熬?有个丞相大人舅兄,何须像那些寒门出生的人一样,走那样艰辛曲折之路? 威远侯夫妇不解,心里气这个儿子生在福中不知福,父子俩颇是冷战了几日。直到后头祝长君找威远侯谈了一番后,威远侯骤然态度大变,十分赞成儿子外放出去,还巴不得他快点走。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将刘峥弄得云里雾里,不知大舅兄跟他父亲说了什么,生生忍着好奇心今日才上门。 顾时欢听了后,也觉得赞同,夫妻俩的日子本来就是夫妻俩自个儿过,中间夹着个婆婆算怎么回事?连儿子房里的事都要管。想到此,顾时欢还不得不承认自己运气好,虽然嫁了祝长君这个混蛋,但府里确实清静得很,别说那些争风吃醋的妾室妯娌,就是婆婆祝老夫人都是在元安堂自娱自乐,偶尔出门也是去找老友们喝茶摸牌。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2节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祝长缨忍不住问她,“嫂嫂,我适才看见洗衣婆子从哥哥书房端着一盆衣裳出来,你们这是吵架了?哥哥为何睡书房呢?” 从别院回府后,祝长君睡书房已经睡了快半个月了,顾时欢也渐渐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情况,这会儿听小姑子问起,她不提还好,一提顾时欢心里就来气。 她凉凉的看了祝长缨两眼,看得她莫名心虚,“嫂嫂看我作甚?” “长缨,在你心里,觉得我如何?” “你是我嫂嫂,又与我最是亲近,自然很好。” “是了,你觉得我们亲近,我也是打心眼里把你当妹妹看待。可你呢,居然跟着众人一起瞒着我这么些年,你就心安理得?” 祝长缨大惊,“嫂嫂你记起来了?” 顾时欢继续斜睨她,眼神不善得很。 祝长缨彻底心虚起来,支吾解释了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老实道歉,“嫂嫂,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哥哥说不让你知道的。” “他不让,你就听了?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负我这些年?” 这话祝长缨不赞同,“怎么能说是欺负呢?哥哥这些年对嫂嫂挺好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去问问,整个临安城,谁人不羡慕嫂嫂你?” “羡慕我什么?”顾时欢不岔的问她。 “自然是......”祝长缨叹了口气,“嫂嫂,你莫非只记得那些不好的,而那些好的都忘了?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你可知,自从你失忆后,家里头和谐多了,哥哥也经常早早下职回府,偶尔还能见他笑,就连府里的下人们日子也过得舒心不少呢。” 顾时欢:...... 她继续说,“你失忆后,我看你们两人过得蜜里调油似的,如神仙眷侣般多让人羡慕啊。嫂嫂,过去那些不好的忘了不行么?以后跟哥哥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闻言,顾时欢沉默了。 送走刘峥与祝长缨后,她自己在屋子里坐了许久,人人都劝她莫要计较,劝她好好过日子,为此,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惜瞒着她,到这会儿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对是错了。 其实她也想好好过日子啊,可......为何心里总有些不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不及修了,记得帮我捉虫哈。 第78章 七月初, 临安城外,劳作一天的百姓们纷纷扛着农具赶在炊烟之前回家,牵牛的、推车的, 脚步匆匆,掀起一地尘土飞扬。 天地一片黄昏, 红霞弥漫, 道路尽头缓缓走来一辆古朴的马车,车沿上沾了许多灰尘泥土, 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公子, 前面就是城门了,咱们终于要到了。”驾车的老仆一脸兴奋。 车里的人掀帘子瞧了瞧那巍峨高耸的城墙, 城墙下排着一队长长的等待进城的百姓们, 他们笑着闹着, 说着久违的临安口音。 情不自禁的, 他也笑了起来。 六年了, 终于又回来了。 ****** 近日临安城隔三差五喜事不断,不是这家嫁女,便是那家娶亲。这不, 皇帝的第七子, 成王成亲了, 娶的还是罗家嫡出的大姑娘, 据说该女子才情了得,去年中秋宴上一曲成名, 得皇帝赏识, 当场下旨指婚给成王做继室。 先成王妃去世前留下一儿一女,年纪轻轻的罗家嫡女便就要去当人后娘,此事在临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也不知罗家女这桩姻缘是好是坏。 但不论如何,圣旨赐婚,婚礼办得极其隆重,前儿才请了临安大半的达官贵人吃喜酒呢,没得半个月,新成王妃又给众人下帖子了。 顾时欢也得了一份。 “这成王妃不是才嫁过去吗?怎的这般得闲请众人去吃茶?”她捏着手里的金丝烫花笺,狐疑问顾嬷嬷。 “这老奴也不知,不过,成王妃小时候与您还有几分交情,既是亲自下了帖子,你去一趟也好。” 往回顾时欢收帖子看心情,毕竟她是个孕妇,去不去都有理由搪塞,但这成王妃的茶宴,还真是推脱不得。成王妃小她好几岁,但因沈慕言的关系,两人小时候确实有几分交情,沈慕言的母亲罗氏便是这成王妃的亲姑姑,小时候她还总喜欢跟在顾时欢与祝长君屁股背后玩呢。 “行吧,我回个帖子过去,权当去散散心也好。” ...... 成王府宴会这日,顾时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没办法她实在困,想早起也起不来。吃过早饭后,丫鬟们帮他拾掇,又是试衣裳又是梳妆点花钿,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门。 成王妃虽刚成亲,可交际应酬却是一把好手,往年再闺阁中时就热衷于参加各种宴会,她抚得一首好琴,因此每回宴会上都要露一手博众喝彩,就此才名远播。如今嫁人后自己第一回 做起了宴会的主人,广下帖子,来人倒是不少。 顾时欢到的时候,成王府门口已经排了许多马车。老管家过来迎她,躬身请人去内院花厅。 顾时欢由王府婢女们引着路,绕过壁影沿着游廊才走没几步,后头又传来个女子声音。 得,竟然还有人比她还迟,扭头一看,竟然是安蓉郡主。 两人冤家路窄,各自没好脸色。 安蓉郡主暗道倒霉,可她们相距不远,顾时欢还故意等着她,便也只好上前去与她同行。 顾时欢上下扫了她一眼,“郡主今日装扮真是用心巧妙。” 安蓉郡主也不示弱,“我看祝夫人倒是略胜一筹。” 反正,一个已婚妇人,一个寡妇,打扮这样好看用意为何?总是容易让人往深处猜测。顾时欢倒是无所谓,她从来就喜欢打扮好看,在衣裳首饰上不会落人一等的。 “我自然是略胜一筹,否则也不会得我夫君青睐。对了,上次你托我的事,我替你办了,你猜我夫君如何说?” 她停了下来,带着轻蔑的笑意,安蓉郡主预感不妙。果然,顾时欢说道:“最后,我夫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你是谁,你说好笑不好笑?” 安蓉郡主身形一僵,顾时欢定然是骗她的,那次赠衣之事,她都记得这般清楚,为何他就记不得?定然是顾时欢心里吃醋故意如此说罢了。可她此时又不能反驳,难不成还真自己跑去向祝大人确认? 看着顾时欢小人得志远去的背影,她气得发抖。 顾时欢由丫鬟领着,半刻钟后来到一处小院阁楼,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解,问领路的丫鬟,“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顾姐姐,她没带错,是我想见你了。” 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顾时欢转身看去,“原来是成王妃,为何单独约我至此?” 成王妃罗氏笑道:“姐姐莫要误会,许久不见,想与姐姐叙叙旧,可花厅人太多,便只好将您请到这里。” 顾时欢与罗氏认识是认识,但也只是小时候认识,彼此不算熟,她单独约她至此实在令她莫名其妙。 “成王妃有何事?” 罗氏脸上貌似有些为难,先让丫鬟们上茶,随后等丫鬟们都出去了,才说道:“其实也就是想请教顾姐姐一些事,你也知道,我这刚成亲没多久,对成王府甚至枕边人也不甚了解,况且还要抚育两个孩子,许多事也没个经验。听闻顾姐姐与祝相夫妻恩爱、教子得方便想请教一番。” 闻言,顾时欢放下心来,她还真担心这成王妃弄什么幺蛾子,毕竟又是在人家府邸。不过适才的恭维她只收最后一句,至于前一句夫妻恩爱,她自动无视。便捡着自己的经验细细说起孩子的教养来。 罗氏见她一边说还一边带着满足的笑意,心下暗暗叹气,见她说了许久也只是绕着孩子的话题,便主动插话问道:“听闻顾姐姐与祝大人十分恩爱,这夫妻相处,不知有何诀窍。” 顾时欢心想,诀窍嘛,就是自己失忆了,男人心太黑。不过这是内里事,对外人,她是极乐意维护夫妻恩爱形象的。 因此脸上表现得一副因丈夫宠爱而幸福甜蜜的模样,说了些顾嬷嬷平日里劝她的话,比如夫妻间莫要计较,多些体贴关怀之类的。 罗氏淡淡一笑,“看来顾姐姐这些年过的极好。” 顾时欢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感慨,也回之一笑,“这是自然。” 两人约莫聊了两盏茶时辰,估计客人应该都到齐了,罗氏起身道:“今日多谢顾姐姐,想必这会儿人已来齐,我领顾姐姐过去吧。” 等两人出门后,隔间屋子的窗户打开了,窗边站着一位白衣男子,痴痴的望着那抹粉色身影。 直到那身影消失了许久,他仍旧一动不动站着。 “公子?”身后的仆人提醒,“时辰要到了,老夫人正等着呢。” “好。”良久,他默默收回视线,低头掩住眸中的黯然。 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最后却仍是再无见她的勇气。 知道她过得好,心里便知足了。 ...... 顾时欢随成王妃来到花厅,却见各家夫人小姐皆在,与相熟的几人寒暄过后,她坐下来吃茶。 与她同桌的是国子监张祭酒的夫人,三十多年纪,身形略胖,说话温和有礼,是个成熟颇具风韵的女子,她身边还坐着今年将将及笄的小女儿。一般遇上这样的茶宴,各家夫人总是会想方设法带上自家未出阁的女儿来露露脸,若是才艺了得的,还可以献上才艺,随后众人再夸赞一番,得些名声后,想必日后也能找个好婆家。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以往顾时欢还没出阁时,大长公主便常带着她出席各种宴会。彼时她十分排斥,可现在想想,自己多年后,想必也要这般带着女儿来给众位夫人们相看,也算理解了当初母亲的一番苦心。 没过一会儿,张夫人凑过来低声问她,“祝夫人这已经是快六个月了吧?” “正是。” “我观夫人情况,估计又是个儿子呢。” “这也能看出来?”顾时欢诧异。 张夫人自己生过五个孩子,对妇人孕事也了解,“老一辈的都说肚子尖的是男儿,我自己怀老三老四时,也是肚子尖尖。” 顾时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稍微算‘尖尖’的肚子,心里暗想,这事还真是神奇,当初怀的时候,瑾玉就一口咬定肚子里定然是个弟弟,或许,真是个儿子也说不定? “承您吉言,届时生了下帖子请夫人喝酒。”顾时欢笑道。 “那我可等着啦。”张夫人神神秘秘又凑近几分,“你听说了没,成王妃这次办吃茶宴暗里是想为娘家表亲相看呢。” 顾时欢对成王妃娘家表亲没什么兴趣,倒是今日来了许多年轻女子,个个如花似玉,想着,估计都是想趁明年宫中选秀之前定下人家。毕竟现在宫里皇帝年纪大了,成年皇子们也各自娶正妃,若是进宫,定数不好说。 因此,这些年轻女子们也暗暗较劲,使出浑身解数展示才艺,这边抚完琴那边又开始作画了。这架势,着实拼命。 顾时欢就嗑瓜子喝茶,看个热闹,接话道:“那也不知今日能看中谁,我看这些小姐们皆是出色得很。”她还不忘夸了夸张夫人身边的女儿,“旁的不说,就张小姐这品貌气度,光是这么静静的坐着都看着令人欢喜呢。” 女儿得了夸,张夫人暗暗高兴,笑得眼角细纹又多两条。 一般这样的场合,有儿子的比儿子,有女儿的比女儿,无儿无女的基本都是年轻妇人和小姐们,就比衣裳首饰。顾时欢腻歪得很,兀自坐着听别人的恭维,偶尔也恭维回去。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时,她起身告辞,领着丫鬟施施然回了。 ...... 不远处的阁楼上,沈慕言靠窗站着,看着她渐渐走远。 “儿啊,今日可有你中意的?”沈母在一旁问道。 今日茶宴其实是沈母托成王妃办的,就是想给沈慕言相看姑娘。他外放做官六年,家里屡次写信催他成亲,皆是石沉大海没个回音。如今沈家老夫人,沈慕言的祖母大病时日无多,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看见这个疼爱的孙子娶妻成家,沈慕言没法,只好不远千里赶回来听从家里安排。 今日来了许多妙龄女子,可他站了一整个上午,眼里注视的却只有那一抹粉红的身影。至于其他的,不是她,谁都一样。 “母亲,儿子觉得都好,您看着安排吧。” 闻言,沈母叹气,若说安排倒是能安排,可他不选一个自己中意的,往后两人成亲了,要是处不来,岂不是害了别人家姑娘? 可也实在没法子,儿子年纪不小了,再也耽搁不得了,便点点头,“行,我一会儿就去与你表妹商量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还挺喜欢沈慕言的。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3节 第79章 顾时欢走到成王府门口, 与众位官家夫人们站在一处等马车,现在走的人比较多,车马也很乱, 凝香扶着她站在台阶上。 “啊呀,那不是高大人吗?这是来接新妇的?” 旁边有个妇人突然出声, 众人望过去, 只见路口有个年轻男子骑马等在一辆马车旁。 “可不正是高家三公子?没想到新妇才出门半日就急忙过来接人了,真是一刻都离不了呢。” 这些人最是喜欢打趣刚成婚的新媳妇, 她们中有个年轻的妇人低着头红脸, 也不好意思接话。 “哎,照我说, 还是年轻夫妻让人羡慕, 我们这些老婆子哪还让人记挂, 你说是不是?” 这话是问顾时欢的, 昌宜伯府的刘夫人只大顾时欢几岁, 她对那年轻的周夫人羡慕得紧。 顾时欢捧着肚子朝那周夫人看去,也笑着应道:“新婚燕尔可不就是这样。” “这也不一定,听闻祝夫人与丞相大人也十分恩爱, 往常出门也是公不离婆, 我看不是新婚也胜似新婚。” 说话的正是之前国子监张祭酒的夫人, 她领着女儿也走了过来一起等自家的马车。 顾时欢笑笑不语, 目视那位年轻的周夫人离去,她走向路口, 她的夫君扶她上马车还惹得她怪不好意思, 提着裙子一骨碌就钻进去了。 年轻夫妻,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顾时欢笑着收回视线, 让凝香去催一催马夫,她已经有些困了,想快些回去歇个午觉。 旁边的刘夫人突然拉住她手腕,“祝夫人,你看,那可是你家丞相大人?” 顾时欢困得眼泪水模糊,闻言,骤然精神的看过去,可不是?适才他被一辆马车挡住了,这会儿才瞧见。他也看见了她,正朝她走过来。 莫名的,顾时欢这会儿也有些脸红,适才众人才打趣完那位周夫人,这会儿他就来了。但脸红归脸红,心里却隐隐有些骄傲,自己可不是刘夫人口里所说的无人牵挂的老婆子,自己是有人惦记的,虽然这人让她讨厌,但关键时候还挺能撑场面。 祝长君已经走到台阶下几步远,这边都是女眷,他也不好走近,远远的说道:“夫人,我来接你回府。” 他柔情含笑,风度翩翩,阳光下长身玉立,倒是一副让人心动的好模样。 顾时欢很上道,外人面前,自然是夫妻越恩爱越好,于是也回之一笑,轻轻柔柔说道:“好。” 随后款款朝他走去,装模作样与他恩爱的离开了。 对于她这番刻意的表现,祝长君心下好笑。他今日出门办事,正好顺路回府,便想着过来接她,才等了没多久,就见她出门了。原本以为她可能会在众人面前甩脸子,可没想到却是预想不到的反应。 还晓得顾脸面,那就好办了。 扶她上马车后,便也在她对面坐下来,倒了杯热茶给她,“夫人今日可尽兴?” 顾时欢没回,反倒是问他,“你特地来找我有何事?” “不是来找你,而是来接你,无事,只是想接你回家罢了。”男人盯着她,嘴角挂了点狭促的笑。 顾时欢清楚,他是笑她适才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的与他恩爱呢。适才在外人面前还能镇定自若,可这会儿单独与他坐在一处,却莫名的有些局促起来。 “你莫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让外人笑话罢了。” “嗯,我没多想。”说是这么说,可眼里还笑话着呢。 顾时欢被他盯得不自在,于是拿眼瞪他,“看什么看?” “夫人好看!” “......” 有种厚脸皮的男人,你就算骂他,他都当情话来听,还兀自陶醉。祝长君就是这种人,她心底暗暗翻白眼。 过了半晌,祝长君见她快要忍不住发火了,才立马坐直,随后一本正经的说了件事,“过几日我休沐,恰逢一年一度的舞狮大赛,便想带孩子们去看看,我已在德胜酒楼定了雅间,届时你想不想去?” “不想。”顾时欢半点没犹豫。 “唔......有柴菇如意凤这道菜,听闻还是新鲜食材,限量预定,错过就没了。你真不想去?” “......真不想。” “好吧,那我让人将那菜退了,反正孩子们又不能吃辣。” “......”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顾时欢不想说话,她实在困得很,便阖眼假寐。马车走到半路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祝长君下了车。 顾时欢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再上来,马车也一直停着,她掀开帘子想看看发生了何事。 这么一瞧,便瞧见对面一家糕点铺前,祝长君排在人群队伍里头,背着手安安静静的等着。没过一会儿轮到他时,他熟稔的与店家说着糕点名字,店家仿佛也与他相熟,一边装糕点一边闲聊,随后将纸包递给他招呼慢走。见他转过身来,顾时欢立马放下帘子继续阖眼假寐。 片刻后,他进来了。她闻到了熟悉的栗子糕味,这是她一直以来就爱吃的口味,这些年都没变过。往常但凡他下职回府也经常会买给她。 男人进来坐下后,将纸包递到她搭在膝上的手里,“给你。” 顾时欢手指触碰着热乎的纸包,心下复杂。适才看见的那一幕,确实令她触动,曾经的无数个黄昏日落,他就是这般排队买栗子糕给她,安安静静,耐心十足。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还记得最初两人成亲时,洞房那晚,他十分不耐烦的模样,拉着被褥自己占了床榻大部分地方,也不管她如何,甚至连瞧都未瞧她一眼,蒙头便睡了。 那晚,她是哭着睡着的,次日醒来后就他已经走了。 两人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她本已经下定决心既来之则安之,可没想到他莫名其妙的对她发脾气,警告她既然嫁人了就安分些,莫要丢他祝家的脸。当时她气不过,与他大吵一架,随后他又走了,大半年也不曾踏进过她的屋子。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伤怀的,那些甜蜜的,纷纷交织在一起,让她混乱得头疼,分不清今夕何夕。 “你怎么了?” 祝长君见她闭着眼睛好端端的,突然眉头紧蹙,仿佛难受的模样。 “想吐?”他又问了一遍。 顾时欢姑且默认是这么回事,她不着痕迹的点头,也不开口说话。 过了两刻钟后,终于回到府上,绕过壁影,顾时欢将栗子糕提给凝香,自己往正院走,祝长君默默跟在后头,好像有人向他禀报了什么事,他顿了一会儿,便抬脚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 元安堂。 祝老夫人裹着抹额坐在上首,这些日子她确实有些身子不适,将自己关在元安堂,也不问世事,直到昨日才得知儿子与儿媳闹了许久矛盾,儿子自己夜里宿在外院书房。 他们夫妻俩往日是十分恩爱的,鲜少让她操心,就算偶尔有闹别扭,也只是一天不到两人便和好,还从来没见过闹这样久的,都一个多月了。 等祝长君进门坐下后,她问道:“长君啊,你和你媳妇到底怎么了?为何事而闹?” 祝长君不想母亲担忧这事,笑着说道:“母亲不必忧心,就是夭夭怀这胎比较辛苦,吃不下睡不好,情绪不定,我得迁就她些。” “真就只这事?”祝老夫人狐疑。 “难道还有其他事?” 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不知轻重,趁媳妇怀孕去外头偷吃,惹得她不高兴了。” “......” 祝长君无奈,他母亲一天到晚竟爱胡乱猜想。 祝老夫人见他不以为然,便又说道:“长君啊,虽然阿娘信你,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可莫要学那些不好的恶习,我前儿就见王家二爷,也是妻子怀孕不能伺候他,结果转头就去花柳巷子里找女人,后头竟然还糊涂的将那女人纳进门,将正室夫人气得流产,生生可惜了那未出世的孩儿。你可莫要学那等糊涂人才好,夭夭为你生了几个孩儿,个个聪明伶俐,她着实不易,你做丈夫的得体谅些。” “母亲说的是,儿子晓得。”祝长君虚心受教。 “那你也不能老睡书房,你即是说她情绪不定,这种时候,孕妇最是需要丈夫的关怀,你不在身边,她少不得更要多思多虑。” “儿子也明白,可夭夭性子倔,她已经将儿子赶出了正屋,这可如何是好?” “啊呀,你就不会哄哄她?” “哄了,她不领情。” 闻言,祝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她不领情你就不哄了?这女人啊,最是喜欢口是心非,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祝长君惊诧,“真的?” “娘是过来人,自然最懂你媳妇,她若是真不想理你,早就带着瑾年他们回柳明街了,还与你磨蹭甚子?” 祝老夫人一语道破天机,给祝大人指了条明路。 祝长君醍醐灌顶,恍然了半晌后,起身嘱咐老母亲好生歇息,随后热血沸腾的往正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玖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颐 3瓶;房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祝长君到正院的时候, 顾时欢已经吃完午饭正准备歇午觉。她靠在床头打哈欠,没过多久便听见外头祝长君进门与瑾和瑾玉说话的声音。 男人如做贼般问得小心翼翼,“玉儿, 嘘——你娘亲在做什么?” “睡觉觉呢。” “刚刚歇下了?” 瑾玉点头。 男人似乎悄悄走了几步探头往里间看,顾时欢早已躺了下来。 祝长君见她似乎睡着的模样, 也不好去打扰, 于是又转回来抱起女儿,问她那日装肚子疼的后续情况。 “你娘亲罚你了?” 说起这事, 瑾玉就觉得委屈, 瘪着嘴撒娇道:“娘亲说我撒谎不是好孩子,可明明是爹爹你让我撒谎的呢。” 祝长君老脸一红, 当然, 红不红也看不出来, 只不过自己当时出这馊主意的时候没想这么多, 这会儿被女儿这么点破, 也觉得有些尴尬。 便老实承认错误,“是爹爹的错,以后再也不让玉儿撒谎了。”随后又问她, “你娘亲有没有说爹爹什么?” “没有呀。”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4节 “一句话也没有?” 瑾玉老实点头。 祝长君思忖了片刻, 想到过几日带她们去看舞狮子的事, 也想让顾时欢去, 但若是自己直接跟她说,依她的倔脾气恐怕还是不愿, 于是又想让女儿帮忙。 “玉儿, 过几日爹爹带你们去看舞狮子好不好?” “好呀!”瑾玉欢呼一声。 “嘘——”他指了指里间,瑾玉随后赶紧捂住嘴巴,但眼睛睁得大大的, 兴奋不已。 “过几日是何时?是明日吗?” “不是,是爹爹休沐的时候。”他凑近女儿,又悄悄的说道:“玉儿,你想不想让娘亲一起去?” 瑾玉点头。 “那等你娘亲睡醒,你就跟她说,若是她不肯去,你就哭......” “咳——”这时里头传来的声音骤然打断他。 祝长君唬了一跳,心虚的看过去,只见顾时欢站在帘子后头正瞪着他。 他讪讪一笑,“跟瑾玉说着玩的,不当真不当真。”随后放下女儿,“玉儿带哥哥出去玩,我与你们娘亲有话说。” 瑾玉乖乖点头,拉着还在堆积木的瑾和出门了。 顾时欢对他这不要脸的计谋真是看不上眼,没好气的瞪着他,尽管不想跟他说话,但关于孩子教养问题还是得有个共识。 因此她坐下来,对他说道:“祝长君,往后你有什么话直接问我,但你这么偷偷撺掇孩子们,实在跌份,万一日后她们也学了这坏毛病可不好,你为人父亲的难道就这模样?” 祝长君被媳妇教训了一顿,通体舒畅,难得她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这么多话,于是顺杆子往上爬。 “我不就是想让你也一起去看舞狮子么,孩子们也希望和娘亲一起,你就忍心丢下他们?” “怎么能说是我丢下他们?我......”她发现,但凡与他对上,自己真不是对手,“我只是不想去而已。” “为何?” “不为何。” 祝长君喝了杯茶后装模作样的叹气,“你不说个子丑寅卯,届时孩子们问起来我如何答?我答不出来,孩子们可不就会这般想?觉得娘亲丢下他们不管了。” “......” 男人再接再厉,“去吧,你就坐雅间里看就行,难得我休沐,想带咱们一家人出去玩乐,若少了你像什么话。” 他这‘一家人’倒是把顾时欢劝住了,想了想,孩子们想必也是希望父母陪着一起的,若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让他们玩不尽兴,确实不该。 随后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届时我去就是了,只不过像之前那般教唆孩子的事莫要再做,你为人父亲的本就该做典范,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长大要是变成你这样的可不好!” 祝长君郁结,他怎么就不好了?大越朝人人称赞的宰辅在她口里竟然十分嫌弃。 “......是,夫人教训得是。”祝长君没骨气的回道。 ...... 八月初十这日,临安城街头人头攒动,到处热闹非凡。街边邸店生意兴隆,酒肆、酒楼、茶楼、乐坊皆是座无虚席。街上挑担的、摆摊的、推车卖凉茶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总是容易感染人。 顾时欢便是其中之一,她怀孕后许久没出门,这次难得和孩子们一起出来,望着街道上的热闹,心情也忍不住舒朗。 马车粼粼,她含着笑掀帘子往外瞧着,身边坐着的瑾和也不安分,探着个小脑袋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问问,“娘亲,那是什么?” 顾时欢耐心的一一回答。 祝长君抱着女儿坐在另一头阖眼假寐,偶尔也盱眼看她。即便这么些年了,她骨子里那爱凑热闹的毛病仍是改不了。脸上那股子雀跃的情形,无论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了,与探头探脑的瑾和一模一样。 一大一小,一答一问,两人聊得津津有味。 瑾玉则乖乖的靠坐在爹爹的怀里,她昨夜睡得晚,今日又起太早,光吃早饭那会儿就已经兴奋了许久,此刻眼皮子耷拉,困得不行,也是半睡半醒的观察周围动静。 瑾年则乖乖的坐在一旁,双手搭在膝上,坐得端正笔直,心里高兴但不表露,只那亮晶晶的眸子看看爹爹娘亲,又看看弟弟妹妹。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辰,马车来到德胜酒楼门前。祝长君率先下车,一一接过孩子们,最后伸手看着顾时欢。 顾时欢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递过去了,提着裙摆缓缓下来,但男人不要脸,牵上了就不肯放手。 顾时欢抽了几下没抽出来,瞪他。 祝长君若无其事,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会儿还得上楼梯,我扶着你。” “......” 毕竟是在外头,顾时欢也不想与他拉拉扯扯太难看,便忍下来由他牵着了。 