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姝色》 惹姝色 第1节 本书名称:惹姝色 本书作者:循又 本书简介:下一本《公主的入幕之宾》《黑莲花娇宠日常》 永成侯之女苏婉禾,姿容姣好,姝色无双。 将军嫡子与之从小约为婚姻,只要等苏婉禾守孝期满,便可成婚。 ...... 夜深人静,太子别院灯火通明。 美人身姿娇媚,侧卧榻上,价值千金的云轻纱曳于地下,苏婉禾薄唇轻启:“太子何时放我回去?” 榻前的男子风姿如玉,眸色微沉,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已经是孤的女人,还想到何处去?” 与裴珣的私情,源于楚江画舫的一杯酒。 苏婉禾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却不知这男人早就惦记上了她。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甜文?爽文?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婉禾,裴珣┃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 立意:活在当下 第1章 薄纱旖旎,虽已至初秋,室内还是如三伏天一般。 江上平静无波,画舫缓缓前行,没人注意到黄花梨木的桌案上一杯酒已被饮尽。 分明是一个怡情偷闲的地方,地上的却散乱着横七竖八的椅子,茶盏的碎瓷片铺了一地。 一只素白的手扶在碧蓝色的罗帐上,然后牢牢抓紧,指缝间血色尽失。 鹅黄色的罗袖已然散乱,齐胸的湘妃色襦裙,朝下掩盖着起伏不定的胸。脯,朝上,则已看见渐渐充粉的脖颈。 莹润瘦尖的下巴上,樱唇正微微喘。息,只是那张姿容绝色的小脸却被染上了薄薄的绯色,细眉微蹙,杏眼的眸底早已不够清明。 苏婉禾撑着身子,脚步有些浮空,心底却一阵后怕。 她很明白自己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只是这桃花醉来势汹汹,已经快要将她的意志尽数摧毁。 “云枝。” 她启唇唤着,室外却无人应答,只有轻轻缓缓的江水声,与渺远的渔歌相和。 于是她便再唤了一声,依旧是毫无声响。 苏婉禾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这是楚江画舫,自上船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与岸边相距甚远。 若是想要上岸求援,无异于痴然说梦。 她强忍昏意,企图另谋出路,这里不是她熟悉的环境,若再是如此,难免会陷入困境。 可这附近,除却起伏连绵的山峦,就是深不见底的江水,更何况她并不会水,就连画舫的灯会也还有几个时辰。 ...... 前几日,苏婉禾派出去的人递来消息,信上说人就在此处。 但眼下看来,这线索只怕又断了。 两年前,父亲永成侯班师回朝,却因伤重死在路上,天子悲痛,闻者伤心。 大晋朝这半壁江山的安稳都是苏家战士用鲜血换来的,父亲苏凛从征多年,有勇有谋,区区突厥,尚不足为患,竟不想早早逝去,不及含饴弄孙,仅留下一个四岁的幼子与将要及笄的女儿。 苏家自此没落,虽天子抚恤,也抵不过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 从前苏家旁支几乎踏破苏家的门槛,只是如今,更见世态人情。 二叔虎视眈眈盯着宁远侯的爵位,只因大晋朝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先例,苏婉禾需得提防。 而直到前段时间,她又得了消息,派人去看望父亲身边的副将马岩,竟得知马岩自父亲离世以后便消失了。 可是,他明明传了书信,要回家赡养老母,如今他八十高龄的母亲几乎失明,在杏花村靠乞讨度日,已经两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 苏婉禾曾与马副将有过一面之缘,父亲与他常常在府中商议事情,他断然不是那种寡义廉耻不忠不孝之人。 他的消失,一定是有原因的。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碎了她的沉思,也让她的呼吸一窒。 “小娘子。” 见无人应答,外面又叫了一声:“小娘子,在吗?” 一道鄙俗且带着醉意的男声就在门外,他屏退了下人,语气中的笑意难掩,仿佛房中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苏婉禾心中一惊,也透过雕花门楣看到那人肥硕的身躯,她扶着罗帐的手紧紧攥着轻纱,额间的汗珠却暴露了她心中的慌乱。 出府的行程苏婉禾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云枝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自不可能背叛她,眼下这般光景,只能说已被人做局,就连云枝也被刻意支开。 似乎是看见屋内没人应答,那道身影将脸贴近门框,说起话来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小娘子,你若是再不应,爷我现在就进来了!如此美景可不能辜负,爷定让你今生难忘。” 粗鄙的言论让苏婉禾忍不住恶心,看到那人将手搭在门锁上,发出一阵阵急切的声音,这一下一下也敲在了苏婉禾的心上。 她朝着屋内环视,看着并没上锁的雕花窗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外面的人有备而来,在失节与溺水中,她选择了后者。 彻骨的凉意袭来,苏婉禾感觉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可她还没有将幼弟抚养长大,承袭爵位,她不甘心。 预想中的沉沦并没有持续很久,好像有一双手将她从无底的深渊拉出来。 许久,苏婉禾察觉到腰上那一抹淡淡的温热,苏合香迎面扑来,苏婉禾紧紧闭着眼睛,被冷水浸泡过了的身子却像被火烧一般,比刚刚更甚,急切地想要寻到一处清凉的圣地。 而身边这人清清浅浅的味道诱着苏婉禾想要更近一步,在还未看清那人的长相时,就将手紧紧搂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人直直站着分毫未动,铜墙铁壁般,苏婉禾急地额上冒汗,她垫起了脚尖,用粉唇微微蹭着那人的脖颈,在刚刚接触的瞬间,她明显能感受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轻恣,只是有一种很强烈的力量驱使她,好像眼前的人就是能够救她的解药。 男人胸前的衣服被她蹭地零散,皱巴巴地,可她腰上温热的手掌只是搭着,好像在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她。 苏婉禾现在顾不得那些仪礼,只是垫着的脚尖有些累了,一只手落在男人的胸上,透过布料她能感受到里面的冷硬。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及其挺拔且健壮的身子,宽肩窄腰,周身散发着凌厉,穿着玄色袍子,让人想到覆雪的寒松。 尤其是那双落在腰上的手,男人虽虚虚扶着,却能让人在腰际察觉出具体的轮廓,仿佛一把尺度分明的骨扇,清癯修长。 苏婉禾的脸微微升出热意,明明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竟生出了那样打量的心思。 可这桃花醉格外磨人,刚刚好不容易散下去的燥热却更甚。 苏婉禾又朝着那人欺进几分,因为相对悬殊的身高差,绯红的侧脸蹭在男人的下颌上,仿佛一头急躁的小兽,只等人安抚。 在意识到靠近身边的人可以降温的时候,苏婉禾仰起染了醉意的小脸,将视线落在男人凉薄的唇上,虽视线模糊,但男人的轮廓是极其分明的,高挺英气的鼻子,让苏婉禾忍不住想摸一摸。 虽然她知道不能,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行为。 她将手撑在男人的肩上,似乎不满意男人袖手旁观的态势,微蹙着眉一边拉低男人的头,一边垫着脚尖。 男人那薄唇透着一种冷峻之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看到那般,苏婉禾打算试试。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此,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何种姿态欺身于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美人含娇带怯,气息相贴,只要再抬高下巴,就能相触。 就在她如蛊惑般渐渐靠近的时候,那铁壁一般的男人突然低下了头,苏婉禾正对上一双沉沉的眸色,矜贵冷峻中,说不出的熟悉,在她想要看清的时候,脖子上传来一阵痛意。 苏婉禾倒在男人的臂弯里。 恰好这时门外通传的声音响起:“爷,现在回府吗?” 男人眸色微沉,看了看怀里已经昏过去的姑娘,淡淡道:“回蘅芜苑。” 周策站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愣,但这不是他一个侍卫应该过问的???,他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神色。 苏婉禾感觉自己好像沉沉浮浮,腰上的力度却不见消失,她一会被烈火包围,一会又是一阵冷意,窒息的溺亡感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现实,直到她睁开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眼神怔怔看着陌生的床帐。 黛色的罗帐用月牙勾在两侧,蜀锦的被子微微滑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批花色是上京最新的款式。置物的架子是上好的黑檀木,再有的就是壁上挂着的几幅山水图。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但屋主人绝非常人,毕竟汪燮的遗作千金难求,常人收着珍藏尚且不得,竟然被屋主人就这样寻常挂在客房。 苏婉禾实在不知道对方是何人,只是在看见自己水蓝色的襦裙时,神色微微凝滞。 昨日,她明明穿着湘妃色襦裙。 苏婉禾心中惊骇,昨日尚未回府已实属非常,若再失了清白更是有口说不清。大晋风气开放,但也只是针对男子,对女子的要求相当苛刻,更何况二叔与二婶早就盯上了侯府,巴不得自己现在出现错处,到时候就可以四处宣扬,借着清理门户的口号夺走爵位。 尤其是她已经和郑将军之子定亲,她那未来的婆母并不喜她。从何种角度来看,她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水阁,楼下一阵宾客喧哗,楼上的雅座却一片沉寂。 “淮序,听说昨夜楚江灯会,很是热闹?”月白色锦袍男人一边拿着酒楼新酿的秋露白,一边带着试探的意味,嘴里的笑意掩饰不住。 对面的男人并不想理会,只是将视线落在阁楼之下的街市,背手而立,身姿挺拔,仿若修竹。 楚行简到底是有些沉不住气,若不是他无意看见裴珣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女人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人的脸虽然遮住了,但只是露出那一截莹莹的下巴和柔软的身段,便知是个美人。 以裴珣这般身份,旁人在这个年纪至少也该有一两个通房侍妾,可眼前这人心思全然都放在政事上,无论想接近他的人如何纠缠,他都不为所动,说他冷情冷欲再适合不过。 楚行简默默饮下一杯秋露白,然后就这样凝视着裴珣,不过心中的震惊、雀跃已快要掩饰不住了。 “看来最近大理寺不够忙?”对面的男子着一件玄色锦袍,他的眸色冷傲孤清,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着一种天生的威严与王者之气,此人便是裴珣。 楚行简放下酒杯,笑意却更甚了,只是并未点破自己所见:“尚可,只是事关晚辈的终身,我这个做长辈的总要更操心些。” 裴珣的神色未变,他本就未想瞒他,只是手中的秋露白在口中好似淡了几分味道,不及昨晚,在娇娇怯怯的樱唇边留下的浓郁。 “周策,备车。”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不出喜怒,但楚行简知道,这便是嫌他烦了。 不过他并未挽留,虽自己是长辈,也不好过分僭越,只自顾饮着秋露白,看着已经离去的身影。 “哎,每次都这样,我就不是多嘴了几句吗。”楚行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成想,裴珣回到别院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惹姝色 第2节 第2章 苏婉禾没有想到自己所在的别院竟守卫如此松懈,她一路来到侧门,虽已锁上,但好在墙面不算太高,只要想办法出了别院就能回到侯府。 借着一旁的架子,苏婉禾终于够着了围墙的瓦片,她能听到外面马车的泠泠声,心中的希望更近了一步,也顾不得柔嫩的小手已经被瓦片割伤,在墙面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她用帕子将手上的血迹擦了擦,咬了咬唇,仰头已经能看到外面酒楼的旌旗。就在她以为自己能悄无声息离开时,背后的声音陡然让她生出一阵凉意。 “你在干什么?” 明明是陌生的声音,但低沉而压迫性极强。苏婉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就在她回过头想要看一眼的时候,她的手被尖锐的瓦片划伤,手臂一滑,身子控制不住的落下去,骤然的失重感让她心中后怕。 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腰上的手却格外熟悉,好像在哪里似曾相识,直到睁开眼看见那双凌厉的眼睛,苏婉禾那些短暂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宫里每年的宴会她去的并不多,也有不得不出席的时候,父亲是永成侯,她的位置算不上靠后,女眷的席位设在屏风后,与男客隔开。 但眼下这位,就是曾经坐在帝后身边的太子殿下,裴珣。 自生来就被册封为太子,可见深受帝王宠爱,在十一岁就曾和幕僚将本朝最大的贪官殷玄送进了牢狱,为国库增加了整整二十亿白银。后西突厥南下,裴珣主动请缨,在军中以副将身份自居。以十四岁的年纪帅一百人突围,直接将格尔单于的头颅献祭给了死去的英魂。 如今二十,已在朝中为晋帝辅政。作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他天生带着王者之气,无人敢睥睨。 但若抛去他的身份,这位太子殿下的确是仙人玉姿,他的长相继承了已经仙逝的楚后,侧脸如玉,棱角分明带着疏朗与清寂,尤其是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 但这双眼睛,此刻眸中毫无温色,正直直看着苏婉禾。 不看尚好,与这双傲然的眼睛对视后,有些不知名的旖旎画面突然就涌入了苏婉禾的脑中。 她昨日醉酒后,竟拉着当朝的太子殿下,做出那样冒犯的举动。 且不说自己已有婚约,怎样看来,都是自己理亏在先,几十年的礼仪教养尽数都丢了去,尤其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苏婉禾实在不敢面对这位太子殿下。 苏婉禾只祈求裴珣不认得自己。 “苏娘子自己能站起来吗?” 清冷的声音响起,苏婉禾抿了抿唇,面上的血色尽失,揪住裴珣玄色衣袍的手一点点松开,终究是她奢望了。 “能的。” 礼仪使然,苏婉禾欲向眼前的人福身请礼,可转念一想,虽裴珣已经认出了自己,但并不意味她就认识当朝的太子殿下。 更何况自己昨日的错事,已经实属冒犯,若装作不认识,尚且还能避避。京中传言太子多年不近女色,只会觉得她轻浮吧。 苏婉禾咬了咬唇,与裴珣拉开一段距离:“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他日定结草衔环,不负公子恩情。” 她故意省去了昨日之举,那段不好的回忆想必没人想要记得,太子更不会。 裴珣将苏婉禾的神情纳入眼底,也没有忽视她故意避开的距离,嘴中噙着笑,却不达眼底。 周策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殿下昨日就吩咐他一定要注意蘅芜苑的动向,但切不可过分束缚,没有想到这位小娘子竟敢私自逃走。 还是在太子殿下的眼皮下,且不说对着太子殿下避之如蛇蝎的举动。 周策的心中默默为苏婉禾点了一根蜡。 “好,记住你说的话。”裴珣的语气淡淡,低沉醇厚,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他的眼神落在苏婉禾的发髻上,仿佛真的要将这份报答放在心上。 不仅周策,就连苏婉禾也微微一愣,眼前的男人竟没有点破苏婉禾刚刚逃跑的举动,这让苏婉禾如释重负。 她向裴珣道了谢,只不过常人的恩情,尚可以偿还,但太子裴珣从小锦衣玉食,自不缺什么,偿还起来也格外为难。 不过好在,苏婉禾已经装作不认识他,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再追问什么,裴珣让周策准备马车送苏婉禾回侯府,被苏婉禾拒绝了。 “已经承蒙公子的救命之恩,不好再麻烦公子,只劳烦公子让仆从将门打开,如此便谢过公子了。”苏婉禾是个见好就收的姑娘,这是大晋唯一的太子,在民间巷坊,虽少有人熟识,但人多口杂,万一被熟人碰见,永成侯府与东宫牵扯上关系,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父亲生前不曾站队,只忠于圣上,死后自然也不能辜负父亲的遗愿。 且不说苏婉禾一夜未归,让人知道自己被外男送回家中,也是一件遭人议论的事情。 裴珣并不为难,只给周策使了眼色,然后就看见苏婉禾出了蘅芜苑的侧门。 不过在周策看来,这位苏娘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即使不论身份,只论殿下长相,旁的女子贴过来尚且不及,眼下苏小姐竟然白白浪费了机会,周策为苏婉禾深感遗憾。 裴珣并没有将过多的目光放在苏婉禾的身上,他负手而立,眸色淡淡,似乎对苏婉禾偷偷离开的举动不甚在意。 他未拆穿苏婉禾的佯装,但从她刚刚一系列的神情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侯府里的姑娘,又怎会不识太子。 结草衔环?报恩?他也想看看苏婉禾怎么报恩。 连救命恩人的姓名都不问,她要???向谁报恩。 永成侯府,云枝和陈管事已经在门口回望多时,说是心急如焚望眼欲穿也不为过。 “娘子会不会从侧门回来,毕竟正门人多眼杂。”云枝心中愧疚无以复加,她在画舫被人药晕,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岸边了,她不敢有稍刻的迟疑,赶紧回府找到了陈伯,这是王府里的老人,从小看着苏婉禾长大。 一夜过去,陈伯派去的心腹都没有找到苏婉禾,江面宽阔,后来夜里的人又多,他们不敢随意声张,毕竟这事关小姐的声誉。 陈伯觉得云枝的话有理:“娘子往常多走侧门,兴许昨晚只是迷路了,这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两人带着安慰般的眼神对视,心中却翻腾地厉害。 正当两人想要一起去侧门的时候,门口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二老爷苏寅带着王氏登门,一身奢华的锦袍,满面春风。云枝的神色顿时凝住,这二位来可不是简单的游街串巷。 常人只道苏寅在嫡兄死去后时常到侯府走动,关爱晚辈,可有谁知道,这些年,苏寅和王氏在侯府捞了多少好处,京郊成片的水田,加上不少铺子,还有上京的两处院子,都在不错的地段。 苏家本就几代从商,到了苏凛这一代人丁单薄,才从妾室那里又过继了一个男孩,这便是苏寅。后来京中改革,取士不问门第,苏凛在一众武将中脱颖而出,直到后来封侯赐府。苏老爷本意两个孩子一个从官,一个从商,奈何苏寅不是经商的料子,索性苏家家底不薄,还能让他胡闹。 不成想,苏寅为人贪利,险些闹出了人命官司,苏老爷一气之下将人送到江州,也是最近几年才到上京,苏凛仁义,在苏寅的苦苦哀求下,到底没舍得让苏家子弟沦落。 如今侯爷去世,苏寅更是毫不掩饰,如果只是谋钱财,尚不足为患,只是苏寅谋的是别的。 陈伯给云枝使了使眼色,云枝会意,连忙离开。在苏寅进门的时候陈伯迎了过去:“二爷,您来了。真是不凑巧,娘子今日身子不舒服,不方便会客,您还是过几天再来吧。” 苏寅看了一眼站在寒风中的老头站的不卑不亢,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厌恶,语气中也不免带着威胁:“你一个下人,如今倒是在这侯府当起主子来了,我来看看自己的亲侄女,哪里用的着你来决定,给我让开!” 陈伯并没有让出路来,他本就生得高大,即使年纪大了,也显得精神矍铄,反观苏寅,这些年还沉迷酒色,眼窝深陷,大腹便便,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此刻站在陈伯面前还比他矮半个头,话中带着威胁,气势却很是不足。 王氏见状,连忙上前,这才换上一脸笑意:“小婉毕竟是我们的亲侄女,她生病了,我们做叔叔婶娘的怎能不关心一下,陈伯,切莫再拦我们了,也好让我们照顾她,找个靠谱的大夫才是。” 陈伯依旧不为所动,心中鄙夷,面上还是恭敬地朝着王氏点了点头:“不瞒夫人,已经请过大夫了,开了几味药,眼下大夫说,娘子最好就是静养,否则不利于病情恢复,不是老奴不去通传,而是娘子早就已经吩咐过了,今日一律不见外客。” 苏寅一听当场就像发作,被王氏及时拉住,她堆起一脸笑意:“陈伯,兴许是你听错了,我们是小婉的亲人,怎么能算外客,她总不能将亲人拒之门外,况且这门前人多眼杂,若让旁人看见了,恐怕只会说小婉不顾孝悌之义,这传出去是要被人非议的,你就让我们先进去吧。” 王氏扶了扶衣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担忧小辈的婶娘,可眼底的试探与威胁不容忽视。 永成侯府与东市相距不远,眼下正是人们上街采买的时候,偶有几个路过的行人朝门口看了一眼,指指点点,正中王氏下怀。 “你!”陈伯没有想到王氏竟如此无耻,正欲发作,却还是压了下来,缓了口气,语气不再恭顺:“常人若知道二位如此为难后辈,想必也会耻笑二位的。” 王氏但笑不语,对着苏寅眼神示意,苏寅转过身去,突然对着来往的行人痛诉起来:“这个刁奴!趁着我大哥过世就在侯府中当起主人,眼下侄女生病,竟不让我们至亲探望,这是什么世道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面对无耻之徒,陈伯咬碎了牙,心中愤恨,却不得不顾侯府的脸面,他示意身边的小厮让开,苏寅见好就收,刚刚一只脚踏进门槛,就听到一阵娇弱的咳嗽声。 第3章 苏婉禾由云枝扶着,未施粉黛的小脸泛着苍白,一双剪水秋池,瞳色浅淡,她用帕子掩了掩唇,轻咳一声,站在庭院里,纤细的身姿仿佛随时都要被风摧折。 王氏被这幅相貌惊住了,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女长相不凡,只是如今更加出挑,病容也难掩倾城之姿,若不是苏婉禾已经订亲,侯府的门槛恐要被人踏破。 “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苏婉禾半是咳嗽半是说着,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孱弱与憔悴要忍不住心疼几分,尤其是个绝色的美人。 王氏回了回神:“听说你病了,我和你二叔来看看你,谁承想被这刁奴阻拦。”王氏站在苏婉禾的身边,眼底哪里还有刚刚的倨傲,苏寅连声附和,看向旁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苏婉禾觉得讽刺,不说她并未通传生病的消息,王氏打着来看望的幌子,言语中不先问问她身体的情况,倒先责备侯府的人来了。她看了陈伯一眼,用眼神示意安抚。 “咳,咳咳。”云枝见状连忙替苏婉禾紧了紧披风。 “二叔二婶,你们有所不知,我这是秋月里的风寒,大夫说是会传染的,若是传给了你们,小婉心中定愧疚难当,再者这病愈的时间不短,二叔要打理铺子,恐耽误不少事情。”苏婉禾将视线转向苏寅。 苏寅虽未说什么,身子却立刻与苏婉禾拉出一段距离,好像看见了瘟疫一般。他最近刚刚才和潇湘阁的冬珂搭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他的正事:“小婉啊,二叔就知道没有白疼你,我和你二婶也来看过你了,等过段时间你好些了再来,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王氏是否还有话说便一把拉着她离开。 回到碧落斋,云枝忍不住为苏婉禾打抱不平:“二老爷这也太不念旧情了,平日里把血肉至亲放在口中,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比谁都跑得快。” “休要胡言。”映月自一旁走来,睨了云枝一眼:“再说该惹娘子不开心了,还有记得下次再和娘子出去机灵点。” “知道了。”云枝心中愧疚,声音都低了几分,这次娘子出事确实有她的责任。 映月和云枝都是陪苏婉禾一起长大的侍女,映月大云枝一岁,性子也更沉稳些,做起事来,苏婉禾放心。云枝虽然懵懂,但胜过性子简单,手艺极佳。 “无碍。”苏婉禾坐在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边,任由映月为自己通发,长长的如墨一般的头发被解了出来,随意垂在胸前,映月用水檀木镶玉簪将苏婉禾的头发挽起,只稍稍点缀,便是恰到好处的美,一双杏眼眸色清澈水润,琼鼻之下,樱桃小嘴不点而赤。 昨日的事情,苏婉禾已经告知他们了,只是省去了与裴珣的相遇。 太子日理万机,政务繁忙,想必很快就会把这件事忘记,苏婉禾并不认为后面还会与裴珣有什么交集。 “娘子,您昨日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衣服。”云枝在房间收拾,看到架子上的襦裙,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明明昨日不是水蓝色的。 映月是苏婉禾身边的贴身侍女,记忆不凡,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过去将云枝手中的衣服拿了过去,指着一片污渍:“这件衣服是娘子最喜欢的,你看这里都弄脏了,一会吩咐下去,要洗干净。” 云枝这才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作为娘子的贴身侍女,观察不够细致,难怪会在船上被人药晕。 苏婉禾拿着木梳的手一顿,在微微用力的时候,手心一阵刺痛,上面还布着几道血痕,都是被瓦片割伤的,这无疑不是在提醒她今日的遭遇,以及她昨日对裴珣的冒犯。 可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查清楚,楚江画舫的桃花醉,还有故意支开云枝的人都是谁派来的。 她的人只是去找马副将,怎么会刚好有人就递了消息在楚江画舫。 “映月,一会让陈伯来一趟。”只要是人,就都会有破绽。 苏婉禾这晚睡得相当疲惫,风寒虽是假的,可落水后身子的乏累却是真的。沉寂的黑夜,孤冷的江水,都窜入梦中,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身边低沉的???男声,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耳边唤着“禾儿”,好似情人一般的呢喃。 腰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真实而炙热,梦里将她牢牢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男人将她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嘴唇,咬的她唇上微微泛起了疼,嘤咛一声,竟让男人趁虚而入,将舌尖吮的发麻。 画面一转,她的房门守着几个生面孔的仆人,苏婉禾想要出去,被人制止,直到被人拦住按住了手臂,一阵刺疼中苏婉禾睁开了眼,手心的痛感如此真实,苏婉禾知道伤口应当是裂开了。 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她方知刚才是在梦中。只是那梦未免过于离奇,竟仿佛真的一般,梦中那人,虽看不清长相,却占有欲十足,尤其是那双手,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苏婉禾坐起身来,眼下还是五更,秋意渐浓,支摘窗外还能看见零星的光亮。方才并未发觉,眼下发了汗,寝衣紧紧贴在身上,已全然没了睡意。 “映月。” 两个侍女就睡在碧落斋的耳房,映月眠浅,很快就端着一盏灯走了过来:“娘子,是要起了吗?眼下时候还早,不如再多睡会儿。” 惹姝色 第3节 苏婉禾摇了摇头:“不了,今日还要出去一趟,先服侍我洗漱吧。” 映月扶着苏婉禾进沐室,她在浴桶中撒了四时花做成的精油,然后熟稔地替她轻轻按着太阳穴,苏婉禾刚刚的头痛又缓解了些。 早膳时云枝做了玉露团藕粉桂花糖糕,苏婉禾难得好胃口多吃了几块,眉心微微松了下去。 最近事情繁多,也难怪自己会胡思乱想,梦中事情不过是巧合,苏婉禾不禁觉得是自己过于疑心了,于是收拾好就带着云枝出了府。 清漪阁是苏家的绸缎铺子,像这样的铺子在上京苏婉禾还有几家,苏家原是自江州发迹,后来苏凛在上京稗官封爵,苏家老爷被接过府上住了几年,然而老人家安土重迁,后来苏凛亡逝,苏老爷便彻底回了江州,苏婉禾常伴身边,也学了不少经商的东西。 不成想,苏婉禾刚刚上了阁楼就听到一阵吵闹。 “我家娘子就要云雾绡,上个月月初就已经派人来过一趟,当时说是缺货,如今过了一月,又告诉我们没有,分明是不把我家娘子放在眼里。”一个穿着宝蓝色衣服侍女站在店铺门口趾高气昂。 店里的伙计连忙上去安抚:“这位娘子有所不知,实在不是我们故意怠慢,云雾绡的料子都需从岭南一带运过来,最近蜀地饥荒动乱,朝廷下令已经封了官道,水运又有流寇,这款料子已经断货几月了,你看不妨这样,小店还有其他款式,娘子若有看得上的,我们愿意打个折扣。” 不等侍女应答,外面等得不耐烦的几个姑娘率先埋怨了几句:“到底买不买,不买先让我们进去,站在门口白白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最近做秋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眼下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你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那侍女眼见店里的宾客渐多,正欲训斥几句,被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拉了一把:“娘子已经被相爷禁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蓝衣侍女压了一口气:“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有云雾绡,我们娘子不稀罕。”说着便带着众人离去。 店铺里的周掌柜有些无奈,见苏婉禾正在楼上,连忙让人端了茶点去。 “周掌柜,之前我看店里不是还有一匹云雾绡吗?”苏婉禾将茶盏放下,有些疑惑。 周掌柜看了云枝一眼,笑着解释道:“娘子,那最后一匹已经拿到府上了。” 苏婉禾不解,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让人送过东西,云枝替苏婉禾倒了茶邀功道:“宫中的中秋宴马上就要到了,上回宫里让人递了消息,娘子要到宫中赴宴,奴婢和映月想着最后一匹云雾绡的料子刚好可以做一套秋装,现下已经做好了,就等着给您看呢。” “如此也好。”云枝和映月一向做事有分寸,苏婉禾并不担心。 周掌柜将上月的账本递过去,连带着还有一封信:“娘子,上次您让查的人,已经查到了,当日上了画舫的人还有福王。” 苏婉禾闻言,想到那日的情形,从身形看来,与福王无异,点了点头。 “不过那日福王本欲上的船本不是这艘,而是一位他包在潇湘阁里的女客,只是一时上错了船,但可以肯定的是,福王不知道船上的人是娘子您。”周掌柜据实传达。 京中无人不识福王,本是裴姓旁支,受祖上庇佑,才得了个闲散的爵位,整日除了斗鸡走马,流连于烟花柳巷,便干不出什么正事,抢占民女的事情他做的不少,百姓怨声载道,碍于皇家脸面,敢怒不敢言。 “那潇湘阁的女子叫什么名字?”苏婉禾抬了抬眉心,不辨情绪。 周掌柜颔首回道:“那女子名叫冬珂,是潇湘阁的名角之一,福王已和那女子相识数月。” “好了,我知道了,周掌柜你下去吧,另外帮我留心之前那人的踪迹。” 福王若不知房中人是她还好,可走错地方,哪里有这样巧的事,且不说福王与那女子是老熟人,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缘故。 第4章 苏婉禾看着时间不早,想到出来还有一事:“云枝,随我去明玉轩一趟。” 云枝陪在苏婉禾身边多年,堆起笑意来:“娘子是不是要去给小公子挑笔墨,一会儿去接小公子?” “是啊,恪儿最近功课很是辛苦,圣上庇佑,特恩准恪儿在上书房与皇子陪读,若是在笔墨上再不用功些,恐辜负了圣上的厚爱。”一般皇子到了六岁,就需要入上书房读书了,苏恪今年刚好六岁,当今圣上顾念苏凛这些年的赫赫战功,早早就让人到侯府传达了旨意。 能陪皇子读书,是莫大的恩宠,尤其是对未来的仕途有帮助,更是有机会成为朝堂上的肱股之臣。 苏婉禾带着云枝在明玉轩挑了一支紫毫笔、一支狼毫笔,苏恪近日正在学小楷,笔好一些,对练字也有帮助。掌柜还推荐了最近新上的徽墨与松烟墨,苏婉禾选了两块徽墨,她初学书法用的就是这种,且这徽墨还曾受到南朝后主的赏识,写字有“丰肌腻理”之态。 未时,苏婉禾便坐在马车上等在宫门之外,一般宫中上学,自寅时至申时,再有两个时辰苏恪就要出来了,因心疼苏恪出了学堂饿,苏婉禾让云枝带了一份玉露团桂花藕粉糖糕,她将食盒放在暖炉边,眼下还是热的。 云枝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却忍不住心疼起自家娘子来。长姐如母,侯夫人自苏恪两岁就撒手人寰,侯爷又早早离开,整个侯府全靠娘子一个人撑着,小少爷尚且年幼,若是有个体己人照顾娘子就好了。 侯府虽与郑家定亲,但郑公子眼下已经到了蜀地外放,还有半年才能回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且那郑夫人一看也不是好相与的,若真的嫁过去,侯府尚无依靠,免不了会受磨搓,云枝心中忍不住发酸,却也不能让娘子瞧见了情绪,否则又该勾起娘子的伤心事了。 眼看太阳都已入了西山,宫门红墙碧瓦,天色渐暗了下来,层层宫门之下,仿佛一片将人围堵的牢笼,深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紧闭的宫门裂开一道缝隙,门锁扣响的声音吸引了守在宫门外的人。 苏婉禾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宫门,朝着车夫询问:“是不是恪儿出来了?” 申时放学,苏婉禾看了看日头,眼下的时间正好,不由得有些欣喜,手捏在食盒上,想到苏恪一定会高兴的,姐弟两人的口味差不多,都喜欢吃甜的。 车夫伸着脖子细细辨认着,认出那并不是府上的马车:“娘子,那恐怕不是少爷,虽然隔得远,但奴才可以肯定。” 苏婉禾不免有些失落,但随着时间过去,那道銮驾马车的声音渐渐近了。马车经过的时候,路过的侍卫肃然行礼。 整齐的声音让苏婉禾一怔,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裴珣,连忙由云枝扶着下了马车,与众人一般,颔首向他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也因着裴珣坐在马车内并未出面,苏婉禾心中的忐忑遂减少了几分,那日在画舫的事情她只希望和时间一起掩埋,她手中捏着帕子,看着马车将要走过,不由得将收紧的心放松了。 “阿姐!”一声略带稚气的声音传来,苏婉禾抬头就看见一位公公领着苏恪走了过来,那位公公识得太子车马,正欲提醒苏恪,已经来不及了,苏恪从他手中拿过书箧直接小跑到苏婉禾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一双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阿姐,你怎么来了?” 正在行径的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那公公从后面小跑过来,一脸惊慌一面行礼:“苏公子,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赶快行礼?” 苏恪看着眼前陌生的车马陌生的人,小小的脑瓜显然还未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苏婉禾。 苏恪才入上书房一月,太子日理万机,朝堂事务繁多,苏恪未见过太子殿下也很正常,苏婉禾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在得到姐姐的示意后苏恪弯下了腰,带着软肉的小手规整地叠在一起,脸绷得直直的。 马车被掀起一角,那人近在眼前,苏婉禾见状匆匆将头低下,只希望裴珣不要注意到她才好,皇家雨露天恩,更何况裴珣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是她一个孤女注定还不清的。 “外面都是何人?”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裹挟着天生的威严与慑人。 一旁的内侍恭顺地在马车旁回话:“殿下,是永成侯府的苏家姐弟,正赶上申时,宫中书房下学,苏娘子大概是来接小公子回府的。” 苏婉禾屏着呼吸将头沉地更低,许久才听到车上的人极淡的一声“嗯。”仿佛是从鼻腔里发出来,带着些漫不经心,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寻常,并不能引起裴珣的注意,这让苏婉禾更心存侥幸。 因一直弓着腰,苏婉禾心中发紧,不知不觉手中的伤口再度裂开了,泛着一阵刺疼。 就在苏婉禾以为裴珣马上就来离开的时候,车上的人再度开口:“苏娘子的身形倒像是孤前几日曾在宫外偶遇的故人。” 这一句话让苏婉禾如临大敌,攥着帕子的手更紧了,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缓缓爬了上来,明明才到九月,苏婉禾却觉得比寒冬还刺骨,她稳了稳心神,掐了掐指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淡定:“臣女长相粗鄙,确实有不少姑娘与臣女身形相似,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哦?是吗。不过孤还救了那位姑娘。” “是太子殿下仁义。”苏婉禾附和着,额上已微微带着汗意。 车内传来一声清浅的笑声,似乎意味声长:“这样吗?不过若是旁人对苏娘子有救命之恩,苏娘子当如何?” 苏婉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却不是第一次回答,眼下还在宫中,还是对着当朝的太子殿下,稍有不慎便是欺君之罪,她郑重其事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女的父亲一直教导臣女要做个知恩图报之人。” 车内半晌没有声音,苏婉禾紧绷着身子,就在她以为裴珣还要问话的时候,车内响起了带着肯定的了然的声音:“永成侯是个好父亲,希望你谨遵他的教诲。” 马车的泠泠的声音再度响起,苏婉禾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捏皱,背上明显起了一层薄汗,自父亲去世后,她走的每一步都需掂量,再不会有人护着她护着侯府,更何况是在皇宫这个稍有不慎就跌下深渊的地方。 她回过头拉着苏恪,马夫已经掀开了车帘,就在苏婉禾即将坐上去的时候,远处一个公公匆匆跑过来:“苏娘子,请留步!” 苏婉禾不解,抬头看向那公公,微微颔首。美人垂眸,桃腮带笑,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那公公方知刚才苏娘子是过谦了,这样的模样又怎会是寻常。 “公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位公公适才回神,堆起一脸的笑意:“这是木香芙蓉膏,能生肌止血,化痕祛疤,是太子殿下特意让奴才带给苏娘子的。” 他的视线落在苏婉禾的手上,满是恭敬,这时她才看见手帕上渗出的血迹,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将帕子藏了藏,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马,若有所思。 这容不得她要或是不要,皇家恩赐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那就谢过太子殿下了,请公公传达一下,臣女十分感激。” 坐在马车上,苏婉禾不知这瓶药是恩赐或是警醒,至于太子究竟有没有看清楚她还拿不准。若说没有认出,太子銮驾当时那般近,就连她受伤了都看得清楚,他完全不用避讳一个无足轻重的孤女;若说认出了,可她全程都低着头。 她实在是拿不准这位未来天子的意思,索性她与东宫的交集不多,只要她平日里多避着些,便不会出现大的差错了。 就在她沉思的片刻,手上一阵柔软的触感瞬间把她唤醒,一双稚嫩的小手搭在苏婉禾的手心上。苏婉禾低下头就看见苏恪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带着水润:“痛,姐姐痛,我给姐姐吹一吹。” 说罢果真凑到苏婉禾的手边轻轻吹着,孩童尚带稚气,可有意识的关怀还是让苏婉禾眼中一热,她已经坚强了许久,久到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不会怕疼,却不想被苏恪这一举动微微湿了眼眸。 她压了压心中的酸涩,背过身擦了擦眼睛,面对苏恪时又是一张温柔小意的眼睛:“姐姐不疼,姐姐有药,涂了药就好了。” 苏婉禾适才将木香芙蓉膏打开,淡淡的芙蓉香充盈整个马车,苏恪小心翼翼接过那药罐,然后看着苏婉禾一点点上药,每上一寸,苏婉禾就微微咬唇,为了不让苏恪看出来,苏婉禾刻意松着眉头,直到最后用帕子包住手心的时候,苏婉禾的额头已经是细密的汗珠。 她适时弯了弯唇,扯出一个笑来,将视线落在桌上的食盒上:“这是姐姐给你准备的玉露团桂花藕粉糖糕,平日里都是你最喜欢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苏恪看到粉嫩的糕点眼睛一亮,用巾帕净了净手,肉乎乎的小手包起一块糕点来,不过并不是自己先吃,而是送到了苏婉禾的面前:“姐姐,你先吃,恪儿再吃。” 糕点是甜的,苏婉禾的心却蒙上了一层涩意。 第5章 夜半,苏恪已经熟睡了,因是雨夜,苏婉禾一直守在他的窗边,秋雨连绵,偶有夜里狂风大作,苏恪从小就怕下雨天,两岁自母亲去世后则更甚,父亲在时,苏恪一直由府中的奶妈带着,只是因为那件事发生以后,苏婉禾不得不亲自照料。 苏恪自出生便与寻常的孩子不同,也是如此,让苏婉禾更上心些。为了让苏恪尽快适应宫中的生活,苏婉禾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检查苏恪的功课。 白日里苏恪和她分享《礼记》,只在问书法的时候一言不发,苏婉禾当时只觉得兴许是书法对于他稍稍难些,过段时间便会好点。 她吩咐云枝将苏恪的书箧拿来,将今日买好的笔墨包好放在夹层里,在合上书箧的同时,顿时滚出一卷画纸来。 苏婉禾伸手去捡,拿起画纸的一端时,从里面掉落出了一支紫毫笔,只是紫毫笔的尖部全然不见,且当她拿起笔身的时候,上面的折痕还清晰可见。 不仅如此,再看苏恪的书卷和平日练字的册子时,苏婉禾发觉有不少被损坏的痕迹。 苏婉禾听着窗外大作的风雨,神色突然暗了下来,这裂痕绝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能折断的,明玉轩选用的笔杆都是从宿州运过来的紫金竹,其韧性非同一般,即使六岁的孩童贪玩,但苏恪却不同于常人。 上书房都是皇家子弟,再者就是勋贵人家的子弟,苏婉禾也常想是否就这样将恪儿一个人放进皇宫中过于残忍,兴许将他放在寻常的书塾会好些,但她知道他总有一天应该长大。 眼下非经传召,她不能进宫,只能另谋出路。 在苏恪第二天进宫的时候,苏婉禾让云枝从府库里拿了五百两黄金。 “娘子,都已打点好了,是公子身边的内侍,起初他并不收,但奴婢多次恳求,他最后承诺在宫中会好生照看公子,叫娘子放心。”云枝在苏婉禾身边说着,虽只是怀疑有人使坏,但对小公子的担心并不减少。 苏婉禾点了点头:“若是能在钱财上下些功夫,让恪儿在宫中顺利些也算值当,这上书房的哪个都不是好得罪的,只希望恪儿平平安安才好。” 打点好这一切,苏婉禾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苏恪的性子她最是清楚,若是无旁的事,他定然不会主动和别人起冲突。 眼下要紧的是宫中的中秋宴,前段时间宫中已经传过懿旨,往常苏婉禾都告病不去,可必要的应酬却不得不出席,苏家忠勇,却不能让旁人说恃宠而娇。 尤其是这场宴席还是由姜贵妃主持,姜贵妃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权,苏婉禾得罪不得。 只是,令苏婉禾为难的却是裴珣,这样的宴席作为太子他想必一定会去,毕竟君臣就此联络两相时宜,作为储君,总不能与朝臣失了和睦。 到那时,若正面对上,苏婉禾避无可避,陷入尴尬的就只会是她,两相考量,唯有尽量不碰面才是上策。 有的事情,若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尚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惹姝色 第4节 是以,这日中秋宴,苏???婉禾坐在女席中,在裴珣尚未到场的时候,除却和几个熟识的娘子交谈,并不四处走动。 直到后来皇上、贵妃、太子入席,众人向其祝酒,女席中惹了不少小娘子侧目,虽只是远远一眼,也足够掀起一阵风波了。 裴珣一身镶金锦袍,墨色皂靴,衬得他身姿挺拔,尤其是那张脸鬓若刀裁,神明俊朗,矜傲地让人难以忽视。不少适龄的娘子早就按奈不住心中的雀跃了,太子矜贵,且多年不见女色,身边连个侧妃都没有,若是能入主东宫,且整日对着这张脸便觉得值当,更何况还是未来的储君,定前途无量。 苏婉禾除却帝妃入席,并没有将多少心思放在宴席上,只一心看向台上的表演,宫中繁华,比之从前和父亲看民间的杂技,自然少了一份新奇,苏婉禾突然就兴趣恹恹,将视线落在湖心的花灯上。 裴珣拿过桌上的酒杯,兴致淡淡,视线在扫过台下宴席时,只稍稍停顿了一刻,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酒饮尽。 晋帝仁慈,并不想中秋宴大家过于拘束,宴席没过多久就准许宫中的小娘子们可以到华阳亭放花灯。 寻常人家的娘子在这个年纪,所求不过是觅得如意郎君,婚后和睦。在华阳亭的北端,几个平日里被拘的小娘子少了宴席中的条条框框,说起话来也大胆起来:“若我说,这大晋,除了当今的太子殿下,无人能盛过他的姿容,也不知道未来的太子妃是哪家的小娘子。” 这当中的语气难免带着些遗憾,毕竟她只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女,只怕给太子做妾尚且不够资格,但大概没有人会对此事没有憧憬。 一旁的小娘子拉了拉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此事可不能在宫中议论,且宫中早就传来了消息,贵妃有意将自己的侄女举荐给皇上。” “你是说姜相的嫡女姜沐蕤?” “正是。” “那姜小娘子生得月容花貌,论门第也是你我常人所不及的,更何况还是姜贵妃的侄女,若她能成为太子妃,大概没有人会反对。” “那为何迟迟没有见旨意下达?” “那我就不知了。” 两人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正欲将手中的花灯放下,不想碰到了被议论的正主,顿时噤声。 “二位娘子,请让一让,我家娘子要在此处放河灯。”姜沐蕤身边的侍女仰着头趾高气昂,丝毫未见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最初那位小娘子有些不服:“华阳亭这边到处都可以放河灯,为何偏偏要我们让?” 只见河边四处虽已有不少人,但胜在宫中御河宽广,还有不少空出的地方。 姜沐蕤本就因未买到云雾绡心情烦闷,穿不上最喜欢的衣服来赴宴,就连刚刚也未和太子说上话,姑母虽然极力想要促成好事,但眼下这事还有得磨搓,就连宫中的小娘子都敢随意议论起她来,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本小姐就只想在这里放河灯,你们让是不让?”姜沐蕤从小骄纵惯了,又是相府嫡女,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没有人敢去给她摘月亮,此刻一身藕粉色的襦裙却显得她越发倨傲,不少人朝这里望过来。 见形势不对,其中一位小娘子拉了拉另一位的衣袖,让身边的侍女拿着花灯离开了,整个宫宴都是姜贵妃主持的,姜沐蕤又是贵妃的亲侄女,没有人会和权势过不去。 姜沐蕤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华阳亭边的苏婉禾的。 中秋宴,本意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整整齐齐坐在一起的,可对于苏婉禾这样的孤女,如此只是奢望,因此别家娘子的花灯很是花哨,内容也极为丰富,她的花灯却孤零零的,滑过她的手心,朝着湖中而去。 姜沐蕤起初最先看见的是那张在月光下清冷的小脸,肌肤胜雪,双眸好似一泓清泉,顾盼流转,摄人心魂。在月光之下,少女墨发雪衣,宛如神女,姜沐蕤心中警醒大作,她不记得朝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位貌美的娘子,只是在目光下移的瞬间,怒气渐渐升腾起来。 那女子,穿着她没有买到的云雾绡! 苏婉禾站在河边,一直看到自己的花灯远去,才渐渐用丝帕擦了擦眼角,转身的瞬间,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底的失落,不成想却看到一双探究的眼睛,那女子锦衣华服,十分贵气,让她顿感一丝冷意。 她不想在宫中惹事,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眼前女子似乎来者不善,可她不记得与这位娘子有什么过节。 “你身上穿的是云雾绡。”姜沐蕤语气带着笃定。 苏婉禾捏了捏自己的衣袖,想到这是云枝和映月让府上绣娘做成的秋装,她觉得颜色尚好,赴宴也不过分艳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位娘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苏婉禾一手拿着灯笼,身形纤细,玉带束腰,格外窈窕,尤其是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浮动,更平添了不少我见犹怜的清冷与娇媚。 姜沐蕤见此妒意横生,携带着刚才的那股子恼意拦住了苏婉禾的去路:“你可知这云雾绡本该是我的,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又怎么会错失,这位娘子难道不该给我个说法吗?” 一旁的侍女随声附和:“我早就在清漪阁订下了最后一匹云雾绡,我说掌柜怎么迟迟不给我拿货,原是被你抢走了。你知道我家娘子是谁吗?我家娘子可是相府小姐,还是当今姜贵妃的亲侄女,抢东西竟然抢到我们相府来了。” 苏婉禾听了两人的陈述,这才心中明了,原来当初在清漪阁趾高气昂的小丫鬟原是姜丞相家的,难怪会那样倨傲,不把旁人放在眼底。 云枝站在一旁正要争诉两句,被苏婉禾用眼神示意止住,她走上前去,弯了弯唇:“这位侍女,据我所知,清漪阁的东西,若没有货的话,老板是不会随意让人预定的,且云雾绡近两月本就缺货,掌柜断然不会犯这样的失误。” 那小侍女脚步退了退,心中顿时一慌,察觉到姜沐蕤的眼神后,赶上去争辩,语气不见分毫胆怯:“你怎么就知清漪阁不会随意让人预定云雾绡,分明是诓我们的,就是你抢了我家小姐的东西,还不承认。” 苏婉禾面无表情听着眼前人混淆视听,眼神被淡淡的疏离填满:“何为抢?是这位娘子银货两讫我故意从你们手中讹来,还是娘子闺房遭遇窃贼,独独失掉了云雾绡不是?” “你敢毁我声誉?”姜沐蕤瞪大了眼睛,还未如此被人当面羞辱过。 “未曾,姜娘子误会了。”苏婉禾淡淡答道。 云枝见状不服,想要为苏婉禾争口气:“只是这清漪阁本就是我苏府名下的。” 华阳亭已经聚了不少的小娘子,先前只是来放花灯的,眼下只是来看看热闹的,毕竟难得看到相府的小姐失了颜面,不少人都忍不住心中叫好。 姜沐蕤眼看占不到上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时她身边来了一个丫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的面上瞬间转喜,眉头稍松,一脸蔑视地看着苏婉禾:“原来是永成侯府家的,本小姐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毕竟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没人教也是正常的。” 苏婉禾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钝痛,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她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父亲和母亲是她最爱的人,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这样说他们。 云枝彻底听不下去,正欲上前出口恶气,就听到一阵极为威严的呵斥。 第6章 “谁敢妄议朝廷重臣?” 刚刚看热闹的小娘子们在见到来人时,赶紧敛了神色弯腰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裴珣的清隽身影卓然而立,弧度分明的轮廓染上冷漠与肃然,他鼻梁高挺,眼帘微抬,一双静默的眼睛带着威严,不怒而自威。 他径直走上前来,视线落在姜沐蕤和苏婉禾身上。 姜沐蕤在看见裴珣的那一刻,面上由喜转忧,心中的委屈顿时涌了出来,走近一步道:“太子殿下——” 裴珣并未听她解释,负手而立,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打断她的话:“你可知永安侯是朝中重臣,为大晋天下鞠躬尽瘁,如今为国捐躯,你怎能在宫中为难她的遗孤?” “明明是她的错,是她毁我清誉。”姜沐蕤在被裴珣质问的那一刻,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从小和裴珣一起长大,裴珣竟不帮她。 “那也是你诬陷在先。”裴珣锐利的视线扫过姜沐蕤身边的侍女,那侍女心虚微微低下了头,双腿战栗着。 苏婉禾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将这件事闹大,尤其还引来了裴珣,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只微微低头,企图不要分散裴珣的注意力。 裴珣低头看见的就着这样一???幕,眼前的姑娘恨不得将后脑勺递给他,都遇见了,她还要如何遮掩。 他轻“哼”了一声,是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极轻极淡。 苏婉禾感觉如芒在背,头上仿佛有一束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直到那视线的主人语气淡淡问道:“苏娘子如何看待这件事?”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却也不是真的想让这件事为众人所知,要知道,一旦这件事上了明面,别人只会认为苏家凭借功名目中无人,更坐实了姜沐蕤所说。 苏婉禾定了定心神,双手交叠,上前走过一步,微微颔首道:“太子殿下,姜娘子和臣女,兴许是有些误会。如此劳驾殿下,叨扰了殿下今夜的兴致,是臣女的过失,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裴珣看着那莹莹如水月的清丽,苏婉禾那双手虽交叠着,却是紧绷着的,裴珣不再质询,对着苏婉禾微抿的唇角眉头微舒,看向姜沐蕤时顿时带着训斥与威严:“既然苏娘子并不追究,你就好自为之吧,以后若再敢妄议朝中重臣,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若姜沐蕤刚刚只是委屈,现在听了裴珣的话只剩下悲愤与伤心了,泪水滚落,哭得不能自已,眼神恨恨地看向苏婉禾,一旁的侍女想要扶她离开,被她直接一把推开,然后一边抹眼泪一边跑开了。 身后不少的小娘子忍不住唏嘘,谁也不知道这场小娘子之间的口舌竟然会惹来太子殿下做主,姜家如今势大,尚且还有姜贵妃主持后宫,纵然苏娘子宽容大度,姜娘子这番定然是要记恨上苏娘子了,尤其是苏娘子身后还没有什么靠山,将来指不定还要受到多少刁难,一时间都对她投上同情的目光。 苏婉禾看着已经散去的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想要与姜家生恶,但有的时候,越是想要躲避,反而无端招惹了别人。此番闹剧,裴珣顾念父亲的忠勇帮了她,可旁人却不这样想,尤其是姜沐蕤,只会觉得她耍了心机。 云枝看着自家娘子的神色,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娘子,奴婢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苏婉禾并未回头,只是看着深宫里的高墙:“无碍,就算你没有说话,她们也会来找麻烦的,这不是你的错。” 是争权,是夺利,是趋炎附势,只要是有欲望的地方,就注定不会太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看着深宫夜色,月光皎洁,湖水荡漾,高墙朱瓦,正如自己一开始那般,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为何还会有如此多女子前赴后继,锁在这深宫宅院之中。 好在,她志不在此。 待宴会散场,苏婉禾与云枝到了宫门,苏府的马车就等在这里。眼下众人纷纷离场,宫道上一片寂静,哪里还有一辆马车。 云枝疑心看着四处的角落,不遗漏一处:“奴婢明明记得马车就停在此处啊,那车夫不会是在哪里偷懒了吧,回到府中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就连宫道上的内侍与宫女都渐渐看不见身影,天色暗沉,只看得见天空的一轮圆月。 “云枝,不等了,我们走吧。” “啊?可府中距离皇宫大概有半个时辰,若是步行,恐也要一个时辰,等到了府中便是亥时了。” 苏婉禾并不言语,姜家嫡女最是“嫉恶如仇”,像今日这般失了脸面,她能咽下这口气才怪。等云枝反应过来她已经朝前走了几步。宽敞的宫道上,衬得苏婉禾的身形格外弱小,只一盏宫灯,映着来时路,纤弱的身姿几欲融进夜色中。耳边静得出奇,除了轻柔的脚步声,只有微弱的虫鸣。 直到一阵泠泠的车马声打破了这一幕,苏婉禾几乎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无神顾及。 “上车。”车帘并未卷起,马车里传来的声音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感,如碎玉一般,让苏婉禾陡然停下了脚步。 这马车她不久前才刚刚见过,虽无銮驾,只匆匆一眼,就知道里面是何人。 该来的总会是来的。 云枝正欲发声,被苏婉禾用手势制止。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也不等马车里再度传话,苏婉禾借着车上的扶手进了马车。 宫道上泠泠的声音再度响起,马车内却一片沉寂。 苏婉禾侧身站立,望着前方端坐的矜贵储君,心里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好像这样的场景如面前人囊中取物,她轻而易举就落在了猎人的掌心,而猎人此刻正漫不经心握着手中的书卷,头抬也未抬。 “太子殿下,是臣女的错。”苏婉禾掐着指心,手中的帕子已微微有了湿意,她摸不准裴珣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的裴珣唇角微勾,神色淡淡,落在书卷的视线终于移了方向,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月白色的襦裙更衬得苏婉禾莹莹之姿,纤弱的身段已掩饰不住出落,此刻,那张小脸仰着,唇角微抿,朱唇琼鼻,眉心带着些淡淡的释然,可一双水润的杏眼正微微上扬,带着清澈与明媚。 与那日她醉态,全然不同,竟大胆至此,那双手也不是现在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很怕孤。”这话几乎带着笃定。 “嗯?”苏婉禾并未想到裴珣会问这样的话。 看着那张仿佛不谙世事的小脸,裴珣将手中的书卷一放:“不然你为何站得那样远,是害怕孤吃了你不成?” 苏婉禾彻底拿不准裴珣的意图了,手中的帕子已被她绞得失了形状,她被眼前调侃的话弄得一愣,看着那道凝视的目光,必要的礼数她并没有忘:“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贵不可言,臣女待太子自然是心存崇敬。” “既然心存崇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欺骗孤?”掷地有声的质询惊得苏婉禾抬头,只一瞬间,就与那道锐利不容忽视的视线对峙,苏婉禾的心口仿佛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攥住,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裴珣并不给苏婉禾反应的时间,一道又一道的质询仿佛已经给苏婉禾宣判了死刑。 苏婉禾知道自己还是躲不过:“臣女愿听凭殿下处置。” 苏婉禾自小从未犯过大错,如今竟一不小心就惹到了未来的天子头上,还是欺君之罪,十几年不敢行差踏错,都付之东流。 她绞着帕子,闭了闭眼睛,绝望地想到至少要保住恪儿和祖父,正欲开口的时候,被一道声音打断:“罚你——抄五十遍《论语》。” 苏婉禾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又被裴珣冷淡的眼神劝退:“你有意见?” “不——” “那就抄一百遍,好好学学何为忠君守礼,什么是温良恭俭让,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冷玉沉金般,一寸一寸落在苏婉禾攥紧的心口上,借着马车内的宫灯,苏婉禾看见裴珣目光的沉冷傲然,看不出太多情愫,却如深夜的海面,不知何时的惊涛骇浪。 惹姝色 第5节 他犹如骨扇修长的手放在桌案上,慢慢品着杯中的香茗,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未注意,此刻才知是蜀地的玉叶长青,悠长的清香安定着人心。 “谢过太子殿下,臣女一定谨遵太子教诲,时刻谨言慎行。”苏婉禾对于这处罚着实没有想到,先朝也有抄书惩罚的先例,虽这一百遍多了些,只要她多花些时间,总归不是什么难事,她收紧的心口渐渐松懈下来。 这一切都落在了裴珣的视线里,他还是端着茶盏,并不言语,直到外面的车夫传来声音:“殿下,侯府到了。” 马车陡然停下来,震得室内一晃,苏婉禾侧身并未反应过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明明是温热的触感,可她的背后却生出一阵凉意。 “苏娘子,打算坐到何时?”男人眉眼微抬,对上她微抿的唇瓣。 第7章 马车外,车夫伫立在前,面无神色,只有云枝拿着手中的灯笼心中忐忑。 虽不知自家娘子什么时候和太子有过交情,但从太子殿下肃然的态度看来,怕也不是什么好的交情。 亏她先前还觉得若是太子能够为娘子做主,侯府会因此减少很多的磨搓,眼下看娘子处境,只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 好在这是夜里行事,太子殿下的车马到过侯府这件事并不会被他人知晓,也给娘子减少些许麻烦,毕竟娘子可是有婚约的人。 眼见正门已经打开,云枝半晌不见里面的人出来,更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响,若是平日,她定要提醒娘子,可如今她是嫌自己的脑袋太重才会多此一举。 马车内,苏婉禾在触到男人温热的气息时,脑中便一片空白,她不知是何时事情才变成了这样。她几乎逃一般地起身,丝毫不敢看男人沉沉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赦免,可不能前功尽弃。 裴珣站起身来,整理了散乱的???衣摆,又是一副极具压迫的身姿,肩宽窄腰,镶金锦袍,衬得他长身如玉,他的眉心浅浅皱起,凝视着苏婉禾。 “殿下恕罪。”苏婉禾交叠着双手,跪在马车内,她几乎已经预想到裴珣心中定是已经对她有意见。 “臣女绝非故意,也并非是欲擒故纵的手段,请殿下明察。” 裴珣看着面前跪地的女子,腰身微弯,月白色的云雾绡裁剪得当,从他的视线看去,峰是峰,臀是臀,玲珑曼妙间一把细若杨柳的腰身恰到好处。 因为触及过,他知道那腰有多细多软。 裴珣并未收回视线,而是走了过去,苏婉禾看到一抹镶金锦袍落在眼前,头顶上一道沉沉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来。” 几乎不容忽视,苏婉禾抬眼便看到与自己贴近的男人,除却熟悉的苏合香,一股彰显身份的龙涎香落入了鼻尖。 “孤说过要罚你吗?”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淡然,是苏婉禾没有料想到的。 除却如此,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压迫感,但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压迫感,好似还多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两人的距离近的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的眸色,裴珣的眸子是琥珀色的,苏婉禾还在当中看到了自己无措的神色。 苏婉禾怔住,与那道视线对视片刻,便及时收了回来,她并不想去探究那道视线身后隐藏的心思。 有些东西不是她能承受的,更明确的说,不是她的身份应该揣测的。 “那就谢过殿下了,若无其他的事情,臣女就告退了。”苏婉禾定下心神,如今自己已经是一介孤女,断然再无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裴珣站起身后,负手背立:“去吧。” 马车内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好似生怕惊扰了室内的一片宁静,带着些小心翼翼与克制,最后终于复归沉寂。 裴珣望着苏婉禾离去的地方,室内留着些清清浅浅的香气,偶有夹杂着梨香,就像她的性子一样,裴珣眼眸微眯,嘴角拉出一个戏谑的弧度,直到他看见刚刚苏婉禾跪立的地方,有一个浅色的荷包,上面的梨花正栩栩如生。 碧落斋,映月站在院子里已心急如焚,往常宫中宴席不会这样晚,娘子定然是遇到什么事耽误了,只是也未见有人传信,映月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兆。 果然在看到娘子那一刻,触及到苏婉禾凝重的神色。 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闭了嘴。 “恪儿呢?已经下学回来了吗?”回到府中,苏婉禾才有那种真切感,无论如何,眼下恪儿能平安长大是她唯一的心愿,希望在上书房不要再有人为难他。 映月知道对苏婉禾来说苏恪的重要性,扯出一个宽慰的笑意来:“小公子今日下学就到书房看了会儿书,眼下已经熟睡了。” 苏恪自出生就缺少父母的陪伴,因此性子也较寻常人内敛些,有时沉静地不像个男孩子,纵使遇到事情也不会告知他人,苏婉禾一直害怕他独自在外会受人欺负。 在他四岁的时候,那时父亲初出殡一月,负责照料他的奶娘竟然生出歹心。苏恪娘胎中便带有咳疾,春日尤其见不得柳絮,否则便呼吸不过来,是以府中都提防着此事,更何况已经照料过苏恪半年的奶妈,那日突然私自带了苏恪去湖边柳荫下放风筝,若不是映月发现的早及时拦住了马车,苏恪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苏婉禾心中后怕,这些年才会对经手苏恪的人严加盘查,只是皇宫重地,不是苏婉禾可以触及的,她本以为宫中有圣上谕旨就会比府中安全,可她忽视了孩童之间的矛盾,若是有人借机发难,苏婉禾防不胜防,上次笔墨损坏的事情就给了苏婉禾一个警醒。 “你们不必跟来了,我想去看看恪儿。”苏婉禾一个人来到苏恪的房间,因为害怕将他吵醒,脚步和动作也越发轻柔,直到看见床上隆起的小小一团,心中不禁柔软。 若只是孩童之间寻常的小打小闹,苏婉禾倒也不在意,只怕伤及了苏恪的身体。苏婉禾看到苏恪沉静如水的睡容,小心翼翼掀开了他的被角,那双单薄的小手在睡梦中正攥着拳头,肉乎乎的小手捏起来也让人格外怜爱。 苏婉禾屏住呼吸轻柔地撩起他的衣袖,直到看见苏恪两只手臂洁白无瑕,没有丝毫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梦中人似乎有转醒的迹象,苏婉禾将苏恪的被子掖好,轻声走出了房间。 她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孩童之间的玩闹,总不至于真的动起手来,况且还是皇子们,从小便是有气度的,不至于这般放肆。再者,她已经给苏恪身边伺候的内侍塞了银子,若真有什么,也会见机行事。心中这样想着,便嘱咐了云枝再从府库拿出五百两。 到了夜里沐浴的时候,苏婉禾解开一身襦裙,在用手拨弄水温的时候,将一头细密乌黑的长发搭在胸前,遮住了玲珑姣好的身段。 云枝和映月在水中放了花瓣,苏婉禾这才慢慢褪去了疲惫。宫中需谨言慎行,即使只是一场小小的宴会,也颇为费神,尤其是此番还与姜家结难,姜相如今是朝中重臣,姜贵妃统领后宫,深受天子宠爱,苏家纵使有赫赫战功,但也今非昔比,往后的日子不说有多难过,但绝对不会风平浪静。 不过还有一事,令她费解,是裴珣何故会出现在宫道上。 不难看出,裴珣恐早就知道她故意避着他,却还是要让她认清这个事实,生生将她的逃避与假装撕开一道口子。 他是未来天子,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完全不必为了让人承恩而做到这一步,尤其是现在的苏府已经没有可以为储君利用的价值。 苏婉禾自嘲笑笑,自己的处境尚且尴尬,何故为自己增添烦恼,有的事情不去细想反而没有忧愁。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为恪儿保住爵位,充盈府库才是,手上有银钱,路才不会更难走。这自我宽慰让苏婉禾沉沉入睡,也正是因为睡得太沉,入梦反而更为容易。 这次的梦好似更有冲击力,室内的熏香浓郁地厉害,却挥散不了其他的味道。背身的温热牢牢箍着她,肩上落下一道似喟叹的呼吸,宝蓝色的床帐在她的头顶晃荡,好似窗外被狂风吹动的树梢,无所依傍。苏婉禾背对那人,身子的疲惫让她沉沉欲睡,耳边宽慰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哄人的意味:“累了就睡一会,一会儿叫你。” 大约过了一刻钟,苏婉禾有些恼了:“你这样让我怎么睡,每次都说话不算数,让我一会儿怎么回侯府?” 她手肘一曲,显然已经不高兴了,落在了硬邦邦的力量上,撞得男人闷。哼一声:“好了,不闹你了,这就让你好好休息。”尔后便是绵长的呼吸,她被箍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眼睛已经疲惫睁不开,身子却像被车碾过一般。 窗外狂风大作,院里树干蜷缩着,不知不觉已经在瓦片上堆积了不少枯黄的树叶。 苏婉禾就是被这一道道风声吵醒的,让她尚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直到她看见自己闺房中熟悉的梳妆台,微舒一口气,正欲叫映月和云枝的时候,惊觉身子格外疲惫,再往下看,她胸前的寝衣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娘子,您又做噩梦了?”映月眠浅,早早听到屋内的动静就赶紧过来了,眼下看着苏婉禾疲惫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心。 苏婉禾渐渐回了思绪,在梦中尤其记住了两人的对话,她原以为那般的亲密,兴许是她嫁人后的光景,可那显然不是,有哪家娘子在嫁人后还日日回到府中。不说伦理不许,就是将军府也不允许,何况她还有那不好相与的未来婆母。 虽只是梦,但还是有一个令她心惊的想法呼之欲出,莫非梦中的男子不是她未来的夫婿? 第8章 苏婉禾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了,这段梦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仔细回想了,大概是从楚江画舫落水的时候,此后便梦境不断,梦里与旁的男子纠缠,大约是从那杯酒开始的。 当初进了画舫的男人是福王,可从来人的反应看,福王并不是有意进入,更不知画舫里的女子是她。 定是那杯酒有问题!只要找到下药之人兴许就能解开最近的迷惑。 “映月,快服侍我洗漱,我要出去一趟。”苏婉禾匆匆起身,映月知道娘子定然是有她的考量,有条不紊帮她通发梳妆,待看清映月正要拿起梳妆盒里的发簪,苏婉禾止住了她的动作。 潇湘阁,坐落在上京最繁华的街道,因来往之人形形色色,加之是不少官宦世家子弟时常留恋的场所,老板将正门设在了一处巷道之内,既不说隐蔽,也???不说张扬,只能说老板确实有过人之处。 大晋虽不禁烟花柳巷之处,但若官员狎妓也是一道不好的名声,若在升迁路上被有心人揭开,便得不偿失了。可男人的劣根性在那,水至清则无鱼,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眼下还是正午时分,外面又起狂风大雨,行人倒也不算很多,映月为苏婉禾撑着伞站在小巷内,看着门庭并不热闹的潇湘阁,朱红的横木,镶金的牌匾,十分显眼。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也便是想到夜里男人们已经饱尝温柔乡的惬意,兴许她才有时间与冬珂见上一面。 “这位公子,请问是听曲还是喝酒?”店小二堆着笑意热情招呼,一眼便看出了苏婉禾家世不凡,一身蓝白色锦袍,衬得身形如玉,英眉挺拔,一双极为有神的眼睛犹如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这般气度,绝不是普通家世养出来的。店小二见惯了达官显贵,就是眼前公子腰上的玉佩,便也是价值不菲。 这般贵气的客人,怎能轻易放走? “我们公子要一个上等的包厢。”映月收起雨伞,一身侍从打扮,语气不卑不亢。 店小二闻言心中正喜,就听到身边公子肯定的语气:“记得让冬珂姑娘来一趟。” 这便让店小二为难了,冬珂最近风头正盛,福王是她房里的常客,不仅如此,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眼下有位出手阔绰的商户子,最近总会在这个时间来寻冬珂,今日也不知是否已经到了店里,况且那人也不是好得罪的。 苏婉禾看着店小二皱起的眉头,心下已有了考量:“若非是有什么难事?” “这...这...” 映月从衣袖拿出一颗夜明珠来:“我家公子难得出门,你看这够不够?” 店小二在看见那颗夜明珠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深知自己是什么货色,哪能真的得罪京中的权贵。 “好嘞,我这就去叫冬珂,公子请随我到上等厢房。” 潇湘阁的对面,楚行简看着面色不虞的男人,让老板拿来了店中最好的酒,他靠在软塌上,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拿着缎面的折扇,桃花眼似做沉思,但唇角却勾着一抹笑意。 对面的男人负手而立,身穿宝蓝色直缀,领口袖口都镶绣着云纹,他的身形极为纤长,腰间束着墨色祥云锦带,坠着一面麒麟玉佩。 近日蜀地荒年大乱,饿殍千里,为防止西南盗匪与官勾结,朝廷已经派官员去巡查,直到最近,动乱不减反增,就连派出去的赈灾救济也于事无补,裴珣便知是朝中人动了手脚。 蜀地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又有天险与河渠加持,断然不会演变如今这般局面。 “为何白日约我在潇湘阁对面?若真要抓那宵小之辈,也该是夜里,淮序,你到底是没有经受过温柔乡,一本正经的人谁不是夜里退了伪装来此寻欢作乐的。” 在楚行简看来,裴珣就是因为身边一直没个女人,眼下连这种事都能记错。 裴珣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甚,虽无言语,但那眼神分明已经杀过楚行简数百次。 “你凶我作甚?难道我说错了,太子府如今连个妾室都没有,我一直以为你的蘅芜苑至少还藏着个女人,那日花灯会上,本以为有个入你法眼的姑娘。不过想来是我错了。”楚行简颇有些惋惜,好不容易看见这个侄子开窍,原是他的妄念。 裴珣并未对此回应,只是觉得楚行简有些聒噪:“闭嘴。” 他心中想到的是那道莹莹的杏眼,颇是会蛊惑人,睁开眼比谁都纯善,闭上眼她就不是她了,都忘记当初是怎么抱着他的,还一而再再而三避着他,何况她早已与他人有了婚约,他裴珣又怎会觊觎旁人的东西。 他心中颇有些气性,一双眼却如同寒冰一样,黑眸沉沉,只望着远处的阁楼。 潇湘阁从不打烊,眼下人虽不多,却还是有不少衣着华丽的世家公子,一手揽着一位姑娘,然后急不可耐关上了房门。上京中的勋贵人家,都是被这群蠡虫给败坏的,尚未入夜,便开始寻欢作乐,在尚好的年纪里,不知读书上进,考取功名,再不济也该到军营里历练,上阵杀敌,此时却不知所谓,只知厮混。 更有甚者,还为青楼里的姑娘争风吃醋,这成何体统。 苏婉禾在包厢等了许久,直到雕花门被一只素手推开,浓烈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潇湘阁风头正盛的娘子,其身段,其风情,自不必说,映月在一旁差点惊掉下巴。 倒也不是别的,而是这位娘子也太敢穿了,朱红色的内衫,云雾一般的外裳,胸。前的玲珑饱。满呼之欲出,莲步微移中尽显风情与曼妙,不说一直待在侯府的云枝,就是苏婉禾,也甚少见过这般模样,不过,来便来了,也不好让人看出端倪来,苏婉禾定下心神,饮下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 那冬珂早就听说今日来了一位十分贵气的公子,如今看来,不仅贵气,便是模样,也是上称。早就见惯了那些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如今看见这俊俏不凡的模样,冬珂忍不住想将人收入房中。 “公子今日前来,想必不仅是来喝茶的吧,让阿珂今日好好伺候你。”冬珂看着苏婉禾端坐在侧,顿时起了心思,缓步走近,正拿了苏婉禾手中的茶盏,想要借机亲近,谁知竟扑了个空。 冬珂阅人无数,到底脸色没变,堆起笑意故技重施的时候,一只手放在桌上,一颗极为璀璨的南珠出现在她面前。 “姑娘今日不必劳累,我只想向姑娘打听一件事。”苏婉禾没有放过冬珂脸上的神色,秦楼楚馆的姑娘个个都是人精,否则也不会让这些世家贵子们流连忘返,冬珂短短时间成为潇湘阁的头牌,倒也不是虚的。 惹姝色 第6节 冬珂坐了下来,敛下想要招揽的神色,独端起桌上的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公子莫不是走错地儿了,我这里是让人快活的地方,不是府衙街市,若要打探消息,不如上前走上几步,那里有一个说书听曲的地方,保准公子不会失望。” 苏婉禾并不意外,青楼里的姑娘吹吹枕边风,便能知晓不少事情,可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她们还是有分寸的,否则自己的小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不保了。 “我向姑娘打听的事,定不会伤及姑娘的性命,也不会影响这潇湘阁的生意,若姑娘愿意,这颗南珠就是姑娘的了。”苏婉禾把南珠拿起来,放在冬珂的眼前,她没忽视冬珂眼中的热切。 冬珂轻咳一声,拿着香帕的手放在颈侧,微微整理了鬓角,目光却落在了别处:“我可先说好了,京中秘闻不要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姑娘可还记得那日灯会,是和谁在一起?” 冬珂理了理鬓发,心中颇为得意:“自然是福王。”谁都知道那福王好色,早就已经是她的裙下臣,如此小事并不算得辛秘。 “那福王一整日都和姑娘一起?”苏婉禾恐冬珂会顾忌福王的身份,稍稍宽慰道:“听说最后是姑娘一人乘船回来的。” 冬珂听到此处才稍稍带了些警惕的心思:“公子莫非是福王的宿敌,要我说,京中权贵得罪不得,福王虽是酒囊饭袋,到底还有个天家的爵位,莫不可为了一点小事最后惹了不快。” 苏婉禾听到冬珂的担忧笑了笑:“姑娘不用担心,只需要告诉我实情就好。” 冬珂确实对那天的记忆很是深刻:“我与福王本在画舫,中间一位公子曾递过一封信来,我记得福王看见之后很是高兴,只说了有事便出去了,至于去了何处,我并不知情。” 冬珂作回想之态,苏婉禾知道那并不是装的。 “还有,那位送信的公子,福王虽不认识,但我看到他的左手边有一个月牙形的印记,不过,兴许只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幌子,指不定相互邀约到何处。”冬珂阅人无数,已经看惯了男人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模样。 第9章 苏婉禾知晓,如此下去,这件事一时还不能了结。 看冬珂的神色,不像是说谎,便把手中的南珠给她。正欲离开的时候,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且这声音带着十足的怒气。 苏婉禾不明所以,冬珂拿着南珠的手一顿:“公子,这恐是我之前的一个客人,是上京近几年有名的商户,我先去安抚便来。” 话音刚落,门已被推开,一个身穿绿衣的公子面色不虞,双手交叠在胸前,看向屋内的苏婉禾时既怒且冷:“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小白脸今日拂了我的脸面,你们这潇湘阁真当我是好欺负的,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 冬珂见状事情将要???闹大,眼前两人都不是她一个风尘女子好糊弄的,顿时迎上前去将头靠在那人的胸前:“李公子莫要怪,奴家已经让小二准备了店里最好的酒,就在东厢房上宾,这位公子只是恰好有事来找奴家,眼下已经大好了。” 苏婉禾并不想因为这事引起轰动,更何况她的身份不允许到此处,若要让旁人知晓,定然会掀起一番风波,只带着云枝不动神色离开。 谁曾想,那商户并不罢休,在苏婉禾到走廊的时候,那人侧身拦住:“抢了我的人,就想离开,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冷笑一声,苏婉禾心中却一阵疑惑,面前的人虽一身锦衣华服,但出落的却自带匪气,行为粗鲁,与江州祖父那边的商户并不相同。 “这位公子,还要慎言,买卖尚且讲究情愿,冬珂姑娘自然也有选择的权利,怎会存在抢夺与否,且我只是来办些小事,公子不放行个方便。”苏婉禾不卑不亢,眉眼中却不容欺与。侯府里出来的姑娘,在气度上有一种天然的威严,从容不迫的体面让对方敛了敛神色。 “何故来给你行方便,你是何人,公子已经抢了我的人,总该给我些补偿才是。”那商户打量着苏婉禾,眼神微转,路过的肥羊没有不宰的道理,尤其是看到苏婉禾这一身的打扮还有冬珂那袒护的模样。 “公子既如此不依不饶,我自然也不用顾忌公子的颜面。”苏婉禾看了云枝一眼,她连忙跟了上去,上京中的地痞无赖多了去,若人人都如他这般,还不知要祸害多少老百姓,苏婉禾本意是给钱了事,但现在并不想滋长对方的贪欲。 那商户一听就怒了,他本意就是讹上一笔钱财,看眼前之人气度,便知道不差银子,却不想被人打了脸面,当即发怒:“今天若是不给个交代,就别想相安无事走出潇湘阁,在这上京中,还没人敢欺负我李某人。” 不知从何处,几个身穿黑衣的侍卫迅速走到他的身边,向那商户行了礼,便站在一旁按捺不动,他有些得意地看着苏婉禾:“公子,是给钱了事,还是随我走一趟?” 潇湘阁对面的酒楼,楚行简正欣赏两男共争一女的戏码:“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上京整日斗鸡走马,为风尘女子争风吃醋的场景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楚行简已经见怪不怪了,潇湘阁的冬珂近日风头正盛,他略有耳闻。 他知道裴珣对此更是不甚在意,便想让人将窗户关上,谁知转身的时候,屋内只看见了那人离开的衣角。 苏婉禾并不想在潇湘阁拖延更多的时间,见那商户不依不饶,便想要直接离开,谁知刚侧身的时候,便撞上了一幢挺拔且厚重的肉墙,鼻尖酸疼,眼泪差点要流出来, 来人身量极高极挺拔,她站着竟只到那人的肩膀,就在她忍着酸意抬头的时候,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面色极冷,眸中仿佛淬了冰一般,让苏婉禾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欲不动声色与他拉开距离,被人一把扣住了腰,淡漠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你若想被人识破身份,便转过身去。” 她虽身量匀称,站在男子之中却还是有差距的,也难怪那商户叫她小白脸。此刻裴珣一低头,便能看到她莹莹的杏眼,含苞待放般,带着些娇媚,小巧挺拔的鼻尖冒出薄汗,如玉的面色,因为冲撞如四月里芍药,染上了胭脂点点,似娇似怯中,活脱脱一个小娘子的模样。 苏婉禾脊背一僵,呼吸差点停滞,只有腰上那触感不容忽视,滚烫而占有欲十足,让人不得挣脱,隐约间,她回想起梦中那双修长的手,时常紧着她的腿,或是扣着她的双手放直头顶...... 仿佛一盆水泼了下来,令苏婉禾一时惊惧。 “来人,抓起来!”四面官府打扮的人涌上来,迅速将那商户和它身边的侍卫围住,就连冬珂也神色微惧,老板被人叫了上来,小心打了圆场:“这位官爷——” “将人带回去。”裴珣将怀里的人扣住,低头看见苏婉禾带着红晕的面庞,小小的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清清浅浅的气息落在他的鼻尖,尤其是身段的玲珑,她虽极力掩盖,依然让人难以忽视那弧度,且两人身子极近,裴珣几乎瞬间就察觉到,柔软与清浅,偏偏怀里的人好似忽视了这个问题。 “苏娘子不必抓这样紧。”裴珣唇角勾着笑意,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附在苏婉禾的耳边,一阵酥麻瞬间就将苏婉禾从沉思中唤醒,她闻到裴珣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再仰头看着眼前的人,极力不想与梦中的人重合。 “抱歉。”低低的一声呢喃,苏婉禾闭了闭眼,手微松了些,兴许是自己想多了,裴珣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不至于与她这个没落的侯府孤女纠缠。只是回过神来才想起此处是潇湘阁,两人现在的穿着和姿势,实在是......算不得清白! 身上好像有无数锐利的眼神注视,他们现在这般,也并不适宜。 苏婉禾想要起身,腰上的手比她更快更重,而实在是裴珣周身的气度太盛,众人不敢直视,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楚行简便是这个时候看见裴珣的,若说刚刚见裴珣抱着一位俊俏的郎君已经足够令他吃惊,此刻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楚行简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知裴珣一直洁身自好,因为楚后的死,与圣上生了嫌隙,即使在众皇子妻妾成群的时候,也不曾纳入一位妾室,但眼下见他与男子亲密,还是心生哽塞,手中的酒顿时没了滋味。 