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过度》 第1章 《表演过度》作者：螽斯【完结】 简介： 杨学林就想不明白了，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小祖宗，金丝雀一般的人物，怎么就跟着一个要啥没啥可能明天就要一命呼吁的人纠缠不清。 吴子钰：小叔，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吴子钰：或者说，你被人爱过吗？ 吴子钰：有人真正谦恭地、勇敢地奋不顾身地爱过你吗？ 吴子钰：你没有。 杨学林：……老子马上谈个恋爱看看！ 杨学林和顾云韬的故事（这是营销号系列的最后一个故事），建议配合前文食用。 渣得浑然天成渣得毫无自觉的霸道总裁渣攻x不想做演员的歌手不是好明星表演型人格受 第1章 桃桃乐队最近被黑惨了。 起因是顾云韬参加一个综合性综艺节目，在一个玩古诗词玩梗接龙的游戏，游戏嘉宾要在有限时间内抢答下一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 顾云韬接：“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巴山楚水凄凉地。” 顾云慆：“responsibility。” “朕为将军解战袍。” 顾云慆：“从此君王不早朝！” “学海无涯。” 顾云慆：“回头是岸。” 节目播出后，小学生家长们不乐意了，反手就是一个举报，说这种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劣质偶像只会唱唱跳跳，哗众取宠，带坏小孩子，应该立马封杀。 也不知是惹恼了哪路大神，接连出了好几篇通稿，很快把#顾云慆 文盲#挂上了热搜。 “奴家冤枉啊！” 顾云韬跪倒在金主爸爸的切尔西前，捶胸顿足诉说冤情，“明明是台本写的，只有我全部背了下来。” 金主爸爸冷漠地一脚把他踢开，“给你能的，就你会背，就你会抢风头。” 顾云韬委屈，“我知道节目是为了捧那几个刚出道的，但我这眼看要过气了，镜头不抢都没几个……” 金主爸爸很忙，没空听一个快过气的小明星的冤情，“过气就过气了，把机会让给年轻人，你这张脸能在娱乐圈混这么久已经物超所值了。” 顾云韬惊悚地摸了摸自己保养得当光滑细腻的脸蛋，昨天才去打了水光针，今天应该看上去只有18岁——打针的医生说的。 抱大腿失败的顾云韬没有太沮丧，他熟练地翻开通讯录，把【168/78/3/楚楚可怜型】前面的两颗爱心删到一颗，然后继续浏览其他的两颗爱心金主。 爱心代表金主爸爸对他的好感度，好感度越高自然他求人办事的成功率就越高。 可惜最近新开了一个大火的选秀节目，涌现出了一大波竞争对手，他的两星金主所剩无几。 事业瓶颈了可以说是。 浏览到底部，顾云韬的手指停留在最下面的备注前【188/80/18/狗腿子】。 这个备注前不仅没有爱心，还有颗灰色的裂开的心，表示这位金主爸爸已经对他十分厌恶，不能再联系了。 但顾云韬鬼使神差地打开聊天框，发了句“我大爹在吗？” 没有感叹号，没有被删！ 山重水复疑无路， make后面不加to！顾云韬心脏一阵狂跳，兴奋得几乎原地起跳。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了。 【滚】 他还回复了！ 顾云韬当机立断，把那刻灰色的心碎了改回了爱心。 【嘤嘤嘤，我滚了】 【我滚回来了】 【我原地打滚】 【大爹想看我怎么滚？】 【……你是不是没有脸皮这种东西？】 【大爹让我有就有嘻嘻嘻】 几乎能想象得出对面那没皮没脸摇尾巴的狗腿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把他骂得猪狗不如，饶是杨学林也觉得大开眼界了——原来真的有人没有自尊心。 【大爹今晚有人陪吗？】 恰好最近他追的一个高岭之花搞得他挺不高兴的。 【xx酒店】 【得嘞，老奴马上到。】 黑发不知勤学早，金主对我的印象非常好！顾云韬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 xx酒店。 顾云韬早早地把自己洗白白，敷着面膜窝在床上等着杨学林垂怜。算起来，他抱上杨学林这根大腿差不多五六年了，杨学林始终没有提过要长期包养他，但也没有完全厌恶他。心情好的时候让顾云韬跟了大半年，甚至让他帮忙处理家里的事，照顾照顾叛逆的小侄子啥的，那段时间顾云韬被宠爱得胆大包天，都敢让吴子钰喊他婶子。不过后来他又突然不爱了，没来由地突然让他滚蛋，渣得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顾云韬消沉了一阵，终于悟了，这年头放长线已经钓不到大鱼了，最好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要想富先修路，多个金主多条路。 因此没背景没靠山的顾云韬在职场沉浮多年，始终保持着一二线的地位，虽然圈内名声不太好，但名声又不能当饭吃，顾云韬这老油条清醒得很。 老油条顾云韬盘算得精，准备今晚伺候好大爹，让他把热搜撤了，再见缝插针地要点综艺资源，比起电视剧和电影，还是综艺录着轻松。 等大爹杨学林开完会，处理完手头的事，回了酒店。刚进门，顾云韬就一个跪滑，泪眼婆娑，“大爹您回来了，我好想你。” 第2章 杨学林心情不是特别美丽，粗暴地拎起顾云韬的衣领丢到床上，“少废话。” 看来今天不需要表演了，大爹只是想找人发泄，对象是谁根本无所谓。 “来吧爹，春宵苦短日高起，大老爷们买粉底。”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近背台本背抽了，您别在意。”顾云韬乖巧地当个工具人躺到床上，边等着边盘算，看来今天综艺是没戏了，黑热搜的事只能等明早再说，不过也有可能不会留他过夜…… 杨学林刚要把人按住，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要平常，杨学林肯定不管不顾，他享受放松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但这次杨学林飞快地从他身上弹起，接了电话。 “喂？你还想得起来给我打电话？”语气虽不耐烦，但神情却是从所未有地专注。 房间里很安静，顾云韬很清晰地听到对方的怒吼声，“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老子做完实验要回家，你把老子电瓶车电池偷了！” “我不是给你送了车吗，你开啊。” “我开你妈啊，老子走路回去都不开！” “那你等着，我来接你！” “接个屁，你给我滚！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鲨了你！”对方挂了电话。 顾云韬呆坐在床上，啊这……这是哪路大神啊，从来只让别人滚的杨学林居然被人骂滚了。 杨学林似乎也被骂蒙了，居然还笑了一下，“妈的，有点狗脾气。” 顾云韬：啊爹，早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我也可以骂啊，我骂得比他还难听！ “老板，您谈恋爱了吗？” 杨学林一脸“你话真多”地看向顾云韬，不过没有反驳。 顾云韬了然，“老板，你这样谈恋爱肯定是不行的。” 杨学林怒，“你在教我做事？” 顾云韬立马见风使舵，“我哪敢啊，您整天日理万机的，怎么懂这些事情，我只是帮您做信息汇总再打打杂啦。” 以前倒也有过，让顾云韬帮自己处理一些私事，办事还算妥帖。杨学林看着他一张圆圆的乖巧的脸蛋，的确看上去是比自己好亲近一些。 “叫李修，是个大学老师，脾气暴躁，油盐不进，老子有钱有颜有身材，不知道哪点他看不上。”看来杨学林的确为此感到困扰。 “是是是，老板您雄姿英发风度翩翩精明能干，什么样的美人一个月内就能睡到。”顾云韬立马奉承。 杨学林托着下巴深沉道，“不是，我不是想睡他，我是想好好谈一场恋爱。” 【作者有话说】 很早以前说了要写这对的，不会太长~ 第2章 杨学林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想和李修谈一场恋爱，他自己本人都不是很清楚。但他从来不深究原因，只凭感觉走。 看到李修，就觉得他干净，纯粹，并没有想和他上床的冲动，只是想和他呆在一处，说说话也挺好。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杨学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心道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 也不知道顾云韬用了什么办法，那个油盐不进的李修竟然答应了和他一起吃晚饭。 这小哈巴狗还有点本事。 杨学林正想着或许该给他点奖赏，直顾云韬把他领到了学校的教师食堂。 “杨总，别生气，谈恋爱嘛，人对了就行，在哪里吃并不重要。”顾云韬察觉到杨学林的情绪，立刻安抚。 杨学林看向李修，男人不耐地站在他面前，虽然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眼底下也有疲倦的青紫，但依旧盖不住精致五官带来的惊艳感。 行，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苦，他吃了。 三人落座在明亮干净且朴素的不锈钢桌子上，引来旁边若干教授的目光。李修也不啰嗦，径直道，“你要投研究经费的事，小顾已经给我说了，这顿饭是代表我们研究所，向你表示感谢。” 杨学林一猜就知道这是顾云韬的手段，给美人花钱他一向是擅长的，研究经费，跟买包买车差不多，都是投其所好。 “不客气，要还是缺钱就跟我说。” 这财大气粗的阔少样，顾云韬被帅得口水直流，这话要是是对着我说的就好了！呜呜呜！ 可李修可没顾云韬这样恶俗的品味，只觉得杨学林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资本家味，在心里翻了一个又一个大白眼，阴阳道，“你们的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算是做好事。” 杨学林被鄙夷了也不生气，语气温和，“李老师说得对，钱在我们手里也只是发霉，不如拿来造福社会。” 李修：“……”真是讨厌有钱人！ 一旁的顾云韬：呜呜呜什么时候能造福造福我。 “李老师，我们老板也是很心系物理事业发展的，他从小最爱的学科就是物理。”顾云韬拿出打工人的劲头，帮着老板说好话，“要不是家族压力，说不定当年也考了李老师这所高校，和李老师成为同学呢。” 还喜欢物理，他高一就出国学abc了，当年物理老师长什么样他都没看清过。 这幼稚的套近乎的小伎俩……但似乎李修吃这一套？ “我高中是挺喜欢物理的。” 杨学林勉强喝了口番茄蛋花汤，淦，酸得要死，是用的过期番茄酱吗？ “你们老板的智商，不像是能搞懂圆周运动、矢量分解的。”李修翻了个大白眼，他是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但并不是傻。 第3章 “喜欢和天赋是两回事嘛，我还喜欢唱歌呢，不也就ktv水平嘛？” “谁说的？”李修反驳，“你唱那么好，在舞台上跳得那么高气息都很稳，音色也很阳光治愈，只是你很少原创，都是翻唱别人的歌，才会被黑是ktv水平。” 果然真诚是必杀技，顾云韬被李修这样的人夸了这一通，有点害羞又有点惭愧，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是他的粉丝？”杨学林看出来了。 李修奇怪地挑眉，“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吃饭？” “你居然喜欢……他？”杨学林震惊地看向顾云韬，他的心上人白月光喜欢这条其貌不扬到处舔人荤素不忌的哈巴狗？给杨总整不会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是瞧不起谁？”李修忍了挺久的怒火一下又被点燃了。 眼看刚刷了一点点好感值又要变负，顾云韬立马打圆场解释，“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杨总杨总，李老师就是毕业论文那段时间有点紧张，随便听了听我的歌，不是真的粉丝啊，李老师怎么可能是我的粉丝呢？你可以质疑我，但不要质疑李老师的品味。” 李老师彻底怒了，脸涨得通红，“我品味怎么了，喜欢你就是品味差吗？”他指着杨学林，“那他还口口声声喜欢我呢，那喜欢（断句）喜欢你的我，不是品味更差？” 不然人们怎么说，学物理的都不是凡人呢，看看人家天才的脑回路，一时半会都捋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绕口令…… 顾云韬心想，那喜欢杨学林的他不是品味更更差，这形成三角闭环了？稳定性还蛮强…… 杨学林深吸一口，“我以为你至少喜欢舒曼、莫扎特，而不是……”顾云韬这种“奶头乐”产物。 “你该庆幸我喜欢小顾，不然你也不能坐在这里跟我一起吃饭。”李修懒得理他了，“把菜吃完，不要浪费。小顾我先走了。”说完留下两人离开了。 顾云韬说，“那啥，爸爸啊，我也是刚知道李老师是我粉丝啊，我就说李老师怎么这么好说话呢……” 杨学林没说话，顾云韬接着揣摩圣意，“您不会就因为李老师喜欢我就对他下头了吧？” 杨学林却说，“很好。” “？” 杨学林：“李修果然与众不同，我很喜欢。” 出现了，霸总语录虽迟但到！ 他看向顾云韬，“小哈巴狗，你继续表现，让李修一个月内疯狂爱上我。” 顾云韬一整个扭捏为难住了，“一个月……会不会时间太紧迫了？而且，我本来就是兼职在做这些事，您懂得金主爸爸，我好歹不歹地还是个要养家糊口的小歌手呢。” 杨学林一向大方，大手一挥，“一个月后，你想要上哪个综艺就上哪个综艺。” 芜湖！顾云韬目的达成，心里笑得打滚，强装镇定，“上不上综艺的其实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务必让我爹谈上恋爱！最纯最甜的那种！臣定不辱使命！” “忠心可鉴。”杨学林拍拍狗头，“行，把我这碗汤喝完了，李修说了要喝完。” 怒喝两碗番茄鸡蛋汤的顾云韬：呜呜，好酸，比我的人生还酸。 第3章 顾云韬推掉了最近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帮金主爸爸搞纯爱的事业中，当然他最近也没什么工作。 李修就不同了，他很忙，他要帮博导带研究生，要做实验，要肝论文，甚至还要帮导儿去开些屁股会，一天到晚别说谈恋爱的时间，如果不是生理需要，他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一整个燃烧青春奉献科学。 一天下来，走出研修楼，李修整个人都有点恍惚，顾云韬也蹲守得有点恍惚了。 两个人在教学楼下懵逼了一会儿，顾云韬唤醒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挂上了真诚的笑容，把手里的夜宵递过去，“老板看你一整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煮了点粥让我送来。” “放他娘的屁吧，杨学林会煮粥，我把锅吃了。” 李修感觉到胃部隐约的抽痛感，也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直接坐在台阶上毫无形象地喝起来。可即便是这样的狼狈时刻，他长腿随意一搭，就是不羁洒脱的帅气模样。 顾云韬也算知道为啥杨学林放着娱乐圈的莺莺燕燕不爱，独独看上这一款了。 “挺好喝的。”李修喝了大半碗，感觉缓过气了，“这是你煮的吧。” “确实是老板让我煮的。”顾云韬这样谎话信手拈来的黄鼠狼精，在李修面前却总有种欺骗的罪恶感，只好岔开话题，“李老师，你这不行啊，对身体太不好了。” “实验关键期。”李修把剩下几口喝完，把保温碗还给顾云韬，“谢谢你了小顾，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请你吃饭。” 李修其实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他对自己都狠，跟别人就更谈不上温柔了，手底下的研究生被大师兄虐得怨声载道，集体跑去大导面前告状，导儿一大把年纪行业泰斗的存在，在李修面前也是温声细语地提醒他孩子们还小，欲速则不达。李修都敢翻白眼阴阳怪气，达不达的确实不知道，但是如果那几个逆徒半个月内再不把论文改好，您老人家今年的教学kip确实达不了。 更别说杨学林了，李修对他最温和的态度就是嘲笑、讥讽、挖苦。 但对顾云韬，尽管知道他动机不纯，但李修对他依旧很温和，温和得顾云韬都有点毛骨悚然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第4章 “不必这么客气，您要是能赏光和我老板……” “那不可能。”李修冷了脸，“行了，我走了。” 被拒绝了的顾云韬哭丧个狗狗脸。 李修叹了口气，神情忍耐了一瞬，但似乎没忍住，把手放到了顾云韬脑袋上，可能是没有用发蜡的原因，染成冷棕色的头发意外地柔软。李修感到自己疲惫了一整天的灵魂瞬间得到了治愈。 “你是个歌手，干嘛要为杨学林做这种事？” 顾云韬想了想，打了个比喻，“就像你不得不帮你导师修改师弟师妹的论文一样，其实都是工作。” 李修回答，“这比喻不对，我没有不得不，帮他们修论文也是帮助我们组课题能够顺利完成，方向仍然是对的，你这属于是不务正业，把路走歪了。” 从来没有人对顾云韬说这样的话，在这个圈子里，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讨好金主就是最最头等的大事。 但这话顾云韬没敢说，说出来了李修一定就会像看不起杨学林一样看不起他。虽然顾云韬总是被人看不起，但他在李修面前生出了股诡异的自尊感，于是他点头，表示了赞同，“对，你说得太对了。” 李修觉得顾云韬可比那几个逆徒乖巧太多了，身心都得到了无比的治愈，鼓励道，“你把心思放到创作上，舞台上，别灰心，以你的才华很快就会重新火起来了。” 顾云韬的粉丝很少，大多数粉丝都是在超话里骂他不努力没有事业心，或者骂工作室不给资源，那些彩虹屁文案也都是复制的没有感情的模板化的东西。 李修却说他有才华！这可是李修诶！！！