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夏》 融夏 第1节 ?  融夏 作者: 话眠 简介: 【年龄差文/暗恋成真/救赎】 再遇到段融时,他已经不是七年前落魄的少年。 他在商界里混得风生水起,没有人不惧怕他的手段。 沈半夏只是个在读大学的平凡女生,原本不该跟他再有任何交集。 她没有想到能跟段融重逢,更没想到自己会戏剧般地成了他的未婚妻。 订婚那天,她抬起头,当着众宾客的面冲着段融露出一个欢喜的笑。 眉目俊朗到妖冶的男人呵笑了声,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箍着她腰把她压在墙上。 “这么会演戏,”段融倾身看着她,手指在她下巴上轻佻地刮了下:“不过可以演得再逼真点儿,一会儿我们出去,当众接个吻怎么样?” 段融不知道,其实沈半夏并没有演。 她喜欢段融的心思是真的。 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在自己黯淡无光的年少岁月里,一直偷偷暗恋着段融。 是段融曾朝她伸出了一双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出了泥潭。 那年夏天阳光炙热,眉目英挺的少年站在她身边,下巴朝前抬了抬,语声平淡却撩动人心:“别怕,往前走。” - 沈半夏一直不觉得段融会喜欢她。 段融对她的所有好,只是因为她年纪小,他下意识的照顾。 就连别人也都是这样以为。 直到后来,大家看到段融破天荒在朋友圈发布的第一条消息。 段融贴了张照片,照片里是和沈半夏的合照,他正捏着她下巴吻她。 在这张照片上面,清楚地挂着三个字:有主了。 1.腹黑败类x软萌少女; 2.双洁,年龄差7;救赎; 3.本文纯属虚构,所出现一切地点、学校等等均为架空捏造,不要与现实进行对标。 初版文案写于2022.3.9,有修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半夏,段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融化在你手上 立意:积极向上努力拼搏 第1章 成人礼 《融夏》文/话眠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 太阳很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像一颗沸腾的荷包蛋。 空气里传来树叶茂盛生长的声音,柳树疯了一样抽芽,垂下的丝绦在风里妩媚地招展。 十一岁的沈半夏贴着墙根走路,两只手把肩上的书包带拽得很紧。 “小哑巴!”有人不停跟着她,那些人全都一样得面目模糊,也都是一样得口气恶劣:“你跑什么,给我站那!” 有人朝她猛地扔过来一样东西。 原本只是块小石子,可逼近她面前时,却变成了一柄闪着光的利刃。 沈半夏醒了。 她醒得很突然,千钧一发间蓦地睁开眼睛,从不见天日的噩梦里挣扎出来。 额上全是冷汗,她躺在床上缓了会儿神,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现在是16年6月20日上午七点,她早就长大,不再是七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了。 她起床,迅速洗脸刷牙,把头发高高扎了个马尾,背上包出门去学校。 考完最后一门课大一就正式结束,班里有男生过来请她一起去海边度假,她拒绝:“不去。” “去呗,这都一年了,班里几次集体活动你都不参加,同学们都很想让你去。” “我真的没时间,”沈半夏把纸笔装进帆布包,单肩背着,朝他摆了下手:“走了,拜拜。” 女生纤细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马尾辫随着她的走动在背上扫出一下下的弧度,教室里余下一点儿淡淡馨香。 班里有人过来搂住那男生肩膀,怪声怪气地调侃:“哎呦,难追哦。” 沈半夏并不是在敷衍,她确实没有时间去玩。 一年前,她考上了本地赫赫有名的政法大学,在读法学专业。凭借着学校的声势,刚入学不久,她在网上各大律师事务所漫天撒网,希望有谁能给她一份工作。结果被平忧事务所录用,没课的时候会去上班。 正是盛夏时节,太阳把路边的树晒得神采奕奕,一颗颗梧桐招摇过市地炫耀着绿油油的叶子。 她一路捡阴凉的地方走,阳光透过层层绿叶在她白皙的脸上撒下细碎光影。 出了学校,去公车站的路上,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 后车窗缓缓降下,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贵妇人叫住她:“半夏。” 沈半夏停步,扭头。奇怪地盯着女人看了会儿,很快想起来她是谁:“严阿姨?” 严琴笑笑,从车上下来。 这是沈半夏第二次见到严琴,每次见到这位年逾五十的妇人后内心都在咆哮:果然钱是好东西,能让人容颜不老。 严琴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十来岁,往前倒二十年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穿了身当季全球限量发售两件的套装,另外一套出现在前几天出席某国慈善活动的某国王妃的身上。 “阿姨有事跟你说,”严琴毫无架子,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慈祥:“跟阿姨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沈半夏一时想不到,这位看起来就贵的贵妇人能有什么事需要特地跟她说。 “可我还要去上班。” “你老板武平我认识,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在严琴的话后,沈半夏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句不好意思,走到一边去接。 老板武平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半夏,严琴是不是去找你了?” “是。” “她有事要跟你商量。” 武平应该又在办公室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了,甚至能听见修剪花枝的声音:“你跟她去吧,她是我大学同学,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记得对人客气点儿。” 咖啡厅里气氛幽静,提前被严琴包了下来。老板是个大胡子外国人,亲自来请严琴入座,跟她用法语交流了几句话。 沈半夏并不清楚严琴的具体身份,只是大概能看得出,这位年满五十依旧美艳不减的女人来头不小。 “严阿姨,”沈半夏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之前我问你愿不愿意当我儿媳妇,你还没给我答复呢。”严琴放下咖啡,脸上带了淡笑。 沈半夏觉得这位阿姨纯属是在拿她取乐:“严阿姨,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如果不是玩笑呢。” 严琴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缓缓推到她面前:“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跟我儿子订婚。” 沈半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句话的荒谬程度,比她这十八年的人生还要荒谬。 …… 回到事务所,武平依旧在侍弄快摆满一整个办公室的花花草草,听到敲门声,他往门口看:“回来啦。” 沈半夏进了办公室,把严琴给她的一份文件放在老板办公桌。 武平放下给花培土的小筛子,问她:“怎么样,严琴找你是聊什么?” “她让我跟她儿子订婚。”沈半夏越想越觉得离谱:“老板,她让我跟她儿子订婚!” 武平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不觉得意外:“我大概知道,她跟我聊过。你也不用觉得有多奇怪,你年轻,经历的事情少。以后就会知道,只要活得久什么事儿都能碰上。” 沈半夏怀疑地看他一会儿:“老板,你跟我说实话,她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要不然是个残废?” 武平笑着摇了摇头,等戴上眼镜,拿起桌上的合同翻了翻:“这上面不都写了,只是给你一个未婚妻的名头,完全不需要你真的跟她儿子交往。而且期限只有一年,一年后订婚取消,你还是你,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且还能拿到一笔很大的酬金。” “可她给的酬金多到不正常。” “这难道不是好事儿?这合同我看过了,对你完全没有害处。”武平把合同递还给她:“半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是每天都可以发生的,你要是不把握住,以后说不准会后悔。” “可她为什么偏偏会找上我?”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武平摘下眼镜,拿起壶给花浇水:“你只需要知道,你有钱拿就行。” 公司里每天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到了下午总有浓郁的咖啡香气溢满整个办公楼。 沈半夏回到工位,又一次地把合同翻看了遍。 不远处有三四个女生聚在一起,讨论前段时间去参加的一个商业论坛。 其中一个女生说到某人时,激动地额上青筋都要蹦出来:“我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惊为天人,身材脸蛋全都顶级那种,帅到我人都麻了,看见他我才知道平时我见过的那些男的个顶个的歪瓜裂枣。” “真的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不是有人说他那些照片是经过精修的吗?” “有谁会专门给他修抓拍照啊,说这话的人有病吧,根本就是在嫉妒他。” 融夏 第2节 “就是。真的不骗你们,真人简直帅惨了,他往我这边看的时候,我跟他对视了一眼,毫不夸张,我腿都软了,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才能给他生孩子。可再看看我自己,算了,就咱们这种姿色的别去玷污人家了。” 有女生听见,站起来扒着工位问:“谁谁谁,你们在说谁啊?” “段融,就是天晟集团的那位太子爷。” 沈半夏拿着合同的手僵了下,心口猛缩,呼吸停滞了几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听到段融的名字,她都会产生过激反应,心脏跳动得不正常。 到了晚上天气依旧很热,没有一点儿风。从写字楼出来好像就进了一个闷炉,空中盘旋着大朵积雨云,但始终没有下雨的意思。 沈半夏打算搭车回家,米莉开着车朝她过来,降下车窗:“小半夏,上车,姐姐带你去吃火锅。” 米莉是事务所里的律师,二十七岁,长了张艳光四射的明星脸,偏偏要靠实力吃律师这碗饭。入行以来打过好几场漂亮的官司,算是在律师界小有名气。 沈半夏上车,车子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穿行,高耸入云的一座座钢筋水泥被霓虹裹出一片声色犬马。 车子在一条路口停下,沈半夏仰头,看了看写有“迷路”两个字的夜店招牌:“米莉姐,不是要吃火锅吗?” “吃什么火锅,你这孩子怎么就想着吃火锅。”米莉停好车,把沈半夏拉进夜店。 一进去,躁动的音乐声快要把人的耳膜震破,舞池里满是疯狂扭动腰肢的男男女女。 “小半夏,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米莉不知道从哪儿要了把剪刀,靠在吧台弯着腰一边利索地把过膝的铅笔裙改短到膝盖以上,一边跟沈半夏说话:“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你今天必须过来享受成年前最后的疯狂!要知道,一入社会深似海,从此欢乐是路人!你不好好嗨一场,还等什么呢。今天在这里你好好玩,不管消费多少姐姐都包圆了!” 米莉说完,把剪刀扔回给酒保,踩着高跟鞋一猛子蹿进了舞池里,随机逮到个纹了条花臂的男人,伴随着刺耳的电音扭动起腰肢。 群魔乱舞,每个人脸上都是尽情享乐的靡靡之色。 沈半夏找了个安静又远离迷幻光线的地方,坐在吧台上把包里的一套习题集拿了出来,旁若无人地开始刷题。 调酒小哥看直了眼睛。他在这家店待了有好几年,见过女人跟男人拼酒,女人跟男人打架,女人跟男人当众肉搏,就是没见过有人来做题的。 “小姑娘,”调酒小哥看她年纪很轻,一张脸有种天然的幼态和稚嫩,怀疑地问:“你成年了吗?这里未成年禁止进入。” 沈半夏心想你瞧不起谁啊,把身份证拿出来,遮盖住关键信息,去让调酒小哥看她的出生年月。 “来过十八岁生日啊,”调酒小哥调了杯酒给她:“免费的,成人礼。” “谢谢,不用。”沈半夏礼貌拒绝,把酒推回去。 她刷了会儿题,一套卷子都做完,米莉还在舞池里跟男人贴身热舞,并且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霸占着舞池里的c位。 沈半夏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要零点了。 她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无意中往外看,发现有个十分眼熟的男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这男人叫吴政,曾经因为一点儿经济纠纷光顾过平忧事务所,在见了沈半夏一面后对她念念不忘起来,缠着她要跟她交往。 沈半夏躲之不及,把书塞进包里,背起来就走。 吴政却好像已经认出了她,阴魂不散地追在后面,脚步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沈半夏小跑起来,满头冷汗地跑出夜店,一头扎进被霓虹灯摧毁得五颜六色的夜色中。 路边停着很多载客的出租车,沈半夏看都不看,拉开距离门口最近的一辆车坐进去,在吴政朝她追过来前,咣地一声合上车门。 “师傅!快开车。” 她说话时颤音都出来了,眼睛紧紧盯着窗外,生怕吴政那个疯子会找过来。 眼见吴政朝着这辆车越走越近,她着急地朝前倾身,扒住前面车座的座椅靠背,跟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师傅,快开车啊!去旭升公寓!” 驾驶座上的男人挑起了眉。 车里很黑,他又背对着她,沈半夏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看到一截于昏昧光线下隐没的线条凌厉的侧脸,和他搭在方向盘上,夹着烟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烟雾在他指间徐徐升起。沈半夏目光怔愣,盯着那只细瘦修长、骨感又欲的手看了会儿。 心里一个念头冒出来。 淦,现在司机师傅都这么卷了,手需要这么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一个暗恋成真的年龄差文。 文章纯属虚构,请勿联系现实,蟹蟹大噶。 第2章 夏至 沈半夏咽了口口水。 这么好看的手,夹着烟的样子都显得迷人,甚至让她不觉得二手烟呛人了。 吴政已经找了过来,在车窗外敲了敲。沈半夏吓出一身冷汗,第三次乞求:“师傅,求你快开车,我要去旭升公寓!” 前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摁灭了烟,打开车窗让空气流通进来,不慌不忙发动了车子。 吴政被甩在后面,朝着车奔跑了好几步,指着沈半夏大声说着什么,沈半夏没听见。 她深深松口气,放松下来倚靠在座椅上。 很快发现,自己坐的好像不是普通的出租车。 而是一辆她只在杂志上看到过的,全球限量发行七辆的顶级豪车。 她又一次仔细观察了遍,可以确认这辆车的价值确实比她这条小命都要值钱。 “那个,”她发觉出不对劲,手扒着前面的座椅靠背,身体往前倾,想去看看他的脸:“司机师傅,你好像走错路了,我要去旭升公寓,是青朝路的旭升公寓。” 男人觉得荒唐似的呵笑了声。 一个单调的音节,带着魔力般往沈半夏耳朵里挠了一把。 痒意顺着她耳朵往下流窜,一路痒进心里。 “司机师傅?”那人重复了遍,紧接着,喉咙里淡嗤一声,口中吐出一个字:“行。” 这人声音也意外得好听,低沉又有磁性。 沈半夏再努力地往前探了点儿身,想看清他的脸。 但车里很黑,外面的光透不进来,一切都被昏暗吞没,她看不清楚。 “坐回去。”他突然说。 三个字说得极有压迫感。 沈半夏如被大人逮到不听话的小孩般,赶紧往后坐了回去。 “安全带系上。”他一只手扶住方向盘,淡声命令。 沈半夏乖乖系上安全带。 她刚系上,前面的男人已经把车在下个路口转弯。 她被一股惯力带得往旁边歪了歪,白皙细软的一只手啪地抬起来撑了把车窗。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濡满了汗,在窗上摸出几道指印。 车里烟味散尽,男人把车窗升起,调低冷气温度。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任何话,沈半夏也没有再跟他搭讪。 米莉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又碰见吴政那个疯子了。”沈半夏看向窗外,想到吴政纠缠不休的样子,身上一阵恶寒。 “他又去找你了?有病吧!你告诉他,如果他再来骚扰你,你就去报警。” “我跟他说过,可是没有用。” “你也是倒霉,遇到这种甩不掉的人。”米莉看了看时间,激动地说:“小半夏,再过五分钟你就要正式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了,开不开心?为了庆祝这一喜事,要不要姐姐我给你找个男人,你谈个恋爱庆祝一下?” “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沈半夏揉揉耳朵,不想再听她那边燥烈的音乐声响:“我先挂了,米莉姐,你玩完早点回家,别又被人骗去开房了。” “要骗也是我骗男人,男人能骗得了我吗?” 不知道米莉又跟谁鬼混到一起去了,沈半夏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她那边火热的接吻声。 米莉一直奉承食色性也,对爱情的向往在还没发育的时候就已经破土而出,在风月场合里走惯了,二十七年来交过的男朋友能组一个足球队。 沈半夏没有打扰她,把电话挂断,无聊地看着窗外倏忽而过的路灯。 不知不觉过了零点,时间进入到新的一天。 今年的夏至到了。 没想到跟她一起迎接她十八岁生日的,会是一个陌生的出租车司机。 车子在旭升公寓前停下,沈半夏把手机拿出来:“师傅,多少钱啊?” 男人按了下中控门锁,寂静的车里啪嗒响了一声,车门被打开。 “下车。”他的声音始终很淡,带着股金属的冷硬气息。 沈半夏愣了愣:“可我还没有给您钱。” “下车。”他不是很有耐心地重复了遍。 沈半夏被他话里的寒意激了下,没再说什么,打开车门下去。 车子很快调转方向,驶离公寓。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形,只能看到车后挂着的车牌号。 [99999] 好嚣张! 她腹诽着,目送着车子走远,回了公寓休息。 车里,段融透过后视镜看到女孩进了公寓大门,单薄瘦小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他颇觉荒唐地笑了声,在下个红绿灯处停车,降下车窗,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手拢着火点燃。 手机响,他摁下接听。 “融爷,你人呢,刚不是还在吗?”高峰在电话里嚷:“哥几个都喝醉了,就等着你车呢。” 融夏 第3节 “我是你们司机?” “啊?”高峰怔了下:“融爷,不是你让我们给你挡桃花,我们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啊。” “你们是去给我挡桃花的,还是去睡姑娘的?”段融拿下嘴里的烟,口中徐徐吐出一口白雾:“行了,门口一溜出租,哪辆不能送。” “融爷!” “记得别上错车。” 段融挂断电话。红灯格外漫长,后面排出几十米的长龙。他把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灰白色余烬簌簌落下,烟雾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绕。 旁边一辆车的车窗降下,一名唇红齿白的二十来岁女生朝他看,在他终于扭过头两人视线对上时,女生娇羞又妩媚地笑了下。 女生在写有联系方式的卡片上落下一枚火红唇印,赶在信号灯变化前把卡片扔进他窗里。 女生的车往前开,段融捡起卡片,侧头颇无语地哼笑。发动车子几秒追上,那女生的窗还开着,他看都不看,把印着女生唇印的卡片准确无误扔回去。 女生被砸了个措手不及,卡片在扑到她脸上几秒钟后慢慢往下滑。她不可置信地发着愣,视线往前,看到那辆黑色莱肯在夜色中呼啸远去。 …… 沈半夏进了家踢掉鞋,先把自己往沙发里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脑子很乱。她仔细梳理了一遍,回忆起自己之所以会跟严琴认识,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因为只是个大一学生而已,自从入职平忧事务所,她能做的无非是些打印复印、收集资料之类的琐碎小事。某天,老板武平把她叫去会议室,屋子里除了他外,还坐着一位跟严琴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那人叫康芸,出身豪门,往上倒三代家里也依旧是豪门,却被丈夫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职员戴了绿帽子。 绿了康芸的小三并不是最近才绿她的,渣男贱女早就背着她生了个女儿,女儿今年长到了十八岁,所以康芸的绿帽整整戴了十八年。事情败露后,丈夫非但没有悔过,还趁机跟不能生育的康芸离了婚,把小三扶正。 康芸原本是无过错方,以为可以让丈夫净身出户,谁知道他丈夫是搞法律起家的。这种搞法律的人手段多得是,黑得能搞成白的。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运作的,反正最后非但没掉一根毛,还捞了康家不少好处。 康芸咽不下这口气,又因为工作原因,她不得不去跟小三吃顿饭。她知道小三会带着女儿出席,用那个孽种来达到羞辱她的目的。康芸不能坐以待毙,找到了武平这个老同学帮她想办法。也不用怎么出手,只要能帮她出气就好。 武平给她介绍了沈半夏,让沈半夏假扮她的女儿,跟着去赴宴。 康芸原本不太相信沈半夏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结果她错了,沈半夏确实争气,不仅仅只是人长得漂亮,学识谈吐更是全方位碾压了小三的女儿,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包括小三和小三的女儿。 不仅如此,沈半夏那张嘴还伶牙俐齿,在席上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含沙射影地把小三母女狠损了一顿,给康芸挣了好大一个面子。 康芸当时在席上看着沈半夏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恨不能沈半夏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半夏今年十八岁,小三的女儿也是十八岁,可是两个人席上丁对丁卯对卯地一比,小三女儿俨然被衬托成了一个智障。 小三脸色早就不好看了,笑里藏刀地问:“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孩子呢,我隐隐约约有听说,你不是不能生吗?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 康芸十分做作地笑:“你这个隐隐约约是听你老公说的吧。我跟你说,他其实是自己不行,所以才到处污蔑我的。” 康芸亲昵地把沈半夏搂进怀里:“我这女儿是我跟我现任老公背着你老公生的,一直都放在国外她姥爷身边养着呢,所以你们才都不知道。对了,这件事你也别跟你老公说啊,他要知道我那么早以前就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呢。我是不怕,反正都已经跟他离婚了,可你还得跟他过啊,是不是?” 小三脸上的肌肉颤了颤。 当时康芸身边跟着来的有另一位贵妇人,就是今天来找沈半夏的严琴。 席上严琴用满是欣赏的目光看了沈半夏好一会儿,笑道:“听说半夏回国是为了去政法大学读书。那学校很难考的,能被录取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 在严琴的话后,席上的人看待沈半夏的眼光更添了几分赞叹。 “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有出息,怎么能让人不喜欢。”严琴亲昵地摸了摸沈半夏的头发:“我要是能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要不然,康芸你就割爱,让半夏嫁给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样?” 这句话说完后,席上的人明显有三秒钟的震惊。 那时候沈半夏还不明白这三秒钟的震惊代表什么。 严琴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竟然真的会拟好合同找过来。 商人重利,所做的一切基本都离不开一个钱字,沈半夏想不通自己能给严琴带来什么样的价值。 她揉揉头发,闭上眼睛又趴了会儿,起身去盥洗室洗漱。 洗完脸,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镜子里的女生明眸皓齿,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柔美。一张嫩白细腻的小脸上挂着几滴水珠,从来不用化妆,就这么清清淡淡就已经足够好看。 她的人生别无长处,只有这张脸长得还行,算是挺受男人欢迎,平时追她的男人也不少,可是她都没兴趣。 她真正有兴趣的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唇角努力扯出一个笑。 “沈半夏,”她自己祝福自己:“成年快乐。” 睡了一觉起来,沈半夏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化了个适合自己的淡妆,从衣柜里挑了条最贵的裙子穿上。 她长了张毫无攻击力的娃娃脸,眼睛又是偏圆的杏眼,个子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二,整个人看上去相对比较幼态,总是显得不成熟。以免对方有意见,她把自己尽量往成熟方面捯饬,脚上还破天荒穿了双细高跟。 对着镜子确认了遍,确定没有问题,她出门去两方约定见面的地方。 昨天老板说得对,就算严琴的儿子真的一塌糊涂又能怎么样,她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交往,只是做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已,不需要跟他发生任何亲密接触,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并不知道严琴为什么要找她,但这世上多的是奇怪到无法解释的事,她不需要弄明白原因,只要能拿到钱就好。 她确实太需要钱。 路上接了个电话,严琴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先去那边。 是家私人美容会所,会员制,平时去的都是些豪门阔太,严琴已经在里面等着她。 看到她精心的打扮,严琴笑了笑:“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这么说,还是让人把她请到后头,让她从头到脚把衣服鞋子全都换了一遍。 果然她精心打扮的行头穷到了严琴,严琴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衣裳和鞋子,外带一个奢华手包。 她看着镜子里一身名牌的自己,心里不禁感慨,果然有钱人的生活才是生活,而她往日都是在活着而已。 她从更衣室出来,严琴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满意地颔首微笑:“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跟我儿子见面。” 见面地点在一家西餐厅,严琴提前把这里包了下来。 沈半夏跟她一起等了有大半个小时,主人公还是没有来。 严琴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正要给那边的人打电话,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沈半夏跟着抬头。 看到来人的一秒,她浑身的血液全都冻住,眼睛不自觉睁大,心脏停跳,呼吸秉住,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涌过一股不真实的眩晕感。 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个子很高,一张脸鬼斧神工般精致俊朗。大概是刚从公司赶来,穿了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系着领带,看上去禁欲又危险。 一双眼睛深邃幽暗,黑得如一方浓墨。 他身上带了股在商界里勾心斗角多年的杀伐之气,气质偏冷,可眼睛里偏偏藏着玩世不恭的懒散劲儿。 他在沈半夏对面坐下,背部松松散散地往椅背上一靠。 一枚银质打火机被他随手扔在桌面上,他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对面的人,在看清她的样子后,目光里含了明晃晃的玩味。 沈半夏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唇微张,仍没从震惊里回过神。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 “这是段融,”严琴开始给她做介绍:“他就是我儿子。” 沈半夏知道。 他就是段融。 她不可能忘记他。 那年夏天,阳光灿烂地钓在穹顶。学校外一条幽僻无人的绿荫道上,个子高高的十八岁少年站在小小的她旁边,替她赶走了往她身上扔石子的人。 少年停在她面前,朝她躬下身,修长细瘦的手指伸出来,把她额上一点儿泥巴擦掉了。 “别怕。” 明明是面目冷肃的人,跟她说话时的声音却温柔。 “往前走,哥哥会在后面保护你。” 第3章 小朋友 沈半夏在七年前的夏天认识了段融,他是高中部的风云人物,整个附中没有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那年他上高三,而沈半夏刚升入初一。不管她有多舍不得他,两个月后,他还是转去了别的学校。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并不敢想自己还能跟他重逢,更不敢想重逢的方式会是现在这样,她会在人安排下来跟他谈订婚的事。 跟他有所交集的时候,她只有十一岁,个子还没长开,小小的一个人,连他肩膀都不到。两个人交流不多,他只把她当成需要帮忙的小朋友,常会在上下学路上默默跟在她身后。 那个时候的沈半夏沉默寡言,几乎没有跟他说过话,他也从不问她叫什么名字。 但沈半夏一直知道他的名字。 段融。 她偷偷地把他珍藏在心里最隐蔽的角落,生怕被人发现。 一藏就是七年。 这些事情他全都不知道,甚至有可能早就忘记,他曾在少年时期无意中帮过一个小女孩。 自从段融出现,沈半夏的眼睛就一直黏在他身上。一双浑圆的眼睛里慢慢渗出水光,很快变得红了。 段融看着她,眉骨轻抬。 年轻到甚至有些幼态的女孩,看上去甚至像在上高中。 “这就是半夏,”严琴跟他介绍:“你康芸阿姨的女儿,一直在国外生活,去年刚回国。” 是,沈半夏又要开始骗人了。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经陪康芸出席过一场饭局的原因,现在上层圈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康芸有个在国外养大的女儿,这个女儿是康家唯一的血脉,很受康老爷子疼爱,一直是老爷子亲自教养着,今年已经长到了十八岁,在政法大学读书,等将来毕业会接手康家的产业。 消息传得很广,段康两家又刚好会在不久后有个合作,需要一个连接纽带,沈半夏恰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沈半夏需要在这一年里以康芸女儿的身份面对外界,只有套用这样的豪门身份,她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段融。 融夏 第4节 她仍记得昨天谈话的最后,严琴跟她说的:“有件事你必须要时刻记住,你假扮康芸女儿的事,我知道,康芸知道,可我儿子不知道。在他面前,你要时刻记住你就是康芸的女儿,金融大鳄康宏升的外孙女,货真价实的名门千金。” 为了好好地生存下去,沈半夏一直都很会骗人,顺手给自己装一个假身份简直信手拈来,但这次却有人雇她去骗段融。 全天下她最不想骗的那个人。 她紧张地不停掐自己手心,睫毛微颤。对面的段融在严琴的话后淡嗤了声,目光仍旧落在对面女孩明显不安的脸上:“高中生?” 他的声音磁沉,十分好听,让沈半夏觉得熟悉。 “半夏已经上大学了,等放完暑假就要上大二了。”严琴扭过头,看向沈半夏:“是不是啊半夏?” 沈半夏这时候才没再继续去看段融,目光无神地闪了闪,手指蜷缩了下:“是。” “现在的大学生这么想不开,”段融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但是并没有拿出来抽,又搁回去:“不好好谈恋爱,找我这个老男人?” 沈半夏抬起眼睛,看他。 对面的男人眉目俊朗,五官深邃,好看得像是精心雕刻出的艺术品。仔细算起来,年龄只比她大七岁半,今年刚二十五而已,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把自己形容成老男人。 “几岁了?”他又问,说话时薄薄的眼皮抬起,目光落在她身上。 猝然与他对视,沈半夏心里漏跳了一拍,手指蜷缩得更紧:“十……十八了。” “十八?”他似乎有些不信,怀疑地打量了她一遍:“什么时候满十八?” 沈半夏:“今天。” “……” 段融默了片刻,喉咙里嗤笑了声:“行。” 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严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起身要走:“你们聊,我有事先回公司。” “严女士,”段融抬头朝她看,下颚线条切出凌厉的弧度:“您是不是觉得我挺像畜生,就喜欢这种高中生类型的?” 气氛静默下来。 看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有些僵,沈半夏再次告诉他:“我不是高中生,我该上大二了。” “所以就能出来找老男人了?”段融看向她,隐隐有些教训的口吻。 在他的目光下,沈半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明明已经尽量往成熟的方向打扮了,为什么他还是在嫌弃她。 是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吗? 她回忆起昨天,严琴跟她见面时说过的。 “我那儿子有喜欢的人,这么多年过去还对她念念不忘。我不喜欢那女生,所以如果你能让我儿子忘了她,我会很感激你。” 沈半夏当时问:“可是如果您儿子在这一年里喜欢上了我,那要怎么办?” 严琴沉默地看着她,那眼光仿佛是在说:你倒挺有自信。 沈半夏尴尬地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是说如果,如果您儿子真的喜欢上了我,死也不愿意跟我分开,那要怎么办?我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到时候肯定比那女生更让您头疼的。” 记得当时严琴淡淡笑了笑:“你放心,如果真是这个结果,我可以接受。” 沈半夏懵怔,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鹿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严琴。 “那女人是个妖精,我看不惯。”严琴笑得十分慈祥:“而你跟那妖精不一样,你比她要讨人喜欢得多。” 对于严琴口里的妖精,沈半夏差不多能知道是谁了。 当年在附中,段融跟与他同年级的一个女生的纠葛故事传得到处都是,不仅高中部的人知道,甚至就连初中部的人都在津津有味地讨论。 沈半夏见过那个传闻里的女生。女生叫万珂,长得明艳动人,小小的一张瓜子脸,搭配浓妆毫不显得俗艳,反倒光彩照人。 是极有攻击力的那种长相,如果非要用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只有美艳绝伦可以匹配她的美貌,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那张脸。 是跟沈半夏完全不同的类型。 沈半夏低了些头,眼睫也垂下去。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下场馅饼,也砸不到她头上。 对于这场合作,严琴给她开出了五百万的高价,并且会在前期先付五十万定金。有了这些钱,她一切的问题都不会再成问题了。 可她现在发现这些钱对于她来说依旧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拿得到。 段融从附中转学后,她虽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但是因为万珂的存在,她彻底切断了对他的妄想,再也不敢奢求他了。除了偶尔做梦会梦见他,戒断反应进行得还算顺利,可以若无其事地把他藏在心里最最隐蔽的角落,那里隐蔽得甚至就连她都轻易无法找到。 已经回复到正常生活,如果再跟他有交集,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受伤。 那年知道他跟万珂的事后,对于她来说毁灭性的打击,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严阿姨,”她从椅子里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会再联系您的。” 严琴没想到她会中途退缩,不可理解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用眼神问她为什么突然反悔。 沈半夏装成看不懂,转身往前走。 脚上的高跟鞋很不舒服,磨得她脚踝都在痛,她很想脱下来。 等走出这间餐厅的门,她就要脱下来。 “段融,”严琴并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是我带过来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就算不喜欢她,起码也该把她送回家。” 段融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扬眉:“您没看见?她嫌弃您儿子太老,不乐意跟我待太久。” 他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沈半夏出了餐厅,在外面站了会儿,抬头去看热烈盛放的太阳。 她出生在夏至这天,记得父亲跟她说,她出生的时候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父亲希望她能活得像夏天一样暖和,所以给她取名叫半夏。 这几年里,她一直都努力地、热切地活着。 想到溜走的五百万,她不可能会不可惜。但是段融对于她来说是个危险人物,不可以碰。如果碰了,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粉身碎骨。 更重要的,她不想成为段融和万珂之间多余的第三者。 她甩了甩头,把五百万的事抛到脑后,沿着马路往前走。 “小朋友。” 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好听到能让人耳朵发痒的声音,她猝然想起昨天晚上搭乘的那辆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便是这样好听的。 她回过头,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段融。 繁华街市上人来人往,他们两个人的外形都太过惹眼,吸引得过往行人频频朝他们这里看。 段融比她高出很多,目测起码要有一米八六往上,虽然她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站在他面前时还是觉得有压迫感。 她不由往后退了半步,避开跟他的距离。 段融垂眸,目光落在她脚上的高跟鞋。能看出她并不常穿这种鞋,走路的时候身形有些晃,脚踝上磨破了一块皮,伤口处往外渗着血丝。 “住哪儿,”他说:“我送你。” 她的眼睛仍是红着的。 段融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在与他对视的时候眼睛会红,里面浮着水光。原本是洒脱开朗的性格,可在面对他时会倏忽沉寂下来。 沈半夏其实很想答应他。 但是她不能答应。她要当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后,她要继续回到没有他的、正常的生活。 “不用了,”她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清咳了声才继续说:“司机很快会来接我。” 段融看她一会儿,突然说:“出租车司机?” “……” 她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段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朝她扔过去。 沈半夏下意识接住,低头看了看,发现他给她的,是一板十枚装的创可贴。 做完这些,他朝前走过来。 经过她身边时,他低了些身,几乎是在她耳边说:“生日快乐,”过了两秒,他侧了侧头,一双薄唇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补充:“小朋友。” 作者有话说: 沈半夏:他其实是今天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 【注】学校传言是大乌龙,男主从没有喜欢过女二,后面会解释。 另严琴另有打算,不是那么简单的原因就找女主,也是后面解释。 第4章 真假 男人的声音极近地传进耳朵,说话时有热气拂到她皮肤上。 沈半夏的心脏跳得快起来,耳朵红了一片。 话音落,段融直起身,手插兜与她擦肩而过。她嫩白细软的手臂露在外面,在他经过时他的西服外套擦碰到了她手臂皮肤,那块地方迅速发痒。她抬了抬眼睛,睫毛轻颤,额前刘海被两人间穿行的风吹动。 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气,是她记忆里他身上的味道。 路两旁的树木晃动着枝丫,有沙沙的声响传出来,阳光透过层层绿叶斑驳洒了一地。 沈半夏转过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已经走到一辆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 沈半夏很清楚地看见了,他那辆车的车牌号: [99999] 昨晚的一切涌入脑海。 她坐上了一辆豪车,以为前面驾驶座里的人是出租车司机,让他把她载回了家,他也真的就一声不吭载她回家。 所以并不是出租车司机,是她上错了车,载她回家的人其实是段融。 融夏 第5节 她盯着手里的创可贴看了会儿,并没有用,只是收进包里。 但这个时候她发现,她背着的包根本不是她的,甚至就连身上的行头也都不是她的。她既然决定中止这桩合作,这些东西就都要还给严琴。 她给严琴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不好意思严阿姨,”她道歉:“我想我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要不您去找找其她人吧。” 严琴顿了两秒,问:“你想清楚了?” “是,我想清楚了。”沈半夏回过头,往餐厅的方向看了眼:“您稍微等我一下,我找个地方把衣服换回来,会给您送回去的。” “不用,那些都是给你买的,你就算还回来我也没办法处理。今天你也忙了一天,那些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我还有事,就先挂了。” “……好。” 沈半夏没有再继续打扰她。 严琴挂了电话,接到了康芸的来电。 “琴子,事情妥了?” “还没有,出了点儿问题,”严琴端起咖啡浅啜了口:“不过没什么影响,她很快就会主动找过来的。” “我是真不知道你费这劲儿干什么,”康芸在美容院里做脸,扬手把屋子里的美容师都打发走:“我们两家要真想合作,有的是办法,不用非得使联姻这种手段。” 她想到什么,噌地一声从美容床上坐起来:“琴子,半夏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吧?” 严琴无语:“她要是我私生女,我让她跟我儿子结婚,我脑子不是进水了吗?” “也对。”康芸把脸上的面膜揭掉:“不过不是私生女,那就肯定是有别的关系,总有一天我得知道。” …… 沿着街走了会儿,脚实在有些痛,沈半夏拦了辆出租坐上去。 一辆普普通通的桑塔纳,车里的一切布置都透着底层人民的简朴。 果然哪有什么出来体验生活的有钱出租车司机,真正有钱的人,是不需要出来体验生活的。 因为只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才叫生活。 她看着车窗外倏忽而过的树木,想起中学时代她认识段融的时候,其实段融的身份跟现在千差万别。 他出身不好,没有一个身份高贵的母亲,没有现在的一切权利。 有的时候,他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需要不停地做兼职,挣一点儿微薄的薪水以此维持生活。 这些事全都已经过去了。 沈半夏回了家,换掉身上的衣裳和鞋子,从包里拿出创可贴。 并不舍得用,她把创可贴装进抽屉。 时间还早,她去了平忧事务所。 事务所最近接了桩公益案件,沈半夏跟着武平和米莉去当事人那边了解情况。忙完已经是傍晚,武平找了附近的餐厅请吃饭。 餐厅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着一桌客人,其中一个梳了油头的男人朝米莉身上瞟了好几眼。米莉侧过身补了补口红,说:“没想到吃个饭还能遇到我前男友,一段时间没见他好像变得好看了点儿,我去会会他。” 说完脱掉身上一件外套,露出里面的吊带,袅袅娜娜地朝那男人走了过去。 武平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指了指米莉:“这姑娘平时就是爱玩了点儿,但业务水平还是在的,咱们事务所属她打赢的官司多。你多跟着她学学,能长经验。” 沈半夏点头。 武平拿公筷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我听严琴说,你没签合同。” 她继续点头。 “为什么?” “我事先不知道她儿子是段融。” “段融又怎么了?一没有隐疾二不是个残废,人还长得好看,这难道不是意外之喜吗?” “他……他气场太强,感觉很危险,不好接近。而且我有听说,他在商场里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我怕他知道我是个骗子后不会放过我。” “他是对竞争对手心狠手辣,”武平摘下眼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他能对你一个小姑娘心狠手辣吗?”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沈半夏说:“我不想掺和。” “你怎么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好多人都这么说。” 武平叹口气,摇摇头:“我真不是好为人师那种,但不得不跟你说一句。这世上的事,就算是你用眼睛看的都有可能不是真的,更何况只是用耳朵听的。” 沈半夏怔了怔,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吃菜。 “不过你既然不想接那就算了,我也不会逼你。只是你哪天如果后悔了,可以随时跟严琴联系。我知道你很需要钱,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放弃就太可惜了。” “老板,你为什么这么关照我?”她问。 “我有关照你吗?” “有的,我在事务所一年,多亏了您照顾。” 武平笑了笑,他今年快五十岁了,跟沈半夏的父亲年龄差不多,笑得宛如一位真正的慈父。 “其实我认识你父亲,”他说:“我跟他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你不知道吧,你爸当年在学校可是个风云人物呢,人长得帅,也聪明,代表学校去参加过好几次国际科技大赛,只要是他带队保管能给学校拿个第一回 来。我虽然跟他不是一个学院的,但也听过他的大名,一直都很佩服他。” “怪不得,”沈半夏往嘴里填了块西蓝花,长叹一声:“我还以为我是有什么个人魅力,让您看到我的价值了呢,原来我也是靠爹才能进事务所的啊。” 武平被逗得哈哈笑了笑,摇头不语。 米莉从那桌回来,估计是跟前男友聊得不错,脸上带了抹羞红。 她先把外套穿上,跟半夏指了指那桌里一人:“你看那人怎么样,还算不错吧。” 沈半夏往她指的地方看,看到了坐在油头旁边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人长得温文尔雅,颇为周正。 “怎么了?” “我刚认识的,聊了几句,结果就给你接了一活儿。”米莉一脸你怎么还不夸我的嘚瑟样:“明天他父母要来,两位老人都很传统,看他都快三十了还没有女朋友,一直都急得不得了,都愁出病来了。他就想趁着明天父母来看他的时候,找一女孩陪着他去跟爸妈一块吃顿饭,当交差了,好让两位老人安心回老家,不要再惦记他了。这茬你要是愿意接,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米莉多少也知道沈半夏很需要钱,见天儿给她介绍这种能挣外快的活儿。沈半夏问她:“他出多少钱?” 米莉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啊?” “是三千。” 沈半夏眼睛一亮:“那我当然接啊。” 她热情地一把抱住米莉:“米莉姐,太谢谢你了,你就是我的神,是我唯一的姐!” 米莉把她头往外推:“行了,别趁机吃我豆腐啊,我这胸刚做的,贵着呢,别给我蹭坏了。” “……” 当晚就加上了张俊安的微信,略聊了两句,定下了明天的见面时间。 临去前沈半夏好好打扮了一遍。因为上次被段融嘲笑看起来像高中生,她特意挑了身看起来比较端庄的浅杏色连衣裙,脚上踩了高跟鞋。 脚上还是痛,不管穿多少次高跟鞋,都没办法适应。 张俊安开车带她去见面地点。 这男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人也温和知礼。虽然出身贫寒,但已经在这边站稳脚跟,是这个城市里比较争气的凤凰男,混得人模狗样,开着的一辆保时捷价值不菲。 “沈小姐,”他在车上跟她搭讪:“看你年纪还很小,为什么已经出来工作了?” “要吃饭啊。”沈半夏并不想说太多,全程扭头看窗外,装成在欣赏风景,对人甚至有些冷淡。 可是一到了两位老人面前,她立刻展现出变脸般的演技,甜甜地笑着挽住了张俊安的胳膊,做出很依赖他的样子,像在跟他热恋一样。 两位老人见儿子真的交了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心里放心了些。可盯着沈半夏看了会儿,他们不确定地悄声问张俊安:“儿子,她真的已经上大学了?” 沈半夏:“……”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明明挺成熟的了,为什么还是被人觉得幼稚。 吃饭期间,她恭敬地跟两位老人说话,哄老人开心,直到餐厅里走进来一个人,她一眼看见,心瞬间提了起来。 是不久前刚跟她见过面的段融。 段融暂时没看见她,一只手插兜,懒淡着一张脸迈着两条长腿往前走,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几个朋友闲聊着。 沈半夏立即侧了些身,低头把自己的脸挡住。 张俊安和两位老人看得莫名。 余光瞥见段融已经走远,她直起身,偷偷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不知道段融去了哪里,已经看不见他了。 她放了心,重新恢复到好女友的身份中去,陪着两位老人聊天。 差不多把两位老人唬住,这场见面就要结束时,段融再次出现了。 他是突然出现在沈半夏视野中的,站在她前面五步远的位置,一只手闲闲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俯看着她,幽深难测的一双眼睛里透着玩味。 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落入猎人手里的小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神明 段融的目光很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只是这个样子都让人觉得危险,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出手扼住她命运的咽喉。 沈半夏垂下目光不敢再跟他对视,很怕他会走过来,然后单刀直入地说一句:“昨天跟我聊订婚,今天来陪别的男人吃饭?” 想到这里不由打个激灵,心脏跳得厉害。她抠了抠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想着自己该怎么解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五百万的大单子已经黄了,她不能连三千块都弄丢。 张俊安和两位老人也发现了段融的存在,也发现了段融盯着沈半夏的眼神有些奇怪。 段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她避开视线的两秒后朝她这里过来,每朝她接近一步,她心里的恐惧就多一分。 融夏 第6节 张父从椅子里站起来,看看段融又看看她:“你们认识?” 没等段融说什么,沈半夏从椅子里站起来,一把抓住段融的胳膊,用能把自己都骗过去的演技喊他:“表叔!” 段融:“……” “表叔,你怎么来了,”沈半夏一脸惊喜的样子:“好久不见啊表叔,你也来这里吃饭吗?” 她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异常,可手指紧紧地蜷缩着,抓着他的手臂。 段融垂眸看了看,目光顿在她发白的手指关节上,又缓缓上移,去看她笑着的一双眼睛。 又是红的。 只要看到他,她的眼睛就会红起来,里面擒着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把手从裤袋里伸出来,抓住她手的那一刻,感觉到了她手上的震颤。他一点点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 他原本熨烫整洁的衬衫被她抓出了几道细碎的褶痕。 他没有去管,朝她低了些头,尽量与她平视。 “好久不见,”他顺着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她:“表侄女。” 这三个字落下,沈半夏身上抖了抖,像从夏天瞬间被冰冷的冬天所掩埋。 她入了邪般地怔怔与段融对视,两人距离极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原来是半夏的表叔啊,”张父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俊安的父亲。” 张俊安也站了起来,对着段融毕恭毕敬地颔首:“段总。” 这两个字后,一道惊雷在沈半夏脑子里打下来。 张俊安跟段融认识,而且还是他手底下的员工? 段融侧过身,淡淡瞥了张俊安一眼,目光往她身上示意了下:“跟她什么关系?” 张俊安刚要说话,沈半夏打断下来。 “表叔,我听说你交女朋友了。你这个年纪才交上女朋友,真是不容易。今天女朋友有来吗,你带我去看看吧,我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天仙能入得了你的眼。”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段融往外走,同时不忘回头跟张俊安的父母解释:“叔叔阿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先等我一会儿哈。” 刚才被她喊表叔,段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他扭过头,看向一头银发的张父,意识到这丫头把他们喊成了同辈人。 段融无语哼笑,压抑着脾气顶了顶腮,侧头看向拉着他往外走的沈半夏。 女孩穿着高跟鞋,走路很不舒服,两只细软的手抓在他胳膊上,刚好把一部分重量放在他身上。 他没有把她的手甩开。 两人已经到了餐厅外头。 沈半夏扭头看了看,确认张俊安的父母不会注意到这边,她松开段融。 “不好意思,”她主动道歉,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张俊安让我陪他父母吃顿饭,所以如果……” “沈半夏,”段融连名带姓叫她,墨一般深的眸子里情绪不明:“你是不是就喜欢找老男人?” 她愣了片刻,意识到他是误会她和张俊安之间的关系了。 她原本想要澄清,可是又想有什么必要呢,她跟段融之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而已,他不会记得她,她终有一天一定要忘了他。这两次碰见都是偶然事件,以后应该不会这么巧了。 算了。 “怎么了,难道张俊安不好看吗?”她一脸无所谓地说:“虽然是比我大了几岁,但是长得还不错,这不就够了吗。我正常跟人交往,没问题吧?” 段融嗓子里淡哼了声:“看得上他,”顿了几秒,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看不上我?” 沈半夏回想了遍,跟他见面那天,确实是她先提出要走的。就好像是她瞧不上他,不愿意跟他多待一样。 “段总说笑了,”她的口吻十分疏远:“是我高攀不上您。” 她半转过身,看向餐厅里的张俊安:“像张俊安这种的,我交往起来才不会有压力。” 她人长得瘦小,容貌清丽,五官柔和,像个可爱精致又惹人怜爱的布娃娃。 不太像社会里精明的成年人,而像是还在读高中的涉世未深的学生。 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就好像看到了一个未成年的不良少女,少女在本该好好读书的年纪,偏偏要跑出去堕落。 段融突然想到,如果她是他的女儿,他一定要把她的腿打断。 “你交过几个男朋友?”他被自己的念头驱使着,多管闲事起来。 沈半夏面无表情地撒谎:“太多了,忘记了。” 段融想打断她腿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眼里的红已经慢慢消失,泪光也没有了,可以正常地去面对他了。 “张俊安的父母还挺喜欢我的,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昨天我还在跟你见面,商量订婚的事,”她说:“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他看她一会儿,说:“这么喜欢张俊安?” “还好,”她说:“好看的小哥哥,谁不喜欢。” 段融琢磨着“小哥哥”这三个字,把张俊安跟他受到的待遇做了番比较:“他是哥哥,我是表叔?” 他朝她逼近一步,后面是玻璃门,她的背贴上去,两人间的距离还在不停缩小,他身上佛手柑的香气传来。 段融一点一点低下身,注视着她杏子般的眼睛:“沈半夏,你就这么嫌弃我?”过了几秒,又说:“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在嫌弃我。” 沈半夏的眼睛倏忽红了。 他根本就不记得,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两人无声对视着。 她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大而滚圆,眼珠是清透的琥珀色,平白给她增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脆弱感。 总说眸若秋水,应该就是她这个样子。 在这个时候,段融发现,她这双眼睛十分熟悉,他好像在很早之前就见过。 但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完全想不起来。 …… 沈半夏第一次见到段融,是在09年。 那年她还只有十一岁,刚升入初中不久。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张脸上总是反复过敏,长了很多红色的小疙瘩。 她怕被人看见,不肯去学校。父亲沈文海带她去医院看过很多次,医生只说要慢慢恢复,但也没说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 为了能让沈半夏正常地去上学,沈文海买了些医用口罩,让她每天戴着去学校。 班里谁都没有戴口罩,只有她每天戴着,谁都看不见她的脸。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正是好奇心强的时候。班里有个叫范洪博的男生,平时尤为活跃,一天课间开始恶作剧,冷不丁就去揪沈半夏脸上的口罩。 虽然沈半夏很快就把口罩重新戴上了,但他们还是看见了她脸上那些丑陋的红色小疙瘩。 从那以后,整个初中部都有人传,初一(7)班的沈半夏是个丑八怪,因为太丑了,每天都需要把脸挡住才能出来见人。 后来的日子,沈半夏每天都活在冷嘲热讽和谩骂中。 这些她还能接受,无非是心里难过些,只要忍着就好了。 但是一个月过去,那些人只是讽刺她还不够,慢慢转变成了行为上的霸凌。 他们会故意针对她,破坏她的课桌和椅子,考试的时候故意往她桌子上扔答案,让老师当众骂她考试作弊。放学的时候,他们会跟着她,不停拿丑八怪这三个字嘲笑她。 她始终不看他们一眼,背着书包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只要回到家,她就安全了,没有人会再欺负她了。 那些人见她简直像个闷葫芦,不管怎么骂都不吭声也不哭。恶劣心思被她这种态度挑起来,他们开始在路边捡碎石子,不停往她身上砸。 沈半夏后背上胳膊上额头上被无数个石子砸中,她背转过身,躲在墙边拼命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段融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恍如从天而降的神明,几步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把为首往沈半夏身上扔石子的男生一把揪住:“你他妈干嘛呢!” 段融那时候已经十八岁,个子蹿到了一米八五,站在人面前时极有压迫感,看起来很不好惹。 初一年级的小男生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溜烟地赶紧跑了,只有范洪博仍被段融制住,挣脱不开,吓得满脑门淌出了汗。 沈半夏扭过头,往这边看。 那是她第一眼看到段融。 路旁植着一排很有年头的槐树,正是盛夏时节,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上,投下一片斑驳树影。 段融揪住范洪博的校服领口,猛地把人掼到了地上。 范洪博在地上直直滑出去半米远才停下,胳膊被粗粝的路面磨出一片血淋淋的伤。 段融两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俯看着他,下巴朝沈半夏那边一点:“过去道歉。” 范洪博眼里有不甘心,但不管多不甘心,他都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他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对着沈半夏蚊子般说了声:“对不起。” 段融眼神压着他:“你他妈没吃饭啊?” 范洪博吓得快哭了,握了握拳,大声说:“对不起!” 说完,他防备地看了段融一眼,一溜烟跑了。 段融走到了沈半夏面前。 那年沈半夏个子还很低,连他肩膀都不到,她需要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段融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半跪下来,如同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明明刚才那么凶,处处都显得不好惹的一个人,在面对她时却变得格外温和。 “小朋友。”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别怕,哥哥把他们赶跑了。” 树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随着风吹,一小片阴影来回滑动。 沈半夏睁着双大眼睛看他,见他额发下贴着个白色纱布,是受了伤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都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 他好看到,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每次想起他的样子,沈半夏的心就会无药可救地动一次。 融夏 第7节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创可贴 七年前的少年与面前男人的脸重合。 沈半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个子又长高了几厘米,如今已经蹿到了一米八七,即使她穿着恨天高,都依旧比他矮了很多。 段融今天穿了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身形清瘦挺拔,但是并不显得单薄。额发蓬松搭着,快要遮挡住眉眼。 他的头发是深棕色,并不是染的,而是天生就是这个颜色,看起来像个不好惹的不良少年。但是他又确实从十八岁少年,长成了二十五岁的成熟男性,在商场里浸泡过了很多年,淬炼出一身杀伐果决的本事,再也不是高中时,带着一身伤出现在她面前的段融了。 沈半夏也变了很多,从十一岁的小孩,变成了十八岁的成年人。个子已经长高,他不用再半跪下来与她对视。她脸上也没有再戴口罩,那些恼人的红色小疙瘩早就消失了,皮肤甚至一天比一天好,变得光滑水嫩。 她从别人口中的丑八怪,出落成了楚楚动人的少女。 段融认不出她是很正常的。况且七年前,她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脸上还总是戴着口罩。 “我怎么敢嫌弃段先生,”她把嗓子里的苦意咽下去:“我说过了,是我高攀不上你。” “怎么不叫表叔了?”他把手抄进裤子口袋:“多跟表叔见外。” 他说话一向这样,总是没个正形。但他绝对算不上性情好,其实比谁都危险,离他太近的人很少能得到好下场,沈半夏算是一个意外。 他往后退开了些,跟她拉开些许距离。一段可以让她重新自由的距离产生后,她把背部从紧贴着的玻璃门上移开,对着他歪了歪头:“那表叔要是没什么事,我就重新回去约会啦。” 她俏皮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瞬间就想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一番,光是可爱还不够,无法描述她可爱的万分之一。 偏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可爱,还妄想用故作成熟把自己伪饰起来,继续去做骗人的勾当。 她往前走了两步,正打算推开玻璃门,偏偏脚上崴了下。 高跟鞋真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发明! 她一只手撑在玻璃门上,身形仍旧有往下摔的趋势。 下一秒,胳膊被人扶住。 男人宽大的掌心贴着她手臂皮肤,热度源源不断传过来。 她胳膊很细,皮肤嫩白,在阳光下几乎要发着光。他握着她胳膊把她带到一边椅子上坐着,从裤袋里摸出创可贴,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去抓她的脚踝。 男人掌心皮肤密不透风地圈住她,她打个激灵,手指蓦地紧缩,那只脚条件反射地往后收。但他已经握住,毫不费力地往前扯,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拆了个创可贴贴在她破了皮的后脚踝处。 做这些时他的手指碰到她脚上的皮肤,她浑身瑟缩了下。 她想,肯定是疼的,而不是因为他对她的触碰。 段融又拆了另外一个创可贴,贴在她另外一处伤口。 中学的时候,他就总是随身带着创可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往口袋里掏一掏,就总能掏出同一品牌的创可贴,然后随便对着哪处能反光的镜子,贴在他破了皮的鼻梁或者下巴上。 那个时候,他经常跟人打架,对方人多势众,他撂倒了三个,又会涌过来五个,撂倒五个,又会涌过来十个。到最后,他身上总会挂点彩。但他身体的愈合能力很好,一个创可贴贴上去,两三天后,脸上皮肤恢复如新,看不出一点儿受过伤的样子。 如今他已经功成名就,再也不是会被一群混混围殴的贫苦少年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没有离开创可贴这个鬼东西。 沈半夏无法理解,更多的是想起了七年前他那段窘迫的生活,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她低着头,两只手撑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你为什么还是随身带着创可贴?”她没忍住,问了出来。 段融朝她抬起头,眼里惯常的玩味已经不见了,转而变成了另外一种试探:“还?” 沈半夏幡然醒悟,把刚才的话拿掉两个字,重新问了一遍:“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创可贴?” 段融并没有解释的心思,淡淡瞥了一眼她的脚:“上次给你的,怎么不用?” 他说的应该是指被她收起来的十枚装创可贴。 “我脚其实不疼。” 她说了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为了能让他相信,把高跟鞋穿上,右脚在地上踢了下,以此营造出她能穿着这双恨天高活蹦乱跳的样子。 但她忽略了他正半跪在她面前,脚往前一踢,刚刚好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段融声色不动,什么都没说,她就也当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低着头把脚收回去。 段融从地上直起身。 张俊安从餐厅里跑了出来,恭敬叫了声:“段总。” 沈半夏立即竖起十级防备,朝他跳起来。 “俊安哥哥,你怎么出来啦,我不是说了很快就回去了吗?” 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嗲一些,说完后不给张俊安接话的准备,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俊安哥哥,我们回去吧,我跟表叔说完话了。” 段融目光下移,顿在她抱住别的男人胳膊的手上。 张俊安不明白她为什么在段融面前也要演他女朋友,温和地说:“半夏,那是我老板,你让我跟老板说几句话。” “什么老板,那就是我表叔而已,你不用怕他!今天是你的休息时间,你是自由的,资本家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压榨你。走走走,我们去陪爸爸妈妈。”她不由分说拽着张俊安往餐厅里去,至始至终没敢看段融脸上是什么表情。 段融并没有追过来找她麻烦,她顺利地把张俊安带回了餐厅。 “张先生,对不起啊,”她把他拉到一处安静无人的转角,手立刻从他胳膊上松开:“我不知道你跟段融认识。” 张俊安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闻言笑了笑:“干嘛要道歉,你又没做什么。”顿了顿,问:“你跟我们段总真是表亲?” “不是,我是瞎说的。”她挠挠耳朵后的皮肤,想了想,转身看他:“张先生,如果以后段融问起有关于我的问题,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什么都不要跟他说。” 张俊安怔了一瞬,笑了笑:“其实我就只是知道你在哪工作而已。” 沈半夏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明明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偏让他想起楚楚可怜这四个字。他不由疼惜了下,心里攀爬上异样的感觉。 她实在是个太漂亮的女孩,更严重的是,她的漂亮里带了一种易碎的脆弱感,轻易就让人对她产生了保护欲。 张俊安有几秒钟的失神,半天才道:“你放心。” 他话出口时竟然有了点儿不易察觉的颤音,那点儿颤音是被她这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勾引出来的。 “我什么都不会跟他说的。”他补充。 张俊安外表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给人一种踏实感,让沈半夏相信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那就好,”她笑笑:“我们回去吧,你爸妈该等急了。” 沈半夏开始往前走。 张俊安跟在她身边,无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很想让她能像刚才一样,抱住他的胳膊。 但是再也没有了,甚至就连会面都很快结束了。张父张母用完餐,高高兴兴地跟他们道别,坐上了回家的车。 沈半夏目送着车子远去,等车子拐到前面一条街,消失不见后,她立刻撤了脸上的笑容,用手揉了揉笑得发酸的小脸蛋。 张俊安的眼神始终挂在她身上。 “张先生,”她依旧十分客气地叫他:“我表现得还好吧,应该没有露馅吧。”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目光里是赤果果的她要收酬劳了的意思。 “哦,是。” 张俊安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操作了几下:“我把钱转给你。” 钱到账后,沈半夏毫不掩饰地弯起眼睛笑,释放出一身俗之又俗的铜臭气。 “下次您要是再有难题可以再来找我,”她一秒钟都没再多待,摆了摆手算是道别:“拜拜。” 张俊安痴痴地看着她背影。 娇娇小小的女孩在前面走着,走了几步路觉得脚上的鞋不舒服,干脆脱了下来。 她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拿出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板鞋穿上,把高跟鞋放进包包,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她头发很长又密,柔软地在背上铺着。浅杏色的裙摆搭在她膝弯处,随着她走路时的动作轻轻扬起又轻轻放下。晃成一丛波浪般的裙摆下,是她白到发光的细瘦笔直的两条小腿。 她美好得让人心里发痒。 一直到第二天上班,张俊安脑海里都还在不停浮现沈半夏那张幼嫩清纯的脸,微信打开又关闭,几次想找她说话,但是都没敢。 他所加的只是她的工作号,她的工作号头像简单粗暴,蓝色的底,上面用白色的字写着:有公事您说话。 言外之意,如果是私事就不要找她,她是不会理的。 “张经理,”总裁助理崔山在外头敲了敲门:“段总让你去一趟,他有事找你。” 张俊安关了手机,跟着崔山过去。 总裁办公室,段融在沙发里坐着,背往后靠,大喇喇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看。偏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劲儿,都让人觉得他身上确实是有气势的。 不同于昨天偏休闲的装扮,段融出现在公司里的时候会穿西装打领带,但是不管多么正儿八经的打扮,都掩饰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痞劲,那痞劲里又带了些狠,两种截然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的气质在他身上异常和谐地共存着。 “段总,”张俊安恭敬回话:“您找我?” “坐。”段融淡声吐出一个字,目光仍落在手机上。 张俊安在对面椅子里坐下。 “市场那边出现了问题?”段融冷不丁问了一句。 张俊安一上午都在想沈半夏的事,忽略了市场部那边的消息,愣神了很长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回:“好……好像是,听说是那边有女员工在网上声称自己受到了高管性侵,给公司形象造成了很大损害。” “派人去查了吗?” “好……好像已经有人去了。”张俊安是真不确定这件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段融这才没继续看手机,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落在对面的张俊安身上。 “这么喜欢用好像,那到底是有多像?” 段融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跟人随意聊天,但即使这样,也能让人在他的话里,瞬间产生一种怀疑人生怀疑自我的心虚。 张俊安只能实话实话:“抱歉段总,对于这件事我需要去确认下。” “你来公司几年了。”段融关了手机,拿在手里转了转。 “有六七年了。” “所以是大学毕业就来了。” 融夏 第8节 段融幽幽说了句,搭在左膝上的右腿放下来,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直起,往前倾,手肘搭在膝上,另只手开始沏茶,烫杯温壶、放茶叶、洗茶、冲泡,每一道流程都做得漫不经心,又带了股懒散劲。他完全不像是会在泡茶这种事上下功夫的人,但整套流程做完,张俊安确实闻到了袅袅茶香。 被段融送到面前的茶汤微带浅红,晶莹剔透,是上好的云南普洱。 “七年时间从被人呼来喝去的底层职工爬到公关部经理的位置,就是靠着好像两个字?” “对不起段总,确实是我工作失误了,我没有认真去了解这件事,”张俊安主动把错揽下来:“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 “四十八小时内,公关做不好你就收拾东西让贤。” 段融语气里没什么起伏,让人有种捉不到底的恐惧感。 “喝茶。”他突然又说。 张俊安去拿茶杯,上好的普洱他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牛饮般一口喝干。 他放下茶杯,正要松一口气,起身告辞时,又听见段融幽幽提起:“跟我表侄女怎么认识的?” 张俊安浑身一震,顿时觉得这个问题,要比他今天玩忽职守的问题还要严重。 他已经知道,沈半夏并不是段融的什么表侄女,段融也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但现在,段融偏偏不挑破,依旧拿表叔的身份与沈半夏牵连着。 “是……是一次在酒吧喝酒遇见的。”他随口说了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 “我这表侄女倒是爱玩,”段融重新往沙发里一靠,两条胳膊往后张开搭着,朝张俊安斜过去一眼:“跟她做过什么?” 他所说的跟她做过什么,所指代的肯定不是去哪里吃过饭,去哪里约过会,去哪里看过电影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而是有没有过肌肤之亲,肌肤之亲到什么地步了。 张俊安突然有种段融真的是沈半夏表叔的错觉,如今这位辈分上的长辈正在为小辈讨公道。 他紧张得汗都要出来了:“没什么特殊的,也就是普通情侣间做过的事。” “普通情侣间做过的事,”段融把一个“做”字咬得很重:“都做过了?” 莫名地,张俊安觉得自己在段融眼里看出了不爽,男人那点儿胜负欲突然被挑动,他咬了咬牙,明知道段融侧面在问的是什么问题,也还是不顾沈半夏的名誉回答:“是。” 屋子里静止了几秒,这下张俊安在段融脸上看到了一丝压抑着的怒色。 段融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问,转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知不知道她几岁?” 张俊安想了两秒,回:“她说她快十九了。” 并没再看到段融脸上有什么表情,好像这个问题确实只是他随口一问,接着又随口一听,他不会针对这个问题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忙你的去吧。” 最后,听到他淡淡说。 张俊安起身,颔首,离开办公室。 手机响,段融拿起来接。 电话里那人所在的环境十分嘈杂,听声音应该是在哪个山地越野车赛现场,男男女女的欢呼声隔着半个山头都能传进手机听筒里:“融爷,有时间你也来玩玩,看这帮人飙车太没劲了,一个个的跟没吃饭似的,拐个弯能他妈磨蹭到一千年以后。