还是在这辆马车上,只是两人的姿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裴珣坐在上位,苏婉禾为了撇开干系,坐的远远的,本她的身份不该如此,但裴珣说不用讲虚礼。 哪能真的不讲虚礼,这是大晋未来的天子,侯府尚且荣光不再,她只能尽力避远点,哪怕避不开。 “说吧,苏娘子今日怎会在此?”裴珣的嗓音沉稳而具有上位者的威严,他眸色深邃,直直注视着苏婉禾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的拳头在衣袖里绞着,面上已经不平静,薄唇微微抿着,唇瓣一阵白一阵红,似乎是被自己咬得吃痛,面前还穿着男装的姑娘微微皱了皱眉头。 本来这样的事情本不归他管,但看到她在潇湘阁与人“争风吃醋”,还是颇上了气性。 上京中官员不可狎妓,她是女子,就更不能出现在潇湘阁了,让世家大族知道,成何体统,恐还会成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定是这样,裴珣来到此处定是来点醒她。 “殿下,臣女错了,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再到潇湘阁。” 看着低到尘埃的后脑勺,裴珣的唇角几不可查弯起一个弧度,她认错总是这样快,尚未严查,便会提前笼络人心,软的不成样子,谁教她的,在谁的面前都这样,尤其还是在一个男人面前。 裴珣摩挲着左手的羊脂白玉扳指,承认自己的怒气不增反降:“到那里作甚?” 忽的一顿,上次那件事情本就是苏婉禾不想提及的,尤其还和裴珣牵扯上,总不能让他想起上次故意的逃避。 “臣女也是一时好奇,不知潇湘阁里是这样的光景,为了行方便,就装成男子的模样......”苏婉禾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打量裴珣的神色,尽量不让他看出来。 “是这样?” 苏婉禾顺从地点了点头。 男人看似肯定的语气,看向苏婉禾的眼神却带着探究,那双莹莹的杏眼适时也看过来,颇具欺骗性,娇娇弱弱的,好似真的只是如她所说。男人半晌没有说话,在苏婉禾以为事情都要过去的时候,裴珣戴着羊脂玉扳指的手在桌面轻击:“孤罚苏娘子的东西,如今怎么样了?” 苏婉禾想到书房只开始片刻的抄书,《论语》并不长,只是这一百遍,还时需要些时候的,再者这几日因为旁的事耽搁了,与裴珣想要的结果相差甚远。本就数罪同罚,若让裴珣知道,还指不定该引起如何的动怒。 “已经在抄了,只是需要殿下再给臣女一段时间。”苏婉禾斟酌着字眼,极力克制不去触动裴珣的不虞,手捏着衣袖将将要起了褶子。 这幅面貌落在裴珣的眼中,便顿时了然,上京无人不知永成侯府有位才情俱佳的娘子,即便是女红、读书从未落下旁人的口舌,他点了点桌案,衣服漫不经心的样子让苏婉禾如临大敌。 苏婉禾只感觉自己像没有完成背诵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生,且眼前的人还是裴珣,大晋无人不知太子的学识,裴珣师从徐太傅,也是他的闭门弟子,因裴珣天资聪颖,有楚后这方的???交情,徐太傅才入宫亲自教导,直到穷尽毕生所学才出宫云游四海,那是十三便状元及第的人,能被他称得一句天资过人,便已是一般人望尘莫及。 裴珣看到苏婉禾的耳朵渐渐染上红晕,秀美微蹙,她心中还不知道纠结成如何。他听闻苏家娘子向来是端庄持重的,眼下被他亲自点破,定然是心中羞愤,裴珣一眼就瞧穿了她的心思,他眼眸微眯着:“既然苏娘子还未完成,那孤便只有亲自监督苏娘子了。” 苏婉禾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但还是轻声询问:“殿下是何意?” “每日未时,到蘅芜苑抄书,直到抄完为止。”裴珣眉眼微抬,嗓音厚沉,英挺的鼻尖在马车内刚好可以看见那分明的弧度,他没有放过苏婉禾的神色,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在旁人面前却格外持重,生生将这个年纪该有的性子压了下去。 苏婉禾抿紧下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并不言语,直直看着裴珣,好似在探究他这话的真假。 只是罚抄,没想到裴珣竟要亲自监督,她定是触到他的逆鳞了,才会让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都看不过去,想到自己平日里千防万防,终究是功亏一篑。 “怎么,不愿意?”男人皱了皱眉,看向苏婉禾时带着几分迫人的慑力。裴珣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今日也存心想训训苏婉禾。 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娘子,就敢到潇湘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男人们寻欢作乐的温柔乡,上至世家贵子,下至流氓匪盗,有几个单纯心思的人,若要让人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将人灌了药带走,恐还不知道天地在何处,到时后悔尚且来不及。 裴珣今日便要搓搓她的锐气,让她知道世间的险恶。 “那不如孤到侯府?” 第10章 裴珣轻易就拿捏到苏婉禾的七寸,比起到侯府,去蘅芜苑抄书总要掩人耳目些,毕竟若太子每日出入侯府,指不定还会招来什么非议,苏婉禾赌不起,衡量再三,她攥了攥衣袖,硬着头皮道:“还是臣女每日到蘅芜苑,都是臣女先前考虑不周,此次定会谨记殿下的教导。” 说话间,苏婉禾的目光刻意避开裴珣,低低垂了下去,蘅芜苑是太子在宫外的住所,想必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也令苏婉禾稍稍宽心。 但伴君如伴虎,永成侯府如今的处境,再经不起折腾,若惹得太子不虞,降下罪责来,她恐会成侯府的罪人,眼下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 抄书纵然辛苦,比起旁的惩罚,已算是小惩小戒,数量虽多,只要她平日里多花些时间,就能尽快结束,到时也可给裴珣一个交代,早早避开他。 更何况自己本就欠他一个恩情,若能在日后还上,便更为相宜。 “嗯,记住你说的话。”裴珣站起身来,睨着她的神色,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大,想的倒是很多,不用他问,裴珣就已经能看到她在应答后的想法,想要早早脱了他? 谁给她的胆子? 苏婉禾见裴珣神色稍缓,眉头微舒,渐渐放下心来,眼见袖子已经微微起了褶子,她慢慢将那一截收了收,装作无意撩了撩车帘,看看窗外,再回过头来时语气轻松,持重妥帖:“殿下日理万机,臣女就不打扰了,永成侯府就在前面不远,臣女在路口下就好了。” 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比之半个时辰前,眼下才是真实的她,因将要离了马车,离开他。 裴珣想到此处只觉得莫名的烦躁,她就这样避他如蛇蝎? 往常中秋宴,不少小娘子借口在宫中迷路,撞到他跟前,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她倒好,十足的规矩,当真是好的很。 “你倒是懂事。”裴珣清冷的声线中一字一顿,似乎真的只是在夸赞。 苏婉禾闻言一愣,若说刚刚男人还情绪不显,眼下她仿佛感觉那声音淬了寒冰一般,即使马车内的暖炉烧得正旺,还是让她的心惊了又惊。 她再看过去时,裴珣面上分明没有不虞,一贯的矜贵傲然,王者之气仿佛生人勿进。 苏婉禾抿了抿唇,朝裴珣福了福身子:“那臣女就告退了。” 她撩了车帘,见外面已经雨停了,街道被洗得纤尘不染,酒店与客舍的旌旗泛着微微的湿意,不远处,店家袅袅升腾的烟气让人跟着也愉悦了几分,她并不喜欢下雨,就连苏恪也是如此,尤其是雨夜的雷声,惊扰故梦,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闻到街市上浓郁的香味,苏婉禾想到路口的杏花斋还未打烊,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里的芙蓉酥与糯米凉糕一绝,若是天晴,不知要排队到何时,今日刚刚雨毕,杏花斋门口了了几人,苏婉禾顿时心生欢喜,这时买了赶在恪儿回去刚好可以吃上。 马车行径在街道上,从里面传来了男人低沉而冷的声线:“将人送去大理寺!让楚行简去审。” 周策在马车旁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看了眼被抓的几人,想到今日无端撞在枪口上,也是他们的造化,太子殿下本意查蜀地贪污案,这为首的李寄与之脱不开干系,恐也是难逃一劫了,且裴珣今日心情并不佳。 车内的人揉了揉眉心,那股子压下去的烦躁夹杂着不知名的怒意升腾起来,裴珣看到苏婉禾下了马车径直去了糕点铺子,心情分明没受到半点的影响,即使刚刚在潇湘阁还遭遇了那样的事。 她可真是太懂事了,遇了事还是个能吃能睡的小姑娘,独独留了裴珣这一口气下不来。她那样聪慧,倒是很会用对地方。 他忽想起那家糕点铺子,“杏花斋”用了描金的楷书,在街道上并不显眼,糕点的香味却很浓郁,有淡淡的杏花,还有浅浅的梨香,顺着雨后的微风混杂在市井中。 裴珣心中冷嗤,真不知道为何小姑娘家都喜这吃食,只要一眼,便知道甜腻地不成样子。 惹姝色 第7节 他扣了扣桌案,不动声色,周策顿时反应过来:“殿下。” 裴珣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声线低沉:“去帮我办件事。” 永成侯府,苏婉禾换了衣服,等到申时。 往常苏恪一下学便会回府,眼见又等了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府上的马车,她正要让陈伯派人去打听,就看到去接苏恪的侍从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小姐,少爷可曾回府?” 苏婉禾见空洞的马车和独自回来的人,心中顿时沉入谷底:“不曾,你去宫中没有接到少爷吗?” 那侍从肉眼可见的焦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奴才本也一直等在宫门外的,见少爷一时没有出来,就...就出去行了个方便,奴才心想少爷认识府中的马车,谁知等到最后...最后宫门也关了,少爷竟...竟也不见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泼在苏婉禾的身上,她最忧心的便是苏恪,上次见他在宫中的笔墨被毁,心中已经有了提防,可宫中的皇子们,都是从小养在规矩中的,总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尚且懵懂的孩子。 如今皇宫重地,不得传召不可随意进入,眼下宫门已关,便是有心去寻,也不得召见。 苏婉禾心中酸涩,带着慌乱与后怕,她无力地坐下,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突然想到苏恪身边服侍的太监,她已经塞了不少的银钱嘱咐他照料苏恪,兴许他知道苏恪的去处:“陈伯,你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宫中递个信。” 陈伯也是看着苏恪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身子不好,性子内敛,总担心他出去会被旁的孩子欺负,就在侯爷去世的时候,还险遭奶娘的毒手。 侯府中,他们虽然是主仆,但是大家打心眼里心疼他和小姐。 “嗳,老奴这就去,小姐不要担心,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兴许是贪玩忘了回府的时间。” 苏婉禾克制住情绪,竭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直到撑着身子,那股子后怕越来越甚,几乎要把她的理智淹没。 她不想在府中漫无目的等待,兴许苏恪只是出了宫,尚未回家。也许他就在这附近,她极力的奢望,吩咐了云枝与映月,带着一行人出了府。 眼下还不能报官,她那个二叔虎视眈眈,王氏又是一个贪图私利的人,若让他们知晓今日之事,在她之前找到苏恪,这孩子的性命恐怕堪忧,毕竟侯府的爵位只能有一个人世袭。 当初奶娘的行径便是受苏寅和王氏指使,那奶娘本和苏寅有私情,苏寅承诺事后就迎她到府中做妾室,后来陷害苏恪不成,事情暴露,奶娘投河自尽,始终没有透漏幕后主使,苏婉禾是在奶娘的私物中发现事情真相的。 她本可以直接报官,但祖父年事已高,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苏婉禾只能暂时忍下这事。 苏婉???禾吩咐府中人分头寻找,不可走漏风声,苏恪不常出府,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大多都是苏婉禾带着他去的。 长乐坊安定坊他们找了个遍,丝毫没有踪迹,苏婉禾站在锦溪街,忽听到远处有打更的声音,大晋宵禁不算严苛,却也并不松懈,亥时之后便不准四处闲逛。 他们,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若再寻不回恪儿,苏婉禾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死去的父亲,她虽是女子,父亲分给她的关注并不少,也教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阿姐,更何况,恪儿还那般懂事。他不善言辞,对她这个阿姐是极为敬重和爱护的,他会把最喜爱的食物包在手中留给她,也会在她哭的时候用他软软的小手替她拭泪,更会在远行之后扑到她的怀里。 苏婉禾总在想,若当初发现他的笔墨损坏就严查此事,是不是苏恪就不会失踪,根本就是她这个姐姐做得不够称职,苏婉禾捏着苏恪给她的手串,看着茫茫的夜色,以及逐渐安静的街道,突然心底生出一阵荒凉和自责。 打更的声音更近了些,再过一会儿,官府巡逻的人便会出来,苏婉禾撑着身子,淡薄的夜雨落在她娇弱的身躯上,眼看已经湿透,云枝连忙撑开一把伞挡在苏婉禾的头上:“小姐,再这样下去您恐会受了风寒,不如您先回府,奴婢和映月留在此处,继续找小公子。” 苏婉禾看着雨夜朦胧,还有愈甚的趋势,心中更是愧疚:“恪儿最害怕下雨,今日他出门就只穿了一件薄衫......”她言辞哽咽,从未像此刻这般后悔,自父亲去世,她极力撑起侯府,却发现自己早就辜负了父亲的期许,如今还将恪儿弄丢了。 苏婉禾咬着唇,抬头望向天际,却还是想要留住最后一份希望,她们必须在宵禁之前找到苏恪。 第11章 苏府的马车停在宽巷,陈伯就怕耽误了时间,看到苏婉禾淋湿的外衫,忍不住的心疼,连忙赶了过去:“小姐,公子找到了!” 待苏婉禾回府,苏恪已经穿上了寝衣,小小的身子守在碧落斋的门口,直到看见苏婉禾焦急的身影:“姐姐!” 苏恪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即使才六岁,却不是惹事的性子,苏婉禾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因为之前奶娘的事情,苏婉禾一直对苏恪的照料心有余悸,眼下看苏恪穿得整整齐齐,面色红润,仿若劫后余生。 她拉了苏恪到碧落斋内室,才想起给他买的芙蓉酥与糯米凉糕,就在桌案上,一如刚刚出炉般泛着淡淡的香味。 苏婉禾敛了敛面容的疲惫,扯出一个会心的笑来:“下午去了哪里?姐姐没有看到你很担心。” 苏恪毕竟还太小了,性子内敛,从前没有到宫中上书房总是一个人,后来父母相继离去,又因为咳疾整日圈在府中,才愈发孤僻,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云枝心直口快:“小公子,你知道小姐今夜有多着——”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婉禾制止,只见苏恪咬着上唇,小手攥着衣角,脸上涨得通红。 “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不小心迷路了。”苏恪垂首,站在苏婉禾的面前,眼眶红红的,手足无措的模样刺痛了苏婉禾的心口。 经过一番询问,才知原是苏恪不小心认错了苏府的马车,见车夫离开,便着急跟上前去,马车并未停下,一直到了街市,苏恪才发现,此时便已经迷路了,最后还是遇到了熟识苏婉禾的小贩,将人送了回来。 苏恪不是会撒谎的孩子,也正是如此,他比一般的孩子懂事,苏婉禾瞧见他这模样心中一痛,她压下鼻尖的酸涩,拉过苏恪攥着的小手,然后让云枝将薄毯拿来,给苏恪包的严严实实。 “恪儿是不是还没用晚膳,姐姐买了你最喜欢的糕点。”说罢苏婉禾替他拿了一块,她的梨涡浅浅,性子温和,苏恪怔了怔,呆呆接过,然后在苏婉禾的注视下尝了一口。 “很甜。”到底还是孩子,苏恪弯了弯眸,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亮色,瞧见苏恪吃得很香,苏婉禾替他倒了水递过去,然后吩咐映月到小厨房做了汤面。苏恪难得的好胃口,吃得干干净净,情绪也松了几分。 “恪儿在宫中过的好吗?”苏婉禾递了手中的帕子给苏恪擦嘴,状似无意提及。 已经入学几月,从前苏婉禾觉得能在上书房是圣上的恩宠,如今只希望苏恪能够平安快乐。 苏恪垂首,思忖片刻慢慢开口:“太傅待恪儿很好。” 苏婉禾心中微舒,扬着笑意道:“恪儿很厉害。那皇子们呢?可有人欺负过恪儿?” 苏恪神色微顿,只是一瞬便如常,看着苏婉禾略带紧张的面色缓缓开口:“姐姐不用担心,殿下们持重端正,都是恪儿学习的榜样。” “这便好。”苏婉禾今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她眉眼微舒,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事毕又带着苏恪净手,顺势看了看两只手臂,一如既往地无痕。 见苏恪无碍,苏婉禾才稍稍安定,哄着他休息,最后出了房门。 室内的灯灭了,刚刚沉睡的孩子微微转过身来,眼底并无睡意,直到他拉开寝衣,紧紧咬着牙眉心一皱,在淡淡的月色下,一道伤疤暴露在腰侧,格外骇人。 碧落斋,脱去了一身的疲惫,苏婉禾心中的后怕渐渐加深了些,纵使是侯府,若不能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恐也不能成为避风港。 苏恪年纪尚小,等他长大将来考取功名,也还需要一段时间,苏婉禾望着已经停歇的秋雨,一时心中惆怅。今日之事,虽只是意外,还是让她有所警惕,难保将来会重蹈覆辙。 侯府终究是要有所依傍的,苏家曾经的荣耀又能支撑到何时,终究有一日会耗尽的。大晋规定女子不能为官,苏婉禾只能寄希望于将军府,再有一月,郑翊外放期满,她守孝期满,两人的婚期也要近了。 两家的婚约是长辈定下的,郑老爷与苏家有过渊源,郑翊曾在父亲面前承诺要护她一生,到时他入住中枢,兴许侯府的处境会好些。 苏婉禾看着窗外的圆月,雨过天晴,虫鸣声此起彼伏,更显得这偌大的侯府寂寥,她让云枝和映月休息,室内只留下她一人,檀香木已燃了大半,丝丝缕缕的,萦绕在珠帘与罗帐中,苏婉禾抱着自己的膝盖,青丝垂落至榻上,终于有了困意。 经过此事,苏婉禾给苏恪的身边又增加了两人,都是陈伯挑选的忠心护卫,普通人无法进宫,守在门外,并无大碍。为了不落下口舌,苏婉禾让人打扮成小厮模样,这才稍稍安心到蘅芜苑。 即使曾经来过此处,苏婉禾却对这布局并不熟悉。由着苑中的管家带到书房,在她进门的那一刻抬头看去,描金点漆的“慎思堂”笔力雄厚,穆若清风,正如堂前的那一道竹林,瘦洁肃然。 果真如他的主人一般,不染尘埃且气势凛凛。 因裴珣并不在苑中,苏婉禾也就乐得自在,只要自己用心点,抄书并不难。 苏婉禾在书房中,本想选常用的紫毫笔,但在笔架中注意到了一支并未署名的毛笔,笔身挺直圆润,青灰色笔身,打磨地十分适宜,尤其是笔尖的狼毫,落在宣纸上苍劲而有力,让苏婉禾心生喜欢。 比之明玉轩亦不会差,苏婉禾不禁莞尔,太子用的东西又岂是凡物。 这处别苑建的也太好了,侧方便是竹林,打开轩窗,还能看到池塘里睡莲正盛,亭台楼阁,雕栏画栋,无一不是雅致有趣,让书房中抄书的人也更为舒坦。 今日天色放晴,此刻池塘上还能看见粼粼的波光与竹林阴翳,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了大半,只是昨日的疲累还是追了苏婉禾,意志也在慢慢溃散,倚在桌案上渐渐昏睡过去。 裴珣处理了那日在潇湘阁的李寄,回到别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云雾蓝的纱裙一层又一层堆在地上,仿若即将盛开。 苏婉禾将一只手撑在下颌,侧卧在桌案,毛笔悬在另一手上,将掉而未掉。雕花窗从缝隙中透过一丝光来,落在她莹莹如玉的面上,此刻浓密的睫毛在上垂下阴影,而当事人的眸子已轻轻合上,似乎睡得正沉。 美人侧卧在榻,宛如画卷,清风徐来,似乎都不忍打扰。 裴珣不动声色走到苏婉禾身边,一阵墨香混着清清浅浅的味道在鼻尖萦绕。睡梦里的苏婉禾安静极了,少了清醒时那份刻意的持重,多了一份女子的娇憨,她小巧的唇润泽剔透,带着淡淡的粉,好似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触。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殿下——” 周策的话卡在喉中,被裴珣冷淡的眼神屏退,直???到看见苏婉禾,周策才顿时了然,平日里冷肃的男人愣了好几秒,方才匆忙离开。 这动静虽小,苏婉禾还是察觉到了,待她缓缓睁开眼睛,便是裴珣一身墨蓝色锦袍站在她的对面,手中拿着的正是她所写。 一瞬间,苏婉禾慌乱中赶紧起了身子,走出桌案来,朝着裴珣福了福身。低垂的头下,是一张懊恼的小脸,她最近一段时日,算是将所有丢脸的事情都在裴珣的面前做了。 她并非有意贪睡,却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努力提醒自己这是太子别苑,眼前的人是未来储君,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裴珣看着她的耳垂渐渐充血,比之刚刚如玉的颜色,眼下更泛着粉,连带着浅色襦裙露出的一截玉颈,也是如此,面前的娇花鲜艳欲滴,引着人去采撷。 他错开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在苏婉禾心中,某些事是可以避重就轻的,既裴珣并未怪罪,她便不去主动点出了,像他这般未来天子,也不会与她一个没落的侯府孤女计较,只在这一瞬,苏婉禾心中便有了考量。 越是过了明面,自己的罪责怕是要数不清了,眼下这般正好。 “字写的不错。”裴珣声线低沉,算是肯定。 这话一落地让苏婉禾心中掠过一丝庆幸:“谢谢殿下夸奖。” 然而紧接着裴珣的话却让苏婉禾顿住:“不过,你这“途”是否乱了次序?” 苏婉禾抬眼时,眸色带着惊疑,她的书法其实并不规范,女子不可上学堂,便由苏夫人亲自教她,苏夫人是上京当时有名的才女,嫁给苏凛,两人琴瑟和鸣,只可惜苏夫人的身子并不好。 有一段时间,正是苏婉禾的启蒙期,由于苏夫人缠绵病榻疏于管教,苏凛又在战场,府中便无人管束苏婉禾,那时不少字都是苏婉禾临摹书中,她那时年纪又小,无人指点,即使最后书法不错,却还漏了差错。 等苏凛回府,中间提醒过一次,日日纠正,将苏婉禾不少陋习改掉,只余一类字形已成为习惯,这“途”便是其一。 “殿下,这样可是不对?”苏婉禾拿着毛笔又重新写了一遍,这样直观看来,裴珣就知道了她的问题出在哪里。 第12章 宣纸上的字迹工整娟秀,一看便知笔者功底不差,是花了心思的。 旁人根本看不出苏婉禾的问题所在,是以这些年来,有些书法方面的纰漏苏婉禾也并未放在心上,一直到如今。 她私底下勤于书法,少时受苏夫人点拨,旁的人都只知她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如今被裴珣这样直接指出问题来,苏婉禾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裴珣顿时了然,瞧见苏婉禾窘迫的样子唇角微弯,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拿了苏婉禾手中的笔,然后走到桌案来:“孤只示范一遍,苏娘子天赋异禀,想必很快便能纠正。” “那就谢过殿下了。”苏婉禾收起羞赧,恭敬地站在桌案的三尺开外,她的态度极为认真,就像是受训的弟子正在听师傅的教诲,很是乖巧。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裴珣手握的笔上,却迟迟没有看见男人继续。 苏婉禾冥思却未揣测,太子自有他的道理,只乖乖守在一旁。 直到那握笔的手抬了抬,男人也转过身来,苏婉禾抬头就看到裴珣打量的神色,眉头微皱:“苏娘子站得那样远,难不成要让孤走过去?” 苏婉禾这时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分明不是教习书法的合适距离,连连道错:“殿下,这样可好?” 她困囧一瞬,朝前走过几步,相隔两尺,在苏婉禾的认知里,这般距离是最适宜的,且男女有别,君臣有别,她该记住自己的身份。 “书法讲究细节,握笔、运笔、受力缺一不可,苏娘子的视力可当真是好,隔的这样远还能看清,果真是领悟力超群。”低沉的声线显得冷硬,裴珣说话的时候看着苏婉禾,让她听出一丝戏谑的声音。 苏婉禾的脸颊止不住的红,终于又近了几步,近到两人的衣袖一转身就可以触到,她看到蓝色锦袍与浅色襦裙的衣摆交错在一起,脸颊发烫,苏婉禾甚至还能清楚看到裴珣的眸色与喉结。 如此一番,瞥见苏婉禾发红的耳垂,男人的脸色比刚刚好了许多,握着笔的手运笔如风,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宣纸上字如清风修竹,力透纸背,笔墨即成山河,这是苏婉禾第一次看旁的男子写字,苏凛从武,笔墨中带着气吞山河的雄劲,郑翊从文,君子如玉,字如其人。 只有裴珣是不同的,他为二者兼有,既有心怀天下的胸襟,又带着气若谪仙的气度。 他师从柳泉居士徐太傅,自带上位者的魄力,这书法不输当代大家,苏婉禾是很钦佩裴珣的,虽然他说话从不给人留情面,但这一手的字可圈可点。 惹姝色 第8节 “苏娘子可看清楚了?” 苏婉禾正沉浸其中,移不开眼,她少时在这上面下的功夫不少,与旁人相较,尚能与之一比,看了裴珣的,简直羞愧。 “嗯,殿下的字写得真好。”苏婉禾是真心夸赞裴珣的,若他不是未来天子,兴许会成为大晋颇负盛名的书法家,书法讲究临摹,不少人都带着些匠气,难以自成一派,裴珣字如其人,反而多了些洒脱。 面前的姑娘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看向裴珣时少了平日里过分的端重,这应当是她发自内心的评价,裴珣极少看到苏婉禾这般的会心从容,他心中舒然,握着笔杆,却不外露情绪。 “记住了便好,你写一遍我看看。”裴珣将手中的笔递给苏婉禾,示意她重复一遍。 那只笔还带着温热的触感,苏婉禾曾经只记得那手放在腰间的记忆,以及梦中迫人的力度,她极力不让自己将之重合,在裴珣的注视下,回忆着刚刚的示范,不同于男人的雄劲,苏婉禾的笔力中带着女子的柔美与秀丽。 已经在裴珣面前落了不少面子,苏婉禾神情极为认真,摒除一切杂念,自裴珣这个角度看去,她的眸色明亮又清澈,美目流盼,肌肤娇嫩,桃腮带笑中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专注的后果便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苏婉禾的心思全在这支笔上,而就在她即将收笔的时候被一双修长分明的手握住,背后一暖,两人脊背贴得极近,男人清浅的呼吸就落在额发,这令苏婉禾为之一怔。 “别动,这里运笔还需注意。” 低沉平稳的声线自耳后传来,落在苏婉禾的脖颈上,她的身子瞬间就僵住了,平日里盘算内务的脑子只剩下浆糊。 “嗯...哦。”结结巴巴的声音带着懵懂,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跟着裴珣的力度运转着,直到宣纸上落下一字,仔细瞧来,既有柔婉,又洒脱至极。 苏婉禾忘了动作,不过刚刚那迫人的背脊和手迅速移开,又恢复到男女有别的分寸。 如果不是手中的余温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她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苏婉禾到现在耳边还酥麻着,挥之不去那熟悉的嗓音,她的耳朵定然是比刚刚还要红。 再看向裴珣的时候,男人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因事出有因教导一番,并不存在其他的心思。 苏婉禾这才将自己怔住的思绪收回,刚刚那片刻何止是惊吓,好在太子是端重自持的君子,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从未和旁的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过,才会如此。郑翊与苏婉禾有婚约,两人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私下见面的时候也甚少,更不会像今日这般。 如此,也便能解释自己刚刚的心境,苏婉禾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口,暗叹自己没有见过世面,太子只是为了教习她书法,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日后再与之拉开些距离便好了。 否则话人以柄,得不偿失,也恐毁了太子的名声,毕竟裴珣这样好心纠正她书法的纰漏。 “这般如何?你的书法还存在一些问题,日后到蘅芜苑,孤会抽出时间帮你纠正,你也不用过分苛责自己。” 这话落在苏婉禾的耳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殿下胸襟博大,日理万机,政事繁忙,却还能为自己这点小事抽出时间,苏婉禾心中顿感愧疚,也并无刚刚的无措。 “殿下果真如民间传闻一般,文能提笔安天下,臣女这点小事还劳殿下挂记,真是愧不敢当。” 裴珣故意忽视苏婉禾这一系列的神色变化,手中尚带有余韵,清浅柔软,一手便能握住,虽是短短一撇,但她耳边那颗浅淡的小痣,他还记得,只要紧张,便跟着红起来。 他淡了淡神色,喉结不经意滚动,目光极深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子正全神贯注看着两人合力写好的字,目光流转,???眼底似乎有着细碎的光,衬得她一双杏眼格外惑人。 “孤既叫了你到这里抄书,便不能放任你不管,况且只是举手之劳,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裴珣面色坦荡,与苏婉禾只有一尺之隔,他似乎真的是在用心教她书法,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这样的话,苏婉禾便不再心存芥蒂,横竖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便能离开蘅芜苑,也再不用与裴珣碰面,他是君,她是臣,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适时传来一阵敲门声,得了裴珣的同意,府外侍女极为恭顺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风拂过,除却如此,似乎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侍女朝两人行了礼,裴珣示意点头:“先放在这里,下去吧。” 裴珣转身看向苏婉禾:“苏娘子,不妨休息一下。” 这便让苏婉禾为难了,她本意是抄书这件事早点结束她也早点回府,如此这般便不用再与裴珣纠缠,她轻声道:“殿下刚刚教习的方法臣女还需再做巩固,臣女一会再休息,谢殿下厚爱。”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裴珣瞧见她的心虚,并不点破:“书法讲究循序渐进,一次不可贪多。” 裴珣说话间将视线落在苏婉禾的面上:“且这是苏娘子的“痼疾”,显然要徐徐图之。” 面前的男人一番便切中要害,苏婉禾如何不知,有的事情越是心急越不得章法,只因避嫌才会出此下策,眼下更不好推脱:“那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笑得妥帖,梨涡浅浅,明明只长到裴珣的胸口处,即便坐在那里也只是小小一个身影,却这样轻易就撩动裴珣的心绪。 苏婉禾的书法在当今贵女中当算的出类拔萃,侯府教养严格,出来的姑娘自然不会太差,即便如此,她依旧不骄不躁,耐心请教,在旁的事情上能屈能伸,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觉悟,定与多年的教养密不可分。 眼下侍女已经退下,苏婉禾哪能真的让裴珣替她倒水,那便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苏婉禾跟苏夫人曾学过一段时间点茶,拿起茶饼闻了闻,心中还是骤然欢喜:“这是洪州的西山白露。” 裴珣抬眼看了她:“你倒是懂得很多。” 西山白露,极为难得,一两百金。 一番烫盏、调膏、注汤击茶、拂茶,行云流水,苏婉禾一缕发丝在午后阳光下垂落,显得更为温婉。 待她奉茶之时,触到茶盘上精致的小盒,不经意便看到了芙蓉酥和糯米凉糕,她心中止不住震惊,更让她意外的是,那出自于杏花斋。 第13章 苏婉禾握着食盒的手一顿,却不敢细想。 芙蓉酥与糯米凉糕十分寻常,杏花斋味道不错,被人熟知也并不意外。 独独因这两份吃食算不得杏花斋的招牌,侯府时常备着,只因苏婉禾喜欢。 怎就会这样巧,蘅芜苑也呈了上来,苏婉禾心中已经惊涛骇浪,她实在不敢去想其他的缘故。 莫非是因为两人的口味相仿,苏婉禾压住情绪,安慰着自己。 裴珣便是在这个时候看过来的,苏婉禾敛了敛神色,将点好的茶递了过去:“殿下。” 他示意苏婉禾放下,看着托盘里的东西,面上淡然:“这是蘅芜苑备的糕点,苏娘子可以尝尝。” 苏婉禾自然不想让裴珣看出自己的异常,捻起一块,轻咬了一口,因为满腹心事,平日里甜糯的糕点在口中食而无味,见裴珣慢条斯理极为矜贵拿着茶盏,却不能拂了面子:“不知殿下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她故作惊讶,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杏花斋。”裴珣并未忽视苏婉禾捻着帕子的手,她浅笑带着梨涡,实则心境颇为为难,否则手中的帕子也不会捻得那样紧,那样皱,到如今挤出一个仿佛哭着的笑意来。 裴珣心中一哂,以手抵拳,原本他并不想为难苏婉禾,只是些吃食,他让周策买来便也罢了,谁知她偏偏撞到枪口来,不是避着他,便是想要尽早离开蘅芜苑。 她以为自己掩盖的很好,其实都在裴珣的眼底下,他是存了心思要逗逗她,只是看到苏婉禾这吃得担惊受怕的样子,裴珣既想笑,又有些不忍。 只是他的话中没有点明,也够苏婉禾心惊一阵了。 然而苏婉禾就没有那么好受了,眼下都是她爱的吃食,她何时像今日这般食不下咽,一口气性哽在喉中,偏偏不能让裴珣看出来。 “怎么了?苏娘子不喜欢吗?”裴珣故意问道,果然看到苏婉禾稍作慌乱,却转瞬即逝。 她挤出一个粲然的笑意,因心中怀着事,看起来为难极了,裴珣也不点破,他还是难得看见这般神色。 “不,臣女很喜欢,这糕点无论是形状还是味道都可称得上一个“佳”,是殿下独具慧眼。”苏婉禾仰面带着轻浅的笑,裴珣正朝她看过来。 中间只有一桌之隔,男人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苏婉禾愣在原地,手中的糕点都忘了吃,直到温热的触感落在面颊上,一只手抚上她的下颌,四目相对间,裴珣难得唇间带笑:“原来是墨。” 那种濒死的窒息让苏婉禾忘了呼吸,只记得男人身上的龙涎香,还有手中的触感,他的指腹似有薄茧,应当是常年出入军营留下的,当今太子殿下文武双全,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当那指腹轻轻碾过她的唇和下颌,她方知是真实,心中的慌乱更甚从前,她连忙起身,略带歉意道:“殿下,臣女府中还有事,今日就先回去了。” 看到男人点头,苏婉禾逃一般的离开了蘅芜苑。 那轻快的脚步落在裴珣的眼底,他面容舒展,镇静自若,丝毫不意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他偏不如她的愿,看到她像小刺猬一般,裴珣心中方才拂去了那股子不虞,不知道小狐狸还能装到何时。 大理寺,李寄自潇湘阁被抓来,便被派人严守,大晋不许官员狎妓,他只是客商,不至于如此,好说歹说要给看守他的人银子,反而以行贿官员的罪名被打了十大板,叫苦连天。 李寄最终认清了现实,趴在牢狱中,每日在狱中哀嚎,最终被同住的犯人打了脸面,只能暗暗等人来救。 沉住气的这几天,他忽的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来,唯恐被人查了出来,一时有些心虚,但多年与官场打交道,养成了现如今面不改色且狡猾的性子。 楚行简一身官府到大理寺的牢狱,暗无天日的地方豁然被打开一个口子,只见男人身形如玉,气质超然,他本就与裴珣年纪相仿,只因是楚夫人老来得子,在辈分上,当是裴珣的舅舅,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两人些许相似。 “将东西拿给他。”楚行简示意身边的小吏,一卷书信被平铺在李寄的面前,李寄只瞥了一眼就赶紧收回,心中的骇然让他忍不住咳嗽。 “大人,这是何缘故,我只是在潇湘阁不慎与人争吵,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的罪名,真要论我的罪名,只怕也是聚众闹事的罪名。”李寄顾左右而言他,这精明的样子落在楚行简的眼中便是了然。 “本官便不一一念给你听了,这是你在蜀地行贿官员,倒卖赈灾物资的证据,上面还有当地的万民书,其中哪一条,都足以让你掉脑袋。”楚行简一语点明。 李寄躺在草席上,看着那书信心中警铃大作,这个时候若招出来兴许还有转机,他起了身子,看向楚行简,拿了那书信一看,忽又想起那人曾告诉自己,若真有不测,他们会想办法将自己救出去。 况且蜀地上次的那批东西,还被他藏着,若没有人交接,那人总不会见死不救。李寄不会凭这单单书信便认下罪名来,官场上多的是颠倒是非的例子,他一没有杀人,二没有放火,只是想要赚点钱罢了。 他心中顿时多了些底气,言语也不再畏惧:“大人莫要诬陷小人,我李寄就只是一个贩卖盐粮的商人,做的都是些良心买卖,这些个书信都是有心人攀诬小人。” 熬了两天的夹棍和板子,嘴还能这样硬,楚行简倒是小看了李寄的能耐,裴珣果真料事如神,既是多年的蛀虫,根基定然不浅。 这上京不知有多少人卷入其中,只是苦了蜀地的老百姓。 李寄表面仿若自己受了冤情,实则一直注意着楚行简的神态,只是男人就这样.......走了。 他初时心中惊疑,后又暗自得意起来,感慨这上京的官员也不过如此。 裴珣在牢狱外等候多时,他一点都不意外李寄会有这般反应,蜀地饥荒,是天灾还是人为,已经一目了然,凭借他区区一个商人,又岂会掀起如此的动荡。 莫不是因为他背后那人的势力,李寄也不会如此嚣张嘴硬。 “今夜记得守着。”裴???珣负手站着,身形欣长,如玉的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水至清则无鱼,大晋自建朝,历代君王便以祖宗之训为导,尤其最恨蠡虫,如今官商勾结,置百姓于何地。 明面里都是地方的父母官,道貌岸然,为民请命,实则做着损人利己的勾当,既贪得无厌,且又想流芳百世,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夜,李寄不以为意,逐渐入睡,忽的看见一个身穿夜服的身影,正与他对视。 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缚。原本以为是救他的人,不成想那人迅速捂住他的口鼻,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月光之下,极为骇人,却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任凭李寄如何呼救,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颗弃子,还妄想春秋大梦。 那人走后,裴珣出现在李寄的尸体旁,刺客做得极为隐蔽,营造了畏罪自杀的假象,甚至还有一封已经盖了印章的手写信,承认自己的罪责。 这般熟稔的手法,想必已经不是第一例,还有多少替死鬼在这其中,已经可以预想。 周策适时拱手上前:“殿下,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嗯。”裴珣看着李寄最后挣扎的神色,慢慢走出了牢狱,今夜其实是他设的一个局,他们早就散播了李寄被捕的消息,想到勾结之人定会提前灭口,便让人守着。 先前派来守卫的禁军故意与刺客周旋,直到落了下风,故意让刺客侥幸逃跑,实则已经在沿途设了跟踪的人。 他也想看看,蜀地中饱私囊的父母官是如何愧对百姓的,这条线最后握在谁的手上。 苏婉禾离开蘅芜苑走的是侧门,虽极少的人知道太子别苑在此,但还需掩人耳目,坐上马车之后,苏婉禾的心悸尚淡了些,是自己做了错事,裴珣不虞也是人之常情,仅抄书做惩罚,已经算不得重。 她回想起裴珣刚刚那副坦然的模样,只觉是自己想多了,且她早就听说皇上有意为裴珣选妃,各家女儿的名帖都已经送入宫中,他自有上千种选择。太子妃需出身高门,端庄持重,尤其以后还是一朝之后,岂会是出身不显的女子。 可那泫然的心绪却又过分扰人,抄书片刻,苏婉禾只觉比平日还要伤神,她扶了扶额角,企图静下心来,她深知自己每一步都需要考量,她不允许周身不可控制。 她该在一月后成为将军府的少夫人,再无其他。 这一夜,苏婉禾早早入睡,白日里已极为伤神,夜里便让云枝点了安神香,然而这一闭眼,又梦见了那人。 惹姝色 第9节 第14章 薄纱轻帐,室内熏着浓重的香,好似在刻意掩饰什么味道。苏婉禾已累得手指都挣脱不开,被男人紧紧握着,耳鬓相贴,峰峦叠至,两人都微微喘。着息,不一会,刚刚息下去火又被勾了起来,眼见男人沉下身,苏婉禾赶紧用拳抵了抵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又如何能敌过一个男子的气力,只没好气轻哼了一下,反而被男人咬着唇拥吻,不一会儿便是半分力气也没有了,只被男人强行箍在怀里,困顿渐渐袭了过来,在她意识尚有一丝的时候,听到男人幽怨的声音:“下次再跑,就不是这般惩罚了。” 男人的声音缱绻中带着冷意,让苏婉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惊醒过来,看着头顶熟悉的沉香罗帐,苏婉禾以手扶额,然后咬了咬唇。 经过此番,她算是明白了,梦中的男人恐不是她未来的夫君,郑翊从不会如此待她,况且夫妻敦伦,她不至于逃跑,怕就怕她被人困在内宅,成了见不得人的外室。 苏婉禾闭了闭眼,一种无力感涌来,即使在梦中,也让她不得不提防,且梦境如此真实,若成了真,她该如何面对死去的父亲。 索性是再也睡不着了,苏婉禾决定今日出府看看,清漪阁近日的生意比前段时日淡了许多,因着天凉,就连路上的行人也不及从前。 周掌柜将账本拿过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小姐,您让查的消息,那边已经回信了。” 苏婉禾心中一喜,抬起头来,见周掌柜眉头紧皱,眼底是化不开的为难,便知事情没有她想的简单,凭空消失了近三年的人,要想马上将人找出来,并非易事,她敛了敛眉,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手:“周掌柜不妨明说,马岩副将如今在何处?” 见面前的姑娘一脸坦然,周掌柜沉下气来:“据探查的人说,近日在蜀地见到过神似马副将的人,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苏婉禾耐心等他说完。 周掌柜不再吞吞吐吐:“因着蜀地近日流民甚多,官府又查得紧,派去的人跟丢了,好在我们的人在四方道口都派了人守着,从踪迹看来,马副将现在定然还在蜀地。” 父亲的死是压在苏婉禾心头的一个重担,当初官府派人将父亲的尸首送来,她沉浸在悲伤中,只向身边人问了父亲临终时的样子,如今看来,马副将如何失踪,父亲骁勇善战又为何重伤去世,这都不是可以忽视的。 蜀地,还是需要她亲自去一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都要查明。 苏婉禾让周掌柜下去之后,便离开了清漪阁,今日容舒夫人设宴,侯府也收到了请柬,这位容舒夫人,应当算得上当今圣上的表姐,自夫婿过世,便不再嫁,最喜好侍弄花草,今日宴席,便是请众人赏菊。 侯府无意弄权,必要的应酬却不能不去,且这位容舒夫人豁达开明,是苏婉禾很是欣赏的女子,能在朝堂上尔虞我诈中独身一人,活的比旁人也更为通透些。 苏婉禾坐在马车中,揉了揉眉心,一手撑着,半倚在榻边,芙蓉色的齐胸襦裙层层交叠,外罩一件云雾色的薄衫,冰肌玉骨,玉容花色,便是蹙眉,也是美人绝色,生生让人移不开眼。 便是这个时候,行径着的马车听到一阵撞击的声音,马车陡然停了下来,苏婉禾缓缓睁开了眼,对着外面的车夫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那车夫拱手,有些为难道:“小姐,前方有辆马车突然撞了过来,里面下来了一位小娘子,那小娘子身边的侍女拦着不让我们走。” “那人可有受伤,云枝下去看看情况。”苏婉禾对云枝示意,不到片刻,云枝便上车说明情况,原来小娘子是徐太傅之女徐雁回,也是去参加容舒夫人菊宴的,眼下马车损坏不轻,恐难以按时赴宴,是以那侍女才会出言不逊。 苏婉禾虽没有见过这位小娘子,但徐太傅,京城无人不知,他是当今太子太傅,只是无心官场,这几年才会四海游历。 原就是对方马车失控,侯府算不得过错方,苏婉禾心下沉吟,主动下了马车,云枝为她撑着伞,果然看到车外一位身穿藕粉襦裙的娘子,那小娘子仪态活泼,眉眼中落落大方,想必那便是徐雁回了。 果真得徐太傅教导,他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徐雁回也不是扭捏的性子,见苏婉禾下了马车,便带着侍女过去赔罪:“苏姐姐,实在抱歉,府上的人不懂规矩,才冲撞了马车,改日一定到府上赔礼。” 小娘子声音脆生生的,一双眼灵动不失天真,出口便亲亲热热的,让苏婉禾颇有好感,她弯了弯眸色,露出两个梨涡来,如清水芙蓉一般,看得徐雁回心中一动。京中不乏美人,但像这种骨相匀称,明眸皓齿,宛若出尘的仙子还是少见。 “无碍,徐娘子若不介意,可以与我共乘,刚刚听侍女说你是要到容舒夫人的菊宴,刚好我也要去。” 徐雁回正愁不知如何赴宴,便听到苏婉禾这样说,感激都来不及:“那就谢谢苏姐姐了,都是我对侍女管教不严,苏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两人笑着上了马车,一直到容舒夫人的府上。 今日菊宴,又不仅仅是宴席,为了增添意趣,府上设了不少可供赏玩的居所,如投壶、戏曲、绘画、歌舞、曲水流觞,一应俱全。容舒夫人喜好交际,又是天子表妹,赴宴的人只多不少。 苏婉禾喜静,与徐雁回分道后,便到了曲水流觞,容舒夫人府上的工匠非凡,刻意将此处开在竹林旁,又有假山映衬,池塘里已经看不到荷花,但硕大的莲蓬却也相得益彰。 最为新意的便是水中盘盏中放的糕点与瓜果,形式不一,品种独特,西域进贡来的马奶葡萄、八角梨、海棠果、温桲都整齐摆在流水中,可见天子对这个表姐的喜爱。 让苏婉禾没有预想到的是,她会在这里遇到郑夫人,也就是她未来的婆母,郑翊的母亲。她梳着端庄得体的发髻,一根翠玉金钗装饰,穿着交领深袍,正与人???交谈,看到她的那一刻面容不改,长辈的架子却端得极好。 苏婉禾上前打过招呼,她淡淡点了点头,面色不虞,也是在这一刻,苏婉禾看到她身边的妙龄娘子,那姑娘不过十五,看到苏婉禾后面上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一脸挑衅地叫了一声“姐姐”。 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握了握那女子的手,看起来甚是满意:“这是翊儿的表妹,桑宁,从小养在随州柳家,翊儿外放,此番进京陪我,你提前认识一下也好。” 提前认识?是哪门子的认识? 苏婉禾只在心中冷笑,郑夫人从前就不喜她,后来父亲过世,侯府权势远不如从前,如今怕是想要自己找个心仪的儿媳,都已经住进府中了,这是提前知会她要给郑翊纳妾呢。 “夫人告诉过郑翊吗?若他知道您提前给他在府中养了妾室,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苏婉禾不怕事大,郑翊曾说过自己绝不纳妾,她相信他。 只是郑夫人没有想到苏婉禾会这样大胆,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直接挑明,儿媳尚未过门,未来婆婆就在府中养了妾室,这摆明是显示她这个未来婆婆有多不可理喻。 这是菊宴,京中不少夫人娘子都在其中,已经有几个人开始议论起来,郑夫人脸面上挂不住,看向苏婉禾时更是不虞,但还是要掩饰自己的心思:“禾儿怎会这样想,我只是在府中寂寞,才会让桑宁作伴,况且你整日忧心侯府,难得才能来看我,桑宁也是为你解忧。” 郑夫人的话言外之意尽显,表面是体谅晚辈,实则让众人以为苏婉禾不懂孝顺,明明郑翊外放,却没有尽到未婚妻的职责。 “是婉禾疏忽了,不过,之前到府上去过几次,很不凑巧,那时夫人应酬很多,府上的人说夫人上月去了郊外、过了几日又去了随州。”苏婉禾梨涡浅浅,巧笑嫣然,话中带着晚辈的赔罪,却又漫不经心,好似就只是无意提及,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可谁人不知,苏夫人气性颇高,当时大家就好奇是哪位小娘子将来要受她的磨搓,不成想是眼前这位,看起来甚为乖巧懂事,大家都暗暗惋惜。 郑夫人被旁人的注视,一口气哽在喉中,原以为苏婉禾是个好拿捏的,却不成想是个牙尖嘴利的,真是半点委屈都不愿受。为了不被人议论,郑夫人借有事提前离开了这里。 苏婉禾看到郑夫人不再为难,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这个未来婆母,只要瞅准机会便会想办法来纠缠,但想到郑翊马上就要回来,暂时便也忍了下来。 “淮序哥哥。”清脆的声音让苏婉禾有些莫名的熟悉,待她转过身来,便看到徐雁回朝着裴珣迎了过去。 第15章 容舒夫人,算得上裴珣的姑母,自然要比旁人亲近些,只是他会来这场菊宴,还是出乎苏婉禾的意料。 她像众娘子一般给裴珣行了礼,正在这时,容舒夫人便迎了出来。她虽经历丧夫之痛,年过四十,却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穿着缕金云锻裙,外罩紫色交领褙子,长发挽起,用白玉发簪坠着。 端庄昳丽,雍容华贵,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只不过小娘子的注意很快就转向了裴珣,无人不知,天子欲给太子选妃,眼下已经提上了议程,且当今太子洁身自好,府上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不少贵女觉得机会来了,却苦于见裴珣一面,如今正是她们期许已久的,若能与太子搭上话,兴许还有入住东宫的机会,哪怕是妾室。 “淮序见过姑母。”裴珣略过众人,不动声色在苏婉禾低垂的视线中停留片刻,便朝着容舒夫人走了过去。 “还以为你不会给姑母面子,每次发了请柬,好说歹说,都不见你的踪迹,如今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自己这位侄儿,容舒自然是满意的,且不说仪表堂堂,就是才略,也是旁人不及的,宫里那位,眼巴巴当上贵妃,还妄想谋夺私权,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没有那个能耐。 因是宴席,容舒想到此处,心中一阵不虞,却又瞬时掩了下去,只回笑看着裴珣,视线略过如花一般的小娘子们。 她这位侄子,好归好,便是性子却冷了些,这几年因他母后的死与他父皇生了嫌隙,父子俩难得像寻常人家和睦。若能早日找到一位留在身边的体己人,兴许还能改改他的性子。 也不知道哪位娘子能入了他的法眼,容舒心中暗叹。 姜贵妃一直想让自己的侄女做太子妃,那个姜沐蕤,她见过,性子太娇,太过任性,将来如何能成为一家之母,且还是姜氏一族的,姜家打着什么主意,不用旁人说她也明白。 容舒带裴珣落座上宾,招呼众人饮酒赏乐,不一会便到了今日的重头戏,容舒夫人领着众人到她的花房,这并非普通的花房,能做到四季恒温,眼见木芙蓉、凌霄花、紫玉兰都开得极盛。 因是菊宴,主角自然是菊花,这个时节,傲雪寒霜,最是适宜。苏婉禾见过不少,却还是头一次被绿色的菊花吸引,脑海中突然想到“菊开青蕊,叶飞红树。” 容舒夫人也不卖关子:“这是苏青蕊,从凉国运来,我府上刚好还有四株,今日菊宴,亦可送出一盆,但需是以彩头名义送出。” “不知夫人预计比什么?”一些大胆的小娘子丝毫不露怯,难得的娇嗔。 小娘子爱美,爱花,人之常情,容舒夫人心下满意起来。 “不如分两个回合,第一回 合以菊花作诗,能够进入第二回合的便看箭术。”众人一听,知道这便是以文以武作为考量,大晋对女子虽要求三从四德,但旁的东西也不会匡着,像射箭这般活动,也会在府中请人教习,遇到皇家狩猎,亦可不输他人风采。 容舒夫人的彩头吸引了不少小娘子参加,苏婉禾对此并无兴趣,拗不过徐雁回的热情,直到拉着她将名字写了上去,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菊花作诗,并无难处,难的是新奇,历代以菊喻君子高洁,不说是成千,当今留存下来的相关诗句应当上万了。 苏婉禾心下一动,不写菊花之态,以菊花志节为主,不以男子为形态,增加了大晋历代女子的典故,引得容舒夫人侧目,进入了第二回 合,除却她,还有徐雁回,另一位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娘子。 有人失意,但为了看到最后是谁夺冠,小娘子们并不落了兴致。苏婉禾从小出身武将之家,苏凛时常会带着她上山打猎,更有甚者,她还悄悄跟到军营中,即使被训斥,苏凛还是耐心教她箭术与骑马。 容舒夫人的规则于她而言算不得难事,以三次累计为准,得分最高则为胜者。三人同台竞技,苏婉禾第一支箭正中靶心,其余两人皆稍稍偏移,但也看得出箭术不凡。 徐雁回放下弓箭,看向苏婉禾的面上是忍不住的艳羡:“苏姐姐,当真是深藏不露,看来这次彩头非你莫属。” “徐妹妹也不差,况且这还只是第一回 合,尚未到最后,结果未可知。”苏婉禾定下心神,握着弓箭的手微微一顿,再回顾今日的菊宴,她似乎猜出了容舒夫人的意图。 一众的上京小娘子恐怕都在这里了,裴珣尚未娶妻,容舒夫人想要成人之美,不言而喻。她已经有了婚约,自然不能掺和在其中,是以第二第三箭她瞄准靶心之后微微下移,既不能做得过于明显,又不能拔得头筹,她不动声色控制着自己的力度,直到手心染上了薄汗。 半炷香的时间到了,最终徐雁回险胜,顺理成章拿下了彩头,苏婉禾与彩头失之交臂,不少小娘子们为她惋惜,只有苏婉禾自己暗暗放下心来,不觉遗憾,反而轻松,永成侯府不需要争这般风头,她亦是。 这一切都落在了裴珣的眼中,武将家出来的姑娘,单单箭术只是入门,苏婉禾本有机会拔得头筹,但还是让给了别人,且能将比分控制得不让人怀疑,还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众人向徐雁回祝贺,荣舒夫人的视线却落在了苏婉禾的面上,这位小娘子倒是不争不抢,把小心思藏得极好,然而容舒夫人曾与夫君上过战场,箭术高低一目了然,徐太傅家的姑娘是个才情俱佳的,可惜还是过于稚嫩,空有其表,与苏婉禾相比,相差甚远。 这样一位大度从容的小娘子,若是没有婚约便好了,容舒暗暗叹息,与她那个侄子倒是相配。她才不在乎什么门第,永成侯为国捐躯,大义凛然,教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里来。 就说苏婉禾一手的好笔墨,京城中有多少女子能及,不过想到那书法,容舒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忘了在哪里似乎看见过。 纵然没有拿???到难能可贵的苏青蕊,苏婉禾并不落寞,出来一趟,权当散散心了。 宴会结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雨说来就来,不少小娘子们由侍女撑着伞上了马车。苏婉禾并未想到今日会下雨,将马车停在小巷里,眼下没有伞,只能暂且站在廊檐下等雨停。 秋日的惊雷阵阵,偶尔划过一丝闪电,细密的雨水就仿佛在檐上坠着珠帘,一直垂到地面。眼前的合欢树枝条摇曳,狂风乱卷中又惊掉了不少的落叶,一场秋雨一场寒,大概再过上一阵子,上京恐要下雪了。 苏婉禾已经察觉到一阵凉意,眼下的雨却没有停的打算,再等下去也是徒劳:“云枝,我们先回府吧。” 就在她欲踏出一步的时候,一位身穿蓝色侍女服的姑娘匆匆跑了过来,朝她恭敬行了一个礼:“苏娘子请留步!” 说着就从手中递过一把伞来:“娘子,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伞。” 苏婉禾心中疑惑,并未马上接过,只是试探问道:“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贵人?我也好亲自向他道谢。” 蓝衣侍女似乎并不惊讶,双手交叠在前,端重而守礼,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来:“我家主子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马车上,娘子若要道谢,走到前院即可。”说完她将伞递给云枝便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苏婉禾并不记得自己在这府上有什么故人,但还是撑着伞到了侧门。果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苏婉禾心中惊了惊。 裴珣为人低调,若无人说,没有人知道这是太子的马车,宴会已散场多时,裴珣恐怕早就在此等候良久,究竟在等何人,答案不言而喻。 再结合从前的种种,苏婉禾几乎可以肯定,裴珣果然对她有意。否则她作为一个未来的臣妻,裴珣该是避嫌的,却一而再,再而三接近。 可他们之间,也仅仅是这段时日的抄书惩罚,只要她尽早完成,日后两人再不会纠缠了,她会嫁入将军府,裴珣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太子妃。 苏婉禾示意云枝等她,独撑着伞走到那马车跟前,车帘未起,苏婉禾心如擂鼓,却还是走了上去,亦如他人的囊中物一般,这种感觉令她无可奈何,然而她知道有些事应该尽早结束,否则便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云枝一脸担忧望着苏婉禾离开的背影,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和这位权势滔天的未来储君在一起时,定然是占不到半点好处的。 “多谢殿下的伞,臣女感激不尽,他日定登门拜谢。”苏婉禾福着身子行礼,与男人隔得极远。 裴珣抬了抬眸,他神色慵懒,一身月白的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丝毫让人看不出是那个在朝堂上覆手为雨的男人,看见苏婉禾刻意避嫌的距离,裴珣眸色暗了暗,反而被气笑了。 第16章 “苏娘子对孤的承诺,可不止这一条,到也不知何时能兑现。”这段时日的接触,裴珣对苏婉禾的性子也摸清了一些,仗着自己年纪不大,时常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不明面上点她,苏婉禾恐怕都不会主动。 就像一只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假意逢迎,乖巧至极,只要没有危害到永成侯府,便能一直装着糊涂下去,对别人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她以为自己逃得掉么,裴珣第一次想要揭开这只小狐狸的伪装,让她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何人。 惹姝色 第10节 就像是现在,苏婉禾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忽略,在听到裴珣这句话时,一双水润的杏眸微微抬起,看向裴珣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果然都知道,他果然并不是不在意。 裴珣是未来的储君,苏婉禾忽视了上位者的明察秋毫,也忽视了未来储君的不容欺与。 之前那段时日,她早该看明白的。 苏婉禾深吸一口气,理性使然,她知道自己还有一月,只要过了那一月,与郑翊成婚,她与裴珣便再无瓜葛,她将是臣妻,裴珣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失了帝王的体统。 “殿下想要什么,只要是臣女力所能及的,定然会满足殿下的要求。”这是苏婉禾欠他的,即使现在不还,将来也逃脱不开。 可是他要的,她未必给得起。 裴珣半倚在紫檀木琉璃榻上,知道自己点醒了苏婉禾,她心中打着什么算盘,裴珣早就知道,莫非不过是日后靠她那外放的夫君,将来能入驻中枢,庇佑侯府。 明明眼下就有一条更好的路,她偏偏不选。 “苏娘子觉得孤还缺什么?”裴珣势必要好好敲打她一番,总以为自己能够侥幸。 男人的反问让苏婉禾心中一惊,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原来她之前的预感都不是假象,裴珣果然还是要她。 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前面已经提点过她,他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怪只怪苏婉禾不小心招惹到了他。 他们之间本就有悖伦理,裴珣可以不顾,苏婉禾却不能,她的身份决定她走的每一步都要在自己的考量中,否则不仅是她,就是整个侯府也会受到牵连,何况苏恪尚未承袭爵位。 “殿下几次相助,臣女自知无以为报,若日后殿下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尽管告知臣女,永成侯府定会鞠躬尽瘁。”苏婉禾心知自己手中没有什么筹码,然而裴珣已经指明,她无法再装糊涂。 苏婉禾抿了抿唇,眸色微蹙,似乎是做了极大的决定才开口:“只是......” 她沉吟片刻:“若殿下想要别的,臣女恐怕给不了,要让殿下失望了。” 裴珣睨着苏婉禾,眼底带笑,却让人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将视线落在手中的白玉扳指上,冷笑一声:“苏娘子就这样肯定自己赌的就是对的,郑家公子尚未归京,他那个母亲就急不可耐想要为他纳娘家人为妾,苏娘子果真愿屈居同一屋檐下?” 裴珣挑了挑眉,苏婉禾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很快就恢复镇定,裴珣定然是听到郑夫人与自己的对话了,本是家宅内事,这样暴露在人前,苏婉禾心中涌出一分哀戚,还是直接否定:“郑公子不会纳妾,那只是他母亲的意愿。” “苏娘子还真是与郑公子情真意切,尚未过门就为他正名,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你失望。”裴珣不为所动,看着苏婉禾避开的距离心中一阵烦躁,明明是她招惹了自己,如今让他放手的也是她。 裴珣以手抵额,只是一瞬,神色便恢复如常:“那孤就拭目以待了,不过,若是郑公子知道苏娘子与孤在船上的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孤很想知道。” 苏婉禾闻言眸色一变,当初的纠葛确实是自己主动在先的,可那都是中了药之后的举动,她当时失去了意识,才不小心招惹了裴珣。 郑翊端正且自持,是个真正的君子,若他知道了真相,也能谅解她的苦衷。至于郑夫人,苏婉禾并没有什么把握,她原就不喜苏婉禾,之后只会想尽办法磨搓她。 苏婉禾抬眸看向裴珣,男人气质出尘,一双狭长的眸子淡淡,好似一个旁观者,一手搭在扳指上,不以为然,如同看戏一般。苏婉禾闭了闭眼,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心口却释然起来:“殿下,臣女知道您不会。” “此话怎讲?”裴珣盯着苏婉禾,挑了挑眉。 “殿下若真想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您是百姓心中的未来天子,也是如清风朗月的君子,您不会。”苏婉禾直直看向裴珣,目光澄澈,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手中绞着帕子,刚刚因雨半湿的衣衫让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她曾经最害怕对上裴珣的视线,因为那道视线里还有她不愿细想的东西,如今直面,反而心中更加轻松。 “你走吧。”男人过了许久,沉沉的声音响起,终于让苏婉禾拉紧的一根弦松开,她手心染上了薄汗,也许她让这位储君心中不悦了,可他是裴珣啊,纵使有小娘子故意投到他的怀里,也会将人拉开的人,又怎么会将画舫上那般令女子不堪的事情说给旁人听。 对于这点,苏婉禾是放心的。 “臣女谢过殿下。” 苏婉禾见男人没有回应,还是朝着裴珣福了福身子,过了今日,他们便可以在各自的轨道上继续前行,苏婉禾对裴珣,心中是感激的。 她径直下了马车,外面的雨并未停,反而态势更大,路边有一从竹林被吹得歪歪斜斜,就连不远处的旌旗也因来不及收进去被雨水浸湿,如今稀稀落落的。苏婉禾撑着手看着天空,阴霾的雨雾好似在昭示着冬季即将到来。 她走了几步,雨水差点将她的衣裙浸湿,正在这时,不远处从马车边跑过来一位侍从,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她。 是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马车泠泠的声音落在雨里,已经被掩盖,苏婉禾撑着伞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直至消失不见,她转过身,与之背道而驰。 这般天气,上书房并未因此而早早下学,给众皇子教习的崔太傅是个极其严厉的老头,学识渊博,奖罚分明,他出身桐城学派,底下的弟子成千上百,不少科举入仕,眼下朝堂上的官员,不少人也都曾受过他的教诲。 更有渊源的是,他和徐太傅出自同门。 苏婉禾回到府上,映月已经准备好沐浴的东西,替她脱了身上的襦裙:“娘子今日幸好有贵人送伞,否则定要完全淋湿了,这秋冬之交的风寒,最是难愈,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姜汤,等小公子回来一起喝,夜间发发汗便好了。” 映月把未染湿的小衣放在架子上,吩咐一旁的侍女拿去洗净,转身走过来的时候不慎碰到了放在角落里的雨伞。 那宝蓝色的伞面绘着如意纹,上面还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看便是出自男子笔下,且那伞柄下坠着龙纹玉佩,天下之人,又有几人能够用这般图案。 映月不知道那贵人是谁,但也不敢自作主张,看着浸在浴桶中已经闭上眼睛的苏婉禾,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娘子,这伞您看,是给您收着?” 苏婉禾睁眼,眸色一顿,好看的眉角有着丝丝缕缕的忧愁,不过转瞬即逝,她看向映月手中的伞,想到马车上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好在他已经放手了:“且先晾干,将来还要送还给它的主人。” 她抄书尚未完成,总还是需要碰面的,到时她再将伞一起还给他,这是最好不过的。 苏婉禾她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很多时候,旁人或许有很多种选择,她却不多。 臣妻与储君,终究需要保持距离,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男子做错事,等日后上了朝堂或上了战场立功,众人很快就会忘记。 到头来,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人。 女子却不能随意出格,否则便要跌下万丈深渊,即使用一百种功去抵一个过错,多年以后,市井还是会将那曾经的失足认定为女子的德行不正。 苏婉禾因今日的事到底心情舒然了些,等到苏恪回府,便吩咐人带他换了外衫,这事情一般都是苏婉禾派到苏恪身边的侍女做的,谁曾想,正在她拿起姜汤的时候,听到一声极为震惊的叫声。 似乎是从苏恪的房中传过来的,苏婉禾放下碗赶紧跟了过去,待到推开房门,看到眼前的一切,苏婉禾差点晕了过去。 那侍女用手捂着嘴,眼中噙着泪,苏恪缩在床头,手臂上、腰上、小腿处的伤痕却有些触目惊心,苏婉禾心中一痛,走过去差点软了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小小的身子,伤痕遍布,手臂和小腿上的淤青是新的,但等她掀开苏恪的里衣时,看到苏恪的胸膛和腰侧,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那些伤疤恐怕早就已经落了上去。 第17章 苏婉禾先前一直疑心上书房有人为难苏恪,她也曾试探问过,苏恪是个诚实的孩子,平日里从不说谎话,她才会放下心中的疑虑。 如今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苏婉禾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声音几乎颤抖:“恪儿,告诉阿姐,这些都是谁做的?” 苏恪蜷缩在床头,神色木然,小小的一团,几乎只占了床榻的一角,苏婉禾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头,被苏恪避开了。 他抱着身子抖了抖,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失神的模样让身边的人都忍不住捂了嘴。 “云枝,先去叫大夫。”苏婉禾转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窗外细密的雨水,不禁悲从中来,心口像是被揪住一般,让人喘息不得。 映月守在一旁,十分担忧,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疼,她自小便养在侯府中,和娘子一起长大,眼看着苏恪从一个弱小的婴孩到了如今六岁。 他身子不好,自府中侯爷过世,苏婉禾没少忧心,却还是遭了旁人的算计,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狠下心对一个六岁的孩童下得去毒手。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匆匆赶来。 云枝在一旁连忙将人请进来,看向苏婉禾时带着歉疚:“娘子,府中的秦大夫因家中有事,今日已经回了老家,我到外面请大夫耽误了些时间。” 苏婉禾这个时候自然顾不上这些小事,她敛了敛神色:“无碍,大夫请随我来。” 一番诊治后,大夫的面色算得上凝重,待收起诊箱,将苏恪落在外面的伤势用被子轻轻盖住了,看到一旁的苏婉禾神色忧虑,半晌后还是郑重其事道:“苏娘子请随我来。” 苏婉禾看着已经躺下的苏恪,给云枝和映月使了眼色,便跟着到了珠帘外:“大夫,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阿弟的伤势可是很严重?” 那大夫瞧着面前的姑娘,心中想到的是自家中的女儿,她们的年纪差不多大,家中的女儿尚待字闺中,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前的姑娘年纪轻轻便要亲自处理府中的庶务了。 且还是这般棘手的事情。永成侯是个好人,可惜到底还是不长命。 大夫思忖片刻,惋惜地开了口:“苏娘子,小公子的伤势想必已经很久了,手臂上、小腿上算是近日才落下,我开几服药,公子吃了便也好了。只是......公子胸口和腰侧的伤,日积月累,险些伤了肺腑,需要在府中静养一段时日,否则日后落了病根,便得不偿失了。” 苏婉禾没成想苏恪的伤势这样严重,宫中的主子们到底出身显赫,竟然对一个孩子痛下毒手。 “那大夫,我阿弟的伤势会影响他的咳疾吗?”苏婉禾对大夫道谢,却也想到苏恪原先的病情。 大夫刚刚在诊断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会,只要小公子这几日好好修养便可,唯独让老夫为难的是,公子的咳疾,那是娘胎里带来的,想要痊愈恐是不易,苏娘子要做好准备。” 苏婉禾对苏恪的咳疾忧心已久,如今被大夫告知,就像是直接被宣判,再无转圜的可能,然而苏恪才六岁,这样的结果对他到底是不公平的。 “老夫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不知小公子究竟是怎样伤的?”这样重的伤势,只是一个孩童,懵懂无知,像是被人故意弄上去的。 苏婉禾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打算遮掩过去:“恪儿他不小心摔到了台阶上。” 这是皇宫里的秘闻,不能让旁的人知道,纵然理亏的不是侯府,苏婉禾却不得不考量。 皇家最重体面,不会允许不利他们的言论在市井相传,更何况,苏婉禾眼下并没有查明,还不能打草惊蛇。 大夫走后,苏婉禾又回到了苏恪的房中,因身体上的疼痛,他睡得并不安心,小拳头紧紧握着,就连眉头也是皱着的。 经过这番,苏恪的面色苍白了不少,嘴唇也带着淡淡的血痕,大概是上药的时候忍不住自己咬的,这看得人心中狠狠一抽,愧疚、自责、悔恨都涌上苏婉禾的心头。 长姐如母,侯府中两人相依为命,她只剩下苏恪了。尽管宫中那些人是皇天贵胄,有的事情并非需要一忍再忍,否则日后便会更难,苏婉禾深知这般道理。 这几日,苏婉禾遣人到宫中上书房给苏恪告了假,另一面则差人打听了苏恪在当中的遭遇。先前的刘公公是个墙头草,一听苏恪没有来,心中顿时就慌了,苏婉禾几次向他递信,都被告知婉拒,今日终于得了机会,刘公公随旁人出宫采买。 苏婉禾带着人等在茶楼,传递消息的人说刘公公每次出宫的落脚点便在此处,等了一刻钟,忽而听到楼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店小二紧接着就迎了过去:“这位公公,楼上有故人,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刘公公不明所以,不记得自己在宫外还有什么故人,忽的抬头,看见楼上的姑娘将头上的斗笠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刘公公神色一滞,赶紧要出去,被身旁涌过来的两个侍卫拦住了去路:“刘公公,总要赏小女子一个面子。” 苏婉禾只能私下调查此事,刘公公见再无退路,最后还是认了载。 上书房适龄的皇子共有三人,储贵嫔的儿子,十四皇子,刘美人的儿子,十六皇子,另外便是赵贵人之子,十三皇子,除此之外,便是被圣上特意恩准的朝臣嫡子,如姜丞相嫡次子,兵部尚书之子。 “苏娘子可是找错了人,苏公子在上书房中读书,宫中待所有人一视同仁,怎么会怠慢苏公子。”刘公公入宫不算早,只是耳濡目染仿佛掐着嗓子在陈述事实,没有半分的羞愧。 当初为了照顾苏恪,侯府向他打点了不少银钱,这趋炎附势的小人,拿钱的时候恭敬无比,如今仿佛过河拆桥的小人,丑???恶的嘴脸,令人生厌。 苏婉禾坐着,对他的话没有半分信服,宫中的侍从,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颠倒黑白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她示意云枝,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刘公公的面前,他面色不改,直到云枝打开包袱,眼睛都亮了,说是饿狼看见食物也不为过,这般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就连云枝心中也生出了一阵厌恶,苏婉禾不想和他说废话:“不知道,这些呢,够不够公公帮我。” 刘公公贪婪的眼神从黄金移向苏婉禾,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当然,苏娘子为人坦诚,奴才也就不绕弯子了,苏公子前段时日与十三皇子起了冲突,至于原因,奴才就不知道了。” “十三皇子,他的母亲,可是宿州刺史之女赵贵人。”苏婉禾隐约听过这样一个人,却不甚了解。 “正是,苏娘子还是听奴才一声劝,这赵贵人不是您惹得起的,宿州为咽喉之地,掌握不少兵力,这赵贵人又深得圣心,苏公子的事能忍则忍,否则连累的便是整个侯府。”刘公公难得说一句人话,不过也是在看到黄金之后。 苏婉禾并未搭话,刘公公整个视线都黏在了包袱上:“既如此,刘公公拿着东西就走吧。” “那自然是好的,只是日后若宫中查到此事,娘子莫要供出奴才才好。”刘公公将桌上的包袱放在怀中,生怕丢了去。 “刘公公还真是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盘。”苏婉禾勾了勾唇,明明是在笑,却看不出喜怒,让人陡然生出一阵凉意。 待人已经离开,映月从阁楼走了上来,恭顺站在苏婉禾的面前:“娘子,事情已经做好了,刘公公绝对看不出来是何人指使,都是些不小心混进城中的流民,奴婢故意让人散播了消息,听说有银子拿,那几个流民眼下怕是已经开始行事了。” “那就好,恪儿的苦也不能白吃。”一个奴才可能无法决定什么事情,可苏恪与十三皇子的矛盾,却是一开始便有的,如果他早点告知苏婉禾,苏恪的伤也不会积累到如今,险些丧了命。 大理寺突然被击鼓鸣冤,楚行简看着牢房里狠厉的男人,不耐烦道:“这些小事,让李少卿去就好,何必来烦我。” 蜀地之事,牵连甚广,随着李寄之死,他们顺着线索还找到了京中其他几个官员中饱私囊的证据,此事本不用裴珣亲自过来,楚行简默默看着男人审讯着犯人,有些疑惑。 男人是从未见过的狠厉,一身墨色衣袍,坐在高位上,睥睨着那几个贪官求饶,面无表情,如同看死人一般。 惹姝色 第11节 大理寺一直都有无数种方法让人开口,能活着走出来的人不多,即使侥幸出来,一生都会留下阴影。如今裴珣来了,那些贪官的惩罚只会更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他从前就知道裴珣并非好气性,可看着一旁发抖的犯人,楚行简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当然不是认为他们冤枉。 难道是因为蜀地的事情激发了裴珣的怒气? 可是从前有人还做过更丧尽天良的事情。 第18章 不对劲。 以楚行简多年对裴珣的了解,这种事本不用他亲自出面的。 他思忖片刻,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犯人,又将目光落在裴珣的身上,男人看似面无表情,眸色却黯地厉害,偏偏他不说停,底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了他不快。 直至一个犯人承受不住晕了过去,裴珣的面上才有一丝变化,只不过却不是动容:“用水,醒了继续。”那侍卫不敢忤逆,全盘都照做了。 然而在这时,刚刚传递消息的人折返过来,站在楚行简的身边,面露难色,楚行简看那人的神色,一脸的没好气:“李少卿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那人似是为难,看了看坐着的尊贵男人,小心放低自己的声音:“这件事与宫里那位有关,刚刚出来采买的几位公公被流民打劫,眼下生死未卜,旁的人让传消息过来,街上已经乱成一片了。” 楚行简挑了挑眉,平日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一件件都要他亲自处理不成,遂不以为意道:“街上不是有巡查的禁军?再不济也有京兆府,何故找到我大理寺。” “大人有所不知,因着那传消息的小公公慌了神,刚好看到大理寺就在眼前,才会到此处,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人思忖着措辞,这种市井的小打小闹平日都是京兆府处理的,只是如今是宫里的人,那几个阉人算不得大人物,可他们是御前伺候的人。 楚行简扬了扬手,吩咐着身边的侍卫:“你们几个,先出去看看,把那些聚众闹事的人都抓回来。” 这样的小事楚行简每日不知要听到多少,已经烦不胜烦,不过在看向身边的男人时,他倒宁愿离开这里,也好过直接感受裴珣今日的不虞,生怕将恼意触及到自己身上。 不到一刻钟,巡行的侍卫将几个人五花大绑,带到堂上来。这些人分为两拨,除却宫中的侍从,还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样子看起来都颇为狼狈。 “大人,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刘公公细尖的声音带着委屈,几乎要哭出来,扰得楚行简的眉头微皱,恨不得马上让人闭嘴。 他这才开始打量着眼前的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稍一回转,他唇角勾了勾,面前的几个阉人,哪里算是男人。 楚行简并未露出自己的神色,谁知底下这位阉人还在喋喋不休,扰的他脑仁疼,他烦扰地打断:“说完了没有?” 他向来帮理不帮亲,单单凭这公公的一面之词,尚不能信服,况且那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此刻被绑着跪地,不陈一词。 楚行简指着其中为首的一个男人,看起来穿着破烂,中年之姿,却丝毫没有摇尾乞怜的迹象:“你说说,是何故?” 那人面色动容,眼神醇厚,顿了顿神,才跪地拜了又拜:“大人有所不知,小人是从蜀地逃过来的,先前也是本分老实的农家,几代务农,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出此下策,且家中老人饿的饿,死的死,若是再没有米下锅,小人的老母亲恐就要饿死,大人要罚小人无话可说。” 楚行简一听蜀地,想到最近形式,知道此人所言非虚,恰好已经调查的侍从回来,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纵然情势所逼,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强抢之事,只罚了几板子便了事了。 刘公公一听,按着面上肿起的伤口,又尖又细的嗓音控制不住拔高了起来:“大人,这些流民连奴才都敢打,分明是不把皇上贵妃放在眼里,此等小人,怎能轻易就放了回去?” 平日里在宫中耀武扬威惯了,又有宫中主子给的脸面,却忘了眼下是谁的地盘。 楚行简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连带着刚刚的那几分忍让都散了去,这位楚家的三子,作为镇国公最小的儿子,一直颇得宠爱,又是老来得子,少时一身反骨,若不是从了科举,现在只会比从前更甚。 “你是在教我做事?”楚行简的语气淡淡,面色不虞,旁人只要熟知他的脾气就知道楚行简如今已经到不快的边缘。 偏偏身边的小公公并没有见好就收,颇为自得道:“贵妃娘娘嘱我们出来采买,眼下手中的银钱都被人抢了去,若让她知道了,指不定还要降下罪责来。” 平日在宫中狐假虎威惯了,如今出了宫,倒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 贵妃娘娘,还能有哪个贵妃,不是姜氏又是谁? 姜氏一族素来与楚氏不和,纵然没有放在明面来,朝堂之中何人不知? 这倒是撞到楚行简的霉头上了:“本官这里是大理寺,贵妃娘娘未免将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就算是圣上来了,也只会秉公处理,哪里轮得上你一个阉人来说算。” 他冷笑一声,丝毫没有要给他们脸面的意思,明明在笑,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与敖冷的不屑。 楚行简随手翻了翻刚刚下属递过来的案牍,勾了勾唇,再看着眼下跪地的几人:“既如此,本官就来和你们算算其他的罪责。” ...... 来到书房的时候,楚行简故意扬了扬刚刚净的手,面上掩不住的笑意:“倒让这几个阉人脏了手,真是可惜了。” 裴珣面不改色,蘅芜苑作为他的外宅,只有极少人知道,楚行简便是其中之一。 “你不问问我今日做了何事?”楚行简走近,撩起衣袍坐在一旁,见裴珣不理会,并不气馁,他是怎样的性情,楚行简最清楚不过,只是随手拿了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今日累了一天真有些饿了。 “嘶,淮序,你何日喜欢上了甜的东西,这糯米凉糕真是甜得发腻。”楚行简一边嫌弃,也并未放下???手中的糕点,裴珣的身形顿了顿,并不回望,一手拿着沾了墨的笔,在纸上落下字迹来。 周策站在一旁,看到落在楚行简口中的糕点,眸色垂了垂,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他奉裴珣之命到杏花斋买的,可裴珣并不喜甜食。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若无事,就可以走了,去蜀地的事情你也该准备了。”淡淡的语气让人不辨喜怒,裴珣批阅折子,拿着的是那支自制的毛笔。 当初她也是握着这支笔,在桌案前俯身良久,认真的模样,娟秀的字迹就如她人一般。当时他站在门口看见了她垂首露出的雪白腻子,细细的脖颈,柔嫩的模样,被一根丝绦绕着,蜿蜒到前,胸...... 他若是真发怒起来,他一手便能摧折,她却还敢放肆忤逆自己。 裴珣这样想着,落下的笔力比之前要稍稍重些,这若不是洛阳的帛纸,只怕此刻已经穿透了。 他带着些发泄的力度,看着折子呈上的事情,眉头越皱越紧。 楚行简却宛如察觉不到裴珣的气性一般,只悠悠放下手中的最后半块糕点,净了净手,然后直接起身站在了裴珣的面前,他们是君臣,但也是舅甥,很多时候,裴珣的态度便也决定了楚行简的行为,这都是他允的。 “淮序,你猜今日我查到何事来?”楚行简一番不怕事大,负手在后,成竹在胸的样子,眉眼微挑,丝毫不怕面前这位爷因为不虞将自己扔出去。 裴珣对这些小事并不在意,落笔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减缓,一副公事公办面容冷峻的模样。 但楚行简心中却有一个猜测,随即笑意也浮了几分。 见面前的人没有丝毫的停顿,楚行简心中的想法更深了几分,他不会认为裴珣会真的来问他,自知没趣,又走进一步,带着些神秘莫测的语气:“今日街上聚众闹事,我原以为是因为蜀地的动乱,情势所逼,只打了他们几大板子,给了个教训,毕竟他们动的是宫中御前的人。” “谁承想——”楚行简话锋一转:“原来那些流民背后是有人指点的,还是位姑娘。” “既如此,大理寺应该彻查才对,何故到孤这里来,你是觉得孤的事情太少?”裴珣头也未抬,语气不容置喙。 楚行简注意观察裴珣的神色,见男人没有丝毫的动容,又继续:“只是那身后的姑娘,似乎是太子的故人。” 当时在潇湘阁,楚行简见到裴珣揽着一个男子上了马车,自然不会以为裴珣真的有龙阳之好,遂去调查了一番,颇多费了些时日,才知那人的身份。 裴珣的手顿了顿,在一滴墨险些落入纸上提早收回了笔,险些破坏了已经写好的书卷:“谁告诉你她是孤的故人,一个即将嫁人的女人,孤从不在意。” 他继续沾了墨,手中并不停顿,楚行简丝毫没有意外,修长的手落在博古架上的折扇上,撑开了去:“那臣便听从殿下的吩咐,严查了去,这误导人聚众闹事,该罚几何?周策你说说看?” 突然被点上名字的周策抬起头来,看了看楚行简,正欲开口,陡然对上裴珣冷峻的面容。 第19章 楚行简料想周策也不敢言语,敛了敛眸色:“我并未说过是哪位故人,太子怎知她是否婚嫁?还是殿下承认了。” 永成侯家的嫡女,楚行简曾听说过,她那位父亲是平定动乱的功臣,也曾煊赫一时,苏家女那些年门槛差点都要被踏破了,最后被告知已经和郑将军的长子有了婚约,才作罢。 裴珣放下手中的笔,落在楚行简身上的眸光带着肃冷与警告:“若是近来无事,你今日便可以去蜀地了。” 这般威胁的逐客令,楚行简听出来了,裴珣丝毫没有因被看出来而受到影响。 莫说是一个孤女,当今太子若是看上哪个女子都是她的福分,可苏婉禾不同,裴珣是未来天子,苏婉禾是未来臣妻,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天子与臣妻......若让人在此落上了心思,难免不会被大做文章。 楚行简开口劝导的话落在嘴边又收了回去,裴珣若真听自己的,便不是他了。 “好歹殿下也收敛着些,苏婉禾今日的处境不比从前......”楚行简适时开口,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话是否多了些。 “你管的太多了。”裴珣打断了楚行简的话,心中没有由来的烦躁,眼中浮现了那日在马车上苏婉禾试探而又决然的神色,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以为出嫁便能高枕无忧了么。 且不说侯府落寞,那郑府的夫人从前便以趋炎附势闻名,又在郑翊尚未婚娶便招了自己的侄女养在身边,这意思昭然若揭。 