几个孩子们由奶娘抱着早已上楼,瑾和快步跑进雅间里瞧了一圈又跑出来大声喊道:“娘亲,你快些呀。” 他站在楼梯口笑嘻嘻的,红唇白齿,奶呼呼的模样,惹得上楼下楼的人都要多瞧几眼。 祝长君牵着顾时欢走得颇慢,一步一个阶梯,还时不时提醒她小心脚下,莫要踩到裙子。 “祝大人?” 这是遇上了同僚,祝长君转身看,楼下是户部尚书高大人,今日休沐同来游乐,他手里牵着的约莫三四岁的男娃,是他孙子。 “祝大人今日得闲出来游乐?” 祝长君颔首回礼,“高大人兴致亦然。” 那位高大人见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怀孕的妻子,心里会意,摸着两撇胡子笑得狭促,便也回了个礼后拉着孙子从另一边上了楼。 顾时欢见人来人往的,说不定会遇上更多熟人,她不好意思,想走快些,可身边的男人却如闲庭散步般,走得稳稳当当,专心致志。 最后终于在瑾和的再三催促下,两人进了雅间,顾时欢赶紧将手抽出来,自己坐到南边的软塌上吃茶。 “娘亲,舞狮子什么时候开始啊?”瑾玉蔫蔫的挪到她身边。 顾时欢摸摸女儿的头,“应该快了,你先坐下吃些粥,早饭你都没吃多少,一会儿要没力气了。” 瑾玉乖乖点头,由奶娘抱去吃早饭。 祝长君跟店家交代完事后,走过来也坐在她对面,“你也吃些?我见你早饭后又吐了许久,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出来外头,各式各样的吃食花样繁多,一路上顾时欢也闻到了。这会儿见他提起,犹豫片刻后索性点头,“王记的芙蓉包。” 王记店铺离这隔一条街,祝长君以前也去买过。闻言,便起身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买。” 随后他一把扛起屋子里兴奋奔跑的瑾和,“走,给你娘亲买包子去。” “好呀。”瑾和大声欢呼,搂着爹爹的脖颈出门了。 顾时欢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这男人从今日一早起来就在讨好她,撵也撵不走的那种,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拐角。 作者有话要说:  @w@需要评论~ 第81章 卯时将过, 大街上就传来了动静,敲锣打鼓的热闹得不行,小儿们兴奋呼喊, 大人们拍手称赞,这股子热闹撩拨的雅间里的孩子们蠢蠢欲动, 连瑾年也赶紧跑向窗户看外头的动静。 顾时欢刚吃过芙蓉包子, 胃里暖和,心里便满足, 靠在榻上与奶娘说着孩子们的趣事。这时祝长君过来与她说道:“舞狮子要开始了, 我带孩子们下去玩,你在这歇息一会儿。” 外头人来人往的, 顾时欢怀着孕自然不能下去, 她担心孩子们, 便嘱咐得多些, “别去太久, 莫要挤进人群中,牵着他们别走散了。另外,过会儿日头大, 孩子们容易汗湿, 你让人带着汗巾多......” 她说着说着发现男人噙着笑意盯着她, 那副笃定自得的模样, 令她不爽得很。 我关心的是孩子又不是你,你高兴个什么劲!! “记得了?”她语气不善, 女皇般高高在上的问道。 “记得了。”祝小跟班笑着点头, 随后领着孩子们出门了。 ...... 闲来无事,她依着窗户瞧外头的情况,祝长君定的这间屋子在三楼, 视野也宽阔,从这望过去也能看到舞狮子搭的高台,只不过高台旁边是围着高高的台阶,上头坐满了人,甚至有人还站起来看,这便挡住了视线。顾时欢堪堪能窥得一角,却只是敲锣打鼓的坐在那边。 她伸长脖子又望了许久,想从人群中找自己的孩子们,但那边人山人海,看得她眼花。收回视线时不经意瞥见街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 她喊了一声,但楼下的人听不见,她便着人赶紧下去将她请上来。 片刻后,顾时嫣上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姑娘顾时欢不认识,顾时嫣主动介绍道:“这是裴寂姐姐的女儿,今日与我一起出门。” 那姑娘举止豪爽,却笑得甜,“见过欢姨母。” 顾时欢笑着点头,请她们俩坐下,又吩咐人拿之前买的吃食过来递给她。随后看向姐姐问道:“姐夫今日没来么?” 闻言,顾时嫣叹气,“他近日忙得很,总往军营跑,有时夜深了才回府。” 顾时欢不懂男人们的事,有时候祝长君也是这样,忙到深夜。 “曦哥儿怎的没与你一道出门?今日这般热闹,想必他是爱看的。” 曦哥儿是顾时嫣两年前生的儿子,比瑾和瑾玉小了几个月,一出生嗓门就嚎得大,虎头虎脑的,长得与他爹爹一模一样。也是个闷性子,不爱说话,但却及其大胆,有时候与瑾和瑾玉一起玩,常常带着他们一起造反。 说起调皮捣蛋的儿子,顾时嫣心里好笑,“他前儿将他爹爹的书房洒了许多墨汁,被罚了,这会儿跟着他爹爹去城外军营站桩子呢。我闲来无事,便出门来采买些布匹,对了......”她喝了盏茶接着说道,“过了中秋,我就要随他去边疆了。” “怎的这般突然?” 顾时嫣解释道:“我也觉得突然,但圣旨下得急,说是边疆有事让他回去处理,但他又舍不下我与曦儿,便想将我们娘俩也一起带过去。” “听说那边苦寒之地,吃穿用的都紧缺得很,到了冬日还冷得手指长疮,你们过去能受得住吗?” 顾时嫣笑道,“受不住也要受着,我也挺想随他过去,再说,你姐夫在那待了那么些年,他颇是怀念边疆的而生活,临安这边他住不习惯。” “你们要去多久呢?” “也还不清楚,许是三五年吧。” 闻言,顾时欢心情有些低落,她实在不舍姐姐离开临安。 “所以你这次出门采买布匹就是要带过去的?” 顾时嫣点头,“正是。” “即是如此,我回去翻翻库里头,看有什么能带过去的,回头一并送过去与你。”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5节 “那你可得翻仔细了,我就缺些好物呢。”顾时嫣笑道。 姐姐这么一打趣,顿时赶走了些难过,顾时欢也笑起来。 ...... 祝长君带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已是近午时,外头人群也渐渐消散。 三个孩子,两个玩得满头大汗,还有一个因体力不支困在她爹爹的怀里。顾时欢赶紧拿巾帕给孩子们擦汗,随后吩咐人去让店家准备饭菜。 “娘亲,今天我看见一个这么大的西(狮)子,我还摸它了呢。”瑾和兴奋的给她说今天的趣事。 “那它咬不咬你?” 瑾和摇头,“不咬不咬,那个西子是人变的,我看见了。” 顾时欢笑了。 “西子还爱吃铜板呢,我见好多人都给它扔铜板,我也扔了好几个。哥哥也扔了,还扔进了嘴里,是不是哥哥?” 瑾年也很高兴,坐在一旁点头应和。 “娘亲,你要是去看,一定喜欢的,又个西子头上戴了许多花呢,妹妹也喜欢。” “啊,那好可惜呢。”顾时欢故作惋惜之色。 “是呐,唉,但也没办法,爹爹说你有弟弟不能上街。”瑾和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这模样惹得一旁的奶娘们发笑。 祝长君将女儿轻轻放下后,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打量顾时欢,她虽看似认真的听着儿子们说话,但仔细一瞧却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有心事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桌了,瑾年瑾和早已饿极,乖乖坐在桌旁。祝长君去扶她,却被她错开一步,自己走。 “你心情不好?” 今天出门时还见她挺高兴的,才一个上午不见,她便这般模样,莫不是没让她出去,心里不高兴了? 饭桌上,顾时欢照旧给孩子们一一分羹汤,到祝长君这里无视他巴巴的眼神,兀自停了勺。但瑾玉这回眼尖,她发现了,问道:“为何爹爹没有?” 祝长君老实巴交,眼神委屈,是啊,为何我没有? 闻言,三个孩子也看过来,顾时欢停勺子的手一顿,想了想,便拿起他面前的碗又给他盛了一份递过去。 这下祝长君高兴了,暗暗给聪明机警的女儿使了个赞扬的眼色。 回府的马车上,祝长君故意坐得离她近些,低声问道:“今日为何不高兴?” “没有。” “我都看出来了,若是遇到烦心事,你大可与我说说。” 顾时欢挑眉,今日的祝长君很主动,往常她不理他,他便老实的在一旁待着。可今日他不一样,全然无视她对他的冷漠,主动勾搭得起劲。 “你今日为何这般高兴?”她反问道。 “有吗?” 顾时欢眼神回答他,是的,你很反常。 男人不理会这个问题,循着自己的猜测说道:“你莫要生气,我不让你上街,是担心你跟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被人冲撞了可不好。等下次,人少的时候,我再带你出门玩,嗯?” 他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顾时欢蹙眉,感情他以为她是为不能上街玩而不高兴?把她当什么了?还以为她是瑾和瑾玉呢一心想着玩。 她剜了他一眼,“不是这事。” “那是何事?” “我姐姐和裴将军要去边疆了。” “嗯,这事在圣旨下来的时候我便有所预测。”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那你愿意听我说吗?”他盯着她眼睛,又补充了句,“往后一切事,我都给你说,毫不隐瞒。” 顾时欢斜睨他,“挑重要的说就行,其他的别废话。” “好勒。”祝小跟班乖乖的应承。 ...... 回府后,顾时欢歇了个午觉,醒来外见外间摆了些箱子。 “这是什么?”她问顾嬷嬷。 “您之前不是吩咐从库房里头找些布匹草药出来吗?这些就是呢,一共六箱布匹,四箱草药,小姐您看看。” 顾时欢一拍额头,她差点睡忘记了,赶紧接过单子来看。还有几天便是中秋,中秋过后姐姐就要离开,现下也没法准备其他的,只能从库房里看有什么就送什么。 最后挑了四箱布匹三箱草药,吩咐人送去镇国将军府。看看天色,还早,想起之前给瑾玉绣的里衣还未完成,便让人将针线篓拿过来。 仔细翻找线头的时候,从最底下翻出了件缝了一半的男子长衫,打开一看已经皱巴了,想起这还是三年前给祝长君缝制的衣裳,彼时她心里有气,便将它掖在最下头。她拿起衣裳细细看了针脚,还挺细密,那时正是他出使南国的时候,顾嬷嬷鼓励她做件衣裳给他,权当他回来给的惊喜。她兴致勃勃,一遍又一遍的学习剪裁,不厌其烦,只不过缝到一半便搁下了,之后也忘了这事。 这会儿翻出来,心里有些感慨,自己那时真是爱惨了他啊,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心甘情愿。 再看看手里皱巴的衣裳,想了想,让凝香进来,“把这件衣袍拿去扔了吧。” 凝香不解,“小姐,这般好的布料,您都做了大半了,扔了多可惜。” “这是三年前的衣裳,尺寸已经不合适,就算做好了也穿不了,还是扔了吧。” “哦。”凝香捧着衣裳出门。 恰逢祝长君进院子,见她手里捧着件男子衣裳,顺口问了句,“做什么去?” “夫人让奴婢拿这件衣裳去扔了。” “谁的?” “.....您的。”似怕他误会,又补充了句,“这是三年前的衣裳,夫人给您做的,但还没做好。” 然而她的补充没起到什么作用,祝长君听后沉默了,他拿起衣裳看了看,墨青的锦缎,上头皱皱巴巴,还有两只袖子没缝上。 便又扔给她,“去吧。” 他在门口徘徊了片刻,随后又抬脚回了外院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还有三四章,正文就结束了。番外会写两人最初成亲三年互相斗法的生活,还有养包子日常,以及姐姐姐夫,嗯,暂时就是这些。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momo、fair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图南 20瓶; 爱你们!!! 第82章 中秋佳节是大越朝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在这一日, 亲戚好友互送月饼或瓜果,街市繁华,百姓们甚至游乐到五更才归家, 热闹程度堪比正元节。 往年,祝长君会带着妻儿一起出门游乐, 但今年顾时欢有孕不宜去闹市, 一家人便准备在家里过。 一大早,顾时欢便起来张罗早饭, 这样的节日, 孩子们最是兴奋,早早就起来等着了。瑾年瑾玉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何时去外祖母家呀?何时吃月饼呐?何时点天灯呐? 顾时欢也被两个孩子的喜悦感染, 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吃过早饭后, 她整理了一遍要送礼的单子, 随后问丫鬟, “你们大爷现下在何处?” 往常都是她整理好,祝长君带着孩子们去送礼,大长公主府一份, 威远侯府一份, 恩师柳府一份, 镇国将军府也备一份。 闻言, 丫鬟们回道:“今日一早大爷就进宫了,还未回呢。” “好。”顾时欢点点头, 将礼单放回抽屉。正要合上时, 却看见最里头有个精致的匣子,她打开来看,匣子里放着厚厚的几封书信, 叠得整整齐齐的。 这些书信是三年前祝长君出使南国,他从外头寄回来的,这会儿再看到,自己都有些惊讶,他竟然每次都写了这么多。 现下无事,她让丫鬟们关上门出去等候,自己则坐在案桌前翻看起来。 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雕花漆彩琉璃隔窗洒进来,照了半个屋子,顾时欢坐在圈椅上静静的看着,曾经两人那些甜蜜一幕幕的跃然纸上。他说了许多琐事,每一件琐事都满满透露着他想她,彼时她也曾回了厚厚的书信给他,也说了许多琐事,表达的又同样是急切的情感。但具体自己写的什么,她已经忘了,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份思念之情。 看着看着,她笑了,可没过多久,那笑容便又消失不见。 自从那日出门看舞狮回来之后,她就鲜少再见到他,偶尔向丫鬟们问起,皆是说他在书房忙碌,甚至有时晚饭都是在书房吃的。有两次回正院,也是吃过之后带孩子们消食溜圈,之后就默默离开,也没再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闹不闹。 顾嬷嬷说许是他太忙,男人嘛,忙起来的时候是顾不上家的。 但顾时欢感受得到,有些东西好像变了,说不清道不明,就是瞬间变了。 或许他也疲倦了吧?自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日子久了,任谁也会倦怠。 她觉得日子过得越加复杂了,与他再重回往日恩爱似乎又不能,与他相敬如宾生活,似乎也更难。 或许两人就这般也好了,她忙她的,他忙他的。 过了半个时辰后,外头有人敲门。 “夫人可在忙?” “进来。” 是祝全。 “夫人,大爷说让小的将准备好的礼品带过去,也将小公子们一并带去,他今日忙,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那他准备在哪吃?”顾时欢突然问道。 祝全明显愣了一瞬,这个,具体在哪吃大爷也没告诉他啊,便老实摇头,“小的也不清楚。” “好,你去找凝香,让她把东西交给你。” 祝全退下后,顾时欢阖眼往后一靠,半晌后才重重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那些信笺。 这个局面该如何改善呢? ...... 午饭是她和女儿两人一起吃的,平日里瑾年瑾和都在,但今日瑾年与瑾和跟着祝长君出门了,因此,这顿午饭吃得有些冷清。 瑾玉也不习惯,一直问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歇午觉醒来,也许他们就回来了。”顾时欢这么说道。 “那爹爹呢?也是吗?” “你爹爹比较忙,也许要晚饭的时候才能见到。”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6节 “那能不能快些吃晚饭啊,我想见爹爹了。” 忽然,肚子里的孩子重重踢了她一下,顾时欢惊讶,赶紧将手搭上去,轻声问道:“你也想他了?” “弟弟想谁?”瑾玉好奇问道。 “想你爹爹了。” “娘亲,我也想爹爹呢。” “先吃饭,或许你爹爹下午与哥哥们一起回来。” “嗯。”瑾玉乖乖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 果然,顾时欢与女儿睡醒后,两个儿子回来了。两人兴奋得不行,兜里头得了不少糖果,全部抓出来摆在桌子上让妹妹拿着吃。瑾和还热情介绍着说哪颗是谁谁给的,哪颗又最好吃。 顾时欢在一旁听得好笑,他记得这般清楚,感情今儿出门就为了这些糖果呢。 “你们爹爹也回了吗?” 瑾年点头,“回了,但爹爹去了书房,伯伯们在书房议事呢。” 他口中的伯伯便是那些幕僚们。 即是议事,想必是真的忙,也不知忙什么,连今日这样的日子也歇不下来。 她让奶娘带两个孩子下去歇息,自己则牵着瑾玉的手去后院厨房,她还得张罗晚上的团圆宴。虽然祝府就这么几个人,但该准备的仍需准备齐全,因此,事情还真不少。等她忙完后也已经快日落了。 ...... 祝老夫人身子还是有些欠佳,于是今年的中秋晚饭则摆在了元安堂。 祝长君到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见堂屋里头的笑闹声,他匆匆的脚步顿时缓了下来,含着些笑意进了门。 “我来晚了,母亲莫怪。” 祝老夫人笑呵呵,“我不怪你,但玉儿生你的气了。” “哦?为何?” 他朝女儿看去,索性将她抱起来,细细询问。见她嘟着小嘴儿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梗着脖颈看也不看他。 这副倔驴的模样倒是与......他朝顾时欢看过去,她也正在看他,许是发现他看过来,又转头继续吩咐丫鬟做事去了。 瑾玉见想念了许久的爹爹迟迟没有安抚她,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祝长君这才笑着问道:“玉儿为何生爹爹的气?” “娘亲说我歇午觉醒来就能看见爹爹的,可我都歇了两次午觉了,爹爹也没有回来。” 原来是为这事,“爹爹错了,下次一定早些回来,好不好?” 瑾玉半信半疑的盱他,“说话算话?” “嗯,当然。” “那我们拉钩钩。”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拇指,微微勾起。 祝长君也伸了过去,跟他勾了勾又盖了章才勉强哄得她满意。 瑾玉从他膝上下来的时候似乎记起什么,又说道:“爹爹,今日弟弟也想你了呢?” “弟弟?”祝长君一时不明白哪个弟弟,然而片刻后又马上会意过来,立马朝顾时欢看过去,她背对这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他眼尖的发现她耳朵微微泛红。 心念一转,他抱起女儿出门外,随后悄悄的问她,“你娘亲说弟弟想我了?” 瑾玉重重点头,“嗯呐,弟弟还踢了娘亲呢,很想很想了呀。” 祝长君还想再问些,但里头顾时欢已经喊人了。 “玉儿,吃饭了。” “好呢。”瑾玉屁颠屁颠儿的跑进堂屋去了。 他随后抬脚跟上,不动声色的在饭桌前坐下来。随意的瞟了几眼,倒是发现桌上摆了两个他喜欢吃的菜,这两个菜就只有他喜欢,她和孩子们都不爱吃。 心里又暗暗的高兴了两分。 桌上摆了一壶桂花酒,这便是为他准备的了,他拿起来给自己斟满一杯,又装作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她低着头给孩子们布菜,也没看他,也不知是心虚的还是害羞的。 他心情骤然舒畅起来,先一口酒下肚,暖胃又暖心。 “爹爹,好不好喝?”瑾和悄悄问他。 他眨了眨眼,“还不错。”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小眼神,笑了,索性拿过一个小酒杯,也斟半杯递过去,“来,你也尝尝。” 瑾和正要接过,就被顾时欢重重咳了一声,“小孩子不能喝酒。” “喝一点无碍。”祝长君在一旁帮腔。 顾时欢瞪他。 反正爹爹发话了,瑾和鬼精灵,赶紧接过来咕咚一口喝下,随后眉头紧皱。 祝老夫人见孙子这可爱模样,哈哈大笑,问他,“好不好喝呐?” 瑾和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我还要。” 祝长君含笑应了,看了眼瞪人的顾时欢,在她眼皮子底下又给瑾和斟了半杯。 瑾年也有些馋,他在书里头读过“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但就是没尝过,也想知道是什么滋味,便也巴巴的看着爹爹。 祝长君会意,也给他斟了半杯。 两个小子像模像样的学着大人的样子细品起来。 就这么的,饭桌上父子三人喝酒,顾时欢和女儿则兀自喝甜汤。祝老夫人最是开心,她如今也算儿孙满堂了,满满一桌子绕着呢,心里高兴,也吃了一大碗饭。 一顿饭尽兴后,便是拜月点天灯的时候了,祝老夫人吃过饭在堂屋里坐着喝茶,瑾玉则跟着娘亲出门,看她招呼婢女们在树下摆案桌。 而瑾年与瑾和,则一下饭桌便醉得迷迷糊糊了,早就被奶娘领下去歇息,因此,硬生生的错过了今年的中秋活动。 祝长君在台阶上站着,看院子里顾时欢忙碌,月光已经升至半空,皎洁的月色洒在她身上,面庞朦胧,身姿窈窕。女儿瑾玉穿着小长裙,像只花蝴蝶似的围在她身边,认真又好奇的打量她娘亲做事,顾时欢偶尔也低头对她微笑。 这一幕,宛如一幅月下美人图,两个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使出洪荒之力狂码四章,完结啦,即将下一场红包雨,请多留言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迪奥 3瓶,爱你哟!! 第83章 祝长君兀自欣赏了半晌后走下台阶。 “我来。” 顾时欢正要将一盘果子摆上案桌, 被他夺了去。她朝他看一眼,只看到他冷硬的侧脸轮廓,线条如刀削般, 俊朗威严。 这些年他每日晨起都要去后院演武场打一套拳,身形保持得很好, 一点也不见老态, 反而越来越有些成熟男子的魅力。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酒香,做事慢条斯理, 极其好看。 顾时欢也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 “你看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 看你摆放得对不对。”拜月用的器具以及食物摆放皆有章程,可不能摆错了。 “那对不对呢?”他偏头一问。 “嗯。” 他自己也知道是对的, 以往没娶妻之前他也做过这些事, 还记得清清楚楚。 等摆好后, 两人便在廊下坐下来, 等月头升高了再撤案桌。 瑾玉由祝长君抱在腿上, 说着小兔子的故事。奶娘为了应景,这两日特地说了月亮里有个广寒宫,广寒宫里头祝了个叫嫦娥的仙女。故事发生在天上人间, 这类传奇很是吸引人, 奶娘只说了两遍, 瑾玉就记住了, 这会儿便拿来说给爹爹和娘亲听。 祝长君认真听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顾时欢有些犯困, 她忙碌了一整日, 着实有些疲倦,便悄悄的打了个哈欠,被祝长君发现了。 “困了?” 她微不可查的点头, “有点,不过还能坚持。” “不然你先去歇息片刻,等时辰到了我喊你。” 顾时欢摇头,“睡下就很难醒来了,还是再等等吧。” 这是实话,她如今肚子月份大了,但凡睡下便不容易再醒来,倒不是睡得有多沉,只是自己躺下后就泛懒,再是不想爬起来的。 没过多久,里头的祝老夫人也熬不住了,由丫鬟扶着她出来,说道:“长君啊,娘先睡下了,回头将饼子和果子留给我就是,我明早起来吃。” “好。”祝长君将瑾玉放下,站起身送她回屋子。 再回来时,见顾时欢低着头一啄一啄的,他走过去喊她,“夫人?” “怎么了?”顾时欢迷迷糊糊抬头。 “时辰到了,咱们吃饼吧。” 顾时欢吃饼是吃不下了,象征性的咬了一口,又吃了颗果子,随后就坐在一旁看女儿吃。她吃得津津有味,还是豆沙馅儿的,豆沙糊得满嘴皆是。 顾时欢从袖中拿出巾帕给她擦,“吃慢点。” “不呢,爹爹说一会儿带我点天灯,我要快些吃。” 祝长君吃完一小块嫌太甜就不吃了,也坐在一旁喝茶静静等着。 戌时二刻,空中陆陆续续的升起孔明灯,一盏一盏,渐渐的越来越多,似乎千百盏之多,在朦胧的夜空中缓缓飘远。 顾时欢站着望了一会儿,随后才让丫鬟们将孔明灯拿过来。 本来准备了六盏,祝府一人一盏灯,但有三人已经歇下了,便只让人拿了三盏过来。 瑾玉的是小小的一盏灯,上头画着兔子和鱼,色彩艳丽,煞是好看。顾时欢与祝长君的灯则是四面空白,两人各自拿着毛笔在上头写字。 瑾玉好奇,“娘亲要许什么愿望呢?”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顾时欢说道。 瑾玉又跑去他爹爹那里问,“爹爹悄悄告诉玉儿好不好?”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7节 祝长君摸摸她的头,“不好,这是爹爹的愿望,你自己也有灯,你也许个愿望吧。” “可我不会写呐。” “你想许何愿望?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写。” 瑾玉勾了勾手指,祝长君蹲下去由她抱住脖颈,她伏在耳畔悄悄的说道:“我想要弟弟乖乖听话,我想以后不吃青椒,我想去城外游湖,我还想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觉。” 她虽是‘悄悄’的说,可夜太静,顾时欢还是能听到。当听到最后一个愿望时,她朝那父女俩看过去,祝长君也正好看向她。 “你的愿望太多,写不下,只能许一个。”他说道。 “那......我想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觉。” 祝长君笑了,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这个愿望好,估计能实现。 于是他大笔一挥,在灯上写下来,其中‘睡觉’两字还写得格外醒目。之后他将灯递给女儿,“拿去给你娘亲看看吧,这个愿望能否实现还得看她。” 顾时欢:...... 片刻后,三人点燃孔明灯,看着它们渐渐升高,瑾玉欢呼起来。 “夫人,你过来一下。” 顾时欢看过去,不明白他突然喊她过去作甚。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她适才放的那盏灯被人用弹弓打落下来。 等她确认祝长君是没事找事之后,再次朝天空望去,此时空中已经升起了许多孔明灯,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望着半空的一片灯火,片刻后,笑得满足。 ...... 最后,瑾玉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放完灯,她迷迷糊糊的被奶娘抱回去睡了。 顾时欢也很困,她嘱咐人将东西收拾妥当后,自己也准备回正院歇息,原本以为祝长君应该会送她,但没想到他只是远远的说了句“辛苦了,你早些睡。”随后便自己去了外院书房。 走到玄关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见他脚步坚定,背影匆匆。 他应该很忙吧,她想。 ...... 中秋过后,裴寂和顾时嫣便准备离开去边疆了。 他们走的那日,天色昏暗,狂风呼啸,城外道路上被卷起漫天沙尘。 顾时欢和祝长君以及大长公主一家站在十里亭送别。大长公主没什么,倒是顾驸马躲在一旁呜呜的哭成个泪人,众人轮番劝他,然而人年纪大了就像小孩一样,越劝越哭得伤心,本来只是小声呜呜,结果后头泪水滂沱。于是送别裴寂和顾时嫣的场面,反倒变成了劝解顾驸马了。 顾时欢怀着孩子,孕妇最是容易情绪敏感,她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但又不好意思在晚辈面前哭,毕竟儿子女儿侄女外甥都在呢,她便使劲忍着,可哪曾想,忍着忍着便忍不住了,等顾驸马好不容易止息,她这边也呜呜哭起来。 祝长君好笑,将她拉至一旁细细给她擦眼泪。顾时嫣也走过来,眼眶红红的说道:“夭夭莫哭,姐姐此去许过几年就回了,等到了边疆我写信给你,听将军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宽阔的河流,我这次去看看,回头将那些有趣的事跟你讲。” 孩子们不知道分别是何意,倒是对顾时嫣这翻话引起了浓厚的兴趣,围着她纷纷喊道:“嫣姨母,我也要,你写信给我好不好?” 顾时嫣摸着瑾玉的小脑袋,笑着点头。 