杨学林都得不到的李修诶！！！ 顾云韬忽然就不想帮杨学林追人了，呜呜呜李修这样的人谁不想嫁啊？ 克制住自己想要跪下求婚的冲动，顾云慆眼眶湿润，握着李修的手哽咽道，“谢谢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李修：“这有什么好感谢的。” 顾云韬说，“下个星期我要去参加一个音乐节，当然不是我的专场，但是我也会去唱一两首歌，你愿意来看吗？” 李修激动地反握住顾云韬的手，“你的现场吗？。” “会不会耽搁李老师的时间啊？”顾云韬眨了眨眼睛，体贴道。如果有第三个人在这里一定会大骂绿茶！太特么茶了！ 但毫无察觉的李修笑着说，“我会提前完成工作的，你是我现在的唯一的兴趣爱好，我当然愿意去啊。” 唯一的兴趣爱好？ “你们在干什么？” 杨学林一脸冷意地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 李修再次表演了变脸比变天还快，顾云韬在心里松了口气……可算到了，差点没拌住人。半个小时前就通知了老板人办公室的灯关了，现在才到？什么时候迈巴赫在内环跑这么慢了！ 顾云韬赶紧松手，深怕老板误会，撬墙角这种事可是职场大大大大忌，就算他有点垂涎李老师的美色，也是半分歪心思都不敢动的。 “我，我在邀请李老师参加下周的音乐节，我说我会去唱歌，李老师就答应去了。” 杨学林回忆了一下这个音乐会的企划案，桃桃乐队这种三流乐队根本不够咖位参加。 不过现在李修答应了，没有，杨学林也得让它重新有。 不愧是你顾云韬，有点便宜就要占，有点羊毛就要薅…… 杨学林深深地看了顾云韬一眼，像是看到了不忍直视的垃圾，很快把目光投向李修，深情款款道，“到时候我陪你去，累了吧，我送你回家。” 李修也露出看垃圾的神情，“别，你的车有股垃圾味，我会吐。” 杨学林：“……” “小顾晚安，下周音乐节见。” 说着就扫开一旁的小黄车，长腿一蹬，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留下垃圾味的杨学林和垃圾本垃顾云韬。 “你不是说他现在正在最疲惫脆弱最需要保护的时刻只要我出现在他面前温柔安慰几句就会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吗？”接到通知时本来在打球的杨学林怒道，“我还特意回家换了一条西装裤！” 顾云韬：“……”您这样的文字理解能力我真的很难办。 第4章 顾云韬想来这个音乐节很久了，这次终于被他得逞了。 乐队成员aabbcc惊讶得不行，问他怎么梅开二度又把杨董怎么搞到了，快教教大家。 顾云韬慈爱地抚摸他们的狗头，“用智慧。” 乐队成员嗤之以鼻。 “和不要脸。” 这才对吧。 “搞到的过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咱们要把握住每一个机会，我们的目标是？！” “复红！复红！复红！” aabb气势如虹，只有乐队小c弱弱抬手，“队长，我们红过吗？” 顾云韬怒拍狗头，“我好歹也和司镜若拍过电视剧，怎么没红过？！！！” 八百年前的事了现在还在说！小c敢怒不敢言，算了算了，合约最后一年，续不了约就回老家养猪。 顾云韬可不知道成员的摆烂态度，音乐节主办方只给了十分钟最多唱三首歌，他准备唱一首新歌，一首最红的歌，再唱一首出道时的歌。 “这首歌，现场没有会唱吧，到时候气氛冷了会很尬吧？”大家都表示不理解。 第5章 顾云韬说，“这首歌是要送给一个人的。” “哦~” 成员们都懂了，一定是唱给杨董的呗。 不愧是桃哥，拿捏男人真是有一套。 可还真不是，杨学林应该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歌……他的原话是，口水歌都是电子垃圾。 这首歌是顾云韬送给李修的，没有他的话，他怎么会有机会再站在舞台上。 …… 李修没想到杨学林也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个什么衰神吗？走哪儿跟哪儿？” “我们公司是主办方。”杨学林无限包容李修的坏脾气。 “行，那你把这个充气沙发充满气吧。”李修不客气地指示着。 “没有充气阀，围着草坪跑一圈就行。” 穿着衬衫西裤的杨学林：“……” 跟着的助理立马上前接过。 李修冷哼：“那你去买饮料。” 杨学林又要叫助理去排队，李修叉手翻白眼，“这是你追人的态度吗？你这样可是拿不到爱的号码牌的。” 只好挤在奇装异服的人群里去给李修买饮料，等他狼狈地买回来，李修已经喝上了自己带的保温壶。 “哦不好意思啊杨总，等你买回来我都渴死了。你不会生气了吧？” 杨学林从出生来就没被人这么戏耍过，忍住脾气，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你高兴就好。” 顾云韬快出场了，李修暂停整人，开始关注舞台。 杨学林建议道，“我早说去vip的位置，看得更清楚。” 李修表示，“你懂个屁，这里才是最好的距离。” 他互相想到什么，问杨学林，“小顾是你们公司的，你见过他发光的样子吗？” “什么？” 顾云韬发光的样子？光的样子他倒是见过。 李修说，“小顾什么时候出道的你总知道吧？” 杨学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公司的艺人太多了。” “十三年前！”李修吐槽，“可恶的资本家，根本没有感情。” 对公司来说，艺人、明星、歌手都只有一个统称——商品。对制造出来的商品为什么要产生感情？杨学林很不理解。 “小顾出道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舞台上，顾云韬唱着歌出现了，李修没有尖叫没有欢呼，只是静静地看着。 音响声音很大，李修说完这句没有再说话了。 顾云韬唱完两首歌，反响平平，他的粉丝本来就不多，他会唱歌但这个圈子会唱歌的人太多了，他不算出众。 “那他今年三十岁了？”杨学林这下有点惊讶了，毕竟顾云韬长了一张，让他去演高中生都不会有违和感的脸。 三十岁了，从追梦少年变成追梦大叔了还这么努力想红？ 该说他有毅力，还是说他痴心妄想呢？ “我第一次听他唱歌，也是十七岁。” “有首歌想送给现场的一位朋友，没有他的话，我可能根本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顾云韬似乎一眼就从人山人海里找到了李修，两人遥遥对视，眼眸里藏着千言万语，仿佛时空流转，两人仍是十七岁的模样。 “谢谢你，一直喜欢我，喜欢了我这么多年。” 顾云韬唱了《山那边的星星》。 “我赤脚踩在田埂上 向往山那边的星星 听说那里有钢铁搭建的高塔 高塔上有星星 有一天我会去那里 但不会摘星星 我会回头 看故乡的稻草 亦如星空 闪烁在十年一梦里” 音乐节的现场变得很安静，星光点点隐落在云中，顾云韬认真地唱着，李修认真地听着。 在这样的氛围里，杨学林第一次听顾云韬唱歌。 杨学林听过这世界上各式各样顶级的嗓音，很难再有惊艳的感觉，的确是普通的嗓音，作词作曲都一般，但是顾云韬唱得很投入很真挚。 杨学林见多了他谄媚艳俗的表情，还是头次看到他这么清澈的神情，台下的星光映在他眼睛里，他浅浅微笑着，述说着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仿佛伸手可得但转过头，无奈苦涩的现实中只有故乡在等他。 还好有故乡等他。 明明是一首调子欢乐的歌，现场却有不少人落泪。 杨学林想到顾云韬之前告诉他，这个时候可以揽过李修，轻拭美人泪，低声表白，效果杠杠的。李修现在确实表情柔软，一脸怜爱，看着就很好哄。杨学林却没了心情。 他甚至忘记提出送李修回家，而是径直回了公司，让法务部找出了顾云韬的合同，十七岁的时候签约了一个十年合同，二十七岁续签了三年。这是公司一贯的风格，签十年，没赚钱能力了就不在续签，这三年合同不知道顾云韬是睡了几个投资人换来的。但现在马上就合同到期了。杨学林猜到，顾云韬就是想借着帮他追李修这事续签。 怪不得这丘比特当得这么勤勤恳恳。 杨学林自认为又拿捏住了顾云韬这点小人心机，心底不由又鄙夷又暗爽了下，竟比这一晚上哄着李修心情愉悦。 第5章 顾云韬急了，很急。 精心策划的音乐节约会后，两人的关系也完全没有更进一步。 第6章 拉两个完全不合适的人走情感路线太难了，不如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这样那样，万一两个人在床上很适配呢？先走肾再走心也不是不行？毕竟不说话不穿衣服的杨学林优势还是很大的。 于是约了李修吃饭，旁敲侧击地想听听李修的想法。 “我有个朋友……嗯，不是圈子里的，他和他的死对头，如果喝了酒后不小心那啥了，你觉得两个人接下来要怎么发展，要不要谈恋爱呢？” 李修迷茫道，“那不可能，从生理学角度看，喝醉后是没有性能力的。” 倒也不需要那么严谨！顾云韬说，“其实也不是死对头，那个人对我朋友也是有点意思的。” 李修摇头，“这是很不负责的做法，还没有确定婚姻关系就有了身体关系。” 顾云韬对李修的保守言论震惊道，“只是上一次床而已。” 李修语重心长，“两个人要长久地在一起，除了一时的多巴胺荷尔蒙反应，还需要三观契合，对人生有着合理清晰的规划，沉溺于生理欲望，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那老板还有希望吗？”顾云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倒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李修反问，“他敢拿着结婚的态度跟我在一起吗？”　李修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杨学林表明自己不是玩玩的，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他在一起，并且是长久稳定地在一起，李修也会给他机会的。 李修这么说，其实也是笃定杨学林只是玩玩，他很清醒，绝不是什么虐恋情深文里的傻白甜恋爱脑。顾云韬却不好把握，金主爸爸的真心他能看明白几分？ 李修看着一脸受教的顾云韬，对纯真的爱豆语重心长道，“尤其你的工作环境复杂，长得又好看，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可别被别人骗了。” 畜生顾云韬心情复杂，至此把这畜生念头打消了。要是感情真能从肾上走，他和杨学林都能生出一串崽了，这事还得再多谋算谋算。 这边顾云韬还毫无头绪，杨学林那头开始催进度了。 “这，老板，我只能创造机会和场景，刷好感度的事情你得自己来呀，你得打开李老师心里的那道大门，深度探究李老师的内心世界，充分和他灵魂互撞……” “我看你不攻略得挺好？音乐节上还能和他眉来眼去的。”杨学林的语气似有拈酸吃醋的那味。 顾云韬脑子里警铃大作，这可不得了，“撬老板墙角”可是职场大忌中的大忌，“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全程看的是老板你。” 杨学林不免得意，这小哈巴狗果然是看的我，那李修白感动了。 顾云韬又说，“老板，那不然等李老师放假，约他一起去国外哪个度假村放松一下。” 不过按李老师的行程表，约旅游估计得排到明后年去了。 顾云韬又提议，“不然我再帮你约下李老师，看看电影刷刷游乐园什么的。” “我不想浪费时间去走那些无聊的恋爱程序。”杨学林拒绝，他十分讨厌人多的地方。上次音乐节就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既要考虑到李修的喜好，又要满足杨学林的各种挑剔。就算是月老亲临，这个结也打不上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做事？” 我哪里不认真了！明明是你太过挑剔！顾云韬又不敢吐槽出来。 “太难的做不到，不如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比如先亲手给他做一次饭。” 李修经常忙实验不能按时吃饭，顾云韬虽然经常以杨学林的名义给他送吃的，但效果肯定不如杨学林亲自洗手煮羹汤来得快。 “你脑子有泡？”杨学林这位爷，打小就没听过“做饭”两个字。 顾云韬耐心解释，“爱一个人呢，就要先从照顾他的胃开始，你想，你爱他，肯定首先是希望他吃好穿好，身体健康吧，你看李老师上顿接不上下顿的，饿瘦了难道不心疼不难过？”、 “……” 从杨学林的沉默里，顾云韬隐隐约约明白了，电话那头的大爷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恋爱。在这方面，嚣张跋扈的杨学林根本就是个小学鸡而已。 “你在笑？” “没，怎么可能，小的只是咳，呼吸声重了一点。” “……行，那你晚上来我这里，教我怎么做饭。” 这都要他来教？ “我记得您家的吴姨做得一手好菜……” “……”杨学林不说话了，但意思很明显。 顾云韬意识到，确实，难道让他对阿姨说，他想学做饭？吴姨估计转头就报告家里长辈，杨总被下降头了，家里要驱邪。 “好的，这任务舍我其谁呢，马上到！” …… 这还是第一次，顾云韬没精心准备到杨学林的家里去。 熟悉的路线，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大门密码…… 顾云韬熟练地到达杨学林的卧室门口。 哦，走错片场了。 顾云韬下楼走到厨房。精致得几乎没有人气的厨房里，杨学林挽着衬衣袖子，靠在大理石岛台上，冷漠地看着一个圆溜的鸡蛋和它的兄弟死不瞑目的尸体。 顾云韬呼吸声又重了一下，差点笑出声。 这反差萌……要是李修在，说不定会爱上。 可惜这滑稽的场景只有顾云韬看到了，他还只能隐藏住笑意，“我来处理。” 第7章 他手法熟练地打扫干净碎掉的鸡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件围裙给自己套上，又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就找到了放米的地方——杨学林找了半小时都没找到。 “我们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李老师喜欢吃甜粥，我们就煮个南瓜小米粥，先洗米……”顾云韬像个小陀螺一样开始了，很快把食材处理好放在岛台上。 “你怎么这么熟练？”杨学林倒是记得让顾云韬来过几次，但不记得雇他当过保姆。 顾云韬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几次您回家喝多了，我给您做过醒酒汤。” 杨学林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但这种狗腿子行为一听就是顾云韬会做的。 “你很会讨人欢心。” 顾云韬扬起一个表演痕迹很重的俏皮的笑，有些自嘲道，“都是白用功，也没讨到您的欢心呀。” 杨学林想到前几天翻出他的档案看，证件照上和他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太多，他有一张算得上精致的娃娃脸，是长在杨学林的审美上的。 只是那时候的眼睛亮亮的还是满满的少年意气，现在稚气已经被磨砺殆尽，眼底里压着疲惫和惊惶，他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命运，所以他讨好他，放弃自尊的摇着尾巴，只为了从他手里要到一根骨头。 可怜。 杨学林心想，李修饱一顿饿一顿都是他自找的，顾云韬可怜是真挺可怜。 见他没说话，顾云韬以为自讨了没趣，继续教杨学林，讨另一个人的欢心。 “只需要把这些食材放到电饭锅里。” “然后按下煮粥键，这一步就您来吧。”顾云韬握住杨学林的手腕，示意他按一下。 或许是那种可怜的心情还未消散，杨学林也就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把他拉进。两个人的距离拉进后，身体气息互相包裹，杨学林不知道怎么的就任由身体惯性覆盖住顾云韬。 他抱住了小狗。 第6章 …… 顾云韬还年轻的时候，其实是做过一点不切实际的的灰姑娘梦的。 杨学林宠过他一段时间。应该是源于他自己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子的时候，就得奉命要照看一个十来岁的小侄子。那小侄子年纪不大心思却深，一个心情不好就往自己身上划刀子，把杨学林吓得够呛，天天变着法的逗小祖宗开心。后来小祖宗长大了，不需要哄了，他那无处安放的慈父心就落到了恰好在那时出现的顾云韬身上。 顾云韬被狠狠宠过，宠到他认不清自己，以为自己是在和杨学林谈恋爱，把自己谈得跟条狗一样。嘘寒问暖，无事不做，上赶着给人当奴才，早个几百年高低要被封个大内总管的那种。 结果呢，人腻味了，喜新厌旧了，看上别人了。 他也伤心地质问过，却被一把推开，“你以为你是谁？” 顾云韬以前是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现在只想狠狠扇一把以前没脑子的自己。叫你恋爱脑！叫你纯爱战士！叫你觉得爱是你的信仰爱是你的盔甲！你的幸运的特例的例外的那个唯一！tuituitui！渣男根本没有心！你不过是一个起了兴致就嘬嘬嘬来揉揉脑袋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为主人怀里抱着其他狗而生气？ 顾云韬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走了出来，可娱乐圈是什么地方，等你治愈完情伤，华语乐坛早就没你的名字了。 所以当杨学林这个时候抱过来的时候，顾云韬几乎是ptsd了，仓皇地后退了一步。 杨学林：？ 顾云韬解释：“我想，我觉得，要是李老师以后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毕竟他现在和李修算是朋友，而且还是使劲撮合他和杨学林，他现在还和杨学林暧昧不清算怎么个事。虽然他本身动机就不纯，虽然他和杨学林的关系本来就烂账一团，但是在李修面前，他是个好人。 杨学林也被他身上突然闪现出来的道德感震了一下，但细品一下，这不就是绿茶婊惯用的“哥哥你别这样……姐姐会不高兴的……”公式吗？ 欲拒还迎，很有一套。 杨学林自顾自地揽了上去，“那就别让他知道。” 烂人一个，真是大烂人一个！顾云韬在心里骂道。