裴珣冷嗤一声,却只是将镇纸铺平,上面还留有娟秀的字迹,其中一字被墨晕开了些,看起来颇为突兀,明明是受罚,她却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 就连几次三番的恩情,她也是说舍弃便也可以舍弃的,什么结草衔环,他要的又仅仅如此。 楚行简看着面前男人的否认,撇了撇嘴:没放在心上,还将人带到蘅芜苑,名为惩罚,不见得是真的惩罚吧。 毕竟这处宅院是太子外宅,平常知道的人也很少,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苏婉禾是他第一个带来此处的女子吧。 “殿下如何,喜欢便好,臣刚刚说什么来着,原来流民是受了苏家女的指引,才会想到去抢盗刘公公的财物,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好,臣颇费了心思。”楚行简笑笑,一双桃花眼带着些不羁,衬得眼角的眉头亦如此。 “不过臣想,既然并不是殿下的故人,那臣便秉公处理了,只是苏家女娇娇弱弱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大理寺的板子,那纤细的腰肢,兴许连一板子都受不住,便要晕过去,真是可惜了。”楚行简一脸的惋惜,好似真的就只是为了美人不公一般。 “这般小事,你自己处理便好,何故要留在此处与孤废话。”裴珣手中动作不停,顺着娟秀的字迹落下一阵笔力,一道娇弱,一道凌冽,看起来明明丝毫是不相干的。 楚行简倚在门栏,一副不羁的模样,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那臣就秉公处理了,虽然那刘公公也是罪大恶极。” 话音刚落,被裴珣一道冷峻的视线扫了过来,楚行简正襟而立,收起一把折扇:“知道了,臣这就告退。” 大概已经良久,裴珣看着写好的字迹,将手头的笔撂了去,桌案上传来“噹”的一声,周策正欲抬头,就听到男人低沉的传唤声:“去查查,刘公公与她有什么渊源。” “她?”周策心中惊疑,却没敢问出口,注意到裴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再结合刚刚的谈话,心中顿时了然。 “是,殿下。” 永成侯府,苏恪已经告假几日,在大夫的调养下,身上的伤疤终于淡了下去,只是仍然不愿开口说话,苏婉禾也奈何不得。 宫中的上书房那里,苏婉禾已经派人传了消息,孩童之间的矛盾,以今日侯府的地位,若直接传到皇上那里,只会说侯府仗着军功恃宠而骄。 父亲的功劳,既是侯府的荣耀,也是别人的嫉恨。 然而,十三皇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不见得只是孩童天性,与父母教养也脱不开的。当今圣上无可厚非,政务繁忙,赵贵人却不同,仗着皇上的宠爱为虎作伥,竟将皇子教养成如此。 若是将来继承王位,恐不知还要在地方做出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苏恪五日未到上书房,与崔太傅告假声称感染了风寒,赵贵人不会不知,先前苏婉禾不知苏恪在宫中受的委屈,如今这般,赵贵人多少也会收敛着些。 这件事若传到皇上那里,即使双方各执一词,到时赵贵人也不见得就占得好处。 帝王对后妃的宠爱纵然颇多,也不会因此而失掉了体统。 且此事十三皇子才是罪魁祸首,苏恪只是受害者。 让民间之人知晓了去,只会嘲笑天家作威作福。 苏婉禾却也知道苏恪不可能一直不去上书房,这是天家赐予的荣耀,怎能因此拂了皇家脸面。 且苏恪终究是要长大的,未来要遭受的怎会仅仅如此,若凡事遇到都以逃避收场,处事孱弱,将来如何担得起侯府的重担。 惹姝色 第12节 苏婉禾去寻苏恪的时候,映月正守在苏恪的身旁,早膳凉了又热,苏婉禾看到他最喜食的羊羹分毫未动,已经冷掉。 苏恪躺在床上,侧面朝里,只留下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 她心中难受,喉中溢出一丝腥甜,眼眶湿润了些,姐弟两凡事无所依靠,但凭他们小心经营,步履维艰。 映月正欲开口,被苏婉禾屏退了下去。 她收回自己的泪意,用帕子稍稍擦拭,直到看不出什么痕迹,才开???口道:“恪儿,阿姐见你今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去上学?” 侧身的身影抖了抖,并未转过头来,只是隐隐透着些惊恐,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童,趋利避害是本能,更何况是在皇宫里受到了欺负。 “阿姐知你受了委屈,但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只是做一个退缩逃避之人,我们的恪儿已经长大了,遇到事情第一时间都会瞒着阿姐,不让阿姐担心,阿姐很是心疼,不过阿姐更希望你能够直面这些事,侯府比不得从前,将来你也是要承袭爵位的,你还会遇到更多诸如此类的事情,若你凡事都如今日这般,恐将来守不住侯府,当然,也更会让阿姐担心,阿姐不会安心出嫁的。” 那侧身的小小一团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转过身坐起来的时候,苏婉禾看到他一脸的泪痕,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遇事惊慌也是难免的事情:“阿姐,我怕......” 苏婉禾握了握苏恪的手:“阿姐一直都会陪着你的,我们恪儿遇到事情应当像父亲一样,解决问题总是要比逃避问题要好得多。” 苏恪回握苏婉禾的手,肉乎乎的小手,苏婉禾心疼,却还是想要提前揭开侯府的内里,苏恪作为嫡子,总要一天需要明白,也总有一天需要承担起整个侯府。 “阿姐,我明日就去上书房。”苏恪信誓旦旦地保证。 苏婉禾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既如此,恪儿先吃点东西,阿姐下午带恪儿出去玩,崔太傅还写信过来,夸恪儿功课认真呢。” 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格外简单,苏恪在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羞赧:“太傅从来都不当面夸我的。” “那是怕我们恪儿骄傲啊。”苏婉禾摸了摸苏恪的头,然后让映月又将已经凉了的羊羹热了热。 次日天明,苏婉禾亲自送苏恪到宫道的门口,苏恪念念不舍注视着苏婉禾,到底最后还是在小公公的带领下进了宫门。 她收回视线,正欲转身的时候,又遇到那熟悉的马车,君臣有别,苏婉禾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却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压低了头,既然事情已经挑明,她无需再担心其他,裴珣是未来的储君,胸襟博大,本就不会在意她的。 苏婉禾这样想着,才忆起当初的罚抄,这几日因苏恪的事,一时忘了拿去,想到此刻天色尚早,赶到裴珣到蘅芜苑的时候拿去,两人的纠缠也好早日结束。 心中遂放心了几分,催了马车,等到蘅芜苑的时候,才被告知今日太子不在此处。 “苏娘子可在此等,殿下今日有事,想必再过一段时间便回来了。”周策看着端重而立的苏娘子,有些话欲言又止,他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本应该是时时刻刻守在裴珣的身边,今日突然被裴珣打发到蘅芜苑...... “殿下若是有事,周大人可否代我将此物交给太子?”正因为不见裴珣,苏婉禾心中才更放心几分,现在只想放了东西便赶紧离开。 她将厚厚的一沓纸奉上,情理来说,周策是不该拒绝的,但想到裴珣打发自己回府的神色,理性战胜了感性,屏住一口气道:“苏娘子,这...这...不太...好吧,既然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东西,娘子还是亲自交由太子才好。” 几句话差点让周策咬断了舌头。 第20章 毕竟是太子府中的侍卫,谨慎些也是应当的,苏婉禾不好再嘱托,只能在慎思堂等裴珣。 这里的摆设仍如原先一般,裴珣是太子,晋帝这几年有意将手中的事务交给他,慎思堂的桌案上还堆积了不少奏折,看起来尚未批改过。 政务机要,本不该让旁人到此处,裴珣竟让苏婉禾留在这里。 不一会儿,侍女便从一旁端来了茶点,是西山白露,还有芙蓉酥。那侍女恭恭敬敬,双手交叠,看起来颇为规矩:“苏娘子,糯米凉糕性凉,如今已经入了秋,奴婢便没有端来,这水是奴婢今日到荷叶上采的,已经用沸水滚过,娘子可趁热喝。” 她说得那般自然,仿佛对自己的喜好十分了解,苏婉禾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喜欢糯米凉糕?” 那侍女一边帮苏婉禾沏茶,一边喜笑颜开,她是前不久才入这别苑的,第一次服侍的人也正是这位娘子,当时这位娘子浑身湿漉漉的,似乎是刚刚落了水,已经昏迷过去。蘅芜苑又没有女婢,周策小将军当时买她过来的时候,便是看上她安分守己,后来娘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给换下来的,平日里殿下用不上她伺候,她的日子也颇为自得。 于是她开口解释道:“是——” 慎思堂的门突然被打开,侍女的话戛然而止。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很安分地闭上了嘴巴,这位太子殿下,在她的心中,当真是冷峻之极,莫说有非分之想,便是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参见殿下!”拜见的声音打断了苏婉禾的疑惑,她扭头便看到来人穿了一身月白色常服,高大的英姿伫立在前,身形温润,且君子如玉。 裴珣回来了。 两人已经好几日未见,自马车上一别,便是今日到宫中见到太子马车,苏婉禾远远看到他们离去。 周策和那侍女很有眼力地下去了,慎思堂只留下他们两人,窗外竹林零零总总落下不少叶子,已经有了光秃秃之感,却还有极少的绿意缀在上面,一阵风拂过,还能听到飒飒的声音。 待苏婉禾抬头的时候,裴珣已经坐好,倚靠在紫檀木描漆的椅子上,一手轻点在黄花梨木的书桌,他眉眼低沉,鼻梁高挺,一双暗色的眸子镇定自若,好整以暇看着别人的时候,让人无处遁形。 苏婉禾抿了抿唇,心下有了考量:“殿下,臣女将剩余的抄书已经完成,请殿下过目。” “嗯。”裴珣的声音宛如从鼻腔发出一般,带着三分的漫不经心。 她双手奉上,袖子微垂,露出了如藕一般的玉臂,是那般洁白无瑕,而这双手曾经还在意乱情迷的时候环住了自己的脖颈。 裴珣只看了一眼便及时收回视线,他喉结滚动,然后从苏婉禾的手中拿过剩余的抄书,当着她的面翻开。 苏婉禾本以为这般罚抄不过是走走过场,毕竟裴珣日理万机,哪里会真的有时间来看。 竟没想到裴珣已经拿着批红的笔去看,宛如看一份呈上的奏折般严谨。 非苏婉禾不够认真,而是近日因苏恪的事情,烦扰诸多,夜里抄书的时候,总是精力不济。 果不其然,裴珣已经划过一处,鲜红的批注,十分醒目,再翻看几页,苏婉禾几乎要无地自容,她何时出过这般的纰漏。 “啪。”朱红的笔被撂到桌上,苏婉禾睁着一双懊恼的杏眼,正对上裴珣审视的目光。 “苏娘子,便是这般对待孤的命令的。”男人的语气沉沉,不容人置喙,裴珣久居高位,那道锐利的目光让苏婉禾挣脱不开,心中微顿了下。 “是臣女的错,请殿下再给臣女一点时间,待臣女重新修改。”苏婉禾深知这不是裴珣故意挑毛病,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歉疚袭来,立在那里,像一个认真听从夫子教诲的乖学生。 这般模样,谁会忍心批评。 美人明眸皓齿,娇嗔的面上浮上淡淡的红晕,如秋日海棠一般,苏婉禾咬了咬唇,唇瓣红润饱满,宛若熟透的果子,汁水饱满。 裴珣瞥了一眼,错开视线,顿觉慎思堂有些闷,遂将手中的书卷撂下,站起身来:“既如此,不如苏娘子现在就改。” 苏婉禾纵使心中疑惑,想到若是今日能提前交差,以后便再不用私下见面,心中不觉舒快了许多,毕竟两人男女有别,身份有别,且裴珣应当也是不想再见她的,毕竟他马上就要选妃了,苏婉禾沉吟片刻道:“如此也好,谢殿下宽恕。” 这情绪转变地太快,苏婉禾梨涡浅浅,落在裴珣的眼中,尽是讽刺,平日里不见她这般顺从,在这件事上,便听了自己的话。 她真就这般不愿在蘅芜苑多待一刻。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起,裴珣扯了扯领口,背过身去:“那苏娘子便请自便吧!” 撂下这句话后,裴珣不再言语,坐在了他平日处理政务的桌子旁,周策拿来许多折子,都端放在裴珣的面前,男人指节如骨扇,凝神批复,目光沉沉,并不再看苏婉禾。 不知为何,苏婉禾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一丝淡淡怒气,她拿起手中的书卷,看着不多的几处批注:莫非是自己抄书又惹恼了他? 不至于吧。 果真是久居高位,帝心难测。 苏婉禾甚少会因为旁人的事情干扰自己心绪,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前路是否荆棘坎坷,尚不得知。 无论是苏家还是她,都不能与裴珣再???纠缠。 好在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裴珣又有折子要看,无暇顾及她,苏婉禾清净自在,拿了那支青灰色的毛笔,逐字勘误。 室内一时静谧,只有“沙沙”的声响,是书卷在翻动,苏婉禾此刻是不敢触怒裴珣的,只是偶尔才会抬头看一看窗外的夕阳,顺着收回视线的时刻,也会触及到裴珣利落的下颌线,他的长相,大概京中女子没有不爱的,侧面如玉,一双沉静肃然的眸子下,鼻若悬胆,凉薄的唇微抿,尤其是这般坐着的时候,更给人一种矜贵不可言说的气量。 难怪那个姜沐蕤在受到他训斥之时会那般委屈,也难怪不少贵女想要嫁入东宫,这恐怕不单单是因为太子权势吧。 苏婉禾正欲收回自己的视线,陡然对上裴珣的眸子,手中的毛笔一时有些烫手,她的唇瓣被咬得充血。 “唔!”一阵轻疼,苏婉禾的眼泪差点逼了出来。 一道轻嗤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去,这是谁发出的,不言而喻,苏婉禾看见坐着的男人并未停下手中的笔,目光已经都落在奏折上,好像都没有在意过眼前一般。 此刻太阳西斜,有淡淡的余韵停留在裴珣的身上,苏婉禾能够感觉到裴珣比之刚才,似乎心情已经转好。 若说刚刚还是羞愧,此刻便带着羞愤了,苏婉禾趁着裴珣没有看她,悄悄瞪了他一眼,将心中的不快浅浅地发泄了出来,只在冷风一起的时候,苏婉禾打了一个寒颤。 室内两人各干各的,似乎没有交集,翻动书卷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裴珣拿着手中的奏折慢慢觉得无趣了些,转身看去过的时候,苏婉禾已经伏在桌上,似乎困倦极了,见好半晌都没有动静,裴珣起身,将手中的折子丢了去。 支摘窗大开,一阵风拂过,将苏婉禾散在桌上的青丝吹动了几分,湘妃色的襦裙衣摆散乱在地上,显得桌上的人格外单薄。 裴珣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了,适才到了苏婉禾的身边,见刚刚已经被他批红的地方做了密密麻麻的修改勘误,她手中尚拿着那支青灰色的毛笔,还保持着书写的动作,倒像个书堂中贪睡的书童,只是这个书童娇嗔而不自知。 苏婉禾的眉睫修长,微微颤动,在莹润的面上投上了淡淡的阴影,她闭了眼的时候,可比她清醒的时候更讨人喜欢,无害的样子,让人心中一阵柔软。 裴珣就这样静静看着苏婉禾的模样,正欲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什么坠落的声音,原来是苏婉禾手中的毛笔落在了砚台上,眼见苏婉禾翻身的时候,就要碰到墨汁,裴珣及时用手挡住,然后被正在睡梦的姑娘一把搂住了胳膊。 且力度不轻。 淡淡的梨香扑面而来,裴珣的手就这样被苏婉禾拉着枕在头下,他的手试图动了动,反而被拉地更紧了,一直贴上了苏婉禾的脖子上。 一阵软玉袭来,带着温热的,莹润的,柔软的触感,裴珣的手僵了僵,若不是知道苏婉禾的秉性,他都要以为苏婉禾是故意的。 不过,看着睡得沉沉的女人,裴珣勾了勾唇,不是要避开孤吗?不是时常装不熟吗? 还抓的这样紧。 只是,在片刻,裴珣似乎察觉到了不同,苏婉禾的面上越发红晕,且自她脖颈处渐渐传来滚烫的触感,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就连鼻尖都慢慢溢出了汗意,平日里舒展的眉渐渐皱了起来,似乎在梦中睡得并不安稳。 “苏娘子。” 裴珣叫了几声:“苏婉禾。” 怀中的人并没有回应,裴珣正要用手将人叫醒的时候,一具温热柔软的身子忽然倒了过来。 第21章 裴珣的身子一绷,一道柔软的身躯峰峦而至,紧紧贴在他的怀里。 再看苏婉禾的面色,与之前相比,更红得不太正常。 这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高热了,在裴珣用手探着她的额头时就更为确定。 “周策,去叫大夫。”守在门口的周策推开了房门,神色微顿。 只见苏娘子与自家殿下举止亲密地拥在一起,且殿下用手揽着苏娘子的腰肢,抛开平日里的相敬如宾,两人的动作,实在算不得清白。 “还愣着做什么!”沉沉的语气打破了周策的思索,他赶紧拱手应答,身影迅速消失在慎思堂。 裴珣回望看着怀中的女子,不再多说什么,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然后到了一旁的内室将人放下。 他站在床前,听到苏婉禾似乎在呓语,只是隔得远,听不太清,他便朝前走了一步,低下头,终于从她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听到了“口渴”的字眼。 裴珣看着那张娇嗔的面容,想到的却是她白日里的避嫌,恨不得与自己隔上几丈远才好,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他扬了扬眉,看着她昏迷的模样,用手指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果然看到床上的姑娘皱了皱眉,嘴角一抿,似乎很是委屈。 “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了。” 裴珣轻嗤一声,到底还是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给苏婉禾。 惹姝色 第13节 因人还处在昏迷中,裴珣坐在床前,将人半抱在怀中,这才拿过一旁的茶水凑近苏婉禾的唇边,微微倾了些,少许的茶水润了润苏婉禾的唇瓣,她伸出舌舔了舔,顷刻那唇便看起来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及。 裴珣眸色微黯,喉结滚了滚,到底还是定下了心神,他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事情,只用一只有力的臂膀揽着苏婉禾的纤腰,一手拿着茶盏,不让水洒出来。 怀中的姑娘似乎有些不满,或许是嫌裴珣动作慢了些,突然将手臂搭在了裴珣的腕上,滚烫柔软的触感袭来,力度显得急切而莽撞,差点将茶盏撞倒,即使裴珣撑着手臂移开,还是有几滴茶水落下来,将苏婉禾的襦裙上沾染了几分,且正在心口的地方。 还有几滴水珠顺着苏婉禾的脖颈蜿蜒流下,很快便从如玉的肌肤中消失不见。怀中温香软玉,苏婉禾的心口有一片被打湿的痕迹,薄纱袅袅,渐渐透了几分,裴珣怔了怔,一阵温热落在他的指腹,瞬间唤回了他。 只见苏婉禾急切地哼了哼,就着裴珣的手,将唇落在裴珣手中有水珠的地方。 裴珣的青筋在一瞬间绷起,宽大的手掌在苏婉禾的腰上用了力,若非定力使然,苏婉禾的腰肢几乎要被折断。 当然,苏婉禾若是醒着,再看得仔细些,定然能看到男人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几乎到了濒临的极点。 裴珣欲把手收回,苏婉禾的双臂却缠了上来,滚烫与柔软,让他动弹不得,哼哼呓语了几句,娇嗔的模样,不知道是被谁惯的。 她可知,在旁的男人面前露出如此情态,意味着什么。 但在一瞬间,裴珣想到她将来亦会在她未来夫君面前展露这样,便觉得心中有一股气愤然而升起。 裴珣目光如注,紧紧注视着苏婉禾的神色,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缘,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如此。 “还要。”软软的声音传来,苏婉禾将整个身子的力度都倚靠在裴珣的身上,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要什么?”裴珣如同蛊惑一般,贴近了苏婉禾的耳边,看着怀中急切的姑娘,不想就这样满足她。 苏婉禾咬着唇,意识明显还是迷离的,额头已经急的出汗,莹润的鼻尖上冒出了薄薄的汗珠,裴珣想要替她擦去,可苏婉禾一直抓着他的手臂,他稍稍一动,便抓得更紧。 面对裴珣的询问,苏婉禾不回答,固执又娇蛮,分明是有求于人,咬着唇就是不置一词。 “不说就不给。”裴珣偏要和怀里的姑娘较一较固执,看着她躁地如同一只慌张的小鹿。 纵使这样,苏婉禾也没有醒过来,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渴,想喝水。” “可是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裴珣是铁了心要硬下心肠,任凭苏婉禾怎样祈求都不为所动。直到一阵小声的呜咽传了过来,怀中的姑娘瘪了瘪嘴角,像一只猫儿一样,偏偏就是不回答裴珣的问题,她虽然未睁眼,可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裴珣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动作却并不是很重,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衣服被苏婉禾在动作间揉的皱皱的,胸前领口因为两人之间的姿势散乱了许多,再这样下去,他知道凭苏婉禾倔强的性子,也问不出半个字,终于喟叹一声,将手中的水杯添满,然后半抱着苏婉禾看她将一杯水饮尽。 终于收拾妥当,看着怀里的人满足,抓着他的袖子沉沉睡了过去。 “殿下,大夫请过来了。”周策在外禀告。透着屏风似乎看见两道相拥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快便收敛了去。 室内无人回应,待过了一会儿,听到男人极具威严的声音:“让人???进来!” 似乎顿了顿,又道:“先等一会儿。”他用被子将人盖得严严实实,终于收拾妥当,才将一截手臂放在榻边,看到屋外等着的人,他将勾着床帐的玉钩拿下,整个床榻瞬间被遮的严严实实,任凭何人也无法窥探里面的春光。 “进来吧。”周策这才将人送了进去。 “姑娘是近日劳累了些,加上不久前才淋了雨,才会发起高热,臣给这位姑娘开几贴药吃了便好,只是要注意休息。”这是御药房的张太医,也是东宫专用的御医,刚刚被周策一把拉上马,一把骨头差点都要折在马背上了。 本以为是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心中自然焦急,不成想是殿下府中的一位姑娘,张太医想到近日一直的宫中传闻,皇上有意为殿下选妃,姜丞相之女和徐太傅之女都是众人猜测的人选。 眼下这位,张太医并未见过,刚刚看诊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嘤咛,太子殿下撩开床帐为她整理了被角,能被太子如此对待的人,福气还在后面。 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小娘子。 “既如此,周策便将人带下去吧。”张太医谨遵裴珣的旨意,并不敢再问其它,他们的工作,日常便也是为宫中的贵人妃子看脉,若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便也活不到至今。 室内只剩下两人,经过刚刚一遭,苏婉禾睡得极沉,她杏眸舒展,眉睫微垂,看起来毫无防备,与平日两人见面大不相同。 平日里宛若随时拉好戒备的刺猬,只想着苏家的一门荣辱,想的是自己的名声。 便就这样爱惜自己的羽毛,生怕与他有纠葛。 裴珣对此颇有气性,看到那张无害的脸时,还是缓缓将苏婉禾的手从衣袖上移开,然后离开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苏婉禾醒来的时候,暮色四合,虫鸣的声音在周边响起,打破了夜的静谧。 “云枝。” 见无人应答,苏婉禾蹙了蹙眉,正欲起身的时候,低头看到屋内的摆设,才恍然闪过一丝诧异,这并非碧落斋。 她脑中思索着今日的一切,才发现自己还在太子的别苑,眼见已经要入夜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醒来,白日的那个侍女赶紧上前,端上了一个托盘来:“娘子,您感染了风寒,快些将药吃了,也好的快些。” 苏婉禾并没有马上去接:“这是—” 侍女端着药碗,露出一个粲然的笑意来:“是殿下,知道姑娘生病了,请了宫中的太医来,殿下对娘子可真好。” 见苏婉禾望向窗外,那侍女以为她是在问裴珣:“殿下下午有事,现下正在前厅,殿下嘱咐奴婢,娘子一醒来就要告诉他。” “你叫什么名字?”那侍女还在喋喋不休,在她的眼中,裴珣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苏婉禾露出一个梨涡问道。 “娘子叫奴婢阿竹就好,娘子您长得真美,难怪太子会将您带回来,听说这蘅芜苑还从未有女子踏入过。”阿竹和她的名字一点都不相符,是个话很多的侍女,就在她还要喋喋不休说着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推门的声音,她顿时就安静如鸡,看到裴珣站在门口的时候,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苏婉禾见此,拿过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因半日都未进食,却又不想这药如此苦涩,眉头紧紧皱着,被呛出了眼泪来,莹莹挂在长长的眉睫上。 “难不成孤会和你抢不成。”裴珣说话的语气带着轻讽,阿竹却在其中听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在裴珣面前,她是不敢说任何话的,因为她刚来的时候,就因为话多了些被周策打发到庭院洒扫。 苏婉禾忍住眼中的泪,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来,看着窗外的天色不早,赶紧起身:“多番叨扰殿下,是臣女的错。” 第22章 听了苏婉禾的话,裴珣也算是明白了,别管她昏迷做了什么事情,总之在清醒的时候,别想与她沾染纠葛。 她都忘了刚刚是怎样拉着自己,也忘了倒在他怀里娇嗔的模样了。 裴珣被气笑了,索性清醒的一直都只有他而已。 “苏娘子这般急着撇清,莫非怕孤赖上你不成?”苏婉禾知道裴珣一直都是好气度的,如今这般言语,她分明在其中听到了一丝恼意。 他不喜女子亲近纠缠,就连蘅芜苑也不曾带过女子来,想必也是厌恶女子贪慕他的权势,侯府如今没落,苏婉禾并不想在裴珣眼中成为攀附权势之人。 苏婉禾起身,面露不解:“殿下龙章凤姿,是大晋极其尊贵的人,臣女能得殿下垂怜,是臣女的福气。” “孤看不见得,苏娘子每次见到孤都避之如蛇蝎,孤几次三番救苏娘子于危难之中,苏娘子不见得亲近,反而与孤越来越疏远。”裴珣负手站立,分明看到苏婉禾刚刚被药苦得差点呛出泪来,现在这般,见到他竟深深忍了下去。 他心中不知是该说她笨还是说她懂事。 苏婉禾忍住苦意,眉头微蹙,从榻上起身,端端正正朝着裴珣福了福身:“殿下垂怜,臣女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像殿下说的那般,是殿下多虑了。” 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缀在苏婉禾苍白的面容上,她本就皮肤白皙,一场风寒只将她的好气色又夺了几分去。 唯独那唇瓣,在她咬唇的时候,充血之间,倒是多了几分红润,看起来娇艳极了。 裴珣心中冷哼,他若真信了苏婉禾的话,长她几岁莫不是白活了。 年纪不大,想到倒是多,也不怕惹怒了自己,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 “倒是孤想多了,苏娘子这般守礼,怎会在孤的面前说些糊弄的话来,看来的确是孤多虑了。”裴珣唇角带笑,笑意不达眼底,明明是夸赞的话,苏婉禾却在其中听到了一丝冷意。 苏婉禾有些古怪地看了裴珣一眼,她杏眼水润,看向人的时候,很自然便有一种令人怜惜之感,即使在此时,虽是不经意地打量,也泛着少女的明媚。 裴珣便是在此时与苏婉禾对视的,少女不卑不亢,巧笑嫣然,明明是极为端庄的,却刻意泛着些疏离之感。 莫非她对她那个外放的未婚夫也是如此,还是单单只是在他面前如此。 想到此处,裴珣心中泛上了一股莫名的恼怒,心中却有了其它的考量。 这般明媚的春色,为何要拱手让与他人,该好好关起来,他一人欣赏便可。 “殿下,今日臣女就先行告退了,因府上还有事,也不好再叨扰了。”眼见天色暗了下来,现如今已经入深秋,白日逐渐变短,苏婉禾想到苏恪此时应该已经下学了,若她现在赶去,兴许还能和他一起回府。 “苏娘子过分谦虚了,怎会是叨扰,只要不是苏娘子刻意避着孤便罢了。”裴珣偏偏不想顺着苏婉禾的意来,明明是她先招惹自己的,若就这样放了人走,她怎会明白自己的处境。 苏婉禾想要矢口否认,被裴珣打断:“既是府上的事情,莫不是苏娘子要去接府上的小公子?” 裴珣是太子,苏恪在上书房的事情,他岂会不知,苏婉禾不好瞒他:“正是,所以臣女才实在脱不开身,请殿下容臣女先行告退。” “既如此,那便走吧。” 见裴珣松了口,苏婉禾心口终于松下,也不再多说,快步便到了别苑的门口。 让她意外的是,蘅芜苑的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裴珣自她身后而来,苏婉禾不解,正对上裴珣漫不经心的神色。 “不是要到宫中,随孤一起,孤正好要回东宫。”裴珣径直走过去,已经起身上了马车,只剩下呆呆站在原地踌躇的苏婉禾。 “若再不走,恐怕要赶不上时间了。”裴珣陈述着客观事实,丝毫没有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妥。 他知苏婉禾平日里学的四书五经又在心中作祟,不及时点醒她,恐要一直这般迂腐,小小年纪,总少了些少女该有的活泼性子。 “哦......好。” 在裴珣放下车帘的时候,看到了苏婉禾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他便是要存心逗逗她的。 让她平日里如同小狐狸一般,避他如洪水猛兽,整日拿着些道貌岸然的话来诓他,真以为他都不知。 苏婉禾如坐针毡,不知道事情怎么又发展到这个地步,心中焦急万分,手中将帕子绞了又绞。 若是让人看见她从裴珣的马车下来,恐怕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大家只会认为是她蓄意勾引,到时候不用等她未来的婆母主动退婚,天下的唾沫也要将她淹死。可面前的人是裴珣,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惹得当今太子殿下不虞,她的下场恐怕更为凄惨。 于是,在进入马车的时候,苏婉禾就坐在离裴珣极远的地方,好在这马车够大,裴珣在一旁闭目养神,并没有???分神到苏婉禾的身上,这也缓解了苏婉禾的尴尬,一直熬到宫门口,终于与裴珣拜别。 宫道上十分寂静,平日里有禁军统领,并不会有太多人驻足,苏婉禾按捺着自己的心口,果然没有人注意到她。 苏府的马车早早就等在这里,离上书房下学刚刚过去了一刻钟,苏恪腿短,加上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想必还要等一会才能看到他。 苏婉禾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他年纪尚小,又是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上学,适应起来已经相当不容易,如今又招惹了宫中的十三皇子...... 这几日的告假,是苏婉禾给赵贵人的一个警醒,她在宫中并不见得就安宁,苏府有平乱之功,纵使没落,皇上也不会不管。 赵贵人在宫中迟迟没有等到苏婉禾请旨,想必会收敛许多,她是宠妃,没必要把自己折在这上面。 这也是苏婉禾放心下来的原因,果然,远远便看到苏恪的身影,小小的一团,在昏暗的宫灯下显得格外渺小,苏婉禾轻轻向他招手,看到苏恪的脚步加快了些,宽大的袍子将小小的人儿罩在其中,苏婉禾嘱咐他慢些。 府中,苏婉禾一边让云枝备膳,一边问苏恪今日的情况,在得知十三皇子没有再找他麻烦时候,苏婉禾还是松了一口气。苏府如今承受不住大的风浪,赵贵人能够及时收手便是最好的结果,若真闹到皇上那里去,对赵贵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过了几日,苏恪的身子日渐养好,正值深秋,姐弟两人约好去白鹿寺祈福,永成侯死后,苏婉禾在那里给苏夫人和他点了一盏长明灯,每岁供应香火,以保佑侯府的安危。 冬月初是最好的时日,往常因苏恪身子不好,都是苏婉禾一人前往,如今苏恪身子较之前大好,也正是祭拜的好时机。 若能保佑苏恪平安长大,便是苏婉禾最大的愿望。 眼看日子近了,冬月里的天气变幻无常,往常苏婉禾都要在上面住上几日,映月和云枝早早收拾了要带的东西,清漪阁特意给苏恪做了夹袄,在山上不比府中,若是感染了风寒便得不偿失了。 事情发生在去白鹿寺的前一天,正值上书房休沐,马车等在宫道上,苏府的侍从并没有等到苏恪,于是着急回府报信。 苏婉禾在府上等了两个时辰,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直到暮色四合,苏婉禾派人打听消息传了书信,苏恪与十三皇子在宫中御河落水,两人都昏迷不醒,已经叫了太医,且有人扬言,是苏恪故意推十三皇子掉入水中,结果自己也不小心落了水。 这事若发生在宫外,尚可断定孩童的无心之失,落在皇宫中,便要被扣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惹姝色 第14节 一股冷意自脚底袭来,苏婉禾站着的身子险些不稳,若不是云枝在一旁扶着,只怕她已经失了心神。 “宫中现在情况如何?” “听说赵贵人扬言公子先前便与十三皇子不合,借机报复,已经哭晕了两回......” 云枝小声重复着刚刚听到的话,一时也慌了神。 “娘子,小少爷定然是冤枉的。说不一定是十三皇子自己贪玩才不慎落水。” 比起苏府的清白,苏婉禾现在更担心的是苏恪的身子,她的声音有些抖:“恪儿有咳疾,今日落水,若是引发了他的旧疾,他该如何。” 她想到从前苏恪从鬼门关救回的场景,心中越发焦急:“不行,我必须现在就要进宫一趟。” “可是娘子,未经传召,您不可以——”云枝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苏婉禾已经跑了出去。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马上见到苏恪。 为今之计,只有找人去宫中送信,她熟识的人中,在朝中为官的不多。 市井不少酒肆已经打烊,只有少许的几个行人,冬雨惊雷,地面寒霜,苏婉禾顾不得其他,只想要再快一点,直到看见了将军府门前点亮的灯笼。 苏郑两家是世交,郑将军戎马一生,最是心胸博大,她能想到的唯他一人。若是知道苏恪的事情,苏将军想必不会拒绝的。 她定了心神,有些颤抖地敲了敲门,见许久没有人来,又试着敲了两声。 “谁啊,已经这样晚了,夫人都休息了。”开门的是府中的嬷嬷,苏婉禾认得。 她打着呵欠定睛一看,发现是苏婉禾,忍不住问道:“苏娘子可是有事?” 话是问了,却没有让苏婉禾进去的意图,只站在半掩的门边,不停拢着衣服。 “将军可在?”苏婉禾语气中不免带着些期望,即便被轻视,也没有半分不快。 “真是不凑巧,将军已经睡下了,娘子不如明日再来吧。”李嬷嬷有些不耐烦,远远便听到院中一道熟悉的声音。 “何人在敲门,不知道老爷睡眠浅,还要扰老爷清梦不成。” 是苏夫人的声音。 李嬷嬷恭敬地回了声:“是苏娘子。” “娘子您也看到了,确实不是老奴说谎,您若真的有事,还是明日来吧。” 说罢正要关门,被苏婉禾一把按住:“嬷嬷,我是真的有急事,请您再通传一声吧。”苏婉禾已经放低了姿态,见里嬷嬷并不松口,便一把推了门去,一路径直到了郑夫人的小院门口。 任凭李嬷嬷在身后阻拦不得。 郑夫人已经站在门口,将寝室隔了几丈远,身旁跟着一位蓝衣侍女:“原就说你不懂规矩,现在看来还真是。” 郑夫人一直都不满意苏婉禾,看向她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我是来找郑将军的,可否请夫人告诉将军一声。”苏婉禾忽略了郑夫人的神色,想到的是生死未卜的苏恪。 赵贵人那般嫉恶如仇,若是在宫中动些手脚,一切便晚了。 苏夫人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不会让你见他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夫人,我是真的有事,想要请将军帮忙。”苏婉禾央求着,眼看苏夫人转身就要进去,赶紧走过去,被身边的蓝衣侍女拦住,拉扯之间,那侍女左手月牙形的胎记就这样落入了苏婉禾的眼中。 第23章 苏婉禾抓着侍女的手臂,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潇湘阁的冬珂曾向她透露,画舫行事的男子左手有一处月牙的印记,怎会就这样巧,郑夫人身边的侍女也在同样的位置有一处胎记。 当日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那侍女看着苏婉禾这样看自己,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匆忙中盖住自己的胎记,眼中满是?防备。 “苏娘子这般,可是?于理不合,这般夜深了,夫人都已经说?了不便见客,何故来硬闯。”蓝衣侍女一脸的不屑,郑夫人对苏婉禾的态度,便是?郑府对苏婉禾的态度,府中下?人便也看碟下?菜。 苏婉禾稳了稳心神,冷冷地看向她:“请问这位姑娘,可认识福王?” 那侍女在听到苏婉禾的话语时,神色凝滞,慌张中转身即逝:“奴婢不明白苏姑娘的意?思,还有,现在夜已经深了,苏娘子还是?请回吧。福王这般身份,岂是?奴婢可攀的。” 蓝衣侍女说?道此处,眸中转喜:“不过?听说?福王与苏娘子关系匪浅,还曾同入一画舫。” “姑娘听说??听何人说?的?” 苏婉禾没有放过?那侍女面上的每一个神色。 当初这件事除了府中的云枝映月,再无人可知,她又是?听谁说?的,看着侍女的神色,苏婉禾更加确定,当初诱福王到画舫的人,便是?此人,既如此,当初酒中的药也是?郑夫人下?的。 哀莫大于心死,她以为郑夫人只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想不到现在还未嫁到郑府便已经用这样的方式来毁她清白,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当初若不是?她跳入水中被?救,眼下?便已经成了千人唾骂的对象。 其心可诛。 苏婉禾一双手紧紧绞着衣摆,突然?觉得这桩婚事变得如此可笑,郑翊外放未归,现在便已经闹出这许多事情来,郑翊当真能按自己的心意?娶她吗? 那侍女大概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看着苏婉禾审视的目光,忍不住心惊,等不到她解释,便看到苏婉禾已经离开?了王府。 冬雨惊雷,夜风阵阵,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能听到打更的声音,还有疾驰的马车,苏婉禾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力,苏恪还在宫中,生死未卜,如果不能进宫去,她不敢想象苏恪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尤其是?心肠歹毒的赵贵人。 宫中人多眼杂,每一刻都会有意?外发?生,即便是?在天子脚下?,也有万种磨搓人的法?子,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 她蹲坐在巷子中,任黑夜将自己隐没,寒气一点点侵入,淋了雨的身子,知觉也在不断流失。 父亲在时,曾是?她的天,纵然????他时常在战场上,一有时间便会带自己出去,母亲常常说?她,耽误了父亲休息的时间,不懂事,可父亲从来都是?拂了母亲的面子,事后?也会买来朱钗给她赔礼道歉。 不曾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攀诬,这种伴随她一直以为是?理所应当的,直到父亲死去,苏府落寞,身边的亲友一个个疏远了,她才明白何为树倒猢狲散。 哭诉无门,她甚至不知谁会来心疼她,也好过?被?人的冷眼嘲讽。这天下?之事,非身临其境不能感同身受。 “下?雪了。”不知是?谁在路上喊了一声,苏婉禾置若罔闻,将自己埋在黑夜中,片片雪花覆在她轻薄的襦裙中,已经湿了衣裳。 因先前走得急,连披风也未带上,眼下?彻骨的寒意?早已让她失去了的知觉。 蓦然?间,路上已经可以听到“簌簌”的声响,积雪了,行人踩在上面发?出阵阵声音。是?散乱的,渐行渐远的声音,远到苏婉禾快要失去了意?识,有一道声音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娘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倒是?让孤开?了眼界。”熟悉的嗓音带着戏谑,苏婉禾一抬头便看到裴珣撑着一把伞站在她的面前。 雪色的狐裘更显他欣长?的身影,一双桃花眼此刻在灯火中沉沉,苏婉禾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原地,看着如雪松一般凛凛的男人。四处人烟寂寥,甚少有人注意?到这处小巷,不知裴珣是?如何看到她的。 苏婉禾想要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而说?,寒夜几?乎让她失去了知觉,一张口便觉有什么阻塞了喉咙,只怔怔看着裴珣。 “莫非苏娘子现在又想假装不认识孤?”裴珣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让苏婉禾想起了在画舫的时候,那时她知他权势滔天,一心只想要与他撇清干系,可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她生于此,又怎能与偌大的上京脱开?干系。 大概是?苏婉禾的注视过?于专注,她听到男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蹲下?身来,将身上的披风解开?,覆在苏婉禾的身上,清浅的龙涎香盈入鼻尖,还带着裴珣身上的体温。 “跟孤回去。”不容置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婉禾眼中除却不解还有震惊。 “殿下?。”苏婉禾的嗓音喑哑,仿佛被?霜雪弄伤了喉咙,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突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恐怕都忍不住要怜惜一番。 裴珣第一次在苏婉禾的面上看到她这般落寞的神色,平日里如同小刺猬一般的防备,如今却宛如一只冻僵的小兔子,眼眶红红的,让人忍不住安慰一番。 “能站起来吗?”大概是?眼前这样的景象过?于令人迷惑,裴珣的语气较平日里少了一丝凌冽,多了一分温和。 “嗯,殿下?,臣女可以的。”说?罢,苏婉禾双手拥着大氅试图站起来,伶仃的身影在夜中停了太久的时间,微微起身便有些不稳,除却双手,双腿如同被?灌了铅一般,虽没有伤口,却泛着疼。 她贝齿轻咬,还未站稳,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度揽住了腰,尚来不及惊呼,便听到耳边男人警告的声音:“苏娘子若是?再乱动,孤可说?不准会不会掉下?去。” 苏婉禾咬着唇,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男人的手很稳,托在腰上仿佛便有了稳稳的倚靠,苏婉禾的小脸被?紧紧包在了披风里,只露出一双杏眼,顺着她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裴珣利落的下?颌线,硬挺的鼻子,还有一双泛着帝王之气的瞳孔。 雪夜的路并不轻松,不远处有人倾倒,手中的东西落了一地。 苏婉禾却并不担心,裴珣的每一步落在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有他在,便不用生出那般慌乱的情愫。 裴珣带苏婉禾回了蘅芜苑,阿竹站在小院内看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抿了抿唇,发?怔的同时被?身边的周策敲了敲头:“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见苏婉禾将整个头都靠在裴珣的怀中,阿竹瞄了好几?眼,还伸长?了脖子差点跟上去,被?周策一把拉走。 还是?这里,苏婉禾看着熟悉的场景,被?裴珣轻轻放在了榻上。室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地正旺,与窗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婉禾的身子也在渐渐回暖,发?白的唇有了淡淡的血色,先前喑哑的喉咙也有了知觉。 裴珣将大氅放下?,身上的雪尚未清理便已经被?融化了,整件衣服半湿,贴在身上。 苏婉禾看到裴珣走到门口,忙叫住他:“殿下?,能不能先别走。” 裴珣蓦然?转身,看着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女人,平日里恨不得与自己隔出几?丈院的距离,他离开?这里不是?正合她的意?。 “苏娘子,今日就先歇下?吧。”裴珣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门,一阵寒风袭来,将室内的珠帘吹动,发?出阵阵敲打的声音,也让刚刚聚起来的暖意?渐渐吹散了些。 苏婉禾知道若是?今夜不能留住他,一切便晚了。 眼看裴珣马上就要离开?,苏婉禾忙将身上的被?子挣脱,尚未穿鞋,便快步到了门口。 在男人伟岸挺拔的身姿后?,用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腰。 一阵暖意?带着柔软几?乎是?撞了过?来,裴珣顿下?了脚步,便看到苏婉禾将身子紧紧贴着自己。 他的眸色微皱,语气似乎严厉:“苏娘子,孤与你男女有别,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些隐忍,在苏婉禾看来,恐是?怒气,她知道裴珣不喜欢攀附权势的女人,不知道这般作?践自己,会不会引来他的反感。 可是?,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眼下?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帮自己,若她放弃这唯一的稻草,苏恪便保不住了。 索性无论进退,都是?万丈深渊,苏婉禾只能出此下?策。 “殿下?,你不要走好不好,臣女自知轻贱,配不上殿下?,能否请殿下?再帮臣女最后?一次,殿下?要臣女做什么......都可以。” 苏婉禾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胸腔在裴珣的身后?起伏,不知她说?出这样的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裴珣并未转身,感受着背上传来的一簇又一簇的热源,背脊绷起:“苏娘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今夜孤便当苏娘子是?神志不清才说?了这番话。苏娘子早些安歇吧。” 看着男人冷硬的嗓音,苏婉禾顿时慌了神,咬着唇用双手紧紧搂着裴珣的身子,莹润的杏眼中略带点点泪光,看起来绝望极了。 “殿下?,臣女是?真心的,只要殿下?想要的,只要是?臣女可以做到的,臣女都听殿下?的。” 这般乖巧的模样是?裴珣从未在苏婉禾面上见到的,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裴珣转过?身,一双手并未触碰苏婉禾,只是?定定看着她,他眼底平静无波,苏婉禾看着她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拨开?:“苏娘子,今日恐是?被?冻糊涂了。” 苏婉禾眼底的祈求和希望寸寸暗了下?去,她自轻自贱,果然?还是?遭了嫌弃吧:“既如此,殿下?就当臣女今夜没来过?此处吧。” 她哀哀欲绝,朝前院走去,在她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捞了回去,房门顿时被?一阵力度关上,阻断了外面的霜雪,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重重的力度撞在上面的声音。 苏婉禾来不及轻呼,被?裴珣堵住了嘴巴,是?霸道的,不容挣脱的吻,裴珣几?乎要将人拆入腹中,苏婉禾的呜咽都被?吞了去,一股清冽的霜雪混着龙涎香袭来,渐渐让她忘了挣脱,一双手微微垂下?。 惹姝色 第15节 室内静悄悄的,那种极力压抑的女声与窗外的寒风混在一起,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良久,裴珣才微微起身,将指腹覆在苏婉禾的唇上,然?后?拿开?。 他本就身形欣长?,面容俊美?,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英挺。 两人都沉默一瞬,微微的喘,息渐渐平复了下?来。 苏婉禾不可置信地看着迎面的男人,她的唇被?吻地发?麻,莹莹水润,如娇艳欲滴的海棠。她的身子全都落在裴珣的身上,腰间的一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因为刚刚的吻,那宽大的手掌滚烫熨帖在上面,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冷与热,柔软的强硬,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低着头,已经渐渐平复,眸色却黯地厉害,沉沉的呼吸落在苏婉禾的面上,说?出话来一如既往的霸道:“孤说?过?让你走了吗?” 苏婉禾企图睁开?裴珣的束缚,见男人又加紧了力度,便只得扭过?头来,不去???看他:“殿下?不是?不想帮臣女吗,何必将臣女留在此处。” 裴珣用手将她的脸转过?来,让她与自己直视:“孤为了抱你,衣衫都湿透了,连换个衣服都不行?” “可是?殿下?明明让我早些休息的。”苏婉禾赌气说?道,她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敢落了当今太子殿下?的脸面。 裴珣被?气笑了,用手将苏婉禾的下?颌转过?来,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几?乎连起伏的心跳都能听到,他看了看已经湿透的衣衫,转而又看向苏婉禾有些赌气的面色:“那现在说?说?,孤要如何帮你?” 说?到苏恪的事情,苏婉禾收起了刚刚的小脾气:“殿下?可否帮我进宫,我阿弟还在宫中,我想去看看他。” 苏婉禾有些期待地看着裴珣,眼下?只有他有这个权利,恪儿的安危就在一瞬之间,她没有别的退路。 裴珣定定看着她的目光,杏眼潋滟泛着祈求。 “既如此,你先休息,等明日孤自会带你进去。” “不要,殿下?可否今日就带我进宫?”苏婉禾的声音有些急,她害怕夜长?梦多,苏恪是?她在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么急?”裴珣将手放在苏婉禾的面上,帮她将额上的一抹头发?撩到耳后?:“可是?孤是?有条件的。”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苏婉禾眼底一瞬的凝滞,但她不能否认,这是?她要求的,她低垂了眉睫,只是?一瞬间便不再犹豫:“只要殿下?保我阿弟一生平安,无论殿下?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 将军府即使是?姻亲,却也不愿意?这举手之劳的事情,除了裴珣,又有谁能有这样大的权利。 裴珣用手抬起苏婉禾的下?巴,眼中带着笑意?:“当真?” “当真。” “不后?悔?” “绝不后?悔。”苏婉禾深知迈出这一步后?,自己便再也没有退路了,可是?眼下?比长?远更为重要,将来的事情她尚不得知,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珍惜的人。 “好,苏娘子知道孤想要的是?什么,孤不屑于强迫威胁,既然?是?苏娘子自愿的,孤便答应了。”裴珣将人揽在怀里,感觉到怀里的姑娘虽然?在说?话的时候斩钉截铁,此刻身子却微微颤抖。 苏婉禾用力挣脱了裴珣的怀抱:“既如此,现在便进宫吧。” 说?着苏婉禾便要离开?,被?男人一把拉了回来,然?后?朝上托举了些,在苏婉禾不解的目光中朝着床榻走去,苏婉禾一时有些慌了神,看着裴珣势在必得的目光,深知最后?逃不过?,却还是?适时打断:“殿下?,现在不行,可否等明日,我阿弟现在在宫中生死未卜。” 裴珣搂着苏婉禾的脚步一顿,露出一丝笑来,然?后?继续朝着床榻走去,苏婉禾心中焦急:“殿下?,不可。” 男人非但没有听苏婉禾的,还直接将人放在了床榻,正要俯身的时候,苏婉禾有些心慌地闭了眼睛,一双手也抵在裴珣的胸膛。 预料中的沉重并没有到来,裴珣看着她视死如归又慌乱的神色,笑了笑,然?后?撩着衣袍蹲了下?去。 苏婉禾感觉自己的脚有一双温热的手掌,将已经冻僵的知觉唤醒了起来,她睁开?眼睛,看到裴珣蹲下?身子正扶着她的脚帮她穿鞋:“苏娘子也是?侯府里正经的娘子,整日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孤在苏娘子的眼中便是?那般饥不择食。” 苏婉禾看着裴珣矜贵自傲俯身的模样,心中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纵使她再骄纵,也不好让当朝的太子殿下?亲自给她穿鞋:“殿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试图挣脱,被?裴珣握地更紧:“别动,马上就好了。” 裴珣极有深意?地看了苏婉禾一眼:“苏娘子在想什么,若是?再不听话,孤一定会做你想的那件事。” 苏婉禾瞬间就乖乖听话了,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裴珣言出必行。 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阿竹端着姜汤走了进来,在定睛的时候,差点惊呆了下?巴,她竟然?看到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一个女人穿鞋子。 她何故来到蘅芜苑,她是?知道的,当初是?为了服侍这位苏娘子,蘅芜苑都是?男子,周将军才会将她买了回来,平日里即便太子在府上,也不许女子靠近一步,好在她一直惧怕太子,没有什么不该的想法?。 整日清闲,还有工钱,这样的日子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殿下?不曾带过?其他的女子来,如今她竟看到殿下?这般对苏娘子,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还愣着干什么?”裴珣沉沉的嗓音将阿竹的回忆打断,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凌厉,果然?太子就是?太子,对待旁人时,还是?那个尊贵威严的上位者。 阿竹收回了自己刚刚的感慨,端着姜汤走到苏婉禾的身边。 裴珣走过?来拿起一碗,只是?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转身坐到了床榻边:“先喝了它,若感染风寒,恐怕等不到你进宫,便要倒下?了。” 苏婉禾到底是?爱惜自己身子的,马上去接,还未触到,便被?烫到了手,裴珣眼疾手快,才没让姜汤倾倒下?来。 “算了,孤来吧。”说?罢又让阿竹下?去,阿竹经不住好奇,在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竟然?看到裴珣正在喂苏娘子。 “殿下?,我可以的。”苏婉禾看着裴珣递过?来的勺子,想要从裴珣的手中拿过?婉来,被?裴珣制止:“若再这样下?去,等苏娘子自己喝完宫门恐怕就要完全关了。” 裴珣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下?,他总是?懂得如何拿捏苏婉禾的七寸,就比如现在,苏婉禾乖乖低下?了头,然?后?就着裴珣的手抿了一口,柔顺的模样宛若一只小猫。 姜汤辛辣,苏婉禾忍不住蹙眉,她从前便不喜这味道,在府中的时候总是?会让云枝少放一点姜。 但在裴珣的面前,她未说?,只忍着难受,喝完了整碗,她怕裴珣会反悔。毕竟,本就是?她有求于他。 好不容易喝了一大碗的姜汤,苏婉禾抚着胸口,口中更涩得厉害,突然?口中被?放进了什么,酸酸甜甜的,正解了她的不适,苏婉禾瞪大眼睛看了裴珣一眼。 “是?话梅,放心,没毒。”裴珣说?罢便起身了。 “多谢殿下?。”苏婉禾惊诧于裴珣难得的好心,看着男人走到黄花梨木的屏风旁:“殿下?不喝一碗吗,殿下?身体贵重,也要注意?身子。” 裴珣并不作?答,看了床上端坐的姑娘,然?后?将手放在了腰带上。 “咔哒”躞蹀玉带解开?,月白色的衣袍散了去,露出了裴珣精壮的胸膛,他从小就在军营中历练,又曾亲自领兵打仗,自然?不同那些整日饮酒作?乐的世?家公子,此刻站在那里,便能感受到那身子的冷硬,与白日里穿衣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苏娘子,可是?满意??”戏谑的声音传来,裴珣没有忽视苏婉禾的神色,紧接着手便继续,她被?吓得赶紧捂住了眼睛,说?话也难得不复平日里的端庄:“你...你...你说?过?今晚不动我的。” 裴珣目光极深地看了苏婉禾一眼,然?后?朝着苏婉禾的方向走去,月白色的袍子落在地上,上身裸露着,因为室内的温热冒出了细密的汗,混着刚刚的水气,一道水线顺着胸膛流下?来,蜿蜒在强劲的腹上,直至消失不见。 苏婉禾听到朝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已经慌得说?不出话来,莫非裴珣要硬来? “殿下?,时间不早了,若现在不进宫,恐怕就要晚了。”苏婉禾企图阻止裴珣,看着男人近身的模样,撑着手臂一步步朝着床榻内侧移动。 裴珣不说?话的时候,只那样沉沉看着自己的模样,苏婉禾心中便已经慌了,纵然?是?他想,她恐怕也阻止不了什么。 男人俯身过?来,精壮的身子落在苏婉禾的上面,苏婉禾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忽然?间便有些视死如归,但是?,紧接着她便听到耳边的低笑。 那种压迫感转瞬即逝,再看裴珣的时候,他已经拿好榻上的衣服自顾自穿起来,系好了玉带,又恢复霁月风清的样子。 男人英眸未改,待穿戴好,转身朝苏婉禾的额头轻敲了一下?。 “嘶!”苏婉禾轻呼一声,却不敢再动作?了。 “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裴珣说?罢,将屏风上的一个包袱递了???过?去:“穿好,一会随孤进宫。” 苏婉禾怔怔看着裴珣,并未马上打开?包袱。 “总不能穿着你身上的这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裴珣提醒着,唇角微勾,说?话间看到苏婉禾那警惕的眼神,然?后?试探一般慢吞吞解着身上的带子。今日的带子好像格外顽固,迟迟不见苏婉禾解开?。 “殿下?能不能先出去,我很快就好了。”苏婉禾自知理亏,两人即将而来的关系,她有什么资格阻止裴珣,可现在就让她这般坦诚相见,确实?已经超过?了她的接受范围。 裴珣负手背后?,眼中的笑意?深了深,就连眸光也带着耐人寻味的意?思:“孤刚刚也吃亏了许多,可是?都没说?什么。” 苏婉禾知道裴珣指的是?什么,想到那场景,面上一热,可男人与女人怎么能混为一谈。 “又不是?我想看的。”苏婉禾一边慢吞吞解着衣扣,一边小声嘀咕,裴珣看着那动作?,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去,恐怕要穿到明天了。 一阵关门声响起,裴珣看到守在门外的阿竹,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便恢复到平日里胆小的模样,裴珣的气量,阿竹这辈子可能都会惧怕。 她看到裴珣穿着与刚刚进门前不同的衣服,又看了里面一眼,赶紧低下?头来,生怕惹了他不快。 “你进去,帮她。”裴珣并未看阿竹,在离开?之前嘱咐了这样一句话。 大概过?了两刻钟,太子的马车自宫道而来,守卫们随之放行,恭敬行礼。 黑沉沉的夜色,更深露重,守卫森严,这偌大的皇城,不知藏了多少尔虞我诈。 处于这样的环境中,苏婉禾心中的慌乱反而更甚,她不知道苏恪现在的情形如何,只能祈求现在还不晚。 上书房的事情未了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婉禾不相信苏恪会故意?将十三皇子推下?水,但赵贵人是?晋帝的宠妃,只怕这件事还有的磨搓。 眼见就到了苏恪所在的地方,苏婉禾快步下?了马车,正欲上前的时候,被?门口的守卫拦在了外面。 “把门打开?。”裴珣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那侍卫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让开?,不料这时,另一个守卫上前:“殿下?有所不知,这里面关着谋害皇嗣的罪犯,眼下?还没有调查清楚,任何人都不能与之相见。” 那守卫穿着铁甲,苏婉禾并不认识,但“罪犯”二?字,还是?深深刺痛了苏婉禾的心,她看向裴珣,眼中忍着泪意?,手却紧紧捏在一起,指甲深陷在肉里,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流了出来。 裴珣瞥见她的拳头紧紧握着,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再看那侍卫的时候,宛若在看一个死人般:“罗统领,事情尚未调查清楚,未知全貌,怎可轻易就断定苏家的小公子是?罪犯。” “殿下?有所不知,上书房的小宫女亲眼看见十三皇子与苏小公子起了争执,才会双双落水的。”罗统领说?话的时候十分笃定,全然?没有起身的打算,只俯首向裴珣陈述。 “罗统领这样武断,听信他人之言,想必曾经这宫中禁军之事,都是?道听途说?就下?了判断,也不知大晋何时有了这样的惯例,没有证据便随即给旁人定下?罪名。” 罗统领的面色一难,看到面前十分迫人的未来储君,心中到底没了几?分底气:“臣也是?奉命行事......” “不知道罗统领是?奉了谁的命令!”裴珣看着罗统领的眸光微闪,定定看着他。 眼前的人大气也不敢喘:“是?赵贵人见十三皇子落水,臣等刚好在上书房巡逻,便听从娘娘的命将人抓了过?来。” 罗统领说?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敢再与裴珣直视。 “孤倒是?不知,罗统领如此行事,如今已经成了后?宫里的人。”裴珣瞥了他一眼,说?话的时候意?味深长?。 罗统领在宫中当值多年,最近才被?调到御前来,也是?看到赵贵人深得帝心,便开?始揣测圣意?,即便圣上此刻还在南巡,并未回宫。 却没有想到会遇到裴珣,他赶紧跪地求饶:“殿下?,是?臣僭越了,求殿下?放过?臣吧。” 裴珣并不言语,一旁的侍卫见状再不敢言语,将门打开?,苏婉禾提着裙摆径直快步走了进去。 “取消统领职责,下?去领五十大板,肆意?扰乱宫中秩序,流放三千里。” 沉沉且极具威严的声音落下?,也给罗统领下?达了最后?的审判。五十大板,即便人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罗统领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了攀附权势得罪了裴珣,他本以为赵贵人是?宠妃,她的心意?便是?皇帝的意?思,却终究还是?自己僭越了,他怎么敢在宫中阻拦未来的储君! 没直接将他砍头,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只是?流放三千里,此生恐怕再也不能活着回到上京了! 苏婉禾进了室内后?,闻到了一丝发?霉的味道,里面的摆设十分简陋,明明是?寒冬,外面还下?着雪,整个屋子里却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 她看到蜷缩在床榻上小小的一团,呼吸一滞。苏恪身边连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窗户打开?,上面已经断了几?根横木,几?乎抵挡不住寒冷。 苏婉禾快步上前,趴在床榻,一手抚着苏恪的面容,轻轻唤了一声:“恪儿,阿姐来了。” 她声音哽咽,为了不让苏恪担心,极力忍着,喉中有淡淡的腥甜溢出。 或许是?昏迷着的苏恪感受到了苏婉禾召唤,在苏婉禾深深自责的时候缓缓睁开?了眼。 “阿——姐。” 苏恪虚弱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咳嗽,苏婉禾赶紧摸了摸苏恪的额头和手心,发?现已经一片滚烫,不仅如此,苏恪身上还穿着落水时的衣服,已经湿透。 “阿姐在这里,恪儿是?不是?很难受,阿姐这就带你回府,带你看大夫。”苏婉禾解开?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将苏恪包起来,在看到苏恪苍白而痛苦的面容时,再也控制不住了。 惹姝色 第16节 有些情绪即便是?极力隐忍,也是?难以抵挡的,苏婉禾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落在枕边,落在苏恪的手边,在深冬寒夜中。 她慌乱地擦着,正欲抱起苏恪,便看到裴珣已经走了进来:“孤已经命人请来了太医,你这般将他带回府中,不但不会缓解他的病情,反而会加重。” “娘子,还请将苏公子放下?,臣这便给他诊治,已经耽误不得了。” 苏婉禾这才注意?到裴珣身边的张太医,因在蘅芜苑曾为自己诊治,所以印象深刻,她也深知裴珣说?的是?对的,便小心翼翼给苏恪盖上了被?子,退到床榻一旁,看着苏恪半是?昏迷的模样,心中钝疼。 明明都落入水中,赵贵人却命人将苏恪关在此处,甚至在尚未查明真相的时候任苏恪自生自灭。 他尚且才六岁,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因此出现了什么意?外,那谋杀皇嗣的罪责便再也脱不开?干系了。 莫说?苏恪,便是?整个苏府都会因此而获罪,赵贵人这一招是?想要斩草除根。 苏婉禾不知苏家何时与赵家有纠葛,才会惹来如此罹难,竟不惜赵贵人连十三皇子也算计在其中。 虎毒尚且不食子。 “苏娘子,小公子此番病症很是?凶险。”张太医愁容满面,看到一旁守着的姑娘心中很是?不忍,医者仁心,苏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可惜这对姐弟,连个倚靠也没有。 苏婉禾掐着手心,先前掌中的伤口又裂开?了,微微渗着血,她努力使自己镇定:“张太医,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我受得住。” “小公子从娘胎中带着咳疾,恐是?之前又受了什么刺激,臣看他身上还带着痊愈不久的伤痕,眼下?又发?着高热,若是?这几?日能撑过?去,便还有的救,若是?——”张太医看着苏婉禾暗下?去的眸子,实?在有些不忍心。 “娘子也不要过?分担心,臣现在就给公子开?药,今夜恐要辛苦娘子了。”张太医说?完又看了裴珣一眼。 “你先下?去吧。”裴珣的视线落在床榻边跪着的女子,今夜是?他第一次在苏婉禾的面上看到如此痛心的神情,此刻她眼眶红红的,哀哀欲绝的模样让他想到另一个落水的孩子。 裴珣的眼中突然?凌厉起来。 皇弟? 第24章 苏婉禾与苏恪被带到了东宫,张太医整夜守在此处,也便于为苏恪看诊。 苏恪才六岁,很多药性太烈的方子不能用,张太医斟酌再三,很快便拟出一剂药方来???,裴珣吩咐宫人去熬煮,苏婉禾只身守在苏恪的榻前,一刻也不敢离开。 从小便没了娘亲,苏恪对苏婉禾也格外依赖,即便还在昏迷中,也紧紧握着苏婉禾的手不放,眼?下梦中呓语,苏恪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被梦魇住,苏婉禾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用?帕子一点点擦着苏恪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苏恪才面容舒缓,这让苏婉禾松了一口气,见苏恪已经熟睡,便想要起?身,不知是不是因为蹲的太久,脚步浮空,眼?前一阵昏沉,若不是裴珣赶到及时抱住她?,只怕会摔倒。 “你便是如此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裴珣的手并未移开,将苏婉禾牢牢箍在怀中,一双眼?睛几不可?查的怒气横生。 苏婉禾有些?莫名?,裴珣为何如此生气,可?一想到姐弟两人自父亲去世?后便被人视为累赘,心思也格外敏感。 “殿下,我阿弟痊愈后,我便会带他?回府,断然不会打扰您太久的。”苏婉禾低下头,因为刚刚哭过,嗓音还带着微哑,她?推拒着裴珣的手,企图挣脱出来。 裴珣的手放在苏婉禾的腰上一紧,察觉到苏婉禾的情绪,加重了力度。 一开始尚未明了,直到看见苏婉禾落寞的神?色,心中顿时了然,不知该说她?守礼还是迟钝,他?要被气笑了。 可?转念看到苏婉禾红红的眼?睛,到底没忍住责备:“孤的意思是,你今夜在寒风中受了寒,又在床榻边守了许久,若不去休息片刻,苏恪没有醒来,你便要倒了。” 裴珣的声音难得地温和,他?甚少会给别人解释,眼?下竟然怕苏婉禾伤心,难得地多言语了几句。 果然,苏婉禾在听到裴珣的话后,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可?是转瞬,察觉到两人如此的距离,还是有些?不习惯:“殿下可?否放手,今日的事情谢谢您,恪儿的身子不好,旁人照料我不放心。” “孤让太医院的人守着,张太医也在此处,东宫守卫严苛,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孤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裴珣将人打横抱起?,也不管苏婉禾是否同意。 周策本就?守在门口,听到室内的争吵原先有些?疑惑,直到看见殿下抱着苏娘子走了出来。 苏娘子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甘情愿的,可?见自家殿下有多霸道,不过,这不是他?能置喙的,只能在裴珣经过的时候低下了头。 直到将人放到榻上,苏婉禾寻了机会想要离开,被裴珣一把拉住,然后她?看着裴珣蹲下身子,将苏婉禾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露出了狰狞的泛着血的伤痕。 苏婉禾疼得微微皱了皱眉,刚刚苏恪梦中抓紧了她?的手,先前未察觉,眼?下伤口火辣辣地疼,如同锥刺一般。 “不是铁打的身子吗?苏娘子还怕这点小伤口。”裴珣说着讽刺的话,手却?没有放开苏婉禾,他?差人拿了伤药,小心替她?处理着伤口。 “疼不疼?”裴珣在处理的时候看了苏婉禾一眼?,便见苏婉禾迟疑了一下,转瞬又摇了摇头。 “殿下,我来吧。”苏婉禾说着便要将手从裴珣的掌中挣脱开来,一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秀气的眉蹙了又蹙,看得裴珣心中了然。 大概是知道苏婉禾口是心非的性子,也不多说,裴珣的力度又轻了些?,把药粉覆在上面,嘴上却?不饶人:“苏娘子的嘴可?真硬,明明都疼得皱眉,却?还是一声不吭,真是让孤开了眼?界。” 旁人家的小娘子便是见血也要落下几滴泪来,更何况这伤口不止一处,若是他?那?个娇气的皇妹南康公?主,不知要哭闹成什么样子。 裴珣见苏婉禾忍着不出声的样子,有些?无奈,便顺着苏婉禾的伤口轻了又轻。 而苏婉禾被这样明目张胆地奚落,饶是脸皮再厚也禁不住,面上泛着些?粉,咬着唇,撇了撇嘴。 “殿下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也可?以的,何故这般凶。”苏婉禾没控制住,一口气说了出来,今夜的事发生的太突然,将她?平日里的小性子都激了出来,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裴珣已经用?纱布将苏婉禾的手包了起?来,唇角微勾,难得看见她?使小性子的模样,笑着说:“孤怎么就?凶你了,只是希望你爱惜自己的身子,这点小伤不注意,若是伤口感染,你是不要这只手了不成。” “真有这般严重?明明只是些?小伤口。”苏婉禾咬着唇,有些?担忧却?又半信半疑,小心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下一秒便不再属于自己。 “你当孤是骗你不成,孤曾经在外行军打仗,也遇到过士兵伤口感染的时候,轻则几日便好,重则需要剜肉剔骨。”裴珣说的时候看了一眼?苏婉禾警惕疑惑的神?色,继续道:“再严重的,那?只手便保不住了。你若执意如此,将来——” “殿下不要说了,我会好好上药的。”苏婉禾想象了剜肉剔骨的场景,亦或是其他?,心便慌得厉害。她?十分懂事地不再挣扎,看着裴珣最后将她?的手处理好。 “记住了,最近几天不要沾水,惹了伤口发炎便得不偿失了。”裴珣目光极深,看到苏婉禾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策在门外守着,因为常年习武,听力也较常人更灵敏,尤其是听到裴珣诓吓苏婉禾的话,面上的肌肉一抽,忍不住腹诽起?来。 行军打仗,受伤是难免的,若一点小伤小痛便如此惊师动?众,还打什么仗。自家的太子殿下怎得回了上京之后,行事便如此小心翼翼。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苏婉禾看到自己包扎整齐的手,以及起?身的男人,想不到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处理伤口,且手法看起?来十分娴熟。 裴珣放下药瓶,转身看到苏婉禾探究的神?色,负手而立:“孤在战场上多年,非整日在东宫里养尊处优,这点小事难不倒孤。” 苏婉禾心中的腹诽被裴珣这样明晃晃的说了出来,转而捂着唇轻咳了几声,想要遮掩过去。 裴珣轻易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只是不再点破:“今夜你便宿在此处,苏恪会有人照料,你不用?担心。” “好。”苏婉禾这次没有再和裴珣争辩,和裴珣在相处之间,她?渐渐也明白?了这人的秉性,一贯的说一不二,再争辩下去,并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不如听从他?的安排。 裴珣“嗯”了一声,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又看了苏婉禾一眼?,见她?已经准备就?寝,便走了出去。 沉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苏婉禾放在带子上的手不再动?作,快速穿了鞋,俯首在门边看去,果然没有再看到一个人影。 夜已经很深了,她?的院子里没有人看守,走起?来格外顺畅,不知不觉便到了苏恪的院子。 张太医见来人是她?,想到裴珣说的话,被苏婉禾适时打断:“张太医,我不会告诉太子的,我只是今夜想守着阿弟。” “也好。”张太医行医多年,知道骨肉亲情是斩不断的,便默许了苏婉禾留在此处,好在吃了药下去,苏小公?子已经退了烧,只要能够安然醒来,便是最好的结果。 苏恪了无生机躺在榻上,苏婉禾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自苏恪两岁丧母,因苏恪天生带着的咳疾,这样的时候她?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次,每次看着苏恪日渐消瘦的身子,多次从鬼门关拉回来,便忍不住自责。 就?像现在,她?只能握住苏恪的手,一点点感受他?的温度,期许他?能快点好起?来。 张太医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苏婉禾,欲言又止,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多时,被人叫了出去,是裴珣。 他?转念心中便有些?惶恐,正欲行礼,被裴珣用?眼?神?制止,想必也是知道苏娘子到了此处。 “苏恪现下如何?”裴珣问话的时候,眼?神?却?落在床榻边的苏婉禾身上,早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果然就?被他?看到苏婉禾悄悄跑了出来。 经过如此一遭,张太医看到裴珣对苏家的关切,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回禀殿下,苏小公?子的意志坚定,即便伤了内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想必很快就?能醒过来,殿下不必忧心。” “嗯,好生照料着。”裴珣留下这句话来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次日,东宫侍候的宫人们都炸开了锅,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然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且有宫人亲眼?看见殿下将人抱了一路,两人在房内待了许久。 想到东宫不日便要选???妃,这位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但圣上有意姜家和徐家的小娘子,大家心中便有些?说不准。 几个宫人一大早便在庭院讨论这事,被周策发现,罚了几大板子,终于消停下去,但还是被有心人传到了东宫外。 姜沐蕤正在姜贵妃的寝宫,圣上最近南巡,姜贵妃特意诏她?进宫解闷。 “阿蕤,在殿下面前可?不能如平日一般耍小性子,都是哥哥将你宠坏了,几次三番才惹了殿下不快,若你还想要当太子妃,一定要谨言慎行。”姜贵妃只有这一个侄女,骨肉血亲,自然是心疼的,才会这样苦口婆心。 这事不说便罢了,姜沐蕤一听便不乐意了:“姑母,阿蕤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平日里怎么敢随意顶撞太子,都是苏家那?个孤女,存心和我过不去。” 想到苏婉禾,姜沐蕤窝了一肚子气,上次让她?在中秋宴上失了脸面,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治治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惹她?。 “苏家的孤女?你说的可?是永成侯府家的那?个丫头?”姜贵妃闭着眼?睛,任宫人给自己按着肩膀。 “正是,她?那?一身的狐媚模样,姑母是没看见,就?差把心思写?到脸上了,她?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姜沐蕤说起?话来便感觉一身晦气,起?身帮姜贵妃奉茶。 姜贵妃喝了一口,声音悠悠转来:“那?个丫头,不成气候,听说昨日她?那?上书房的弟弟还和十三皇子起?了争端,双双落入水中,眼?下皇上南巡,以赵贵人那?毒妇的声名?,想必也活不了太长?的时日了。” 姜沐蕤一听,面上转喜,原先看皇上下旨让苏小公?子到上书房,她?还担心,苏家将来会东山再起?,原来是她?多虑了。 “这样一来,那?个苏婉禾即便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有办法救她?的亲弟弟,看她?以后再怎么装柔弱,惹得殿下怜爱。”姜沐蕤口无遮拦,姜贵妃觑了她?一眼?。 “慎言,你可?要好好管住你这张嘴,别再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姜贵妃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 姜沐蕤一扫往日的阴霾,心情转好,想不到这般便轻易能除掉心中的祸害。 毕竟当日她?看到苏婉禾那?张清冷的脸,心中警铃大作,虽然知道裴珣不可?能与她?沾上关系,心中却?也多了几分担忧。 “走吧,今日出去走走,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人也要闷了,殿下正血气方刚,断然不会喜欢无趣的女人。” 姜贵妃掌管宫中不少时日,曾经也宠冠六宫,姜沐蕤从未怀疑过这位姑母的手段,否则,宫中也不会至今只有一位贵妃,就?连楚后也无法成为她?的阻碍。 “是。”姜沐蕤跟上姜贵妃:“就?知道姑母不会不管我的,阿蕤都听姑母的。” 两人到了御花园,昨夜的雪下了一整夜,眼?下御花园中已经积了不少,莲湖池想必已经结冰,现在太阳刚刚出来,正好可?以看到御花园中的腊梅。 宫人在亭中已经备好了炉火,银骨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因姜贵妃喜爱花茶,炉上的水沸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见两人过来,宫人在美人榻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即便赶上融雪,定然是感受不到寒冷的。 今日腊梅很艳,姜沐蕤感到说不出的愉悦,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两个宫人在假山旁窃窃私语。 第25章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姜沐蕤正折了一枝腊梅,想要给姜贵妃送去,陡然?看到?这两个?宫女,吩咐一旁将两人押了过来?。 宫中人多口杂,不得不防,恐是哪个宫门的细作。 “娘娘,饶命,奴婢是无心之失啊。”姜贵妃在宫中斗了多年,和她?一起进宫的姐妹现在几乎都已经不在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押下去,乱棍打死。”她不想听她们的解释,直到?两个?太监将人抓了起来?,其中一位宫女大声?呼喊:“娘娘,恕罪啊,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只?是今日碰巧听说太子将一个女子带入东宫,忍不住多言了多句。” 突然?听到?东宫的事,尤其是裴珣,姜沐蕤顿时慌了神,带着些怒气道:“你们胡说!” “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姜娘子若是不信,可一查探。”那侍女跪在雪地?上,瑟瑟发抖,相比于寒冬的冷,更惧怕眼?前的滔天权势。 惹姝色 第17节 姜沐蕤不信裴珣那般风清霁月的人会随意让一个?女人进入他?的寝宫,即便他?不喜自己。 她?看向那宫女的时候仿佛肉中钉一般,恨不得立刻将人处死。 “竟敢在宫中造谣,还不快拖下去!”姜沐蕤怒意丛生,被姜贵妃适时打断:“好了!” 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示意姜沐蕤不要轻举妄动,转而将目光落在那宫女的身上:“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说给本宫听听。” 两个?宫女最后被拖了下去,姜沐蕤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她?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瓷片滚到?雪地?里,差点将一个?随行的宫女烫伤。 “姑母,你听到?没,太子竟然?在东宫藏了女人。”姜沐蕤歇斯底里,趴在姜贵妃的膝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姜贵妃似有无奈,宫女们大气不敢出,只?专心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作为自己唯一一个?侄女,姜贵妃还是疼爱的,虽然?恨铁不成钢,还是将手放到?了姜沐蕤的头上,轻声?安慰:“有姑母在,自然?不会让旁人亏待你,寻常家?的小娘子若想要进东宫,也要看皇上答不答应。” 她?在宫中多年,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 姜沐蕤本来?还在抽噎,听到?姜贵妃这样说,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是啊,有哪家?娘子的家?世比得上姜家?,太子妃便是未来?后宫的主人,寻常人家?的姑娘,便是连皇上那一关也过?不了。 可是转念一想,裴珣竟然?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姜沐蕤还是气不过?,她?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姜贵妃被扰得头疼,遂按了按眉心:“阿蕤,这又是怎么了?你现在哪里还有一个?官家?小姐的样子,莫说是太子,便是姑母现在看了,也喜欢不起来?。” 姜沐蕤心中委屈,听了姜贵妃的话,止不住的抽噎:“姑母,可是那个?女人即便当不了太子妃,若太子一心喜欢,将她?抬为侧妃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一来?,将来?便要先我一步入东宫。”姜沐蕤一想到?此处,心中便钝疼,她?爱慕裴珣多年,可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 “原来?是这样,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还是未来?的帝王。”姜贵妃视线落在远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就算先进宫又如何,也要看有没有本事活到?最后。” 姜贵妃的声?音有些冷,姜沐蕤原本还在抽噎,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在她?眼?中,姑母从来?都是端庄而温柔的,何时有这般令人害怕的神情,她?的抽噎止住,再不敢发出一声?。 苏婉禾将苏恪守了一夜,在张太医的精心照料下,苏恪终于熬了过?来?,她?去小厨房帮苏恪做了桂花糖糕,熬了小米粥。 裴珣一早便出去了,只?是听张太医说昨夜曾过?来?,没有进去。苏婉禾心虚地?点了点头,端着小米粥小心翼翼看着苏恪,他?的身子还未恢复,眼?下面色有些苍白。 “阿姐,你守了恪儿一整夜吗?”苏恪顺着苏婉禾的手喝了一口,见苏婉禾形容憔悴,止不住的愧疚。 “只?要恪儿能快点好起来?,阿姐做什么不重要,今天阿姐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糖糕,恪儿最近又长了蛀牙,所以只?能吃一块。”苏婉禾放下手中的碗,拿起了一块糖糕放在苏恪的嘴边,笑得云淡风轻。 苏恪已经习惯了苏婉禾这般,他?因为体?弱,从小多亏苏婉禾的照料,在他?的心中,长姐如母,只?是他?有些心疼她?。 云枝和映月姐姐说过?,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长姐便已经撑起了整个?侯府,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如果他?再长大一点便好了,兴许阿姐便不用这般辛苦。 苏恪在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早日承袭爵位,为苏家?也是为了阿姐。 他?撑着身子顺着苏婉禾的手咬了一口,面上转喜:“阿姐,好甜,你也尝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恪儿喜欢就好,阿姐刚刚已经吃过?了。”苏婉禾很庆幸昨夜来?的及时,苏恪的命算是保住了,她?本想问问落水的事情,可一想到?苏恪才刚刚转醒,便想要等过?些时间。 苏恪虽然?年纪尚小,却并不愚笨,还是想要给苏婉禾解释一番,他?并非故意落水给她?惹麻烦:“阿姐,我昨日没有推十三皇子,是他?自己突然?掉下去的。” 听到?苏恪主动说起这件事,她?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赵贵人进宫后,仅得一子,按理说应当是金尊玉贵娇养着,怎会以此来?祸害整个?苏家?,让他?只?身冒险。 “你可记得,十三皇子落水之前有什么症状?”苏婉禾心中疑惑,十三皇子已经十岁,按理说御河周边有人把守,总该会去劝导。 苏恪想到?此处沉默一瞬,又看到?苏婉禾期许的目光,顿了顿,有些不情不愿说着:“十三皇子骂恪儿是没有爹娘的野孩子,我与他?