被孩子们这么打岔,顾时欢心绪平缓了许多,她擦干眼角,再看看另一边,不远处祝长君和裴寂在谈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各自站得笔直,面容一个比一个严肃冷清。谈到最后各自颔首回应,算结束话题。 时间慢慢磨着,但再如何磨也终究到了分别之时,众人目送裴寂顾时嫣一家三口上马车,含泪挥手告别,马车渐渐行远,直至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大长公主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后上了马车。 嫂嫂杜玉兰经过顾时欢身边时摸了摸她的肚子,安抚道:“别哭啦,孩子能感受得到呢,没准等孩子会说话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嗯。”顾时欢轻轻点头。 她哭得视线模糊,上马车时差点踩空,被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接住,把他吓了大跳,索性将她横抱进马车里。 顾时欢也不挣扎,这会儿她难受着呢,从小疼爱她的姐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虽然众人都笑着说还会再见还会再见,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也许以后再也见不了。 路途遥远,隔的不止是山水,更是岁月。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既然是在马车上,且孩子们与奶娘在后面车厢里,没了顾忌她便不想忍了,呜呜哇哇的哭起来。 祝长君一直观察她呢,本以为她靠窗蔫蔫的似要睡着的模样,哪知没过一会儿却又哭起来,一开始只是低低呜咽,随后声音越来越大,跟唱曲似的,还不重调。 他无奈摇头,将人拉过来搂住,“想哭就哭,憋着更伤身。” 顾时欢此刻也不挑剔,有个肩膀靠着总比自己独自抹泪的强,于是便埋在他怀里哭了许久,蹭得他衣裳鼻涕眼泪皆是。本来玄色长袍被水打湿最是显眼,因此,等到家门口下车后,他胸前的那片衣裳简直不能看。 而顾时欢哭过之后就真的睡着了。她今日起得太早,天还蒙蒙亮就被顾嬷嬷喊醒来,一大早又哭得过多费尽心神,这会儿睡得实沉得很,被祝长君一路抱到正院也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红包雨,么么么么么么么 第84章 中秋过后, 临安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空气潮湿,连屋子里都隐隐散发着湿冷的气味。 后院柴房年久失修, 漏了许多雨水进来,大半的木柴都遭了殃。顾时欢让人赶紧将完好干燥的木柴搬到其他屋子, 随后又让人检查库房的情况, 库房放着许多山珍药材布匹,最是不能受潮。她着人在库房角落都洒了些石灰, 确认府上各处稳妥之后, 总算能安心下来照顾孩子们。 这次大雨毁坏了许多房屋,临安城里还好, 城外的好几个村庄都被大水淹了许多。天子为了表示对百姓爱重, 亲自出城视察灾情, 祝长君这等朝中重臣固然也要陪伴左右。之后多日, 他也留在当地着手处理灾后事宜。 因此, 他已经有三日未曾归家了,府里的大小事皆是顾时欢一人在忙,这些日子颇是有些疲惫。 与孩子们午歇过后, 她又往元安堂去了趟。祝老夫人原本身子欠佳, 这半个月的雨一下, 又把她风湿的老毛病给引了出来, 她已经在床榻上躺了多日,哪也去不了, 着实闷得慌。 见儿媳妇过来了, 便让人扶她坐起来。 “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祝老夫人精神不济,胃口也差了许多,午饭没吃多少, 人显得又消瘦了些。 “也就老样子。长君媳妇,下雨天路滑,你莫要再跑来跑去,有什么事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就好。” 顾时欢现在肚子已经七个月了,她这阵子忙碌也瘦了些,就越发显得肚子壮观。闻言,她笑道:“母亲莫忧心,我走得极慢,且有丫鬟们扶着呢,无碍。倒是您,躺了这么些日子,怪闷的,我也是想着过来陪您解解闷。” 祝老夫人嗲她一眼,笑着责备道:“解闷有瑾年瑾和他们就好,你整日忙里忙外,得空就多歇息。对了,瑾年一会儿就要下学了吧?” 顾时欢看看天色,外头天空灰蒙蒙的,“兴许不过半个时辰就该回了。” 说起孙子,祝老夫人高兴,“瑾年最是孝顺,每日下学都要来看我,还给我讲许多书里有趣的事。这孩子从小就聪慧,但心思也细腻,做事总有些小心谨慎,就算是高兴也放不开,读书勤勤恳恳,生怕他父亲又要叫他去书房听训。我看着怪心疼的,你平日要多上心些,他这会儿还小呢,也是需要父母疼爱的时候。” 顾时欢点头,“儿媳明白。” 瑾年是家里的长子,本来出生时就被众人宠爱,但这份宠爱没维持多久,之后顾时欢又生了瑾和瑾玉。龙凤胎的风头盖过了长子,而且顾时欢大多时候把精力放在照顾瑾和瑾玉身上,难免就会对长子疏忽,再加上瑾年长大些去外院读书后,与母亲相处得就比较少。祝长君也总是告诫他要做个懂事知礼的兄长,要给弟弟妹妹做表率。因此小小年纪的他便开始努力长大知礼。 瑾年很是孝顺,常常来看望他祖母,相处得久了,与祝老夫人也格外亲近些,心里有什么话也愿意与她说,祝老夫人对这个孙子格外疼惜。 顾时欢叹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确实忙得打转,且又怀着身孕,精力不盛,难以对长子照顾周到,这会儿听祝老夫人提起,心里也很是愧疚。 两人说完孙子的事,祝老夫人又提了遍儿子祝长君。 “他可有说何时回?” “还没个定数,听说城外淹了好几个村子,许多人都无家可归,这几日估计他也忙得很。” 祝老夫人点头,“他这人就是做什么事都认真,当官也当得比别人认真,往回你们没成亲时,他三不五时宿在中堂,我鲜少能见到他。你们成亲后,他也三不五时宿在书房,一忙就忙一整宿。你若是得空,也劝劝他,如今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哪能那样拼命?家里还有妻儿老母等着他呢,总得回来歇息歇息,大越朝那么多官员,难不成就他一人做事?” 祝老夫人越说越生气,顾时欢听后发笑,“儿媳晓得,晚些我就让人去城外问问。” “就该这样,虽然你也忙,可再忙,也得抽空关心丈夫才是。我也不知你们到底闹何矛盾,这样久都还没和好。你们的事我又不好多插嘴,但心里却着急啊。长君媳妇啊,若是长君做错了,你打他一顿也好骂他一顿也好,但莫要与他生气,他也不容易呐。” 听完这番话,顾时欢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媳妇明白,母亲您先歇着,我回去看看孩子们。” 出了元安堂,院子里有棵桂花树,她在树下站了许久,随后吩咐凝香,“你去问问祝全,大爷现下情况如何了。” ...... 祝全当日下午就跑回来了,他发帽歪斜,肩上还披着蓑衣,这几日跟在祝长君身边也遭了不少罪。 顾时欢让人赶紧给他上热茶,“你先坐下歇会儿,暖暖身子再说话,不急。” 祝全哪能不急呢?若是不急他就不会匆匆赶回来禀报。 “夫人,大爷昨日上午就染了风寒,一直咳嗽,今日早上起来还发热了,大夫劝他歇息他不肯,小的也劝不住。正愁着呢,您便打发人来了,小的便想着夫人劝劝大爷吧,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明日他就得倒下了。” 顾时欢听得心揪,他身子骨向来硬朗,没想到这趟出门却把自己给累夸了。 祝全又说道,“夫人,我这会儿还得赶回去,时辰不多,您若是方便,就写封信与我,劝劝大爷,如何?” 顾时欢思忖片刻,说道:“信就不写了,我亲自过去看他,你先赶回去好生照顾着。”她起身要回屋子换衣裳,走了两步又转身喊住祝全,“你此去先别与他说我要过去。” “明白,小的懂。” 祝全笑着跑出门了,至于懂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瑾玉一边看着娘亲换衣裳一边央求她,“娘亲,我也去好不好?” 她已经整整三日没见过爹爹了,很想很想呢。 “玉儿乖,外头下雨,又脏又乱,你去了不好,娘亲去劝你爹爹回来,兴许晚上你就能见到爹爹了,乖啊。” 这种时候,瑾玉自然也分得清轻重,见娘亲着急,她也不再缠着,便坐一旁乖乖的看娘亲整理衣裳和吃食。 顾时欢让人赶紧熬了一盅退热的汤药,还有一盅驱寒姜汤,又准备了些热乎的吃食,放食盒里,裹上一层又一层的棉布保温。随后带着两个丫鬟便架马车出了门。 祝长君此时在李家村,李家村在城外二十里地。道路泥泞,马车走得缓慢,顾时欢摇晃了近一个时辰才到地方。 祝全早已等在村口。 “他现下在何处?”顾时欢一下马车就问。 村里的路不好走,且被淹之后到处一片狼藉,马车过不去,顾时欢只好下车步行,她裹着披风穿着防水靴,走得艰难缓慢。 两刻钟后气喘吁吁的到了一堵矮墙外,真的就只有一堵矮墙,旁边还有扇半开不开的木门,上头布满了青苔。矮墙里头是临时搭建的木屋,四周用麦秆编织成片隔风隔雨,一共四间屋子,其他三间都住满了人,穿着官袍进进出出的,豁然见一个貌美妇人进来,皆忍不住打量几眼。有人认出这是祝丞相的夫人,便礼貌的打了个招呼,频频指着中间的一个屋子,意思是祝大人在里头,众人眼里笑得狭促。 顾时欢红着脸走到门边,与其说是门,其实就是用几块木板,中间夹些麦秆拼凑而成。她敲了敲木板,里头没人应声,便看向祝全。 祝全会意,他走近喊了几声,“大爷?” “何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咳嗽。 祝全有免死金牌在手,这次不等他允许就兀自进了屋子,笑嘻嘻道:“大爷可否要歇息吃些饭菜?” 祝长君坐在桌前头也不抬,正在翻阅工部呈过来的沟渠构造图,闻言,他摆摆手,示意祝全出去。 可过了许久,余光瞥见屋子里还有人,他皱眉抬头看去。 只这么一眼,便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由于生病,嗓子干哑。 顾时欢站在门边,“我来给你送吃食,要吃吗?”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8节 当然要! 他赶紧站起身将她扶坐在自己的位置,又把桌上的图纸都收在一边,随后让人把饭菜摆上去。 没办法,屋子简陋,除了一张床就剩这张桌,他出门从别处搬了张条凳过来,放在顾时欢对面,也坐了下来。 “你何时到的?” “才到。” “路上累不累?” “嗯。” “累你还过来?我无碍,别听祝全瞎说。” 顾时欢没接话,兀自打量着屋子,屋里的泥地湿润,踩下去就是一个脚印,矮矮的床榻上就一张席子和一床薄被,一双被泥土糊得看不清的靴子放在床边,墙上挂着斗笠蓑衣。 床头还有一个书架,用来放文书卷宗的。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这样的地方他睡了三日,再看看他略显消瘦的面容,以及凹陷乌青的眼睑。顾时欢心疼不已。 这个男人在外边这般辛苦奔波,为国为民也为家。 祝长君吃得很快,姜汤咕咚咕咚两下就喝完,热饭菜也几口便滑溜下肚,吃得满足。 “还有呢。”顾时欢提醒他。 还有一盅药汤,孤零零的被他无视在角落。 “我真不打紧,大夫也说了......” “还是喝了吧。”她打断他。 “好。” 男人二话不说端起来就是一口喝尽,苦是苦了些,可心里甜啊,很快就将蹙紧的眉头松开了。 “这里还很忙吗?” 祝大人忙不忙,看心情,媳妇来了,自然就不忙,遂摇头道,“不太忙,重要的已经处理好了。” “那今日能回府吗?”面对男人灼灼的目光,她又补充道:“玉儿说想爹爹了。” 祝长君张了张口,想问一句“那你呢”,但又怕她生气,于是也没说出来。 “我恐怕今日还回不去,你回去与她说一声,我明日午时能到。” “还有事要忙?” “是,还得与工部商量些重建的事。商量好了,我就回。” “嗯。”顾时欢点头。 接下来两人无话,祝长君盯着她,浅浅的笑着。顾时欢低头,假装在看一旁的图纸,实际上耳朵有些红。 之前听祝全说他病得严重,心里捉急没想那么多就过来了,这会儿见到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 要传的话已经传了,要送的汤药他也已经喝了,床上也给他留了些干净的衣裳被褥,好像没什么事可做了。 半晌后,她起身,“那我回去了。” 祝长君点点头,“也好,这里环境差,你不宜久留,我让祝全送你回去。” 送她到矮墙外时,屋里有人喊祝大人,估计是有事找他。 “你回吧,我自己走去坐马车。”顾时欢说道。 祝长君迟疑了片刻,“好,你回家等我。” 随后,好似听到一声低低的回复,“嗯。” 祝长君朝她看去,她已经提着裙子转身走了。 第85章 正文完 次日,祝长君果真倒下了,他是被抬回府的。 顾时欢得到消息,带着孩子们在门口等着,祝长君倒是还有力气瞧她几眼,见她一脸急切的模样,便又安心的躺了回去。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是发热严重,让他务必躺着歇息,最好捂出些汗会好得快些。 顾时欢让人去厨下煎药,自己则坐在床缘帮他掖被褥,祝长君闭着眼,心安理得的躺着,感受她细致温柔的照顾。 这一刻,他觉得温暖至极,哪怕再生他个十天八天的病也情愿。 “爹爹怎么了?”瑾玉眼眶红红的,她第一次看见爹爹这模样,心里害怕。 “你爹爹生病了,玉儿莫担心啊,很快就好起来了。” “那爹爹要喝苦苦的药吗?” “当然,喝药才能快些好。” 闻言,瑾玉爬上床,趴在祝长君身边,轻轻捏他的耳朵,说道:“爹爹要乖啊,喝药就能快些好起来了。” 这个动作是平时娘亲安抚她时常做的,这会儿她活学活用安抚爹爹。 祝长君没被她安抚到,倒是耳朵发痒,掀眼皮看了她一眼,笑得有气无力,“听说玉儿想爹爹了?” “嗯,想呐。” “有多想?” “和娘亲一样,很想很想呢。” 闻言,祝长君朝顾时欢看了一眼。顾时欢压根就没在孩子们面前表露过这种心思,也不知瑾玉为何这样说。她此时耳朵微红,也不敢迎上他的视线,强自镇定道:“莫听瑾玉乱说。” “我才没有乱说呢,晚上和娘亲一起睡觉,弟弟总是踢娘亲,我问弟弟是不是想爹爹了,娘亲说想了的。” “……”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祝长君突然笑起来,这一笑不知牵动了哪里,立马又咳个不停。 顾时欢起身说道:“你先躺着,我去看药熬好了没有。” …… 夜里,祝长君又断断续续的发热几次,不过这事顾时欢不知情,祝长君也不让祝全去叨扰她,兀自挨到天亮,结果次日顾时欢再去看他时,发现他额头仍是很烫。 “不是已经喝药了吗?为何还是这般烫?”她眼神责备祝全办事不利。 祝全委屈,他能说他家大爷故意不喝药的吗?口里说是嫌药太苦,可他心里门儿清,就是想多病几日,反正皇帝准了他的病假,想病倒几时就病到几时。 “你莫怪祝全,我自己起夜时又染了些风寒,所以严重了。” 顾时欢不解,净室也在屋里呢,这会儿也只是深秋,为何起夜都能染风寒。 但顾时欢不知道的是,夜里他故意开窗睡的。他自己的身子他清楚,原本就硬朗,只是之前在李家村淋了一整日雨没来得及换衣裳,后来又日夜操劳才病上的。如今回了府,好吃好喝的歇着,不出两日定能好全。 可他不想好全,难得她在他生病的时候这般温柔贤惠,这种感觉已经许久都没体会过了,他依念不舍,便不想好得这样快。 白日,孩子们都来看过他,个个对他心疼不已,连最小的瑾玉也格外乖巧柔顺,这让他享受不已。 然而,更享受的还在后头,晚饭是顾时欢带过来的,她让人往床榻上置了张矮桌,随后一一将饭菜摆在上头。因他生病吃不得太油腻,皆是些清淡的食物。 顾时欢说,你多吃些,这样能好得快。 祝长君摇头,他不想吃。 顾时欢问,为何? 他学着瑾玉的模样委屈巴巴,没胃口。 “……”顾时欢心里鄙视,他还真当自己是瑾玉么?竟然还使性子不肯吃饭。 但病患不肯吃饭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哄着还能怎样? “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吃?” 祝长君再次委屈的朝她看去,眼神中充满期待,“也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不香。” “……” 行吧,顾时欢吩咐婢女再添副碗筷进来。 这下男人满意了,主动给她盛了粥,又夹了些肉,“你多吃些,看你都累瘦了。” 顾时欢不接话,默默的将碗里的肉吃尽。 这顿饭虽然沉默冗长,但胜在温馨,与以往在正院吃饭不一样,彼时有孩子们在,又是在外间围坐一桌。可这回不一样,两人坐在床榻上,距离很近,纤毫清晰,祝长君抬起头就能看见媳妇长长的睫毛和光洁白皙的额头。 就着好看的媳妇,白米粥他都能吃一大碗。 突然,他碗里多了些青菜,是顾时欢给他夹的,他朝她看去。 她侧低着头没看他,但明白他的疑问,便说道:“别光吃粥,胃口不好更要多吃些青菜。” “好。”男人得逞的笑了。 当日夜里,祝长君又发热起来,但神志还算清醒,这回他没让祝全瞒着,让他去正院喊人。 顾时欢将将从女儿的屋子里出来,走到门口见祝全焦急的等她。 “发生了何事?”她问。 “夫人,大爷又发热了,今夜格外严重呢。”祝全睁眼说瞎话,唬的顾时欢一愣一愣的。 “这会儿如何了?”她心里着急起来。 “您快去看看吧,大爷不让小的过来,是小的自己瞒着他来找您的。” 闻言,顾时欢赶紧让人打上灯笼,鞋子没换,就这么跟着祝全走了,也来得及想一想祝全为何不去找大夫而来找她,毕竟家里请了位大夫就在前院东厢房住着呢,就是为了预防祝长君夜里发热的。 但此刻,前院东厢房的大夫睡得昏天暗地,完全不知夜里发生了什么。 顾时欢走进书房时,见祝长君蔫蔫的躺在床榻上,她伸手去探他额头,果然烫得很。 “祝长君,这会儿难受么?” 男人‘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难受。” 她这会儿才想起府上住着的大夫,转身喊祝全去叫人,但被祝长君拦下,“别叫大夫了,我自己看过些医书,知道情况,就是身子发热,敷些湿巾帕降温便好,他这会儿来也无济于事。”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69节 顾时欢想想也对,自己小时候生病,大长公主也是这么给她敷帕子。 于是她在床边坐下来,让人去端了盆井水过来,亲自拧帕子照顾他。 祝长君被照顾得浑身舒畅,尽管头脑有些昏沉,但他凭着坚强的意志力硬生生的抗住困意,盯着媳妇目不转睛。 “今夜辛苦你了。”他说道。 “嗯。”顾时欢又给他换了一块帕子。 就这么陆陆续续敷了七八块,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时欢也困得不行,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探他的额头,温度确实降了许多。 “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她问他。 祝长君也不忍她大着肚子还熬夜,可又不想放她走,就在她兀自确认他无大碍后准备起身时,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留下来,如何?” 顾时欢看着他,似乎开口想说什么,却提前被祝长君截话道:“我想你留下来。” 她也担心他夜里再发热没人照顾,可若是留在这里……她像四周看了看,外间就是书房,除了桌椅还是桌椅,里间又只有一张床榻。 这时,祝长君挪进床里头,空出来一大片位置,意思很明显。 顾时欢犹豫着,又被他重重捏了手心,他说道:“我今晚不想一个人睡,你就当作陪瑾和或瑾玉一样,也陪陪我好不好?” 她心想,这如何能当作?瑾和瑾玉才不会像你这样如狼似虎的目光。 但私心里她也不想走,一来是考虑到他生病,二来,也贪念这样的温暖。 片刻后,她脱了外袍也躺下来,却是侧着身子睡的。即使背着他,也能感受后面男人灼灼的视线以及欢快的心跳。 两人许久没睡在一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想躺下来没多久便困意袭来,正当她迷迷糊糊入梦时,身子被人从后头搂住。那人在她耳畔呢喃道:“夭夭,你那日放灯许的愿望我看到了,如你所愿,也如我之意,咱们‘长长久久’的好不好?” 顾时欢顿时醒来,感受他在身后温柔的亲吻,良久,手也缓缓覆上他的手背。 …… 同年腊月,祝府喜得麟儿,顾时欢生了个八斤重的胖儿子。最开心的要数瑾玉,从此以后她便是小姐姐了,逢人便要介绍一番自己的弟弟多么白嫩可爱,那自豪的模样,惹得众人好笑。 在次年三月开春时,祝府办了百日宴,颇为隆重,丞相大人携夫人一起,抱着儿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幼子在怀,娇妻在侧,至此,祝长君人生圆满。 (正文完) 第86章 番外一 炎夏一过,初秋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虽然日头依旧高照,可时不时吹来些和煦的凉风,令人舒爽惬意。 临安大街的清风茶楼便最是南北窗对开,从早到晚都有清风穿过,最是适合呼朋唤友吃茶的好去处。 顾时欢带着三个凝丫头进了大堂,瞧了眼高台上说书的人,问道:“今日为何换人了?” 往回她每次来皆是看见一个白嫩小生在那里说书,他唇红齿白,温文尔雅,模样也很下饭呢。可今日说书的却是位头发花白年过半百且满脸褶子的老先生。 她上楼梯前逮着店小二问了句,那小二讪讪解释,“哎哟,您今儿来得不巧,那书生回去成亲了,前些日子家里给看了个大胖媳妇,他高兴着呢。” 顾时欢皱眉,怎么她稍微看得顺眼的男人都已经名花有主了呢,真是心堵。 “那他还回来说书吗?” “当然,那书生是咱们这最受欢迎的,少了他可不行,下个月便会回来,您放心。” 顾时欢满意点头,带着丫鬟上楼了。 她往常过来惯常喜欢坐回廊上靠窗的位置,北边靠窗,南边是栏杆,视野宽阔,往下一看便能瞧见大堂里人来人往。 可今日不巧,这位置被人占了。 若是其他人倒没什么,顾时欢重新换个位置便是。可今日她心情不佳,且占了这位置的人是她的死对头——安蓉郡主。 显然她也才到,桌上空空如也,还未上茶,两个婢女站在她身后,见到她后便提醒了句,安蓉转头朝她看来,立马神色戒备。 “呀,这不是咱们临安有名的顾美人吗?怎的,没去相亲,反而得闲来这里吃茶呢。” 她嘲弄之意明显,顾时欢听得刺耳。 说起相亲一事,顾时欢就来气,她今年十八了,自从过了十八生辰后,她阿娘对她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不再准许她出门,总是唠叨着让她嫁人,还拘着她学中馈。她整日被唠叨得耳朵起茧子,于是前阵子,便同意家里的安排与吴御史家的三公子相看,那人她没见过,但听说长得还可以,又文采斐然,便也含着点期待的心思。哪曾想,那吴三公子后头突然变卦,拒绝了她,转头就去相看了别家姑娘,两人还成了。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公子小姐们年纪到了,皆会由家里安排相看,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只不过都暗中进行,这家不行换那家,总有一家会开花。但大长公主许是好不容易劝得女儿同意相亲,且相看对象是颇有才名的吴三公子,心里一高兴便在宴会上嗑瓜子时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惹得所有人都知道顾时欢要相看吴三公子,但吴三公子瞧不上她。 因此,这段日子,顾时欢成了临安城闺中小姐们闲磕牙的笑话。 这相亲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顾时欢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可后来她无意中得知吴三公子不仅瞧不上她,还私下说她是个草包美人,这就让她气不过了。她没计较他临时变卦不讲信誉的事呢,他竟然还出言诋毁她,再加上近日收到各种异样的眼光,她觉得,心里这口恶气不撒出去不爽得很。 于是,当得知吴三公子今日约了友人再清风茶楼吃茶时,她便从家里偷溜出来,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 却不曾想,刚上二楼就见到了死对头。 两人暗中针尖麦芒你来我往已久,对各自的套路及死穴皆摸得一清二楚。 安蓉郡主主动出击,先带着顾时欢的脸面踩一踩。 可顾时欢不是吃素的,听她这么一嘲弄,内里的火气便收不住,她走上前去,在椅子上坐下来,“我就是得闲怎么了?总比有些人整日假装忙里忙外招呼众人喝茶,可连个相看的人家也没有,实在可怜。”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人家瞧得上你。 安蓉郡主在临安城的名声与顾时欢半斤八两,都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十八岁了也没嫁出去。 “你——”,安蓉拿手指着她。 “我、我怎么了?我说实话罢了。”顾时欢转头吩咐凝翠,“你去让店小二沏一壶上好的猴魁过来,我渴了。哦对了,再上几盘我爱吃的点心。” 凝翠得命下楼去了,凝香与凝知守在她身后,两拨人互相对峙,各自为营。 “喂,顾时欢,这是我定了的位置,你要想吃茶,还请换个地方。” “你定的就是你的了?上头有写你的名字?”顾时欢毫不在意。 “我定的当然就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这桌子又可有写了你的名字?” 这时,顾时欢嘿嘿一笑,趾高气昂说道:“真不好意思,还真写了我的名字。” 安蓉郡主诧异,以为她说蛮话,冷嗤了一声。 “不信?”顾时欢挑眉,“往你左手边的桌子腿瞅一瞅,对,就在雕花鱼尾巴那个地方,看仔细啦。” 安蓉郡主半信半疑的看过去,还真在鱼尾巴那里发现了个歪歪扭扭的字——‘欢’。 “……” “怎么样?安蓉,请起吧?这是我的桌子。” “你!你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我问你桌上有没有你的名字,你不吭声,却反问我有没有我的名字,呐,现在发现有我的名字了,难不成你还想厚着脸皮继续坐下去?” 安蓉发现不经意间着了她的道,在刻着她顾时欢名字的桌子上喝茶,她自己也觉得浑身不是滋味,于是气鼓鼓的带着丫鬟们走了。 顾时欢得胜,心里欢快,身子慵懒的往后一靠,得意的哼起小曲来。 这一幕被正要下楼去茅房的祝长君看了个正着,他心下唾弃——如今真是世风日下,竟有女子这般粗俗泼辣,毫无贤淑端庄可言。 …… 气走安蓉后,顾时欢心情舒畅的喝茶,凝知小声问她,“小姐,那名字您是何时刻上去的?” 凝知跟她出门少,不清楚情况,但凝香知道,她在一旁解释道:“一年前就刻着了,去年老爷得了把镶满翡翠玉石的匕首,拿给小姐把玩,小姐想试一试那刀锋不锋利,结果了不得,这都一年多了都还没消去呢。” 凝翠这会儿从楼梯匆匆上来,她适才是去盯梢了,得了消息后赶紧回来禀报,“小姐小姐,吴三公子出来了,正往后院去呢。” “刚出来的?” “是。” “走,咱们这就跟过去。” 顾时欢让凝香在这守着,她带着凝知凝翠赶紧下楼往后院去。清风茶楼的后院宽敞,有几间屋子,是小厮们住的地方,也放着些杂物。 “他走哪条道?” “这边呢。”凝翠指路。 后院回廊靠墙有条甬道,这条道通向几间屋子的后头,这后头嘛,就是茅房所在位置,顾时欢清楚。她让凝知在男子专门走的那条道的树下守着,自己则隐在屋檐拐角,等那吴三公子出现后再喊她。 凝知尽职尽责,目不转睛盯着。所幸这会儿快午时,半天也没几个人来,她红着脸躲在树下,鬼鬼祟祟。 过了一刻钟后,凝知悄悄喊她,“小姐?人来啦。” 顾时欢探头出去,见甬道尽头走来了个月白长袍的公子,手打折扇,风度翩翩。顾时欢眼神询问凝翠,是不是他? 凝翠点头。 顾时欢心想,这人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私底下却是个爱说人小话的伪君子。道貌岸然,呸! 眼看他走近,顾时欢见四下无人,便现身出去,将这位吴三公子拦住。 “敢问小姐有何贵干?”吴三公子疑惑不已,上个茅厕都能遇到女子拦路。 “你就是吴漾?” “正是在下。” 顾时欢闲闲的上下扫了他两眼,“长得勉勉强强吧,也不知是哪家女子眼瞎看上你了。” 她说话毫不客气,令吴三公子不悦,他询问,“在下可有得罪过小姐?为何出言不逊?” 顾时欢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呐,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圣贤了,可实际上跟蹲在街口闲磕牙的长舌妇一个模样,外表看着斯文,内里不堪得很。” “你怎的如此无礼?” “吴公子,出言不逊的是你在先,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草包’小姐,顾时欢。” 