你过来好好教教他们,什么他妈的才叫赛车!” 段融从烟盒里拿了根烟,搁嘴里咬着,打火机啪地一声拨开,齿轮滚动,橙红色的火苗窜出来,掭上烟丝。 段融吸了一口,烟丝亮了亮,他口中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烟圈悠悠荡荡散在空中:“有事儿说事儿。” “听说公司有了点儿小麻烦,高峰被人阴了?”易石青在电话里说:“那搞事儿的女人我正好认识,从她朋友圈看到她今天的飞机,晚上九点落地京城,怎么着,兄弟我替你去会会她?” “不用,”段融拿过烟灰缸,食指在烟上磕了两下,烟灰簌簌往下落:“老子有办法治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大写“z” 沈半夏把从张俊安那里收到的钱转给了姑妈。 沈莹很快给她发来微信:【半夏,姑妈这里还有钱,你别担心。钱你留着用,我给你打回去了啊。】 沈半夏没回,关掉手机,趴在工位上脸枕着胳膊。 饶文姿过来找她:“半夏,这有个案子你去了解下情况,具体资料我刚发给你了。” 饶文姿是这边的老板娘,武平的妻子,两个人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一直十分恩爱。 “是天晟的案子,”饶文姿告诉她:“有个女员工说自己被天晟集团的高管性侵,还把酒店监控发到了网上。现在事情闹得比较大,天晟那边是说公司高管是被人陷害的,现在他们已经委托我们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声称自己遭到性侵的员工叫劳艺,你找时间去跟她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对我们有利的线索。” “天晟的案子?”沈半夏不解:“他们不是一直都有自己的律师团队吗?” “这个案子给了我们。” 饶文姿点了几下手机:“我把跟我们这边对接的负责人推给你了,你记得加一下,有什么情况跟他沟通就好。” “好。” 沈半夏加上那人微信,对方微信名只有一个简单的大写“z”。 好友通过后,她给对方发了条消息:【您好,我是平忧律师事务所的法务部助理沈半夏,负责这次贵方案子的对接,您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会负责反馈。】 消息发过去后就石沉大海,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微信上收到米莉的消息,她点开。 米莉:【姐帮你打听到了今晚十点劳艺会去迷路酒吧,你去那边堵她,一准能堵得上。】 沈半夏发了个跪地拜谢的表情包,然后把米莉的微信备注名改为:唯一的姐。 晚上十点,迷路酒吧。 酒吧里纸醉金迷,躁动的音乐声全天不休,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贴身热舞,有看对眼的在酒精或药物影响下,当着外人面就能上演一场活色生香。 沈半夏是第二次来这种地方,进门时照旧被要求查看身份证,但查看身份证那人明显只是走个过程,眼睛始终都盯在手机游戏里的厮杀场面里,至始至终没往她身份证上撂过一眼。 沈半夏径直往前走。 她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留着薄薄的一层刘海,脸颊两侧落着几缕碎发。没再把自己往成熟方面打扮,而是穿着她平时常穿的棉t,不到膝的短裙,白色板鞋,浑身透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她推开门,里面是个十米左右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抽象画,营造出是个人都觉得装逼的艺术感。 十米后,再推开一扇门。 扑天的躁动电音没头没脑砸下来,砸得脑袋都在嗡嗡作痛。她下意识捂了捂耳朵,捂了两秒后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把手放下,挺直了腰杆装成老熟客的样子往里走。 从门口走到内场,穿过内场走到吧台,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边停下。 那女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脸生得千娇百媚,尤其是一双细长眼,并不是标准的美人眼,但嵌在她那张美人脸上,偏偏就正正好好、风情万种起来。 沈半夏在来之前,差不多了解了这桩案子。这个叫劳艺的女人设了个套,把她的上司灌醉后带进了她的酒店房间。到了第二天,一切都按部就班,劳艺指认上司侵犯了她,要想把这件事无声无息地解决,只有三条路。第一条是拿到天价封口费,第二条是上司得把她娶了,第三条有些奇怪,劳艺这女人要见公司总裁,跟总裁先生好好谈一场。 天晟集团的现任总裁,是段融。 那名被灌醉了的高管叫高峰,他对劳艺确实有点儿意思,但他酒品很好,醉了后倒头就睡。而且他有个历经多任女友后被证实的问题,他酒后硬不起来,绝不可能在那种状态下侵犯劳艺。 沈半夏在劳艺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酒保过来招呼她:“喝点儿什么?” 沈半夏扭过头,用一副纯洁无害的学生模样问劳艺:“姐姐,这里哪种酒比较好啊,我第一次来,不太熟欸。” 劳艺看了她一眼,突然无声地笑了下:“年轻真好啊,不过小朋友,你这个年纪还是不要喝太烈的,对发育不好。” 沈半夏依旧扮无害的学生样,等着她介绍。 劳艺指了下酒柜,跟酒保说:“给她一杯芝华士。” “……” 这女人说她不适宜喝烈酒,结果给她点了杯烈酒。 沈半夏接过酒保递来的酒,准备先小抿一口,等抿过这口后,比较好展开接下来的套话行动。 酒杯拿起来往唇边送,冰凉的杯壁碰到了唇,但也许还没有碰到,她无法确定。 因为在下一秒,在她旁边出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没使什么力气,把她手里的酒拿走。 他仰脖,颈下凸出的喉结一下下上下滚动,烈性芝华士顺着他口腔滑进咽喉,一路滚进胃,有滴酒液顺着他唇角滑下去,掉在下巴上,又顺着下巴滑进脖子,沿着性感的喉结曲线一路往下坠,最后渗进他白色的衬衫领口,不见了。 沈半夏怔怔看着他,看他拿酒杯的手,看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看他白到惹眼的颈部皮肤,看他领口下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 每看到一处地方,心就仿佛被擂了一下,重重地擂一下。鼓声震耳欲聋地响着,揪住她鲜红的一颗心脏,让心脏不得不跳动,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带动得她全身都热。 自中学与他分别后,已经是第三次看到他了。 段融。 她在心里不停地叫这个名字,每叫一次,心就强烈地痛一下。但不是单纯的痛,痛里含了自甘堕落的瘾。 为他而生的瘾。 酒杯被放回吧台,杯底与台壁摩擦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段融拇指指腹在嘴角旁擦了下,擦掉酒液坠过的痕迹。 他站在沈半夏和劳艺之间,一只手搭在吧台上,衬衫袖口往上折了两道,下面露着一截瘦又有力的手腕。 他并没对自己突然而来的举动做什么解释,身体半侧,看向目光早就挂在他身上的劳艺,嗓音不温不火地开口:“有什么话非要跟我说,现在谈。” 他个子长得高,身材修长挺拔,一张脸又鬼斧神工般俊逸逼人,属于披着麻袋都好看的人,不管在哪儿都能自动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自他出现以后,夜店里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朝这边打量过来,女生们的眼神很露骨,清醒的人还能稍微掩饰一点儿,酒精上脑的就不怎么能掩饰了,目光里赤果果地昭示着不加掩饰的性趣。 劳艺挺了挺胸脯,镭射灯从头顶激射而下,在她能杀人的胸器上一晃而过。 “想见段总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她脸上有傲气和得意,这源于段融此刻与她相距短于半米的距离,让她能在一片如狼似虎的盯梢下,生了种“你们看也没用,老娘才是近水楼台能得月的那个人”的自豪感。 “既然段总愿意跟我谈,那我就好好跟你谈。”她的口气礼貌,又带了客气,委实是一副要进行商业间合理谈话的姿态。 可是下一秒,她口中吐出几个字:“你跟我睡一觉,我就撤诉。” 这么句话落下后,沈半夏没有感到一点儿意外。 中学的时候,她就知道段融有多受欢迎,学校高中部那些女生,不知道有多少个日思夜想着能把段融睡了。 曾经有一次,段融在她旁边一语不发地跟着,把她送回家的路上,她就见识过一个女生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在大夏天里跑得满头大汗地到了段融身边,停在他面前喘了几口气,然后拉开书包拉链,露出里面快要冒出来的粉色钞票。 “段融,我听说你很缺钱,”那女生歇了有半分钟,可半分钟后她还在喘气,每一次喘气都能成功把发育良好的胸部往前送一分,好让段融一览无余她姣好的身姿:“这些钱我都给你,晚上九点,我在世纪酒店707房间等你。” 那女生说完,把书包往段融面前递。 段融两只手仍抄在裤子口袋里,看都没看那能改变他命运的书包一眼,至始至终连眉头都没动过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甚至有些凉薄地移开视线,视线往旁边挪,再往下一些,准备无误地对上了个子还很小的,十一岁的沈半夏的眼睛。 沈半夏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脸上有刚跟人打架而蹭破的一块皮,血液干涸,凝了痂。她脸上仍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平静又通透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粒尘。 他的手仍没从口袋里拿出来,朝她那边走了两步,走到她身边,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融夏 第9节 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 沈半夏捏紧书包带,一言不发地移回视线,重新看着前面的路,跟在他身边一步步地朝前走。校服裙角搭在她膝盖处,随着她每一步轻轻跃起,又轻轻落下。 连段融一句话都没听到,就被拒绝的女生歇斯底里地在后面喊:“段融!没有钱,我看你怎么撑下去!我早晚让你回来求我!” 段融仍是充耳不闻,继续带着沈半夏往前走。 拐过前面一条路口时,他终于看了她一眼。 “小朋友。”他叫她,那年他一直这么叫她,她没说过她叫什么,他也从来都没问过。 “以后不能跟那个姐姐学,”他长相偏冷,气质也偏冷,但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奇异般让她感觉到一丝暖意:“钱要给自己花,不能花到男人身上,知道吗?” 十一岁的沈半夏有些迷茫地眨眨眼,段融朝她低了点儿身,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手抬起来,把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理了两下,骨感修长的手指擦碰到她眼角皮肤,她捏着手包带的手用力。 “任何时候都要记住哥哥的话。”他对她说。 …… 而当年拿了一书包钞票想睡段融的女生,如今凹着傲人的曲线坐在高脚凳上,朝段融看过去一眼,一双涂了梅子色的红唇轻启,再说一句:“我睡不到你,几篇小作文几个新闻,能让你再赔进去几个亿,你信吗?” 七年前,劳艺拿钱想睡段融。七年后,劳艺要用从段融口袋里掏钱的方式,威胁着要睡了他。 倒是长情。 在劳艺的话后,段融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被人激怒的影子,他甚至有闲心云淡风轻地笑了下。 他笑得时候左边唇角会斜斜往上扯,一个原本温和的表情,被他做得颇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还带了些坏。 “行。” 他说了这一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面几秒钟的空白让人心里莫名没底。 劳艺忐忑起来,忐忑到了一定水平线后,看到他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手拢着火点燃,烟丝滋滋地响。 他抽了一口,夹着烟的手继续放在吧台上。 “所以高峰真把你强/奸了?”他问出这几个字。 劳艺攥了攥酒杯:“是。” 段融再次哼笑了声,这次眼里的挑逗意味更浓了。 他呼出一口烟,烟雾往前飘,拂在劳艺脸上。 段融再开口时,声音有意往下压,似乎不想让谁听见:“老子只玩雏儿。” 可沈半夏还是听见了。 下一秒,他继续一字字地冲着劳艺说:“你但凡是个雏儿,今个儿老子也就把你睡了。” 说完摇头,颇遗憾的样子,顺带着还啧啧两声:“可惜了不是。” 劳艺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即使她知道段融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目的是为了激她,但她仍然被蛊惑着,有种现在就承认她其实并没有被高峰碰过一根手指头的冲动。 还好她仍带了几分理智,知道一旦自己这么说了,就证明她指控被天晟公司高管性侵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她所有布局就都完了。 她把酒杯捏得越来越紧,手背上冒出青筋。她被架在一个两难的位置,不知道接下来还能从哪条路上走,才能成功把段融拽回被她牵制的路上。 段融一根烟抽完,烟头扔进酒保新送过来的酒杯里。烟蒂呲呲几声,酒杯里冒出一股青烟。 段融的兴味随着这根烟而熄灭,没再继续朝劳艺看,转而半转过身,看向始终安静的沈半夏。 他一只手插兜,脸上恢复到了一派的冷淡漠然,但偏偏在这样的表情里,都能让沈半夏看出他眼里因她而起的两分玩味。 他的视线往旁边移,移到在她手边的,刚才已经被他喝光的装过芝华士的酒杯上。 “小孩不能喝酒,爸妈没教过你?” 他幽幽地说出这句话,朝她走近了一步,缓缓低身。他的视线贴着她,身体贴近她。她被缓缓拉近的距离困得燥热不堪,夜店里能把人冻出一层鸡皮疙瘩的冷气失去了作用,她简直热得要冒汗。 耳边又听见他特意压低了的嗓音,声音又低又磁,激得她浑身都发痒:“爸妈没教过你,表叔教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沦陷 段融的声音如蛇一样钻进沈半夏心里,她明明没有喝酒,现在却好像醉了,脑袋有长达五秒钟的眩晕。 段融说完,已经直起身,视线移开落向前方,脚步往前走。 与她擦身而过的那秒,两个字又朝她落:“过来。” 劳艺的注意力放到了沈半夏身上。 在意识到段融跟这个女孩认识后,一股敌意立即生长出来。 但其实沈半夏对段融来说,不过是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七年前发生的那些事,他应该早就不记得,也从没有把她跟那个总是戴着口罩的小女孩联系起来。 沈半夏也从不打算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段融就能因为她在暗恋着他的这件事,而回馈给她同等的喜欢吗? 不可能。 段融心里,应该只有在他高中时期,与他传过一段轰轰烈烈绯闻的万珂。 那个漂亮到满含攻击性,妩媚到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性感又招人的女生。 喜欢的是那种类型。 与沈半夏完全南辕北辙。 跟在段融身后走出了“迷路”,刺耳的电音消失,燥热的空气迎面扑来。 段融停下步子,她也停下步子。觉得两个人应该就要在这里分开了,她说一句再见,他回一句再见,或者什么都不回,两个人就这么分道扬镳。 到此为止的交情了。 段融回过身,看她。 她抬头,也看他。两秒后,脸上露出个掩饰的自我保护的笑:“谢段先生关心,那我就先回家了。” 她转身离开。 “沈半夏。”段融把她叫住。 她停步,回身。夜风吹过来,吹起她额上刘海,脸庞柔软碎发,也吹起她墨绿色的一条百褶短裙。微微飘起的裙角下,两条腿细瘦又直,线条匀称,皮肤白到发光。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材娇小瘦弱,长相清纯无害。一双眼睛很大,眼珠是琥珀色,睫毛卷翘又长。 不同于前两次的打扮,她今天的穿戴倒是很衬她的气质,干干净净的学生模样,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书卷气。不说话的时候乖巧温柔,明明没什么表情,偏偏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易碎感,眼睛里除了静,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对人生一切变故全盘接受的死寂般的默。 段融看她一会儿,问:“跟张俊安发展到哪一步了?” 一句十分突兀,完全不像是他会问出的话。 沈半夏的睫毛轻轻动了下,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段融是她在中学时代可望而不可即的憧憬,是她一觉醒来,再也见不到的一场梦。如今他正切切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与她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七年不见,他长得更好看了些,五官更显深邃锐利,脸上少年气减弱,转而被一种不动声色的成熟笼罩着,那种成熟是迷人的,惹人遐想的。 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劳艺会为了跟他睡一觉这种事铤而走险,甚至不惜粉身碎骨,也要与这位传闻中向来以心狠手辣闻名的商界新贵周旋。 在这时候,脑海中叮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七年前,她因为他身上清爽干净的少年气而不知好歹地迷恋。七年后,又因为他身上这股被岁月催发出的成熟而不知不觉沦陷下来。 在他身边,看着他,她的一颗心跳跃,疯了一般地躁动。接着是热和燥无孔不入地侵袭,顺着血管朝全身各处流窜,最后汇集到心脏的位置。心脏只能继续跳跃,跳得越来越快,撞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响,每一下都昭然若揭着她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她爱他。 仍在爱着他,喜欢他,迷恋他。这份感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倒越酿越浓,随着与他的重逢而轰然盛放。酒味香飘十里,绕得整条街都是,不管巷子有多深,那香味都能见缝插针地钻出去。 喜欢得无可救药。 心跳得无可救药。 她需要紧攥起手心,咬紧牙齿,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掩藏掉心跳声的万分之一,掩藏掉眼里滚动的情绪,装作毫不在意地与他讲话:“就是正常谈恋爱啊,该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了。” 她并没有说太多,即使被误会也无所谓。他根本不记得她,就算记得,也根本不会在意她。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只有那个曾与他轰轰烈烈有过一段故事的万珂,其她人,他根本没有心思多分出一丝在乎来施舍。 既然他心里有朱砂痣,有白月光,有未亡人,她又有什么必要对他说清楚,迄今为止,她其实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恋爱里那些步骤,她一步都没有尝试过。 因为没办法去喜欢别人,脑子里总阴魂不散地浮着他的影子。 就让他以为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乱谈恋爱,是个只知道玩,而没有真心的不良少女好了。 无所谓了。 反正与他的见面是偶然,以后长时间的不见是必然。 “有什么问题吗?”她又问。 段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向来如此,情绪大多都藏了起来,或者是天生寡情,确实没有多少情绪,旁人很难从他脸上读出他现在在想什么。而如果真的读出了什么,他的情绪外露,比如说从他眼里看到了怒,那就已经晚了,证明你在该逃的时候没有及时逃,你要准备准备挨打了。 “没问题。”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在手中咔地一声开,橙红色火苗燃起。 刚认识他那段时间,沈半夏记得他并不喜欢抽烟,身上的气味总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烟味。可是后来,学校传闻里,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万珂,而万珂喜欢抽烟,所以他才跟着一起抽的。 多么带劲的一个故事。 可故事里的女主角不是她。 “家住哪儿,”他吐一口烟,说:“我送你。” “不用了,我家司机很快就该来接我了。”她忍住嗓子里的痒意,没有咳出来。脑袋朝一边歪了歪,很无所谓又潇洒的样子:“再见了。” 她走了。 走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虽然中间有数次想回头看看他有没有在看她,或是在等她,更或者有没有跟上来,但还好,都被她极有出息地压制下去了。 没有回头看,所以并不知道他的目光有没有在她身后多停留那么一秒钟。 她拐过一条街,在前面的公交车站停下,在那边等着姗姗来迟的公交。 公交一趟趟地来,身边等车的人一个个地走。她始终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那辆,最后站的腿酸,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夏夜温和,风一簇簇地吹着,有发丝扬进她眼睛里,扎的疼。眼睛红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把乱飞的碎发别到耳后。 车站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了她一个在等。地铁站在前面一公里处,她不想走了,干脆继续没头没脑地等。 融夏 第10节 结果下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向来如是。 车站没有雨蓬,硕大雨珠如倾倒的一般砸在她身上。她用手挡在头顶,从椅子里起身,想跑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前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撑了把黑色的伞,伞往上抬了抬,露出伞下那人在夜色里过分俊美的一张脸。 他停在她面前,伞朝她倾斜,替她挡住了兜头的雨。 两人站在一把伞下,伞面上是噼噼啪啪的声音,雨珠顺着伞骨往下坠,她的心也被雨水敲击着,跳得砰砰砰。 段融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格外漫不经心,于漫不经心里又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嘲:“你们家司机谱儿挺大,敢让你等这么久。” 他重新看回她:“哪请的?” 她垂眸,眼睛眨了眨。到底是担心被他看穿,抿了抿干燥的唇,低声:“我这不是刚回国不久吗,我妈就随便给我请了个。”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会抱怨的人,但此刻必须得抱怨一两句,才比较符合她娇贵大小姐的假身份:“确实太不敬业了!我回头就跟我妈说,让我妈开了他!” 他并没说什么,半转过身,一手帮她撑伞,另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吧,送你回家。” 沈半夏脚步沉重地跟在他身边,每往前走一步,心里的忐忑就多一分。 她并不知道康芸在这里的住处,就算段融知道,把她送了过去,可是她又要怎么顺利地走进别人家的住宅。 她随时留意着街上有没有出租车开过,但凡有一辆过来,她就要拦下坐进去。 但是一直到段融带她去了地下车库,街上都没有一辆出租车的影子。 这个时候再拒绝段融送她回家的请求,好像就有些奇怪了。 她硬着头皮跟过去。 段融收了伞,一把伞湿漉漉地拿在手里,他的手心被雨水浸湿。 “那个,你要开车吗?”她问:“你刚才喝酒了。” “司机开。”他漫不经心回了一句,顿了两秒,侧低头看她,这回话音里又有了逗弄:“我家司机没那么难等。” 她不说话了。这人一向这样,逮到机会就要揶揄一两句,不然他就不会说话了一样。 跟着到了他那辆黑色莱肯前,他拉开后车门,用下巴示意了下,让她上车。 沈半夏往车里爬过去,车里有点儿黑,她一时没适应,膝盖撞到了座椅,脚下一绊,哎呦一声跪了下去。 段融在她膝盖与地面接触前伸手捞了她一把,捏着她胳膊把她提起来。 她胳膊很细,皮肤嫩滑,摸上去像牛奶。他担心自己抓不住,手心里用了些力气,拉扯着她往上提。 她站稳脚跟,低着头,耳根不知不觉红了。被他捏住的那部分皮肤迅速发热,发痒。 胳膊挣了下,挣开他。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张庆已经把车内顶灯打开,光亮盛放,看起来不再那么黑了:“小姐没摔着吧,都怪我,我忘开灯了。” “没关系的叔叔,我没摔着。” 沈半夏已经坐进车里,旁边的车门仍开着,段融一手撑车门,一手插口袋,站在那里看她。 等了会儿,不见她有往旁边错一个位置的反应,他淡嗤了声:“行。” 紧随着这个字后的,是他把车门关上的举动。他并没有如沈半夏所想那样去坐前面副驾驶,而是从车头绕过去,到了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来。 坐在了沈半夏旁边。 沈半夏紧攥住裙角,呼吸停滞,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一直到憋得快缺氧才重新呼吸。 车内灯光熄灭,重新陷入一片昏暗。 段融在椅背上懒靠着,突然问了前面的司机一句:“张叔,您今年多大了?” 张庆回:“四十三了。” 段融侧头,目光落在从刚才开始就紧张得过分的沈半夏身上:“听见了?” 沈半夏不解看他。 他倾身,离她近了些。随着他靠过来的动作,她的呼吸再次屏住,眼睛不自觉睁大,唇微张。 “张叔四十三,”他压低了声音,墨一般的眸子在昏暗环境下仍显得蛊惑人心:“老子只有二十五,跟他怎么都轮不到一个辈分。” 沈半夏:“……” “所以,”他语气里有了威逼利诱的味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叫他爷爷,”过了两秒,剩下的话被牵引出来,声音要命得好听:“要不你喊我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对视 车里很黑,段融有意压低声音,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用气声跟她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朵上,带了淡淡的酒香,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 沈半夏紧张得脖颈里都红了一片。 段融的个性一向如此,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近,但其实很爱捉弄人。沈半夏想起她在上初一那年,因为脸上过敏,对自己总是很不自信,在外面不爱说话,个性沉闷。即使如此,段融都常会跟她开玩笑,故意逗她。 有一次班里有个男生,追过来跟她走在一起,安慰她不要在乎别人说的话,其实她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跟仙女一样。等以后脸上的过敏好了,她一定是个小美女的。 段融那时候就在离她两步远处,听到小男生的话后忍不住低头抽着肩膀笑,笑得特别欠揍特别让人生气。 等那男生走了,沈半夏气鼓鼓地问:“你笑什么?” 段融低头看她,挑眉,嘴角斜斜往上勾,样子很坏:“呦,我们小哑巴肯说话了?” 那时候她很少说话,像个哑巴一样,难得能跟人对话。因为这个,班里的人除了嘲笑她丑外,还会用“小哑巴”来羞辱她,搞得她听到小哑巴三个字后,心里总是很不舒服。可是这三个字从段融口里说出来,没有了任何侮辱的性质,却多了股安慰和哄,甚至让她觉得亲昵。 从那以后,她对小哑巴这三个字不再那么敏感,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她也不会伤心了。 “我们小哑巴不仅会说话,”他抄着兜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张好看的脸上带了让人着迷的笑:“说话声音还好听。” 她脸上发红,但是还好,她戴着口罩,他看不到她有多害羞。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那你到底笑什么?”她又问。 “你这么受欢迎,”他迈着两条长腿慢慢悠悠地走,身上披着傍晚时的夕阳光照:“有小男生喜欢我们小哑巴,哥哥为我们小哑巴骄傲。” 他离她近了些,手从裤子口袋里伸出来,在她露出来的耳朵上捏了捏:“以后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 过了两秒,又说:“哥哥也喜欢你。” 他只是在安慰她。他经常这样安慰她,因为那年她实在太惨太落魄,脸部莫名其妙过敏,不受班里的人喜欢,被人排挤,被人骂丑八怪,交不到朋友,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所以段融三不五时就会这样安慰她,用好听的话,以好听磁性的嗓音说出来,让她知道她并不是那么不堪,她其实是很好的,会有很多人喜欢她的。 但是别人喜不喜欢她,她不在乎,她只希望段融能喜欢她。 后来,真的有很多人喜欢她,但只有段融对她的喜欢,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对她的喜欢,是一个哥哥对需要帮助的小妹妹的关爱。 她才不稀罕这种施舍般的关爱! 那年他比她高好多,她每次都需要把头高高仰起来才能与他对视。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说出来该多奇怪啊,她还只有十一岁而已,怎么能说喜欢这种话呢?别人该觉得她奇怪了。 她只有努力长大一些,长到十八岁,到那时候,才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她是喜欢他的。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起他的时候会心动,想与他终生厮守的喜欢。 她跟在他身边走。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段融发现她的步子变慢,应该是走累了。 他看了看她校服裙摆下两条小细腿,她长得实在太瘦,身无四两肉,看起来单薄又孤弱,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走累了?” 是个问句,但是并没有等她回答,他已经自作主张地向前,左手搂住她膝弯的位置,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单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坐在他胳膊上,这下要比他高了,需要低头才能看到他。 “哥哥抱你走。” 他的话十分自然,举动也很自然,让人毫不觉得突兀。好像他们真的是血脉相连的哥哥和妹妹,他现在只是在履行照顾她的职责而已。 但她的脸更红了,心也跳得快,无处可以安放。 那天他就那么单手托住她走完了剩下的路,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后来高中部校园网里被人贴上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段融单手抱着个戴口罩的小女孩,让那小女孩坐在他的胳膊上。 学校女生们义愤填膺,秉持着得不到段融就要把他毁掉的准则,在那张图下盖了几万层楼,每一层都是在指责段融勾引初中部小女生,把他骂得很难听。 那件风波的最后,是段融被学校严重警告,差一点儿就要被勒令退学。女生们并不想让他退学,只是想让他知道错,以后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高中部,做高中部人人都可远观的校草而已。于是她们在网上发动了新一轮冲击,由先前指责段融的嘴脸转变为替他开脱,说那个女孩其实是他的远房亲戚,他只是在承担照顾妹妹的职责而已。 学校放过了段融。 果然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关于段融的命运,靠着千千万万人的键盘就可以毁灭或是拯救。 事情过去几天后照片被人干净利落地删除,谁但凡敢放出来就总有女生冲过去把那人祖坟都掀了。结果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又因为初中部和高中部消息不通,并没有人知道段融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到底是谁。 从这件事情以后,段融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单手把沈半夏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胳膊上了。 甚至连走在她身边时,他都会保持一段与之前相比要远半步的距离。 但是依旧会时不时揶揄她一两句。 现在的段融跟那个时候的段融并没有多大变化,个性依旧懒散不羁,浑身透着股混不吝的气质,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他用一层层的面具把自己伪装起来,表面上看,他对什么都不在意,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也没有什么值得引起他的兴趣。 但是万珂应该算是意外。 想到这里,奔腾而出的回忆打住。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不然她心里又会滚过一阵一阵钝刀子割肉般的疼。 “你怎么还过不去了,”沈半夏故作无所谓地开口,说话时还抬了抬下巴,营造出一副特别潇洒特别不屑的样子:“我不就是喊过你一次表叔吗,你要记到什么时候?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喊您老人家表叔了,行不行啊段先生?” 她样子长得软萌无害,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稍微有些表情的时候,整个人就可爱得不行,可爱到让人心里发痒,喉咙发紧。可是在俏皮中,偏又落拓着一股淡然的沉寂,平常人很难看得出来,只有段融从她频频泛红的眼睛里读了出来。 这几次每次看到段融,她就眼睛就会突然红起来,里面浮动着要落不落的一层水光。直到现在,在昏暗的车里,段融都能想象得出,她看着他时,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可眼睛却寂然。 仿佛他是她很久不见的故人。 “段先生?”段融往椅背上靠,手肘搭在窗边,移回视线淡淡笑了声:“没大没小。” 这四个字说得极其缱绻而悠长,尾音拉长,后面跟出一片被烫热了的空气。 融夏 第11节 沈半夏就没见过,有人能把这四个普普通通的字说得这么欲。简直要了亲命了。 她鼓了鼓脸颊,不满地低声咕哝:“怎么就没大没小了,难道要叫你爷爷才算有大有小吗?” 段融:“……” 她的声音很低,是只想说给自己听,完全不想让别人听见的。但是段融这人耳朵尖得很,把她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他不过比她大七岁而已,辈分已经从表叔成功升级到了爷爷。 很好。 段融揉揉眉心,提醒她:“安全带系上。” 她倒还算听话,乖乖地系了安全带。 段融没再说什么,也并没再往她这边看,拿着手机在回微信。他刚才喝了一大杯烈酒,但人看上去很清醒,完全没有一点儿喝醉的迹象。 车子驶出车库,雨刷开始运作。 沈半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把手机拿出来,调到工作号,找到严琴,给她发一条消息:【阿姨您好,抱歉打扰了,您儿子现在在送我回家,您可以告诉我康芸阿姨是住在哪里吗,我好告诉段融,免得他发现不对劲。】 消息发出去两分钟后,严琴的消息回过来:【怡锦华府58号】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沈半夏先松了口气。 前面开车的司机适时问了句:“段总是直接回家还是先送这位小姐?” “叔叔,您送我到怡锦华府58号就好。” 沈半夏抢先开口,说得特别自信特别傲,有种“你看吧我是知道我住在哪的别想揪住我小辫子”的豪迈。 段融没说话,车子里呈现出几秒钟空白的寂静。 “好的。”张庆在前面拐了个弯,驶上车道。 沈半夏觉得自己已经成功解决了一桩危机,等车子开到怡锦华府58号,她只要装成轻车熟路的样子进门就好了。 没有了那么多心理压力,她轻松了些,扭头看向在自己左边坐着的段融。 他关了手机,有些疲累似的在椅背上靠着,头往后仰,侧脸好看得让人想凑上去亲一亲。鼻梁又挺又直,唇形单薄,显得天生寡情,下巴线条流畅清冷,颈下是一截凸起的喉结。随着他空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勾勒出极其漂亮又有欲感的线条。 沈半夏再一次感慨,真不能怪劳艺费尽心思想睡他,这种颜值的男人,睡一次你睡不了吃亏,睡不了上当。只要能跟他睡一次,等以后死了,你都要在墓志铭上写:鄙人有幸跟姓段的那个男人春宵一度。 思绪进行到这里的时候,沈半夏打个寒战。 她脑子里都是什么跟什么! 沈半夏止住天马行空的想法,趁着他没发现的功夫,视线继续往下。 不自觉又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衬衫袖子半挽,可以看到露出的一小截手臂。手臂线条匀称有力,上面有匍匐而过的青筋,沿着小臂一路延展至手背上。 他手指长得很漂亮,修长又瘦,骨节分明。中学的时候,就是这双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拍掉了她身上的灰尘。 想到与他重逢那天晚上,她竟然把他当成了出租车司机。 她是什么猪脑子啊。 她平时并不算笨,怎么能在那晚犯下这么大的错,觉得一个开着顶级豪车的男人会是出租车司机呢? 等等! 脑中精光闪过,她终于想起了那件被她忽略了的事。 她在把他当成出租车司机的那晚,让他把她送去了她住的公寓。 一个普普通通的、八成以上房间里都装载着这个城市普通劳动人民的公寓! 所以段融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一个豪门出身的小公主,没有住在相匹配的豪宅里,反倒是住在平民才会住的公寓。 她该怎么自圆其说,还是段融其实已经发现端倪了,早就在怀疑她的身份,只是没有说出来,一直冷眼看她演戏而已? 车里开着温度适中的冷气,沈半夏却热起来,背上慢慢渗出一层汗,额上也有,黏湿了她的刘海。 她紧攥起手心,压制住已经开始紊乱的呼吸,眼珠轻颤,看向左边的段融。 段融有预感似的睁开眼睛,侧过头,朝她这里看过来。 两人在昏暗光线下无声对视,他情绪不明,而沈半夏吓得手指屈起,紧紧抓着座椅。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舍 沈半夏看不出段融的任何想法,没办法从他眼神里读出,他到底是已经发现了她身份的造假,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她。 沈半夏紧张地咽口水,脑中飞速运转,最后找出米莉的微信,跟她发:【米莉姐,江湖救急,现在就给我打个电话,快快快!打通后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话都不要问,只管听我说话就好!】 米莉倒是讲义气,消息发过去的两秒钟后,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半夏装模作样地看一眼,接起。 “米莉姐,”故意停顿了两秒,继续:“怎么了,怎么哭了啊?什么?又失恋了?哎呦当初我是不是跟你说过那男的不是好人,不让你跟他复合,你看现在,又被骗了吧。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现在就去看你,你千万别做傻事啊,就是个臭男人而已,哪里就值得你哭成这样了。你放心,明天我带你找他算账去!连你都敢甩,我看他那眼睛是在化粪池里泡过,他不知好歹他!” 沈半夏一口气说完,义愤填膺地挂掉电话,跟前面的司机说:“叔叔,我不回怡锦华府了,要去旭升公寓看个朋友,您把我送到那里去吧。” “这……”张庆询问意见似的留出一片空白。 “去旭升公寓。” 话是段融说的,从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侧头看她,慢慢地说了五个字:“你朋友倒多。” 毫无起伏的五个字,理应没有别的含义才是。但段融这人说话不能只听他表面意思,不然你都被骂了还乐呵呵觉得他在夸你呢。 沈半夏琢磨了下,他真正的意思应该不是说她朋友多,而是她朋友太广泛,连住在普通公寓的普通平民都认识。 她干干地笑笑,解释:“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后来她家破产了,卖掉了国内的房产,回来后只能租房住。在国外的时候她跟我关系可好了,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所以经常去看她。” 段融仍看着她,目光平静,过去两秒,收回视线,什么也没再说。 沈半夏稍微放了点儿心,觉得自己的演技还是可以的,段融应该是相信了她的话,明白了上次她为什么要去旭升公寓这种普通人的避风所。 车子在旭升公寓前停下。 她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 “伞拿着。” 突然听到他的话,而且是一句带有好意的话,沈半夏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每一圈涟漪都带了欢乐的影子。 即使知道他这人一向如此,对谁都可以很好,对谁也都可以很坏。他随手施放出来的善意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不过是今天的雨太大,他刚巧碰见了一个没有带伞的她。 “那谢谢段先生了。”她把伞拿上,打开车门,撑伞下去。雨珠噼噼啪啪地坠在伞面上,她在混乱的雨声里弯腰看了他一眼:“段先生再见。” 说完把车门关上,撑着伞进了小区。 她走得潇洒,但心里是有不舍的。刚才跟他坐在一起的短短半个小时像一场美好的梦,到现在了心口还热热的。 完全不想让这场梦结束,想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儿。哪怕过程中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对话,就只是单纯地待着,她都会觉得很开心。 是这样的想法。 她停下步子,呆愣愣地站在雨中。 如果还是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接受严琴的聘请,跟段融订婚? 只要成了他的未婚妻,她和段融就相当于被绑在了一起,以后每天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待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今天跟他说了再见,以后不知道哪天还会再见。 只要跟他订婚。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另一件事压制下去。 段融是有喜欢的人的,他喜欢万珂,传闻中他对万珂的感情还很深,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如果写成一本书,就是一本相爱相杀带劲又带感的校园虐恋情深文。 她过不去这个坎,个性又向来被动。所以不管她有多喜欢段融,如果段融不喜欢她的话,她走不出朝着他而去的那一步。 不愿意去掺和别人的感情。 算了。她到底是不够幸运,得不到自己想到的。 或许世人大多如此,能心想事成的人太少,而大多数都心事重重。 她把脑子里成形的计划抛弃,进了公寓楼把伞合上。 一把折叠伞,伞面全黑,不带任何修饰。在大雨里泡了一遍,伞面湿漉漉的,合上以后不停往下掉着水。 她进了电梯,按下数字键5。 家里还是那个样子,一套单身公寓,五十平的空间,装修简单,没有太多修饰。房租对她来说贵得离谱,但她不习惯跟人合租,也完全不习惯宿舍生活,只能忍痛租下。好在她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能勉力维持住自己和姑妈那边的开销。 手机响了声,姑妈发来了微信:【半夏,市区是不是下雨了,我看新闻下得还挺大的。记得把门窗关好,出门要常备一把伞,这个季节雷阵雨比较多。】 沈半夏把伞打开,放在阳台处晾着,把窗户关掉。 给姑妈回:【我知道啦姑妈,您要注意身体,那边缺钱的话您就跟我说,有任何情况都要告诉我。】 沈莹:【好,我知道了。现在还好,医生说没什么情况的。】 沈半夏放了心,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打开花洒的时候,花洒疯了一般往外滋水,滋了她个措手不及。她赶紧关水,拿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 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澡也洗不成了,她一个人站在浴室里,什么都没做,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会儿,五分钟后挪步,套上睡衣离开浴室,在客厅沙发里躺下来。 刚躺上,沙发腾地一声朝左边塌陷下去,她头重脚轻往下栽,好不容易扶稳,从沙发里爬起来。 沙发腿断了,这破沙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寿命了,早就该换了。 她坐在一边椅子里,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给房东打电话不太合适。 米莉的电话过来,问她:“小半夏,你刚才演哪出呢?” “我又碰上段融了。”沈半夏把今天晚上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米莉听得津津有味:“我发现你跟段融很有缘啊。好好发展发展,没准你跟他真能在一起,到时候你一嫁进段家,别说五百万了,就是五千亿对你来说那也是小数目。” “没可能,”沈半夏说:“他喜欢的类型跟我完全相反,我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要是他换口味了呢,你怎么能知道他就只喜欢那一种类型的?姐姐我告诉你,男人就是贱骨头,喜欢了红玫瑰还惦记着白玫瑰,对一个人矢志不渝永世不忘那是编出来的故事,全是人幻想出来的,现实根本没有。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段融就认准那一种类型?” 融夏 第12节 “可能你说得对,他不是认准那一种类型,”沈半夏无声叹口气:“他是只认准那一个人。” “那更不可能了,就算那女的倾国倾城,男的看久了也会腻的。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男人要是能专情,除非母猪能上树!所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别事情还没做,你就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以前也不是这么没自信啊,现在是怎么了,一遇到段融的事你就把自己藏起来,恨不能凿个洞钻进去,这可不像你。” 米莉那边传出一阵细碎声响,应该是她的护肤时间到了,她在搞那些瓶瓶罐罐。 “你不是也说了,他给你送了伞,还好心地送你回家,听起来这男人没那么可怕,不像是传闻里那个在商界杀得血雨腥风的段融啊。我看他八成对你有意思,要不你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拿下。” 沈半夏仍是不听劝:“我觉得没戏。” 米莉说得对,一遇到段融的事,她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自卑到想把自己藏起来,永远也不要让他找到才好。 “他会送我应该是看在康芸的面子上,康芸跟严琴关系很好,要是康芸真的有女儿,两家说不准真能联姻。” “说起来,你今天跟他一起坐车回家,什么感觉,”米莉八卦起来:“我还没见过段融真人呢,也就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那张脸鬼斧神工的,配上一米八七的身材,简直绝了。得亏他没去混娱乐圈,要不然现在娱乐圈里那帮男的能被他挤兑得饭都吃不上。小半夏,你见了他真人觉得怎么样,有照片里那么夸张吗?” 沈半夏回忆起今晚在暗沉光线下看到的段融。 他确实是好看的、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欲罢不能,他只是淡淡地朝她看过来一眼,她都能被那一眼蛊到。 “好看是真好看,”沈半夏走到流理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真人比照片好看。” “那你看到他的时候,什么感觉?”米莉问:“有没有想跟他上床的冲动?” 沈半夏差点儿没把一口水喷出来。 脸上迅速发烫、发热,连带着耳根都红。 “很晚了,不跟你瞎聊了,我挂了。” 沈半夏选择结束这场对话,赶在米莉又胡说八道前把电话挂了。 她发了会儿呆,简单洗漱后爬上床睡觉。 厚厚的窗帘拉着,外面雨下得很大,噼噼啪啪打着窗户,慢慢地有雷声响了起来。 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紧紧裹住自己。试了很久都睡不着,正是不安稳的时候,听到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拿起来看,看到在自己工作号上,今天一天都没有搭理过她的z先生给她回了条消息,只有一个简单的字: 【嗯】 沈半夏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回复,毕竟是客户,要是不理人的话有点儿不礼貌,虽然对方的回复简洁到看不出任何意义。 想了想,最后还是抱着被子发了条:【好的。时间很晚了,不打扰您了,您早点儿休息吧。】 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再次给她回复。 回复内容是她更没想到的,让她心里蓦地暖了下: 【晚安】 第11章 妥协 在z发过来那条信息后,外面的雷声慢慢变小,雨势也减弱。沈半夏闭上眼睛,还亮着光的手机从她手里滑下去,她安稳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她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没等她再说什么,房东阿姨已经在电话里抱怨起来,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暴力,在家里搞破坏。还说那沙发是从德国进口的高端货,轻易坐不坏,除非是有人在上面干坏事了。 房东阿姨指的干坏事是什么,不言而喻。 “你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怎么能这个样子呦。当初我可跟你说了,不要领不三不四的人跟你一起住,你要是找男人跟你合租的话,你这算是违约,我可以找你赔偿的。还有家里坏掉的东西,你需要赔我钱的,要是不赔我就在你押金里扣了。” “阿姨,这沙发是有年头了,自己坏的,不是我弄坏的。” “你当然不承认了,可你不承认不行啊,这钱你是必须要赔的。这样吧,看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我不跟你多要,你只要赔我两千就好了。” “……” 沈半夏把电话挂了。 她看了下手机里的余额,已经不剩多少了,只能支撑她这个月的生活费而已。 在家里等了会儿,房东阿姨敲门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师傅,使唤着人把沙发抬走。 “哎呦,坏得这么厉害啊。”房东阿姨心疼地看了几眼,又探头探脑地检查房间,想看看沈半夏有没有藏野男人:“小姑娘我告诉你啊,也就是我体谅你,不跟你计较。要是换了别人,你起码要赔这个数。” 说着伸出五个手指给她看。 沈半夏始终平静,等把人送走,她关上门,在稍显空荡的房间里站了会儿。 她又看了看手机余额,最后决定忍痛去市场买新的沙发和花洒。 在市场货比三家的时候,她收到了老板娘饶文姿的微信。饶文姿告诉她,有关劳艺的那件事已经解决了,天晟集团做了一次成功的危机公关,已经把高管性侵下属的词条彻底压下去,转而换上了另一条引爆网络的新闻:天晟高管性侵是假,女下属设局构陷、妄图勒索是真。 新闻和证据一出,舆论翻转过来,先前义愤填膺吵着要替劳艺讨个公道的人消失,转而出现大批人马开始为天晟集团鸣不平。这件事情过后,天晟集团非但没有任何损失,股价反而还大涨了一波。 段融一向知道该怎么利用舆论,从中获取最大利益。就算一件事刚开始时对他极端不利,他都能及时力挽狂澜,把劣势化为优势,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打场漂亮的翻身仗。 论心机叵测诡计多端,没人能比得上他。他是近几年来,商场里出现的最可怕的一个人,可怕到对家只是听说了他的名字都能闻风丧胆。劳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劳艺那边已经撤诉,平忧律所和天晟的合作到此为止,沈半夏也不需要再去找劳艺套话了。 但是下一秒,她发现自己手机里收到了一笔两万块的入账通知。 饶文姿的消息跟着发过来:【这是你这次工作的酬劳】 沈半夏不解:【可我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做】 饶文姿:【你拿着吧,天晟的人出手一向都很大方,这是给你个人的奖金。】 问题是也太过于大方了,她不过就是去酒吧见了劳艺一面,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什么忙都没有帮上,竟然就能拿到整整两万块。 跟白捡的没什么区别。 这笔钱来得太及时,救了沈半夏一条小命。她从愁云惨淡里挣脱出来,刚才不敢去的商店现在都敢去了。 她看中了一款深蓝色的布艺沙发,打算买下来的时候,姑妈沈莹的电话打过来。 下意识觉得不好,她做了几秒钟心理准备才敢划开接听。 听到沈莹在电话里的第一个字音后,她就知道情况很不好,是非常非常得不好,她勉力维持的平静生活要被打破了。 沈半夏一边接一边冲出商场,在路上随便拦了辆出租车赶去位于京郊的医院。 “姑妈,你别急,你好好说,现在是什么情况?”沈半夏很佩服自己,到了这个关头她还能镇静地把话问出来。 “你爸他……他情况很糟……” 剩下的话沈莹都说得磕磕巴巴的,但核心内容都传递了过来。沈半夏的父亲沈文海现在情况很不好,医院那边需要及时给他动手术,不然他很可能抗不过这次了。 “手术费多少?”沈半夏问。 沈莹:“二十万。” 沈半夏没有这么多钱,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去凑齐二十万。 她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严琴跟她说过的话。 她迅速做了决定:“告诉医院,钱我能凑齐,让他们准备手术。” “你哪来这么多钱,这些年因为你爸的病,你已经被拖累成什么样了!”沈莹在电话里绝望地哭,最后咬牙说:“半夏,要不就算了吧,你爸他醒不过来了,别再让他拖着你了,我们放弃好不好?” “不好!”沈半夏情绪濒临崩溃:“我会把钱凑齐的,你现在让医生准备手术,剩下的事我都会解决。” 她挂了电话,抖着手指找到严琴的号码,拨过去。 严琴那边很快接起来,好像是早料到她会打这个电话似的,接通后第一句话是:“半夏,是不是考虑好了?” “是!”沈半夏没有犹豫:“合同我愿意签,可我有个条件,我现在就要拿到五十万定金。” “没问题,你的人品我是相信的,钱我现在让助理打给你。” “好,”沈半夏感觉快要让她窒息的憋闷感消失了些:“谢谢您,严阿姨。”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是我有求于你。听你的意思你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快去吧,希望你一切顺利。” 严琴把电话挂了。 车子一路疾驰,原本三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了不到两小时就到了。 沈半夏从车上下来,跑进医院。 严琴果然说到做到,已经把五十万打到了她的账户里,她一刻不歇地跑去交费。 沈莹实在看不得她这么辛苦,过来劝:“半夏,你爸的病就是个无底洞,我们要不就算了,你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能再被你爸拖累了。” 沈半夏不听,仍是要去交钱。 “半夏!”沈莹跑过去把她拉住,哭着阻止:“要不是你爸,你过得不知道要比现在好多少!算了吧,行吗?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要怎么过啊!” “只要能让他多活一秒,我倾家荡产我都乐意!”沈半夏完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连爸爸都救不了!” 沈莹不能看她再这么傻,狠心说:“就算今天的手术做了,他可能还是醒不过来,何必呢。花那么多钱,就为了让他多活那么几年,还是不死不活地活着,值得吗?” “就算是这样,我爸他也是活着的,以后说不准哪天就醒了。” 沈半夏擦一把脸上的泪,硬是把沈莹推开,跑去交费。 钱一落位,手术开始。 沈半夏在抢救室外等着。 整整十个小时的手术,她在外面等了十个小时,沈莹几次劝她吃点儿东西,她都听不进去。 手术中的灯熄灭,医生从里面出来。 沈半夏跑过去问情况。 “病人已经没事了,”上了年纪的医生摘掉口罩,告诉她:“只是以后需要用到更多进口药物才能维持他的生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好,谢谢医生。” 沈半夏还算冷静地把医生送走。 暂时还不能进病房看望,她跟沈莹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会儿。 “半夏,这钱你到底是从哪弄来的?”沈莹很担心她:“你告诉姑妈好不好。” “是我找人借的。”沈半夏看向沈莹:“姑妈,以后要拜托你多照顾照顾我爸,我可能会很少回来看他。” “你爸这里的事你放心,我会把他照顾好的。可是你要答应姑妈,一定要好好的,不能为了钱去做任何出卖自己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您放心。” 融夏 第13节 到了探视时间,沈半夏进了病房。 沈文海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沈半夏在病床前坐下,小心地去握父亲的手。 “爸,你都躺了这么多年了,也该醒过来了。” 沈半夏竭力遏制住嗓子里的苦意,平静地跟父亲聊天:“你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对不对,我会很努力地挣钱,不求成为一个成功的人,只求能成为一个很有钱的人,到时候我带您住豪宅,吃大餐,每年都去世界各地旅游,好不好?”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遇到段融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哽了哽:“就是我很喜欢的那个哥哥,他总是对我很好,从初一那年我就很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别人都说他喜欢的是一个叫万珂的女生。我本来不打算招惹他的,但我没有办法了。” 沈半夏深吸一口气,告诉父亲:“所以我打算听严琴的,用一个假身份去接近段融,跟他订婚,在以后的一年时间里待在他身边。” “爸,我这人是不是挺糟糕的?段融对我那么好,我却要去骗他。”她看向病床上并不会说话的人,眼泪蓦地掉下来一颗:“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需要钱。” “所以我必须骗他。”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订婚要来了。 (半夏宝贝不要难过,段融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糟糕的人,你不管做什么他都理解并一直在纵容。) 第12章 赚了 医院这里有沈莹照顾,沈半夏等父亲的情况稳定下来,在第二天的时候赶了回去,跟严琴约好了见面时间。 合同已经准备好,这次沈半夏没有看,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严琴观察她一会儿,问:“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有什么事不顺利吗?” “没有,挺顺利的。” 沈半夏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饿得厉害,尽量打迭起精神说话:“阿姨,我能问您为什么要找我吗?跟您家的地位相匹配的名门千金应该有很多,每一个都比我合适。” “你太小瞧自己了,”严琴始终是笑着的:“像你这种女孩,没有几个能比得上。那天你陪康芸去参加晚宴,表现得有多好我是看在眼里的。除了你以外,我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能配得上段融的。” “可如果将来有人发现我的身份有造假,您不怕会有麻烦吗?”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早做好了所有准备,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就算是真的出现了意外,我也有办法解决。” 严琴把合同收起来,起身:“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康芸。” 沈半夏跟着去了怡锦华府,这个城市里一处地段绝佳的别墅区。康芸亲自过来接她们,一见到沈半夏就笑容满面地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 康芸说起上次晚宴的事,夸沈半夏那天的表现有多争气,替她狠狠打了小三的脸。自从那天以后,小三明显消停了不少,再也不敢出来耀武扬威了。 康芸让佣人拿了茶点给她吃。沈半夏其实很饿,脑子发晕,唇发白。但是又不想吃东西,半天了什么都没有吃下去。 “半夏,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不太好?”康芸问。 “没有,我挺好的。”沈半夏让自己振作起来,尽量笑了笑。 她人长得漂亮,一笑起来更甜。 康芸看她一会儿,扭过脸拍了下严琴的手:“琴子,眼够毒的啊,她要真是我女儿,我还真不舍得给你们家了。你儿子那人多难相处啊,要是让半夏受了委屈怎么办?” 严琴笑笑,转而去问半夏:“半夏,段融那人好不好相处?” “啊?他……”沈半夏回忆了一遍跟段融在一起时的场景,那人虽然总喜欢逗她,但其实性格算得上很好了,从没有发过脾气。 “他很好相处。”最后回答。 下午出发去见段融。 沈半夏胃里很空,强打起精神跟在两位长辈身边。脚上穿着严琴为她准备的鞋,鞋子足足有九厘米那么高,穿上后像踩在刀尖上。 会面地点是在段向德位于城南别墅区的一套房子里。 段向德是段融的父亲,严琴的丈夫,天晟集团现任掌权人。前几年他牢牢把控着整个公司,可自从段融出现后,他的势力被那个狼崽子一点点挖走,再这么下去,不出两年,他能被逼到退位让贤的地步。 严琴带着沈半夏过来的时候,段向德正在阳台上愁云满面地喝酒。沈半夏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他其实很不喜欢段融,他真正喜欢的是他的小儿子段盛鸣,可惜段盛鸣很早之前出了事故,双腿截肢,人从此一蹶不振。否则有段盛鸣在,段融是不会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 “向德,我把半夏带过来了,”严琴朝段向德走过去:“晚上让段融回来一趟,让两个孩子见见面,把事情定下来。” “我说了,这事我不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段向德看都不看客人一眼,起身上楼。 他确实跟传闻中一样,对段融的事情不管不问,完全不把段融当儿子看。如果不是因为小儿子成了废人,他甚至根本不会把段融认回来。 等了大半个小时,外面有车开过来的声音。 沈半夏在沙发里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攥了下裙子。很快又想到这条裙子是严琴买给她的,价格不菲,将来可能要还回去,她不能弄坏了。 两分钟过去,佣人过去开门,一身西装革履的段融从外面走进来。 康芸带着沈半夏起身。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一年里,对于段融来说,沈半夏的角色都会变得很特殊,她心虚地没有抬头看他,眼睛低垂着。因为两天没有吃饭的缘故,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 段融的视线越过屋子里的人,径直落在她身上。 她穿了件浅蓝色的裙子,这个颜色很衬她,使她看起来更加清丽脱俗。但是不同于前几次她总是故作阳光的样子,今天的她身上笼罩着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沉郁。 只看了她一秒就移开视线,段融把目光放在严琴脸上:“什么事非让我回来?” “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您觉得我很闲?”段融往沙发里一坐,胳膊往后搭:“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他跟严琴的关系也不好,外人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段融跟他的父母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康芸选择不去掺和,担心沈半夏会被现在的气氛吓到,安慰似的看了她一眼。 “那我就直说了。”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严琴都能保持住她的端庄优雅:“我找人算过了,这个月27号是好日子,你跟半夏的订婚宴就办在那天。” 段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惊异,他甚至扯起唇角笑了下,笑得极尽凉薄:“如果我不听你的呢?” “陈老手里那点儿股权你别想拿到,”严琴不紧不慢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话对陈老还是管用的。你拿不到他手里的股权,下一步投入到新型产品上的开发计划就别想顺利进行。” 严琴不管说什么话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着的,但是在她的笑容下却藏着毒蛇的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伸出来咬人一口。 这个家里,不只段向德不喜欢段融,就连严琴,把段融生出来的这个女人,都跟自己这个大儿子很疏远。 怪不得段融即使功成名就,摆脱了之前穷困苦厄的环境,也依旧要用一层层的面具把自己伪装起来,从来不会真心待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挂着一层虚假的壳。 在严琴的话后,段融脸上仍未出现任何波动,目光里是毫无温度的嘲。 “母亲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不是很有所谓,目光移开,转而落向不远处安静站着的沈半夏身上。 沈半夏原本在看他,赶在他看过来前及时垂下眼睛,手心无措地紧了紧。 段融身体前倾,手肘搭在腿上,朝着沈半夏抬了抬下巴:“小朋友。” 她心里猛地一跳,他的话好像有魔力,在她心里击了一记。 “想跟我结婚?”他问。 沈半夏心跳得更狠,抬起头,看着他。 每次看他,脸总是热热的,不知道有没有红。她在自己不懂爱的年纪就在偷偷喜欢着他,如今七年过去,她还是喜欢他。本以为对他的喜欢只是一种虚假的想象,可是这几次看到他,她确认了不是的,不是虚假的,而是无比真实的。 之前她年纪小,不敢想太多。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朋友了,她想行使自己成年人的权利,想让他也喜欢她,想跟他在一起,如世间所有情侣那样,恋爱、牵手、拥抱、接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更烫了,眼神闪躲了下,有水光涌满眼眶。 过了两秒,她努力收回外露的情绪。不可以让他发现她卑微地暗恋了他七年,不然该怎么面对他。 他又不喜欢她。 她把手心攥得很紧,清了清嗓子,头歪了歪,这副样子有些她平时俏皮的影子了:“我听妈咪安排。” 多么乖巧懂事,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康芸和严琴也对她投来赞许的眼神,对着她点了点头。 段融只是看着她:“不嫌我年纪大?” “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啊,”她说:“七岁而已。” 段融:“是七岁半。” “哦,”她低头:“七岁半而已。” 段融蓦地笑了声,他每次勾唇笑的时候都很要人命,痞坏痞坏的,让人明知道他不是善茬,偏还想为他而堕落。 “行,”他说:“那就订婚。” 在他这句话后,在场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那就这么定了?”严琴脸上终于带出了点儿由衷的笑:“不会反悔?” “当然。”段融起身,朝着沈半夏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他个子很高,站在人面前的时候很有压迫感。一片影子落在她身上,熟悉的佛手柑香气传来。 他朝她低了点儿身,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把她下巴抬起来,两人对视。 他的目光带了温度,慢条斯理地从她脸上滑,是在仔细欣赏她的样子。 “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他的目光重新移回她的眼睛,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食指屈起,突然轻轻地在她鼻梁上刮了下,下面一句话随之而来,声音很低,带了气音:“是我赚了。” 沈半夏心上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整个人都要麻。 第13章 宠溺 段融的举动让屋子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严琴和康芸看得瞠目,她们知道沈半夏是个让人喜欢的孩子,但段融这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来之前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接受沈半夏。 是她们两个想错了。 段融看起来,对沈半夏是不同的,虽然不清楚他对她的这份不同是源于什么。 段融的话说完,直起身迈步往门外走,是要离开的样子:“我会把二十七号的时间空出来。” “带半夏一起走吧。”严琴叫住他:“半夏对这里还不太熟悉,你带她转转,带她好好玩玩。” 段融回头,看向在康芸身边站着的沈半夏。她人长得瘦弱娇小,处处都显得单薄。没有扎头发,长又密的头发披在肩上,发尾微卷。有几缕从肩膀上滑下来,搭在脸庞。 融夏 第14节 她的皮肤通透,肤色很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可是今天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不健康的影子,明显没什么精神,目光无神,站在那里的时候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倒下去,好像饿了两天没有吃饭一样。 不同于之前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样子,今天因为有康芸在,她故意表现得十分乖巧。 但段融能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是个乖巧的人,她本质上寂然又冷漠,可她太会伪装,别人想让她有什么样的表现,她就可以有什么样的表现。 段融朝她示意了下,额头往外点了点:“过来。” 严琴只是在试探而已,倒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带沈半夏出去。 沈半夏更没想到。 她多少算了解他,知道他有多腹黑,心思有多诡谲。这些全都是生活磨炼给他的,他也想成为一个温暖向阳的人,但是温暖向阳并不能回馈给他任何正向的东西,他只有变得狠毒才能生存下去。 见她发怔,段融重复了一遍:“过来。” 过了两秒,他补充:“哥哥带你好好玩玩。” 后面一句话说得分明别有用心。 康芸拉了拉沈半夏的手:“半夏,跟你段融哥哥去吧,玩得开心点儿,晚回来没关系的。” 沈半夏乖顺点头,缓缓朝段融靠近,最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段融没再看她,扭回头继续朝前走。 沈半夏跟着他走到了院子里他的车旁。 段融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好像是在安排什么事情,半分钟后把手机放下。 沈半夏想坐在后头,但是段融已经把副驾驶车门打开,他一只胳膊懒懒搭在车门上,朝车里斜了下额。 沈半夏坐进去,等他从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车子驶出别墅区,在暗夜里行驶在笔直的道路上,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又跟他单独待在车上,她紧张得手心不知不觉出了汗。 段融也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单手开车,一双浓墨般黑沉的眼睛直视着前方。 沈半夏不敢看他,怕看他的每一眼都能让他发觉她的心意。她故意扭头朝外看,看外面连绵的树影,虚晃的路灯。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造成的结果是喜还是悲。她被命运推到了如今的地步,所以必须坚定地走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以退缩。她需要那五百万,无比地需要,为了钱,她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包括脸面。 车子在一家私房菜馆前停下。她透过车玻璃往外看了看,奇怪地看向段融。 段融并不解释,随手把她的安全带卡扣摁开,下了车绕到她这边,把副驾车门打开。 沈半夏更觉得稀奇。 完全不像是段融的举动,他是不会对一个联姻对象这么好的。 “干嘛这么夸张,”她从车里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又不是没有力气开车门。” “你说话力气都没有了,还有力气开车门?” 段融扫她一眼,目光别有深意:“跟我来。” 他把她带去餐厅,进了二楼一间安静的包厢。刚坐下不久,已经有服务员陆陆续续过来上菜,每道菜都冒着让人很有食欲的热气。 是家做传统中华菜的餐厅,川鲁粤淮扬各种菜式都有,满满摆了整张桌子,恍然让沈半夏觉得自己在一场满汉全席的国宾宴上。 她肚子饿得厉害,但是胃口不好,此刻被这些菜的香味一催,坏掉的胃口死而复生,她重新有了馋的感觉。 她拿眼睛看一边的段融。 段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从椅子里起身:“你先吃,我去抽根烟。” 他把烟咬在嘴里,走出门口的时候打火机的声音嚓一声响起,他低头,烟丝舔上火星,滋地一声轻响。 他随手拉上包厢门。 屋子里就只剩了沈半夏一个人。 她没有客气,拿了筷子开始吃饭。 饿了两天后吃到的第一顿饭,每道菜的味道都香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好吃得让她已经开始同情未来吃不到这些菜的自己。 每道菜都吃了几口,满满一碗米饭吃得见底,肚子有了满足的饱胀感。 果然人还是要吃饭的,什么时候都得吃饭。这世界还没有灭亡,大部分人都心事重重又安然无恙地活着,你又矫情个什么劲儿。 虽然已经吃得很饱,但她实在担心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往肚子里又塞了几口菜。 段融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一眼看到这小姑娘精神抖擞地往嘴里夹菜吃,软嫩嫩的脸颊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的,像个在生气的河豚,让人有种想圈养起来的冲动。 段融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他仍旧没动筷子,懒靠着椅背,一只手拿着手机划了几下。 沈半夏夹不到前面的菜,伸长胳膊去够。 吃到好吃的东西,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脸上有笑容泛起。 扭过头,看着他:“你不吃吗?” “晚饭吃过了。”他仍低头回微信,二郎腿大喇喇地搭着,不知道是在跟谁聊,突然嗤笑了声,唇角斜斜勾起。 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让人觉得他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在。 这种贵气是他与生俱来的,即使是他最落魄的时候,他身上都有贵气把他与众不同地罩着,这份独特的气质让他与普通人分割开来,让他不管多么低调地沉浸进人群里,人群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会是最耀眼的他。 “那你吃过了,为什么要带我来吃?”她问。 段融抬头看她一眼,随口问:“几天没吃饭了?” 竟然看出来了。 “……差不多两天。” “为什么不吃?” 沈半夏没有回答。 段融终于回完微信,能分出心思来跟她玩了。 他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又一次问她:“这么想跟我结婚?” 她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假的,与段融订婚的行为也会是假的,但是猝然听到他这么问,她的心还是无药可救地跳了下。 跟他结婚,听起来很让人心动的一件事。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都听妈咪的。”她认真地做好角色扮演,表演好一个出身高贵从没有吃过苦的大小姐形象:“她想让我跟你结婚,那我就跟你结婚喽。” “你男朋友怎么办?” 他仍旧以为张俊安真的是她男朋友,她将错就错:“已经分手啦,你放心,我是不会做脚踏两条船这种事的。” “这么容易就分手?” “分个手而已,没什么难的。” 她想,她的角色既然是在国外长大的,那行事肯定比较开放,恋爱又分手这种事该很普通才对。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张俊安,”她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托腮,侧头看他:“所以分就分了,有什么关系?” “不是很喜欢他?”段融与她对视着,他每次直视着她的眼睛时,她其实都很紧张:“那什么样的你可以很喜欢?” 他说话时语气并没有什么波动,但配合上他那张造孽的脸,不管他说什么,总是让人觉得他在故意调戏。 沈半夏心如擂鼓,想说你这样的我会很喜欢。 “喜欢不喜欢的其实没有多少关系,”她说出口的却是:“你跟我这种人,听家里的安排就好了,反正都是为了利益。” 段融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起身:“走吧。” 她跟在他后头。高跟鞋实在有些穿不习惯,她走得慢吞吞的,跟他落开了些距离。段融扭头看她一眼,放慢脚步,等她跟上来。 穿过走廊,到前面大厅的时候,刚好跟劳艺走了个碰面。 劳艺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段融喜欢这家餐厅,一个月里总要来几次,她就也常来这里堵他。运气好的时候能借着偶遇跟他说几句话,运气不好的时候在这里等上一天都等不到人。 没想到今天刚来就碰见他了。 这几天劳艺被网上舆论搞得心力交瘁,实在撑不住了,想找段融和解。 “段总,您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有话跟你说。”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她的长相完全跟可怜兮兮扯不上关系,太过明艳,攻击性很强,是跟万珂同一挂的美女。 倒是奇怪,为什么段融喜欢万珂,但是对同类型的劳艺却从来不屑一顾? 段融淡瞥她一眼,继续往外走。 劳艺在后面跟着。 沈半夏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她站在玻璃门处往外看,劳艺正站在段融身边,一副知错的样子请求他原谅,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能看出来她的哭是有目的的,她想获得段融的怜惜。 女生的这种把戏放在男人身上应该还挺有用的,特别是当一个大美女梨花带雨扮柔弱的时候,男人的保护欲多半会被激发出来。 沈半夏静静地看着他们。段融是个太危险的人,太多女人爱他。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喜欢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没再看了,转过身,动了动自己站得酸疼的脚。 段融半侧过身,朝她这边看了眼。 她背对着他,单薄的背上披着柔软的发,裙角下的两条腿嫩白细瘦,高跟鞋修饰得她腿型更加修长匀称,线条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但她实在不像个会穿高跟鞋的女生,一只脚总要抬起来,脚尖在地上支着,又往前踢一下,在休息的样子。 明明不习惯穿高跟鞋,可是每次在他面前,偏要用这种打扮把自己伪装得成熟。 段融侧低头,舔着唇角无声笑了下。 劳艺看得发怔,明明前一秒他还在不耐烦,这一秒却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笑容里带了一股莫名的—— 劳艺仔细想了想,绞尽脑汁地想,最后发现只有那两个字能形容他眼底的情绪。 宠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可爱 段融很快把注意力收回来。 融夏 第15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重新看向劳艺:“你是珠宝商劳振的独生女,一个大小姐又不是没有退路,干嘛非得留在天晟受苦。” “我是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当初是靠自己进的公司,如果就这么被开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劳艺继续落泪,说着假话。其实她不在乎会不会被开除,只在乎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段融。如果从公司离开,她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她恳求:“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差点儿害公司名誉扫地,还想让我给你机会,你当我是开慈善堂的?” 段融一点儿余地都没有留:“你该庆幸我只是把你开除,而没有追究你的法律责任。这次我是看在你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才放了你一马,不然你信不信,不只你,就连你爸手上那条出货渠道我也能给他断了。” 他这么说就是完全不给劳艺活路的意思了,劳艺没再继续哭,眼里浮现出了真正的委屈。 她不敢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以段融的手段,绝对可以说到做到。 段融往回走了走,推开玻璃门,叫:“半夏。” 沈半夏被这两个字叫得心里一动,扭头看他。 “怎么不跟过来?” “你不是跟她有话说吗?” “我跟别的女人有话说,你就可以大度地给我们腾位置是吗?”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沈半夏懵然看他,眼睛眨了一下,说不出话。 过去几秒,段融对着她说了句:“谁教你这么大度的?” 沈半夏仍是沉默,在他的眼神下,脸上一点点地热起来。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会儿,段融把头朝外面一点儿:“过来。” 沈半夏朝他过去。 劳艺一直在看着她,眼里的嫉妒已经快要烧起来了。 “你跟段融什么关系?” 在经过劳艺身边时,突然听到她这么问。 沈半夏觉得如果她说自己是段融即将公开的未婚妻的话,会立刻被这女人的眼刀刀死。 她选择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你知不知道段融有个放不下的女人。”劳艺再次开口。 这次成功让沈半夏停下了步子,甚至让她的背影僵硬下来。 劳艺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你以为你跟我不一样吗?别做梦了,除了那个女人以外,段融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劳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些话段融也听见了。他转过身,朝这边看。 沈半夏脸上并没有情绪的波动,她平静得甚至有些异常,只有一双眼睛是灰的,段融看出来了。 她平时的眼睛总是很亮,小鹿一般,里面像洒了星子。但是现在她的眼睛是灰暗的,眼里的灰将她整个人都覆盖住。 段融提步朝她走过来,站在她跟劳艺之间,把她挡在身后。 他动了动脖子,明显的不耐烦的动作,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劳艺:“你说说,我放不下哪个女人,我好好听听。” 劳艺笑了笑:“段融,你别装了,你放不下哪个女人,你心里最清楚。” “我还真是不清楚。” 段融在否认,如果细究起来,甚至有着在保护沈半夏的意图。但沈半夏一点儿都不觉得开心,她记起中学的时候,为了能知道段融的消息,她常常会逛高中部的论坛,在那里看到了很多关于段融和万珂的帖子。 其中有个帖子在一段时间里异常火热,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段融和万珂绝对交往过一段时间,可很快就分手了,分手原因是万珂跟一个男生走得太近,段融吃醋,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段融这人不能容忍女友一丁点儿的背叛行为,从此以后跟万珂老死不相往来。 在段融转校后,学校里关于他们的帖子也仍然没有停过,沈半夏在那些帖子里知道了,段融跟万珂分手后一直没有忘记过她,始终在默默关注着她的消息。也曾经去找万珂求复合过,但是万珂那个女人实在太有个性,面对段融这种男人都能很干脆地拒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所以段融现在的否认,应该是因为被万珂气到了,而不是因为他把万珂忘记了。 沈半夏觉得挺没意思的,慢慢地又有一种无力感涌上全身。她没在原地停留,往前走了走,听不到段融和劳艺又说了什么。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她对方向感挺没概念的,去到陌生的地方会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她忘记了段融的车究竟停在了哪个方位。 而如果记得,她就能朝他的车走过去,坐在他的副驾驶吗? 他的副驾驶,应该是留给万珂的。 她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手腕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握感,段融把她拽了过去。 “沈半夏,”他应该喊了她很多声了,因为她明显看出他的不耐:“你打算去哪儿?” 被他握着的那片肌肤很快发热,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血管往前流窜。 她其实有些留恋,但仍是把手抽了出来:“回家啊。” 段融朝相反的方向示意了下:“我车在那边。” 沈半夏顺着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他那辆全黑的莱肯。 “哦。” 她变了方向朝前走。劳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段融是跟人说了什么,把人成功赶走了。 沈半夏觉得自己要适应,像劳艺这种冷不丁就会跳出来给她放冷箭的女人,在以后应该挺多的,不能就因为别人两句话就不开心。 她坐上车,仍是坐在段融旁边的副驾驶。 没等把安全带扣上,段融伸手,给她递来一个盒子。 她有些莫名:“给我的?” “嗯。” 她接过来,打开。 盒子里是一双女生穿的白色板鞋,36鞋码。 她更是觉得奇怪,看了段融一眼。 车窗大开,他一只手肘搭着,另只手扶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见她半天没反应,他扭头,用了带有命令的口吻:“把鞋换上。” 沈半夏回忆了一遍,这双鞋应该是他刚才出去抽烟的时候,去附近的商店买的。 她的脚跟确实又酸又痛,但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难道她在穿高跟鞋的时候,表情有很狰狞吗? 她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换上平底板鞋,脚立刻舒服了很多。 鞋子大小刚刚合适。 “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鞋码?”她问。 段融视线下移,往她身上打量一遍。 “我有眼睛。” 听起来欠欠的。 “哎呦呦,你眼睛这么厉害啊,看一眼就知道啦,那我三围你是不是也都看出来啦?”沈半夏把高跟鞋装进鞋盒,气呼呼地想,不知道他用这招撩过多少女生了。 段融低笑,把她怀里抱着的鞋盒拿过来,扔去后排椅子上,又提醒她:“安全带系上。” 沈半夏温顺地系。 段融发动了车子:“很难看出来吗?” 车子驶上行车道,他侧头,从她的脸看到她的胸,又从她的胸看到她的腰,接着往下。 “应该是……” “你要是敢说出来,我打死你哦!”她作势扬了扬小拳头,但那拳头粉粉的软软的,没有丝毫威慑力。 她这时候才是真正的本来面目了,没有丝毫伪装,怪可爱的。 段融忽然有种自己诱拐了小女生的感觉,罪恶感浮了上来。 喉结滚了滚,他在红灯前停车,问:“没什么问我的?” “问什么?” “我有没有放不下的女人。” 他竟然还敢主动提。 万珂对他来说应该是个不能被人触及的伤疤,但他就是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了。 看来学校里的传闻没有错,万珂确实给他造成了太多伤害,所以他才这么久都不去见她一面,轻易就答应了家里联姻的要求,轻易就愿意跟一个他不感兴趣的女孩订婚。 “有也无所谓啊,”沈半夏尽量让自己潇洒一点儿,不能在他面前露半分怯:“我们之间只能算是联姻而已,又没有真的感情在,我可以理解的。” 段融没说什么,在绿灯后发动了车子。 沈半夏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其实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些晃眼的霓虹就剩了些绿得很没新鲜感的树。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跟张俊安分手?”几分钟过去,段融问:“你完全可以继续跟他在一起,反正你跟我只是没有感情的联姻而已。” “那也要守规矩,我继续跟他暗度陈仓的话,对你不就太不公平了吗,这种缺德事我不能干。” “你不能干缺德事,”他觉得这丫头是越来越有趣了:“我能干?” “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也不要干。” “行。” 他笑。他人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蛊,其中又有一种迷人的坏劲在,就没有女生能不在他的一笑下酥了骨头的,更何况是沈半夏这个偷偷暗恋了他七年的人。 沈半夏觉得自己继续看他,会把喜欢的情绪摆在明面上,所以强硬地拉扯回视线,继续去看窗外毫无新意的夜景。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气氛安静了几秒,沈半夏听到了他的话。 只有那么一句,但是杀伤力已经足够强了。 他竟然跟她解释,就因为她说他最好也不要干缺德事,他就跟她解释了。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他说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所以是不喜欢万珂的意思吗? 融夏 第16节 沈半夏的心咚咚咚、咚咚咚地乱跳着,跳得一塌糊涂,几乎快要破开胸膛跳出来了。 段融就是有这种本事,轻易就能把她的心绪挑拨得稀巴烂。 可是,她又想,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万珂,那些传闻又是怎么来的? 沈半夏心里奇怪,但并没有问出来。段融要是不提起万珂,她就绝对不会主动说。 “回怡锦华府还是去找你朋友?”他问。 他用的是“回”怡锦华府,所以他真的没有发现她的任何异常,相信她确实是康芸的宝贝女儿。 “回我妈那里。”沈半夏回答。 段融把她带了过去,车子在怡锦华府58号前停下。 刚才不觉得,现在突然要分开,沈半夏心里空了空。 她安慰自己,反正以后总会再见的,她已经跟段融绑定在一起了,很快就又能见了。 她从车上下来,段融也下了车,停在她身前不远处。 “那我就先回家了。”她说这句话时声音有点儿低,不管再怎么掩饰,都能让人听出她其实有点儿不开心了。 她刚打算按门铃,被段融叫住:“小朋友。” 沈半夏回过头。段融站在她不远处,身姿挺拔,面目俊朗,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眸色很深。 他朝她走近了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他缩短,她的脚尖距离他只有不到短短五厘米。 夜色深浓,没有月亮,星星也稀少。空气里满是夏天的燥热,烘得人身上发汗。 “既然要订婚了,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总这么客气怎么行。”他语气散漫地说:“我们是要订婚,不是要去战场当战友。” 沈半夏抿了抿唇,牙齿在下唇处咬了咬,睫毛发颤:“做……做什么?” 段融看了她一会儿,两秒后,朝她又近了些。两人之间五厘米的距离也没有,他的鞋碰到了她的鞋尖。随着这个动作而来的,是他朝她弯下的身体。 沈半夏睁大眼睛,看到段融低了头,迁就着她的身高。他身上有好闻的佛手柑香气,其间又夹杂了点儿清淡的烟味。 “那就——”他与她对视着,看她红起来的一张脸和细微发抖的睫毛,看她通透漂亮的眼睛。 段融脸上浮出一个情绪不明的笑,眸色依旧黑沉。一只手伸出来握住她纤白柔软的后颈,迫使她抬头,防止她乱动逃跑,而他的唇离她越来越近,说话时有呼吸极具暗示性地拂在她脸上,声线沉哑缱绻:“先接个吻?”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入v啦,评论区会掉落红包,希望大噶多多支持呀,鞠躬^^ 下本书会写《没有人知道》,求个收藏,谢谢大噶~ 《没有人知道》: 阿惹不知道新学校的生存法则,也不愿意顺从。 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要热烈,空气被蒸得泛起了雾。 她的书包被人翻了个遍,课本试卷文具掉了一地。 她在被人往前推时,陆承佑出现了。 挺拔英俊的少年蓦地揽住她肩膀,手指把她握得很紧。 他把她往那些人面前带,一双淡漠漆黑的眼睛如鹰隼般让人望而生寒。 他紧盯着他们,再热烈的夏天都化不开他声音里的冷:“看清楚没有,她是我的人,以后见了绕道走。” *狠戾不羁x明媚善良 *暗恋 *想到再补充 第15章 未婚妻 风很燥, 空气热得蒸腾出雾气,别墅前一排梧桐沙沙地抖动着叶子,有树叶青草的清香飘出来, 但都不及段融身上的气息让人着迷。 中学的时候,段融身上除了有佛手柑香气,还总是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常跟人打架,常常需要去医院包扎伤口。后来沈半夏专门找了视频,学会了该怎么处理简单的伤口, 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沈半夏书包里原本只有一些习题册和课本, 后来开始装着碘伏、棉签、创伤药、纱布,如果看到他身上有伤,她会在路边停下,拿出书包里的东西给他包扎。 段融会在她面前半跪下来, 静静地看着她。 只有在那个时候, 她才能得到被他认真注视的机会。 在书包里装药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沈半夏包包里总免不了有这几样东西, 还曾经被朋友看到嘲笑过。 如今段融已经不再三不五时地带伤了,身上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 只剩了干净的佛手柑香气。这几年他应该确实过得不错,因为他有了地位, 有了钱。而人一旦有了这两样东西,想过得不好都难。 距离他那句话已经过去半分钟之久, 沈半夏的脸仍烧着, 心脏乱跳着,怎么都压不下去。 段融离得她很近, 旁边有盏路灯, 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照出一片煌煌的光。她得以看清他的脸, 看清他墨一般黑的眸子,挺拔的鼻梁,以及削薄的两片唇。 他的唇色殷红,看起来十分柔软,不知道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如今他的唇距离她只有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只要她再往前靠一靠,就能亲到他。 其实跟他重逢后,她常常会做一个不知羞耻的梦,梦里在跟他接吻。 她永远也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沈半夏往后退,转身,背对着他:“别开玩笑了。” 她说,别开玩笑了,用这句话来维持没什么用但她就是很需要的自尊心。因为她知道,段融这个人性子坏,最爱逗人玩,他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跟她接吻。 果然,很快听到他淡淡的一声笑。他直起了身,两只手仍旧插在裤子口袋里,笑的时候唇角会斜斜地挑起来,一副痞痞的样子。她常因为他这副痞样而生气,但更多的时候是被他这副痞样搞得心神不宁,满脑袋都想着怎么样才能跟他谈恋爱。 如今谈恋爱的过程都省去,她要直接跟他订婚了。 算是好事吗,她不知道。 段融又朝她近了一步,站在她背后的位置,一只手抬起来,绕过她身侧,在门铃上摁了下。 半分钟后,电铃处咔一声轻响,门开了。 “回去吧,”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已经是打算跟她告别的意思了:“做个好梦。” 沈半夏扭头,看他。他已经坐上了车,发动车子。 她没再继续看,扮出一副主人公的样子,轻车熟路地进了院子。康芸已经趿着拖鞋出来接她,看到她以后脸上立马笑开,拉住她的手带她进屋,又扭身对着送她回来的段融摆了摆手。 段融的车子开远。 进了门,在别人家里,沈半夏有些拘谨:“康阿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这么晚还要您出来接我。” “不麻烦不麻烦的呀,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什么事,一直都在等你。欧呦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这么聪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呀。” 康芸把一对看上去十分名贵的手镯拿出来:“这个你一定要收下的呀知道吗,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康芸是南方人,讲话时带有乡音,一口软绵绵的吴侬软语。 沈半夏推辞不了,只能暂时收了镯子。 “半夏,今天就在家里住啊,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我一直都梦想能有个女儿,替我女儿布置房间,如今这梦想还真的实现了。” 康芸找到一双干净的拖鞋给她,这时候发现她脚上的高跟鞋换成了一双纯白色的板鞋。 “半夏,你那双鞋子呢?” 沈半夏顺着低头看了看,记起自己把高跟鞋落在了段融的车上。 “肯定是段融看你穿高跟鞋太累,特地让你换的吧?”康芸看起来十分高兴:“没想到他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的一个人,倒是挺体贴的。” 沈半夏在康芸的话里回忆了遍今天晚上的事,段融看出来她很久没吃东西,带她去吃好吃的,又发觉她穿着高跟鞋很累,帮她去买了双平底鞋,款式也是她喜欢的,一双简简单单的白色板鞋。 他那个人,好像真的对人很体贴。 就是不知道他只对她一个人这样,还是对别的女生也会这样。 “半夏,我告诉你啊,”康芸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段融是很不好接近的,平常人很难有机会跟他说上两句话。所以未来这一年,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最好能让段融离不开你,一天看不见你就想得抓心挠肝知道吗?到时候这桩买卖就不是买卖,而是真情实感了。你只要嫁给他,往后想要什么不能有?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你摘下来你信吗?” 沈半夏并不明白,为什么康芸和严琴这么热衷于给她和段融牵线,这和一般的豪门剧本走向不太一样。 “康阿姨,我现在还没想那么多。”她说。 “那你现在就可以想想了,那人可是段融欸,虽然年纪是比你大了几岁,但是人长得确实没话说。今天晚上我看见你跟他站在一块,两个人还挺配的。” 康芸边说边露出了姨母笑,带着沈半夏去了二楼,推开一间卧房的门:“你看看房间喜不喜欢。” 沈半夏首先闻到了房间里的一股香气。 卧房很大,比沈半夏现在租的那套房子都大,房间布置得淡雅清新。 “阿姨,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吧,在这里住太打扰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再这样我要生气的呀。”康芸说:“而且明天段融会过来接你,你不在家里怎么办?” 沈半夏心里跳了一下:“段融明天会来?” “对呀,你们两个毕竟都要订婚了,他当然要来多跟你接触接触,要是就这么晾着你,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康芸看出来这孩子每次听到段融的名字后,眼睛都会亮一亮。 “你也蛮喜欢段融的吧?”康芸八卦起来:“不得不说他那个人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能排队,追他的女孩能从这排出京去。但是你放心,他平时生活圈子还是挺干净的,没见他乱搞过男女关系。” 沈半夏低着头,耳根有点儿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晚上留在这边住,康芸真的在拿她当女儿养,给她准备好了一应东西,甚至衣帽间里都塞满了适合她穿的衣裳。 当初妈妈陈筠还在世时,也是这样宠着沈半夏的。 沈半夏没怎么多看,关掉衣帽间的门,去浴室洗澡。 晚上躺在柔软的床上,努力了很久都睡不着,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会儿。 工作号上并没有出现新的消息,她往下翻了翻,看到了那位神秘的z先生的头像。 头像是全黑的,但在她点开看过后,隐隐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她把手机屏幕光调到最亮,随着亮度一点点增高,黑色头像上慢慢浮出了一整个布满繁星的夜空,点点星光在她的眼前闪烁着。 沈半夏蓦地被浪漫到,盯着图片看了很久,最后保存到本地,回到与他的聊天框。 当初天晟集团的那件案子,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这位z先生还是给了她两万块奖金。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思索再三后给他发:【您好,抱歉打扰一下,关于您拜托我的单子,我其实并没有帮到您。我想来想去不应该收钱,还是退回去比较好,您可以给我一个账号,或者用微信可以收吗,可以的话我现在转?】 发过去后等了等,大概五分钟后,那人有了回复:【不用】 融夏 第17节 只有短短两个字。沈半夏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发点儿什么,但又怕会打扰到人家。 纠结了会儿,她在聊天框里打字:【那如果以后您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以找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都可以帮忙。】 这回对方的消息回得很快:【行】 更俭省了。 沈半夏摸摸鼻子,给对方发:【那就不打扰您了】 发完后没再管,登陆到个人号。 米莉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每一条都在问她有没有跟段融见面,两人相处得好不好,就要成为段融的未婚妻了她激不激动。 沈半夏随便回了几条消息,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这两天一直都兵荒马乱,发生的事情有种不真实的荒诞感。父亲病情加重,为了拿到钱给父亲治病,她答应了跟段融订婚。 她和段融,原本在两个世界的人。段融是风头正盛的豪门太子爷,而她是个还在读书的前途不明的穷学生。可是从这天开始,她跟段融之间有了见面的理由,相处的理由。 之前会拒绝严琴的提议,是因为知道段融有喜欢的人。可是今天晚上,段融亲口说他并没有放不下的人。 段融不是会说谎的人,对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他会保持沉默,而不会说假话。 所以,是可以试一试的吧? 他既然没有放不下的人,那可不可以,喜欢她? 沈半夏想得脸上热起来,把被子拉过头顶,在里面闷了会儿,一直到有些呼吸不过来才把被子掀开。 次日一早起床,康芸在餐桌上告诉她,段融很快就会来接她。 “他要去外市出差两天,去的那地方风景可好了,让他带你转转。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待会儿你记得拿。” 康芸这样子,宛然是一位真正的母亲了。 沈半夏很过意不去:“阿姨,我总不能一直麻烦您。” 康芸摇了摇头:“傻丫头,你麻烦不到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跟段家联姻我是会得到很多好处的,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不瞒你说,我们公司在国内的前景不算太好,回国前我还担心会被我那前夫和小三打压,这下好了,攀上段家这棵大树,我在他们面前就能把腰板挺直了,将来他们想来巴结我还不够格呢。” 吃完饭,在这边等了有大半个小时,一直没见段融过来。 康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停朝外张望着:“半夏,你问问段融什么时候来。” 沈半夏:“可我没有他联系方式。” 康芸扭头看她,眼神带着惊愕,好像是在说:你没事儿吧? 她朝沈半夏走过来:“你跟段融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没有,我没来得及跟他要。” “那这次出去玩,你一定记得把微信跟他加上。” 康芸嘱托了她几句,又等了会儿,段融的车开过来,停在院子里。 沈半夏没出息地紧张,抿了抿唇,手指抠着衣角。 康芸带沈半夏出去。 段融从车里走了出来,主动接过康芸手里的行李箱,放进车里。 “段融,我家半夏就麻烦你了啊。”康芸把沈半夏往前推了推:“我这女儿是被我宠大的,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还要拜托你多照顾点儿。” 段融这时候才看了沈半夏一眼。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背带裙,里面是白t打底,脚上是他昨天买给她的白色板鞋。完全一副小女生的样子,青春靓丽,可爱又柔软。 “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段融把后车门打开,朝里面侧了侧头,示意沈半夏坐进去。 沈半夏突然有些拘谨,没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爬上车。段融突然想起她曾经在上车时差点跌倒,一只手下意识伸过去护在她腰后。 沈半夏在位置上坐好,低下头,能看到车上铺了一层软绵绵的地毯,踩上去格外舒服。 她扭头看仍在车旁站着的段融,这回有了点儿自觉,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 段融在她身边坐下,她紧张抿唇。 康芸在外面不放心地叮嘱:“半夏,跟段融哥哥好好玩啊,散散心,有什么事就找他帮忙,他会照顾你的。” 沈半夏点头:“我知道了。” 车门关上,沈半夏看了看前面的司机,笑了笑打招呼:“张叔好。” 段融这辆车载过的女生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有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的女生用尽各种办法让段融送她们回去过,但是没有一个女生在意过前面开车的张庆,更别提会跟他友好地打招呼。 张庆多少知道沈半夏是康宏升的外孙女,泡在锦绣堆里长大的一个公主,身份高贵,不然也没有资格能搭上段融。但这样一个女孩竟然会平易近人地跟他问好,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沈小姐好。”他回头,颔了颔首回应。 车子开出别墅区,路上沈半夏始终都很安静,并没有说什么话。这点儿跟那些女生又很不一样,凡是好不容易跟段融坐在了一辆车里的女生,全程都会绞尽脑汁找段融搭讪,千方百计让段融多跟她们说几句话,再明里暗里提出让段融去她们家里坐坐,把想睡段融的心思摆的明明白白。 但段融从没有让谁得逞过,按理说他已经二十五岁,年纪不算小了,早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会显得这样冷淡,估计真的是像外界所传的那样,他有个放不下的白月光。 这样的话,那这位沈小姐不就可怜了吗。 张庆开始替沈半夏的前途担忧。 沈半夏并不是不想跟段融说话,她只是不敢,怕自己话说得太多太密会招人烦。她平时在别人面前时不会这样,到了段融身边就会有这个担忧。 因为她喜欢段融,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会自卑。 去机场的路上有些无聊,她开始看手机。 同事方朗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还顺利吗?段融那人好不好相处?】 方朗也在政法大学读书,跟沈半夏同班,在沈半夏去了平忧事务所后不久,方朗也跟了过来。沈半夏并不是很了解他,只是能大概看出他并不是缺钱的人,不太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也从来没有问过。 她给方朗回复:【挺好的】 方朗:【注意保护自己,别吃亏】 她当然知道方朗说的别吃亏是什么意思。其实他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段融不可能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无聊地登上工作号看了看,发现最上面是一条没被回复的留言,发信人来自于“z”,内容是“晚安”两个字。 是昨晚给她发的,当时她没有看到。 沈半夏咬着右手拇指指甲纠结了会儿,要再回复吗?对方毕竟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钱,不能对客户这么没礼貌吧,但是如果回的话要回什么? 纠结几分钟后,她写:【抱歉我刚看到,谢谢您】 发送了消息后,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补充:【午安】 车里有声震动,很低的一声响。沈半夏扭头看了看,见段融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单手拿着手机飞快打字,应该是有工作上的事在安排。但是他嘴角却有笑意,那种笑她很熟悉,是他捉弄人时会露出的表情,不知道他聊工作而已,为什么还会这样。 难道不是在聊工作,而是在撩妹? 但是撩妹这种事并不像是他会做的,他一向不需要怎么撩别人,就有大把大把的妹子挤过来撩他了。 沈半夏把视线收回来,这边微信里收到一条回复:【午安】 聊天进行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沈半夏没有再管,拿出耳机塞在耳朵里,找出订阅的网课开始看。 一路上她跟段融都没有什么交流。 到了机场,助理崔山早已经等在路边,过来帮忙把行李拿下来。 在看到明显是女生用的一个行李箱后,崔山愣了两秒,很快就恢复平静。段融虽然从没有带过女人,但是不代表他永远都不带女人。 这次应该就是开始。 崔山不动声色地拿眼角余光去看从车上下来的沈半夏,结果发现是个很年轻的女孩,长得干干净净的,打扮也清爽简单,脸上没有多少妆感,一双大眼睛通透明亮,格外有灵气。 之前来找段融的女生大多都是艳丽挂的,这种可爱轻软类的倒是很少见。 原本大老板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管心里在想什么,崔山面上并没有浮动出半丝波动,始终一副正儿八经的得力助理样,向段融汇报这两天的行程会怎么安排。 沈半夏默默站在一边,不去参与他们的话题。 很快从远处走过来两男一女,熟络地跟段融闲聊起来,应该是段融关系很好的朋友。 其中的女生打扮得贵气外露,耳朵脖子手腕手指,凡是能戴首饰的地方一个没闲着,全部被珠光宝气地装扮起来,但又不会显得很夸张,因为东西实在有够高规格,这种高规格的东西把俗气完全压制了下去。 另外两个男生是高峰和易石青,也是一身的名牌。这三个人应该是段融近几年才认识的,因为段融在中学时实在太落魄,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只有女生想睡他。 如今段融的身价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就有人凑了过来跟他当朋友,而且这些人还都是些富二代或是富三代。 果然什么身份的人只会跟什么身份的人玩。如果沈半夏没有“康芸的女儿”这层身份在的话,她是没有资格能站在段融身边的。 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前面那几人中唯一的女生咯咯笑了笑,趁机想去搭段融的肩膀,段融不动声色往旁侧了半步,没让她碰到。 那女生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七左右,脚上穿了高跟鞋,但即使如此仍然比段融低了很多。自从走到段融身边后,她的目光就没从段融脸上挪开过,眼神甚至算得上有些痴,赤果果地揭示着她对那男人的兴趣。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段融拿了烟出来抽,那女生在他之后也开始抽。 她抽细细的女士烟,把烟拿出来后并没有用火机点着,而是说了句“借个火”,在段融没注意到时已经握住他的手腕,她凑过去,咬在嘴里的烟靠近男人指间夹着的烟,短短一秒后,她的女士烟呲地一声轻响,烟丝被引着。 她的动作十分利落,赶在段融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前松开了他,高峰和易石青在一边给她打着掩护,找话题去跟段融聊。 梁瑞涵一派闲适地抽着烟,能看到她唇上涂了很厚的正红色口红,五官明媚,妆容艳丽。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跟万珂的长相类似,都属于攻击性很强的大美女类型。 看着他们,沈半夏突然想到在自己还上初一那年,有次放学,她从校门口出去,走过前面一条街,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段融正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 女生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很黑,很直,脸上化了精致的妆。个子高,起码有一米七还要往上。身材很好,要胸有胸,要腰有腰。她在大夏天里穿了件吊带衫,外面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褪到肩膀以下,锁骨往下两厘米处有纹身,纹身是一条花体字,那条花体字是一行拼音:duanrong。 那个女生是万珂,万珂把段融的名字纹在了身上。 那天万珂和段融两个人相对站着,每个人手里都夹着烟。风轻轻地吹,把他们的话吹过来,沈半夏听到那女生在说的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很卑微,完全不像她的性格。传说里万珂很高傲,从来不会因为男人低下她高贵的头颅,但是在段融面前时,她总显得很卑微。 那天最后,段融默默抽完了一整根烟,把烟头碾灭,额头朝着马路的方向点了点,是明显在赶人的意思:“滚。” 沈半夏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还会说这么重的话。 在他的话后,万珂的眼睛红了,她是不会哭的人,但她在段融面前哭了。她不愿意走,突然就抱住段融,踮脚要去亲他。 段融推开了她。 沈半夏转过身,没再继续看,背着书包从另一边离开,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所以她不知道,那天段融赶走万珂以后,在那里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都没有等到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他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去了学校初中部查看过,确认她没在学校才走。 融夏 第18节 第二天再见到她,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提前走,而沈半夏没有说她曾经看见了什么。 如今站在段融身边的女生跟万珂很像,如出一辙的类型,同样抽着烟,用满含爱意的目光将段融望着。 沈半夏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场面,如几年前一样当了胆小鬼,背转过身。 不去看的话,心痛得会少一点儿。 段融朝她这边扭过头。 她一个人站在路边,距离他五步远处,侧对着他。背上铺着蓬松细密的头发,柔软的发被风吹得微微飘起又落下。 外面天气很热,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在太阳底下甚至在发着光。修长的脖颈里有汗,上面粘了缕黑色的发。实在受不了外面的气温,她把头发往上拢,想扎起来的时候发现腕上是空的,并没有皮筋。 她只好又放下来。 瀑布般的一头长发缓缓坠落,飘在她背后、肩上,她侧脸被修饰得更加温柔美好。 段融收回视线,往后高峰、易石青和梁瑞涵这三个人说的话他就都没有听进耳朵里了,脑子里不停在闪的只有沈半夏雪白脖颈里黏着的那缕发。 他把刚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垃圾桶里,单手插兜朝沈半夏走了过去。 梁瑞涵一直看着他,看到他走到了一个女生身边,伸长胳膊揽住了那女生的肩膀。并没有怎么碰到她,只是一只手确确实实地握在她肩上,这样都让梁瑞涵有些受不了了,手心捏起来。 沈半夏被段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上细小地颤了下,一边侧头看他一边往旁边退了退,躲开了他的手。 段融啧了声,落空的那只手插进裤子口袋,压低声音:“不让亲就算了,搂一下也不可以?” 沈半夏耳朵发红,被他握过的肩膀处很烫。 她觉得自己确实不能这样扭扭捏捏的,只是搂一下而已。 往他那边走近半步,脚尖挨着他的脚尖,手伸出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那只手从口袋里扯了出来,往上拉,她的脑袋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去,继续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右边肩膀上。 “搂吧。”她抬起头,语气正儿八经的,样子也正儿八经,好像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段融失笑,脸往一边侧了侧,很快又看回她。 “你吃什么长大的?” “啊?”她没听懂段融什么意思。 段融没再说,手指用力,捏住她单薄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跟我来。” 沈半夏半边肩膀都是麻的,顺带着脖子都红了一片。 段融领着她往机场大厅的方向去,另只手朝她这边过来,搭在了她额前。 晒得人发蔫的太阳光被他的大手遮住,她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沈半夏的心紧了下。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高峰和易石青终于注意到她,在看到她后,眼睛全都瞪直了。 段融搂着的这女孩,看上去甚至还在上高中。 以前那么多前赴后继的女人,段融一个都看不上,原来是喜欢幼的? 梁瑞涵率先撑不住,问了出来:“段融,这是谁?”她抱着一点儿希望,试探着说:“你妹妹?” 段融并没有看她,仍旧揽着沈半夏往前走,淡淡撂了句:“我未婚妻。” 周围人来人往,喧嚷得很,但这边却出现了长时间的寂静。 在一阵诡异的空白后,高峰和易石青异口同声地冲着段融说了两个字:“禽!兽!” 作者有话说: 段融:你吃什么长大的? 段融:吃可爱长大的? 第16章 轻扫 进了机场大厅, 酷热被挡在门外,段融搭在沈半夏额前的手收回去。 沈半夏的心还是跳得很快,一下比一下重。 易石青跑过来, 跟在她这边:“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跟哥哥说,是不是这禽兽威胁你嫁给他的啊?你不要怕,有什么话就跟哥哥讲,哥哥会为你做主的。” 段融淡嗤, 舌尖舔了舔唇角, 什么都没说。 沈半夏看了易石青一眼,把手拢在嘴边,一副正儿八经但其实玩笑意很浓的样子说:“其实是我威胁他娶我的!” 易石青:“……” 段融:“……” 易石青没见过这种妞。虽然天底下想威胁段融结婚的妞很多,但没有妞会这么说出来, 从来没有。而且沈半夏看上去还微微带了点儿稚气, 是那种又幼又漂亮, 让人又想犯罪又狠不下心犯罪的类型, 身上的气质太过于干净,这种女孩更不可能会说那种话了。 但她确确实实地说了。 易石青被镇住了, 紧接着就是笑,发自内心地笑, 一边笑还一边想去揉揉沈半夏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段融已经把沈半夏搂着拐了个弯, 去走另外一边。 易石青仍旧跟上去, 自来熟地做自我介绍。沈半夏从他的名字一路知道了他最近刚跟女朋友分手,目前正处于空窗期。 易石青介绍完自己又开始说段融, 告诉她, 段融这男人除了长得好看又有钱之外其实一无是处, 跟他谈恋爱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不如把他甩了。 “小妹妹,你把他甩了,试着跟我谈恋爱怎么样?我对你一定比他对你要好。” 易石青跟段融混得实在很熟了,熟到当着段融的面都能撬他墙角。 沈半夏身上始终僵硬,注意力全在被段融握着的肩膀那边。但是易石青的这句话后,她的注意力放在了段融的反应上。 就算易石青只是在开玩笑逗闷子而已,段融的反应也实在太过于冷静了,情绪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每一分冷静,都昭示着对沈半夏的不在乎。 沈半夏眼里的光黯了黯,不再有心思开玩笑。 段融明显感觉到在易石青的话后,她瞬间糟糕起来的心情。 他没再继续往前走,手从她肩膀上撤下,重新抄进裤子口袋里,下巴朝旁边商店一点,使唤易石青:“去买咖啡。” “这种事让崔山去不就行了。” “我现在让你去。” 段融语气轻淡,但是震慑力在。易石青虽然纨绔惯了,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但他曾经搞砸了一桩并购案,把父亲的公司差点儿搞黄,是靠着段融的手段才扭转了乾坤,让公司起死回生。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对段融服得五体投地,对他的话没有不听的。 “行,小弟我这就去给融爷买咖啡。” 易石青吊儿郎当地撂下一句,最后又看了眼沈半夏,拉着高峰一起去了旁边咖啡馆。 但他的视线还是放在玻璃窗外的沈半夏身上,不仅自己看,还拉过高峰一块看。 “你看这女生能不能把咱融爷拿下?”易石青说:“我怎么瞧着融爷跟她在一起时脾气都变好了。” 高峰也伸着脑袋往外瞅:“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你这眼可真是白长了。”易石青白他,继续往外面瞅:“不是说咱融爷喜欢性格火爆的女生吗,这女孩完全相反啊,跟只小白兔似的,融爷换口味了?” 外面,沈半夏并没有跟段融说什么话,倒是梁瑞涵跟段融凑得很近,走位在无形中挡住了段融和沈半夏之间的视线。 看着别的女人勾引自己未婚夫,沈半夏并没有反击,反倒往后退开了些,默默坐在椅子里玩手机。梁瑞涵更来劲了,嘴角细微地动出一个胜利者的弧度,继续黏在段融身边说些有的没的。 易家跟梁家是世交,易石青跟梁瑞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了解这妞的心思。自从七年前梁瑞涵去段家做客,看到了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段融后,梁瑞涵就被段融这男人下了蛊,心里眼里想的全是他。 那天的情景易石青还记得,段家在私人庭院举办了招待会,正式介绍段融是段向德的长子,多年来一直在国外学习,最近才归国,目前正在学着接手天晟集团一部分公司事务。 但易石青其实知道,屁的国外留学,段融其实压根是那年才认祖归宗,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飘着。是因为段向德看到了段融的可利用价值,发现段融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这才勉强把他接回了家。 段向德向大众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段融就站在他旁边,单手插兜,面色清淡,外人从他脸上看不到半分暴露心绪的影子。而外界多少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言,基本都知道他其实是在底层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而段向德对这个儿子的血缘一直存疑。 所以当天去参加招待会的大部分人,都是秉着去看段融笑话的心思,结果到那以后,注意力全被段融的外形勾走了。 梁瑞涵是其中一个,也是最严重的一个。 段融长得实在是过于惹眼,他的惹眼不仅仅源于他好看的五官和比例完美的身材,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与大众明显区分开来的气质。易石青找不到具体的形容词来形容段融身上的气质,后来梁瑞涵跟他说的一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梁瑞涵说,段融在面对这个世界时,眼里总有种爱他妈毁灭不毁灭最好现在就能毁灭的凉薄感。 易石青觉得梁瑞涵这句形容真他妈的太贴切了,完全说出了段融身上的特质。 后来易石青问梁瑞涵是被段融的外表吸引比较多,还是被他身上的气质吸引比较多,梁瑞涵说两者皆有,有一样不存在的话,段融就不是段融了。 梁瑞涵被段融迷得昏了头了,这件事易石青很清楚,高峰也清楚,但是段融清不清楚,他们还真是不清楚。因为梁瑞涵知道段融这男人不好泡,上赶着去追求段融的女人其实落不着好。 所以梁瑞涵决定迂回救国,先跟段融做朋友,在潜移默化中把他拿下。 这一潜移默化就是七年,时至今日梁瑞涵仍是没有把段融拿下。 易石青能发现梁瑞涵其实急了,尤其是今天凭空冒出来了个段融的未婚妻后,梁瑞涵更是急得上脑,这些从她频频靠近段融的动作里就能看得出来。梁瑞涵知道主动的女生大多都不值钱,所以如果不是她急了,她是不会把自己的欲望表现得这么明显的。 易石青透过玻璃窗看了半天白戏,直到高峰把几份咖啡送到他手上,催他出去。 那边段融脸上已经有了细小的表情变化,他看了看独自坐在一边的沈半夏,目光在她低垂着的眼睫上停留了会儿,在梁瑞涵又一次试图跟他贴近距离时,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侧,避开她,朝着沈半夏走过去。 他在沈半夏旁边的椅子里坐下,顺手接过易石青递来的咖啡,把其中一杯从纸袋里拿了出来,递给沈半夏。 他的手朝她伸过去的时候,恰逢候机厅里一阵没来由的风起,沈半夏肩上的长发飘起,轻扫在段融手腕上。 梁瑞涵死死盯着,心脏里麻了一下,有种恐惧感蹿出来。她就那么看着他们,看到沈半夏朝段融看了一眼,轻声跟他说了句谢谢,随着她从段融手里接咖啡的动作,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在逼仄的咖啡杯外有了半秒钟的短暂接触。 意识到梁瑞涵的视线,沈半夏抬起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梁瑞涵不惊不慌地回视,朝段融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头部往他肩膀处倾斜,手指插进发中拨了拨,故意让发丝扫过段融的肩膀。 易石青和高峰站在一边看戏。这种戏码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之前梁瑞涵的那些对手个性跟她一样火爆,谁都不是善茬,虽没有明面上的刀光剑影,但其实早在眼神交锋中打过好几场了。 段融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一堆女人抛弃体面为他争得面红耳赤。 但是沈半夏这女孩有些例外,她完全没有要跟谁争抢的意思。即使段融即将成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也并没有把他占为己有,不给任何女人机会的野心。 要不然就是她根本就不喜欢段融,要不然就是她性格太软,不会生气。 飞机晚点半小时,一行人去了贵宾室休息,易石青和高峰两个男人讨论着这次都去哪些地方玩,哪里是美女出没的胜地,梁瑞涵不动声色地跟紧段融,在段融旁边坐着。 沈半夏戴着耳机听网课,直到手机顶部传来一条微信消息提示。 康芸:【半夏,加上段融微信了吗?】 融夏 第19节 康芸未免太过热心了,简直真的拿她当女儿了,连加微信这种事都要操心。 沈半夏并没有找段融加微信的打算,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高傲的自尊心,而是因为她不敢。 如果找他加微信,结果被他拒绝了,那要怎么办? 想想都有点儿窒息。 沈半夏琢磨来琢磨去,给康芸回:【加了】 只能撒谎,不然康芸那边不会罢休的。 康芸的消息又来:【那就好。你这次跟段融一起出去,记得多看着他点儿,他那人太能招桃花,不多看着点儿不行】 沈半夏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讨长辈喜欢,但是康芸和严琴都很喜欢她,全都在想办法让她能跟段融走到一起,真是见了鬼了。 她往段融那边偷偷看了看。 梁瑞涵一直在跟段融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话题可讲,一个话题完了后立即无缝衔接到下一个,一张嘴滔滔不绝地跟排练过的相声演员似的,一秒钟不带冷场的。 段融始终不怎么回,只偶尔应和一个单一的音节,“嗯”或者“哦”,更多时候是沉默,连应和都没有。他忙得很,手机上时不时就会来信息,他挑紧要的给对方回复。 两个小时的飞机,出了机场去离这里不远的临海酒店。崔山原本想把段融和沈半夏的房间安排在同一层相临的两套,但是中途梁瑞涵朝他这边走了过来,随意地说了一句:“我要住2102号房,谢谢喽。” 段融每次来这里出差,都会住在临海酒店2101号总统套房,跟2101挨着的只有2102。 崔山只能把沈半夏安排在了下面一层。 到了酒店,沈半夏看了看自己的房卡,没说什么,提前一层要下电梯。 段融把她的手腕抓住了。 “去哪儿?”他问。 沈半夏朝他扬了扬自己的房卡。 气氛有些僵,易石青赶紧出来打圆场,带着沈半夏往外走:“我也在这一层。融爷,你放心啊,我会把半夏照顾好的。” 在他离开电梯前,段融把他拉了回去,一下夺过他手里的房卡,又拿出自己的房卡扔给他。 “换房间。” 段融带着沈半夏离开电梯,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帮她推着。 梁瑞涵紧紧咬住唇,手心攥起。崔山表情也不太好,生怕自己办砸了事惹总裁生气了,忙忙跟在后面主动承认错误:“段总,是我办事不力,我把房间给定错了。” 电梯缓缓闭合,暖灯下,梁瑞涵的脸色煞白成一片,抖着手从包包里掏烟,咔一声就要点火。 “瑞涵,电梯里不能抽烟。”易石青阻止她,劝:“算了,你没听段融说吗,人半夏是他未婚妻,再过几天就该正式订婚了。” “未婚妻又怎么了,她不就是身世好点儿,靠着利益关系才能嫁给段融的吗!豪门联姻这种事黄的还少吗,没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婚礼是会顺利进行还是鸡飞蛋打!” 电梯门开,梁瑞涵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易石青跟着过去。 站在2101号房前,易石青放下手里的房卡。这间房几乎是段融专属的,每回来出差或是度假必住,段融那人又有点儿洁癖,就是给易石青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住。 他折返回电梯,决定这两天在高峰房间凑合凑合得了。 沈半夏刷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段融仍在她后面站着,单手插兜,虽然人没说什么话,但是存在感极强。 沈半夏觉得奇怪,扭头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段融见她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笑了:“怎么?” “你不用非跟我住同一层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过来,只是住在不同层而已,有什么关系吗? 段融只是下意识觉得她年纪小,该多照顾她一些。易石青那人女朋友换的比衣服还勤,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如果两个人的房间挨着,难保不会对沈半夏有什么坏心思。 段融不放心。 “康姨让我照顾你。”他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怎么照顾。” 沈半夏推开门,把行李箱拿进去。段融跟着进来,自来熟地往客厅沙发里坐了下来,并没有再理她,自顾自在那里看手机,回消息。 沈半夏也不理他,把行李箱推去卧间,打开,蹲在地上从里面找换洗衣裳。 康芸给她准备的东西很多,各种各样的沙滩裙、遮阳帽、防晒霜、化妆品,最下面袋子里有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她拿起来,拉开包包拉链把东西拿出来。 拿出来的第一秒她就后悔了。 那东西是一盒五枚装的避孕套。 沈半夏顿时被烫到一般,手抖了一下,有种自己在偷东西的感觉,手忙脚乱地想把东西藏起来,千万不能被段融看到。 但已经来不及,她感觉到一股压力凭空冒出来,抬起头,段融正抄着手斜倚在门边,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避孕套上。 她想解释:“这这……这不是我……” “你出门随身带这个?”他站着,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她,话音里含义不明:“挺好,会保护自己。”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吸引 在段融的话后, 沈半夏拿着盒子的手更烫,像是抓着一个烙铁。 段融手机响,他接起, 转身走了,临走前把她房间的门关上。 沈半夏瘫坐在地毯上,手把包装盒捏得窸窣响。 康芸为什么要往她行李箱里放这种东西啊啊啊啊?!! 现在她在段融心里的形象,肯定是个不学好的小太妹。 沈半夏崩溃地抓了抓头发,气得把盒子扔进空空的垃圾桶, 继续翻衣裳。 转而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浪费, 把东西捡起来,随手放在一边的小茶几上。 她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床上继续听网课。 没过多久, 易石青过来敲门, 请她去外面吃东西。 “小半夏, 我还没加你微信呢, 差点儿给忘了。”易石青打开微信:“咱俩互加下呗。” 旁边高峰也来跟她加微信。 沈半夏一一加上,给他们两个备注名字。段融从隔壁房间出来, 看见了这边的情况,朝这里走。 易石青翻了一遍沈半夏的朋友圈, 稀奇:“小半夏,你怎么一条朋友圈都没发, 长得这么漂亮, 不发美照多浪费。” 段融就在旁边看着他们互加微信,直到易石青感觉到一股让人很有压力的气场, 抬头朝他看。 不管段融喜不喜欢沈半夏, 沈半夏现在都是段融的未婚妻, 易石青不敢太放肆,收起手机。 “融爷,你是不是有个会要去开?”易石青明知故问:“你放心去吧,我跟高峰会照顾好半夏的。小半夏,你喜不喜欢吃海鲜,哥哥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沈半夏有时候挺吃货的,闻言点点头:“好。” 她把门关上,兴高采烈地说:“那我们现在去吧。” 段融没说什么,迈着两条长腿往前面电梯处走。崔山已经在电梯旁等了有一会儿,见他过来后跟他说起接下来的行程。 沈半夏的眼睛一直挂在段融身上。他的背影很好看,肩宽腰细,西服裤下的两条腿修长有力,有种难言的诱惑。沈半夏小时候常会走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看,心里一阵满足感。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那种古怪的感觉叫什么,现在她明白了,段融对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的注意力就会被他完全吸引过去。 但她需要装出没在看他的样子,不敢跟他对视,担心猝不及防会撞上他的目光,那样她心里跳跃的情愫有可能会被发现。 易石青和高峰分别站在她两边,一人一句跟她讲话。梁瑞涵也从楼上下来,她换了身酒红色的吊带裙,一头又长又直的头发披在背上,格外有风情。 几人乘坐电梯下楼,短短半分钟的时间里,梁瑞涵撩了五次头发,每次总有一缕柔软的发梢精准地扫在段融肩上。 沈半夏站在最后面的位置,当梁瑞涵的头发拂在段融身上,她心里总会一沉。 好不容易电梯门开,段融先从里面走了出去,穿过酒店大堂。门口停了辆车,早有人打开车门,请段融坐进去。 沈半夏没敢再看他。 她跟着易石青去了不远处的美食城,夜幕开始降临,旁边几百米远处是浪潮声不断的大海,晚风徐徐吹来,空气不再那么燥热。 易石青在吃这方面挺能琢磨,早就摸透了这里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价钱宰人又难吃,他领着大家逛吃了大半个小时,每回付钱的时候总要把账单给段融发过去,然后开始进行勒索,在微信上给人发:【我发现了,小半夏这孩子挺能吃,干吃不胖!她这胃口好的,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饿了她两天。记得把饭钱给我结一下啊,谁家媳妇谁养。】 段融那边很久不见回复,应该是在忙。十几分钟后,易石青收到这男人百忙中的一条转账信息。 段融付了账单上两倍的钱,紧接着给他发来一句话:【别让她饿着。】 艹。 易石青服了,这男人倒挺大方。 而且竟然会疼媳妇!他之前可是对女人完全免疫的,传说中是因为对高中时的初恋女友一往情深,再瞧不上别的女生了。 这不是还能瞧得上吗。 易石青往对面还在狂吃帝王蟹的沈半夏身上看了眼。 女孩漂亮、干净,长相温软可爱。万珂的照片易石青看过,确实风情万种,够辣够带劲,跟沈半夏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女生。但是论长相,沈半夏不输万珂。 易石青私心里还是比较偏沈半夏的,恶劣心上来,给段融发了一句:【融爷,你说小半夏跟万珂比,哪个好看?】 段融没有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忙。 一边的梁瑞涵慢慢悠悠地喝减脂酸奶,眼神往沈半夏那边瞟了好几眼。这女孩实在太能吃了,从上菜开始到现在她嘴就没闲着,邪门的是这么能吃的女孩身材还挺好,小腰很细,双腿匀称笔直,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赘肉。 梁瑞涵心里吃味,咬着吸管把最后一点儿酸奶喝光,酸奶盒啪地放桌上。 “半夏,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啊?”她问。 在别人眼里,沈半夏既然能跟段家牵上关系,就肯定也是出身豪门,家庭财力足可与段家匹敌,或者在政治方面有所建树。 沈半夏头都没抬,回:“我姥爷姓康。” 只这五个字梁瑞涵就明白了。康老爷子是在国外有头有脸的人物,国内各大名流世家没有不知道他的。既然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能攀上段融就不奇怪了。 “那你是一直在国外生活?”梁瑞涵手肘支在膝上,手托着下巴问。 融夏 第20节 “是。” “怪不得以前都没见过你。可你虽然是国外长大的,普通话说得很好欸,完全听不出口音。” “家里请了中文教师,姥爷还有家里的佣人也都是用中文跟我对话的。” 梁瑞涵点头,完全没有发现她其实是在撒谎。 “康老爷子的威名我听我爸妈说过,”梁瑞涵喝完酸奶开始吃水果,完全不碰桌上的海鲜:“如果还能有人配当段家的儿媳妇,也就只有康老爷子名下的血脉了。” 沈半夏继续吃海鲜,不搭腔。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自从家里破产,兜里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她吃方便面都能把调料单独拿出来煮一顿面。 既然今天有人请客,她不能错过这个大快朵颐的机会。 “你跟段融的订婚宴什么时候办?” 梁瑞涵的话句句离不了段融。 “这个月27号。”沈半夏回。 “那就不剩几天了。没想到段融哥哥竟然会听家里的安排,啧啧,果然利益这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你们段康两家一联姻,以后在商场上还哪里有人会是你们的对手。” 梁瑞涵其实是在内涵沈半夏跟段融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两个人能订婚纯粹是被利益绑定在一起的。沈半夏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笨,这位姐姐弯弯绕的心思她全都听出来了,但她仍旧自顾自地吃东西,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梁瑞涵的话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的,她跟段融会走得这么近不是因为段融有多喜欢她,而是她在借着豪门公主的假身份在刻意接近他,为了能挣到五百万而骗他。 这个理由要比梁瑞涵给她安的理由更黑暗。 易石青和高峰两个男人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她们两个女生为了段融争风吃醋。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女人间的刀光剑影,但是至始至终都是梁瑞涵一个人在进攻,沈半夏这女孩实在太能沉得住气,完全不接茬,就跟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似的。 易石青十分佩服,录了一段音给段融发过去,在手机上打字:【融爷你听听,你这小娇妻好像也觉得跟你结婚只是为了你们两家的利益,对你完全没感情欸。】 段融没回。 一边梁瑞涵拿纸巾擦了擦手,把手机拿出来:“段融哥哥那边的会是不是快结束了,我把他叫来吧。” 她噼里啪啦地在手机键盘上打字,手机特意设置了键盘音效声,每触到一个地方就有叮铃叮铃的打字声清楚地传出来,堂而皇之地宣告她现在是在跟段融进行微信聊天。 沈半夏想到了康芸的嘱托。 她到现在还没有加上段融的微信,更没有加上他的手机号。 在这个时候,工作微信号上收到了条消息。 沈半夏划开手机,点进微信。 z:【吃饱饭了吗?】 沈半夏满脑门莫名其妙,这位z先生有点儿过于奇怪了,付她那么多一笔钱也就算了,现在还来问她有没有吃饱饭? 她咬着拇指指甲,半天后给人回:【饱了。】 好傻。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继续写:【冒昧问一下,您在天晟集团哪个部门就职?不瞒您说,我对天晟集团也挺感兴趣的,想等大学毕业后去那里实习,能被录用就最好了。】 她发过去后更紧张地啃自己的指甲,感觉自己这样实在太冒昧了,人家既然是匿名找她的,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身份,她这么问有些不礼貌。 但是那人很快就回复:【公关部】 沈半夏开始怀疑这位z先生会不会是张俊安,她记得张俊安就是天晟集团的公关部经理。 z:【你想面试哪个部门?】 沈半夏:【法务部】 z:【你在学法律专业?】 沈半夏:【是】 学法律这件事其实跟段融有关系,段融高三那年牵扯上了一桩官司,差点儿被诬陷,是好不容易才洗脱嫌疑。沈半夏不想让他再被人随随便便地诬陷、欺负,所以后来家里出了事,她只能走普招的路考大学后,她选择了法律专业。 z:【为什么学法律?】 沈半夏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客户聊这么多,但是这位z先生并不让她讨厌,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白白拿了他两万块的原因。 这年头,有钱确实能使鬼推磨。 所以她认认真真地给对方回:【因为有想保护的人】 z没再说什么了。沈半夏收起手机,抬头的时候,看到段融在暗蓝色夜幕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换掉了一身西服,穿了件简单的黑衬衫,黑色休闲长裤,额发松松地搭在眉毛以下。这男人身材太好,瘦又不显得单薄,肩膀宽阔平直,腰间很细,两条腿很长很带劲,一张脸长得更带劲,所过之处就没有年轻小姑娘不朝他回头看的。 即使早已经步入社会,但沈半夏还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股少年气。她喜欢男人身上的少年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的喜欢,那股气质让她心尖发麻,心脏颤动。 再看下去眼里的渴望就要流泻出来了,她低下头,继续往嘴巴里塞食物。 梁瑞涵的眼睛早就直了,嘴角甜甜地笑着,抬手冲段融打招呼:“这里。” 说完把自己旁边的椅子拉了出来。 段融并没看她,走到沈半夏这边拖出一把椅子,坐下,两条长腿大喇喇往前敞着。 他存在感太强,沈半夏无法忽视,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她的胳膊与他的胳膊之间只剩了一指的距离,她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是麻的,一动不敢动。 段融看了看桌上的盛况,笑:“你们倒能吃。” 易石青原本在跟邻桌的漂亮小姐姐搭茬,闻言回过头说:“这些可有一半是你这位小娇妻吃的啊。” 小娇妻三个字让沈半夏的耳朵噌地红了,但是还好夜幕降临,路灯昏黄,段融应该看不出来。 她顶嘴:“我哪有吃那么多!你不要诬陷我好不好,搞得我跟个饭桶似的,明明你跟高峰哥哥也吃了很多。” 易石青跟高峰听得嘿嘿笑。 “小半夏叫哥哥就是好听啊,”高峰逗她:“再叫声呗。” 沈半夏不说话了,低着头费劲地剥蟹。而不管她装得有多无所谓,段融的到来还是对她产生了刺激,她紧张得抖了下手,右手食指被蟹壳扎破了,伤得还挺严重,血都流了出来。 她没吭声,段融已经看见,把她的手拿起来,拿了张纸巾帮她擦掉手上的污渍,带着她进去餐厅找地方处理。 梁瑞涵的脸色登时变了,直愣愣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几秒后她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坐以待毙,忙从椅子里起身朝他们跑了过去。 “段融,我带她去吧,你回去就好了。” 梁瑞涵想把沈半夏拉过来,段融并没有给她机会,始终紧握着沈半夏的手腕,在餐厅经理带领下去了后面的盥洗室。 盥洗室的门关上,一声咔哒的响后,门被人反锁。 梁瑞涵被挡在了外面。 隔着一扇门,不知道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 梁瑞涵死死盯着眼前的门,心始终悬着,段融一秒钟不出来,她就一秒钟不得安生。 第18章 警告 随着门砰地一声关, 沈半夏的心随着掉了一下。身上很燥,从刚才段融把她的手握住开始就在燥。耳根很热,脸上很红, 尤其被他握住的皮肤烫得极其厉害。 段融打开水龙头,拉着她的手放过去洗,帮她冲水还不算,甚至还挤了洗手液帮她打泡泡,手指插入她指缝中帮她清洁。 他手心挨着她手心, 又覆在她手背上, 把她小小的手全都摸了一遍,两人的手在水流冲击下完成了一次紧密相贴的接触。 沈半夏额上生了汗,濡湿了薄薄一层刘海。背上的发顺着肩膀滑下来,贴在她脸侧, 遮挡住她红得要命的脸。 把她手洗干净, 段融抽了纸巾给她擦。湿掉的纸团扔在一边垃圾桶, 他把她受伤的手指拉起来, 仔细看了看。 确实割了条口子,他蹙眉, 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创口贴,撕开包装给她用。 沈半夏压制住已经乱起来的呼吸, 口水咽了好几次。 “疼不疼?”他问。 心里有酥酥麻麻的感觉涌过,沈半夏不敢看他的眼睛, 低头回答:“不疼。” 她盯着手指上的创可贴, 心里有些难受:“你经常受伤吗?” “没有。” “那为什么总是带着创可贴?” “习惯了。” 这个习惯应该是他高中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学校里那些男生成绩不如他,长相不如他, 漂亮的妞永远喜欢他。因为风头完全被他压制, 而他又实在落魄得很, 没有强大的后台给他做后盾,所以他总能一批批地树敌。 沈半夏更难过了,眼睛红了红。 盥洗间灯光明亮,段融看到她唇角沾了些没擦干净的油渍,伸手过去,拇指指腹抚过她唇角,帮她擦了下。 她心尖上有种过电般的感觉。 段融毫不在意地收回手,看她两秒后,突然笑了声:“脸怎么这么红?” “啊?”她赶紧拿手捂住脸,想给脸降降温,但其实手更烫。 被他摸的。 “我有点儿热。”她把手放下,小声说。 段融看了眼房间里的室温,把温度调低两度。 他靠在一边墙上,单手插兜,低头看她:“这么喜欢吃海鲜?” “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吃。” 段融笑,视线在她瘦弱的身上转了一遍:“那怎么干吃不胖?” 沈半夏确实是干吃不胖的体质,从来没有为了减肥而节食过。应该是遗传自她的母亲,母亲陈筠生前也一直很瘦,沈文海常发愁,说母女两个都太瘦,担心她们身体会不好。 “吃饱了吗?”段融问。 “嗯。” “那跟我回去?” “你不吃饭吗?” “我不吃海鲜。” 沈半夏把他的话记住,跟在他后面走出盥洗室。 融夏 第21节 梁瑞涵仍在外头等着,在看到两人的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完成了从放松到紧张又到警惕的精彩转变。 她先仔细看了看沈半夏,确认她脸上耳后颈下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只有手指上多了一个创可贴,这才去看段融:“半夏没事吧?” 段融并没回答,几乎是在她问的同时,半侧过头看向沈半夏:“跟我过来。” 沈半夏跟着他走。梁瑞涵原本在两人身后,但很快就追了上去,到与段融齐平的位置,问:“你要吃点儿什么吗?帮你点这里的招牌好不好?” “不用。” 段融又朝沈半夏看了眼,抄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朝她那边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沈半夏不用看,都能猜得到梁瑞涵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段融一直带着她出去,她低下头,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她腕上,顺着往上看,是他细瘦有力的手臂,手臂上凸起几条青筋,青筋往上蔓延,消失在折起的衬衫袖口下。 她看着看着,耳朵又热了。 段融一直把她带出去。高峰和易石青看见他握着人小姑娘的手腕,不约而同地朝他说:“禽兽!” 段融:“谁禽兽?” “你禽兽。” 段融哼笑:“我怎么禽兽了?展开说说。” “你攥人小姑娘胳膊干什么?” “这小姑娘是我未婚妻,”段融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沈半夏放开了,握过她手腕的手抄进裤子口袋:“你们有意见?” 易石青连连啧声:“小半夏,这家伙可比你大七岁呢,你真愿意嫁他?” 沈半夏看了段融一眼,回:“好看不就行了。” 说完感觉到段融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易石青听得摇头:“不得不说融爷这命就是好,走了个性感尤物,这又来个十八岁的青涩小白兔。” 高峰踢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这么口不择言。 段融的目光明显冷了下,声音也冷,沉声让沈半夏跟他一起回去。 沈半夏跟在他后面去了附近的车库。段融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司机在,他把副驾驶车门打开,让她进去。 沈半夏准备上车的时候,梁瑞涵又来了。 “易石青开车太飘,我坐不习惯。段融,我坐你的车吧,你开车比较稳。” 梁瑞涵短短一句话释放出了她经常坐段融的车的这个信息。她不仅仅是想坐段融的车,甚至还想坐在段融车的副驾,往前侧身想挤掉沈半夏的动作昭示着她这一心思。 段融往前挡了半步,手扶在沈半夏肩上,微一使力,低声说了句:“上车。” 沈半夏被他送上车,副驾驶车门关上。 她坐在车里,听不到段融跟梁瑞涵说了什么,只看见梁瑞涵勉强地露出一个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走的过程中频频回头往段融这边看了好几遍,看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带着沈半夏离开。 梁瑞涵在原地停下,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摸出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 易石青和高峰朝她过来。 高峰拍拍她肩膀:“妹妹,都碰这么多次钉子了,要不然就算了。就凭你这模样,想要多少男人没有,干嘛非吊他一棵树上。” 梁瑞涵被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有些恼火,夹着烟的手都在抖。 “你们帮我还是帮她?” “人家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跟段融门当户对,我们不帮她她也能嫁给段融。”易石青拉着她往车库那边走:“妹妹,真算了,你要怪就怪你没托生在一个好点儿的家庭。” 如果沈半夏听到他们的话,一定会大笑一场,笑得眼泪都出来才好。 梁瑞涵家里在京城这边也算是有头有脸,易石青却说她没托生在一个好点儿的家庭。 这样算起来,沈半夏又算什么,捡垃圾的? 她头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窗外。刚才吃得太饱,肚子有些涨,她拿手捂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揉揉,又拍拍。 段融笑。 他笑得时候总是蔫坏蔫坏的,一边嘴角挑起来,让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他无情的嘲笑。 沈半夏没有发现他的举动,扭头问他:“你刚跟梁瑞涵说了什么?” 段融漫不经心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车里不能再坐其她女人。” 沈半夏听得怔愣,满眼不可思议。 过了几秒,干干地笑了下:“你还挺道德。” “我一向道德。” 他说这句话时并不像是真的在夸自己,而好像是在反讽。但到底是在反讽什么,沈半夏也说不出来。 “可我们不就只是协议婚约吗?” 她主动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没办法,这几天段融的表现太反常,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被家里强塞了一门不满意的婚事,正常反应该是极力反抗或是对婚约对象冷嘲热讽才对。可他反倒很悠哉的样子,好像沈半夏对他来说并不是“不满意的结婚对象”,而是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平和。 “谁说只是协议婚约?”段融看她一眼,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而已,她身上就有麻酥酥的感觉。 “我既然愿意跟你订婚,就没想过反悔。”他说。 沈半夏心脏更麻了,颈后也麻,有股电流从那里一路传来,烧得她耳朵都在红。她低了点儿头,长长的头发从肩膀处滑下,遮住了她开始泛红的脸和耳朵尖。 她嗓子里很干,想咳一声,但是连这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怕泄露自己对他呼之欲出的情愫。额前薄薄的一层刘海有些长了,刺得她眼睛不舒服,她伸手揉了揉。 易石青的车在后头跟着,偶尔会故意响一声,接着蓄力猛往前冲,车身在经过段融的车时,易石青的胳膊肘搭在窗沿,一手支在额边,朝着段融车的方向扬了下,明显的在挑衅的动作,想让段融跟他在这条寂静无人的路上赛次车。 段融破天荒没理他,淡淡看他的车走远。 易石青纳闷,等车子驶出很远一段路,问副驾上的高峰:“融爷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他不是最见不得有人跟他挑衅吗?” “他车上坐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哪能跟你飙车。”高峰靠在椅背上玩手游,说话声音顺着游戏音效声吵闹地传出来:“把人小姑娘吓着了怎么办。” 后座上的梁瑞涵脸色发黑,从包里找出墨镜戴上,一条修长白皙的腿抬起来,搭在另一条膝上,两只手臂抱在胸前。 易石青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她这个样子。她吃醋的样子实在太明显,几乎占据她一半脸的大墨镜都遮不住这女人冲天的怒气。 沈半夏冷不丁打个寒战,手抱住胳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风大起来,空气阴冷。 段融把车上的冷气关掉。 到了酒店门口,沈半夏解开安全带。 刚要下车,动作停了下来,她砰地一声把门拉回来。 车窗外,酒店门前耀目的灯下站着一人。那人大概一米八的个子,身形稍显孱弱,鼻梁上架了副很厚的眼睛。样子温文尔雅,可就是让沈半夏没来由一阵害怕。 这男人是吴政,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死皮赖脸地追她两个多月了,之前那次在酒吧就差点儿跟他撞见,还好她跑得快上了段融的车。 现在吴政竟然出现在了她住的酒店,难道真是心理变态在跟踪她? 沈半夏心里害怕,手指紧了紧,目光往下移。 刚好看到在车上一个储物格里装着一袋医用口罩,她拿过来从里面抽出一个,戴上。 段融在旁边看她。 她把口罩挂绳挂在两边耳朵上,口罩拉过鼻子,金属条捏下去贴近鼻梁,解释:“外面风有点儿大,我呼吸道不好,怕感染。” 段融什么都没说。 沈半夏抬头朝吴政看。