争了几句,然?后他?突然?晕倒失足,恪儿想要拉他?,便和他?一起落入水中。” “恪儿可知十三皇子是否真的晕倒?”苏婉禾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夙疾,怎会无缘无故就跌倒。 恰在这时,庭院内一阵喧哗声?响起,苏婉禾正欲出门,便看到?一位身穿绯色宫装头戴步摇的娇媚女人站在她?的面前。 在她?的身后,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太监,看样子来?者?不善。 “将人带走?,本宫的启儿因他?落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将这个?谋害皇嗣的罪犯关起来?,本宫要还启儿一个?公道。” 那女人来?势汹汹,身穿华服,姿容娇媚而倨傲,看起不来?不过?三十,正是风韵留存的时候,苏婉禾从她?的言语中明白了眼?前之人便是赵贵人。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苏恪的身前:“娘娘,兴许是有些误会,家?弟并未推过?十三皇子,只?要寻人调查清楚便好。” 苏婉禾恭敬地?行礼,赵贵人一身锦衣华服,看向苏婉禾的视线带着愠怒:“你是什么人,敢来?教?本宫做事,本宫劝你现在赶紧让开。” “臣女只?知凡事要讲究证据,家?弟若是做了,臣女口服心服,苏府甘愿伏罪,但他?若是没有做,即便是在皇宫,也不能这般随意诬陷。且家?弟从来?温顺守礼,断然?不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请娘娘明察。”苏婉禾说的不卑不亢,虽然?赵贵人是皇帝的宠妃,也不能直接绕过?慎刑司,便草率给旁人定下罪名。 苏恪受不起,苏家?亦受不起。 赵贵人的宫人在她?身边耳语两句,她?的面色十分嫌恶:“别说是证据,本宫身边的人亲眼?看见苏恪与启儿在御河边拉拉扯扯,若不是苏恪,启儿又怎么会身处险境,且上书房的人,早就知道苏恪与启儿不合,事情原委如何,一问便知。” 说到?上书房,苏婉禾面上一冷:“娘娘记得上书房的事也好,若要查探,定要多找些证据,看看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 她?并未明说,只?是随意敲打,苏恪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是出自十三皇子又是何人。 赵贵人面色未变,她?是天子宠妃,怎么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吓到?,即便真查到?些什么,她?也有的是办法,否则也不会走?到?今日,还顺利生下裴启:“不要给本宫再费口舌了,苏恪作为谋害皇嗣的凶手,你和苏家?都脱不开干系,还不快来?人,将两人都带走?,说不一定苏家?早就有谋反的意图。” 宫中的腌臜事不少,若不想引火烧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毁尸灭迹,赵贵人这样急着将人带走?,也是想要占据事情的先机,苏婉禾自然?是不应的。 “苏家?满门忠勇,从未有过?谋逆之心,娘娘若要这样诬陷,臣女便只?要告御状了,让圣上查明事情的真相。”苏婉禾面色不改,挡在苏恪的身前。 那几个?宫人跟着赵贵人到?东宫,也是瞅准裴珣今日尚未回府,如此这般,都不敢上前,赵贵人恨他?们不成器,心中大怒,喝了一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抓不住,不如凌迟处死,快去,把人都给本宫抓起来?。” “孤看谁敢。”那几个?宫人虎躯一震,原先只?想快点了事离开,如今竟然?与裴珣正面碰上,他?们深知这位太子的手段,想到?赵贵人是天子宠妃,便冒着风险前来?,可如今向来?,真是嫌命太长了。 他?们急忙跪地?求饶,身子抖如筛糠,一个?劲儿地?磕头,不敢与裴珣对视。 赵贵人一瞬间慌乱,还是迅速掩饰过?去:“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苏家?姐弟居心叵测,竟敢在皇宫中公然?谋害皇嗣,启儿到?现在还未醒过?来?,殿下可要为启儿做主啊。” 裴珣的视线从苏婉禾的身上移开,再看向赵贵人的时候,泛出了一丝冷意:“谋害皇嗣?赵贵人给孤说说,哪里来?的皇嗣?” 赵贵人祈求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凝滞,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殿下,自然?是你的弟弟启儿啊,启儿最是敬仰您,你一定要为他?查明真相。” “孤可没有这样来?历不明的弟弟。”裴珣说这话的时候极有深意地?看了赵贵人一眼?:“赵贵人,你说是不是?” “殿下......你你......你可不能这样诬陷本宫,启儿不是你的弟弟是谁的孩子,若让皇上知道你这样诬陷臣妾,皇上定然?会生气的。”赵贵人搬出了晋帝,父亲当初将她?送进宫中,她?本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后来?凭借十三皇子的出生,才在宫中占有一席之位,只?因晋帝是老?来?得子,便对她?有人更多的偏爱,外人眼?中她?宠冠后宫,可只?有她?自己明白,男人不过?都是贪图一时新鲜。 “赵贵人不用威胁孤,孤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有充足的证据。来?人,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侍卫穿着的男人被带了上来?,赵贵人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心一下沉入了谷底,但理智告诉她?,决不能承认:“太子这是在做什么?他?是何人?” 裴珣不想理会她?的佯装:“他?是何人,想必娘娘比孤更清楚,毕竟混淆皇族的血脉是诛九族的罪名,拒不承认,罪加一等。” 那侍卫双手被缚,在地?上一个?劲地?想要给赵贵人使眼?色,被身旁的周策重重踢了一脚。 宫女太监们见到?这个?形式,纷纷闭口不言,直到?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宫女被带了进来?,果然?看到?赵贵人脸色变了又变。 “娘娘,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将奴婢推到?了井中,好在奴婢命大,才被救了出来?。” “你胡说,血口喷人,本宫待你不薄,只?是因你打碎了花瓶才罚你,如今怀恨在心,想要来?诬陷本宫。”赵贵人说罢,便想要冲过?去,被周策及时拦住。 那宫女大概也是受尽了磨搓,公然?直面赵贵人:“娘娘,十三皇子究竟是谁的孩子,你我心知肚明,此次落水,不正是合了你意?” 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苏婉禾守在苏恪的身边,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如此一遭。 宫闱秘闻,旁人打听不得,苏婉禾压住心中惊异,不做言语。 她?本想带苏恪暂时离开这里,不成想被裴珣阻止,只?能继续留在此处。 第26章 被缚的侍卫原先并未说话,在听到宫女争辩的言论后?,目眦尽裂般看着赵贵人,被堵的嘴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响。 周策得?了示意,将他口中的东西拿掉,就?听到他歇斯底里地叫喊:“赵从音,你这个歹毒的女人,竟然想杀我儿子,当初你求我的模样都忘记了吗?” 苏婉禾震惊于听到的消息,仔细回想,便能知道十?三皇子为何会落水了。宫中可怜人居多,又想有一席之地,不使些手段恐要白头蹉跎,赵贵人深宫寂寞,错就?错在求错了人,将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胆敢在晋帝头上种上青青草原,又是混淆皇嗣的重罪,简直是死路一条。 两日后?,晋帝回宫,赵贵人因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凌迟处死,十?三皇子因身子不好被送到别苑静养,宿州刺史?亲自送上告老?还乡的折子,这种事情,不好大肆宣扬,事关宫中秘闻,民间只嘲笑赵贵人没有贵妃命。 御书房,晋帝看着这个长相酷似楚后?的儿子,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他没有因这件事雷霆大怒,想到已经许久未与裴珣推心?置腹:“朕打算给你选妃,各地已经呈上了秀女的名录,到时候看看喜欢的,便留下来,朕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已经出?生了。” 楚后?在裴珣四岁的时候仙逝,自此,父子两人很少能够心?平气和说话,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件事,不用父皇操心?了,儿臣自有主张,若无?事,儿臣便告退了。”不等晋帝说话,裴珣便要转身离开了。 所为的骨肉亲情,在帝王眼中能有几分,有的不过是权与利。 “你当真还是不肯原谅朕,当初你母后?的死真的只是个意外——”晋帝想起每次的不欢而散,这么多年,裴珣在他的期望下,成为众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人,无?疑他是欣慰的,可父子之间的那点情分却越来越淡薄。 “父皇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儿臣告退。”裴珣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楚后?的死是他们?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说到此处,晋帝一时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身旁的宫人忙上前端着茶来,替晋帝顺气。这些年,他的身子大不如?前,晋帝心?中悔恨难消,毕竟,有的错一生只能犯一次,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都是他的报应,纵使?他想尽办法弥补,也无?济于事,父子两的关系越来越远。 东宫这几日,苏恪有张太医诊治,加上皇上知道了赵贵人所做之事,特意赐下不少珍贵药材,苏恪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已经能够站立了。 苏婉禾曾向裴珣提过回府,裴珣以方便太医照料为由拒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可宫中人多口杂,难免不会被人说闲话,纵然晋帝恩准她留在宫中照料。 她是一个有婚约的人,东宫毕竟是太子的寝宫,苏婉禾不得?不避嫌,在心?中纠结一番,还是决定去找裴珣。 “在宫中不好吗?”裴珣刚刚与大臣议事回府,尚未换上常服,与平日相比,更多了一丝威严,若平日里是霁月风清的贵公子,今日便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上位者。 苏婉禾恭敬地行了礼:“多谢殿下近日来的照料,恪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是以不好再多叨扰,再者之前想要到白鹿寺祈福,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 “你呢?手上的伤如?何了?”裴珣看向苏婉禾的时候,将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令苏婉禾想到了自己手心?的伤痕,已经慢慢结痂,没有当时那般疼痛。 “也好了,谢殿下关心?。” “过来,让孤看看。”裴珣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旁人,经过上次,东宫的人已经清点了一拨,都是周策命人严格考察的,管不住嘴的人一律都被送到了掖庭,原先的宫人不少是晋帝送来的,只是他忽视了这个儿子的忍耐。 苏婉禾捏着手心?,看到一旁的宫女低着头,对此充耳不闻,多年四书五经的教导让她没法过去,两人的关系本就?尴尬,她没有忘记答应裴珣的事情,也不会公然将这种关系暴露在人前。 “不要让孤再说一遍。”裴珣执意让苏婉禾过去,见对面?的姑娘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终于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将人拉到跟前,然后?环在怀中,一根一根掰开苏婉禾的手心?。 两人的姿势亲昵,近地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裴珣坐着,她的被堪堪被那厚重结实的手臂揽过,温热的触感让苏婉禾的脸红了又红。两人的关系,在大庭观众之中,于理?不合,苏婉禾也过不去心?中的那道枷锁,她答应留在裴珣的身边,却不想被人在背后?嚼舌根,骂自己寡廉鲜耻。 “殿下!”苏婉禾又气又急,转头看到门口守着的周策,周策赶紧转过身子,仿佛眼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脾气还是那般倔,孤又没说要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想要看看你的伤口,怎么就?将孤视为豺狼虎豹一般。”裴珣坐在一旁,将人圈在怀中,苏婉禾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发现是徒劳,只能顺从地将头错开,不让裴珣看出?她心?中所想。 苏婉禾的手心?还有淡淡的粉痕,好在当时的力度不大,及时处理?没有感染发炎,伤口恢复地也很好,不过毕竟是侯府里教养的姑娘,牡丹花一般,娇嫩的手添上这一处伤疤也教旁人要更明显些。 苏婉禾原先并?不在意,这几次苏恪的事情告一段落,也总会看着伤口出?神。就?像在此刻,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任凭旁人还是难以发觉,直到手心?传来淡淡的凉意。 裴珣粗粝的指腹沾着些药膏均匀涂抹在上面?,将伤口上轻微的疼痛覆盖,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与芙蓉香气,裴珣自小在军营中历练,手劲难得?温柔:“这是西域进贡的芙蓉膏,不仅可以止疼,还能淡疤。” 苏婉禾在听到“淡疤”二字眼睛几不可查地亮了起来,姑娘家本就?爱惜自己的身子,平日里最忌磕碰,尤其还是手心?这样的位置,格外显眼,若是真留下什?么,她恐怕这辈子都会伤心?。 “等过几天再送你出?宫,不是想到白鹿寺祈福吗,孤亲自送你去,那一带最近多流寇,若要被人抓了去,到时候你可能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回来了。”裴珣没有放过苏婉禾面?上的每一个神色,淡淡调侃,眼前这位娇弱的小娘子,在她的眼中,还是太弱了些,不过胜在有趣。 苏婉禾一听说裴珣也要到白鹿寺,开口便要拒绝:“我自己去就?好了,而且到时会带上侯府的侍卫,流寇总不会这般明目张胆。” 两人关系不清不楚,若在明处,还不知要招来多少闲言碎语。 惹姝色 第18节 “孤到时穿常服,身边少带些人,如?此便这样吧。”裴珣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苏婉禾的头发,她的发丝柔软,却不像她的心?一般,铁石心?肠,独独是对他。他语气笃定,丝毫不容苏婉禾的拒绝。 因是在东宫,旁人不敢近身,苏婉禾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至于去白鹿寺,裴珣日理?万机,兴许过几日便被耽搁忘记,且自己不说时间,他不一定就?能赶过来。 “今日做了些什?么?”裴珣握着苏婉禾柔嫩的小手,将人放在自己的膝上,一个坐在小几上,一个侧坐在男人的腿上,这样的画面?多少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且不说身边还有几个侍奉的宫人,苏婉禾尚不适应。 眼前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念着裴珣现在还对她有兴趣,她该将恩情偿还地干干净净,等到有一天裴珣腻了,便会放她离开的。 “在御花园中看了雪,恪儿想吃糯米凉糕,我便试着做了些。”苏婉禾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明媚地如?同海棠花一般,她今日涂了牡丹色的口脂,与尚未融化的雪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裴珣意动?,大掌扣住她的脖子,苏婉禾来不及轻呼,便被一道清冽的气息侵入,唇间被吮咬,逐渐深入到内里,口中都是熟悉的气息。 原是侧坐在裴珣的身上,陡然被这道力度握住,苏婉禾重心?不稳,险些便要跌下,在无?意识中揪住了裴珣胸前的衣襟。 她口中的呜咽,被尽数吞了去,似乎尚不满足,裴珣一把将人抱起,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双,腿,被他用手臂固住,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也方便了裴珣动?作,只一眼,便让人低下了头。 几番动?作下来,苏婉禾的头晕乎乎的,腰间的大掌如?烙铁一般,烫到心?口,力度也迫人十?足,她的唇微微有些发麻,舌尖被一道柔软的强势勾着,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室内静得?出?奇,细微的声?响便能轻易捕捉,淡淡的水渍声?落在空气里,在苏婉禾几乎要窒息的时候,裴珣将人放开了些,用指腹捻着她娇然欲滴的红唇:“才这样便受不住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裴珣低笑一声?,将人朝前移了移,并?没有放开苏婉禾的打算,苏婉禾一听到裴珣这样说便觉得?头皮发麻,眼下已经是她的极限,若真再有其他,她受不住的,此刻,她倚靠在裴珣的胸口,能听到他在笑时胸腔的起伏不定。 “殿下!”又娇又软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嗔怒,听得?裴珣心?情大好:“好了,不闹你了,今日的糯米凉糕好不好吃?” “嗯,很甜,殿下要尝尝吗?”苏婉禾渐渐平定自己的呼吸,身子却因为刚刚酸软了些,倚靠在裴珣的身上,她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目光水润,宛如?清???泉一般,就?连腰肢亦是如?此,实在想象不出?,若是弯折,该是如?何的柔软。 “也做了孤的份?孤刚下朝,没有吃早膳,现在想想,倒有些饿了,正好尝尝禾儿的手艺。” 守在门口的周策闻言,嘴角一抽,殿下明明用了早膳,见到苏娘子后?,想要惹小姑娘心?疼,谎话张口就?来,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苏婉禾听到的却不是前半句,而是裴珣对她的称呼,她的心?口像是被烫了一般,密密麻麻,面?上泛着些粉,她借故挣脱了裴珣的怀抱:“就?在小厨房,我去给殿下端来。” “何必这般麻烦,让宫女去做。”裴珣将人又拉了回来,瞧着苏婉禾的面?色,用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般红?” 裴珣说着便用手探苏婉禾的头,被她握住了:“没有,殿下多虑了。”她微微低下了头,还是不太习惯与男子这般近距离接触。 与郑翊有了婚约后?,两人见面?的时候,大多都有长辈在身边,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她知道自己将来要成为郑家妇,悉心?学习如?何成为一家主母,便是拥抱也是不曾有的,更何况今日这般冲击性的举动?。 她被抱在裴珣的怀中,内心?的波动?尚未平复。裴珣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在孤的身边,竟然还能走神,该惩罚你一番。” 苏婉禾正欲解释,便被彻底堵住了嘴,不同与先前的温柔缱绻,这一次如?同风卷残云,占有欲十?足,像是要将她揉进怀中,弄碎了,那双手并?不满足,从腰部往上,直到苏婉禾嘤咛出?声?,裴珣才意犹未足,看着身边的姑娘喘,着息。 大晋的衣服趋于保守,苏婉禾平日的衣衫都是恪守礼节的,将整个身子包的严严实实,之前抱在怀中,总觉得?太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侯府苛待了自己,裴珣之前便这样想。 刚刚一瞬,也算大致明了,苏婉禾并?不像旁人姑娘那般,她该有的一寸不少,处处恰到好处,就?像是现在,屋内的地龙烧得?正旺,少了那些繁复的衣衫,依旧玲珑曼妙。 还是有些太瘦了,裴珣止不住一次的想。 第27章 东宫的侍从都是有眼力的?,那?宫女拿着托盘守在门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房内传唤的?声音。 苏婉禾喜欢杏花斋的糕点,便跟着云枝学了些手艺,其中糯米凉糕最佳。 那?宫人及时出现,苏婉禾终于在这个间隙得以挣脱,她还是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的?:“殿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糯米凉糕,蘅芜苑也备了不少,想必殿下也是喜爱甜食的。” 否则,为何她每次去便有。 提及此处,侍候在一旁的?宫人微微皱了皱眉,她来到东宫的?时日不算短,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储君似乎并不喜甜食,侍候的?宫人们谨记着殿下的?偏好?,唯恐在他的?面前?出现差错,惹了他不快。 此时此刻,殿下并未拒绝苏娘子递过去的?东西,这糯米凉糕甜腻,被苏娘子做成小兔子的?模样,点上了桂花的?花蕊和蜂蜜,当时她便觉得味道定然是不错的?,只是在殿下面前?,甜食他向来是不沾的?。 可裴珣不但尝了,还吃了整块,且面色无常。 “手艺不错。” “比之杏花斋如何?”苏婉禾的?眼神中含着些期待,她的?那?双杏眼,因刚刚的?吻还带着些水润,此刻与人对?视的?时候,无辜且纯善,让人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挠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在苏婉禾心中,裴珣向来是很挑剔的?,原本端来这吃食,她就?怕裴珣笑话?,宫中什么珍馐美?馔不曾有,便是她拿得出手的?糕点,也不一定会被夸赞。 “味道不错,比之杏花斋甜糯可口,禾儿也尝尝。” 得到了裴珣的?肯定,苏婉禾放心下来,正欲拿起一块糕点,便看到男人递过来的?东西,糯米凉糕泛着桂花的?香气?,苏婉禾迟疑一刻,裴珣已经将东西递了过来。 苏婉禾环视四周,一旁的?宫人早已不在,她抿了抿唇,顺着裴珣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樱桃朱唇似有光泽,口中蜂蜜和糯米的?香甜恰到好?处,当初在做的?时候,苏婉禾曾尝过,甜度适宜,与蘅芜苑一般,想必裴珣不会排斥。 只是因为自己早膳已经用过,吃了半块便承受不住:“殿下,剩余半块,等午膳再吃好?不好??” 裴珣方?才觉得投喂有趣,手中拿着半块糕点丝毫不突兀,谁能想到这是平日里舞刀弄墨的?手:“再吃一点,你太瘦了,抱起来都硌人。” 这明晃晃的?言论?将苏婉禾的?矜持摧毁了半分,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不少应该同?未来夫君做的?事情,都已经和裴珣做过。她自小被父母用礼仪教养,即便是与外男牵个手都是万万不可的?。 裴珣看苏婉禾的?脸红了又红,舍不得再说她,再说苏婉禾该避开他了,走到今日已经实属不易,两人坐得很近,苏婉禾唯恐裴珣再说些令人脸红的?话?,继续吃着糕点。 她知道裴珣不拘礼节,也还是被他露骨的?话?逼出了些害羞,很难想到平日里他生人勿进的?模样。 不知不觉另外半块糯米凉糕也被苏婉禾吃了去,桂花蜜沾在她小巧的?唇瓣上,色泽诱人,好?像在勾着人去品尝一番。 裴珣的?指腹落在上面,丝毫没有被糕点的?粉末沾染,只觉得喉头微微溢出些渴求,他刚刚才尝了娇花的?滋味,那?股馨香与柔软挥之不去,此刻这般,他不知是谁在折磨谁。 苏婉禾不通男女□□,丝毫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诱人,她的?唇瓣微抿,轻轻舔了舔桂花蜜,拿起了桌上的?帕子。 “先不要擦,孤帮你。”裴珣倾身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让人难以忽视,就?像是现在,苏婉禾手中的?帕子被裴珣抽走,也忘了拒绝。 在裴珣拿着帕子靠近的?时候,苏婉禾愣了神,找到了自己的?理智:“我自己也可以的?。” 似嗔似怪,苏婉禾没有等到裴珣的?应答,只有唇边的?动作?提醒着她。裴珣这样的?人,大概想要做的?事情,都是不容拒绝的?,帕子在他的?手中,轻轻捻在苏婉禾的?唇边,将苏婉禾唇边的?桂花蜜擦了不少,先前?的?口脂早就?被吃了不少,一半是因为苏婉禾,一半则是因为裴珣。 简单的?擦拭,不知持续了多久,裴珣的?视线落在苏婉禾的?唇上,微微觉得有些渴。 她将男人的?手握住,嫣唇轻启:“殿下,还没有擦干净吗?”眼下又没有一面镜子,苏婉禾不得而知。 男人顿了顿,眼底的?视线讳莫如深:“嗯,还有一点,就?快好?了。” 苏婉禾松了一口气?,坐在男人的?面前?,将头微微扬起,露出那?白?净且修长的?脖颈,明亮的?白?有些晃眼睛,裴珣用一只大手盖住了那?双纯净的?眸子。 黑暗下来,苏婉禾不解,不过,唇上的?触碰让她瞬间不再言语。 那?熟悉的?指腹,在她洁白?如玉的?后颈摩挲,传来痒意,让苏婉禾不吃力的?同?时,也传来缓缓的?战栗。不多时,吮咬继续着,桂花蜜在两人的?口齿中蔓延,轻拢慢捻,如同?一片羽毛在轻轻安抚般,苏婉禾心绪惊涛骇浪一般。 对?于裴珣的?触碰,她不像之前?一般排斥,很多时候,他还是尊重自己的?感受的?,比如在苏婉禾呼吸不畅的?时候,会停歇片刻,给她缓冲,见她欺负的?胸口不似之前?,转而继续。 就?宛如喝醉酒,苏婉禾的?头昏沉沉的?,好?像被溺在某一个空间中,只有紧紧抓住男人的?手才能不被逆流冲走,在接触到男人的?掌心时,裴珣反握过来,将她紧紧扣在身前?,将人抱了起来。 刚刚的?帕子被随意丢到地上,陡然的?失重感让苏婉禾一下子清醒过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眼眸,带着浓浓的?欲,这是她从未体会到的?感觉,有一种势在必得的?迫人,令她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不安。 理智告诉自己,她应该推开裴珣的?,他们之间,隔着君臣,却也隔着恩情,裴珣为她做的?,她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偿还,推拒的?手放在男人的?胸膛渐渐落了下来。 男人的?吻并不停下,她的?四肢百骸都在颤动,转???而僵硬,在这种时候,她该是顺从的?,她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他。 她被男人放到了美?人榻上,在她以为该到来的?场景并未到来,裴珣拉过一旁的?绒毯,将她的?身子围住。 气?息不稳的?又不止苏婉禾一人,只是她的?口脂,现在不剩分毫。 裴珣倾身在她面前?:“孤一会儿还有事,你帮孤看看,有没有沾上什么。” 苏婉禾心中侥幸,很自然地跪在美?人榻上,果然看到裴珣唇上与自己同?色的?口脂。 这样亲密的?触碰,即便两人已经有过许多次,还是让苏婉禾没法淡然:“我帮殿下擦擦。” “沾了什么?”裴珣明知故问,好?整以暇看着苏婉禾。 这样赤裸裸的?视线,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忽视,她有些嗔怪:“自然是糕点,殿下以为还有什么。” 裴珣爽朗的?笑声传来,一把?揽过苏婉禾的?腰:“那?就?有劳禾儿帮孤擦干净了。” “你起开些,我还没有拿帕子呢?”原先的?帕子定然是不能用了,况且已经掉落在地上,沾上了蜜糖。 “这样是不是就?有了,禾儿擦仔细点。”裴珣意有所指,苏婉禾动弹不得,只能听从裴珣的?想法。 美?人榻上,一人跪立,一人俯身站着,紧紧贴在一起,尤其是男人的?手掌放在苏婉禾的?腰上,她微仰着头,一点点用衣袖将那?淡淡的?口脂擦干净,然后被看到男人在她的?嘴边轻啄了一下,放开了她。 她又羞又急,美?人榻就?放在窗边,院里自还有宫人,只要有人到此处,便能清楚看见两人做了什么。 今日的?他,太无所顾忌了,且这还是东宫,谣言四起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苏婉禾转瞬又想,两人本就?是不清不楚的?。 傍晚,尚衣局过来几个宫人,苏婉禾与苏恪正在亭子围炉煮茶,这几日雪早已化?了,院里烧起暖炉,正好?可以看到明媚的?月色。 “殿下现在不在,若是有事可晚些再来。”苏婉禾客气?回应,宫中人不敢随意嚼舌根,大家都知道苏家姐弟这几日会住在宫中,晋帝恩准御药房为苏家小公子调理身子,永成侯生前?为大晋鞠躬尽瘁,这点小事自然是应该的?。 “参见苏娘子,奴婢是来寻苏娘子的?,尚衣局最近新?上了一批料子,太子殿下命奴婢为苏娘子量体裁衣。” 那?宫人说着便已经拿出了相应的?器具,苏婉禾想到的?却是其他,她怪裴珣弄脏了她的?衣服,那?男人当时怎么说的?:“孤赔给你好?不好??” 裴珣站在苏婉禾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身,近在咫尺,呼吸在她的?耳测。 “谁要他赔。”苏婉禾心中这样赌气?想着,却也不好?在宫人面前?露出心绪。 再看向那?宫人的?时候,平静如水,只有耳边露出了淡淡的?粉色。 苏婉禾因为一封书信离开了皇宫,裴珣彼时正在上朝,因事急从权,她来不及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只告知了周策。 清漪阁在上京远近闻名,苏婉禾将苏恪送回府上,便让人备了马车。 起因是一位小娘子订制了冬日的?狐裘,在穿过几日后,便起了红疹,如此喝过几天的?汤药,也不见好?,一纸状书将清漪阁告上了京兆府。 等苏婉禾到清漪阁的?时候,店铺被贴上封条,她只得走侧门,果然看到了守在店铺的?周掌柜,原先门庭若市的?小店如今了无生机,苏婉禾朝着楼上望去,周掌柜顿时了然。 “苏娘子,店里的?伙计在店铺被封的?那?日就?离开了,都是寻常百姓,因家里人多,为了生计,只得早早离开,另谋出路,他们让我给娘子解释,希望您不要怪他们。”周掌柜是侯府里的?老人,也是苏婉禾祖父送来的?人,是以苏婉禾才会将店铺放心转交给他。 “可为他们发?了工钱?”苏婉禾深知他们的?不容易,怎么会为难他们。 周掌柜面色轻松,挤出一个笑来:“都发?了,还按照您之前?的?惯例,为他们多发?了半月的?工钱,这也能让他们在找到新?的?活计之前?渡过难关。” 苏婉禾并不怪他们,人人都要生活,在这上京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更甚。 周掌柜知道清漪阁是苏婉禾的?心血,还是忍不住说道:“那?小娘子血口喷人,清漪阁的?布料都是我亲自查探的?,但凡有一点问题都不会再用,这些年来,一直本本分分经营,便是京中贵女也穿得,这不,前?段时日,相府家的?姜娘子就?派人来买了不少。” “周掌柜说的?可是姜沐蕤,姜娘子?”苏婉禾与她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作?为嫡女,在府上被娇养着,看起来颇有些娇蛮跋扈。 “可不是,娘子有所不知,当初来买云雾绡的?丫头也是相府的?,当时因云雾绡缺货,我们直接告知,被小丫头胡搅蛮缠,说好?了以后不到清漪阁买东西,那?日来了之后,还向我们道错,一口气?订了冬春时令的?衣裳。就?在前?几日已经给相府送过去了。” 周掌柜记性好?,想到那?日的?场景给苏婉禾讲着,连相府的?小姐都能慕名而来,可见清漪阁还是在上京中有一定威望的?。 他本意是想让安慰苏婉禾的?,等他说完,看到苏婉禾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周掌柜经商多年,最善于察言观色,眼下苏婉禾可不是高兴的?模样。 两人找到一处坐下,苏婉禾和姜沐蕤不曾有多少会面,这几次下来,只知道她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那?日相府的?婢女来时,可有什么异常?” 周掌柜怕自己口述不够清楚,将账册早早拿了过来,这上面记载着清漪阁的?每一笔支出。 惹姝色 第19节 看到苏婉禾谨慎的?模样,周掌柜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仔细回想:“那?婢女本不是个好?气?性,平日相府采买都会有她跟着,这前?不久,还在珠翠阁与人争执,差点吵起来,若不是旁人阻拦,恐怕要见官了。不过,来清漪阁的?时候,对?我们是毕恭毕敬的?,还为上次的?事情请罪。旁人都道是因为我们店里的?衣服深得姜娘子的?欢心。” 周掌柜说到此处,狠狠拍了自己:“都是老奴愚钝!” 第28章 “老奴只想到那侍女兴许是转了性,当时并没?有细想,如今看来,她订了清漪阁三种不同种类的布料做衣裳,分别是云锦、玉锦、织锦,这都是老奴从宿州运来的,上京的小娘子们,最是喜欢,是以在冬春卖的最好,老奴也忽视了一个问题,这三种布料价格较一般昂贵,也有不少小贩会鱼目混珠,做些类似的来。” 周掌柜当初遗漏了这个问题,总以为相府小姐心境豁达,不至于为难他?们,便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旁人提及那侍女的品性,还以为不过是偶然,回过头来,当初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看来有人拿了假冒的布料,故意?栽赃给清漪阁。”苏家世代从商,到了苏凛这一辈入了朝堂,清漪阁是苏婉禾十二岁时开的,祖父从未重男轻女,纵然她是长房长女,也没?有受到白眼,相反,和祖父在一起学到了很多经商的本领。 清漪阁能够在短时间内受上京追捧,苏婉禾当时颇花了一番功夫,跟着祖父到各地查访,寻找秀女与绫罗绸缎,终于在这里站稳脚跟,外人甚少有人知道这是苏府产业。 “周掌柜,你让人下去查看,看上京最近是否流通类似这些布料的假货,记得要?暗自去查,不能大?张旗鼓,做贼心虚的人很容易露出马脚,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恐怕会惊动了他?们。” 权与利,无论乱世还是太平盛世,都缺一不可,苏家曾经是肱股之臣,如今尚有爵位护着,苏婉禾能做的就是一直充盈府库,将?来总归是用得上的。 清漪阁关门几日,店里的损失不小,先前?付了定金的衣裳,眼看就要?到最后的期限,如果店里拿不出东西,不仅要?退钱,还面临双倍的赔偿。 也有不少落井下石的小娘子,想要?退掉之前?的衣服,穿过几次之后早就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弃的布料。 该讲诚信的,苏婉禾本着商人的信誉,派人同意?了她们的要?求,但?已经加入工期的,概不退换,这诚信并非仅是一方?的。 周掌柜为人机敏,在苏老爷的手下多年,这番查探,还是颇费了一些工夫,苏婉禾接到消???息的时候,周掌柜说已经找到一个可疑的绣坊,他?将?自己的人安插了进去,想必不久便能得到好消息。 与此?同时,京兆府派人通传,还有一日便要?审理这桩案件,那小娘子的病不好反重,因尚未订亲,在家中寻死?觅活起来,被救了下来。 她如今毁了身子,街坊中传得沸沸扬扬,原先想要?娶亲的都望而却步。 这几日下来,苏婉禾派人去拜访过这位小娘子,都被拒之门外,她原意?是想安慰一番,如此?下来,吃了闭门羹便不再寻她,若上赶着去,还要?让人以为清漪阁是内疚心虚。 裴珣这段时日应当是被政事拖住了脚步,差人送过几次东西,其中就有尚衣局做好的衣服,除以之外,还有一件雪白的狐裘,成色尚好,在冬日御寒最好不过。 这是裴珣前?段时间猎到的,仅此?一件,听周策说,殿下连九公主?都没?给,径直按苏婉禾的尺寸做了这件披风。 苏婉禾打开箱子,厚厚的一层,云枝和映月在侯府多年,见识不菲,她们一眼便看出这布料不寻常。 抛开这衣服不说,箱底还放着两个描金漆的首饰盒,云枝小心翼翼拿出来,生怕弄坏了价值不菲的东西,果然,与她所想一般,最近流行的式样,点翠朱钗、南海珍珠、镶金玉的步摇,应有尽有,宫里的东西,宫里的手艺,都不是凡品。 “殿下这是要?将?东宫搬过来吗?奴婢还从未看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云枝拿起一对南海珍珠的耳饰打量:“这色泽和形状,应当是百年难得一遇。” 映月瞧见自家妹妹没?见过世面的惊恐神色,还是小心提醒着她:“千万别乱动,若是弄坏了,把你的命搭上也赔不起。” 云枝脖子一缩,想到之前?见过裴珣严肃的神情,不禁有些战栗,很难想到这位爷和自家主?子在一起的画风,一个冷肃无比,一个温柔娇俏,怎么?看都是自家娘子吃亏,兴许还要?受不少的欺负。 纵使娘子与郑府有婚约,可郑夫人何时将?小姐放在眼中,尤其是在侯爷去世后。 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娘子竟还不解除婚约,活活受她欺辱,将?来有了这位殿下的庇护,兴许娘子就会轻松一些。 不过,这样的话?她只敢心中想想,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她们两个都是苏婉禾贴身的侍女,早就如同一家人,东西是周策亲自送过来的,再怎么?迟钝也明?白其中的心意?,周策是裴珣最得力?的侍卫,因为这件小事被差遣出来,便可以看见裴珣对苏婉禾的看重。 苏婉禾对着这些东西颇有些头疼,她和裴珣的关系终归是一场交易,总有一天他?会厌弃自己,他?送的东西她也不会留下,都会尽数奉还。 “娘子今日不妨搭配这南珠耳环,和您的衣服也相得益彰。”映月正在为她挽发,看着镜子中温婉动人的姑娘,忍不住开口道,自家娘子貌美,这是整个上京都知道的,当年苏家荣光,若不是早早和郑家定了亲,也不用现在还被郑夫人拿捏。映月虽然气愤,还是不想在苏婉禾的面前?表现出来,自家娘子支撑整个侯府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眼下是没?有出狼窝,又被虎惦记,希望殿下待娘子都是真心的。 苏婉禾让她将?耳环递过来,只看了一眼,没?有戴上。 裴珣平日里政事繁忙,她很难想象他?会去挑这些东西,想必都是让旁人选的:“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若等到将?来裴珣大?婚,放过她的那一日,这些东西她终归是要?送还回去的,断的干干净净才不会有羁绊。 到时候无牵无挂,也不算亏欠裴珣待苏家的恩情。 云枝性子单纯,以为是过于贵重,不符合苏婉禾低调的性子。想要?劝娘子打扮一番,被映月及时制止:“娘子让你收起来便收起来,这几日因为清漪阁的事,娘子本就睡不好,你还不快下去,给娘子做些开胃的吃食来。” 两人情同姐妹,都是自小被苏府买回来,云枝听到映月的责备,也不生气,撒娇道:“我的好姐姐,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奴婢这就去。” 其实周策送来的不止这些,还有裴珣让他?带来的信件,大?概的意?思?是让她好好休息,过几日再来看她。 苏婉禾倒希望他?不来,若是明?目张胆到侯府,让旁人看见,便要?百口莫辩了。 她只希望裴珣能再忙一点才好。 东宫,裴珣下了朝径直回府,这几日被那几个老迂腐拖住了脚步,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苏婉禾。 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倒好,走得干干脆脆,甚至都没?等自己回来。 还是南康到他?这里来,央求他?那件狐裘,想到苏婉禾皮肤白,穿狐裘定然明?艳过人,头一回没?有答应南康的要?求。 那只白狐,是他?让人守了多日,最后被他?一举射中才得来,苏婉禾身子怕冷,在东宫的这几日,除了陪苏恪出来,大?多都是待在房间里,每次见她,都穿得严严实实,怎就那样怕冷。 有了这狐裘,苏婉禾也能多出来走动走动,还能到蘅芜苑找他?。 想到这个时间,周策正好已经回来了,那些他?亲自挑选的首饰,想必已经送到了苏婉禾的手中,她平日里打扮地还是太素了,裴珣这样想着。 可是转念忆及她端顺的模样,觉得素净也好看。 裴珣不觉勾了勾唇,见周策守在门口,将?手伸了过去。 周策不明?所以,躬身朝着裴珣行了礼,见男人的手并未放下,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看什?么?看,信呢?” 周策反应过来,神色严肃:“臣已经交给苏娘子了。” 裴珣一脚踢过去,力?道算不得轻,裴珣是禁军魁首,竭力?支撑,身形还是晃了一晃:“谁说是孤写的那封,孤问的是苏娘子写给孤的。” 周策嘴角抽搐,拱手再拜,若知道殿下这般看重,他?定然会提醒苏娘子的,眼下还白白挨了拳脚,实在得不偿失:“殿下,苏娘子并未写信......兴许是今日府中事务繁忙,苏娘子没?来得及......” 有些话?还是不能直说才好,周策忐忑着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珣的神色,生怕再触怒了他?。 当时他?到了苏府,并未看到苏娘子情绪有多少波动,他?不敢给裴珣说...... 裴珣哪能不知道苏婉禾的脾气,看起来不谙世事,其实比谁都看重规矩,若不逼着她,她会想着自己,合该都是他?一个人受了气。 “殿下,不如先用晚膳吧。”周策在旁边小心提醒,试图转移注意?力?。 裴珣扫过他?一眼,不再言语,走到门口的脚步转了一个方?向,径直将?马厩中的马拉了一匹来。 周策想要?跟上,被裴珣用眼神直接给屏退了,至于他?要?去何处,不用想便也知道。 侯府并没?有因清漪阁的事情而陷入落寞,苏恪晨起晚归,在上书房学了策论,宫中的进度,比之寻常书院要?快些,世家子弟见识博广,也能跟得上先生的进度。 就像现在,苏恪的话?也比平日里要?多了许多,因为十三皇子的事情,苏婉禾一度以为苏恪会受到影响,眼下看来,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张太医隔一段时日还会到侯府看诊,在这样的精心照料下,苏恪的咳疾有了好转。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侯府将?来遇到的风波肯定不止现在,日常遇事,能够在其中收到一分经验教训,将?来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苏婉禾晚间检查了苏恪的功课,听到崔太傅今日夸了他?,觉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心中长久以来的担忧淡了几分。 苏恪要?早起,每日天还未亮,就被叫起来送上马车,小小的身子,不敢轻易打盹,有时还在车马上看前?一天太傅的讲义,苏婉禾早早将?他?安置,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毕竟还在长身体的阶段。 累了一天,云枝和映月到沐室准备热水,苏婉禾推开房门的时候,陡然被一道力?度搂住了腰身,暮色昏沉,侯府守卫严密,可暮冬最多盗贼匪寇,苏婉禾不敢大?声呼喊,恐这人会突然灭口。 “这位郎君,你若是想要?钱财,我马上吩咐人拿来。”苏婉禾努力?让自己镇定,那人宽阔的胸膛贴在她的背部,能察觉到冷硬与温热,她料定来人身手不凡,难怪能躲过侯府层层守卫。 她的额间冒了些薄汗,想到最坏的打算。 “呵,才几日不见,就又不认识孤了。”戏谑的声音传来,裴珣没????有将?苏婉禾的身子转过来,他?将?下巴放到苏婉禾的肩上,微微发了力?,能感受到怀中人的紧绷感淡了几分。 “乖,别动,让孤抱一会儿。” 苏婉禾当真就安静站着,不过裴珣夜闯侯府这出乎苏婉禾的意?料,听周策说因宫中事务繁杂,裴珣本来是脱不开身的,怎么?会在今日闯入侯府。 “殿下,最近不是政事繁忙吗?”苏婉禾试探开口,能感觉到男人在腰间收紧的力?度,每次都是这般,仿佛他?格外钟情此?处。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希望孤在政事中脱不开身,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孤亲手给你猎来的东西,做成狐裘送来,到头来连个回信都不给孤。” 裴珣淡淡的呼吸落在苏婉禾的脖颈上,屋内的地龙暖烘烘的,苏婉禾还是忍不住战栗着,她能感觉到那逼近的热源来自何处,心中的忐忑多了几分:“殿下送来的东西,我很喜欢,但?我觉得还是亲口对殿下说更好。” 无疑,裴珣对这句话?是很受用的,苏婉禾身上的那股子抗拒,终于淡了不少,他?想要?什?么?东西,不是唾手而来,可他?不屑于强迫一个女人。 “此?话?当真?”裴珣一边说着,一边将?苏婉禾的身子转过来,因为身高的缘故,裴珣低着头,不想错过苏婉禾的每一个神色。就像在此?时,看着苏婉禾微垂的眼睫,他?心中意?动,将?人托起了些,就能看到她修长洁白的脖颈。 她眼中莹莹闪着光,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让人平静的魔力?,想到此?时这双眼睛中现在只有自己,裴珣的心口渐渐得到了满足。 “嗯,我已经让人收了起来,等到以后见殿下的时候戴给你看,好不好?”裴珣想要?听的什?么?,苏婉禾知道,她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将?一只手放在裴珣的身后。 “那既然喜欢,为何今日不戴,这些都是孤亲自挑选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式样的,便每一种都包起来了。”苏婉禾平日里穿得素净,又较少钗环珠翠,哪有姑娘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就像南康一般。 太子养尊处优,府中连个侧妃也没?有,竟然亲自挑选给苏婉禾的首饰,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也不知道殿下今日会来,下次,下次再见殿下就戴好不好?”苏婉禾仰着小脸,眼底仿若只有裴珣一般,明?明?是询问,却让人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裴珣将?手放在她的下颌,轻抬着,尽管苏婉禾没?有直接戴自己送的首饰,心中也受用极了:“本该如此?,这次孤就不和你生气了,只是日后收了孤的信,一定要?回信。” 苏婉禾点了点头,看起来听话?极了,裴珣就喜欢她这般模样,心下意?动,抬起她的唇瓣就要?亲过来。 “小姐,热水已经放好了。”云枝在门外提醒,生生打断了裴珣的动作,苏婉禾如释重负,示意?裴珣等他?,男人眼底早就有了几分不耐,苏婉禾用手在他?的背上安抚着。 像小猫的爪子一般,痒痒的。 “我一会儿就来。” “那需不需要?奴婢进来整理要?穿的衣物??”云枝守在门外,总觉得自家娘子今日的声音有些不同,想到兴许是夜风寒凉,感染了风寒,心中琢磨着一会要?熬了姜汤送来。 “你先等在外面就好。” 苏婉禾转而看向裴珣。 “殿下,您今夜不回东宫吗?”苏婉禾见裴珣没?有松手的打算,箍在腰上的上反而更加灼热,就连看她的眼神中都有些不同。 “你很希望孤离开?”裴珣阴恻恻问着,捏着苏婉禾的下巴分毫未动,眼中带着威胁的笑意?。 她敢点头,裴珣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掐死?她。 “殿下,您是大?晋未来的天子,天下黎民百姓都仰望您,朝堂上的政事都等着您去处理,在我这里只会耽误您。”苏婉禾沉思?片刻,思?索自己如何说才能不惹裴珣生气。 大?晋如今和异族签了停战协定,已经许久没?有打仗,越是太平的盛世,百姓越是关心切身的利益,粮棉、土地、赋税,是否有一位明?君,才是他?们一直祈盼的。 真听了苏婉禾这般说,裴珣反而没?办法生她的气,苏婉禾说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好似真的只是祈求盛世太平。 “小姐,需要?奴婢进来服侍吗?”云枝本想再等片刻,可这冬日寒凉,她也怕小姐不小心生了风寒。 苏婉禾按住裴珣的手腕,正欲回答,被裴珣突然捏着脖子,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惹姝色 第20节 裴珣的吻总是这般霸道,清冽的气息蔓延过来,弯着腰将?苏婉禾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让人分毫无法动弹。 他?算是明?白了,想要?从苏婉禾口中骗出几句真心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让她主?动了。 他?只有不断加深这个吻,让怀中的人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女人。 苏婉禾的手原本是放在裴珣的腰侧,为了不拖延时间,她慢慢将?手环在裴珣的脖颈上,安抚着他?。 第29章 苏婉禾的主动反倒让裴珣的动作多了些狂风暴雨,那腰肢差点被他折断,滚烫的手心将她的心烫得一颤,苏婉禾也没有?放下手腕,只虚虚环着,承接着裴珣的热切。 两人换了一个方向,裴珣将身子抵在门上,苏婉禾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两人的呼吸,彼此清楚可见。 云枝在门外听到类似嘤咛的声音,以为苏婉禾不小心磕到,忍不住担心,也顾不得其他,用力推着门,试了好几次都没法推开,心中突然着急起来。 “娘子,您还好吗?”云枝不明所以,又没有?听到苏婉禾的传唤,心中越来越担忧。 苏婉禾的手包括唇都被裴珣紧紧束着,听到云枝的声音,再?睁开眼看到裴珣眼低的欲色,哼了几?声想?要制止男人,一旦时间?过长,云枝恐怕会怀疑。 裴珣就像是没有?听到般,直到将人亲得迷迷糊糊才终于放开,苏婉禾一双秋水剪瞳,水光潋滟,明眼人一看就知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抹颜色是因为自己添上的,裴珣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用大掌轻轻抚着苏婉禾的背,替她平息,手放在她的腰肢上,力度却丝毫未减。 苏婉禾得到短暂的宽松,赶紧回了云枝一声,生怕这?姑娘一会儿会叫来整个府上的人来。 她瞪了裴珣一眼:“殿下总是这?样?,这?还是在我?府上,若让人看了去,我?该如何辩解呢?” 苏婉禾似嗔似怒,眼底的娇俏带着刚刚承受过的潋滟,就连眼尾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她本就素净,添上这?抹颜色后?,多了几?分明媚与娇艳。 裴珣将人抱进怀中,好好用手安抚着她,哪里还有?平日里凌冽的眼神?,心口软了几?分:“好了,是孤的错,可孤也是太久没有?见到你,谁让你这?样?狠心,孤不过来,你也不来找孤。下次想?孤了,就到蘅芜苑,会有?人到东宫禀告,好不好?” 苏婉禾胸口起伏着,小口呼吸着,娇艳的唇瓣,即便口脂已经没有?了,却还是带着些娇媚,裴珣低头忍不住啄了好几?口,才暂时停下。 “嗯,若是殿下不在上京又如何?”苏婉禾仰着头,眼下已经是平复了,晋帝有?意将手中的事情交给裴珣,与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不同,未来的储君平日里可不会总是呆在东宫,若不知民生多艰,如何做一方盛世明君。 “那孤就将你带在身边,孤走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有?时候孤真是恨不得将你装在口袋里,免得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裴珣拿起苏婉禾的小手轻啄了一口:“且不说?,你心里没孤,隔一段时日就将孤王忘得干干净净,和孤装不熟。” 裴珣意有?所指,看得苏婉禾面上一热,她起先确实?不想?与东宫惹上干系,侯府经不住有?更大的风波,后?来渐渐明白,即便是她什么也不做,只要在这?上京,便不可能置身事外,权势与利益,本为一体,缺一不可,否则护不住侯府与爵位。 那些过去的功勋确实?让百姓铭记,可众人也是容易遗忘的,大家能看到的只有?眼前,多年以后?,大浪淘沙,没有?人会记得父亲曾戎马一生,鞠躬尽瘁。 不能为大晋征战沙场的侯府在世人眼中能有?几?分重量,与普通人无异。 “殿下说?笑?了,即便我?跟过去,也只会给殿下添乱。”苏婉禾从不会将裴珣的话当真,她低垂着眉睫,看起来那般善解人意。 “那要看???苏娘子愿不愿意跟过去,总之,下次孤去到哪里,就派人将你接过去。” 裴珣将苏婉禾的神?色看在眼里,用指腹点了点她的眼尾:“今日不早了,孤先走了。” 看着裴珣已经离开,苏婉禾才打开了房门。 云枝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终于看到自家娘子走了出来,她将头伸到门内,四处张望,终于松了一口气:“娘子,奴婢以为府上来了意图不轨之人,您再?不出来奴婢就要喊人了,还好您现在没事。” 苏婉禾心虚了片刻:“走吧。” “等?下,小姐您的窗户怎么没关。”在云枝看来,小姐最怕冷了,怎么会在半夜还开着窗。 苏婉禾定了定心神?,以裴珣的身手,想?必现在已经走远了,也不怕云枝会看到:“屋内的地龙烧的太热了,所以刚刚开窗透了透气。” “原来是这?样?啊,那下次小姐再?闷的话可不能开太久,这?冬月里的风最寒凉了,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就糟了。” 云枝絮絮叨叨嘱咐了几?句,一起和苏婉禾走了出去。 宫道?口,周策远远看到一道?人影,本以为今日裴珣不会再?回来,正想?要回东宫嘱咐几?句,就看到在夜色中逐渐清晰的面容,来人虽紧绷着脸,肃冷凌冽,看起来已经与出宫时大不相同。 只有?他知道?,裴珣如今的模样?颇有?些神?采奕奕,只是可怜殿下,每日不仅要忙于政事,还要到宫外去寻苏娘子,这?一来一回,路途颠簸,周策都有?些心疼他了。 他可不敢在裴珣面前惹到他不快,待裴珣回到寝殿,就如同献宝一般走上前去,将下午打听的事情如实?告知了他。 第二日,苏婉禾坐着马车来到京兆尹,不多时,一位戴着帷帽的姑娘被人搀扶入内,听云枝说?这?就是当初在清漪阁买了衣服全身溃烂的姑娘。 苏婉禾打量了一眼,只觉得那姑娘似曾相识,尤其是身高,还有?体型,仿佛在哪里看见过一般。 云枝支着下巴,眼中满是疑惑,突然小声抵在苏婉禾的耳边说?着:“娘子,您有?没发?现,这?位娘子与姜娘子的身形有?七八成相像。” 她与苏婉禾一起进宫,也曾亲眼见过姜沐蕤,加之云枝做衣服的手艺极好,若她说?像便是真像了。 “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苏婉禾是清漪阁幕后?的老板,今日这?件事她不得不出席,是以也没有?遮挡自己的面容。 眼下守在堂外观看的百姓逐渐增多,不知道?有?谁直接喊了一声:“是永成侯府家的苏娘子。” 顿时,人群中如同炸开了锅:“真是不当百姓是人,小小年纪就做着黑心的买卖。” “可不是,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都毁了。” “若是永成侯还在,定要被她气死。”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将话说?得越来越难听,云枝是个冲动的性子,上赶着要去理论,被映月一把拉了回来。 “还在公堂之上,你这?样?只会让人以为我?们侯府仗势欺人,到时候批评娘子的人只会更多,说?娘子连府中的下人都不会教养。” “那现在就让那些人白白侮辱了娘子吗,府上年年布施,哪次不是给了这?些上京的百姓,现在却要恩将仇报。”云枝忿忿不平,也知道?映月的意图。 好在京兆尹王大人上来,堵住了悠悠众人之口。 他三十岁状元及第,从翰林院底层到今日的京兆尹,如今年过五十,原本这?桩小事不需要他出面,但涉及到官家的女眷,又有?上面的旨意,王大人眼下不敢出丁点的差错。 “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我?前几?日在清漪阁买了衣裳,才穿过半日,身上就红痒难耐,看了不少的郎中,大夫都说?没有?根治之法,如今药石难医,苏娘子好歹毒的心啊!” 帷帽之下的女子哀哀欲绝,控诉着苏婉禾的罪行,正当时,一位老妇人冲了进来:“大人,老妇是她的娘亲,她尚未定亲,将来怎么嫁得出去,老妇真是愧对她死去的父亲,如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那老妪说?着就要冲到柱子旁,好在侍卫眼疾手快,将人救了下来,不然还要闹出人命来。 苏婉禾冷冷看着面前的一场戏,不少她曾经布施过的人在堂外大声怒骂,被王大人制止了:“苏娘子,对这?件事可有?反驳?” “大人,可否让陈娘子拿出在清漪阁买来的衣裳,清漪阁经营多年,若是我?们的东西,一看便知。”苏婉禾不卑不亢,纵然有?些寒心,面对这?桩案件还是还是希望让真正的坏人绳之以法。 陈娘子背脊一震,带着哭腔有?些支支吾吾:“大人,那件衣服还在家中尚未带来。” “本官不是早就让你将证据带来吗?”王大人转而看向一旁的老妪和侍卫:“你,和这?位大娘回去一趟,将东西带来。” 不多时,一个蓝布布包被呈了上来,陈娘子看向苏婉禾时,手中捏着帕子哭声也渐渐止住,直到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她,对她使了使眼色,让她看看堂外站着的人。 堂上有?证人,还有?专门的大夫,在一番考证之下,将最终的结果拿了上来,苏婉禾按兵不动,听到那大夫的陈诉:“回禀大人,银针测过,目前已经呈黑色,至于是何种?药,还要再?查探一番。” 堂下的人深吸一口气,陈娘子宛若被揭了伤疤一般,哭诉声更大。 “苏娘子看看,这?件衣服可是你清漪阁的?” 苏婉禾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如实?说?道?:“确实?是清漪阁的样?式。” 眼下铁证如山,众人都把矛头指向了苏婉禾。 “苏娘子可知罪?”王大人评判不偏不倚,这?是众人都知道?的。 苏娘子拜了拜:“大人,我?还未说?完,这?件衣服的样?式确实?是清漪阁绣女们做的,可是这?布料,非我?清漪阁的东西。” “你这?是强词夺理!一定是这?样?的,大人,你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陈娘子突然有?了力气,看向苏婉禾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憎恨。 “清漪阁在上京已经多年,陈娘子不妨说?说?,我?谋害你可有?什么好处?”苏婉禾不是任人拿捏的好气性,眼下的女子竟然明目张胆诬陷自己。 陈娘子一时语塞,见众人都在看她,支支吾吾好半天?:“兴许.....兴许......你就是心肠歹毒。” 偶然间?得到这?样?一个评价,不说?是苏婉禾,就是堂前不少百姓,也说?不过去,他们也只想?让寻常人家得到一个公道?,若说?苏婉禾心肠歹毒,万万是算不上的。 “陈娘子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就上其他证据了。”周掌柜被映月带上来,苏婉禾看到他狼狈的模样?,还是微微愣了一下神?,被他用眼神?示意安抚。 “参加大人,这?是老奴在京郊一家绣坊中寻获的,其中流入京郊的布匹便是这?家的云锦,若不是专业的绣娘,根本分不出这?云锦与真正的云锦有?什么区别,在市场中,以假货出售,很多人慕名而来,价格与真正的云锦天?差地别,这?老板利用众人贪利的心态,不少的假货已经流入市场。”周掌柜将这?几?日调查的事情一一告知。 王大人把两种?布料一一对比,最后?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陈娘子,你究竟是在何处买来的衣裳?公堂之上若是敢混淆事实?,你该知道?如何处罚。” “大人——” 陈娘子看到堂外的女人,将已经准备伸冤的话堵在心口:“王大人,都是民女咎由自取,故意在衣物?上下了毒药,想?要借机骗些清漪阁的银两。” 堂外大惊,原来心思歹毒的人是陈娘子自己。 王大人看到水落石出,也好还给苏婉禾一个公道?。 “大人,我?还想?问陈娘子一个问题,你下的是什么毒?”苏婉禾看到陈娘子口中溃烂的伤疤,想?到从前到江州所见。 “是白青兰。”陈娘子思索片刻,想?到这?样?一个名字来,来人也并未提及。 “不对。陈娘子不妨让这?位大夫好好诊治一番,你可能不是中毒,而是穿了带着一种?罕见时疫的衣服。” 苏婉禾语出惊人,王大人心中也颇为大骇,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一传十,十传百,刚刚守在她身边的老妪捂住口鼻,与陈娘子拉开了一些距离。 堂下的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王大人久经官场,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让大夫过去瞧瞧。 官差里的大夫不少跟过军营,是???以除了日常的风寒杂症,还懂一些岐黄之术,见识也颇多,那大夫的眉头越皱越深,语气有?些沉重:“如苏娘子所说?,陈娘子并非中毒,而是感染了疫病,这?还是初发?阶段,尚能利用药物?隔断,众人回去需要马上用艾草洗身,不过,现在要紧的事情,是找到源头,否则扩展开来就麻烦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感染疫病,一定是你诊错了。”陈娘子狼狈地摸着自己身上的脓包,看起来狰狞极了,她颤巍巍朝着苏婉禾走来,王大人瞳孔微缩,赶紧让人把她拦了下来。 若是眼前的女子受了什么伤害,他这?顶乌纱帽就要到头了。 清漪阁清白,封条被官府拆掉,陈娘子因为诬陷被送入天?牢,只是因她患有?疫病,被单独关在一处。 苏婉禾回府,云枝和映月早早为她准备了艾草沐浴,疫病防不胜防,府中熏了不少草药。 这?件事被王大人报告朝廷,据陈娘子所说?,因身上长有?脓包,她好几?日都未出去,感染的范围相对较少,官府已经封锁了她所在的坊院。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源头。 朝廷派人查探,没有?想?到最先出现问题的是丞相府中,姜沐蕤身边的侍女发?热倒下,姜丞相告了假将人都封在府上,原本他不用如此,在几?番拷打之下,发?现姜沐蕤买通陈娘子的事情,将她身边的婢女连夜卖到京郊外。 姜丞相爱女,第一次对姜沐蕤动用了家法,并把她关了起来,他何尝不心疼,只是到了后?半夜,姜沐蕤发?起了高热,烧地神?志不清,姜丞相悔之已晚。 苏婉禾凭借之前到江州的记忆,将预防疫病的药方写了一份,一连好几?日口服加上药浴,待到七日之后?,府中一切正常,她还将得到的药方派人传到各处,并非是她以德报怨,若上京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侯府也不能幸免。 这?日夜里,苏婉禾早早进入了沐室,云枝到小厨房给苏婉禾做晚膳去了,一连几?日的劳累,她都没有?胃口,只倚靠在沐桶边缘,淡淡的草药味充斥着整个屋子。 那日,她去见了周掌柜,他派人到京郊的绣坊,已经拿到证据,在回程的时候,突然被几?个杀手围住,来人手段狠厉,好在遇到一位身手不凡的恩人,让他带着证据先到官府。 据周掌柜的描述,苏婉禾几?乎确定那人就是周策。 惹姝色 第21节 他是裴珣身边的人,这?件事不是裴珣的命令还能是谁? 苏婉禾止不住一次次的想?,也不知道?宫中的情况如何,可是转念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他身边有?张太医,比之民间?的大夫不知道?强了多少,怎么可能感染上。 门口在这?时传来推门的声音,脚步轻轻的,苏婉禾以为是云枝:“先把东西放下吧,云枝,我?现在没有?胃口。” “孤就知道?你整日不好好用膳,非要让孤派人天?天?看着你。” 第30章 隔着?屏风,裴珣坐在一尺之远,苏婉禾脊背上的紧绷松了下来,她也顾不上药浴了,伸手将屏风上的寝衣拿来穿上,指尖沾着?水痕,可胸前的带子怎么?也系不好。 “慢慢来,孤不催你。”裴珣戏谑出声,这屏峰只有一层薄薄的纱,上面用绘着?千里江山和云中松鹤,或浓或淡,隐隐绰绰,显得屏风那边的女子身姿曼妙,更为撩人。 纵使他不刻意去看,还是瞥见了苏婉禾纤细的腰肢和如山丘一般的身形,无一不恰到好处。 苏婉禾能够听到男人饮水的声音,以及薄纱曳地发出了摩擦的声响,她从未觉得时间这般漫长?,与裴珣见过几次,似乎两人从未坦陈相见过。 她的面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因为裴珣的调侃,她定?了定?心神,好不容易才?将衣服穿好,撩开了沐室的珠帘,缓缓走到裴珣的身边。 男人似乎是纵马而?来,厚重的披风上带着?淡淡的霜意,若是坐在马车上,他定?然不会染上寒气?。眼下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旺,有一些细小的水珠融化沾在上面。即便如此?,裴珣依旧是矜贵自?持,难怪上京中的女子都?争着?想要入宫为妃。 “殿下,周将军上次可有受伤?”姜沐蕤派来杀手,就是想要取周掌柜的性命,眼下还不知道周策是否安好,毕竟他是为苏府而?来。 “孤夜闯侯府来见你,你第?一句话不是问孤的情况,反而?问其他的男人。”裴珣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一把拉过苏婉禾的手腕,解开披风将人抱在了怀里。 合欢香与龙涎香交织,还有室内淡淡的梨花香,混在一起。 苏婉禾只穿了寝衣,裴珣冷硬的胸膛与她紧紧贴着?,似乎还能感受男人有力的心跳。 她将手抵在裴珣的胸前,半晌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我知道周将军是殿下派来的,他是殿下的人,若是因为我的是,让殿下的人受伤,我会过意不去的,不过,殿下怎么?会知道清漪阁的事情?” 她试图转移话题,裴珣都?看在眼底,还是决定?饶过她一次:“孤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是都?能知道的,只是,下次见到孤,若是心中还想着?其他的男人,看孤怎么?惩罚你。” 裴珣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中带着?威胁,唇边泛着?笑意,哪里是真的舍得惩罚苏婉禾。 “可周将军也是殿下的人,我关心周将军也是关心殿下。毕竟,他要时刻保护殿下安危的。”苏婉禾据理力争,对裴珣的霸道有些哭笑不得。 “孤身边的男人也不行,在你心中,只能想着?孤。”裴珣指着?苏婉禾的心口,语气?霸道,让苏婉禾想到苏恪小时候无理取闹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知道了,那殿下最近身子可好?”苏婉禾将手环在裴珣的脖子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虽然未施粉黛,依旧娇俏可人。 苏婉禾原意是想问宫中的疫病情况,姜沐蕤罪有应得,她在核对账目的时候,发现陈娘子在清漪阁买衣服还是一年前,那时这件衣服的款式并未出来,只有相?府最先订过,能在短短时间做出假货来,只能是姜沐蕤提前将衣服的样式泄露出来。 这种推测,因为没有证据,苏婉禾并不能以此?状告姜沐蕤,可她也是第?一个接触疫病的人,苏婉禾故意不动声色,就是要等到官府去查疫病的来源。 男人因她这句话眼底微黯,苏婉禾并未察觉,裴珣有些气?笑:“你觉得呢?不如苏娘子亲自?验证一下。” 苏婉禾还没有听懂裴珣这句话的意图,唇上传来一阵痛意,脱掉了平日里温和的外衣,男人似乎没有打算放过她,唇齿深入,坐在那里,将怀中的姑娘亲得意乱情迷。 沐室旁边就是苏婉禾休息的房间,裴珣一边将人抱着?,一边朝那里走去,他踢开了苏婉禾的房门,与苏婉禾亲得难分难舍,怀中的姑娘神色已经不够清明,如同溺水一般,将手搭在裴珣的脖子上。 他将苏婉禾放到了榻上,身子压了上去,用手描摹了苏婉禾的侧脸,眼底中带着?些克制,苏婉禾能感觉到唇上突然传来钝疼,直到她快要呼吸不过来,裴珣才?稍稍移开:“苏娘子可试验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婉禾的脸比之刚刚,更添了几分妩媚,淡淡的粉带着?些恼怒与娇羞。 “那是什么?意思?”裴珣侧卧,将苏婉禾搂在怀中,两人面对面,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情绪。 他用手将苏婉禾刚刚乱掉的头发轻轻拂了上去,因为刚刚沐浴,还带着?些水气?,苏婉禾肌肤胜雪,出浴的模样就像是饱满多汁的蜜桃,裴珣刚刚采撷过,自?己身上也带着?些苏婉禾特?有的体香。 “眼下疫病横行,不知东宫可有做好防护?我刚刚是想问这个来着?,殿下都?没给我说的机会。”苏婉禾没好气?,被?裴珣捉着?亲了好一会儿,现在胸口起伏着?,说起话来都?费力。 裴珣将手抚在她的背上,以手为她的枕:“还以为苏娘子都?不知道关心孤,不过宫中太医已经研究了药方,将你在民间散播的药方结合,已经能控制这疫病的蔓延,因是人为并非天灾,上京的百姓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继续集市买卖。” “可有找到源头?”苏婉禾状似无意问着?,看着?裴珣捏了捏她的侧脸。 裴珣格外钟情此?处,每次都?要用指腹捻着?,苏婉禾皮肤嫩,一会就看到被?染上的红晕:“是???丞相?府失察,姜丞相?带着?姜家女已经到宫中请罪,自?愿将府库中一大半的家财用于上京布施汤药,自?降官职,等姜沐蕤病好,就把人送到庄子上。” 这对姜沐蕤来说,自?此?便无缘皇宫,更不用说是太子妃,这恐怕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 难怪一直没有昭告天下,晋帝不是傻子,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姜家一大半的家财,足够充盈国库了。 “今日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情上心了?”裴珣把玩着?苏婉禾的一缕发丝,将视线落在她嫣红的面上。 裴珣知道清漪阁的事情,当然也知道苏婉禾是幕后的老板,否则不会让周策来救周掌柜,当时京兆府断案,陈娘子认罪画押,苏婉禾不会傻到没有证据就去指控姜沐蕤,她一直在等,等到疫病寻到源头,晋帝再想偏袒也无济于事。 索性她赌赢了,姜家百年世家,在宫中有姜贵妃统领后宫,如果?不是姜沐蕤自?己作死,她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这一局,无异于斩断了姜府的一只手臂。 不过这并非运气?,全在苏婉禾经营,她知道姜沐蕤的侍女每日都?会到菩提寺与一个小厮会面,她故意让云枝将染了疫病的手绢递给了她,那侍女心虚,以为是陷害陈娘子时感染上的,之后便什么?都?招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姜娘子也太不小心了,若不是发现尚早,宫中恐怕也会流传起来。”苏婉禾故作惊疑,在她看来,姜沐蕤罪有应得,她骄纵任性,心肠歹毒,能留得一条命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惋惜。 “不说她了,跟孤说说你,这几日为何不好好用膳,孤抱着?你,都?觉得轻了不少。若是再这样下去,都?该瘦成皮包骨了。”裴珣说这话的时候,将苏婉禾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大晋女子的衣衫繁复,尤其冬月更甚,一层套着?一层,等要出门的时候,还要套上狐裘,戴上帷帽,手中提着?一个暖炉,纵使苏婉禾身子纤细,这几日也被?云枝和映月穿得严严实实,稍一走动,便觉得束缚。 “我只是这几日没有胃口,想必过几日就好了。”苏婉禾这几日时常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穿得严实,几乎都?要没有腰身了,她有些违心说着?,裴珣是男子,自?然不会理解他们女子的困扰。 裴珣捏着?苏婉禾的手,纤细修长?,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就如同苏婉禾的腰肢一般,她身形不输上京女子,莲步微移,便曼妙生?姿,可他更希望苏婉禾再养上一点?肉,否则这身板风都?要将她吹走。 听到苏婉禾没胃口,裴珣忍不住担忧起来,面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认真:“是府上厨娘不合心意?伺候得不尽心?最近东宫来了一批新的厨娘,等明日孤就给你送来。” 那是楚行简下江南得来的厨子,做得一手好的江南菜,已经试过菜了,被?他送到了东宫来。 “都?不是。”苏婉禾哪能真的让东宫送来厨娘,这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 “小姐,晚膳好了,奴婢给您送进来?”云枝站在门外有些纳闷,小姐从沐室出来,眼下房中点?着?灯,却没有人影。 屋内的两人,一个面不改色,一个神情慌乱,苏婉禾肯定?不能让云枝看到裴珣,她从床上坐起,挣脱了裴珣的怀抱,看到旁边的被?子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她将它展开,都?盖在了裴珣的身上。 “委屈殿下了,我很快就来,只求殿下这段时间里不要出声。”苏婉禾与床上的男人打着?商量,一双杏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 “苏娘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男人眸中带着?些威胁,这么?多年,还从未因为什么?事情这般偷偷摸摸。他裴珣若是想做什么?,便去做了,何时还要与旁人商量,更何况只是为了提防一个侍女。 上次云枝就因为窗户的事情有了疑惑,这次苏婉禾若是再拖延,难保云枝不会胡思乱想。若到时惹了其他人前来,便得不偿失了,苏婉禾略有急色:“殿下,就当我求你好不好?殿下你应我一次。” “苏娘子可知,孤从不做无利的事情,孤若是答应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或者苏娘子不妨贿赂一下孤,孤兴许就会答应了。”裴珣慵懒的姿态,诱着?苏婉禾一步一步掉入陷阱。 第31章 苏婉禾迟疑地俯身靠近裴珣,手中捏着衣角,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用唇轻贴了他的?唇角。 云枝就在门?外,苏婉禾不好再耽误,在她?起身的?片刻,裴珣一把将人拉到床上压住,堵住了她?一切的?轻呼,相较于苏婉禾的?蜻蜓点水,裴珣要深入的?多,直到将人亲得眼中泛着水润才放开。 苏婉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将身上已经皱了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对着铜镜看了两次才作罢,裴珣倚靠在她?的榻上好整以暇看她,神情慵懒,唇角微勾:“无碍,苏娘子不必担心。” 罪魁祸首是裴珣,看起来却像没事人一般,苏婉禾咬了咬唇,美目圆瞪,并不回应他,将床上的帐子遮了又遮,才终于离开。 裴珣难得在她?眼中看到了埋怨的?神色。 小狐狸,不装了。 门?一打开,云枝就端着食盒朝内东张西?望起来,苏婉禾喜静,平日里总会将珠帘散开,就寝的?时候更是如此,今天比平日要早许多,她?有些疑惑,对着榻上看了好几眼,只?是被厚厚的?帐子遮住了视线。 “正好有些饿了,今日做了些什么??”苏婉禾状似无意走在云枝的?前面,那个?方位,刚好将身后的?一切遮挡住,云枝纵使心中有些疑惑,还是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她?的?厨艺一绝,苏婉禾是知?道的?,就是在外面酒楼也不输那些大厨,但这几日还是让她?颇为担忧,苏婉禾的?胃口不佳,这可?是府中的?大事,府上的?一切全靠着这位小娘子。 任凭云枝怎么?施展拳脚,苏婉禾也没吃上两口,可?把她?急坏了,苏婉禾待她?们就像亲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衣服从未亏待过她?。 逢年过节,府上所有人都会额外增加一份月钱,且他们的?身契本就在苏府,苏婉禾并未将他们看成?下人,每月轮休,从未少给?过他们,这样的?主?家,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突然听到苏婉禾这样说,云枝别提有多高兴了,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献宝一般,将三层食盒打开:“这最上面的?是烤兔肉,现在是冬季,奴婢和陈伯出去采买,看到这兔子最是鲜美的?时候,就买了两只?来,用调料腌了一个?下午,再用炭火去烤,配上果酒最好不过,下面的?是调了酱汁的?蔬菜烤串,有贡菜、青笋、腐竹、木耳、香菇,还有已经温好的?藕粉丸子,刚好用来解腻。” “看着很有食欲,闻着就已经很香了。”苏婉禾坐下,看着云枝布菜,将青花瓷的?碟子放到苏婉禾的?面前,给?她?递过了一双筷子。 “娘子,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奴婢一共买了两只?兔子,还有一只?放在后院让人养着,娘子若是喜欢,奴婢明日再给?你做。”云枝将酱汁蘸料一一放在苏婉禾的?面前:“不知?道娘子今日喜欢重口的?还是清淡的?,是以都做了些。” 苏婉禾在云枝殷切的?目光下,夹起一块兔肉来,那兔肉刚过了炭火,肥瘦相间,还能看到滋滋的?油光和已经红润的?瘦肉,苏婉禾沾了孜然吃了一口,外焦里嫩的?肉质让人食指大开。 这几日因?官府的?事情,苏婉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胃口,云枝在一侧将将蔬菜涮上了她?自制的?蘸料,放上她?提前准备的?烤炉。 “这是何物?”苏婉禾拿着筷子,见云枝将已经烧好的?银骨炭放入其中,顿时明白了云枝的?意图。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食盒里的?就刚刚好,而且晚膳用太多不好,容易积食。” “娘子,您午膳就没用多少,这点量还算少的?,奴婢在小厨房做了冰糖酥酪,现在天凉,一会就成?形了,女婢服侍您用完就给?您拿来,保管你喜欢。”云枝这几日深知?无用武之地的?寂寞,突然能在苏婉禾面前大展拳脚,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厨艺都用上。 烤兔肉鲜嫩可?口,粘上料汁几乎都不会腻,苏婉禾是小鸟胃,用了一碗酥烙就已经吃不下了,倒是云枝在一旁忙得不亦乐乎,她?哭笑不得:???“太多了,这样吃下去,明年的?春装该穿不上了。” “怎会,上次给?娘子量了尺寸,腰身又收了一寸,明年的?春装合该让府上的?绣娘收一收,不过,娘子的?心衣恐怕是要重新?做了,往年的?铁定是小了。” 云枝像小和尚念经一样,絮絮叨叨,说话时没个?心眼,若是平时这般,苏婉禾觉得没有什么?,但此时,裴珣就在内侧。 他会不会听到? 转念一想,裴珣是男子,大概不知?道心衣是什么?吧。 可?是,还是好难为情,还是裴珣在这里的?时候。 苏婉禾唯恐云枝还要说些什么?惊人的?言论,让她?撤了吃食,洗漱一番,终于将人送走。 这个?时候,宫门?都要关了,裴珣想必已经回宫了。 苏婉禾掀开珠帘,坐在梳妆台上,若有所思,她?用木梳通发,看着窗外模糊的?圆月,这冬季渐渐回暖,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是时候应该去白鹿寺了。 她?手中的?木梳霎时被一双陈劲的?大手拿了过去,苏婉禾在铜镜中,看到了熟悉面色。 裴珣一身月白常服,长身玉立,那双舞文弄墨的?手现在只?专注为苏婉禾通发,还是这般近的?距离,这般举动?,苏婉禾只?少时看到自家爹娘做过。 苏凛和苏夫人是少年夫妻,多年羡煞旁人。晨起画眉,琴瑟和鸣,除却?苏凛上战场的?时候,几乎日日形影不离,上京中多少侯爷公爵不是三妻四妾,唯独苏凛,就连平妻也舍不得让苏夫人手委屈。 可?镜中的?人,那手劲就没有这样温柔了。 裴珣的?动?作生疏,落在苏婉禾一头及腰的?秀发上,好似在挥斥方遒一般,完全忘了这是姑娘家的?头发。 她?一头长发,好在日日用桂花香露养着,柔顺乌黑,还是在裴珣手中吃了不少苦头。 苏婉禾按住裴珣的?手,半转着身子,修长的?脖颈微仰着,眼中好似有星星一般,裴珣在其中也看到了自己:“殿下,这样晚了,苏府与宫门?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再不回去,恐叨扰了殿下的?休息,还是让我自己通发吧。” 小娘子温柔小意,任谁看到都难以拒绝。裴珣也是如此,只?是并没有放开手中的?木梳。 越是这般,越是不想离开。 “明日休沐,孤今夜不想回去了。”裴珣环住苏婉禾的?身子,将木梳放在几案上,头枕在她?的?肩上,在铜镜中,平日里巍峨的?男子哪里还是一丝生人勿进的?凌冽,好似真的?只?是在征求苏婉禾的?同意。 裴珣眼下的?意思,自然不是留在苏府的?客房。 他们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苏婉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相较于从前的?抗拒,多了一份坦然,还有随之而来的?紧张。 惹姝色 第22节 她?明白,自己不该拒绝,恪儿的?命,侯府的?荣辱,都是她?不可?抛下的?担子。好在裴珣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答应自己的?事情,从未食言。 苏婉禾站起身来,走到裴珣的?前面,看着躞蹀玉带钩,将纤弱白皙的?手放在了上面,深吸了一口气。 “那让我来服侍殿下就寝吧。”苏婉禾拉着裴珣的?手,站起身来,仰头露出两个?梨涡。三千青丝落下,白色的?寝衣显得她?更为纤细。 男人的?身量极高,苏婉禾几乎不用躬身太低,就能触到裴珣的?腰带。 裴珣今日穿了常服,腰间配着夔龙纹玉佩,苏婉禾先将玉佩解下,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转身的?时候几乎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她?将手搭在玉钩上,轻轻扯动?了一下,竟然纹丝未动?,不同于女子的?腰带,就算是再繁复的?结,她?也能解开。 眼前的?东西?,她?只?见过阿娘为父亲做过一次,这样直接上手,还是第?一次,苏婉禾的?手在上面滑了好几次,都不得章法,也不知?道这玉带钩是有什么?特殊的?机关不成?,苏婉禾上下其手,明明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只?是孤男寡女,若是落在旁人的?眼中,不知?道又会怎么?说她?。 “再这样下去,天都要亮了。”裴珣抓住苏婉禾乱动?的?手,叹了一口气,将喉结的?滚动?掩藏于内。 苏婉禾眼中满是不解,一双杏眼不似情动?,反而带着些求知?意味,她?不知?道越是如此,越是能触动?男人的?情绪。 “看,是这样解开的?。”裴珣捉着苏婉禾的?手将一旁的?暗扣轻轻一按,果然将腰带解开,苏婉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幅神情,若放在学堂中,定然是夫子眼中的?好弟子,唯独放在就寝时,还是在面对一个?男人的?时候,让人陡然生出了一种罪恶感?。 “可?学会了?”裴珣挑起苏婉禾的?下颌问着,眼底中带着探究,若不是他及时抓住苏婉禾的?手,还不知?道这姑娘要摸到哪里去,她?未免也太相信自己的?定力。 作为一个?侯府的?小姐,从来都是旁人伺候苏婉禾的?,如何去服侍旁人,她?云英未嫁,自然没有人教她?。 “原来是这样,男子的?腰带与女子的?也相差太多。”苏婉禾说话的?时候,颇有些不平,这世道本就男尊女卑,为何就偏偏将男子的?东西?设计地那样精巧。 裴珣听着那愤愤的?语气,有些失笑,刚刚还紧张地不明所以的?姑娘,现在哪里还是半分的?畏惧。 在裴珣心底,瞧见苏婉禾刚刚不慎熟练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解腰带,这种想法一旦确定了,心中因?为她?与郑翊订亲的?那点不快也逐渐淡了几分。 第32章 苏婉禾将裴珣的外衫放到了黄花梨木的架子上,再回到?裴珣的面前?时?,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了。 她没解过男人的衣服,也没侍过寝,虽然看过不少话本?,可里面也不会描写这样的场景,大多无非就是男男女女历经千难万险,最终走?到?一起的故事,她和裴珣直接略过了这个流程,且不说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这种事情?,应当是在感情基础上的水到?渠成,如此生搬硬套,不知道会不会起反作用。 苏婉禾不止一次的想,她沉静地看着裴珣的寝衣,表面冷静,实则内心已经慌乱无比。 “该就寝了。”男人带着些笑,声音低沉,一把将人抱起,苏婉禾的手?还放在裴珣的寝衣上,陡然失重,紧紧将手?抓在裴珣的前?襟上,没了腰带的束缚,瞬间就散开了,露出了结实冷硬的胸膛,苏婉禾的鼻子撞了上去,发出“呜咽”的一声。 “碰到?了?让孤看看,疼不疼?”裴珣大步朝着榻边走?去,一手?便可以托起苏婉禾,他看似很是关切的问着,眼中的眸色已经微黯。 女子淡淡的呼吸和梨香扑面而来,轻轻浅浅的,他的胸膛还能感受到?一小簇的呼吸,温温热热的。 他不知道今夜是谁在折磨谁。 苏婉禾紧紧揪住裴珣的衣襟,一手?揉了揉鼻尖,眼中都已经疼的冒出了泪花来,她知道裴珣在军营中历练多年,却不知道男人长了一身如此结实的肌肉,她委屈道:“嗯,很疼。” 柔柔弱弱的声音无论是落在哪个男人的耳中,便是再冷硬的心肠也要被磨软了。 裴珣失笑,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安慰:“让孤看看有没有流血。” 他果真郑重其事将人抱到?榻上,这样苏婉禾就直接倚靠在他的身上,裴珣拉开了她揉着鼻尖的手?,正对上一双水润的杏眸,那当中,有委屈,有娇嗔,还有淡淡的埋怨。 “有些红了,不过不严重,明日应当就好了。”裴珣说话的间隙,亲了亲她的鼻尖,十分爱怜,他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苏婉禾的侧脸,将那唇从鼻尖逐渐深入到?额头,然后再向下?,落在那嫣红的唇瓣上,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旖旎的气氛一番燃起,便显得言语苍白无力,苏婉禾的脸上感觉如同有一片羽毛,轻柔拂过,所?到?之处,都引起了阵阵战栗,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百骸中的,她如同一只脱水的鱼儿,在将要缺氧的时?候,紧紧抓住了男人衣袖。 她闭了眼睛,感受风雨前?的片刻温存,男人将手?从她的腰际深入,逐渐向上,惊地苏婉禾打了一个寒颤。 “你的侍女说的没错?”裴珣在放开苏婉禾的片刻间说道,苏婉禾睁着迷离的双眼,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苏婉禾努力回想云枝刚刚说的话,蓦然记得衣裳尺???寸的事情?,小脸霎红,恨不得将头都埋进裴珣的怀中。 “确实大了些。”裴珣肯定的语气才更耐人寻味。 这种比较从何而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水中,彼时?苏婉禾借着药力“轻薄”了裴珣,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两人心知肚明。 “殿下?能不能别说了。”苏婉禾闷闷的声音传来,刚刚在云枝口无遮拦的时?候就该让她退下?,没想到?裴珣果然还是听到?了。 她像个鸵鸟一般,埋在裴珣的怀中,小小的一团,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心情?大好,将人捞了出来,面对面抱在膝上,在她腰上的手?也并未放下?,他的呼吸落在苏婉禾的耳畔:“好了,害羞了,苏娘子当时?在画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样说来,是孤吃了亏,平白被苏娘子占了便宜,苏娘子打算怎么偿还孤?” 男人的指腹搭在苏婉禾的耳后,看着苏婉禾的耳朵一点点升温,他逐渐靠近,鼻尖蹭了蹭苏婉禾的侧脸,微凉的触感让苏婉禾面上泛上了粉色。 “殿下?想要什么?”苏婉禾在混沌中找回一丝清明,从未像此刻这般难为情?,当初种下?的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偿还。 “苏娘子觉得呢,孤想要什么苏娘子这么聪明,不妨猜猜。”裴珣的鼻尖微触,与?苏婉禾的鼻尖点了点,触感轻柔,两人目光相?对,男人眼底闪烁着欲求的光芒,将苏婉禾烫到?了。 这样浓烈,这样明目张胆,苏婉禾第一反应是有些紧张,她没做过诱惑旁人的事情?,上京公侯家的女子,大概都不会。 也不知道裴珣看上她哪里了,若是真欲求不满,该去寻那削尖脑袋想要进东宫的女人,她这样的,不能说是半吊子,实在是难得男人的欢心。 苏婉禾能感觉到?腰上的手?并未停下?动作,到?了某处的时?候,托举让她忍不住轻呼一声,裴珣这哪里是无意识的,分明就是在逼她。 “殿下?,你把眼睛闭上。”苏婉禾没有半分祈求的神色,而是以命令的口吻,裴珣眼中勾出些耐人寻味的意味。 “孤都听你的。”男人的声音低哑,果真在苏婉禾的面前?闭上了眼睛,一副随她“采摘”的神色。 什么嘛,明明是他的意思?,却好似苏婉禾才是强迫他人的那一个。 “不能睁开。” 苏婉禾明白这个时?候最是不能与?男人争辩,她用纤细的手?捂住了裴珣的眼睛,防止他偷看。 男人的容貌俊美,疏朗如温润的玉石,高挺的鼻尖刚刚还落在自己的颈侧,侧脸英俊,轮廓无可挑剔,也难怪上京女子前?赴后继。 苏婉禾止不住一次的想,她用手?指点了点裴珣的鼻尖,果然很是冰凉,她又?将手?放在他的嘴角,薄唇谐音薄情?,帝王大多是如此吧。 想到?裴珣平日里总是挑起自己的下?颌,今日她看了看他的,手?都已经摸上去了,还是有些不敢,于是缓慢而生涩地亲了裴珣下?颌,男人的唇边溢出笑来,如果此刻放开他的眼睛,可能比之更甚。 “苏娘子要不要孤教?教?你?”裴珣正襟危坐,没人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筋已经暴起,他凭借着意念克制着,也怕突然惊动了这只小鹿,否则便没意思?了。 苏婉禾被裴珣调侃,有些气恼:“也不许说话,是你说让我来的。” “好。”裴珣深知面前?的小狐狸是一碰就炸毛的刺猬,他并不急于一刻,任凭苏婉禾全权做主。 这种事情?,一旦主动的是女子,其中的滋味是不同的,就好比现在,苏婉禾探索间,小手?柔嫩无骨,在裴珣的衣衫上较量起来,一会摸在腰间,一会又?落在裴珣的前?襟,触到?他冷硬的胸膛。 裴珣自诩忍耐心力超群,在苏婉禾的面前?,快要被磨没了,也不知道面前?的姑娘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苏婉禾此前?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便是女扮男装到?潇湘阁,当时?一心想要查画舫的事情?,都没有时?间观瞻一下?当中的奥秘,比如说,为何男人们都爱到?那里去,她随即想到?冬珂,像是一盆冷水泼在自己的身上。 “都已经这样撩拨孤了,竟然在孤的身上还有时?间想别的事情?。”裴珣被捂住了眼睛,好半晌都没有感受到?苏婉禾的动静,直接扣住了苏婉禾的腰,将人按倒在床上。 “你...你...”苏婉禾抿了抿唇,试图拨开裴珣:“你说过,要听我的,你,你说话不算数。” 裴珣一副了然的模样,手?臂紧紧箍着苏婉禾的腰,另一只手?将房间的蜡烛熄灭,顺手?拉下?了床帐。 室内瞬间陷入了黑暗,人在看不清楚的时?候,感官总是格外?敏感,苏婉禾甚至能听到?自己算不得平静的呼吸。 “是苏娘子走?神在先,孤只是想要帮一帮苏娘子,算不得不守承诺。”黑暗之中,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明明是暮冬酷寒,苏婉禾只感觉身上有一股一股的热流,将她的理智淹没,她确实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裴珣。 她能感受到?男人逐渐靠近的呼吸,在与?自己隔了不到?半寸的间隙,苏婉禾忍不住开口:“殿下?!” 裴珣没有停下?动作,在苏婉禾的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堵住了她即将要说出的话。 他的亲吻好似带着惩罚的意味,在苏婉禾觉得在劫难逃的时?候,裴珣将人松开,以侧卧的姿势环着苏婉禾:“好了,睡吧。” 苏婉禾默默应了一声,她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睡,陡然有人躺在自己的身边,还是一个男人时?,苏婉禾翻动着身子,想要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也是想要离这滚烫而宽阔的胸膛远点。 在她第三次翻动的时?候,被裴珣一把按住了腰:“你再乱动,孤就不会这样放过你了。” 苏婉禾顿时?禁了声,口中的应答结结巴巴:“好...好,我...马上就睡。” 到?底还是个姑娘,苏婉禾后半夜果然很快就睡着了,裴珣在身边听到?了均匀的呼吸,睁开了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苏婉禾熟睡的面容,忍不住亲了亲她的侧脸。 第33章 苏婉禾这一夜睡得极好,她一直喜欢踢被子,一旦入冬,少不了要感染上几次风寒,喝府中大夫熬出的很苦的汤药。 昨夜出奇的暖和,好似身边有一个暖炉,梦中翻腾几次,都被人用手紧紧按住了腰身,还未等她清醒,就又睡过去了。 待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缕极淡的阳光从床帐的缝隙漏过来,将?烟粉色的床帐照亮了些?。 她的鼻尖上,有淡淡的呼吸,裴珣的喉结正抵在苏婉禾额上,温热的触感,令苏婉禾有种说不出的陌生与一丝慌乱,男人的手现在?还搭在?她的腰上,两人就这样侧抱着待了一整晚。 闭了眼睛的时候,两人怎样尚且看不清楚,如今已?经天亮,蓦然在?床上看到?一个男子,苏婉禾还是怔了怔,她从未和一个男子这样亲密过,即便是郑翊。 “醒了?”男人闭着眼睛,嗓音醇厚低沉,将?人朝着怀中带了带。 因着两人身高的悬殊,苏婉禾现在?只?到?他的肩膀,看不清裴珣的神色,也正是如此,才让苏婉禾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的寝衣已?然散开不少。 “嗯。”苏婉禾的声音带着晨起的甜糯,她趁着裴珣不注意?的时候,将?寝衣朝上拢了拢,原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隐蔽,不料招来了男人的戏谑。 “苏娘子现在?才想起来要遮着,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该看的,该——”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婉禾用一只?手捂住:“殿下!” 声音又娇又躁,难得看到?苏婉禾这般难为情,裴珣也没有见好就收,将?人的手直接举过头顶,看着面前娇靥如花的姑娘。 “苏娘子可知昨晚的时候,你是怎样缠着孤的。将?孤当成了暖炉,一个劲的朝孤的怀中钻,孤几次三番被苏娘子吵醒。”裴珣的眼神落在?苏婉禾的面上,自上而下,在?苏婉禾的眼中,就仿佛凌迟一般。 她的脸一寸一寸红了起来,她当真这般大胆?她的睡姿算不上端正,但也没有裴珣说的那般入目不堪吧。 “殿下总是说笑,我自知怕冷,但也没有恣肆到?那般程度吧,怎会就朝着殿下怀中钻,且不说殿下昨夜一直搂着我,就是我想要拉开一段距离也没有办法。”苏婉禾咬着唇,语气委屈,怎能次次都被他拿捏,明明是他的错。 裴珣听出来了,眼前的???姑娘正在?埋怨自己:“孤的手臂都给你当枕头了,苏娘子这话,便是孤的不是了。” 男人说话间,唇角微勾,两人的视线咫尺之隔,一分一毫的神色都清晰可见。 苏婉禾觉得这男人颇有些?难缠,要她的是裴珣,处处不满的也是裴珣。 从前看妲己妖妃,能引得纣王为其祸乱朝臣,如今真心觉得,这狐媚惑主?的事情大概是要看天分的,哪能人人都做得。 “又不是我强迫的。”苏婉禾低声埋怨了一句,从前她谨小慎微,裴珣总要撕开她的面具,事后再戏谑自己,苏婉禾抿了抿唇,到?底有些?委屈。 美人垂睫娇嗔,裴珣知道再要逗下去,苏婉禾该生气了,存了心想要哄哄她:“那孤今日给你画眉可好?” 裴珣身体?力?行,压着苏婉禾的手臂在?她的唇上亲啄了一下,一把揽住她的腰,如同哄三岁婴孩一般,将?人托着腰抱起,慢慢走到?梳妆台。 这姿势,苏婉禾不敢轻举妄动,可面对面环着他的腰,苏婉禾恨不得将?头埋进泥土里,偏偏她一挣扎,裴珣就会使坏地亲她,最后她见好就收,安安分分随裴珣去。 惹姝色 第23节 云枝和映月就在?耳房歇息,再过一会儿,就该来房间服侍她洗漱。 裴珣有模有样拿起桌上的眉笔,果真就要下手,被苏婉禾推拒。 “我还没洗漱呢,现在?画了一会儿还要擦掉。” “那就先叫人打水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枝和映月早就听到?房中的动静,以为是自家娘子今日醒得早,赶紧让人备了水来,眼下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娘子,我们进来服侍您洗漱了。” “咯吱”一声门响,平日里苏婉禾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两个侍女?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四目相对时,映月赶紧低下了头,只?有云枝端着水,呆呆看着,直到?被映月一声提醒,差点将?水洒了出来。 “将?水放下,出去。”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若不是知道男人的身份,云枝可能就要没眼力?劲地大声叫嚷,只?是被裴珣一道视线扫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她曾想过数种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却?从未想到?是这般的,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娘子的腿被殿下环着的,还是在?腰际。 不过,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屋内只?剩两人,苏婉禾的脸颊通红:“都怪你,她们都看见了。” 裴珣将?人放到?窗台坐着,拿起了一旁的巾帕过来:“看到?了便看到?了,难不成让孤挖了她们的眼睛?” “当然不可。”苏婉禾完全有理由相信裴珣的话,他是做得出来的,赶紧及时制止。 她哪能真的让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服侍自己洗漱,扶着身子就要从窗台下来,被人一把又拖了回去,巾帕在?脸上迅速扫过,就连指缝都不放过。 裴珣坐起这事来,看起来颇为认真,不一会便将?人收拾好,两人一个穿了月白的袍子,一个穿了浅粉的襦裙,披上狐裘大氅,到?了前院。 一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不久,苏婉禾不解,望向裴珣。 “不是一直想要到?白鹿寺吗?已?经派人给苏恪告假,今日的天气正好。”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裴珣让周策准备的马车极为低调,抛开了他平日出行的仪仗不说,里面该有的一样不少,软垫、案几、毯子、还有已?经准备好的糕点。 苏婉禾好几次翻开车帘往外?看,被裴珣按住:“苏恪在?后面的马车上。” “那我和恪儿坐在?一起。”苏婉禾说着就要下车,被人一把捞了回来。 “你若是执意?如此,也不是不可以,孤将?人把他带到?这辆马车上也行。” 苏婉禾不敢再挣扎了,裴珣果真懂得蛇打七寸,苏恪只?是年纪小,并不是人傻,若是让他知道两人的关系就糟了。 “往常我们都要在?白鹿寺住上几天的,殿下政事繁忙,想必今日就要回宫吧。” 苏婉禾试探着问,她是白鹿寺的常客,让人看到?裴珣与她在?一处,这叫什么回事。 裴珣把她的眼神都看在?眼底,一手很是悠闲地拿起了茶盏:“孤正好这几日不忙,要让苏娘子失望了。” 不过那是寺庙,裴珣再是放纵也不至于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再者?只?要不住在?一处便好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白鹿寺的山下,一众人下了马车,寺庙中的小和尚已?经提前在?门口守着。 苏婉禾跟在?裴珣的身后,径直朝着寺庙的后院禅房走去,这一路上,让苏婉禾惊讶的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想必是裴珣已?经提前将?人清理了。 他也不是完全不顾及名声,当然,不见得是顾忌她的名声,而是自己的名声。 苏婉禾像往年一样,为苏凛夫妇在?寺庙中的长?明灯添了香油,她不缺钱,在?上京有不少铺子,每次的香火钱都不会少,是以在?寺庙中待了多年的僧人都认识她。 不知不觉,已?经快三年了,她的守孝期也要满了。 那就说明,只?要等郑翊回来,两人的婚期也要近了,可眼下,裴珣会放过自己吗? 想到?裴珣,刚刚还和自己一起,如今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 裴珣身份特殊,说来陪她的也是裴珣,可是人却?不在?此处。 苏恪被她安排到?了后院,眼下天色尚早,苏婉禾还是想要到?处走走,这寺庙后山,有一处极好的竹林与瀑布,不知道眼下有没有被冻住。 走了几步,苏婉禾听到?了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在?不远处的瀑布口,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中间的男人。 那人穿着玄色大氅,不是裴珣是谁? 裴珣是太子,身份尊贵,苏婉禾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叫外?援。 此处与寺庙已?经有一段距离,来回恐要耽误不少时间,苏婉禾少时曾与苏凛到?过军营,在?她看来,其实裴珣是占上风的。 刚刚三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倒下一半,苏婉禾在?树林后面,几个黑衣人突然看见她,朝着她的方向跑来,苏婉禾避无?可避,转身往后跑,眼看已?经来不及。 “她在?那里!” 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声,苏婉禾慌乱中,拿起手中的袖箭,瞄准了最近的一人,将?那人的脖子射中,应声倒下,眼看聚集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单单是袖箭已?经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着剑来,招式狠厉,很难让人不发现这是要将?苏婉禾毙命,早知道就不到?处乱跑了。 那剑锋凌厉到?已?经让人无?法逃避,就在?离苏婉禾鼻尖一寸的地方,那人的头被身后的人劈了下来,死相惨烈。 苏婉禾感到?面上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滴了下来。 是血。 裴珣快步走来,苏婉禾还是有些?愣神,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裴珣杀人,那凌冽的眼神,现在?想来依然让她为之一震。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裴珣对待不听话的人是怎样的手段。 第34章 裴珣将苏婉禾拉过来,从?头检查苏婉禾的状态:“有没有事?” 他?神色认真,带着些许紧张,显然已经从刚刚那场厮杀中脱离出来。 看见苏婉禾脸上的血迹,他?正欲伸手去碰,就被隔开一段距离。 她?怕他?。 “我没事。”虚弱的声音,似乎还回想着刚刚那血腥的场景,苏婉禾没有上?过战场, 第一次看见那些残手断腿。 他?们罪有应得,苏婉禾却?忘不了裴珣当时的模样。 是这一段时间,裴珣对她?太好了,好到自己忘记了眼前的人将来会成为一位铁血帝王。 裴珣将身后的剑放入刀鞘,这些事情,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太子位高?权重,晋帝却?不止一位皇子,权臣站队,他?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暗杀。 “此处已经不适合待了,一会儿我们收拾东西下山。”裴珣郑重其事,刚刚派来的人都是死士,就连最后一个活口看到大势已去,也服毒自尽。 “好。”在生死面前,苏婉禾不会无理取闹,尽管现在还心有余悸。 一行人收拾东西匆忙下山,确实因着这一遭,就算是让苏婉禾继续待在这里,她?也没有心思了。 这几?日为了追查刺客,裴珣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到苏府。 于苏婉禾而言,也乐得轻松自在,她?与裴珣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 将来他?会有自己的太子妃,两人终究是要分开的。 是以她?这段时日,都在清漪阁和绣娘们讨论春装的样式。 暮冬之后,就是踏???青的时候,上?京的小娘子最是喜欢骑马郊游,或是放风筝。 不仅要准备一些平日里穿的裙衫,骑马服也少不了。 苏婉禾盘算着明年的时候,清漪阁该有一大笔进账。 侯府每年的俸禄都是死的,只有源源不断赚钱才是生存之道。 这苏家,有人赚钱,美中不足便是也有人赔钱。 苏婉禾坐着马车回到侯府的时候,苏寅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 府中的人知?道苏婉禾的脾气?,都不敢将人迎进去。 否则以苏寅的秉性,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婉儿,二?叔在此等你许久了,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奴才们,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寅舔着脸的时候,苏婉禾几?乎已经能够想到他?的目的。 “那二?叔今日,可是有事?” 苏婉禾站在门口,云枝和映月都守在一旁,对苏寅十分嫌恶,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是这样的,二?叔那家赌坊,最近不是惹上?些官司吗,不过,二?叔已经找人疏通了,只要一万两,这事儿就能摆平。” 苏寅一边说,一边搓着手。 还是寒冬,前段时日又下了雪,苏寅在门口受了不少冻,那大氅都盖不住他?肥胖的身躯。 “一万两,这事儿,二?叔和祖父说过了?”苏婉禾手中握着暖炉,佯装惊讶。 苏寅最怕苏老爷,在他?成家之后,因其不争气?,还会被罚跪祠堂。 突然听到这样说,苏寅面露难色:“婉儿,你也知?道,你祖父从?前就不喜欢我开赌坊,若是告诉他?,将他?气?病了就不好了。” 苏寅油嘴滑舌,苏婉禾是她?的侄女?,总以为血浓于水,这丫头孝顺,不至于见死不救。 “一万两可以,但是二?叔需要将赌坊转让出去。” 这赌坊是亡命之徒最热衷的场所,不太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日后若是摊上?了大事,惹上?了人命的官司便麻烦了。 “你!”苏寅握了握拳头,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嘴这么硬。 转念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帮自己的人,苏寅忍下一时之气?,堆起满脸的笑意来:“婉儿,你先把一万两给二?叔,事后二?叔再找个熟人转让。” “不可,二?叔直接把赌坊的契书给我,我托人帮你转卖,卖的钱我不会要二?叔一分。” 苏婉禾的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苏寅一看她?淡定的神色就来气?。 跟她?那个死了的爹一样,说什么都是为苏家好。 不过,都是要顾忌侯门的面子罢了,假正经。 苏寅见在苏婉禾这里讨不到好处,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怒气?冲冲离开了。 这种事情,苏寅三天两头就会发生一次,他?心术不正,既不是做官的料,也不适合从?商,要不是苏老爷提前有了准备,否则苏家迟早败在他?的手上?。 苏婉禾最担心的莫过于苏寅惹出些别的事情,就叫陈伯派人将人盯紧了些。 转眼间,到了冬猎,上?京中勋贵人家的娘子都被邀请了去。 惹姝色 第24节 侯府不喜招摇,马车落在最后,苏婉禾让云枝准备了不少糕点与瓜果,还有御寒的狐裘。 距离皇家猎场大概有三十多里,每年晋帝会协同?臣僚在此处待上?几?天。 路途颠簸,马车算得上?暖和,热腾腾的暖炉放在苏婉禾的怀中,不一会儿,就染上?了薄汗。 她?将车帘卷起,一阵风吹来,散了室内的沉闷。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亮的逼人眼。 路上?还能听到被车轮压出的“咯吱”声,以及逐渐接近的马蹄声。 玄黑色高?头大马慢悠悠踏步而来,好似就只是巡视而已,那样漫不经心。 苏婉禾看风景的视野突然被来人挡住。 裴珣身披玄色大氅,在苏婉禾的马车前停下,与她?的笑靥如花对视。 这种时候,苏婉禾该避嫌的,刚刚看风景的心思瞬间都淡了下来,及时收了笑,将半卷的帘子拉上?。 裴珣淡笑一声,也不气?恼,翻身下马,周策迅速跟在身后。 马车顿了一下,轻微摇晃,苏婉禾不明所以,紧接着就看到裴珣躬身上?了马车。 还是在这样明目张胆的时候,他?生得高?大,宽敞的马车顿时变得狭窄起来。 “殿下,让人看见了如何??”苏婉禾语气?有些急,将人推了推。 她?怎么抵得过一个男人的力气?,被人一把拉了过去,直接放在膝上?坐着。 “不会的。”裴珣将苏婉禾的手抓起来,放在手中,替她?暖了起来。 苏婉禾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皇家狩猎,身边人多眼杂,她?是真的害怕被人发现。 “殿下如何?就这样笃定?” 裴珣看到苏婉禾又气?又急的神色,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你马车四周都是孤的人,谁有那个胆子敢议论孤,再说,这么久不见了,想不想孤?” 裴珣将苏婉禾手中的暖炉放到桌上?,云枝和映月早就已经识相地下了马车。 刚刚出行的时候,裴珣就已经看到了苏婉禾,当时他?站在高?台之上?,将目光落在苏婉禾的身上?,谁知?人家为了避嫌,直接将头转了过去。 裴珣心中此刻是存着气?的,一手抬起她?的下颌,亲了上?去。 清冽的气?息传来,裴珣为了不让人从?怀中溜走,探入苏婉禾的唇齿之间,含着她?的唇将人一点点缠着。 许久未见,裴珣才刚刚沾了她?身,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这只小狐狸。 “说不说?不说孤继续了。” 裴珣扬着桃花眼,温热的呼吸落在苏婉禾的脖颈上?,除了一只手放在苏婉禾的腰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冬日里穿的衣服多,裴珣将厚重的夹袄掀开,轻车熟路就将手探了进去。 苏婉禾哪能禁得住裴珣的折腾,只是一下,眼中的水润就出卖了她?。 她?咬着唇,生怕自己发出了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 只能尽力用?手按住裴珣那只作乱的手:“殿下!” 只一声,就让裴珣住了手,他?喉间低声笑了出来,手却?停在那里。 “恼了?让你躲着孤,刚刚孤在看你的时候,竟然将头转了过去,孤就这样入不了苏娘子的眼。” 裴珣的语气?让人听出了一丝不满的意味。 苏婉禾缓了口气?,与裴珣拉开一些距离来。 隔得这样近,苏婉禾只觉浑身热得厉害,不知?是不是马车上?太暖和的缘故。 “我不知?殿下看的是我,且此次随行的女?眷众多,我怎知?殿下看的不是别人。” 这语气?落在裴珣的耳中,便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他?敛了敛眉,笑道:“吃醋了?” “怎会?殿下想多了,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裴珣身份特殊,三妻四妾很?正常,苏婉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矢口否认着。 落在裴珣的眼中,便是坐实了。 他?心情大好地将人缠吻着,让苏婉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婉禾极力忍着,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好在侯府的马车就在后面,也不至于让人听到些什么。 抗拒不如顺从?,苏婉禾将手放在裴珣的胸膛上?,男人一把回握着,一边捏着她?手中的软肉,一边热切堵着苏婉禾的唇。 裴珣的吻急剧向下,从?她?的唇边蔓延,索性这还是在马车上?,裴珣不至于真的做什么,总不会白日便...... 苏婉禾心下也顺从?了几?分,只是脖子有些发痒,便后退了一寸,突然被裴珣一把拉近几?分。 只希望此时不要有人来才好,不然便糟了。 苏婉禾担惊受怕承受着,马车行径在雪地上?,发出一阵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迷离着视线,数着清脆的声音,陡然被不断接近的脚步声惊醒。 苏婉禾推了推埋在她?身上?的男人:“有...人,有...人。” 极为艰难才发出一句声音,瞬间被男人又盖了过去。 “无碍。” “苏姐姐,你在车上?吗?”这道熟悉的声音让苏婉禾再不能欺骗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了起来。 第35章 是徐雁回,苏婉禾不会听错。 裴珣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暖榻上已经将人抵到墙边,细细吻着苏婉禾的颈侧。 “苏姐姐,你在里面吗?”徐雁回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答,又问了一句。 苏婉禾压着自?己的声?音,生怕被听到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她小?声?与裴珣打着商量,用眼神恳求。 “孤为何?要应你?”裴珣撑着手臂在苏婉禾的两侧,好?似下一刻就要继续。 “别—”苏婉禾败下阵来?,她没有办法与裴珣较量。 裴珣眼中勾了笑,手放在苏婉禾的唇边,一点点描绘???着。 “我答应你,什么都应你。”苏婉禾不敢与裴珣比耐心。 “当真?” 苏婉禾忍着慌乱点了点头。 裴珣将头靠在苏婉禾的颈边,用极其蛊惑的声?音说道:“今夜我去?找你,等我。” 苏婉禾一听就要拒绝,突然感?受到裴珣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好?。” 男人这才满足,将人捞了起来?,替苏婉禾小?心整理着衣衫。 “徐妹妹,我刚刚还在小?憩,是有什么事情吗?”苏婉禾的嗓子有些哑意。 徐雁回等在门外:“苏姐姐,你是感?染了风寒吗?我那里恰好?有治风寒的药,一会儿给你送来?些。” 苏婉禾瞪了一眼裴珣,她的嗓子为何?这样,鬼魁祸首就在眼前。 “不是,可能因为刚刚睡过,嗓子便有些哑,多谢徐妹妹关心了。” “苏姐姐,那我能和你共乘吗?实在是路上太过无聊。” 徐雁回等在马车外,这冬猎她本就不擅长,若不是因为那个?人也去?,她才懒得来?。 马车内的苏婉禾与她的心境大不相同,她刚刚才放松下的警惕,陡然被绷紧。 她如何?能与徐雁回共乘,更别说现在裴珣还在马车内。 毕竟现在宫中都传言,晋帝有意将她指给裴珣,若事成,就是太子妃了。 让她看到裴珣在婚前与自?己纠缠不清,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我今日身子有些乏累,恐怕要让徐妹妹失望了,下次,下次可好??” 这个?时候唯有拒绝,才能避免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那岂不是正好?,妹妹我近日得了几个?话本,都是刚刚才流通到市场的,我给姐姐拿几本来?解闷。” 徐雁回语气?中带着分享的喜悦,这上京女子中,就没有不喜欢话本的。 苏婉禾哪能料想到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进退两难,若是再?拒绝,就是显得自?己是诚心的。 再?扫过一旁悠闲的男人,苏婉禾抿了抿唇,恨不得早就将人推了出去?。 如何?还会有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事情。 到底不好?得罪旁人,苏婉禾朝着裴珣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男人像是记仇一般,将目光转瞬移开,袖手旁观的模样,让苏婉禾气?愤地捏了捏手帕。 不就是因为自?己在高台上不理他?么,竟记仇到现在。 “苏姐姐若是觉得好?,我现在就将话本拿来?。”徐雁回语气?中难掩惊喜,似乎马上就要上来?。 “咳咳咳...咳咳咳...”苏婉禾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狠狠剜了裴珣一眼。 “徐妹妹,我恐是真的感?染风寒了,突然觉得嗓子干哑地厉害,咳咳咳...” 裴珣拿着茶盏的手一顿,看向苏婉禾咳嗽的神色,眼中笑意更甚。 徐雁回果真忧心起来?:“苏姐姐,那我把马车上治风寒的药给你拿来?。” “咳咳咳...不用了,这次来?冬猎,我让人已经准备了,就是有些对?不住你,恐怕不能陪你了,要是让你也感?染上风寒便是我的罪过了,咳咳咳...” 苏婉禾为了装得像,眼泪都差点咳出来?了,她用帕子捂着口,心中对?裴珣又多了几分埋怨。 惹姝色 第25节 “那就只能下次再?和苏姐姐一起了,不过,到了猎场了,我再?去?找苏姐姐。” 徐雁回的语气?中难免有些失望:“姐姐身子要紧,一定要好?好?吃药,那我就先走了。”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婉禾佯装的模样停下,裴珣正好?递过来?一杯茶来?。 “来?,先润润嗓。”裴珣语气?中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他?用手正欲拍拍苏婉禾的背,当场被人将手打了下去?。 “不用你假好?心,若不是你,我才用不着装病,咳咳咳...” 或许是因为刚刚装的太像了,苏婉禾现在嗓子果真像是被夹住了什么一般,她的面色通红,一手抚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都是孤的不是,先喝口水再?说话不迟。” 裴珣一边抚着苏婉禾的背,一边将茶盏递到她的唇边。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苏婉禾小?口抿着茶水,嗓子的异物?感?才渐渐散了去?。 舟车劳顿,裴珣好?半晌才将人哄睡着,用毯子将人盖得严严实实,骑马离开。 这四周守卫的人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有人因为太子从苏娘子的马车上下来?而诧异。 皇家猎场已经提前安营,宽大的帐子四周守着巡查的人。 晋帝带了姜贵妃,因上次疫病的事情,姜家被问责,姜相承认是相府失察,赔了府库中大半的积蓄,官职并未被贬。 没人会去?查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晋帝与姜相,两相得利,不会有人吃力不讨好?做这种无脑的事情。 晋帝的帐子在北面,女眷被分在一起,都在南面,其余官僚被分在西?侧,因要处理政务,裴珣的帐子与晋帝靠近。 上京不少官眷小?娘子都来?了,女人多的地方自?不可能清静。 刚下马车,那些小?娘子丝毫看不见疲倦,莺莺燕燕,互相打趣。 这是难得面见圣颜和太子的机会,且不说还有几位新晋的官员,哪个?不是如玉君子。 虽不知是否订亲,也够得小?娘子们闹腾一阵。 苏婉禾不想参与这些,加之裴珣夜里还要来?,她选了最僻静的帐子。 那地方看起来?相对?暗一些,是以好?多小?娘子也没放在心上,何?况一个?孤女对?她们毫无威胁。 徐雁回是徐太傅的独女,徐太傅游历山水,不在朝堂,未来?也是帝师。 上京这些小?娘子最是见风使舵,看见徐雁回性子活泼,一口一个?“妹妹”来?。 等她再?寻到苏婉禾的帐子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云枝守在门口,听从苏婉禾的吩咐,知道徐雁回本就要来?,有些面露难色。 “徐娘子,我家娘子下了马车就睡下了,现在还未醒。” 云枝不好?叫醒苏婉禾,只因这几日娘子休息不好?,看起来?又憔悴了不少。 徐雁回撇过眼看去?,果然看到苏婉禾侧卧在榻,她也不恼:“你家娘子恐怕是感?染风寒了,我是来?送药的,这是我父亲在外寻得的秘方,药效很快,最近冬猎少不了一番折腾。” 听了徐雁回的话,云枝先前还因为身份问题对?这位娘子心存不满,可若是诚心待苏婉禾好?的人,她也是感?激的。 “那就谢谢徐娘子了。” 云枝笑着将东西?接过去?。 除此之外,徐雁回还送了苏婉禾几本画册,说是来?给她解闷的。 苏婉禾这一觉睡到夜半,要不是晋帝将宴席放在明日傍晚,就要错过了。 她的头晕得厉害,下午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饿。 还是感?觉到胸口被压得慌,才睁开眼睛。 她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灯,朦胧中,看到一个?身姿挺阔的男人,将她箍在怀里。 苏婉禾下意识心中一慌,脑中的昏沉都清醒了几分。 这个?时候,又是在皇家猎场,莫不是有外男。 她屏着呼吸,微微仰头,试探地去?看,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 “醒了?” 不是裴珣是谁,苏婉禾将担惊受怕收回,暗自?叹了一口气?。 “嗯。” 裴珣说晚上来?找她,果然来?了。 “听你的侍女说,今日都没有用膳,现在想吃点什么?孤让人给你做。” 男人用指腹轻轻磨着苏婉禾额边的发丝,然后放在苏婉禾的侧脸上。 晚间与那几个?老迂腐周旋开来?,匆匆赶到此处。 谁承想苏婉禾睡得正香,她的身子温软,抱着她,裴珣也难得安稳地小?憩了一会儿。 “我没有胃口。”苏婉禾摇摇头,这半晌昏睡,嗓子仿佛被利器割伤,沙哑地厉害。 她卧在裴珣的怀中,如同一只羸弱的猫儿,看起来?又乖又令人心疼。 大概是真的难受,苏婉禾说着就要倒下再?睡。 “乖,孤让小?厨房给你做些粥,一会喝药了再?睡。” 裴珣的心都软了,平日里不见得她柔顺的样子,突然感?染的风寒,整个?人都恹恹的。 “什么药?” 苏婉禾强撑着力气?问道,倚靠在裴珣的臂膀上却不想起来?。 “孤让张太医看过了,你感?染了风寒。” 裴珣腾出一只手将桌边的茶盏拿过,捏了捏苏婉禾的侧脸,将人抱了起来?:“先喝点水。” 生?病的苏婉禾娇气?的不行,身子像是被碾过,陡然被人从被子中抱出来?,就有些委屈。 “我不想喝水,我想休息。” 裴珣将人一把提起放在膝上,面上笑意不减:“又没让你做什么,孤倒给你喝,生?病了就听话点儿。” 苏婉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为何????这男人这样执着。 他?不是一直见不得自?己好?吗,若是病了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男人没有因为苏婉禾的推拒而放弃,他?仰了仰眉:“那不如孤亲自?喂你。” 他?故意加深了“喂”这个?字的语调。 这危险的言论落在苏婉禾的耳中,突然变了味道,让她心中拉起了警钟。 第36章 裴珣口中的“喂”,竟又演变成这样。 苏婉禾推开男人的身子,小口?小口?喘着息,胸口?起?伏不定。 口?脂都被吃了去,唇色因为刚刚一番,嫣红带着水润的光泽,如同樱桃一般,催人去品尝。 “还?要喂吗?” 男人餍足,喉头微滚,手?中拿着茶盏,做势要喝,被苏婉禾一把夺去。 “我自己喝,不劳驾殿下了。” 她的声音带着哑意,看似嗔怪却没有丝毫怒意的气势。 犹如一只被惹急的小猫,张着爪子,挠在人的心口?上,又软又麻。 “慢点喝,小心呛着。” 裴珣坐在榻上,轻轻拍着苏婉禾的背,从胸腔里溢出笑来,一双桃花眼?少了平日里的凌厉。 他惯会捉弄自己,苏婉禾心中有着气,一把将裴珣的手?拍掉。 “殿下这么晚了,若是再不回到自己的帐中,恐怕会有人发觉,我就?不送了。” 苏婉禾赌气说着,这还?是在外面?,裴珣又是众人的焦点,难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裴珣知趣,收了手?,看不出来丝毫的恼意:“不急,孤就?歇在此处,也不会让人说苏娘子的坏话。” “随你的便。” 她不能阻止裴珣,况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婉禾也懒得阻止,索性作?罢。 因刚刚饮过一杯水,她的嗓子渐渐回了声,不似之前难受。 帐子外已经是深夜了,还?能听到类似布谷的叫声,一阵一阵的。 山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动物们找不到充足的食物,正是狩猎的最好时?机。 苏婉禾想到苏凛还?在的时?候,常常会骑马带着自己去山上狩猎。 上京的女子重礼仪,尚温良贤淑,苏凛从不让她囿于闺阁之下。 苏婉禾也是那个时?候学会了骑马,眼?下自己生了风寒,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出去看一看。 想到此处,苏婉禾难免心中有些遗憾。 云枝将熬好的药端来,因裴珣在此处,平日里活泼的性子收敛了不少。 她不敢看裴珣,恭恭敬敬行了礼,站在苏婉禾的面?前,规规矩矩,生怕惹了裴珣不快。 “娘子,徐娘子之前来过,不仅带了药,还?送了话本过来,您之前喜欢冬猎,今日受了风寒,恐怕后面?都要养着,看看话本也可以解解闷。” 云枝适时?说着,她自小在侯府长大,苏婉禾每次冬猎回来都会给她和?映月带不少猎物。 大家一起?在院子中摆了烤架,热油将肉烤得滋滋作?响,沾了调料,浓香溢出来。 她们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温酒。 “也好。”苏婉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桌上的话本,让云枝拿过一本。 有裴珣在,云枝赶紧找了由头下去守着,只希望苏婉禾的病可以早点好。 大概是白日睡得多了,苏婉禾喝了药后,就?再也睡不着。 惹姝色 第26节 她拿着徐雁回送来的话本看了不少。 生病的时?候,苏婉禾大抵是安静的,也不想同旁人说话,只是稍稍动一下,就?觉得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她用枕头垫在腰上,安静地?翻着徐雁回送来话本。 下午的时?候只是嗓子有些哑,现在不仅头晕,连身子也像是被拆过一般。 可是看到精彩的地?方,苏婉禾还?是不舍得放下。 裴珣被晾在一旁,被苏婉禾磨得没有生气了。 他脱了外袍,挤上苏婉禾的榻,将人圈在怀中,霸道又占有欲十足。 这榻本就?是帐子中临时?搭建的,苏婉禾又是一个姑娘家,裴珣高大的身子挤上去之后,更显得窄仄。 沉重的身躯将木板压出了“咯吱”的声响,引得苏婉禾将人瞪了一眼?:“殿下不如回去,我这榻小,容不下您。” 帐子四周不远处都有人守着,在冬夜中,一点点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苏婉禾不得不注意。 “怎会,孤瞧着倒是刚刚好。” 裴珣胸膛贴着苏婉禾的后背,将毯子盖在两人的身上,动作?之间,又是一阵声响。 苏婉禾都懒得说了,毕竟裴珣的手?没停下动作?,他怎会听自己的话。 “无?碍,都病了,病了就?要规矩些,怎还?在此看书,伤了眼?睛怎么办?” 这是最近市面?上新流通的话本,苏婉禾之前还?未看过,讲得大多都是些及笄小娘子的情情爱爱。 转念一想,裴珣让她规矩些,自己可没丝毫的收敛,衣襟都被蜷起?。 “殿下若是困了,就?先休息吧。” 苏婉禾正在兴头上,已经看到关键的部?分,万万是睡不着的,连裴珣的作?乱都可以忽视。 “真有这么好看,让孤瞧瞧。” 男人体热,贴在苏婉禾的背上,又将人牢牢圈在怀中,顺手?就?一把将苏婉禾手?中的书拿走。 “岁岁常相见,嫂嫂,你可知——” 裴珣皱着眉将当中的内容读了出来,被反应过来的苏婉禾一把将话本抢了过去。 “殿下,我困了,睡吧。” 话本被苏婉禾藏在枕头下,紧紧压着,她忍着心惊。 因为激动,胸口?上起?伏不定,额上冒了些汗。 徐雁回当真是荤素不忌,什么都拿来,好在苏婉禾的反应及时?。 裴珣看着将被子捂得紧紧的姑娘,和?她发红的面?庞,以及话本上那一瞥,突然轻笑出声。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都怪孤平日里太温柔了。” 男人顺着苏婉禾的身子躺下,滚烫冷硬的胸膛几乎让苏婉禾心口?一跳。 话本藏也就?藏了,他现在关注的也不仅仅是其中的内容了。 “不是,我没有。”苏婉禾矢口?否认,她哪里知道徐雁回送来的是这样的话本。 男人笑出了声,陡然将苏婉禾从被子中提了上来,与裴珣平齐。 即便是如此,两人的身高差,还?是显得苏婉禾小小的一团在裴珣的怀中。 话本肯定是不能给裴珣看的,苏婉禾不仅要护住话本,现在还?要护住自己。 躺在榻上,她本就?穿的少,刚刚的挣脱,寝衣已经滑下两寸,露出了莹润的肩头,白得慌人眼?,像是玉石一般,不仅是颜色还?是触感?。 湿热的触感?落在后颈,苏婉禾忍着战栗,她感?觉那动作?还?在蔓延向下,拢着寝衣的手?不知觉攥紧。 护住了话本,便护不住自己,护住了自己,便护不住话本。 苏婉禾脊背发热,在这深夜的帐子中,脚尖微微蜷起?,手?也捏成了拳头。 裴珣是知道如何折磨人的,尤其是用手?去煽风点火。 即便不知情,事,也感?觉渐渐升起?了燎原之势。 两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裴珣用粗糙的指腹摸着她的颈侧,捏着她的脖子,将人转过头来,沉沉吻她。 苏婉禾已经不陌生裴珣的气息了,比之之前的僵硬,顺从了不少,这大大激发了裴珣的占有欲。 城门失守,苏婉禾还?感?染着风寒,软软倚在男人的怀中,意识逐渐褪去。 “孤拿走了,这种书苏娘子还?是少看为妙,孤就?没收了。” 男人的一手?在被寝,一手?扬起?,苏婉禾睁开眼?瞧见了自己放在枕头底下的话本。 “殿下,还?给我,我还?要还?给别人的。” 苏婉禾伸手?去抢,男人偏偏不给,一手?箍着她的细腰,一手?将话本放在高处。 这样的处境,就?只能让苏婉禾撑着身子去抢。 在外人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人的意趣。 周策已经见怪不怪了,守在门外,淡然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的云枝。 里面?的人,闹腾地?厉害,周策轻轻咳了声,附近的守卫早就?已经被他调离到几丈开外。 云枝即便忍住不去探听,还?是听到了激烈的声响。 苏婉禾现在眼?中只有那话本,千万不能被裴珣看到。 裴珣是存了心不让她拿到,将人一把按在怀中。 苏婉禾哪能敌过他的力?气,被人牢牢抱着。 “故事不错,文采俱佳,那故事中的小娘子定没有苏娘子这样细的腰。” 裴珣摩挲了苏婉禾的腰,翻看了几页,点了点头,算是作?了中肯的评价。 两人纠缠许久,苏婉禾算是见识了裴珣的耐心。 索性随他去了,苏婉禾累得趴在裴珣的胸口?上,听着裴珣又开始读那话本中的内容。 缠绵悱恻,用词果敢,实?在是引人联想,即便是没有发生什么。 苏婉禾面?上染了红晕,将头埋到被子中,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 裴珣偏偏挑了最露骨的一页,声音落在苏婉禾的耳边,磁性而?醇厚。 “你有完没完,我困了,你要是不睡了,我就?先睡了。” 见人真的恼了,裴珣见好就?收,可不能将人气得病情加重。 他将那话本扔到桌上,熄了灯,也不顾苏婉禾的挣脱,强行将人搂住。 “不闹你了,好好休息。” 裴珣的言语中哪里有半分的歉意,听得苏婉禾心头越发恼意。 他将被子扯出一点,将下颌放在苏婉禾的额上:“别闷坏了,乖,出来透透气。” “不用你管!” 苏婉禾的手?肘一曲,撞在裴珣的胸上,男人的心肠冷硬,就?连胸口?也是硬的,苏婉禾只感?觉手?臂隐隐发疼。 心中的委屈更甚了。 在她即将睡去的时?候,苏婉禾察觉有人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揉着。 第37章 猎场这几日停了雪,帐子外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但凡在外面倒了水,不到片刻就结成厚厚的冰块。 上京的小娘子们穿了披风,颈上圈着一层雪白的毛绒,戴着小毡帽,看起来暖和极了,三三两两一起,在周围散步。 再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住猎奇的心,总想着兴许就能偶遇太子殿下。 距离晚宴还有几个时辰,年纪尚小的带了侍女到空地上堆起了雪人。 平日这种?时候,姜家独独占了上风,自姜沐蕤被送到庄子去,好久都没有出席在众人?的面前。 皇家重视脸面,有姜贵妃在后宫一手遮天,偶尔吹吹枕边风,旁人?只知道姜沐蕤是养病去了。 没了她?的风头,各家贵女跃跃欲试,太子选妃在即,都想争得一次机会。 徐雁回是框不住的性子,射猎她?算不上精通,也比那些小娘子强上一头。 出都出来了,只是在附近走走也太没意思了。 想到苏婉禾还在病中,只能独自骑了马到山中碰碰运气。 彼时的苏婉禾被人?用狐裘紧紧包着,在马车上看着空旷的荒野。 四?周一片雪白,沉寂得只能听得见马蹄的声音,苏婉禾倚靠在男人?冷硬的胸膛之?上,就连手都被男人?提前放到怀中暖着。 耳旁是呼呼的烈风,苏婉禾轻轻撩开?袍子,露出一双秋水剪瞳来。 还未看清,又被男人?直接盖住了。 “是还想吹风将风寒吹得更严重些?” 裴珣一手策马,冷毅的视线落在前方,苏婉禾只能看见他的下?颌与侧脸。 男人?的眉峰凌冽,一双眼中尽显沉着与镇定。 那如?刀刻的侧面,下?颌线分明,只有薄唇中露出些责备的话语来。 明明就是裴珣早早将她?从床榻中拉了起来,她?的风寒未痊愈,就被拖上了马背。 “殿下?也知道如?此,还要?将我带出来。” 苏婉禾语气中嗔怪,却丝毫不是责备。 事实上,苏婉禾早就闷坏了,那治风寒的药苦得发涩,被云枝和映月时刻看着,整日里坐在暖炉旁,哪里有机会出去看看。 就像现在这样自在肆意,还是很难得的。 惹姝色 第27节 苏婉禾也不顾裴珣的责备,偷偷将身上的狐裘拉了拉,只露出两个眼睛来。 上京繁华,市井喧闹,这旷野人?迹罕至,却有说不出的恣意。 裴珣策马,一手握着她?的腰,看见因为出来,苏婉禾愁容舒展的模样,他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 “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两人?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就连营帐都全然看不见了。 好在没有下?雪,两人?都披上厚厚的狐裘,在旷野中不算太冷。 “不是喜欢打猎吗?孤带你去。” 男人?的声音在烈风中显得格外清润,尾音上扬中,听起来天生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苏婉禾仰着小脸,手却紧紧抱着裴珣的腰:“殿下?怎知?” “不是你侍女说的,而且上次菊宴,就看出你箭术不凡。”裴珣低头看了苏婉禾一眼。 这个角度,他的下?颌恰好碰到苏婉禾的额头。 远远看去,小娘子的脸像是放在男人?的侧颈,亲密极了。 苏婉禾也知道这个姿势不妥,稍稍后移一些,又被男人?紧紧贴住。 “别乱动,小心跌下?马去,孤的马可不认人?。” 男人?刻意咬着字音,似笑似是......威胁。 裴珣刻意加快了速度,耳边的烈风像是要?把?人?吞下?去,苏婉禾原来不以为意,重心不稳间,将身子和裴珣贴得更紧了。 “殿下?...慢点。” 盖在身上的狐裘在动作中,又一把?盖在苏婉禾的头顶上,挡住了苏婉禾所有的视线。 不知道过?了过?久,两人?停在了一处空地上,裴珣抱着将人?带下?来,将马的缰绳缠在一棵树上。 雪还是有些厚,苏婉禾落地的时候,蓝色的小靴子就陷入了深深的雪中,毡毛上都染上一层。 每走一步,地上就会露出两个小坑,不像裴珣,欣长?挺立的身子,脚下?的步子也格外重。 苏婉禾穿着狐裘,看着前面男人?拿着弓箭的背影,小心翼翼走过?裴珣落下?的痕迹。 那坑对苏婉禾来说,还是太大了,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十?分悬殊的差别。 走了一段路,裴珣就会转过?头看苏婉禾一眼,直到看见小娘子的动作,他的唇角弯了弯。 皇家猎场,每年都有人?照看,春时投养,只要?不影响动物繁衍生息的时间,猎物是打不尽的。 山中寂静,唯一的声音是没有南飞的鸟禽,偶有几只,因找不到过?冬的食物扑腾着翅膀,将树上的雪都弄下?来了。 裴珣及时去挡,用大氅将苏婉禾护住,落下?的雪都沾在他的衣服上了。 “拉着,一会儿别走丢了。” 裴珣将手伸过?去,苏婉禾刚刚还在用帕子替裴珣擦雪,看了他宽大修长?的手,脉络分明。 苏婉禾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将手伸了过?去,只拉住了裴珣的衣袍。 “这样便好。” “随你的便,若是一会松了手,跌倒了,孤可不管。” 裴珣没有与苏婉禾僵持,看着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他衣角,印着他的脚步慢慢跟在后面。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是走近,越是格外明显,停在一处时,裴珣定住脚步,迅速拿起弓箭,眼神专注,瞄准一处。 猎物尚来不及出声,就已经致命。 苏婉禾看到一只灰色的野兔倒在丛林中,那羽箭穿过?它的头,已经死透了。 “要?试试吗?”裴珣将弓箭递过?来,瞅了她?一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眼中有跃跃欲试的神色。 已经许久没有在这样的猎场来,苏婉禾心里拿不准,还是接过?裴珣的弓箭来。 她?试了试力度,发觉这男人?真是半分不知道怜惜,看着她?用力拉弓,都纹丝不动。 先前看裴珣射箭,那神色轻松,谁知道会这样紧。 “殿下?这弓箭太紧了,您帮我松一松。”苏婉禾恭敬地将东西递过?去,知道男人?就是在等着她?求他。 裴珣活动了下?手腕,将弓箭拿过?去:“苏娘子不打算贿赂贿赂孤?” 这男人?当真是无利不起早,凡事都要?人?去给好处。 明明拉自己?过?来的也是他。 “殿下?不帮就算了。”苏婉禾也不是非试不可,她?还感着风寒,本就身子弱,拉不开?这样大的弓并不丢人?。 毕竟这是裴珣的弓,他们之?间的力气怎么能等同。 “好了,孤帮你。” 裴珣很是善于自己?讨好处,就比如?现在,他轻而易举就将弓调好,递给苏婉禾的时候还不忘将人?捉弄一番。 扣着她?的脖颈亲了过?去,连本带利讨下?了好处,尔后还将人?轻啄了好几口才放下?。 苏婉禾十?分气愤,推开?男人?的身子,拿着弓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裴珣摸了唇角笑笑,将刚刚的猎物拿到,紧紧跟了上去。 这深山中,鸦声阵阵,越是这样的时候,射猎便更容易,不仅鸟类缺乏食物,兽类也是如?此。 它们总是趁着旁的小动物失去警惕的时候,觅得食物。 这个时候就要?看听觉的灵敏度了,以及锐利的视线。 苏婉禾站在一棵树的背后作掩护,陡然停下?脚步。 雪白的狐裘让她?与天地融为一体?,樱唇微抿,有一种?独特的姝丽,裴珣靠在旁边等她?,也不去打扰,看着她?纤弱雪白的手搭在箭上,似乎在找一个精准的位置,即便是感染了风寒,那身子也丝毫看不出孱弱,反而很有力量,且目光坚定而沉稳。 丝毫看不出是一个才及笄的小娘子,也不似上京贵女那般娇气。 “嗖”地一声,远处一声“呜咽”,有什么倒地的声音,初时还???能听见扑腾的声响,后面逐渐减弱。 苏婉禾见那声响渐渐消失,将弓递到裴珣的怀中,径直朝着那丛林走去。 是一只獾,通体?油亮黑色的毛发,已经没了呼吸。 苏婉禾正欲拿起自己?的战利品,就听到树洞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裴珣也听到了,他将苏婉禾护在身后,阻止她?去看。 这种?时候,最怕是些不知名的毒物,裴珣目光沉定,用弓将草丛拨开?,看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它的脚被尖锐的利器射中,一看便知射手是个箭术不精的家伙。 那个箭术不精的家伙,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已经在树林转过?了好几圈。 “明明就在这里啊?怎么会不见呢。” 徐雁回皱着眉,有些气愤,她?敢肯定那只小兔子已经被她?射中了。 应该就在不远处的,难道已经被野兽吃掉了,不应该啊,至少要?留下?血迹吧。 看了看天色,她?终于还是放弃,骑上自己?枣红色的马,空手而归。 这个时候回去,应该还能赶上晚宴。 苏婉禾和裴珣也准备回去了,猎物被驮在马背上,那只受伤的兔子则是被单独包了伤口,放在苏婉禾的怀中。 裴珣将人?搂在怀中,看到她?紧张的神情?,扯了笑,策马回去。 路过?一处山丘的时候,听到附近还有别的马蹄声。 苏婉禾心中警铃大作,抱紧了小兔子,这个时候去躲已经来不及了,可是来人?只会是上京的人?。 第38章 裴珣看着远处漫不经心,怀中的人却格外紧张。 有小娘子隐约的叫喊声传来,越来越近。 苏婉禾迅速将头隐在狐裘当中,裴珣轻笑出声?,到底还是将人包的严严实实,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放在苏婉禾的腰上,将人稳稳抱着。 这种时候避无可避,看裴珣的样?子,似乎也没想要躲开。 那?马蹄声?终于靠近,一身红色披风的小娘子语气中带着兴奋与惊喜。 “皇兄,你出去打?猎为何不叫上南康?” 作为大晋唯一的公主,南康自出生就享受到比旁人更多的宠爱,她?母妃身子不好,她?小时候一直被放在皇后?的身边养着。 是以,裴珣是看着她?长大的。 “你又不是没长脑子,出来打?猎为何要带上你。”裴珣的话丝毫不留情,对面?的小姑娘顿时就委屈起来。 太子哥哥总是这样?对她?。 “我只是想要打?一只白狐,上次皇兄明明就有?狐裘,还不给人家,现在我只能自己来了。” 小姑娘坐在马背上,一脸稚气,烈风将她?的脸吹得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已经外来待了很久。 “回去了,在孤的府库中,你随意挑选几件东西。” 南康笑靥如花,瞬间就不恼了,连狐裘都抛之脑后?,毕竟东宫府库的东西以一当十:“就知道皇兄待南康最好。” 小娘子还是明媚的年纪,穿着红色的衣服衬得她?更加娇艳,肉乎乎的小脸露出笑意来。 苏婉禾在狐裘之下,听到小娘子软糯的声?音,猜到这是大晋的九公主。 自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是如此,被早早赐了封号。 南康刚刚隔得远并未发现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裴珣怀中,似乎抱着一个女人。 那?身上穿的,可不就是上次她?没有?要过来的狐裘吗。 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是觉得小小的一团。 皇兄身边何时纳了一个女人? 那?狐裘连她?都没给,竟给了旁的女人。 在她?的印象中,裴珣不近女色,便是被有?心的女子接近,也从不理会,洁身自好的程度让她?以为裴珣不喜女色。 惹姝色 第28节 南康当然不敢当着裴珣的面?说,虽然她?一直都这样?认为。 她?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目光紧紧瞅着裴珣怀中的女子。 那?女子倚靠在裴珣的胸膛,而她?不近女色的皇兄竟然将手放在她?的腰上,亲昵得不成样?子。 “看什么呢?” 裴珣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还将怀中的人调整了姿势,附在苏婉禾的耳边温情地轻声?说着:“坐好。” 南康呆呆捏着手中的缰绳,她?分明看到裴珣唇角微扬,似乎心情很好,哪里还有?平日?里凌冽的模样?。 “这位是皇兄你......最近纳的......纳的侍妾?”南康思?考了好一阵,才选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不过,你要是说出去,以后?就别想到东宫来了。” 裴珣捏着苏婉禾手中的软肉,用半似威胁的语气说着。 南康瞬间点了点头,她?虽然骄纵,哪里敢惹裴珣啊。 而且她?若是不信守承诺,这不就断了自己的财路吗。 可若不是侍妾,那?会是什么人呢? 反正?肯定不是太子妃,否则裴珣便请旨了。 南康这小小脑瓜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她?的脑中炸开,莫非他们,莫非是那?种关系。 不然的话,又怎么会遮住对方的脸呢。 或者,对方的身份特殊? 南康脑子一片浆糊,看着裴珣凌冽的神色,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皇兄,南康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裴珣这才满意,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妹妹,抱着苏婉禾策马离开。 南康看着已经率先?离开的两人,用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晚宴之前,裴珣和苏婉禾提前到了营帐换下了衣服,将猎物交给了云枝处理。 周策已经提前安排好,是以没有?人看到裴珣与苏婉禾共骑。 苏婉禾是裴珣抱着回营帐的,刚刚在南康面?前,裴珣也未收敛,她?被挡住了脸,才会屈从于裴珣的权威。 他不是胸怀天下的未来明君吗?可是,她?的腰现在还有?些酸痛,裴珣似乎格外钟情那?里。 既然已经出了皇宫,晚膳入乡随俗,除了上京喜欢的吃食,还让御厨做了烤肉,牛羊宰好,有?新鲜的鹿肉,配上上京的秋露白,这个夜晚注定是热闹的。 晚宴主帐设在西面?,云枝和映月赶紧替苏婉禾收拾了一番,否则走过去也要耗费一段时间。 “娘子,不妨穿这件衣服?” 这次出行,云枝让清漪阁给苏婉禾赶制了不少漂亮的衣服,保准能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女子爱美?,不在乎是否婚嫁,穿些鲜艳的颜色总是不会错的。 苏婉禾看了一眼,却让人放下:“还是挑件素净一点的衣服吧。” “可是娘子穿红色更衬你。”云枝有?些不解。 “这种宴席不似府中,去换一件吧。”苏婉禾没有?责备云枝,云枝虽然对自家娘子的美?貌愤愤不平,却还是照样?做了。 苏婉禾当然还有?别的顾虑,她?与裴珣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低调点总是没有?错处的。 小娘子的席位就设在帐内主西,徐雁回远远与苏婉禾对视一眼,两人坐在了一起。 徐雁回是个爽快的性?子,其他小娘子说起话来总是顾忌颇多,见到苏婉禾的时候才觉得这宴席不至于那?样?无聊。 她?用左手给苏婉禾递过一块已经烤熟的羊肉:“早就给你烤好了,就等你来了,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婉禾接过的之后?,注意到徐雁回手臂露出的一截缠上了纱布:“徐妹妹,你的手怎么了?” 她?将羊肉放入盘中,看到徐雁回有?些不自然的面?色。 “就是打?猎不小心伤到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徐雁回抬头,见苏婉禾担忧中看着自己,端起一碗酒来,才刚刚放到嘴边就听到一阵戏谑的男声?。 “挺好的,徐娘子这一碗喝下去,到时候失了药效,这手臂的伤刚好可以拖到回上京,到时候,这几日?就不用再出去了。” 来人穿着蓝色锦袍,身姿欣长挺拔,芝兰玉树,一双桃花眼看起来风流韵致。 “楚大人未免管的有?些宽了,我又不是京兆府里的犯人,想喝便喝了。”徐雁回也不是怯弱的性?子,当即就回怼过去。 “既然徐娘子这么不听劝,到时候留下疤可不要怪我没提醒。”楚行简并未恼,看了徐雁回一眼。 徐雁回端着酒的手顿了顿,这男人简直杀人诛心,明明知道小娘子最怕在自己身上留疤,也不敢再喝酒了,只是愤愤将碗放了下去,瞪了楚行简一眼。 “这样?才听话。” “谁要听你的话了,我只是现在不想喝酒了。” 徐雁回不甘示弱,楚行简也不再继续逗她?,这时晋帝和裴珣已经到了宴席的主位。 苏婉禾却在两人之间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她?并未去打?听,以为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现场安静下来,都起了身恭敬行礼,苏婉禾抬头的瞬间,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与裴珣耐人寻味的视线撞上。 那?视线炙热,压迫感极强,苏婉禾没有?忘记裴珣离开时手箍着她?的腰,用极具蛊惑的声?音威胁。 她?知道自己在马上不该对裴珣那?样?,但当时也是不得已。 苏婉禾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今夜注定漫长,裴珣定然不会放过她?。 她?错开了视线,才坐下,就看到徐雁回注视的目光。 “苏姐姐,你很热吗?怎么脸都红了。” 徐雁回将手中的烤羊肉放下,靠近了苏婉禾,还用手摸了摸。 “怎么这样?烫,该不会是风寒加重了吧,苏姐姐,这几日?的药你要好好吃。” 这样?说着,徐雁回的手也没闲着,她?轻轻搭上自己的额头,然后?对比了自己的:“额头好像也不是很烫...” 还是在宴席上,怕徐雁回担忧,苏婉禾试图安抚她?:“应当是太热了,兴许过一会儿就好了。” “是么。”徐雁回今日?出行的时候,被侍女里外都套上了好几层,现在虽不是很冷,但也不像苏婉禾说的那?般热。 或许生病的人更容易体热吧,徐雁回这样?想着。 苏婉禾有?些心虚,又顾忌徐雁回的手受伤,将桌上的菜都放在她?的面?前,不经意间,徐雁回的碟子已经满了。 不得不说,人越是在紧张的时候,越是感觉自己好似被监视着,稍微动作间,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苏婉禾抬眸的时候,裴珣拿着酒杯,大臣正?在向他祝酒。 他并没有?看向自己,也应该没有?时间注意到这里,苏婉禾安慰着自己,且这种人多眼杂的时候,裴珣应当是知道注意分寸的。 放宽了心,苏婉禾也就不再顾忌了,徐雁回被她?在宴席上好生照看着,她?自己也难得吃了不少。 为了防止积食,苏婉禾与徐雁回在帐外一起散步,等到篝火已经散去,两人才分别。 苏婉禾走进自己的帐子,还未坐下,就被一道沉沉的力道抵在墙上。 第39章 苏婉禾正要?呼喊,温热的呼吸贴上了她的唇。 是裴珣,云枝和映月就在门外,苏婉禾只得用手抵在他的胸前,轻轻推着他。 男人忽视了?她的抗拒,将她碍手的双臂举至头顶,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苏婉禾的衣角伸了进去。 冰凉的触感令苏婉禾打了一个寒颤,她试图挣脱裴珣的力度。 与男人的铜墙铁壁相比,苏婉禾的那点?力量微不足道。 裴珣带着发泄一般的吻,将苏婉禾的唇碾地生疼。 大概是见苏婉禾没有再?推拒了?,裴珣更加放肆,竟朝上触到娇软温玉。 一掌即可握住,肆虐而依恋。 苏婉禾被他弄得有些疼了?,眼中都要?浸出泪来,眼看事态朝着无法预控的方向发展,苏婉禾狠下心来。 这还是在营帐中,四周都是人,一旦有异样的声响都容易将旁人招来。 两人口腔中蔓延着铁锈的腥味,裴珣压着苏婉禾的双手,终于放开她来。 “苏娘子的心可真够狠的。”裴珣将手放在苏婉禾的唇上,将那血迹一点?一点?擦去。 直到露出一张嫣红的唇来。 再?看苏婉禾的时候,只是唇瓣有些发肿,丝毫不见伤口。 这血是谁的,不言而喻。 “殿下,我刚刚只是一时情急,我替你擦干净。” 苏婉禾心中透着半分愧疚,认为错不全在自己,如果不是裴珣的突然出现,她不会?如此。 男人没有松开力度,苏婉禾用眼神示意,挣脱了?一阵,双臂依然被牢牢箍着。 裴珣的视线沉沉,眸色凌冽,似乎想要?从苏婉禾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刚刚在宴席上为何对旁人那样?” 男人语气不满,神情凝重,苏婉禾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快。 “殿下指的是何人?” 苏婉禾一双潋滟的杏眼水润,回顾着刚刚的场景。 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给旁人布菜,还对旁人露出那般笑容。”裴珣提醒着她。 苏婉禾恍然大悟,原来裴珣说的是徐雁回。 “你说的是徐妹妹,她的手受伤了?,是以我才在宴席上多照顾她。” 苏婉禾解释着,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她都不知道是哪里惹得裴珣不快,且徐雁回也是太子妃的候选人。 惹姝色 第29节 照顾他未来的太子妃,裴珣不是应该高兴吗。 “便是女子也不行,你只能在孤的面前笑。”裴珣的手还在她的衣襟中,警告性的朝上。 苏婉禾贝齿轻咬,忍着才没发出声音。 她看了?裴珣一眼,男人的不虞不是装的。 “殿下也太过无理,且徐妹妹还是殿下将来的——” 苏婉禾转念一想,这话?不应该由她说,否则让裴珣以为她是嫉妒才如此。 “将来的什么?” 裴珣将苏婉禾的腰朝自己的身?子一贴,两人没有丝毫的缝隙。 柔软与冷硬碰撞,苏婉禾“嘤.咛”一声。 “没什么,殿下小点?声,帐外都是守卫,小心让人瞧见。” 裴珣的脸色没有因此好转,他一手托着苏婉禾,将人提了?起来,打横抱到了?榻上。 “总之,以后你只能那样对孤笑。” 苏婉禾不知道这男人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其他。 男人往往喜新厌旧,裴珣总有厌恶自己的一天,更何况他是未来的储君,将来后宫三千,也是常事。 并非人人都像苏凛,她从未奢望,且两人的关系终有结束的一天。 苏婉禾露出一个温柔小意的笑来,将手搭在裴珣的脖颈上,靠在他的胸前。 “殿下,我困了?,休息好不好?” 苏婉禾确实累了?,她风寒未愈,今日到外面打猎,虽然都是裴珣在骑马,可她还是有些乏,想要?早早休息。 怀中人温软可人,裴珣的面色软了?软,将手贴在她的脑后,轻轻顺着苏婉禾的发。 她这样乖巧的样子,落在裴珣的眼中,让他舍不得再?训她,只想将人好好抱着。 “好。”裴珣在苏婉禾的额头亲了?亲,带着人梳洗了?一番。 云枝和映月守在门外,知道裴珣今日不会?再?回去了?。 殿下无事的时候,总会?来找自家娘子,以往还在府上的时候,到底身?边都是自己人,如今到了?城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哪敢有丝毫的松懈。 好在娘子的营帐偏僻,过往的人很少?。 “你说,殿下会?娶我们家娘子么?” 云枝和映月小声说着,在她看来,裴珣过于霸道,娘子柔顺,恐会?受不少?的委屈。 与郑公子相较,不够温柔,更别说殿下将来会?有后宫佳丽三千。 但郑夫人又是那个脾气,有个恶婆婆在府上,家宅也不会?安宁。 映月何尝不知,在这上京,生在官宦家中,若没有丝毫的依傍,日子只怕更难。 她们从小和苏婉禾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她的性子。 从前侯爷尚在,怎会?让娘子受委屈,如今形式所逼,才会?这样。 也不知道将来两人该如何收场。 “不知道。”映月摇了?摇头。 “与其现在想这些,不如想想如何让娘子的风寒快些好起来。” “糟了?,娘子的药我还放在小厨房,该去热一热了?。”云枝自责着走开了?,映月摇了?摇头,这个丫头总是这般冒失。 等她再?转过身?的时候,帐中的灯已经灭了?。 裴珣这几日夜里都会?和苏婉禾在一处,怀中温香软玉,睡得也格外好。 就像现在,营帐四周一片寂静,裴珣低头就能看到苏婉禾莹润的面色。 即便未施粉黛,也出尘如玉。 小巧的下颌,高挺的鼻尖,修长的脖颈,让裴珣的喉头滚了?滚。 苏婉禾并非那种瘦弱无力的身?子,揽在怀中,才知腰是腰,臀是臀。 夜里稍稍动作,便能感受到起伏的山峦,裴珣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忍了?又忍,夜里看不见,倒也算了?,现在人就在自己的眼下,裴珣不想忍了?。 他将人搂在怀中,看着苏婉禾沉静的睡颜,低着头将人啄了?好几口。 从额头到鼻尖,从侧脸到唇瓣。 为了?防止将人弄醒了?,裴珣不得不放轻了?力度。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控制便能控制的。 一旦沾上她的唇,裴珣哪里还愿意再?放开。 从前不知滋味,尚且可以清心寡欲。 此后怕是再?不能了?。 苏婉禾迷迷糊糊中,感到呼吸急促,身?子沉沉,她强忍着困倦,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作乱的男人。 “殿下。” 柔柔弱弱的声音不但不能阻止旁人,反而激起男人的变本加厉。 “乖,你睡你的,我亲我的。” 裴珣扣着苏婉禾的双手,压在枕上,再?也不是那般的浅尝辄止。 怀中???的姑娘小声哼着,裴珣一直用吻安抚着她。 两人的衣服被蹭得散乱,冷硬的胸膛在这寒冷的冬季冒出些汗来。 渐渐的,裴珣就发现些不对劲来。 他撑着身?子,看见苏婉禾的脸红扑扑的,就连身?子也有些滚烫。 裴珣以额抵额,意识到苏婉禾可能发烧了?。 “禾儿。” 他叫了?一声,又用手摸了?摸苏婉禾的脸,看见她皱着眉头,似乎什么难受。 “禾儿,你等等。” 裴珣赶紧起身?,叫了?守在门外的人。 “周策。” 裴珣沉声道:“快去叫张九渊来。” 周策站在屏风外,看到里面朦胧的两个身?影,苏娘子正被自家殿下抱在怀中,昏迷不醒。 怎么就到了?要?去叫太医的地步了?,周策忍不住腹诽。 莫非是—— 苏娘子那小身?板—— “还不快去!” 裴珣的声音多了?些不快,将周策的沉思?拉了?回来。 苏婉禾觉得自己的嗓子好疼,像是被人用针刺过一般,身?上宛若有一把火,把自己要?燃烧殆尽。 除此之外,还有沉沉的力度把她抱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挣脱,还没露出一个指尖来,又被人用被子包住。 苏婉禾宛如身?处在一个大火炉中,且这火炉还紧紧贴着自己,动也动不了?。 想要?控诉,无处去说,这种感觉让苏婉禾的意识逐渐消失,心里却难受地厉害。 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裴珣在榻上,看到苏婉禾蹭地心衣都露了?出来,那极致的山丘陡然在他的视线中。 他到底还不至于那样禽.兽,听到门外张太医的声音,将人的衣服穿好,才走了?出去。 张太医小心翼翼行礼,看到周策焦急寻他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兆。 眼下太子只披了?一件里衣,又是在苏娘子的帐中,两人昨夜定是在一起。 太子正处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又一直没有一个体?己人。 如今有了?苏娘子,虽然不是明面上的,想必是缠得紧。 可苏娘子那小身?板,怎么禁得住太子的折腾,且不说两人身?体?上的悬殊。 张太医只敢在心中腹诽,断然不敢在裴珣的面前说出来。 他在心中都有些心疼这位小娘子了?,明明已经定了?亲,如今却在此处。 裴珣没有看到张太医的神色,让人到帐中看诊,他就守在苏婉禾的身?边。 一搭上苏婉禾的脉,张太医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是很严重?”裴珣关切问道。 严不严重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张太医心中腹诽一句,太子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第40章 张太医诚惶诚恐,瞥见裴珣沉沉的目光,不敢多说什么:“殿下,苏娘子感染了风寒,这几天兴许又累着了,微臣先开一剂药来,只是...只是...” 裴珣一看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眼看就要发火:“张太医莫非话都说不清,孤看东宫御医是时候换人了。” “殿下息怒!” 张太医惶恐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苏娘子体弱,禁不住折腾,殿下,这段时日?,还是要禁.房中...” 他抬头小心看了裴珣一眼,生怕触怒了他的眉头?。 惹姝色 第30节 裴珣对上他胆怯的视线,面色未改,他把自己当什么人了,语气沉沉道?:“孤还以为是何事,知道?了。” 他看起来有那么不是人吗? 怎么会趁人之危。 更何况榻上的苏婉禾此时看起来虚弱极了,他怎会去折腾她。 且不说两人还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裴珣看了看苏婉禾露出的一截莹白的脖颈,目光极深,用?被子将?人盖好。 张太医擦了擦额间的汗,颤颤巍巍地离开。 “怎就这样体弱,孤不过是带你出去骑马,就把你给折腾病了。” 裴珣摸着苏婉禾的额头?,滚烫触到他的指尖。 张太医口中的“劳累”,想必是他趁苏婉禾风寒将?人带出去一整天。 原以为能让她解解闷,反而弄巧成?拙。 榻上的姑娘头?痛欲裂,沉沉睡去,自然听不到裴珣的声音。 “这样弱,孤不看着你该如?何。” 皇家?狩猎,钦天监提前选好了日?子,每年都有彩头?,今年也不例外。 晋帝恩准第?一名可以向他许一个东西。 世家?子弟,上京小娘子,跃跃欲试,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狩猎比赛可以组队参加,两人一组,男女搭配,自由?选择。 兵部尚书的嫡女崔月漓早早就穿上劲装,京中莺莺燕燕不少,为了让人眼前一亮,下了不少的功夫,提前一月便让绣娘准备了衣服。 火红的衣袂飘飘,看起来不像是来狩猎的,其心思,昭然若揭。 晋帝坐在高位,让裴珣主持这场比赛。 不少小娘子望眼欲穿,终于等到裴珣出现。 崔月漓身?后站着一众跃跃欲试的小娘子,骑射都不是她的对手,是以崔月漓并不担心。 在她眼中,这种比赛,虽然是怡情?之举,也不好拿到最差的名次。 否则再回?到上京,也要招人耻笑的。 眼看已经有几对组好了,南康与陈逾白小将?军一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陈将?军本不愿儿?子与皇家?交流过甚,只是自家?儿?子那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是没脸看。 三?两成?群,徐雁回?被单了下来,她把目光投向那人。 本就是出来散心,徐雁回?不在乎最后的恩赐,就算没有办法组队,她也不会遗憾。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徐雁回?扯着缰绳,想要回?到台下,苏婉禾今日?又没有出席,无趣极了。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看看苏婉禾。 冬季的日?头?算不上烈,徐雁回?正欲离开的时候,看到地上映着高头?大马的影子,将?她纤细的身?姿盖住,一强一弱,形成?鲜明的对比。 桀骜散漫的声音自头?上落下来:“徐娘子不介意的话,不如?和下官一起。” 这边崔月漓眼巴巴将?目光落在裴珣的身?上,姜沐蕤不在,无人会夺了她的锋芒。 太子肯定会选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崔月漓不免为自己早就做好的劲装而窃喜,到时她与太子一组,定然让他看到自己的风姿。 趁着现在比赛还未开始,崔月漓让身?边的侍女为自己整理着装,务必让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整装待发。 裴珣朝在台下走来,一身?蓝色常服,器宇轩昂,看着他走过的方向,崔月漓几乎是窃喜,按捺不住悸动的心情?,将?头?压得低低的,半是紧张半是娇羞地掩了掩唇。 高大的身?影落下,崔月漓低下的头?几乎要失声,一手紧紧攥着帕子,生怕露怯来,直到那身?影定定落在自己身?上。 她惊喜抬头?:“殿——” 余下的字被吞入腹中,一张她不想看见的脸落在她的面前。 “怎么是你?” “不是我,崔娘子以为是谁?莫非是——” “住口,赵书言。” 赵书言见好就收,唇角勾了勾,起身?上马:“崔娘子,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身?边哪里?还能看到人来,只见已经隔了好大一段距离生气离开的女人。 与京中贵女来说,裴珣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一起,就是好事。 已经知道?崔月漓心思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无不窃喜。 便是姜贵妃的侄女不在,旁人也不见得有机会。 比赛已经开始,周策看到自家?殿下早就已经离席。 不用?说,瞧见那离开的方向便知去找苏娘子了。 裴珣原是想带苏婉禾再去狩猎的,上京多羁绊,她整日?囿于闺房之中,不见得能时常出来。 昨夜他给苏婉禾喂了药后,守了半夜,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昏昏沉沉,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说些?梦话,看起来好不可怜。 像一只娇弱的猫儿?,一整夜缩在他的怀中。 昨日?吩咐张太医务必要整日?守在她的身?边,今晨离开地早,他一起身?,苏婉禾就醒了,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将?手紧紧搂在他的腰上,他哄了好一会才将?人哄睡着。 也不知道?现在退烧没有,昨日?一整夜滚烫的身?子都贴着他,他自是受用?的,只是将?她乱动的身?子箍着,以防她一直动来动去。 这样想着,裴珣的脚步加快,掀开帐子来,急急找到人,看到苏婉禾披着外衫靠在床前。 她本就生的白,长发披散下来,恰到好处落在隆起的青山之上,脖颈莹白,面色不见一丝红润,就连唇色也白得透明。 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人带走一般,裴珣走了过去,云枝拿着药碗起身?,被裴珣拿了过去。 “你下去吧。” 云枝怕都怕死了,尤其是裴珣在这里?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走的比谁都快。 “???殿下。”说着,苏婉禾就要起身?行礼,被裴珣一把按住。 “平日?里?也不见得你这样守规矩。”裴珣没好气说着。 苏婉禾瞪了他一眼,这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总是这样不管不顾。 她都病了,还要讽刺她。 “殿下既然喜欢懂规矩的,不如?去找别人,臣女粗鄙,笨手笨脚的,只会惹恼殿下。” 苏婉禾说罢就转过头?去,纤弱的身?子微微侧身?,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裴珣:...... 都说生病的人总是娇弱些?,但也有不同的时候,就比如?现在,裴珣就踢到了一块铁板,昨晚还在自己怀中娇娇怯怯的姑娘,现在哪里?有娇弱的影子。 都开始和自己顶嘴了。 思及昨夜的苏婉禾,裴珣怎么会忍心责备她,她还病着,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裴珣将?手中的药碗放下,打开了桌上的食盒:“怎会,孤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里?,孤不心疼你,就不会吩咐御厨做你最喜欢的糕点了。” 男人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若是南康在此,定然会将?自己的眼珠子挖下来,擦一擦再重新安进去。 苏婉禾早膳用?得少,闻到淡淡的桂花味,被勾起几分食欲。 这几日?都喝药,帐子中都是浓重的药味,就连衣服上都染上了淡淡的味道?,即便她每日?都沐浴。 可是她就是不想现在就向裴珣低头?。 “京中多有女子爱慕殿下,想必殿下多的是红颜知己,即便不在臣女这里?,也能到别处去。” 苏婉禾不会忘记每次宴会那些?小娘子们的殷切,世人无不爱恋权势,也无不爱恋好姿容,女为悦己者容,今日?狩猎,娇艳的花儿?不少,裴珣若是愿意,自是有大把的等着他去采摘。 “禾儿?不知孤的心思,孤哪次不是宿在你这里?,莫非禾儿?嫌孤来的太少了。早就该让你住进蘅芜苑的,每日?都要孤偷偷到侯府,确实不妥,反倒让禾儿?误会了。” 裴珣坐近了去,与苏婉禾咫尺之隔,手还未触到苏婉禾的发丝,就被避开了。 裴珣没有被苏婉禾的小性子惹恼,反而生了几分怜惜,面前的小娘子莫不是醋了,一定是这样的。 苏婉禾较少露出这样的情?绪,在裴珣的眼中是很受用?的。 “殿下想宿在哪里?是殿下的自由?,臣女自然是管不着的。”苏婉禾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了,往常也曾有和爹爹一起狩猎的时候。 可在裴珣的身?边,是不同的,本就风寒入体,心中却?烦躁不堪。 兴许是最近身?边的事情?太多了,等过段时日?就好了。 “孤最近几日?都和你宿在一处,除了要处理政务,哪里?抽得出时间到别的地方去,禾儿?不信,孤就把周策叫过来,他整日?都跟着我,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裴珣将?一只手放在苏婉禾的手上,一手靠近苏婉禾的侧脸,将?散乱的发丝都抚上去,苏婉禾的手挣脱好几次不成?,瞪了裴珣几眼,索性不再理他了。 第41章 距离狩猎比赛结束还有几个时辰,裴珣索性就在苏婉禾这里处理政务。 因着?这次出来两人都在一起,周策听从吩咐将折子都送到了这里。 就像现在,裴珣就在一边批阅奏折,苏婉禾练字,偶尔也会?看看徐雁回送来的话本。 裴珣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自然要在这里多陪陪她。 这段时日下来,苏婉禾的性子越来越娇了,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往常对自己避而不?见,如今都公然敢给他甩脸子了。 裴珣当然不?会?当真,还是?个小姑娘,性子娇些也好,也好过将?什么委屈都藏在心底,平白自己心里难受。 他早就想?说这件事了,现在这样也好。 也就是?自己要多花些时间哄人,不?过,这有何难。 两人都不?是?吵闹的性子,裴珣出宫的时候就带了苏婉禾最喜欢的紫檀笔,别看苏婉禾将?府上庶务打点地井井有条,偶尔还是?个小迷糊。 不?称手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他早就发现了,往常又总是?忘了添置。 裴珣注意到苏婉禾的视线落在书上已经多时了,她还在风寒,不?能太过劳累。 裴珣也不?指望苏婉禾能够记住太医的话,能乖乖将?药喝完就不?错了。 惹姝色 第31节 他撂了手中的折子,不?想?惊动?苏婉禾,径直到了她身后,将?人一个俯身揽在怀中。 苏婉禾用了梨花香,一阵沁人心脾的味道萦绕在帐中。 “殿下,我看书呢!”苏婉禾说话的间隙将?手中的书合上,上次徐雁回送来的话本?,有一些被裴珣收了起来。 美其名那些话本?她这个年纪看不?得。 她都及笄了,那些话本?,上京好多小娘子都看呢,她就算看两眼也算不?得错吧。 “不?耽误你看书,今日看了什么,给孤讲讲。” 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裴珣想?到的却是?楚行简的话:就你一心扑在政事的模样,天下有哪个小娘子会?真心爱慕你,也难怪现在连个侧妃也没有。 楚行简当时说完后意味深长看了自己一眼,他还想?说些什么,被裴珣用眼神怼了回去?。 苏婉禾不?知?道裴珣是?哪里抽风,平日里很少会?在意这些,况且她拿的书都是?周策送来的。 是?怎样的书他不?知?道吗,话虽然是?这样说的,苏婉禾的心跳不?见得减弱,她趁着?裴珣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中的书卷了起来。 “......都是?些游记列传之类的......”苏婉禾适时开口回答,手心捏着?书,微微出了些薄汗。 “哦,是?徐振之先生的游记?”裴珣将?人放在腿上,将?苏婉禾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一手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上。 “......是?......”苏婉禾看着?裴珣笃定?的神色,胡乱答应了一声,那么多书,裴珣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哪一本?,横竖应该都不?会?被拆穿的。 苏婉禾慢慢鼓起了勇气,怎就这样怕他,他又非自己的长辈,就是?让他瞧见了,也不?会?怎样。 顶多就是?被责备几句,就是?要丢脸些罢了。 可上次就在裴珣的面前因此事丢过脸的,苏婉禾的面颊慢慢渗出些粉来。 “怎么脸色这样红,可是?又发烧了,孤马上吩咐张太医来看看。”裴珣说着?就要喊人,被苏婉禾一手捂住了嘴。 “殿下,我已经好多了,不?用张太医!” “哐啷!” 太妃椅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上,一卷书自苏婉禾的怀中滚落下来,她眼看已经要来不?及了,一只大手将?书卷捡了起来。 封皮还是?游记,扉页看起来再寻常不?过。再打开半寸,就要让苏婉禾心口跳出些担惊受怕来。 只见游记中间赫然夹着?其他的书卷,因话本?单薄,其实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察觉。 苏婉禾几乎已经没眼去?看,就看到裴珣用指尖翻开了话本?的扉页,再抬头看苏婉禾的时候,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裴珣叹了一口气,到底不?忍心责备。 “喜欢这样的?” 裴珣将?话本?摊在书桌上,将?一只手紧紧箍在苏婉禾的腰上,让人动?弹不?得。 苏婉禾咬着?唇摇了摇头。 “早就告诉你,这种书不?是?你能看的,还是?个姑娘家。”裴珣语重心长。 “那殿下认为?我何时能看?” 苏婉禾仰头看了裴珣一眼,干脆也就不?挣扎了,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想?必没有人会?这样。 相?较于第一次的尴尬,苏婉禾索性都不?装下去?了,只是?杏眼有些少女的娇嗔。 “等你成亲以后。”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苏婉禾与徐雁回走得太近。 苏婉禾心中想?的却不?是?如此,“嫁人”?嫁给谁呢? 郑翊还是?蜀地外放,不?久就能回京,两人的婚约还未作罢,到时候还能如期成亲吗? 郑夫人那里,还是?一道死局。 眼下她与裴珣纠缠不?清,她一直等裴珣对她厌弃,到时候太子大婚,她没有任何立场留在他的身边。 “况且你若是?真喜欢,孤会?给你挑选一些,书肆的东西良莠不?齐,若是?碰到有些不?良的商贩,难免会?鱼目混珠。” 这些小娘子们喜欢的话本?,多是?让女子为?了感情便不?惜与家族反目的,还有富贵家的姑娘被一些穷小子蒙蔽私奔。 女子势弱,从?小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会?知?道人心险恶,那些刻画的美好爱情往往都在婚前戛然而止,婚后免不?了为?生活???所迫,这时幡然醒悟,只是?已经晚了。 “殿下会?和徐娘子成亲吗?”苏婉禾不?禁问出声来,姜沐蕤是?姜家众望所归的太子妃,眼下不?在上京,世家大族犯下的错,他们总有机会?让时间去?掩盖,最后不?了了之。 但徐雁回不?同,她是?徐太傅的独女。 徐太傅未来是?帝师。 裴珣总有一天要娶太子妃。 “怎么会?这样问?是?不?是?最近生病,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裴珣摸了摸苏婉禾的头,将?她垂下的发丝都抚上去?,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 他眼底幽深,唇角似乎带着?淡薄的笑?意来,苏婉禾靠在裴珣的怀中,在裴珣看不?见的地方,如梦初醒,这些事情,她是?不?该问的。 两人本?就是?交易,终有结束的那一天,她该好好做着?太子的枕边人便好,其他一概不?论的。 都是?最近喝药喝多了,差点昏了头。 “没什么,只是?听说罢了。”苏婉禾堆起一个笑?意来,让人丝毫看不?出情绪。 冬日的风不?算得温柔,即便帐子四周围着?厚厚的毡子,还是?能听到“呜呜”作响。 小窗户被吹得卷起一角,能看到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殿下该离开了,比赛应该要结束了。”苏婉禾换了一个话题,握着?裴珣的手,轻轻掰着?他的手指。 顺着?那透过的光,还能看到根根分明的脉络与指腹上的茧子,那是?习武之人常有的。 裴珣不?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自小在军营,练就了一身本?领,他走过的每一步,应当都是?早就谋划好的,这样的人,理智,清醒,不?为?俗务羁绊,更何况是?儿女情长。 正是?如此,等他大婚的时候,也一定?会?放自己离开,毕竟不?能让未来的太子妃心生芥蒂。 苏婉禾在心口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时候想?必不?会?太晚。 裴珣并未察觉到苏婉禾心绪之间的变化,只是?将?人朝上托了托,凝视着?苏婉禾的神色。 因风寒,苏婉禾看起来又憔悴了几分,他好不?容易将?她养起来的肉又掉了不?少。 楚行简送给他的厨子被他吩咐送到了侯府,别看苏婉禾在旁人面前端正自持,背地里却是?个挑食的姑娘,裴珣早就发现了,平日里盯着?苏婉禾的饭食,两人少不?了一番较量,偶尔不?欢而散,把他气得不?行,真是?拿苏婉禾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在这时,云枝自门外将?做好的饭食送进来,裴珣到底没有马上离开:“陪你用过晚膳再去?