就凭这烂德行能追得到李老师才怪！他根本配不上李老师！给李老师提鞋都不配！ “可是……” 杨学林深深地看着他，“你不愿意？” 骂归骂，当杨学林这么看着他的时候，身体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很快他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了。 …… 结束后，杨学林去洗澡，粥也熬好了，顾云韬把凌乱的衣服整理了下，拿出保温盒把粥装好，粥熬得很好，南瓜融在莹润的小米之中，看着就暖胃。 李老师收到后会是什么心情呢，他在喝粥的时候，根本无法想象到做粥的人在做什么肮脏的事情。 顾云韬捧着保温盒的手抖了一下。 他骂杨学林是大烂人，他自己又是个什么人呢？杨学林是游戏人生无所谓的，那李修呢，李修这样的人受到伤害，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杨学林洗完出来，看到顾云韬把粥都打包好了，感到十分满意。这些年他包养过很多人，就这个顾云韬办事妥帖，能在他身边留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 “等会我亲自送过去，你就不用过去了。” 房间的暖气开得足，但身体的暖意已经消失了，顾云韬觉得自己就像个用完就丢的通房丫头，伺候完主子，还得跪下给爷穿鞋，让爷去正房那里过夜。 第8章 “这粥熬得不好。”顾云韬说，本来是他出的主意，现在却十分不想把这粥送出去了。 杨学林却不在意，“不是你说，好不好吃无所谓，重要的是心意，有这份心就够了。” 关键是你根本没有这份心！只是把这表达心意的粥当成你捕捉猎物的手段而已，而别人却不知道这是欺骗，会以为这是温情蜜意而沦陷。可就算顾云韬这么说了，杨学林也只会反问一句，沦陷不就行了？ 这不就是他们共同的目的吗？他早就和杨学林绑在一起，是同一条绳上的烂蚂蚱。 “李修老师，真是一个很好的人，率直纯真。杨总，你是真的喜欢他吗？”你是真的喜欢，还是就把他当成和我一样的玩物？ 杨学林没想到顾云韬会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会选他谈恋爱？” “……” 他太了解杨学林了，他这样一个极致的趋利避害的利己主义者，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他只是选择了李修，一个看起来就非常干净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合适人选。他要的就是哪怕最后分手，他杨学林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合适人选。 最终顾云韬还是把粥打包好拿给了杨学林。 却又在杨学林离开后，给李修打去一个电话。 他相信李修不会因为这一碗粥就对杨学林改观。另外，他也十分想看到自以为是的这位爷，深陷恋爱后被重创，看看他也因为爱而痛哭流涕的模样。 一定十分有趣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江风引雨river】小朋友的鱼粮~ 第7章 他收拾好厨房，正要离开杨学林的别墅，接到了队里aa的电话，说他本来有个综艺邀请，忽然又把他拒了。顾云韬怒了，“不能续签的人是我，你们可还有好几年的卖身契，老孙也不管？” 老孙是吴子钰辞职退圈以后接手他们的经纪人，平常基本就是三不管的状态，这次综艺是队友aa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老孙代表公司竟然也不管。 顾云韬说着就要去找老孙干仗，aa也是摆烂状态了，说，“哥，算了算了，咋们也就这样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解散了我就去直播带货，听说赚得比咱们开演唱会还多。” 顾云韬：“……” aa提议道，“哥，你是不是还有两个月就恢复自由身了？不然我跟那家mcn公司问问，你也一起去带货吧。” 顾云韬，“我还准备拼一把呢。” aa心疼道，“拼啥啊，您都老胳膊老腿的了，这圈子的事你还看不清楚吗？光去和人拼酒有什么用？拼得过人家的枕边风吗？” 顾云韬当然明白了。 “这不打算也拼枕边风吗？” aa是自己人，也是十七八岁就跟着他勇闯天涯了，以前的事他当然也清楚一些，“你又打算丢半条命？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不是二十来岁，是三十岁。” “还没满！”顾云韬强调，并挂断电话。 aa了解这位哥的性格，看着谁都好欺负，实则轴得跟头倔驴一样，笃定的事谁也劝不了，曾经的恋爱脑，如今的钮钴禄韬，真假存疑，但他是真不想顾云韬再折腾了。 于是还是把直播公司老板的联系方式给了他，【撞到南墙了还不回头的才是大傻逼呢】 顾云韬回复，【谁撞南墙了】 他把车从杨学林家里开出去，正是傍晚，他听到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折腾了一下午也还没吃饭，于是去了旁边的商场，去了以前常去的一家餐厅。小店偏僻，虽然是饭点，但客人稀稀拉拉就坐了两桌，没有注意到顾云韬，当然注意到了也可能并不认识。 没想到老板却认识他，说他怎么好久没来了。 老板是个年纪挺大的老奶奶，不追星，并不知道眼前的是个差点一线的十八线小明星，只知道他前几年经常来。 顾云韬照例点了自己爱吃的锅包肉，笑着和老板打招呼，“搬走了，现在不住附近了。” 以前的时候，杨学林不吃外卖，顾云韬不爱吃高档餐厅，两人胡闹完就开车出来找地方吃夜宵，有次凌晨两三点了，附近就只有这家店开着，还只剩最后一份锅巴肉。 杨学林很嫌弃，“我不吃。” 他那个时候也是十足矜贵的模样，宽肩窄腰，身型挺拔，穿着五位数的风衣塞进这样的小店里显得很委屈了，还得跟着顾云韬吃东北家乡菜，画面十分有趣。 “吃嘛，尝试一下。” 顾云韬强烈推荐，夹起一块送到杨学林嘴里，杨学林被烫得大吼了一声，顾云韬笑得东倒西歪，杨学林也往顾云韬嘴里塞了一块，再把他嘴巴捂住，不准他往外吐出来，两个人一起哈气，像大傻子。 好不容易咽下去， 顾云韬嘟起嘴巴撒娇说自己被烫疼了，杨学林就顺势亲了亲，亲完说，“还挺好吃的，锅包肉。” “……” 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热气腾腾的锅包肉冷掉后就只剩下腻。 顾云韬吃着已经冷掉的锅包肉，果然很难吃。他眨巴眨巴眼睛，最后忍住了眼泪。 要是真的撞的南墙就好了。 他撞上的是冰山，无法回头，只能沉没。 …… 杨学林送包送车送房，就是没送过粥。“实在是个蠢主意。”他觉得挺羞耻，因此也没叫司机，自己亲自开车过去找李修。 第9章 李修虽然也是一副出门见了鬼的表情，但也没有马上拒绝掉头就走。 “您还没玩腻呢？” 杨学林语气还算真诚地说道，“我没有在玩，我以前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做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体现自己的诚意。 李修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够了够了，你就送个粥不会就把自己感动了吧？”但李修还是把粥接过来，仔仔细细看着杨学林，似乎是想把他看透。 “小顾他，跟我拍胸脯打包票说，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让我务必给你一个机会。” “……”小哈巴狗夸他是当然的，但夸他帅也好有钱也好，夸他是个好人算怎么回事？早早就给他发了好人卡？他能是个好人？杨学林想起刚刚临出门，顾云韬看他的眼神，莫名地有些心虚，他多少还是对自己有些自知之明的。 “虽然我实在没看出来你好在哪里，但看在小顾的面子上，我们先从做朋友开始吧。” 白月光总算是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杨学林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不过投其所好宠小祖宗这事，杨学林信手拈来。 李修自从说给杨学林一个机会后，生活忽然变得无比顺遂。长期漏水、电梯老旧的博士公寓赶上老旧小区改造项目，很快就修缮好了。实验项目经费再也没说缺过，导师和蔼可亲，学校领导慈眉善目，财大气粗地把十分难申请的实验材料一批接着一批地拨下来，论文进度迅速拉满。甚至连食堂饭菜的味道都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他给顾云韬打电话吐槽，“过于夸张，过于夸张了吧，你说他很会宠人，这尼玛是叫捧到天上去。” 顾云韬见怪不怪，“都是基本操作。” “你知道最夸张的是什么吗？我和杨学林一起吃饭，故意聊学术话题，杨学林竟然对我的论文课题也懂，跟我聊伽利略变换和同位素。” 顾云韬劝他淡定，“估计是抽空看了几篇期刊论文。” 李修感叹：“这么高的智商当什么资本家啊，不如来考个博跟我一起研究天体物理。” 顾云韬，“你这么说，他大提琴还能拉巴赫第6组曲呢，我是不是也应该劝他和我一起搞乐队。”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顾云韬问，“是不是有点沦陷的感觉了？” 李修摇头，“我要是个gay或者是个小姑娘，可能还真受不住这攻势。” 顾云韬特别了解，“确实，说起来我……认识一个人，之前也是和老板好了一阵子，那家伙，后劲大得现在都还有戒断反应。” 李修说，“爱上杨学林这样的人，就是悲剧的开始。反正我是不可能和他有开始的。” 顾云韬笑了笑，“余生那么长，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虽然李修说得信誓旦旦，但人心毕竟不是铜墙铁壁，给个机会其实已经打开了一个豁口，城池陷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就看杨学林够不够有耐心，一年不够两年，两年不够五年。 五年呢，十年呢，还不够证明真心吗？ 就怕他没有真心。 …… 第8章 顾云韬从见杨学林的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他是没有心的。不知道是谁凑的局请到了他，经纪人一听说就赶紧把他们队里几人全薅去参加。顾云韬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他，男的女的都有，无一例外都是美人。 杨学林张了一张十分薄情英俊的脸，又因为这份天然的冷漠感增加了某种让人愿意飞蛾扑火的吸引力。但他现在似乎心情不好，沉着个脸独自喝着酒，仿佛他不是在百花丛中，而是在妖精窟里受刑。 彼时顾云韬刚二十岁，出道三年一直不温不火。他那个时候的经纪人告诉他，只要抱紧这个金主爸爸的大腿，他第一张专辑就没有问题了，此后星途坦荡，数钱数到手软。杨学林名声在外，身边莺莺燕燕从来不缺，但是留在身边超过三个月都很少，也不是人人都能出头。他是娱乐圈花心大少不错，但也不是娱乐圈慈善家，专门来撒钱的。 顾云韬给在一群打扮精致的美人里，外貌纯得跟个高中生似的，手里提着一瓶二锅头走了过来，吓得旁边的保镖差点掏电棍了。 他上前一步，玩了个剑走偏锋，“杨总，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我先给您炫一个。” 那时候顾云韬说话还有东北口音，引得周围人的一阵哄笑。顾云韬没在意，说完就把二锅头如龙卷风般干了，干完了神志依旧清醒，眼睛清澈明亮，含露欲溢，闪烁着生气勃勃的光芒。 被这样又坦率又热切的眸子看着，杨学林久违地来了兴趣，“你叫什么？” “我叫顾云韬，我瞅你您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您整几口呗？” 本来心情不好的杨学林被逗乐儿了，给了顾云韬这个机会。 顾云韬逮到机会，立马使出了浑身解数套近乎。 “松花江上起波纹，谁不喝酒谁是儿。” “人生难得几回醉，喝酒一定要到位。” “你不喝我不喝，中国好酒往哪儿搁。” 几杯伏特加下肚就攀着人肩膀，“大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忧心？憋介儿，有啥事喊老弟我去办，给你整妥妥的。” 或许是他红红的脸颊，红红的嘴唇过于讨巧，或许是他行为过于滑稽，滑稽得杨学林觉得新鲜，顾云韬成功地爬上了杨学林的床。 第10章 作为金主爸爸，杨学林无疑是最优秀的，长得帅，又大方，一线资源、一线代言、一线ip电视剧，很快把顾云韬捧成了当红爱豆。 而作为被包养方，顾云韬也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金主有事他帮忙，金主没事他预防，除了上床，他还兼任了金主的生活秘书、保姆等职。 两人合作关系良好，实现了共赢发展新局面。顾云韬以为，这样也不错，就算杨学林厌弃他了，他也捞够了，也不吃亏。 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杨学林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就只有他顾云韬，可谓盛宠不衰，就连吴子钰——杨学林从小带在身边的小侄子，都默认他是自己小婶子了。 就是这份唯一，让顾云韬生出了贪恋，生出了妄想。 他试探地问杨学林，“司镜若和周秋隼去年不是在新西兰举行的婚礼吗？我觉得那里环境特别好，不如我们以后也定在那边？”他装作不经意随口提起，实则心里紧张得要死，用余光密切关注着杨学林的反应。 杨学林本来正在穿衣服，准备出门上班，听到这话看了顾云韬一眼。 没说话。 顾云韬心凉了半截，知道是他逾越了，他们仍然是最纯粹不过的包养关系，只不过打工时间久了些，就以为老板离不开他了。他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您休长假的时候可以过去那边玩一下。” 杨学林打好领带，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头，离开了。 杨学林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让顾云韬去过他家。 顾云韬想办法认了几次错，跪也跪了，哭也哭了，但都没有挽回住杨学林。好可怕的男人，从一段超过5年的关系中抽离出去，毫无留念，毫无遗憾，甚至连句告别都没有，只留给了顾云韬一句，“腻了，有时间再联系。” 虽然早就知道他没有心，但【知道】和【体验】是两个概念。 …… 他和影帝司镜若还算有点交情，也在走投无路时去找他帮忙。 司镜若看了他的试镜片段，叹了很久的气。 他叹了多久的气，身后的周秋隼就把眉头皱了多久，要不是看在司镜若的份上，顾云韬早就被前影帝扫地出门了。 顾云韬艳羡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在周秋隼去做饭的时候（某人的最新爱好）问司镜若，到底怎样才能套牢男人的心。在他看来，周秋隼和杨学林明明都是一样的人。 司镜若楞住，“所以你现在，没戏拍，没工作，满脑子却是，套牢男人的心？” 顾云韬哀怨得像个大过年被踢出家门回娘家的小媳妇，忍不住哭诉，“不然我怎么办呢，我的一切都是老板给的。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开始，为什么我就没有happy ending ？” 周秋隼听到动静走进来，冷声道，“不，你和我老婆不一样。”他揽住司镜若的肩膀，虽然已经结婚了很多年，情态却依旧如同新婚，他骄傲道，“是我把他的心套牢的。” 顾云韬：“……” 司镜若最后建议他先到他的剧院磨练一下演技，再考虑接戏的事。 顾云韬很犹豫，“可是我很缺钱，我需要工作。” “桃桃，我明白，我也是穷过的人，但是你得先提升自己的内在，不能只想着钱……” “可是我的内在就是虚荣的，如果我都不能认同我自己的卑劣，那谁还会认同我呢？” “你追求演技的突破，我追求有钱赚有钱花有人爱，这难道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司镜若：“……” 周秋隼：“确诊恋爱脑，没救。” 彼时顾云韬还没明白，使人醒悟的从来都不是忠告，是走错的路，吃过的亏和数不清的错付。 他最后为了他的追求，独自走过了很长一段杂草丛生的路。这么些年，他把精力全部放在杨学林身上，实质上根本没有什么作品，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实力，只有虚假的数据和流量，很快成为这个如同巨大漩涡的娱乐圈里卷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泡沫，噗地一声，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梦想是鲜花快递员】【江风引雨river】【什么粒子加速器 】小朋友的鱼粮~ 第9章 如果真是好聚好散，或许杨学林还不会对顾云韬态度这么差。养条狗养五年都该有感情，更何况顾云韬确实很讨他喜欢。 他一开始的本意也并非是要跟他一刀两断，只是想冷冷他，让他断了某些痴心妄想，他们回归最初的和谐关系，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顾云韬却非要一个结果。 杨学林不是厌恶顾云韬，而是厌恶和人建立亲密关系。 吴子钰听说这事后，也很疑惑，“分手了？” 杨学林也很疑惑，“分手？他就我养的一个小宠物，谈什么分手？” 吴子钰从十来岁就跟在他身后，对他小叔的凉薄十分了解，也忍不住为顾云韬鸣不平了，“人家全心全意跟了你快六年，你连人都不让他当，是不是太过分了？” “在我心里，我连我爸都不当个人。”杨学林原本也姓吴，但自从父母离婚后，他便改了母姓。尽管极力和那位众叛亲离的亲身父亲扯清关系，但杨学林不知道的是，他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像他，冷漠得几乎恶毒，众叛亲离似乎也是他命定的结局。 第11章 吴子钰笃定道：“你肯定会后悔。” 