那男人站在酒店门口张望着,明显在等人的样子。 她不敢下车,可段融已经下去,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外头等她。 她等吴政往后转身,没往这里看的时候赶紧推门下去。 酒店门前灯光明亮,把一个黑夜照得恍如白昼。她戴着口罩,口罩上面是一双小鹿般清浅澄澈的眼睛。 她朝段融走过去。 段融盯着她这双眼睛,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她的眼睛很漂亮,又圆又大,眼珠是温柔的琥珀色,眸光满溢灵气。 随着她朝他越来越近,他对她熟悉的感觉越强烈。 但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她这双眼睛。 沈半夏时不时紧张地看一眼吴政,在他冷不丁朝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吓得立刻转身,停在原地不敢走了。 吴政眯着眼睛朝她这里看,举步过来。 沈半夏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要是吴政把她认出来,当着段融的面揭穿她只是平忧事务所里一名普普通通的员工怎么办? 她几乎能听到吴政朝她这里走过来的脚步声,预感到不久以后吴政把她的身份戳穿的尴尬。 她手脚发冷,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扬,搭在她肩膀上乱七八糟地绕。 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段融走到她正对面,一片影子朝她压过来,他什么话也没说,猝不及防地抓住她手腕。 段融手心很热,握着她时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足够把她拽过去,拽进他怀里。 恼人的风倏地停下了。她头发也停,没再继续乱飘。他一只手握着她后脑,手下是她细密蓬软的发。另只手扶在她腰间,牢牢把她按在怀里。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佛手柑香气,她认识。 心脏停跳,脑袋很热,鼻尖挨着他柔软的衬衣,下巴也碰着。刚才的恐慌无措已经不见了,只余又酥又麻的感觉。 段融竟然,抱了她。 吴政看见这边的情景,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继续戴上去往这里看。 刚好看到段融警告似的朝他看过来的一眼。 那一眼里有冷戾,有蛮横,更多是威胁。 好像是一只凶狠霸道的野狼,在警告入侵了自己领地的狗杂碎。 吴政瞬间一步都不敢再往前走了。 第19章 闭眼 融夏 第22节 吴政被素昧谋面的陌生男人看得打了个寒战, 想着应该是自己不停看他女朋友才会被人这样警告,赶紧知趣地走了。 走出很远又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看。那女孩分明就很像是沈半夏,难道是他看花眼了吗? 余光能看到吴政已经走了, 理智告诉沈半夏,她该把段融推开了。 可她舍不得。 她疯了一样地留恋段融身上的味道和温度,想就这么一直跟他待下去,一直到满头华发。 但她不能。 她用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命令自己抬起手,把他往后推。 她的手紧张之下碰着他腹部, 第一感觉是那里好硬,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姣好的腹肌。 她脸更红,手指抖着继续推他。 可她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段融主动往后撤了力道,松开了她。 段融后退半步, 跟她隔开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沈半夏有点儿不敢看他, 垂了眼睛问:“这是干什么?” “刚才风太大, ”他说:“给你挡挡。” 他语焉不详地说了这么句话, 转身往酒店走。 沈半夏跟过去,无意识地咬着下唇, 心跳得很快。 刚进酒店大门,已经看见早就回来了的易石青和梁瑞涵。梁瑞涵依旧戴着副很大的墨镜, 所以沈半夏没有发现这女人墨镜下的一张脸已经僵得快不能动了。 刚才在门口,段融主动把沈半夏扯进怀里的那一幕, 梁瑞涵看得清清楚楚。传闻里段融曾经有个女朋友, 对那女朋友的感情很深,一直都没忘了人家, 这才对美女的投怀送抱不屑一顾, 多年来身边的交际圈干干净净, 从没跟哪个女人有过什么接触。 但传闻也只是传闻,段融从没有提过他曾经有女朋友,更没提过他对哪个女人念念不忘,梁瑞涵就当那传闻是个屁。段融只是还没遇到他感兴趣的女生,所以才一直洁身自好而已。 可是刚才,段融竟然主动抱了沈半夏。 危机感越来越重,让梁瑞涵不能不对沈半夏提高防备。 她跟在沈半夏后头,说她那里没有多余的防晒霜,要借一个。 沈半夏进了房间,摘掉口罩扔进垃圾桶,开始帮她找防晒。 梁瑞涵在屋子里走了走。屋里一个小圆桌上搁着一盒避孕套,她的视线移过去,看了两秒,把东西拿起来。 酒店房间里的套子不是这个牌子,她疑惑地去看沈半夏,等她解释个一二三出来。 “哦,那是我妈非往我行李箱里塞的。她老是瞎操心,我又不跟段融住一间房,这东西我根本就用不到。”沈半夏坦荡荡地说:“要不你帮我扔了吧。” “好好的东西扔了干什么,你不用就给我,我有用。” 梁瑞涵拉开包包袋口,手一松,避孕套啪嗒一声落了进去。 她摘了墨镜,露出一双半笑半讽的眼睛,上前夺过沈半夏已经找到的防晒霜:“谢啦。” 把防晒霜也放进包包,转身走了。 沈半夏在屋子里待了十秒不到的时间,起身,拉开房间门。 往外走了半步,刚好看到梁瑞涵敲开了隔壁段融的房门,侧身进去。 沈半夏停滞在原地,手指攥进手心,用力到骨节发白,食指指骨被指甲抠得酸疼。 段融房间紧闭的门像是一个梦魇,要把她从头到脚一点点蚕食。 已经是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什么? 她很想敲开这扇门,可她又算得了段融的什么,又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她有什么资格不让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在段融面前时,她总是有自卑,这种自卑源于段融的耀眼和她本身的黯淡。更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对段融来说就是个骗子。 她一边抓心挠肝地难过,一边又勒令自己放弃,转身打算回屋。 还没走,背后响起门开的声音。 她脚步顿住,后背发僵。 感受到背后那人的凝视,过了两秒,听到他的声音传来:“沈半夏。”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有磁性,是能让人耳朵怀孕的音质,一方面泛着冷,另一方面又带了直抵人心的蛊。 沈半夏侧转过身,看他。 走廊里暖色调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他一半身体在外,另一半身体隐在门里。头朝屋里侧了侧,用带了点儿命令的口吻说:“过来。” 沈半夏愣了两秒,朝他过去。 走到他身前时,段融拉住她的手。并不是单纯的拉手腕或是胳膊,而是手心贴住了她的手心,手指在她手背上收紧。 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得极其撩人,她的心咚咚跳,一边紧张一边又雀跃。 段融把她拉进屋。屋里站着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的梁瑞涵,她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唇色已经白了。 “还不走?”段融带着沈半夏往沙发里随意坐了下来,二郎腿翘着,一只胳膊懒懒搭在靠背上,另一只手不动,仍旧握着沈半夏的手。 他看向梁瑞涵,再一次下逐客令:“看不见我跟未婚妻有悄悄话要说?” 梁瑞涵红了红眼睛,拎起包离开,临走时把门摔得很响。 在她出门以后,段融放开了沈半夏的手。 沈半夏那只手被他攥红了。 段融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火机蹭地一声,有橘蓝色的火焰亮起。他用手拢着去点,临点燃前停了停,叼着烟侧头看她。 “能抽吗?”他问。 沈半夏咽了咽口水,点头。 段融把烟点燃。 二手烟的味道倒并没有想象中让人难受,不知道他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没有很浓的呛味,倒有点儿淡淡的薄荷香。 段融抽一口,拿下来,手肘搭在扶手上,指间的烟袅袅往外冒着白色的雾。 他抬头,下巴朝侧前方的条几上点了点,问:“你给她的?” 沈半夏顺着往那里看,上面搁着熟悉的包装盒,碾转一圈后盒子仍旧没有拆开,里面好好地装着五枚避孕套。 她尴尬地挠挠后颈:“是……” 段融淡嗤了声,之后倒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奚落她或是嘲讽她。 “梁瑞涵拿着这个来找你?”沈半夏不是很顺畅地问。 他淡应。 “为什么?”她其实有点儿明知故问了。 段融看她,回答她的明知故问:“她想睡我。” “……” 这男人好没脸没皮,这种话都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呵呵,”她是真的把这两个字笑了出来:“那你还真是抢手啊。” “你现在才知道?” 他吐了口烟圈,烟圈散在空中,朝上飘。 “所以,”尾音拉长,他看着她,墨染般的眼睛格外深邃迷人:“小朋友,以后不能再给自己情敌送工具,知道没有?” 她下意识就想反驳“情敌”两个字,要是就这么承认了,岂不就证明她对他是真的有意思。 沈半夏不想让自己在刚开始时就落在下风,男人都喜欢求而不得的,太容易得到手的反而会不珍惜。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啊,反正我们就只是联姻而已,又没有真感情,就算你真的跟谁有什么,我也不在乎的。” 屋子里静了静,段融没有说话,也没再抽烟,只是叼着烟情绪不明地看她。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扭回头:“行。” 听不出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沈半夏也不敢问。 刘海扎到了眼睛,有点儿痛,她拿手揉。 段融起身,在屋子里找一圈,好像没找到,最后叫了客房服务,让人把一样东西送了过来。 沈半夏觉得奇怪,往他那里看。 他拆掉包装,拿出里面一把黑色的剪刀。 沈半夏更莫名,不知道这人是要做什么。 “过来。”他不回头地说。 沈半夏只好跟过去,跟到了盥洗室。他把里头的灯摁亮,一手把她拉过去,突然把她压在洗手台边,膝盖抵着她的大腿。 沈半夏顿时不敢动,心脏都不敢跳。 段融把她脸庞的头发别到耳后,开始拿剪刀帮她修剪刘海。 “……” 沈半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个画面,眼睛放大,满脸惊诧地看他。 “闭眼。”他提醒,说话时嘴里仍叼着烟。 沈半夏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段融帮她修短了刘海,剪下的碎发被他接在手心。 她刘海是齐的,薄薄一层,并不难修理,他只花了两分钟帮她修好,放下剪刀,抽了纸巾帮她去擦鼻上掉落的几根碎发。 她脸上很干净,没有化什么妆,皮肤很白。 做完这些段融放开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沈半夏第一时间透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刘海。并没有剪坏,也没有剪得过短,刘海发尾刚刚好搭在眉上。 “段融,”她一边拨着刘海一边说:“想不到你还是个隐藏的托尼老师。” 一根烟燃尽,段融拿出来,摁灭在洗手台沿,烟头扔进垃圾桶。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他说。 融夏 第23节 沈半夏笑,嘴角抿了抿,心情好了很多。 段融见她鼻上仍落着一根短短的碎发没有清理干净,伸手过去,拇指拂过她鼻梁,把那根碎发擦掉了,口中啧了声,说:“养孩子就是麻烦。” 沈半夏有点儿不开心了。这男人总是把她当小孩,七年前是,现在也是。 “我十八了,”她强调自己的年龄:“已经不是小孩了。” 段融懒懒靠在洗手台边,手往后撑着,笑:“我上大学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这不是孩子?” “怎么会,你上高三的时候我已经上初一了好吧。” 在她的话后,房间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安宁。 沈半夏被这阵诡异的安宁提醒,明白自己说漏嘴了。 转身,想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走。 段融已经发现了她话里的古怪:“你怎么知道你上初一的时候,我在上高三?” 沈半夏停步,心突突地跳起来。 她的嘴怎么这么快! 要是被段融怀疑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半夏 沈半夏出了一身汗, 背对着段融飞快想了想,回答:“我是瞎猜的,我上学比一般人早两年。” 有脚步声音响起, 段融朝她走过来,离她的背部不过两厘米的距离时停下,躬身贴近,对着她耳朵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说:“我的小未婚妻这么厉害, 上学早, 读书还这么好,政大那么难考的学校都能考上。” 有热气拂在她耳边,效果简直堪比春/药,让她全身都燥。沈半夏不自觉秉住呼吸, 胸部完全不敢起伏, 头不敢动。 段融已经直起身, 没再贴着她耳朵说话, 问:“为什么读法律?” “可以当律师。”她说:“惩恶扬善,多酷啊。” 段融没说话, 也没多余的讽刺的笑。这不像他的风格,她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会被他奚落的。 比如即使真的成功当上律师, 也不一定能惩恶扬善。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其实根本没人能弄得明白。 段融什么都没说, 默了两秒, 叫她:“小朋友,你要一直背对着我说话?” 沈半夏转过身, 两个人的距离有点儿近, 她几乎快贴在他怀里。她赶紧往后退了退, 抬头看他。 “段融,”她又一次地直接喊他名字:“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怎么感觉几乎要比她高出三十厘米了,她拼了好大劲从初一时候的小矮子长到了现在的一米六二,结果站在他面前时还是显得好矮。 毫无成就感。 “提醒你一件事,”段融躬下身,两手撑在膝上看她,语气里掺了惯常的调笑:“小朋友不能直接喊我名字,没礼貌。” “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他扬眉,一副痞痞的样子:“哥哥?” 沈半夏不说话,用沉默表示她的抗议。 “啧,”他直起身,往外走:“小朋友一点儿都不乖。” 这人,不调戏她能死吗? 沈半夏跟着出去,在后头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小孩。” 段融停下步子,侧回身看她。 “我已经成年了,”她说:“是个大人了,是跟你一样的大人,你不要总是小朋友小朋友地叫我,好像我真的很小一样。” 她想让他知道,她是已经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可以行使成年人的一切权利,做一切成年人可以做的事,不想让他再用对待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她。 段融看着她:“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我有名字,”她说:“我叫半夏,一半的半,夏天的夏。” 段融看她一会儿,低下头笑了声,点点头:“行。” 他走过来,伸手在她发上揉了两下,正儿八经地叫她名字:“半夏。” 这两个字叫得格外好听,带着魔力直接叫进了沈半夏心底,她耳朵红了起来,脑袋也热,不好意思地低了点头。 她真的,完全被这男人拿捏了。 该怎么办! 封闭的屋子里,灯光明亮,窗帘大开着,外面一大片繁星闪烁。 沈半夏咬了咬下唇,这是她紧张时候习惯性会做的动作,用一点儿轻微的痛感让自己冷静。 段融就站在她面前,手已经收回去,抄在裤袋里:“你以前见过我?” “……啊?”沈半夏被他突然的问话搞得更慌:“没有啊!” “那怎么知道我‘又’长高了。” 他把“又”字咬得很重。 “我……是在电视财经节目里见过你,”她已经能很快地给自己的话找补了:“之前感觉你没这么高啊,怎么真人好高的样子。” 她一手支在自己发顶,踮起脚,手从自己发顶升到他额前的位置比了一下:“我比你矮好多。” 段融看不出她哪里矮,虽然她个子不算太高,但比例实在太好,两条腿匀称细瘦,腰间很细。唯一不足的,应该只有略平的胸部。因为胸小的原因,她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得幼,清瘦而单薄。 段融立即打住,没再继续往下想。他实在有些恶劣了,不应该这样去打量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女孩子。 沈半夏并没发现这人目光,清咳了声岔开话题:“我渴了。” 段融去给她倒水,她还挺挑,摇头:“我想喝可乐。” “你不是呼吸道不好?” 这人怎么把她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那也可以喝,”她不讲理的时候有些孩子气:“我就想喝可乐!” 段融起身,走到厨台那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他拿出来看,另一手已经把可乐拉环拉开,可乐罐发出呲得气泡上冒的声音,是夏天的声音。 段融低头看手机,可乐往前递。 沈半夏接过来,喝可乐的过程里垫着脚看他到底在聊些什么,结果发现他在聊的确实是工作,并没有在跟乱七八糟的人撩骚。 她安了心,视线收回去。 可乐喝了一半她就放下。 “我回去了。”她往外走,经过条几时把上面的避孕套拿起来:“这个我帮你扔了,免得又有人打你主意。” 段融已经回完微信,抬起头,下巴朝她扬了扬:“扔了多浪费,要不我跟你试试?” “……” “再!见!” 沈半夏铿锵有力地说出这两个字,往门边走了过去,打开。临关门前探头进去,看向他,一只软软的小手朝他摇了摇:“段融哥哥晚安。” 门被关上。 屋子里恢复安静,没有了沈半夏带着奶意的清脆少女音,也没有了她喝可乐时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可屋子里飘着一股香气,是少女身上遗落的甜香。 段融靠站在流理台边,想到沈半夏临走时乖乖软软喊他哥哥的那句话。 他低下头,莫名愉悦地笑了声。 回到自己房间,沈半夏第一件事做的是把避孕套扔了。 她睡了个好觉,梦里全是好梦。 次日一早易石青就在外面敲门,要带她去吃附近的早市。 一听到有好吃的她就来劲,迅速把自己捯饬了一遍,跟着易石青和高峰去了。 梁瑞涵不在,易石青说她每天要睡到自然醒才起,妥妥的大小姐作息,待会儿把早餐给她带回去就好。 易石青和高峰这俩公子哥虽然养尊处优惯了,但是并没有多少大少爷脾气,带着沈半夏随意往路边摊一坐,吃店里的招牌馅饼。 沈半夏第一次吃到蛤蜊陷的馅饼,新奇得很,一连炫了两个。 吃得正欢的时候,段融来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两条长腿往前伸,大喇喇敞开,毫不客气地从小藤盘里拿了个素馅饼咬了口,眼神阴恻恻地看着易石青和高峰两个人:“你们把她带出来,不会跟我说?” “吃个早饭而已,我说融爷你至于这么担心吗。” “她被拐走了,你负责?” 易石青和高峰无语,沈半夏更无语。这男人根本就不喜欢她,偏偏每天都装得一副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 她仔细想了一遍严琴把他叫回家,商量订婚事宜那天晚上的事。严琴是用股权当筹码,逼迫段融同意联姻。所以那点儿股权真有这么重要,能让段融对着一个他不喜欢的女生假装出呵护的样子? 果然商人重利,什么都可以买卖吗? 沈半夏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餐,又在早市摊上逛了逛,吃了几样这边的小吃。 她馋得很,看见什么都想吃,完全就是个吃货,不像平时圈子里认识的那些女孩,为了减肥把自己折磨成了苦行僧。如果她们看到这女孩干吃不胖,身材贼好,估计能骂上三天三夜。 沈半夏吃小摊的时候段融一直在她身边跟着,他今天没有工作,闲得很,生怕她会走丢一样看着她。 沈半夏没来过这边,看什么都稀奇。这边的城市明显被一股大海的气息笼罩着,空气里有海风的咸湿气,风景漂亮得像漫画。 快到中午的时候段融带她登上游艇出海,梁瑞涵趴在护栏边等他们,听见声音朝这边看过来。 海风吹得恰到好处,把梁瑞涵长长的发风情万种地扬起。她知道自己美呆了,任由自己用这副被风吹乱头发的样子面对着段融,假装随意但其实暗含机心地问一句:“怎么来得这么晚?” 没等到段融的回答,易石青这讨厌鬼冒出来说:“你不知道半夏有多能吃,快把人早市摊吃一遍了。融爷,不是我说,你以后得更努力赚钱,不然怎么养这只小饕餮。” 沈半夏冲这人呲牙,结果没震慑住他,还被他差点儿上手捏了捏脸蛋。 沈半夏躲开了,趁着段融来了电话,她跑去船尾。 融夏 第24节 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立刻打开手机,对着这边的风景开始录像。 拍完,把视频发给沈莹。 沈文海卧床不醒的这几年,她每到一处漂亮的地方,吃到了好吃的食物,遇到了好玩的事,就都会拍个视频给沈莹发过去。她要忙着赚钱给父亲治病,不能常常照顾父亲,都是沈莹在帮她照顾。沈莹会把她的视频放给沈文海看,希冀着能有奇迹出现,沈文海听到女儿的话,有一天能醒过来。 发完视频,沈半夏坐在船板上,腿往下搭着,看粼粼波光的大海和海面上一只只海鸥。 头发总是乱飘,她拢起来,习惯性要扎头发,再次发现自己手腕上忘了戴皮筋。 放下头发,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脚下是不知深浅的海水,海水很蓝,海天交接处泛着一抹红,云彩很厚。 身后传来脚步声,声音很快很乱,好像是在着急找什么人。 沈半夏扭过头,看到了段融。 段融不动声色地掩下眸子里的慌,朝她过来,在她身边半跪下来:“一个人乱跑什么!” 他刚才哪里都找不到她,以为她是出了事。 这艘游艇不是没有出过事,曾经有个小网红在这里掉了下去,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当时的酒局是他攒的,因为这件事他差点儿被指控过蓄意谋杀,花了点儿功夫才证实那小网红确实是自己磕了药不下心落水的。 “对不起啊,我刚看你在打电话,就没跟你说。”她倒是没有顶嘴了,乖乖地道歉:“你找我了?” 段融没回答,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条腿曲着,手肘搭在膝上,滑开了手机:“你电话多少?” 冷不丁被他要电话,沈半夏心里漏跳一拍,过了几秒才把一串号码说出来。 最后一个号码落下,她的手机响起。 她拿起来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划开接听:“喂。” 手机贴在耳边的一瞬间,听到段融在她面前,在她耳边,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记一下,这我号码。” 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她侧过头,在一片温柔海风中,与段融的眼睛对上。 不管是在她面前的,还是透过电流传进她耳朵里的声音,都好听得带了磁,轻易把她吸引进去。 作者有话说: 半夏:我!要!到!他!的!电!话!了!啊啊啊啊啊!! 第21章 迷乱 沈半夏觉得自己有点儿笨, 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段融给她打过来的。赶紧挂了电话,把他的号码存下来。 不合时宜地想到康芸不久前还在问她有没有跟段融互换号码,她本来还在为这件事发愁, 现在两个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加上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段融今天早上去找沈半夏,没看到她人,问了易石青才知道她在哪儿。 刚才只是打了个电话而已,她人又不见了,再次找不到她。 段融没有找女生要过手机号, 她是第一个。 他不想再第三次找不到她。 他拿手机号试了下, 搜到了她的微信。她的私人微信名就叫“半夏”,头像是坐在鸭子船上抱着冰镇饮料喝得一脸满足的懒羊羊。 段融盯着头像看了两秒,眸中沉了一瞬,突然想到一件久远的事。 他并没有怎么联系起来, 点击添加好友。 沈半夏手机顶部出现一条微信提示。 [段融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她心里一跳, 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段融也侧头看她, 下巴朝她扬了下:“加下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沈半夏的错觉, 总觉得段融每回跟她说话,都像在故意勾引她。 或许是因为这人天生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看谁都深情的缘故。 她把好友请求通过,虽然很想仔细看看段融的朋友圈里都有什么内容, 但她还好忍住了,没有当着他的面翻看。 甚至连他头像都没有细看就把手机关了。 “饿不饿?”他问。 “不饿。我又不是随时都会饿, 只是嘴馋才会吃那么多的。” “看出来了。”段融起身, 同时向她伸出了手,是要扶她的意思:“跟我过来, 带你去吃好吃的。” 搞得她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没有别的事一样。沈半夏腹诽着, 手伸出去, 但并没有放在他手心,而是往上搭了搭,扶着他胳膊从地上起来,很快就把手收回去。 段融握了握空空的手心,没说什么。 她跟着段融去了二楼餐厅,在那里吃了这边的特色菜。梁瑞涵也在餐厅里坐着,手里端着杯红酒晃啊晃。看了她很久,实在受不了这丫头的能吃劲,跟一边的易石青说:“这丫头是长了个猪的胃吗?” 易石青嘻嘻地笑:“干吃不胖,你说气人不?” 确实挺气人的。梁瑞涵为了保持身材,已经几年没吃过饱饭了,每天都饿得想骂人,看到这种干吃不胖体质的人尤其想骂娘。 “不过你有一点儿还是比她强的,”易石青安慰:“你胸比她大呀。” 梁瑞涵白他一眼,端着酒朝段融走过去。 段融始终在看那边在吃东西的沈半夏,梁瑞涵故意挡住他视线,迫使他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沈半夏无意中往段融看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梁瑞涵站在他面前,跟他说着话。 沈半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梁瑞涵穿了件鸦青色的紧身吊带,后背露着大片皮肤,长长的头发铺散着,又被她一股脑撩到了右边肩膀上搭着。 她背后蝴蝶骨处的刺青露出来,上面是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代表着段融的刺青。 已经是沈半夏看到的第二个,把段融的名字纹在身上的女生了。 可能是刚才吃得有些多,沈半夏反胃起来。她去了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一场。 胃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吐光,最后连酸水都吐出来。 洗手间外传来人的脚步声,梁瑞涵对着镜子补妆,电话开着,正跟小姐妹打电话。 “外面玩呢,明天回去。” “当然是段融带我来的,他哪回出去玩没有带着我?” “对了,我跟你说,过几天段家会对外公布跟康家联姻。还有哪个康家,当然是旅居美国的那个康家了。” “是啊,像段融这种身份的人,果然还是要走联姻这条路。但这也没什么,咱们这个圈里的人,谁会拿联姻当回事儿,他也就是娶个贵重的花瓶放回家摆着而已,外面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我当然不在乎了,来日方长,最后段融是谁的还不一定呢,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 梁瑞涵的声音消失,洗手间里安静下来。 沈半夏心里反倒平静下来。这种事她早就见怪不怪,谁让段融实在太耀眼,他的存在就是会让无数女生前赴后继地为他争得头破血流。 从高中时候就是。 沈半夏是个很会打退堂鼓的人,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不是“我一定会办好的!”,而是“我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所以临阵脱逃是她常会玩的把戏。 她从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把段融拿下,即使是走运,集齐天时地利人和,到了段融的身边,有了近水楼台的机会,也并不觉得能让段融喜欢她。 现在对未来的大部分猜测,无非是等一年时间到期,合同自动中止,她顺利得到不但能治病救人、而且能扭转她狼藉人生的五百万。 然后重新回到自己平凡的生活里去。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梁瑞涵已经不见人了,只有段融在等她。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不该一个人?” “你身边要是没有美女,就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段融抄起双臂,往椅背里闲闲一靠,一条腿往前伸。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脚上的皮鞋碰到了她白色的平底板鞋。 “你不是美女?”他说。 沈半夏心脏颤动,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把脚往后收了收,拉开跟他脚的距离。 面前有块草莓蛋糕,看起来很可口。但她吃不下了,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 “是因为我长得不讨厌,所以你才愿意跟我结婚的吗?”她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段融就只是看着她,目光晦涩难懂,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也听过一些消息,”她决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问出来,并没有特意选过,只是突然想问了:“你有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名字叫万珂,跟她是不得已才分开的。” 说这些时她仔细去看段融脸上的表情,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些能暴露他情绪的影子。但他依旧泰然自若,连看着她时幽深的目光都没有变过。 “你真的打算放弃她了吗?”沈半夏问。 段融无声笑了下,笑得有些薄凉。 “你是不是记不住我说过的话?”他说。 沈半夏听不明白。 段融没有解释,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拿火机点燃。 他把火机啪地一声扔在桌上,银色的火机往前滑。 “你不信我的,倒信那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他吐了口烟,胳膊往后搭在椅背上,夹着烟的手垂着:“你既然问我,那我也来问问你。你跟张俊安分干净了?” “……分干净了。” “我刚才跟他打电话,问我表侄女最近过得怎么样,他说你很好,让我不用操心。” 段融幽幽说完,重新把烟咬进嘴里,下巴朝她扬了扬:“解释下,表侄女。” 沈半夏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跟张俊安通气了。飞速地想了想说:“他可能是怕你觉得他对我不认真,担心你给他穿小鞋,所以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段融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里,后背靠着,嘴里咬着烟,烟丝袅袅升起,烟雾后是他一张俊朗得极不真实的脸。 “原来是这样,”他把烟拿了出来,在烟灰缸里摁灭:“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你们分手了,不会给他穿小鞋,让他不用担心。” 融夏 第25节 段融这人心思深沉,腹黑冷厉,说一句能藏十句,平常人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沈半夏担心自己拒绝这个提议的话会露馅,索性把电话拿出来。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按免提,”段融说:“表叔好好听听你是怎么跟前男友说的。” 沈半夏想拒绝这个提议。但是段融这个人天生带了股极强的压迫感,嘴角挂着的一抹笑根本不像是笑,而像是在威胁。 好像她不同意的话,他下一秒就能慢慢悠悠地叹口气,跟她说:“小朋友,你要演到什么时候,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电话拨出去以后立刻按了免提。 只响一声的时候,张俊安把电话接了起来:“喂,半夏。” 他接电话的速度太快,让沈半夏都没反应过来,好像他是在专门盯着手机等电话一样。 “是我。”她怕张俊安会说不该说的,迅速回过神道:“那个,我们俩分手的事段融已经知道了,我也跟他说了,是我甩了你,不是你甩我的,你不用怕他会对你有意见。” 张俊安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很快顺着她的话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半夏,”张俊安叫住她,问了一句失恋后的人常规会问的题:“就算分手了,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沈半夏觉得这人挺够意思的,演戏还演全套,装得跟真的被甩了一样。 “可以啊,无所谓。” 她挂了电话。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她说:“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你问。” “你真的不喜欢万珂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很紧张,问出来以后更紧张,空白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 如果他说喜欢,这对她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段融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沈半夏突然就松口气,但又担心他是不是在嘴硬。 “你听谁说我喜欢万珂?”他问。 “很多人都在说。” “很多人都在说的事就一定是真的?” 段融朝她倾身,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她身下的椅子,毫不费力地往前扯。两人的椅子相碰,距离缩短,而他的手握住了她白皙的后颈,把她往前拉。 两人的额头几乎快要碰着。 “沈半夏,你记住,”他直直地看着她,呼吸很近,身上佛手柑的气息让人迷乱:“这个世界上,谁的话都不可信。” 过了几秒,他的话又落下来:“除了我。” 第22章 真心话 游轮上人很多, 大部分都是段融近几年认识的一些纨绔子弟。这些纨绔子弟来的时候人均带了两三个胸大腿长的美女,到了晚上聚在一起开了轰趴,音乐声调笑声快把一片大海装满。 沈半夏并没有出去玩, 窝在房间里听网课做笔记。 手机响了一声,张俊安给她发来了消息:【半夏,不打扰你吧?】 张俊安这人算是挺知趣的,知道他和沈半夏之间算不上朋友,所以从没有在私下里打扰过她, 今天还是第一次找她闲聊。 沈半夏回了一条:【没有, 您说】 张俊安:【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张俊安:【我是想问,我能加一下你的私人号吗?】 很快又发:【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以后你再有需要跟我对口风的地方不能及时联系上我。】 沈半夏觉得这个理由还算充分,把自己的私人微信号给了他。 这个时候意识到一件事。 张俊安姓张, 而偶尔跟她在工作号上聊天的那位先生是“z”, z先生说他是天晟集团公关部的员工。 所有信息都跟张俊安对得上。 她并不想欠人人情。张俊安现在的生活虽然算得上优渥, 人也有头有脸, 在天晟这样的巨头企业里混到了高层的位置,可他毕竟是苦出身, 老家的父母都需要他赡养。上次z先生拜托给她的事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办到,如果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收下两万块酬金, 跟抢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抢段融这种资本家的钱还好,抢张俊安的钱她于心不忍。 她想确认一下张俊安到底是不是“z”, 知道张俊安是闽南人, 去网上搜索了一下那边的方言,登上工作号给z发了条消息:【腹肚枵】 发完以后等了有五秒钟, z先生给她回了个:【?】 她发的是张俊安老家那里的方言, 意思是肚子好饿。不知道这位z先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她删删减减, 最后打出“不好意思,误发了”这几个字。还没点发送,z的第二条信息出现在聊天窗里:【饿了?】 她猜不准这人是不是在刚才的两分钟里上网查了度娘,还是没办法确认他的身份。 门上响了两声,她过去开门。段融出现在她门前:“怎么不去吃饭?” “我刚在听网课。” “听完了?” “嗯。” “跟我过来。” 他往前走,沈半夏在后面跟。 这几天她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这样,段融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她得以在这样的时间里看他挺拔高大的背影,看他白皙泛着冷色的后颈,看他薄薄的耳垂。 视线正盯在他身上时,他突然半转过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过来,是要牵她的意思。 沈半夏没有动,疑惑看他。 “那边有朋友,”他说:“给个面子?” 沈半夏便把手伸过去,被他握进掌心,收紧。 触到他手心的那一刻,她身上过电般麻了一下,心口好像被人拿针扎出一个小口子,有甜甜的蜜源源不绝往里灌。 她偷偷垂眼看了看,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他的手长得实在太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细瘦,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他用这只手点烟的时候她的心就在狂跳,如今他用这只手牵她,她更是口干舌燥,心里越来越痒。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推开门,宴会厅里狂躁的音乐声扑面而来,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在里面彻夜狂欢,有人交杯喝酒,有人衣衫不整窝在沙发里激烈亲吻。 段融出现以后场面静了静,大部分人都去看被他牵在手里的女生。 女生可爱漂亮,两只眼睛很大很灵。她跟段融站在一起的时候十分养眼,模样拽痞的男人和娇小软萌的女生,般配得不行。 段融把沈半夏带到一处略安静些的地方,拿了东西给她吃。 杜子腾揽着个妞朝他们过来,在他们这桌坐下:“融爷,这谁啊,你不给介绍介绍?” “未婚妻。” 段融帮沈半夏剥蟹,剥出来的蟹肉放在她盘子里。 杜子腾惊得嘴都歪了,第一次见段融这么细致地照顾一个女生。 “哪家的千金?” 果然,不管是谁听到她是段融的未婚妻后,第一反应就是在猜她是哪家的千金。 段融并没回答:“跟你有关系?” “这不是看这小丫头这么漂亮,想多了解了解嘛,”杜子腾盯着沈半夏看,一边看一边咋舌:“嫂子是不是还在上学呢?看起来年纪有点儿小啊。不过跟你是真的配,万珂那个大明星都没她跟你配。” “没事儿你就走。”段融发现沈半夏吃饭速度明显慢了,担心是杜子腾这人让她倒了胃口。 “行嘞,不耽误你跟小娇妻谈恋爱了。”杜子腾拥着女伴起身,顺手从桌上拿了杯红酒,抿了口:“嫂子多吃点啊,你太瘦了,得多补补。今儿这大厨做起海鲜宴来那可是一绝,我也就看融爷面子才把人请来的。怎么样融爷,我够意思吧?” 段融:“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听了杜子腾的话,沈半夏才意识到场内的餐食确实是一水儿的海鲜,除了海鲜外并没有其它东西了。 段融是不吃海鲜的。 整个晚上沈半夏都没有见他吃什么东西。他一直很忙,手机不离手,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跟对方回复消息。 易石青过来,喊他去喝酒。 三楼有间酒吧式的娱乐室,男男女女聚集在里面,自段融来了之后注意力就都放在了他身上,一个接一个来灌他酒。 段融酒量很好,不管喝多烈的酒都不会上头,看不出一点儿醉了的样子。易石青等人知道灌不醉他,慢慢觉得没意思,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沈半夏也加入,她想问段融很多问题,必须要趁这个机会从他嘴里听到切实的真话。 易石青找了副牌,每局八个人玩,最后会有一个输家一个赢家,赢家可以指定输家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半夏第一次玩这种牌,前几局全都玩得稀里糊涂,好在要输的时候段融总能拉她一把,猝不及防给了张救她的牌。 第一次第二次救她,易石青等人觉得也就是凑巧。可是到了第三次、第四次,一帮人慢慢发现了点儿什么,拿眼睛去瞅段融。 护短护得未免太明显了,都几局了,他们那么多人,都没能让沈半夏输一次。 这不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白组这个局了。 到了第五局,沈半夏摸索到了点儿这种牌的玩法,开始全神贯注想办法把段融拉下马,让他输一次。 她出的每张牌,都是奔着压制段融去的。 段融慢慢看出来她的心思,侧头看她几秒,视线收回,目光落在手里的牌。 轮到他出,他把其中一张黑桃a单独拿掉,放了出去。 最后手里砸了几张最小的牌,而沈半夏一把烂牌,被他不知不觉垫成了赢家。 沈半夏第一个出掉所有的牌,开心得几乎要蹦起来:“我赢了!” 那局输家是段融。 可易石青看看段融刚刚慢悠悠甩出去的几张牌。 明明就是一副同花色顺子,早就能赢的牌型,偏偏被他一张一张出掉,就为了拉他的小娇妻赢他。 融夏 第26节 段融玩牌就没有输过,他仿佛长了张透视眼,能从对方的眼神和出牌中猜到对方手里都有哪些牌。 可他今天这局输了。 易石青和高峰对视一眼,眼里都写着俩字:服了。 沈半夏以为自己真的走了狗屎运,还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小半夏赢了,”易石青瞥了眼段融,往下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沈半夏侧头,看向段融。 大家开始起哄,全都等着她,要看看她会问什么问题。 沈半夏有些紧张,手心很湿,一双眼睛慢慢变得静。她有太多问题想问段融,一个个问题飘在脑海里不停地绕,最后被她找出来其中一条,那个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开始抽烟?”她问。 所有人全都听得一怔,这个问题听起来并不劲爆,男人抽烟很普遍,没有什么理由,沈半夏好不容易才赢了段融,不问他有过几个女人,倒问这种无关痛痒的,也太奇怪了。 可沈半夏确实最想知道这个问题。当初学校里的人都说,段融是因为万珂抽烟,所以他才会抽的。 她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段融背靠在沙发椅里,胳膊随意搭着,额发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与她对视,面色很平。 不知道是过去多久,他开口:“高三那年,我弟因为玩车出了事故,双腿截肢。段向德和严琴,也就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怀疑是我安排了那场事故,把我送进了警局,想告我,为他们的小儿子报仇。” 他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是看着沈半夏的,里面没有多少情绪,是他一贯的冷然凉薄,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无所谓:“从那以后开始抽烟。” 气氛安静了几秒,众人唏嘘不已。段融和父母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真的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就有父母能偏心到这样的地步,因为一个孩子受到了伤害,把恨意转嫁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难道真是像一些流言里说的,段向德怀疑过跟段融的血缘关系? 大家全都在猜测段融跟家里的关系到底坏到了什么地步,而严琴到底又做了什么,能让段向德怀疑段融不是他的儿子。 只有沈半夏,昏昧迷乱的光线下,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段融,她的眼睛在他的话后蓦地通红,一层水意涌上来,猝不及防地填满眼眶,蓦地坠落下去,挂在她下巴上。 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她让段融把伤疤重新揭开了一遍。他表面上看上去淡然自若,情绪毫无起伏,但就是因为这样,沈半夏更心疼。 他把所有喜怒哀乐,全都藏了起来,不给任何人看,面对这个世界时始终带着假面。 到底是对这世界有多失望,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 段融坐在她身边的位置,在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拇指指腹自然又随意地在她下巴上抹了一下,把她挂着的那滴泪抹掉了。 “下一局。”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示意易石青发牌。 而到了下一局的时候,易石青发现段融没有再帮沈半夏垫牌,而是冲着让她输去的。 一局结束得尤其快,沈半夏是输家,段融是赢家。 众人起哄,看出来段融是有话想问他的这位小娇妻。 沈半夏还没有从刚才的自责中抽身,明显不如刚才兴奋。 段融喝了杯酒,屈指擦掉嘴角酒液,侧抬头看她,问:“谈过几次恋爱?” 大家全都怪声怪调地调侃起来,气氛被推到一个高潮,一片起起伏伏的玩笑声中,沈半夏紧了紧手心,她不知道段融是不是看出来她跟张俊安的情侣关系是假的,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实话,他可能会发现她经常说谎这件事。 但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就觉得无所谓了。她知道了他抽烟并不是因为万珂,所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说的话都有可能是假的,都不可信。 所以,她要试着相信他,从此只相信他一个。 她要让他知道,她其实从没有谈过恋爱。 因为她没办法喜欢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沈半夏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一次也没有。” 起哄声更大了,有人笑有人拍桌子有人跺脚,说段融原来是小姑娘的初恋。 后面有人说起:“你跟融爷不是在谈啊?这叫一次都没有吗?怎么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喝酒,必须喝酒!” 沈半夏脸有点儿热,大家都以为她跟段融在谈恋爱,她也无比希望自己能跟段融谈恋爱,但其实没有。 她去拿酒打算喝,在碰到酒杯的前一秒,段融抢先拿了过去,仰头喝光。 酒很烈,但他就像是在喝白水一样,全程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仰脖时诱人的下颌线条清晰地显露,喉结随着吞咽时的动作上下滚。 周围有女生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我要死了!他好欲啊!” 他起身,抓住沈半夏的手腕把她拽起来,带着她往外走。 一派懒散地给大家撂下一句:“你们玩,我家小姑娘不能熬太晚,该回去睡觉了。” 沈半夏脸红耳热,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一片飘飘然的眩晕中,听到了身后比刚才更热烈的起哄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小骗子 沈半夏跟在段融身后,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手心挨着她的肌肤,一直到外面才把她松开。 海风吹过来, 一股咸湿的气息,沈半夏的头发在背后绕。 她的心比被风扬起的头发还要乱。 段融靠站在栏杆旁,胳膊肘往后搭:“没谈过恋爱?” 沈半夏既然选择说了出来,就不怕会被他质问,牙齿咬了咬下唇, 点头:“嗯。” “之前为什么说谎?” “是你先误会我的, 你看见我跟张俊安一起吃饭,就说我喜欢找老男人。”她解释了一遍那天的事:“张俊安一直没有女朋友,他爸妈不放心他,所以他才找我假装是他女朋友陪他爸妈吃顿饭。” 段融朝她走近一步:“你这么热心, 什么忙都帮?” 两个人快要挨着, 沈半夏往后退了退, 避开他的视线。 “那如果我真的跟张俊安谈铱誮过恋爱,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此刻就是特别特别想知道:“你……会不高兴吗?” 其实是想说, 你会吃醋吗? 到底是没敢这么问,换了个语焉不详的词。 可就连这样的问题段融都没有回答, 转过身,带她往楼下走:“很晚了, 回去睡觉。” 沈半夏失落起来。 他不回答, 所以是无关痛痒的意思吧。不管她谈过几次恋爱,跟谁谈过, 他都无所谓。 因为根本就不喜欢她啊。 沈半夏回了房间, 如一个被人放了气的气球, 蔫蔫地在床上趴了会儿。 并没让自己丧太久,从床上爬起来,找了根皮筋把头发扎好,推门出去。 她跑到后厨,进去看了看。 餐厅是西式的,但旁边有个小小的隔间,里头放着个铁板,两个厨师正在探讨中式早餐煎饼果子的做法,正说到火候问题时,沈半夏过来,冲着他们笑了笑:“师傅,能帮我做两个煎饼果子吗,不要香菜多放辣。” “……” 俩厨师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地被她指使着摊了两个煎饼果子。这俩大厨明显是刚学的手艺,煎饼摊得厚薄不均,往上面打了个鸡蛋结果鸡蛋滑下去了,费了老大劲才把煎饼做好给她。 沈半夏接过来,拎着两个热腾腾的煎饼果子跑去找段融。 段融一个人在外面抽烟,胳膊支在栏杆上,修长指尖夹着根烟,夜色把他的身影笼得寂寥。 沈半夏走过去,把其中一个煎饼给他:“给你。” 段融侧头看她,又看看她送过来的东西,接过来:“这什么?” “煎饼果子,”她说:“你不是不吃海鲜吗,那你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她跟他站在一起,面对着大海的方向,两手拿着煎饼咔擦咬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段融把目光放在手里的煎饼果子上。 刚摊好的煎饼,还热着,热气被海风吹得乱冒。 他刚才确实没吃一口东西,自己那些狐朋狗友都没发现,只有她发现了。 他咬了一口,里面的薄脆很香,很脆,咬下去有咔滋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路边小摊性质的东西了。 高中时候,因为他早上要挤时间去打零工的缘故,常常会来不及吃早饭。沈半夏小区楼下有家山东人开的煎饼摊,老板手艺很好,薄脆做得香香脆脆,辣椒油炸得很香,就连撒在上面的小葱都要比别家可口。每次吃了饭从家里出来,她都会用零花钱买一个煎饼,等段融过来接她,她举高手把煎饼给他。 段融朝她半跪下来,接过煎饼,问她:“给我买的?” 沈半夏点头。 很多人都给段融带过早餐,每天段融去到教室,总能看见课桌上堆着几十份早餐。 但只有那个戴着口罩的小女孩给他送早餐,不是为了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是真的心疼他会饿肚子。 段融就在沈半夏面前,几口把一个煎饼吃完。 他拿拇指擦了擦蹭了油污的嘴角,抬头看她:“以后还会给哥哥带?” 她又点头。 段融笑,笑得很好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元面值的纸钞,放到她手里:“那我明天还等着吃你买的早饭。” 这钱是他打零工好不容易挣的,沈半夏不能要,非要还回去。段融握住她小小的手,没有让她动。 “不能给男生花钱,”他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行,不然会吃亏,记住了吗?” 沈半夏似懂非懂,一双琥珀般的大眼睛看着他。口罩有些歪,他帮她理好,手指无意间轻蹭过她的耳朵,她那片皮肤便发红。 “走吧,哥哥带你去学校。”他起身,牵住她的手。 段融不知道,跟他一起走过无数遍的从家里到学校的那条路,是沈半夏记忆里无比美好的存在。 沈半夏想到那些事,眼眶发热,目光无神地放在海面上。 融夏 第27节 灯光下,她一双泛红的眼睛无所遁形。段融扭头看见,叫她:“半夏。” 沈半夏低头,手指揉了揉眼睛。 “眼睛疼?”他故意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 “嗯,这里风大,好像有东西进去了。” “我看看。”他把她的手拿下去,低了头看她眼睛。 两人的距离猝然被他拉短,鼻尖几乎快要挨着,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味。 几只海鸥在暗夜里贴着海面飞行,游轮飘荡在广阔的大海中央像一片叶子。 风慢下来,时间也变得慢。 她抬起眼睛的时候,刚好撞进段融目光里。 心里过了电般地抖,她想躲开,段融已经把她后脑握住,身体凑得更近。 “别动,给你吹吹。” 他说完,真的轻轻吹了下她的眼睛。 感受到他的气息,沈半夏整个人都是木的,他吹过来的风像是一剂猛药,对着她心脏的位置扎进去。 头发蓦地一松,皮筋绷断掉落下去,原本高高扎着的头发倾泻而下,铺在她背后和肩上。 段融把断掉的皮筋接住。皮筋是奶白色,上面有圈软软的绒毛。 沈半夏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发,侧回身,依旧看着广阔无垠的海面,继续往嘴里塞煎饼果子。 段融记得她今天晚上已经吃过很多东西,易石青说她胃口很大,但是这样的吃法已经不是胃口大,而几乎是有些不健康了。 段融把她的煎饼拿过来,没再让她继续吃:“吃这么多不怕积食?” “不会。” 沈半夏要去抢,段融已经在她吃过几口的煎饼上咬了一口,她愣怔下来,没想到他会这样。 会毫不介意地吃她吃过的东西。 易石青和梁瑞涵站在远处看了他们很长一会儿。段融跟个小女孩站在风里吃煎饼果子,这种事情对他们的冲击力无异于火星撞地球。 “真有意思,现在谈恋爱都是这样谈的啊?大半夜的吃煎饼果子?”易石青笑,扭头见梁瑞涵的脸色很不好,都要发青了。 “走走走,哥哥带你喝酒去。”易石青把她往船舱里拉,不然就她这臭脾气,肯定要去打扰人家小两口谈恋爱了。 沈半夏并不觉得自己有在跟段融谈恋爱。他们连相识相知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有了婚约上的牵绊,导致她一直觉得段融对她的观感肯定很不好。 她把被风吹得扑了眼睛的头发别到耳后,因为空气太过安静,有种古怪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滋生。这让她越来越紧张,心跳得很快。 她完全不讨厌现在的气氛,甚至有些沉迷。七年前她出现在他面前时,还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孩子,他拿她完全当小孩对待。她每天都盼望着能快点长大,可以像高年级的那些女生一样,喜欢他就有资格说喜欢他,而不是只能暗暗地藏在心里。如果被他知道了她的喜欢,或许他会觉得她是个怪小孩,就不会再来见她了。 如今她梦想实现,她是个大人了,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会被人夸很配。 她其实好高兴。 但是千万不能被段融发现她的窃喜。 她看着海面上流泻的月光,手把栏杆抓得很紧。 段融把她的煎饼吃完,去扔了包装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瓶水,拧松了瓶盖给她。 沈半夏接过来,喝了口。 段融背靠着栏杆站着,最近欧洲那边的分公司正忙一桩收购案,他手机里的消息多起来。 他看了眼,低头打字。 海风一阵阵吹,游轮缓慢航行。远远地,沈半夏好像听到了鲸鱼的叫声。 她抓着栏杆探着身体到处看了看,并没有看见鲸鱼的影子。 手机上收到了方朗的几条消息,方朗问她跟段融相处得怎么样,段融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方朗总在操心些不该操心的。 沈半夏回了句没有。方朗不放心地说:【要是有危险一定要告诉我】 沈半夏想说就算有危险,告诉你有什么用吗? 而且段融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危险。 而是她求而不得的一场梦。 她在微信上翻了翻,翻到段融的微信号。 两个人自从互加微信后,到现在了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别人都可以很自然地跟他聊天,可沈半夏不敢。 怕收不到他的回复。 她盯着段融的微信看了会儿,又去翻他朋友圈,结果发现他根本没有开通。 扭头看他,他还在聊工作,英挺的眉皱着,唇线平直。 侧脸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睛。 如果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是属于她的就好了。 她想着想着脸有些红,低下头继续翻手机。 打开工作微信,看到了z的头像,她趴在栏杆上,无聊地给他发了条:【你睡了吗?】 段融回完几条消息,手机顶部出现另一个微信号的消息提示: 小骗子:【你睡了吗?】 段融侧过头,看向在他身边站着的沈半夏。 过去几秒,给她回:【没】 小骗子:【我刚听到鲸鱼的声音了,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段融勾唇淡淡一笑,继续给她回复:【你在海上?】 沈半夏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有一句没一句地跟z聊着。 并不知道z此刻就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被捕到网里的鱼。 段融第一天见到她,她从酒吧里出来,为了躲避一个男人慌不择路下爬上了他的车。他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把她送回公寓。 一栋普普通通的公寓,有些年头了,破旧得外墙都剥落了一片。 第二天再见她,她成了康芸的女儿,千娇万宠的一个公主。虽然她很好地给自己找了个要去旭升公寓的理由,但段融知道她只是在撒谎而已。倒不是因为她不像,而是真正的名媛千金大多数都像万珂或是梁瑞涵那样,不管什么时候身上都有股高高在上的傲气,但她没有。 后来让手下的人去查她,查到她在一家律所工作。 她虽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大一学生,但她太需要钱,平时除了上课就只剩了上班。休息日也不闲着,为了挣钱,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她基本都会做,比如考试的时候给人传答案,休息日去游乐场顶着大太阳穿厚厚的玩偶服。 再比如扮演别人的女朋友,陪人父母吃饭。 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还无法确定严琴为什么会找她,让她用康芸女儿的身份接近他。 只知道是有目的的,严琴那人做什么事都是奔着利益两个字。 所以沈半夏对严琴来说,肯定是有利用价值。 从一开始,段融就知道沈半夏在骗他。他不揭穿,要看看她能骗到什么时候,等真的要跟他结婚的时候,她会不会逃。 段融一边在微信上跟她聊,一边侧过头,看她。 风把沈半夏的头发吹得往前飞,长又密的发扑在她单薄的背和肩膀上。发丝轻轻扬,清冷月光下,她漂亮得仿佛是从月色里走出来的精灵。 一个会骗人的小精灵。 他就让她骗。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知道》求一下收藏,狠戾少年x温柔善良,下本会写,点进作者专栏可以看到~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第24章 光 在游艇上过了一夜, 房间外正对着大海,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沈半夏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去世的妈妈。妈妈还好好地活着, 接过沈半夏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得说:“妈妈很为你骄傲。” 醒来后发现是假的,沈半夏怔怔躺了会儿,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去,滑进她耳朵。 游艇已经开始回港, 她去外面转了转, 刚走出船舱,远远看见段融的背影隐没在前面一方拐角,她想叫他一声,梁瑞涵朝她过来, 拨弄着头发说:“烦死了, 一大早听见人叽叽喳喳说看见鲸鱼了, 吵得我睡不好觉。” 南边确实有声音, 大部分是女生,在指着大海深处说那里有鲸鱼出没。 “你要过去看吗?”梁瑞涵问, 朝那边示意了下:“走,一起呗。” 沈半夏跟着去, 那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女生,全都在兴奋地说个不停。 沈半夏原本站在外圈, 慢慢地人多起来, 经过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她,她从外圈被挤到最里面, 背部硌到冰冷的栏杆。 船头, 段融接过崔山递来的文件, 往下翻了翻。 崔山站在一边,说着这些天来查到的信息:“沈半夏的父亲叫沈文海,四年前出了一场交通事故,被送进医院后抢救回一条命,但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靠药物和仪器支撑生命。她母亲叫陈筠,一年前过世了,就是在她刚考上大学的那阵。从那以后沈半夏就自己挣钱给沈文海治病,为了医药费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后来又是因为沈文海的病情有了波动,需要一笔手术费,所以她才会同意严琴的请求,用康芸女儿的身份跟你订婚。两个人具体签了什么样的协议我还没有查到,但沈半夏肯定能拿到一大笔钱。” 崔山一口气说完,在此过程中段融始终平静,并没有因为知道沈半夏做的这些事而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所以,段总您一定要小心她,”崔山忍不住提醒:“她是为了钱才接近您的,是想骗您。” 段融仍是淡然自若,看完文件上的调查结果,把东西摔还给崔山。 “沈文海?”他看向海天交接处,时间还早,那边甚至还落着一枚即将升起的太阳:“就是那个科学怪人?” “是。” “严琴跟沈文海是什么交情,查到没有?”段融问。 崔山:“暂时还没有,不过这两天,我们的人看到严琴去医院看过沈文海。她是一个人全副武装偷偷去的,明显不想让人知道。” “继续查。还有,把沈文海四年前会出车祸的原因找出来。” 融夏 第28节 “这件事警察那里已经有结果了,就是一场意外。” “让你查你就去。” 段融不是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崔山赶紧答应下来。 段融拿出烟,银质火机打开,齿轮嚓地一声转动,火苗蹿起。临点燃前他停下,烟拿下来,胳膊肘撑在栏杆上,头低着。 想到文件上那些文字,沈半夏拿到政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知道了母亲过世的噩耗。 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走到医院太平间,有人掀开遗体身上盖着的白布,让她跟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从那天以后,沈半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家人,唯一的房产被卖掉,还要照顾一个不死不活的父亲。为了能找到工作,她在原本该彻夜狂欢的假期里跑遍了整个城市,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求,在彻底失望之前,收到了平忧律师事务所的橄榄枝。 只是这一份工作还不算,她要趁每一个休息日去做兼职,大晚上待在便利店里理货架、收银,遇到喝醉的客人,她吓得瑟瑟发抖,一边防备着顾客会闹事,一边把手机背身后,手指按下110。还好店里有跟她一起值班的男店员,她不至于会吓得落荒而逃。 过去一年,她过着这样的生活。 后来严琴找到她,承诺会给她钱,条件是她需要以康家千金的身份接近段融。但她第一反应不是欢天喜地,而是拒绝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后来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到了段融身边,用假身份欺骗他。 段融嗓子发紧,心口被人狠狠捏着,慢慢地感觉到疼。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情绪上的巨大波动。 崔山注意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刚要说什么,从南边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喊声:“段融!” 能听得出这一声用尽了那人所有的力气,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段融身上。 段融眸中巨变,扭头往后看,很快意识到不对,朝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 沈半夏背部硌到冰冷的栏杆,手下意识抓住,想要支撑住身体,可人实在太多,她都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推了她,身体猛地失重,她头重脚轻地朝大海栽倒过去。 在那一瞬间人整个是慌的,脑子里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段融!” 她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大喊了一声,声音落下的那秒,背部已经砸在海面,咸湿的海水将她裹住。 她只挣扎了两下,人已经被汹涌的海水吞没,一点儿声音都透不出来。 游艇上已经乱成一团,女生们都在尖叫,所有人吓得花容失色,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瑞涵也吓得往后退,手整个都是抖的。往后跑的时候看到了朝这边急奔过来的段融。 易石青和高峰也来了,在知道掉进海里的人是沈半夏后,大声喊着让人去放救生艇。 他们看到段融一声不吭就想往海里跳,赶紧跑过去想抓他:“你疯了!这是大海!不是你家里游泳池!” 段融充耳不闻,手臂往栏杆上一撑,人已经跳了下去,瞬间消失不见了。 “段融!”易石青和高峰已经吓得要站不住了,嘶声喊救生员下去救人:“给我去救人,去救人!他们要是出了事我跟你们没完!” …… 沈半夏还在不停往海下坠,完全抓不到任何支撑物,看不到希望。海水又腥又咸,呛进她嗓子里,喉管里,无解的痛苦。 慢慢地她连挣扎都做不到了,眼睛一点点合上,任由自己被大海席卷到哪处。 意识慢慢消散之际,她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临高考前的那几天。 班主任突然把她从教室里叫了过去,说她妈妈出了事,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让她赶紧去看看。 沈半夏赶到医院,陈筠躺在病床上,面色雪白,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她憔悴。 沈半夏走过去:“妈,你怎么了?” 陈筠撑开眼皮,看到女儿后勉强笑了笑:“妈妈没事,你怎么从学校过来了,最近正是紧张的时候,你别担心我,赶紧回去上课吧。”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啊?”沈半夏很担心妈妈会出什么事,感觉自己在一间摇摇欲坠的房子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断落的横梁砸到。 “一点儿小病,你不用担心,妈妈真的没事。” 陈筠仔细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她才不到十七岁,人长得又瘦又小,要是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该怎么办。 “半夏,你最近功课怎么样?”陈筠问:“学习有没有吃力的地方?” “挺好的。”沈半夏没敢说,上次模拟考她退步了十几名,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压力越来越大,很怕高考会考不好。 “都怪爸爸跟妈妈,”陈筠握住她的手,眼睛里有心疼:“你本来是要走艺考的,可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 “没关系,普招我也可以考好。” 陈筠更心疼,女儿这段时间为了准备高考,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饭也吃不好,人瘦了一圈,再这么下去会熬出病来的。 “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沈半夏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嗓子被堵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那天陈筠说了很多对不起她这样的话,当初跟沈文海会要孩子,是认为两个人有能力让孩子过上很好的生活,一生无虞,谁知道后来会遇到那么大的变故。她已经在勉力支撑了,可一个家还是摇摇欲坠,不能很好地照顾女儿,害得女儿放弃了钢琴。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陈筠一开始就不会把沈半夏生下来。把孩子生下来受苦,不如永远不要让孩子来世上走一遭。 可沈半夏已经长到了这么大,既然来到了这个世上,那就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陈筠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不久后高考,沈半夏发挥得很好,考入了全市前十,顺利被政大录取。 班主任亲手把录取通知书给她,夸她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从艺术生转为普招生,成绩都能这么好。 沈半夏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跑回家,路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医院说她妈妈死了。 是过度劳累导致的心源性猝死,人还没送进医院抢救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沈半夏没能跟妈妈最后说几句话,去到医院,看到的就是妈妈的遗体。陈筠面容安详,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沈半夏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能再跟她说话,听不到她的声音,吃不到她做的饭,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她永远地消失了。 沈半夏手里还拿着政大的录取通知书,她是想跟妈妈说,她考上了很好很好的学校,以后可以帮妈妈分担生活的重任了。她能找到很好的工作,挣很多很多钱,妈妈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她连这些话都没能说给妈妈听。 从此以后,她没有妈妈了。 姑妈带着她给陈筠办完丧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沈半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会饿,但就是吃不下去,一吃就会吐。 直到她看见妈妈留下来的遗书。 妈妈说,希望她能坚强、勇敢,遇到任何事都不要轻易放弃,要活得比夏天还暖和。 往后的每一天,沈半夏都拼命拼命地活。她要坚强、勇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易放弃。 她要活得比夏天还暖和。 可是真的很累。 没日没夜地打工真的很累。收银少收了几块钱,被老板指着鼻子痛骂的时候真的很累。为了挣几百块,考试给人传答案,被老师发现当众批评她的时候真的很累。大夏天里穿着厚厚的玩偶服跳舞的时候真的很累。别人都在尽情享受生活,而她在为了父亲的医药费绞尽脑汁的时候真的很累。 撒谎骗段融的时候尤其累。 段融是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他对她好到,可以不知道她的名字,长什么样子,就可以全无保留地保护她。 而现在,他即使不喜欢她,知道她是严琴强塞给他的,他也依旧可以对她很好。 沈半夏不敢像那些女孩子一样,明目张胆地喜欢段融,因为她觉得她不配。 有时候她看着段融,心里在想的是。 如果我真的是个公主,如果我这一生平安顺遂,如果我无灾无难,别无牵挂,如果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并希冀你的喜欢。 而现在看来,一切疑问都没有了意义。 因为她好像,就要死了。 算了,她想,她到底是要让妈妈失望了。 她很想告诉妈妈,她实在太累了,其实这一年里,每一天,她都过得好累。 眼睛慢慢合上,任由冰冷的海水将她吞没,意识开始涣散。 直到听见一人朝她过来的声音。 她的眼皮动了动,一点一点睁开。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里,她看到段融带着一身温暖的光,破开黑暗奋力接近她,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鲸鱼 海水冰冷, 光线都好似透不过来。 从段融出现的那一秒,沈半夏身上开始回温,她重新看见了光。 段融带着她透出海面, 救生艇已经赶了过来,段融把她抱上去,不停叫她名字:“半夏!” 沈半夏睁开眼睛,目光直直看着段融,一滴眼泪掉出去。 段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安抚地拍她背:“没事了, 没事了你别怕。” 易石青和高峰赶了过来,跳下救生艇:“半夏没事吧?救护车我联系好了,岸上等着呢。” 沈半夏听不见那些人的话,耳朵里听见里, 眼睛里看见的, 只有段融一个。 她喜欢到心都在痛的段融。 呛了太多水, 喉咙很痛, 说不出话。身上没有力气,人很疲累。 睡过去前, 她无力的手指摸索着,抓住了段融的手。手心收紧, 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就算是睡着了都没有松开。 段融视线下移, 看着女孩苍白细瘦的手指。 把手收紧, 反握住她的手。 沈半夏被送进医院,医生来看过, 给她挂了水。 融夏 第29节 沈半夏始终握着段融的手不肯松开, 段融就坐在她床边, 哪都没有去。 易石青从外面进来,告诉段融:“半夏出事的那地儿刚好是监控死角,当时在场的人都说没看见她是怎么出事的,说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海里的。” “船上的人一个也别放走。”段融眸中生寒,嗓音极冷:“一天不说实话就关他们一天。” “好,这个你放心。” 易石青打算离开,无意中看见沈半夏紧抓着段融的手。从刚才开始段融就一直留在这边,就没离开过她。 易石青走过去,想把沈半夏的手掰开:“这丫头怎么睡着了还拉着你。” 还没碰到小姑娘的手,已经被段融冷飕飕看了眼。易石青不敢再说什么,带着高峰和崔山离开了病房,临走时把门关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帘半拉着,光线昏暗。 沈半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额上慢慢渗出汗,脸色越来越白。 她咕哝着说了句什么,嗓音含糊不清。段融朝她靠近,勉强分辨出她的话。 “妈,”她小声说着,面色虚弱,整个人有种易碎的脆弱感:“我每天都过得好累。” 段融心里疼了下,好像有人拿细小的针一下下地朝他心脏上戳,他偏又找不到伤口在哪儿。 他把沈半夏额上的冷汗擦掉,把她脸上贴着的碎发别到耳后,开口时声音很哑:“别怕,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 易石青问过梁瑞涵很多次,推沈半夏下水的人到底是不是她。梁瑞涵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是她,当时人很多,沈半夏被挤进了人群里,而她在外圈,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听见有人大喊沈半夏掉进海里了。 易石青很怕事情是梁瑞涵做的,怀疑地盯着她:“你敢发誓绝对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要是我动的手我就胖十斤,不对,胖五十斤!这样行了吧?”梁瑞涵没好气。 易石青知道,梁瑞涵这个人虽然喜欢段融喜欢得无可救药了,但她其实本质不坏,想也做不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 他去看屋子里被关起来的其她人,那些女生明显全都害怕了,她们多少听说过段融是个什么样的人,整起人来是毫不手软的,没有人会不怕他。 杜子腾听说了消息赶过来,隔得老远就叫他女朋友的名字。 吴燕跑到窗边,哭着喊:“子腾,你快来救我,让段融把我放出去!我都快吓死了!” 杜子腾让易石青放人,易石青指指屋里的梁瑞涵:“看见了吗,我妹子都还在里头呢,我要是能放人我能让她关着吗?” “段融在哪儿,我去跟他说。” “人跟医院呢,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去。” 吴燕还扒着窗户哭个不行,梨花带雨的样子格外招人疼。杜子腾心疼地喊了几声心肝宝贝,听得易石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半夏不是也没出事吗?”杜子腾没办法理解:“融爷这是发的什么疯?不至于把一船的人都扣在这吧。” 杜子腾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难道他还真对那小丫头动真情了?不是吧,就是豪门联姻而已,他至于这么上心吗?” “他上不上心我不知道,”易石青把烟踩灭:“我先提醒你一句啊,你最好问问你那女朋友有没有动手。万一查出来是她推的半夏,你猜融爷会怎么收拾你?” 杜子腾看了看仍旧在哭的吴燕,摇头:“不可能是她,她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 …… 沈半夏睡到中午才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段融。他坐在床边,身体往前倾,胳膊肘支在大腿上,一只手里举着手机,在跟人打电话。 沈半夏往下看,看见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手心抖了下,赶紧抽了出来。段融看她一眼,把电话挂断。 “醒了?”