也不?迟,孤不?好好看着?你,不?知?道你又要消瘦多少。” 苏婉禾有些心虚地捏着?裴珣的衣角:“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用晚膳,你若是?有事就先走吧。不?信让云枝看着?我,带时候你再问她。” 裴珣唇角勾了勾,轻笑?一声:“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乖乖听话。” 苏婉禾和裴珣一处的时候,云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头压得低低的,总是?担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白送了自己的脑袋,就像现在,只希望自家小姐不?要再说了。 “可是?张太医的药真的好苦。” 苏婉禾轻轻嘀咕了声,恰巧被正在门口的张九渊听到,一把老骨头生生惊出了汗来,用手擦了擦额头。 天知?道这世上的药就没有不?苦的,他真是?冤枉啊。 “苦点也好过你被折腾,莫非是?想?回到上京还是?一身病,且皇家的猎场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若是?你没生病,孤早就带你去?了,就不?要冤枉张太医了。” 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鼻子,将?筷子递到苏婉禾的手中。 门外的张太医平复了七上八下的心,心中对裴珣这位明君肃然起敬,还好没有色令智昏! 第42章 崔月漓从猎场离开,一个人屏退侍女?,因大家都去猎场围观,甚少有?人到帐子四周,除却一部分守卫的禁军。 她原以为裴珣会和她一组,谁知?他根本?就没打算参加,往常也有?比赛的时候,裴珣贵为太?子,也不至于不下场。 大家扑了个空,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崔月漓更甚,平白被旁人嘲笑,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口气不上不下,眼下她都要气死了。 不知?不觉,一个人到了帐子的偏处,这里看起?来还算安静,她记得这里住着?的是永成侯府家的苏娘子,不过?是一个孤女?,猎场上脸面都没露。 听?说?今日?又病了,真是没用。 崔月漓不耐烦地看了此处一眼,生怕自己被过?了病气,抬腿就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听?到屋内有?交谈的声音。 她侧过?身?子,又怕自己被发?现,只敢将自己躲在角落中。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里面分明有?男人的声音,还是个青年的男子。 这侯府的娘子不是早就订了婚约,如今郑将军的儿子还在外放,里面定?然不是他。 莫非,她是与?外男纠缠,才故意告病,留在此处,为的就是与?他私会! 这个想法一旦在崔月漓的心中扎根,她了无生趣的心头突然来了兴致。 听?说?这个小娘子厉害得很,别人不知?道,她作为兵部尚书家的姑娘,早就听?爹爹说?过?,都是因为苏婉禾,姜沐蕤才被送到庄子外。 为了给?姜丞相留下脸面,这件事才没有?向外传。 本?来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崔月漓陡然想到苏婉禾那张脸,心下并不想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连带着?今日?在猎场上的那点不虞也烟消云散,与?旁人定?亲又如何,只要没有?嫁过?去,那张脸就是一个威胁。 裴珣陪着?苏婉禾用了晚膳才离开,苏婉禾有?些恨恨地看了裴珣一眼,刚刚转身?的男人突然又回来:“孤晚点再来陪你。” 苏婉禾下意识想要拒绝:谁想让他陪,最好一直忙起?来,不来找她才好。 这是皇家猎场,不比上京,虽然四周都是裴珣的人,但难免被人意外撞见。 “殿下若是有?事要忙,可不必来,以免过?了病气。”苏婉禾躺在美?人榻上,丝毫没有?要给?裴珣行礼的打算,若是裴珣少来些,她便也不用那般担惊受怕了。 她每次出行,都不曾在众人面前过?分露面,为的就是希望众人不要将注意落在她的身?上。 “若是过?了病气,早该染上了。”裴珣意有?所指,将视线落在苏婉禾莹润的唇上,那唇瓣嫣红,哪里还有?病态的苍白,如同饱满的蜜桃,引人去采摘。 不过?,他已经品尝过?了,自然知?道那滋味。 苏婉禾心中暗骂裴珣,旁人都说?他君子如玉,端方正气,只有?苏婉禾知?道,那些都是假象。 她不自觉将手撑在下颌,转头不去看他:“我言尽于此,殿下若真是染上了病气,也和?我无关,莫要开罪于我。” “怎么会和?你无关,禾儿不知?道刚刚你怎样抓着?孤的前襟,若不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孤都舍不得走了。” 惹姝色 第32节 裴珣喉结微滚,想要刚刚在自己怀中娇娇怯怯的姑娘,心中微动。 “孤让人给?你备了些吃食,这里不比皇宫,也不知?道你挑食的性子是谁惯出来的,都是宫里的御厨,吃完了不要马上就躺下,小心积食,若是真的困了,也不用等孤,孤自会来的。” 苏婉禾原先就不爱出去,到了猎场更甚,裴珣好几次将人哄出去,人都围得严严实实的。 也不知?道她为何这样怕冷。 “知?道了。”苏婉禾忍着?脸红,若是裴珣没有?提及,她并不会想起?来,这厮竟然将话本?上描绘的东西都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遍。 若不是时间不允许,裴珣恐怕还要更进一步,他虽一直并未碰她,但保不齐将来裴珣一时兴起?。 看着?苏婉禾红着?脸不耐烦的模样,裴珣方才满意离开。 他总想逗逗她,将人逗得恼了,气急败坏,他的心情反而大好。 这边周策紧跟裴珣的身?后,狩猎比赛夺得魁首的竟然是南康和?陈小将军,徐雁回与?楚行简位居第二,第三名是兵部侍郎家的小娘子。 众人看破不说?破,南康是帝后最疼爱的公主,谁不知?道楚大人百步穿杨,怎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徐雁回比赛的兴致不高,并未有?失望之色。 百官纷纷称赞虎父无犬女?,惹得晋帝开怀大笑,允了南康可以到府库随意挑选礼物,并给?陈逾白赏赐了一把佩???剑。 陈老将军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儿子能得御赐的佩剑他自然是开心的,就怕那傻小子要了什么不该要的东西,惹得圣上大怒,将来祸害一家人。 崔月漓站在台下,并无艳羡的神?色,在她看来,这些远比不过?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苏婉禾作为上京第一美?人,若是没有?与?郑家订亲,难免不会进宫,眼下她要看看这位美?人,如何被众人唾弃。 晋帝今日?开怀,特许臣僚不必过?于拘束,不仅有?炙羊肉,还有?牛肉火锅,大晋原祖自东北而来,最喜这热闹的膳食,不过?与?众人围在一起?的不同,每人面前都有?一口小锅,用炭火温着?。 宫人将各色蔬菜肉食用小碟子盛在一处,既可以满足众人对口味的要求,也不至于太?过?无趣,这还是苏婉禾最钟意的吃法。 裴珣稍加吩咐,御厨便心中了然,办得有?声有?色。 苏婉禾没有?出席,裴珣心中想着?她,不知?道她晚间有?没有?听?自己的话,这样想着?,手中的酒顿时有?些没了滋味,听?云枝与?周策谈及,苏婉禾一直想要在上京开一家膳食铺子,若是没有?永成侯的事情,兴许上京已经有?了一家属于苏婉禾的酒楼。 她原自江州而来,祖上以丝绸瓷器为名,在上京中有?不少产业,酒楼却并未涉及。 ...... 崔月漓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裴珣,中秋宫宴,她不会忘记,当时裴珣为了苏婉禾曾经责备过?姜沐蕤。 令姜沐蕤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苏婉禾凭什么,永成侯府如今只是空壳,她有?婚约在身?,竟然还能让人为她出头。 且那人还是当今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崔月漓早就心中不满了。 崔月漓今日?便要让裴珣看看,苏婉禾背后是怎么的女?子。 与?旁的男子纠缠,还是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她要让苏婉禾受人唾弃,看她怎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崔月漓看着?杯中的酒,心中有?了想法。 “皇上,臣女?崔月漓不才,想要献上一舞。”猎场载歌载舞,姜贵妃正在给?晋帝布菜,看到台下细腰如柳的小娘子,频频将视线落在裴珣的身?上,几乎是心中冷笑。 晋帝并未拒绝:“早就听?闻兵部尚书有?个好女?儿,如今一间,果然不同凡响,朕恩准了。” 伴舞整装待发?,崔月漓突然惊呼一声:“陛下有?所不知?,臣女?这舞原是出自龟兹,若是能伴以胡琴、筚篥便更好了。” “那便让人去准备。”晋帝看了身?边内侍。 王内侍小心应和?:“陛下,此次宫中乐师,多擅中原曲目,筚篥还好说?,便是那胡琴,因要求的造诣过?高,能弹出韵味的并不多见。” 晋帝难免有?些失望,想到这也情有?可原,并未怪罪旁人:“不如以中原的古琴伴奏,两者虽多有?不同,到底有?异曲同工之妙。” “陛下说?的是,是臣女?鼠目寸光。”崔月漓口中答应,莹莹笑意,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心中并不着?急。 “听?说?苏娘子曾受过?蔡氏的胡琴启蒙,不知?今日?她是否到场。” 人群中有?人这样说?了一句。 苏杭蔡氏琴行,极擅音律,蔡夫人作为江南首富,见多识广,无论是中原的乐器,还是异族琴谱,没有?不精通的。 这样的女?子,可以为大晋女?子效仿,她与?苏凛的夫人自小便是手帕交,苏婉禾能得她教诲自然不是虚言。 “是永成侯家的苏娘子,她今日?可来了宴席?” 晋帝来了兴致,中原曲目自有?特色,只不过?他听?惯了宫中舞姬的曲目,颇想要一睹为快。 王内侍:“陛下,苏娘子也在参宴之列,奴婢这就让人召苏娘子。” 裴珣眉间不悦,目光幽深看了台下一身?红衣的女?子,面无表情收回自己的视线。 崔月漓以为高台之上的男人终于注意了自己,心中不可谓不窃喜。 她原以为自己的心思落空,白日?里裴珣就没有?分给?她半分视线,若不是自己争取机会,恐怕还不知?道裴珣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 崔月漓白日?中的那点不快一扫而空,还有?些洋洋自得的傲气。 营帐附近,苏婉禾喝了药站在雪地散步,听?到身?后的脚步,以为是裴珣回来了,她正转过?身?来,却看见晋帝身?边的内侍,便恭敬地打了招呼。 跟随他到宴席,苏婉禾想到自己已经告病,晋帝为何还要让她出席? 莫非是当时的宫人并未转告给?晋帝。 可是又一想到,猎场女?眷的事务一向都归姜贵妃管理,苏婉禾便心思了然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 苏婉禾未施粉黛,一身?白色狐裘,衬得美?人一身?清冷,她本?就风寒未愈,落在料峭风寒中,更显得一身?蒲柳般的身?姿纤细。 “臣女?参加陛下。” 她的声音还带着?感染风寒的沙哑,为了不在陛下面前失仪,苏婉禾极力忍着?,才让人听?不出其它。 裴珣却是清楚的,他将目光扫过?苏婉禾微微福着?的身?子之上,看到苏婉禾的身?形颤了颤,心中强忍心疼。 “免礼,听?闻苏娘子擅胡琴,今日?崔娘子献舞,不知?朕可有?这个荣幸。” 苏婉禾明显愣了一愣,她会胡琴的事情,并不为多少人所知?,怎么就传到了晋帝的耳中。 看来是自己挡到谁的路了。 不知?道是姜贵妃,还是在场的贵女?们,她一个已经订亲的女?人,早就不在宫中选秀之列了,也不知?道是谁多此一举。 “陛下言重了,能为陛下弹奏一曲,是臣女?的福分。” 苏婉禾的话滴水不漏,旁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第43章 崔月漓面上不显,其实心中已颇为得意。 她献舞,苏婉禾为?她伴奏,其中地位显而易见。 她要让苏婉禾知道,即便她有一张脱俗的面容,也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她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一个孤女?,没有身后的家族倚靠,如何?能与她相?比。 苏婉禾不卑不亢,她确实已经好些年没有碰胡琴了,一旁的宫人将?曲谱送了过来,崔月漓自始至终都没有与她交谈,高傲地就像是一只孔雀。 苏婉禾面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怠慢而心中愤恨。 众人翘首以盼,不少人听闻苏家娘子极擅音律,还未及笄便被人踏破了门槛,若不是早就与郑将?军订亲,恐怕不知道还要在上京掀起怎样的风浪。 旁人都认为?这是红颜祸水,只是这祸水却?也过分清丽脱俗。 丝毫看不见半点媚态,不像某些?上京的小娘子,上赶着扑过去。 两人对好曲目,便开始了表演,崔月漓有信心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为?了这次献舞,她已经准备多日,还请了异族的师傅在府中教习了一番,定?然?不会?让苏婉禾夺了风头。 她才不喜欢狩猎这种活动,粗俗起来一点都不文雅,只不过这是能面见太?子殿下的机会?,才会?跟过来。 两位娘子都算是美人,各有千秋,一个清丽可人,一个娇媚明艳,若真?让人比较,手弹胡琴的苏娘子更胜一筹。 苏婉禾姿容本就出众,且更吸引人的是她出尘的气质,即便就在坐那里,什么也不做,便能引人注视,两人安心下来。 眼下,奏乐与舞姿相?得?益彰,裴珣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苏婉禾。 崔月漓不敢大胆抬头,只是她隐隐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她,而那个方位坐着的,是裴珣。 这让她心中雀跃。 莫非裴珣看的是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崔月漓舞姿更加卖力。 苏婉禾一心都在琴上,只想要快速结束,她无意在众人面前露面,也不想去争谁的风头。 上京的小娘子们,或许人人都想要到宫中,唯独除了她。 她只想让侯府安宁,便足矣。 场面渐入佳境,两人配合地十分默契,崔月漓更是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她自小便在舞姿上下了不少功夫,保证能让男人见了难以忘怀。 渐渐的,她大胆起来,将?自己的水袖甩了出去,且娇且媚,众人即便再傻,也知道她今日是冲着谁去的。 有的人不免腹诽,堂堂尚书的嫡女?,竟然?甘愿在旁人面前搔首弄姿,真?是成何?体统! 与青楼的女?子有何?差别! 崔月漓向?来只管结果,不论过程,更加大胆地将?视线落在裴珣的面上,她知道裴珣一直望着这个方向?。 裴珣拿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淡然?,崔月漓寻着???他的目光过去,才发觉,刚刚裴珣注视的一直另有其人! 他并未隐藏,可在他那个方位,寻常的人是看不清他的视线的,但崔月漓知道,裴珣看的,是苏婉禾。 这种察觉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便再也难以压制,崔月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便继续看过去,在尚未看清裴珣的视线时,手中的水袖突然?绕了一圈,将?她的脚拌住,她尚未向?身边的人呼救,径直跌倒在地上。 一些?小娘子原来就知道她的心思,看见她跌倒,面上奚落的神?色更甚。 “噗!”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崔月漓心中既急又气,但都比不过心中的妒恨。 凭什么她苏婉禾一个已经有婚约的女?人能得?殿下的青睐,明明她为?了这次献舞准备了如此之久。 姜贵妃在台上面色不改,心中冷笑,但还是极快收拾了心中的不屑,堆起关心晚辈的慈祥:“快快看看崔娘子,可有伤着?” 这不是在上京,但殿前失仪总归是不好了,晋帝提前就已经恩准了众人不用拘束,更不会?因此惩罚崔月漓。 崔月漓眼中含泪,心中愤恨,她不是没有看见晋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惹姝色 第33节 心中悔恨交加,被人扶下去的时候,她恨恨地看了苏婉禾一眼。 苏婉禾身穿狐裘,抱着胡琴,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丝毫的动容。 遗世?独立的样子,更衬得?自己宛如一个傻子。 苏婉禾神?色淡然?看了崔月漓一眼,她不是圣母,今日的事情,谁是始作俑者,她不过是一个靶子而已,只是最后旁人自食恶果。 崔月漓并不甘心,可这场闹剧只能就此收场。 晚宴有了这一出让大家兴致更甚,毕竟这上京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旁人少一份机会?,他们便多一份机会?。 苏婉禾大抵是不能感染这严寒的,她本就风寒未愈,现?在一番折腾,掩着唇轻轻咳了咳,很快便寻了个机会?离席。 永成侯是大晋的重臣,即便现?在不在朝堂效力,晋帝也不能让人怠慢了苏婉禾,他将?姜贵妃责备一番,又差了御医到苏婉禾的住处。 裴珣的心思自苏婉禾离开便不在席上,应付了几位大臣敬酒,晋帝,姜贵妃先后离席,他便寻了个由头走了。 这种时候,众人最是松懈,离开上京,多少能逃避些?朝堂中的尔虞我诈,即便有时难免被诟病。 “贵妃明明知道娘子你感染了风寒,竟然?还要让你过去,显然?就是成心的。” 云枝才到小厨房熬了梨汤,看着苏婉禾才将?将?好的咳疾又严重起来,有些?忿忿不平。 “休要胡言,你忘记出府的时候我嘱咐你的话了,在外面不比侯府,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若让有心人听见,这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候我也保不住你。” 苏婉禾坐在贵妃椅上,因喝了药声音还微微透着哑意,但到底比刚刚在席上好许多,营帐中烧了银骨炭,整个室内都暖融融的。 云枝自己理亏,只是为?小姐不平,这些?上京的贵人们,因为?侯爷已经不在了,早就不把侯府放在心上,才让娘子受了今日的委屈。 “知道了,但是若有人欺负娘子,云枝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枝的脾气就像小孩子,有什么话也不会?藏着掖着,正是如此的性格,苏婉禾才有些?担心。 “凡事不要以旁人的生死为?生死,云枝你要时刻记着。” “可是娘子明明可以告诉殿下的,宫里的人这般欺负你,殿下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为?你出头的。” 在云枝心中,殿下虽然?令人生畏,但对自家娘子是心疼的,定?然?不会?让旁人欺负娘子。 苏婉禾并未出声,今日之事,虽然?是崔月漓设计,但也是姜贵妃有意为?之。 “往后你要切记,不要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旁人的身上,这世?上之人,大抵都是不可信的。我与殿下,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嘭!”苏婉禾正拿着白日里刚送来的墨练习书法,突然?听到茶盏撞倒的声音。 映月站在门边,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她甚少会?有这样的时候。 再往上看,是裴珣清俊挺拔的身姿,他面上无波,四目相?对之时,苏婉禾愣了愣,到底还是映月反应快:“娘子,这药不小心洒了,奴婢重新去熬一副。” 苏婉禾心如擂鼓,明明说话的时候并未像现?在这般,可是在看到裴珣的那一刻,心中却?好似被人窥探了秘密一般。 明明她说的都是事实。 也不知道裴珣到底听到了多少,但看裴珣的面色,他似乎并未显现?怒气,兴许并未听到刚刚的谈话。 “殿下。” 苏婉禾朝裴珣行礼,笑靥如花,可她笑得?越是明艳,越是像一根针扎进裴珣的心口,是那样刺眼。 两人相?处的时候,身边大抵是没人的,裴珣揽过苏婉禾的腰,将?人带到美人榻上,看到苏婉禾面色泛白,眉头微皱。 “今日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裴珣摸着苏婉禾的额头,摩挲着她柔嫩的面庞,用鼻尖再到唇边。 “无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况且我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出去了一趟,且整日不露面却?是有失体统,殿下多虑了。” 今日之事,让苏婉禾明白,这宫中之人,明争暗斗,即便她不想被卷入,也会?被误伤,更不可能置身事外。 若是有人倚靠,自然?是好的,若是无人,便要早做打算。 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手,即便室内燃了不少炭火,她的手依然?凉得?吓人,他将?苏婉禾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揉搓着。 “孤已经让周策选了两个得?力的侍女?,以后便留在你的身边。有什么事情,也好第一时间告诉孤。” “殿下,我有云枝和映月便好了。”苏婉禾拒绝道。 “云枝和映月不会?武功,孤选的人都是东宫的死侍,若真?的遇到危险,可以一当?十。” 裴珣想要做什么大抵是不容拒绝的,苏婉禾见好就收,只是这样她便完全处于裴珣的掌控之中了。 “那便谢过殿下了,还有你这手,要是不要,明明都已经感染了风寒,若是无事便早些?歇着,否则孤便让死侍盯着你,若是让孤发现?你没听话,孤拿她们试问。” 裴珣威胁出口,语气中不容拒绝。 苏婉禾拉着裴珣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整个人都靠了进来,苏婉禾确实要比旁人更会?撒娇,否则自己怎会?如此受用。 “砰砰砰!苏娘子在吗?” 第44章 裴珣不悦地看向门外的身影,现?在已经很?晚,按理说不应该再有?人到此处。 苏婉禾按了按裴珣的手,与之对视,又朝向门外:“何事?” “苏娘子,营帐外有一个刺客,刚刚已经逃脱,在下等奉命搜寻,多有?打扰。” 透过?营帐,可以看到黑压压的禁军,若不是真的出现?了问?题,想必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尤其这事关皇上的安危,马虎不得。 裴珣想到最近几日的防守,这营帐四周已经布满了守卫的禁军,连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如?何会在今夜让人钻了空子。 为?了万无一失,禁军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换一次,且在不同地段都?安插了人手,任凭刺客有?再大的胆量也不敢潜入。 苏婉禾能察觉到裴珣的眸色沉沉,似有?不悦,但眼下要解决的还有?其他的事情:“各位大人,我们并未看到有?任何刺客闯入。” 这是女子的住处,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就此进来,况且裴珣此时还在里面。 “苏娘子得罪了,刚刚我等看到刺客朝此处过?来,若是再晚一步,恐怕会威胁到各位贵人的安危。” 那侍卫语气看似恭顺,但丝毫不客气,苏婉禾一介女子,若是让人知道有?一众男子闯入自己的房中,明日还不知道会传成怎样。 门外之人咄咄逼人,眼看就要闯进来,被云枝拦在门外。 一旁的裴珣面色黑了下来。 “阁下便如?此肯定?,我说没有?便是没有?,难道我会欺骗你不成。”苏婉禾掩唇咳嗽两声。 今夜宴席,无人不知苏娘子本就感染风寒,如?此这般折腾,怎么看都?不是仁义之举。 一旁的侍卫拉了拉为?首的禁军,想要息事宁人:“大人,不如?到别处去吧,苏娘子没有?理由会窝藏刺客。” 禁军守卫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拱手道歉:“苏娘子得罪了,兴许是在下看错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嗯。” 苏婉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眼看那些人???就要离开,一道女声停在门外:“大人,苏娘子是女子,你一介男子公然去搜寻自然不妥,不如?让我代劳,况且宁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若是耽误了皇上的安危,我们谁都?担当不起。” “崔娘子今夜才伤了脚,眼下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还真是为?大晋操心。” 崔月漓正由一旁的侍女扶着,听到苏婉禾语气中意?有?所指,一把挣脱了旁人的搀扶,她看着账中之人,内心忿忿,本欲骂出口来,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心中得意?起来:“那是自然,为?了各位贵人的安危,我就算受点累又如?何,只是苏娘子,迟迟不让人搜,莫非是心中有?鬼。” 刚刚离开的禁军折返回来,眼前这位是尚书千金,他得罪不起,反观苏婉禾,永成侯府早就不似往日辉煌,他没有?必要为?了她去得罪尚书府。 “既然如?此,崔娘子愿意?帮在下这个忙就最好不过?了,只是要委屈苏娘子了。”禁军看向崔月漓的时候极尽谄媚。 就算此番没有?搜出刺客又如?何,他不过?是要给崔娘子行个方便。 帐中有?没有?刺客,苏婉禾比谁都?清楚,她还欲出声,被裴珣制止:“让她来,无碍。” “可是——” “没事,孤在这里。” 裴珣的语气中听不到半分?急色,明明这样一来,两人的事情就昭然若揭了。 苏婉禾还想制止,营帐的帷幕突然被拉开,崔月漓推开云枝的阻拦,直接闯了进来。 四目相对之时,一个大有?报复过?后的快意?,一个则是带着一闪而过?的慌乱。 苏婉禾不怕崔月漓,她只是不想让侯府因她而处在风头浪尖之上。 崔月漓看到苏婉禾被揽在怀中,身边还是个男人,宴席中的不快多少得了缓解,她就知道她顶着这样狐媚脸,不可能规规矩矩。 “苏婉禾,你果然和旁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崔月漓指着一旁的男人,看到那男人似乎有?些熟悉,他正按着眉心,有?些不耐:“野男人,崔娘子说的谁是野男人?” “殿——下!” 崔月漓心中大骇,她刚刚只注意?到苏婉禾,看到她与旁的男子有?私情,心中快慰,眼下看到男人的长相,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下子腿软跪倒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这本就是她不该看到的场景,她完全不用怀疑,裴珣会为?了苏婉禾和他的清誉而将自己灭口,爹爹不止她一个女儿,今日已经让他大为?丢脸,就算是回府,也会被责罚一番。 只是,眼前的责罚显然要严重的多。 “孤早就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知珍惜。” 裴珣睨着跪下不停磕头的女人,耐心已经用尽。 苏婉禾早就想要从裴珣的怀中挣脱,奈何男人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们的关系,本就尴尬,现?在还让旁人看见了,苏婉禾只希望不连累侯府。 只是她并不后悔,当初为?了救恪儿的命,她别无选择。 “殿下,臣女保证不会说出去一个字,求求您饶了臣女吧。” 往日高傲的女人语气尽是恳切,那莹白?的额头已经能清楚看见鲜血,一点一滴浸润到她的眉间?。 “孤只相信死人不会说出去。” 崔月漓像是被审判一般,要是知道自己是现?在的结局,她怎么也不会得罪苏婉禾,累及自己一条命来。 “当然,你现?在不能死,要做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 裴珣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为?之一颤,生出刺骨的寒意?来。 “臣女明白?。” 崔月漓不答应又能如?何,若是让父亲知道她连累了尚书府,也是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自己作的。 惹姝色 第34节 营帐外的人等候良久,因站的远,自崔月漓进去以后,便没有?听到丝毫的声音,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形。 云枝在外也捏着一把汗来,太子殿下还在里面,这样一来,娘子与殿下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崔月漓缓缓走了出来,那禁军连忙迎上前去:“崔娘子,可是看见了什么?” 她抬过?头来,将自己隐在暗处,为?了不让人看见她头上的伤疤,她绝不会忘记刚刚那男人是如?何警告自己的。 “若是让人看出了端倪,崔娘子应当知道后果。” 崔月漓看了禁军一眼:“并未,苏娘子房中并无异常。” 那禁军面色有?些失望,正想要问?一下细节,就看到崔月漓已经离开了。 且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已经抓到了刺客。 这一番闹下来,已经很?晚了,裴珣唯恐苏婉禾会因此病情加重,张太医说苏婉禾受不得刺激,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早就出手了。 “是不是累了,孤叫人服侍你就寝。”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手,只是感觉比刚刚更凉,明明帐中并不冷。 “没事,我让云枝来就好。”身上的疲惫怎么能抵内心的疲惫,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的时候不在少数。 裴珣看着苏婉禾的愁容,也知道今日事发?突然,定?是惊扰了她。 就在苏婉禾转身的时候,被人一把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裴珣熟练地解开苏婉禾的衣服,将人拉回了现?实。 “不动你,孤陪你一会儿。” 裴珣将苏婉禾的外衫都?放在了黄花梨木的架子上,在只剩下寝衣的时候,用被子将人包好。 “殿下不去处理刺客的事情吗?”苏婉禾柔声问?道。 裴珣轻笑?一声:“若是周策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也不用留在孤的身边了,况且,这刺客的目的,本就不是陛下。” 苏婉禾其实早就有?些怀疑了,无端被置于风头浪尖上,为?何这刺客偏偏是朝她的营帐来。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崔月漓?” 她公然陷害苏婉禾,裴珣本就没打算留她。 “这件事让孤处理,你早早休息,明日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裴珣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 “嗯。” ...... “禾儿,禾儿。”是谁在叫她,苏婉禾转身过?来,看到苏凛凝重的神色。 “爹爹!” 苏婉禾径直跑过?去,被苏凛用眼神制止,他心痛又失望的眼神刺痛了苏婉禾:“你忘了我们是怎样教导你的吗?《女训》、《女戒》的内容都?忘了吗?” 苏婉禾心中哽咽:“女儿没忘。” “那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你将侯府的脸面放在何处?” 苏凛神色凌然,还穿着出征之前的铠甲,那时母亲已经去世?,苏婉禾与苏恪送父出征,苏凛说过?,等他回来,会给自己带草原上的弯刀。 “爹爹,你听我解释,都?是女儿的错。”苏婉禾很?想和苏凛说一会儿话,像小?时候那般,即便是做错了事,只要她认错,父亲顶多只是责罚一番。 “你为?何要这般?”苏凛按着胸口,心痛难以附加,转身便要离开,苏婉禾在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浓烟四起,苏凛被掩盖在朦胧之中,苏婉禾被什么拌住身子,跌倒在地的时候,也顾不得手脚的鲜血。 第45章 “禾儿。” 苏婉禾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与一道?深邃担忧的视线相对。 “你醒了?。” 裴珣昨夜处置了刺客以后,便着急来寻苏婉禾,果然看到她被梦魇住。 “殿下,我?梦到爹爹了。”苏婉禾扑到裴珣的怀中,眼中还挂着泪,裴珣轻轻抚着苏婉禾的背。 他了?然道:“你是不是想他了?” 苏婉禾点了?点头?:“梦中爹爹很凶。” 裴珣将苏婉禾的头?抬起,轻轻为她拭泪:“天下没有父母不为子女?着想,兴许是你想多?了?。” 他知道?苏婉禾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因?着苏恪遭难,她迫不得已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殿下——” 苏婉禾看着面前?男人柔和的目光,想要问他会留自己到何时,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男人素来喜新厌旧,无一例外。 眼下裴珣不过是一时兴起,总有厌倦她的一天。 “怎么了??” 裴珣摩挲着苏婉禾的唇瓣,有些心疼,小娘子身子算不得结实,感染风寒又有一段时日了?,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殿下不是说今日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是何地?”苏婉禾挤出一个笑容,不想让裴珣看出自己心中所想。 “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婉禾的风寒经过张太医的调理基本已经得到了?恢复,只是人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裴珣将人用大氅包住,不让苏婉禾露出半寸来。 “殿下——” 苏婉禾刚刚出声,便被人又塞进了?厚厚的狐裘中。 裴珣当真把她当水???做的了?,总是害怕她一揉就碎。 “安心待在里面,一会儿到了?,孤叫你。若是觉得冷,便将手?放在孤的胸前?。” 裴珣侧身纵马,视线落在前?方,在苏婉禾的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沉着冷静的侧颜。 他的骑术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狩猎比赛,裴珣没有参加,但苏婉禾知道?,若是他出生在寻常人家,定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公?子。 只是他生在皇宫,注定要以?天下为己任。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冷?” 裴珣低头?探了?探苏婉禾的额头?,她听到男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将藏在狐裘中的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身。 大概是风雪太盛,苏婉禾将头?都靠在裴珣的身上,透着柔软的布料,苏婉禾甚至还可以?听到男人的心跳。 沉稳,有力。 “殿下,有劳了?。” 苏婉禾并未去看裴珣的目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的个体。 就像是现?在,她似乎推不开?男人安稳的身躯,甚至拒绝不了?他的柔情。 “那就抓紧了?,孤可是牺牲给你当汤婆子。”裴珣唇角扬着一抹弧度,明明是平稳的雪地,他竟然走出一条颠簸的道?来。 马背上的苏婉禾将身子几乎紧贴裴珣,生怕从马背上跌下来。 冬雪料峭,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道?路两旁的风景一闪而过,只有前?方似乎没有尽头?。 离开?了?上京,眼前?的一切都是开?阔的,无论是人还是事。 可以?不用去想很多?事情,也可以?不用在乎很多?人的眼光。 如果路一直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零星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衣襟上,苏婉禾将手?伸出来,落在裴珣利落俊美的侧颜上。 “苏娘子又在占孤的便宜。”裴珣收回了?笑意,看起来好不严肃。 “就占了?,殿下难道?要治我?的罪。” 苏婉禾也没打算收回自己的手?,不仅摸了?男人的侧脸,还触及到裴珣的唇,直到将手?放在裴珣的喉结上。 “嗯。” 男人唇边溢出了?一个急促的喘。息,在苏婉禾还在认真研究裴珣的喉结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禾儿不知道?男人有三个地方最不能摸?” 苏婉禾被抓住了?手?,一脸懵懂,似乎是在等裴珣解惑。 “是哪三个地方?殿下不妨说说。” 她本就生得一双杏眼,看起来要格外纯善,现?在带着这惊疑看着男人的时候,仿佛又多?了?一丝勾人。 裴珣并未错开?她的视线,而是直视。 “不能碰男人的喉结,至于还有两处,以?后再告诉禾儿。” 裴珣的视线实在算不得清白,苏婉禾似乎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灼热,明明是冰天雪地,脸颊忍不住发?烫。 她想要绕开?裴珣的注视,被人按住了?后颈。 “禾儿躲什么,以?后孤都会慢慢让禾儿尝试。” 苏婉禾被裴珣灼热的视线几乎烫伤,为了?不让自己尴尬,继续道?:“若是摸了?会如何?” 她有些赌气问着,难道?就因?为裴珣是男子,只有男子有喉结,女?子便摸不得。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禾儿真想知道??只是孤怕禾儿不能承受这后果。” 裴珣说话的时候看了?看四处荒凉的雪地,苏婉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四处光秃秃的,她竟然不知道?裴珣是想要做什么。 但在男人殷切的目光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殿下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现?在不想知道?。”苏婉禾缩了?缩脖子,连忙将手?收回去,但是她一个女?子,哪里能敌过一个男人的力气。 她在马背上纹丝未动,还被男人抱得更紧了?。 “禾儿不想知道?也必须知道?了?。” 惹姝色 第35节 裴珣话音刚落,苏婉禾顿感不妙,突然被人转了?一个方向?,与裴珣面对面坐着,马背狭窄,苏婉禾惊得不敢轻举妄动。 在失神的片刻,她在唇上触到带有龙涎香的清冽的呼吸,那味道?逐渐深入,勾着她的唇舌。 男人的手?一手?策马,一手?将她的腰揽住,将人紧紧抱到身前?,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男人的力度。 几乎要将人揉碎在自己的血肉中,唇齿相依,温婉与霸道?,苏婉禾唇上被重重肆虐,哪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 “殿——下,放——开?——” 她下手?抵了?抵裴珣,本就柔弱无力,眼下更是软了?身子,只能将自己的整个身子放到裴珣的身上,她越是抗拒,越是被裴珣亲得更重,索性最后完全失去了?博弈的力量,吻得难舍难分。 第46章 裴珣抱着苏婉禾驾马停在一处悬崖之上,冬日?里算不得暖和,烈风肆虐,说不出的寒冷。 “殿下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苏婉禾的身子都软了,整个人靠在裴珣的身上,只有一双杏眼水润,透着淡淡的疑惑。 她将手整个都塞在裴珣的衣中,感受着男人的体温。 裴珣淡漠轻笑,一只手放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并未移开。 “听说你喜欢书法?” 苏婉禾从小受父母的影响,书法开蒙较早,一手的簪花小楷为上京之人称道,后来母亲身子不好,她便喜欢上了自己临摹,是以收集了不少名家的大作。 “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裴珣将苏婉禾的手放在手心,替她暖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孤去侯府的次数并不在少数。” 苏婉禾顿时将手抽了出来,手肘微曲,正?撞到裴珣的胸口。 “禾儿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裴珣眉头都没皱,哪里有受伤的样子,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只不过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殿下?身子康健,这点力?气算不得什么。”苏婉禾没好气,明明每次都是裴珣挑起的事情,最后都是她担惊受怕,若不是侯府都是忠心的人,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好了,孤以后去侯府小心便是,定不会让禾儿受到旁人的诟病,就是发现了,就说是孤逼你的。”裴珣耐着性子哄她。 苏婉禾瞪她,看着男人好声?好气,心中反而郁结,这是男人惯用的伎俩,总是想惹人心软再?原谅他。 “殿下?说话何?时算数过?”苏婉禾看着远处的悬崖峭壁,微微扬着唇角,有些不以为意,她才不想次次都上裴珣的当。 裴珣将头抵在苏婉禾的肩头,以胸膛贴着苏婉禾的背侧,源源不断的热流熨烫着她。 “旁的事孤自然会答应,但是禾儿每次总是打?断孤,毕竟那种时候,孤是个男人,孤自制力?——” 裴珣还?想要说,苏婉禾转头瞪了他一眼,让男人迅速闭上了嘴巴。 “好,那说正?经事,孤要带你来看一个东西。”裴珣见好就收,刚刚在马背上就已经讨回了便宜,虽说没有得到满足,但来日?方长,他并不着急。 “可这里有什么景色?”漫天的雪落在苏婉禾卷翘的睫毛上,因为有裴珣的庇护,苏婉禾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寒冷。 裴珣将人从马上抱下?来,找到一处丛林,拍了拍马的脖子,拉着苏婉禾走?到悬崖边缘。 前方万丈深渊,咧咧的风几乎将人的视线阻隔,尤其是被染上了雪色的树木,给人一种视觉的冲击。 苏婉禾握着裴珣的手紧紧的,几乎不敢放开,她想不到,若是有人失足掉下?去,该是怎样的粉身碎骨。 裴珣将人拉得近了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抓紧些。” 在苏婉禾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感觉身子一沉,她紧紧闭着自己的双眼,不敢再?看那沉沉的烈风。 直到耳边的声?音终于被隔绝,她听到裴珣的声?音:“可以睁开眼了。” 苏婉禾从裴珣的怀中站好,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山洞中,洞口之外万丈深渊,洞内深不见底。 “殿下?,这是你狩猎时发现的吗?”这里从晋帝之时被建为皇家猎场之后,旁人并不能到此?处,想必也不能随意出入。 “嗯,少时来过几次。”裴珣将洞中的蜡烛点燃,很快就映照出山洞的全貌。 苏婉禾这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她拿着手中的烛火,还?能看到墙壁上刻画完整的图画,那些图画,有异域人的打?扮,也有中原人的穿着,不同的是,那穿着不像是大晋现下?流行的。 “这是前朝留下?的壁画?”苏婉禾用手将上面?的灰尘一一拂去,终于能看到完整的图画。 “应该不止。”裴珣拉着苏婉禾的手朝山洞深处走?去,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 在山洞前方,还?有三个分?叉的道路,每一个似乎都通???向远处。 “想去哪一处?” 裴珣对上苏婉禾的视线。 他们离开营帐不能太久,剩下?的时间?只能到一处,虽然苏婉禾还?想走?完这里。 “那就听上天的安排吧。”苏婉禾将烛火递给裴珣,拿出一枚玉佩,在玉佩的配饰上取下?一个贝壳。 她看了看四周,在墙壁上找到一簇枯草。 裴珣注视着苏婉禾做完这些,她用枯草在烛火上点燃,顺着贝壳的侧面?燃烧。 “我们看裂纹的方向,如果指向哪里就到哪个山洞去。”苏婉禾小心翼翼挡着风,唯恐被吹散了。 洞口的风在这个时候似乎更?大,裴珣适时挡在她的前面?。 “好了。”苏婉禾拿起贝壳轻轻吹落上面?的灰烬。 “殿下?你看。”裴珣将贝壳放在手中,果然看到上面?细微的裂纹。 纵横复杂,指向不同:“是中间?的的这条路。” 苏婉禾正?要上前,被裴珣一把拉到身后:“跟在孤的身后。” “嗯。”山洞狭窄,苏婉禾的手被裴珣拉着,烛火照亮前面?的路,依旧是山不见底,偶尔能听到脚步踩在石子的窸窣声?响。 裴珣将人护在身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单纯的牵手,裴珣霸道强势,力?气都用在别处,苏婉禾忍不住心中腹诽。 她是那种一握便会露出痕迹的,裴珣每次虽然都控住着力?度,但免不了手臂上还?是会留下?淤青。 她的手每次都痛死了,刚刚她动了动手腕,发现手腕明显被捏出了淤青。 因为在暗处,苏婉禾在后方,她活动另一只手腕的时候,忍不住瞪了裴珣好几眼。 见男人丝毫没有注意,苏婉禾的胆子大了起来,忿忿的眼神便能杀死人。 “唔。” 裴珣突然停下?脚步,听到苏婉禾的声?音,对上她的不平。 苏婉禾赶紧佯装疼痛,被裴珣按住了肩膀。 “来,让孤看看。”裴珣拉开苏婉禾的手,看到苏婉禾的鼻尖有些红,他故意表现出自己并未发现苏婉禾刚刚的举动。 “撞到了......” “谁让你不知道看路。”裴珣嘴上不饶人,手却放在她的鼻尖上,看到那雪肤上的微微泛红。 “殿下?不是说让我跟着你吗。”苏婉禾胡搅蛮缠起来。 “若不是殿下?突然停下?,我怎么会撞到。” 裴珣敲了敲她的额头:“你的意思是孤的错,既然如此?,禾儿想让孤怎么赔。” “算了,殿下?只要不欺负我就好。”苏婉禾想要拍开裴珣的手,却被抓得更?紧。 苏婉禾触及到裴珣意味深长的神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赶紧就要离开,便察觉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温柔缱绻,再?到她的鼻尖,最后啄了啄她的嘴唇。 不同于以往,裴珣的吻带着安抚,没有丝毫的欲。望。 好像只就是为了给苏婉禾赔罪,正?是如此?,苏婉禾的脸才止不住的红。 她一把推开裴珣,站在洞穴的侧面?,试图转移话题:“这里的壁画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曾经在这里住过——” 裴珣看着已经空了的怀抱,也不揭穿苏婉禾。 “这里的壁画不是同一个时期的。” 苏婉禾将浓密的蛛网拨开,露出了斑驳的痕迹,壁画颜色算不得鲜艳,能看出已经过了漫长的年代。 “应该是修行之人曾在此?处落脚。”裴珣将烛火放在壁画的前端,可以看见被岁月掩盖的灰烬。 他向前走?一步,似乎是踩到了什么,裴珣将东西捡起来。 “是碎瓷片,有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苏婉禾透过烛光看见了染上灰尘的东西。 “殿下?说要带我看书法,可是这里。”苏婉禾不知道这里会有哪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嗯,你身后应该是大晋谢将军留下?的字迹。” “你说的可是大晋开国?将军谢渊!”那是她儿时就听过的英雄,只是与她相隔的时代很远。 裴珣肯定地?点了点头:“孤曾看过他的孤本,只是后来藏书阁大火,将他仅存留下?的真迹也烧毁了。” “可是我祖父曾经说过,谢将军早就已经失踪,如何?会到此?处。” 谢渊是大晋的护国?将军,在大晋开国?被封侯,算下?来,已经过去百年。 “谢将军并未失踪。”裴珣将壁画周围的遮挡推开,便看到内侧是龙飞凤舞的字迹。 在整个墙壁中延伸至两三米,不像是一时兴起之作,应当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当年谢渊的书法一纸难求,大晋争相追捧,原以为他会参加科举进入文渊阁,不成想谢渊拿起手中的枪上了战场,自此?众人忘记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只有建功立业的谢将军。 “那国?家安定,谢将军为何?不继续留在上京,以谢将军的才能,即便不出入战场也会在上京成为一个颇负盛名的书法家。” 苏婉禾有些惋惜,谢渊存留在世上的书法并不多,当时听酒楼有人卖,她出了高价,最后却还?是败兴而归,其实现在想来,便是藏书阁也不曾有,当时的卖家定然是个骗子。 “听说是为了一个女?子,谢渊因那女?子投笔从戎,也是因为她最后归隐山林。” “你是如何?得知的?” 裴珣用烛火照亮墙壁上的每一个字,顺着苏婉禾的脚步跟在身后。 “孤曾听徐太傅提过,徐太傅的师傅与他是旧识。” “原来是这样,谢渊也是一个重情之人,可以为了心爱的女?子做到如此?。”苏婉禾心中敬佩,大晋开国?,谢家是何?等的荣光,谢渊留在上京,以后的仕途只能是一片坦荡,他却甘愿为了一个女?子而隐居。 苏婉禾对谢渊好奇,更?多的,则是好奇那女?子的故事,究竟是怎样一个出色的女?子,才能为一朝重臣投笔从戎。 “难怪谢大人的书法被当时的人追捧,便是尊他为书圣也不为过。只可惜这仅存的书法长在墙壁上,若是想看,只能到此?处了。” 惹姝色 第36节 人总是对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格外渴望,苏婉禾自小练习书法,对这方面?的造诣研究算不得浅。 若是能临摹谢渊的字迹便好了。 苏婉禾忍不住遗憾,可能够亲眼见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没有办法得到谢大人的真迹,但听到他最终幸福地?隐居,不是一个人孤独终老,其实我还?是为谢将军高兴的。” 裴珣透过烛光看到苏婉禾柔美的面?容,并未接话。 冬猎启程,苏婉禾回到府中已经是五日?后,苏恪早早就守在门口,拿了她最喜欢的蜜饯果子。 上书房今日?休息,苏恪有陈伯照料,苏婉禾是放心的。 她将路上的见闻讲给苏恪听,还?抽出了一个时辰检查了苏恪最近的功课。 累了几日?,加上一场风寒刚刚痊愈,苏婉禾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是被人压得喘不过来气,才终于醒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裴珣最近来侯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自上次崔月漓的事情,苏婉禾一直都很谨慎,她用手推拒着裴珣将自己已经散乱的衣服合拢,一副警惕的样子。 “就这样防着孤,是不是已经晚了。”裴珣一双桃花眼一脸得逞的模样。 苏婉禾在他的笑中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边,连外衫都没有披就跑到镜子旁边。 果然看到熟悉的痕迹。 她纯色潋滟,一看便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加之苏婉禾皮肤白皙,她翻开衣领后,淡淡的红痕暴露在视线之内。 “殿下?就不能收敛一点,这还?是冬日?,我尚且可以穿交领的衣服盖住,若是旁的时候,便是拿香粉也盖不住。” 苏婉禾看着自己损伤惨重的脖子,如果意念能够杀掉一个人,现在的裴珣顾忌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 裴珣拿了桌上的茶盏:“这怎么能怪孤,孤只是轻轻碰了下?,便红得不成样子。” “殿下?敢说,只是碰了一下?吗?”苏婉禾与之对视,一脸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裴珣咳了咳:“好,孤承认,孤还?亲了。” 苏婉禾对着镜子欲哭无泪,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觉得裴珣清冷自持,明明就是一个浪荡子,否则怎会公然闯入女?子的闺房。 “都是因为你太白了。” 苏婉禾差点被裴珣气笑。 论吵架,苏婉禾远远不是裴珣的对手,索性不理他了。 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苏婉禾,裴珣见好就收,吵架哪有隔夜的,否则明日?便哄不好了。 “禾儿,孤给你带了东西,你会喜欢的。”裴珣走?到苏婉禾的身后,从后面?拥着她:“都是孤的错,孤下?次换个地?方亲。” 苏婉禾便知道他口中不是什么正?经的话,顺势拍开裴珣的手。 男人若是想要???哄一个人,便是那个女?人再?生气,也无法忽视。 “那些太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裴珣最喜送南珠翡翠,苏府的库房已经堆了不少。 苏婉禾让云枝收好,分?毫未动。 “看来禾儿是知道孤送的什么东西了。”裴珣将头靠在苏婉禾的肩头。 “总之无论是什么,都请拿回去吧,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禾儿见都没有见过,就这样笃定不喜欢?”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耳垂。 “那禾儿千万不要后悔才好。”裴珣挑着苏婉禾腰间?的流苏,亲了亲她的小手。 “自然是不后悔的。”苏婉禾怎么可能戴裴珣送来的首饰,他差人送的东西,绝非凡品,不是市井中能做出的手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宫中。 她还?不想给自己惹来这样多的麻烦。 “那即便是谢渊的书法,禾儿也不想要?” 苏婉禾心中惊了惊,脑子瞬间?清醒,藏书阁中的孤品都已经被烧掉,哪里还?会有谢渊的真迹。 该不会是? 第47章 “进来。” 裴珣朝着门外吩咐。 苏婉禾惊诧地看到周策推开门来:“这侯府哪里还是苏家的,合该是殿下的。” “怎会,禾儿若是同意,孤也是你的。”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侧脸,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来。 “以后你出入东宫,或是有事找孤,都?可以拿着这枚玉佩。”裴珣将玉佩放到苏婉禾的手中。 玉佩晶莹剔透,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苏婉禾在?东边有一家玉器铺子,对此也有一番研究。 不过,这玉佩的珍贵不在?它的材质,而是上面的纹饰与刻字。 大抵没人能?拒绝这后面的权势。 苏婉禾摩挲着玉佩,看?到那背面有一个镌刻的“珣”。 “殿下,我不能?收。”苏婉禾拿着玉佩推拒,这玉佩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清楚。 说着也不管裴珣是否同意,将?玉佩系在?他的腰侧。 “为何总是这样,孤给你的东西?,并不是为了让你偿还什么。”裴珣没有制止苏婉禾的动作,他知道,苏婉禾看?似柔软,其实性?子比谁都?硬。 这时周策已经差人将?东西?放入屋内,巨大的横幅,上面盖着黑丝的绸布。 苏婉禾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她?确实没有想到裴珣会这样做。 “去拆开看?看?。”裴珣拉着苏婉禾起身,走?到绸布旁边。 苏婉禾果然看?到自己似曾相识的东西?,那是在?几日前的山洞中。 “殿下是如何做到的?”苏婉禾不敢去触碰,等到走?近一看?,才?发现外侧隔着一道保护的屏障。 那屏障将?谢渊的字迹保存完好,与山洞中看?见的一模一样。 “孤特意寻了工匠,不过那壁画太长,只能?分为几个部分。” 苏婉禾注意到她?在?山洞中看?到的真迹为完好地保存在?五个框架中。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技术,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这样做,会不会让字迹将?来难以保存。” 毕竟山洞暗无天日,没有风吹日晒,对壁画破坏很?小,谢渊的真迹更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在?百年后依然展现在?她?的面前。 裴珣心中了然:“不会,孤让人特意找了材料,可以保谢渊真迹不腐。留在?山洞中,若是被旁人看?见,难免不会遭人破坏,到时候再复原起来难度更大。” 确实如此,苏婉禾心中知道,就像山洞外侧的壁画,常年没有人维护,已经出现了斑驳的痕迹,再过多少年,终究会掩埋在?黄土中。 “可是放在?侯府会不会不妥。”谢渊的真迹一字难求,现在?被直接搬到苏婉禾的面前。 “不会,孤会将?那工匠留下,若是有什么事情,他会处理。” 裴珣真的将?所有的预想都?考虑到了,因?为做成的壁画不能?见光,苏婉禾吩咐陈伯将?东西?送到了暗室。 不过更让苏婉禾料想不到的是,裴珣还给她?了一册拓本,完全?按照谢渊真迹而作,临摹起来会方便许多。 苏婉禾迫不及待去尝试,裴珣在?一旁为她?磨墨。 夜半,裴珣宿在?了侯府,这段时日,他白日到宫中,每天天未亮就要离开。 苏婉禾不知裴珣为何要这样奔波,若是在?东宫便要少了许多麻烦。 她?睡眠浅,裴珣起身的时候自然也醒了。 苏婉禾看?到外面昏暗的天色,揉了揉微酸的眉心。 她?起身就要跟过来,被裴珣一把按住,将?被子紧了紧。 “天还早,你再睡会儿。” 裴珣揉着苏婉禾的发丝,到底明白了春宵苦短的含义。 “嗯。”苏婉禾迷迷糊糊地应和了一声,在?裴珣的注视下又昏睡过去。 裴珣忍不住轻笑,不知道若是日后成了当家主母,苏婉禾该是怎样的疲惫。 为了不吵醒她?,裴珣没有叫人服侍,穿好了衣服,便察觉到身后被人抱住。 苏婉禾熟练地系着腰带,不像是第一次那般生疏。 “为何不听?孤的话,孤一会儿便要走?了,若是困,再去休息一会儿,白日里也不要贪睡,否则夜里该睡不醒了。” 裴珣转身将?人揽着,苏婉禾一席青丝及腰,身上披着寝衣,没有复杂的朱钗环佩,越是如此,越是生出些撩人的意味。 “我已经吩咐下人做好了早膳,一会儿陪殿下用膳。” “这样也好。”裴珣少年亲情单薄,皇后仙逝之后,与晋帝的关系并不好,他甚至已经忘记有人陪伴的滋味。 “那现在?就去。”苏婉禾牵着裴珣的手,正欲离开,便被人放到了妆台之上。 “殿下!”苏婉禾撑着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裴珣松手,跌落在?地。 “禾儿是不是忘了什么。”裴珣意有所指,将?指腹放在?苏婉禾的唇上,轻轻摩挲。 苏婉禾故意看?不出裴珣的意图,很?顺利地溜出了裴珣的怀抱。 “殿下该用膳了。”室内只留下裴珣一人。 侯府正门,天色昏暗,苏婉禾送走?了裴珣,轻轻拢了拢自己的衣衫,唇瓣却微微肿着。 云枝丝毫不敢抬头,生怕与裴珣对视,就丢了自己的小命。 娘子与殿下一处,也太吃亏了。 “娘子,奴婢俯视您梳洗吧。” 云枝在?看?到马车终于消失不见的时候,才?大着胆子上前,刚刚娘子被殿下拉进马车的时候,她?是没有胆量的。 “走?吧。” 苏婉禾也不去看?她?,在?自己侍女?面前明晃晃被人轻薄,这事情说出去,丢的是她?的脸面。 惹姝色 第37节 只是现在?对裴珣恨得牙痒痒,总是不管不顾。 侧门,苏寅守了一天一夜,上次他的赌坊差点被查办,还差点惹出了人命官司,来侯府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便不再与苏婉禾正面交手。 若不是他早就熟悉侯府的构造,说不定已经被侯府守卫的人抓住。 她?这个侄女?平日端正贤淑,在?上京之中素有称赞,却和他并不对付。 否则也不会见死不救,眼下为了填平亏损的账目,他已经损失惨重?。 他从前一直苦于没有苏婉禾的把柄,今日可算是被他碰见了。 虽然没有看?清马车上的人,苏婉禾与外男有纠葛,确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苏婉禾回到房中,本欲再休息一会儿,右眼总是跳个不停。 她?心头没有缘由地慌乱,想到前段时日风寒刚愈,便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她?还要到清漪阁,周掌柜已经吩咐绣女?做春衣。 苏婉禾外出几日,看?着沿途的风景,画了不少绣在?衣物上的图案,用在?新衣上恰到好处。 上京的小娘子们最是喜欢好颜色,观察了几日在?猎场上的姑娘,苏婉禾还做了几个配饰样品,到时候让玉器坊选出一匹好的料子,应该能?受到不少人的喜欢。 侯府积财不少,苏婉禾却也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已经开始看?酒楼的选址。既不能?不过张扬,也不能?过分隐蔽,太张扬难免受到同行的挤兑,太隐蔽生意难免冷清。 周掌柜陪苏婉禾走?了不少地段,从城东到城西?,在?朱雀大道上,租赁的铺子不算少数,却没有一个合苏婉禾的意。 因?为清漪阁还有事,周掌柜便先回去了,苏婉禾到了最近的一处酒楼,碎玉轩。 楚行简今日约了裴珣在?此处谈事。 “有话快说。”裴珣看?了一眼楚行简身边的小娘子,温柔小意,宛然又是他哪个销金窟里的红颜知己,脂粉味颇浓。 “殿下,过几日箫璟就要回来了,蜀地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具体?的内容还是要等他回来再说。” 楚行简一边说着,一边由那小娘子端茶倒水,看?起来好不温柔惬意。 “嗯,孤会去蜀地一趟,还有楚行简,你是没???有长手吗?”平日里楚行简便混迹那些温柔乡,眼下看?到那小娘子亲自给他喂,一忍再忍,还是开了口。 楚行简没有见好就收,惬意地任凭小娘子的伺候。 “殿下,你一个人清心寡欲便好,可不能?拉着臣一起。臣终归要娶妻的,你知道的,楚家不允许纳妾,到时候整天对着一个人岂不是无趣,该趁着年轻的时候享受。殿下若是需要,臣定然会给殿下介绍温柔小意的姑娘,保证殿下满意。” 楚行简意犹未尽地接过那酒,一看?便知他是惯在?风月场所待的人,满眼的风流,一副浪子的模样。 “就怕你再如此,将?来有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你,舅母给孤提过好几次,正是你名声在?外,才?让几家的小娘子退了婚。” 裴珣拿着茶盏为自己倒酒,一手纤弱的手比他更快,玉手搭在?茶壶上,在?刚刚要碰到他的手时,被裴珣迅速躲开。 “大人,不如让奴来伺候您。”娇箧的声音,与明月桥上唱曲的小娘子如出一辙:“大人可唤奴为霓裳。” “不必。” 裴珣收回视线,面无神?色,对上楚行简的时候,带着威胁:“看?来还是大理寺太闲了,若是如此,不如京郊的案子就留给你了。” “殿下是不是太过分了,臣好心好意找了个姑娘,殿下不喜欢直说便是,用得着这样敲打臣。”楚行简没好气。 “你是你,孤是孤,你若是想要寻花问柳,便是整日躺在?里面又如何。” 霓裳便是再傻也知道眼前都?不是好惹的主,乖乖退在?一旁,也不敢轻举妄动,明明是楚公子叫她?来陪这位爷,却差点丢了脑袋。 “平日里我不也是这般,为何今日便忍受不了。”楚行简还要说些什么,看?到裴珣的眼神?一撇,将?两位姑娘撤了下去。 房门打开,外面的喧哗顿时传了进来,苏婉禾闻到一阵浓重?的气味,她?寻着味道看?去,看?到了裴珣就坐在?里面。 刚刚那两个风尘女?子,也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 苏婉禾本欲来尝尝碎玉轩的莲藕羹,眼下再也吃不下了。 一口气堵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她?一直都?知道裴珣政务繁忙,难免会在?外面。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处理事情的时候,还有女?子作陪。 苏婉禾咬了咬唇,鼻尖微酸,看?着那人的背影,连裴珣抱着小娘子的画面都?想到了。 或许,裴珣对自己与旁人,根本无异。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苏婉禾感觉喉中有一阵酸涩涌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着她?神?色不对,询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婉禾吸了吸鼻子,闭了闭眼睛,想要无视刚刚看?到的场景:“今日我有些不舒服,可否将?莲藕羹做好,送到我的府上。” “娘子,这有何难的,包在?我的身上,你只管将?住处告知小的即可。” 楚行简被强行送走?了美人,兴致缺缺,看?到裴珣清静的神?色,敢怒不敢言,明明自己才?是长辈,可谁让人是储君。 活该他这个舅舅被外甥拿捏。 “听?说最近的莲藕羹不错,要不要尝尝。” 楚行简虽然没了美人,却不会亏待自己,就比如这口腹之欲。 裴珣刚想拒绝,似乎是想到什么,吩咐店小二做好一份带走?。 “殿下想吃什么,御膳房应有尽有,还用得着在?外面带回宫中。”楚行简嗤之以鼻。 裴珣不置可否:“你都?说了,这冬日里的莲藕粉嫩,碎玉轩的厨子名不宣传,当然要好好尝尝。” “公子好眼光啊,刚刚苏家的小娘子也要了一份,小的一会就要送去。”店小二喜笑颜开,最近这碎玉轩的生意越来越好。 “苏娘子,哪个苏娘子?” 楚行简心中一动,问道。 “自然是永成侯府家的苏娘子。”店小二继续道:“还是在?两位公子的门外,苏娘子原本是要在?店里吃的,后来不知道为何,似乎是身子不舒服,才?差小的将?东西?送去。” 一听?到是在?门外,裴珣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苏娘子何时走?的?” 店小二仔细回忆着:“大概是一炷香之前,对了,就是在?两位姑娘离开的时候。” 楚行简将?茶水喝了半盏,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看?着裴珣。 “想不到就这样巧。” 裴珣瞥了他一眼,带着十?足的威胁,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行简还是难得看?到裴珣吃瘪,觉得手中的茶水都?比刚刚香了许多。 “怎就这样被管得紧。” 第48章 苏婉禾自碎玉轩回?府,便让云枝将碧落斋的门锁上?,一个人闭门不出。 映月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看到云枝使了眼色,便不再去问?。 直到出了房间,才将实情告诉她:“娘子在碎玉轩看到了殿下。” 映月从来谨慎,心中不由得一惊:“莫非是旁人看到殿下与娘子一处,然后四处宣扬。” 云枝心中对男人嗤之以?鼻:“这倒不是,只?是我和娘子看到殿下与几个女子共处一室,看那姑娘的打扮,不是青楼女子便是酒肆里唱曲的姑娘,我还以?为殿下与旁的人不同。” “我记得殿下早晨告诉过娘子,下了朝要?去谈些事情。”映月回?想起裴珣自侯府离开,两人明明还是亲密的模样,殿下何?至于转身便寻了别的姑娘。 “哪里是谈事情,殿下分明就是骗我们家娘子,也就是我们娘子可怜,竟然被蒙在鼓里,亏娘子待殿下如此情真意切。” 云枝心直口快,将桂树的叶子泄愤一般揪下来,胡乱扔在地上?。 “兴许是误会一场,殿下一言九鼎,又?怎么会说谎。”映月是亲自服侍苏婉禾的侍女,亲眼看见裴珣是如何?待自家娘子。 即便没有许诺娘子的未来,对侯府是分毫不差的,就是娘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无微不至,便是小公子,也是贴心关?照。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云枝听到映月为裴珣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从小陪在娘子的身边,若是在这种时候还偏向外人,娘子不是白白让人欺负吗?即便那人是太子又?如何?,娘子可是待我们如同亲姐妹。而且我亲眼看见那两个小娘子从殿下的房间走出来,这还有假。” 映月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来了问?题,一想到裴珣欺骗苏婉禾,便跟着云枝一起愤恨不平:“没想到殿下是这样的人,是娘子看错他了,我当初竟然还以?为殿下待娘子是真心的,将来总会将娘子召如宫中。如今真是巴不得两人早日断了,也难为娘子被人拿捏,整日担惊受怕。” “看错谁了?”一道男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枝和映月微微一愣,赶紧闭了嘴,向裴珣行礼。 “你们娘子呢?”裴珣看着紧闭的房门,又?将视线落在两个侍女的身上?。 云枝刚刚才说过裴珣的坏话,此刻还见到本尊,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手臂微微颤抖,还是映月反应及时,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殿下,我们娘子从外面?回?来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眼下已经一刻钟了,而且尚未用过晚膳。” 裴珣让两个侍女起身,想到碎玉轩楚行简带来的两个姑娘,径直走到台阶上?,敲了敲门。 她定然是看见那两个女子了。 “云枝,我不饿。” 苏婉禾坐在贵妃椅上?,拿着裴珣留下的玉佩,也不去看窗外。 她明明已经还给了他,今早回?来的时候在枕间发现?了它,应该是裴珣趁着她还睡着的时候放下的。 “是孤。” 门外的声音让苏婉禾清醒过来,他在一刻钟之前还在酒楼与旁的女子一起,现?在得了空就来找她。 “殿下,我今日不舒服,恐怕不能见你。” 苏婉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珣,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在不久前与另一个女子寻欢,裴珣如何?对自己的,说不一定就是怎样对别人的。想到这里,苏婉禾心中一滞。 裴珣皱了皱眉,并未逼她:“既如此,孤让张太医来看看。” 苏婉禾拒绝道:“殿下,我只?是昨日休息不好,实在担不起张太医的问?诊,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云枝和映月看到裴珣吃闭门羹,大气不敢出,毕竟当今还有何?人能拒绝未来天?子。 裴珣在门外听苏婉禾回?绝,话里话外,滴水不漏,瞧瞧,“担不起”,这便是生气了。 他若是今日回?去了,以?后还不知能不能见到她。 裴珣按了按眉心:“既如此,???孤便回?宫了。” 苏婉禾果真听到外面?没了动静,随手将玉佩要?扔了。 玉佩尚未落地,被人接了过来。 苏婉禾正低垂眉睫,抬头对上?裴珣的目光。 惹姝色 第38节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转身就背过裴珣。 “殿下不是要?回?宫吗?” 裴珣走到美人塌边,坐在苏婉禾的身侧:“孤来陪禾儿了。” 他手中拿着玉佩,正想要?去牵苏婉禾,被人生生躲了过去。 “殿下今日不是有要?事吗?臣女不敢耽误。” 苏婉禾起身,与裴珣拉开一段距离。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裴珣知道今日若是不将人哄好,明日便更难。 “孤今日去了碎玉轩,和楚行简一起,他带了两个姑娘,孤让人送出去了。” 裴珣走到苏婉禾身后,将玉佩放到她的手心,他看到苏婉禾的眉睫稍动,似有动容。 “孤听说碎玉轩的莲藕羹不错,刚刚已经吩咐人送到侯府。” 苏婉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裴珣是储君,即便不是,他与谁一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刚刚看到那女子从房中走出来,心中还是如同被针刺一般。 她本欲今日不见裴珣的,可一触及裴珣期待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心疼起来,从猎场回?来以?后,上?京的事务繁多,晋帝早就已经放手开来,好多事情都需要?裴珣亲自过目。 “正好有些饿了,我让云枝传膳。”苏婉禾走到门口,被裴珣从身后抱住。 “不生气了好不好,孤没有碰过她们,若是你不信,孤让楚行简到侯府。” 裴珣的声音少了平日里的威严,讨好之意尽显。 苏婉禾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并未再挣脱裴珣的怀抱:“殿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今日有些累了。” “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孤,还有这玉佩,孤送出去一次,哪里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你若是无事,可拿着玉佩来找孤,会有人给孤传消息。”裴珣耐心解释着。 “殿下,我可能过几日便要?去蜀地一趟。”苏婉禾想到周掌柜今日的话,她要?找的人一直还在蜀地,若不是熟识的人去,马岩未必会告知当年的事情。 “蜀地,为何?突然要?去那里?”两人整日都在一处,便是去皇家猎场,也是如此,裴珣将下巴落在苏婉禾的肩侧,明显地不想放人。 “是侯府的一些小事,我快去快回?,殿下不用担心。”苏婉禾试图给裴珣解释,苏凛的事情与朝政相?关?,她并不想裴珣牵扯在其中,更不想让他知道。 “若是小事,不如孤派人去办,蜀地现?在打乱,你的身子又?弱,孤让周策去,你可放心。” 裴珣从不知道苏家与蜀地有什么瓜葛,越是在这样的乱世,更不想让苏婉禾置于险境中。 “是祖父,蜀地有一个表叔,因?生了重?病,我代祖父去看望,旁人是代劳不了的。”苏婉禾看着裴珣的眼睛,说得坦荡。 “那孤到时候派几个人保护你。” “不用,陈伯都已经准备好了,在上?京找了一个镖局,顺便也可以?去看看货物。” 裴珣拗不过苏婉禾到底还是同意了。 蜀地官道因?流民并不畅通,苏婉禾走了水路。 在走了三天?后,才发现?前面?的路段结冰,至少也要?等天?晴雪化。 否则不仅船只?难以?行径,便是人也会被大雪困在路上?。 苏婉禾不得已找了附近的一处客栈住下。 “娘子,你说等我们去蜀地的时候,马岩副将不会已经离开了吧?”云枝有些沮丧地想着,被映月打断。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现?在流民混乱,各地都阻隔了官道,马岩副将若是能离开早就走了,也不至于在那里滞留一月。而且,在外面?,我们该叫公子。” 映月仔细提醒着,看到苏婉禾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公子,我刚刚看到四处荒无人烟,唯独此处有一家客栈,女婢心中还是有些慌。” 这里确实不同寻常,苏婉禾想到刚刚在河边,便是遇到一位好心的大爷,将他们几人带到此处。 看到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苏婉禾面?色沉重?,若是留在外面?,到处都是流民恐怕不见得就比这里安全。 “夜里警醒些,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们只?能连夜赶路。” 第49章 彭阳县,这几月接连大雪,封住了城郊的官道。 上京曾在一月前来信,运粮的?马车将在近几日到达,蜀地年前颗粒无收,这批救济粮是城中唯一的?希望,晚到一天,每日便多死掉数人。 “县令让咱们连夜开路,大雪封路,便是最快的?速度,也要两天后了。”府衙里的?侍卫站在凉亭监工,呵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白气。 “张哥,你?忘了上面那位过来的传话吗,他叫咱们不用着?急。” 身旁的?小厮将温好的?热酒送来,看到两人颇有深意的?对视。 “可是,那位县令毕竟是上京派过来的?,若是将来回京,让他发现了端倪,难免不会牵连我们。”张侍卫在彭阳县多年,眼看这地方的?朝堂浮沉,若不是他人机敏,早就成了运河水下的?一缕亡魂。 身穿蓝衣的?侍卫见身边人多口杂,小心靠近他:“若是到了必要时候,上面说便不用留他了。” 张侍卫常年与?那人打交道,最是熟悉他的?路数,否则上京派过来这样多的?人,也不会还未发现蜀地饥荒的?缘由,不过是送来无数亡魂来。 这位新?派的?知县大人到底是从科举仕途中走?出来的?,没有经?历过上面这位爷血雨腥风的?角逐,终究是嫩了些。 城郊客栈,苏婉禾听着?窗外偶有马蹄的?声音,呼啸而过,三更天,窗外堆着?厚厚的?雪,还能?听到有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声响。大概是夜晚被渡河困在此处的?行人,在此借宿。 她们一行五个人,除了两个侍女,还有她从镖局雇来的?人,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意图不轨的?人,虽然遍地流民,几人没有刻意暴露身份。 午间一个小姑娘沿街乞讨,苏婉禾本欲让云枝送给?她点银子,可看到四周虎视眈眈的?人,苏婉禾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家客栈的?环境算不得好,胜在离渡河近,刚好还有空出的?房间,她们一路打听,都是满客,好在得了一丝空房。 纸糊的?窗户因长时间风吹日晒已经?破了一个洞,将外面的?声音毫无阻挡地传了进来。 苏婉禾再也睡不着?了,她正欲起?身呼唤云枝,忽然听到支摘窗轻轻摩挲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人在睡不着?的?时候,周边一切的?声音都会放大。 她悄悄起?了身,将床榻弄成还有人的?样子,躲在了角落。 云枝和映月都在隔壁,苏婉禾不知道她们是否遭受意外,只是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屋内一片漆黑,那人并未马上进来,而是观察四周后,点燃了一枚熏香,不多久便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飘了过来,苏婉禾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杀人越货的?勾当,对象还是自?己。 她曾在西市听说过,不少人贩卖香粉,有一种尤其能?让人在大量吸入之后长时间昏迷。她紧紧捂住自?己的?鼻子,生怕自?己也不幸中招。 那人似乎并不急,看到点燃的?香,轻轻又关住了窗户,然后离开了。 想不到这家客栈竟然如此黑心肠,莫非他们的?生意并不是住宿的?营生,而且靠打劫为生。 蜀地大乱,官府尚且处理?不过来流民,更是让这些心术不正的?人横行,也不知让多少人丧命于?此。 直到窗外不再有声响,苏婉禾将窗户打开,她小心走?到偏房,叫醒了她们,好在迷药吸入的?不算太?多,苏婉禾将包中的?药丸找出来给?她们服下,几人赶紧收拾东西匆匆赶路。 夜色暗沉,马车已经?被店里的?人药倒,几个人只能?徒步。 更深露重,遍地都是堆积的?雪,不一会便显得有些吃力?,这正是最冷的?时候,便是满屋烧了碳火也不一定能?抵御。 渡河没有办法?过去,苏婉禾选择了小道,听说这一带流民很多,更是有一些占山为王,以?打家劫舍为生。 云枝的?手脚早就已经?冻僵了,即便是想在附近生活,但看到远处黑压压的?树林,还是制止住了心中的?想法?。 “从地图上看,翻过这个山头,应该就能?到彭阳县,到时候我们再找个客栈借宿,大家一定要坚持。”苏婉禾擦了擦额上的?水珠,不知道是行径途中的?汗水,还是沿路???沾染上的?露水。 “她们在那里!” 远处传来一道传唤的?声音,从山头看去,一簇簇火把连成一片,仿佛已经?走?不出去了。 苏婉禾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一阵心惊后,明白若是在此处被抓回去,定然是没命了。 蜀地大乱,哪里还能?看到官府王法?,纵然她是永成侯府的?人,但山高?皇帝远。 真要是除了命案,被人稍加掩饰,还不知道葬身何处。 那两个镖局雇的?人,大风大浪也曾见过,看到那连成一片的?火把,心也悬了起?来。 但拿钱办事,该有的?信用还是有的?,让苏婉禾与?侍女走?在前面,他们善后。 苏婉禾背着?包袱在山林的?小路中快步逃离,到底还是风雪太?大,晚上大风起?,突然又飘落簌簌雪花来,眼看逐渐浓密,挡住了前面的?路。 主仆几人逆着?大风行径,身后追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就要靠近。 几个娇弱的?女子,若是被抓住了,便不只是劫财了。 “小姐,你?先走?,我的?脚崴了。”云枝恨自?己不争气,被映月一直拉着?,可这路尚且崎岖,又有大雪封路,便是正常人也显得吃力?。 苏婉禾停下脚步,看到云枝的?脚踝,明显已经?肿起?来了,可身后的?人却逐渐逼近。 “要走?一起?走?,映月,你?将包袱拿着?。”苏婉禾本就待两个侍女情同姐妹,眼下怎么会丢下她们。 她低估了镖局的?实力?,山下的?贼寇不一会就将几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还拿着?沾了血的?刀,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看起?来十分醒目。 “几位大哥,你?们若是想要银钱,我这包里还有一些,都给?你?。”苏婉禾示意映月将包袱中的?银票掏出来。 “要是还不够,我可以?派人送到几位的?府上,只要你?们放过我们。” 第50章 “小娘子多虑了,我们几个钱也要,人?也要。” 为首的人?一脸猥琐的模样,其?中一人将挡在前面的映月一把拉了过去。 “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这一单还能赚个大的。” 那些围着他们的人纷纷大笑起来,火光照亮了他们贪婪的模样,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苏婉禾没看到?镖局的人?上前?,那人?瞥了一眼?了然,将刀侧的血迹露了出来,其?中几滴正落在洁白的雪上:“你那两个护卫现在正在赶去见阎王的路上,若是你们乖乖听话,我们姑且会让你们活得久一点。” 前?方就是彭阳县,明明只差一点,她便能?查到?父亲死去的真相?,可是上天还是真的好不公平。 这些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寇,苏婉禾几乎可以预见落在他们手?上的后果。 身后是万丈悬崖,落下去只会粉身碎骨,苏婉禾权衡利弊,便对映月和云枝使了眼?色。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看到?脚下的石子掉下去,瞬间看不到?底,并非是惧怕,而?是不甘。 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敛了神色,看到?为首之人?炙热的眼?神:“我们和你回去。” 她们三人?被带回了客栈,关?在柴房里。 惹姝色 第39节 那些匪寇没有马上杀掉她们,说明还有其?他的用途。 “娘子,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脚崴了,他们便追不到?我们了。” 云枝被绑着手?,一脸自责。 苏婉禾笑了笑,安慰着:“就是你没有崴脚,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她们被带回来以后,身上的包袱都被夺了去,但苏婉禾注意到?,那几人?除此并没有拿其?他的东西,包括她们贴身的玉佩。 而?且她们明明是男子的装扮,却被人?一眼?认出来是女子。 恐怕她们早就暴露了,但也不排除,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们会来,故意等在此处。 这只是苏婉禾的猜想,毕竟蜀地与苏家毫无干系,她不知道谁有理由做这件事。 柴房被人?守着,每日会派人?送来吃的,苏婉禾一直想寻个机会出去,可柴房守卫严密,她连外面的消息都无法打听。 这样撑过两日,有人?将她们带上了马车,她的眼?睛也被蒙上。 车轱辘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苏婉禾在颠簸中听到?窗外有盘查的声音,那是官府的人?,这样的认知一旦出来,苏婉禾心中有了一丝希望。 她的双手?被束缚,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还被堵住了嘴,只能?拼尽全力在马车上制造出响声,企图被人?发觉。 窗外的人?似有察觉,有人?掀开马车用只有几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威胁了一句。 看来靠别人?是没法出去的,苏婉禾小声安抚两个侍女。 摸着手?中的东西希望能?派上用处。 马车一路奔波,苏婉禾被蒙着眼?睛,只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其?中掺杂竹叶的味道,大概是一个偏僻的院子,没有听到?多少人?的声音。 “主人?为何还要将这几个人?带回,卖到?青楼岂不是大赚一笔。” 夜里静悄悄的,苏婉禾并未睡着,听到?巡逻的人?经过。 “你懂什么,这几个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主人?还有其?他的用处,尤其?是那位小姐,姿色便是这里的花魁也比不上,明日一早将人?收拾妥当,还要送到?大人?房里。” 苏婉禾心中一阵恶寒,不想再坐以待毙,听着外面的风向,决定破釜沉舟一次。 夜里三更天,城西的上空飘起一阵浓烟,火势将漆黑的夜照得透亮,这处别苑,平日里并不显眼?,这种时候已经乱成一片。 苏婉禾用帕子捂住口鼻,躲在门后,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很快便有人?停在门口,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她对着云枝和映月使眼?色,赶紧跑到?外面,将刚刚巡视的人?关?了起来。 院子里人?群窜动,纷纷拿着水来救火,一眼?看到?里面的人?跑了出来,丢了手?中的东西就去抓人?。 苏婉禾朝着四周去探寻,竟然发现这偌大的院子已经没有一个侧门。 她们人?少,院里的人?瞧见是几个纤弱的姑娘,刚刚的慌乱一扫而?空,那人?势在必得就要去抓她,苏婉禾赶紧掏出了手?中的刀。 这是父亲给她防身用的,这么多年,从未有使用的机会。 那人?果然收敛了几分:“小娘子,一切好说,先把刀放下。” “除非你放我们走。” 苏婉禾态度坚决,眼?底的凌然不容忽视。 “好好好,我放你们走。” 身边的人?正欲上前?,被为首的人?屏退,给她们让出一条路来,苏婉禾护着云枝和映月,一路走到?侧门。 门打开了,却看到?门外的人?负手?在背,似乎已经这此处等了许久。 苏婉禾还是被抓了起来,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几人?被分别关?押。 隔天就被几个侍女守着打扮了一番,她被服下了迷药,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便是想要逃走也没有机会,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送上了马车。 看着那方向,似乎是朝着城南的方向去的,她最终被送到?一处阁楼,有了一次逃跑的先例,阁楼的守卫更加严密,苏婉禾如同人?偶一般被绑在床上。 没有想到?自己也没逃脱被送人?的下场。 房门“咯吱”一声,在苏婉禾几乎已经要睡着的时候,她的心惊了又惊。 “大人?,这是在下特意给您安排的房间,希望您能?满意。”房门打开,苏婉禾能?听到?两个不同的脚步。 真是可笑,蜀地大难,这些父母官竟然没有想办法解决,而?是官官相?护,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将女子强抢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苏婉禾心中哀戚,想到?第?一次在画舫,她尚且还能?跳水脱身,可是这是守卫森严的阁楼,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 她的手?脚被缚,渐渐听到?屋内陷入了沉寂,屋内的主人?掀开珠帘朝着她走来,那脚步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仿佛打在她的心口一般,让她呼吸不得。 她透过屏风看到?那人?身穿墨色衣袍,以为他要进来,却没成想在那里脱了衣衫。 第51章 那人将外衫搭在黄花梨的架子上,朝着床榻走来,脚步越来越近。 苏婉禾手上被缚,被人扔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头上的珠钗碰到榻上的玉钩,发?出了泠泠的?响声。她用尽全力坐起身来,将身子掩在暗处,丝毫不敢去看来人。 屋内静悄悄的?,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口被悬着。苏婉禾将头上的金钗拿着,等着那人靠近,不????敢放松一刻,她三番四次逃走,门外定守卫更加森严。 