听到她名字,吴三公子哑然,他想起自己的确有说过她是草包的话,彼时私下说是一回事,但被正主听见又前来对质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顿时尴尬得脸红,想了想,先道歉,“在下其实……其实也是听他人说言,所以才……” “听别人说你就也这么说了?你口出恶言,可想过女子闺誉?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却毫不知礼,我看你是白读了。” 吴三公子心想,就你这样在茅厕门口堵人的恐怕也不在乎什么闺誉吧,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只得继续赔礼道歉,“是是是,顾小姐教训得是。” 他觉得没脸得很,闲时跟朋友的一句玩笑话竟没想到有今日这般境遇,只想赶紧道歉快些走人,要不然一会儿来人看见,那真是丢人到家了。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0节 他道歉真诚,态度良好,但并不能换来顾时欢的原谅,她昂头挺胸气势汹汹的将他堵在小道上,正准备再出口恶气时,便瞥见甬道另一头站着个人。 这人正是祝长君,他将将从茅房出来,准备回去,可路被人给堵住了,于是只好静静等待,也全程观看了一场女恶霸欺压‘良民’的戏码。 吴三公子也转过身来,见后头站着人,他局促不已,也不等顾时欢让路,绕过她就赶紧溜了。 顾时欢心里憋着的恶气还没撒完呢,卡在喉中不上不下,见吴三公子跑了,于是看这个扰她兴致的祝长君很不顺眼,尤其是祝长君那嫌弃鄙视的眼神,令她十分不爽。 便远远的朝他瞪过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么?!” 祝长君:…… 第87章 番外二 大长公主府,东侧的一座院子里,种满了蔷薇花,花开正盛,藤蔓沿着墙壁直攀至屋顶。 正屋里,五彩琉璃花窗大大的敞着,几个婢女手里捧着崭新的衣裙和首饰站在门边,大长公主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儿去参加中秋宫宴。 “像这等宴会,最是不缺好看的女儿家,你也不想衣裳打扮被别人比下去吧?” “我不想去。”顾时欢趴在榻上看话本子,头也不抬。 “为何不去?今晚肯定会有许多官家夫人过来,正是你露脸的大好时机,回头找婆家也能轻省些。” 大长公主现下恨不得快点把女儿嫁出去,家里三个孩子,就长女嫁了人,长子和最小的这个都还没着落,她忧愁不已。但凡遇上宴会,总想带着顾时欢出去露露面,兴许能遇上好姻缘说不定。 顾时欢几乎隔三差五要被她唠叨婚事,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已经波澜不惊,任凭大长公主如何说,她皆无动于衷。 大长公主无奈,她给顾嬷嬷使了个眼色,有的时候女儿比较肯听顾嬷嬷的话。 顾嬷嬷会意,她最是懂如何掐顾时欢的死穴。她走到塌边,用两人能听到——实际上屋子里的人认真听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姐,你若是这回不去参加宫宴,那些人肯定还以为你因吴家的亲事羞于出门呢,你可不能……” 果然,没等她说完,顾时欢立马跳起来,“谁说的?做小人的是他吴家又不是我,我羞什么人?嬷嬷别说了,快把衣裳拿过来。” 关键时刻还是顾嬷嬷厉害,大长公主眼神赞许,遂赶紧让丫鬟把上个月就已经在玲珑阁定做好的衣裳拿过去给她试。 顾时欢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身姿高挑,腰细腿长皮肤白嫩,乌发凤眼红唇饱满。这身金烟云蝴蝶裙穿在她身上,光芒耀眼,伺候在旁的丫鬟们纷纷赞叹,大长公主也十分满意。心里暗暗鼓劲,今日务必要给女儿挑个好婆家。 …… 申时,被邀请入宫参加宴会的众位达官贵人们的马车纷纷抵达宫门口,顾时欢提着裙子被婢女们搀扶下车。她这身打扮太过精致,以至于才走到宫门口便纷纷收到周围各种艳羡嫉妒的目光。 人群中有人重重“哼”了一声,这声音有些耳熟,顾时欢望过去。 嘿,又是冤家路窄啊。 “原来是安蓉啊,我还当是哪个不知礼的粗鄙婆子呢,这声音也忒……”她嫌弃的神色恰到好处。 安蓉要气死了,她这几日染了风寒,发了好几场热随后吃药好了,但说话声音却还是粗哑得很,适才那一哼也没想这么多,反正看顾时欢不顺眼就情不自禁的鄙视她。没想到反倒被她借此说事,竟然还暗骂她不知礼,嘁!她顾时欢难道就是个知礼的不成?! 好不要脸! 顾时欢也懒得管她气得神魂出窍,她挖苦了一番,又见她今日打扮不如自己,心情舒畅,昂头挺胸规矩的端着双手在身前,装模作样的随母亲进宫门了。 不过好巧不巧,开席的时候,大长公主府席位与诚王府席位相邻,顾时欢与安蓉郡主孽缘不浅,正巧安排比邻而坐,中间也就隔着二尺距离罢了,两人默契的给了对方一个白眼,随后各自扭头。 大长公主观察了今晚来参加宴会的众位官夫人极年轻男女们,男子来得不多,但小姐们却是齐整整的来了,连还未及笄的也一并被自己父母带出来凑热闹。心想,竞争力真不是一般大啊,她看了眼一旁还在与人乌眼鸡斗气的女儿,叹了口气,低声嘱咐道:“夭夭莫要皮,好好坐着,端正些,好些人都看着你呢。” 这话倒不假,顾时欢名声不怎么好,但名气大啊,成日在街上混的人,相熟的不熟的基本上都认识她,再加上她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把各家小姐都死死的比了下去。因此,明里暗里瞧她的人还真不少。 有些男子也在偷偷打量她呢。 闻言,顾时欢立马坐端正,摆出一副温柔乖巧的笑脸。这是大长公主勒令她这么做的,每回宴会上都得这模样,一场宴会下来,顾时欢的脸都要僵了。 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粗哑的嗤笑声,顾时欢斜睨过去,“不服气啊,你当然不用像我这般,毕竟……”她闲闲的扫了安蓉一眼,“毕竟你长得真不怎么样,今日还打扮得跟唱戏似的,没什么人注意你,我可不一样呢。” 安蓉暗气,她今日出门铆足了劲要跟顾时欢一较高下,倒不是为了找什么好婆家,就是不想输她而已。她身姿玲珑不比顾时欢差,但就是长得没她好看,因此,便努力在妆容上下功夫,但许是用力过猛,看着很是不自然。白日还好,夜里灯火一照,可不就像个唱戏的? 顾时欢这么一说,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人看过来,有的还憋着笑呢。安蓉脸上挂不住,端起茶杯要喝茶,哪知才将将拿到手上就烫得端不住,手指一松,茶水尽数打翻在身上,胸前湿了一大片。她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反倒让那位憋笑憋得辛苦的人噗嗤笑出了声。 安蓉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丑,都要气哭了,训斥了那倒茶水的宫人后,赶紧起身换衣裳去了。 …… 每年中秋宫宴都是一成不变的歌舞,顾时欢不爱看这些,吃饱喝足后便起身去玩。 年轻男女们都坐不住,她到太液湖桥边的时候,这边已经聚了些人。她百无聊赖捡了几颗石子儿悄悄躲在柳树下打水漂,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五个圈,她开心的低呼起来,有人往这边探头看了一眼,她又赶紧躲起来,随后扔下石子往桥上走。 这时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许多人,这边空旷,最是适合看烟花。每年中秋,宫里头都要放一回烟花,这是宫宴的重头戏,顾时欢也不想错过,她站在桥上,寻了个好位置仰头等着。 然而,烟花还没看着,就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身形不稳,眼见就要落入水中,情急之下伸手去抓旁边的人,也不知抓到了谁的衣裳,不仅没让她稳住,反而也把那人也一同拽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响声颇大,惹得众人都望过来。桥上的,岸上的,百步开外的,都跑来瞧热闹。 祝长君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懵了一瞬。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好端端的从桥上经过,竟然触不及防被人拽下水里,等回过神一看,拽自己的还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令他不屑的女人。 他顿时整个身心都不好了。 兀自游开几步,想从侧面上岸,可听到后头那个女人呛水的声音后,暗自骂娘。 月光亮堂,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好就这么见死不救,咬咬牙,又游了回去。 这女人偏还不听话,在水里使劲推他,口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他索性将她掉转身子,从后头箍住她肩膀,正准备游上岸,却不想被她反手狠狠挠了一道,脖颈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祝长君气急,他咬牙切齿,自己这算是栽了。不过,既栽之则安之,先上岸要紧,心里盘算着,日后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 顾时欢挣扎不过,反被他箍得紧紧的,心里也气得不行,她掉进水里时不小心呛了几口,一时有些缓不过来,等缓过来后正准备游水就被这个男人拉住。 也不知他是几个意思。 可等两人上岸后,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一处,众人指指点点时,顾时欢总算明白他是几个意思了。 感情是这色胚看上了自己,于是在水里趁火打劫,将错就错与她纠缠,想着用这种手段得到她呐! 卑鄙!真是卑鄙! 无耻!十分无耻! 有宫人立马过来关心,“哎呦,祝相,您没事吧?” 身边的男人沉着脸摆摆手,没事没事。 祝长君就算有事也要镇定,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救了个女人上岸,怎么也洗不清了,他能预料今后就要被身边这个女人赖上,让他负责,让他娶她。 想他堂堂一国丞相,精明一世,却被个小女子算计,实在可恨! 他眼神冷厉的看了眼顾时欢,“怎么?还想让我扶着你走不成?” 顾时欢这才反应过来,她人还在他怀中呢,于是赶紧站直。她本来被他‘趁人之危’已经很不岔了,此刻这男人竟然脾气还这般差,她心里火气便蹭蹭蹭蹿上来。 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伪君子!竟然为了得到我使这等下作手段,呸!” 祝长君听后瞠目结舌,向来好脾气的人都要被她气笑了。 得到她?他想得到她? 简直不知所谓,他懒得与她争辩,抬脚就随着宫人走了。 …… 这是场美丽的邂逅。 两位当事人是不是这么想的不清楚,反正皇帝是这么想的。 他隔窗望月,摸了摸胡须,感慨道:“郑的祝爱卿这些年为国事鞠躬尽瘁,二十六七了也不曾娶亲,难得他有个喜欢的人,竟不惜舍命相救,这般深情,郑得成全一番啊。” 于是,大笔一挥,给两人赐婚了。 第88章 番外三 次日,顾时欢还睡在床上就被丫鬟凝香摇醒。 她满脸急切,“小姐,您快起啊,有圣旨到了。” 顾时欢迷迷糊糊抢过被褥翻身继续睡,毫不在意。往年也偶有圣旨到,皇帝为彰显对宗亲的爱戴,便每逢年节赐下些礼品。但这样的圣旨只需大长公主和顾驸马接便可,其他人在不在场没多大关系。 因此,顾时欢对凝香的一脸急切表示不解,“到就到啊,不是有我阿娘在吗,别吵,我还没睡够呢。” “啊呀,小姐,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下旨给您的,点名让您过去前院堂屋呢,香案都摆好啦,您快去吧。” 一听点名让她接旨,又还摆了香案,这般隆重,顾时欢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她拖着酸痛的身子赶到堂屋时,众人已经到齐全了,便匆匆走到大长公主身边,理了理衣裙跪下接旨。 圣旨写得不算长,但用词文绉绉,顾时欢前头没听懂,大体知道是夸她的话,后头又听了句赐婚,这才恍然震惊。 她竟然被赐婚了!还是赐给了昨夜那个无耻之徒! 恰又听得念圣旨的内侍笑嘻嘻的恭喜她,一边将圣旨递给她一边说是皇帝想成全祝相的一片痴心,顾时欢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什么狗屁一片痴心,那男人分明是对她见色起意! 等内侍们走了之后,顾时欢将圣旨往香案上重重一搁,“我不想嫁!” 顾驸马唬了一大跳,赶紧把圣旨拿在手里,“夭夭啊,你可莫要胡乱撒气,这是圣旨,起能随意乱……”那个扔字他不敢说出口。 大长公主看了眼堂屋里的丫鬟奴仆,让她们全部退下,随后才拉着顾时欢坐下来。 “夭夭,莫要任性,这可是圣旨赐婚由不得你。况且昨日你落湖之事如今传得满临安知晓,你不嫁祝相还能嫁谁?” 顾时欢心里气,“娘亲,你有所不知,昨日我落入湖中是有人故意为之,分明就是那人,他……他卑鄙着呢,我不想嫁他!” 关于祝长君,大长公主不熟,但作为大越朝闻名的年轻宰辅,他的事迹多少有耳闻。因此,大长公主倒不认为祝相是女儿口中那等龌龊之人,这其中恐怕有误会。 因此,她耐心劝解道:“夭夭,你所有不知,祝相学识渊博,且长得也一表人才。不知惹得临安多少闺中女子芳心暗许,如今这婚事落到了你的头上,你不亏。” “阿娘,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女儿威风呢?他一表人才,我长得也不差啊。” “是是是,可人家还学识渊博呢,你呢?” “我……”她啥都不会,无言以对。 转念一想,“就算他再好我也不想嫁,他都老头子一个了,还想娶年轻小媳妇,不要脸!” 一旁的顾时茂噗嗤笑出声,“亏得祝相不在这里,如若不然要被你这话生生气晕。他哪里老了?不也才二十六七么?倒是你,都十八了还赖在家里嫁不出去,说出去也算老姑娘了吧?” 被亲哥哥这么嫌弃,顾时欢很不岔,跳起来就要去打他,顾时茂拔腿就跑。两人在堂屋里追打了两圈,最后顾时欢还是没打到,气恼不已,“哥哥,你别只光会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二十好几了也娶不着媳妇么?哼!”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1节 顾驸马在一旁呵呵笑,而大长公主被她俩闹得头疼,“你们快坐下,这婚事该如何办,还得商讨个章程呢。” “商讨什么?我不嫁!”顾时欢停下来。 大长公主语重心长,“夭夭,你哥哥的话虽不中听,但有一点说得没错,你都十八了,还想在家赖到什么时候?依我看这门婚事是极好的。” 她为女儿的婚事已经愁了许久,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人家给配了。一开始还挑拣挑拣门第,可挑了半年后发现,并非她挑人家,而是人家挑她们。因此也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了,不论对方家势如何,只要勤奋上进内宅清静肯娶她女儿就好。 可没想到,老天居然掉下了这么大个馅饼,砸得她晕晕乎乎的。 祝相是谁?内阁首辅天子宠臣,学识与能力皆举世无双,模样也生得好,是大越朝人人称赞的如玉郎君。 可就这么颗好白菜,被她女儿拱了。 大长公主朝女儿看去,眼神七分怜爱又掩不住三分嫌弃,“你可知,你这婚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竟还不知道珍惜?放着这般好的人不嫁,你说说看,你倒是想嫁个什么样的。” 顾时欢一噎,她心里的确有喜欢的类型,可也不是她想嫁就能嫁。 唉……心堵。 “总之,我不想嫁他,他脾气不好,昨天还凶我呢。” “凶你也是你该!”顾时茂说道:“我听说了,你昨天把人家脖颈给挠了一道,还出血了呢。” “你怎么知道?”顾时欢问。 “我们吏部的老尚书看到了,跟我说的。” 顾时欢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了,但不论如何,她也不想嫁过去,便哀求道:“阿娘,你去向皇上求求情好不好?求他取消这个赐婚吧。” 她如此执着要退了婚事,大长公主不解,狐疑问道,“夭夭,你莫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堂屋里的其他两人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看过来,纷纷猜测很有可能。 顾时欢赶紧否认,“没有!你们想多了!” “即是如此,那这婚事就这么定了,取消是不能了,你阿娘我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你还是老实备嫁吧。” 大长公主一锤定音。 …… 顾时欢愁了几日,最后决定去找沈慕言帮忙,以往她闯祸都是找他出主意,因此,这次的事她将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让丫鬟递了封信过去,约他在清风茶楼见面。 沈慕言早之前就听说了顾时欢被赐婚的事,他都快疯了,这几日皆是魂不守舍,想去找她问清楚,可又想起来她此时已经是他人的未婚之妻,自己这样贸然去见,许会折辱了她,便生生的忍了多日。 当终于收到她的信笺之后,他忍不住了,迫不及待要见到她,便按约定的日子早早的去春风楼等着。 顾时欢到的时候,见到他唬了一跳,“慕言哥哥怎么了?怎的这般……”憔悴? 沈慕言这几日煎熬得很,晚上也睡不好,夜里总梦见她穿着大红喜服嫁人了,自己难受得撕心裂肺,便整宿整宿这么熬着,熬得眼下乌青。再加上今日出门着急也没来得及好好拾掇,因此,整个人略显狼狈,与之前清风明月般的公子形象相去甚远。 闻言,沈慕言苦笑,请她入座。 “夭夭那日为何会落入水中?” 赐婚的具体细节沈慕言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那日他也在宫宴上,恨只恨没能第一时间去救她,两人便就这么错失姻缘。 顾时欢叹气,“有人推我,但不知是谁,情急之下也不清楚拽的是谁,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宁愿当时自己跳入水中。” 沈慕言从她这话里听出了些玄机,“夭夭的意思是,你并不知当时在身边的是祝相?” 顾时欢摇头,“我又不认识他,再说了,若是知道,我是万万不会去拽他的。慕言哥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怎样才能取消这婚事?” 外头传言说顾时欢故意拉祝丞相下水,就是为了算计嫁给他。祝丞相这个人,凡是在朝中做官的无人不敬佩,就连他的恩师汪老也对他赞不绝口。沈慕言也承认自己确实比不上他,因此,也担心顾时欢真是因为想嫁他而故意为之。 如今听得她亲口确认,他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他心爱的姑娘是不会轻易喜欢上其他人的,你看,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刻,她也依旧信任依赖自己。 沈慕言重新打起精神,回道:“夭夭莫急,待我回去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 另一边,祝长君对赐婚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快,当赐婚圣旨抵达丞相府时,全府的人都惊讶了。这‘喜事’来的太突然,最高兴的要数祝老夫人,接了圣旨之后就立马张罗起他的婚事来。 只有祝长君,整个过程淡定得很,仿佛要成亲的不是他,依旧每日上朝下朝,忙里忙外。对他人的恭贺也只是淡淡颔首,直到祝全打听了顾时欢的全部事情告知他后。 他坐在书桌前对着她生辰八字冷嗤,“夭夭?真是可惜了这个名字,婚前也敢私会外男,不知死活!” 第89章 番外四 顾时欢回家等了多日也未等到沈慕言的方法,她没耐心再等下去了,因为两家已经合了八字,就快要定婚期。她毫无头绪之下,竟然想到祝长君,自己的母亲大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但他是丞相啊,一定可以。 因此,她便琢磨着去找他,务必要说服他主动放弃娶她。 说做就做,囫囵吃了些早饭后,她就带着凝香偷溜出门了。 向路人打听了丞相府的位置后,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门房还是第一次见有姑娘家主动上门来找他家大人的,稀奇得很,赶紧跑去告知管家,管家一听是柳明街大长公主府来的,便又赶紧禀报给元安堂的祝老夫人。 祝老夫人让人请她进花厅吃茶。 顾时欢却没心思吃茶,她来回走动想着要如何说服祝长君。先装可怜?不行,这不是她的风格。威胁耍横?也不行,那男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片刻后,她逮着进来上点心的婢女问道:“你家大人何时到?” 她来的不巧,婢女祝长君已经上职去了,她说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可以等。然而等着等着,等来了祝老夫人。 她笑盈盈的进门,“这位就是顾家小姐?” 面对和善的老人家,顾时欢还是很能装模作样的,她站起身乖巧行了一礼,“晚辈正是。” “好好好,你快坐下。”祝老夫人见她不仅模样好看,也懂礼知礼,全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么回事,心里满意,连说了三个好。 祝老夫人第一次见未来儿媳妇,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后,便问她,“顾小姐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呐?” 对于这种问题,顾时欢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回答说自己平日里喜欢上街玩吧,因此捡了个不要脸的说法回答,“我喜欢看书。” “这感情好,喜欢些什么书啊?” “呃……杂七杂八都看吧。”其实都是些杂七杂八的话本子。 祝老夫人又暗暗满意了几分,喜欢看书就好,她儿子也喜欢看书,两人有共同喜好,说不定日后能琴瑟和鸣。随后又细细问了些家中父母兄妹情况如何,她有什么喜欢的吃食等等,这副架势完全就是婆婆相看儿媳,弄得顾时欢一头雾水。 她今日是来找祝长君退亲的,不是来给祝老夫人想看的,因此待简单的话了些家常之后,便开口问祝长君何时能回。 祝老夫人笑道:“这可说不准,有时他忙得午饭都是在中堂吃的,不过难得你今日来了,我让人去催一催他,让他快些。” 顾时欢赶紧点头,好。 …… 祝长君是掐着午时到的,他不紧不慢的进府门,听到老管家说顾时欢在花厅等着,便又不紧不慢的回书房换衣裳,随后让人在堂屋摆饭。 “大爷不去见顾家小姐?”祝全不解的问道。 “见是自然要见,只不过,总不能饿着肚子去见吧?先让她等着。” 可顾时欢哪里肯乖乖等着?听祝府下人说他回来了,便自个儿摸过去找他,等到堂屋时见圈椅上坐着个人,正靠坐着揉捏额头。 她悄悄探了个脑袋,被堂屋里的祝全看见了,咳嗽一声。 祝长君睁开眼瞧了她一眼,但也当没瞧见,神色冷清,面无表情,继续阖眼揉额头。 顾时欢见着祝长君有些惊讶,中秋那夜他穿着官袍且又是晚上,她也没仔细看他长什么模样。这会儿见他一身家常玄色直裰,睁开眼看人的那一刻,她骤然想起来,这人竟然曾经在清风茶楼见过,彼时他站在茅房外头的小道上,正闲闲的……鄙视着她。 这会儿他虽然闭眼坐着,但态度依旧如那日一般倨傲冷清。 她走近堂屋,也咳了一声,祝长君闭着眼睛问她,“顾小姐此来有何事?” “当然是关于婚事,我想……” 祝长君突然伸手打断她,“你想什么,晚些再说,先吃饭。” 他已经闻到门口的饭菜香味了。 祝全赶紧出去让人将饭菜摆上来,看着桌上一盘盘不同的菜式有些狐疑。往常他家大爷吃饭从不讲究,厨下有什么就吃什么,往往是两三个菜就解决,可今日这菜式繁多且又量少精致,他寻思着……便往顾时欢看去,莫不是想与顾家小姐同吃午饭? 啊,没想到他家大爷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却晓得心疼人呢。 顾时欢也是这么想的,她看到一众婢女端着色香味诱人的饭菜进来,心里因等了一个上午的不岔瞬间抚平了些。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自己等了许久。 不过,下一刻,男人的动作便让她僵住了。 祝长君施施然在饭桌前坐下,且饭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他悠悠的给自己盛了碗汤,咕咚喝了一口,随后才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此刻便请讲。” “?” 不是要喊她一起吃饭的吗?怎么说她来者是客吧。虽然她们还不熟,虽然他们注定要退亲,但这会儿两人还是未婚夫妇关系,在一起吃个饭理所当然啊。 更何况……顾时欢摸摸肚子,她早上出门匆忙,早饭都只是随意喝了小半碗粥,整个上午都滴水未进,已经饿得前胸忒后背了。然而这男人,却无视她的存在,心安理得的自己坐着吃得满足。 顾时欢暗气。 她就说这个男人是个伪君子小人,不折手段得到她之后,如今本性暴露,毫无风度可言。不过他如意算盘打错了,她顾时欢绝对不会嫁给他这种男人! 既然要她说那她就说,恶狠狠的盯着吃得优雅的男人,“我不想嫁你,我要退了这门亲事。” 她这话说出来,堂屋瞬间安静,婢女们大气不敢出,祝全躲在门外也没敢进来,只有祝长君仍旧不急不缓的喝着汤。 “祝长君,你听见没有?我要退了这门亲。” 男人难得的抬头给了她个眼神,闲闲的说道:“你要退亲与我何干?你只管退就是了。” “……” 这这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在顾时欢看来就是笃定她没有法子退亲。顾时欢很想上前去掀桌子,随后将汤水泼他脸上,但此时是她求人在先,该忍的还是要忍,“所以,我想这事还得由你去向皇上说才好。” 祝长君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即是你退亲为何让我去说?” 顾时欢心里一噎,随后底气不足地说道:“当然得你去说,毕竟这桩婚事是因你而起的。” 祝长君挑眉,眼神询问,这又是从何说起? “难道不是么?若不是你在水里拉扯我,又岂会有这个赐婚?” “顾小姐,你莫不是忘了,是你将我拽下水的,缘何将过错推至我身上?”祝长君真是觉得活久见,见过胡搅蛮缠的,没见过这么会胡搅蛮缠的。 顾时欢强词夺理,“我是不小心的,可也没让你来拉扯我啊,我自己也会游水,要你多事?” 祝长君沉下脸,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这女子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他闭了闭眼睛,若是这亲事能退他早就退了,岂会容她在此撒野?与她实在是无甚好辩驳的,被赐了这样的婚事,他暗认倒霉,便不想再多言。 顾时欢见他不说话,兀自吃得津津有味,先是红烧肉再是清蒸鱼、糖醋藕、随后香喷喷的米饭。不争气的,她肚子咕噜一声响起来,且声音颇大,连祝府的婢女们都听见了,纷纷礼貌性的低下头。 然而她们这个礼貌性的动作触怒了顾时欢,她此刻真是又尴尬又臊得慌,长这么大还没这样出丑过,这一切都归结于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2节 他一定是故意的! 祝长君也听见了,但当没这么回事,继续四平八稳的坐着吃饭,连口茶都不让人端给她喝。 顾时欢气得胸口起伏,但这是在他的底盘,自己又是来求他办事的,不好发作,兀自脸红尴尬了半晌后,恶狠狠放话道:“不用你我也能退了这门亲事,你等着瞧!” 随后气呼呼的走人了。 祝全在门外叹气,原本以为他家大爷定亲了,往后就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可没想到,这两人初见面就是这般的水火不容。