杨学林：“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和那个病痨子一样，为了爱情要死要活。”他露出鄙夷的神情，既是鄙夷他们的愚蠢，又是鄙夷他们朝不保夕的爱情。 吴子钰这些年也沉稳了很多，并没有生气，只是失望地摇头。“你为什么总是把真正爱你的人往外推？小叔，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他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吴子钰再没提过这件事，他安心地守着自己的小家庭，很少再和杨学林走动。而顾云韬挣扎了一段时间也绝望了，也不再在他跟前蹦跶，偶尔听到传言，说他又陆陆续续找了几个金主，但都不长久。 杨学林做事手段强硬，果断狠绝，在家族中也是说一不二，几乎没人能在他面前说句话。他身边依旧莺莺燕燕不断，但再没有人拎着瓶二锅头，要和他喝上两杯。 如此过了三年，杨学林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大概是也到了而立之年，杨学林便想安定下来试试，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李修。 不同于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心浮动，为权为名为利地围绕着他，李修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安定的人。他看不上他的钱，无视他的社会地位，在李修面前，他和一个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李修是最适合谈恋爱的人选。 这个时候顾云韬又跳了出来。杨学林并不太意外，他在其他金主那里屡屡碰壁，“便宜货”的名声在外，估计是走投无路地想来他这里碰碰运气。 离家出走的宠物狗在外流浪了两三年，灰头苦脸地回来了，杨学林心生怜悯也算正常。却因为往事有些忌惮，不知道顾云韬还有没有那些念头。 于是把自己想和李修谈恋爱的想法告诉他。 没想到他神情自然，再也没有那副疯狗护主模样，甚至要帮他追求李修，识时务极了，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段时光。 没想到的是李修竟然是顾云韬的粉丝。在杨学林心里，近乎完美的恋爱人选竟然喜欢顾云韬，真是滑稽。而看着顾云韬在李修面前苦苦维持阳光开朗的偶像形象，更是滑稽。 杨学林无趣的生活里总算有了些趣味，尽管那个时候他还分不清这趣味是李修给的，还是顾云韬给的。 …… 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杨学林估摸着差不多了，和李修正式约了一顿晚餐，把关系定下来。 顺便也可以把顾云韬的合同续上。 说起顾云韬，杨学林还有点纳闷，本来和李修关系缓和，他早该邀功顺势再提出合同的事情，却迟迟没有见他来找自己。 杨学林定了个中式庭院餐厅，李修罕见地早早就到了，他坐在竹林小景深处，穿了一件黑色的中式丝绸外套，锁骨处有一个精致盘扣，李修本就带着浓厚的古典书卷气，这样细致地打扮了一下，狠狠地把杨学林惊艳住了。 看来确认关系的事情十拿九稳了。 杨学林说，“我有事告诉你。”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李修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先说吧。”杨学林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温柔绅士人设。 李修没客气，他一向直来直往的个性，“我之前说过给你一个做朋友的机会，这话其实有点不对，我向你道歉，你是一个很好很值得做朋友的人。”如果不带目的的话，杨学林做的那些事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一个朋友的范畴。 杨学林喝了口茶，耐心地听着李修究竟想说什么。 李修接着说，“我能顺利完成我的毕业论文，全靠你对科学的大力支持，我非常感谢你。”他从身后拿出了一瓶茅台。 这或许是李修能送出去的最体面的礼物，但对杨学林来说，这个年份的连装饰酒柜都不够格。 “我也不知道能送你什么，你应该什么也不缺。”李修温和道，“小顾说，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一般实验有进度我就会喝两杯。” “谢谢，我挺喜欢的。” 李修给杨学林倒上酒，醇厚的酒香四溢，光是闻着人似乎都要醉了。 “这第一杯，我敬你，感谢你对我们学校的慷慨馈赠。我干了，你随意。” 李修豪情万丈地干了。这场面，杨学林看得眼熟。 接着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这第二杯，感谢你对我个人生活的照顾，回家终于不用爬楼梯了，我干了，你随意。” 杨学林还没反应过来，李修已经干了两杯了。 “第三杯……”李修平日里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杨学林：“？” 李修像是没有注意到杨学林骤然僵硬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命运这件事谁说得清呢，我以为我辈子就和实验器材相伴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能够携手一生的伴侣。” “你会祝福我吧，以朋友的身份？”他看向杨学林，等着他的反应，见招拆招。 杨学林冷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和谁？” 李修，“真得谢谢你，不然我和小顾还没有这样的缘分。” 长久的沉默，杨学林始终没有把那杯酒喝下去，气氛冷得如冰窟。 杨学林深吸一口气，心脏如同无数毒蛇撕咬，他压抑着愤怒，“顾云韬人呢，他现在在哪？” 第10章 几天前…… 第12章 李修这头还在佩服杨学林捧人的效率，没想到的是，他忽然得到的种种优待，在旁人看来就是在走学术不端的捷径，渐渐的也就有了他为了课题成果能够顺利结题，攀上了某个领导的传言。前不久刚发生了学术妲己的事，私底下有人戏称他是学术男妲己，甚至把人把举报信送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接到上头的招呼好好照顾李修，没想到照顾到被举报了，顿感恼火，就想着把这事低调处理了。没想到举报那人也是个硬茬，转头就指名道姓地把李修挂到了校园贴吧上，很快被八百家营销号转到网上博流量。 还是导师先看到的，他告诉李修的时候，李修还在闷头做实验，一脸懵地点开链接，都气清醒了。 “什么男妲己！！！老子纯爷们！！！” 他赶到导师办公室想要解释。 “一派胡言！”但确实也很难把个中缘由说明白，李修总不能说，这只是一个霸道总裁在追我，而他确实也给了他机会。 “我们搞科研的，应该有起码的操守、风骨和良心。”导师是最讲究体面的老派学者，虽然也相信李修的为人，但也不得不提醒他，“不要以为学校就是一片净土，人无论在哪个圈子，都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他忽然想到什么，关心起爱徒的交友情况，“经常见你和一个年轻男同志在食堂吃饭，他是谁？看着流里流气的，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 李修解释，“不是，他是我的朋友，叫顾云韬，是一个歌手。” 导师说道，“他出现后，你似乎都不怎么专注学业，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李修哭笑不得，“什么谈恋爱啊，我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导师做事虽老派，但思想还是很开明，“你开心是什么样子老师还是清楚的，不用隐瞒我，我并不是老死板。更何况，你要是承认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李修无言。 等他看到楼下的顾云韬时，他更是心情复杂。 顾云韬肯定也是听到这件事就很快赶来了，他连连鞠躬道歉，“李老师，对不起，给您造成麻烦了。” “又不是你的错。”李修把顾云韬拉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起自己复杂的人际关系，“你之前说，总驳杨学林的面子会激发他更强烈的征服欲，所以我才答应给杨学林一个机会。” “是的，谢谢李老师，因为你，我最近终于轻松不少。” 李修有些愧疚道，“可是你看，这都快两个月了，他一点也没收敛的样子。” “可能他这次是认真的，我还没见过他这样追求过一个人。” 李修说道，“那是因为之前没有一个人会拒绝他这么久。” 李修是顾云韬见过的，最理智清晰的人。不管面对怎样的诱惑，他都巍然不动，是一个真正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让这么个干净读书人陪自己干这样卑劣的事，顾云韬心怀愧疚，但演到这里，又不得不继续演下去。 “如果你仍没法接受他。”顾云韬提出建议，眼神好似一只纯情的博美犬，“就拿我做挡箭牌吧。” “什么意思？” “就说我们因为长期的接触，互生爱慕。” 李修吓了一大跳，想起导儿的话，心里莫名一慌，又觉得很不妥，“这不太好吧。” 这样妥妥的背刺，顾云韬肯定会被杨学林狠狠报复。 顾云韬却微笑了一下，“没关系，其实这么些年我也累了想退休了，正好找不到理由辞职呢，不如让老板开了我，还能得点赔偿金。”他神态看上去坚强又脆弱，十分让人怜惜。 “这是让杨学林死心，让李老师恢复正常生活最好的办法了。” 要是杨学林在这里，肯定得骂顾云韬个死夹子。李修什么人，读书读到快三十岁，在象牙塔里呆得整个人天真得冒傻气，哪见过顾云韬这样有道行的。又有偶像滤镜在，自然觉得他真诚善良，不愿再为杨学林做事。 李修答应演这场戏。 …… 虽然是演戏，李修演完心里仍是忐忑，好在这份忐忑在此刻也是很合时宜的。 杨学林大怒，给顾云韬打电话，却发现无法联系，他已经被拉黑了。 好，好一个畏罪潜逃。 尽管已经提前被顾云韬打过预防针，说杨学林生起气来会很有点恐怖。但这人几分钟前还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现在却撕破伪装露出恶狼要撕人的可怕模样，李修有一丝惊惧，立马道，“我是肯定不会告诉你的。” 杨学林觉得李修傻得可笑，眯起他那双深邃得近似混血的眼睛，“他和我是有合约的，你以为他能跑哪里去？” 李修不是察言观色的能手，但再迟钝，此刻也嚼出味来。 和之前想的不一样，杨学林这滔天的愤怒并不是向他的。 “你想怎样？”李修不由担忧起顾云韬来，“雪藏他？打他？我奉劝你，就算你权势滔天，我们也是法治社会……” “你还担心他？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被人骗了还在帮人数钱。” “什么意思？” 看着李修那一无所知白璧无瑕的模样，杨学林恶毒道，“你一个穷学生，没钱没势，能包养他几天？” “什么包养，小顾根本不是你口中那种肮脏的人。”他十七岁就喜欢的人，在舞台上唱着《山那边的星星》，唱完后腼腆地笑着，眼睛里是比星星还亮的光。 第13章 “啊是吗？那这世界也太巧了，我包养了五年七个月的小情人，只要我答应送他一个包，他就愿意在我脚边汪汪叫的人，也叫顾云韬。” 李修：“……” 杨学林准备离开了，李修愿不愿意和他谈恋爱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把顾云韬找到，然后狠狠地…… 狠狠地干什么呢，质问他？殴打他？拿鞭子抽他？还是……无所谓了，找到了再说。 原本以为找到顾云韬是件十分轻松的事，结果顾云韬把杨学林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电话里人事总监告诉他，因为合同到期，顾云韬已经离开公司了。 杨学林怒不可遏，把电话都大道吴子钰那里去找人。 吴子钰冷笑，讥讽道，“一个几年前就走失的宠物？你现在着急找人干什么？” 杨学林懒得解释，让吴子钰把人交出来。 “我不知道。” “你求我很久的c城那个老中医，我可以帮你联系。” 吴子钰：“我是真的不知道，但他解约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辞行，没有说过去处，只说累了，想回家了。” 时隔3年，杨学林到了顾云韬的公寓，还是杨学林买给他的，只是他说了一句“想在这里有个自己的家。”就让他从公司宿舍搬了出来，做了公证，写了他的名字。 可现在，开门是一对夫妻，“你谁啊？” 男人虽然长得英俊，但一脸煞气，十分可怖，丈夫警惕地看着他。 “我找顾云韬。” “哦，顾先生？前户主一年前就卖了这房子，你干嘛的，催债的？再不走我报警了！” “……” 草！头一次被那个地方赶出来的杨学林，忍不住朝着路灯杆发气，没想到用力过猛，只听咔嚓一声，大拇指骨折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青花鱼8692746】小朋友的鱼粮和猫薄荷，谢谢【梦想是鲜花快递员】小朋友的鱼粮~么~ 第11章 李修把消息告诉顾云韬，早就预料到杨学林会大发雷霆的顾云韬哈哈大笑，丝毫不担心。 此刻他已经坐到了回乡的大巴车上。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离开时带着一个行囊，在外漂泊十多年，归家时一个行李箱就装满了所有。 “杨学林告诉我，他包养了你五年，我并不是想质疑你的品行，只是想向你求实。”李修心里包不住话，迟疑了会儿还是问出来了，“你曾经做过他的情人吗？ 顾云韬也猜到杨学林会告诉李修自己的“真面目”。 “李老师，我其实一直在等着他来拆穿我。” 李修本来还怀抱希望，以为是杨学林愤怒下的故意抹黑，没想到竟是真的。他年少时就喜欢的偶像，眼睛澄澈如星，竟然做过这样肮脏的交易。 从未承受过如此巨大的羞辱感，他努力克制愤怒，“你利用我？” “是啊，李老师。我利用了你。” 虽然看不到样子，但顾云韬的语气如往常一般轻松，李修几乎能想到他说这话时也是带着笑的，那种真诚可爱的笑。 “但是我最后也帮你，摆脱了杨学林是不是？” 李修：“……” 李修沉默了很久，他没有挂断电话，顾云韬也没有，他预感这或许是和李修的最后一通电话。 好在村里已经开通了5g基站，信号很好。 李修的声音很难过，“我把你当朋友，很久以前，我就把你当朋友。” 顾云韬说，“李老师，和你做朋友，我很辛苦。” 大巴车到站了，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另外一条狭窄些的乡道上，现在已是初冬，顾云韬的皮靴踩在柔软的雪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是恢弘的青天，我是脚下的尘泥。 “你喜欢的是十七岁时的我，因此对我有滤镜，但是后来滤镜越来越厚，你喜欢的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顾云韬了，而是后来自己的臆想。” 娃娃脸的顾云韬，声音低沉下来地讲话，李修才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快三十岁了。就算看上去和十七岁差不多，但他的内里底色早就已经改变了。 是他自己没看清楚。 “李老师，你之所以吃亏，就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世上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你以为你遇到的每个人都是好人。”顾云韬苦笑着说，“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懂事，也总拿鱼目当珍珠，识人不清，遇人不淑，所以现在，年到三十，一无所有。” 他似乎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周围没有其他人，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显得十分寂寥。 “虽然和您做不了朋友，但我十分感激您对我盲目的喜爱，我会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直祝福您，希望您平安健康，万事顺利……” 李修心里突然一紧，慌张问道，“顾云韬！你人在哪儿呢？！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顾云韬已经挂了电话，然后取下手机卡，丢到了一旁的野塘里。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的音乐声传来，一辆小型三轮车自带bgm从雪道那头开过来。 一老头子探出头焦急道，“俺桃娃！你咋不在村口等爷啊！？” 车里另外一老奶奶也跳出来，“看把俺孙儿冻的，快快，围上。” 顾云韬不得已套上了东北印花帽子、围脖，整个人看起来冒傻气，但又特别开心，他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第14章 奶奶心疼地抚摸他的笑脸，“孙儿呀……你受了很多苦吧。” 有人弃你如杂草，爷爷奶奶视你若珍宝。 “奶，那我可以哭吗？”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可我哭起来也蛮厉害的。” “当然可以！想哭就哭！” 笑着笑着，他终于搂住她的小老头小老太大哭起来，哭了个痛快。 …… 李修给杨学林打电话的时候，医生刚把他的大脚拇指掰回来，痛得满头冷汗。 这是李修第一次主动给杨学林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小顾要自杀！” “什么？”杨学林吓得站起来，大拇指一阵剧痛，又折了。 医生：“……” 杨学林的脚被医生狠狠包扎成了个大大的赞，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说仔细些？” “是不是你胁迫他了！？