烛光下那人的身影高大欣长,苏婉禾再也没法坐以待毙,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她落了空,一记不?成,又扑了过去,被人抓住了手。金钗落在地上,响起了“哐当”一声。苏婉禾的?心?被人悬着,知道这次真的?是逃不?过了。 她被人捞了起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都说要派人跟着你,为何不?听。”熟悉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来,苏婉禾被惊得睁开眼睛,看?到了男人幽深的?眸子。 “怎么了,不?认识孤了,走了几日,连封信都不?给孤写。”裴珣将人抱到床上,坐在膝上,耐心?为苏婉禾解绑。 小娘子生得细皮嫩肉,还能?看?到手臂上深浅不?一的?红痕。裴珣将手摩挲在上面,没有听到苏婉禾的?声音,却看?到她微微皱眉的?样子。 “非要吃些?苦头,才听孤的?话,若是旁人,还不?知道要被卖到哪个私窠子。”裴珣拿出药轻轻洒在上面。 “殿下为何会在这里?”苏婉禾的?手被裴珣包扎起来。 “孤在蜀地有事。” 苏婉禾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为什么──” 裴珣了然:“是不?是想问孤为何与本地的?地方官一处。” 苏婉禾的?那双眼睛骗不?过裴珣,她想过他在蜀地办事,却不?知道办事还要如?此。 “别那样看?孤,若是旁人,孤连她一个手指头都不?会碰。” 裴珣就知道苏婉禾想到别处了。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苏婉禾出声解释,轻轻咬了咬唇。 “别以为孤不?知道,孤的?名声,不?都是在你这里了吗。苏娘子,你说是不?是。”裴珣用指腹摸到苏婉禾的?唇,看?她咬得发?白,轻轻摩挲在上面。 苏婉禾刚刚被情形弄昏了头脑,听到裴珣这样说,恍然大悟起来:“殿下是一直跟着我们?” “你说呢。孤到蜀地来,看?到不?远处着火,明?明?应该救火,里面的?人却吞吞吐吐,孤让周策去调查,知道你遇到强盗。” 裴珣平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在苏婉禾身边,总是怕她多想。 她小小年纪,在上京如?履薄冰,这不?怪她。 “那殿下也早就知道房间里是我了?” “这是自然。” 苏婉禾松了一口气,突然被裴珣压了下去:“别动,外面有人。” 苏婉禾瞬间禁声,乖乖看?着裴珣。 “孤这次出来以京官采买的?身份,不?能?暴露。” “那殿下,我该做些?什么?” 裴珣极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勾了唇角:“你只要好好配合孤便可。” 苏婉禾还未听懂裴珣的?意思,就被人堵住了唇角,她瞪大眼睛,不?知道裴珣怎么还在这种?时候想这种?事情。 男人的?唇深入,将她吻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正欲去推,被抓住手压到头顶,就连腿也被缚住。 两人吻着,渐渐能?听到水渍的?声响。苏婉禾软了下来,只能?顺着他。 缠。吻中,床帐被放了下来,苏婉禾的?外衫被随意扔到了地上,然后再是里衣,还有裴珣的?。 她的?心?衣带子散了,苏婉禾急得去拢,裴珣哪里会给她机会。 屋内暧,昧迭起,听的?屋外的?人连连摇头,也不?好再打扰,便起身离开。 苏婉禾在罗帐中让被子紧紧团住,嘴唇泛着莹润的?光泽,她看?到裴珣的?神色,知道外面的?人走了,赶紧便要起身去寻衣服,突然被裴珣一把按住。 两人的?距离聊胜于无,苏婉禾惊了又惊,感?觉到身下的?力量。 “你……殿下……”苏婉禾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意味着什么,几乎不?用旁人提醒。只是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哪里真的?见过,身子一瞬间僵硬起来,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人就这样紧紧抱着,男人俊美的?模样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到裴珣的?眉微微蹙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禾儿?,帮孤。” “殿下……要……怎么帮?”苏婉禾心?中又惊又怕。 “再让孤亲一下可好?” 看?着男人的?模样,苏婉禾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同意。 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在她点?头的?瞬间被裴珣抵到了墙角,唇舌相依。她不?敢抗拒,只能?等他自己平复。 在她意识一点?点?消失的?时候,裴珣坐起身来,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殿下……你……好些?了吗?” 苏婉禾的?手还未触碰到裴珣的?衣角,整个人突然被裴珣用被子包住。 “就这样躺着。”男人许久终于开口。 “好。”苏婉禾不?敢再动,可她只穿着一件心?衣,还是在裴珣面前?,不?免有些?难为情。 惹姝色 第40节 她又动了动,被裴珣一把按住,直接抱在怀里。 “你若是再动,孤说不?准会做些?什么。” 裴珣带着威胁的?语气,苏婉禾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一双眼睛既纯又欲,直直地看?向?他。 裴珣错开视线,用发?突然将她的?眼睛蒙上:“怎么了?”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 苏婉禾迟疑着开了口:“殿下……我……想整理一下衣服。” “都要睡了,明?日再说。”男人的?语气不?容忽视。 “可是……我的?……我的?心?衣……绕住了……”苏婉禾觉得自己若是不?开口,只会更难受,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什么是心?衣?” 看?着裴珣的?语气,苏婉禾恨不?得钻到地缝中。 “就是……就是我……”她似乎难以启齿, 裴珣愣了愣,想起刚刚扔苏婉禾衣服的?时候,突然明?白起来那是什么。 他以手抵拳,轻轻地咳了咳,将苏婉禾放开:“需不?需要孤帮你。” 第52章 苏婉禾有些防备地看着裴珣,即使什?么也没说,裴珣还是看出了她的警惕:“真不让孤帮忙?” 他?说着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朝着苏婉禾伸过?来,看起来似乎很乐意帮这个忙,面上的淡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苏婉禾紧紧抓着被子,将身子都?埋在里面:“殿下能不能背过去。” 裴珣轻笑,从榻上起身,走?了出去。 苏婉禾看到屏风后的人坐下,心中放松起来,隔着被子摸着心衣的带子,刚刚窗外的人来得毫无预兆,裴珣为了掩人耳目,动作也有些急躁,把她心衣的带子都?扯断了。 裴珣披着外衫,手中拿着茶盏,透过?朦胧的屏风,看到苏婉禾像防贼一般,即使他?不在里面,也没有将被子拿来,这样该如何?将心衣穿好。 他?冷嗤一声,似乎是被里面的小姑娘听到了,刚刚还着急将衣服穿好,眼下愣了一瞬,才又继续。 “殿下……”苏婉禾迟疑开?口,这是旁人的别苑,她只有一件心衣,扯坏了便没有了。 这样不着寸缕和裴珣一处,她还是做不到。 “何?事?”男人声音不带任何?起伏,落在苏婉禾的耳中。 “我……我的心衣……被扯坏了。”苏婉禾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才堪堪说出一句话来。 裴珣这才想起刚刚自己确实有些急躁,他?只记得苏婉禾穿了好几层,外衫和里衣都?被扔了出去,最后薄薄的一层,露出了她莹润的脖颈,他?便没有再用力?了。 早就知道,那薄薄的一层不顶事,却没想到这么没用,竟然穿不了了。 他?咳了咳,毕竟理亏在他?:“孤吩咐人去买,你?不要担心。” 周策夜里走?在街上,看着沿路已经关?闭的铺子,一时间犯了难,虽然不知道心衣是什?么,但应该是女子要紧的东西,否则殿下也不会让他?连夜去买。 这里不比上京,沿途的铺子因为流民?关?了不少,且仅有的几家店铺,也因为害怕不敢开?门。 好不容易看到一家绸缎铺子,周策走?上前去,还没跨过?门槛就被拒之门外。 “客官,我们打烊了,您到别家去吧。” 周策走?着纳闷,再路过?一家铺子时,那人正要关?门,他?直接将人拉住:“就买些东西,很快就走?。” 绸缎铺的老板看到他?腰间的佩刀,瞬间禁声:“爷,那您……可要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 周策自小跟在殿下的身边,对女人的东西实在不懂:“老板,什?么是心衣?” 老板拨着算筹:“爷,这便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带到那里,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 “可有什?么讲究?”周策拎???起一片,心中纳闷,就这小小的一件,不知道要穿在哪里。 “爷你?这就不知了,女子爱美?,即便是心衣,也要用最好的布料,太过?粗糙,太厚都?不行。比如这件鸳鸯戏水,最受年轻小娘子的喜爱,用的布料也是上好的蜀锦。”老板说得起劲,将周策从上到下打量一眼:“不知爷是买给谁的?是娘子,还是……” “帮我家主子买的,老板你?只要推荐最好的便是。” 周策一说,老板便立刻明白?了,但看眼前的人气度不菲,以为周策是不好意思,但还是连忙应答:“好好好。” 老板将周策手中的布料放下:“爷跟我来,小的还有珍品,包您满意。” 苏婉禾拿到裴珣放过?来的一个包袱,看男人已经离开?,才打开?。 只是一瞬,她的脸便红得滴血。 她何?时看见过?这样的心衣,只听说过?曾经有一些上京的大户人家有些特殊的癖好,会让人穿这个。 苏婉禾看了外面气定神闲的男人,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从里面挑出了一件尚能穿的,将其余都?扔在了美?人榻上,包袱散开?,她觉得太刺眼,又将被子扔了出去,刚好盖住,眼里看不见了心思才受了回来。 裴珣等?了一刻钟,想到便是再慢,苏婉禾也该收拾妥当了。 他?从屏风走?来,回应她的是苏婉禾侧过?去的身影。 “就寝吧。” 裴珣刚刚坐下,就看到苏婉禾朝着里面挪了挪,似乎还带着些情绪。莫非是因为他?扯坏了她的心衣,所以不高兴了,可是他?已经赔给她了。 “禾儿,怎么背对着孤?”裴珣软下了声音,试图讨好苏婉禾。 “殿下,我有些累了。”苏婉禾的声音迟疑了一会才传过?来,身子也没见得转过?来。 裴珣知道,女人的性?子总是娇些,还是要耐心哄着,他?将苏婉禾的身子转过?来:“让孤抱一会儿。” 苏婉禾陡然面对裴珣,转瞬就想到他?买来的心衣,虽说是他?吩咐让人,但那是他?的人,到底是明白?他?的喜好,才会如此。 “怎么不盖被子,小心着凉了。”裴珣摸着她冰冷的侧颈,起身就去拿被子,看到床上的被子都?被堆在美?人榻上:“怎么都?在这里?” 他?一把掀开?,看到下面已经被盖住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拎起其中的一个系带,刚好露出那薄如蝉翼的布料,裴珣眉头皱了皱:“这是心衣?” 苏婉禾以为他?明知故问,忍住脸红,但更多?的是想要将他?骂一顿,可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嗯。” “为何?这样薄,孤记得你?穿的分?明不是这样的。” 裴珣手中打量着衣服,却也没有放下。 苏婉禾的脖子都?红了,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故意这样问的,他?出身宫廷,什?么东西没有见过?:“殿下不知道吗,宫里的美?人们不少喜欢这样的款式。” “宫里的女人喜欢什?么样式的,孤怎么会知道,孤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心衣,可是这般薄,在冬天不冷吗?”裴珣想到此处,决定要好好嘱咐周策一番,苏婉禾的身子不好,尤其怕冷,折磨薄的心衣自然是不成的。 苏婉禾听到裴珣这样说,现在才明白?他?确实不知。 她只是听说这些年来身边从没有一个女子,如此看来,确实是真的。 “殿下不是累了吗?不如我们先就寝吧。”苏婉禾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彭阳县接连下了几天的雪,今日总算晴了,倾斜的阳光透过?支摘窗照在苏婉禾的脸上,她睡得沉,驱散了一连几天的疲惫,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裴珣已经不在了,她看着周围的环境和身上的衣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映月端了巾帕,为苏婉禾洗漱。 “是殿下让周将军找到了我们,娘子,您昨日没事吧?”映月看到苏婉禾已经换了衣服,想起那些匪寇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心中一惊。 苏婉禾笑了笑:“无事,云枝在何?处,她的脚有没有好些?” 映月一边用巾帕替苏婉禾擦拭着手,一边笑着回应:“多?亏了殿下,已经找来了大夫为云枝整治,娘子您不要担心。” 裴珣提前让人送来了钗环衣裳,映月服侍她穿上,正要挽发的时候裴珣走?了进来。 映月很有眼色地出去,裴珣拿着妆台的发簪,一边为她挽发,一边说着:“等?过?了这几日,孤便和你?一起回上京,不过?现在你?还要陪孤去见一个人,戏自然要做全套。” 苏婉禾明白?裴珣到蜀地定然是有要事,昨夜他?收下了地方官送来的示好,这便是将自己彻底塑造为一个沉迷声色的浪荡子。 裴珣今早就收到了崔刺史的邀约,说是在城东有一家新开?的茶楼,品相不错。 苏婉禾跟着他?到明月坊,马车停下,苏婉禾正欲下车,被裴珣按住,然后将人打横抱起,陡然失重,苏婉禾将手环在裴珣的脖颈上。 明月坊此时正是人的时候,来来往往,也有当地的达官显宦,看到马车上一位英气逼人的公子怀中抱着姑娘就出来了。 来往的人指指点点,苏婉禾忍不住推裴珣,结果那人的手力?度更大。 旁人看到那公子怀中的美?人露出了一截莹润的下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裴珣这风流不羁的名声便是才彭阳县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从上京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贵公子,甘愿为美?人折腰,便是下个马车,也要将人抱着。 崔刺史十分?满意裴珣,在茶楼里的包厢中,看着他?为苏婉禾整理衣发:“李公子果真是知道疼人的,也不费我在上京寻来的美?人,这小娘子的福气还在后头。” 裴珣接受了崔刺史的示好,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大人谬赞。”裴珣不动声色,却是一副在声色场里待久了的人。 “你?们年轻人,却是应当多?享受。”崔刺史肯定的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道李公子这次要采买些什?么东西?” 蜀地的钱粮运输本来应该归转运使支配,在蜀地,并无分?别,只因转运使是崔刺史的小舅子。 裴珣极有深意看了窗外一眼,崔刺史用手势将下人屏退:“您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只要是我这里有的,定然会帮李公子这个忙。” 第53章 裴珣听?了他的话,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崔刺史能在蜀地彭阳县横行,并非比旁人多了好的家世,他行伍出身,一介平民,后来平步青云,在官场沉浸多年,自然要比旁人谨慎老练。 “我要铁,数量不论。” 崔刺史?神色未变,眼中依然带着笑意:“不知道李公子想要铁做什么?” 大晋的盐铁由官府直接掌控,若没有命令,私下贩卖是死罪。 裴珣看到?那只深谋老算的狐狸:“盐铁是大买卖,自然是为财。” 崔刺史?笑出声来:“李公子是为财便无事?了,本?官还以为是为了权,我为朝廷命官,为陛下效命,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裴珣心中冷笑,崔刺史?这样做,如同将百姓放在油锅之中,还深明?大义认为自己是效忠朝廷:“既然如此,不知道崔刺史?有没有,价钱好说。” 房间的下人被屏退,崔刺史?将视线落在苏婉禾的面上:“李公子也太放心了,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小娘子放在身边,若是她?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惹姝色 第41节 “她?是大人送过来,我自然放心。” “好好好,既然如此,明?日就看货。” 从酒楼出来,苏婉禾还在想刚刚的事?情,私自贩铁是死罪,彭阳县虽然在蜀地边陲,却有不少矿山,也难怪一个刺史?会甘心离开上京,到?此处来。 苏婉禾正想得出神,被裴珣揽住了腰:“别回头,身后有人。” 两人躲过了监视,一路来到?江边。 “殿下带我到?这里做什么?”苏婉禾不解。 男人负手站立:“你从小生活在北方,一定没有见过南方的水,孤带你去看看,听?说这里很热闹。” 裴珣并没有说完,这里小娘子最喜欢的地方。 苏婉禾看了江边一眼,有不少小舟,还能从岸边听?到?嘻闹的声响。 “谢谢殿下。” 周策已经差人驾船在岸边等了许久,终于看到?苏婉禾和裴珣。 江面前?几日结的冰已经融化了,此时?正是冬钓的时?候,有几个身披蓑衣的老爷爷撑着一支长篙沿着下游而去。 风并不大,只是带着寒意,苏婉禾和裴珣站在踏板上,看着天色一碧。 大约是觉得有些冷了,下人送来了热酒,两人进了里面。 屋内正烧着???碳火,暖融融的,不知是哪里的公子正在吹箫,仿佛正应了这景色。 苏婉禾掀开窗帘,果然看到?前?方有一位白衣公子,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这样想来,连洞箫的声音都仿佛在哪里听?过。不过又想,彭阳县她?并未有什么熟知的人。 “殿下,可以将船开到?那里吗?” “为何?”裴珣挑着眉头,看到?那男子掩荫在珠帘之后,端坐着拿着手中的洞箫。 “只是觉得那人洞箫吹奏得极好。”苏婉禾是个爱好音律的人,也正是这样,苏夫人便将她?送到?手帕交蔡娘子门下,不仅弹得一手好琴,琵琶、羌笛也无所?不通。 裴珣点了头,周策很快将将船停在那小舟的侧面。 大概是看到?有人来了,洞箫的声音停了,苏婉禾心中莫名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既然能与这位公子认识,也能讨教一番。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白衣公子转身的时?候,会看到?一位熟悉的故人。 “窈窈妹妹,你怎会在此?” 她?想过无数与郑翊见面的场景,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境地下,裴珣还在她?的身边,先不说郑老夫人已经做主将他表妹柳桑宁迎进了府中,只等着将来郑翊回到?京城洞房。 “阿翊哥哥。” 苏婉禾看了身边的裴珣一眼,男人的神色已经肉眼可见的不好。 裴珣知道,这便是她?那不久便要回京的未婚夫。 “这位公子是?” 苏婉禾刚想要介绍,但想到?裴珣来蜀地的意图,便改了称呼:“这是李公子,我到?蜀地来遇到?匪盗,是他救了我。” “原来是窈窈的救命恩人,我代她?谢过公子了。” 裴珣的脸已经不能说难看形容了,苏婉禾都能察觉到?他的不虞。再?谈下去恐怕便不是这样和气了。 她?与郑翊终究是无缘的,他已经娶了妾室,当初的承诺算不得数。 郑老夫人做的事?情,若是没有旁人的答应,谁敢去做。 “窈窈妹妹,我正在彭阳县任职,你先到?我那里,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一起回上京。”郑翊眼中似有祈盼,柳桑宁的事?情,他不奢求苏婉禾能原谅他,母亲已经老了,先要寻个贴心的人他别无办法?。好在两人还有婚约,苏婉禾就不会离开他。 在此见面,苏婉禾很诧异自己并没有伤心,郑翊当初在父母面前?如何承诺的,虽然都没有兑现,她?却十分平静,没有料想的不快。 两人谁都没有解开侍妾的事?情,谁都明?白木已成舟,苏婉禾拒绝了郑翊。 两人回到?别苑,苏婉禾没有说话,柳桑宁的事?,不是早就注定了吗? 没有郑翊的一味退让,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只是裴珣自回来便不见了,护卫将此处守着,苏婉禾原来才知道这是裴珣刚到?蜀地买来的宅子,若不是这样,崔刺史?如何相信他们。 她?只道裴珣是事?务繁忙。 城西酒楼,萧璟被骂了半个钟头,他在蜀地的时?日不短,一直刻意观察着周边的动向,没有想到?裴珣会亲自前?来。 “殿下为何会到?蜀地来?”这处酒楼便是萧璟的藏身处,已经被他买来,自然不怕暴露了身份。 “孤若是再?不来,还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了结。” 萧璟被噎了一下,顿时?感觉到?这位爷今天的心情不算太好。 他将调查的东西都一一说给?了裴珣,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撞在枪口上。 “你可知道彭阳县的郑翊?” 萧璟初始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位与殿下是和干系。 他想了想:“郑翊是此处的县令,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不过这件事?,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是上京的外放官,不少百姓都受到?过他的恩惠,就连之前?臣在调查的过程不小心出了岔子,他暗中还帮了一把。” 裴珣听?萧璟言语中的称赞,不置一词。 萧璟恍然大悟,想到?郑翊也是自上京而来,且不久便要回去:“总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殿下若要用人,此人便不错。” “那不如将你的官让给?他。” “殿下说笑了,臣是武官,他是文官,怎么能混为一谈。”萧璟说完看到?裴珣目光沉沉看着他,心中顿觉不妙。 “当然说到?好官,臣只是一面之词,还是要全凭殿下的安排。”萧璟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生怕一不小心便让这位爷哪里不开心。 “好了,这几日就要交货,关键是账本?,届时?拿到?便可以回上京了。” 崔刺史?在彭阳县一手遮天,这种的买卖不在少数,只要能查到?他与哪些人有过交易,事?情便容易了。 苏婉禾等到?后半夜,见裴珣还未回来,便早早洗漱休息了。周策不在此处,她?并不好传信,也怕耽误了裴珣的事?。 两人在别苑还是一处,为了不让崔刺史?怀疑,裴珣坐实了沉迷美色的名声,夜夜笙歌。 大概是过了一个时?辰,房门被推开,苏婉禾几不可查地闻到?了淡淡的酒味,知道男人定然是喝过酒了。 她?睡眠浅,裴珣没有回来,她?一直没有睡着。 眼看男人回来,赶紧让侍女们备了水,裴珣平日里不习惯旁的女子伺候,便是碰也不许,苏婉禾让云枝出去,看到?坐着的男人,将巾帕兑了水,然后拧干,一点一点为他擦拭。 裴珣身上染上了酒气,苏婉禾小心擦着他的脖颈,男人睁开了眼睛,深邃带着防备,看到?是苏婉禾,将她?的手腕抓住。 “殿下,您醉了。” 裴珣这才虚虚放开她?的手,任凭苏婉禾的动作,只是一双眼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小娘子披着外衫,即便未施粉黛,依旧眉目如画,她?生的白,在烛光下,更?白得透明?。 一双眼中清澈,与世无争,裴珣将手放在她?的眼尾,轻轻摩挲:“你到?底有什么好?” 苏婉禾以为他是酒后呢喃,并听?不清楚,正要仰头去看到?时?候,被裴珣一把拉到?怀中坐下,她?尚未出声,便被堵住了唇, 裴珣探到?她?的唇,勾着,他呼吸沉沉,眼神幽深,苏婉禾娇。喘细细,一瞬间,小娘子的脸色坨红,如同醉酒一般。 她?手中还捏着帕子,被裴珣箍着腰,动弹不得。 裴珣透过柔软的唇壁,与苏婉禾的舌触碰吮,吸逗弄,仿佛眼前?是上好的佳肴,要马上拆入腹中。 帕子不知被丢在了何处,苏婉禾被裴珣放到?了桌上,动作急切。 外衫落在地上,露出了苏婉禾莹润的肩头,裴珣早就知道她?的好颜色,眼神幽深,唇逐渐往下。 苏婉禾被激了一激,知道男人这是醉酒了,哪里还是清晰的理智。 她?用力?推了推,心衣也被剥了下来,突然的寒气阵阵又迎来湿润的温软。 苏婉禾不再?推他。 第54章 苏婉禾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再也睡不着了。两人也有过失控的时候,每一次都是裴珣硬生生停下,她能听到裴珣在夜里粗,重的呼吸声,那?双手放在腰间的时候还有灼,热的温度。 就像现在,裴珣最后还是没有碰她,只是将人揽着?,看似已经?睡着?。 当初恪儿在皇宫被困,她走投无路,郑家见死不救,她寻遍了能找的人,那?个时候,她别无他选,是裴珣救了苏恪,若不是裴珣,苏恪可?能早就已经是皇宫里的一簇冤魂,永成侯府今非昔比,又在这皇城脚下,即便她没有想过去争什么,也逃脱不开。 在裴珣的身边,这都是自己欠他的。 男人剑眉星目,睡着?的时候总是喜欢将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苏婉禾索性转过身来?,用视线一点一点描绘着?他的眉目轮廓。 他的长相很是俊美?,如果?不是因为裴珣是太子,恐怕上门结亲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但裴珣生在帝王家,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需要考量的,就像自己,和他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 等他有了太子妃,就是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了。 裴珣霸道,甚至有的时候不容自己分说,却在背后已经?做好了一切,其实一直为她着?想。 苏婉禾突然笑了笑,将裴珣的手握住,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进了裴珣的怀抱,终于?闭上了眼睛。 崔刺史的动作很快,生铁被送到码头交货,这种时候,陆运本是最好的选择,但官道上四处是盘查,为了不引人耳目,裴珣将这一批货都提前放到了船上,等到生铁都装货便出?发。再者他们带着?这样大的货物?,难免会引人注目,裴珣已经?在各个码头让人安排了接应的人。 周策通知苏婉禾收???拾行李,被告知她已经?出?去?了,是郑翊约了她,作为彭阳县令,这几日时常脱不开身,郑翊得了空,想要将柳桑宁的事情解释一下。 木已成舟,柳桑宁已经?是郑府的侍妾,便是他有心?阻拦,一切都晚了,母亲的请求,他拒绝不了,即便他并不喜欢表妹。 两人站在碧波亭上,这几日积攒的雪将亭边的小路掩盖,走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今日没有旁人,走上台阶的时候,郑翊伸手去?拉苏婉禾,被她避开了。 “窈窈,桑宁的事非我本意,父亲常年在外,我还未归家,母亲说想找个说话的人,表妹是她看着?长大的。” 郑翊说完,看到苏婉禾面不改色,有些着?急:“但是,你我成亲之后,我不会碰她,你才是府里的女主人,表妹也会跟着?母亲住在一起。” 苏婉禾转过身来?,想到当初郑夫人的语气,不觉笑了笑:“你我本是父母之命,当初你承诺不会纳妾,如今已然是郑家先背信在先。郑翊,我们退婚吧。” “不可?能,窈窈,你忘了当初伯父是如何将你交在我手上的吗?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可?我应该承担起照顾苏家的责任。”郑翊情绪有些激动,明明还有半月,他们便可?以?准备成亲了,如今竟然成了这样。 苏婉禾心?中冷笑,说到责任,她确实不知,在侯府落难的时候,郑家在做什么,不是雪中送炭,而是落井下石。 “总之,我会亲自向郑将军退婚的,其中缘由,你不如问问郑夫人才好。”苏婉禾想到在画舫中的陷害,她大概没法将郑夫人心?平气和奉为婆母。 郑翊斟酌着?苏婉禾的话,还想要挽留,苏婉禾已经?转身离开。 苏婉禾知道和郑翊早就不可?能,只是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就和他挑明,与裴珣一处,是她欠的恩情。 惹姝色 第42节 她已经?让云枝收拾东西?,裴珣昨夜告诉她可?能就在这几日就要动身回上京。今日一早,郑翊差人传来?了消息,两人一直在彭阳城,自江上一别,却并未见过面,柳桑宁的事情,郑翊不可?能不知,只是在他的心?中,她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苏婉禾出?来?只带了映月,上次在客栈被崔刺史的人盯上,这几次她们都小心?翼翼。 想到裴珣喜欢这里的笔墨,苏婉禾趁着?天色尚早去?了彭阳城的墨书阁。 她给裴珣和恪儿?都选了一份,刚刚走出?店门,路过小巷的时候,上了茶楼,点了一壶茶水,不经?意间听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商议着?什么。 她并非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走过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县令”、“刺杀”的字眼。 这彭阳城的县令,只有郑翊,这几日她也在沿路听说了百姓对他的赞赏,不知是谁想要郑翊的性命。 她和郑翊的婚事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她却不能见死不救,只是现在去?送信,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记得郑翊和她分别的时候,似乎曾说过与人有约,要出?去?一趟,地点便是城郊的桃源村。 眼下已经?过了一刻钟,她只能只身去?告知他,就当是全了郑家曾经?的恩情。 蜀地动乱,官僚腐败,崔刺史强征青壮男人到矿山,不少耕田荒废,百里之中,寸草不生,更借着?客栈的营生名头在江边抢劫,与地方沆瀣一气。郑翊来?到此处任官,为蜀地修了河渠,还从南方请了工匠,教妇女手工刺绣,这里尚且有了起色,只是树大招风,更何况是从上京来?的外放官员。 没有根基,不知道在何时便被盯上了。 苏婉禾让映月回府叫人,自行做了马车到桃源村,希望能够及时赶到。 城郊隔得不远,苏婉禾不停催促车夫,毕竟晚一秒,一切便不同了,作为旧友,她自然希望郑翊好好活着?。 只是苏婉禾没有想到的是,郑翊所说的桃源村,已经?一片荒芜,苏婉禾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自己听错了,郑翊明明说过与人约在此处。 这里不比彭阳城内,大概是田地荒芜,不少人出?城去?找营生了。 苏婉禾路过一处破庙,走了进去?,在地上看见了一个荷包,已经?被杂物?掩盖,她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才发现那?是当初自己送给郑翊的。 知觉告诉她,郑翊就在此处,苏婉禾捏着?荷包推开了庙宇的侧门,那?是一处荒废的院子,里面的东西?横七竖八,积着?厚厚的灰尘。 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只是她经?过另一处院墙的时候,看到一颗古树被生生劈开了,切口新鲜,显然在这里似乎经?过了一场厮杀。 她捏了捏荷包,心?中却害怕起来?,不知道郑翊现在如何。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关?上了,苏婉禾转身看到一群人等在她的身后,郑翊的双手被缚着?。 “窈窈,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翊眉头紧皱,只希望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他如何能眼睁睁看到苏婉禾受到伤害,这都是崔刺史的人,他们多年作奸犯科,早就杀人如麻,落在他们的手中不会有好的下场。 苏婉禾捏着?手中的帕子,认出?了为首的人,那?正是当初来?客栈绑架自己的人。 “原来?是这位小娘子,你不是已经?是李公子的人了吗,为何在此处来?找我们县令大人,这样见异思迁可?不好,只是大人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一人,既然你已经?来?了,就陪着?县令大人一起到黄泉吧。” 那?人笑得阴险,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人,心?中有过一丝慌乱,映月已经?到府上去?找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若是不能,她和郑翊很有可?能葬身于?此。 “你们公然伤朝廷命官,这是死罪。” “小娘子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在我们面前讲这些仁义道德,我们只管能不能得到好处,大晋建国,山高?皇帝远,我们也是良民,可?朝中腐败,强加赋税,兼并良田,哪里还有活头,若不是我们自己寻了出?路,可?能早就是一缕亡魂了。” 为首的盗匪穿着?褐色的粗木衣服,身量高?大,络腮胡上是一双精明的眼睛。 “可?郑县令是无辜的,他外放到此处,为百姓修建水渠,重建家园,教民耕织,一直为百姓做着?好事。” 苏婉禾听到那?人的遭遇,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都逃不脱贪污腐败,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她并不希望这些人都被蒙蔽了双眼:“你们放了郑县令,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小娘子不要说笑了,若不是崔刺史,我们这些人早就已经?丧命,郑县令错就错在一心?为了朝廷,可?朝廷何时将我们放在眼中。” 为首的人越说越气愤,若不是那?些贪官,他们何至于?此。 “可?你们又知道崔刺史是什么人,你以?为蜀地饥荒是朝廷没有救济,朝廷在第一时刻就派了人前来?,拨了救灾的银子和粮食,可?最后这些银子,又到了谁的手中。” 苏婉禾不卑不亢,裴珣谈公务的时候从不会避讳她,也正是如此,才知道崔刺史在这里一手遮天的事情。 她继续道:“你可?知为何灾后重建一直没有成效,只因为崔刺史将壮年男子都征发到矿山,为他做免费的苦力,留下一些孤儿?寡母,最后只能饿死,这位大哥,想必你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可?崔刺史一直在蒙蔽你们。” 那?人拿着?刀迟疑一会儿?,神色凝重,半晌才抬头看向苏婉禾:“他是朝廷的人,你要帮他就是要帮着?朝廷,我不会受你欺骗的,上去?,将人绑了,带给崔刺史。” 他身后的人上来?了两个带刀的人,直直地冲去?苏婉禾走去?,苏婉禾摸了摸袖中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在两人即将靠近的时候,将袖箭对准了他们:“你们不要过来?。” “这小娘子没想到还是个烈性子的,不过先让爷摸摸,若是将爷哄的开心?了,爷说不一定会让你死个痛快。”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苏婉禾是来?真的,第一箭落在柱子上,让两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娘子原来?是跟我们开玩笑的。” 苏婉禾闭了眼睛,想到裴珣教她的方法,稳住了心?神,当初她在客栈被袭,裴珣便差人给她做了这把袖箭,携带方便,就是为了让她应不时之需。 她举起手中的袖箭,屏住呼吸,“嗖”的一声,突然听到哀嚎的声音,苏婉禾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两人捂着?肚子和腿倒地。 那?些人看到苏婉禾手中的武器,一时心?中说不准,迟疑了半晌,还是上前,不多时,其中一些人已经?中了箭,苏婉禾仿佛看到了希望,就在她以?为能逃出?去?的时候,袖箭里面的箭矢已经?用完。 “大家不要怕,这小娘子手中已经?没有箭了。” 苏婉禾如临大敌,她和郑翊最终被关?在了一处密道中,这密道暗无天日,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里面大概有人住,被打扫赶紧,还有博古书架,上面放着?价值不菲的古玩。 郑翊终究还是迟疑出?口:“窈窈......你和李公子......” 他忘不了刚刚那?人的说辞,他们少时相识,苏婉禾一直是上京女子学习的典范,是他心?中夫人的人选,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与旁人是那?种关?系。 苏婉禾并未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那?博古架上的东西?。 “怎么会呢,李公子救了你,是我想多了。”郑翊自嘲笑笑,安慰自己。 “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今日连累了你。若是你还愿意的话,我回去?便将柳桑宁遣返回家,等我外放结束我们就成亲好不好。”郑翊的语气似有祈求。 “阿翊哥哥,我说过了,我们回不到过去?的,我来?找你出?自情义,却不是男女之情,婚我还是要退的,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子被休退将面临着?什么,大晋虽然民风开放,可?是将来?还有哪家人敢娶她。”苏婉禾虽然不喜欢柳桑宁,但还是不想让她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一旦被休弃,这意味这什么,不用她来?说。 “我会给她优厚的嫁妆,找个人将她风光出?嫁,窈窈,你原谅我好不好?”郑翊的目光落在苏婉禾的身上,只希望她能够同意。 “你同意,郑夫人会同意吗?” 苏婉禾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刺入郑翊的心?口,她的话果?然让郑翊有了迟疑。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真的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吗?”郑翊不死心?问着?,只看到苏婉禾摇了摇头。 “你我都知道最终的结果?,何必呢。” 苏婉禾与郑翊的双手被缚,两人通过刚刚的交谈,都沉寂了。 她身上还藏着?一把刀,自上次被缚,便一直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她托周策去?买,最后被裴珣知道了,将他一直携带的刀留给了她。 苏婉禾紧紧盯着?门上的动静,小小翼翼为自己解绑,可?是绳子太粗,苏婉禾用了十分的力气,手上却分毫未动。 直到她看见了博古架上的动静,一声巨大的声响中,一个人自暗处走来?,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苏婉禾看见了,是崔刺史。 她默默将手中的刀藏了起来?,看到崔刺史一脸凶狠的模样,他一脸戏谑地看着?苏婉禾,冷笑出?声来?。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李公子竟然没有将你带走,这几日如胶似漆,原来?不过是假象。” 苏婉禾默不出?声,听崔刺史的语气,他似乎并不知道裴珣的身份。 也不知道映月是不是已经?回去?通知了人,可?这是密道,便是有心?去?找,也不见得能及时寻到。 “那?李公子都已经?走了,带了本官的东西?,却也不知道将你带走,果?然男人的情分当不得真。”崔刺史冷哼。 “大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我们绑在此处。”苏婉禾看向崔刺史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畏惧。 “自然是因为你多管闲事。”崔刺史的视线落在郑翊的身上:“你说是不是,我们的县令大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听说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是你的未婚夫,也倒是黄泉之下好作伴,只是即便是未婚妻,也被旁人曾采摘过,也不知你心?里作何设想。” 崔刺史有些得意地看着?郑翊,他早就调查了苏婉禾的背景,一个孤女,即便是永成侯府里的人,在上京没了靠山,还不是任人采撷。 郑翊被他激起了怒气,手中的拳头紧握,知道崔刺史是故意羞辱他,但他不想苏婉禾被人这样看。 “崔大人,你谋杀朝廷命官,这是死罪,便是你今日逃脱,日后查出?来?也难逃一劫,但与苏娘子无关?,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郑翊知道自己一直是崔刺史的眼中钉肉中刺,崔刺史不会放过他的。 “你当我这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任彭阳县令,三?番几次阻拦我的大事,这位小娘子错就错在她是你的未婚妻,况且,本官将她送给了李公子,翻过来?被他坑了一番,卷走了我的东西?不说,还骗了我。只是本官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倒,否则也不是在此地多年。” 崔刺史年过五十,在他这个年纪,正值壮年,与旁的贪官不同,因为常年习武,看起来?精神抖擞,清瘦挺拔。 崔刺史转过身去?,不想再与他们言语,只是珍藏地看着?自己博古架上的东西?。 苏婉禾便是这个时候挣脱绳索的,若不是当初她把东西?藏得深,早就被发现了。 她举起桌上的花瓶朝着?崔刺史打过去?,正落在他的头顶,花瓶碎了一地,鲜血顺着?他的头流下来?,他如何都想不到会被一个弱女子袭击。 苏婉禾抓紧时间去?拉郑翊,将他的绳索解开,正要拉他起来?的时候,崔刺史不知道从何冒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剑,直直朝着?他们刺来?。 郑翊一把将苏婉禾来?开,挡在自己的身后。 崔刺史毕竟是行伍出?身,一招一式都相当狠厉,郑翊虽然是郑将军的儿?子,但他走的文?官仕途,只是学了简单的招式,很快就落了下风。 苏婉禾惊魂未定,崔刺史招招都是冲着?他们的命而来?。 眼看不敌,博古架突然又传来?声响,苏婉禾已经?来?不及去?看,就在崔刺史一剑刺过来?的时候,苏婉禾几乎避无可?避。 崔刺史突然瞪大了眼睛,尚来?不及看到身后的人,只看到从身后穿过的剑,一滴一滴的血落在了地上,重重倒了下去?。 苏婉禾看到那?身后的男人,是裴珣,她挣脱了郑翊的手,一直朝着?裴珣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 她第一次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害怕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她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裴珣。 裴珣将染了血的剑放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苏婉禾的头,安抚着?她。 “好了,没事了。不要怕。” 裴珣轻声安慰着?,看到郑翊直直的目光。 刚刚看到郑翊拉着?苏婉禾的手,裴珣便想冲过去?将两人分开,是那?般刺眼。 明明他们两人已经?有了婚约,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嫉妒。 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两个都在默默较量,郑翊不相信苏婉禾会对一个救过自己的人情根深种,明明他们才刚刚认识不久。 他们自少时相识,难道还抵不过仅仅认识几天的男人吗,他不甘心?。 待苏婉禾平复了心?情,她站在博古架旁,将上面的花瓶一个一个掂量,最终将其中一个砸开,碎片铺开,有一本蓝色的册子,苏婉禾伸手就要去?捡,裴珣正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她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打开看过一眼,基本已经?确定,直接递给了裴珣:“这应该就是你一直要找的账本,我看崔刺史刚刚一直看着?博古架,便觉得蹊跷,猜测里面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没有想到是账本,有了这个东西?,便可?以?治崔刺史的罪责了。” 裴珣将苏婉禾的手拉过去?,小心?翼翼看着?,看到没有什么伤痕,心?下才送了一口气,语气却不是很好:“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若是将手划伤,你是不想要这双手了吗?” 第55章 苏婉禾将手给裴珣看:“不会,不信你看。” 裴珣有些没好气,还是将苏婉禾的手拉了过去,确认没有什么伤痕了,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惹姝色 第43节 “以后?遇到这种事,你的安危才是第一重要的。”裴珣耐心?给苏婉禾说到。 “可是你一直在找账本,只有找到了账本,崔刺史身后?的人才能一一查出来。”裴珣处理政务从不避讳,她知道账本对他的重要性。 “总之,下次不准再这样,否则便将你关起来。”裴珣威胁地看了苏婉禾一眼。 她到底还是说不过他的,只能乖乖点了点头。 郑翊看到他们旁若无人,尤其是看到苏婉禾挣脱自己,直接奔向裴珣的怀抱时,心?口仿佛被?针扎一般。 他们相识数年,远远胜过那个?男人,可她对自己的信任不及对旁人的十分之一。??? 郑翊捏着手中的拳头,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他已经要失去了。 周策随后?赶来,将现?场清理,包括那些为?虎作伥的盗贼,只是让众人想?不到的是,在崔刺史的密室中,还藏着大量的金银财宝,有田宅铺子,还有西域珍品,这些年来,他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敛了不少?的东西。 难怪蜀地天府之国,即便修了粮仓水渠,依旧饿殍遍野。 郑翊还要着手此地的重建,苏婉禾与裴珣先行一步。 他还是看着苏婉禾,与旁的男子一起离开,自己却没有挽回的资格。 苏婉禾到蜀地不是简单来看布匹,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寻找马副将,马岩是苏凛生前最信任的属下,苏凛当时死得蹊跷,他骁勇善战,明明那场仗都已经赢了,父亲却死在路上。 苏婉禾这几日按照周掌柜的线索,一路来到桐庐镇,裴珣并未问她缘由,他正在查探崔刺史的事情,但派了人去保护她。桐庐镇就在彭阳县东南方向,那里?不比彭阳县,不少?房屋人去楼空,路上寸草不生,她自蜀地与裴珣会和,已经找了整整五日,其中还托人帮忙寻找,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未告诉马岩的身份。 几天下来,一无所获,时间正赶上郑翊被?崔刺史的人抓走?,那条线索彻底断了。苏婉禾只能跟着裴珣离开。 这次他们走?的官道,不到两日,便抵达上京。 裴珣一直忙着处理崔刺史的事情,他将苏婉禾送回侯府便回到别苑,他三日没有出现?,苏婉禾看着枕边,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天气已经回暖,屋内没有烧地龙,也感?受不到冷,支摘窗外是姣姣的明月。 她从未和裴珣分开这般久,即使再忙,他平日里?也会找机会来侯府,苏婉禾坐起身来,满头青丝垂落下来,还是决定去找他。 蘅芜苑已经提前安排过,只要是侯府的人来,便会通知裴珣的人,苏婉禾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侧门,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提前传信。 裴珣政务繁忙,她怎么好麻烦他。 苏婉禾轻车熟路来到裴珣所在的房间,看到阿竹正在门外。 “娘子,您怎么没让人通传一声。”阿竹神色有些不自然,见?苏婉禾已经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殿下今日没有到别苑,不如娘子先回去吧。” 苏婉禾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提着手中的食盒,耐心?十足:“无事,我?在这里?等殿下。” 苏婉禾说着便要去开门,阿竹赶紧走?到她前面:“娘子,不如先到书?房等殿下吧。” 她这时才发现?异常,阿竹的神色慌张,明显不想?让她进去。 苏婉禾正欲推门,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是周策,裴珣平日里?都是跟在裴珣身边的。 她心?口一跳,暗暗觉得出了什么事情,她推开房门,周策正转身看她,张太医面色凝重,床上躺着的,不是裴珣又是谁。 “周策,不是不让人进来的吗。”裴珣的声线低沉,带着不容人拒绝的语气,在接触到苏婉禾的视线时,面色凝滞。 他看向周策,带着责备:“是你说的?” 周策赶紧跪下来:“不是,但确实?是属下的失误,属下甘愿去领责罚。” “那就去吧。” 苏婉禾走?到床前:“不怪他,是我?自己来的,你不要罚他。” 裴珣看到小娘子面上的担忧,一时不忍心?责备:“乖,先回去,等孤好了去找你好不好?” “不要。”苏婉禾语气坚决,拉住裴珣的手。 “你不是想?去看花灯节,等孤好了带你去,今日你先回去,听话,孤没的身体没有大碍。”裴珣耐心?说着,用?手摸了摸苏婉禾的头。 苏婉禾不知道裴珣伤在何处,她坐在床前:“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苏婉禾说着便起身去剥他的衣服,裴珣只着一件里?衣,苏婉禾直接将人的带子拉开,露出了有力的胸膛,上面看起来丝毫没有伤痕的迹象。 难道是伤在下面,苏婉禾也顾不了这样多了,将手放上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妥,她有些尴尬地将手移开,被?裴珣一把抓住。 一旁的张太医和周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想?不到苏娘子是这样的性情。 “还要看吗?”裴珣拉住苏婉禾的手不放,苏婉禾扭头看到周策和张太医不知道何时已经将头转过去了。想?来自己刚刚的大胆之举早就被?他们看见?了,有些无地自容。 “他们一定都看见?了!”苏婉禾有些难为?情。 裴珣将她搂在怀中,揉了揉她的发,看向周策与张太医的时候满脸的警告:“刚刚可曾看到了什么?” 张太医和周策连忙摆手:“下官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看,他们都没有看到。”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手,看到桌上的食盒:“那是给孤的?” “嗯,我?亲手做的羊羹,殿下要尝尝吗?”苏婉禾说着就要拿来。 一旁的周策小心?奉上。 “那我?先尝尝。” 裴珣接过碗尝了一口:“不错。” 在苏婉禾期待的目光中,他一口气喝完。 周策和张太医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房间,这样一来,苏婉禾才发觉被?裴珣带偏了,她明明是想?问裴珣的伤势。 “今日可能没办法陪你了,你先回府,等孤去找你。”裴珣一味地想?要她离开。 “殿下这般急着将我?赶走?,莫非是府上藏了娇客。”苏婉禾有些生气地将裴珣的手推开,转身就要离开。 裴珣哪能允许她胡思乱想?,可是人已经开了房门。 苏婉禾还未将脚迈出去,就被?人一把拉过去,搂在怀中,阿竹只听到房门被?撞得“嘭”的一声。 她看了眼周策,眼睛突然瞪得老大:“这种时候,殿下和娘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殿下。” 周策一副了然的模样:“你要是敢乱说,小心?殿下割了你的舌头。” 阿竹吓得乖乖闭上了嘴巴,在太子别苑服侍确实?时刻保持谨慎。 苏婉禾还是不想?原谅裴珣,故意挣脱,听到身后?的男人轻嘶一声。 她赶紧转身,果然看到裴珣的手臂上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苏婉禾扶着裴珣躺下,不容裴珣的拒绝,将他的衣裳掀开,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伤疤,还淌着血。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不是在彭阳城受的伤。”苏婉禾想?到当时在密室的时候,她冲上去抱着裴珣的时候察觉到男人身形不稳,却没有想?到那时他已经受伤了。 “无碍,过几天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担心?。”裴珣轻声安慰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婉禾声音哽咽,裴珣的武功并不差,身边一直有人保护,如何会伤到胳膊。 “孤就知道你是个?爱哭鬼,便想?着伤到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本打算好了再去找你,没有想?到你提前到了别苑。”裴珣将指腹放在苏婉禾的眼尾,轻轻将她的泪拭去,小娘子有时候心?软得要紧,他如何能忍心?看苏婉禾伤心?。 “你才是爱哭鬼。”苏婉禾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触及到裴珣的伤口,语气又软下来。 “你有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我?给你做。”苏婉禾擦了眼泪,红着眼睛说着。 “你好好休息,孤若想?要吃什么让御膳房去做。”裴珣摸了摸苏婉禾的发。 两人温存半晌,直到夜色来临,裴珣正欲让周策将苏婉禾送回侯府,被?苏婉禾拒绝。 “殿下,这几日我?哪都不去,就陪在你身边好不好。”苏婉禾说罢将要差阿竹将洗漱的东西端来。 “这里?有周策就行了,你回去休息。”裴珣仍旧坚持,好生好气哄着苏婉禾。 苏婉禾总觉得裴珣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平日里?便是再忙也会到侯府,今日她主动?留下来竟然要赶她走?。 “殿下是不是在府上藏了什么人。”苏婉禾的语气肯定。 裴珣的眉眼一跳,刚刚苏婉禾便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怎么会,这府上除了阿竹,便是你,孤没有旁的女?人,禾儿,难道不清楚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想?要藏个?女?人又不是我?能左右的。”苏婉禾语气中带着酸涩,裴珣终究是大晋未来的天子,身边怎会只有她一人。 “孤不会。”裴珣搂着苏婉禾的身子,将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最后?到了唇上,温柔缱绻,裴珣生怕将人碰碎了,轻轻吻着她的唇角,呢喃着:“孤的心?思全在你的身上,哪里?还有旁的女?人。” 苏婉禾的心?都在颤抖,她紧紧攥着裴珣的衣衫,接受着男人温柔的吻,裴珣以唇描摹着苏婉禾唇瓣的???形状,一点一点撬开苏婉禾的唇。 两人都有些喘,苏婉禾被?亲得浑身发软,却不好去推他,生怕将男人的伤口碰到。 “我?不走?好不好,我?想?要留下来陪你。”苏婉禾将头靠在裴珣的脖颈上,小手放在他的胸膛:“我?不会耽误你大事的,会好好听话。” 那乖乖的模样哪里?能让人拒绝,裴珣只能点头。 为?了照顾裴珣,苏婉禾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蜀地一案已经了结,裴珣以身体抱恙并未上朝,毕竟太子遇刺是大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难免会生出异心?。 到时候借题发挥,朝堂上免不了血雨腥风。 夜半的时候,云枝急匆匆地来到了蘅芜苑,听说是清漪阁的货从出现?了问题。 “是何事?周掌柜不是在那里?吗?”苏婉禾看到云枝慌张的模样。 “娘子,周掌柜今日告假了,忘记给您说了,眼下只能您去看看。” 若不是出了大事,云枝不会到蘅芜苑来,苏婉禾放心?不下裴珣。 “既是清漪阁的事,你先去吧,这里?有周策,要不要孤派个?人帮你?” “无碍,我?会带侯府的人过去,等我?处理好了,再来看你。” 等到苏婉禾带着云枝离开,张太医来到了裴珣的房中,周策有些于心?不忍,殿下明明是为?了救苏娘子才受的伤,却不告诉苏娘子,且苏娘子还有个?外放的青梅竹马,这样较量下来,殿下吃亏多了。 “动?手吧。”裴珣面无神色,将里?衣脱下,他的后?背上,赫然有一个?血窟窿,里?衣早就已经被?染了血,因为?是身后?才一直看不到。 顺着床榻看去,刚刚裴珣躺过的地方,已经染上了大片的血污。 与身后?比起来,裴珣手臂上的伤不过是小伤。 张太医拿着刀,在热水中浸泡,看到裴珣身后?的,依旧有些于心?不忍:“殿下,这次会疼些,上次将箭清理了,余毒尚未清完,这次便是最后?一次剜掉腐肉了,殿下,您忍着点。” 裴珣坐着,张太医拿着刀走?到他的身后?,储君被?刺是天大的事情,裴珣回到上京便没有告诉任何人,想?必也是为?了保护那位苏娘子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让晋帝知道有这样一位女?子,还让未来的储君奋不顾身,伤得这样重,只会认为?苏娘子是红颜祸水,到时候她也会受到世?人的唾弃。 张太医摇了摇头,还是拿着刀处理着,裴珣自小便到过战场,遇到劲敌无数,只是没有想?到崔刺史为?人极为?阴险,将密道布满了机关,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破解,裴珣为?了抓紧时间,便也顾不得那么多。 剜掉腐肉极为?残忍,可是崔刺史的毒药也是西域中极为?难得的,张太医研制了几个?晚上,才配出了药方,只是受伤的地方只能这样处理了。 血水顺着裴珣的背脊流下来,周策站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殿下受了这样重的伤,却连陛下都没有告诉,他们父子两人,自皇后?仙逝,便一直不对头,见?面少?不了争吵。 周策是裴珣的心?腹,即便不想?让他们父子陷入这样的境地,但他觉得裴珣这样做都是有自己道理的。 只是看着主子受了那样重的伤,还一声不吭,周策心?中也不好受。 他看到裴珣额上细密的汗珠,以及染了血迹的水,想?到张太医是御药房最得力的太医,心?中担忧稍稍放下来。 惹姝色 第44节 苏婉禾与云枝坐上了马车,朝着清漪阁的方向而去,马车行径在喧闹的街市上,苏婉禾的眉心?跳了跳,似乎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事情,她将额发别在耳后?,便听到云枝惊叫起来:“娘子,你的手!” 苏婉禾不知云枝的意思,在车马内的烛火中看到了自己的手背沾着些血迹,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并不记得自己碰到裴珣的肩膀,刚刚两人一起,她一直极力避免触碰到裴珣的伤口,可是自己的手为?何会有这样的血迹。 难道裴珣伤的是别处,苏婉禾恍然大悟,顿时慌了神:“掉头,掉头,到蘅芜苑!” 她想?不到裴珣竟然骗她,他手臂上的伤,只是其中一处,正正伤到裴珣的,应该另有其他的地方,只是他一直瞒着自己。 苏婉禾下了马车便到了裴珣的房间。 “殿下,为?何不告诉苏娘子?”是周策的声音。 男人轻笑一声:“若是她知道了,只会让她担心?。” “可是殿下差点失了性命,那西域的毒有多凶险,殿下是知道的。” 裴珣目光极深,看了周策一眼,并未回答。 “是属下僭越了!” “无碍,孤不想?让她伤心?。” “难道不告诉我?,我?便不会伤心?吗?” 两人的对话被?突然打断,苏婉禾目光直直看着裴珣,男人的身子脱了外衣,只是不同于刚才,裴珣身上缠了纱布,那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 还有并未处理过的现?场,一盆血水,以及脱掉的沾了血的里?衣。 难怪他一直让自己回侯府,原来就是不想?要让自己知道这件事。 “如此看到,清漪阁并未出事,你只是想?要避开我??” 裴珣并未说话,周策看到两人僵持的模样,还是不忍心?:“那是属下做的,苏娘子要怪,便怪属下吧,属下甘愿受罚。” “没有他的吩咐,你如何会做。”苏婉禾反问周策。 “周策,你先下去。” 周策迟疑一瞬,还是转身离开,将房门关上。 “禾儿,你听孤说,都是小伤,养上几日便好了。” 苏婉禾看到男人面色苍白,额上还有细密的汗,心?头酸涩,一双眼睛已经浸满了泪水。 “禾儿,以后?孤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裴珣看到苏婉禾眼中的泪,赶紧走?过去,被?苏婉禾按住了身子:“都受伤了,还要折腾。” 苏婉禾没好气地说着,带着责备的语气,让裴珣放下心?来。 “你原谅孤便好。” “谁要原谅你,我?还没和你算清漪阁的帐呢,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欺骗。” 苏婉禾说着眼睛微微发酸,她刚刚心?中有多后?怕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虽然埋怨裴珣欺骗自己,却更害怕失去。 “好好好。”以苏婉禾的心?智,裴珣早就知道骗不过她,只是想?要拖延一会儿时间,若是真让苏婉禾看到刚刚的场景,不知道小娘子该有多害怕。 可真真看到苏婉禾来了,裴珣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填满,自苏凛死后?,苏婉禾从未为?自己活过,便是自己也是她护住侯府的筹码,她何时看到过自己的真心?,一次一次将自己推开。 她温柔小意,是为?了恩情,是为?了侯府,可她来了,便是证明苏婉禾的心?中有他。想?到苏婉禾那即将回来的未婚夫,裴珣心?中冷哼。 苏婉禾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能是他的人。 有婚约又如何,只要没有嫁过去,这婚约便做不得数。 阿竹站在门外心?惊胆战,她两次都没有将人拦住,主子不要她的头便是阿弥陀佛了。 刚刚以为?屋内会吵起来,眼下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她的命还能再长一点。 屋内苏婉禾服侍裴珣躺下,因他伤的是后?背,只能侧躺,苏婉禾不敢马虎,替裴珣垫了软枕。 夜里?诸多翻身不便,苏婉禾守在床前,这一守,便是到了后?半夜,苏婉禾迷迷糊糊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裴珣的怀中。 她正欲起身,又生怕吵醒了他,只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她看了裴珣身后?的伤口,没有渗血,心?下的担忧又少?了一分。 只要伤口慢慢愈合,裴珣便能早日恢复了。 沉睡的男人看起来不似平日的凌冽,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的唇凉薄,苏婉禾忍不住轻轻触摸起来,用?手指一点点勾勒裴珣面部的轮廓。 难怪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能招惹那般多的小娘子为?他争风吃醋。 苏婉禾用?手描着裴珣的眉眼,她的手突然被?抓住,苏婉禾跌落到床榻上,她还没起身,便被?男人翻身压了过来。 裴珣将苏婉禾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紧扣:“怎么还偷看孤,不过现?在,孤让你看个?够。” “殿下!”苏婉禾忍住脸红,还是理直气壮:“殿下不好好躺着,一会儿碰到伤口如何。” 裴珣在苏婉禾的唇上轻啄了两下:“孤伤的是后?背,这样趴着,便不会碰到伤口了,禾儿,你说是不是?” 第56章 裴珣并未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覆上去,他将一只?手撑在床侧,直???直地看着苏婉禾的模样。 她皮肤生的白皙,近乎透明,肤若凝脂,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裴珣用手摩挲着她的脸,她的嘴唇,实在是乖的不成样子。 天色尚早,四周沉寂,这种时候,总会有些旖旎的心思,一旦燃起,便能生?出燎原之势。 苏婉禾与裴珣在一起已经许久,他的一个眼神便知道男人的心思。 裴珣柔软的唇在苏婉禾的面上游走,轻轻吮着,慢慢吻向她的嘴角。这个吻绵长而深入,苏婉禾的舌尖都有些麻了,身子?也有些软了,男人的呼吸沉沉,睁开眼看她的时候,目光灼灼,好似要将人拆入腹中。 苏婉禾的脸都红了,只?能紧紧抓着裴珣一侧的手臂和床单,试图驱散这溺亡的感觉。 直到?察觉触及身上的异样,苏婉禾的脸都要滴血了,她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是?什么,她很清楚,苏婉禾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力度与灼惹,明明都已经受伤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苏婉禾有些难为情?,试图轻轻推了他一把。 “殿下......” 明明是?拒绝的声?音,在苏婉禾的口中却软绵地不成样子?,越是?这样越是?激起男人的冲动,裴珣用手搂住苏婉禾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 “......不......殿下......不可!” 苏婉禾又急又羞,生?怕裴珣的伤口裂开,他伤得不轻,如何能让他随意索取。 男人兴致上头了想要停下谈何容易,裴珣的力气异于?常人:“乖,不要乱动。” 裴珣一点一点用吻去安抚她,一手摸在苏婉禾心衣的带子?,自上次的事情?,裴珣已经轻车熟路了,苏婉禾只?感觉心口一凉,有什么覆了上来,她的呼吸瞬间?沉了沉,恨不得将自己埋到?被子?里?。 男人的身子?滚烫,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苏婉禾隔着布料都能察觉到?,心口却跳了跳,紧张、陌生?、害羞都涌了出来,手心微微出了汗意。 理智还是?大于?感性,苏婉禾抓住衣中作乱的手:“殿下,今日不可。” 埋头的男人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为何?” 苏婉禾的脸都要红透了:“殿下身子?还受伤,若是?碰到?伤口便得不偿失了。” “你的意思是?,担心孤不行。”裴珣的眉微微挑着,幽深而沉沉,散发着危险的氛围。 “既如此,孤更该证明孤的身子?没事了。”裴珣一把将苏婉禾的手举至头顶,急切地将唇落了下去,苏婉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顺从地抱着裴珣的腰,不到?半晌屋内响起了水渍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 便是?没有进来的人,只?要在门外?,便知道两人正在做什么。 在苏婉禾的呼吸急促的时候,裴珣放开了她的唇,他能察觉到?小娘子?的善良,可是?一旦沾上她,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只?见男人有些喘:“禾儿,帮帮孤。” 苏婉禾看懂了裴珣的意思,神色微赧,男人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抓起来,放到?裴珣的胸膛。 这灼热的温度烫到?了苏婉禾的指尖,裴珣轻笑一声?:“怕不怕?” 越是?这样的时候,男人似乎越发没有底线,苏婉禾觉得全身都烫起来了,瞪了裴珣一眼,并未言语。 直到?那手逐渐朝下,苏婉禾全身都沸腾起来,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是?依旧难为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裴珣。 时间?过去了半晌,苏婉禾不敢轻举妄动,手中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裴珣俯在她的耳边吮咬着,她能听到?男人沉沉的呼吸声?,越是?这样,苏婉禾越是?难为情?。 “好了没有?”苏婉禾轻声?问?了问?,自己羊入虎口,怪不得旁人。 “快了。”裴珣低哼一声?,声?音低沉。 落在苏婉禾的耳中,却带着别样的意思。 裴珣说的话算不得真,最后苏婉禾被人握着手清洗的时候,脸都是?红的,为了不让人生?气,裴珣轻轻将她的手洗净,还擦了桂花露。 阿竹进来的时候,透过珠帘,还能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殿下竟然将苏婉禾搂着,小心翼翼哄着,苏娘子?看起来又气又急,最后殿下将头靠在苏娘子?的颈窝,哪里?还能看出裴珣曾经是?个生?人勿近的模样。 因着这一遭,苏婉禾一早上都没理裴珣,只?是?将张太医叫来,问?了问?裴珣的情?况,看到?上药时的伤口,苏婉禾还是?忍不住难受,若不是?她去找郑翊,裴珣哪里?会?受这样重的伤。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小姑娘总是?爱惜自己身子?的,苏婉禾知道,经过这一次,裴珣的身上一定会?留下疤痕的。 等到?身边的人都走了,苏婉禾不再说话,她在厨房做了些清粥,想到?裴珣的手臂受伤,亲自喂给他。 小娘子?眼睛红红的,裴珣抓了她的手,安慰着:“过几?日便好了,不要担心。” 苏婉禾仰着头,想到?裴珣后背的伤口:“那会?不会?留下疤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问?题,裴珣笑了笑,揉了揉苏婉禾的头发:“男人上战场便不可能毫发无损,况且这点小伤,也不会?留下太大的伤疤。” 苏婉禾不信,说着就撩开裴珣的袍子?,竟然发现除了这次伤口,裴珣后背上还有几?道伤疤。 “这是?何时伤的?” 苏婉禾知道裴珣一直运筹帷幄,但也知道他从小便上了战场,却不知道裴珣那时在战场受过的伤。 裴珣察觉到?苏婉禾的手在他的伤疤上轻轻抚摸着,走过那沟壑纵横的地方,最后停在箭伤的地方。 “那是?孤十岁上战场留的,都过去了,还有一些是?孤的母妃死后,一些人刺杀来的。” 裴珣说的时候云淡风轻,似乎在说旁人的事情?,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确实是?莫大的荣耀,也要顶着莫大的风险。 储君之位,没有人不想要的。 裴珣便是?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第57章 裴珣背对着苏婉禾,感觉到她的手轻轻覆盖在上面,一点一点为他拂掉疼痛。那双手柔弱无骨,却?让裴珣感觉到莫大?的安心,原来,还?有一个人这样在意他会不会留疤。 惹姝色 第45节 他自小便在军营历练,自母后去世?,甚少回到皇宫,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这样真心在意他的感受。 朝臣自然不敢对他不恭敬,阿谀奉承少不了,哪一个不是畏惧权势。 “留了疤,禾儿会嫌弃孤吗?”裴珣抓住苏婉禾的手,将她拉过?来,抱到了膝盖上坐着。 “怎会!”苏婉禾一说出口便知道掉入了裴珣的圈套中了,他明明话中有话,还?这样问她。 “淮序,你在吗?”门突然被打开,楚行简看到屋内的场景直接愣在原地,不过?他很快就关上门,还?不忘调侃。 “是臣的错,不知道殿下佳人在侧。” 苏婉禾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就跳着起了身?,裴珣只能察觉到手中留下的温度。 他朝着苏婉禾伸手,被直接躲开了:“殿下,我?让人进来服侍。” 路过?门口,看到楚行简的时候,面色更红得不成样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楚行简一边看着小娘子慌张的背影,一边走到裴珣的身?边:“殿下,可要悠着点,别到时候旧伤添了新伤。” 裴珣并未言语,连看都没有看他。 “殿下真是厚此?薄彼,小娘子在的时候,便浓情?蜜意,见?到微臣,便是这样的态度。”楚行简一副受伤的模样。 “有事快说。”裴珣已经下了逐客令,好似楚行简在这里多一刻钟都是多余。 “微臣是来看殿下的,殿下竟然这样不领情?。”楚行简嘴上说着委屈,其?实并没有打算走。 裴珣自蜀地一行,便没有上朝,旁人只知道是殿下龙体抱恙,甚少有人知道裴珣遇刺的事情?。 楚行简在东宫里没有碰到人,便知道裴珣定?然是在蘅芜苑。 “人也看过?了,没事你便可以?走了。”裴珣说话毫不留情?面。 楚行简知道原因,收起了不正经的笑意:“殿下这次莫非是认真的?” 这大?晋朝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裴珣身?边却?空无一人,直到现在。 可苏婉禾不是旁人,她是郑大?将军未来的儿媳妇,两家还?有了婚约。 “孤有当过?儿戏吗。”裴珣抬头看了楚行简一眼,他便知道,殿下这次是当真的了。 “可是已经有了婚约,将来是你的臣妻。”楚行简和裴珣一起长大?,知道他的性子???说一不二。 “有了婚约又如何,只要没有成亲,孤照样可以?将人抢过?来。”裴珣的语气不是开玩笑的。 楚行简知道了裴珣的想法,知道自己不能阻挠什么:“臣知道了,有一件事,殿下让人打听的,苏娘子去蜀地的原因,她是为了找一个叫马岩的副将。” “那是何人?”裴珣并未听过?苏婉禾提过?这个名字。 “是永成侯身?边的一个心腹,只是很奇怪,自苏凛去世?,这副将也消失了,臣派人去他的老家打听,得知这几年他并未归家,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苏娘子心善,派人去照料他的母亲。” 楚行简查了当年的事情?,上京当初并没有人知道怀疑过?苏凛的死因,都以?为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积劳成疾,才会死在回京的路上,如此?看来,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 “派人去查,尤其?是当年永成侯在军营里发生的事情?。”裴珣神色微凛。 永成侯从不在朝堂之?上站队,一身?正气,不少想要拉帮结派的达官显贵,都曾向他递过?橄榄枝,奈何他从未屈服,他不曾树敌,公私分明,怎会在一次小小的战役中便受伤去世?。 苏婉禾这次去蜀地,想必便是要查清当年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冒着那样大?的风险。 “还?有一事,郑翊不日便要回京。”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楚行简说。 苏婉禾守孝期已满,两家又有婚约,自然是要把日子定?下来,然后成亲。 午后,两人便在蘅芜苑的凉亭中,冬日已过?,初春来临,园中长出了不少的新绿,暖融融的。 裴珣这几日不用上朝,自然便不在东宫中,整日与苏婉禾一处。 直到云枝到了蘅芜苑,她看了裴珣一眼,想到自己的脑袋,实在不敢将消息在他的面前说出来。 苏婉禾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轻笑起来:“殿下,我?和云枝有些事情?要说。” “是什么话孤不能听的?”裴珣的语气并无起伏,目光落在云枝的面上,她赶紧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是郑翊回来了,到了侯府找苏婉禾,却?并不见?人,为了不让人怀疑,云枝才说是到了外?面,眼下正在侯府里等着。 毕竟是有过?婚约的,苏婉禾一直想要与将军府退婚,便是郑翊不来找她,她也会去找郑翊的。 “殿下,你要先回去一趟,阿翊哥哥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苏婉禾看向裴珣,带着祈求的神色。 “不准去。”裴珣只要一听到这个什么劳什子哥哥便觉得心情?极差,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郑翊也叫苏婉禾窈窈妹妹,好一个郎情?妾意。 苏婉禾将手放在裴珣的手背上,然后将脸贴在上面,轻轻地摇了摇裴珣的身?子,不得不说,苏婉禾极会撒娇。 “殿下,我?去去就回来,最多两个时辰。”苏婉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任谁的硬心肠都难以?拒绝。 “两个时辰?”裴珣挑了挑眉。 “那便一个时辰?” 裴珣并不作声,苏婉禾只能低下头:“两刻钟?” 见?男人还?没有反应,苏婉禾一下子就有些急了:“不能再少了,来回的路程也不止如此?。” “去吧,记得要回来。”裴珣果然看到苏婉禾惊喜的目光,落在他的眼中,却?是那样的刺目。 他想起了楚行简的话:人家是青梅竹马,你不过?是半路上遇见?的人,这样的情?分你怎么比得上人家,况且人家还?有婚约。 不得不说,楚行简很懂得杀人诛心。 第58章 裴珣看着苏婉禾的身影,想到她叫郑翊什么? 是“阿翊哥哥”,而自己呢,他想到苏婉禾与自己之间的那份疏离,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苏婉禾去见郑翊,莫不是让他等自己。 裴珣越是这样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手中?的茶是苏婉禾今日才沏好的,裴珣将茶盏随意丢在桌面上,将站在一旁时候的阿竹吓了一跳。 阿竹茫然不知所措,目光又呆又直地?看着裴珣。 “烫了!” “奴婢这就去重新沏一壶。”她端着茶盏,在路上突然回?过神来,殿下不是刚刚就喝了两杯吗,现在烫了,刚刚怎么不烫? 阿竹这样想着,越加想念自己的村子,每到冬天的时候还能在院子中?摘柿子,虽然舅母总是嫌弃她笨。 苏婉禾回?到侯府的时候,碧罗斋正站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人,他身量欣长,正耐心教恪儿?书法,大概是夸了苏恪一句,果然在小孩子面上看到了欣喜的模样。 从前苏凛还在世,苏郑两家便是世交,郑翊自去白鹿洞书院,苏婉禾作为?女子,在家中?请了教书先生,每到书院放假,郑翊便会?带回?来很多新奇的东西,有笔墨纸砚,还有姑娘家喜欢的人偶糕点。 旁人都?说?,郑公子这是提前笼络未来的媳妇,因为?那时两家已经有了婚约,苏婉禾一直也以为?这辈子会?嫁给他。 后来柳桑宁入了将军府,看似是照拂,但苏婉禾知道,郑夫人不喜自己,早就想要将郑翊的表妹嫁过来。 这才有了画舫的事情,如果不是裴珣,苏婉禾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恐怕已经是楚江底下的一缕幽魂。 大概是察觉到身边注视的目光,郑翊回?过头来,看到苏婉禾,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让苏恪自行去写。 “窈窈妹妹,我回?来了,我这次前来,你应该知道目的。”他看着苏婉禾从小姑娘,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如何能放手。 苏婉禾知道退婚的事情不会?那样简单,却也不知郑翊会?是第一个拒绝的人。 “阿翊哥哥,你我的缘分已经尽了,你背信在先,且郑夫人并不喜欢我,何必呢,只?不过是闹得家宅不和?。” 郑翊听到此处,上前一步,却看到苏婉禾退后一步。 “若是母亲那里,我可以去说?,母亲会?答应的。” 苏婉禾摇了摇头,心中?一片平静:“阿翊哥哥,你可知道,郑夫人在画舫下药,让我险些失去清白,命丧楚江,即便是你说?服了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我让母亲给你道歉,总之,退婚,我是不会?同意的。”郑翊想要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你为?什么还是不懂,这不是道不道歉的事情,我们之间,还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苏婉禾看着郑翊目光坚定。 “若是因为?表妹的事情,我已经将她送到了青州,替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窈窈,再给我一次机会?。”郑翊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是没?有这般挽留过谁,可苏婉禾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我们还是退婚吧,过几日我便会?到将军府,和?郑将军说?明,你不用太?过担心。”苏婉禾态度坚决,这件事便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就此别过,等云枝端着糕点进来的时候,郑翊已经离开?了。 “郑公子为?何这般失魂落魄?”云枝将东西放下,被映月用手敲了敲头。 “云枝,映月,吩咐陈伯将郑家当?年送的信物从府库拿出来。” “娘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过两日,我要送到将军府。” 云枝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苏婉禾的意思,原来真的到了非退婚不可的地?步。 她一直觉得娘子太?苦,自侯爷去世,谁都?可以来欺负侯府,内有苏寅虎视眈眈,外有宫中?贵人趁机陷害,就连未来的婆母,郑夫人,也不见得是个好人,否则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让娘子受委屈,眼下连侍妾都?进门了。 云枝虽然是个奴婢,但谁对娘子好,她是分得清楚的。 东宫与侯府虽云泥之别,可殿下待娘子的态度,她是看在眼底的,若是侯府将来能在殿下的庇佑下,定然会?少?很多的束缚。 毕竟,无?人敢与未来储君作对。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太?累,苏婉禾早早便收拾躺下,夜里肚子一阵一阵绞疼,额头都?是汗珠。 她想过要叫大夫,可是却疼得说?不话来。 蘅芜苑中?,裴珣看着门口,周策小心翼翼侍候着,生怕将人惹恼了。自苏娘子走后,殿下便没?有一个好脸色。 知道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裴珣让张太?医换了药,他身子健壮,也好得快,已经出现了结痂。 苏婉禾果然还是没?有来,裴珣知道郑翊在她的生命中?承担着怎样的作用,可是即使这样,还是不甘心。 只?是郑翊到侯府拜访,苏婉禾便被拖住了脚???步,他果然是那样重要吗? 裴珣甚至已经将两人彻夜长谈的场景都?想好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他再也睡不着了,将黄花梨木架子上的衣服穿上,消失在夜色中?。 苏婉禾便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腹部的一阵温热,她的小日子来了,往常并不是这几日,应该是最近累着了,才会?提前。 裴珣轻轻推开?房门,透过月光,看到床上蜷缩的小小一团,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孤男寡女的场景,可越是走近,越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快步走过去的时候,看到苏婉禾额上细密的汗珠。 惹姝色 第46节 “禾儿??” 小娘子已经神志不清了,裴珣以额抵额,并没?有发烧,裴珣这才看到苏婉禾用手捂着腹部,而她身下,还有一处深色蔓延。 裴珣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小娘子,这是小日子来了,她每次都?会?腹痛,往常夜里捧着汤婆子,可今日突然提前,定然是没?有准备。 裴珣将人抱了起来,放到了美人榻上。 然后换了被褥,又从衣橱中?拿出苏婉禾的衣服,小心为?她换上。 第59章 苏婉禾的头昏沉沉的,感觉有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抱到美人榻上,她睁开朦胧的眼?睛时,只看?到男人?的侧脸。 “是?不是?很疼?”裴珣揉着苏婉禾的发梢,声音和煦。 他知道她小日子的日期,也知道苏婉禾每次小日子疼得死去活来?,每每缩在他的怀中,可是?今日的时间明显不同,她的小日子提前了,侍女没有给她准备汤药和汤婆子。 苏婉禾点了点头:“殿下,你?怎么来?了?” 小娘子声音娇娇弱弱的,听起来?让人?心疼不已。 裴珣在来?之前一直在想?她与?她那位青梅竹马是?怎样的浓情蜜意,此?刻看?到苏婉禾难受的模样,哪里?还有心责备,只恨不得将她好好抱在怀中哄着。 “是?不是?很疼,孤已经让人?准备了汤药。一会儿?就好。”裴珣将床榻上的东西一一换好,就连苏婉禾身上的衣服也是?他换的,现在不是?深冬,已经初春,不算太冷,裴珣将人?放到床榻上,用被子紧紧捂着。 苏婉禾疼得额头冒汗,气若游丝,直到腹部贴上了一股温热的力度,那力量源源不断,将身上的寒气渐渐驱逐。 苏婉禾整个人?都缩到裴珣的怀中,明明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这种时候,哪里?还舍得。 裴珣将人?紧紧抱在怀中,用帕子擦掉她额上的汗,为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云枝和映月已经见怪不怪了,裴珣在出现在碧落斋是?常有的事情,在他们心中,只要是?娘子喜欢的,她们都是?开心的。 “乖,将汤药喝了。”两个侍女放下东西已经安静离开,裴珣与?苏婉禾一处的时候,大抵都是?没有人?在身边服侍的。 怀中的小娘子嘤咛一声,带着不难察觉的疲惫,裴珣将人?扶起来?,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喂她,他从未这般做过服侍别人?的事情,直到对上苏婉禾睁开的眼?睛。 她看?了看?被子上溅到的几滴,语气带着淡淡的埋怨:“殿下,都洒了。” 裴珣这才注意到,拿着帕子将她的脸擦了擦,露出一张明媚带着懵懂的眼?睛来?,苏婉禾较少有不设防的时候,大概是?因为父母都已经过世,比常人?要更懂得保护自?己,即便从前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她的一颦一笑,不曾真是?。 唯有在脆弱的时候,她才是?真实的,好像这才是?一个鲜活的小姑娘。 与?南康不同,南康自?小养在深宫,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每一步便是?没有人?的筹谋,也不会有人?敢去欺负。 他怀中的小娘子,恐是?已经受过太过的委屈,才会这样懂事。 “是?孤不小心。”裴珣赔罪,将汤药放在一旁,为苏婉禾盖好被子。 “这是?我最喜欢的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苏婉禾看?着上面有些遗憾。 “那孤赔给你?就是?了,好不好,明日就让周策送来?。”裴珣好声好气,若是?让骄纵的南康看?见,定?然是?觉得自?己的皇兄已经换了个人?。 “谁要你?赔?”苏婉禾有些没好气。 “好好好,是?孤自?己要赔的。” 但裴珣知道,苏婉禾这是?为了让自?己不担心,小娘子的声音还很虚弱。 这一夜,折腾了许久,苏婉禾一夜醒来?,也没有昨夜那般难受,裴珣的手还放在她的小腹上,男人?正在他的身后。 苏婉禾小心翼翼将被子掀开,然后转过头的时候,不知道裴珣何时已经醒了,他一把将人?捞了回来?。 男人?熟练地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还难受吗?” 苏婉禾听到此?处的时候,还是?脸色一红,因为身下的床单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肯定?是?因为自?己把它弄脏了,最后被裴珣发现,换掉了。 “......嗯......好多?了。”苏婉禾有些不敢看?裴珣的面色,毕竟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裴珣的面前。 “那就好,孤让人?给您炖了鸡汤,孤抱你?起来?。”大概是?看?到苏婉禾昨日脆弱的样子,裴珣把她看?成了一个易碎的花瓶了。 可是?苏婉禾哪里?就有这般娇气呢。 “殿下,我自?己来?就行。”苏婉禾起身,一把推开裴珣,就在一瞬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不动了。 她面色赧然,裴珣初始并未察觉,看?到她愣住的模样,想?到小娘子虽然坚韧,却是?最脸皮薄。 “咳......孤先出去看?