这以后日子可要怎么过呢,恐怕府里有得闹腾。 第90章 番外五 顾时欢兴冲冲的去,又气冲冲的回到柳明街,她有气无处发,逮着棵歪脖子树就使劲薅叶子,只薅得几乎光秃秃才作罢。 顾嬷嬷诧异,“小姐今儿一上午都没见人,去哪儿了?” “哼!”顾时欢三杯凉茶下肚,仍是感到愤懑,“嬷嬷,你说我该如何才能退了这亲事?” 顾嬷嬷头疼,这都好些天了,生辰八字也合了,过不久就要成亲,怎的还想着退亲呢。她正色道:“老奴劝小姐莫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您如何折腾也无济于事。” “为何?” “因为这是圣旨赐婚。” “虽是如此,可往年不是也有圣旨赐婚后,又收回成命的吗?再说他堂堂一国丞相,我就不信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嬷嬷恍然,“所以,你今日上午就是去找祝大人了?” “昂,我去丞相府找他了,也跟他说了我要退亲,反正不想嫁他。”说起今日早上的事她就来气,准备跟嬷嬷大倒苦水,“嬷嬷,你是不知道,他今日又欺负……” 顾嬷嬷听她去丞相府心里咯噔一下,愁都愁死了,赶紧打断她,“小姐哟,你怎的不与老奴商量商量就自己去找人了?你可知……” 唉……她重重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已经来不及弥补了。本来她跟大长公主一样,是很看好这桩婚事的,也希望小姐嫁过去之后,两人能和和和美美过日子。可哪知,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先把人得罪干净了。 真是恨其不争! 收到顾嬷嬷埋怨的眼神,顾时欢低下头,她也晓得今日去丞相府是冲动了些,这会儿也很后悔,倒不是后悔得罪祝长君,而是后悔白去了一趟,不仅没说服他退亲,反而被他摆了一道,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眼见顾嬷嬷还想再继续唠叨,她赶紧双手捂住耳朵,“哎呀,嬷嬷莫要再说了,我这会儿都还没吃饭呢,饿死啦。” 顾嬷嬷一听,又叹了口气,赶紧出门吩咐饭菜去了。 …… 顾时欢吃饱喝足后,又生龙活虎,躺在床榻上怎么睡也睡不着,还想着退亲的事呢。 从丞相府出来的时候她放了狠话,说自己一定能有法子退亲,让他等着瞧。既然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不做,要不然他还以为她怂了呢。 可翻来覆去也没想到好法子。 过了半晌后,她突然跳起来问凝香,“慕言哥哥那边有信过来吗?” 凝香摇头,“没呢。” 顾时欢又泄气的躺回去,沈慕言这样聪明的人都想不到办法,那她该怎么办? 既然睡不着,便随手捡起枕头边的话本子来看,看着看着,突然眸光一亮。 是了,她何不妨学学话本子里说的,给自己找个情郎? 当然,也不是真的找情郎,反正就是要让祝长君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她不想嫁他。嗯,最好这事还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届时依他祝丞相的骄傲,想必定不会娶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吧? 于是她立马下床喊凝翠进来,在她耳边悄悄吩咐一番。 …… 翌日,临安城传出了一则桃色风闻——与祝相赐婚的顾时欢,原来早已有了意中人,她原本想与意中人双宿双飞,却天不如人愿,被半路杀出的祝丞相用不入流的手段截胡。 这则风闻一出来,倒与之前传的大相径庭,之前是说顾时欢为了嫁个祝丞相不折手段,可如今这事竟全反了过来,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说到顾时欢的意中人是个俊朗的小将军,身高七尺,臂力惊人,威武勇猛,长得还极其好看。 当然这话是顾时欢故意杜撰出来让自己暗爽的,反正要造谣,干脆就造个让自己高兴的。 她为了让这个谣言逼真,自己还曾出入过小姐妹们的茶花会,总是拿着鲜花黯然伤神,欲言又止,模样凄凄惨惨戚戚,怎一个‘愁’字了得。 因此,众人便纷纷猜测,这则传闻才是真的,果然那是祝丞相为了得到顾时欢而故意设计这种俗套的落水戏码。 于是有人义愤填膺的站在顾时欢这边,悄悄骂(毕竟不敢声张,怕祝长君事后报复): “祝相真是卑鄙,没想到表面斯文儒雅,实则人面兽心。” 此话若是顾时欢听到,定要用力鼓掌。 只不过顾时欢没听到,祝长君却得了风声,因为这几日中堂的同僚们开始看他的眼光不对劲。 “近日有何事发生?”祝长君一头雾水的问祝全。 祝全一天到晚跟着祝长君,不是忙朝中事就是忙朝中事,哪知道发生了什么?遂赶紧溜出去找人打探一二。 这一打探,不得了,连祝全看祝长君的眼神也不对劲了,“大爷?真是传闻说的那样?” 祝长君沉着脸觑他一眼,祝全赶紧又缩回脖颈,嘟哝道:“现在外头许多人都在同情顾家小姐呢,说您横刀夺爱。” 横刀夺……爱? 那女人真是能编!莫不是那日她说让他等着瞧,就是瞧这个? 祝长君低嗤一声,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等口舌是非又岂能让他知难而退。 “无妨,你回头将礼部侍郎偷养外室陷害叔侄以及宣武侯强抢民女之事宣扬出去。” 祝长君深谙若想遮盖住一个谣言,那就只有让更猛烈的谣言散布开来。他毫不慌乱,稳如泰山,一边写字还一边谋算着等那女人进府,看他不好好教训她! 但一旁的祝全傻眼,心里也觉得自家大爷卑鄙,这些事明明是常御史前两日偷偷来给他告密的,请示要不要上折子弹劾这两人。却没想到,今日就被他拿来利用了。 于是,顾时欢费尽心思搞的传言,没过两日,便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郁结得很,躺在院子里的花藤架下哀声叹气。 天要亡她啊! …… 有一种人,经历绝望之后依然屹立不倒,坚强不息。 顾时欢就是这样的人,她心如死灰消沉了一段时间后,不甘就这么认输,既然已经退不了婚事,那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从今以后,人生目标:搞事!搞事!搞事! 反正要嫁的是实权在握的祝长君,怕什么?有事让他兜,没事也要找事让他兜! 因此,以前那些心理不爽但也要顾及一二不敢欺负的,她统统欺负了个遍。 比如惠生堂的徐掌柜。 惠生堂是个卖药的,但做生意贼黑心,同样的药材价钱都要分三六九等,看人来卖。有一次顾时欢上街,看见个老人家坐在惠生堂的门口哭,说是在他们铺子买了一味退烧药,给孙子用的,老人家好不容易省吃俭用存了点银钱,结果只这一味药就全花光了。但孙子还没退烧,还得继续喝药,他身上已无钱,愁得没办法,就只能坐在台阶上呜呜哭起来。 顾时欢不忍,便多问了几句,才了解到惠生堂徐掌柜黑心黑肺,连孤寡老人的钱也坑骗。便带着人去说理,只不过彼时她势弱,说不过人家,且惠生堂是有背景的,据说后头的东家是晋王妃的娘家暄国公府,而暄国公又是天子宠爱的重臣,不是大长公主府能惹的,顾时欢虽然混不吝,但孰重孰轻还是能分清,便只能硬生生的忍下来。 徐掌柜嚣张至极,连大长公主府都不放在眼里,顾时欢讨不到公道,心里一直憋着口恶气呢。 好了,机会来了! “走,算账去!”她带着三个凝丫头风风火火的出门。 临安城西破庙里住着许多乞丐,她着人将他们装扮一番,一人发一筐臭鸡蛋烂菜叶,让他们站在惠生堂门口骂足一个时辰。 这些乞丐平日就是好吃懒做的,有人花钱让他们骂人,这种好事谁不乐意?于是,不过一炷香功夫,惠生堂门口便涌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口里骂骂咧咧说他们奸商,丧尽天良,还用石头将牌匾砸烂,门口也扔了许多臭鸡蛋烂菜叶,引得许多人围观。 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反正惠生堂的名声就此便坏了。 徐掌柜气愤不已,这事分明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便赶紧让人去京兆府请人。 京兆府的人来得快,但这些乞丐跑得更快,没人比他们更熟悉临安地界,哪里有鸡窝有老鼠洞他们都一清二楚。 因此,等他们到后,除了围观人群和一地狼藉,连个影也没抓着。 顾时欢十分解气,连续三天都让人在惠生堂门口扔臭鸡蛋。京兆府的人也学聪明了,开始蹲点,果真最后抓到了几人,顺腾摸瓜后摸到了顾时欢这里。 京兆府府尹高大人头疼得很。这罪魁祸首要如何处置还得请示一下祝丞相,毕竟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因此,当他站在中堂说明来意后,祝长君又沉了脸。 顾时欢这个女人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祝相,您看这事……” “我看高大人做官做糊涂了,百姓检举惠生堂行奸商之道你不查,反而来查检举的百姓?你这官到底是为谁当的?” 这么一道罪名压下来,压得高府尹战战兢兢,脊背生寒。惠生堂的事众人心知肚明,经不住查。 遂赶紧讪讪赔罪,“是下官糊涂了,祝相见谅!” 最后,此事终是不了了之。 顾时欢尝到了甜头,那颗搞事的心蠢蠢欲动,整日琢磨着去找谁的晦气,之后很长一段时日皆以祝长君未婚妻自居,很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不过,好景不长,祝长君找上她了。 第91章 番外六 顾时欢最后一次搞事,是在成婚前两个月。是的,婚期已经定下了,从赐婚到成亲日期拢共不到半年,听说是祝老夫人着急,与大长公主商定后两人拍板定下的,就在明年二月初。 为此,顾时欢许是觉得锤死挣扎无用,便恣意的过了一段时间,大长公主也不想在婚前将她拘得太紧,便对她每日出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顾时欢将淮安侯府的世子打了之后,祝长君亲自上门来询问,大长公主才发现她这女儿成日在外头顶着祝相未婚妻的名头惹是生非。 她觉得丢人得很,便赶紧将顾时欢喊去问话。 顾时欢听说祝长君来了,心里也有点怂,不肯去,最后大长公主亲自来她院子。 她梗着脖颈理直气壮的说道:“陆琮该打,我没做错。”随后又细细的说了那日的情况。 淮安侯府的世子陆琮,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仗着姑母是宫里的贵妃,整日在临安城胡作非为。顾时欢前几日上街玩,恰好闯见他在酒楼调戏良家女子。那姑娘是个唱曲的,卖艺不卖身,与年迈的爹爹初来临安谋生,没想到就遇上这样的浪荡子,父女俩跪着相求,可陆琮就是不放,楞是要把人带回去养做外室。 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哪里肯?只哭得肝肠寸断。 围观的人一大堆,却没一个敢上前帮忙,顾时欢看不过去,就上前阻止。这陆琮是认识顾时欢的,趾高气昂的要她莫要多管闲事,顾时欢这人吧,最是受不住激将,这事她还就管定了。 不仅管,还管得极其张扬,让人把陆琮打了一顿,随后还撂下话,我未来夫君是祝相,今日打你就打你了,你能奈我何?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3节 陆琮自己不敢报仇,但也不肯白白吃这么个亏,于是跑去宫中找他姑母告状。陆贵妃最是疼爱她这个侄儿,当晚就在皇帝耳边说了这事,皇帝温香软玉在怀,想也不想就连连答应会给她个说法。 因此,翌日,皇帝召见祝长君单独议事时,结束后便提了这么个事。彼时祝长君脸上看不出何表情,只说此事会去大长公主府问个清楚,定会还陆世子个公道。 然而,等出了宫门后,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顾时欢这些日子的动静,祝全偶有禀报给他听,以往她顶着自己未婚妻名义小打小闹,他懒得过问。可如今连皇上都提起了,少不得要去敲打一番,免得日后做出更越矩的事来。 因此,在大长公主府的花厅吃了两盏茶后,顾时欢才姗姗来迟。 她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祝长君穿着官袍过来,更是心里打鼓,但输人不输阵,她先开口说道:“陆琮是我打的,但我不会道歉,你想也别想。” 她梗着脖颈站在门口,分明一副犯了错还觉得自己委屈的模样。 祝长君冷着脸,“顾小姐请坐。” 他气定神闲,居高临下的姿态,让顾时欢很不喜,这里是她家呢,何须他来请她坐? 她哼了一声还是坐下了。 “我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至于你打陆世子的原由,我已知晓,此事错不在你。” 话音一落,顾时欢诧异的看着他,怀疑今天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祝长君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顾小姐明年二月便要与祝某成婚,虽是一桩互不如意的婚姻,但总归成婚后,你便要冠上我祝家姓,因此,为我祝家清名着想,还请顾小姐在成婚前这段日子安分些。” “我若是不呢?” 祝长君也不想与她多说,站起身斜睨她,“这是你的选择,我话已至此,如何做,你自己掂量。” 不知为何,顾时欢见他这清冷的眼神,有些怂。她相信,如果她继续放肆下去,这男人肯定会想法子整治她。见好就收她还是懂的,毕竟日后嫁过去他府里了,到底是他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这些日子自己做的事确实觉得理亏,便生生忍住没再顶嘴。 …… 这事之后,大长公主勒令她不准再出门,顾嬷嬷趁机抓着她开始学各种婚前事宜。 顾时欢最是头疼这些琐事,十分不愿。 “小姐,别家小姐们出嫁不是自己绣嫁衣便是学做羹汤,日后好服侍夫君。如今离成亲不到两个月了,你总该学一样吧?”顾嬷嬷劝道。 可顾时欢不乐意,“嬷嬷,我这桩婚事是如何的你再清楚不过,我学这些作甚?伺候他?我才不要。” 顾嬷嬷叹气,最后没办法,扔给她一本书,说大长公主吩咐了,什么时候背下来什么时候能出院门,随后就走了。 顾时欢傻眼,从小疼爱她的嬷嬷这会儿竟然跟她娘亲矛头一致对付她,赶紧从窗户探出去看,果然见院门被锁上了,院子里就两个洒扫老扑和她身边的三个凝丫头,连她想找个外援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她颓丧的坐回榻上,认命的捡起那本书瞟了一眼,《女戒》。 “……” 以前姐姐出嫁时,她在她屋子里见过这本书,彼时她还打趣姐姐勤奋好学呢,没想到,如今又轮到她‘发愤图强’了。 起初她得过且过,整日睡得天昏地暗,可这么过了几日后,她快疯了,看来她阿娘是来真的啊。 于是,哀怨过后,顾时欢破天荒的让三个凝丫头将屋子里所有的话本子都收起来,藏得远远的,随后每个角落都放上《女戒》,保证她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去净房出恭能看到,睡觉前在枕头便能看到,午饭时饭桌上能看到…… 总之,顾时欢咬牙花了足足三日时间,将这本书背了下来。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出去透透气,可没想到她阿娘还有许多后招等着她呢。今日让她学看账册,明日让她学做女红,将顾时欢逼迫得,恨不得立马嫁去丞相府,好脱离苦海。 就这么的,她凄凄惨惨的度过了两个月,迎来了二月婚期。 …… 成亲那日,顾时欢寅时就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二月的天正是冷得滴水成冰的时候,她死活不肯起。顾嬷嬷怕她误事,拿着把冷巾子便往她脸上招呼,冻得顾时欢一个机灵,瞌睡虫全跑没了。 她哀怨的瞪着嬷嬷,最后不得不从床榻上爬起来,这屋子里人来人往,进来便总能带着一股寒气,她站着穿衣时都忍不住牙齿打颤。 成亲之事最是冗长繁杂,光是穿衣上妆就足足花了一个上午。她饿得肚子咕咕叫,而顾嬷嬷却只让她吃两个鸡蛋并一碗清粥,连茶水都不让她多喝,说是怕她中途要如厕,反正按惯例,为了不在大喜之日出丑,大家都是饿着肚子成亲。 顾时欢这人吧,没吃饱的话就格外脾气不好。但大喜日子又不好对着他人发火,因此只得安安静静坐着,连话都不想多说,因为她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她就盼着等快些去到丞相府进了新房便好好的吃一顿。可等啊等,直到下午祝长君才来接新娘。 顾时欢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心里来气便有些不想让他如意,明明是申时二刻的吉时她愣是拖到酉时。 为此,祝长君也没好气,接过红绸便大步在前走着,差点将顾时欢拉踉跄,随后在众人的热闹声中拜过堂,祝长君便又拉着她回正院,将人送进新房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出了门,连盖头都没掀开。 喜娘看着新郎脚步匆匆离去,欲言又止,转头想安慰安慰新娘子,哪知这边新娘子自己恶狠狠的掀开了盖头,一脸不快。 这对新人怎么看都怎么不好惹,喜娘识相的闭嘴了。 顾时欢将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撵了出去,连顾嬷嬷也不让进,她坐在椅子上发愣,渐渐的,视线模糊起来。 以前不想嫁人,是因为没找到喜欢的人,后来在母亲的催促下也觉得年纪到了那就嫁吧,可没想到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赐婚,还嫁了这样一个冷冰冰凶巴巴的男人。 适才拜堂时,他周身冷漠的气息令她难受,此时坐在这个空旷陌生的屋子里,更令她意识到,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这一生,兴许就要老死在这个叫丞相府的地方。 她兀自坐了许久,入目皆是红色,红烛燃着噼啪炸响,响声太突兀,显得室内越发冷清寂寥。 这时,肚子也咕咕的叫起来,但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吃饭,揩了把眼泪后,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床边,一路走一路扯头冠,将发饰全扔在地上,随后倒床就睡。 第92章 番外七 祝长君是深夜才回的正院。 大喜日子,几乎所有人都在高兴,酒喝了一坛又一坛,在众人的祝贺声中,他带着淡淡笑意。 他们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连汪老也不忘送了份贺礼过来,礼品上还书这几个大大的字——“喜结连理”。自己的老母亲更是热泪盈眶,说他们祝家总算娶新妇了,往后这个家便完整了。 渐渐的,听得多了,他心里也高兴起来,下午迎亲时那点不悦也被淡忘。 待客人都走后,祝全问他要不要去正院。 他闻了闻身上的酒味,说道:“先去书房,让人抬水过来。” 祝全明白,他是怕身上这酒气熏着新妇呢,果然还是个会疼人的。暗暗笑了笑,赶紧去了。 祝长君脚步踉跄的进了书房,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他今日喝得有些多,醉眼朦胧的望着门口高挂的红灯笼,良久,他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庚帖,一眼便瞧见上头的两个字——“夭夭”。 桃之夭夭,宜室宜家。 兴许她父母给她娶小名时便就是这般期望的。他手指划过这两个字,开始对婚后日子也有了些期许。 既然娶都娶了,那她日后便是他的妻,过往不想再计较,希望她会如这名字一般,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等沐浴过后,已是夜深,他独自沿着游廊,循着一路灯火来到正院。 正屋外头站着几个丫鬟和一个老嬷嬷。那嬷嬷见他过来,便带着人赶紧行礼,“大爷,可要抬水沐浴?” 他摆手,“已经洗过了。”随后望了屋里头一眼,问道:“里头可还好?” 这要如何回答呢,顾嬷嬷有些难以开口,她早前进去的时候,她家小姐已经睡着了。原本适才她就想进去叫醒她的,没想到新姑爷突然来了,也没让人提前来打个招呼,也不知这会儿小姐醒了没。 但祝长君没等她们回答便已经抬脚进了门。 顾嬷嬷在后头暗自祈祷,希望她家小姐已经醒了,如若不然,洞房花烛夜,新郎回来却发现新娘子睡得实沉,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然而,事不如她愿,祝长君进了内室后,看到的则是顾时欢裹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他在几步外驻足看了一会儿,勉强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快,想着夜已深,她等得太久犯困睡着了也能理解。 他缓缓走近,脚下似乎踩到到一个物件,他停下来,朝地上看去。 凤冠被孤零零的仍在地上,与之散在一处的,还有几支簪子。瞬间,他心里那点期待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女人,不识好歹! 他走过去将她推进床榻里头,见她仍旧没醒,心中冷笑,随后鞋也没脱,就这么的拉过另外一床锦被在外边躺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便呼吸均匀。 顾时欢早在他进来时就已经醒过来了,僵着身子听他的动静。然而听着听着,他却重重的推了她一把,随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兀自躺下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男人,气氛压抑得快要窒息。她慢慢睁开眼,盯着床帘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疼,才拉高身上的被褥将自己整个盖住。 没事,明日睡醒就好了,她想。 …… 翌日一早顾时欢就醒了,陌生的地方她睡得不踏实,一整晚半睡半醒,以至于眼下有些乌青。 她半睁着眼睛在床榻上迷茫了很久,望着床顶的鸳鸯喜帐发愣,直到旁边传来翻身的动静,转头看去,被褥下盖着个男人,他身子高大,这么一翻身,便如一座山似的遮挡了外头的光线。 这下,她彻底醒来了。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咬牙切齿的看了片刻,随后掀开被褥准备下床,但她在床里面,要出去得越过他,男人手长腿长,几乎从床头至床尾都占得满满当当。 她昨夜睡觉时没脱嫁衣,这会儿觉得整个身子笨重不已。她吃力的挪到床尾,想越过那双大脚,但跨过去的时候裙摆太大,也没看清楚地方,一脚踩下去。男人‘嘶’一声立马缩脚,他这么一缩把顾时欢给绊了一跤,头重重的嗑在床柱上,还差点要滚下床去。 顾时欢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捂着额头朝罪魁祸首看过去。 男人也正看着她,眼里毫无愧疚,反而是满满嫌弃,仿佛嫌弃她笨手笨脚,又仿佛嫌弃她此时蓬头垢面。 顾时欢被她这眼神给激怒了。 “祝长君——” 她瞪过去,然而那男人只是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随后继续阖眼睡觉,还将被褥往上拉高。 缎面的锦被十分顺滑,他这么一拉,顾时欢原本坐上头的,被突然扯落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 这下,是真的滚到了地上。 满室寂静…… 过得两息后,顾时欢忍不住爆发了,爬起来就冲过去要拽他下床,“祝长君!你混蛋!” 男人眼疾手快的制住她手腕,顺势将人一扯,她便扑了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 四目相对……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祝长君应该死了不止千百次。 但他对这凶狠的眼神毫不在意。 眼前这个女人,披头散发,衣襟皱皱巴巴,左边额头上还红了一块,眼大睁如铜铃,目露凶光,想必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个遍。 好整以暇的嫌弃了她片刻后,祝长君开口了,“顾时欢?劝你此刻去照照镜子,大清早你这副鬼样子实在瘆得慌!” 随后甩开她的手,兀自翻了个身继续朝里头睡,他昨夜吃太多酒,这会儿实在头疼得很,没心情陪她闹。 被他嫌弃,顾时欢已经习惯了,但被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还是第一次。她实在气不过,但再如何气不过,也要先顾全自身脸面,哪怕是要吵架,也要先拾掇好看了再与他吵,如若不然,气势不够,实在吃亏。 想了想,顾时欢使劲剜他一眼,便真跑去了铜镜面前。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时欢已经石化,她恨不得就地死亡。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4节 镜子里头的是个什么东西! 头发乱得像鸡窝,额头红肿,脸上白惨惨一片,嘴巴红得滴血,这是昨日的新娘妆容,她昨晚没来得及卸妆便睡了。眼角至脸颊还有两行可疑痕迹,那是她昨晚睡前流的泪水,再配上一脸怒气,显然一副女恶鬼的模样。 这……这……这副尊荣,顾时欢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她发疯般冲进净室,不过片刻又发疯般冲到门口,朝外头大喊,“快端水进来!” 顾嬷嬷带着丫鬟们守在门外,一直留心听里头的动静,先是她家小姐一惊一乍的直呼大爷的名字,随后又是跑来跑去大喊要水,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 等进门后,看见自家小姐的模样她唬了一跳,瞥了眼床帘里头朦朦胧胧的身影后,赶紧推她进净室洗漱去了。 等顾时欢出来的时候,祝长君也已经起了,他收拾得比她快,早已经坐在外间的饭桌前,也不等她,自顾自吃了起来。 对于这种没风度没气度的男人,顾时欢早已经看破他的秉性。她坐过去,拿着碗筷也默默吃起来。 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跟他算账,也顺便想想一会儿要如何搬回一成。 于是这顿早饭,两人吃得心平气和。 祝长君吃完后,在一旁坐着等她,见她吃得慢慢悠悠,便出声提醒了句:“我母亲已经在等着了,你最好快些。” 顾时欢抬头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他母亲等着关她何事?与她说做什么? 顾时欢从两人赐婚开始,自始至终就没有嫁人后好好过日子的自觉。就今早洗漱时,她都还安慰自己,没关系,就当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住,仅此而已。因此,也完全没有吃过早饭后要去给婆婆敬茶的想法。 她埋头继续慢悠悠的吃饭,昨日饿了一整天,晚上也是饿着肚子睡的,这会儿胃还有些不适,便吃得慢了些。 但在祝长君看来,她是故意的,作为新妇,分明就不想敬茶。他是个孝子,顾时欢怎样对他无所谓,但顾时欢怠慢他母亲,这事便不能忍,尤其是他母亲还满心满眼的等着喝媳妇茶。 因此,他坐在一旁清冷的盯着顾时欢吃饭,就想看她何时才能吃完。 他那股要吃人的视线打在顾时欢身上,令她忽视不了。兀自镇定的吃了片刻后,她突然放下碗筷,不爽得很,“怎么,嫌我来你祝府白吃白喝?你放心,我自己有嫁妆,山珍海味我想吃就吃,绝不会花你祝家一个铜板。” 男人继续冷冽的盯着她,盯得顾时欢火冒三丈,“你有话就说,别整你们官场那套沉默是金。” “你何时吃好?”他幽幽开口询问。 “我何时吃好与你何干?碍着你了?” 祝长君眯了眯眼,心底凉成一片,昨夜还想着日后好好过,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的不识好歹,算了,日后各过各的罢。遂也懒得再说什么,放下茶盏一声不吭就走了。 顾嬷嬷在一旁忧愁不已,适才一直在给顾时欢打眼色,可她偏偏没瞧见。 “唉……”她叹气,“小姐真是糊涂了,新妇进门得给婆婆敬茶,婚前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你怎的忘了?” “……”顾时欢拿筷子的手一顿。 所以,适才那男人等她是想说这个事吗?可,她真的忘了啊。祝老夫人她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对其和蔼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是个十分好相处的老人。那男人说老人家已经等着了,这会儿她也不好再继续吃下去,便赶紧起身让顾嬷嬷给她梳妆。 第93章 番外八 顾时欢性子乖张,但长得好看又讨巧,最是容易让长辈们喜欢的那种,她今日略微上了些淡妆,梳头了个飞云斜髻,披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领着三个凝丫头就出了正院。 丞相府占地广阔,从正院去元安堂约莫要走一刻钟时辰,两地间还隔着个花园,她一路走一路打量府里的景致。 祝长君是个谋臣,也是个文人雅士,他喜欢在府里种竹子,因此,顾时欢这一路见了不下十个品质的竹子,有的高耸入云,有的矮胖多枝,有些纤细柔婉,这么一瞧,倒还真是如美人般千姿百态,颇有趣味。 进入元安堂垂花门,门口各种了两棵罗汉松,取松鹤延年之意,再往里走就比较中规中矩,几乎是所有老人家都都爱的装饰,把花草植物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顾时欢缓步上台阶等在门外,让丫鬟们进去通报,她一边听里头的动静,一边欣赏廊下的金丝菊,这样冷的天气也开得鲜艳,实属难得。元安堂候在门口的丫鬟们见她盯着花瞧,则暗暗打量着顾时欢,大家都说新夫人极美貌,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殊色,这会儿见了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她们大爷要‘横刀夺爱’呢。 祝府的丫鬟们对外界传言深信不疑,如若不然,怎的大爷单了这么些年却突然想成亲了? 一个圆脸丫鬟见她看菊花看得新奇,便笑着在一旁解释,“夫人好,这盆金丝菊是昨日从温棚里头取出来的,所以这会儿花开得新鲜呢。” “哦?老夫人平日里很喜欢花?”大长公主府也有温棚,据她所知照料这些花草可费劲呢,若不是爱花如痴,定不能如此用心。 圆脸丫鬟笑了,“倒不是很喜欢,这些花皆是两个月前就已经请了人来打理的,就是为昨日大爷和夫人成亲之用呢,老夫人说了,成亲之日百花盛开看着喜庆,便着人准备的。” 原来如此,顾时欢心下对祝老夫人印象又好了几分。虽然儿子混账,但母亲却是个好母亲,对她也好,一会儿进门了得好好给她老人家敬杯茶才是。 才过片刻,里头丫鬟就出来请人了。 顾时欢进去的时候见祝长君也在,他正坐在祝老夫人左手边的的绣凳上,老夫人坐在榻上,膝上搭着一条百花蚕丝绣缎衾,手里还捧着暖炉,见顾时欢来了,笑意盈盈的喊她过去。 一旁早就有丫鬟沏好了茶,地上还放着两个蒲团,顾时欢走近悄悄瞧了祝长君一眼,见他也起身离座站过来。两人虽互看对方不顺眼,但这会儿倒是极其默契的假装和谐,跪下之后,异口同声的喊母亲。 对于喊个陌生老人作母亲,顾时欢原本以为难以开口,可当这么跪下来之后,发现认个母亲也还不错,尤其是当祝老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又大又厚的封红后,顾时欢对祝老夫人的笑就特别特别的真诚,心里也更加亲近了。 倒不是她贪这点银钱,而是单纯喜欢收又大又厚的封红,从小年节就喜欢,觉得喜庆,就高兴。 她乖乖巧巧收下,还不忘恭维了一番老夫人精神矍铄、长命百岁。 祝长君在一旁沉默看着,心下疑惑她为何态度转变这般快,早上起床时还对他大呼小叫的人,这会儿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在他母亲面前卖乖讨巧。 他瞥眼过去,从她笑意盈盈的脸上再游移到她手上,见她双手紧紧攥着封红时,心里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 “长君媳妇啊,适才还说你身子不适不来了呢,怎的又过来了,累了就歇息,明儿再过来也不打紧。”祝老夫人体贴的说道。 顾时欢诧异,她朝祝长君看去,他以为她不来,所以已经帮她找了借口? “儿媳也不打紧的。” 祝老夫人嗲怪她,关爱的眼神里又带着些‘我懂你’的意思,毕竟她也是过来人,洞房夜肯定累得不轻,如若不然,怎的连眼下都是乌青的?还一脸疲惫之态呐。 肯定是昨夜太劳累睡得不好,为此,祝老夫人埋怨的看了眼儿子,嗲骂道:“你也是,你媳妇年纪比你小,自该是多体谅她的,怎能可着自己的性子来?” 祝长君莫名其妙,他怎么可着性子了?但此时不好反驳,便只有老老实实认错,“儿子晓得了。” “你晓得了就好,既然娶了妻,往后也要多顾着家里些,别总是忙得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有空就多陪陪你媳妇。对了,你不是有十日婚假么?先说好,可不许再去忙其他的了啊,你媳妇初嫁过来,你得闲多带她熟悉熟悉府里。我啊,很是盼着你们快些有好消息呐。”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毫不避讳,弄得祝长君和顾时欢两人纷纷尴尬,但默契的没有在这种时候各自拆台。 祝老夫人嘱咐完一些事后便让他们回了,还勒令祝长君今日务必要陪顾时欢。祝长君在元安堂答应得好好的,但出了门就完全抛掷脑后。 两人才出了院子,便自发的一前一后拉开距离,祝长君大步在前,顾时欢也不想与他走近,便缓着步子故意在后。就这么走了一段路,直到元安堂大门看不见后,祝长君远远的停了下来。 似乎在等她。 顾时欢现在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反正就是没好气,经过他身边时好不屑的‘哼’了一声,也没停下,继续抬脚往前走。 “你站住——”男人清冷的开口说道。 来了!来了!顾时欢正愁没合适的时机与他吵一架呢,早上的大仇还未报心里一直憋着火。这会儿他提前开口,她立马转过身,进入备战状态,“何事?” 祝长君没说话,朝她伸出手去。 顾时欢见那只摊开的手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好看是好看,但她不想牵。都已经出了元安堂了,又不是在老夫人面前,这人还装什么装? 她将脸别过一边,倨傲道:“我是不会与你牵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拿出来!”男人继续开口说道。 “拿什么?” 意识到自己也许误会他之后,顾时欢有些尴尬,索性装傻。 “封红,我母亲给的封红,交出来!” “凭什么?老夫人给我的就是我的,凭什么交给你?” 男人不屑的嗤笑道:“是谁早上大言不惭的说不花我祝府的一分钱?难不成说话不算数?” “……” 没等她回复,祝长君走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自己扒拉袖子,从里头掏出鼓鼓囊囊的封红,随后看也不看她,便扬长而去。 顾时欢傻眼,这……这算抢劫吗? 真是要气死了,这个不要脸又小气的男人! 呸!谁稀罕! …… 顾时欢昂着头,气冲冲回到正院,一阵风似的从顾嬷嬷身边经过。 “她怎么了?谁又惹着她了?”顾嬷嬷问身后的凝丫头。 凝知将适才在元安堂发生的事与嬷嬷细说了之后,顾嬷嬷心下安慰,虽然大爷与小姐两人相处不好,但总归祝老夫人还是喜欢小姐的,有这层喜欢就好,大爷是个孝子,往后老夫人劝一劝他,她这边再多劝劝小姐,说不定日后两人能放下成见好好过日子。 她赶紧进屋子去看顾时欢。 顾时欢踢了鞋脱了斗篷,趴在软塌上,锦被蒙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顾嬷嬷劝道:“小姐莫要气馁,既然嫁过来了,日子总要过,好过歹过皆要选择,那咱们选好好过,如何?” 顾时欢抬起头,“嬷嬷说的轻巧,这日子要如何好好过?” “小姐想想,与其继续与新姑爷脸红脖子粗,倒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我看新姑爷也不是那般不好相处的人,且他毕竟是你夫君,为人妻子的总该……” “依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去讨好他?” “……这怎么能说是讨好呢,你只需做好妻子本分便是。就好比昨夜,那般重要的日子,你怎能先睡过去?” “好啦……嬷嬷,你莫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喜欢他,如今看来他似乎也极不喜欢我,让我去讨好他比死了还难受,反正以后,咱们过自己的,也不花他祝府一分一毫。”顾时欢不耐烦再继续说这件事,她这会儿心里烦躁着呢。 顾嬷嬷悠悠的接话道:“虽不花一分一毫,可你人住着祝府的屋子呢,这账哪能算得清?” “我——” 顾时欢郁结,这么一讲,自己往后真是抬不起头了,每回对上那男人都要气短一截,吵架都不够气势,真是心堵! 顾嬷嬷见她听不进,便换了个话题迂回的劝她,“小姐,后日便是回门的时候了,你如今与姑爷关系这般僵,万一他不肯与你回门,那可如何是好?届时你也不想沦落为临安城的笑柄吧,毕竟嫁出去的姑娘若是孤零零的回娘家……” 说到这事,顾时欢真是头疼,她当然不愿意沦为笑柄,成亲前她仗着祝长君这一层未婚之妻的关系在临安城欺负了好些人,若是日后闹出不合,那些人肯定要往死里嘲笑她,这最是让她不能忍的。 她竟然忘了这茬,这可怎么办? 顾嬷嬷见她总算上心了些,便再接再厉的劝道:“依老奴看,小姐不防……”她凑过去,低低的在她耳边出谋划策。 第94章 番外九 祝长君得了十日婚假,突然闲了下来,不习惯得很,索性一头扎进藏书阁翻阅起往些年爱看的书籍,又是从早上进去一直待到日落,连午饭都是在里头吃的。 藏书阁在后院西边,依傍着一片竹林,从窗外望出去能看到郁郁葱葱的竹子,午后暖阳从窗外斜照进来,洒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祝长君坐在圈椅中,脚边烤着一盆碳火,他就这么一边琢磨棋谱一边在茶几上自己对弈。 此时此景倒好似又回到他年少时,努力科考的模样,那时便是这样,一心扎在藏书阁,两耳不闻窗外事。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5节 心想,成亲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大爷?” 是祝全,一般这种时候无事他不许有人来打扰,心里有几分不悦,头也不抬的问他,“何事?” 祝全手里拿着封信笺,是暗纹压花百香笺,一看便是女子所用。他走进屋子,将信笺放在桌上,“这是今日门房收到的,送去了书房,但您不在,小的就给您拿过来了。” 祝长君不用看,光闻那熏香便知道是谁送来的信笺,“先放着,你出去。” 祝全在一旁迟疑,没走。 “你还有何事?”祝长君问道。 “呃……是正院那边着人来传话,说是夫人让您晚饭过去一趟。” 这个夫人,祝全还是第一次喊,有些夹口,他也清楚大爷与正院那位的情况,因此,传达这话不知大爷心里可否会不高兴。 果然,祝长君下棋的手顿了顿,蹙眉道:“可说有何事?” “并未,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的,说夫人备了些酒菜。” 祝长君狐疑,娶进门的那个女人性子阴晴不定,昨日还凶神恶煞,今日为何好心请他过去用饭?莫不是觉得她嫁过来,自己冷落了她心里不好受了? 可依她的性子,也不像会服软的啊。 他扔下棋谱,朝窗外望了望,夕阳西斜,快到傍晚了,火盆里的碳火也烧了厚厚一层白灰,眼见要熄灭。索性站起身来,“行,那就走一趟。” …… 顾时欢听了嬷嬷建议,觉得有必要与那个臭男人谈一谈,毕竟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先礼后兵也省事些。于是便让厨房张罗顿饭菜,她谨记不花祝府一分一毫,连厨子都是自己花钱雇回来的。 眼见日落黄昏,傍晚将至,她坐在榻边看话本心不在焉,过一会儿抬头问道:“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来?” “估计会,小姐,你真要与大爷说那事?”她心里愁,本来出主意是想让她家小姐请大爷过来,两人好好谈日后相处的事,可没想到小姐突发奇想要与大爷来个约法三章。早知如此,她也就不出这主意了。 顾时欢肯定道:“当然,只不过,心里没底,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不过应该会吧?他可是丞相,当官的最是好面子,况且……”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凝香便匆匆进来了,“小姐,大爷到了。” “到哪了?” “快进咱们院子了,您准备一下。” 顾时欢丢开书站起来,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随后发现,自己真是糊涂了,她何须准备?又不是见什么了不得的人。再说了,自己只是找他谈事,又非有求于他,弄这般郑重作甚? 于是又坐了回去,捡起话本子‘不慌不忙’的继续看起来。 祝长君进屋子时,外间没人,透过帘子倒是能看清窗边榻上坐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明知他过来了,她头也没抬,装的一本正经。 他也不进内室,就在外间坐下来,让人沏茶。丫鬟凝知去茶水间端了盏茶过来,祝长君喝了一口不满意,挑剔道:“这是什么茶?去沏壶铁观音过来。” 顾时欢喜甜,因此爱喝些罗汉果花茶,凝知平日里也曾沏这样的茶给顾驸马和顾时茂喝过,两人都觉得味道不错,今日便也没想那么多,也给大爷上了一盏。 闻言,她撤回茶盏,正准备重新去沏一壶时,顾时欢出来了,将她拦住,“你去将茶盘端过来,我来沏茶。” 此话一出口,屋里的人皆诧异看着她,凝香是觉得她家小姐从未给别人沏过茶;而祝长君则觉得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且这股妖风还不小。 顾时欢在桌边坐下来,也不急于说话,等凝知将茶盘端过来,她煮水泡茶,不急不缓。这手艺还是往常跟顾时嫣学的,多年不曾使,略显生疏,但好在顺序没弄岔,而且,她人长得好看,美人泡茶不在茶,在在乎视觉享受。 祝长君坐在一旁倒是难得的欣赏了片刻,等她泡好,递了杯茶过来时,也好心情的品了一口。 随后皱眉。 “不好喝?” “苦了。” “那再来。” 他可没闲心让她再来,只开口问她,“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顾时欢这会儿做事颇有耐心,一套一套的,“不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话音刚落,她顿了下,这话有些耳熟,随后突然想起来,她那日来祝府要他退亲时,他就说过这样的话。不着痕迹的,又看了他一眼。 祝长君也正看着她,他也记起来这茬,心想,莫不是还记恨着那日之事,她今日要以牙还牙不成? 心底嗤笑,真是幼稚! “有事说事,我没空闲在这吃晚饭。” 他态度不冷不热,顾时欢不爽,但想到接下来的事还是生生忍住了。于是坐直身子,“是有一事,是关于我们二人的。” “哦?洗耳恭听。” “你也知道,咱们这是圣旨赐婚,虽互相不满,但总归不能闹得太难看,当然……”她怕他想岔以为她服软了,便立马补充道:“当然,我不是想与你握手言和做夫妻,而是觉得,咱们的事在府里是私事,但出了门,便不是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怎么不明白?祝长君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我想与你做个协议,协议内容呢,我也写好了,你看看。”她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折叠得不规整,一看就很敷衍。 祝长君接过来打开看。 上头写着: 《夫妻搭伙协议》 一、不许干涉对方的私事,在府里井水不犯河水; 二、不许以夫妻义务相要挟,各取所需就好; 三、有事可以商量,没事不准打扰; 四、出门在外,不准吵架,要对顾时欢好。 这最后一条嘛…… 祝长君挑眉,“其他都没什么,但……出门在外,为何偏要对你好?” 顾时欢内里心思不好明说,便扯了面大旗遮掩:“咱们毕竟是圣旨赐婚,在外头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你还在乎这个?” 她老脸一红,不岔道;“要你管,总之,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祝长君闲闲的看着她,见她瞪大眼睛,似乎又要吵架,便赶紧接着说道:“最后一条不公平,得改一下。” “哪里不公平?” “怎么只有对你好?那我岂不吃亏?”他转头吩咐丫鬟,“去拿笔墨来。” 他大手一挥,刷刷两下,龙飞凤舞的在最后一条后面加上,“也要对祝长君好。” 顾时欢伸长脖颈看过去,嗯……勉强能接受。 “如何?”祝长君问道。 “我没问题,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就是……你的字太丑,如蛇抽筋一般,下次写好些。” 说完,他将协议书扬了扬,折叠好放进袖中,随后端起那杯苦茶喝尽,起身走了。 …… 顾时欢被又被他嫌弃了一把,也不在意,心情好的吃了慢慢一大碗饭。 吃过饭后让顾嬷嬷收拾明日回门要用的东西,她张口数着要带这要带那,连喝茶喜欢的那套景德镇雕花高白瓷也要带着。 顾嬷嬷叹气,“小姐,您只是回门,明日一早过去,吃过午饭就回来了,何须带这些?” 闻言,顾时欢垂头丧气的坐在床榻上,“嬷嬷,我想家了,特别特别想,嫁人一点也不好。” 顾嬷嬷笑了,“慢慢习惯就好,女人家总归要嫁人的,小姐今儿与大爷约法三章,我看最好一条就很不错,往后不管在外头还是在府里,你都希望大爷对你好些吧?” 顾嬷嬷拐弯抹角的要撮合她们俩。 顾时欢接过凝香端进来的果子,一边吃一半无所谓的听顾嬷嬷唠叨,分神想着明日回家做些什么好。 …… 而祝长君这边,他正在书房看卷宗,老管家则进来请示他明日一早陪新夫人回门的事。 他拿着长长的礼单瞥了两眼,“按你准备的就好,无需再添加。”似乎想到什么,又说道:“这份礼单也给正院送过去,让人仔细说明了,这是府上准备的。” 老管家不明何意,但还是遵命照做了。 第95章 番外十 翌日。 祝长君在演武场打了套拳之后回书房沐浴,问祝全正院准备得如何了,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他特地比往常早起了二刻。 当他沐浴完坐下来吃早饭时,祝权已经着人打听回来了,他迟疑的说道:“大爷,夫人那边说是……身子不适,这会儿还没起呢。” 祝长君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他吃完早饭后无事可做,便继续回书房一边看书一边等着。 然而过了半个时辰后,再问祝全,却是说道正院这会儿还在准备,想了想,便又铺开宣纸再练几个字。 正院这边,顾时欢后悔不已,昨晚太兴奋,导致夜里很迟才睡,于是早上困得睁不开眼睛,便赖床赖到了卯时,顾嬷嬷无奈最后亲自进屋子将人拖起来。 顾时欢懒洋洋的站着任由丫鬟们洗漱穿衣,随后连早饭都是迷迷糊糊的喝一碗粥草草解决。 总算拾掇好时,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听说祝长君在前院已经等得不耐烦,她撇撇嘴,抱着暖炉就出了门。 大门外,祝长君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听见动静,才掀帘子瞧她了一眼,见她站在台阶上哈欠连天,迟迟未挪脚上车,便出声催促道:“还不快上来?早去早回!” 他声音清冷严肃,似乎含着那么点不悦。 顾时欢瞪了那男人一眼,但她困着呢,这一眼毫无气势,反而像撒娇似的,祝长君看了后,心里那股不耐烦莫名的减了几分。 顾时欢由凝香扶着上了马车,她走路心不在焉,就在进车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摆,突然往前一补……就这么的,扑到了男人身上。 祝长君正拿着本书看着,触不及防的被她补了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住人,因此,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扑进他怀里了。 空气仿佛凝固…… 顾时欢这下也彻底清醒了,然而清醒后就是无穷尽的尴尬,简直想就地死亡。虽然不是她故意的,但却是她主动扑过来的,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头上那股嫌弃的视线。 “你还想在我怀里待多久?”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又狭促,瞬间让顾时欢耳朵红起来,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近。她闭了闭眼,随后撑起身子要坐起来,但慌乱间不知撑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得头顶的男人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叱道:“你快些!”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6节 她果然快些,手掌一用力,快速退开,而那男人又低哼了一声,随后眼神不善的朝她看来。 顾时欢理亏,草草整理了一遍衣裙后目不斜视的坐着,嘟哝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觉得有理了?”祝长君此时身心复杂,身子疼痛,心里却有些意味不明的快感。 那里平时除了自己,还从未有人触碰过,这女人扑过来时,柔软的手掌便是覆盖着那里,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动静,愣了片刻之后又担心她发现,便想让她快些起来。 哪曾想……她毛手毛脚的,弄得他这般疼。 他暗暗呼吸了许久才缓过那阵疼痛,看着坐得笔直脸上毫无愧疚的女人,他忍了忍,也懒得费神与她追究,便又兀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看起来。 可随着马车轻轻晃动,他的心绪渐渐不宁。车厢狭窄,女人身上的香气时不时蹿入他的鼻子里,便总是忍不住想起适才的触感,她掌下的,还有他掌下的。 那柔软纤细的腰肢,还有那胸膛间抵着的软绵。 想着想着,他口干舌燥,视线悄悄往右前方移了过去,瞥见那女人偏过头靠着车窗,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侧颜轮廓,小巧圆润的下巴,还有那……饱满的红唇。 以往也见过女子涂口脂,但并未想太多,如今这么一瞧,只觉得这红唇有些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甚至想噙住尝上一口,想看看那晶莹剔透的口脂味道是否真如书上所说的那般好吃。 视线不经意间下移,便看到那挺起的胸脯,想必之前那抵着胸膛的软绵便是出自这里了。他新奇得很,也不知顾时欢这女人是怎么长的,这般瘦弱的身子竟然……如此鼓鼓囊囊,还软得不可思议。 不自觉地,他吞了下口水,‘咕咚’一声,响声颇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才发觉自己适才在做什么,心下顿时唾弃不已。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顾时欢也听见了这声‘咕咚’,原本迷迷糊糊要睡着的,便又睁开眼来,转过头去瞧他。 然而男人在她转头时更快一步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从一旁暗格里拿出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后发现她还在看着他,便问了句:“你也想喝?” 顾时欢扫了一眼他耳边可疑的红色,随后又转过头继续阖眼假寐。 祝长君此刻真是不可思议得很,就在她转头看过来的瞬间,自己竟然像做贼似的不想被她发现,而且,心跳还急切起来。 想他为官这么些年,在朝堂上与人刀光剑影都不曾皱过眉头,可如今,竟因一个小女子就这般大惊失色。 实在是……他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摇头笑了。 真是新鲜! …… 马车到地方时,顾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顾时茂等在大门外,见自己妹妹下马车,忍不住高兴的喊:“夭夭,你怎的才到啊?”可转念又想到自己这副模样显得不持重,毕竟祝丞相也在呢,便生生忍住了脸上的兴奋。 “哥哥,爹爹和阿娘呢?”顾时欢提着裙子下来。 “早在堂屋等着了。”随后又朝后头行了一礼“祝大人!” 喊完这声‘祝大人’后又发现这样不对劲,自己算起来应该是他舅兄,怎么说也得拿出些舅兄的气势来,回头少不得还得站在娘家人的这边敲打敲打这个妹婿呢。 于是又正色起来,“祝……祝大人请。” 算了,还是喊祝大人吧,他这不苟言笑的气势有些唬人,平日里在官场浸淫他官威已久,哪怕这人已久娶了他妹妹,但这声‘妹婿’实在是不敢喊出口。 祝长君也懒得管他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嗯’了声,便兀自抬脚跨进门槛。 顾驸马在堂屋频频伸长脖颈瞧着门外,听见她们的声音后,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出门口来等,见着疼爱的女儿后,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爹爹啊。”顾时欢欢快的奔过来,挽着他手撒娇,“爹爹,我想你了。” 顾驸马笑呵呵,随后意识到什么,又立马低声斥责道:“女婿在呢,你注意些。” 顾时欢瞥了眼闲庭信步的男人,哼了声,“我回自个儿的家,要注意什么?” 这声音不大不小,祝长君也听见了,走过来向顾驸马行了一礼,“岳父无需责备,正如夭夭所说,这里是她的家,随意些便好。” 这声‘岳父’喊得顾驸马通体舒畅,连连笑着说‘好好好’,就先拉着女儿进堂屋了。 倒是顾时欢被他这句‘夭夭’吓得不轻,恶寒了一阵后,也赶紧随着自家爹爹进了门。 女儿回来,大长公主也很是高兴,不过她在女婿面前不好表露太多,规规矩矩的受了两人一拜后,让人上茶。 客气的寒暄道:“夭夭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如今嫁入你祝家,恐怕日后还需你多包容些。” 祝长君姿态躬亲,起身再拜了一礼,“这是小婿该做的。” 顾时欢在一旁暗暗观察,觉得祝长君此刻倒是很能装,面色镇定,还带着几分和颜悦色,这副模样却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对他的表现,自己也暗暗满意,既然他做足姿态,自己也要多配合些。 于是,中午吃饭时,就亲手给他盛了一碗汤,还吹了吹,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夫君,小心烫。” 这声夫君喊得触不及防,令祝长君端汤碗的手抖了抖,差点要拿不住。他斜眼看过去,见她笑着眨了眨眼,似乎还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 他懂,就是演戏嘛,今日兴致不错,那就陪她演一演。 他喝了就口汤后,见她只吃面前的青菜,于是伸长筷子夹了块肉给她。 “夭夭你太瘦了,多吃些。” 顾时欢正吃得开心呢,便看见碗里多了块……肥肉,老大一块,肥得流油,甚至还颤颤巍巍的抖动,太吓人。 她抬头看过去,男人笑得‘温柔’,“为夫体谅你辛苦,夭夭可不许挑嘴。” 她暗暗瞪了他一眼,悄悄将肥肉埋到碗底,但还是被大长公主发现了,责备道:“女婿说的没错,夭夭就是平日里太挑食,身子这般瘦,这肉不肥,我让厨房先炖过再红烧的,好吃着呢,赶紧吃了吧。” “……” 顾时欢最怕吃肥肉,从小就怕,饭桌上因为肥肉这事都不知挨了多少顿骂,却没想到,如今又撞上了这事。 桌子上几人都看着她,尤其是自家爹爹的那眼神,仿佛自己不吃就是糟蹋了他女婿的一番心意。 