把他逼得失去生的希望了？”李修急得大吼，人际关系的复杂程度实在已经超过任何一个实验课题，“我是不是该报警？对，我要报警！” 杨学林：“冷静下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李修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杨学林虽然资本嘴脸了些，但骨子里是个好人，不至于会做出这样伤人性命的事。于是把刚刚顾云韬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杨学林听了冷静下来，“你现在是不是已经不生他气了。” 李修：“？” 杨学林深吸一口气，“那小子的生命力堪比蟑螂，怎么可能随便自杀。他演这一场，只是在转移你的注意力。” 李修：“……” 杨学林：“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结果你比顾云韬还蠢。” 李修却说：“万一呢。” 李修，“万一他没有在表演，万一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万一他是真的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 杨学林冷笑，“绝对不可能。” 李修，“你能承担这样的万一吗？” 杨学林：“……” 顾云韬惯用这样装可怜的伎俩，比如生个病发十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比如那些被人灌酒欺负泼脏水发黑料的消息也是故意传出来的……只要不理他，过段时间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蹦跶，摇尾乞怜。 从来都是，心生怜悯的是他，袖手旁观的也是他。 可是这次他卖了房子，和所有旧友告了别，他没有了工作，得罪了自己，更没有什么东山再起的希望。 能承担这样的万一吗？ 妈的！ 杨学林看着自己该死可笑的点赞脚，心里暗暗发誓，顾云韬你这次最好别是演我，不然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第12章 杨学林找顾云韬费了很大的功夫。 顾云韬的户口是单独立户，只有他一个人，挂在他之前买的一套小公寓下面，当然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些他舍不得丢舍不得卖掉的礼物，全是杨学林送给他的。 杨学林还记得他要什么限量版包什么限量手办的时候摇他胳膊的撒娇小狗模样，拿到手后他欣喜若狂在床上蹦跶抱着他一直说“俺可太稀罕你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以为的拜金谄媚，满脑子都是要红要钱，为此不择手段的顾云韬，现在却把自己摇尾乞食来的东西随意地丢在地上，甚至不知道丢了多久，已经蒙上了很厚一层灰。 在和顾云韬这段关系里，杨学林一直觉得自己是强势一方，游刃有余，把控全局，顾云韬那点小心思小手段，他一眼就能看穿并嗤之以鼻。到现在才惊觉，他看到的其实一直是顾云韬想让他看到的。 他可能从未见过真正的顾云韬。 顾云韬没有在a城留下任何退路，走得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吴子钰也只知道他回家了，却不清楚他老家在哪里。 杨学林调出顾云韬的档案。人事总监也是满腹疑惑，前不久让他找合同的时候，还以为那顾云韬又复宠了，马上要续约，没想到老板根本没有下一步动作。现在人都解约了，又看他的档案干什么。不过老板的要求不能不满足，人事总监在档案柜深处扒拉出顾云韬的档案。 和其他艺人厚厚的文件袋不同，顾云韬的就薄薄几张。 无父无母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在乡下念了小学，考上镇上的中学，高中毕业后没继续读书，十六岁在街头卖唱，十七岁被星探发现后签了合约。 杨学林寻着这点线索，让人挨个找了过去，很快他的私人团队传回资料，增添了这个档案的厚度。 “老板，这是高中校长的电话录音。” ——高中校长提起小顾，语气十分激动:小顾啊！每年都会回来看看母校，捐好多钱，去年还回来设立了一个奖学金，专门资助没有钱上大学的困难学生，他当年就是因为没钱才没上得了大学。您是记者吗？我说给他找记者报道报道，他不同意，非要匿名捐赠。要我说，做好事还是该多多宣传宣传…… “我找校长要到了顾先生这些年的捐赠清单，从八年前开始，总计1860万。” 杨学林很不可思议，实在很难把对爱财如命的顾云韬和一个无偿捐赠者的慈善家联系在一起，“确定是顾云韬？不是同名同姓？” “确定的。” “……” “这是顾先生中学班主任的电话录音。” 第15章 ——中学班主任：桃桃吗？我怎么会不记得！他长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开朗，三年的元旦晚会都是他唱歌压轴的，他唱歌太好听了，我就知道他肯定有出息。就算当了明星特别忙，但是逢年过节还是会给我这个小地方老师来个消息，听教导主任说我们那个新教学楼是他资助的，但是我问他，他又不承认。 “顾先生资助修建了一个新教学楼，但是校长合谋家里亲戚贪污工程款，坑骗了顾先生不少钱，前前后后加起来预估两千多万。” 他这些年的工资片酬，十几年也就赚了这么多吧，顾云韬缺钱，杨学林一直以为是分期买了什么跑车，奢侈品礼服……没想到竟然是全砸到这里面了？ “这是他高中、初中的照片。” 少年坐在同学中间，一眼就能看到他。脸圆圆的，还带着点婴儿肥，五官精致，笑容灿烂，圆圆的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笑得仿佛吹来一阵裹着桂花香气的风，和周围同学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他小学已经被合并了，当年那个地方实行教育改革，为了增强教资力量，乡下的很多小学都被合并到镇上了，所以暂时还没有查到他是在哪个小学念的。”下属知道杨学林要求甚高，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要查到二十多年前的资料，还是很有难度。 “目前查到的是他最后买了一辆前往北方x城的火车票，出站后，他应该是直接去坐了轮班大巴。那个火车站连接大巴站，有89条线路，而和大巴接驳的各小镇村落的线路，有近千条。” “查，给我继续查下去。” 下属一头冷汗，询问道，“您看是不是需要用到特殊手段……”他们在灰色地带也有些人脉资源，只是许久没有使用过了。 之前杨学林在董晓伟身上用过，却被吴子钰深恶痛疾地说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尊重别人。 吴子钰很愤怒，或许顾云韬也会很愤怒，考虑到会有这种可能性。 杨学林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用。我们自己找。” “他在哪个站下的车。” 下属报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站名。 “给我买张去那里的票。在我到那儿之前，把顾云韬在哪查出来给我。查不出来，你也不用干了。” 资本家嘴脸人人痛恨，但人在其位谋其政，他们一年到头的，还是头次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个人，下属退出房间赶紧加班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翻看文件的杨学林，他只开了一盏阅读灯，落地窗后是城市繁华璀璨的霓虹灯，映着他的身影寂寥。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想早点找到一个人。 杨学林翻到档案最后，有一张顾云韬自己手写的入职简历，已经泛黄了，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少年清秀有力的笔触。 父母那栏，是空白的，写了个无字。 学历那栏，顾云韬写了一个高中学校的名字。 特长：唱歌。 简历那栏，只有毫不相干的一句—— 我生来就一无所有，但老天爷不给我的东西，我会自己争取。 ……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存稿君，早上好呀小朋友们~ 马上就是点赞jio总裁追妻火葬场（另类求生版） 谢谢【梦想是鲜花快递员】小朋友的鱼粮~ 第13章 北方某小城去年刚通了高铁，来回省会特别方便，以往七八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只需要两个小时。 车上大多数乘客都带着“即将到家”的放松快乐的神情，除了某位商务车厢穿着西装风衣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乘客。他一身黑墨镜黑大衣黑裤黑鞋带着三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助理，盛气凌人得仿佛是去讨债的，但脚上却打着石膏，削减了他的霸气。 车厢里闹哄哄的，大多乘客都在聊天。 “麻麻，为什么这个叔叔的脚像北极熊一样啊？”一个小女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嘘小宝，这位叔叔可能是和人打架打输了，心情不好，咱憋说话打扰人家。”女孩的母亲抱歉地捂女儿的嘴。 北方人大多e人，十分能唠嗑，这开个话头，有个大妈终于忍不住搭讪了。 “这一直过隧洞呢，你们几个戴着墨镜不嫌黑得慌？” “为了遮挡自己打败仗后的眼泪，我懂，别看他这酷劲，指不定眼泪汪汪的呢。”一位吃瓜子的男士站起来，友好地朝杨学林递了一把，“来点红松子不兄弟。” 杨学林：“……” 助理1：“谢谢你了，我们老板不吃。” 一热心大爷了然，递出几根红肠，“看你们都是两手空空的上车，饿了不？来，自己家做的，尝尝，必须尝！不尝就是不给我面子，别跟我掰扯嗷。” 被投喂的杨学林一行人：“……” 当这一行四人好不容易从小城车站出来，穿着羊毛毛呢大衣的杨学林，冷风遇到室内的暖气后犹如有了寒冰的实质，包裹了这几位从南方来的贵客。 人是直接冻没的。 杨学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鼻涕泡冻住了。 一群人见了他们外乡人的样子，立马围了上来。 助理2去开租车。 “老板，我们现在出发过去需要开两个多小时，您看我们是休息一晚上再走，还是现在出发？” 私人侦探团队在重压下还是查出了顾云韬曾经的小学，顺藤摸瓜找到了顾云韬曾经的户口地址，一个一听就特别遥远的村落。下属说他们马上派人过去，但杨学林还是亲自来了。 第16章 他们从早上出发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下机后又坐了两个小时的高铁，到现在已经略微疲惫了。 “现在出发，轮流开。” “是。” 北方天黑得早，走到半途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除了风就是雪，助理开得小心，忽地一个急刹。 “什么情况？” “前面有个‘收费口’？” 有两个农妇抬着一根长长的竹杠站在路上，路边三两成群地站着几个成年男性，一位裹着头巾的农妇上前来敲玻璃窗，“过路费，一人10块。你们车大，要给50。” 开车的助理2乖乖掏钱。 走了不到10分钟，又见到了一模一样的长竹竿。 “过路费100。” 他们本就有急事，不想和这些农妇纠缠，给了钱就走。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当他们第四次看到那根竹竿时，杨学林发出一声冷笑。 “报警。” 杨学林什么脾气，被敲竹杠了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没想到报警后，一行人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些农妇摇了十几二十个亲戚，当街撒泼，倒打一耙，当着警察的面就去挠他们，杨学林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脸上都惨遭毒爪，被挠了一条血印出来。 助理3吼道：“你知道这谁吗？” “赵钱孙李，管你老几，过我门口的路，凭什么不给钱？” 助理3和助理4见老板受伤，也不再束手束尾，他们都是特殊人才退下来的，打普通人都得收着力道，几下就把动手的几人按到地上。 气是出了，人也被扣住了。 助理3和助理4含着铁窗泪，非常悔恨，“老板，抱歉，我们冲动了。” 杨学林让公司法务过来捞人，助理1去开车，处理这事耽搁了太久，现在已经临近深夜了。 打工人打工魂，助理1不知道老板崩没崩溃，反正他表情虽然淡定，内心已经崩溃，“他们把车轮扎破了。” 杨学林：“……妈的，穷山恶水出刁民。” 助理1在老板可怕的目光下瑟瑟发抖，“老板，还去吗？” 杨学林咬牙切齿地说，“去，怎么不去。” 但是助理1不得不留下来处理车险事宜，杨学林等不及，只能自己一个人杵着拐杖高价找了辆黑车。到了岔路口，黑车师傅把他丢下车，“下面那路我开不进去，你自己走进去吧。” 刺骨寒风里，杨学林十分坚毅地杵着拐，一蹦一跳地往目的地走去。 也不远，也就一公里。 杨学林并非像常人想象的那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生下来就没吃过人间疾苦。他虽确实是个公子哥，但也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可怜小孩，从小就被丢到国外外公家自生自灭。因为母亲家庭背景复杂，他被卷入过国外帮派斗争，被绑架过，被枪指着头威胁过，被丢到无人岛上魔鬼训练过，从悬崖跳到海里摔断过肋骨，他能活到外公去世十分不容易。而后他继承了很大一笔遗产，爷爷奶奶送来一个小侄子让他照顾…… 这半公里，杨学林都开始走马灯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身后传来了喜庆的音乐声。 杨学林以为自己被冻得幻听了。 一个老头开着个老头乐（一种电动三轮车）伴随着bgm出现了，头发胡子被风吹得十分凌乱，“这是哪家的噶蛋儿，摔了腿还往外走。” 杨学林说不太出来话。 老头看清他脸后，“你不是我们村的啊？” 好半天，杨学林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可以用力了，“我……我找人。” “冻傻了吧，这天在外面可是要冻死人的，快快上车。”老头把这大傻子咕哝上车。 “你找谁，我领你去。” “顾……顾云韬。” 老头惊讶地回过头看他，“找小顾？你是他什么人啊？找他干嘛？” 杨学林身高188，塞进三轮车后排座里只有弯着腰，显得十分委屈，但是脸还是倨傲冷漠的。 “我是他爹。” 第14章 顾云韬看到杨学林出现在鸡圈门口，一阵恍惚，心道虽然昨晚因为炕烧得过于温暖做了点不好的梦，但也不至于痴到出现幻觉吧！ 杨学林看到穿着一身可笑棉袄但全须全尾的顾云韬，也是一阵恍惚。妈的还好没有万一！妈的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直到顾云韬爷爷停好老头乐，让还在喂鸡的顾云韬赶紧出来，“他说他是你爹，韬~你爹来找你了？”又大喊着找奶奶，“媳妇儿！快下来，韬的爹找来了！” 顾云韬：“？” 杨学林少有的有点尴尬，“老人家，你误会了。” 倒也不怪人家误会，杨学林奔波了一整天，满脸沧桑疲惫，顾云韬皮肤白白嫩嫩，看着仍像个小孩儿……爷爷一听就踩着油门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家了。 顾云韬也猜到杨学林说了啥，急忙让爷爷别忙乎了奶都已经睡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爷，这位……”顾云韬看向杨学林，笑道，“这位也是我大爷。” 两位大爷：“……” 知道是误会后，大爷才满脸疑惑地去看奶奶了，他刚就是去镇上给奶买药，现在就让顾云韬自己好好照顾他另一个“大爷”。 第17章 大概是韬在外认的亲戚，怪不得韬说他赚不少钱呢，这亲戚这气势不得了，非富即贵啊。 进门的时候杨学林就知道，这是顾云韬修给自己的小房子，四合院似的平方，正房是客厅餐厅，右边是老人家的卧室，左手边就是顾云韬的房间，面积很大很通透，最里面还有一个玻璃廊房，但被他的东西挤得有些拥挤，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家还没来得及收拾，只有一张床是干净的。 顾云韬把快冻僵的还杵着拐的杨学林安置在暖炕上，见他大衣都被打湿了，又跑去找了件绿大袄给人披上，鞋袜也用小太阳烘上，怕他没吃晚饭又去给他下面条。忙前忙后地，好像根本没发生过李修的事，要是吴子钰这时候走进来，还得叫他一声“小嫂子”。 杨学林满腔的怒火也被这满屋子浸润的热气淋熄了，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顾云韬，正思考着怎么开头才比较有震慑力，能让顾云韬马上给他低头认错，跟他回家。 “你没带人来啊？”顾云韬在炕上铺上一层被子。 杨学林以为是给他铺的，心想，这小骚货，明显是想勾引我上床让我消气。不过我脚伤了不太好用力，得让顾云韬自己在上面动。 “那一会儿有人来接你吗？”　顾云韬铺好被子站到房间门口问，“是不是你们的车开不进来？不然我开我大爷的车送你出去。” 杨学林：“？” 杨学林：“你什么意思？赶我走？” 顾云韬情绪稳定，“不然呢，你还想睡这儿？” 他轻笑一声，懒懒散散地斜靠在门框上，姿态既不媚俗，也不讨好，有着杨学林从未见过的从容感，“我们都这样了，你还想睡我不成？” “谁想睡你了？！”杨学林绝不承认刚刚脑子里那点旖旎幻想。 “顾云韬，你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吗？ ”杨学林恨恨道，努力积蓄自己被打散的愤怒，试图让顾云韬重新认识到谁是老大。