看?,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 等到苏婉禾出来?的时候,便听到庭院之中的琴声,那琴声,便是?比之自?己的师傅,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知道自?己府上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造诣极高的琴师。 一连几天的烦躁都在琴声中化解,尤其是?她小日子来?的这几日,加上退婚的事情,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如清风明月徐来?,水波不兴。 苏婉禾拉开了凉亭的纱帘,看?到裴珣端坐着,手中琴弦随意而?熟练地拨动起来?,男人?穿着白色常服,面色如玉,此?刻,便只是?一位翩翩公子。 她一直不知道太子擅琴,也从未听过,竟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果他只是?一位寻常人?家的公子,该有多?好。 苏婉禾面上带着惊喜,落寞一闪而?过,看?到裴珣的琴声停下:“殿下,以前从未听说过你?擅音律,想?不到技艺如此?高超。” 只是?说出这句话?苏婉禾便后悔了,裴珣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是?楚后与?晋帝最宠爱的儿?子,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禾儿?不知道孤的事情,还有许多?,只是?禾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旁人?的身上,否则只要查一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裴珣想?到郑翊递上来?的折子,又想?起苏婉禾的字迹,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那时在蘅芜苑的时候,想?必苏婉禾的字迹便是?受郑翊的影响。 他们相伴了十几年,从小两家熟识,苏婉禾自?然很清楚郑翊。 否则也不会在郑翊一回来?就马上赶到侯府。 苏婉禾总觉得裴珣的话?中有话?,不过她见好就收,总不能惹得他生气:“那我问?问?周策。” 小娘子将头伸过来?,正好对上裴珣的视线,明明是?懵懂单纯的模样,裴珣只能将心中的不满压下。 “你?对孤但凡上心点,何必要问?周策?”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你?可知郑翊喜欢吃什么?” 苏婉禾不假思索:“阿翊哥哥喜欢糖醋鱼,但是?不喜欢吃香菜,桂花藕粉糖糕他也喜欢,这是?我们小时候一起吃过的,还有莲子羹——” “够了,孤想?听的不是?这些。” 裴珣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她能记住郑翊的喜好,却和自?己相处如此?之久,不知道自?己的喜好。 她根本就是?没有在意罢了。 “不是?殿下问?我的吗?为何又不想?听了。”苏婉禾不知道裴珣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无缘无故地不虞,果然是?天子,让人?难以揣摩。 “算了。”裴珣一口气不上不下,看?着苏婉禾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底没说什么。 这几日赋闲,并未上朝,听说外面的春意盎然,裴珣带着苏婉禾去了一处山谷。 山谷隐秘,进?口若不是?熟悉的人?,并不知晓???,苏婉禾看?到守在门口的侍卫,便知这是?裴珣自?己的处所了。 春意来?的很快,四处都是?绿意盎然,雨后的山谷中,能够闻到淡淡的青草和泥土味,苏婉禾不是?个喜欢缚在家中的人?,这一点裴珣是?知道的。 “殿下怎么会发现这样一处人?间仙境。”苏婉禾走?到湖边,用手拨动着上面的水,还能看?到小鱼自?由自?在游动,大概是?自?己扰动了小鱼的安静,他们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朝着深潭而?去。 “这里?的水还很凉。”裴珣将苏婉禾的手拉过来?,擦了擦上面的水渍。 “这是?孤十四岁打?猎的时候无意发现的,大概是?前人?废弃的药谷,孤命人?收拾起来?,寻了人?好生照料着这四处的草药。” 裴珣将人?牵着,一直到了山谷的小房子中,此?处是?一片桃林,还有绿竹掩荫,在最中间的地方,便是?住所。 苏婉禾身体畏寒,每次小日子便疼痛难忍,裴珣将人?带到此?处正好可以调养。 山上准备了药膳,两人?用过之后,来?到一处温泉。 “没有想?到谷中清冷,却还有这样的地方,是?药浴。”苏婉禾走?到跟前,看?到岸边还长着一些何首乌,枝藤叶茂,看?起来?极为生机。 “这本是?就有的,孤发现之后,让人?将其中投放了不少草药,都是?调理身子用的,张太医昨日给你?把脉,汤药调理还是?有些太慢,孤便想?到了这药泉,这里?都是?活水,十分隐蔽。” 苏婉禾从未泡过温泉,女子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便是?在江州的时候,听人?说过,也不免有些好奇。 如今真的见了,好是?有些跃跃欲试。 “那殿下呢?”苏婉禾眼?中掩饰不住地惊喜,小娘子总是?对新奇的事情多?些好奇。 “如果禾儿?不介意的话?,孤也可以陪你?一起。”说着裴珣就正要解开腰带。 第60章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苏婉禾一把将裴珣的腰带扣住。 “殿下肯定是说笑的,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苏婉禾语气中带着恳求,裴珣轻笑一声:“孤就在隔壁的温泉,如果有事记得叫孤。” “好。”苏婉禾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她的心早就到了别处了。 温泉一旁放了一个美人榻,上面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苏婉禾慢慢解开?自己的腰带,樱粉色的襦裙顺势落在地上,露出了莹白如玉的纤纤细腿。 苏婉禾走到药泉中,虽然这?还是初春,温度却正好,淡淡的草药味混杂着皂花的清香阵阵扑鼻而来,她的小日子早就好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些头晕,是裴珣太过紧张了。 她跑了一会?儿,身心的疲惫都得到了舒展,因为草药的缘故,小腹的酸胀感也不再。 裴珣已经到了另一个药泉,突然听到一阵尖叫,这?个时?候,他们并未让侍女守在门外。 心中的担忧更甚,裴珣披着一件衣服就朝着苏婉禾的方?向走去。 裴珣一把将然从?水中捞了起来,检查苏婉禾身上是否有伤势。 “怎么样?”他并未找到伤口,苏婉禾这?才睁开?眼看到男人凝重担忧的神色。 “水里......水里有蛇!” 苏婉禾的声音还带着惊惧,将手指着水中,只将人紧紧埋到裴珣的怀中。 裴珣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这?里一直都有人把守,每日检查,如何会?有蛇虫。 他抱着苏婉禾,拿着岸边的工具,轻轻一拨动,才看清了东西的模样。 “你看,不是蛇。” 惹姝色 第47节 裴珣轻笑出声,苏婉禾把手紧紧搂在裴珣的脖颈上,丝毫不敢松开?。 “你不是骗我?吧!” “孤何时?骗过你?” 裴珣指着水中的东西,捞了出来,苏婉禾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何首乌的叶子沉入了水底,药泉的颜色氤氲,便?看错了。 她松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两人尴尬的处境,她未着寸缕,在裴珣的怀中,而男人明?显也是刚刚从?水中出来,她还能感受到裴珣胸膛之上的力度。 岸边的水还在滴着,最后汇聚在一起,流入了温泉中。 “殿下,将我?放下吧。”苏婉禾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尤其是能感觉到裴珣身上的热度一点点加深。 因为温泉将苏婉禾的脸熏得有些粉,裴珣一低头就看到艳若芙蕖的小娘子,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刚刚从?惊吓中定了心神。 有些旖旎的心思一旦起了,便?再也止不住了,裴珣将人抱到水中,抵到池边,那些在身上繁复的东西早就一路掉在地上,若不是在水中,苏婉禾早就要?推开?他。 借着水力的沉浮,苏婉禾生怕掉到水中,只能紧紧将腿找到支撑。 两人一直都是面对面的,裴珣的眼中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势在必得:“禾儿,可以吗?” 裴珣与苏婉禾两人一处,即便?没有正正做出出格的事情,却早就对彼此熟悉,裴珣见苏婉禾什么也没有说,便?低头啄了她的樱唇一下。 “好不好?” 这?样明?晃晃的暗示,苏婉禾如何不知?,她已经告知?了郑翊退婚的事情,即便?不能和裴珣走到最后,也只想珍惜眼前这?一刻。 她一直都是理智的,清醒的,可这?一刻,她想要?抛去一切,不计后果一次。 “嗯。” 听到苏婉禾答应,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水中的涟漪一层又一层,直到察觉到与曾经的触感不同,苏婉禾才清醒过来,有些害怕地对上裴珣的视线。 男人揽住了她的腰,寻了一个最便?宜的姿势,用吻去安慰她:“不要?害怕,有孤在。” 她的双手都放在裴珣的脖颈上,紧紧搂着,因为信任,点了点头。 泉水滴答滴在岸边上,打湿了地上的薄纱,苏婉禾不知?道是何时?被放在美人榻上的,只是感觉男人似乎并未餍足,翻来覆去中,苏婉禾的头昏昏沉沉的。 身子就像是要?散架一般,若不是被裴珣抱着,早就已经要?跌倒。 窗外的太阳已经落山,苏婉禾侧躺着看着漫天霞光,渐渐已经有云层聚拢又散开?,身后的男人的手却还是灼热的,天上的云也好似在一直晃动。 “好了!” 苏婉禾有些困极,明?明?是来调养身子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现在温泉也泡了,只是身子更为乏累,可偏偏裴珣还是不依不饶。 “不够。” 肩头上的薄纱被抚掉,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触感,苏婉禾的头昏沉沉的,一个手肘抵在裴珣的胸前,只听见男人闷哼一声。 “下手这?么重,看来是真?的恼了,孤马上就好。” 等到苏婉禾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她身上被穿得整整齐齐,泠泠的声响告诉她还在马车上。 男人衣服神清气爽的模样,穿着蓝色的衣袍,看起来清俊极了,可是谁能知?道某些时?候这?样索求无度,若不是最后自己晕过去,裴珣怎么会?放过他。 “为何瞪孤,张太医说你喜静,总要?多动动,否则在房中定要?养出病来。”男人语气看起来语重心长,可苏婉禾还是听出来,并且都听懂了,她才没有裴珣那般不要?脸面,眼下整张脸都红了。 “不要?脸。”苏婉禾小声说着,转过头不去看她。 “那药泉甚好,下次再去试试,定能将你身上的病根都除掉。” 裴珣这?样说着,苏婉禾听到了,心中忍不住腹诽。 谁要?再去。 再去便?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的身子到现在都像是散架了一般。 男人和女人的构造还真?是不同,反观裴珣哪里还能看出一丝疲倦,只不过是更神采奕奕了。 “殿下,我?头晕。”苏婉禾是真?的没有假装,裴珣听到后果然赶紧将人搂在怀中,将桌上的汤喂给她。 “这?是何物?”这?东西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又有莲子的清香,苏婉禾喝了半碗,觉得心中才爽利些。 “孤让人做的莲子鸡汤,其中加了几味药材,刚好给你补补身子。” 这?话一出来,苏婉禾便?知?道裴珣是故意的,她现在这?模样还不是拜他所赐。 “殿下,我?不想喝了。”苏婉禾想要?推开?裴珣,可是身上就像散架了一般,哪里还有力气,最后只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裴珣将东西放到桌上,小心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着:“好疼不疼?” 刚刚看到苏婉禾哭的时?候,裴珣确实心疼极了,可是那种时?候,他正要?离开?,便?被苏婉禾亲了亲,只能到了最后。 小娘子被折腾地不轻,后来全是自己的私心,才将她折腾地有些狠了。 苏婉禾怨他,他也???无法可说。 “殿下!”苏婉禾不想和他说话了,只是在她的怀中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 “殿下,能不能让人准备一碗避子汤来。” 刚刚的情形,苏婉禾全然忘记了,最后好像都在里面。 若是她此刻有了身孕,便?不好了。 “孤不会?让你喝避子汤的,而且,你刚刚来了葵水,孤问?过张太医,无碍的,不要?担心。” 苏婉禾的耳中只听到了张太医几个字,面上更是羞愧:“殿下何时?问?的。” “孤之前便?问?过,孤早就——” 苏婉禾一把捂住了裴珣的口:“殿下,不要?再说了。总之,我?现在不能有孕。” “若是真?有了,生下来,孤来养。” 裴珣将苏婉禾的手十指紧扣,小声安慰着。 “殿下不要?开?玩笑了。” “孤何时?开?过玩笑了,孤做的事情,禾儿到现在还是怀疑吗?” 裴珣望着苏婉禾一字一顿,他从?未想过要?放她离开?,当初将她留下身边的手段本就是权宜之计,若不是如此,他就会?眼睁睁看着苏婉禾嫁给旁人。 想到此处,裴珣将苏婉禾的手握住:“禾儿,和郑翊退婚吧。” 苏婉禾看着裴珣信誓旦旦的目光,到底有些动容,也不想欺骗他:“其实,我?早就给阿翊哥哥说了退婚的事情。” “那为何你在蜀地还不顾自己的安慰去救他?” 裴珣当时?知?道这?件事,恨不得一刀砍了郑翊,最后还是将两人救了出来,后来又看到两人你来我?往,都要?嫉妒死了。 “我?何时?为了他奋不顾身了?当时?事情紧急,我?才让侍女回去找人。”苏婉禾耐心解释着:“况且,阿翊哥哥毕竟也是我?的朋友,若是他遭遇不测,作为朋友我?也是会?自责的。” “那你回到侯府见他也是因为退婚的事情?”裴珣想到自己当日的嫉妒,还是问?出来了。 “自然是,我?现在和阿翊哥哥,已经没有可能了。” 苏婉禾慢慢解释着,终于看到裴珣的神色松了下来。 “那以后不可以再叫郑翊阿翊哥哥?” 裴珣语气带着些拧巴,称呼自己便?是“殿下”,称呼旁人便?是“哥哥”,裴珣早就已经不爽了。 “那我?该叫什么?叫哥哥吗?”苏婉禾故意说着,果然看到男人的脸色黑了下来。 “好了,不叫哥哥,就叫郑翊。” 第61章 苏婉禾果然看到男人的脸色稍稍好些。 裴珣心中却?想到了其它:“那你该叫孤什么?” 两人在一起许久,苏婉禾从?来未越举过,一直都是“殿下”的尊称。 即便是在最亲密的时候,苏婉禾也未曾改过称呼。 明明叫郑翊“哥哥”的时候便那般寻常。 苏婉禾心中思索一番,睁开眼?睛,直直看着裴珣:“太子?太子殿下?” 男人的神?色由期待逐渐黯然?。 “难道不对吗?不叫殿下,那叫什么??” 苏婉禾不懂裴珣突然?而来的黑脸,只是觉得他?有?些阴晴不变。 “孤会让你明白应该叫什么?的。” 苏婉禾尚未反应过来裴珣的意思,便被突然?而来的吻堵住了嘴巴,他?压了下去,与苏婉禾十指紧扣,云轻纱被丢在地上,男人将修长的手掌贴到冰肌玉骨上,低头啮咬着苏婉禾的唇。 微微的疼袭来,苏婉禾顿时就被撬开了嘴唇,她的唇舌都被吞去,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马车宽大隔音,即便是如此,周策作为习武之人,还?是听到了玉带钩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心中惊了惊,换了一条小道,小道深夜并不寂静,周策自然?不会窥探主子的事情。 这一夜,苏婉禾被翻来覆去,如同?一只案板上的鱼,里三层外?三层都泛着疼,无力再喘气。直到过了两个时辰,苏婉禾被人抱在怀中,她的下颌放在裴珣的颈窝,再也没有?力气。 裴珣将她头上的一把青丝都放在肩头,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着,最后抱到了蘅芜苑中。 相比较苏婉禾的几声称呼,裴珣更喜欢“阿珣哥哥。” 才开荤的男人万万是惹不得的,苏婉禾这几日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便是沐浴,也并未让人近身,云枝心中纳闷,却?在珠帘半卷的时候窥见了一二,当时脸都红了。 她虽不知男女之事,也是听说过的,殿下未免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裴珣的告假终于结束,苏婉禾直接趁着裴珣上朝的时候离开了蘅芜苑,她可不敢再看男人。 况且,她还?有?一事,需要处置,苏婉禾将郑家当初的信物拿着,正要去寻郑翊退婚,正好收到了郑夫人的书信。 两人约在城郊的一处茶馆,苏婉禾只带了云枝和映月前去。 雍容华贵的妇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服,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小娘子,正是郑翊的表妹,柳桑宁。 看到被郑翊送出去之后又?被郑夫人接了回?来,她是铁定要将她送给郑翊做侍妾。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与苏婉禾无关。 惹姝色 第48节 “郑夫人,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将我约在此处。”两人早就撕破脸了,苏婉禾不必再给她脸面。 毕竟当时她竟然?陷害想要玷污自己的清白。 郑夫人面色并未有?多?动?容:“听说你要与翊儿退婚,今天我来,是想让你不要退婚。” 苏婉禾有?些不可置信,这世上最不想苏婉禾嫁入将军府的便是郑夫人,否则也不会多?次针对自己。 “为什么??” “因为翊儿喜欢你,我不能失去这个儿子。也不知道你给翊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非你不可,眼?下已经向皇上请旨要回?到蜀地那个地方继续做官。”郑夫人一脸的痛恨。 “那皇上已经答应了吗?”苏婉禾不知道郑翊有?这样?大的决心,毕竟他?的家人都在上京,即便他?没有?那样?多?的政绩,这辈子也会衣食无忧,且蜀地并不太平,用不着将自己一直留在那里。 “皇上自然?不可能看见这封上书,我已经提前扣下了,才知道原来都是因为你要和他?退婚,我本看不上你苏家的做派,可翊儿喜欢,只能暂时答应她。”郑夫人当初便阻挠这场婚约,奈何家中的老一辈早就已经定好。 苏婉禾冷笑一声,看到郑夫人的神?色:“夫人莫不是高看我了,郑翊想要去蜀地是他?心中为了百姓,不见得就是为了我,况且我已经决意要和郑家退婚了,也正好了了你的心愿,我不会嫁入郑府。” 郑夫人一听就记了:“你不能退婚。” “郑夫人何必强求自己,你本就不喜欢我。” 苏婉禾带着云枝和映月便要离开,被郑夫人突然?拦住。 “你不是一直在找马岩副将吗?我知道在哪里。”郑夫人站在苏婉禾的面前,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苏婉禾停下脚步,联想到郑夫人当初约了福王和自己到画舫,突然?愤怒起来:“我父亲是你陷害的。” 郑夫人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自然?不是,我为何要做这件事,只是你父亲确实受人陷害,这是真的,谁让你父亲挡了别人的路呢?” “你知道是谁。”苏婉禾朝着郑夫人走近。 “不不,我不知道,我只是当初恰巧碰到了逃亡的马岩副将,帮了他?一把而已,我只是不喜欢你,并不是讨厌苏家。”郑夫人向来是个不藏着掖着的人,苏婉禾相信她会这样?。 “那现在人在何处?”苏婉禾只想要快速见到马副将,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她忍住泪,想不到父亲一生为国,却?还?是落了个被陷害身死的下场。 不知道是谁这样?心肠歹毒。 郑夫人见人上道了,也不想再多?说废话:“你要见马岩,便不能与我儿退婚。” “不可能。” “既然?如此,苏娘子便和我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想必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马岩副将的下落。不然?你也不会在蜀地无功而返。”郑夫人笑得坦然?,早就有?了准备。 “即便我不喜欢你,可是翊儿这几日整日都在书房收拾去蜀地的东西。我和将军已经一把年纪了,自然?不希望儿子再与我们骨肉分离。同?不同?意在你,就看苏娘子怎么?抉择了。”郑夫人说完便带着柳桑宁走了。 她手中还?拿着郑家的玉佩,明明只要将当时的东西送到将军府,她便可以和郑翊不再有?婚约。 可是上天突然?开出这样?的玩笑。 苏婉禾紧紧捏着手心的玉佩,一直到了侯府。 碧落斋已经是黄昏,清漪阁这几日的生意很好???,苏婉禾不用担心,所以只是看了看账目,便回?到侯府中。 推开房门的时候,便被一道力度抵在了门上,裴珣将她的腰搂住,好似格外?喜欢那个地方,每次都要用指腹轻轻摩挲。但那是苏婉禾最敏感的地方,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 裴珣早就换了常服,如同?温润如玉的公子,苏婉禾承认,不说上京的小娘子,没有?人能抵挡。在朝堂上,裴珣是说一不二的储君,在她的面前,只是自己爱慕的男子啊。 她多?想永远与裴珣在一起,从?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有?身份地位,如今还?有?父亲的死,她尚未报仇,如何能自私只为自己。 “怎么?了,看见孤了,为何还?开心不起来,莫非是旁人惹你生气了,告诉孤,孤给你做主。”裴珣皱着眉头,一想到是这个原因,便想把那个人揪出来。 苏婉禾看着男人担心的模样?,心头一酸,却?还?是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来,她低头堵住了裴珣的唇。 裴珣难得看见苏婉禾主动?,自然?很受用,他?将苏婉禾拦腰抱起,将她的腿勾住,直接将人抱到榻上,他?收件急迫,不多?时,地上便凌乱散着云轻纱和玉带钩。 碧绿色的罗帐被散开,里面还?能听到细若的旖,旎声音。 有?情人总是随心所欲些,夜半昏沉中,苏婉禾被人捞着又?抵在床头,她的颈窝还?能察觉到淡淡男人沉沉的呼吸,她的一把青丝被男人放在身后,可是不知不觉中,早就散开,掩荫在苏婉禾的前面,遮住了半缕春,光,莹白如玉的足,杨柳般的纤腰,好似都如同?在暴风雨中摧折。 夜里苏婉禾是被渴醒的,她一起身,便被裴珣拉住了腰肢:“到何处去?” 裴珣将人搂在怀中,看到苏婉禾娇艳的唇瓣,轻轻啄了啄:“都怪孤,我去给你倒水。” 屋内的水是清凉的茶水,落在口?中还?能感受淡淡的清香,苏婉禾如同?久旱逢了甘霖,她的下颌被裴珣托着,最后罢了,将半边脸都搁在裴珣的肩头,最后两人是依偎着入眠的。 今日便要回?信了,郑夫人的心思多?着,她不想让父亲惨死,马岩副将是一个关键的人物。 坐在梳妆台上,苏婉禾手中捏着那块有?着婚约的玉佩,心口?却?止不住地疼。 “娘子,今日便要去退婚吗?陈伯已经点好了府库中的东西,保准不会漏掉一件。” 云枝给苏婉禾通发,将一支镶嵌南珠的簪子插入到苏婉禾的发中:“今日不去了。” “为何?娘子是打算明日去吗?” 云枝不解,在她的心中郑府如同?狼窝,尤其是因为郑夫人就在其中,其中刁难更甚。 苏婉禾看到镜子中那支发簪,想到是裴珣第一次送给她的,她看到镜子中的面容,最后还?是将簪子摘下了:“今日换一支吧。” 云枝虽然?心中不解,还?是听从?了苏婉禾的安排。 第62章 苏婉禾安排陈伯将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又?搬到了?府库,陈伯虽然?有心问,但还是闭上了?嘴。 娘子做什么都有她的用意,他是看着苏婉禾长大的,侯爷去世后,这府中?的担子太重了?,娘子一个人操持,他也十分心疼,总想着尽力将府中的事情做好,不让娘子担心。 郑将军的为人是信得过的,可是郑夫人为人刻薄,对娘子并不好,若是真的不退婚,也不知道娘子将来该如?何。 裴珣还是一下朝便会到侯府,两人俨然?是寻常夫妻,夜半云雨骤歇,裴珣将人搂在怀中?,不小心察觉到了苏婉禾眼角的湿润,赶紧点了?灯,将她的脸捧起来仔细端详。 “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弄疼你了??”苏婉禾难得主?动,裴珣自然?受用,将她拆骨入腹,一点也不留。 裴珣说着就要去看,被苏婉禾一把?拉住:“不是。” “那为何在哭?”裴珣用指腹擦干苏婉禾的眼泪,有些心疼。 “我刚刚梦到了?父亲,梦到父亲入棺的模样,就是很?遗憾,当初父亲在带我去城郊狩猎,那时我因为清漪阁的生意,便?搁置了?这件事情,想不到那是最后一次。”苏婉禾说着这件事情的时候眼中?盈满了?泪水,如?果她当初没有拒绝父亲便?好了?。 裴珣曾听说过苏凛的事情,加上楚行简的调查,当年的时候确实另有内幕,只怕苏凛的死是人为的。 “永成侯不会怪你的,不要伤心。”裴珣拿了?浸了?水的帕子,将苏婉禾的脸都擦净,终于将她哄睡。 看着漫漫的夜色,裴珣起身走到了?窗前。 江州还有事情,裴珣提前告诉了?苏婉禾,此行要十天,苏婉禾初听到的时候,神色微怔,裴珣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便?将府中?的信鸽送给了?她。 “你若是想孤的时候,便?可以给孤写信。到时候孤就可以直接收到信了?,若是侯府有事,也可以到蘅芜苑,会有人帮你处理?。”裴珣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看着苏婉禾的神色,心中?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临了?上船的时候,周策都在一旁看着,裴珣直接将人拉到了?船上,过了?好半晌,苏婉禾才下来。 云枝替她整理?了?衣襟,却?已?经知道自家姑娘的苦。 郑家已?经派人将成婚的日?子定好,就在三日?后,因为郑翊是外放,府中?将两人需要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只等到了?日?子,将苏婉禾迎娶到将军府。 之所以选到这个日?子,苏婉禾是提前知道裴珣将有一段时日?要离开上京的,若是他留下来,定会阻挠。 她这辈子欠裴珣的已?经还不清了?,只希望来世能?做些什么。 苏婉禾即将离开苏家,可是苏恪年纪还小,苏家的铺子田宅,苏婉禾已?经找人托付好,苏凛留下的老奴,不少都是心腹,又?有陈伯和周掌柜在,定然?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郑家将成亲的衣服提前送了?过来,明日?苏婉禾就要嫁给郑翊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退婚。 “娘子,您要试试这衣服吗?”云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苏婉禾,明明都已?经要退婚了?,娘子突然?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苏婉禾的视线落在大红的喜袍上,却?没有任何的心思,郑夫人说只要等两人成亲,便?会将马副将交出来。 苏郑两家联姻并没有太过惊动,一来是他们本就不是张扬的性子,二来是苏婉禾要求的。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到裴珣的耳中?,否则他定然?会回来阻止,但是想到此刻裴珣远在千里之外,苏婉禾心中?放松了?许多。 一大早,喜娘便?将她梳妆打扮一番,外面锣鼓阵阵,鞭炮齐鸣,苏婉禾的眼皮却?跳个不停。 总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苏婉禾没有双亲,苏老太爷已?经提前一天就到了?上京,亲自给送她,苏寅看到老太爷在此,消停了?不少。 苏老太爷一直都心疼这个孙女,而这个孙女又?是最像自己的,如?今出嫁自然?是万般不舍。 苏婉禾的嫁妆没有长辈准备,苏老太爷从府中?特意准备了?二十箱的珠宝田宅,昨夜清点过后,苏婉禾特意将其中?一部分放到侯府了?。 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穿上喜服,是嫁给郑翊,苏婉禾看着镜子中?钗环珠翠的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直到被盖上盖头?之前,她看了?碧落斋最后一眼,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可是在这里,还有一个人也曾待过。 今日?之后,两人便?桥归桥,路归路了?。 云枝将苏婉禾扶着一直送到了?马车中?,郑翊亲自来迎亲,骑在高头?大马上。 沿路都是看热闹的人,也有祝福的人,苏婉禾却?好似听不到,只想要等今日?礼成去找马岩,将当年的事情问清楚。 将军府与永成侯府要路过几个小巷子,只要沿路不耽误,刚好可以等到吉时拜堂。 在这件事中?,苏婉禾知道自己对不起郑翊,可是她别无他法。 马车逐渐行径,路上的喧哗声渐渐小了?起来,只有泠泠的声音,和敲锣打鼓的声音,初春算不得冷,苏婉禾却?感觉自己的头?昏沉沉的,空气?中?不时飘来一阵一阵莫名?的清香,好似是什么花已?经开放。 苏婉禾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己最近没有睡好,轻轻掀开了?帘子,吹了?吹风,这眩晕却?更明显了?,苏婉禾不知道是为何,只能?端坐着靠在车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以至于苏???婉禾睁开眼睛的时候,以为是在梦中?,因为她并不记得自己拜过堂,眼下已?经是晚上,喜娘应该要叫她的。 苏婉禾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再?看身上的衣服还是喜服,心中?放松下来,可是很?明显,能?听到窗外的水声,她似乎并不在岸上。 她响起之前在楚江画舫的时候,心中?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去惊动别人,直接小心翼翼撩开了?窗帘,果然?看到黑压压的湖水。 这是何处?苏婉禾心中?一惊,她不是应该在郑府吗? 第63章 苏婉禾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袍,繁重的朱钗散落在枕头上,屋内静悄悄的,却没有一个人。 江面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四处没有一只船,苏婉禾推开?支摘窗,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 她明明应该在和郑翊的大婚之中,为何突然在此?处,迎亲的人呢?云枝和映月呢? 苏婉禾的心一下子沉入低谷,想?到那时被郑夫人暗算,上了福王的船,难道她?如今想?要?故技重施,即便如此?,为何又让自己嫁给郑翊。 惹姝色 第49节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外面是何人,进来吧。” 看身形,并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姑娘。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苏婉禾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阿竹,为何是你?” 阿竹手中端着食盒,眼神闪躲:“苏娘子,殿下晚点会来看您,让奴婢侍候,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奴婢好了。” “殿下不是不在上京?”苏婉禾想?到自己寻了一个特殊的时间,就?是为了赶在裴珣回上京才成亲。 他们之间,终究是不可能的,与其耗费许多时间,不如现?在便早早断了关系。 阿竹将饭食一一摆在桌上,笑着说道:“殿下早就?回来了,只是看到——” 她?自知失言,马上闭嘴,即便是这样?,苏婉禾也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那为何我会在这里?” “殿下......他已经?知道了您和郑公子的婚事,所以才......” 阿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她?只是一个奴婢,有些话她?是不该说的。 苏婉禾冷笑:“所以,他打算是要?囚禁我。” 她?看了室内陈设,加之她?对附近的地域山川极为熟悉,刚刚看到外面便知道此?时已经?距离京城很远。 阿竹急忙解释:“殿下,只是想?让您在此?处修养一段时日......” 大概是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阿竹便不再说话了。 “将东西都撤下去吧,我没有胃口。”苏婉禾没有办法从阿竹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她?也只是听命行事,如何能难为这个小?姑娘。 “可是,娘子若是不吃的话,会很饿的,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若是殿下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阿竹将糕点拿出来,放在苏婉禾的面前:“这是殿下让人买的藕粉丸子,是杏花斋里的东西,娘子之前最喜欢了,您多少也要?吃点东西,不然饿坏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放下去吧。”苏婉禾便不再说话,她?打开?支摘窗,站在一旁,看到黑压压的江水,说不清是什么情愫,她?知道自己骗了裴珣,是她?不对,可是他们如何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早点分开?对两?个人都好。 阿竹也侍候了苏婉禾一段时日,知道她?的脾气秉性,若是她?不想?做的事,便是别人如何劝说也没有用?。 只是不知道殿下此?举,会不会惹得苏娘子伤心。 殿下的性子不用?说,只有对着苏娘子的时候才会温和些,苏娘子看似柔弱,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倔强的人。 阿竹叹了一口气,还是出去了。 屋内又陷入了沉寂。 大概两?日后,苏婉禾到了泸州,她?被安置在一个四进四出的院子里,府上都是刚刚周策负责采买的奴婢,他们并不认识自己。 还以为是哪家达官显贵的娘子被养在外面,他们不敢多少什么,只要?日日有银子,便小?心伺候着。 这位娘子,生得花容月貌,也难怪会被人养在外面,兴许男人府上早就?有了女主人,哪家夫人能容下这样?美丽的小?娘子,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 苏婉禾平日里是不大出去的,周策如他的主人一般,将整座府邸围得严严实实,便是一只麻雀也飞不进来。 揽月亭中,苏婉禾靠在美人榻上,初春的天气并不寒冷,院子里的花已经?陆续开?了,只是她?一直没有等待裴珣的人来。 还不知道苏府和郑府,现?在是什么光景,苏婉禾被人平白?劫走,将军府在上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看笑话。 恐怕早就?惊动?了天子了,苏婉禾突然自嘲起来,裴珣自己便是储君,便是知道了真相,皇上难不成会责备自己的亲儿子? 这庭院空落落的,轻微的声响也能听到。 马车泠泠的声音渐渐近了,庭门?打开?的声音如此?清晰,回廊里疾步的声响吸引了苏婉禾的注意。 她?此?刻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是以在美人榻上轻轻闭上了眼睛,阿竹看到刚想?要?提醒,便被来人用?手势屏退了。 “禾儿。” 裴珣看到美人榻上小?小?的一团,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轻轻盖在了苏婉禾的身上,慢慢蹲了下来:“孤这几日有事,昨日一忙完便赶过来了。” 苏婉禾并未理他,只是在身边闻到了淡淡的尘土味,想?必裴珣路上是骑了马赶过来的。 “孤知你是气孤,可是你竟然在孤不在上京的时候,要?嫁给郑翊,这让孤如何能忍,若不是孤爱你,孤恨不得——” “殿下还要?如何?是要?将臣女杀死吗?殿下做事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公然在臣女的婚礼上劫人,这让我以后如何在上京自处?” 苏婉禾从美人榻上起身,将裴珣的狐裘扔在一旁,满脸的气愤,一张小?脸染上了红色。 裴珣一把抓住苏婉禾的手,见苏婉禾挣脱着,便暗暗用?了力气:“你答应过孤要?和郑翊退婚的,况且你已经?是孤的人,如何能嫁给别人。” 苏婉禾冷笑一声,见挣脱不开?索性便不在用?力:“殿下与我,不过是露水交易,你终究是要?娶妻的,终归是桥归桥,路归路的。” 裴珣坐在榻上,将苏婉禾一把拉到身前,紧紧盯着苏婉禾的眼睛:“难不成孤的所作所为都是虚假的,禾儿当真感受不到吗?” 苏婉禾不敢直视裴珣的眼睛,她?知道帝王之家,最擅长的便是攻心,她?有什么资本能和他们较量。 “殿下心中所想?,臣女不知。” 裴珣被气笑了:“好,既然如此?,不是说要?报恩吗?孤让你知道什么叫报恩。” 第64章 裴珣将苏婉禾连人带着狐裘一把?抱起来。 “你干什么?” 苏婉禾用手抵着裴珣的胸口,看到?男人朝着内室走去,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从未想过要激怒裴珣,只是沿路的侍女和守卫早就不知道到了哪里。 “殿下,你放我下来!” 苏婉禾用力捶打着裴珣的肩膀,即使如此,也未见男人减缓步伐。 裴珣将房门踢开?,然后顺势关上,这般大的动静,大家早就惊动了,可是又有谁敢上前呢。 即便是周策,也是如此。 看着紧闭的房门,阿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走开?了。 殿下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若是真的恼了,谁来劝都是没有用的。 可是苏娘子毕竟是他心间上的人,若是真将她?伤了,该如何收场。 裴珣将苏婉禾连同狐裘都扔在?床上,苏婉禾离开?了桎梏,很快便要爬起来,裴珣怎么会给她?机会。 几乎是一瞬间,便堵住了苏婉禾的唇,与她?的唇舌纠缠。 裴珣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生人勿进,苏婉禾几乎能感?受到?男人的不悦。 毕竟是自己先欺骗他为先,可是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干系。 小娘子的手如何能敌过男人的力气,裴珣压过来的时候,几乎用一只手便将苏婉禾的双手桎梏着,让她?只能被迫接受。 苏婉禾察觉到?胸前一凉,衣带被解了开?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反驳的力气。 宽厚温热的手伸了进来,苏婉禾忍着难耐,心中又气又急,可是裴珣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一般,动作只退不减。 她?渐渐放弃了挣扎,裴珣还附在?她?的颈侧,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毫无生机的脸,突然心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将苏婉禾身上的狐裘扔了下去,终于还是将拳头落在?床榻上,终于认命一般将被子盖在?苏婉禾的身上。 裴珣做完着一切,安静地将人侧抱着,慢慢安抚着苏婉禾:“孤刚刚——孤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孤——” “殿下若是真想要女子,上京有大把?的人想要到?东宫,她?们一定会满足殿下的。” 裴珣顿时听懂了苏婉禾的话?,原是想要安抚苏婉禾,这一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偏偏面前的姑娘是自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 “你当真孤来找你只是为了那种事,孤若真是如此,也不会一放下手头的事就赶来。” 裴珣叹了一口气说道?:“孤说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孤。” 苏婉禾被男人紧紧抱着,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自发顶散过来。 她?抬头看了裴珣一眼,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帝王之家,最是无情。 她?已经欠了裴珣许多,不想要到?将来还不清的时候。 “殿下多虑了,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郑翊的婚事是长辈定下来的,如今长辈虽已不在?,但也不能随意?便中断了婚约,否则便是不敬。” “嗤。” 裴珣笑了起来:“还是这么冠冕堂皇,好了,孤不问你了。现在?给孤说说,今日为何不用膳?抱着你都感?觉硌骨头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现在?说没就没了。” 苏婉禾没有想到?裴珣会这样快转移话?题,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没好气道?:“殿下若是被旁人囚,禁起来,还能像个寻常人一般吃吃喝喝吗?” “囚,禁,孤何时囚,禁你了?孤不过是让你在?此处散散心,等你想通了孤自会带你回上京,况且难不成让孤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旁人,孤做不到?。” 裴珣只要一想到?那日收到?周策的信,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没有想到?苏婉禾会这样大胆,欺骗自己。 “臣女终究是要嫁人的,况且和?阿翊哥哥本就是明媒正娶,也没有什么不对。”苏婉禾不知道?裴珣哪里抽风了。 他若是想要女人,上京有大把?的人赶着上去,何故在?自己这里耗费时间。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孤上次就是太相信你,便让你钻了空子,如今无论如何不会再上你的当,你好好在?此地待着。” 苏婉禾一听裴珣的语气,心中便急了,眼下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殿下,此处离上京远吗?”苏婉禾状似无意?问道?。 “别白费力气了,除了孤,没有放你出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裴珣早就习惯了苏婉禾的心思,若不用这种方?法,哪里会听自己的话?。 张太医被特意?恩准留在?此处,为苏婉禾调理?身体?。 这几日真的如裴珣所说一般,府上水泄不通,奴婢侍从丝毫没有走漏风声。 苏婉禾不知道?郑夫人将马岩副将带到?了何处。 裴珣每隔几日便会到?此处,只是天还未亮,便已经离开?了。 想要从这里面的人知道?口风,简直比登天还难。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菜,你那个小女儿呢?”一旁浆洗的嬷嬷正在?和?送菜的大妈打招呼。 惹姝色 第50节 “那死丫头贪玩,不知道?今日又躲在?哪里去了,早早就没了人影。”大妈看似气愤,实?则宠溺地说道?。 “她?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你就别拘着她?了,等将来成了婚,哪里还有时间出去玩,对了,丫头订亲了没?”嬷嬷关心道?。 大妈面上一喜:“她?爹爹从小就给她?订了一门亲事,不然等她?长成现在?这个疯样子,谁还敢要她?。”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消失不见,苏婉禾的房门被打开?,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裴珣。 男人从身后抱着她?,还能闻到?龙涎香的味道?混杂着笔墨的味道?,也不知道?裴珣是不是刚刚从东宫赶来,可是她?所在?的地方?可是在?湖上行径了不久,从上京赶来,无论如何也是需要些时日的。 裴珣温柔缱绻的吻落在?苏婉禾的侧颈,用手箍着她?的腰,怀中的女子并没有反抗,只有这个时候,裴珣才觉得苏婉禾还是自己的。 若不是他执意?将人带到?此处,苏婉禾早就已经是别人的妻。 第65章 他一向不在意手段,只注重结果,只要苏婉禾现在还在自己的身边。 “过几日?,便有?花灯节,想不想出去看看?”裴珣温热的呼吸落在苏婉禾的侧颈。 苏婉禾心中有一瞬间的动?摇,只是很快,她?的眼睛便暗淡下去,到时候定?然是有?人守在身边。 裴珣不会掉以轻心的。 “殿下,我不想去。”苏婉禾被裴珣揽在怀中,神色未变,感受着男人的手放在她?的腰间,一直往上。 满满的占有?欲,丝毫不容人忽视。 裴珣低笑着:“到时候只有?孤和你,孤不让人跟着好不好?” 男人说罢,那双修长的手已经落在苏婉禾寝衣的带子上,只轻轻一扯,云轻纱便缓缓滑落下去。 胸前?一拢,苏婉禾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这?还是白日?......” 往常裴珣也知道个分寸,现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还在秩序井然地干活,若是被她?们看见?了,苏婉禾还不如钻进地缝中算了。 “乖,都好几日?了......” 裴珣将人轻轻抱起,陡然的始终,苏婉禾下意识抱住可裴珣的脖子。 她?剜了裴珣一眼,看到窗户还未关,忍不住慌乱起来,用手推着裴珣的胸膛。 “她?们......她?们会看见?的......” “那有?何忌惮的,谁敢乱嚼舌根,孤将人就?地正法。” 说着,一道劲风而来,窗户被关上,也关上了一室的春色。 裴珣的脚步有?些急,还未到榻上,已经将身上的衣服脱得差不多了,满地的衣裳,有?裴珣的常服,还有?苏婉禾的寝衣。 苏婉禾还想说些什么,已经被男人堵住了唇,男人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苏婉禾有?好几次差点喘不上气,被裴珣笑话?。 他一点一点磨折着苏婉禾,好不容易给了她?一阵放松,而后便是一阵疾风骤雨。 苏婉禾的唇舌都有?些发麻,只是感觉罗帐一颤一颤的,她?几乎就?要昏迷过去,陡然被人顶开了膝盖。 她?刚想要说什么,便已经满了。 裴珣惯是明白苏婉禾的软肋,将她?那一把杨柳细腰攥着,那简直是苏婉禾的命门。 苏婉禾还想说什么,已经无法出?声了。 视线模糊中,看到男人俯身,便是一室的春光。 周策看着紧闭的房门,拿着手中的书信,到底还是没敢去触怒,转身便要离开,看到阿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朝着这?边走过来。 “见?过周大人。”阿竹今日?的兴致不错,福身行礼后,便拿着小篮子走过去,突然被周策一把拉住。 “周大人,为何要拉阿竹?” 阿竹睁着圆圆的眼睛,她?适才买了苏娘子最喜欢的糕点,刚好现在还新鲜着。 周策知道这?丫头缺心眼,却不知道这?丫头这?般没眼力,只能想着法子:“苏娘子刚刚已经睡下了,你不要进去打扰。” “娘子这?个时间不是她?小憩的时间啊?”阿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到苏婉禾的作息。 周策真想敲一敲阿竹的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殿下也在。” 阿竹最是害怕裴珣,一听到此话?,整个人的笑容都僵住了:“多谢,那奴婢还是晚一点再来吧。” 裴珣的好气性都只给了苏婉禾,阿竹也是当时为了照顾苏婉禾才到殿下身边的,可是自从与?殿下接触,她?才知道殿下有?多么喜怒无常。 她?可不想触了裴珣的眉头,否则还不知道将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周策看着阿竹一脸惶恐的样子,到底有?些恻隐之心,正想要安慰她?,这?小妮子说走便走了。 室内,云雨初歇,苏婉禾被裴珣搂在怀中好声哄着,她?的眼尾都红了,一看便知道刚刚哭得有?多凶。 她?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两次毕,裴珣还将她?放在浴桶中...... 苏婉禾现在后背都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磨破了皮。 “禾儿,孤下次注意点,不要生孤的气了。” 裴珣讨好地亲了亲苏婉禾的额头,用被子将苏婉禾抱住。 苏婉禾转过身去,不看裴珣,留给他一个背影。 裴珣:...... “你知道的,孤见????你本就?有?些控制不住,更何况,都这?么久......” 为了防止裴珣说出?更多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苏婉禾转过身一把捂住了裴珣的嘴。 “殿下!” 苏婉禾又羞又急,也不知道堂堂未来天子怎么会这?般没脸没皮。 裴珣对?此很是受用,他最是喜欢苏婉禾娇羞的模样,尤其是在他怀中的时候。 苏婉禾意识渐渐恢复了清明,这?才想到刚刚裴珣在里面。 他们于理不合,若是再弄出?一个孩子来,该如何是好。 “殿下一会记得差人送来避子汤。” 裴珣一听面色不改:“喝什么避子汤,孤即将而立,也该有?个孩子了,若真是有?了,便是孤的嫡子。” 苏婉禾一听便急了:“臣女?与?殿下这?种关系,将来孩子的身世必不会清白。臣女?不要!” “什么叫这?种关系?”裴珣挑了挑眉。 “殿下明明知道,殿下不过是看臣女?一时新鲜,终有?厌恶的一天,怎么能有?孩子。” 苏婉禾意识清明,刚刚才从迷离脱身,裴珣看着她?一脸事后不认账的模样,心中捏着一口气来。 “要让孤如何证明,禾儿才明白孤的心意,若是真有?了,便生下来!” 裴珣的语气不容置喙,苏婉禾赌气道:“既然殿下不帮忙,臣女?便自己想办法了。” 苏婉禾说着便要挣脱裴珣的怀抱,想要起身,裴珣哪里肯,一把将人拉回来:“好,孤答应你。” 午膳的时候,苏婉禾一直等到避子药到了,才肯用膳,裴珣将苏婉禾的那点小心思全都看在眼底。 既然出?不去,苏婉禾便乐得自在,只是想到恪儿,忍不住担心,不知道苏府现在是什么光景。 屋内的丫鬟婆子口风极紧,想要套出?话?来,比登天还难,都是受了周策的管教。 大家万不敢在苏婉禾的面前?乱嚼舌根,裴珣还是每日?都来,这?让苏婉禾意识到,自己可能并未离上京太远。 第66章 苏婉禾整日待在府中,院子里的花开得正盛。 门外送菜的婆子恰好到了,苏婉禾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阿竹,我有些饿了,去厨房帮我拿些吃的吧。” 阿竹看到前院的匆忙,也?没有想这么多,便赶紧答应了苏婉禾。 庭院又恢复了宁静,只除了车辙的声响,苏婉禾看?了那婆子一眼,又望了四周,慢慢跟了上去。 阿竹回?来的时候,苏婉禾已经坐在凉亭边的美人榻上,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娘子,这是厨房做的红枣山药鸡汤,其中殿下让加入了几味药,都是补气血的。”阿竹高兴地盛了一碗,放在苏婉禾的面?前。 “嗯,放下吧,确实有些饿了。” 浓郁的红枣混杂着中药的味道,苏婉禾其实并不喜欢,为了不让阿竹有疑心,只能喝了一口。 “唔。”苏婉禾陡然感到一种腥腻上涌,阿竹见了连忙递给她一杯水。 “娘子,可?是这鸡汤的药味太重?”她端着正要闻一闻。 苏婉禾挥了挥手:“无碍,可?能是最近有些胃口不好,你先撤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那娘子不如吃这糕点,这是殿下从杏花斋带来的,是娘子最喜欢的。” “也?好。”苏婉禾到底接过来,压住了胸口的难受。 夜半,室内云消雨歇,苏婉禾被裴珣揽在怀中,还微微喘,息着。 裴珣见状一点一点平复她的呼吸,将苏婉禾搂在怀中,宠溺地笑着:“早知你身子不好,孤让你好好用?膳,每日总是趁着孤不在的时候偷偷将太医送的补汤撤下去,别以为孤不知道,今日的鸡汤不好吃吗,孤让人明天换个口味。” 苏婉禾心中早就想要反驳,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一脸柔顺地模样,看?着裴珣,满是乖巧:“听殿下的就是。” 男人的手一顿,挑了挑眉头?:“今日怎么这般听话了,不是不喜欢孤关着你吗?” 苏婉禾一听,心头?一跳,突然就变了脸色:“我若是不喜欢殿下关着我,殿下便能放开我吗?再说?,殿下明明知道我的身子,该让我好好养着的。” 女人使起小性子的时候,只要不过度,男人多半是受用?的,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裴珣突然心情大好起来,在苏婉禾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翻身而上。 覆在苏婉禾的上面?,她早就感觉到了裴珣的气性,只怕他再来一次,要是那样的话,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用?手抵在裴珣的心口,男人一把将她的手握住,举至头?顶:“明明你刚刚不是这样对孤的,孤——” 苏婉禾生怕裴珣接下来要说?什么无耻的言论?,只能用?眼睛瞪他:“殿下别说?了!” 裴珣并未像她想象地那般无耻,只是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惹姝色 第51节 苏婉禾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比之刚刚才承君恩,似乎更加动人。 裴珣心头?一动,低头?亲上了苏婉禾的鼻尖,然后是额头?,最后正要到朱唇的时候,裴珣闷哼了一声。 “这么使劲!” 苏婉禾踢了裴珣一脚,本来正以为伤了裴珣,哪里知道直接给了男人便利,裴珣用?手一揽,直接将腿环住。 刚刚蛰伏的旖旎又深了几分?,苏婉禾能感受到,觉得裴珣随时便要兽。性大发。 “殿下,你刚刚答应过我的,只一次。”苏婉禾的目光中满是哀求。 “禾儿说?说?,孤何时说?过?”裴珣的目光落在苏婉禾的面?上,丝毫不放过苏婉禾的每一个变化。 “你明明就在——”苏婉禾顿时想到了什么,面?如熟透的虾子,再也?不想和裴珣说?话。 裴珣满是宠溺地点了点苏婉禾的鼻尖:“就一次,好不好,孤想了好久了。” 苏婉禾还是不说?话,裴珣直接问了上去,还是那般气势汹汹,苏婉禾的舌尖被弄得生疼,差点就要窒息。 “嗯......说?好了,就......一次。” 苏婉禾的话音刚落,就被一道力度贴了上来,已经再也?没有力气抗拒,裴珣彻底放开了她的手,将手放在她的侧颈与腰际。 苏婉禾哪里还能顾忌到别的,只是溺亡在男人的柔情里。 等到苏婉禾再睁开眼的时候,是裴珣拿着茶水将她抱起来,一点一点喂她。 茶水顺着苏婉禾的脖颈流出来,昏昏沉沉的小娘子哪里还知道天地为何物,裴珣拿着茶水喝了一口,直接对着苏婉禾便开始喂她。 苏婉禾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渐渐被浸润了,只是男人似乎一直得寸进尺。 水都已经喂完了,似乎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尤其是刚刚那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寝衣。 苏婉禾一把拍开裴珣的手:“殿下刚刚说?过的,堂堂未来天子,可?不能言而无信。” 裴珣看?着寝衣微微露出的春光,到底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让孤看?看?,有没有伤着。” 苏婉禾哪里不知道裴珣的心思,一把将衣衫揽住,遮住了自己的胸口:“殿下就不必费心了,我困了!” 说?完也?不顾裴珣的面?色,直接将被子拉过来,留给裴珣一道背影。 裴珣见好就收,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轻轻拉开苏婉禾的被子,然后慢慢地贴了过去,在她的发间落下了一个吻。 “乖,不闹了,陪孤好好睡一觉。” 裴珣也?不管苏婉禾答不答应,只是紧紧将人抱住。 整个室内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恢复了平静,苏婉禾能感受到身后平稳的呼吸,裴珣大概真的已经睡着了。 她背对着男人,只是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明。 屋外打更的声音早就散去了,她心如擂鼓,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如何。 初春花灯节,大概是小娘子最喜欢的活动。 苏婉禾一直在宅院内,透过丫鬟婆子们的话语,也?能感受到节日的氛围。 外面?估计会很热闹。 裴珣不知喜欢热闹的人,可?是她是。 若是从前,她大概会很开心。 裴珣早上就派人递了信,晚上的马车已经安排好,就等着天黑。 第67章 阿竹拿着周策送来的衣裳,分别放在苏婉禾的面前,让她挑选。 “娘子,这都是殿下命宫中司衣赶制,奴婢刚刚看?了,都是娘子的尺寸,今晚灯会,娘子打算穿哪一件?” 阿竹忍不住对裴珣刮目相看?,在她看?来,殿下?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女人已经非常难得了。 尤其是穿衣这种小事,便是交给手下?去看?,也?不为?过,可?是他竟然?愿意亲自过目,可?见苏娘子在殿下心中的位置。 两?人之前虽然?生出了囹圄,但日久见人心,娘子终有一天会看????明白殿下?的心。 苏婉禾看?到大红的颜色,还有一件是淡蓝色,手轻轻抚摸在上面,心思却飘在了别处。 阿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发现她应答,直到阿竹轻轻戳了一下?她:“娘子,奴婢该死,以?为?是您哪里不舒服,您不要怪罪奴婢。” 苏婉禾在丫鬟婆子的心中最是善良,又怎么会责怪阿竹,只是轻轻笑了笑:“就穿这件紫色的吧。” 阿竹将衣衫收拾妥当,苏婉禾这才收回情?绪。 马车停在府上的侧门,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被?人搀扶到了车内。 喧闹的街市上还能听到隐约的泠泠声。 在城门的另一侧,运输蔬菜的马车刚刚从小巷子中出来。 身着粗布衣衫的嬷嬷正遇到路上巡逻的人,吓了一跳。 堪堪将车停在原地?,假装在舒展自己的腰身。 巡逻的人到底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嬷嬷松了一口气?,这才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将马车彻底停在,然?后将车上的盖子打开,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即便是穿着粗布的衣衫,也?掩盖不了女子的绝色。 “多谢嬷嬷了,这些钱你先拿着。” 苏婉禾压低声音,唯恐刚刚巡逻的人再度归来。 那嬷嬷慈眉善目,一把?将银子塞进了苏婉禾的包袱中:“我老婆子也?是有女儿的人,最是看?不得仗势欺人的男人,竟然?公然?将小娘子囚,禁起来。钱我老婆子就不要了,小娘子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多,你就自己留着吧。” 苏婉禾听着嬷嬷的说辞,心中对裴珣的愧疚一闪而过,好像她也?没说错什么,算不得毁了裴珣的名声。 “嬷嬷,你就收着吧,我家中还有银钱......只是难为?嬷嬷,府上的人可?能会盘问,到时候就靠嬷嬷守口如瓶了。” 苏婉禾拉住老嬷嬷的手,也?顾不得她的推脱,将钱塞到她的怀中:“嬷嬷,万事小心。” “姑娘,你也?是。” 两?人分别后,苏婉禾再看?四周的布景,才发现有些似曾相识,她那日在船上,一直以?为?裴珣将自己带到了外地?,如今看?来,自己从未出过上京。 想必在江上的几天,都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让她束手无策。 真是君心难测! 自己这几日住的府邸,不过是上京郊外,即便是花灯节,也?是镇上的,难怪裴珣不害怕暴露。 刚刚经过嬷嬷的带路,尚且走到了城墙脚下?,若是快的话,一个时辰,便能赶到永承侯府,不知道恪儿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自己被?裴珣带走,侯府会不会着急。 今日花灯节正热闹,苏婉禾从郊外小镇一路听着人潮喧闹。 尤其?是到了上京,小娘子们更?是摩肩接踵,她顺着南城的小桥走过去,沿路都是贩卖东西的客商。 她一面担心误了自己的时间,一面又觉得这般人多刚刚好,以?裴珣的警觉性,应当过不了多久便会发现自己已经逃走,正要搜查起来,这般多的人,想必并不容易。 苏婉禾隐在人群中,努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看?见桥下?一闪而过的小舟,并非是那小舟有多与众不同,而是那上面带着郑府的标记。 只是人头攒动,苏婉禾来不及看?清,待自己停下?脚步的时候,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郑翊,他面容冷寂,站在桥头。 正在这时,以?为?妙龄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拿着披风,站在郑翊的身后。 她是谁? 直到她亲眼看?见那女子将披风披在郑翊的肩头,好一副郎情?妾意。 苏婉禾不解,找到桥头的女子解惑:“姑娘,请问那是?” 上京有名的将军之子,谁人不知,那姑娘看?到苏婉禾的穿着,以?为?她是第一次来上京:“那是郑将军府中的嫡子,郑翊大人,如今已经是吏部尚书,他旁边的,便是不久前大婚的郑夫人,听说那是永成侯府家的姑娘,两?家早早联姻,原以?为?是苏娘子,却不想是苏娘子的表妹。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表妹?”她何时多了一个表妹。 江州苏家,外祖父便只有两?个儿子,苏寅更?是只有一个儿子,何来的表妹。 看?到苏婉禾的神色,那姑娘只当是她伤心,安慰着:“虽然?郑大人是上京难得的美男子,但是已经娶妻,姑娘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这世上,好男人多了去了。” “额......好。” 苏婉禾只能尴尬笑笑,可?是心中的疑惑已经到了极点,若当初上花轿的是她,那自己尚不知踪迹,没有人疑惑吗? 不行,她必须马上到府上,将事情?问个清楚。 郑翊本就心情?郁结,今夜被?郑夫人赶出去游玩,想到与苏婉禾的初次相见,那个时候,小姑娘一身红色的狐裘,看?起来可?爱极了。 也?是那个时候,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娶她。 在察觉到苏玥给他送披肩的时候,他突然?心情?不悦,径直朝着内室走去。 不经意间,桥上人头攒动,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是她吗? 郑翊刚刚有过这种想法,便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她表妹嫁过来不是她最后的答案吗? 自己当真是失心疯了,竟然?会把?被?人看?成苏婉禾。 郑翊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自嘲地?笑了笑。 直到看?见一个神似的身影,郑翊突然?觉得或许不是他的错觉。 “靠岸!” 身边的苏玥不明所以?,府上的小厮赶紧听从,将船停在岸边。 等郑翊再去寻人的时候,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第68章 苏婉禾渐渐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若当初出嫁的不是自己,郑家如何会接受。 郑翊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惹姝色 第52节 尤其是苏家,新娘子被换,难道他们没有起疑。 苏婉禾现?在只想?马上回到永承侯府中?,把这件事弄明?白。 上京人头攒动,在花灯节中?,摩肩接踵。 也正是如此,沿路的人多,尚且还可以浑水摸鱼。 苏婉禾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衫,混在人群中?,只除了过于清丽的长相?引人侧目。 但谁也不会公然在大街上闹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穿过了重重人群,来?到小巷中?。 夜色寂寥,红墙绿瓦,路上映出?了苏婉禾纤长的身?影。 只是,她总是莫敏觉得?,有什么人跟着自己。 这种想?法一旦扎根,苏婉禾几乎加快了脚步。 她安慰着自己,早些回府,自己便安全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婉禾逐渐快乐起?来?,她手中?提着裙摆,在昏暗的路灯下投射着疾驰的影子。 也不知道担惊受怕了多久,终于在人群中?看到那盏牌匾,侯府漆金的大字正在眼前?。 苏婉禾转头看了看身?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便知道刚刚的一切是自己的多虑,或许便正是因为被裴珣束缚太久,才会过于紧张。 这时已经夜半,侯府的人早就应当要休息的,恪儿勤勉于功课,自然不会在今日出?行。 她小跑到门口,那蹲守的侍卫正要训斥,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马上恭敬地行礼。 “小姐好,您不是——”那侍卫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停止了言语。 苏婉禾心中?疑虑:“可是有什么事情?” 守卫心中?纳闷,却也知道自己只是府中?的下人:“小姐,无事。” 苏婉禾走进侯府,比郑翊大婚之前?,还要寂寥。 云枝和映月虽然喜欢热闹,但是没有苏婉禾在,她们也并不会擅自出?行。 估计现?在正在后院照顾恪儿。 苏婉禾这样想?着,终于来?到了后院。 府中?人丁稀少,苏婉禾管理府中?庶务,从不过分拘束。 碧落斋还是宛如从前?一般,只是苏婉禾心中?有疑,为何她房间的灯会亮着。 但是一想?,兴许是云枝和映月。 苏婉禾打消心中?的诧异,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云枝映月!” 她的声音在看到房内的一切后戛然而止。 苏婉禾赶紧想?要退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挡在她的前?面?。 “为何要走?是孤对你不好?”裴珣的手落在苏婉禾的肩上,一点点力度逐渐下降。 明?明?应该是疼的,可是苏婉禾心中?的恐惧,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你放开我!”苏婉禾用力挣脱,从未想?过裴珣会这样快,就找到自己。 裴珣不怒反笑:“孤放开你,你难不成又要去找郑翊,孤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你疯了!真是疯了!” 苏婉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 碧落斋静悄悄的,云枝和映月已经被周策带了出?去。 这种时候,明?明?是裴珣理亏,可是男人的眼神?却仿佛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一个。 裴珣并没有被激怒,慢慢朝苏婉禾走过去,苏婉禾心中?恐惧,一步步后退,直到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男人将苏婉禾抵在了墙上,一手撑在墙面?上,让苏婉禾难以挣脱。 “孤是那么相?信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欺骗孤,看来?孤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学?乖的。” 裴珣的神?色冷冽,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 在苏婉禾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吻了过去。 裴珣往常在苏婉禾喊疼的时候,尚知道收敛。 如今任凭苏婉禾在裴珣的怀中?挣扎,也没有半分动容。 苏婉禾那抗拒的手被裴珣禁锢着,丝毫不能动弹。 她一个女?子哪里可以抵挡裴珣的气?力。 苏婉禾闭着嘴,不想?臣服,可两人相?处那般久的日子,哪里是说断便能断的。 裴珣直接深入,将另一只手轻轻一拢。 室内传来?一阵“嘤,咛”,云枝和映月正要冲进去,便被周策一把拦住。 “你们不必进去,殿下不会伤害苏娘子的。” 周策面?色沉静,耐心解释着。 云枝心中?气?不过:“又不是你的主子,你当然不担心,你和你主子一样——” 眼看云枝还要说什么,被映月一把拦住:“周大人,是奴婢失礼了!” “无碍。” 云枝瞪着眼睛,看了周策一眼,气?呼呼离开了。 室内,裴珣将人一把拦住,将人吻地难舍难分。 苏婉禾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却也没有见到裴珣有分毫放开的意思。 突然间,挣脱中?苏婉禾的衣衫早就已经凌乱,腰带零散。 比起?她的衣服,她更能清楚知道的是,自己腰间的东西。 她身?子一僵,看着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满是欲,色。 仿佛一团火苗,有燎原之势。 苏婉禾被这样的眼神?烫到了。 “怎么不继续挣脱了?”裴珣将吻落在她的脖颈中?,抬头说着。 苏婉禾不想?说话,索性扭过头不去看他。 可是腰上的东西炙热烫人,难以忽视。 “你拿开......拿开!” “苏娘子说什么?” 裴珣故意不知。 苏婉禾被裴珣这衣服流氓的模样气?到了,索性不想?再和他说话。 “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苏婉禾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揽住了腰身?,然后径直被放到了床上。 裴珣很快就覆过来?。 苏婉禾哪里肯,尤其是这种时候。 不过,预料中?的凌迟,并没有到来?,裴珣将头埋进了苏婉禾的脖子中?。 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苏婉禾睁开了眼睛。 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让孤抱会儿。” 这种时候,苏婉禾自己不会自讨没趣。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苏婉禾以为裴珣已经睡着的时候,听到男人镇定的声音。 “孤可以放你继续留在侯府,孤说过不会干涉你,但是你若私自去找郑翊,别?怪孤将来?做些什么。” 裴珣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再等一等。” 第69章 裴珣果然像他说的那般,没有将苏婉禾带走。 经过云枝和映月,苏婉禾才反应知道当日嫁过去的是苏玥。苏婉禾只要一想,便知道是裴珣的主意。 苏府只知道出嫁的是苏婉禾,其他一概不知。 只是让苏婉禾好?奇的是,郑夫人不是轻易妥协的人,竟然能够让别人嫁入将军府。 她一贯喜爱柳桑宁,即便不是苏婉禾,也?应该是她。 寻常街上的人更是对此一概不知,苏婉禾与郑翊的婚事,是两个府上的婚事。 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表妹,到底也?是苏家姑娘,便也?没有人敢说闲话,索性苏家与郑家也?是结过亲了。 这一切能够做得如此天?衣无缝,除了裴珣还有什么人。 裴珣虽没有将苏婉禾关着,到底还是每日来碧落斋。 苏婉禾正在?用晚膳,云枝看到她瘦了不少,做了炙羊肉送到房中,还有杏花斋的果子,以及苏婉禾去岁酿成的梅子酒。 裴珣来的时候,苏婉禾刚刚动了碗筷,不过云枝的手艺尚好?,苏婉禾忍不住吃了好?几?块炙羊肉。 油滋滋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裴珣见苏婉禾没有理自己,也?不恼,径直坐在?她的身边。 苏婉禾自顾自吃起?来,云枝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空气的凝固。 惹姝色 第53节 只是她做奴婢的,是不敢说些什么的,只是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到自家主子见了当?朝的太子殿下,也?没有行礼。 心中惶恐,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恼怒。 毕竟是未来的天?子呢。 这样?被人晾着,也?不好?吧...... 云枝可不敢说什么。 “孤今日还没用膳。”裴珣讨好?地?打破眼前的尴尬,苏婉禾看都没有看他。 “殿下的宫中定然是能者居多,臣女府中都是些粗鄙之物,怕是不合殿下的口味。” 听听,这话,云枝都感受到自家娘子心情不佳了。 可是用这般语气和当?今殿下说话,娘子当?真不怕吗。 “无碍,孤觉得禾儿府中的东西倒是不错。” 裴珣看着苏婉禾拿着筷子夹了一片羊肉,正要放进口中,裴珣顺势将苏婉禾的手捏住,然后喂到自己口中。 “果然,如孤料想的一般好?吃。” 裴珣脸皮厚地?说着,苏婉禾却气极:“殿下若是想吃,自己夹便是,为何要吃臣女的东西。” 况且,那双筷子都是她用过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 “孤觉得禾儿夹过来的便甚好?。” 裴珣干脆得寸进尺,直接将苏婉禾的碗也?拿过来,兴致慢慢的模样?,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用过晚膳。 “云枝,再去那一双碗筷。” “不用!孤用你家娘子的便是。” 裴珣让云枝下去,她岂敢不听话,这可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情。 也?就是自家娘子敢这样?在?殿下面前。 “哎!” 苏婉禾看着裴珣用起?来自己的东西,连忙就要抢过来:“要用也?要用新的。” 裴珣躲开苏婉禾的手:“孤不嫌弃。”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苏婉禾咬了咬唇:“我还没吃几?口呢!” 今日本就用膳晚,云枝的厨艺又太好?,是以苏婉禾便喜欢上了几?分。 她心中正委屈,见男人突然靠近了自己,将一块炙羊肉放在?她的面前:“那孤喂你。” 苏婉禾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将裴珣瞪了一眼,不想给她说话,自顾自喝起?酒来。 去岁的梅子酒味道甘甜,若是再放上一年,肯定会更佳。 她赌气喝了几?杯,整个房间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甜。 苏婉禾舔了舔唇,裴珣正看到她莹润的面庞,好?似染了桃花一般,他将自己的衣领松了松,带着笑意看着苏婉禾。 口中的炙羊肉顿时没了滋味,裴珣炙热的眼神,苏婉禾岂会不知。 只是她明显有些醉了,像个孩子一般,将酒壶抱在?怀中:“要喝,就自己酿,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说着,苏婉禾还打了一个嗝,她面若桃花,粉嫩的襦裙掩盖住了身上的一半锋芒。 当?然,也?少了往常的警惕。 “乖乖,让孤尝尝。”裴珣放下筷子,玩味地?盯着苏婉禾。 苏婉禾眼神带着微醺的娇憨:“殿下,你没有杯子,要喝就自己带杯子。” 说罢赶紧又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来,迅速护在?怀中。 裴珣不紧不慢:“没事,孤下次给你送来,今日暂且用不上。” “为何用不上?为何?”苏婉禾眼神迷离,到底还是个及笄不久的姑娘,眼看着已经醉了。 “你靠近些?孤告诉你。” “嗯?” 醉了的苏婉禾比平日里要乖巧许多,听到男人这般说,先是半信半疑,到底还是将身子微微倾了过去。 裴珣将手放在?她的面颊上,滚烫的手,滚烫的温度。 在?苏婉禾还是一脸疑惑的时候,裴珣将人一把搂到了怀中,坐在?他的腿上。 等苏婉禾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嗯!” 裴珣将苏婉禾的唇堵上,淡淡的梅子味蔓延而来,果然比皇宫的酒更有滋味。 已经旷了好?久,苏婉禾平日里清醒的时候,是不会给裴珣好?脸色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裴珣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福利。 喝醉的苏婉禾要乖巧地?多,两人在?一起?这般久,早就轻车熟路。 这晚膳是再也?用不下了,云枝本来是要问问房中是否需要奉茶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酒杯“哐嘡”一声?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伴随着碎瓷片的声?音。 云枝心中大惊,想要进去,被周策用一个眼神劝退。 “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琉璃做成的酒壶。” 云枝害怕责怪,说什么也?要进去收拾。 “也?行,去吧,若是你嫌命长的话。” 云枝刚刚踏进去的脚步戛然而止。 室内正狂风骤雨。 裴珣不知道苏婉禾醉酒的时候这般可爱,若是早就知道便好?了。 平日里总是喊累的小娘子今日格外配合,裴珣将两人的衣服扔了一地?。 苏婉禾也?没有推他,只是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怎么还没好??” 第70章 苏婉禾醉酒中,语气格外娇嗔。 毫无疑问,对已经旷了许久的男人来说,是受用的。 裴珣被苏婉禾的动作弄得闷哼一声,再俯身看着身下的人?时,却?好似并?非是故意。 “娇气,孤哪次不是听你的。” “可是...可是好累。” 苏婉禾顿了一下:“痛。” 裴珣真的快要被这?小祖宗折磨得不行,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 但到底还是心疼的:“哪里痛?” 苏婉禾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到男人?的汗水顺着额头滴落下来。 她傻笑着:“是头痛!”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裴珣真是快要被她气死了,可是实在是心疼她。 “让孤看看。” 裴珣说着就揉了揉苏婉禾的头:“孤吩咐云枝给你煮醒酒汤,好不好?” “不好,不要醒酒汤。” 苏婉禾一双朦胧泛着水光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麋鹿一般。 “听话。” 裴珣知道苏婉禾这?是耍上小性子了,他和小醉鬼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种时候,若是裴珣还不顾她的身子,那岂不是禽。兽。 “不,我头又不疼了。” 裴珣看着苏婉禾面上的笑意,就知道刚刚她是故意折腾自己呢。 索性已经?这?么晚了,裴珣到底没缠。 认命一般地将人?抱起来,将榻上收拾了一番,然后命人?送来了热水。 直到将人?收拾地妥妥当当,才抱着苏婉禾躺了下去。 这?一夜,苏婉禾睡得格外沉。 等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身子仿佛被什么打了一顿,等她拉开被子的时候,倒是清清爽爽。 身边还留有余温,苏婉禾闭了眼睛,突然有什么不合时宜的画面涌入脑海。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裴珣抢自己筷子的画面。 后来,她做了什么? 苏婉禾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为何又着了那人?的道。 “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 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苏婉禾的旁边。 苏婉禾直接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殿下为何今日没有去早朝?”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裴珣轻笑一声,慢慢将人?从被子中拉出来,苏婉禾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端着的东西。 惹姝色 第54节 闻起来很?是香甜。 “孤今日休沐。” 裴珣知道苏婉禾想的什么,解释道:“孤是太子,该休沐的自然也要休沐。你今日想去哪里,我陪你一整日。” “倒也不用,殿下若是有自己想忙的事情,就先?回去。”苏婉禾不好明?目张胆赶走?裴珣,只能出此?下策。 “谁说孤要走??孤偏不如你的愿。”裴珣说着就将被子掀开,将人?抱到了腿上。 苏婉禾到底没有挣脱,眼下不是得罪裴珣的时候。 “让小厨房做了补汤,你来尝尝。” 话音刚落,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苏婉禾羞红了半边脸。 “我饿了。” 反正也会被裴珣耻笑,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那孤喂你。”裴珣拿着勺子小心翼翼给苏婉禾。 苏婉禾本想拒绝,想到上次男人?喂药的场景,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 她可不想又变成那般的场景。 这?男人?真是一点都不能惹,还是那么霸道。 苏婉禾如同小鸟依人?般,心中却?是想到最?近回府还未和郑夫人?会面。 可是眼下要紧的是那郑小夫人?,她是谁? “殿下,阿翊哥哥——” “嗯?” “郑翊,他的新夫人?是何人??”苏婉禾赶紧改口,裴珣这?男人?吃起醋来她到底有些招架不住。 “不吃了?”裴珣的目光落在苏婉禾的面上。 看着剩余的半碗,苏婉禾当真是吃不下了。 “殿下,我已经?饱了。” 谁知道裴珣端着碗一饮而尽。 那碗是她刚刚吃剩下的,苏婉禾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那自然是苏府的姑娘,难道你不认识?” 苏婉禾百思不得其解,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妹妹。 “殿下,我叔父只有一个孩子,还是男子,并?不见有女子。” “孤说是苏家?女,便是苏家?女。”裴珣并?未做太多的解释。 原是来指鹿为马的手?段,怪不得郑夫人?能最?后忍气吞声。 “郑家?可是有什么把柄在殿下的手?中?”苏婉禾不信郑夫人?是那般容易妥协的人?。 “禾儿为何这?样想孤,孤只是顺水推舟,婚是郑府同意的,郑翊亲自拜堂的,孤可没做什么。禾儿问这?样多,难不成是最?近还想着郑翊不成?” “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 苏婉禾知道,在裴珣这?里是问不出结果的。 她还是得找个时间与郑夫人?一见,马副将的去处,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偏偏裴珣这?几日很?闲,除了早朝的时间,其余基本都在府上,苏婉禾都找不到出去的时间,尤其是和郑府有关的事情,裴珣一向不喜郑翊。 若是知道她悄悄去郑府,还不知道生气成什么样子。 这?日早晨,裴珣走?得早,晨起本不想打扰苏婉禾,可还是把她吵醒了。 裴珣这?几日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苏婉禾有些招架不住。 “殿下。” 人?声先?想起来,倒是没有看见人?来。 裴珣已经?习惯了,已经?穿好衣服,拿着水杯走?到床前,那一次不是他服侍她。 “是不是渴了?”裴珣说着已经?将人?扶起来。 苏婉禾习惯性地倒在裴珣的怀中,娇娇地应了一声:“嗯,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孤的错,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可以告诉孤。” 裴珣最?不想见到的莫过于苏婉禾瞒着自己去找郑翊。 “我想吃杏花斋的果子了。” 苏婉禾今晨刚起来,都有些饿了。 “已经?够吩咐周策去买了,还有糖醋里脊,宫里的小厨房已经?做好了,等你收拾好就可以吃到。” 眼看早朝的时间就要到了,裴珣吩咐好一切,才离开苏府。 殊不知,在城郊的一处,苏寅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的这?个侄女,当真是滴水不漏。 苏寅原以为苏婉禾已经?嫁入郑府,原来不成想在外人?面前搞了一个偷梁换柱。 自己却?和旁的男人?在府中私会。 第71章 苏婉禾一直想着要找个时间和郑夫人一见,终于防着周策将消息递了出去。 两人约在下午的时候,那个时候,裴珣正好还未回?府。 宫中早朝结束,楚行简跟在裴珣身后,姜丞相路过的时候,向?裴珣行礼。 “殿下。” 一看到姜丞相那毫无畏惧的模样,楚行简便有?气,但在大殿外,还有?许多人,只能忍住心中的不满。 “姜丞相老谋深算,当真是厉害得紧。” 楚行简朝前一步,看到姜丞相扯出一个笑来。 “楚大人言重了,老夫只是顺着陛下的意思?来。” 哪里是顺从晋帝,不过是几人提前做好了铺垫。 姜贵妃的枕边风当真是吹得好。 北国战事,大晋节节败退,姜丞相为了扶植自己的实力,竟然让不懂兵法的何将军去,他的将军称号从何而来,不用旁人提及。 只会纸上谈兵,如何能应强敌。 晋帝该不是老糊涂了,楚行简自然不敢这样说。 姜贵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当真是什么都做。 三天后,何将军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出行。 满城百姓欢送,都希望早日可以让北国臣服。 否则,一旦战争扩大规模,到时候生灵涂炭,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灾难。 京城中似乎风平浪静,姜贵妃坐在软塌上,小心为晋帝按着眉心。 只要何将军此?次大捷,姜氏的实力便首屈一指,即便裴珣是太子,她也有?的是办法将人扳倒。 “陛下,臣妾近日听说战事已?经无碍,何将军当真是有?大将之风。” 晋帝并未睁开眼睛:“桓儿最近如何,听说他在刑部如鱼得水,几个积压的案子都在他的手上告破了。” 姜贵妃一听,面上一喜,知道晋帝还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儿子:“那自然是陛下教导有?方,不过桓儿到底是缺乏历练,还劳烦陛下多多教导。” “缺乏历练?”晋帝似乎正在思?索什么:“不如朕封桓儿为桓王,即刻前往封地,能早些亲临政务,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姜贵妃的手一顿,面上的笑容僵硬,她知道一旦圣旨下来,再想入上京便难了。 可是她不甘心,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当皇帝,凭什么,姜家为朝廷鞠躬尽瘁,最后却为别?人做嫁衣。 “桓儿还小,臣妾还想让他在身边多几年呢。”姜贵妃想着办法打圆场。 “不小了,朕在这个时候已?经有?珣儿了,让朕想想。” 姜贵妃还想说什么,已?经看到晋帝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有?些事,她以为还尚有?时间,可是眼下这般,却不得不提前。 否则,她永远都是失败者。 江南巡盐,裴珣领了圣旨。 苏婉禾本以为裴珣会带自己一起,但是他难得将自己留在了上京。 “乖乖在府中等孤,周策留给你,有?什么事情找他。” 裴珣揽着未着寸缕的苏婉禾,因?为刚刚承恩,她还微微喘着息。 男人今夜如同?疯了一般,仿佛要将自己揉入骨血当中。 还是苏婉禾最后承不住,他才罢了。 裴珣揽着苏婉禾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最近不要出府,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让府上的下人采买便是。” “知道啦,你已?经说了不下百遍,当真把我?当小孩子了。”苏婉禾瞪了裴珣一眼。 直到服侍裴珣穿衣的时候,按了按眉心。 “怎么了?” 裴珣低头瞧着她。 “我?右眼皮一直在跳,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