他起身倒了杯水,扶她起来:“把水喝了。” 沈半夏接过来,垂着眼睫把水喝光。段融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份餐点。 他把小餐桌升起,餐点放下,筷子拆开放她手里:“为什么要去那么多人的地方?” “我想看鲸鱼,”她的声音小小的,生怕会被责怪:“好多人说那边有鲸鱼。” 段融默了两秒,问:“记不记得是谁推了你?” 沈半夏摇头:“人很多,我没看清。” 段融把粥盖打开,冒着热气熬得香香糯糯的粥放到她手边:“你先吃饭,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说完在她发上揉了两下,转身离开。 一所私人庭院里,当天在游艇上的人被一个个叫到一间黑漆漆没有多少光的屋子,屋里站着一排人,最前面是正抽烟的段融。 段融抬了抬眼睛,被送进来的女生被他目光里的冷意吓到,吓得几乎快站不住。 每个女生只被问了三个问题。 “推半夏下水的人是谁?” “你是真的没看见还是人是你推的?” “眼睛既然这么没用,不如挖了好不好?” 没有人能扛得住段融的这三句话,不等他让人动手,就已经全都说了出来:“是吴燕!我看见了,是她趁乱把沈半夏推下去的!” 所有人都被放出去,只留下了吴燕一个。 吴燕被人带到后院一处泳池边,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刚拿掉,人就已经被推进了泳池。 一阵水花四溅,吴燕呛了好几口水,刚扒着池沿爬上来,段融双手插兜朝她过来,两名助手往旁边让。 段融走到池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此刻的模样如地狱修罗,身上冒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朝着吴燕半蹲下去,冰冷的眼睛直盯着她,如在看一只死期不远的狗:“我的人都敢动,你还真是活腻了啊。” 吴燕不肯承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沈半夏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段融直起身,往她这里示意了眼。立即有助手过来,揪住吴燕的头发把她往泳池里按,一直过去半分钟之久才把人提上来。 吴燕呛得咳个不停,那人又要把她摁下去,她大喊了声:“我说!我说!是我推的她。” 她吓得直哭:“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么轻松就能跟你在一起。段融,过去我追了你多久,你连正眼都不看我,我只能去找杜子腾,靠着他才能时不时见你一面。我就是嫉妒沈半夏,论长相,我不觉得我会输给她,凭什么她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不能!我不服!她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如果她不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她还有资格跟你在一起吗?” 段融一根烟抽完,薄薄的眼皮抬起,目光极其讽刺地从她脸上扫了一遍。 他倒胃口似的冷笑了声:“人长得不怎么样,自恋的功夫倒好。你这种姿色还敢跟半夏比,谁给你的勇气?” 说完一眼都没再继续看她,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他抽了一口,烟拿下来,口中徐徐吐出白雾。 “你既然这么不知死活,”他嗓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仿似浸了毒:“那我成全你。你说,我是把你丢进海里喂鱼,还是现在就弄死比较好?” 吴燕脸上已经没有人色了:“段融……段融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子腾从外面赶了过来。他收到了消息,知道真的是吴燕动的手,也知道了吴燕这女人并不是真的爱他,而是为了接近段融才会勉为其难跟他在一起。 杜子腾平日里对她的那点儿感情,早就在来的路上消散殆尽,此刻只想把这女人掐死。 “段融,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教训她!” 杜子腾怒气冲冲地过来,对着水里的吴燕狠甩了一个巴掌,揪住她的头发:“你他妈玩老子感情就算了,你还敢动我兄弟女人!吴燕,你到底吃了几个雄心豹子胆啊,日子过得太好你犯贱是吧!” 杜子腾直接把吴燕从水里揪了出去,拖到了一边,吴燕的喊叫声传出来。 段融一脸漠然地离开,走去前院坐上车,让人把车开到了医院。 沈半夏想出院,这边的医生知道她是段融的人,并不敢放她走,一直把她留到段融过来。 段融推开门,看到的是沈半夏端正坐在桌前,手机支着,里面在播放律法课,她手里拿了支笔,无比认真地在本子上记笔记。 段融走过来,就在一边两手抄兜靠站着,一直等网课结束,她关了手机,才说了句:“要出院?” “嗯,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沈半夏收拾了东西站起来:“你不是要在今天回京吗?” “明天回。” 段融拿过她手里抱着的本子,带着她坐电梯下楼。 沈半夏一路默默跟着,坐上他的车。 她察觉到段融的情绪很不好,不同于之前总是一副混不吝爱跟人玩笑的样子,现在的他很少说话,眉眼中拢着一股深深的戾气,好像随时都能发脾气。 沈半夏不敢打搅他。 车子离开医院,在沿海公路停下。段融下了车,过来打开沈半夏这边的车门。 沈半夏下车,好奇问:“为什么又来这边?” 段融关了车门,一言不发牵住她往前走。 走了几步,沈半夏的步子慢下来。她人还虚着,脑袋有些晕。 段融回头看了看她,依旧是一言不发,突然把她从地上横抱起来,带着她往前走。 沈半夏的心随着身体的腾空而失重,脑袋更晕,但不是刚才病弱的晕,而是那种飘飘然的晕。 段融一手扶着她背,一手托着她膝弯。她身上穿着背带短裤,膝盖以下露着,他的手毫无隔阂地挨着她白皙的腿部皮肤。 太阳照下来,段融的皮肤算得上很白了,但跟沈半夏比起来还是黑了一层,胳膊与她的腿放在一起比较,有种明显的肤色差呈现出来。 沈半夏口干舌燥,又被太阳晒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脸往里埋,声音瓮瓮地传出来:“你、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段融看她一眼,略把她放下去,却并没有松手,而是从横抱变成考拉抱,一手稳稳托着她屁股,一手把她小小的脑袋按在他肩上。 这下她的脸背对着阳光,晒不到了。 而心脏跳得更快,呼吸都要开始乱。她的手撑在他肩上,想往外推,段融把她摁得更紧,声音响在她耳边:“老实点儿,别动。” 沈半夏瞬间不敢再动弹了,小仓鼠一样把烫起来的脸埋在他肩膀上。 段融一直抱着她上了游艇,游艇上除了船员就只有他们两个,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段融把她放下,命令船长开船。 游艇朝着大海深处开去,岸边离得越来越远。海风徐徐吹着,空气变得凉爽。 沈半夏又一次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段融带她去到船尾的位置,正是傍晚时分,太阳往下落,半边天被烧红,海天交接处美得像一场幻境。 段融握着她肩膀让她转身,让她面对着大海的方向。他两手撑在栏杆上,将她笼在身前,她的背就贴在他怀里,心脏倏地乱跳。 一阵不真实的幸福感中,她听到了一声鲸的长鸣,紧接着巨大的黑色虎鲸从海里腾空跃起,带起万千飞溅的水珠,硕大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长线,重新跃入海中。 沈半夏看得呆了,她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到这么大的野生鲸鱼,被造物主的神奇震撼到,眼睛一刻不舍得眨。 融夏 第30节 半天才缓过神,侧过头,与段融的视线对上。 段融仍从后面拢着她,清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一双墨染般的眸子很深,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送你的鲸鱼,”他看着她,目光格外温柔:“你还想看什么,我都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锁骨 鲸鱼落海, 海面上重新归于平静,而沈半夏的心随着段融的话而掀起滔天巨浪。 风徐徐吹着,两人捱得极近, 她抬头看着他,两人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双唇间的距离不到一指,只要她垫一垫脚尖,就能吻到他。 段融的视线在她脸上落, 不动声色间滑到她唇上。她唇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此刻红得诱人,看上去柔软娇嫩,像是散发着香气的水蜜桃,格外好亲。 他隐忍地滚了滚喉结, 眼眸变深, 低头继续朝她接近。 沈半夏呼吸都屏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觉得段融想吻她。 不远处一声鲸鱼长鸣,那头虎鲸再次腾空跃起, 带起的水珠扫到了船上,沈半夏往后躲, 段融把她搂进怀里,抱着她转身, 手捂着她后脑, 替她挡掉了飞溅过来的水珠。 沈半夏从他怀里探出头,她身上干燥, 没有溅到一滴水, 段融肩膀和后背却都被溅湿, 发上也有水,顺着额发往下垂落,掉在他挺拔的鼻梁。 沈半夏下意识伸出手,把他鼻梁上那滴水轻轻地抹去了。 “你衣服湿了,”她说:“去换一件吧。” 女生的手指软软的,拂在他鼻梁上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香气。 段融把她放开,此刻很想把那头鲸鱼捉住宰了。 易石青和高峰在岸上等了老半天,总算看见段融的那艘游艇慢悠悠驶回。 杜子腾也在,他刚把吴燕教训了一顿,此刻一肚子火,又怕段融会迁怒他,等段融的船一靠岸,他赶紧跑过去,拿一堆好话去奉承沈半夏。 “小半夏,没事儿吧,身体还有不舒服吗?我找了这最有名的大厨做了一桌好菜,你赏个脸去尝尝呗,行不行?” 他一直紧跟着沈半夏,还想上手去拉她,段融几步过来把他挡开,无比自然地揽住沈半夏的肩膀。 杜子腾跟上去:“融爷,我是被吴燕那女人给骗了。我要知道她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我早把她给踹了。这次的事儿我确实该负责,你放心,我保证让吴燕再也混不下去。” “她家里做水产生意?”段融问。 “是,她爸是这儿的水产大王。” 段融不甚在意地说:“给他们家点儿教训。” 杜子腾松了一大口气,看段融这样子,并没有把沈半夏落水的事情迁怒到他身上,而只想对付吴燕一个。 “这个你放心,我都安排下去了。”杜子腾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吴燕家里这次绝对不会好过。” 他说完拿眼睛去瞟沈半夏,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是真漂亮,浑身有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灵气,这股灵气让她跟普通人区分开来。但是那种很舒服的美,没有什么攻击性,属于又漂亮又让人很想保护。 跟段融是真的般配。 怪不得段融拿她当宝贝一样保护,这要是杜子腾的女人,肯定也是要放在手心里宠着的。 为了给段融赔罪,杜子腾请他们去吃饭。 杜家是开酒店的,搜罗了不少全世界各地的名厨。这边的几个厨子拿手菜是海鲜,龙虾帝王蟹跟不要钱一样往桌上摆。 易石青和高峰两个人像是饿死鬼投胎,从入座后就闷头吃东西,一声不带吭。梁瑞涵只略吃了几口就不吃了,继续咬着吸管喝她的酸奶,喝到最后空盒子里被吸出稀稀拉拉的响声,她的肚子也在响。其实已经要饿疯了,但她就是有无穷的意志力忍饥挨饿,尤其段融在的时候,她想瘦成一道闪电的决心就更强了。 段融依旧没碰海鲜,全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几个朋友聊着,一条胳膊搭在沈半夏的椅背上,衬衫袖口往上卷了几道,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上面横亘着几条青色的血管。 沈半夏也没吃多少东西,面前的盘子里很干净。段融朝她低了点儿身,在她耳边问:“不喜欢吃?”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如一股清流,又低又磁地钻进沈半夏心里。 她摇摇头,起身:“我出去下。” 出了酒店,旁边不远处是一家便利店,她进去看了看,货架上只剩了两种口味的便当,她每样拿了一份。 付钱的时候段融推门进来,经过她身边时留下一句:“等我一起结。” 沈半夏就站在柜台前等他。 段融拿了东西过来,看包装只是一个很小的玩意儿,应该不值什么钱,沈半夏想拿手机一张结账。 段融已经提前付款,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看了看里面的便当,问她:“想吃这个?” “是给你买的,”她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都买了一份。” 段融看她两秒,带她在便利店靠窗边的餐桌前坐下,便当拿出来:“你吃哪份?” 沈半夏拿了份素三鲜拌饭,段融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给她,自己拿了另一份肉沫茄子盖饭。 沈半夏吃了几口后发现便当里有胡萝卜,她最讨厌吃萝卜,想挑出来又怕段融会说她挑食,夹着一片萝卜不知道该怎么办。 段融抬头看见,问:“不爱吃萝卜?” 她点点头。 段融看看自己便当盒里的菜色,又看回她:“跟我换下?” 换便当这种事,应该是情侣间才能做的比较亲密的事。而且刚才是她选的便当,现在又要换,有些无理取闹了。 但沈半夏是真的无比讨厌萝卜,对萝卜的讨厌程度让她顾不得害臊,跟段融换了便当。 她吃饭很慢,段融已经把一份便当吃完,她还只吃了不到一半。段融也不急,就坐在对面等她。 她背后的头发总是会顺着肩膀滑下来,需要时不时地掖在耳后。段融看见,从口袋里摸出刚才买的那样东西,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个奶白色的毛绒头绳。 沈半夏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他一会儿,段融已经从椅子里起身,走到她背后的位置,两只手拢起她的头发,用新买的头绳帮她扎了个马尾。 他很会给人绑头发,这件事其实是因为沈半夏。初一那年,班里的男生总是喜欢捉弄她,偷偷在她背后扯她发上的头绳,故意毁坏后再丢给她。她买一个头绳,就被弄坏一个,买两个,就被弄坏两个。 她很生气,一次又被人把头绳扯断后,她委屈地站在路边抹眼泪。 段融过来看见,问她怎么了。 她不想说话,只摊开自己手心,里面是一根坏掉的头绳。 段融牵着她去了商店,花五块钱给她买了个新的头绳,帮她把头发扎起来。刚开始他扎得不太好,歪歪斜斜的,一点儿都不牢固。后来给她扎了两次,他的手法娴熟起来,可以帮她把头发绑得很漂亮。 为了可以让他给她绑头发,沈半夏早上出门的时候会故意把头发散着。 相隔这么多年,他又一次在替她绑头发。不同的是,她的个子跟那年相比高了很多,不再是连他肩膀都不到的小豆丁了。 段融帮她绑好,把她一只手拉起来,剩下的一根头绳戴在她腕上。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气氛安静,一种暧昧的氛围不知不觉流窜出来。沈半夏看看自己腕上的奶白色绒毛头绳,很想很想问段融一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只是因为她年纪小,下意识的照顾吗? 次日回京,下了飞机有车来接,段融送沈半夏回家。 回康芸那边的家。 路上沈半夏无聊翻了翻朋友圈,看到梁瑞涵刚才发了条最新动态。照片里段融坐在海边椅上,上半身前倾,胳膊肘支在腿上,手里拿着手机打字。而她坐在段融身边,举着手机拍照,一头又长又直的头发随着她后倾的动作挂在了他肩上。 无比亲密的一张照片,上面写着个字:热。 不知道是在说海边好热,还是在暗戳戳地表明她跟段融一起出去旅行,所以才很热很躁。 易石青和高峰两个男人全都阴阳怪气地在这条动态下评论: 易石青:【哎呦喂,明火执仗啊!】 高峰:【哎呦喂,灯下黑啊!】 明显是在嘲讽有人当着沈半夏的面把她墙角给撬了。 梁瑞涵给他们每人回了个“滚”字。 沈半夏心里堵得慌,过了几秒,点进梁瑞涵的朋友圈,一条条往下翻。 有关于段融的朋友圈内容很多,十条里差不多能有三四条都是他。每张照片里,他从没有看过镜头,都是在忙自己的事,偏偏又被她修成十分自然的两人合照的样子,好像是黏糊糊的女生在偷拍自己男朋友。 沈半夏自虐般地看着这些照片,每多看一秒,心里的不舒服就多一分。 她发脾气似的把手机丢进包里,扭头看向窗外。 段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伸手去揉她头发:“怎么了?” 沈半夏很烦地躲开他手,不想理他。 那点儿小孩子脾气上来了。 段融啧了声,握着她后脑把她小小的脑袋掰过来,盯着她眼睛:“到底怎么了?” 沈半夏不能说她是在吃醋,不然段融就该发现她的心意了。 “没什么,我没睡好,起床气。”她说完挡开他的手,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上装成在睡觉的样子。 “起床气气到现在?”段融淡嗤,似怪似哄地说了句:“惯得你。” 虽然这么说,还是找了个薄毯给小姑娘盖上。 靠近她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气。 淡淡的昙花香,夹杂了一点儿自然的奶香。 段融垂眸看她,她闭着眼,睫毛卷翘纤长,鼻梁挺直,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漂亮得不行。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法式方领连衣裙,领口下露着大片雪白的皮肤。她实在太瘦,身形单薄,锁骨窝深凹下去,里面能盛酒。往下看,肌肤莹白如玉,牛奶一样嫩滑,让人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 到这里就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段融喉间空咽了下,凌厉凸显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他把薄毯拉过女生肩膀,强迫自己扯回视线,收回身看向窗外。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想你 收到沈半夏已经从机场回来的消息, 康芸早就在门口等着,尽职尽责的一个母亲模样。 昨天严琴来找她,又一次地提起:“半夏那孩子我是真心满意, 所以你要多帮帮我,让她多跟段融相处。” 康芸并不理解严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看不上大明星万珂,倒想让一个穷学生当她儿媳妇。 融夏 第31节 万珂曾经不请自来,追段融追到了严琴面前。当时康芸也在场, 一眼就被那女人给惊艳了, 不愧是一夜爆红的大明星,长得确实没得挑,身材气质全都上乘。单论外形,整个娱乐圈里没人是她对手。家里也并不普通, 父亲是外资企业的高管, 母亲是曾经风靡全球的名模。 这样的出身比沈半夏要好多了, 真要拿两个人比, 沈半夏唯一比万珂有优势的地方,只有她的年龄要小几岁。但年龄小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夫妻两个年纪相差太多,或许会有代沟。 “你就这么想让半夏嫁给段融?”康芸怀疑地问:“不嫌弃她身世?” “她身世没什么不好, 干干净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严琴眸中闪过一丝精打细算的光, 脸上仍旧笑着:“她对段融来说, 是最好的选择。” 康芸没再问什么了。沈半夏那孩子她也喜欢,人漂亮, 论模样跟万珂比起来也不差。还懂事贴心, 住在家里的时候, 有一次半夜康芸在客厅滑倒了,那孩子从楼上着急跑了下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找了冰袋帮她敷扭到的脚腕。当时康芸看着她,窝心得不行,再一次地想,要是沈半夏真是她女儿就好了,她一定把这孩子当公主一样疼。 这辈子是没这个福分了,只是将来能认沈半夏当个干女儿也好。 看到段融的车开过来,康芸老远就过去接人,把沈半夏带回家。 整理行李箱的时候康芸不让家里的佣人插手,在发现里面的一盒避孕套不见了后,想着肯定是段融那臭小子用了。 这俩孩子进展飞速,康芸一方面开心,另一方面又觉得沈半夏还这么小就被段融吃干抹净,也太亏了点儿。 她矛盾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愧疚。 “半夏,那个……你跟段融……你,你觉得怎么样?”康芸不好意思直接问,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沈半夏只以为她是在问两个人的关系,随口道:“挺好的啊。” “真的啊,挺好的是吧?”康芸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那你跟他……开心吗?” “开心啊。” “哎呦,那就好那就好!”康芸顿时把那点儿愧疚感抛到了九霄云外。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儿,沈半夏又不是小孩子了,做这种事不奇怪。尤其康芸从小是在国外接受的教育,更觉得男女间的这种事确实用不着大惊小怪,只要沈半夏注意保护自己就好了。 再过几天就是订婚典礼,康芸让沈半夏在家里住了下来。 沈半夏得以在城堡一样的房子里暂时安身,不用再回出租屋。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出租屋里的淋浴还是坏的,客厅里空落落,地上应该落了一层灰。 她在软软的公主床上躺着,睁着眼睛看对面墙上一大幅用羽毛做的壁画。 她这样的假公主,不知道被戳穿身份的时候,段融会怎么看她。 她把手机拿过来,又一次把段融的微信打开,点开他的头像。 自从加了好友后,两个人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她退出,翻了翻梁瑞涵的朋友圈,想看看段融有没有在她的动态下留过言。翻看的过程中她始终很紧张,生怕会冷不丁看到段融的名字。 但是还好,梁瑞涵所有美照和偷拍段融的照片下,并没有段融浏览过的痕迹。 她没再继续看,点回跟段融的聊天界面。里面没有任何对话,只有已经添加好友的一条提示。 她把段融的微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看他全黑的头像,昵称里的“段融”两个字,以及他加她的来源是通过手机号查找。 无聊地翻了很久,两个人的聊天窗里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他的一条消息。 其实她的心一直吊着,希望自己在故作不在意的时候能突然收到他的微信,就算是“在吗”两个字都好。 但她的故作不在意已经过去十分钟,快要到极限,段融还是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她恨不能把这个人删除。 不理她还加她干什么!! 她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关灯睡觉。 过了会儿忍不住又把手机拿过来。 “你怎么不理我啊。” 她盯着段融的微信,盯着他黑漆漆的头像自言自语:“我有点儿想你,段融。” 从他高三那年离开学校后,一直想到了现在。 次日她很早就醒了。康芸请了一位国外来的设计师给她准备订婚礼服。 金发碧眼的设计师助理小姐姐量过尺寸后啧啧赞叹,用英语跟她交流:“你身材很好,是很完美的模特身材。” 沈半夏觉得这人在为了钱而昧着良心捧她,她个子只有一米六二,算得上娇小了。虽然身材匀称,该细的地方细得毫不含糊,但胸部一直没有发育好,这能算得上身材好? “我胸这么小,哪里身材好了。”她忍不住说。 助理小姐姐笑:“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还能发育的。尤其有了男朋友后,会发育得更好的。” 不愧是国外来的,说不到两句话开始开黄腔了。 沈半夏等她量完尺寸,百无聊赖间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看到微信上有未读消息提示,她点进去。 发信人是段融。 她噌地一下从沙发里直起身,瞪大了眼睛盯着手机。 原本与他空荡荡的聊天窗里,此刻躺着他的一条消息:【吃蛋糕吗?】 发信时间是昨晚十点二十七分。 猝不及防的一种惊喜将她包围。她的心在这一刻砰砰砰跃动,嘴角忍不住上扬。还没有吃到蛋糕,心里已经慢慢地装满甜蜜。 她在聊天框里打字:为什么问这个? 打完后删除,换成一个简单的“嗯”,点下发送。 段融那边应该是在忙,过了很久都没给她回。她窝在沙发里,把手机翻来覆去地转,时不时地打开看一眼。怕自己没办法及时收到他的消息,特地把微信提示音打开,音量调高。 在调音量的时候,突然收到他的消息。 段融:【我让助理给你送】 沈半夏心里翻腾起欢乐的海洋,手捂住嘴巴,拼命压制住想尖叫的冲动。 过去两分钟,抖着手指打字:【谢谢】 发完她继续盯着手机。其实很想让他再发条信息过来,随便什么都行。但是她的回话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回话的余地,他应该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她失望地打算把手机放在一边。 段融的消息在这时候奇迹般发过来:【怎么谢?】 什么意思,什么怎么谢?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半天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心依旧跳得很乱,因为他随意的几句话而悸动。 段融永远都有办法让她心神不宁。 半天过去,她删删改改,最后发:【会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把蛋糕吃干净的】 段融那边发了个只有两秒的语音条,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手指放到语音条上,点开,迅速把手机放到耳边。 听到男人一声极短促的、低哑中带了明显调侃意味的轻笑,后面跟着一个字:“行。” 手机贴在耳边,这声笑就好像是贴着她耳朵传出来的一样。 沈半夏的耳朵迅速变红,变痒,似乎被羽毛拂过一般。 她把手机按在胸口,人倒进沙发里,被他这声笑撩得乱了心绪。 快到中午的时候崔山把一个蛋糕送了过来,跟蛋糕一起送的还有一位西点师。 崔山第一次做给人小姑娘送蛋糕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昨天几位老总为了生意场上的事去公司找段融,全都是有备而来,拿了不少东西讨好。其中一个人最别出心裁,说在国外的时候雇到了一位手艺高超的西点师,他做的蛋糕吃一口能让人幸福感满满,临走时非把那西点师留了下来。 段融不怎么吃甜点,让崔山把这位师傅带了过来。 康芸懵了,从来没见有男人追小姑娘,竟然送西点师傅的。 沈半夏也懵,觉得自己在段融心里的形象就是个永远都吃不饱的饕餮。今天送西点师,明天他可能就送米其林大厨了。 谁让人家财大气粗,送个厨师也就是洒洒水而已。 沈半夏把蛋糕拿出来。 是一个精致的双层蛋糕,上面写了生日快乐几个字,蜡烛也刚好是十八根。 沈半夏觉得奇怪。段融送蛋糕就送蛋糕,为什么要特意送生日蛋糕? 康芸过来问:“半夏,今天你生日?” “不是,我生日已经过去了。” “一个人过的?” “是。” 十八岁生日确实很值得庆祝,但沈半夏那天还是在忙着做兼职,连蛋糕都没有吃。唯一一句生日快乐,是段融给她说的。 “那肯定是段融想给你补办一个,”康芸笑起来:“那小子还挺有心思啊。” 沈半夏并不觉得是这样,只觉得是巧合。她用英语问一边的西点师傅:“您为什么要在蛋糕上写这几个字?” 一头金发的西点师用略微夹生的汉语说:“生日蛋糕当然要写这几个字。以后你可以跟我说中文,我听得懂,也会说一些。” 沈半夏点头,又去看蛋糕。 应该只是巧合吧,并不是段融特意吩咐的。 康芸已经把十八根蜡烛一一点亮,让沈半夏许愿。 沈半夏想到自己平平淡淡过去的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没有吃蛋糕,没有吹蜡烛,非但如此还在继续工作。 迟到的生日蛋糕,被段融送了过来。 吹过蜡烛,沈半夏把蛋糕切了,分给大家。 康芸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果然不同一般,甜而不腻。她拉着西点师去厨房,向他讨教甜品的做法。两个人很聊得来,康芸时不时地被风趣幽默的西点师逗得哈哈大笑,笑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沈半夏手肘支在桌上,两手托腮,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康芸对她很好,严琴也对她很好,两位长辈真心想撮合她跟段融。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段融好像真的以为她是康家的千金,需要金尊玉贵地养着,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好,生怕会怠慢她? 等以后知道她其实就是个骗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肯定会瞧不起她吧。 她自嘲地笑笑,趴在桌上看了会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段融,在聊天框里打:其实我是个骗子。 打出来后一个字一个字删除,继续写: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写完,删除。 融夏 第32节 第28章 订婚 订婚那天, 设计师把礼服送了过来。 是一件水蓝色的抹胸礼服裙,设计师派了两个女助理帮沈半夏穿,原本她觉得大惊小怪, 一件衣服而已,她怎么就穿不了了。结果真正试穿的时候发现这件衣服看起来简单,其实里面各种构造复杂得不行。其它地方还好,但两个女助理帮她扯抹胸后的带子时差点儿没把她勒死。 她气都喘不顺了,无奈说:“至于这样吗, 我胸就这样了, 再挤也没有啊。” 其中一个女助理用英语回:“你要对自己有自信,挤挤总会有的。” 沈半夏:“……” 穿好后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自己那点儿可怜兮兮的胸型真被挤出来了, 看起来还挺……诱惑的。 但诱惑的同时又并不显得色情, 反倒有种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感。 设计师的工资倒真是没白拿。 坐上车去了订婚地点。 那地方在京郊的一处庄园别墅, 宾客已经来了很多, 全都是平常很难看到的上层人士,两位娱乐圈里传说级别的国际影帝也在。 沈半夏进了一间休息室, 化妆师过来给她补妆做发型。 因为今天的订婚宴,昨晚她紧张得一夜没睡好, 现在有些困了,头往下一点一点的。 屋里冷气很足, 她怕冷地拢了拢披肩, 摇摇头,让自己精神些。 z先生给她发过来一条微信, 她点开看。 z:【在干什么?】 连z先生都知道时不时地问问她做什么, 段融就不会。这几天里, 段融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她了。 果然只是一桩别人强塞给他的联姻,其实他对她根本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会给她送蛋糕,送西点师,只是因为他不爱吃甜点罢了。 沈半夏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告诉z先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要嫁人了。】 z:【恭喜】 沈半夏:【可是新郎不喜欢我】 发完又继续发第二条:【所以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这次过了很久,z的消息才发过来:【他不喜欢你就不会娶你了】 沈半夏觉得这人挺天真的。现实不是童话,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要的。 她给z发:【会的,他其实最会的,就是忍辱负重。】 段融最擅长的就是忍辱负重,这件事沈半夏很早以前就知道。 在被段向德认回以前,段融实在是太穷了,穷得甚至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所以在他好不容易找了份家教的工作,而家教对象刚刚好是跟他不对付的一个男生后,他宁愿每天被那男生辱骂,都坚持不懈地把家教工作坚持了下来,好能挣到钱继续上学。 如今段融已经脱胎换骨,并不再是七年前那个没人要的孤儿,按理说应该活得肆意才对,谁知道沈半夏成了他的变数,又一次地需要他忍辱和负重了。 沈半夏牵起嘴角苦笑,在聊天框里打:这么看,我好像挺可恶的。 还没按下发送,康芸过来找她,看了遍她的妆容和衣着,满意得连连点头:“这也太漂亮了,你是吃露水长大的吧,怎么就能好看得跟仙女一样啊。快跟妈咪出去,咱们震翻他们一群人,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天生丽质!” 康芸把她拢着的披肩拿下来,屋里有人发出明显的赞叹声。 沈半夏确实太漂亮,身材匀称,曲线玲珑,皮肤白得似能发光,是人群里能被一眼看到的长相优越的那类人。尤其今天精心打扮过后,她更是诱人得恍如落入人间的天使。 沈半夏跟着康芸出去,到了前面的宴会厅。 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见过面的段融在前面站着,身边围了好几个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公司老总,脸上全都挂着谄媚的笑容,你一句我一句地跟段融说着什么。段融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低头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 点了下某个地方,他关掉手机,无意中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大厅里人很多,红男绿女衣香鬓影。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沈半夏一动不动站着,看着他的方向。 段融也看着她,一双天生深情的眸子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目光掉在她身上两秒后,移开,若无其事地跟人谈公事。 沈半夏低下头,不自在地看了看自己的胸。 也太夸张了吧,怎么就能挤得这么丰满,起码给她挤大了一个罩杯,而且还把沟都挤出来了。 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有料。 她没这么露过,有些不自在,总想拿手捂一捂,可又怕自己会失礼。 段融打发走那些老总,朝这边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她顿时更不自在了,半侧过身背对着他,以此挡一挡自己胸部挤出来的春光。 康芸把她的手牵起来,往前拉。她正奇怪,手指蓦地碰到一人手心,接着整只手被那人握住了。 她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段融的手,她认识他手的触感和温度。 “段融,我把半夏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她。” 康芸简单说了两句就走了,留给这对小年轻单纯相处的机会。 沈半夏仍是不敢看段融,一双耳朵早就红透了。大厅里开着冷气,但她身上越来越热,颈下甚至有汗,把她脸庞落下的碎发浸湿了。 段融把她往身前扯,让她正对着他,抬起手,带了薄茧的指腹擦掉她颈下的汗。 沈半夏细小地抖了下,想往后躲,又被他拉过去。 段融松开她的手,转而揽住她单薄的肩,带着她往前走:“怕什么,”他低头看她:“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半夏让自己冷静下来,侧低头看了看,他修长的五指握在她裸露的肩膀处,紧贴着她的皮肤。 “你真的要跟我订婚吗?”她抬起头,最后一次问:“真的不后悔吗?” “你不后悔就行。”他完全没有犹豫,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被他拥着到了大厅正前方,人群朝他们这边聚拢过来。 在来之前,大家都在猜测跟段融订婚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生,能让一向心狠手毒的段融听从家里的安排同意联姻。现在看到沈半夏,大家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么漂亮的女孩,任谁都会心动。 段向德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大儿子,但为了脸面,还是装得跟个慈父似的,跟严琴一起对媒体和众位宾客说了些场面话,宣布段融和沈半夏在今天正式订婚。 人群里传出鼓掌和恭贺声。很快段向德带着严琴退场,众人目光集中放到了段融和沈半夏身上。 梁瑞涵在台下站着,从段融和沈半夏出现以后,她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这两个人。她不得不承认,沈半夏确实漂亮,而且漂亮得极有灵气,仿若林间的精灵。完全不像是普罗大众的那种被高端化妆品堆砌出来的生硬的美,她美得自然而通透。就算是素来以美艳闻名的万珂,在她面前时都可能要落了下乘,被衬托得俗艳起来。 段融一只手始终握在沈半夏裸露的肩上。她皮肤太好,白嫩又细软。身材也好,娇小却玲珑有致,让人极有保护欲。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身高差与体型差有种恰到好处的氛围感。 梁瑞涵一边看得恼火,一边又死盯着他们。 易石青在旁边叫了她一声:“别看了,再看段融也是别人的了。” “谁说段融是别人的了。”梁瑞涵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杯里的红酒:“没到最后一秒,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媒体开始要求段融和沈半夏靠得再近点儿,关系再亲密点儿。 “两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有媒体开始问些八卦消息:“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小段总您曾经去过美国,是在那个时候跟沈小姐认识的吗?” “听说小段总之前好像是有过一任女朋友,不知道那段感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八卦媒体说起话来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什么话都敢问。 早前段康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放出去后,网上有了很多猜测,认为段康两家是世交,段融在被段家找回来后,应该就跟康家的这位千金有了接触,两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等沈半夏成年后就顺其自然订下婚约。只是这些年一直有人在网上撰写有关于段融和万珂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先不说内容真假,一件事情说的次数多了,就总有人会信。 各路媒体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沈半夏,不由开始同情起这个长相灵动的小女孩来。人家这么小的年龄就便宜了段融也就算了,段融竟然还不知道珍惜,心里藏着个未亡人,这对沈半夏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什么感情,哪一段感情?”段融低下头,看着被他揽在怀里的沈半夏:“我只有一段感情,就是跟半夏。” 媒体快门声更响,但都不及沈半夏心脏跳动的声音响。 媒体里有人问她:“不知道沈小姐是喜欢小段总哪些方面呢,可以跟我们讲讲吗?” 这种无聊问题原本她不用回答,但是她偏偏抬起头,对着段融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由衷的笑:“喜欢他好看啊,这不是有目共睹的吗。” 人群因为她的话传出略轻松些的笑声,气氛不再那么紧绷了。 沈半夏依旧笑望着段融,就好像他真的是她深爱的人。 但段融并不觉得这丫头对他有什么感情,她会到他身边,应该只是因为不得已,她需要钱。 只有沈半夏知道,她对段融的深爱是真的。 应付完媒体,沈半夏终于不用再忍受闪光灯的摧残,去了后面休息室。 演戏要演全套,段融依旧在她身边跟着,手揽着她。一直到进了房间,没有了任何闲杂人等才把手松开。 门被他关上,随着咔哒一声响,空间陡然封闭。 属于段融的气息越靠越近,沈半夏不自觉往后退,背部蓦地贴住了门。段融压在她身前,一只手撑在她头顶。 “小朋友很会演戏啊,”他倾身看着她,手指轻佻地在她下巴上刮了下:“不过可以演得再逼真点儿,一会儿我们出去,当众接个吻怎么样?” 这人好无耻,随便对着哪个女生都能撩。 沈半夏又气又臊,索性豁出去了:“好啊,怎么亲,蜻蜓点水还是法式热吻,需要伸舌头吗?” 段融笑。他拿开手,起身,在一边沙发里坐了下来,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烟。 “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他把烟点燃,火机扔在桌上:“我要是你哥一定打断你的腿。” 沈半夏为了维持国外长大的开放人设,故意说:“切,这算什么,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多了。” 段融看她一眼,目光又深又浓,情绪让人难以分辨。 他叼着烟往沙发上一靠,一手突然拉住沈半夏的手,猛地把她扯到了腿上抱着。 软软的小姑娘惊慌失措地跌在他怀里,他终于有时间仔细地、认真地欣赏一遍小姑娘的漂亮。 一只手握在她腰间,她的腰太细,似乎他只要再用点儿力,就能生生掐断一样。 段融的手指微微屈起,在她腰间揉了一把。他看着她,声音很低:“都知道什么,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暧昧 沈半夏坐在段融腰间, 两腿屈着,手在慌乱下撑住了他的肩膀,感受到他坚实的骨骼。 他今天穿了黑色西装, 系了根深蓝色的领带,这样的打扮配合着他英俊招人的一张脸,让他有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融夏 第33节 好像下一秒他就能撕破伪装,露出原本危险的面目。 沈半夏被他揉过的腰仿佛过了电,她几乎要忍不住战栗。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这个举动, 她浑身都开始发软, 如果手没有撑在他肩上,可能下一秒就要软倒在他怀里。 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她低下头,想从段融身上爬下去。 段融在她腰间紧了一把, 把她往身前收:“怎么不说话, 都知道什么?” 两人的姿势暧昧得过了界, 如果现在有人过来看见, 肯定要以为他们是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运动。 想到这里,沈半夏脸上更烫, 说话时舌头都要打结:“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吧!你放开我。” 段融笑骂了声:“纸老虎。” 他松手,沈半夏从他身上爬下去, 红着耳朵坐在一边。 段融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朝她撂过去一眼:“饿不饿?” 为了今天的订婚仪式, 沈半夏很早就起床准备, 到现在了连一口水都还没喝,确实有些饿了, 对着段融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段融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拿了吃的过来。 崔山送完餐食离开, 要关门的时候, 一人手臂撑在门上,如进自己家一样进了房间。 崔山要拦,在看见这女人脸的那一刻石化在当场。 他常常会在网上看到有关于老板的绯闻,其中最具爆炸性持久性的一条就是段融跟万珂百转千回的恋爱传闻。 如今那位美得风情万种的女人就站在他面前,穿一件黑色吊带,又长又直的头发直坠腰间,高挑姣好的身材被紧身裙事无巨细地勾画出来。脸上画了浓妆,妆容把她身上的妖艳劲完美地衬托,如果别人画这样的妆会显得过于艳丽和夸张,但她就不会,她五官过于完美,攻击性很强,也就只有这样的妆容才能突出她的美。 她简直比电视上还要美。 崔山看看万珂,又看看一边的沈半夏。 完全不同类型的两个女生,美艳与清纯的对决,不知道到最后是哪个更胜一筹。 崔山最后把目光放在接下来一场腥风血雨的主角——段融身上。 绯闻女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订婚宴上,正常来说段融应该多少有些惊愕,但让人意外的是,从万珂出现以后到现在,段融全程没有过任何神色上的波动。仿佛半路杀出来的这个女人并不是与他有过深刻纠葛的万珂,而只是一个普通到甚至让他懒得看一眼的人。 万珂有了举动,她朝段融过去,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嗒、嗒”的声音,随着每一步落下,她跟段融之间的距离缩小。 随着她跟段融越近,沈半夏眼里的绝望就多一分。 沈半夏不自觉往外退。这是她骨子里的坏习惯,当看到竞争对手出现后,她第一时间做的不是迎难而上,而是先给自己打退堂鼓。 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万珂的对手。 可手腕却被段融拉住了。 他猝不及防地把沈半夏带到怀里,手原本只在她腕上握着,两秒后却往下滑到她手心,手指从她指缝间穿过,与她十指相扣。 并不去看万珂,面无表情地牵着沈半夏离开。 “段融。” 万珂突然开口,把他叫住。 她的声音跟她的脸很贴,一听就是火辣御姐。当初她跟段融一起在学校念书时,整个高中部的男生几乎都喜欢过她,她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校花。后来校园论坛里开过一个帖子,明显是个男生写的,说万珂身材辣,脸长得辣,没想到声音也辣。不知道这种嗓音叫/床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一定能让上了她的人酥了骨头,连命都要给她。 这条帖子下面跟了上万条回复,全都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男生在意淫。到了第二天,帖子消失了。 传闻里是段融把帖子黑掉的,还把发帖的人痛打了一顿。这个传闻让段融和万珂之间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惹人遐想,从那以后,学校里关于他们的恋爱传闻更多了。 此刻已经很久没出现过的万珂站在段融面前,挡住了他和沈半夏的去路。 万珂个子很高,差不多有一米七二,穿了高跟鞋后整个人更是出挑,这样的身高跟段融站在一起,倒确实是很配的。 不像沈半夏,整整比段融矮了一个头还要多,就算是穿着高跟鞋仍旧需要他低下身来看她。 沈半夏的自卑感蹿了出来,觉得挺没意思的。昔日旧情人来找段融,那她在这里算什么呢。 她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段融没让她动,仍旧把她攥得很紧。 万珂的目光从他们两人相握的手上移开,落进段融淡漠的眸子里:“你没话想跟我说吗?” “有什么话需要跟你说?”段融勾起一边唇角,十分不屑地笑了笑:“您算哪位?” “如果你忘了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提醒你。”万珂朝段融靠近一步,她身上喷了很浓的香水,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只会觉得她很香。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段融心脏的位置,涂了正红色口红的两片唇张开:“我是你放在这里的人。” 段融抬头嗤笑。他笑得极尽凉薄和讽刺,一双墨染般的眸子里看不见一点儿温度。 把万珂的手挡开,掸灰一样弹了弹刚被她的手指碰过的地方:“万珂,你爱做白日梦的毛病什么时候会改?”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冷漠:“总这么活在梦里你觉得有劲吗?” 万珂丝毫没有退缩:“不肯认清现实的人是你,段融,你胆子就这么小,不肯承认喜欢我?” “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但我实在没工夫跟你玩。还有,你把我未婚妻吓到了。”段融侧头,看了沈半夏一眼:“她胆子小,要被吓哭了我还得哄她。” 这句话对万珂产生了切实的伤害,沈半夏很明显地看到她脸部颤了颤,一双美目瞬间盈满了眼泪。 但万珂不会让自己像普通女生那样哭哭啼啼,她一向潇洒惯了,也酷惯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维持住高贵的体面。 万珂深呼吸口气,把胸腔里的郁闷和不满全都呼出去,满脸无所谓地看了看沈半夏,笑:“这就是你未婚妻啊,长得挺可爱的。” 说完重新看向段融:“不过你也说了,是未婚妻,又不是真的嫁给了你。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今天她是你未婚妻,明天可能跟你是陌生人。” 说完瞥向沈半夏,故意问:“你说是不是啊?” 现在的场景让沈半夏觉得自己是某个剧本里的女二,横亘在男主和女主之间,阻碍他们的感情发展。 这个剧本还是男女主相爱相杀类型的。 她一向觉得段融和万珂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学校里的传言起码有一半也是真的。因为这些根深蒂固的看法,她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很强的自卑感,越来越觉得自己确实破坏了他们。 虽然段融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他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她无法完全相信。 她再一次地想要逃离现在的场景,努力地要把手抽出来。这次段融把她的手放开了,但是下一秒,他的手抬起来,从她背后环过,亲昵地揽住了她的肩。 “我说了她胆子小,你吓唬她干什么。”他仍是看着万珂,眼神里确实没有半分感情:“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老子跟你好好掰扯。她现在确实只是我未婚妻,可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最后不会娶她。你既然这么想看热闹,那等我们摆喜酒的时候,我一定请你来喝。” 万珂说不出什么了,胸口开始起伏,眼里有不甘迸射出来,在段融带着沈半夏离开时,她用绝对算不上友善的目光直盯着沈半夏。 她原本以为这个沈半夏不过是哪个世家的千金,段融是不得已才会接受这场联姻而已。 但她发现自己错了,段融对沈半夏的照顾和在乎,根本超出了联姻关系的正常水平线。 还是说,段融只是为了气她,故意在演这场戏而已?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情好了些,她平复了口气,跟在段融身后走了出去。 段融带着沈半夏去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松开了她。 他往墙边一靠,看她:“是不是饿坏了?” 刚才送过去的餐食她还一口都没有吃,万珂就闯了过去。 但她已经完全没胃口了,情绪有些低沉。 “不饿了。”她说:“我还有多久能回家?” “回哪儿?” “我家。” “这不是你家?”他直起身,朝她靠近一步:“未婚妻,以后我家就是你家,知道吗?” 沈半夏心里不是没有波澜。 但她了解段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专门对谁好,而是他对谁都好,但凡对方对他没有敌意,他就会友善地给予回报。 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对什么都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近几年更是给自己戴上了一层心狠手辣的面具,但他骨子里其实是十分温良的人。 所以七年前,他会因为担心她受欺负而接她上下学,七年后,他会因为她看上去不是很讨厌,而礼貌地待她。 只是因为她不讨厌而已。 沈半夏这样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以防在最后得不到想要的,会失望。 她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 但凡他对她差一点儿,沈半夏也不会沦陷得这么深。 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太低,段融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段融低了点儿头,问她。 沈半夏摇头否认:“没什么。突然又饿了,想吃东西了。” “那边有吃的,我带你去。” 段融带着她往前走,宴会厅里的人看到他们,注意力朝这边放了过来。今天段融全程都守在他的这位小未婚妻身边,把人照顾得滴水不漏,完全不像是传闻里,两人只是商业联姻的关系。 在段融出现不久,万珂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有不少人都认出了她,知道这位就是跟段融传绯闻传得甚嚣尘上的大明星万珂。 众人多了种看热闹的心态,倒要看看段融是喜欢那位长相灵动可人的未婚妻,还是喜欢这位美艳无匹的绯闻对象。 易石青伸长脖子看了万珂半天,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去,这也太漂亮了吧。”易石青咽了咽口水:“不愧是咱们融爷,天底下漂亮姑娘全被他勾走了。” 在众人视线里,万珂落落大方地朝段融走了过去,故意出现在他面前,拿起了他本来要拿给沈半夏的一小块甜点,挑衅似的吃了一口。 易石青看得可乐,拿胳膊肘怼了怼梁瑞涵:“怎么办,现在你情敌又多了一个,而且看她那样子比半夏要难对付多了。” 梁瑞涵不忿地冷哼了声:“不就是身材好点儿又有张漂亮脸蛋吗,跟谁没有似的。” 她威胁似的瞪视着易石青和高峰:“你们说,是万珂漂亮还是我漂亮?” 易石青和高峰这俩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势忙道:“当然是你漂亮!” “那我跟沈半夏呢?” 易石青和高峰沉默了,过去很久,见梁瑞涵脸色不好,高峰跳出来解释:“你跟万珂是一个型的,跟半夏这种软妹子是完全两个型,不好比。” 梁瑞涵给了他们两人一个白眼。 万珂慢条斯理地把东西吃完,甚至舔了舔自己沾了奶油的手指。这个极富诱惑性的动作被她做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她经常在段融面前这样一般。 她看了眼餐桌上的食物,笑了:“全是我爱吃的。段融,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融夏 第34节 段融扫了她一眼,视线往旁边的沈半夏身上移,见她安静地站在原处,不说话,眼里没有波动,没有任何被人砸场子的愤怒,只是目光很沉很黯。明明在不高兴,偏偏不肯透露出来半分情绪。 段融重新看万珂:“厨师是段向德请的,菜单是段向德定的,你该去跟他说。” 万珂噎了噎,过了会儿问:“你跟你爸关系还这么不好?” “我跟他关系好不好,跟你没有关系。” “你就非要跟我这么说话吗,就因为我跟别的男人去喝酒,你就要吃这么久的醋?”万珂开始进攻,朝段融走近一步,一双狐狸般魅惑丛生的眼睛直视着他:“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跟他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你要怎么样才肯信我?” “我也跟你说过,你跟谁做了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这人不爱吃醋,不管黑醋白醋米醋陈醋,只要是醋我都不爱吃。崔山,”段融叫来助理,沉声:“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位小姐有邀请函吗你就让她进来!” “抱歉段总,我现在就把她请出去。” 崔山叫来两名保安,好声好气劝万珂离场。 万珂没有再继续待下去,临走前,她走到沈半夏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当小三有意思吗?” 沈半夏猝然攥紧手心,没办法再维持刚才的淡定和冷静。 万珂冷笑:“你可以问问今天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段融喜欢的人是我?” 段融意识到不对劲,蹙了眉朝这边过来。 万珂已经若无其事地离开,临出门前回过身,势在必得地冲着段融笑了笑。 段融问沈半夏:“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饿死了。”沈半夏开始拿东西吃,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往嘴巴里塞。那东西好像是块甜点,但很奇怪地,她尝到了苦味。 她一个接一个地吃东西,嘴角不小心蹭到了奶油。段融看了眼周围还没离开的媒体,把她挡在自己身前,伸指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 她刚开始往后躲了下,意识到他只是在帮她擦脸而已,定了定神,全身紧绷地站在原处。 等他手指的触感从脸上移开,她清咳了声,没话找话:“我吃相是不是不好看,会给你丢人啊?” “你还会不好看?”他作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视线移到她胸前弧度时顿了下,嗓子突然发痒。 这小丫头挤挤竟然还是有料的。 两秒后,视线扯回去,他屈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下:“小姑娘都这么正了,你还想多好看?” 也有不少人这么说过沈半夏,但只有在段融的话后,她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旁边有人在拍他们两个的照片,刚好把这一幕拍进去。 “这不是挺恩爱的吗,到底是谁在网上造谣说段融喜欢万珂那妖女啊?”一名女记者由衷感叹:“这对cp才是最配的好吗,我站了!” 旁边的男记者还在回味万珂刚才的惊鸿一瞥,反驳道:“我看还是万珂跟段融比较配,这位沈小姐看上去太乖了,罩不住段融。” “这才叫反差感好吗,看上去罩不住,其实把段融拿捏得死死的,这种走向才带劲!” 女记者踩着高跟鞋扛着相机过去抢新闻。 一直到了晚上才散场,沈半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穿了简单的白t和短裙。 严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半夏,今晚跟段融一起回家吧,他离这不远有套宅子,可以直接带你去。” 沈半夏看了看四周,确认这边没有人,说:“严阿姨,我们说好的,我不需要跟段融有任何亲密接触。” “阿姨只是让你在他家里住一晚而已,你不抓紧时间多跟他相处,怎么让他喜欢你?万珂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想让段融再跟她有什么牵扯,你必须要帮帮阿姨,让段融对她死心才好。” “可他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我如果太主动的话,他会更不喜欢我的。” 沈半夏拒绝了严琴的提议,从别墅出来,她忽视了正斜倚在车旁手插口袋等她的段融,转而坐上了康芸家里的车。 段融透过车窗朝她斜过来一眼,起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开车离开。 康家的车也启动,在段融的那辆黑色莱肯后头跟了一段路,在下一个岔路口拐向了相反的一条路。 沈半夏始终没有回头去看。 在车里无聊,她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 微信里躺着z在今天白天发过来的一条消息,用以回答她上面那条,说自己对于段融来说是需要忍辱负重的存在。 z:【但你对他来说,不是屈辱,也不是重任】 第30章 威胁 康芸想让沈半夏住在家里, 沈半夏拒绝了。她可以暂时借宿在这里,但要是理所当然地当寄生虫,就太说不过去了。 她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很久没回来,出租屋里有股灰尘的味道,浴室的花洒依旧是坏的。 她做了大扫除,下楼去商店买了新的花洒,先简单换上洗了澡。 爬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困得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米莉过来找她,一进门,见客厅里空荡荡的,问:“你家遭贼了?” “沙发坏了, 让人搬出去了。”沈半夏对着穿衣镜理了理头发:“走吧, 刚好我要去买新的沙发, 你跟我一起去, 帮我参考参考。” “你都成段融未婚妻了,还要为了个破沙发发愁啊?” “未婚妻有什么用, 更何况还是个假的。”沈半夏推着米莉出门。 两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商场,沈半夏挑选沙发的时候米莉在刷最新的财经界新闻, 看见今天的头条果不其然是段家长子段融跟沈半夏订婚的消息。 新闻里放了好几张照片,每张照片里段融和沈半夏的关系看上去都十分亲昵, 就像是真正的情侣那样, 两人目光里甚至有能称得上如胶似漆的情愫存在。 米莉啧啧几声:“半夏,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已经跟段融水乳交融过了?” “什么水乳交融, 我还跟他水火不容呢。” “少装傻, 姐姐我在情场里身经百战,能看不出来你们两个的小九九?这眼神这氛围,根本就是有事好吗!” “真的只是在演戏而已,我原本以为我就挺会演戏的了,没想到他比我更会。你都不知道他,他这人其实最腹黑了,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演。”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米莉看着她:“半夏,你不会真是早就认识他吧?” “没有,他这种大人物,我哪有机会认识他。也就这次天上掉个馅饼,不然我跟他还在两条平行线上待着呢。” 沈半夏在商场里看来看去,结果挑不到一款她满意的沙发。要不然就是价格合适但太丑,要不然就是卖相不错但价格她负担不起。 “算了。”她从商店里离开:“不买了。” 没有沙发又不是不能好好生活了。 “真的不买了?”米莉问。 “嗯,不买了。” 有人回头多看了沈半夏两眼,米莉担心她会被人认出来,从包包里找出一个口罩给她。 “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沈半夏说:“这年头哪还有人关注商界的事,全都跑去看明星绯闻了。” “你那位未婚夫颜值有多逆天你比我清楚啊,你觉得会没有小姑娘跟追星一样追他吗?” 沈半夏觉得这话倒对,老老实实地把口罩戴上了。 逛完商场,她跟米莉一起去附近的火锅店吃饭,米莉顺带把新交的男朋友叫上了。 “是个弟弟,整整比我小八岁呢!人长得可奶了,待会给你看看啊。”米莉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 沈半夏托腮等餐上来,也等着看米莉的那位新男友到底有多奶。 点的餐上齐,米莉的男友刚好到了。 沈半夏抬头看了一眼,人呆住,表情有了裂纹,原本上扬的嘴角一点点地放下来,眼里浮出恐惧。 那男生看见她,表情依旧平静,十分淡定地在米莉旁边坐下,明知故问:“姐姐,这位就是你最好的闺蜜啊,果然长得很漂亮欸。” “是吧,我们半夏长得可好看了。”米莉虽然在夸沈半夏,可眼睛一直挂在男友身上,手痒地捏了捏男朋友的脸蛋,跟男友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调起情来。 沈半夏让自己冷静,若无其事地往辣锅里下了些牛肉卷和青菜。对面男生瞟了她好几眼,最后说:“半夏,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店吃饭。” 沈半夏停了停筷子:“这种是哪种店?” “就是普通人会来的店。”男生笑得别有用心:“你不是段融的未婚妻吗,按理说应该只会去符合你们上层人士身份的高级餐厅。” 米莉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带过来的人会这么快把沈半夏认出来。 但沈半夏并不吃惊,从看见范洪博的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 范洪博,初中的时候揪她口罩,领头喊她丑八怪,害得她被全班孤立的那个男生。也是后来段融为了还舅舅欠下的债而找家教工作时,撺掇父母雇段融来家里教学,却又整日对段融进行辱骂的男生。 范洪博! 沈半夏握着筷子的手几乎要发抖,拼命克制下去。 范洪博明明知道她的身份,偏要故意说这种话,根本就是在警告她。 七年前,段融转学后没多久,沈半夏脸上的红疹慢慢褪了下去,不需要再戴口罩了。班里的人发现她并不是个丑八怪,反倒越来越漂亮,之前骂过她丑八怪的男生纷纷开始对她示好,甚至有不少人暗搓搓地想追她,范洪博就是其中一个。 沈半夏每个都明确拒绝了,可范洪博就跟狗皮膏药一样,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那时候段融已经转学,同时回到了段家,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不是之前人穷被人欺的孤苦少年了。他没有再回来过,沈半夏也就没有再见过他。京城这么大,大到整整七年里,她与他连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了段融的保护,沈半夏只能自己想办法摆脱掉范洪博,把范洪博送的情书全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明确告知如果他再继续打扰她学习的话,她就会向校长举报。 范洪博终于没再继续追她。后来两个人升入了高中部,班级完全被打乱,范洪博跟她碰面的机会变得很少。上了大学后,沈半夏更是没有再见过他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段融未婚妻?”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米莉率先出声。 “新闻里看到的啊,”范洪博笑着说:“我爸公司最近跟天晟有合作,我就多留意了下,刚巧就看见了。” 米莉生怕沈半夏的真实身份会暴露,迅速地想了个说辞出来:“哦。你看我忘了跟你说了,半夏是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朋友,跟我比较合得来,她平时又特别低调,不让我跟人说她其实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 “我能理解,其实越是有钱人越低调,只有那些一朝发达的暴发户才会满世界宣扬自己有钱。”范洪博夹了片肉到米莉碗里:“姐姐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我女朋友跟康老爷子的外孙女是闺蜜什么的。” 米莉完全相信他的话,心态放松下来。 等米莉中途去洗手间,范洪博立马变了脸色,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沈半夏一会儿。 沈半夏也看着他,等着他主动开口。 下一秒,他说:“沈半夏,你挺了不起啊,摇身一变成了康老爷子的外孙女。我以为段融就够让人吃惊的了,一个穷小子竟然是段家的血脉,没想到你更厉害,直接成了在国外长大的名媛千金了。人家段融起码还是货真价实的沧海遗珠,你这又是什么,偷天换日,鱼目混珠?” “你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就是给你提个醒,咱们俩又见面了。”范洪博一直笑眯眯的:“之前你不是挺看不上我吗,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肯,却整天跟高中部的段融混在一起。我那时候还不是太明白,现在我懂了,你那是早有居心啊,那么小的年纪就会替自己找老公了,一找还找了个太子爷,我说你这眼睛够毒的啊。” 融夏 第35节 范洪博始终带着笑,拿了筷子去锅里夹菜吃。 沈半夏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想威胁我?” “你也知道我能威胁你啊。”范洪博笑得让人身上发毛:“所以我猜得没错,你确实是个骗子,对吧?” “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不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 “你的身世我还不清楚吗,你爸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层而已,非但如此,后来他还不是因为创业失败,出了意外卧床不起了吗?你们家欠了一屁股债,你妈为了还钱四处去做工,最后活活过劳死了,这些你当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也没什么,就是接下来我们公司有个链路技术的项目想跟天晟合作,你既然都是段融的未婚妻了,那你在他耳边吹吹风,多替我们说说好话,这应该不难吧?” “如果我不帮你呢?” “那你可就别怪我了。”范洪博夹了个丸子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你不帮我,你也别想好过。我会去告诉段融,你其实就是个骗子。” “你以为你不管说什么,段融都会信吗?” “别人说这种话或许他不信,但我说他肯定信。”范洪博趴在桌上,倾身看她:“我会跟他说,你就是七年前那个总跟在他身边的小丫头片子。” 沈半夏的脸色顿时变了。 范洪博继续道:“如果他知道你骗了他,不仅如此,你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对他有非分之想,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 最后一句话对沈半夏产生了切实的威胁,她的手紧攥住桌角,很想把滚烫沸腾的火锅汤泼在范洪博脸上,但她忍住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我什么时候对他有非分之想了,七年前你带头排挤我,而他帮了我,难道我不该对他好点儿吗?我只是在报答他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报答也包括宁愿被爸妈骂也要偷家里的钱帮他还债这件事吗?”范洪博长了张人畜无害的狗狗脸,但就是这样的脸说这些话才更让人害怕:“沈半夏,你为他做了哪些事我可都一清二楚,可他应该不知道吧,到现在了都不知道,甚至都认不出你,是不是?” 沈半夏两眼发红地瞪视着他。 “这么来看,你其实有些可怜,”范洪博依旧笑着:“付出那么多,结果他非但根本就不知道,还以为那些事情是别人做的,搞得他喜欢上了一个抢了你功劳的女人。” 店里人很多,很吵,沈半夏没怎么听清他最后一句话,问:“你什么意思?” 范洪博没有再说,只是警告她:“总之你只要记得帮我家说几句话就好,别的不用你做。我这样不算难为你吧,也就是你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只要你帮了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米莉从洗手间回来,范洪博余光瞥到,立马小声警告:“别在米莉面前乱说话,这件事不需要我特意提醒你吧?” 沈半夏屈辱地攥紧手心。 米莉走了过来,在范洪博旁边的椅子里坐下。范洪博很乖地对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握着:“姐姐怎么去这么久,我都开始想你了。” 米莉对新交的这个奶狗系男友很满意,旁若无人地跟他调情。 沈半夏收拾了东西,背着包起身:“米莉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怎么这么快就走,你吃饱了吗?”米莉问。 “吃饱了,都吃很多了。我走了啊。” 沈半夏离开火锅店,过了马路,去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 在那里等了会儿,心情一点点平复,开始考虑范洪博这个变数会造成的影响。 她并不想去左右段融公司里的事,更不觉得自己可以左右。一旦范洪博得不到想要的利益,或许他就会发疯,把她的事全都告诉给段融。 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要想办法脱身才行。 不能跟段融闹得太僵。 她搭公车回了家,进了屋往床上躺了上去。 她睁眼看天花板,慢慢地闭了眼睛,在夏日午后热腾腾地睡了一觉,没舍得开空调。 半小时后被热醒,脖子里都是汗,她拿手背在颈窝里抹了一把,准备去浴室冲澡。 刚要起身,床垫突然砰地一声往下砸了过去。她顺着往下滑,好不容易才停稳,爬起来检查了一遍。 床坏掉了,木板从中间断开。 她骂自己倒霉,也懒得再去找房东。照房东上次的说法,这次看见床也坏了后,会继续骂她不知检点,跟男人鬼混到把床都滚塌了。 她心烦意乱地去洗澡。 手机响了好一阵她才听见,关掉花洒摸到自己的手机。 来电人写着“段融。” 这两个字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立马慌里慌张地拿浴巾把自己裹起来,好像他人已经到了面前,会把她看光一样。 裹紧后才紧张地点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她头发湿着,脸上颈后都湿,肩上粘着落下的碎发。段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恍惚他人就贴着她挂了湿气的耳朵在说话。 “晚上有个家庭聚会,”他说:“我去接你,你在哪儿?” “哦,我……我在外面玩。其实你不用来接,把地址给我就好了。” “严琴女士让我必须接,不接我交不了差。” 他好像是在抽烟,有轻微的打火机声音响起来。 “在哪儿?”他又问了一遍。 沈半夏看了看自己小小的出租屋,考虑两秒后选择撒谎,说了个她这种人设会去的地方:“迷路酒吧。” 段融悠悠地吐了口烟圈,拉扯嘴角,带着讽意轻笑了声:“行。” 过了两秒,补充:“等我半小时,我现在去。” “啊……那个,我不急的,你再晚点儿去也没关系,我正跟朋友喝酒呢。” 她担心自己会来不及赶过去,等挂了电话,迅速找了衣裳穿,把自己收拾一遍,拿上包跑出去了。 到迷路的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小时,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段融那辆招摇过市的黑色莱肯,以为他还没有来。 她松口气,在门口安心等着。 酒吧里走出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张俊安,一眼看见正独自站在马路边等人的沈半夏。他走过去,叫:“半夏。” 沈半夏扭过头。 “是你啊,”她笑笑,看了看跟他同行的两个男人:“你朋友?” “嗯。”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酒的原因,张俊安的脸有点儿红,眼神也奇怪,比平常清醒的时候要柔一些:“你在……等车?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有人会来接我。” “……段总?” “嗯。”她往外看了眼,凑近他些,踮起脚:“你要为我保密,别跟他说我的事。” 他笑:“你放心。” 段融已经在对面一家便利店门口靠墙站了有五分钟,目光始终落在沈半夏身上。他早就到了这边,过来买包烟的功夫,已经看见沈半夏匆匆从一辆出租车上跑了下来,站在迷路门口等他。 他结了账正要过去找她,张俊安朝沈半夏走了过去,被酒意渲染出来的赤/裸眼神就一直没从她身上挪开来过。穿了件浅绿色抹胸吊带裙的女孩笑眼弯弯地跟他说话,脚步朝他靠近,踮脚在他耳边低语。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她背上细密的长发往后飘,被风微微吹起。 段融把手里的烟盒捏扁,过去几秒松手,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根变皱了的烟,拢着火点燃。 他叼着烟斜斜靠在门口,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继续朝那边看。 张俊安尽量控制着不去看女孩脖颈下露出来的嫩白色雪肤,刚好夏日晚间起了一阵风,天上聚拢起乌云,温度降了下来。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给她:“好像冷了,你披件衣服吧。” “不用,我不冷。” 沈半夏是故意这么穿的,来夜店当然要穿得辣一点儿,不然就不合理了,容易引起段融怀疑。 “你先走吧,有时间再见。”她说。 “什么时候能再见?” “啊?”她只是随口说的而已,不过是与人告别时根本不能算数的客套,可张俊安却当了真。她犹豫了下,想到张俊安有可能就是那位z先生,这样的话那就是对她有恩,她最好还是对人客气点儿比较好。 “那,我过两天有空的话请你吃饭。”她说。 张俊安脸上笑开,连眼睛里都酝着笑:“好。” 她目送张俊安离开,心里琢磨他到底是不是z先生,要不要直接问出来,如果问的话他会说实话吗。 “沈半夏。” 身后有人叫她。 她对段融的声音很敏感,没办法,他对她来说简直就像能要人命的药,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很敏感。 她转过身,看他,笑:“你来啦。” 段融站在她身前,单手插兜,嘴里咬着烟,下巴朝张俊安离开的背影处点了点:“跟他喝酒呢?” “……是。” 段融把烟拿了下来,修长骨感的指间夹着,食指抬起掸了掸烟灰。他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绿得很嚣张的吊带裙上:“故意穿这颜色气我呢?” 沈半夏:“……” 第31章 同居 沈半夏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一件十分清新的淡绿色吊带小裙。这衣服其实是康芸给她准备的国外某大牌,没办法,她总要有几套拿得出手的名牌衣裳, 不然容易露馅。今天出来得急,她一心想挑件适合蹦迪的性感小裙,随手挑了这件。 鬼知道这个颜色会让段融不爽。 “你什么意思啊,”她说:“我只是恰好碰到张俊安了而已,没跟他做什么。” “你想跟他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跟他做!”她懒得就这个话题跟他理论:“你放心, 跟你订婚这段时间, 我会保持基本道德的。” 段融没说什么,只是把快燃尽的烟摁灭在一边垃圾桶里。 他脱了身上的西服外套,朝她过来,把衣服给她披上。 西服外套染了他身上的气息, 一种淡淡的佛手柑香气, 夹杂着一点儿烟草味。 沈半夏耳朵很红, 心脏猛跳, 偏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干嘛给我穿,我不怎么冷。” “你这衣裳颜色不顺眼。”段融把衣服给她披好, 又拢了拢,这下她胸以上裸露的大片肌肤就彻底看不见了。 随着他的动作, 沈半夏的心紧了下,低着头拿脚尖赐着小石子, 过了会儿, 终于问:“你吃醋啊?” 融夏 第36节 “嗯。” 他嗯。他竟然嗯! 沈半夏被他这一个单音节震得愣在当场,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但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 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你不是说你从来不吃醋的吗, ”她把他说过的话拿出来:“不管是黑醋白醋米醋陈醋,只要是醋你就都不爱吃。” 段融笑,倾下身看她:“对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每次他这么主动靠近,沈半夏就不行了,大脑几乎要缺氧。 “又不是要背出师表,有什么记不住的。你……” 段融突然往前,鼻尖快挨到她的脸。沈半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腰却被段融握住往前扯,两人距离更近。 “不是来这边喝酒?”他声音放低,头也往下低,鼻尖从她脸旁流连到颈侧,说话时的热气扑在她脖子里:“怎么身上没有酒味?” 全是香味,奶香味里带着昙花香型的沐浴液的味道。 