“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就算不知道细节，顾云韬也能想到，他那样热爱享受的人走这一路肯定和舒适扯不上关系，说不定脚也是在路上伤的，其过程大概能拍部《人在囧途第五部霸总篇 》。 顾云韬还是像以往那样笑得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乖巧顺从，“为什么不敢？杨先生，我们之前已经没有任何合作关系了，我为什么还要怕你。” 他现在已经不再有求于他，就不需要再怕他再讨好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杨学林才反应过来，他冲动地来这一趟竟然毫无底牌，要被人家打个春天。 “或者您可以揍我一顿，好报我夺人之爱的的仇。”顾云韬见他吃瘪，好心提醒。 不然他这大老远来一趟是干嘛来的。 总得揍一拳再走吧。 顾云韬走近些，蹲在他的膝盖旁，好让他方便挥拳。这个角度会显得顾云韬下巴尖尖，有些淡化了他的少年感，但又凸显出他五官的精巧。 这是顾云韬惯用的撒娇姿态，他想要拍什么电视剧、上什么综艺、要什么代言的时候，他就会蹲在杨学林的腿边，方便杨学林摸摸他的脑袋。 这次却是要杨学林揍他一拳，好让他们之间彻底了结。 “扇耳光也行的。”他语气却很温和，一点都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 房间开着暖光，离得近些了，杨学林才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阴影落在澄澈双眸里，像是一片寂静的冬日湖面，倒映着自己迷茫的影子。 等反应过来时，顾云韬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杨学林知道自己被顾云韬骗了很多年，却没想到，当顾云韬表露出真实的自己时，他竟然十分不知所措，失去了控制的感觉让他感觉十分恼怒。 “没那么便宜。”杨学林说道，“我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你。”但是要怎么不放过，杨学林又没想好，狠话就卡在这里了，简直像是虚张声势，好不尴尬。 顾云韬耸耸肩膀，并不在意，“ok，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农民，您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我身上的话，随您。” 杨学林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助理1的声音嘶哑，不知道是上火还是感冒，“老板，租车行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车能租了，我只能明天再去城里找找其他车行。您找到顾先生了吗？” 房间很安静，尽管杨学林没按免提，但是也足够顾云韬听到了。 顾云韬也是认识他的，很是同情他，“辛苦你了，孙助理。” 孙助理听到顾云韬的声音，也是松了口气，“老板到您那边了就好，顾先生，您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球球您别闹脾气了，老板知道你不见了以后可着急了，他把所有工作推了专程……” 杨学林黑着脸挂了电话，找补道，“着急来收拾你。” 顾云韬笑容狡黠地拆穿，“让您揍，您又下不去手。” 尽管杨学林脾气糟糕，顾云韬又爱作死在他生气边缘蹦跶，但杨学林顶多魔法攻击，最多最多只是在床上粗暴了些，从来没对顾云韬动过手，怒极时也只摔过他的手机，事后还给他换了个新的。 “现在怎么办呢，这么晚了没车来接您，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雪。”顾云韬忽然一副小人嘴脸，“不如这样吧，这雪乡房间珍稀，您又没有提前预约，合理涨价您可以理解吧。” 第18章 “你可以开个价。” “那就10个w一晚上吧。别着急打12315，我小顾做生意讲诚信，讲公平，讲自由，绝不强买强卖，杨先生要是付不起，现在就可以走。” 顾云韬是个小人，杨学林早有体会，但他在某些方面又莫名的高尚，简直算得上劫富济贫。 “微信还是支付宝？” 该死的是，现在看来，他杨学林就是那个被劫的富。 【作者有话说】 谢谢【梦想是鲜花快递员】【江风引雨river】小朋友的鱼粮~ 第15章 所谓客房就是顾云韬的大平层房间隔出的一个小房间，里面东西杂乱，看上去根本就是把没用的一张床丢在这里而已。 这样的房间10w一晚，说顾云韬是奸商没在前面加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形容词都算客气了。 要放以前，顾云韬肯定是宁愿自己睡地上也要让杨学林睡得舒舒服服的。 这才过了多久，顾云韬：“这屋床垫有点硬，暖气有点弱，您得自己盖厚点。” 杨学林：“……” 在这样的房间睡觉，杨学林肯定休息不好，一直都在做梦。 梦到顾云韬穿着女仆装，戴着一个猫耳朵，把舒适的拖鞋放在他脚边，轻声细语道，“老公，欢迎回家。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呢？”梦里杨学林正准备先吃他时，他却忽然冷着脸把他推开，站在床中间变身成了奥特曼，“你相信光吗？”说着手臂合十发出一阵激光把他击毙了。 杨学林大汗淋漓地惊醒，窗外传来滋啦滋啦的铲雪声。他拉开窗帘，就看到顾云韬穿着大棉袄正在铲院子里的积雪。 顾云韬见他醒了，手扶在铁锹把上，稍稍休息，“杨先生早，睡得好吗？” 他额头上有些薄汗，脸颊红彤彤的，橙色朝阳落在他身上，积雪是最好的反光板，顾云韬站在雪地里整个人都在发光，刺得杨学林眼睛疼得眯缝起来。 “不好。” 顾云韬装没听到差评，“给您准备了衣服，都是干净的。” “不穿。” 杨学林一起床就看到了，那花秋裤大棉裤，他就算去死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穿。 顾云韬的奶奶也走了出来，“小顾他干大爷起了？吃早饭了来，我给你送屋里来。” 习惯裸睡的杨学林忙往身上套棉裤：“老人家，不用不用！” 杨学林虽然横行霸道，但他对老人还是十分尊重客气的。 “都自家人，客气啥嘛？”老奶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窝窝头，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目光落到杨学林俊朗的脸庞，没啥反应，接着下移，看到他没穿花秋裤，“哎呀干哈呀！你咋这么彪呢不穿秋裤，快<a href=" target="_blank">快穿上，不穿你咋出门。” “不穿，我抗冻。” “扛啥啊，我昨天就听说了，在路上冻得跟个二愣子似的。” “……” 最终，南方总裁也是斗不过东北大婶的，杨学林穿上大棉袄二棉裤，最后的倔强留给了自己的灰色裤衩子。 门外的顾云韬笑得没心没肺。 奶奶的温情早已在第一天用光了，余光瞥见顾云韬，“楞在那儿干哈，雪铲完了还不去上班？杵那儿碍事。”转头对杨学林温柔一笑，“他干大爷啊，听韬儿说你早上爱喝杯什么黑黑的咖啡，奶给您冲了杯。” 杨学林闻着那碗黑色液体的板蓝根味，婉拒，“我最近也不是那么爱喝……” 杨学林又问了下，“顾云韬要去上班？上什么班？”这么快就再就业了？就的什么业？什么业没他这儿的好就？ 顾云韬奶也不把他当外人，“这不三十了么，在外边晃荡几年也晃明白，回来再就业，在俺们村当音乐老师呢。” “音乐老师？”杨学林正吃着窝窝头，差点没被噎住。 顾云韬那样的，也能去教书育人？ 奶却一脸骄傲，“工资虽不高，但好歹有半个编制。”她戴上老花镜，瞅着杨学林的脸看半天，“你看着岁数也不小了……有编吧？” “没编，我是做生意的。” 杨学林，一个身价过亿的总裁，此刻因为在北方这边没有编制而被谆谆教诲：“得找个稳定的工作，吃上公家饭，不用为失业下岗啥的担心。” 他不知道怎么跟奶解释，有些情况下，公家还得靠他吃上饭。 顾云韬总算铲完雪，“奶，我上班去了嗷。” “等等，我也去。”杨学林也赶紧把剩下的窝窝头塞完，跟了上去。 奶还在后边追着，“他大爷，你咖啡还没喝。” 杨学林杵着拐一瘸一拐地跑得比风还快。 顾云韬在门口等着，他戴着帽子耳罩口罩，全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笑成月牙一样的眼睛，“老当益壮啊杨先生！” 杨学林脸似冰霜，目有寒光，可惜穿着大棉袄的他凶得很没有说服力。 “您不在屋里等着孙助理来接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学林问，“这么快就找到新工作，你果然预谋已久。” 顾云韬，“还不许人下岗再就业了啊？” “我并没有允许你下岗。”杨学林沉声道。 “您贵人多忘事，我快大半年没接过新工作了，穷得响叮当，当然给自己想一条出路啊。”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第19章 穷得响叮当，把自己钱全部捐了当然响叮当了。 “我记得我给过你一张卡，无上限。”杨学林虽然从来不计较自己花在小情人身上的钱，但顾云韬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说自己穷还是在打他的脸。 “对，您对我从来没有吝啬过。”顾云韬自嘲道，“可惜您也从来没有关注过我花没花过你的钱。” “没花过钱？真当我人傻钱多，没记错的话，我甚至给你买过一辆保时捷。”杨学林嗤之以鼻。 “我争取接的那些综艺、代言，和公司签的都是三七分成的合同，前些年也给公司赚了不少钱。真算起来，杨先生，我也没有欠你什么。” 顾云韬走得很慢，时刻注意着杨学林的步幅，确保能在他摔倒的时候扶他一把。 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就像他嘴上说着要赶走杨学林，但是实质上还是担心杨学林睡不惯炕，把铺着席梦思的床给他睡，秋衣秋裤都是烘暖了给他送进去的。杨学林屋子暖气弱，夜里爬起来又给屋里放了个踢脚线。 杨学林也从来不会注意到这些温柔，但顾云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就算钱上面不欠，人情呢？你以为人人都是司镜若，随便捧一捧就能成影帝？你也就这个能力，很多工作也不是一句话的功夫就……”杨学林努力回想他为顾云韬做过什么。 “比如你之前拍那个大ip，我也是托了好些人才找到的关系把你塞进去。你的唱片卖不出去，你不高兴了，也是我找了营销公司给你把数据刷上去。前几年有个红毯，有人跟你撞衫，我不也找周秋隼把他那里的戏服借来给你，让你出了那么大个风头。还有……” 顾云韬震惊地看着杨学林，他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还以为他全忘了。 学校离顾云韬家很近，没等到杨学林细数道完就已经到了。 杨学林总结，“综上所述，你顾云韬不仅不想着努力工作回报我，还挟私报复。让你帮我追李修，你竟然搞背刺，忘恩负义，以德报怨。” 显然杨学林是整理了思路的，他重新找回了主控权，越说越顺，越说越嘚瑟，越说越觉得自己仍旧是最优质的金主，是顾云韬鼠目寸光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眼不识泰山。 顾云韬不耐烦地打断他，“叭叭个没完了。行，没错，我忘恩负义，以德报怨，怎么着吧？我就是这样的小人，有能耐你揍我啊。” 说完抢过杨学林的拐杖跑了。 杨学林：“……” 杨学林单脚跳了好几次还是没站稳，掉进旁边的雪堆里，只能无能怒吼，“你他妈的顾云韬！给老子回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坛洛】【那个谁332】【梦想是鲜花快递员】小朋友的鱼粮嗷~ 第16章 杨学林最后是被一群小学生用轮胎捡回去的。 杨学林拒绝无效，简直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顾老师，顾老师，我们在路边捡到个好看的大叔叔。”几个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地邀功。 “嗷，真是谢谢你们，这是老师不要的垃圾，你们可以再丢回去。”顾老师慈眉善眼道。 “好的，我们帮顾老师丢。” 杨学林：“……” 杨学林最后被安置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垃圾桶旁边的位置上，和小学生们一起上课。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加个小操场，里面只有五六个学生，和顾云韬一个老师。 大龄儿童杨学林支个腿坐在小椅子上，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云韬，等着看他能教出个什么来。 顾云韬挺想轰人的，但在学生面前把一个半残疾人赶到冰天雪里，显得他太残忍了，只能忍着杨学林调侃的目光，拿出吉他，“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希望的田野》这首歌。” “好。”学生们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好看的老师，非常捧场。 顾云韬在路边唱过歌，在演唱会唱过歌，上节目也唱过，唱歌对他来说已经和他的呼吸一样必不可少和简单。 这时窗外又下起了雪，远处的山野雪色明净，他面前没有话筒，没有音响，没有疯狂的尖叫声，只有他自己的一把吉他，和他仿佛能融化在雪里的嗓音。他不再唱不可得的爱情，不再唱令人失望的梦想，他唱群山薄雾的村庄是诗一样的家乡，他唱平芜尽头是春山，希望就在白雪皑皑之下。 杨学林他听过这世界上各式各样顶级的嗓音，在阿姆斯特丹音乐厅、在维也纳、在卡内基，他轻视流行音乐，只觉得不过是赚钱的工具，欣赏古典音乐才是一种精神享受。 或许他错了。 小朋友们热烈地鼓掌，夸老师唱得好，唱得特别动听，非要老师再唱一首。 唱完一首又一首，顾云韬跟开个人演唱会一样，尽管观众就五个小学生，加个杨学林，但他还是唱得认真。偶尔杨学林会感到顾云韬把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忽然理解到李修某一刻的心情。 李修后来是怎么说的，哦他说：“我也不想心动啊，但此刻他在为我唱歌。” …… 杨学林旁听了一整节课，顾云韬果然不是个当老师的料，课堂纪律不说，全无纪律，学生们最后全都围到老师身边去了。教了三天的《希望的田野》，现在还都不会唱，教育质量非常堪忧。甚至课上到一半，顾云韬看到雪下得好，要去堆雪人。 第20章 于是音乐课改成了艺术课，雪人没堆好，顾老师又跟学生打起了雪仗，最后改成了体育课。 几个小孩不舍得杨学林孤零零地待在教室里，硬是把人拉出来放在轮胎做成的雪橇上一起上体育课。杨学林忍无可忍，反手将一个想偷袭往他脖子里塞雪球的小孩逮住夹大腿上，在雪上顺时针一个滑铲，一脚一个小学生。 武力值虽悬殊，但小孩们胜在体力旺盛，练手开始对付这个看着厉害动作却温柔的傻大个。 “吃我一球。” “看我夺命连环锁！” “……” 玩了一上午，孩子们才散开回家吃饭了。 杨学林累得摊在雪地上大喘气。 “神奇的地球，你长张阎王脸，还挺招小孩儿喜欢？”顾云韬在旁边给小雪人做眼睛鼻子。 “都快过年了，怎么还没放寒假？” 杨学林问。 “他们都是留守儿童，家里大人白天要干活，小孩在家不安全，就让他们上这儿来了。” “哦。”杨学林忽然说，“我也是留守儿童。” “……？” “爹不管娘不爱 ，有父母跟没父母差不多。”男人躺在雪地上，脸上是和雪一样的冷淡神情，看不出伤心。 杨学林以前从没有向顾云韬提起过父母。顾云韬只知道他家庭成员复杂，每年过年回家过除夕，仿佛回去吃的不是团圆饭，而是什么鸿门宴一样，初一就会像个煞神一样回来。 “或许为人父母的，总有难以言表的苦衷，像铁蛋，他爸妈在广州打工，回来一趟实在不容易。” “他们各自养着各自的孩子，死后连遗产都全给了他们，难以言表的苦衷？”杨学林轻笑一声，“你觉得会是什么？” 这些豪门秘史顾云韬是不知道的，他甚至连杨学林父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都不知道，是在他离开的三年吗？怎么去世的？争遗产是不是很难？他不懂这样，更不知道怎么安慰杨学林了。 虽然杨学林看上去也并不需要安慰。 他这么一个铁石心肠、冷漠自私的人，似乎从来不需要爱这种让人柔软的东西。 但他一个人躺在雪里，又是形单影只的可怜。 算了，最后一次。 “气氛到这了就一起过年吧。”顾云韬把男人拉起来，“反正大雪封山，你也回不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梦想是鲜花快递员】小朋友的鱼粮。 第17章 顾云韬其实很早前也邀请过杨学林一起过年。 那时候他刚拍完人生第一部电视剧，虽然还不知道那部《盗途》会因为司镜若大爆特爆，他的身价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但那毕竟是顾云韬“出卖”自己得来的第一份资源，还是很想感激一下杨学林的照顾。他也因为没抢到火车票回不了村。 于是大着胆子问杨学林春节有什么安排。 在此之前，他和杨学林还只有床上的交流。 杨学林很诧异地看着他，就是那种对小哈巴狗突然会说话的诧异。或许是刚刚的温情尚存，杨学林没有无视这个问题，回答道，“回老宅吃个饭，然后随便飞个什么地喝酒。” 顾云韬从来没见他提过除了吴子钰之外的家人，以为他是那种家庭观念淡薄会一个人过春节默默喝闷酒的霸总人设。 而自己就是温暖他寂寞灵魂的小太阳。 结果失策了。 “哦，这样啊。” 杨学军见他狗耳朵一下就耷拉下来了，以为是他也想跟着，“老宅你肯定是去不了，你乖乖在家等我，那边结束了我就来接你出去玩。” “不在老家多玩几天吗？” 杨学林却突然心情不好了，嘴角下撇，“回去多待一个小时我都要吐。” 顾云韬一下就精神了。 果然还是家庭观念淡薄缺爱的孩子一枚啊！ 虽然没法一起过年，但能一起度假也挺不错的。 于是他乐滋滋地买了饺子皮，新鲜肉馅，在家等啊等，一个人在杨学林的豪宅里看春晚，包饺子，给村里打电话，村里电话信号很差，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听到他说新年快乐没有。 