顾时欢都想哭了,眼神求饶,不吃行不行啊? 但这次大长公主却没由着她,女婿还在呢,又是他亲手夹的菜,若是女儿裸的嫌弃,这可不好。便也回了个眼神,必须吃! 顾时欢心里苦,细口细口的吃起来,一口肥肉一口青菜,吃得哀怨不已。 第96章 番外十一 顾时欢哀怨的吃着肥肉,嚼得毫无感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令祝长君心里好笑,然而正当他喝完汤,准备吃饭时,顾时欢礼尚往来,也给他夹了菜过来。 他抗拒的看着沾满辣椒的鱼块,眉头微皱,斜睨她,眼含威胁之意。 但顾时欢不怕死,她豁出去了,夹了一块还不够,又夹了一块,笑得温柔,“夫君,这是我爹爹从江南请来的厨子烧的,厨艺了得,尤其做这道菜最是拿手,你务必得尝一尝。” 这时,顾驸马也在一旁搭腔,笑呵呵道:“这厨子可是我花了重金千里请过来的,做菜确实好吃,尤其是辣菜更是一绝,女婿快试试看。” 顾驸马早年跟随他父亲下江南做生意,在江南住过几年,便从此爱上了辣菜,回临安后便立马雇了个江南厨子过来。因此,顾家几个孩子也从小爱吃辣菜,连大长公主偶尔也会尝几口。 对于这道辣鱼,顾驸马是真心推荐,眼巴巴的盯着祝长君,希望他能够赞同自己的口味。 祝长君被岳父大人这么看着,想了想,端起碗缓慢的夹了那片鱼肉进嘴里,只片刻,那股呛鼻的辣味便瞬间充斥口腔,冲击他向来清淡的味蕾。 他也不敢嚼,含在嘴里用意念缓过那阵刺激,觉得差不多时,才一口吞下。 “怎么样?味道如何?”顾驸马眼神期待。 “确实不错。”他客气的回之一笑。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就因为他说了句不错,顾驸马体贴的关照了他,将整盘鱼都推到了他面前,“女婿喜欢吃就多吃些,往后若是你来府上,我吩咐厨子再给你做。” “……” 一旁的顾时欢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家人莫名其妙看着她,大长公主更是不着痕迹的剜她一眼,让她稳重些。 而祝长君心里默默给旁边的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记了笔账,回头在收拾她。 …… 吃过午饭,顾驸马和顾时茂在花厅招待祝长君吃茶,大长公主则以让顾时欢帮着看花样子的名义将她带回正院屋子。 顾时欢坐在榻上喝蜜糖水,等她母亲打量够之后,悠悠说道:“阿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定知无不言。” “在丞相府可还习惯?” 顾时欢点点头,又摇摇头,“习惯是习惯,可还是觉得家里更好。” 大长公主嗲怪她,“这话可莫要再女婿面前说。” 爹娘一口一个女婿,顾时欢心下撇嘴,那人还真是会装样子,一顿饭的功夫,他就成了爹娘心里的‘好女婿。’ “成亲那晚,你们可有成事了?” “……” 这让她怎么回答呢,对于这种羞人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出嫁前顾嬷嬷曾给她看过图册,里头描述得实在露骨,原本以为洞房那夜会那样,但最终没发生。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不想与那个男人‘坦诚相见’。 但现下母亲问起,也觉得怪难为情的,便支吾着摇头。 大长公主皱眉,“是成了还是没成?女婿没对你那样吗?” 顾时欢脸发红,“就是没成的意思,那夜我睡着了。” 看女儿毫不在意的模样,大长公主叹气,又问她,“那后来呢?可有补上?” “阿娘,你问这些作甚?我不想说这个。” 大长公主见女儿羞臊,半信半疑的,欲言又止,想了想,问她也说不得准,回头还是问顾嬷嬷稳妥些。 随后又嘱咐了些夫妻间的事,大长公主看了看时辰,午时已过,想必堂屋里的男人们也等久了,便说让她赶紧与女婿回府。 顾时欢才来不久,哪里肯?便赖着不想走。她跟大长公主回到堂屋后,故意对祝长君说道:“你不是说下午还有事要忙?你先去忙吧,我晚些自己回去。” 祝长君四平八稳的坐着,不急不缓的喝了盏茶,“突然又无事可忙了,我看还是一起走吧。” 顾时欢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奈何这男人就是当看不懂。两人的动作这般明显,连迟钝的顾驸马都看出来了,他咳一声,十分不赞同女儿这样任性,说道:“夭夭莫作怪,女婿说一起回那就一起回。” “爹爹,我才来呢,你就忍心赶我走?” 顾驸马也不舍啊,他也很想女儿留久些呢,听她这么说,为难的朝大长公主看过去,希望她说句话,毕竟他是不敢武逆女婿,女婿都说要走了,他不能强留人。 大长公主无奈,便坐下来与祝长君商量,“你们夫妻若是得空,多留些时辰也好,府里后院有处花棚,如今开了许多花,回头让夭夭带你去看看。” 祝长君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适才也只是故意逗一逗她罢了,既然岳母都这么说了,便点头应了声‘好’。 顾时欢难得的给了他个和颜悦色的笑,说道:“走吧。”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7节 …… 祝长君一路跟着她到了后院,两日前成亲迎接新娘的时候他来过一次,但彼时人多,而且到处都装饰的喜庆,许多地方看不清楚,这次过来倒是能静下心来仔细欣赏一番。 不得不说大长公主的确是个雅人,且顾家财力雄厚,花重金将这园子修建得极其精致,湖泊假山,阁楼琉璃瓦在高处熠熠生辉,成片的牡丹,品种非凡,却在园中随处可见,九曲游廊建于湖面之上,于密实荷叶中穿过,直达湖中心的水榭华亭。 顾时欢见他脚步慢了下来,眼含赞赏之色,心里得意,便问道:“可要去湖中心一观?” “可。”祝长君率先抬脚走去。 顾时欢吩咐丫鬟去端一盆碳火过来,水榭华亭建于水上,湿气大也格外冷。她还另外吩咐人准备些热茶。 这般周到细致,走在前头的祝长君听到后有些意外,心想,莫不是适才同意她在家留久些,所以良心发现决定投桃报李了? 不自觉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沿着游廊信步慢走。 水榭居于湖中,四面敞开,中间摆放着座椅供人歇息,一侧还有楼梯,通向二层,祝长君问道:“上面是何处?” “是阁楼,歇息的地方,夏日这里最是凉爽,我常常在此午歇到日落。” “午歇到日落?”男人眼里有几分戏亵。 顾时欢今日与他相处得多,丢脸也丢过了,索性也不想在他面前端着,便破罐子破摔本性暴露。 “是啊,我半睡半醒,醒了再睡不行么?” “不是不行,只是觉得,你这般年纪便爱虚度光阴着实可惜。” “嘁,我又不用考科举做官,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 祝长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也是,反正你也不用学劳什子琴棋书画,想如何虚度便如何虚度。” 顾时欢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似乎带着那么点鄙视的意味,可看他眸子却又有笑意,实在不懂,便悄悄给了他个白眼。 “这是什么?”他突然在一根廊柱下发现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刻得还挺深。 顾时欢望过去,老脸一红,不吭声。 “千层酥好吃好吃好吃。”祝长君轻轻念出来,怀疑的朝她看过去,“这是……” “不是我干的!”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惹得祝长君难得的笑出声来。 顾时欢被他笑得难为情得很,便自己沿着楼梯上了阁楼。丫鬟们端了茶水和炭盆进来,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便暖和起来。这一暖和,顾时欢便有些犯困,她每日皆有午睡的习惯,吃过午饭到这个时辰便是要歇着的,只不过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她也不好撇下祝长君,自己回屋子睡觉,便只能硬生生的陪着。 祝长君也不知在下头磨蹭什么,等他上楼之后,顾时欢已经坐在软塌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犯困,见他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若是还想去花棚看看,我此刻就带你过去。” 祝长君拦住她,“不急。” 他拉了一张椅子,在火盆边坐下来,摊手烤火,两人各自无话,只听湖面的寒风呼啸阵阵。 祝长君许是也有些困,他喝了盏热茶后,靠坐在椅子上阖眼养神。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顾时欢已经歪在软塌上睡着了。 申时过后,顾时欢才悠悠醒来,阁楼上已经空空荡荡,身上盖着床毯子,她问凝香,“他呢?” “姑爷已经走了,说是有事。” 顾时欢点点头,心想,既然走了,那她可以蹭个晚饭再回。大长公主无奈,所幸女婿走时也说过让她在家待尽兴,于是便由着她叉着腰站在厨房外头张罗她喜欢吃的菜。 等吃过晚饭天擦黑时,祝长君居然来接人了,马车就等在大门外,顾时欢还诧异,没想到这人做戏还做得这般全,出门在外,果然谨记要对她好。心里很是感动了一把,想着往后也对他好些。 然而这个想法在上马车时,便消失殆尽,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不是他惯有的沉香,而是女子爱用的香。 心想,这男人还真是不亏待自己,只出门半天就不知去了哪里私会情人。 第97章 番外十二 顾时欢上了马车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很是特别,即不像他身上惯有的沉香,也不是她自己身上的香,且这样的香只有女子会喜欢,这般说来,定然是其他女人身上的。 也不知他离开这半日去了哪里,又私会了什么人。 顾时欢在上马车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这男人还真会享受,就算这么些年不娶妻,私下也不曾亏待自己。也是,如他这般芝兰玉树又位高权重,没个把红颜知己也说不过去。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既然有喜欢的女人为何不娶进府中,莫不是,那女子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才片刻,顾时欢便想了许多种可能,她神色淡淡,上马车也不与他说话。 “今日可玩得尽兴?”祝长君开口问她,语气也是淡淡的,与之前在大长公主府那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还好。” 她疏离之意明显,接下来两人皆有些沉默,过了半晌,他又开口说道:“我明日要去见个人。” 她不解,他想见谁就见谁,何须跟她说?她疑惑的看着他。 “见我恩师。” “嗯?” “我恩师对我如师如父如友,此次成亲,理应带着新妇去见一见。” 顾时欢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提前跟她说一声,想让她明日也与他做一场戏呢,难怪他今日这般主动配合,原来早就在这等着了。若是半刻钟之前,她倒是还有心情,可这会儿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男人。 见她不说话,祝长君以为她没听明白,便又说了一遍:“明日,你与我一道去,早去早回,礼品我会着人备好。至于明日见了人该如何表现,想必你明白。” “我若不想去呢。” 他斜睨过去,凝视片刻后,语气略重,“别忘了你写的契书,还在我那搁着呢,你若是率先背约,那往后……” 他眸子微眯,语含威胁。 顾时欢想起往后还有长长的一辈子要与这男人演戏,心里顿时就烦躁起来,可烦躁归烦躁,但还得忍着。忍了一会儿,她咬牙点头,“行,那我去。” 祝长君放下心来,似乎意识到适才语气不大好,有心想弥补一二,“若是明日你表现得好,我可以允你一个条件。” 可顾时欢对他的条件不大感兴趣,仍然神色淡淡,“再说吧。” 离开大长公主府后,她态度骤然冷淡,其实祝长君也有些不习惯,虽然知道两人是在演戏,但心里却是想着,若是一直这样演下去也未尝不错,至少不用总是冷言冷语相对。 他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想想便算了。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琢磨不透,他也懒得琢磨。 …… 翌日,顾时欢早起,正如那男人所说的,她也想早去早回。但吃早饭的时候,祝全就过来传话,说让她再等一等,祝长君进宫去了,一个时辰后回来。 吃完饭,闲来无事,她便趴在美人榻上看话本消磨时间。顾嬷嬷对他们这样出门访友的活动很是赞成,反正两人多些亲近,也有利于增进感情。况且昨日在大长公主府的情况,她私下也细细问了凝香,对她家小姐的表现极为满意,对大爷的态度也很是惊喜。 总之,两人握手言和有望。 她放下手里的活,在一旁事无巨细的叮嘱道:“小姐,我听闻这柳清河老大人,是咱们大越朝最学识渊博的,他老人家也极其注重礼仪,届时您去了,可仔细些,少说话,若是老人家问了,你就答,没问,你安静坐着便是,全看大爷如何你便如何。” 顾时欢不在意,她只是去做个陪衬,贤惠不贤惠,知礼不知礼的,想必人家也未必关心这么多。 “小姐可听见了?” “知道了,他何时回?若是没这么快,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顾嬷嬷看看时辰,“想必快了,小姐若是困了就先歇息,等大爷回了,我再喊你。” 闻言,顾时欢丢开话本,就这么趴在榻上,将头埋进团花缎绒靠枕里。 祝长君是辰时回的,他先去书房换了身衣裳,随后让人去正院请人。顾时欢才姗姗来迟,进车厢后蔫蔫的,困得眼皮子耷拉,脸上还有一道枕印,一副睡不够的模样,瞧了他一眼后,问道;“我们要去多久?” “恩师备了午饭,吃过午饭就回。” 顾时欢点点头,闭上眼睛靠着车窗继续打盹。 “昨晚没睡好?”他问。 然而没得到回应,顾时欢不想理他。 他脸上也无任何表情,看不清是喜事怒,淡淡的,见她兴致缺缺,便也自己坐一旁喝茶想政事。 …… 柳府是座古朴的老宅,门口的石狮子都已经被风霜雨雪打磨得看不清身上的纹路了,虽古朴,屋宅却建得十分雅致,光门口玄关便书着一首诗,字还写的怪好看的。 顾时欢瞟了一眼。 “这是恩师的笔墨。”祝长君介绍道。 两人继续往里走,柳府的仆人在前头领路,一边走一边细细介绍着,毕竟顾时欢第一次来。 来到前院花厅时,远远的就见门口石阶上站着个白衣女子,身姿窈窕,梳着闺阁女子的发髻,显然还未出嫁,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气质颇是养眼。见祝长君来了,先是浅浅一笑,等又见到后头的顾时欢时,那笑意立马消失无痕。 “师兄。”她款款行礼,柔美贤淑,标准的大家闺秀。 只不过,顾时欢撇嘴,也没见哪家的大家闺秀这般明目张胆的在这里等外男。 然而,她对祝长君行完礼后,就招呼他进门,有意无意的忽视顾时欢。 得,还是个有心思的,敌意明显。然而,顾时欢却突然起了捉弄的兴致。 “哎哟——” 祝长君转过身来,见她提着裙子歪歪斜斜的站在台阶处,问道:“怎么了?” “夫君,我不小心脚崴了。”声音娇滴滴,仿佛能掐出水来。 祝长君诧异,思忖着她是真的崴了还是从此刻开始演戏。但见她眉头紧锁,不论真假,他都应该关切一番。 他走过去蹲下,让她扶住他肩膀,“我看看。” 顾时欢顿时把脚缩回来,故作娇羞般,“夫君,这是在外头呢。” 祝长君会意,抬头看她,眼神询问那你想怎么办? “夫君扶着我便可。” 这时,那白衣女子上前来,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正好今日府上请的大夫还没走,先让婢女扶你去厢房歇息如何?” “这是恩师的女儿,柳依依。”祝长君在一旁介绍道。 “不了,我不喜欢别人扶我,就要夫君。” 这句‘就要夫君’说得祝长君心间颤了颤,她委屈巴巴的望着他,还背着柳依依眨了眨眼睛。 这一眨眼,令祝长君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要装崴脚。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8节 不过等他将人扶到花厅时,便有所理解了,想必是为了让恩师见他们夫妻恩爱。心想,这女人还真是想得周全,于是,便也积极配合,顾时欢说什么他做什么,顾时欢关怀,他就体贴,顾时欢柔情,他就蜜意。 宛如一副新婚夫妻恩爱非常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柳依依差点将袖中的巾帕扯烂。 中午吃饭时,柳家盛情款待,柳依依竟然也坐了下来,目光从最初只黏在祝长君身上,如今变成集聚在顾时欢身上,她暗暗打量她。顾时欢的名字她听过,以往两人无交集便也不熟悉,只听说是临安城难得的美人,但也是临安城出名的美人草包。彼时听到圣旨赐婚她与祝长君时,心里嫉妒得发狂,过了几个月原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可没想到眼前两人你侬我侬,十分刺眼,连吃在嘴里的饭菜都如同嚼蜡。 柳清河倒是欣慰得很,自己的得意弟子终于成家,且与新婚妻子感情甚笃,他乐呵呵的给祝长君倒酒。可祝长君哪里能让恩师倒酒?便赶紧抢过酒壶,“我来,理应我夫妻敬恩师一杯酒。” 他朝顾时欢看去,问她,“能喝酒吗?” 顾时欢矫揉造作的点头,“可饮几杯无碍。” 于是祝长君也给她倒了一杯,两人举杯谢恩师,端的是夫妻两人同气连枝、琴瑟和鸣。 一顿饭过后,顾时欢已是微醺,她本身酒量不佳,三杯酒下肚,着实有些受不住,站起身时还踉跄了下,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醉了?” “嗯,我头好疼呐,夫君~” 她一汪明眸秋水,娇柔得令祝长君周身发麻,暗暗靠近她在耳畔低声说道:“演得有点过了。” “哼,人家是真的很头疼呐。” 其实顾时欢自己也头皮发麻,但看着一旁柳依依气得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心里就越发来劲。 她微微朝祝长君靠了靠,男人也很上道,立马扶住那纤细的腰肢。 祝长君走路走得心不在焉,他一边扶着她,一边又想起昨日上午两人在马车上的事,那柔软的细腰本身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似乎为了再次确认到底有多柔软,他忍不住暗暗掐了一把。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顾时欢此刻觉得自己是挖了坑给自己跳,竟然白白让这男人占了便宜,但此时又不好说什么,后头还有双眼睛还看着呢。 进了花厅,祝长君扶她坐下来,让她先吃茶稍等,自己则跟着恩师去了书房。 于是,花厅里便只剩顾时欢和柳依依两人。 第98章 番外十三 柳依依端正的坐着,余光瞥见顾时欢在看她,便硬生生的扯了个难看的笑意出来。 “你看什么?” “你应该喊我嫂嫂。”顾时欢纠正她。 “……”柳依依心里一噎,脸色掩不住的难看。 “你喜欢我夫君?” 顾时欢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直白得令人不可思议。柳依依藏在暗处的心思仿佛被人拉出来嗮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心里顿时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想开口否认,毕竟惦记有妇之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转念又觉得,花厅里就她们两人,那种想宣之于口的快感隐隐驱使着她。 于是便也直接回道:“我与师兄的情感不是他人可代替的,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在他这二十多年里就只亲近过我一个女人。” 她神色带着点挑衅,不过顾时欢不在乎,她杵着椅子扶手,揉了揉额头,“那可惜了,你心心念念的师兄如今娶了我,还对我宠爱得很,别的不说吧,就昨日回门时,为了让我在家多留些时日,他原本有事忙也全推了。” 见柳依依眼里妒意渐盛,她说得更起劲,“你师兄那人吧,看着清清冷冷,实则内里热情着呢,待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真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夫君。能嫁给他,说明我们注定夫妻缘分不浅,至于有些人嘛,真是没这个命。哎呀,你可别太羡慕我哟。” 顾时欢还特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柳依依真是气得胸口起伏,冷嗤道:“就你这样的,我不信他会喜欢。” “他不喜欢我,难道还喜欢你不成?若是如此,为何单了二十多年也不娶你进门?”她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唉,我算是发现了,为何他之前一直不肯成亲,原来是没遇上我呢。” 这时,有婢女进来换茶水,神色怪异的看了眼顾时欢,见她也看过来,又立马低下头退出去了。 顾时欢喝了口热茶,继续说道:“柳依依是吧?我奉劝你莫要肖想我的男人,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她一番话说得柳依依摇摇欲坠,眼眶通红欲哭不哭,想着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转头就娶了她人,还宠爱有加,心里就不甘得很。她站起身来,怨恨的说了句,“顾时欢,你别得意得太早。” 顾时欢也站起身,闲闲的走近她,倨傲道:“我得意又怎样?” 然而话才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她从柳依依身上闻到一股香气,正是昨日在马车里祝长君身上有过的。 她瞬间脸色微变。 适才的气势骤然短了一大截,心下自我嘲弄,自己还真是得意太早了啊,或许人家两人早就有私情了呢,毕竟师兄师妹天生一对,话本子里头也是这么写的。若不是圣旨赐婚,说不定祝长君娶的就是她柳依依了。 适才还在人家小情人面前假装自己与他多恩爱,这会儿却只觉得尴尬的很。 她强自镇定道:“我乏了,先回了。”便抬脚出门,可将将出跨出门槛就顿住了。 祝长君含笑的站在台阶下,也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去。那眼角的笑带着点狭促,令顾时欢觉得刺眼得很,或许他此时正在嘲笑她呢,她又羞又狼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提裙子下台阶走了。 祝长君原本与恩师要去书房议事,但恩师临时有事便只有回来先等着。却没想到听见了顾时欢这番话,若是以前定然会觉得这女人张狂不矜持,可如今却不知为何,听起来甚是觉得舒心。 见她气呼呼的要走,便赶紧拉住她手腕,“上哪去?” “回府。”顾时欢头也不回。 “先不急,我还有些事要……” “你有事你就等,我身子不适要先走了。” 她突然态度这般转变,祝长君不解,朝花厅里头看去,只见柳依依泪眼盈盈的看着他们。 对于这个师妹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却一直没有做回应,如今顾时欢替他回了也好。 “那咱们一道回吧。”他远远的朝柳依依说了句,“恩师问起就说我还有事先走,告辞。” 随后便领着顾时欢走了。 …… 回程的路上,顾时欢心里五味杂陈,尴尬有之,气愤有之,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你身子哪里不适?”祝长君开口问。 “哪里都不适。”她冷冰冰的回答。 他想了想,又问道:“莫不是被我那师妹气着了?” “呵,我犯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下,“是你男人。”见她瞪大眼睛看过来,戏亵的笑道:“是你之前说的。” “我那是说着玩罢了,何必较真。”她这会儿让只觉得窘迫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良久,她又状似无意的提起道:“看得出来,你师妹极其喜欢你。” “嗯。” “难道你不喜欢她吗?她长得好看,又知书达理,与你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顾时欢问道。 祝长君挑眉,认真的观察她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你在吃醋?” 她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果真哈哈笑了几声,“你做梦吧你,我会吃你的醋?” “那你在试探什么?” “我——”她很想否认,但在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面前,一切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适才有试探的成分。 她也不明白为何要试探,支支吾吾搪塞道:“我就好奇问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随意。” “你问我就说,来,你再问一遍。”他有点逗弄的意思。 顾时欢瞪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了。 他勾唇一笑,莫名的,心情愉悦。 …… 正院。 顾时欢正在与三个凝丫头玩投壶游戏,几人兴致勃勃玩得热闹,凝知对这个游戏最是拿手,屡投屡中,连她家小姐也毫不相让,赢了不少银钱。 “凝知今晚估计得请吃酒,你看,竟是赢了这么多。”凝翠打趣道。 顾时欢也赢了不少,输的最惨的要数凝香,几乎这个月的例银都搭进去了。不过倒没见她脸色有惋惜之色,反而是玩得脸颊通红兴奋不已,直嚷嚷着要再来,务必得搬回本钱。 “香丫头不怕输,这个月初得了不少赏银呢,你们只管放胆赢就是。” 说话的是一旁路过的顾嬷嬷,她笑着驻足看几人玩了一会儿,随后又说道:“小姐,府上的长缨小姐今儿回了,你可要过去看看?” “谁回来了?” “长缨,大爷的妹妹,咱们府上的小小姐,之前在女学读书,今日旬休便回来了。” 顾时欢停下来,祝长缨她最初嫁过来时见过一次,彼时她在洞房里生气,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只见外间有个踟蹰的身影,似想进来又不敢进来,便偷偷的张望。她随意的瞥了一眼后,那身影一愣,随后就赶紧出门了。 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罢,依稀记得是个圆脸的小姑娘。 顾嬷嬷见她这几日无精打采,便想着法子让她高兴些,如今府上的长缨小姐回来,虽年纪是比她小了几岁,但好歹让两人熟悉熟悉,往后也可以做个玩耍的伴。 顾时欢想了想,扔下箭杆拍拍手道:“行,她这会儿在哪,我去找她玩。” “长缨小姐住馨兰苑,离咱们不算远。” 随意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顾时欢就带着三个凝丫头直往馨兰苑去。路上遇见了祝全,他老远看见了便绕了道过来请安。 “夫人好。” “你这是去哪?” “给大爷送东西过去呢,大爷这会儿在藏书阁。”他手里拿着封压花香笺,上头的字迹清秀隽永,一看便是女子所书。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顾时欢再熟悉不过,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闻到了。 这是那个男人的师妹身上的香。 她盯着那信笺看了片刻,突然嗤笑一声,“你们大爷还真是情趣高雅。” 祝全被这声嗤笑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这新夫人是夸大爷呢还是其他意思?看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后就走了。 