沈半夏感觉腿都软了,脖子里红了一片,侧过头离他远了点儿:“我没喝,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说完又补充一句:“只喝了果汁。” 段融低头笑了声,直起身:“这么乖?” 再这么下去沈半夏要被这人撩死,转移话题问:“你的车呢?” “在地库。” 段融带她去了地库,替她打开副驾车门,让她上车。 “我要不要换件衣服?”去段家的路上,她问:“这件衣服见长辈是不是不太好?” “见长辈不好,见张俊安就好?” 他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让人看不透。 “我不是去故意见他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未婚夫,你控制欲有点儿太强了吧,你这样别人会误会我们两个不是被商业联姻绑在一起的欸。” “商业联姻?” 段融看她一眼,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复杂情绪,沈半夏看不懂。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就没再说什么,扯起嘴角冷冷笑了下。 车子在一家私人设计工作室前停下,段融把她身上的安全带摁开:“走吧,给你买衣服。” “啊?”沈半夏被他拉下车,跟在他后头走。 店里有位戴着眼镜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艺术气息,正趴在桌上画设计稿。听到门响,男人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你小子怎么来了。”他跟段融很熟,也不起身迎接,看了一眼就继续画自己的线稿。 段融在沙发里坐下,胳膊闲闲往后搭:“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给这位小朋友穿。” 童辉抬头,眯眼去看沈半夏。 女孩穿了件吊带裙,外面披了件段融这臭小子的西服外套,往下看,蓬蓬的裙角搭在膝盖处,下面是两条白又细直的腿。明明穿了件这么漂亮的裙子,可脚上却踩了双平底的小白鞋。 就是个故意在扮性感,但其实根本就扮不像的小姑娘。 童辉从椅子里起身,冲着段融说:“你小子有艳福啊。” 段融笑,笑里带了股懒劲儿,并没有进到眼底。 童辉拉开隔帘,看也不看从衣架上取了套衣服给沈半夏,指了指后面:“那是试衣间,你去换。” “哦。” 沈半夏拿了衣服去试。 一件既有设计感又不会太夸张的小白裙,领子做成了娃娃领,裙角将将盖到膝盖。 沈半夏从试衣间出来,童辉看她一眼,笑了。这小姑娘软软糯糯的,一看就招人疼,真是便宜段融这个老男人了。 童辉拿脚去踢沙发上窝着的段融:“臭小子,对人家姑娘好点儿,要多宠着知道吗?” 段融也在看沈半夏,听到他的话才把视线收回来,从沙发里起身,淡淡撂他一眼:“怎么,你女儿啊?” “这要是我女儿,我第一个先打断你的腿。” 段融两手插在兜里,闻言舔着唇角一笑,没说什么。 “半夏,回头多防着他啊,”童辉往工作台后一坐,指指段融:“这小子一脸坏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童辉说得其实很对,段融天生一张会先骗女人芳心再害女人伤心的渣男脸,标准的万花丛中过的多情浪子气质,如果换个人有他这种外貌,早不知道渣过多少个女人了。但他还偏偏没有借着这张脸行过凶,多年来男女关系一直都清清白白,从没有渣过谁,因为就没有哪个谁有本事追上他。 段融带她离开童辉的工作室,临出门前,沈半夏对童辉摆了摆手:“舅舅再见。” 童辉怔了片刻,叫住她:“欸你别走,你怎么知道该叫我舅舅?” 沈半夏暗道糟糕。 童辉和严琴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关系,两人在不同的家庭长大,从小关系就不亲。童辉早些年混得挺惨的,严琴明明知道但是也没有接济过他。不仅不认这个弟弟,甚至还想不认段融这个儿子。她能做到六亲不认,但童辉不行,之前那些年就一直是他在照顾段融。 但童辉那时候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整天做梦能当一名享誉国际的服装设计师,为了这个梦想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结果花光了家里的钱不说,还连累了段融要替他还债。 段融没有抱怨过,舅舅欠了多少钱,他还,有人借着讨债来找舅舅麻烦,他就捋起袖子跟人打。 谁让他是舅舅养大的,这份养育之恩不能不报。 沈半夏曾经见过童辉几次,听到段融喊童辉舅舅,她就一直记得。刚才进店,她一眼就认出了童辉。看来这几年他应该混得很好,已经实现了梦想,成了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师。 她脑子里一直记得段融喊他舅舅,所以刚才临走时自己也就顺嘴喊了声。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段融侧身看她,童辉也在看。她脑子里迅速地转,最后硬着头皮说:“因为……我看你长得像舅舅。” “……” “……” 好扯。 顶着段融和童辉怀疑的眼光,她继续扯:“就是很像,你看你这张脸,就是很标准的舅舅长相!” 童辉乐了,冲着段融抬抬下巴:“你女朋友很可爱啊。” 女朋友三个字突然就在段融心里挠了一把,他不自主去看沈半夏,小姑娘漂亮得像精灵,明明是在苦难里长大的,偏偏把苦难全都藏了起来,只让别人看到她乐观的一面。 美好得不像话的女孩子,只要他稍微使点儿手段,就能让她真正成为他女朋友。 段融眸光微沉,转身,推门离开。 沈半夏很怕自己露馅,回去的路上一直不怎么放心,时不时地就会偷瞥段融一眼。 希望他已经忘了刚才的事。 还好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什么,一直到把车停在一栋别墅前,他顺手把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了。 他往椅背上靠着,一只胳膊搭在窗沿边上,侧头看她:“未婚妻。” 沈半夏微怔,每次他这么吊儿郎当叫她的时候,百分之百是在憋什么坏水了。 果然,下一秒,他说:“你看看我这长相像什么?” 沈半夏朝他看,抿抿唇,说:“渣男。” 段融愣了两秒,笑:“什么?” “渣!男!”她一字一句地说。 “骂我呢?”段融还是笑,淡淡的笑声要命得迷人,听得人耳朵发痒:“放心,不渣你。” 与这句话同时进行的,是他举起手,在沈半夏发顶揉了两下的动作。 整个动作持续了不到两秒,但这两秒对沈半夏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她身上迅速热起来,不知名的地方有细小却折磨人的电流在过,耳朵烧得很红,脑袋发晕。 只有两个人的车里,车窗开着,夏夜晚风徐徐吹过。明明气温不高,她却热得颈后都出了汗。 应该是头发太厚,闷的。她随手扎了个高马尾,用腕上带的头绳绑起来。 头绳是奶白色的,周边有层软软的绒毛,上面带着个棕色小熊。 是段融送她的那个。 沈半夏脸长得好看,头型也好,圆圆的,头发随便一扎就漂亮。本来人就小,扎了高马尾后更显得青春灵动,脸颊两侧落下的柔软碎发把她的脸型修饰得愈发温柔。车库里的灯斜斜打过来,在她侧脸上落了层光,让她看上去仿若透明。 她漂亮得一尘不染,其间又掺杂着柔弱的易碎感,让人很难对她没有保护欲。 段融看她一眼,喉中干渴似的空咽了下,凌厉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严琴和康芸一起出来接他们,这两个女人确实很喜欢沈半夏,看到沈半夏后就跟看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手,带她进屋吃饭。 席上段向德也在,这位长辈全程没有说过什么话,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等吃了饭就率先离开,回屋休息。 段向德走后,席上的氛围反而热闹起来。严琴拿公筷给沈半夏夹菜,趁机说起:“半夏,你妈妈再过几天就要回美国了,你一个人在这边她不放心,明天你就搬过去跟段融住吧。” 最后一句话把沈半夏砸了个猝不及防,她差点儿没呛着。 手边出现一杯果汁,她拿起来喝了口,轻声对段融说谢谢。 康芸在一边帮着严琴拱火:“半夏,妈妈也觉得你搬过去跟段融一起住比较好。我这一走家里也没人能照顾你,妈妈会担心你的。” 沈半夏已经明确拒绝过严琴这个提议,不明白为什么又被翻出来,还是当着段融的面。 “我不用人照顾。”她挣扎了下。 “可你一个人我总归不放心。”康芸明显是有备而来,非要促成沈半夏去跟段融同居:“如果有段融在你身边的话,我会放心很多的。你就听妈妈的话,搬去跟段融一起住,知道了吗?” 沈半夏已经完全不敢去看段融现在是什么表情。被逼着跟她订婚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照顾她,他肯定要烦死了,换哪个男人都不会高兴。 她担心这样会适得其反,让段融更讨厌她。 “半夏,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严琴接着劝:“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你跟段融已经订婚了,再过两年是要结婚的,住一起很正常。你从小接受的又是西式教育,肯定没有那些传统观念的,对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沈半夏再反对,倒像是有什么猫腻一样。 沈半夏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严琴全当她已经答应了,慈爱地拍拍她的手:“那就好,明天你就搬吧,我会让段融去接你的。” 沈半夏想不通万珂到底是哪里让这位豪门太太不满意了,让严琴宁愿随便找一个穷苦女大学生去勾引自己儿子,都不愿意让万珂嫁进家门。明明万珂的家世算不错了,人长得也是没得挑,带出去绝对能给段家长脸。 有钱人的世界好难懂。 整个饭局里不管听到了什么,段融都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沈半夏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他一眼,结果猝不及防地被他捉住了。 融夏 第37节 与他目光相对的那刻她迅速低下头,往嘴里填东西吃。结果吃的是个藕粉丸子,把她噎到了。 段融往她杯子里添了些果汁,给她。 她接过来喝。 心跳平复下来后她仔细回忆了遍,段融刚才看她的时候并没有生气,面上神色很平,毫无波动。 她放了点儿心,等饭局结束在小花园里找到严琴:“阿姨,我不是跟您说了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的吗,您这样硬把我推给段融,可能会让他讨厌我的。” “我要是不这么做,你会主动来找他一次吗?” 严琴把茶杯放下:“半夏,你在律所的工作情况我都知道,你人很机灵,不管遇到任何麻烦都能解决得很好,可你为什么偏偏一碰到段融就会打退堂鼓?” 严琴的话让沈半夏心里咯噔一下。 “这几天要不是我跟康芸创造机会让你跟段融相处,”严琴说:“你根本就不会跟他联系,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你让他怎么喜欢你?我跟你说过,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跟段融在一起,你也知道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改变人生的机会,为什么你一直都在退缩?” 沈半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只是还没想好计划而已。” “既然没想好,那你就先听我的,搬过去跟段融一起住。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你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严阿姨,您真的就这么讨厌万珂吗?是万珂做了什么事让您不满意吗?”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其它的你不需要知道。”严琴翻了几页杂志,明显不想再继续对话的样子。 算了,自己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雇员而已,雇主说什么她听就是了,哪有资格反对。而且只是搬去段融家里住,又不是非要跟段融住一间屋子,她怕什么。 “我知道了。”沈半夏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严琴叫住她。 “还有,这件事你可能误会了,”严琴告诉她:“提议让你搬过去跟段融一起住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康芸,而是段融。” 沈半夏诧然回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严琴告诉她:“确实是段融主动说起要跟你一起住的,他担心康芸走了之后,你一个人在家里住会害怕。” 竟然是段融提出的同居,怪不得刚才他会那么平静。 沈半夏越来越看不懂段融。他永远让人猜不透,眼里总是蕴着一层化不开的浓墨,任何人别想看穿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特殊 沈半夏从小花园离开, 到了前厅。 段融正坐在沙发里,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地往前伸展着,身体前倾, 胳膊搭在腿上,拿着手机在跟人聊工作。头发有些长了,额发松松搭在眉毛的位置,发色是自然的深棕。额发下是一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因为这双极有诱惑性的眼睛, 导致沈半夏常常觉得他的眼光很温柔, 甚至带了些深情。 沈半夏静静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吊灯璀璨耀眼的灯光下,他锋利的侧脸好看得宛如艺术品,一边让人沉迷, 一边让人因为自惭形秽而不敢靠近。 沈半夏从不觉得能让段融喜欢她, 因为网上有关于他的根深蒂固的恋爱史, 因为万珂实在太美, 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太过般配,任何人插进去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之所以接近他, 不过是为了拿笔能救父亲性命的酬劳而已。等一年期限结束,她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他。 原本做好了所有准备, 包括被他奚落被他厌恶,唯一没有想到的, 是他从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不满, 反而好得超出了她所有设想。 段融果然跟以前一样,会没有理由地对别人好, 七年前时, 现在也是。 沈半夏往前走, 在段融面前停下。 段融抬头看她,从沙发里起身。 两人之间顿时拉开一段高度差,她需要仰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沈半夏只与他对视一眼就败下阵,躲开视线去拿沙发上搁着的一个帆布包:“我要回家了。” 这个包也是康芸给她准备的,一个国外小众设计师专门为她这种学生设计的帆布包,里面能装得下三四本书,她平时出门都会带着。 “我送你?”他问。 “不用了,妈妈在外面等我。” 说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她很心虚。之前她从不会这样,母亲去世后,为了能很好地活下去,撒谎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她基本张口就来。但是面对着段融,她会心虚,心底根本不想骗他。 “再见。”她说。 段融没说什么,目送她离开。 不管什么时候看她,都会觉得她太单薄,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她明明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是会好好吃饭的。 段融拿出手机,划开。 沈半夏走到门口,手机上收到一条添加好友申请。是范洪博发过来的,因为已经被她拒绝了很多次,这次他特意在备注里写了行字。 范洪博:【你是不是想让段融知道你到底是谁?】 沈半夏停住脚步,手紧握着手机,半晌后点了通过。 范洪博立刻给她发来消息:【跟段融说了吗?】 沈半夏并不回复,很快收到他第二条消息:【三天后如果我们公司拿不到这单,我会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 沈半夏的手发起抖来,呼吸有些困难,眼里涌上一层泪。 在这个时候,手机上另一个微信账号里,收到了z先生的消息:【最近好吗?】 她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奇迹般被这四个字抚平。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 段融刚把手机收回去,抬头看她:“有事?” “你……你知不知道一家叫科易尚广的公司?” “怎么?” “我听说你们有个项目要……”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在说不出口。她跟段融又算不上关系多好,有什么资格去左右天晟公司的内部计划。 “没什么。” 她逃一样地推门离开,坐上康芸家里的车。 车子驶出别墅,她分出心思给z回消息:【我很好啊】 她咬着拇指指甲,过了几秒,在聊天框里打字:【你知道科易尚广那家公司吗?他们实力怎么样啊,我听说你们有个项目在招合作方,你觉得这家公司有戏吗?】 z:【你想让天晟选科易尚广?】 沈半夏:【也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z:【这家公司前年惹上了几桩官司,一直在推诿扯皮不肯解决,天晟不可能会跟这种污糟公司扯上关系。】 果然,范洪博那狗东西是在故意难为人,逼沈半夏帮他们跟天晟牵线,好借着天晟这棵大树东山再起,如果达不到目的他们就会拉天晟下水。 还好沈半夏没有去求段融。 她给z回:【我知道了,谢谢你】 z:【不用,你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沈半夏:【没有,什么都没有,谢谢你关心】 z:【不用总跟我说谢谢】 沈半夏笑笑,盯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看了会儿,下意识又点开z的微信头像,把亮度调到最高。 无数璀璨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盯着看久一点儿,它们就好像下一秒就会从空中坠落一样。 无形中对她有种治愈的效果。 在康家的别墅住了一夜,次日康芸把东西给她收拾好,让她带去段融那边。 “我先离开一阵,去看看你姥爷。他年纪大了,我得多去照顾照顾。等过段时间我会带他一起回来的,他见了你这个孙女一定会很开心。” 康芸宛然已经把她当亲生女儿了。 “康阿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沈半夏问。 “还能为什么,阿姨是真的喜欢你,谁家有这么个漂亮又机灵的姑娘不疼着呀。那天你帮我把小三和她女儿气得灰头土脸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当时就想你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带你出去跟人介绍这是我宝贝女儿,我脸上多有光啊。” 沈半夏被说得不好意思笑笑。 “所以以后就拿我当自己家人,不用跟我客气知道吗。”康芸把最近搜罗来的一些名牌奢侈品全都往沈半夏行李里塞:“还有,这次去跟段融一起住,你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好好把握住,多跟他培养感情。” 沈半夏不敢说,其实她一直没有信心能把段融拿下。严琴说得对,她一直在打退堂鼓,从没有主动朝段融靠近一步,一直都在被人推着往前。 “可是段融好像不喜欢我这样的,”她说:“他喜欢万珂那样的。” “谁跟你说他喜欢万珂了,他要真喜欢万珂,前几天订婚宴的时候,他能把万珂赶走?傻孩子,别老自己瞎想,也别听别人怎么说,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我瞧着段融对你就很好,挺照顾你的。” “可他其实对谁都很好。” “谁说他对谁都好的,你不知道他其实有多腹黑,前两年有个女人死乞白赖追他,为了他都闹得自杀了好几回,结果他该怎么样怎么样,完全不在意。最后那女人爸妈都舍下脸过来求他,让他起码去医院看看那女孩,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别人的事跟他没关系,爱死不死,只要别死他跟前就行。你说他心得多狠,从来不管别人死活的,你管这叫对谁都好?” “那是对他讨厌的人,对他不讨厌的人,他不会这样。” “那你有没有想过,想让他不讨厌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沈半夏一怔。 康芸拉好行李箱,笑着捏捏沈半夏软嘟嘟的小脸蛋:“所以啊,你已经算是他的特殊对待了。” 真是这样吗? 沈半夏无法确定。 在段融过来接她之前,她去了趟位于京郊的医院。 快走到病房门口时,有人的背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前面电梯口处。 看背影是个中年女人,气质很好,一身名牌。 沈半夏多看了那人几眼,总感觉有些熟悉,但对方穿了一身黑,有意把自己武装起来,她实在看不出是谁。 她进了父亲病房,在病床前坐下,握住父亲的手。 “爸,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说不准哪天就会醒过来的。”她笑着说:“我有预感,你很快就能醒的。” 沈文海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皮动都不动。 沈半夏咽下喉咙里的苦涩,拉扯开一个笑容:“我现在挺好的,有好好念大学,也有好好工作。等以后我毕了业,我一定能成为很有名的律师,挣钱对我来说就是很容易的事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们家会有人来追债了。” 融夏 第38节 说到最后她哽了哽,声音低下去:“其实现在也没有了,妈妈把钱都还完了。” 只是因为还钱,把命都搭进去了。 沈莹提着热水瓶从外面进来,叫她:“半夏,你来啦。” “嗯。姑妈,刚才有人来看过我爸吗?” “没有啊,我就出去一会儿,没人来。”沈莹很笃定。 “半夏,新闻我看见了,”沈莹有点儿难以启齿,这几天她差不多知道半夏的钱是怎么来的了:“你跟那位天晟科技的总裁段融,你……你年纪毕竟还小,要注意保护自己知道吗?” 沈半夏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姑妈,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妈,你放心吧,段融不是坏人。” 沈莹了解她,知道她这么说就肯定是有完全的把握。 沈莹也不想让沈半夏去骗人,但人活着往往就是会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 沈半夏在医院又待了会儿,下午回了康家别墅。 快到傍晚的时候段融那辆黑色莱肯出现在外头。 她下意识紧张,手紧攥住行李箱拉杆,深呼吸几口气。 段融从外面进来。他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西装裤下的两条腿修长又直。搭配上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让人有种想脱他衣裳,看他在床上使力的冲动。 打住! 沈半夏背了点儿身捂住自己滚烫的脸,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段融跟康芸说了两句话,迈步走到沈半夏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沈半夏的目光只敢放在他手上,顺着往上一点儿,看到他戴在腕上的一款百达翡丽的男士黑色腕表。 看了一眼就收回,紧张地抿唇,抬头四处看,就是不看他。 康芸无奈摇头。这丫头平时都挺机灵的,一遇到段融就胆小得不行,连跟他目光对视都不敢,看一眼都要脸红。 不用想都知道她有多喜欢段融。 康芸把她当成半个女儿,此刻不免要替她怨怪起段融。 这男人太造孽了,把人家小姑娘迷成什么样子了。更过分的是他应该还不知道半夏喜欢他,完全不懂人家小姑娘的心。 “段融,你照顾好我女儿啊。要是敢让她受委屈,阿姨可是会跟你没完的。” 段融抬眼,玩味地看着沈半夏。 “她是我未婚妻,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把行李箱换到左手拉着,朝沈半夏伸出右手:“过来,未婚妻。” 又在逗她了。 沈半夏没有把手交给他,反倒闹脾气似的在他手心里打了下,提步往外走。 她打他的时候用了点儿力气,但段融完全没感觉到疼,感觉到的只有被女孩子软软的手指触碰后的痒。 他无所谓地笑,收回手慢悠悠跟在她后头。 坐上车,去段融家里的路上,沈半夏收到了张俊安的微信。 张俊安:【明天有时间出来吃饭吗?】 她一直都怀疑z是张俊安,很想谢谢他的关心。既然张俊安主动约她,她不好意思拒绝,给了对方肯定的答案。 张俊安立即发了餐厅地点,紧接着又发了条语音,她手比脑子反应得快,不小心给点开了。 车里立即响起张俊安明显带了期待的声音:【那我明天在这家餐厅等你】 在听到声音的0.01秒后她就想把语音关了,可在慌乱下她竟然忘了再点一下语音条或是直接黑屏,而是舍近求远去关音量,导致当音量关到最小时,语音条也播放完了。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被段融听见了。 虽然知道段融并不喜欢她,但她还是有种做了错事的心虚感。 车子刚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沈半夏缓慢扭头去看段融,段融也侧过头看她,在视线交汇的两秒钟后,他悠悠地、阴阳怪气地说:“我是不是没有喂饱你,你要去找别的男人吃饭?” “……” 莫名其妙。 沈半夏脑子里满是这四个字,半晌才说:“跟别人吃顿饭而已,没什么的吧。” “如果我说有什么,”段融往椅背上一靠:“你就不去了?” 沈半夏心里竟然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她不能这么说,口是心非道:“你的话我为什么就要听?” 段融看她两秒,视线收回:“行。” 大半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幽静的园林式独栋别墅区停下。 沈半夏是第一次来他住的地方,怕自己会在偌大一个别墅里走丢,始终紧跟在他身后。 段融带她穿过前院进了别墅,屋子里灯光大亮。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真的到了他家,沈半夏越来越紧张。踏进这扇门,以后就真的要跟段融一起住了。 她额上慢慢渗出了汗,把刘海打湿了。 “热?”段融问了句,把中央空调温度调低,又去冰箱那边拿了瓶水出来,拧开盖子后给她。 沈半夏喝了小半瓶水下去,清了清嗓子,主动问起:“我住哪间房?” 段融在吧台边靠站着,两手插兜,饶有兴味地看她:“还能住哪儿,你是我未婚妻,当然要跟我睡一间房。” 即使知道段融只是在逗弄她,沈半夏的心还是猛地缩了下。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吃醋 沈半夏伸指刮刮鼻子, 不想让自己那么怂,故意说:“好啊,住就住, 你以为我怕你啊?” 她朝段融靠近,朝他走近一步,抬起头看他:“只要你别跑就好。” 段融失笑,他笑的时候会习惯性抬起头,完美的下颌线条露出来, 看得人很想亲一亲。 段融看回她, 两指捏着她下巴往上一抬,很快就松手:“你长这么好看,我跑什么?” 他朝某个方向侧了下额:“那我房间,要不要现在跟我去看看好不好睡?” 沈半夏再一次地退缩了。每次她想在段融面前展示一下她的洒脱, 就总能被段融三言两句打回原形, 根本不是他对手。 她往后退, 跟他拉开距离:“我到底住哪儿?” 段融没再逗她, 拿着她的行李带她去了二楼。 是朝南的一间房,装修简单干净。往里走, 打开一扇推拉门,里面别有洞天, 有一间超大的衣帽间,柜子里早就装满了各种大牌衣裙和首饰, 全都是按照沈半夏的尺寸设计的。 沈半夏难以理解:“这些衣裳是我妈给我准备的?” 段融回得漫不经心:“嗯。” 沈半夏信了。 她去看琳琅满目的衣服,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不知道将来走的时候需不需要还回去, 如果可以不还, 她一定要拿到二手市场卖个好价钱。 沈半夏暗自琢磨着, 段融看穿她在想什么,微不可查地勾唇笑了下。见她开始整理行李,他自觉下了楼。 沈半夏理好行李,关上门,整个人往床上摔了过去。 好软好大的床!跟这张床一比,以前她就像在硬纸板上睡觉。 她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闻到柔软清新的香气。 整个下午都没怎么出过门,在听网课和做题中度过。天快黑时段融在外面敲门,她过去打开。 “不知道饿?”他说:“下来吃饭。” “哦。” 沈半夏跟着他下楼,把手机拿了出来看。 段融刚才给她发了两条微信,全都是让她去吃饭的,她刚没有看见。 她边看手机边下楼,胳膊上突然扶过来一个人的手。 “摔了怎么办?”段融看了眼她的手机,命令:“搁回去。” 沈半夏听话地把手机装进背带裤前面的口袋。 她这件衣服是刚换的,浅杏色打底,牛仔质感的背带裤,裤腿往上折起来一道,露出女孩细瘦的脚腕。 完全还是学生的样子,根本不像已经踏入社会的人。 可她确确实实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要出来挣钱。 段融心内起了股罪恶感,手从她胳膊上拿开。 餐桌上摆着几道冒着热气的菜,段融盛了碗汤,放在沈半夏面前桌上。 沈半夏喝了口酸辣开胃的汤,不可思议地问:“你做的?” “嗯。” “你还会做饭啊,”她揶揄:“未婚夫,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段融往她对面一坐,长腿往前伸,一股拽到不行的气质:“多的是你不知道的。” “……” 沈半夏专注地吃饭。段融手艺很好,几道菜不仅卖相好,味道也好,而且全是她爱吃的,没有讨人厌的胡萝卜和芹菜。 她想象了一下刚才段融在厨房做饭的样子。 明明一个超有钱的太子爷,应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才对,可他竟然会自己做饭。 这是什么神仙? 段融的手机被他随手放在一边,中途突然亮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串陌生的来电号码。 融夏 第39节 段融看了眼,接起来。 在听到电话里那人的声音后,他面色变了变,准备挂断手机时,却又听到了那人带着醉意的喊声:“你们别碰我,都他妈别碰我!” “你在哪儿?”段融起身,问电话那边的人。 他从屋子里出去,开车离开,车灯在暗夜里亮得刺眼。 刚才那人的喊声太大,沈半夏听到了。 是万珂的声音。 她试着又吃几口菜,但每一口都味如嚼蜡。 她把筷子放下,在椅子里呆呆坐了会儿,上楼。 看书看不进去,做题也做不进去,找个电影也看不进去,心里憋闷得要发疯。 段融半夜的时候才回来,她站在阳台上,看到了他的车。 心瞬间揪起来,很怕万珂会跟他一起从车上下来。 结果并没有,段融一个人进了别墅。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从他身影上看出他的情绪不是太好。 是为了万珂吗? 沈半夏蜷缩在椅子里,抱着腿。心里很烦,很乱,最后试着给z发了条消息:【你睡了吗?】 段融在公司那边忙了很久,疲得很。衬衫扣子刚松了两颗,看到了沈半夏的微信。 已经凌晨一点儿了,她还是没有睡觉。 段融把手机拿起来,给她回:【还没,你睡不着?】 沈半夏:【嗯。】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聊天框里打:【我跟你说件秘密,我今天被人戴了顶绿帽子】 沈半夏:【所以我决定也给他送顶绿帽子】 段融:…… - 沈半夏不到六点就起床洗漱,挑了件衣服穿上出门。 网约车已经在外面等。司机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住着大别野结果出门还需要打车的,颇稀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见面地点在一家法国餐厅,沈半夏查到这里人均消费很高,她并不想让张俊安做冤大头,提前到了地方后点了餐,又把账结了。 结账的时候心疼死她了,她手里的余钱不多,又要留出一部分给父亲治病,根本不能浪费。这个张俊安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吃饭啊啊啊! 但是想到他有可能是z先生后,她又不觉得肉疼了。 就当是把钱还他的吧,毕竟当初收到的两万块,是z以私人名义转给她的。 等了一会儿后,张俊安出现在餐厅。 他已经提前来了,没有想到沈半夏来得更早,看样子还早就到了。 “你等很久了?”他问。 “没多久,我也刚来。我刚点了餐,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如果不合口味你可以再点。” 张俊安笑:“我爱吃。” “餐还没上来呢,你没看见就知道自己爱吃啊?” “只要是你点的,我就都爱吃。” 沈半夏摸摸耳垂,问:“什么?” “没、没什么。”张俊安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半夏让服务员上餐。用餐过程中她一直在跟张俊安套话,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z。 “你昨晚几点睡的?”她问。 “十一点,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就问问,看你作息健不健康。” 昨晚她跟z聊了很晚,说了很多话。她告诉z自己很喜欢吃茄子,最讨厌吃萝卜,问出了z喜欢吃西蓝花,讨厌吃洋葱,连洋葱的味道都不能闻。可是现在,张俊安面前的主菜分明就是用洋葱来调味的,可他却吃得很好,完全没有反感的意思。 难道是这家伙在故意伪装,为了瞒她连洋葱的味道都能忍? 张俊安旁边的椅子被拉开,紧接着万珂不请自来,坐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跟她交涉,请她离开。万珂扫一眼沈半夏,对服务生说:“这位是我朋友,我是来找她的。不相信你可以问她。” 服务员拿眼睛去询问沈半夏。 万珂从包包里掏出香烟,夹在指间,赶在服务员阻止前说:“我没抽,不点火。”往椅背上一靠,看着沈半夏:“小妹妹,你想不想知道昨晚我跟段融都做了什么啊?” 沈半夏心脏痛了下,过了会儿,抬头看向服务员:“她是我朋友,是我让她来的。” 服务员颔首离开。 万珂今天做了头发,垂到腰间的头发烫了大卷。妆容是一贯的浓艳飞扬,画了很吸眼球的烟熏妆。这么浓的妆完全符合她明艳的气质,不会显得俗气。身上穿了黑色的紧身裙,裙子把她姣好的身材完美展示出来。 万珂喜欢穿黑色的衣服,这件事跟段融也有关系。段融穿的衣服永远只有简单的三个颜色:黑白灰,其中又最常穿黑色。万珂就也跟着他穿黑色的衣裳,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穿了情侣装。 万珂指间夹着细细的女士烟,朝沈半夏开口:“你跟段融同居了?” “是,”沈半夏面容平静:“怎么了?” “你以为你跟他同居就能得到什么吗,他还不是被我一个电话就能叫走,”万珂得意地笑,悠悠地说:“他带我去开了房。” 沈半夏放在膝上的手蓦地紧攥起来,指甲掐得手心发疼。 “他昨晚几点回去的你应该知道吧,那个时候天都要亮了。”万珂把垂在胸前的头发往后撩,在她颈下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刺眼的红色吻痕。 万珂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说:“你继续跟他在一起,还觉得有意思吗?” “是吗。” 沈半夏心口好像被人捅了把刀子,但她面上仍然十分冷静,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她深呼吸口气,条理清晰地说:“你过来找我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听说你很多年前就跟段融认识,那你怎么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其实是个多么光明磊落的人,他做了什么就会说,根本不屑于瞒着。如果他真的喜欢你,跟你上了床,他会自己来告诉我。他没有说,就证明你现在说的全是假话。昨晚他确实从家里走了,过了很久才回来。但他到底去见了谁,做了什么,这些都不需要你来跟我讲,我会自己问他。” 万珂发现这丫头并不像表面上好欺负,反倒很难对付。 “你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万珂故意激她:“你难道不知道他只是想利用你才会跟你订婚吗,等他拿到了想要的,不再需要康家的势力后,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 “这件事也不需要你来跟我说,他怎么想的我有眼睛会自己看,有嘴巴会自己问。你长了张嘴就是为了在别人面前搬弄是非的吗?有这功夫我劝你多去照照镜子,多补补妆。”沈半夏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个冷嘲的笑:“你妆花了。” 万珂被吓得一惊,立即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看了看自己。 段融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沈半夏这小丫头在牙尖嘴利地跟人吵架,过程中她一直都很冷静,虽然明显被万珂的话刺激到,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过,甚至话里话外都在维护他。 万珂平时跟人吵架就没有输过,论嘴炮王者她当仁不让,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吵架这件事上输了,而且还是输给了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 亏段融还以为沈半夏会被欺负,放下公司里的事赶过来。 他走过去,在沈半夏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万珂放下镜子,在看到段融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又占了上风,对段融笑了笑:“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还得一会儿呢。” “你找我未婚妻麻烦,我当然要过来。”段融往椅背上一靠,手机往前扔:“不然让你欺负她吗?” 手机上显示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来见你未婚妻了,你确定不来找我吗?】 万珂很没面子:“段融,你装什么,谁不知道你跟她是被利益绑定在一起的!” “不管我跟她为什么会在一起,她都是我的人,谁敢欺负她,”段融慢悠悠地说着,神色坦然,但气场让人害怕:“我弄死谁。” 万珂神色变了,沈半夏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抬起头愕然看向身边的段融。 “张俊安,怪不得你今天非要请假,”段融把目光放在面色明显不太好的张俊安身上:“原来是要跟我未婚妻吃饭。” 张俊安知道,段融和沈半夏之间的这桩订婚其实是建立在谎言上的,但段融不知道他知道,为了帮沈半夏掩饰,他就得装成自己不知道。 “抱歉段总,我以后不会了。” “原来你还知道这是需要道歉的事。”段融侧过头,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手背上匍匐着几条很明显的青筋。他朝着沈半夏抬抬下巴:“你知道吗,未婚妻?” 因为他的这句话,沈半夏昨天晚上对他的不满被勾出来。但她并不想让这男人看出她在吃醋,而且醋得快疯了。 为了报复段融,沈半夏起身一把拉住张俊安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带着他往外走。 “我吃饱了,咱们去坐摩天轮吧,就在前面不远。”她故意把声音放大。 张俊安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段融的面去勾引他未婚妻,但沈半夏抓得他很紧,软软的手指透过布料紧箍在他胳膊上,他没舍得让她放手。 等两个人的背影消失,万珂讽刺地笑笑:“段融,你也有被人当面打脸的时候啊,她对你这么不客气你都能忍?” 段融无所谓地提唇冷笑:“我允许的,有问题吗?” “既然她这么做你都能忍,为什么偏偏对我那么苛刻。我已经跟你解释了很多次,我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 万珂眼里涌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才被逼下去:“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意思。当初高三那年你唯一只对我好,别人你根本看都不看,这叫对我没意思吗?而且这些年网上一直有人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不去管那些传言,不也就证明你其实默认了我们的关系吗?” “第一,我不是不管,只是网上的消息就跟牛皮癣一样,这世界多的是胡言乱语的人,除是除不尽的。第二,你觉得我很有闲心每天盯着网上的消息吗?我不是不能封锁掉谣言来源,只是花掉的时间和精力让我觉得不值,我实在没功夫跟你玩。” 段融整个人都是冷的,说话时的声音很冷,眼神更冷,目光里完全看不到任何情意。 万珂能够发觉,他确实对她没有任何兴趣了。 她只能用那件事来牵绊他:“你这么说还有良心吗,不要忘了,当时你家里被人追债,你差点儿就要被人砍了一条胳膊的时候,是我偷偷拿了家里的钱救了你!” “所以这些年我才容忍你在网上胡说八道编排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段融语气冷凝:“如果不是因为这点儿情分,你觉得你还能活得好好的吗?” 万珂明白了,段融之所以会对她与对别人稍微有些不同,确实只是因为他以为她曾经帮过他。 “你对我好,只是因为高中时候的那件事?”万珂不死心地问出来。 “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段融说:“那些钱我后来都已经双倍还给了你,不算欠你什么了。你既然脑子不好那我就跟你多说几遍,请你记住这一点儿,别再想道德绑架我。” 段融没什么耐心跟她在这里耗,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拿卡结账。 “先生,账单已经结过了。”服务员恭敬地指了指段融旁边的空位置:“是刚才坐在这里的女孩结的。” 段融随之看向身边已经空了的位置。 那丫头穷得叮当响,竟然还敢在这种餐厅主动结账。 融夏 第40节 段融收卡,起身,倒要去看看那丫头是不是在请人吃饭后,又请人去坐了摩天轮。 万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心紧紧攥起。 原来高中时候他会对她另眼相看,真的是因为那件事而已。 万珂嘴角扯起冷笑。 既然是这样,她更是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其实帮了他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 到了摩天轮入口处,沈半夏又不想去坐了。 她只是想故意气气段融而已,但利用了别人这件事让她觉得过意不去。 “对不起啊,我刚才、我就是一时生气才把你拉出来的。”她跟张俊安道歉。 张俊安却捉住了她话里的字眼,神色一凝:“为什么生气?” “啊?”沈半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说她在生气,就好像是在说她真的有在因为段融而吃醋一样。 “呃……我……”她结巴半天,最后说:“是那个万珂太嚣张了,一来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敷衍过去,她摁亮手机看看时间:“张先生,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张俊安去看城市上空硕大的摩天轮,其实他是想跟她一起搭的。 “好。”但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刚才的账单你发给我吧,我把钱给你。” “不用,没多少钱。”路边刚好过来一辆出租车,沈半夏拦下,拉开后车门让张俊安坐进去:“拜拜,路上小心。” 等车子走远,她垂头丧气地低下头,肉疼地说:“其实好多钱的。” 在这句话后,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什么话也没说,抓着她手腕带着她往摩天轮入口走。 沈半夏抬起头,惊诧看他:“段融,你干什么!” “坐摩天轮。”段融懒洋洋地咬着烟应。 作者有话说: 张俊安:段融你个老6,你是真行! 宝贝们我尽量每天都更肥章了呜呜呜~ 第34章 幻昼 买了票, 段融拉着沈半夏继续往前走。 “我不想去坐了,你把我放开。”沈半夏想把胳膊挣出来,但这家伙捏得太紧, 她完全挣不开。 “段融!”她生气叫他。 段融不满地啧了声,把烟掐灭扔垃圾桶,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把她拎进了摩天轮座舱。 座舱车门关闭,摩天轮缓缓转动。 段融跟她坐在同一边,长得无法无天的腿往前伸展着:“跟你说了多少遍, 不要直接叫我名字, 不礼貌。” “段融段融段融!”沈半夏偏偏这么叫他,叫完把脸扭向一边看外面的风景,不理他了。 段融低下头,舌尖抵着齿关笑。他在手机上操作几下, 沈半夏微信里收到了几千元的转账, 数目刚刚好是她在法国餐厅付的餐费。 “你给我钱干什么?”她把钱退回。 段融继续给她转过去:“刚才的饭后甜点我吃了, 所以那餐应该我请, 你把钱收着。” “你不是不爱吃甜点吗,还把西点师送我家了。” “是不爱吃, ”他语气强势,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可刚才我吃了。把钱收下。” 沈半夏没再跟他这种有钱人客气来客气去的, 干脆点了收款。 钱入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肉疼了。 “不是要跟张俊安来玩?”段融松松散散往后靠, 看着她:“他人呢?” “又突然不想玩了, 我让他回家了。” “为什么不想玩,”他说:“不是要给我戴绿帽子?” “是你先给我戴的好吗, 大晚上的去找你前女友, 你怎么解释?” 段融淡淡蹙眉:“她不是我前女友, 顶多算个老同学。” “那她是不是女人?” “我昨晚让助理去看的她,公司里临时有事,我去了公司,根本没去见她。”段融几句话把昨晚的事说了个清楚。 沈半夏心情突然就好了,但还是说:“就算你只是让助理去看的她,这难道就不能证明你在关心她吗?” “如果是路边的一条狗跟我求救,我想我还是能分出一点儿良知去搭把手的。” 沈半夏:“……” 她彻底服了,没再说什么。 “这么在意我去见谁,”段融幽幽地说:“吃醋了?” “谁谁谁、谁吃醋啊!我也从来不吃醋的,什么黑醋白醋陈醋米醋我通通都不爱吃!” 段融笑:“行。” 摩天轮越升越高,沈半夏扒着窗户往外看,俯视城市风景。 想到在一本闲书上看到的句子,两个相爱的人坐摩天轮,如果能在最高点接吻,就能一直幸福地走下去。 她当然没有把这个出处不明的传说告诉给段融,也从来不信这样的说法。可是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动了一下,一发不可收拾地想,如果真的能跟段融在这里接吻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好离谱,干嘛要想这种事。两只手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脸,躲着段融的眼神不敢看。 巨大的摩天轮带他们升到几百米的高空,沈半夏始终很平静,完全没有怕的样子。 “不怕高?”段融问。 “不怕。” 她的话音落下,摩天轮转到最高点,后面却突然不动了,停滞在空中。 沈半夏来回看了一遍,等意识到摩天轮真的停了下来后,她有点儿慌。 “怎么不动了,是不是设备出问题了?” 她脸都有点儿白,呼吸开始变快,低下头去看底下的动静。这时候座舱突然急速往下落,整个摩天轮都开始转。 沈半夏吓得尖叫了声,手捂着耳朵往里躲。 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被段融拥进了怀里。 段融抱着她,一手按在她脑后,让她的脸埋进他胸膛,不让她再往外看。 在一阵兵荒马乱的恐惧中,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安慰:“没事,别怕。” 沈半夏奇迹般地安静下来,缩在段融怀里慢慢睁开眼睛。座舱没再继续往下降,正静静地停滞在半空。 时间无限速地慢下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慢。她原本十分恐惧死亡,但是在段融的怀里,她又凭空多出了一种勇气,觉得即使现在就世界末日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因为她能死在段融怀里。 十分钟时间过去,这十分钟里段融始终没有放开过她,一直把她搂得很紧,时不时会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很快就没事了,你别怕。” 直到摩天轮恢复正常,重新转动起来,段融依旧没有把她放开。 沈半夏一只手撑在他肩上,手指稍稍动了动,抓住了他肩膀处被洗得一尘不染的衬衫料子。 他肩膀很宽,胸膛坚实,很能给人安全感。她小小一只趴在他怀里,脸挨着他身上白色衬衫柔软的衣料,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 她知道摩天轮已经修理好,很快她就能出去了。但她无比贪恋起段融身上的气味和温度,不想从他怀里起来。 段融一直抱着她,她就继续装成还在害怕的样子埋在他怀里。 心脏由最开始的噗噗直跳变得平静,但耳根却越来越红,心口很烫,烫得她整个人都晕。 盛夏的天气里,她身上穿了件t恤和短裙。段融放在她背后的那只手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她,让那片肌肤也开始发烫,慢慢地又开始痒。 心里暗暗地祈祷,希望摩天轮转得能慢点,最好能永远不要落到底。 但背后那扇门还是被打开了,工作人员在外面接应他们:“没事吧,真是不好意思,设备出了点儿问题,已经维修好了。” 沈半夏不得不从段融怀里起身。 一只手被他握住。 段融拉着她走下座舱。 见她脸色还是不好,段融把她带到一处阴凉的地方,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天气很热,段融去商店买了瓶水,拧开盖子后给她。 沈半夏接过来喝了几口。 “抱歉,我不该带你去。”段融声音发沉,不同于往日的吊儿郎当,是真的觉得做了一件很严重的对不起她的事。 沈半夏赶紧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想玩的。” 段融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头顶是一棵茂盛的梧桐,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夏日遮出一片奢侈的阴凉。不知道她是不是刚受了场惊吓的原因,额上生了很多汗,把搭着的刘海濡湿了。她纤长细密的睫毛也湿哒哒的,随着垂眼的动作如一把小扇子般遮盖住她清透的眼眸。 “外面很热,”段融看着她,说:“我们回家吧。” 沈半夏在他的话后怔了两秒,缓缓抬起眼睛看他。 很久没有听人说“我们回家”这四个字了。 自从家里出事后,就再没有人跟她说,我们回家吧。 无比陌生的四个字从他口中听到,沈半夏眼眶湿了湿,心里发紧。很快把泪意掩藏下去,点头:“好。” 她跟着段融回家。段融没有待太久,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公司。 沈半夏从二楼窗口看到他的车离开,拿出手机给z发消息:【我好像误会他了,他没有去私会前女友】 融夏 第41节 发完后把手机放到一边,从书架上找了本书开始看。 过去大半个小时,收到z的回复:【如果他真的去了,你会吃醋?】 即使是面对陌生人,沈半夏也不想泄露自己一直在藏着的心事,嘴硬地回:【不会,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z:【行】 沈半夏盯着这个“行”字看了半天。 感觉z的说话方式似曾相识,好像是她在生活中认识的什么人。 她没有细想,在书桌上趴了会儿,觉得有些渴,下楼去冰箱里找东西吃。 翻遍了也没有翻到冰淇淋,她给段融发消息:【你回来的时候能帮我买点儿冰淇淋吗?】 段融:【行】 到了晚上段融回来,发信息让她下楼。 时间太晚了,他来不及做饭,从外面打包了粥和几样小菜。 沈半夏坐在餐桌前吃饭,段融在冰箱那边整理东西,把买来的食材分门别类放好,其中有一样是冰淇淋。 沈半夏看得眼睛一亮,放下粥碗跑过去,伸手就要拿。 段融没让她碰到,把冰淇淋放在冷冻层里,关掉冰箱:“这么晚吃对胃不好,明天再吃。” “不会的,你让我吃一个,就吃一个!” 沈半夏非要去拿,段融握住她手腕,稍稍用力把她往外拉。 每次跟他有肢体接触,沈半夏都能瞬间脸红,完全受不了这种刺激。尤其她现在穿的还是件短袖,段融的手心贴着她的手腕,两人皮肤挨着皮肤,温度碰着温度。 段融怕她再不老实,抓了她很久都没有放开:“听话,明天再吃。” 沈半夏被动地任他拉着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 手腕上的温度没有了,段融松开她。 他把一份切好的水果打开,放到她那边:“吃这个。” 沈半夏把水果吃光,眼神又开始不安分地往冰箱那边瞟。 好想吃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她做了决定,等段融睡着后,她要偷偷跑下来吃。 她计划好,吃完饭后上了楼,装成已经好好休息的样子。 她定了闹钟,等到了十二点偷偷推开门,赤着脚悄无声息地下了楼,跑到冰箱那边偷冰淇淋。 段融在露台上抽烟,他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一片漆黑里,指间的烟亮着橘红色的猩火。 听到动静,他透过玻璃窗朝屋里看。 瘦小单薄的女孩在一片不甚明晰的光线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冰淇淋,抱着要上楼。 段融侧过头,无奈地笑了声。摁灭烟蒂从阳台走出去,打开屋里的灯。 光线骤亮,沈半夏的背影僵住,一直过去很久,她才缓缓地转身。 等看到真的是段融后,她又尴尬又委屈地说:“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吃嘛,不吃的话我会睡不着的。” 段融抄着手斜倚在墙边,额头朝冰箱那边一斜:“放回去。” “不要。” “我再说一次,放回去。” “就不要。” 沈半夏这个吃货死死抱着冰淇淋不撒手。反正都已经被逮到了,索性任性到底了:“我就要吃!” 段融朝她过来,没怎么费力就把她死死抱着的冰淇淋抢过去,重新塞进冰箱。 “我是不是不该给你买?”他说。 沈半夏馋得要死。她只是想吃冰淇淋啊,她有什么错!这个死段融给她买了冰淇淋又不让她吃,简直就是在钓鱼执法故意折磨人。 她抬起脸张大嘴巴哇哇哭了起来,嚎了几嗓子后还真的有眼泪被她给挤出来了。 她哭得可怜兮兮地,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我就想吃一口而已,你凭什么不让我吃,你这个万恶的独!裁!者!” 段融:“……” 他被哭得没辙,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行了,别哭了。” “别再哭了,我给你吃行吗。”实在哄不好,他只好低下头耐着性子问。 沈半夏止住了哭,在他去拿冰淇淋的时候,嘴角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 迅速接过冰淇淋,她说了声:“谢谢。”跑到餐桌那里坐着开心地吃。 段融去玄关处拿了双新的拖鞋给她:“穿上。” 沈半夏依言踩上鞋。 段融在她旁边坐下,背往后靠,一只胳膊搭着她那边的椅背,在她明显被冰淇淋冻得打寒战时提醒她: “行了,吃几口得了。” “别吃了行吗,祖宗你要吃整盒啊?” “明天胃不舒服怎么办,小祖宗,别再吃了!” 沈半夏在他的唠叨下只能忍痛割爱,把还剩了大半盒的冰淇淋还回去。 段融倒了杯温水给她:“喝完上去睡觉。” “哦。” 沈半夏接过水,慢吞吞地喝。 偌大一个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落地窗外是寂静的夜,空中挂满繁星。 时间已经很晚,她想到刚才段融是从露台的方向过来的,身上染了很淡的烟味,应该是刚抽过烟。 “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她问:“睡不着吗?” “有点儿。” “我存了很多能催眠的轻音乐,你可以听下试试。” 沈半夏翻出听歌软件,把一个命名为“催眠”的歌单分享到他微信里。 “你睡不着就听这些,还挺管用的。” 段融看她:“你也失眠?” “偶尔吧。”她不是很在意:“我上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等她离开,段融点开她分享的歌单。里面存了二十多首国外的催眠曲,能看到播放量很高,全都是她每晚贡献的。 点开她的个人主页,除了“催眠”外还有另一个叫“一些”的歌单,里面一共只有四首,从上往下依旧是:海底、水星记、送你一朵小红花、iiiusionary daytime。 前三首他曾无意中听到过,最后一首英文名的歌曲不是很熟,他点开。 是一首钢琴和箫合奏出的轻音乐,调子轻灵,旋律在清脆悠扬中又带着悲凉哀怆,两种完全相反的意境在同一首曲子里异常和谐地共存着。 他曾经在高三那年听过同样的曲子。那时候学校里有人因为自己女朋友给他送了情书而看他不顺眼,纠集了五六个兄弟过来找他。 他跟人打了一架,虽然把那些人一个个揍翻,但自己脸上也挂了彩。 他去商店买创可贴,出门的时候,听到楼上一家钢琴教室里传出凄婉悲怆的钢琴曲。 曲子响起的那一刻他就莫名被吸引,在下面驻足很久,直到把一首曲子听完。鬼使神差地,他想知道是谁在弹这首曲子,上了楼走到琴房前。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跟他同班的万珂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他的那一刻,万珂惊喜地笑开:“段融,你怎么来了?” 那时候他们两个还不怎么熟,他只知道万珂是学校的校花,几乎大半个学校的男生都追过她。但他对万珂没兴趣,即使不只一次听到有人说他跟万珂很配,甚至还有人写过他跟万珂的同人文。 别人全都看得见万珂漂亮的皮囊,他也看得见,但他偏偏不喜欢。 琴房的门被万珂关上,那之前他往里看了眼,什么都没看到,钢琴前空荡荡地,并没有人。 他淡淡撩起眼皮,问她:“刚才那曲子你弹的?” 万珂的眼珠动了动,两秒后,她干干地笑:“是我啊。” “什么名字?”他问。 “呃……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欸,老师只给了我曲谱。”万珂笑得越来越干,又急于改变话题,带着他往外走:“段融,你送我回家吧,天很晚了我有点儿怕。” 段融没有看到,在他走后,琴房里走出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乖巧地跟老师说再见,被母亲牵着离开了琴房。 从那之后,段融跟万珂的关系近了点儿,但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万珂确实会弹琴,在他经过那家钢琴培训班的时候,常会听到有人在里面弹那首曲调悠扬能疗愈人心的曲子。 但万珂在他面前的时候,从来不会弹那首曲子。 隔了七年,段融才知道原来曲子是叫“iiiusionary daytime”,中文名是幻昼。 他看了眼楼上,沈半夏那丫头已经没什么动静了,估计已经老实爬上床睡觉了。 段融点开两人聊天框,给她发:【晚安】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里几首歌的发行时间跟小说设定时间对不上,这个可以忽略哈。 第35章 保护 沈半夏醒过来的时候才看见段融给她发的“晚安”两个字。 她顿时有点儿后悔, 为什么自己不能多撑几分钟,这样就能给他回一个“晚安”了。 她懊恼地把脸埋进被子,手握成拳打了打自己脑袋。 慢慢地, 又后知后觉开心起来,因为段融在给她道晚安这件事。 有人会给自己说晚安,就代表着,这世界上是有人在关切着她的吧。 融夏 第42节 不知道昨晚段融睡得好不好,下了楼也看不见他, 应该是去公司了。 沈半夏试着给他发消息:【催眠曲有用吗?】 段融很快回:【有用】 段融:【胃有没有不舒服?】 沈半夏:【没有】 段融:【早餐在桌上, 记得吃】 沈半夏:【好】 她往餐桌上看,上面放了份早餐,三明治,鸡蛋, 牛奶, 一份切好的水果, 东西码放得很规整, 让人很有食欲。 沈半夏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 看着这份早餐。 越了解段融,她就越喜欢。 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 康芸就要乘机去美国, 沈半夏去送她。 康芸问了这几天她跟段融相处得好不好,段融有没有欺负她。 “没有, 他对我很好, 您放心吧。”她回。 “他要是敢欺负你的话你就去找严琴,让严琴替你教训他, 千万不能受了委屈都不说。” 康芸嘱咐了一番, 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卡, 放到沈半夏手里:“这张卡你随便刷,千万别不舍得。” “阿姨,这个我不能收。” “半夏,你听我说。你还是学生,不懂太多商场上的事。自从你跟段融订婚的消息传出去后,我们公司股票大涨,这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我就只是给你一张卡而已,可你给我们带来的价值远远超过这张卡,所以你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卡收下。而且这一年里你肯定有不少要用钱的地方,严琴总不至于让你花自己的钱好维持住你的身份吧。” “可是您已经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了,足够我未来一年用了。再拿您的卡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我就给你买了几件衣裳而已,怎么够你一年用的?” “那不是几件衣裳,是几百件衣裳,还有鞋子,各种搭配的首饰您都有给我准备。我还拍了照片,您看。” 沈半夏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给康芸看。 照片里是一个很大的衣帽间,衣柜和抽屉里全都分门别类放好了各种衣服和搭配。 康芸看得稀奇,咦了一声:“这些不是我买的啊,我只往你行李箱里放了几件而已。” 沈半夏愣了愣,问:“那,会不会是严阿姨准备的?” “不会,她把这些琐碎的事都交给我了,她是不会办的。” 各种大牌的衣服、首饰、包包,装满了整个衣帽间,好像沈半夏真的是一个需要用心养护起来的公主。 原本以为那些是康芸和严琴给她准备的,却原来不是。 等送康芸搭上飞机,沈半夏去了平忧事务所。 她想找机会提醒米莉,范洪博不是个好人,让米莉小心他。可米莉好像很喜欢范洪博,不停跟同事们说她新交的奶狗系男友有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黏人,说跟这种弟弟谈恋爱的感觉就是好,她应该能突破历史交往时间最高值了。 沈半夏越听越不好开口。米莉现在对范洪博正在兴头上,如果知道范洪博其实是多么卑鄙的一个人,照她的性格一定会跟范洪博分手。到时候范洪博发现异常,一定能知道是沈半夏搞的鬼。 “米莉姐,你最长一段恋情是坚持了多久?”她问。 “有半年吧。” 半年时间也实在太久了,沈半夏不能坐以待毙,主动提起:“米莉姐,晚上我们一起去夜店玩吧。” 到了夜店,说不准米莉就能看上新的猎物,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跟范洪博分开了。 米莉果然来了兴致:“好啊好啊,我们去。” 方朗不乐意,在一边劝:“半夏,你才多大啊,不能去那种地方知道吗。” “方朗,你别给我们泄气啊。半夏已经成年了好吗,成年人哪里不能去?我们小半夏就该多去那种地方,多认识点儿男人才行。你要是想跟就跟,不想跟就闭嘴,少在这扰乱军心啊。” 米莉说完,问半夏:“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去夜店了?别跟我说段融那种级别的帅哥你都能看腻,想看点儿新鲜的了啊。” “嗯,我就是看腻他了。”沈半夏口是心非。 米莉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不识货啊小半夏,我要有机会跟段融在一起,我想尽办法也得把他每天绑床上,做生做死才好。” “……” 方朗恨不能去捂她的嘴:“差不多得了啊,别在半夏面前胡说八道。” 晚上几个人一起去夜店,沈半夏没想到,米莉把范洪博也叫了过去。 范洪博一早就在里面等了,看到他们以后扬了扬手里的酒。 沈半夏万分无语,瞬间想走。 米莉没让她走,拉着她过去。 米莉亲昵地捏了捏范洪博的脸:“弟弟,你等我很久了?” “是啊姐姐,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一听你要约我,我立马就过来等着了。”范洪博用很有欺骗性的奶狗脸冲着米莉笑,单看他人畜无害的长相,谁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是多么卑鄙的一个人。 米莉跟他腻乎乎地调情。方朗并不想让沈半夏长时间泡在这种环境里,问她要不要先走。 “方朗,你怎么老是扫兴?半夏是我带来的,要走你自己走啊。”米莉推开他,又让范洪博跟她一起去跳舞。 范洪博不是很有兴趣,奶腔奶调地说:“姐姐你去吧,我在这看姐姐。” “行,乖乖等我啊。”米莉跟他亲了下,一手抓住方朗,拉着他往舞池那边走:“你跟我一起去,我今天非要你这假正经堕落不可。” 卡座这边就只剩了沈半夏和范洪博。等米莉一心泡在舞池里,不再往这边看时,范洪博起身:“你跟我去个地方。” 沈半夏:“我要是不去呢?” “沈半夏,你是不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个骗子?”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说!”沈半夏受够了被人威胁。 “呵,你不怕啊?”范洪博笑:“那你怕不怕段融的公司被你连累?你不要觉得这件事只对你一个人有影响,现在段家跟康家因为联姻的事吃了多少红利你知道吗?他们能拿多少好处,到时候你身份曝光的时候,他们就要付出同等甚至两倍三倍的代价。你好歹也读大学了,不会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吧?” 沈半夏无能为力地瞪视着他。 她不得不跟出去,到了酒吧后面一条幽僻安静的窄道。 “我让你跟段融说的话你跟他说了吗?”范洪博问。 “说了。” “可他根本就没有给我们公司机会,第一轮就把我们踢出去了!”范洪博咬牙切齿:“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你想让我说的我全说了,可我的话不管用。你也应该知道,段融根本就不喜欢我,跟我订婚纯粹只是为了利益而已。他在商场上有多心狠手辣你应该比我了解,像他这种人平时可能连六亲都不认,更何况我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一个他不喜欢的人的话,你指望他能听吗?” 她说话时目光坚定,完全让人看不出她在撒谎。范洪博大概信了她的话,点头:“他不喜欢你,那你喜欢他吗?”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沈半夏愣住了。 “你喜欢他是吗?”范洪博又问一遍,见她始终不说话,他差不多能证实自己的猜测:“你还真的喜欢他?从七年前开始就喜欢他是不是?” “你少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沈半夏,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不自量力非要喜欢他不可!” 范洪博好像是疯了,一双眼睛发红,朝她逼近:“你就不能看看我吗?我哪点配不上你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我跟你说过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半夏以为这么久过去,范洪博早就已经把她忘了。可他非但没忘,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她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你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 “我是为了你才跟她交往的,只是为了有个理由见你。”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昏黄路灯下,范洪博脸上闪过暴怒,脸部肌肤都在颤。 “你说让我死心我就要死心啊,我要真能死心,你觉得我还会来找你吗?” “你到底是看上了我哪儿,你告诉我,我改行不行?” “我看上你漂亮啊,”范洪博笑:“除非你把这张脸变了,不然我还就跟你死磕了。” 范洪博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完全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半夏,你跟了我吧,别去找段融了。他又不喜欢你,可我会好好喜欢你的。” “谁要你的喜欢!”沈半夏觉得恶心,没办法跟他好好说话。 范洪博目光变冷:“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我劝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儿。” 沈半夏不说什么了,两只眼睛嫌恶地瞪着他。小道上的昏暗灯光在她脸上拢下一层柔光,让她美得愈发出尘脱俗。 在中学时代,当她摘下口罩,露出灵动的一张脸的时候,范洪博就跟魔怔了一样,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她。但她这人太难追,眼光又太高,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一个看得上的人。 但是范洪博隐隐能感觉到,她看不上别人的原因是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喜欢的人已经不在学校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证实了他的猜想,沈半夏对段融确实有种不同寻常的感情。 沈半夏很有可能,一直在偷偷暗恋着段融。 范洪博不甘心,上前一步要拉她的手。沈半夏躲瘟疫一样后退好几步,脸上吓得发白:“你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你陪我一晚。” “你少做梦!” 她想走,范洪博拦住:“沈半夏,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今天只要敢走,信不信我毁了你,再顺带连着段融一起毁了!”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看是你先毁了段融,还是会在这之前先被他弄死!” 沈半夏轻蔑地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他对手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范洪博的目光倏地沉下去。 …… 沈半夏在来之前给段融发了条消息,跟他说自己会来迷路酒吧玩,让他不用等她。 段融不放心,下班后开车过来。 他在酒吧里四处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沈半夏的身影。 米莉在舞池里注意到他,打了鸡血一样把方朗揪过来,指着他磕磕巴巴地说:“他他他,他是不是就是段融,小半夏的未婚夫!” 原来沈半夏没有撒谎,段融真人确实比照片上还要迷人,简直要把人帅懵逼了。 融夏 第43节 米莉拉着方朗过去,想借这个机会跟他认识认识,段融却迈着两条长腿径直朝酒吧后门处走了过去。 段融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沈半夏说了句什么刺激到了范洪博,范洪博扬手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身材纤弱的女孩几乎快站不稳,脸被打得侧过去,头发从肩上滑下,遮住她脸上的表情。 范洪博还要动手,心窝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那人极其暴戾,踹过来的这脚用得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他肋骨都踹断了。 范洪博重重跌在地上,后脑勺被坚硬的路面磕得快要碎掉。 眼前一阵金星里,他模模糊糊看见段融狠戾的一双眸子。 段融没有急着对付他,先带沈半夏往前走了走,捏着她肩让她背对着他们。 “别看。”他的手在她眼睛上捂了下,一秒后放开,接着是他变远的脚步声。 段融走到范洪博面前,一手揪住他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另一手握拳照着他脸闷了一拳。 “你他妈打谁呢!”段融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声音里透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老子问你他妈打谁呢!” 说一句就打一拳,落下的每一拳都奔着要打死范洪博的力度。范洪博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被打得满脸是血。 段融把他从地上揪起来,膝盖朝着他肚腹猛顶了一下。范洪博整个肋骨都要断,痛叫了声被摔在地上。 段融过去一步,抬脚踩住他右手,居高临下朝他俯身:“这只手打得是吧,老子给你剁了信吗!” 范洪博被打怕了,连连求饶,又冲不远处不停发抖的沈半夏说:“半夏,你救救我,我要是死了他这辈子也完了!” “半夏是你他妈能叫的吗!”段融死死碾着他的手,不顾他杀猪般的惨叫,一双漆黑的眸子鹰隼般骇人:“谁让你动手的,老子的人你也敢打,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 范洪博整只手都要被踩废,疼得说不出话,只知道干嚎。 沈半夏额上生满了冷汗。 她实在不想让这件事闹大,转身打算过去劝。 刚侧了点儿身,听到段融的声音:“你别动!” 他对她说:“好好站那,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听。” 沈半夏不敢再动。 米莉和方朗跑了过来,一时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问她发生了什么。 “你跟半夏什么关系,”段融拎死狗一样把范洪博从地上揪起来,拎着他衣领把他猛地掼摔到墙上,两手因为用力暴起一条条青筋:“为什么把她叫出来,为什么打她,你给老子好好说清楚,说不清楚老子让你无名无姓地死在这你信吗?” 范洪博很清楚段融确实有这样的手段,在高中的时候他就是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论打架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如今他又被段家认了回去,成了天晟集团未来唯一继承人,势力深得可怕,范洪博不是他对手。 “我说我说,我跟她没什么关系,我就是看她长得好看,调戏了她几句,可她不同意,我就疯了,动手打了她一下。我知道错了,段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缠着她了,我说到做到!”范洪博说话的时候感觉嗓子里一直有血冒出来。 “范洪博是吧?” 段融已经认出了他,知道这位就是科易尚广老总的独生子,前段时间沈半夏吞吞吐吐提起那家公司,估计就是受了范洪博的威胁。 “你他妈好日子过到头了,不想活了是吧?”段融眼神越来越冷,像是从地狱里浸了一遍:“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骚扰半夏,老子让你一天都混不下去!不信你就试试!”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尽量每天都多更点儿,故事在一步步地走,大家想看的后面都会有的。 感谢大家追更,我会不定时给大家发红包的,谢谢宝贝们的追看。 第36章 照顾 当年在附中读书的时候, 范洪博听说过很多次段融的名字,知道这个人很危险,不好惹。 今天范洪博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 这个传言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段融这人心冷,人狠,打人绝不手软。范洪博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只早该横死街头的狗,迟早要被他打成烂肉一块。 最后是沈半夏跑过来把段融拉开:“你别打了!会出事的!” 段融没再继续动手,拉着沈半夏离开。 他不想让沈半夏看见血腥, 下意识觉得这女孩太单薄, 看到了会害怕。 米莉已经差不多听懂刚才发生了什么,过来问:“半夏,范洪博打你了?” 沈半夏没来得及回答,段融已经拽着她从小巷里走了出去。 米莉差不多明白了, 一张脸气得青紫, 冲着范洪博骂:“你他妈禽兽啊!打女人?你他妈敢打女人!范洪博我算看错你了, 老娘我纵横情场十几年没想到能被你这个人渣骗!” 她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要往范洪博身上扔, 被方朗拦住:“别再打了,再打会出事的。” 方朗看看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范洪博, 想了想说:“米莉姐,咱们还是给他叫个救护车吧, 看他这样子伤得挺重的。” “他就该死!”米莉气得脑袋发昏,半天后才勉为其难给医院打了电话。 “范洪博, 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米莉走过去,俯视着范洪博:“过去这段日子我就当被狗咬了, 你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 段融一直拽着沈半夏离开酒吧。他手上有血, 不知道是范洪博的还是他的。 沈半夏看得担心, 很想检查一遍。空着的手伸过去,刚要摸到他的手指,段融猛地把她扯了过去。 她撞进他胸膛,心漏跳了一拍,脚步往后退。 两人站在路灯下,段融借着灯光观察了一遍她的脸。她半张脸都是肿的,上面五个通红的手指印。嘴角有血,血液已经干涸了。 “艹!” 段融现在脾气很不好,侧过身骂了句,侧脸冷得像一柄利刃,好像随时都能杀人。 沈半夏仍旧看着他的手,终于抓住,往自己这边扯,软软的手指把他手上的血擦开。 还好他没有受伤,手上没有任何伤口。 “你怎么会来?”她抬起头,问,手仍抓着他的手。 “我不来,让你白白被人打?”段融心情很差,说话声音很冷:“沈半夏,你能不能别总让我操心。” 沈半夏喉咙里哽了下,低头,放开他的手。 段融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等我回来。” 他去了附近一家药店,买了些药回来,坐上车,拿棉签蘸了碘伏去擦沈半夏嘴角的伤口。 他擦药的力度很轻很柔,跟刚才那个抡着拳头去打人的段融完全不一样。 被药水刺激到,沈半夏抿了抿唇,眉细微地皱。 段融停了停,问:“疼?” 一个字问得小心温柔,感觉他已经不再发脾气了。 沈半夏摇摇头:“不疼。” 段融仍是放柔了擦药力度,等给她上完药,拿了冰敷袋帮她敷脸。 沈半夏靠在座椅里,不怎么敢动,甚至眼睫毛也不敢抬。段融离得很近,朝着她倾身,几乎把她半包围起来,耐心地帮她敷脸。 一缕头发黏到脸上,段融帮她拨开别到耳后。她左半边脸完全露出来,这时候段融才看清,在她耳后的位置也有一段指印,颜色很红。 她皮肤白,肌肤又娇又嫩,被掴出来的指印格外明显,简直触目惊心。 段融的情绪又差起来,越看越觉得自己刚才把范洪博那畜生打轻了。 他应该废他一条胳膊! “段融,”沈半夏怯怯叫他:“你把范洪博打成那样,如果他报警怎么办?” “他不敢。” 段融只说了这三个字,把她另一边头发也拨到耳后,检查她脸上有没有其它伤。 车窗都关着,冷气无声地往外吐。两个人离得太近,段融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手里的冰敷袋一下下在她脸上轻碰。 有暧昧渗进空气里,混合着碘伏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酝酿。