等啊等，等到了初一早上，初二中午，初三晚上，新年的别墅区连外卖都点不到，他吃了好几天的饺子。 直到假期都快结束了，杨学林才回来。 一身饺子味儿的顾云韬正在厨房摸索着做顿饺子披萨，看到杨学林一脸胡子拉碴，眼睛通红，满身风霜，穿的还是走的时候穿着的衣服，似乎是经历一场恶仗的样子，顾云韬忽然也就不委屈了。 豪门也不容易啊。 “还有饺子，我给您煮点儿？” 小哈巴狗没有生气，没有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只是满心欢喜地等着，摇着尾巴等迎他回家，拿湿漉漉的狗狗眼看他，还给他下饺子吃，饺子还特别好吃，比吴家那冰冷的西餐好吃多了。 大概被这热气迷惑住，虽然顾云韬没有问，但杨学林还是解释了一句。 “被家里绊住了。” 杨学林的人生准则里并没有向人解释这项，他在吴家实质上是被软禁了。他爸找了个新情人，要为了她和母亲离婚，但吴家和杨家离婚的财产分配事关重大，在吴家本就没有地位的吴爹一旦失去杨家的支持，很有可能变成个穷光蛋。由此他铤而走险，绑了杨学林，要他母亲同意离婚并分出大量财产。 第21章 真是drama到无聊的剧情，电视剧都懒得这么演了。 所以杨学林只有这一句“被拌住了”。 至于最后他妈把小黑屋里的他救出来，对虚弱的他嘲讽道，“现在应该没有父爱幻想了吧。” 然后拿枪指着他爸的脑袋，“别以为我爸死了，我就能被你拿捏了，想活着用你那根烂玩意留种，就给我安分点。”吓尿了那挑唆他爸的情人，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那恶心的场面，更是没有提及的必要了。 现在他只需要吃一顿热腾腾的饺子，然后抱着他的小狗休息一下，就够了。 后来杨学林就决定长期包养顾云韬了，这还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想法，一包养就是五年，这也是杨学林从未想象过的时长。 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 …… 此后杨学林基本回了老家装模作样吃顿饭就回到顾云韬这里来，但两人实质上并没有一起过过年。 这还是第一次。 但这个时候顾云韬十分后悔发出这个邀请,恨不得立马去乡道上志愿铲雪，把这尊大佛送走。 杨学林要洗澡。洗完澡要顾云韬给他洗裤衩子，顾云韬当然直接给他丢垃圾桶。 杨学林要吃铁锅炖。顾云韬让他自己去抓大鹅，他大鹅没抓到，反被大鹅揍了一顿。 杨学林说他想睡炕。顾云韬把炕一烧，差点没给人背上撩起泡。 …… “你以前明明不会这样对我的。” 杨学林裸着上半身，后背红通通一片。 杨学林陷入人生的迷思。他都已经没有准备对顾云韬发火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他究竟怎么才能变成以前那样？ 但他竟然也觉得这样生龙活虎、颐指气使的顾云韬也不错。 “不怎么样？不惯着你了？”顾云韬一语点破，“你以前是我金主爸爸呐，我当然惯着你。现在？我只是收留了一下无家可归的异乡人，就跟收留一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转过来点！你正对着我我怎么擦药膏！” 杨学林问，“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吗？” 顾云韬把防烫伤的药膏揉在杨学林的背阔肌上，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狠了些，没太认真听，“什么？” 杨学林提议，“我给你钱，你……” 你继续做我的小哈巴狗，会拿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会欢喜地摇尾巴，会下饺子的那种。 但是如果说出这样的话，顾云韬应该会生气。 杨学林没把话说完。 连杨学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顾云韬开始有了小心翼翼的考量。就像身后的人涂药膏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背上的陈年旧伤。 明明知道这些早就结痂的疤不会痛了，但还是不忍心触碰到。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最近跑医院比较勤快，天气好冷，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呀~ 第18章 “好了。”顾云韬给杨学林擦完药，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穿上衣服，有种老夫老妻的熟稔。 杨学林把人的手腕拉住，拉到了怀里，低声道，“你考虑一下吧。” 顾云韬刚刚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于是又问一次，“考虑什么？” 杨学林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可以重新……包养，……长期包养你，给你钱，你可以变成以前那样。” 顾云韬没说话，在心里开骂了——凭什么啊，你对他就是要好好谈恋爱，对我开口闭口就是包养！怎么了，我命贱是吧！？人家老师就是冰清玉洁不可亵玩的莲花，什么肮脏手段都碰不得。我就是你的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开心了把人抱在怀里宝贝亲宝贝乖的哄，不开心了就把人一脚踢开不顾死活。他妈的，我也是个人，我也有心的。 杨学林见他不说话，就再递上一个台阶，但这事一般是别人为他做，他自己做起来就有点笨拙，“我允许你考虑一晚上。” 尽管杨学林自认为这是最温柔最真诚的谈判了，如果对方是自己的乙方，此刻应该磕头谢恩感激涕零。 作为金主爸爸，他实在无可挑剔。 顾云韬说，“死开。” 养熟后的哈巴狗离家出走三年后回家要咬人了。 所以杨学林现在被拒绝得实在难受。 于是用了力气，把人禁锢在他赤裸的怀里。 “你想开什么条件，你可以说。” “……” 杨学林继续努力，“你想回娱乐圈继续做乐队，还是拍戏？你知道我可以做到的。” “……” 杨学林见他仍不为所动，“你资助的那栋教学楼，我可以继续给你修。” “……” “你缺钱，而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果然顾云韬沉默了，他看上去在认真考虑了，他应该马上要答应了，杨学林十分自信，这个开价，就算是影帝司镜若来了，也得考虑一二。 顾云韬阴阳怪气道，“很诱人，谁会嫌钱多。” “但是说实话，我已经不想为钱焦虑了。” 他想从杨学林身上起来，以示自己的不为所动，但力气比不过人家，挣扎了一下无果，只好继续保持这个类似耳鬓厮磨的暧昧姿势，说着拒人千里的话。 “杨先生，我不想再为钱讨好你，不想再因为钱被你误解，不想因为钱低人一等了，那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第22章 他常常因为长相偏可爱被人忽略他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一个人坎坷地走过快三十年的路程，怎么可能维持天真可爱。 他哪有那样的幸运。 所以当顾云韬不再笑时，当他沉静下来和杨学林说话时，他圆圆的澄澈的眼眸里是一片无人触及的寸草不生的荒芜。 再没有当初热闹的，讨喜的，纯净的，吸引到杨学林的光。 但杨学林的心脏却被他眼底的那处深渊拽住。 他想义无反顾地投入那片荒芜里。 …… “那我能给你什么呢？”被这样看着，杨学林无计可施了，无奈地轻声问道。 “你说你不要钱。” “但我除了钱，好像一无所有。” …… …… 一无所有？ 他杨学林？ 在顾云韬看来，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爷，出生在罗马市中心黄金地段，享受着这世界上最奢靡的资源。无数人追随他，无数人哭着喊着爱他。当站在他那位于顶层的办公室俯瞰城市时，甚至有种自己是神的错觉。 顾云韬不知道的是，杨学林有着富足但悲惨的童年，这似乎是一个豪门继承者逃不过的设定，但在金钱和利益至上的世界里，这实在太普通不过了。 像吴子钰，尽管有着超然的音乐才华，看上去被宠爱着长大，但他没有自由，他无法选择和爱人光明正大地出现，他无法向世人宣布他蓬勃得几乎扭曲的爱意。他的父母因为他照顾爱人懈怠了事业，抹黑了他们在高贵的音乐圈层里的名声，而选择对他再视而不见。 他痛苦吗？ 得到爱情的他，也仍旧痛苦。 怀抱这些家族带来的伤痛已经是他们的必修课。 似乎只有要成为真正的享乐者，享受这世上大多数人享受不到的一切，要只有成为真正的利己主义者，无情冷漠在家族中厮杀出围，才能消弭一些出生所带来的诅咒一般的痛苦。 杨学林做得很好。 顾云韬离开后，杨学林家里出现了变故，他花很长时间才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彻底稳固了自己在杨吴两家的地位。 一片寂寥的生活里，他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吵着要吃锅包肉了。 他又试着找了几个情人，试图缓解这种无聊。 他们比顾云韬更美艳，更会察言观色，但总少点什么。 少点什么呢？ 杨学林少有地找不到答案。这本是可有可无的事，可是这份迷茫却时有时无地萦绕在他心间，他潜意识地四处找那双眼睛……混沌里那双直直地看上他，充满不加掩饰地野心和直率的眼睛。 当然他也知道顾云韬在外混得不好，没有资源，接不到项目，热度减少，黑料缠身，这个圈子向来残酷。 吴子钰有次找到他，让他别把事情做绝了。明明知道外面的人忌惮他不会捧顾云韬，却一声不吭，让人在外面受苦。 “训狗就是这样的，不给点苦头，怎么知道该听谁的话。” 杨学林心想，看来已经找到吴子钰了，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 果然，顾云韬最后还是找上他了。 他的生活又变得有趣起来。 看着顾云韬为了帮他追李修，绞尽脑汁的样子，很有趣，有趣得超过追求李修的程度。 就连他使些幼稚的报复手段，联合起李修来骗他，杨学林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要知道，他在那场遗产厮杀中，被兄弟背刺后反手就把他送进了监狱。 把顾云韬送进监狱？ 杨学林压根没有想过。 他鬼使神差地，仿佛被命运指引一般，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好像就快要找到那个一直无解的答案了。 第19章 “孙儿啊，你明儿去二姑婆那儿……”顾云韬的奶奶走了进来，老人家没有敲门的习惯，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孙子以一个宝宝喝奶的姿势躺在干大爷的身上，干大爷还没穿上衣。 这场景实在诡异且暧昧。 好在奶奶耳力不算好，没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对话。 “韬啊，你在人身上嘎哈呢？” “没，杨大爷说他眼睛里进灰了，我帮他吹下。”顾云韬麻溜地从他怀里站起来，扬起一张天真无邪不懂情爱的笑脸，“我就说这煤不行吧，出灰，不得劲。” 奶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跑去看炕里头的煤头，担忧道，“明儿还是去给学林借张电热毯吧。”杨学林听个岁数大的人喊他大爷实在别扭，让奶就叫他学林。 “不用，我睡得惯。我以前在俄罗斯，也睡过这。”杨学林忙阻止老人家瞎折腾。 “那就好那就好。俺们这地方就是冬天特冷，路也得封……” 奶奶这才絮叨着出了屋，转头就回来，“我这记性，韬，你明儿上完课，去二姑婆家帮帮忙。” “行。” “学林也跟着去玩玩，可多小孩儿了，热闹。” 两个快三十岁的成年男性被这么被放到了小孩桌。 “行了，你们睡你们的，我去喊你爷睡觉了，这还没放春晚呢，整晚整晚的守着电视不放……” 奶奶这一打岔，刚刚的旖旎被打散得一干二净，顾云韬揶揄道，“俄罗斯也睡炕呢？” 杨学林一本正经地说，“差不多吧。” 第23章 “杨大总裁居然也开始说谎了？” “这不跟你学的吗？” “……” 两人这么简单地说笑几句，气氛和谐得不像话，顾云韬对他的尊老爱幼好奇道:“我发现你对老人家的态度挺好。” “你想夸我素质高？”杨学林一脸“你直说就行”。 顾云韬扯了扯嘴皮，心想我真是多余问这。 “睡了，你注意侧着点睡。” 杨学林见他要走，提醒道，“奶让我们睡我们的。” 顾云韬:“我去睡床。” 杨学林拍了拍炕:“我想睡炕的原因，就是这儿大，宽，耐造。” 说到“耐造”两个字的时候，眼睛眯了眯，再次把气氛搅合得黏腻起来。 “十分钟前，我拒绝了你。” 顾云韬看着杨学林，男人依旧是俊朗英挺得过分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在顾云韬的回忆里，杨学林那就是说一不二的暴君，从来不屑于做死缠烂打的事。就连追李修，也是把死缠烂打的事交给他来做。 杨学林却说，“我给你钱，你不要钱，你的意思就是不要钱就可以。” 真是逻辑鬼才，顾云韬一边微笑，“我便宜货是吧。”一边往炕下丢煤球。 “shao不死你。” 杨学林:“我背有点疼。” 顾云韬拿火钳的手顿了顿。 杨学林见有戏，继续说道，“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着，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翻身还容易把脚压住。” 顾云韬嘴上说着：“关我什么事啊。”手却动了起来，灭了几颗煤球，把温度降下来。 杨学林是谁啊，奸诈小人在心里桀桀大笑起来，脸上却平静中带着点压制住的委屈和可怜，“不是你骗我的话，我也不会跑这里来。” 顾云韬:“……” “也不会被烫伤。” “……” “不会被你家的大鹅揍。” “……” “不会洗完澡没有内裤换。” “……你够了！” 这天晚上是杨学林睡得最好的一晚，也是顾云韬睡得最差的一晚。凌晨三点，顾云韬猛地坐起惊悔: 不是，他在演我吧！ …… 第二天一早，顾云韬顶着一对黑眼圈，推来了一个改良版的雪橇，“爷爷做的，方便你出门遛弯。” 杨学林真成大爷了。 杨学林心情不错，不介意这老年轮椅雪橇，蹦着就跳了上去，“遛吧。” 顾云韬带着杨学林先去上课，再带他遛到村北边。 杨学林也不问去干啥，乖巧地跟在顾云韬后面，他跟村里人问好，他也问好。路上一条狗路过，顾云韬:“嘿，杨学林，还不着家，浪荡子。” 杨学林瞥一眼，“顾云韬，长得不错，屁股翘。” 正巧是个下坡，顾云韬手不小心一滑，杨学林的雪橇就来了个加速度，最后一头埋进了雪坑。 顾云韬把人挖出来，还以为杨学林这次特定气死，没想到他满脸雪咧嘴笑了下，不知道是气笑的还是终于疯了，总之可把顾云韬吓得不轻，这么冷的天一身冷汗。 一只大棕熊，就算收起了尖齿和利爪，装成了人畜无害的熊猫，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巴掌能把他拍死的熊的事实。 伪装的野兽更加令人恐惧了。 顾云韬满腹疑虑，也不敢再挑衅招惹他了，直接到了二姑婆家。 二姑婆家旁边的小山上居然有一个滑雪场。看着虽然面积不大，但也建好了服务中心，雪轨等等专业设施，看上去五脏俱全。 “二姑婆叫我去压压雪。” 说完也不再过多地介绍，顾云韬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装备，到雪场上撒欢了。 快过年了，雪场上没有游客，只有村里的一些小孩儿，杨学林看着顾云韬很快加入他们，单板换双板在学道上自由穿行，滑得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 八字刻划一顺刻滑，加快速度后前刃刹车，一个倒伏，右手刹车。停在杨学林面前。顾云韬穿着全套的滑雪服，带着头盔和雪镜，只露出了轮廓流畅的下巴，看着神气得不行。 他问杨学林:“哥帅吧？” 杨学林点头算默认:“会滑雪？” 顾云韬:“这都刻进dna了。” 杨学林:“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顾云韬卸了滑板，把杨学林推回了室内。“您以前可没时间知道这种小事。 服务中心里还开辟了一个儿童游乐园，顾云韬去帮忙干活了，杨学林被顾云韬安置在这儿，玩宝宝乐，玩滑车轮 …… 质疑小孩桌，理解小孩桌，融入小孩桌。 周围的小朋友都是本村的，其中也有和杨学林一起上过课的同学，看着一脸自得的坐在摇摇马上的怪叔叔，好奇地围上去问道:“你是哪家的啊？” 有杨学林的同学帮他回答:“是顾老师家里的残疾大爷。” 杨学林:“……” 善良的小朋友们露出同情的目光。 小同学接着说了:“顾老师看他一个人可怜，把他带回来了，现在走哪儿都带着。” “顾老师真是个好人啊。” “就是就是。” 几个小孩开始七嘴八舌地崇拜起顾云韬。 “顾老师修了那么大一个学校给我们念书。” “我知道！乡道也是他修的。” 第24章 “我还知道！我听我妈说了，顾老师给村里修了这个滑雪场，帮村民们找到了好多工作。” “顾老师可厉害了，他当时的成绩上abc大学都没问题呢，都抢着要他。” 小朋友嘴里的顾云韬开始逐渐离谱。 “我知道！顾老师在外面当明星，赚了好多好多钱，还有好多好多的老婆，好多好多的老公……” 杨学林:“……” “我看到顾老师在电视里飞起来了！我去问顾老师，他说只要我心里有光，也能成为奥特曼！” 杨学林:“……” 第20章 顾云韬到儿童中心认领杨学林的时候，小孩儿们眼睛里冒着无比崇拜的光芒簇拥着他，他似乎已经成功融入并不知道因为什么成为他们的王。 顾云韬：“你教小朋友什么了？” 杨学林表示，“没什么，个人魅力。” 把招蜂引蝶那套用在小孩身上，是不是杀鸡焉用牛刀了。 杨学林说，“他们给我说了你很多往事。” 顾云韬就是担心他那些七八姑八大姨的来找杨学林碎嘴，才故意把他放在小孩这桌，没想到这些小朋友小小年纪就把唠嗑天赋继承得这么好。 顾云韬：“你不是早就把我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吗？” 