顾时欢沿着游廊走着,走到月洞门处又停下来,她突然没了去馨兰苑的兴致,于是又打道回正院。 顾嬷嬷见她刚出门又回来,诧异问她,“小姐怎的这般快回来了?长缨小姐不在?” 顾时欢摇摇头不想说话,解了披风就进了内室,一头倒在床上,盯着鸳鸯喜被发愣。 瞥见顾嬷嬷跟进来的身影,她有气无力道:“嬷嬷,嫁人真无趣,如果可以和离就好了。” 顾嬷嬷唬了一跳,赶紧上前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随意说,你们这是圣旨赐婚,而且才成亲不到几日,说这话不吉利。” 顾时欢蔫蔫的转过头朝里,“圣旨赐婚就不能和离了?六公主不是和离了么,她也是圣旨赐婚呢。” “那可不一样,六公主那是与驸马真过不下去了,才求的皇上特许。” “可我也过不下去了,这里像牢笼似的,我住着不喜欢,我想回家。”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79节 顾嬷嬷苦口婆心,“小姐啊,你们这才成亲几日,怎就知道过不下去呢?虽然你跟大爷以往不熟,但往后慢慢相处就会熟悉的,哪家夫妻不是这样过来的?” “不会的,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暗中与那人来往,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坏人,打破了人家的好事呢。” 顾嬷嬷狐疑,“小姐怎的知道大爷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了。” 随后便将自己所知的事一一告诉了她,顾嬷嬷听后也沉默了,看着自家小姐蒙头在被褥里,心疼不已。 “小姐,不论如何,你们才成亲不久,就先忍忍,往后的事咱们再看看。” 良久,被褥里的人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第99章 番外十四 十日婚假后,祝长君开始去中堂处理庶务,早出晚归,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人影。 顾时欢也早出晚归,她无所事事,便成日往街上跑,吃茶听戏,偶尔回柳明街蹭顿晚饭再回。 今日便是如此,吃饱喝足后,她踏着月色回来,还在大门口遇见了祝长君,他风尘仆仆,两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后,若无其事的进门。 他不管她,她也不理他。 祝长君望着她从岔路远去的背影,看了片刻后就抬脚回了书房。 他让人准备饭菜送过来,自己进了隔间去换衣裳,打开柜门时一股异香传出来,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拿外衫,从里头掉落出一个云纹锦缎香囊。 他逮着正进来换茶水的老扑问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个香囊在里头,倒不是对衣柜里头有香囊有什么不解,而是对这个香有所狐疑,毕竟他惯用沉香,突然有其他的异香出现在柜子里实在不喜。 老扑看了一眼,捡起来躬身回道:“大爷,这是帮您收拾书桌时,在抽屉里看到的,以为您放岔地方了,所以给放这里头来了。” 祝长君接过来一看,上头的花色令他想起来了,是之前恩师送来的新婚贺礼里头带着的,恩师定然不会送这等物件,想必是那个师妹所赠,彼时他竟然忘了这事。于是又递给老扑,摆摆手,“这香气我不喜,你拿去用吧。” 老扑得了精致香囊十分高兴,即使不佩戴,拿去换银钱想必也不少呢,便笑呵呵的躬身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下人将饭菜端进书房,食盒里有他惯常吃的几个素菜,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黑乎乎顿得稀烂的肉,闻着味道有些酸。 “这是什么?” “大爷,这是许厨子做的,本来准备今日给正院的,可夫人今晚在外头吃过了,于是给您端了一份过来。” 他明白了,许厨子是顾时欢花钱雇回来的,每日做些她爱吃的菜。他闻着这盘酸气冲天的炖肉,实在不知如何下嘴,心想,这女人怎么尽爱吃些乱七八糟的? 带着迟疑的神色,他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就着这碗炖肉,他破天荒的吃了两碗米饭,吃完后站在桌边练了一会儿字便去沐浴了。 看了看天色还早,便想着去元安堂看看老母亲。路过园中小径时,对面走来一行人,正是顾时欢和她的三个贴身婢女。 顾时欢也诧异了下,平日不常见的人,今日竟然遇见了两次。她正想着要不要让路给他,祝长君那边就走过来了。 “上哪去?” “随便走走。” 祝长君点头,“那随我去趟元安堂罢。” “为何?” 祝长君挑眉,“你家入我祝家便是我祝家的媳妇,做媳妇的去看望婆婆,难道不该?” 他语气平淡,分不清喜怒,但却带着股上位者的气势,有些不容武逆的意味,这让顾时欢不喜。 本来去看婆母无可厚非,可被他这么要求着去,自己便就不想如他意。于是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祝长君拉住她手腕,看了眼一旁杵着的几个丫鬟小厮,“你们先退下。” 三个凝丫头看了看顾时欢,见她没反对,行了一礼就走了。 对着月色,祝长君只看到她的后脑勺,他将她拉转过身,认真问道:“顾时欢,其实一直就想问你,为何对我敌意这般大?若是最开始由赐婚之事而起,我已向你解释过,此乃纯属巧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咱们亲也成了,就算你不愿与我做真实夫妻,但咱们至少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和气气共处便是,为何你一直对我存有敌意?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 顾时欢与他对视片刻后,也心平气和的说道:“祝长君,你我成婚至今,我可有干涉过你的私事?” “并无。” “那我可有扰过你的生活?” “亦无。” “这不就是了,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不一直都和和气气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这语气就已经表达了很不满。”祝长君说道。 “那你希望我如何?” 希望她如何,此时他也说不上来,最开始成亲那两天,出门访友时,短暂的愉悦相处过,可不知为何回到府里她就变了个样。母亲私底下也问过他们的事,彼时老人家还热切的盼着孙子,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辈子恐怕无子孙缘。年轻时醉心于权势,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个什么样的妻,但至少不是她这样的,可造化弄人,娶都娶了还能如何?日子总要过。 但她却根本没想着好好过日子。如今站在这里问他希望她如何,换做任何一个品德贤淑之女恐怕问不出这样的话。 可这人偏偏是他的妻。 此刻她眼神平静,平静中却带着几分倔强,他张了张口,索性又将话咽了下去。 算了,没什么好说。 绕过她,他大步走远了,消失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 ……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顾时欢偶尔去找祝长缨玩,但她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沾染着书香气,两人似乎玩不到一块,渐渐的就不去了。如今上街也不新鲜了,以前的那些闺阁小姐妹也开始定亲的定亲嫁人的嫁人,聚在一处不是说夫君就是说夫君,她觉得很无趣,茶花会也渐渐去得很少。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沈慕言还记得她,没帮上她的忙他似乎很愧疚,因此隔三差五送些稀奇玩意过来给她解闷,偶有书信也多是问她过得如何。 一开始她还回几封,他问得多了,又总是重复那些问题,便也觉得无甚意思。 自从那晚在院子谈话过后——勉强算谈话吧。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祝长君,这个府上冷冷清清,每每夜里醒来就觉得寂寥得很。 顾嬷嬷变得爱叹气了,也变得越来越唠叨,她不想听,有时就干脆将门关起来自己看画本子。不过画本子也看得差不多快完了,便想出去再淘些新鲜的。 这日,春光正好,微风和煦,她换下厚重的袄裙,穿了身单薄的罗裙出门,在大门处又闯遇柳家的小厮来送礼,她也搞不清楚为何柳家这么爱送礼,且有这么多借口送礼,只听得那小厮与门房说,她家小姐念及祝老夫人春日易喉咙不适,便亲手做了些止咳润肺花茶过来,顺便给祝大人也做了一份。 那小厮见她出来,躬身退到一旁行礼。顾时欢撇撇嘴,今日送花茶,明日送巾帕的,那柳小姐真是闲的慌。 她坐进马车吩咐车夫往临安大街去,那里书肆多,好吃好玩的也多。 不过才转入街角,便遇上了一伙人堵住了道。 她问发生了何事,车夫说前头有人闹起来了,这会儿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问她要不要绕道走。 一听有热闹看,顾时欢眼睛发亮,还走什么走,这种好事她当然也要围观一番。 于是跳下马车,径直往人群中挤过去。旁人见她穿着贵气,身边还跟着婢女,也不敢挤她,纷纷让出些道,因此,她得以站在最前头看热闹。 被围在中间的两拨人互相对峙,纷纷唾沫横飞的掀对方老底。这两拨人顾时欢都认识,临安城里头有名的纨绔子弟,平常在街上混总能三不五时碰见。一拨领头的是魏国公府的三公子,姐姐是太子妃,平时走路都是鼻孔朝天,谁都敢惹,谁都不怕。另一波领头的是齐王府的世子,老王爷生了无数个庶子,终于三十多岁后生了个嫡子,爱如眼珠。这齐王府世子长得好看是好看,不过从小就是个混蛋,曾经还与顾时欢有点过节,但小时候的事不提也罢。 顾时欢看着两拨人,心里还是偏向魏国公府的,毕竟那个三公子跟她没什么过节。于是,心里暗暗为他助威鼓劲。 快!打起来!看好你! 这两拨都是临安城里顶顶金贵公子哥,平日里惯爱吃花酒,这次也是因共同看上了花楼里新来的一个妓子,便挣了起来,还挣到了大街上,也没人敢劝阻,连京兆府的人也只能靠边站。 两拨人打了许久的嘴皮子架,顾时欢看得无趣,觉得都挣到大街上了,不打一架真是难以收场。 想必是魏国公府三公子听见了她心声,在对方骂了句兔爷儿之后,他怒了,冲上去就朝齐王府世子打了一拳。 就这么的,一场混战一触即发,撕扯踢打骂娘,怎么狠怎么来。 这下,顾时欢兴味盎然,她退开三尺,朝魏国公府三公子喊了声,“对,干的漂亮!” 那三公子转头看过来,见有美人给他鼓劲心里高兴,然而还没等笑出来,左脸就骤然被打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 顾时欢赶紧捂眼,这不能怪她! 不过片刻,有人被踢飞到这边,人群赶紧闪退,顾时欢被挤得踉跄,也正想退开时,有人从后头将她拉出了人群。 顾时欢定睛一看,立马高兴起来,“慕言哥哥,你也来看热闹?” 沈慕言无奈笑道:“我来看你。” 他适才在酒楼准备吃饭,从窗户看到她,见她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给人助威呐喊,心下好笑。 “吃饭了没?” “没呢。”顾时欢摇头。 “那走吧,我在酒楼定了雅间。” 他怕人群再挤着她,便侧身在一旁挡着,两人挨得有些近,从远处看去,仿佛依偎在一起。 祝长君就是这么认为的……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这般不遮掩,当他死了?! 第100章 番外十五 顾时欢随沈慕言来到雅间,她还继续跑去窗边看是哪方胜了。 身后的沈慕言笑得温柔又无奈。 “你想吃什么?”他问道。 顾时欢头也没回,“你看着上菜就行,皆可。” 没一会儿菜便上桌了,适才那一场混战也收了场,魏国公府三公子敌不过齐王府世子,实在遗憾得很。 沈慕言给她盛了汤,问她,“你今日出门有事?” 顾时欢嘴里嚼着块点心,含糊不清的说道:“出来买话本子,我的话本子快看完了。” 沈慕言做事认真仔细,盛完汤后还给她吹凉,提醒她慢点喝,才又给自己盛汤。他嘴角始终含着轻轻浅浅的笑意,眸子里是数不尽的温柔。 他劝道:“也少看些话本子,天气暖和了,多出门游玩也可,我看城外的桃花就开得不错,若是觉得无聊了,去那处走走也好。” 城外有一片桃花林,不过素来都是些文人雅士们爱去的地方,尤其是未成婚的男女,各自呼朋唤友,赏花作诗。往年顾时欢也去过,只不过她不懂赏什么花,纯粹是想去凑个热闹,可那些人不是作诗就是作画,她觉得没劲得很,就懒得去了。 听沈慕言这般提起,她摇摇头,“我还是喜欢看话本子。”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80节 自从顾时欢成亲后,两人不常得见,最近一次还是两个月前在宫里,她进宫参宴,彼时两人也只是隔着长长的甬道远远的互相笑了笑。 这次再见,沈慕言暗自欣喜。 他暗暗观察她的神色,似乎与往常无异,又似乎变了许多。 良久,他开口问道:“夭夭,你……在丞相府过得怎样了?” 顾时欢埋头专注的吃饭,“你不是之前写信问过了么?每回都问这句。”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 她放下筷子停下来,耷拉着眼眉诉苦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嬷嬷说让我先忍一忍,往后说不定要和离呢。” 听见她说和离,沈慕言的心顿时狂跳起来,眸子渐显激动,他想开口说‘别担心,我会等你的。’可此时她并未和离,且已为人妻,这句话便又只好强忍落下腹中。 他默默夹了块鱼肉过去,“多吃些,你看你都瘦了。”随后又补充道,“我过几日要出远门,回趟祖宅,戌州那边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届时给你带一些过来。” 顾时欢顿时高兴起来,“好啊,那你何时回呢?” “一个月后能回。” “好,我等你。” 她这句‘我等你’,莫名的与他心思契合,便心下欢喜起来。 …… 等顾时欢回到丞相府后已经是掌灯时分。顾嬷嬷已经吩咐好了饭菜,见她抱着个布包进来,问道:“小姐抱的什么?” “是近日时兴的话本子。” 顾嬷嬷略略瞟了几眼,大约二十来本吧,估计能让她看上一两个月。 凝香去屋子里抱着个匣子出来,将话本子装进去,随后放在床榻边,这是顾时欢的习惯,每晚睡前她都要看一会儿。 顾时欢简单洗漱过后,在外间的饭桌上坐下来,今日玩了一整天,肚子早已饿得姑姑叫了。然而她才喝了几口汤,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请安的声音。 是那个男人过来了。 下一刻,他的身影果然就出现在门口。 他脚步在门口顿住,显然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吃饭,顾时欢也端着汤碗看他,一脸疑惑,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而正院的丫鬟们则暗暗激动,他们大爷已经快半年没踏进过正院了,这个时候过来有何意图,大家纷纷往那方面猜测。尤其是顾嬷嬷,心里很是高兴,她暗暗给顾时欢使眼色,让她放下碗,起来迎人。 但顾时欢此刻觉得他的到来十分突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他。 她咕咚咽下含在口中的汤,客气的问道:“要一起吃吗?” 而男人深沉的眸子扫视了她松松垮垮的衣衫后,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 他大马金刀的在圈椅上坐下来,就坐在顾时欢的对面,眯了眯眼,问道:“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顾时欢狐疑,她做什么干他何事?往常对她不闻不问的人,突然问起这个来,实在不解。 “上街玩儿去了,怎么了?” “都玩什么了?” 她皱眉,“说好的不干涩对方私事的,你……”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手掌猛的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纷纷发出刺耳的响声,吓得顾时欢一跳。 她瞬间也恼火了,这男人有病不成?先是问她做什么,随后莫名其妙发脾气,实在可恨! 她索性也重重的搁下汤碗,“祝长君,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男人眸子犀利,如夜间的狼一般盯着她,三分嫌弃三分鄙视还有四分隐隐的愤怒,显然已经克制多时。 “顾时欢,你莫要忘了,我祝长君还是你夫君,你是有夫之妇,我不求你贤良淑德,但至起码总要守妇道吧。” 顾时欢瞪大眼,气得胸脯起伏,你可以说她蠢笨,可以说她草包,就是不能说她不守妇道,这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忍的事情。 她顾时欢自问清清白白,却不想被他莫名其妙的泼脏水,他自己与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竟然还来诬陷她,简直要气笑了。 她也果真笑了出来,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想卑微的辩驳自己没有,自己是冤枉的,清白是自己的,何须让他认可? “祝长君,你自己不干不净,怎的还有脸来说我?” 祝长君显然也怒了,咬牙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成亲不到两日,你便私会情人,你们暗通曲款,私相授受,又何曾想过你是有妇之夫?” “我不懂你再胡说什么!” “不懂?柳家下人三天两头来送信送礼,都这般明目张胆了,你们将我置于何地?” 祝长君哑然,没想到她竟然误会了这些,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倒是她,未成亲前便到处宣扬有喜欢的人,彼时他也猜测是那个沈慕言,本想着成亲后两人再无瓜葛,却不想是藕断丝连,如今更是过分,公然在大街上卿卿我我。 “我与柳师妹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倒是你,与那个沈慕言想必早已有首尾了吧?竟还想与他双宿双飞?我劝你想都不要想,嫁进我祝府,便要守我祝府的规矩,我祝家清誉绝不能毁在你手上。所以,你最好安分些,莫要惹怒我。” 顾时欢不可思议,这男人,真是不要脸,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将一道又一道的污名扣到她头上。 她气得眼眶都红了,张口张了半天,想骂他个狗血淋头,可最后却只是忍着泪意,决然道:“祝长君,我顾时欢从未后悔过其他事,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便是去年宫宴看烟火。” 说完,她站起身来,赶在眼泪流出之前快步进了内室。 …… 顾嬷嬷见大爷离去后,赶紧进屋子来,看见她家小姐面对衣柜站着,头昂得高高的,下颚贴在柜门上。 她家小姐难过的时候总是这样,贴着墙壁站着,昂着头不肯落泪,骄傲又倔强。 适才屋子里两人的争吵她也听见了,心疼不已,“小姐,想哭就哭,莫要忍着,哭过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嗯?” 顾时欢背着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姐?你莫要这样逼自己啊。” “嬷嬷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喉中哽咽,话说得艰难。 顾嬷嬷叹气,默默退了出去。 …… 另一边,祝长君裹着夜风沿着游廊走着,廊下灯火稀稀疏疏,他走得心不在焉。脑中总是想着她适才眼含泪意的一幕。 难不成真的误会她了? 此刻,他心中的怒气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中莫名的慌乱。 不知道别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可到他祝长君这里,为何就这般难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踏进书房。 “抬水来,我要沐浴。”随后又改口道:“算了,我去香溢池泡一会儿。” 东边院子有座泡澡池子,是往年老爷在世时修建的,许久没用了,不过定期有下人清洗,这次祝长君突然说要去,祝全赶紧让人先去放水,随后捧着衣裳布巾跟在他后头。 两刻钟后,祝长君将自己全身淹没进水里,他迫不及待需要清醒一番,因着这个女人,让他心神不宁了许久。 或许,是该重新考虑考虑两人之间要如何相处了。 第101章 全文完 一场大吵过后,便是继续冷战,同住一片屋檐,两人互不理会,开始暗暗较劲,各自往死里整对方的‘心尖尖’。 顾时欢有时出入一些诗文宴会,这些宴会,柳依依是最爱出头博名声。不过,近些日子来,她种能遇上顾时欢,顾时欢这个人,嫉恶如仇(她是这么认为的),因着她自己曾坦白过喜欢祝长君,便开始事事针对她,让她在宴会上发生各种尴尬之事。 但顾时欢越是这样,柳依依越是心里畅快,觉得她这般在意,定然是与祝长君有关。且从他们成亲后,临安城传了些风声,说是夫妻两人不和,兴许和离在即。 她等的就是她们和离。她相信她的一片痴心祝长君一定能看到,她只需忍辱负重等柳暗花明便可。 因此,每回顾时欢欺负了她之后,皆会写信与祝长君诉说委屈。 而祝长君也是通过她的信断断续续了解了些顾时欢的情况。 不过,面对顾时欢‘喜欢’的人,他也没放过,一边暗自观察顾时欢,一边在朝堂里给沈慕言穿小鞋,对于他来说,整治这么个五品小官,易如反掌,因此,生活畅快得很。 他也清楚沈慕言觊觎顾时欢,至于顾时欢是否有同样的心思,自那晚吵架之后,他便不太确定了。 但不论如何,敢觊觎他的妻,是可忍孰不可忍,为此,对于整治沈慕言,他毫不手软。 每回沈慕言写给顾时欢的书信都被他暗中拦截下来,一边看一边心里冷嗤,汪老真是教了个好徒儿,一身学识都用在这闺阁信笺上了。 …… 两人这般闹矛盾久了,祝老夫人忧愁不已,好不容易儿子娶了妻,却没想到过不到一处去,她还特地寻了个机会问儿子到底为何。 祝长君被她问久了,也不得不将两人之间的事透露一二,只说互相无意,难以相处。 祝老夫人失望不已,她盼着孙子盼了这般久,没想到却还是一场空。唉声叹气过了多日,直到有一天从邻居家吃了百日宴回来,她突然就跑去祠堂告罪,整个上午不吃不喝的,把祝长君吓了一跳,赶紧从中堂回来。 “母亲这是何故?” 祝老夫人哭得伤心,只说自己有罪,让祝家断了香火,担心死后被列祖列宗骂,便提前来告罪。 这番阵仗弄得祝长君头疼不已,他回到书房,拿着当年顾时欢的八字庚帖看了许久,心想,当初合八字时,老方丈说两人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彼时他冷嗤不信,当然,这会儿依旧不大信,但为了祝家子嗣着想,还是想努力信一信。 便揣着庚帖去了正院。 彼时顾时欢将将吃过饭正在园子里溜圈消食,老远见有人从月洞门处过来,近前一看,是祝长君。 她步子顿住,随后便从另一条岔道走,想错开他。也不知他这个时候来后院做什么,平日里他皆是歇在前院书房,许少来后院,偶尔来也是去藏书阁,但他走的这个方向明显不是藏书阁的方向。 不管是去哪,顾时欢都不想见到他,便带着凝香往另一条道走,绕过假山,等了片刻,想着,他也许走远了,才探出身来。 可才将将露了个头,身子便顿住了。 祝长君正笔直的站在三步开外,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躲着我?”他问。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顾时欢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显得像怕他似的。便昂着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在此赏月罢了,倒是你,偷窥我作甚?” 跟踪得这般明显,她才不相信他是顺路。 他扬了扬手里的庚帖,说道:“找你有事。” “何事?” “回去再说。”说完这句,他率先走,好似笃定她会跟上似的。 丞相夫人失忆后 第81节 顾时欢已经有几个月没见着他了,这会儿这么晚了过来说有事找她,想必是重要的事,迟疑了几息,还是跟了上去。以为他是要找个亮堂的地方说事,可走着走着,两人走回了正院。 顾时欢早已经把正院当作了她自己的地盘,不想让进去,便将他堵在院子门口。 祝长君挑眉,“何意?” “有事就在这里说,里头是我住的地方,还请留步。” 他玩味的看了两眼,说道:“顾时欢,你莫不是忘了,这里可是我祝府,还没有我祝长君不能去的地方。” 他将她拨到一边,便抬脚大步进了屋子,随后又退到门口朝她喊,“进来。” 对于这种厚脸皮的人,顾时欢以前有所领教,她暗暗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进门。 凝知进来上茶水后,被他挥退出去,不急不缓的喝了半盏茶,才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顾时欢。 “你看看。” 顾时欢迟疑的接过来,扫了一眼,上头分明是她的生辰八字。 便疑惑问道:“这是?” “你我成亲之时,我母亲去寺里合了咱俩八字,你猜方丈怎么说?” 顾时欢与他对视,“怎么说?” “说我们天赐良缘,定会儿女满堂。” 顾时欢不解,拿眼觑他,等他下文。 他笑了笑,“顾时欢,往常我不解为何会与你成了夫妻,今日吃过晚饭无意间看到这庚帖,便明白过来了,想必真是天赐姻缘。既然如此,若是不儿女满堂,有些说不过去。便来问问你的意思。” 顾时欢错愕,眨巴了两眼后,十分鄙视,这男人真是能胡扯,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不懂你是何意。” “我母亲催促了数次,直说这方丈乃世外高人,所批八字不会有假,因此我想,反正我们早晚会儿女满堂,晚些还不如早些。你觉得如何?” 他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顾时欢也会过意来了,感情这人拐着弯的想与她圆房呢。 真是想得美!呸! “不如何!”顾时欢觉得与他谈这种事臊得慌,所幸烛火下看不出她脸红,便强自镇定的否决他。 她的态度,祝长君在来之前便已经猜得到,便不动声色,一边喝茶一边想着该如何再磨一磨,他已承诺了母亲,若是就这么铩羽而归,明日不好交代。 片刻后,他开口道:“今日吏部呈了份名单过来,现如今从四品官职有三个缺,我在想,舅兄这几年做事兢兢业业,着实是个好人选,不知你意下如何?” 呵,想拿此与她做交易?她顾时欢是这种人吗? “倒也不是非要你表态,我只是想……嗯……在此借住一宿。”他朝外头瞥了一眼,“我看东厢房好像空着,不如……” “可!”顾时欢扭头便喊凝香,“快去收拾东厢房,今晚你们大爷住那。” “……” 祝长君眼含那么点笑意,心想,这女人也不是迂腐之人,比起她那哥哥来,很是懂得审时度势嘛。 …… 祝老夫人见儿子昨晚是在正院睡的,心里头又燃起了希望,因此便三天两头上演一番苦情戏码。 祝长君也很有耐心的配合着。 于是,日子便这般过着,祝老夫人每个月演那么几回戏,祝长君偶有来正院试探顾时欢。 两人间交集倒是渐渐多了起来。 比如时不时在晚饭之后园中偶遇,祝长君借口口渴向来正院讨杯茶喝,或是在年节之日,他突然应酬多了起来,便死乞白赖的要求顾时欢履行契约之事。 顾时欢不知自己已经深陷他设好的网罗,恩爱夫妻演得多了,总有那么点丝丝缕缕的情谊在里头。 但两人都没打破这层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搭伙过着,偶尔也会争执吵架,丞相府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 就在祝长君再一次怀疑老方丈是个江湖神棍时,顾时欢失忆了。 多年后,祝长君才知,原来良缘玄机在此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