沈半夏慢慢忘了刚才受的委屈,只觉得紧张,口干舌燥。视线下垂,刚好落在他颈间,看到他凌厉得下一秒就好像要破皮而出的喉结。 她不自觉地咽口水,眼睛垂得更低,不敢再看。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实在抵受不住现在的气氛,抬手把?婲段融的手挡开:“凉。” 段融收起冰敷袋,再次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跟刚才相比稍微要好些,不是那么肿了。 “吃饭没有?”他问。 “吃过了。” “给你买冰淇淋吃好不好?” 沈半夏心里一动,紧接着喉咙里有些涩。抬起眼睛看段融,轻轻点点头。 段融安抚地揉揉她头发,下了车去附近商店买了冰淇淋回来。 他买了很多口味,草莓、抹茶、芒果、巧克力、香草,拿给她让她选。 沈半夏挑了芒果的,打开盖子拿小勺挖着吃。 段融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她,一条胳膊搭在窗沿。此刻他很想抽根烟,但怕熏到小姑娘,忍住了。 一直等她吃完,段融问:“刚范洪博说的是真的?” “……嗯。” “以后再去那种地方多叫几个朋友。” 段融像是完全相信了她的样子,并不怪她去夜店疯玩,跟男生单独相处,只让她以后再去玩的时候要多叫几个朋友。 是真的大度,还是根本不在乎她去哪里玩,跟谁玩? 车子启动,两边路灯飞速往后退,行道树在夜色下依旧绿得张扬。 沈半夏很想问,如果是万珂跟男人去夜店玩,他会不会也这么无所谓?转瞬又想到他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万珂确实很喜欢泡夜店,因为她美得无法无天的脸和前凸后翘的身材,每次去总能招惹上一帮混混,然后她就会打电话让段融去救她。 有一次她打电话的时候段融正送沈半夏回家,小小的半夏仰头看着段融,听到了他的电话里女生气急败坏的呼救声:“段融,段融你快过来救我,他们非拉着我喝酒!” 段融去了,因为放心不下沈半夏,是带着她一起去的。到了地点后,万珂正在夜店门口跟一群混混理论,让他们别碰她。 段融就是在那个时候冲上去的,从一群人手里把万珂救了下来。 融夏 第44节 万珂抬起头看他,平日里装满了高傲和不屑的一双眼睛,在那个时候溢满了崇拜和爱慕。她把段融看成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她终其一生都要刻进心底的朱砂痣,谁都不能从她手里抢走的心头血。是因为这样,所以不管段融怎么拒绝她,她都从来没有放弃过追他。 沈半夏心口很沉,好像被压了块重物,呼吸被压得艰难。 “段融,严阿姨说是你提议让我跟你一起住的。”沈半夏需要从他口中知道一个答案,以此往身上再泼一盆冷水,不要再抱什么希望:“你为什么这样?” 段融侧头看她,他看人时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情绪,眼底漆黑一片,蕴着化不开的墨。所以虽然他常常痞里痞气地逗弄她,但其实脸上的笑意都是浮于表面的,根本没有染进眼睛里。 “你是我的人,让你跟我住很奇怪?” 这种暧昧的话,段融总是随口就能说出来。 沈半夏知道,他没有一句是用心的。 难道他不知道这么说容易被她误会吗?还是他不管对谁都是这副张口就能撩的样子,因为他吊儿郎当的性格和完美到过分的外形,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过来撞南墙? “我房间那些衣服,是不是也是你给我买的?”她问。 “是。” “你不觉得你有点儿多管闲事吗?”沈半夏生起气来:“我有没有衣服穿,穿什么衣服这些事需要你操心吗?我住在哪里需要你操心吗?你是不是有花钱的指标,要是花不完就会受罚啊?要是这样你可以去做慈善,给贫困山区的孩子捐衣服捐课本捐午餐,世界上有那么多好事可以做,你不用把钱浪费在我身上。” 沈半夏知道自己情绪不好,段融刚刚救了她,她是不应该把气撒在他身上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段融对她太好,而她总有意无意的心动,给自己希望。她不能让自己就这么陷下去,必须要明明白白地让段融知道,他没有义务对她好。 “你如果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才觉得需要好好照顾我的话,其实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她说:“我是成年人了,也已经念了大学,算是已经进入社会了,不再是小孩了。任何人,包括我父母在内,都没有义务照顾我了,更何况是你。所以你以后就把我当普通人对待就好,完全不用对我特殊。” 车子在一处临时停车点停了下来。这地方是个高架,路上车辆很少,四周阴森森的,静得能听到虫鸣。 沈半夏奇怪看他。 “所以你想怎么样,”他问:“搬出去?” “……可以。” “我不可以。”他说。 段融看着她,看她眸色清浅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在她还泛着红印的侧脸上。车窗紧闭,窗外树影婆娑,远处有车灯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像夜色里一个个稍纵即逝的灯塔。 段融想到自己推开酒吧后门,昏黄色光线里,单薄瘦弱的女孩被人甩了个巴掌。随着侧身的动作,她背后的长发滑下去,遮住她其实红透的眼睛。 她总是能拼命忍耐,遇到什么事都只会让眼睛红一红,眼泪不肯轻易掉。 “你不在我身边,”段融舔舔发干的唇角,喉结往下滚,在空气里砸出一声湿沉的响: “我不放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少了点儿,到周末给大家双更哈~ 第37章 失控 车子封闭着, 空气安静,只听得到冷气运作的声音。 挡风玻璃上突然噼啪了声,紧接着是越来越大的雨点砸下来。 沈半夏的心比落下的雨点还要乱。 车子重新启动。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沈半夏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想刚才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 因为她觉得段融会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她年纪小,对她下意识的照顾。 就像是对一个妹妹那样。 所以才会不开心。 但段融什么事都没有做错过,还帮了她很多, 无形中让她暂时有了栖身之地, 那个三天两头不是这里坏掉就是那里坏掉的出租房,她不用再继续忍受了。 她不该那么敏感,就因为担心段融把她当小孩就不开心。 两个人回了家,沈半夏一声不吭地上楼。 段融看她, 她背影单薄, 人看起来孤寂落寞。 段融不清楚刚才自己是怎么了。 看到了她被人打, 他就疯了。 他甚至想杀人。 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自从沈半夏出现之后,她越来越能影响他的心情。 段融一时还看不太清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时间已经很晚, 他在客厅沙发里坐着,找了盒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那天晚上雨从大到小,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段融一晚没有睡。 …… 崔山最近刚跟女朋友闹掰,烦得不行, 下班后喝了几罐冰啤酒, 倒头就睡。 头正疼着,独属于大boss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一个猛子从床上起身, 拿过手机树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起电话:“段总, 您有什么吩咐?” “科易尚广那家公司的资料给我。还有,这家公司老板有个儿子叫范洪博,把他跟沈半夏的关系查清楚。” 最后一个字落下,对面挂了电话。 崔山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回:“好的,我一定办好。” 回完才安心地躺回床上睡。 这一觉睡得乱七八糟,前半场全程在梦女朋友跟他吵架,后半场在梦自己顶着失恋的痛苦坚持工作,最后把一份很厚的资料交给了段融。段融看了一眼就把资料封存,没有再针对那件事说过只言片语。 资料袋里装着的全是段融派人去拍的照片,能清晰地表明沈半夏其实只是个在读大学的普通女生,每个月都会跑去京郊的一家医院去看望她重病的父亲。 这些信息,在严琴把沈半夏带过去,让段融跟她见过面后的第二天,段融就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崔山不明白,为什么段融明明知道沈半夏根本不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可还要装成全不知情的样子跟她订婚。 如果沈半夏知道,其实段融早就掌握了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有个卧床不起的父亲,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钱,那她该有多么怀疑人生。 沈半夏现在可能一直觉得她在骗段融,但其实真正站在暗处把人玩得团团转的人,根本就是段融。 可怜的小姑娘。 两天后,崔山把私人侦探社调查到的资料带到公司,交到了段融手里。 “范洪博跟沈半夏是初中同学,两个人那个时候应该就认识。”崔山说完,又多了句嘴:“段总,半夏小姐其实是您学妹,跟您一样在附中读的书,比您小了五届。” 所以段融在附中读高三的时候,沈半夏刚升入附中初中部。 段融把资料收了起来,问:“范顺来了吗?” “已经来了,正在楼下吵着要见您。” “让他过来。” “是。” 范顺是范洪博的父亲,科易尚广的掌舵人。昨晚儿子说出去玩,结果弄回了一身伤,被人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如今正在医院重症病房里待着。范顺咽不下这口气,风风火火地找到了段融,想用儿子的伤做筹码威胁段融,好能从天晟这边得到些好处。 段融把他的来意听完,不紧不慢开口:“我没去找您,您倒主动来找我了。也行,不用我多跑一趟。” 段融打开一段录音,范洪博颤颤巍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就是看她长得好看,调戏了她几句,可她不同意,我就疯了,动手打了她一下。” 段融关掉录音。 范顺的脸色黑下来,他了解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知道调戏不成恼羞成怒打女生的事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范总不会教儿子,所以我就替您教教他,让他知道知道别人的女人不能碰。”段融手拢着火把烟点燃,白色雾气升起,他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被烘托出几分骇人的狠戾。 “我没告他已经是很给您面子了,您倒好,还敢来找我讨说法。”段融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很平,但莫名有股威慑力在:“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把他弄进监狱,老子就白活了二十五年。” 段融有什么手段,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他这个人阴险毒辣,手段强横,为了目的不折手段,自从进了天晟集团后就从来没有吃过败仗,把一整个金融圈玩得团团转。范顺原本想趁着自己占理的机会过来敲诈一笔,谁知道传闻果然不是假的,任何想从段融手里拿到好处的人,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赔得血本无归。 范顺吓得抹了把头上的汗,从椅子里站起来,换了个恭敬的模样:“段总,您消消气,这件事我会给您个说法的,一定让那臭小子亲自过来给您道歉。” “他的道歉很值钱吗?”段融上身前倾,手肘支在腿上,一手夹着烟,垂下的手背上有青筋凸着。他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范顺,眼珠黑得泛着冷:“我只要他保证再也不会在我未婚妻面前出现,否则我就跟您保证,他后半辈子会去牢里吃饭。” 范顺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结果到了段融面前完全施展不开气场,反倒被对方牢牢压制,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有低声下气赔礼的份儿:“段总放心,我都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 米莉跟范洪博分了手,只是这样还不解气,她每天往范洪博手机里发各种脏话,把他从里到外骂了个透。 “半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范洪博是这种人渣?”米莉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之前也不太了解他。” “真的?” “嗯。” 米莉信了,把一整盘牛肉卷往辣锅里倒,等肉片熟了拿漏勺捞出来放进沈半夏碗里:“姐姐给你道歉啊,谁知道我识人无数,结果在他身上翻车了,害得你白白挨了一巴掌。你别怕,等我找时间去往那人渣车上泼油漆,给你出气。” “不用了米莉姐,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你这么做会惹麻烦的。” “也是。还好段融给你出气了,那天你是不是没看见,段融把那畜生打得可惨了,要是法律规定畜生不在保护范围内,他估计连一口气都不给那畜生留。” 段融打架确实很狠,光是沈半夏在初一那年看到的就有好几次,他一个人把一群找茬的混混给打得头破血流。那些混混里有几个家里很有势力,找到学校非要开除段融。但段融是当时高三年级全市联考第一,而附中只是一所中规中矩的学校,自从办校以来还从没有出过高考状元,他们绝不会放弃段融这么好的苗子,顶着很大压力硬是把段融留了下来。 结果没几个月发生了段向德的小儿子出了事故,段向德不得不来找段融的事。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段向德把段融从附中接走,为他安排了另外一所赫赫有名的贵族学校。 附中失去了能让他们一朝扬眉吐气的天才,沈半夏失去了总是保护着她的大哥哥。她后来仔细算了算,认识段融也就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已,这么点儿时间对于段融来说可能根本就不值得被他记住,他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把那个总是戴着口罩的女孩忘得一干二净了。 米莉最近在减肥,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转而开始啃不要钱的黄瓜:“不得不说,段融长得确实带劲得不行。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什么样的帅哥我没泡过?可是跟段融一比,我以前交过的所有男朋友,是所有,全都成了妖魔鬼怪,没一个能看的。小半夏,你不知道姐姐我有多羡慕你。我要是能跟你一样有机会认识段融,这辈子我什么都不做了,每天就光琢磨怎么把他拿下。” 不怪米莉花痴,而是段融的长相确实很难让人招架得住,所有见过段融的人心里首先冒出来的只有一个念头:靠,他也太他妈的好看了! “还好段融没有去混娱乐圈,不然整个娱乐圈的韭菜,全都得被他割一遍。”米莉咔擦咔擦地吃黄瓜,吃完黄瓜吃小番茄:“小半夏,你哪天正式介绍他跟我认识认识呗。你放心,姐姐不跟你抢,只是纯粹想当面磕磕他的颜而已。要不然就今天好不好,你带我去你们的爱巢转转,我就能顺其自然跟他见一面了。” “我得问问他让不让我带陌生人去他家。”沈半夏把手机拿出来,给段融发消息。 那边很快回了两个字:【不见】 米莉撇撇嘴:“这男人傲得很。算了,不见就不见,等以后你真跟他结婚了,我还怕没机会见他吗?” “结婚?”沈半夏自己都不信:“他要是知道我在骗他,不把我掐死就不错了。” “小半夏,不要这么悲观嘛。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你还是个美女,只要动动心思总能追上他的。” 融夏 第45节 “谁说我要追他了,我追谁也不会追他的。” 沈半夏死鸭子嘴硬,不想再跟米莉讨论有关于段融的话题,专心地干饭吃火锅。 米莉在一边羡慕得不行:“半夏,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干吃不胖,我每天三炷香敬天地谢鬼神。” “……” 店外推门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斯文眼镜男,米莉立马跟她通风:“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小奶狗靠不住,所以我换换口味,试试老男人怎么样。” “你查清楚他底细了吗,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没有结,他说他在四十岁前都没有结婚的打算。” 米莉说完,笑看向已经走过来的尚柏,冲他招手:“这里。” 尚柏在她身边坐下,贴心地捏了捏她的手:“冷不冷,这里冷气好像有点儿低,你要不要批件衣服?” “不用,我不冷。” 米莉趁机朝沈半夏使了个眼色,沈半夏清楚地读出她想说的话是:“老男人就是比小奶狗会疼人。” 沈半夏越来越佩服米莉找男人的速度,简直就是无缝切换,上个男人不听话她就换下一个,活得比谁都潇洒。 沈半夏甚至有点儿羡慕她,如果自己也能跟她一样,不要总是吊死在一棵树上,那她就不会每天烦恼段融不喜欢她该怎么办了。 可她非但没有改变自己的意思,还能继续一门心思地喜欢段融,每天都会想他,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在跟什么人说话,在吃什么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即使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还是会想他。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昙花 已经很晚了, 段融一直没有回来。 沈半夏每天总要等到他回来才能安心睡觉,他没回来的时候,她会趴在阳台栏杆上往楼下看, 期待什么时候能看到段融的车开回来。 自从跟段融一起住,沈半夏很少感觉到孤独了。 院子里种了一大片昙花,如今正是花期,或许能等到开放。 沈半夏下了楼,跑去院子里看昙花。 一直看了很久, 花叶还是闭合着, 没有开放的趋势。 “沈半夏。” 铁门外有人喊了她一声,她起身看。 穿了身暗红色紧身裙的万珂在铁门上拍了拍:“开门。” “这里不是我家,你去让段融给你开门吧。”沈半夏说。 “看着挺软一小妹妹,原来脾气还挺硬。” 万珂冷笑, 背靠着铁门开始抽烟:“小妹妹, 你是不是觉得段融对你挺好的啊。我告诉你, 那人骨子里就好, 对谁都好,就是对一只路边的流浪狗他都能很好。我记得他高三的时候, 因为看见有人在路上打一个小女孩,从此风雨无阻天天接送那女孩上下学, 一直坚持到两个月后他转学。” 沈半夏心里颤了下,心脏加速跳动。 “所以别觉得他对你特殊, 他只是看你年纪小, 拿你当小孩在照顾而已。他也不是没照顾过我,高三跟他认识的那段时间, 他对我也好着呢。我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能追到他了, 如果不是他突然转学, 现在他早是我的人了。” 万珂一根根地抽烟,头仰着靠在铁门上,眼睛盯着星空:“就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他就不肯原谅我了,一直冷着我到现在。我不会甘心的,他明明就喜欢我,只是不肯说而已。” 她扭过头看沈半夏:“你信吗?” “我信不信对你来说有用吗?” “如果你真的信的话,就不会赖在他身边不走了,更不会不知羞耻地跟他同居。” “是他主动让我过来住的,”沈半夏说:“而不是我赖着他。” 万珂眼皮抽动了下,没再继续抽烟。 段融那人其实有洁癖,平时基本不会跟谁接触,更不可能会主动提出跟人同居。 “就算是这样,他也只是为了给康老爷子交差而已,”万珂的话是对着沈半夏说的,但却是为了说服自己:“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你的每个关心,全都是为了能给康家交差。他是商人,商人重利,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忍,包括一个他不感兴趣的人。” 沈半夏没有心思再看昙花,她直起身,隐藏掉眸子里的红,清清冷冷不悲不惧地看着万珂:“跟你比起来这不是挺好的吗,得到他虚假的关心,总比真实的厌恶要好。” 在万珂黑下来的脸色里,沈半夏进了别墅,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万珂一直在门外等着,抽掉一整盒烟的时候,段融那辆黑色莱肯出现在行车道上。 万珂挡在门前,透过全黑防风玻璃看向驾驶座的位置,似能与那人视线相对。 沈半夏站在阳台上往下望,看到段融熄灭了车灯。落在万珂身上刺目的光不见了,万珂朝前走,直到紧紧挨着莱肯车头,往上一跳,一条腿屈着坐在了车上。 段融并没有从车上下来,较劲一样在车里坐着。五分钟时间不到,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朝这边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把万珂架走。 万珂冲着车子的方向大喊:“段融,我总有一天让你回心转意,你等着!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声音又响又亮,沈半夏听得清清楚楚。 两扇铁门缓缓开启,车灯重新亮了起来,黑色莱肯驶入别墅,停进车库。 段融从车上下来,平时工作原因,他穿西装比较多,今天却穿了件黑t,黑色休闲裤。头发略长了些,蓬松额发快要盖住眼睛,显得他整个人很颓,又带了股隐隐的少年感。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两条长腿不紧不慢往前迈。身材高大清瘦,但并不会显得单薄,走动的时候宽松的t恤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能让人察觉出他姣好的身材曲线和坚实的胸肌。 沈半夏想到摩天轮出问题的时候,她被他搂进了怀里,脸就贴在他宽阔的胸膛,透过衣料感受到他的体温。 沈半夏呆呆地看他,如看着一场触不可及的梦。直到段融感知到异样,停下步子,抬起头,精准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沈半夏赶紧收身,躲在一堵墙后,顺着墙滑下去,手抱住腿,脸埋着。 不知道有没有躲开,她过了很久才敢重新往下看,段融已经不见了。 她回了屋,在床上坐了会儿。 z给她发了条消息:【没睡?】 她回:【没有】 z:【失眠?】 沈半夏:【有点儿,每天两三点都睡不着,听催眠曲也不怎么管用】 z:【地址给我一个,我给你寄褪黑素。是个安全的牌子,治失眠很管用,不会有副作用。】 沈半夏虽然不想麻烦别人,但想着或许能趁这次机会知道z那边的地址,就把自己常去的一家图书馆的地址发了过去。 次日她去了图书馆,在里面看了会儿书,收到了快递员的电话。 她出去接,先去看单子上的地址。结果上面只有收货地址,并没有发货地址。 “我能问一下这个是从哪里发货的吗?”她问。 快递员明显是收了小费,告诉她:“就是家普通的药店。” 等快递员走了,沈半夏在网上查了查这个牌子的褪黑素,发现是国外一家企业生产的,药价很贵,一小瓶就有几千块。z给她的药足足有五瓶,她就算拿原价都还不起。 她盯着药看了半天,最后给z发微信:【这个我买不起】 z:【送你的,没让你买】 沈半夏:【可是无功不受禄】 z:【我私下跟这家药厂有合作,他们最近需要用户反馈,免费给了我很多。你用了以后要每天告诉我效果怎么样,我给那边交差】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半夏趴在桌上,眼睛盯着药盒外面商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下定决心后给z发:【我哪天请你吃顿饭吧,你明天有空吗?】 z:【不用请】 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拒绝了,沈半夏有些挫败,把脸埋进胳膊叹气。 方朗拿着书在她旁边坐下,低声问:“怎么啦,看起来这么蔫。” “被人拒绝了。”沈半夏打起精神默书:“太拽了,我第一次主动请人吃饭,结果他这么不给我面子。” 方朗脸上木了下,看她:“是谁啊?段融?” “不是,一个网友。” 方朗:“……” “沈半夏,你脑子清楚点好不好,你还是小孩子吗,找什么网友。”方朗的声音不自觉高了。 “你管我!” 沈半夏专心看书做笔记,方朗推过来一瓶牛奶,她推回去,摇头。 方朗把瓶盖打开,硬是给她:“喝了,就你这身板,风稍微大点儿都能把你刮跑,得多养养知道吗。” 见他叨叨个没完了,沈半夏只能把牛奶接过来喝光。 方朗在一边看着她笑。 沈莹打来电话,沈半夏拿起来去外面接。 每次接沈莹的电话,沈半夏都知道肯定是医院那边又要钱了。果不其然,沈莹磕磕绊绊地告诉她,帐上的钱不多了,医生说只够两个月的药费。 还是需要钱。 沈半夏把手里边攒的几千块给沈莹转过去,收拾了东西离开图书馆,去了平忧事务所。 武平听了她想继续工作,问:“上次顾客给你的五十万……” “我花完了。”沈半夏把话接过来。 武平点头,把鼻梁上架的一副眼镜拿下来,取出办公桌上的档案盒:“南区有个案子要去跟当事人了解情况,刘律师要带两个助理过去,你跟方朗一起去吧,刚好能跟着刘律师学点东西。” “好,谢谢武总。” 沈半夏从办公室出来,找到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的刘蓉。 “刘姐,南区的案子老板派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工作你都可以交待给我。” 刘蓉是平忧事务所里的老员工,手下从来没有过败诉。她一直很看好沈半夏,有意收沈半夏当徒弟,这次刚好能看看这丫头是不是律师这行业的好苗子。 “行,那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走。” “知道了刘姐。” 融夏 第46节 沈半夏回了段融那边,前院有园艺工人在修剪花枝和草坪,除草机的声音嗡嗡响。家佣葛嫂在厨房准备晚餐,见她回来,笑容满面地说:“半夏回来啦,段先生等你很久了。” 段融从书房那边过来,看见她,问:“去哪儿了?” “图书馆。” 沈半夏上楼,走到一半回身,看向仍在莫名其妙盯着她看的段融。 “我明天要跟朋友出去玩,可能要去两三天左右,跟你说一声。”她说。 段融没回话,一双深色的眸子微敛,情绪不明地看她两秒,口中吐出一个字:“行。”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罐苏打水。 他一边看手机,一边单手开易拉罐,细瘦修长的食指扣住拉环,骨节屈起,啪地一声,拉环被扯开。 他身上穿着休闲长裤,白衬衫,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里面隐隐露出两截弧度深的锁骨。 他皮肤白,脖颈修长,喉结凌厉凸出,随着他仰头喝苏打水的动作,冰块般极有视觉冲击性的喉结随着他每次吞咽上下滚动。一滴水从他嘴角流下去,顺着他冷白的皮肤往下滑,从下巴、脖子、一路流进他衬衫领口,落进半遮半掩的锁骨。 再看下去沈半夏的心就要生生跳出来,她强迫自己扯回视线,跑上楼,背着一身汗收拾行李箱。 空调温度已经很低,她还是热,眼前全是段融刚才喝水的画面。她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不是一向都是男人肖想女人,为什么她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女孩子要肖想男人! 她想得全身都汗涔涔,跑去浴室洗了个澡,拿浴巾擦干。自从搬过来跟段融住,她在家的时候也会穿好文胸,虽然自己的胸并没有多少料。 扣好文胸,她找了件t恤和牛仔短裤穿好。外面葛嫂来敲门,喊她下去吃饭。 沈半夏应了声,踩着棉拖噔噔噔地跑下去。 段融已经在餐桌前坐着,懒靠在椅背上拽拽地翘着腿看手机。听到声音,他往她这边瞥了眼。 沈半夏头发吹得半干,带了点儿湿披在背上。身上哪哪都白,粉团子堆出来的一样,软得不像话。上身穿着简单的t恤,下身穿了条短短的热裤,两条曲线过分细直的腿明晃晃地露着,腿型漂亮纤瘦。 从她出现后,屋子里出现了一股淡淡的昙花香。 看到她的第一秒,段融的眼神莫名深了下,喉间干渴。第二秒后,他已经把露头的禽兽思想压下去,转而换上另一种欲盖弥彰的不满。 不满的点在于,如果这是他的妹妹,她敢穿这么身衣服去见男人,他一定会把她打一顿。 沈半夏已经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好,餐桌下两条腿不安分地往前踢,跟玩似的。这个餐桌不是很大,桌面也不宽,随着她踢个没完的动作,脚尖倏地撞到了一人小腿上。 明明段融才是被踢的那个,龇牙咧嘴喊疼的人却是她。 她把脚收回来,想不明白这男人的腿怎么就这么硬,反作用力也太强了,把她脚趾都要撞断了。 她一向最怕疼,为了表达自己好疼,她理直气壮地、极其不满地、中气十足地对着对面的男人骂:“你这么硬干嘛!弄得我好疼!!” 段融:“……” 两秒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沈半夏:“……”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栽了 啊啊啊啊啊啊! 沈半夏抓狂, 她是有毛病吗?说的什么鬼话!! 她内心奔跑过千万头草泥马,表面上却又装出一副“怎么了,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的单纯脸, 硬着头皮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给自己找补:“你、你的腿把我的脚给磕着了。” 这句话的可笑程度就像是以卵击石,结果鸡蛋碎了怪石头是主动撞过来的。 段融极短促地呵笑了声,放下筷子,起身,挪开椅子朝她这边走过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 沈半夏越来越怕, 怕他是过来报仇的。 她有些怵地往后躲。结果段融只是在她身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倾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脚踝,连带着她的腿一起往上拉。 沈半夏下意识往后挣, 没挣开, 脚踝被他紧紧地握着, 放在了他膝上。 段融一只手覆上去, 力度轻柔地给她揉了揉撞到的脚趾,问:“哪里疼?” 随着他的手放在她脚上, 沈半夏浑身起了一阵电流,尤其是尾椎骨的位置, 被电得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刚洗过澡的身上再次发汗,喉咙很渴, 心里很痒, 好像有羽毛从她的脚趾开始,扫过她脚心、脚腕、小腿、大腿、肚子, 最后到达心脏最中心的地方。 她咽着口水, 手指蜷缩着握起来, 躲开视线不敢看他,脚试着往后收:“不疼了。” 段融仍没让她动,垂眸看她粉嫩细巧的脚趾,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摸了一下,又帮她揉了揉。 沈半夏简直要疯,急得眼里洇出了水光,快要哭了:“你放开我行不行!” 段融终于松开了手,眉骨微挑,蔫坏蔫坏地笑:“不怪我太硬了?” 事已至此,沈半夏豁出去地跟他吵:“其实也没有多硬的。” “我硬不硬你知道?” “我是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沈半夏埋头干饭,很想把自己的脸装进面前小小的米饭碗里,好能不让段融看见她脸上快要烧着了的颜色。 “话别说这么早,”段融幽幽地看她,样子越来越坏:“说不准哪天就想知道了。” 沈半夏只能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行。”段融起身,经过她身边时在她蓬松柔软的发上揉了一把:“好孩子,不知道是对的。” “你干嘛摸我,手那么脏。”沈半夏很嫌弃。 段融去了一边洗手池净手,回来,没再在她对面坐,而是让人抽走了放在她对面的那把椅子。 他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小半夏,我刚摸的是你的脚。” “哦,那没事了,”沈半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一边脸颊撑得鼓鼓的,河豚一样可爱:“我身上没有地方是不香的。” 段融看她一会儿,笑了,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看起来确实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管家和葛嫂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段融平时其实是很少笑的,但自从沈半夏搬过来后,他笑得频率变得很高,往日总是沉着一层灰的眼睛也变得亮了。 对面没有障碍物,沈半夏肆无忌惮地踢脚。段融陪着她把饭吃完,等她要上楼的时候终于问:“打算去哪玩?” “南区那边。” “要不要我派车?” “不用,我跟朋友约好了一起搭巴士。”沈半夏往楼上走,走着走着又转过身,看他:“我不在的这两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出去抽烟了。” 说完避开他的视线,很快地爬上了楼。 沈半夏回屋,把这次需要负责的案件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是一桩民事案件,被告马某暴力殴打原告李某,将李某打成了一级重伤。 刘蓉是原告律师,原告的需求是让被告方赔偿医药费及精神损失费总计三十万,刘蓉选择的是风险代理,在胜诉执行回款后付费,可以拿到百分之三十的抽成,刘蓉拿大头,沈半夏和方朗分别能分到两万左右。 这两万块对沈半夏来说很重要,必须要把案子打赢。但是按卷宗来看,原告方明明有很大把握能胜诉,为什么还会选择风险代理,这种代理方式的律师费要比诉讼开始前付费的方式高很多。 她和方朗跟着刘蓉去了南区,在原告家里了解具体情况,她在旁边做纪要整理。原告父母一直吞吞吐吐,说一半藏一半,前半程全在控诉被告把他儿子打成了重伤,后半程在刘蓉询问下,才勉勉强强地说出他们儿子挨打的那天请被告去酒吧喝酒,发生了点儿不愉快。 那点儿不愉快的意思是,原告趁被告酒醉猥亵了被告。 如今法律对男性被猥亵这件事没有出台任何惩治条款,所以原告一家才想钻这个空子,认为被告打人没有任何理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 刘蓉带着两个小助理离开。沈半夏心情不太好,不是很想管这个案子了。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刘蓉大概看出了点儿端倪,主动说:“半夏,你记住,为坏人辩护的律师并不是坏人,而是为了保证司法的公正。我们既然接了这个案子,就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我们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利。别的全部都不能想,这世上所有事都是经不起想的,只要多推敲一下,就会发现任何事都有它坏的一面,没有人可以好得纯粹。” 刘蓉往沈半夏的杯子里倒了些果汁,给她推过去:“这是我要教给你的第一课。” 沈半夏低头不语。她胃口不好,吃了半天都没吃下去什么东西,只喝了几杯水。 餐厅门被推开,几个人簇拥着一人走进来。那人个子很高,一张脸俊朗的鬼斧神工,在一群人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餐厅里的人不由都被他吸引了视线,眼里发出惊叹的光。 沈半夏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段融,心虚地埋下头。 段融原本被人带领着朝她这边的方向走过来,却又突然停下步子,眼神往她快埋进桌子底下的小脑袋上撂了眼,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去那边。” 身边的人立刻狗腿地应承:“好的段总。段总您一定要尝尝这家的菜,老板手艺很好,每天都有不少人专门飞过来,就为了吃他们家一道菜。” 段融漠然不语,单手插兜往前走。 方朗认出了他的身份:“半夏,我带你先出去吧。” “好。” 沈半夏跟着方朗离开餐厅,在外面无目的地转了转。 已经到了晚上,华灯初上,这里的城区在保留传统建筑的基础上又有现代色彩,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和烟火气弥漫的古风小巷相得益彰。往前走不远就是一条人流量很大的小吃街,方朗带她过去。 刚才沈半夏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又觉得饿了,跟着方朗从小吃街头逛到小吃街尾,各种小吃来者不拒。 方朗去旁边接电话,沈半夏一手拿着烤羊肉串,一手拿冰糖葫芦,边吃边看这边的老胡同,在灯光稀薄的巷子里沿着方砖路往前走。 “安排好了吗?别有什么意外。” 突然听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声音,她下意识觉得不安,往墙根处躲了躲,贴着墙壁偷听。 “都妥了,我们的人已经混了进去,就等段融落单的时候动手呢。这次绝对会给他点儿教训尝尝,让他还敢嚣张,敢跟您过不去!” 范洪博摸了摸还绑着绷带的脸,恨得咬牙切齿:“告诉你们的人,给我往死里打,有什么事儿都我担着!” “兄弟们都知道,心里有数。” 沈半夏往回跑,手里的小吃早不知道扔到了哪儿。她一边跑一边给段融打电话,可那边始终占线,打不通。 她一口气跑回了刚才的餐厅,问收银台后的老板刚才一帮男人去了哪个包厢。老板怀疑地看她一眼,不肯说。 她在餐厅里迅速看了遍,一楼找不到就跑到二楼,挨个检查每间包厢。 到了最后一间房,里面坐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很像刚才簇拥着段融过来的人。 可是段融不在里面。 沈半夏慌得六神无主,不管不顾地跑去男洗手间,敲每个隔间的门,大声问:“段融!段融哥哥你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她,后面有人被她吵得心烦,大骂了她几句。她跑出去,没头苍蝇一样往前不停地跑,到了走廊尽头时看见一扇门,她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段融背对着她站在风里打电话的身影,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男人手里拿着又粗又长的木棍,一步步朝段融靠近。 “段融!” 沈半夏大喊,朝段融奋力跑过去。几个打手被她这一喊惊了一跳,手下动作迟滞。 段融转身,看到沈半夏赤红着眼睛扑过来推了他一把。 融夏 第47节 沈半夏挡在段融身前,其中一个打手已经反应过来动手,半个拳头粗的木棍砸下来,闷声落在她背上。 沈半夏咬牙才没有痛叫出声。 那几人还要动手,段融已经把沈半夏拉了过去,护她在怀里,抬脚猛地踢在那人心口。那人被踹出去半米远,倒在地上几乎要站不起来。另一人脸上有了惧色,丢了手里的棍子,从怀里一掏,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弹/簧刀。 沈半夏疼得站不稳,贴着护栏滑坐在地上。段融屈膝跪在她面前,脱了身上的西服外套盖在她头上。一片昏暗中,听到他的声音在对她说:“别看。” 沈半夏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见段融走得远了些,跟那些人打了起来。 她的世界寂静如斯,被段融的衣服罩住的黑暗外面却不停地响着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声音,间或有棍棒落在人身上的闷响。她记得刚才还有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心里更是揪起来,身体发抖,眼泪无意识地一颗颗往下掉。 回忆被风吹着往前翻,她看到如血的夕阳下,一群人拦住段融的去路,逼他转学。因为他们比不过段融的成绩,他们自卑。他们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们而总会喜欢段融,他们自卑。他们明明比段融家世好偏偏除了家世外各方面都比不上段融,他们自卑。 在自卑的驱使下,他们越来越面目可憎,纠集成伙对总是独行于世的段融进行打压。正常手段他们打不过,就用阴损手段。他们一伙人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裳,手里却拿着腌臜不堪的石头、砖头、棍棒,围堵住手无寸铁的段融,用各种恶毒的字眼辱骂段融,说他是父母全都嫌弃的杂种,他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弃儿。 段融始终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他长了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但即使是这样的眼睛,大多数时候也能让人觉得是冷的,看人的目光里带着冰冷的不屑,完全不带半分感情,是真真正正的看一群杂种的眼神。 对方仗着人多跟他动手,他从来没有怕过,来一个就打一个,来一双就打一双。他打架的功夫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平常人很难是他对手。 但他到底势单力薄,当对方人太多的时候,他身上免不了会挂彩。沈半夏不忍心看他受伤,跑出去找附近的巡警,跟他们说这里有人在打架。 她那个时候唯一几次说话,全都是为了帮段融呼救。 她跟在警察后面跑过去,还好去得及时,段融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脸上破了块皮。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难过地哭了,两只手握着书包带,委屈地一抽一抽地哭。 段融在她面前屈膝跪下,叹气:“吓着了?” 沈半夏只是无意识地掉眼泪,不说话,所以段融不知道她哭是因为心疼,而不是因为怕。 “以后看到有人打架要赶紧走,一眼都不要看。” 段融举手,拇指指腹擦过她眼睛,她掉一颗眼泪他就帮她擦掉一颗,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胳膊上。 “走,哥哥送你回家。” 段融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抱着她,血一样的夕阳在两个人身后,把天空烧得很红。 回忆被一声清脆的利器落地的声音惊得戛然而止,沈半夏想把头上盖着的衣服拿开,段融阻止:“让你别看!” 他的声音带了怒。 沈半夏吓得缩了缩,把手收回去。 几个打手被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段融把地上的刀往前踢,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崔山很快跑了过来,后面还有听到风声过来查看情况的几个公司老总,隔得老远就对段融喊:“段总您没事吧?” 段融走到沈半夏面前,躬下身,抄着她腿弯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带她离开。 几位老总面面相觑,多嘴问了句:“这位是?” 段融:“我老婆。” “……” 老总们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段融确实在前段时间订了婚,那喊这女孩老婆也没什么问题。 今天这场饭局的组织者很怕段融会迁怒他,跟上去不停道歉。段融停步侧身,冷觑了他一眼,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让他不要再继续跟。 这里是家传统菜饭馆,没有电梯,段融抱着沈半夏一级一级地走下楼梯,两只手始终托得她很稳,她没有感受到颠簸。 她拉开盖住脸的外套,两只蒙着水汽的眼睛看向段融。 到楼下大厅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所有人都在猜他抱着的女孩是谁,有人拿出了手机对着他们拍照,激动地编辑了一段文字发微博:【这是在拍偶像剧吗?现在的娱乐圈什么时候有这种高质量帅哥了,帅得也太过分了!】 很快有人在下面评论:【这不是天晟集团的那位总裁先生吗?确实帅,这种原相机这种死亡角度下都能帅得我腿软!】 【他抱着的女孩是谁?果然天下的男人没有不偷吃的,段融不是刚订婚吗,这才多久就出来鬼混了,再帅我都鄙视他!】 【别看见什么就先义愤填膺骂人好不好,如果段融抱的这女孩就是他未婚妻呢?】 【我觉得是,他那位小未婚妻的照片我见过,人长得巨美巨灵。这照片虽然拍得比较糊,但也能看出来这女孩就是沈半夏。】 【我也觉得是。大家可以散了,别冤枉人了,段融跟小娇妻好着呢。】 【呜呜呜,我可不可以梦一个我才是段融怀里抱着的人啊,这男友力爆棚的公主抱我真的慕了!!】 …… 最近的医院是在一公里外,段融就抱着沈半夏走了一公里,路上接受了无数人的注目礼。 沈半夏窝在段融怀里,借着路灯光看他:“段融。” 她背上很痛,额上都是冷汗,秀气的眉皱着,呼吸发紧。 段融顿时觉得自己抱痛了她,把她往地上放,接过她手里拿着的西服外套穿上。 他朝她低身,直接从正面把她抱了起来。 这种考拉抱的姿势比公主抱更让人羞耻,沈半夏连疼都忘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飞速跳动的心脏上。脸上腾腾地烧,喉咙里又干又紧,尾椎骨处有电流往上蹿。 段融牢牢地托抱着她,她两只手缩在他胸前,动都不敢动。腿在他身体两边搭着,原本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前一后地摆,慢慢地她觉得这样实在太羞耻,好像在隐喻什么一样,两条腿完全不敢再动,竭力控制着垂在他腰后。 “我自己能走,”她热得快爆炸了:“你把我放下吧。” 段融并没有把她放下,反是把她往上拖了拖,两手托着她大腿根处,沉声:“搂着我脖子。” 沈半夏心里跳空了一下,耳朵更红,呼吸发急:“什么?” “手搂着我脖子。”段融不容置疑地重复,眼睛往下,蓦地撞进她羞怯的视线里。 沈半夏整个人都要燃成灰烬,晕乎乎地把手抬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睫早就往下搭着,不敢看他,多看一眼心脏就要跳飞出去。短裙裙角往下铺展在膝弯以上三厘米处,把他扶在她腿上的手半遮半掩。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她问。 “医院。” “其实不用,我现在好点儿了,不怎么疼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在她的话后,段融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在忍耐着什么的样子。 “好好趴着,别说话。”他压抑着脾气。 沈半夏并不是个多么听话的人,但在段融面前时她却变得乖顺,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依言靠进了他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 她白白软软的脸颊蹭过去,贴到了他侧颈旁的皮肤。 段融脚下有片刻的凝滞,喉结上下一滚,眼里因为生气而起的冷意少了很多。 沈半夏人长得瘦小,每天吃下去那么多东西结果一点儿没往肉上长,全给新陈代谢了,一直到现在都只有80斤左右的体重。段融抱着她像抱一团棉花,想着平日里自己明明有好好喂她,可她还是这么瘦。 刚才她突然冲出来的行为跟自身过于轻的体重,两种因素中和到一起,让段融越来越烦躁,心情闷得出奇。 他把沈半夏抱进急诊,请了这边最好的医生给她拍片子。直到听见医生说并没有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能好,他的心情才好些。 但还是烦,他去外面抽烟,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摁灭,快步往病房走。 沈半夏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见他过来,问:“我是不是没什么事,可以走……” 后面的话因为段融过于冷的脸色而咽进肚子里,段融离她越来越近,直到逼近她身前的位置也还在不停往前走。 沈半夏被迫往后退,脚跟碰到了什么,接着后背贴住墙面。 脑袋要随惯性撞到墙上的时候被段融伸手垫了一把,他把她困在墙壁与他之间,俯身看她,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直盯着她。 两人双唇间的距离很近,鼻尖快要贴到一起。 “沈半夏,谁让你替我挡的!” 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完全不见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痞样。 “你不知道有危险,不知道会疼吗!不去一边躲着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沈半夏被吼得害怕,接着有委屈的情绪泛滥上来,两只眼睛倏地红了。 她眼睛长得通透,泪水充盈上去的时候,身上的破碎感更明显了,看得人很想保护。 段融的怒意被她在转瞬间浇灭,他无奈叹口气,低头整理了下情绪。几秒后重新抬头看她,声音温柔了很多:“为什么要替我挡?” 沈半夏的眼泪滚出来一颗,顺着柔腻雪白的脸往下滑。 “我只是,不想看你出事。”她话音里带了哽咽:“我不想看你受伤。” 她再也不要看段融受伤,不能再看到有人伤害他,不想让他每天都往口袋里装创可贴,受了伤就满不在意地在伤口上贴一个,她不要看他这样! 她想把全世界的恶意全都藏起来,让段融往后顺心遂意,让他无灾无难,平顺百年。 “我……”她哭得眼睛很红:“我也想保护你啊……” 段融的心被她的眼泪泡得发软,紧接着是剧烈的疼惜。 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他完了。 之前如果他只是因为沈半夏性格有趣才会对她另眼相待,从这一秒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彻底产生了变化。 他不再只是单纯地想照顾她。 而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她。 过去让他产生困惑的事情在这一刻有了解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半夏可以轻易操纵他的情绪。 因为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吸引力的源头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格有趣,而是因为她是沈半夏。 沈半夏的一切,他都无法抗拒。 他这辈子,是彻底栽她身上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看清自己心意了,要开始追妻了。半夏暗恋得这么苦,要让他好好追一下才能便宜了他。 双更合一哈,这章真的很肥了,求夸奖呜呜呜~ 假期快乐,评论给大家发红包^^ 第40章 涂药 段融想清楚过去看不明白的一切, 几乎是瞬间就做了决定。 既然他喜欢沈半夏,就一定要得到她。 要让这场婚约从假变成真的。 融夏 第48节 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 不忍心看她再哭, 段融把她脸上坠着的泪擦掉,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破她娇嫩的皮肤。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顾后果地冲过去。以后不可以再做这种事,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听到了吗?” 沈半夏不说话, 段融就离她更近了点儿,几乎快吻到她的唇:“听见没有!” 两人嘴巴间的距离只剩一张薄纸那么近,沈半夏很想往后退,但身体整个贴住了墙, 脑袋后是他垫过来的手掌, 根本动都动不了。 被他带了戾意的眼神吓到,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她眼睛很红, 里面蕴了一层水光,拼命忍着没有继续哭。眼型是滚圆的杏子眼, 虹膜泛着清透的琥珀色。 段融又一次觉得自己见过这双眼睛,也是同样的这双眼, 曾经在他面前大颗大颗地掉过泪。 “沈半夏,”他蹙起眉:“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沈半夏木了下, 瞳孔放大, 双唇微张,慌乱得不知所措。 过去半分钟之久, 才把自己的声线找回来:“没有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就是在迷路酒吧外吗?” 段融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彼此看着彼此,时间一分一秒地安静淌过。 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段融放开她。 沈半夏正要松口气,腿后一紧,再次被段融当考拉一样抱了起来。 段融带她离开病房。 沈半夏两脚离地,从矮他一头还要多的位置猝然升到很高的空中,因为害怕两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她低下头,看着他,说话时声音都颤了:“你能把我放下吗?” “不能。” “……我又不是不能走。” “医生说你要休息。” 沈半夏咬咬唇,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激他:“你是不是就想吃我豆腐?” 段融:“是。” “……” 沈半夏无语,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在几次商量都无果后,彻底放弃跟他理论的欲望,索性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肩膀上,手搂住他脖子。 段融心里一阵柔软,唇角挑出个笑。 沈半夏记起在她小的时候,段融也曾这样抱过她。那时候她为了躲学校里以范洪博为首的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伤了脚,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学校。 段融看见,问她发生了什么。她知道那段时间段融都在为替舅舅还债的事四处奔波,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段融把她抱了起来,带她去药店,给她扭伤的脚上喷涂药水。 那个时候,沈半夏在想,她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段融。 后来段融转学,她足足七年没有见过他,她又开始想,自己上辈子一定积德行善不够多,所以才会在遇到段融后,又失去他。 如今能跟段融重逢,或许是上天看她可怜,给她的恩赐。 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 沈半夏侧了侧脸,看段融薄薄的耳垂,干净修长的脖颈,颈下性感凸出的喉结。 她已经不再是小孩,但段融仍像在抱着一个孩子,两只手托得她很稳。一盏盏照明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影子贴在一起,密不可分。头顶月亮很圆,像在跟着他们走。 “段融,”她开口,听声音有些困了:“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没有。”段融语气温柔:“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酒店。” “我定的有酒店,”她实在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打架,无力地往下盖:“是叫……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哦,是叫四季酒店,你把我送到那里吧。” 段融笑,无限宠溺地低头看她:“你今晚跟我住。” 沈半夏打个激灵,瞌睡都下去了一半:“不用了,我行李什么的都在那边。” 崔山应段融的要求把车停在了医院外头,半小时过去,看到大boss抱着个女孩走了出来,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但这对热恋中的情侣并没有多少交流,就连眼神相接都很少,让人感觉他们不怎么熟。过于亲密的动作跟稍有疏远的关系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给外人的刺激感更强了。 段融把沈半夏放进副驾驶,接过崔山递来的车钥匙,带她去了四季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沈半夏想推车门,被段融制止:“别动。” 他的话音明明平淡,却给人一种无法反驳的威慑力,沈半夏只能在车上等着。 段融绕到副驾驶,抱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一样把她抱下来,踢上车门,进酒店。 她事先跟方朗和刘蓉都发过消息,她这边遇上了点儿麻烦,段融正跟她在一起,让他们两个人暂时先不要找她。所以进酒店的一路都很顺利,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进了房间,段融把她搁在沙发上,四周看了一圈。 一间普通标间,估计是她公司安排的。她既然要骗他,偏偏不能做得周全点儿。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普通酒店的普通房间。 段融在她身边坐下,想听听她会怎么解释,主动问:“这种条件也受得了?” “这不已经挺好的了吗。你不要觉得我是国外长大的就学会了资本主义享乐那一套,其实我妈妈跟姥爷一直有教过我,奢侈的风气不能要,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段融被逗笑,这丫头总能找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骗他,关键是各个理由还都可可爱爱的。 “行,”他给她这个台阶:“挺好,我未婚妻很懂事。” “我当然很懂事了。” 段融笑,拿出手机点开,发了条消息。 “你不回去吗?”她问。 “我回去谁照顾你?” “那你住哪儿?” “你隔壁。” 段融把手机往茶几上随手一扔,手机往前滑了一段停下。他想找点儿热水给她喝,可房间里只有一个烧水壶,他鼓捣了一阵,去洗手间洗了半个小时壶芯,洗得几乎发亮才拿去装水,烧开。 沈半夏记起来,他确实是有洁癖的,尤其讨厌跟别人接触。但是很奇怪地,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即使她被范洪博那些人恶作剧地推进水沟里,身上沾满了淤泥,段融也会把身上干净的外套脱下来批在她身上,毫不介意地抱着她往家走。 到了第二天,范洪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来上课。 是段融揍的,可段融没有跟她说起过。从那以后,范洪博一帮男生不敢再找她麻烦了。之后段融转学,她脸上的红疹消了下去,不再戴口罩,班里的人才看到她五官精致,小脸清丽,皮肤嫩生得如同水豆腐一般。 大家没有见过像她一样漂亮的女生。即使是初中部刚选出来的校花,都不及她灵动可人。 没有人再欺负她了,而出现了很多讨好她的人。 沈半夏在那个时候知道了,美好的皮囊确实会给人带来无尽好处。毫无道理,但确实存在。 只有段融,在看不到她脸的时候,也会对她好。 水烧开,段融倒了杯给她端过来,等水凉些,拿了药让她吃。 医生开的药有一瓶是外敷的,可沈半夏的伤在背上,不好让段融看,她早一步把那瓶药藏了起来。 还好段融没有发现。 应该是没有发现的,他随意靠在跟她相反的沙发那头,腿大喇喇地搭着,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打字,估计是在聊工作。 气氛一时安静,沈半夏就也在沙发里窝着玩手机。 明天还要去见被告人马录,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烦得慌,她给z发消息。 段融敲字的手指顿住,点开屏幕顶部弹出的消息。 小骗子:【我好像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我以为当律师就可以伸张正义,但是还没等当律师,我就要替坏人做事了。我不想替坏人辩护,想退出了,我这样是对还是错?】 段融看一眼沙发那头的沈半夏。她宁愿相信一个匿名客户,都不愿意跟他多说话。 视线重移回屏幕,段融隔着一个沙发的距离跟她聊:【你没有错,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 小骗子:【可是,其实大部分人在做的事都不是自己想做的。我就这么逃避,那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了,我就成一个废物了。】 小骗子:【虽然当废物也挺好的,但我没有当废物的资本,我需要钱。所以,我还是要去。】 小骗子:【原来人的道德感就是这样一点点消耗掉的啊】 段融盯着屏幕上她的字。她过早地步入了这个社会,被洪流裹挟着不得不往前走,稍落后一步就要被卷过来的浪头淹死。 手下查到的信息,她父亲是在四年前出的事,那年她还在上高中,家里突然被噩耗砸得摇摇欲坠。母亲费力支撑,除了还掉家里的债外,还供她考上了大学。但考上大学那天,母亲因过于劳累而猝死。家里所有重担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在过小的年纪就要出来赚钱,为父亲的医药费奔波。 段融想到四年前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那时候他从学校提前毕业,正式进入天晟集团。偏偏由于段向德经营不善,公司发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陷入极大的舆论风波,眼看就要倒台。 关键时候段向德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宣布天晟集团下一步会启用的新型芯片技术,芯片名为“鲲鹏”。 当时鲲鹏的出现可以称得上石破天惊,在全球都造成了很大影响。天晟集团一举翻身,并成功打败往日里极难缠的几个竞争对手,成为整个科技业无人能匹敌的行业巨头。 而段融成为了这样一家帝国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声名大噪,凡是身边的人,没有不上赶着巴结他的。 他在无限风光的时候,沈半夏在一片废墟里生长。 段融关了手机,单手揉了揉眉心,侧头看她。 沈半夏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手里抱着手机,页面还开着,能看到上面跟他聊天的页面。 这么没有防备心,要是换个人骗,被拆穿了该怎么办。 段融在聊天框里打字,发送。朝她走过去,关掉她的手机搁在一边,想把她从沙发里抱起来。 刚碰到她,她眉心紧皱,呼吸变得快,嗓子里哼唧了声。 她背上还疼着,醒着的时候半点都没透露出来,睡着的时候才开始喊疼。 段融立即收手,不敢再碰她。过了会儿才试着把她拢进怀里,一手搂着她膝弯,另一手扶着她后脑,轻柔地把她抱起来。 沈半夏没再哼唧,乖乖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小孩子一样歪头睡着,背上的头发顺着肩膀滑,掉在他颈窝里。 她身上有股奶香,混合着昙花的香气。睡着的时候乖得像小孩,让人只想好好宠着。 段融把她放在床上,越看,就越想亲她一下。 他忍住了,把被子给她盖好,转身出门。 融夏 第49节 沈半夏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卧间床上,身上有人给她盖了被子,空调调到了适宜的温度。 她昨晚困得睡了过去,那时候段融好像还在屋里,跟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陪她。 她把手机捞过来,想问问他在哪儿。 这时候看见昨晚z给她发的一条消息:【你只要记住,你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沈半夏心里暖了下,嘴角浮起笑。打开另一个微信,给段融发:【你在隔壁?】 段融:【嗯,我去找你】 沈半夏:【不用,你忙你的吧,我感觉好多了,身上不疼了。】 段融:【开门】 这么迅速的吗? 沈半夏透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睡得凌乱的头发,给他发:【等会儿,我要洗澡。】 段融:【行】 她掀开被子下床,跑进浴室冲澡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吹干头发,素着一张嫩生生的脸去开门。 段融仍旧等在门外,一直没有走。 他把拿来的早餐放在桌上,打开盒盖。 沈半夏把脸庞头发别到耳后,手撑在桌沿,眼睛放光地去看早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我都爱吃。”她全指了一遍。 段融:“这世上有你不爱吃的东西?” “……” 沈半夏撇嘴,坐下来拿了个肉包咬了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她皮肤雪白,毛孔细小到找不到,不用任何脂粉修饰,清水出芙蓉的惊艳。偏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气质始终恬静,目光淡然。 段融靠在椅背上看她,她已经吃下了两个肉包,一个馅饼,半碗南瓜粥,还想去剥鸡蛋。 段融抢先把鸡蛋拿在手里,在桌上滚了滚,把鸡蛋壳整个扯掉,剥干净了给她。 沈半夏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半个,脸颊左边被撑得鼓鼓的,让人很想戳一戳。 段融看得失笑,倒了杯牛奶给她。 “外敷的药在哪儿?”他突然问。 沈半夏把嘴里的牛奶咽下去:“怎么,你想帮我敷啊?” “如果你想的话,”他悠悠地说:“我可以代劳。” 沈半夏脸上红了红,避开他视线:“不需要,我会让我朋友帮忙的。”说完补充:“女的。” “你觉得女的就可以?” “女的为什么不可以?” “这世道,男女都要防,”段融拽拽地翘着腿,背往后靠,胳膊搭着:“只有你未婚夫我,不需要防。” 他的目光太有压迫感,脸上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简单地看着她,就让她不自觉地想后退。 “行,那……那你帮吧。” 沈半夏豁出去了,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起身去把自己藏起来的药膏找了出来,往他那里一递:“给!” 段融抬头,看她:“你确定?” “确定。” 下一秒,段融突然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带着她进了卧房,砰地一下踢上门。 随着这声响,气氛陡然变得危险。 似能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样,沈半夏有种失重感,紧接着心脏剧烈地撞击,快要破开皮肉骨骼撞出来。 段融把她转了个身,让她正对门趴着。带着温度的手把她束在短裙下的t恤下摆扯了出来,往上拉。 短短一秒后,沈半夏的t恤被脱下来,扔去了一边。段融的气息贴近,就在她耳朵边:“碰疼你了告诉我。” 下一刻,段融沾了药膏的手指贴在了她后背肌肤上。 沈半夏几乎要打个激灵,撑在门上的手痉挛着握紧,咬牙忍住了渗到喉咙口的一声喘。 段融的手指在她后背游离,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文胸,往下看,能看到勉强挤出来的一点沟。肩带很细,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药膏湿湿凉凉,涂抹在她后背泛着红痕的地方,沾染了他的手指。 沈半夏闭上眼,想到自己跟他重逢那天,看到的就是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他的手修长细瘦,骨节分明,好看得带了欲感。 如今这只手就在她背上一下下地触碰着。 屋子里温度凉爽,她却热得出了汗,脖颈里尤其湿。 腰上突然一紧,段融把她翻了过去,两人视线对上。 段融低头看她,一只大手握着她的腰,不知道为什么,他气息也重,跟她的混杂在一起,快要把空气点燃。 “半夏。”段融认真叫她名字,手握着她后颈,迫使她抬起头。 他眸光很深,脖颈下让人无法忽视的喉结上下一滚,嗓音越来越哑:“要不要跟我接吻?” 第41章 坏透 门窗紧闭, 时间无限速地慢下来,尘埃在空气里旋转坠落。 从段融的那句话落下后,两人之间的温度急遽升温, 烘得人身上发汗。 沈半夏有了两秒钟的眩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刚才出现了幻听,其实段融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确实听到了那样的话。 段融这个人, 与人交往总藏了七分呼之欲出的戏弄, 天生多情的桃花眼从来没有真正地有情过。或许是因为她年纪小,他常把她当成有代沟的小孩子,每回都要逗她几句才开心。 沈半夏觉得是这样的,他又在逗她了。 她把段融推开, 有些不知所措地拿手捂着胸前, 一个防备的姿势。 段融的眼神变得清明, 躬身把扔在床上的t恤捡了起来, 给她套了上去穿好。她背后有伤,青紫了一片, 他担心会让她疼,动作轻柔小心地给她整理衣裳。 “吓唬你呢, ”他说:“别怕。” “谁怕了。”沈半夏不肯服输,不自在地躲开他乱动的手。 段融笑了声, 嗓音清浅勾人:“既然不怕, 那亲一下?” 沈半夏推开他,背对着他不肯看他, 脸烧得通红。 段融把她拉回来, 自然而然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笑:“脸这么红,这叫不怕?” “你烦死了!” 沈半夏把他推出去,关上门。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脑子里满是刚才他脱她衣服时的样子。 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啊! 她把衣服换掉,开门出去。 段融已经走了,屋子里变得空荡荡,好像是缺了什么。 沈半夏打迭起精神,跟着刘蓉去见被告和被告方律师。 被告马录二十岁左右,长相很清秀,唇红齿白。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眼底满是血丝。在听到原告方的诉求后,他崩溃地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扫了下去,指着刘蓉这边的人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人什么脏钱都赚吗!我是受害者,我他妈才是受害者!我被强/奸了你们懂吗!我他妈被强!奸!了!男人就不是人吗,男人被强/奸就只能被人笑一笑然后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 “你们为了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你们还是不是人,赚这些钱你们不觉得亏心吗!你们是想活活把我逼死吗!” 马录情绪失控,被他的律师拉走,一场会面就这样不欢而散。 看样子和解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开庭。刘蓉打算坐下午的车回去,回酒店收拾东西。 沈半夏心情不好,越来越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当律师。如今段融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总被针对的穷小子,公司里养了不少律师,个个还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人能再冤枉欺负他。 那她还有必要为了小时候的一个执念,坚持读法律吗? 经过一家琴店,里面传出悠扬的乐声。沈半夏往里看了看,见有学生模样的人坐在一架钢琴前弹奏。 她盯着看了会儿,直到方朗跑过来,拿手在她眼前一晃:“看什么呢?” 沈半夏回神,摇头:“你怎么没回酒店?” “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这边有家炸酱面店很有名,要去尝尝吗?” “好。” 沈半夏跟着方朗去吃饭,等面上来,方朗帮她把炸酱和菜码倒进碗里,帮她拌匀后给她。 他们两个坐的位置靠窗,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搭在窗沿,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烟灰已经积得很长。 段融透过窗户看店里的沈半夏,她吃一口面,软嘟嘟的嘴巴上粘了酱。方朗拿了个装着腊八蒜的小碟子给她,她拨浪鼓一样地摇头不肯吃。方朗笑着逗她,非要让她试试,她就是不肯,紧紧皱了眉头去打方朗的手。方朗笑得开心,没再逗她,抽了纸巾要给她擦嘴。 她虽然躲开了,自己接过了纸巾擦,段融还是看得眯起了眼睛,眼里寒意沉沉。 他拿手机给她打电话。 沈半夏犹豫了两秒才接起来:“干嘛?” 段融:“你跟谁在一起?” “朋友啊。” “什么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还能有什么朋友。” “男的女的?” “怎么了,要是男的就不可以吗?” 融夏 第50节 “不可以,”那边的人语气泛冷:“现在回去,半小时内我要在酒店看到你。” 电话被挂断。 沈半夏觉得莫名其妙,那人突然发什么疯。 她有预感似的往外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段融常开的车,只有一辆迈巴赫缓缓驶入行车道,又突然加速开不见了。 沈半夏心神不宁地吃了几口面,最后实在被段融最后的语气吓到,提了包起身:“方朗,我有事得先走了,你慢慢吃啊。” 方朗要跟她一起,可她已经跑了出去,随便坐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沈半夏跑回酒店,房间门口,段融斜靠墙站着,低着头,额发遮眉,身影被走廊里的顶灯照出一片昏昧的影子。 沈半夏走过去:“你让我回来干什么?” 段融抬头,眼光锐利,一只手从裤袋里伸出来,朝向她:“房卡。” 沈半夏把房卡给他。 刚进去,酒店服务员来送午餐。 是两份炸酱面。 沈半夏觉得这只是巧合,没有多想。 刚才她只吃了几口饭,肚子还饿着,坐下来要去拿炸酱。 段融在她旁边坐下,抢先把炸酱拿了过去,倒在碗里,又把菜码也都倒进去,三两下拌好给她,他又开始拌自己那份。 他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面。 气氛变得奇怪,但到底是哪里奇怪,沈半夏说不出来。 她没再想什么,拿了筷子吃面。一碗面见底,她嘴巴上沾满了酱汁。可段融嘴巴上就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所以是只有她吃相差吗? 沈半夏伸手去抽纸巾,段融唰一下把纸巾盒拿了过去,另一手拽住她椅子往前扯,直到两个人的椅子嗒地一声碰到一起。 他拿纸巾把她嘴角的酱擦干净,蓦地凑上来,离她很近:“你说,是那小子拌的炸酱面好吃,还是我给拌的好吃?” 沈半夏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你刚才看见了?” “是。” “你跟踪我?” “无意中碰见,”段融身体往后收,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在桌面上嗒嗒地敲了两声:“沈半夏,你朋友很多啊。”顿了半秒,补充:“男的。” “很奇怪吗?现在交朋友只能交同性吗?” “不是不能交异性,”段融眼里不见了半分戏弄,装着的全是冷戾:“可你不能交,我看着不爽。” 沈半夏心里动了下,表面上依旧是全不在意的样子:“有什么可不爽的,我跟你又不是真夫妻,只是被利益绑定在一起的而已啊。” “就算只是被绑定在一起的,你也属于我。”段融目光始终直视着她:“我这人很自私,凡是我的,别人不能碰一下。” 段融坐在她身边,那种痞里痞气的气质又出来了,脸上透着坏劲,眼睛黑沉,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沈半夏越来越发现,他这人的占有欲是真的很强烈。 即使不喜欢她,可就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就不许别人来碰。 不免开始想,他这样的人,等以后真的有了女朋友,对女朋友的占有欲是不是会更强烈。 只是这么想一想,她就要开始嫉妒了。 下午是跟段融一起回去的。 沈半夏第一次见他开迈巴赫,跟那辆莱肯一样,这辆车也是全黑色,设计低调,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挡风玻璃外加装了防爆膜,防窥性很好,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后排空间很大,沈半夏在车上无聊,东翻翻西翻翻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哪儿,隔板缓缓升了起来,阻隔开前与后。 她扭头,盯着隔板看了两秒,脑子里浮现出看过的一些霸总小说,把段融联系进去,怀疑他是不是在这辆车里,在这辆车的后座,当司机在前面开着车的时候,他在后面跟女人做/爱。 只是这么想一想,心里就猛地一沉,好像是被扔了块大石头。越想越不开心,她回头去找,想把这块讨人厌的隔板降下去。 可顺着找一圈,都不知道开关到底在哪儿,直到段融幽幽地告诉她:“总开关在后面。” 沈半夏不满地努了努嘴,不想再管了,靠回椅背看窗外。 车子驶上高架,又从高架下去,到了一处山体高速公路。这边暂时没有管控,常有车辆过来飙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两辆外型飞扬跋扈的超跑一前一后超了段融的车。 第三辆开过来,车窗降下,副驾驶里露出高峰那张略显憨厚的脸,可他人其实一点儿都不憨厚,那帮纨绔子弟群里泡出来的,没一个是善茬。 “融爷,那俩孙子都耀武扬威到家门口了,你这都能忍?”高峰扒着窗户,脑袋要凑出来半个,等段融降下车窗,说:“你不跟他飚一圈?” 段融瞥他一眼,神色极淡:“没见我车上有人?” 高峰的头往外伸得更狠,等看到沈半夏后,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得嘞,融爷就是会怜香惜玉啊。”头扭回去,拍了驾驶座上的易石青一下:“走着,咱替融爷干那俩孙子去。” “得嘞。”易石青把油门踩到底,极其张扬夸张的亮黄色兰博基尼如离弦的箭般朝着前面飞速驶去。 虽然段融的车速始终都很平稳,沈半夏还是下意识地拽紧安全带。父亲就是出了车祸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心底深处对车有种恐惧,稍微快点儿的车速都会觉得不安全。 段融在前面一处临时停车点停车,摘了安全带下去,打开后车门按下一个开关,隔板缓缓降了下去。 等他重新坐上车,沈半夏问:“你管那个干什么?” “你不是不开心?” “我……没有啊。” “脸都黑一片了,这叫没有?”段融发动车子,单手控方向盘,另只手肘搭窗沿,嘴角淡淡一勾:“沈半夏,你不会是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了吧?” “谁谁谁想不干净的了?” “主角还是我?”段融看她一眼,眼里笑意更浓,简直坏透了:“我跟人在后头做/爱?” “你闭嘴!”沈半夏没想到这人脸皮厚得什么话都说。 段融兀自好心情地笑,额朝外侧,如被精心雕刻出来的下颌线条更显利落分明,惑人心神:“要让你失望了,这种事我还没做过。” 片刻后,他补充:“以后可以跟你试试。” “……”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雨伞 在段融的话后, 沈半夏顺手拿起车上的抽纸盒砸他。 段融一动不动地受着,嘴角甚至勾着笑,坏得不行。 沈半夏其实松了口气, 又觉得自己很奇怪,就因为看的闲书太多就联想到了他身上,还因为联想而在心里怪他。 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回去后开始整理辩护词,但她完全没有心情,怎么想怎么觉得原告是活该, 没被打死已经算好的了。 这几天她常会做噩梦, 梦见马录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助纣为虐,不给他活路。醒来后一身冷汗,怎么都吹不散。 到了开庭那天,刘蓉凭借着自身业务的过硬和现如今法律的漏洞, 成功替原告争取到了三十万赔偿金, 如果被告不能在规定期限内还清, 就要面临五年左右的刑期。 沈半夏垂头丧气地走出审判庭, 刚才她全程都在祈祷对方律师能胜诉,但马录明显找了个饭桶, 没有为他争取到半点儿权益不说,还被刘蓉逮到了不少自相矛盾的点儿予以回击, 马录简直是被坑惨了。 