他们两个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混着饭菜香的雾气。杨学林戴着厚实的雷锋帽，揣着暖手袋，裹军大衣棉袄，舒舒服服地坐在雪橇上，“倒也没调查出来你兼职奥特曼的事。” “连小孩儿都骗，你顾云韬还有没有心。” 居然被杨学林问有没有心？ 顾云韬干笑两声，“唬小朋友呢。” 杨学林说，“你也拿我当小孩哄呢吧？你以前。” 顾云韬否认：“怎么可能，我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我都差点拿你当祖宗供着。” “放屁。” 杨学林却只是呼出一口轻描淡写的白雾，他又问，“你在这个滑雪度假村投了多少钱？” “你账上流动资金有多少？应该不多，但是你房屋、土地的固定资产肯定超过八位数。” “哪个金主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从那些小朋友的话里，很轻易就能拼凑出顾云韬在附近铺设了些什么产业，滑雪场只是其中之一，已经建成并开始有利润回报的有附近的养殖场、果林…… 杨学林又让孙助查了下，他之前方向都弄错了，从来没往资产上查过顾云韬。 孙助得到结果后也很惊讶，“顾先生的身价？加上他前年投过的一个短视频平台今年上市，估值十亿美金……” 杨学林这次没有被欺骗的恶感。 我以为你是畏惧潜逃心灰意冷回家种地，你却是光鲜亮丽荣归故里了。 与其说是顾云韬欺骗了他，不如说他是被自己不可一世的自负打了脸而已。 “这有什么好提的，这点资产跟你比还差得远。” 顾云韬不以为然地说，好像这些年慢慢往上爬的苦是一点没吃。 杨学林却深知一个农村出身的人白手起家要做到这个程度有多难。 杨学林以为顾云韬的那些幼稚可笑梦想，就是站在一个不管谁搭建只要是光芒万丈的舞台上，带着那群小孩儿，唱些不入流的歌，得到一些无谓的掌声和欢呼。并以此为把柄，以为自己紧紧拿捏着顾云韬的软肋，哪怕他跑了，也深信他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长成为了不需要庇护的样子，把理想的风吹进了现实。 这让杨学林有种无力的挫败感。他斗过很多人，看清过无数阴谋暗算，竟然从未看清过顾云韬。 “我没有骗你。”顾云韬看着杨学林的后脑勺，哦就算看不到后脑勺，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比杨学林想象中还要了解他。 “我确实很需要很需要钱，你一出生就拥有又不屑一顾的东西。但同时我也明白，别人给的终究是别人给的，所以我拼命赚钱，我也从你身上学到很多，后来我的钱也变成了赚钱的工具，我才终于懂得了你们资本的傲慢来自哪里。我也不切实际地想过，万一你们杨氏集团破产了，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回过头来发现只能求我这个……曾经的狗奴才，那个时候，我就带你回来种地，种什么都可以。”顾云韬语气轻快，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讲一个笑话，“不过你祖上三代一手建立的财富帝国，又哪里是我这样一个小小蝼蚁能撼动的。所以我想了个别的办法来报复你。” 其实不需要顾云韬坦白，杨学林此时也应该回过味来了。 他的“千里追凶”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请君入瓮”。 “真是聪明。” 也是了，一个乡下小孩，在教育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高考能考到离最高学府一步之遥，借把老师的旧吉他旧能自学弹唱，就连投资理财，也是理智冷静地把目光放在农业旅游业的冷门方向，而非再投入已经被资本分食的娱乐圈，让手头不多的资源实现最大化的人，能笨到哪里去。 连“哈巴狗”都是精心伪装，是顾云韬选择成为“哈巴狗”，而不是机灵的“边牧”。 是他明白，杨学林喜欢“哈巴狗”。 “还行吧，主要是这些年跟你学得比较多。”顾云韬从不觉得自己聪明，他只是没有犯错的资格，所以走得格外谨慎。就像现在，他一步一步，确认自己站稳了才会走下一步，只要他不想，就绝不可能让杨学林摔倒在雪地上。 第25章 “我都不知道教过你什么。”杨学林轻笑道。 “你教了我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次，你还记得吗？我去周秋笋导的那部电影试镜，很彷徨很恐惧很没有信心，问你该怎么办呢？然后你就告诉我，信心不是向外寻求认同，而是向内建立秩序。” 杨学林已经不记得了。 “你还说，只有利益关系是最长远的关系。” 这话杨学林记得。顾云韬突然发疯，被他冷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回来找他，说是自己的错，是他好高骛远，操之过急了。 杨学林觉得顾云韬不再稳定了，成了一个无法把握的变数，再加上他家里也出现了变故，根本没有心思去分析心底那些烦躁和恐慌到底是什么。 顾云韬哭了很久，那好像也是杨学林最后一次看到他哭。 他或许会去找别的金主。想到这一点，杨学林鬼使神差地说，“只有利益关系是最长远的关系，不要期待任何人会成为你的靠山。” 一半威胁一半叮嘱。 这句话顾云韬也记了很久。 “这句话你说错了，世上最长远的关系应该是没有关系。” 虽然顾云韬走得很慢，但是家门口还是走到了。 孙助理焦急的身影也看得清了。 “所以，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 杨学林的一生里，遇到的几乎都是向他索取的人。他的亲爹亲妈利用他互相牵制对方的家族，他的其他亲人，自作聪明的想要他的家族权利，斗不过的就想凭那点血缘关系要个赚钱项目。朋友，他没有朋友，有些商业伙伴，酒肉朋友，簇拥在他身边也不过是想搞好关系，关键时候让杨学林扶他一把。情人，那就是更存粹的索取了，无非是房、车、包…… 那顾云韬呢，绕这么大个圈子，他要的什么？不是要钱，也不是想要继续包养他。 孙助理总算见到人了，急忙把手里的皮草裹到老板身上，扶人站起来，一辆车轮加厚加宽的悍马等在一旁，甚至没有熄火，这辆改造的雪橇车显得无比娇小可笑。 旁边的邻居三三两两都被这架势吸引住，端着饭碗过来看热闹。 杨学林在等顾云韬回答他的问题。 顾云韬耸耸肩膀说，“谁知道，或许我最后的梦想，就是跟你一起滑滑雪种种地。” 顾云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挥挥手，和杨学林告别，“现在完成了。保重，祝你早日康复。”他甚至没有说再见。 他想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杨学林却没有动作。 孙助理问，“带人走吗？” 他身后的黑衣保镖就等一个指令。 杨学林皱着眉，“你要的，是结婚吗？” 孙助理脚下差点一滑。 他听见了什么，是因为连夜挖雪救主累出了幻觉吗？老板不是来收拾人的吗？怎么千里鲨人变成千里求爱了？他求爱的那个不是在学校里待得好好的？老板终于被折磨疯了？还是被下蛊了？不确定，再看看。 杨学林继续说，“就像周秋笋和司镜若那样，你三年前说的，我如果答应你，你会跟我走吗？” 孙助理确认老板疯了。 …… 雪像奶油一样裹着这个小村庄，四周的一切都像童话一样宁静安逸，顾云韬出生的地方虽然贫瘠，但非常非常美丽。顾云韬回到这里，整个人都被熨帖得十分快活灵动，姿态说不出的从容舒展，像金丝雀终于飞回了他的山。 杨学林没有任何把握，按他的行事风格，没有十全的把握他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但他还是想试试。 杨学林听到自己心如擂鼓，他太热了，手心冒汗，皮草裹在身上，他现在一定像个棕熊，这一点都不够帅，他太冲动了，他至少应该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问这句话，而不是现在。 肯定会拒绝。 顾云韬已经不是曾经那只小狗了。 “不会。” 果然拒绝了。 孙助理察眼观色，低声问，“老板，带……请顾先生走吗？”强取豪夺这块他在脑袋里预演过很多次了，小黑屋都准备好了。 但是期待的一幕没有发生，杨学林没有让人上，他只是默默地转身上了车。 “替我跟两位老人家道别。” 顾云韬点头，“好，他们会理解的。” 杨学林坐到车上，戴上了墨镜，整个人看上去又像不近人情的石头般冷酷起来。 顾云韬又没忍住，从手套里伸出手去，和杨学林握了握，“别难过，杨学林。” 杨学林嘴硬，“谁难过，你记住了，是你顾云韬不识好歹。”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手却握得很紧，恨不得把顾云韬一起拉到车里拖走的程度。 顾云韬看穿他般笑了笑，毫无芥蒂道，“等我把度假村建好了，欢迎你再来玩。”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他看上去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 杨学林心想，他千真万确，不是那只小狗了。 那只小狗三年前被赶跑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孙助理十分犹豫，是应该装看不到老板墨镜底下全是水汽，还是应该回头给老板递张纸。 第21章 顾云韬在路口送走杨学林，回了家，家里的大鹅还是遭了殃，奶奶把大鹅炖得香喷喷的，看着顾云韬一个人回来，问道：“那孩子呢？” 第26章 顾云韬把雪橇推到院子角落放好，“他回家了，不能真在我家过年吧。走得有点急，拖我给你们两老人家说声抱歉。我可怜的鹅哥，真香！”说着就循着香味进屋吃铁锅炖了。 奶在门口站了会儿，确定不会再个傻大个回来了，颇遗憾地说，“家里难得这么热闹呢，他家里不就他一个人了吗，明天就三十了，他一个人回去过年多可怜。” 顾云韬夹肉的手顿了顿，“奶奶，谁说他家里就他一个人了，他家里亲戚可多了。” 奶奶说，“我问过，他爸妈三年前都去世了，家里虽有些亲戚，但都在国外。” “三年前啊。” 顾云韬尽量忽视从心底里泛出的酸涩感，“没事儿，他还有个侄子，他跟他们家关系挺好的，说不定是去他们家过年呢。” 奶奶说，“那个孩子啊，小林也说过，说是被家里赶出门去了，现在他也不知道人在哪儿。他兄弟怪他没把孩子教好，也跟他断了联系。” 顾云韬：“……” 顾云韬爷爷也溜达回来了，“刚看到好大一车从咱村口出去，我正寻思是谁呢，结果车窗摇下来，竟然是小林。” 奶奶怪道，“那你咋不知道留人呢？” 爷爷：“小林说家里有急事得回去一趟，说谢谢我们这几天的照顾。我还没来得及说啥呢，人就走了，那车是真得劲，开那么快都不打滑。韬啊，你认的这戚到底什么来头啊？” “他来头蛮厉害的，也很有钱，照顾了我很多年……”顾云韬说，“但是我不想继续被他照顾了。” 饱读电视剧的爷爷懂了，“然后你就想篡位当老大？失败了就被逐出门派。” 顾云韬哭笑不得。 “没那回事，就……我们一起走了一段没有结果的路，现在散伙了。” “哎呀这么严重啊！以后小林都不会来了吗？”奶奶絮叨道，“你要是惹了人家，就快给人道个歉，小林这么好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顾云韬就奇怪了，“他就住了这么几天，怎么就这么好了？” “他说我可像他外婆了，他外婆也喜欢给他做玉米粑粑吃。哎哟那眼神，就跟当初我和你爷把你带回家以后，跟你那眼神一模一样的。” 都是那样可怜巴巴的小狗崽的眼神，怕被丢弃渴望温暖，让人看着就心疼。 “小林也是个没人疼的。”奶奶说着都要掉眼泪了。 “怎么会，奶你就是爱心泛滥，行了，爷劝你媳妇儿两句，我去盛饭。”顾云韬赶紧换个话题，照顾老人家都来吃饭了，顺便再把多的那个摆着的饭碗放回厨房。 厨房窗户对着院子。 又在下雪了，薄薄的雪一层一层地覆盖住不属于这里的男人的脚印，很快就把男人在院子被大鹅追的凌乱印迹覆盖了。 其实杨学林说结婚的时候，尽管很微小，但顾云韬也很难忽视心底那朵小花噗地一声开放的声音。 如果是三年前，他不知道会有多快乐。他是真的，真的很想陪他走完这一生。 但是结婚一定是两个人冲动下的决定，在费洛蒙多巴胺的支配下，缔结忠诚的誓约。只有一方冲动是没有用的，但凡有人头脑清晰，一笔一笔地计算其中的利弊，质疑未来，那么势必不会有什么结果。 奶奶察觉出他的异样，走进来看他怎么了。就看到顾云韬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全是泪水。 “我才发现，我带回来的这个碗。”顾云韬捧着空碗，清醒地嘲笑着自己的软弱，“都是他最喜欢的青骨瓷。” 顾云韬再难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从回家以来就一直忐忑地等待。猜测着杨学林或许会派人来抓他，或许盛怒下会自己过来，或许这样幼稚的报复手段，他会觉得像个笑话而无动于衷……但他真的来了。 这说明什么，杨学林不清楚，顾云韬却明了。 但他错就错在，只有他明白。 他错就错在，他明明知道，他爱上的一个不懂爱的人，注定要尝尽一切失望和沮丧。却还是无时无刻地收集他爱自己的证据，给自己希望，再亲手捏碎希望。 奶奶似乎恍然大悟般，眼前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聪明、漂亮又坚韧，吃多少苦都从未抱怨过，总有自己的打算，从不让人操心。此刻却迷茫又脆弱，拼命压制着某种汹涌的情感，太过努力，以致于身体都痛苦地轻颤起来。 “宝啊，你要是舍不得他，爷开车带你去追，他们不熟路，肯定能追上呢。” 在考虑世俗伦理前，老人家只想让顾云韬从那样的痛苦里解脱出来。 顾云韬摇摇头。 “追不上的。” 奶奶却招呼着爷爷穿外套，去启动车，顺手还把顾云韬的雪板带上。 “走。” “爷，送他到东边松树下面三岔口那边，你直接滑下去，比车下山绕路快，准能在公路口追上人。”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啥又要去追人，爷还是立马发足了马力。 还是混乱，还是想不清楚，但反应过来，顾云韬已经站在一片茫茫白雪的山坡上，乡道蜿蜒如黑色丝带，就在不远处。 从这里滑到山脚，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50公里。 寒风刺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他完全感觉不到冷。 顾云韬戴上雪镜，朝山脚下滑去。 第27章 ……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乡道刚清理出来不久又有了层积雪，雨刷扫雪扫得十分卖力，杨学林的车开得很慢。 当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孙助理揣摩圣意，试探问道，“天气好像不是特别好，不然我们调头回去，等雪停了再走？” 杨学林本来一直看着窗外，听到这话回过头来，“这话你为什么刚才不说。” 孙助理欲哭无泪，“这不脑子才刚转过弯来。” 悍马在小道上很是艰难地掉了个头，孙助理明显感觉到车里的低气压放晴了。 没想到很快，就又晴转多云了。 因为雪越下越大，回去的路竟然被山上滑落下来的积雪堵住了。 孙助满头冷汗，“没办法，不然还是先慢慢开回镇上。” 而且山上仍有不少雪块在往下滑。 杨学林思考了几秒，“你们回去。”然后从车上跳了下去。 孙助理，“老板你？” “我走回去，你们回家过年吧。” 乡道虽然堵住了车，但人还是可以通行的。杨学林绕过雪石，往回走去。 奇怪的是，当他下定决心要回去时，他心底的郁结情绪就消失了。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满腔被戏弄的愤怒。 现在却只剩下了平静。 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他还是想带走顾云韬。 杨学林很讨厌冬天，也讨厌下雪。他曾经被丢到冰天雪地的俄罗斯，差点喂了熊。冬天代表了寒冷、枯萎、孤独，他在这样的冬天里走了太久太久。 但是穿过这片寒风，会有一片温暖。有个心软的男人，他燃起了篝火。 杨学林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到都快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了顾云韬。 他抱着雪板一步一步走过来，雪镜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和咬得殷红的嘴唇。 直到他清冷的气息充满了鼻腔，直到杨学林在雪镜里看到了自己的脸，直到听到顾云韬说，“你为什么回来了？” 杨学林拉开顾云韬的头盔，他的脸冷得像是冰一样，他自己的脸也是，但是他们的呼吸炙热地交织在一起。 “我不知道。”杨学林的声音比寒风还冰冷，但他的眼神却好像能融化一切。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承认？”顾云韬颤抖着问。 说句爱，有这么难吗？！ 有这么难吗？！ 而有些问题不在于它有多难回答，而是杨学林太矛盾，还无法做到和自洽，和自己的过往经历和解。 “我爸死后，我妈在他冰棺前大笑、唱歌、喝酒后开枪自杀了。” 杨学林看到太多人都对爱趋之若鹜，明明爱是上瘾的毒药，是妨碍自由，是失去自制，是断送前程，甚至毁了人生。 他杨学林能有什么好的结局。他没有触碰爱的勇气。 “我不明白，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理解。”杨学林说。那样几乎把自己燃烧殆尽的爱，越是深沉，越是可怖。 ——有人真正谦恭地、勇敢地奋不顾身地爱过你吗？ 吴子钰这么问他的时候，他想到了顾云韬，想到他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恐惧爱人，但是仍期待顾云韬爱自己的，他仍是期待自己也能拥有纯净、坚定的爱。 爱终究会让孤傲者低下头颅。 “我还是不懂，你再教教我吧。” 杨学林低声道。 白绒绒的雪里，顾云韬吸了吸快冻僵的鼻子。 “好，我教你。你说，顾云韬。” “顾云韬。” “你说，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