不同于上次见面义愤填膺的样子,今天的马录精神状态很差, 像是被人抽掉了主心骨, 脸色惨白惨白。 沈半夏有点儿不放心,跟在他后头走了一段路, 最后见他走到了一座桥上。 桥下是条深水河, 马录翻到桥上朝下看, 愣怔怔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往下跳。 “马录!”沈半夏朝他跑过来:“你别做傻事啊,快先下来。” 马录跨坐在桥上,赤红着眼睛看她:“你别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姓刘的律师是一伙的,你们全他妈的是一丘之貉!挣钱挣得开心吗?我告诉你,你们得到的每一分钱都是在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三十万,把我卖了我都还不起,你们全他妈畜生!” 马录往下翻,认准了要往河里跳,沈半夏心急之下冲他喊:“我会帮你上诉的!我会帮你的!你先下来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胜诉。” 风呼呼地刮,马录身上的t恤被吹得鼓起。他人瘦得不行,单薄得好像只剩了一把骨头,又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没有一天好好吃过饭,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 “真的?”他眼里重新有了希望。 “真的,你先下来,我替你想办法,你不仅不用赔三十万,还能得到一笔精神损失费,你看这样行吗?” 马录趴在桥上,五分钟过去后,他爬了下来。 沈半夏往远处指了指:“那边有家餐厅,我们先去吃饭吧。” 马录跟着她走了。 一直到下了桥,进了餐厅,沈半夏才彻底松口气。为了压惊,她点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马录并没有吃饭的心情,问她:“你真的能帮我胜诉?” “嗯,我觉得还是有戏的,那个叫李岩石的就是有错在先啊,你打他是属于正当防卫,合情合理。” 沈半夏跟他分析一通,最后才说:“呃,可是,我还没有律师证欸。” 马录:“……” 两秒后,马录:“那你跟我这扯什么闲篇啊!” 他起身要走,沈半夏把他拉住:“等等等等,你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我还没有律师证,但我可以帮你找一个靠谱的律师,让律师帮你打赢官司,你放心好了。嗯……就是,律师费我还是要正常收的,毕竟我要吃饭。但我拿得不多,帮你打赢后我收一万块,你能接受吗?” 马录怀疑地打量她一遍。这丫头嫩得很,看起来还在上学,外表十分柔弱,完全跟干练律师这种行当挨不到边。但人确实有股机灵劲,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得让人先信了三分她是有手段的。 “那要是打输了?”他问。 “我分文不取。” “行,可以。” 沈半夏笑,跟他握手:“合作愉快。” 这是她自己争取到的第一笔单子,她想开个好头,只许赢,不许输。 她去找武平,说了自己想退出刘蓉律师团队的意思。武平见这丫头还是活得太理想了,多说了几句:“半夏,人还是要自私点儿比较好,尤其是律师这个行业,要是把对错看得太重,是不适合做律师的。” 沈半夏垂眸,唇抿了抿。 “我知道了老板,我已经决定了,不后悔。”她说。 她开始专注于替马录收集证据,又去找了不少律师,但每一个都不怎么好,请得起的业务水平太差,真有实力的她和马录又请不起。 融夏 第51节 忙得心力交瘁,晚上睡不着偶尔会跟z聊天,把马录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或许是老天帮忙,没过几天有位大神级别的律师找了过来,说他对马录的案子很感兴趣,想来做法援,免费为马录辩护。 这位班律师的大名沈半夏早就听说过,对他如雷贯耳,他的诉讼水平如果在国内排第二,那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但是近两年听说他已经早早退休享受生活,不再管诉讼案子了。 看来传言确实不可信。 沈半夏跟着去了班兴昌名下的律所,每天都会准时过来,听他分析案情,从各个角度讨论马录胜诉的可能性。 她感觉自己在班兴昌这里学到的,要比在学校里一年学到的知识还要多。 “老师辛苦了,您喝茶。”沈半夏狗腿地泡了茶端给班兴昌。 班兴昌看她一眼:“别这么叫我,我可没收你当学生。” “啊,您没收吗?”沈半夏故作疑惑:“您这几天有问必答倾囊相授,那么用心地教我,不就是为了要把我培养成跟您一样厉害的大律师吗?” 班兴昌:“……” “老师,您的教导我都有听进去,我一定好好学,不会给您丢脸的。”她笑得真诚。 班兴昌无奈摇头,心里腹诽段融的这位小未婚妻机灵的简直没边了,怪不得能把段融收得服服帖帖,为了她不惜三顾茅庐请他出山。 晚上下了雨,沈半夏从律所出来,去楼下一家便利店买了伞。 账户里的钱不多了,她不舍得打车,去前面搭公交。 走到一条幽僻的街道时,段融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他会开车过来接她。 沈半夏说了自己的位置,等挂断电话,她撑着伞站在路边,仰头看伞沿外的雨。路灯把雨丝照得争先恐后,像一场混乱的舞蹈。 她的小白鞋被地上的积水浸湿,雨水渗进去,两只脚湿湿的。想到有一天学校放学,天降暴雨,她没有带伞,爸妈去了外地出差,把她暂时交给了邻居照看。那家邻居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一时把她忘了。 她没有带伞。每次带伞天就不会下雨,不带伞的时候偏偏下雨,她总是这样倒霉。 她冒着雨往外走,雨水淋湿她的头发、衣服、鞋子,脸上戴着的口罩也湿哒哒。 撑着伞的同学从她身边一路欢笑地跑过去,有人看到她被淋得落汤鸡一般,指着她笑,问她为什么不跑。 沈半夏觉得没什么可跑的,前面也在下雨,又不是跑起来就不会被淋了。 段融应该已经走了。在一场混乱的事故后,段家二公子段盛鸣断了两条腿,段融被段向德承认了血统。他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学校了,校园论坛里的人说他不会再来了,要转去贵族高中读书。 可那天,沈半夏在走出学校不远后,看到了他。 段融撑了把黑色的伞,握着伞柄的手骨节突出,手背上青色静脉明显。在略冷的天气里穿了件短袖黑t,黑色长裤,脚上踩了双黑色板鞋。他常穿的衣服颜色不多,基本非黑即白,每每如是。 看到沈半夏,段融朝她走过来,伞帮她举过头顶。 “怎么淋湿了?”段融俯身,把她脸上粘的湿哒哒的头发拨开:“你爸妈没来接你?” 沈半夏睁着一双蕴着水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以后就要一个人回家了。”段融把伞放到她手里,让她握好。他一半身体到了伞外,背后t恤被倾盆而下的大雨顷刻间淋湿:“好好照顾自己,哥哥走了。” 段融把她脸上的雨水擦干净,起身,身体从伞下完全退出去。他不顾瓢泼般的大雨,迈步离开。 大雨争先恐后浇在他身上,把他干燥的身体浇得湿透。 地上溅起雨雾,遮挡住他的背影,他由深变浅,最后完全看不到了。 那是沈半夏年少时期最后一次见到段融,从那以后,有七年时间,段融彻底退出了她的生命,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奇怪,段融明明只在她年少岁月里断断续续地出现过两个月,却让她放不下了七年。 喜欢他喜欢到一度觉得人生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的时候,只要想一想他,就会觉得其实还是值得的,因为这个荒芜人间里还有他。 雨一直没有停下的趋势,可能是路上堵车,一直不见段融过来。倒是马路对面停下来一辆车,很久没见的吴政从车上下来,朝她这边走。 沈半夏往后退,攥紧伞小跑着赶紧离开,或者起码到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这边的街道安静得像个坟墓,连路灯都微弱。 “半夏!”吴政在后面喊她:“你跑什么,别跑了!” 沈半夏继续跑,跑得狼狈。风很大,吹着伞往后飘,她抓不住松了手。 湿凉的雨扑在脸上,随着奔跑的力度,雨滴砸在脸上很痛。身后像是有怪兽在追,她不能停,在深夜的街头没命地逃,直到脚下绊了一脚,她整个人摔出去,膝盖被坚硬的路面磕得掉了一大块皮,手心也磨破。 “半夏!” 吴政已经追了过来,在她企图爬起来时拽住她的胳膊:“你跑什么,我就是来跟你说句话而已。”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沈半夏想把他的手甩开。 “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 吴政这人就像狗皮膏药,即使已经被明确告知她不可能喜欢他,还是一直死皮赖脸地追求。像这种男人内心大多数都很阴暗,沈半夏避之不及。 “你只要放过我,别再一直缠着我,我就不会讨厌你。”沈半夏去掰他的手。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就算是条狗都该知道羞耻了。吴政眼里滚过怒色,拽着她不肯放手:“沈半夏,就是因为你我才跟我女朋友分手的,你总要负责!” “你神经病啊,我有让你分手吗?” “不是你勾引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沈半夏想笑:“吴政,你就是个疯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今天一次性说清楚。如果还是要让我跟你在一起,我跟你说这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你继续再这样骚扰我,我一定会报警。”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报,”吴政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拽着往前拉:“软的不吃非吃硬的是吧,行,跟我走,我今天非把你关起来,让你知道厉害!” 沈半夏完全抵不过一个男人的力气,踉跄着被他往前拉。膝盖上流了大片血,血珠冒出来,被雨水混合着往下滑,掉进她鞋子里。 马路对面一阵风般跑过来一个男人,那人穿了身黑色的衣裳,黑衬衫,黑色西装裤,黑皮鞋,同样的黑色着装,但已是跟那年不同的打扮,多了种成熟的气质。 路上有辆车在暴雨里疾驰而来,眼见要撞到他,他一刻都没有迟疑,赶在千钧一发间跑过马路。 汽车司机心有余悸,都开出老远了还要探出车窗指着他骂:“你他妈不要命了!” 那人充耳不闻,依旧往前跑,极力缩短与沈半夏这边的距离,跑到护栏处单手一撑,身体已跃了过来,两步跑到吴政面前。 吴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手里拽着的女孩已经被段融抢了过去。 手中空了下,吴政回头,鼻子猛地一痛,脸上已经挨了那男人一拳,被打得直朝地上扑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大雨 吴政仰躺在地上, 大雨噼噼啪啪往下砸。他摸了摸脸上的血,艰难地爬起来。 段融还要动手,沈半夏怕他会惹上麻烦, 不想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她跟人打架,拉住他把他往后推,摇头:“我没事!我没事,你别生气。” 段融无法不生气,鹰隼般冷极了的双眸看向吴政。想到刚才开车过来, 他看见吴政在后头追着沈半夏, 害沈半夏跌了一跤,膝盖上跌出了血。 段融心情奇差,朝吴政走过去,一把拎住他衣领:“你他妈谁啊, 刚才你想带半夏去哪儿, 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吴政眼前一阵阵发晕, 人都看不清楚, 更说不出话来。 “老子问你你想带半夏去哪儿!” 段融冲着他脸又闷一拳,吴政摔趴下去, 脸上剧痛,嘴里涌出血。 段融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狠, 这源于他十八岁之前的成长经历,整日活在混混堆里的人, 虽然并没有沾染那些恶俗的气质, 但他全身上下都带着让人退避三舍的阴狠。 吴政好不容易缓过了点儿神,总算看清了这男人就是上次在海岛城市的酒店门口, 他看到的那个把沈半夏扯进怀里的人。 当时他只是远远觉得有个女孩很像沈半夏, 要走过去看看, 但段融事先把那女孩抱进怀里,掀起眼皮,满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阻止他靠近。 那时候吴政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人。 靠着在律所里挣工资吃饭的贫苦大学生,怎么可能跟段融牵扯上关系。 却原来是他想错了,那女孩真的是沈半夏,她真的搭上了段融。 吴政好不容易缓过口气,脑中飞快权衡了下现在的情况,决定认怂:“你误会了,我只是见这女孩一个人在雨里走,想送她回家而已。” “想送她回家?”段融冷嗤:“老子现在送你回老家信吗?” 段融拿出手机拨电话,报案的同时抬头看路边的监控。很快警察过来,其中负责这片治安的警察队长认识段融,过来跟他打招呼。 段融一言不发朝他伸手,周队这才想起来,把带过来的一袋子药拿了出来。 “段融,这怎么回事,人你打的?”周队替段融打伞,又被他一个眼神示意,把伞换到了沈半夏头顶。 段融拿碘伏把沈半夏手上破皮的地方擦了擦,喷上药,贴上纱布,又半蹲下去给她处理膝上的伤口。 沈半夏全程一声不吭,只是疼得微微发抖,额上一阵阵地渗冷汗。 周队看得稀奇,段融还从来没有这么卑微地照顾过谁,大雨天里能半跪着给人处理伤口。 纱布粘好,段融起身,接过周队的伞替沈半夏举着,下巴朝半死不活的吴政那边一点儿:“那狗东西怎么判?” 周队:“这个还不好说。” “我现在就让你先说。” “这个……”周队琢磨了下措辞:“顺利的话,能关几天吧。” “所以就是还有不顺利的情况?”段融虽然跟周队说话,眼神却一直放在沈半夏脸上。她唇色发白,身上一阵阵地抖,眼里光线稀薄,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段融把她搂过来,手臂横亘在她腰间,支撑着她的重量。 “毕竟他顶多属于猥亵未遂,这不好判。而且,”周队看了眼满脸是血的吴政:“你把他打得也太狠了,至于动这么大气吗,连累到你怎么办?” “我没把他打死,就已经是看在你周队长的面子上了。” 段融把伞塞到沈半夏没受伤的那只手里,等她拿稳,抄着她腿弯把她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带她离开。 有警员看见他离开了现场,过来问:“周队,不用请他去警局吗?” 周队瞥这警员一眼:“这事儿你不用管。去盯着吴政,先带他去医院,别让他跑了。” …… 雨一直没有停下的趋势,且还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很响。 沈半夏伸长胳膊替段融举着伞。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裙子,露出的一条胳膊很细,在暗夜里泛着冷光色的白。胳膊上满是水珠,举了一会儿后手上就没力气了,手腕开始颤。 “不用给我撑,”段融低头看她:“给你自己撑。” 沈半夏不听,依旧把伞高举过他头顶。还好很快到了停车的地方,段融把她抱进副驾驶,从后座找了条毯子给她裹上,调低了椅背让她休息。 两个浑身全都湿透的人往车里带进一股水汽,沈半夏裙角有水滴往下滴滴答答地淌,弄脏了他昂贵的车。他全不在意,抽了纸巾给她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水迹。 融夏 第52节 大雨一直下着,车里很安静,不太能听见外面的雨声。沈半夏半睁开眼睛看他,透过一重重时光的轨迹,看到了那个在大雨中往她手里塞了把伞,离她而去的段融。 她身上发冷,胃一阵阵地抽痛。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太能分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眼前所看到的是真的段融,还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的唇蠕动了下,眼光动了动,声若蚊蝇地开口:“段融、”过了半秒,把另外两个字叫了出来:“哥哥——” 段融的手蓦地停下,视线从她沾着水的脖颈往上移,落进她迷蒙的眼睛里。 当着他面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这么喊他。 “段融哥哥,”她又叫他一遍,声音越来越小,脸色很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极慢地说:“你去哪儿了,我很……”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昏睡了过去,段融右耳贴近她嘴巴,还是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 沈半夏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有护士过来查看她状况,笑道:“沈小姐您醒啦,”扭过头冲房间外在打电话的人说:“段先生,沈小姐醒了。” 段融挂了电话进来,沈半夏没来得及收视线,一眼与他目光相接。心底莫名地颤了下,略显慌张地把视线扯回来。 护士出去,把门替他们关上。窗帘开着,外面天色已亮。 沈半夏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是早上六点,所以她昏睡了一夜。 她想从床上坐起来,段融扶了她一把,问:“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腿刚搭下去,段融把一双新买的鞋拿了过来,帮她穿。 鞋子大小合适,款式是她常穿的平底小白鞋。 她想起昨晚没完没了的大雨,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湿衣服被人换了,如今正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睡衣。 眼前浮起那天段融毫不客气地一把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手指在她背上来回流连着帮她擦药,整个过程都坦荡得好像他并不是在脱女孩子衣裳吃女孩子豆腐,而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那时候好歹没有被他看光,可她低头盯着自己胸部,感觉到现在她并没有穿内衣。 她觉得是段融这个没脸没皮的给她换的,满脸控诉地看他:“你又脱我衣裳了?” 段融抬眼,看她一会儿,笑:“我脱你一次衣裳,让你印象这么深刻?” “……” “要让你失望了,”他用下巴颏往门口的方向一指:“刚那女护士给你换的。” “谁失望了!”沈半夏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兽,随手摸到床上的枕头丢他。 段融全不在意,接了枕头放在一边,拿了洗好烘干的衣服给她:“换上,我带你去吃饭。” 他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沈半夏换好衣服,护士敲门进来,把医生开的药给她。 沈半夏并不记得自己有生什么病,被段融送过来已经很莫名其妙了,问:“这些是什么药?” “你胃不好,要调理一阵,这些都是养胃的。记得三个月后来医院复查,还有平时吃饭要规律,不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胃伤害很大。” 沈半夏不安地攥了攥手心:“这些你们也跟段融说了?” “对呀,段先生都知道了,”女护士把她的药分门别类装进袋子:“段先生很关心你,昨晚一直在照顾你,到现在了还没睡过觉呢。” 女护士满眼羡慕地看着她,光是想想昨晚段融对她无微不至的劲儿,眼前就冒起一阵粉红泡泡。 沈半夏隐隐约约想起来昨晚自己醒了几次喊口渴,每次都有人把她扶起来喂她喝水。茶水温热又甜甜的,好像是被人放了蜂蜜。 蜂蜜是养胃的。 糟了,所以医生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他肯定该知道她胃不好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胃不好是正常的吗? 她只能拼命安慰自己,应该不会被怀疑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许有点儿小毛病了?而且平时只要在外人面前,她都是一副胃口很好很能吃的样子,不会有人知道她私下里的时候胃口是很坏的。 段融带她去了附近一家粤式早茶店,几乎每样餐品全都点了一份,满满摆了一桌子。 她看一眼,说:“你真拿我当猪养啊,这么多再来十个人都吃不完。” “吃不完就丢,你捡自己喜欢吃的就行。” 好一个霸道总裁式的回答。 沈半夏腹诽,拿了个奶黄包咬了口,眼神往手机上瞟。这几天她都是很早去律所上班,收集资料撰写辩护词。二审很快就会开庭,她没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我吃饱了,先走了。” 她随便喝了几口粥,拎起包就要走,肩膀却被人按了下,她重新坐回椅子。 段融的手仍搭在她肩膀上,没有拿开的趋势:“干什么去?” “去……去玩啊。” 段融瞥了眼她膝上贴着的纱布:“你伤还没好。” “一点儿小伤而已,已经完全不疼了。” 她作势要踢下腿证明自己没事,还没动,膝盖被人握住。 段融手的力度很轻很柔,完全没在她伤处上使力,但她动都动不了了。 “别跟我闹。”他拿公筷夹了只虾饺给她:“慢慢吃,吃饱了我带你出去。”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满透着威胁人的劲儿,好像她如果不慢慢吃他就会让她快快死一样。 沈半夏乖乖地又吃几口饭。段融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柔地盖在她受伤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发送:【班老,今天我家小姑娘要休息一天,劳烦您费心放她一天假。】 收到消息的班兴昌吹胡子瞪眼,可还是依照段融的意思给沈半夏发了条消息:【今天我要去钓鱼,律所放假一天,你在家休息吧。】 沈半夏看完消息,不再有需要工作的紧迫感了。这时候察觉到膝盖上的热度始终不减,她身上痒痒起来,脖子里蹿起一阵热意。 这男人为什么每次跟她有身体接触都那么自然,吃豆腐吃得浑然天成,好像原本就该这么做一样。 她的腿动了动:“拿开。” 段融看她一眼,收手,但是下一刻把身上一件高价定制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她腿上。 店里过低的冷气无声运作着,带有男人体温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腿上,她两条腿一点点暖了起来。 她低下头,想了想,主动提起另一件事:“在南区那天,那几个打手其实是范洪博找的,我有听见他们谈话。” “我知道,警局那边审出来了。” “那范洪博现在怎么样了?” “被保释了,他爸找了人,砸进去不少钱把事儿给平了。” “那他会不会继续找你麻烦?”沈半夏很担心。 “他被家里人送出国了,”段融不是很在意地说:“有段日子回不来。” 沈半夏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咬了口奶黄包,又说:“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跟你结仇的。” 段融看她一会儿,伸手把她嘴角一点儿油渍擦掉:“别跟我说对不起,他人是我打的,跟你没关系。就算真的有关系,你是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沈半夏心跳不止,不仅因为他手指的触感,更因为他这些话。 吃了饭段融带她回去,并没有带她回家,而是把她带到了天晟集团总部。 沈半夏坐在车里,仰头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问他:“你把我带这里来干什么?” 段融看了眼腕表:“四个小时后是午餐时间,你留在这,我能看着你吃。” “……” 他对劝她吃饭这件事是有什么执念吗? 沈半夏把腿上搭着的外套拿起来,膝上贴着的纱布被碘伏浸得发黄,她吓得赶紧翻过外套看,里面果然有处地方颜色深了下,被沾染上了。 段融这人有洁癖,这衣裳又肯定不是她这种凡夫俗子能赔得起的,她顿时有些慌神,心里凉了半截,抬头看他。 段融浑不在意地把衣服拿了过来,穿上,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 “那个,衣服好像被我弄脏了。”沈半夏跟在他身边往公司里走:“要不你脱下来,我帮你送去干洗吧。” 段融站在电梯前,侧过头看她一会儿,突然俯低头,鼻尖凑在她颈中吸了口气。 “哪脏?”赶在她躲避之前,他已经直起身,单手插进裤子口袋:“不是挺香的?” 沈半夏石化,心口似被人倒了一汪热热的温泉。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段融往前走,伸手在她腰后揽了一把,带着她进了电梯。 沈半夏低着头,拇指抠着食指,脖子里蹭蹭往外冒热气。从段融这边往下看,能看到她浓密蓬松的发顶,高高扎起来的马尾辫,带了一点儿红的耳朵。她脖颈修长,身上皮肤白得泛着冷光,裙角下两条腿细又笔直,线条流畅。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能看得出她的漂亮和美好。 眼前浮现起昨晚自己刚停稳车,远远看见有个男人拉着她在大雨里走,她拼命挣扎,绝望地冲着空荡荡的马路大喊救命,直到看见他朝她跑过去,她眼里才重新聚起光亮。 手还在她腰间横着,段融用了些力气,把她往怀里收了一把。沈半夏吓得抬头看他,随着往前的动作,白色板鞋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皮鞋。 沈半夏慌得低头看,生怕在他鞋上踩出了印子,脚往后退了退。 段融又跟过来,黑色皮鞋抵住她的白色板鞋。她紧张得要死,可即使在这种时候都能分出心神去想,他身上好香。 “跟昨晚那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问。 “就、就最近。” “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看见我了,就开始缠着我,我跟他其实一点儿都不熟。” 她生怕被段融知道自己在平忧事务所工作,说话时没敢看他眼睛。因为两个人离得极近,他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缠过来,让她心里越来越乱。 “以后不管去哪儿先告诉我,我会派车送你。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听到他的关心,沈半夏心里甜丝丝地,侧头忍了忍嘴角的笑:“哦。” 段融仍旧看着她,眸光炙热,视线仿佛带了温度。 沈半夏被看得脸红,有种下一秒,他就会亲下来的错觉。 但其实不是错觉,段融真的想亲她。 他不太忍得住,低头朝她接近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尤秘书和崔助理在外头站着,一眼看见电梯里几乎快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尤贤和崔山赶紧装成看天看地,总之就是不往前看。 融夏 第53节 沈半夏也看见了外面的人,心虚得好像自己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耳朵更红了,侧身离段融远了点儿,走出电梯。 动作被打断,段融拿舌尖不满地顶了顶腮,冷觑了外面那两人一眼,跟在沈半夏身后走过去。 尤贤和崔山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眼里读出他们两个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惹大boss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动了 一整个上午沈半夏都在公司, 待在段融身边。 她窝在沙发里看书,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段融叫起来。 桌上摆了饭,其中有一道鱼香肉丝, 因为这道菜里有胡萝卜,所以她虽然蛮喜欢菜的味道,但也从来都不吃。可今天这道鱼香肉丝很奇怪,没有胡萝卜,而味道跟一般的鱼香肉丝没有什么差别。 她多吃了几口, 到最后手边被人送过来一杯果蔬汁, 她拿起来喝。 味道甜甜的,很清爽,她随口问了句:“这个是什么做的?” 段融:“萝卜,加了点苹果和蜂蜜。” 沈半夏难以置信地盯着手里的杯子看, 不能想象原来胡萝卜也可以不让人讨厌。 吃完饭她想走, 段融没让, 仍让她留在公司。 这个人越来越奇怪了, 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沈半夏乐得留在他身边,时不时看他一眼养养眼。 午后公司里很静, 员工们基本全都在午睡。可段融仍是没有闲着,坐在电脑前在看一份报告。 沈半夏想到护士说的, 他昨晚一夜没睡。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走过去, 手往电脑屏幕上一盖, 小小一个巴掌盖住了一部分密密麻麻的字。 段融靠在椅里,抬眼看她。 “好困啊。”她故意打个哈欠:“你去睡会儿觉吧。” “你困, 让我睡觉?”段融侧了侧额, 眼里的坏劲儿又出来了:“知道了, 想让我跟你一起睡。” 没等她说什么,段融已经起身,一只手横在她腰后把她抱起,带着她直奔后面的休息间。 沈半夏双脚倏然离地,反应过来后,忍无可忍地扑腾了两下:“段融你流氓!” 段融把她往床上一搁,脱了她脚上的鞋,抱着她往床里躺。 “我要真是流氓,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全须全尾?” 段融捏着她下巴往上抬,拇指指腹在上头蹭,眼神如一把勾子般在她脸上各处游离,最后落在她领口下露出的两道深凹下去的锁骨窝上。 他眼眸明显地深了下,足足有五秒钟过去才终于回神,拿过被子把她裹进去,他隔着被子把她搂着:“睡觉。” 两人不再有肌肤上的接触,但沈半夏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咬咬牙,说:“段融,你要总这样,我会误会的。” 他闭着眼,声音带着懒:“误会什么?” 沈半夏不说话,只是心跳得很快,蝶翼般的睫毛往下垂着,小小声地说:“没什么。” 她闭眼,让自己快点睡着,不要多想。段融会对她好,只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温柔,因为她年纪比他小很多,他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妹妹,因为康芸临出国前不只一次地拜托过他,要好好照顾她。 只是因为这些原因,而完全不会是因为喜欢她。 因为在他面前时,她骨子里带着自卑。 屋子里窗帘拉着,灯也都关,中央空调舒适地吹着冷气。沈半夏窝在被子里,外面段融横过来的一条手臂已经收回去,但人仍在她身边躺着,她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心里一片平静,很快睡着了。 陷入睡眠的那一刻,耳边模模糊糊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如果不是误会呢?” …… 等她睡着,段融从床上起来,拿起震动不止的手机,去外面接电话。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略有苍老的声音:“公司最近怎么样?” “一切正常。” “好好盯着,”对面男人咳嗽了一阵,再开口时气息有些弱,说一句话要歇半天:“我听说,你对你那个小未婚妻很满意?” 段融蹙眉,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那小丫头是什么人,我想你都已经清楚了。严琴找来的你觉得能是什么好人吗?她接近你肯定是有目的,至于什么目的我总有一天能查清楚。你看她长得漂亮,想跟她玩玩,这我不反对,”电话对面的人停了停,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可你绝不能对她动真心。” 电话被挂断。 段融低着头靠墙站,额发下一双眼睛愈发黑沉,一层一层的沉戾滚过去,最后风平浪静,只剩了一点儿淡淡的寒凉。 沈半夏还在里屋睡着,被子里露出来的一张小脸漂亮得让人心软。 段融伸手想摸摸她,快碰到她的脸时收了收指尖,往旁侧移了移,把她脸庞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她的耳朵小巧,薄薄的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痣,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耳洞,但她耳朵上并没有打耳洞,平时从来不会戴耳饰。 段融的拇指与食指轻轻在上面捻了捻,她蠕动了下嘴唇,脸动了动,殷红的唇瓣张开,含糊不清地叫了四个字。 “段融哥哥——” 他无声地笑,温柔看她:“平常让你叫你不肯,睡着了倒是叫得欢。” 小姑娘又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抿了抿唇安静地睡,像个乖巧的孩子。 段融脑子里回响起刚才任中卫的话。 “你想跟她玩玩,这我不反对,可你绝不能对她动真心。” 段融冷嗤,下一秒,唇角往下沉出冷绝的弧度,眼里滚过浓重狠意。 ——“动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 沈半夏睡了大半个小时醒来,段融已经不见了。 “不好好睡跑哪儿了!”她气鼓鼓地赤着脚下地,要出去找他。 段融已经推门进来,看了眼她没穿鞋的脚。 “地上不凉?” 段融直接把她抱回去,放在床上。 最近他抱她好像成了件家常便饭,稍不留神就要被他抱一抱。她每次都会剧烈地心动,完全没有习惯他随手的习惯,跟他有身体接触这件事就像一个炸弹,随着接触范围越大,接触地方越敏感,炸弹等级就越高,爆炸范围是她的心脏。 但她每次都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好像真的是个在国外开放风气下长大的姑娘。 段融半跪在她脚边,找来鞋给她穿,帮她系鞋带。她刚睡醒,人有点儿没精神,哈欠打了好几个。 她手伤着,不能碰水,段融洗了条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她脸上一点儿妆都没有,皮肤又白又嫩,牛奶一般,稍用点儿力都担心会不会掐出水来。 擦完脸又帮她擦手,动作耐心温柔。沈半夏从没有被人这么细致地照顾过,眼睛落在他身上偷偷看他,等他看回来时赶紧收视线。 段融带她出去,她没走几步,脚上的鞋带散了。 段融蹲下来重新帮她系。 刚好有女员工敲门进来,一眼看见平日里清高孤傲的小段总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帮一个小姑娘系鞋带。 女员工倒吸口气,想走,但“段总”两个字已经叫出去了,现在装没看见就太假了。女员工只能硬着头皮说:“段总,资料整理好了。” 段融依旧在耐心地帮沈半夏系鞋带,闻言连人都没看,朝办公桌那边示意了下:“放那。” 女员工搁下资料,出去以后激动地找小姐妹说刚刚自己的所见所闻。她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康家千金的真容,激动得嗓子都要劈了。 “长得真的好漂亮,皮肤白得发光,跟她一比我就是从非洲回来的。身材也好,腰细屁股翘,两条腿线条超绝的你是没有看到!胸看着是不怎么大,可人家年纪还小,跟咱们小段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总能二次发育的啊。还有还有,她眼睛也超级漂亮的,又亮又大,水灵得不行!总之完全就是跟仙女一样,我以前根本想不到什么人能配得上咱们小段总,今天算开了眼,他们两个在一块超配的!” 朋友在一边问:“那要是跟万珂比起来,哪个跟段总配?” “当然是半夏!万珂那女人一脸精明相,我瞧着就不喜欢。” 刚说完,电梯叮地一声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带着一名高挑美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美女摘下墨镜,一双妩媚的柳叶眼露出来,眼睛依旧化了很浓的烟熏妆,唇上厚涂了赤豆沙锻光色口红,明艳得仿佛一个能媚人心志的女狐狸精。 是最近在电影圈里风头大盛的女明星万珂。 市场部皮主管过来接待,刚才的员工赶紧收声,去一边忙自己的事。 万珂前段时间主演的一部电影在国际上拿了大奖,这让她直接从一线小花的位置一跃进入国宝级女演员行列。在她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成就的,国内只有她一个,往日里跟她竞争的几个小花现在已经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了。 皮主管敲定了万珂为公司下个季度主推的一款产品做代言,只是这种事一般由明星经纪人来负责就好,不明白万珂为什么会亲自过来。 万珂带来的经纪人黄姐跟皮主管过来交涉,提出万珂签约的事要跟段融亲自谈,否则恐怕会有变化。 之前两方的合作问题一直谈得很顺利,万珂暗示这边可以把她下凡代言的消息放出去,对两方都有好处。皮主管也照做了,后来公司股价果然有了一小波提升,如果这时候合作取消,天晟的名誉会受到影响,到时候的损失就不是小数目了。 皮主管还想保住自己的饭碗,认为段融跟万珂见一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年头谁会跟美女过不去,还是这种美得天崩地裂的大美女。 皮主管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等得到允准后,推门把万珂请进去。 段融正帮沈半夏换腿上的药,听见来人后也不抬头看,拿棉签蘸了碘伏在女孩伤处小心擦拭,喷上药,贴上纱布。 沈半夏倒是发现了万珂,抬起头,看出万珂的神情中带了很重的危机感。 万珂不看她,只看段融。段融一向是个太过孤傲的人,很少有瞧得起的东西,这世上大多数人在他眼里恐怕连蝼蚁都不如,即使是在他落魄的那些年,他也依旧在拿看死狗一样的眼神看待这个世界,想让他低头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是现在,段融放低了一切姿态,半跪在一个女孩面前,细心地帮她换药。 万珂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错位 万珂踩着高跟鞋, 朝段融那边走过去,维持住平静的嗓音开口:“段总。” 段融知道是她,没有给她任何眼神, 收拾了药品起身,把沈半夏从沙发里拉起来,朝休息室示意了下:“你去那。” 融夏 第54节 他们有公事要谈,沈半夏在这边成了多余的一个。她没说什么,转身, 去了后面休息室, 关上门。 这边隔音做得很好,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她的心一直吊着,心神不安地坐在沙发里,眼珠一动不动, 手心出了汗。 直到手机响一声, 她拿起来看。 z:【在干嘛?】 段融闲闲散散地躺靠在老板椅里, 懒听着万珂和她经纪人的话, 注意力一直放在手机上,发完在干嘛三个字, 等了几秒,小骗子的回复已经过来。 小骗子:【在被金屋藏娇】 段融呵笑出声, 笑意一直漫进眼睛里。 皮主管看得奇怪,小段总是从来不会这样笑的, 他要不就是满含讽刺地笑一笑, 要不就是皮笑肉不笑,而很少这样温柔地笑。 黄荔喋喋不休地在为自家艺人争取更多利益, 段融始终没怎么听, 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跟人聊微信, 一副痞子样。即使这样都完全不妨碍他身上强大的气场,黄荔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顶尖经纪人,在他面前时都先露了三分怯。 段融手机里收到小骗子的第二条消息:【顺带看看未婚夫跟他前女友是不是在藕断丝连】 z:【你就这么确定你未婚夫跟那女人曾在一起过?】 小骗子:【不确定,可这件事好像是别人都默认的。】 z:【别人都默认的不一样是真的】 小骗子:【你说的对,可是还有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段总,”黄荔见段融的心思一直在手机上,怀疑他有没有在听:“不知道您晚上有没有时间?” “没有。”段融干脆利落地拒绝。 万珂的气压变低,黄荔最怕这位姑奶奶发火,赶紧接着劝:“段总,我们万珂是很有诚意的,就是想跟您去吃顿饭而已,聊聊这次的代言合作。如果不跟您详谈的话,万珂心里没底,那这次的合作恐怕……” 黄荔原本是想借着工作的事为万珂争取一把,让万珂能跟段融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然这妮子脾气这么大,是不会心甘情愿替她挣钱的。 可是下一秒,段融已经绝对算不上心平气和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不见了一丝笑意的眼睛看向皮主管,问:“谁请的她做代言?” 皮主管打个寒战,解释:“万小姐在国际上知名度很高,如果由她来做代言对我们的产品……” “我问你是谁请的。”段融打断。 “是……是我。” “皮主管,你是不是没有听过网上那些传言,现在有多少人认为我跟万小姐曾经不清不楚过,你不替我避险还主动把炸弹往我手里送,你是觉得群众已经变了一批,不再喜欢看热闹了是不是?”段融俊逸的眉微挑:“还是你觉得我心甘情愿当这个冤大头,乐得被群众讨论桃色绯闻。” “段总,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万小姐的事你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下一季度主推产品主要针对高端人群,万小姐粉丝群主要集中在十岁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群体,剩下的一些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宅男,你认为这些人有几个有能力为她砸钱?” 万珂的脸色已经青了,黄荔赶在她大吵大闹前出声:“段总,话不能这么说吧。” “我现在没跟你说话,”段融冷冷瞥她一眼,回头,继续:“皮主管,万珂已经签了代言人这个消息你是怎么放出去的,你就怎么给我收回来,要是收不干净,你就收拾东西走人。公关部张经理会协助你办成这件事,有什么事你去跟他商量。” 段融在公司内线电话上拨了个号码,对着那边吩咐:“让张俊安来见我。” 张俊安很快过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紧绷,万珂和黄荔脸上神色很僵,皮主管战战兢兢地站在段融面前,冷汗渗了满额,而段融散漫地窝在老板椅里发消息,不知道是在跟谁聊天,从他嘴角含着的笑来看绝对不是在谈公事。 张俊安上前:“段总,您找我?” “网上有关于我和万珂的消息你有没有见过?” 张俊安没防备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半天才回:“见过。” “给你一个月时间把这些不实新闻封锁,如果再有谁敢在网上胡说八道,别管事情大小一律发律师函。” 张俊安劝:“段总,这么做会消耗掉太多人力和资源,网民们一向喜欢在网上讨论些花边新闻,对付这些流言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置之不管,等时间一长他们等不到想看的结果,谣言会不攻自破的。如果越去压制,反倒越会激起网民的逆反心理,让更多人参与进讨论。” “这些事情是你要解决的,否则我雇你来干嘛?”段融瞥眼看他:“对一个假消息置之不理,过个几天或许真就没人再记得了,可要是有人整天在网上引导发言制造热度,事情就永远不会有解决的一天。” 段融意有所指的话让万珂再也坐不住,从沙发里起身朝他走过去:“段融,你至于这样吗,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你看,还没怎么着呢假新闻又来了。” 段融揉了揉太阳穴,起身,两手插兜朝万珂走过去,在她身前半步远时停下。 万珂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气,认出那是他常用的一款男士香水。这个牌子大牌到就算有钱都不容易买到,她曾经为了讨好他专门飞去法国奔波了两个多月,找了不少人碾转见到那名调香师,买了瓶香水当生日礼物送给他,但是他没有收。 万珂的个子算是很高挑了,踩着高跟鞋更是直奔一米八,即使如此还是比他矮了很多,在段融接近她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袭来。 “我跟你在高三那年认识,”段融趁今天这个机会,把所有事情跟她说清楚:“你弹了首曲子很好听,我去找你是想让你重新把那曲子弹一遍,你误会我对你有意思,从那以后开始紧追不舍。我舅舅欠了很多钱去外面逃了一阵,追债的来跟我要钱,你匿名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不至于被人打死。如果你说的情分是这两件事,那我认。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你交往过,没有碰过你一下。我欠你的东西全都已经还清,如果你觉得不够,那你开个价,我把钱给你。” 万珂不明白为什么段融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成为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人,过往那些落魄对于他来说该是不能触及的逆鳞才对,可是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当着外人的面把事情说一遍,脸上落拓着毫不在意的坦荡和无畏。 他能不在乎,万珂不能。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回忆起高三那年的事,因为段融记忆里有关于她的所有美好,全部都是她偷来的。可笑的是,她连自己是从谁那里偷来的都不知道。 “我不要你的钱,你用钱也根本还不起。” 万珂抬头直视段融,眼里是这些年不停在他这里受挫所磨炼出的执念:“我就是要让你一直欠着我,让你一直记得你对不起我。” …… 童辉为了设计师的梦想砸出去很多钱,到最后负债累累,只能撇下还在上高三的外甥出去躲躲。 段融开始打零工挣钱,挣到的钱全帮舅舅还债,可还是没有填上这个巨大的窟窿。 有天讨债的找过来,拿刀恐吓他,威胁他如果在十天内再凑不够钱,他们就会剁了他一只胳膊。 沈半夏躲在街道的转角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回了家,趁着爸妈不在的时候,偷着把保险柜打开。爸爸妈妈都很爱她,她知道密码一定是她的生日,果然也用自己的生日破解了密码。 她从里面拿了钱,小小的人儿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地数红票子,数到手指都抽筋,口干舌燥的时候,终于拿齐了十万块。 她把钱装进一个包里,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出一张纸,纸上是一行再普通不过的宋体字:钱还给你们,不要再找段融麻烦。 她把纸装进包里,等那帮混混再去找段融要钱的时候,她躲在转角把钱扔了出去,转身就跑。 混混收了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段融的生活步入正轨,但他始终不知道到底是谁替他还了钱。 沈半夏不会让他知道,因为照他的脾气,他知道以后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钱还给她。 那年沈半夏家里还算富裕,她年纪小,对钱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只觉得段融需要,那她就给他。她家里又不缺,就这么给他又能怎么样。 段融对她实在太好,只是一点儿钱而已,就算他想要更多,她也会给。 后来爸爸跟一位姓任的叔叔合伙做研发,需要用到大量资金。爸爸从保险柜里拿钱,数到最后发现里面少了十万块。 沈半夏并不是会撒谎的人,在父母几句追问后立刻说出是自己偷了钱。爸妈问她把钱拿到哪去了,她死死闭着嘴就是不肯说。 沈文海一直都是慈父形象,从来都没有大声怪责过她一句。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过于宽纵,这才让好好一个女儿好的不学学坏的,偷钱就算了,还偷了那么大一笔数目。虽然这十万块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很快就能补上,但沈文海不能助长女儿这种偷盗行为。 沈文海发了很大的火,找了根藤条狠狠抽了沈半夏好几下。陈筠在一边站着,虽然心疼但是并没有出来劝,她明白必须要让沈半夏吃到这次苦头,知道偷这件事是不对的。 不管挨了多少打,沈半夏就是不肯说出自己到底把钱花在哪了。爸妈对她没有办法,让她在客厅里跪了整整一夜。 沈半夏背上有好几条被藤条抽出来的红痕,胳膊上手上也有,疼得一直掉眼泪。但她不后悔,因为她帮到了段融,段融以后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去挣钱还债了。 想到这里,小小的女孩含着泪笑了。 后来的事情她不知道,不知道万珂在外面喝酒时,无意中碰见了那帮混混,从他们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 混混把装着十万块的粉色包包拿出来,当一件趣事儿讲给万珂听:“你看看,段融这家伙是不是艳福不浅,欠那么多钱都有女生上赶着帮他还。” 万珂盯着码的整整齐齐的钱:“你怎么知道是女生帮他还的?” “这不废话吗?男的谁用这种包,外面特么的还画了个懒羊羊。” 混混头儿把包拿起来,笑着翻了会儿:“这女生也真是有意思,又对段融好,又怕段融知道她是谁,那她这不是瞎忙活了吗?” 这件事给了万珂灵感。万珂盯着那个粉红色的包,想到这几天她追段融追得太辛苦,已经把所有能使的招都使了,可段融还是无动于衷。 段融就跟没长心一样,连她这样的大美女都能冷漠以对,从来都没有多看一眼。要是再这么下去,她何年何月才能睡到他? 那天以后,万珂在网上买了一款差不多款式颜色和图案的包包,她每天背着这个包在学校里招摇过市,生怕有人还没看见。大家都开玩笑说她童心未泯,用的包也太幼稚了,她从不在乎,就等着段融注意到她的幼稚。 段融确实注意到了,在经过她身边时停下来,目光落在她粉红色的帆布包上,盯着她的包正面上的懒羊羊。 万珂装成刚看见他的样子,脸上先惊一下,再喜一下,紧接着如心里排练过上千次地那样朝他走过去,抬头对他笑:“段融,你最近还好吗,没再有麻烦吧?” 一切都是她精心布置过的,绝对不允许有问题。而后来的发展也确实照着她的预想一路往下,段融以为她就是那个替他还债又不肯留下名字的女生,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答不理了。 万珂得以顺利要到了段融的手机号,加到了他的微信,中午可以约他一起去吃饭,晚上能跟他一起回家了。 是,那段时间她成功把段融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随随便便一个小借口,比如她脚扭到了,今天发烧了,中暑了,然后段融就会负责把她送回家,而没再管过初中部那个总戴着口罩的小丑八怪了。 继续往下发展,万珂开始计划怎么能跟段融有身体接触,甚至怎么才能跟他上床,让自己彻底成为他的人。 是,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自从在学校里看到段融,她就每天都幻想着能跟他上床,要看他在床上为了她而使力流汗。这辈子要是睡不到他,那这辈子就没有意义。 万珂在离学校很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总统套,打电话媚着嗓音让段融过去,话里话外全在暗示。 她觉得凭借自己的美貌和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段融不可能不动心。但是最后,段融没有去,她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亮,都没有等到有人敲响房间的门。 万珂生了气,去酒吧找人喝酒,喝得烂醉的时候抱着一个一直对她有意思的男生激烈地接吻。 段融刚好过来,看到了。 从那以后,段融跟她恢复到不冷不热的普通朋友关系,再也没有对她特殊过。她找段融承认过错误,哭过也闹过,但都没有用,段融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意思很明显。她忙活一场,结果非但没能跟他正式在一起,还连以前若有似无的暧昧都葬送了。 之后,段融很快凑够了十万块,把钱还给她。 她没敢说这十万块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为了能继续跟段融有情义上的牵扯,她把钱往他身上砸,大声喊:“你欠我的不止是这十万块,你以为把钱还给我,你就能还得清了吗!” 段融当时没有说什么,没过多久,他被段家接回去。临转学前一天,他主动找到万珂,再次给了她十万块。 用双倍的钱来断绝跟她的关系。 段融走了,万珂很难再见到他,但她没有哪怕一天忘记过他。 她觉得自己明明快要成功过,段融是对她动过心的,可就是因为她酒后跟一个男生接吻,被他看见,他吃了醋,所以才会不理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万珂更放不下这段功亏一篑的感情,几年来一直想办法让段融回心转意,在网上大肆宣扬杜撰自己跟段融在高中时候缠绵悱恻的关系。 段融工作很忙,没有分出心思解决她,也并不觉得值得为了她这个疯子浪费太多精力。 可是现在,他又是为什么急于公关,打算出手封锁掉网上甚嚣尘上的流言? 万珂想到了沈半夏,那个看上去清纯无害,美而不自知的小女生。段融是不应该对谁有例外的,但他刚刚半跪在那个女生面前,在替她处理小小的伤口。 万珂呼吸发紧,努力平复了下,看向段融:“反正日子还长,我不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才是跟你最合适的。” 万珂留下这句话,提起手包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黄荔赶紧在后头跟上。 融夏 第55节 皮主管胆战心惊地偷觑了眼段融的脸色,这次跟万珂的合作算是彻底黄了,还惹了这位爷不高兴。 皮主管担心自己的饭碗会保不住,刚一走出办公室就跟在张俊安后头哀求:“张经理,这次我可全仰仗你帮我度过难关了。” …… 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沈半夏放下笔起身,走到门口想偷听。 门被人推开,力度并不大,但还是碰到了她的额头,她捂住。 段融把她手拿下来,低下头担心地看了看:“碰到了?疼不疼?” 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带着往日里绝对不会有的关切。沈半夏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这么冷漠的人,怎么会关心她。 “没事。”她往外看,见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万珂早就已经走了。 并不知道段融跟万珂都说了什么。 下午沈半夏想回去,段融没让,一定要让她待在公司,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为什么,我不想待了,”沈半夏要回去帮马录写会儿辩护词,把书本收拾好装进包里:“我走了,要回去看书。” 段融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怕她会再被人骚扰,不看着她的话他不放心。 他把沈半夏的书本拿出来,摊在一方写字台上:“在这看,晚上我带你回去。” 好奇怪的男人。 沈半夏盯着他,朝前走了一步,抬起头:“你总这么看着我,你不烦吗?” 段融看她,看她通透清澈的眼睛,挺翘的鼻梁,殷红的两瓣唇,嫩白如雪香香软软的一张脸。 视线上移,回到她眼睛上。 他屈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下:“谁会烦养眼的小美人?” “……” 沈半夏心里剧烈一动,脸倏地红了。 段融去一边处理公事,没有再继续看她。她愣怔了很长一会儿,脑海里不停不停地滚过他的话。 所以是说,在他眼里,她很养眼? 心口一点一点渗出蜜,甜得她弯起唇。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把书本竖起来,脸藏在后面,偷偷地去看不远处的段融。 他坐在椅子里,低着头在文件上签字,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凸出分明,脸上神色难得正经。 在他旁边是整面落地窗,窗外浮云千重,遮不住热烈的太阳。他蓬松的发上镀了太阳的光,过眉的额发遮额,在他眼睛上打下一片细碎的影子。 他好看得在发光。 沈半夏笑,脸枕在胳膊上,心里泛出一阵满足。等段融冷不丁朝她这里看,她赶紧收视线,低头,把脸埋在书本搭起来的墙后,心脏咚咚咚地乱跳。 第46章 暗夜 晚上段融带沈半夏去吃饭, 离开公司的路上,有员工专门跑过来看她,聚在一起讨论她, 夸她长得好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跟段融看上去有些不熟的样子,走在一起连手都不牵,也太不像就要结婚的人了。 在这些窃窃私语的话后,沈半夏手心一热,一人的手探过来, 手指从她手心往下滑, 插入她指缝中,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晚风燥热,比不上沈半夏心里的燥。她抬头看段融,段融已朝她低下头, 一双薄唇凑到她耳边, 用气声说:“给我个面子, 别让人看笑话。” 沈半夏知道, 就算他们两个表现得不亲近,大家嘲笑的也只会是她而已。所有人都会说, 看吧,沈半夏果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能让段融喜欢她。 段融这么说这么做,不过是在维护她的面子罢了。 沈半夏红着脸扭头, 离他远了些, 让晚风把她耳朵上的湿意和热意吹散。 吃饭的时候,有道菜同样该用萝卜做辅助, 菜的味道是对的, 但里面的萝卜全都被事先挑走了。 她觉得有点儿奇怪, 但并没有怎么在意。 晚上临睡前,段融让她下楼,冲了中药给她喝。 光是闻到药的味道沈半夏就想吐了,可这是医生开的,让她调理自己的胃,段融站在一边淡定但威胁力十足地盯着她,她没有不喝的可能,端起来秉着气灌进嘴里。 可还是苦得五官紧紧皱了起来,剧烈的苦味简直让她昏厥。 听见段融说“张嘴”,她听话地把嘴张开。嘴巴里被他塞了块哈密瓜味的硬质水果糖,苦味顿时被压住了。 沈半夏把糖嚼碎,让甜甜的味道沁满整个口腔。吃完后朝他张嘴,还要糖。 段融盯着她张开的嘴巴。她的唇色很红,唇形漂亮,看起来柔软得像果冻。 段融掩下眸子里的神色,拒绝:“这么晚吃糖对牙不好,明天再给你。”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管这么多。” 沈半夏不满地摸摸鼻子,趿着拖鞋转身跑开。上楼时听到他在后面提醒:“刷了牙再睡,手和腿上的伤口别碰水。” “知道了。” 过去几秒,等段融回去房间休息,转角楼梯口处冒出一个小脑袋。 沈半夏往楼下看,那里空荡荡的,已经没有段融在了。 眼睛缓缓地眨了眨,手指抓着木质扶栏,低若无声地对着空气说: “又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 - 开学前等到了二审开庭,沈半夏在观众席里坐着,有幸听班兴昌律师完成了一场精彩的绝地反击,驳斥得对方原告及其律师哑口无言。 班兴昌从法律和人情两个方面入手,成功把法官忽悠得站在了马录这边,认为马录是在受到侵害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出手把原告打成重伤,符合正当防卫范畴,故推翻一审判决结果,改判马录无罪,原告方还要向马录赔礼道歉。 结果出来后,沈半夏激动得不行。碍于原告方律师那边坐着刘蓉,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她不敢太放肆,至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 马录胜诉,带她去吃火锅。几杯啤酒下肚,马录把自己的所有事全都说了一遍。他是哪个学校读的小学,哪里读的中学,哪里读的大学。光是这些还不算,他还说了自己都谈过哪几个男朋友。 沈半夏停下夹菜的手,扭头看他:“男、男朋友?” “是,就是男朋友,你没听错。”马录完全不介意把自己的事说出来:“我是gay,这没什么见不得人吧?” “没有没有。”沈半夏摆手:“绝对没有,你又没有伤害别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可我爸妈就不这么理解我了,他们骂我恶心、有病、是个怪物,不让我在家里待着,把我赶了出来。我就是因为心烦,去gay吧多喝了几杯酒,没想到被李岩石捡了漏。因为这事儿,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说到这里马录捂脸哭了起来:“我他妈是真的喜欢他,可他不肯要我了,他嫌我脏了!” 沈半夏在一边安慰。他生生哭了有半个小时,饭没吃几口,净在店里哭了,吸引得周边食客全往这看,怀疑沈半夏是什么拐卖美男子的不良少女。 “你别哭了,”沈半夏头疼:“天下男人多得是,再找一个不就行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 沈半夏跟马录一起去了本市最负盛名的一家gay吧。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正是各路人马出来鬼混的好时候,gay吧里人头攒动,镭射灯发了疯地晃,几名衣着俭省的清秀男人站在高台上发了疯地摇,引得台下男人女人尖叫喝彩。 沈半夏把马录拽到最中间一位舞男的台下,指着问:“这个怎么样?这个长得挺好,小腰也带劲。” 马录看傻子一样看她:“半夏,你挺机灵一人你看不出来我跟他型号撞了?” 沈半夏尴尬落汗,目光在现场其它地方梭巡:“行,那我给你找个老攻。” 崔山被老板派来盯着沈半夏,别让这小丫头再遇到麻烦。 看着随台下人群一起激动地观赏舞男跳舞,尖叫蹦跶个不停的沈半夏,崔山不太确定这属不属于老板的女人遇到了麻烦的范畴。 秉持着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崔山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了段融。 舞男在台上扭得越来越起劲,妖娆得快成了精。沈半夏跟大部分来看热闹的女生一样起哄个不停,玩到正嗨,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她拿出来看。 来电人是段融。 她莫名心虚,并不想让段融知道她正在这里疯玩,任凭铃声响着就是不敢接。 自动挂断后,段融的微信发过来:【在哪儿】 酒吧里的灯光晃得更刺眼了,音乐声快翻了天。沈半夏紧张地咽口水,琢磨一遍后回复:【在图书馆看书】 段融的消息没再来了。 她松口气,正要把手机收起来,段融的消息再次出现:【转身】 沈半夏浑身一凉,紧捏着手机半天才敢动,侧转过身。 一片萎靡混乱的灯光下,段融站在她身前五步远处,单手插兜,目光不冷不热地看着她。另只手里夹着烟,烟雾爬过他手背,顺着他袖口往上绕。 看得出他是从公司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全套的西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不说话,尤其是情绪看上去不那么好的时候,身上攻击性的气息会很强。自从他出现以后,在场男女全都被他吸引了视线,就连台上的舞男都跳得不是那么起劲了,目光赤果果地落在段融身上,想勾引的意思很明显。 沈半夏的事马录基本都知道,认出了那位就是她的未婚夫,在她耳边说:“你怎么让他来了?像这种一身大总攻气质的还敢把他带过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少诡计多端的0在虎视眈眈着呢?” 这句话简直醍醐灌顶,让沈半夏瞬间从“害怕被骂”转到了“害怕自己的男人被0惦记”,朝着段融几步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带他往外走:“走走走,我们出去说。” 这时候正前方一声尖锐刺耳的话筒长鸣声,紧接着主持人的声音传过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一年一度的无差别接吻之夜即将开始,大家肯定已经找到了心仪的猎物,不要害羞不要犹豫,狠狠地亲上去,不要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话音落,灯光暗,音乐停,偌大一个酒吧陷入黑暗中。 在黑暗袭来的第一秒,沈半夏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能让段融在这里被他/她赚便宜。 她的手上移,在黑暗中抓住了段融的领带,狠狠往下一扯,等他俯低头,她踮脚抱住了他的脖子,两条腿离地一跳,挂在了他身上。 淡淡的奶香气夹杂着花香袭来,段融怕烫着她,指尖的烟落地,手在她跳上来的第一秒把她接住,托住了她的屁股。 她的身体香香软软,像甜腻腻的棉花糖,主动贴着他,两只胳膊紧紧把他抱着,透过无边际的黑暗,额头碰到了他的额头。 “段融,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她语气认真得不行,好像此刻是在保护全世界:“不会让人亲你的。” 全场安静,陷入三十秒的黑暗。 十秒钟过去,沈半夏还挂在段融身上,两条腿圈着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额头与他相贴,彼此近得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段融身上很烫,手心的热度尤其强烈,隔着她薄薄的裙子传递到她皮肤上。 二十秒过去,周围仍是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让沈半夏怀疑真的有人正在接吻吗?现在的人接吻这么清汤寡水吗,都没有声音的? 三十秒过去,灯光全场大亮,音乐声重新躁动,人群鼎沸,重新陷入今晚不眠不休的狂欢。 危机解除,沈半夏想从段融身上下来,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了动作,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后脑勺,压着她往前。 沈半夏倏然睁大眼睛,意识到他这个动作代表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心慌得停止了跳动。 两人的唇离得越来越近,最后只剩薄薄一张纸的距离,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天生多情但眸子里总藏着冷的桃花眼,看到他薄薄的眼皮,鸦羽般的睫毛。 融夏 第56节 段融没再继续往前,目光从她微张的唇上移开,顿在她小鹿般滚圆的眼睛上。 “不给别人亲,”他看着她,如给她下蛊般声线沉哑地说:“你想不想亲下试试?” …… 气象台报道,本年度京城会经历史上最热的一个夏天,温度最高可达到39°7。 汗流了满背,衣服被浸湿,凝成水落下来。呼吸很烫,带着细不可闻的喘音,被缓缓拉长再降落。 快要烧起来的一个盛夏里,万物都要欣欣向荣地融化。 周围的人在尽情狂欢,音乐声沸腾得快要烧开,可沈半夏却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光怪陆离的灯光,所能见到听到的,只有一个段融。 手指动了下,攒出力气搭着他肩膀把他往外推,腿分开往下放。脚挨到地,他的手从她身上拿开,两人隔开一点儿距离。 沈半夏低着头,谁也没看,转身往外走。 段融在她后面跟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身后。 沈半夏出了夜店,随便往一个方向走,路过一家奶茶店,一家电玩城,一家早就没落了的网吧。人行道灯光明亮,马路上是流成一条河的无数辆车。 她略略侧头,低着眉,看到段融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在他中指上有一块灰黑色的烫痕,还很新,应该是刚才她突然跳到他身上,他担心会烫到她,情急下把烟头燃着星火的一边弄到了手指上。 沈半夏过意不去,想看看烫得严不严重,但两人间的气氛很奇怪,她很难主动开口说什么。 “那是图书馆?”段融突然问。 沈半夏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是人类狂欢的图书馆,不行吗?” “行。”段融轻笑。 僵局被打破,沈半夏没再那么拘谨了,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创可贴:“给你。” 段融停步,并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沈半夏拉起他的手,检查了一遍他中指上烫到的地方,怕他疼似的对着创口吹了吹,贴上创可贴。 贴好,手拿走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创可贴上有熊猫的图案,是段融常用的一家牌子。 她被段融影响,出门的时候会随身带几个创可贴,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用上过。 段融跟上来:“刚那男人是谁?” “你问马录啊?他是我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普通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沈半夏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你又跟踪我?” “没,崔助理在跟。” 沈半夏无语:“有区别吗,你不让他跟他会跟吗?你干嘛要这样,监视我吗?” “不找人看着你,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段融没再继续往前走,转身看她:“你是不是忘了范洪博和吴政是怎么纠缠你的?” “他们两个是例外,是奇葩,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变态的。我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难道是个男人就都喜欢我,一见了我就会不顾一切地来追我吗?”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一头细密蓬松的发搭在肩膀和背上,黑发雪肤,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漂亮得不行,白得透着冷光。可她确实认识不到自己长得有多漂亮,永远不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催生出哪怕一星半点的骄傲。 段融看着她:“沈半夏,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 “……” “有时间多照照,”他说:“别认识不清自己。” “你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就是——”段融拉长尾音,两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她走近一步,背脊微弓,头低下来,拉短了与她之间的距离:“你很漂亮。” 第47章 祈愿 已经过去一天, 沈半夏还是能时不时地想到段融跟她说的那句话。 确实有很多人夸过她漂亮,她都没怎么在意过。 只有段融的话,让她感觉到切实的开心。 方朗给她发了条微信, 提醒她别忘了明天开学,记得调闹钟。 【我知道,我又不是脑子秀逗了,怎么可能连开学都忘。】 她把消息发过去,透过窗户看见严琴的车停在外面。 她拿上东西下楼。 严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西山上的佛寺祈福上香, 往年都是一个人去, 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沈半夏,明明沈半夏只是个冒牌的段家儿媳而已。 沈半夏在车后坐着,严琴在她旁边,前面是开车的司机, 算是严琴心腹, 严琴不管说什么从来都不背着他。 “你跟段融有没有进展?”严琴问。 “没有啊, 就还是那样。” 严琴看她一会儿, 说:“半夏,你喜不喜欢段融?” 沈半夏心里紧了下, 话彻底说不利索了:“我、我没有想过感情的事,只想好好工作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 我尊重你,合约期满你就可以走。但是半夏, 如果你喜欢段融, 你就要采取行动,不能总是被动地等。” 可沈半夏知道, 男人是不需要勾引的, 长得漂亮就好了。他不上钩, 就说明你的长相不对他的胃口,他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到久远的未来,都不可能会对你有兴趣。 所以沈半夏从不主动,她怕自己会自取其辱。 到了佛寺,严琴去正殿上香跪拜,整个过程要持续半小时。沈半夏待得无聊,在山里走了走。 北边有间祈愿殿,里面供奉着一尊菩萨像,两边墙上挂满了标记着姓名的祈愿牌。这边扫地的小和尚说,这间祈愿殿的祈愿牌很灵,只要诚心诚意地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愿望,对着菩萨像磕十个头,愿望就可以实现。 沈半夏不怎么信鬼神,但被小和尚说得心动,在外面徘徊了会儿,最后还是踏进门,求了块祈愿牌,拿了毛笔蘸墨一笔一划在上面写:段融爱沈半夏。 写完在正面标记上一株半夏草,找了殿里一处地方,踮脚把许愿牌挂上去。 她诚心诚意地在菩萨像前跪下,诚心诚意地磕了十个头。 …… 这边山上住持泡的太平猴魁是一绝,段融和几个工作伙伴专门来这边喝茶,在山门外看到了严琴的车。 严琴每年这个时候来山上祈福,是为了她那个双腿截肢的小儿子段盛鸣。段盛鸣出事后,严琴伤心欲绝,过了整整半年才勉强打迭起精神。可二十多年前,她在抛弃不满一岁的段融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有眨过。后来段融被段家承认了血脉,从外面接回来的那天,她也没有对段融笑过一下。 段融收回视线,在一众人的恭维声里进了山,去了这边的茶室。 住持过来给他们泡茶,茶汤清澈明亮,不见一丝混浊,很快有淡淡幽香飘了出来。 从这边山上往下望,能俯瞰一整座恢弘的佛寺,往北看,有一个穿了件绿色背带裙的女孩从殿里走出来,跟门口扫地的小和尚说话。 段融看她一会儿,起身出了茶室。 到那边的时候她仍在跟小和尚说话,已经从这里的斋饭都有哪几种哪种最好吃问到了来这边出家的条件是什么。 段融朝她走过去:“怎么,你要出家?” 沈半夏冷不丁吓一跳,等看清是他,问:“你怎么在这?” 他没有回答,朝紧闭着门的大殿扬了扬下巴:“这什么地方?” 小和尚正要回答,沈半夏想都没想,情急中装着要下台阶,脚故意往外扭。 她只是想吓唬段融一下,好让他不要去祈愿殿,以免会看到她刚写下的愿望。可因为太过紧张,崴脚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从假的演成了真的。脚上骨头清脆地响了声,她疼得叫,在摔下去之前被段融拦腰接住。 脚上钻心般的疼,是真的扭到骨头了。她又疼又害怕,眼泪不停往下掉,可因为这是自己作的,不敢哭出声。 段融脸色变得很不好,咬牙切齿叫她:“沈半夏,你就非要让我担心是吗!” 她疼得说不出话,把脸埋进他胸膛哭。 小和尚说不远处有个中医大夫开的医馆,可以送那里让大夫看看。 段融道了谢,把沈半夏抱起来,送去医馆。 医馆里的老先生检查了沈半夏脚上的伤,拿了银针刺入几个穴位。她脚腕上一道筋好像被人生生扯着一样,眼泪落得更凶。 段融站在她身边,握着她后脑把她按进怀里,不让她乱看。她疼得张嘴咬他肩膀,隔着衬衫在他肩上咬出了血,段融一声不吭,只是搂着她。 五六秒过去后,银针被拿出来。 脚上立刻好了很多,不再疼了。老先生拿了贴膏药给她贴在脚腕上,跟她说不要担心,明天脚就会好。 沈半夏挂着眼泪跟老先生道谢。段融付了钱,背她下山。 严琴那边祈福结束,给沈半夏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沈半夏趴在段融背上,想了想,说:“我跟段融在一起。” 那边的人愣了愣,很快又笑了:“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跟段融一起回家。” “好。” 沈半夏挂了电话,把手机搁进口袋,抬头的时候,看到段融肩膀处的衬衫上渗了点血。 山路漫长,段融背着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树木青葱,林间有鸟儿的叫声时不时响起。她趴在他背上,脸上落满摇晃的树影。 想到他刚才说,她总是让他担心。 她确实麻烦了点儿,最近总会受伤,每次都要他照顾,就是谁家里的熊孩子都没她这么能折腾。 回到家,段融把她放到沙发里。葛嫂今天不在,他去厨房做菜,留她在客厅看电影。 电影快要尾声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个夏天也到尾声了。 等到了明天夏天,她就要跟他分开了。 她扭过头,去看厨房那边的段融。 段融正手法娴熟地处理一条鱼,衬衫袖口往上折到手肘处,瘦且结实的小臂上蜿蜒着几条青色的血管。明明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可身上没有一点儿大少爷的毛病,一直以来都在照顾她。 越看越不舍,沈半夏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两眼无神地盯着虚空处。 吃饭的时候她很少去碰那条鱼,担心会有刺。段融只能帮她把刺挑出来,清理干净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融夏 第57节 她时不时会看他肩膀上洇着的一点儿血痕,担心自己把他咬得太严重。在他收拾完餐具打算回屋洗澡的时候,她终于叫住他:“那个,你这边要不要处理下啊。” 她指指肩膀的位置。 段融低头看了眼,明知故问:“什么?” “就是,我把你咬出血了。”她说:“还是擦点药比较好。” 段融右手放进裤子口袋,摸到里面一枚创可贴,撕开隔离纸,把创可贴贴到了食指上。 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一只手臂横搭在沙发靠背上:“看不见。” “我去给你拿镜子……” “那也看不见。” 她无语:“那我帮你擦药?” “行。” “……” 答应得这么痛快的吗? 沈半夏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碘伏和药膏,看他一眼,耳朵红红地说:“你把衣服脱了。” 段融:“脱上面还是下面?” 沈半夏瞪他。 段融哂笑,开始慢悠悠地解衬衫扣子。两分钟时间都过去,他依旧在跟最上面那颗纽扣较劲,沈半夏看不过去:“你手也伤了吗?” “有点儿。”他放下手,手指伸开,她这才看见他食指上真的贴着一枚创可贴。 “刚处理鱼时割了下手。”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沈半夏奇怪自己刚才怎么没看见,上手要去撕创可贴:“严重吗,要不要包扎下?” 段融手臂往后搭,没让她碰到:“不用,破了点儿皮。” 毕竟是为了给她做饭才伤到了手,她更加过意不去,觉得自己需要为他身上的伤负责。虽然害羞得不行,脸已经开始烧,可还是一点点地蹭过去,手伸起来,从上到下,一颗颗地帮他解扣子。 最上面一颗确实不好解,她又因为紧张不停地手抖,花了半天才解开,她接着去解下一颗。额上早出了一层汗,其中一滴顺着脸颊坠下来,挂在她下巴上,又顺着下巴流进脖子。 她的脖颈修长细嫩,皮肤很白,晶莹的汗水带着女孩身上的香气一路往下滑,最后渗进她t恤领口。 段融的眼眸深了一层,鼻端被她身上的奶香气萦绕,除此外再也闻不到其它任何味道。她耳朵已经红得一塌糊涂,手指不停在颤,偶尔轻一下重一下地碰到他。 段融难耐地滚了滚喉结,手从她腰后绕过,稍稍使力把她抱到了腿上。 刚刚还隐秘的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噌地一声蹿起巨大的火苗。空气里噼噼啪啪地响着火苗爆裂的声音,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混乱地将两人缠起来。 沈半夏从沙发的位置坐到了他腿上,她全身僵硬,睫毛剧烈地抖了下,抬起眼睛不知所措地看他。 “抖什么,”段融把她两只手抓住,挑起她一根手指,拇指指腹带有暗示地在上面蹭了下,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她水润软红的唇:“又不会吃了你。” 眼前的男人眸色极深,鼻梁挺拔又直,双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魅惑丛生,不笑的时候就带了冷,让人不自觉退避三舍。 是一张俊朗到带有极重攻击性的脸。 沈半夏后腰处贴着他的手,因为他的触摸,那里早就麻成一片。手上也麻,手指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剐着、蹭着,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迟早要死他手里,用了点儿力气推他,从他腿上爬下去,通红着一张脸飞快地替他解剩下的几颗衬衫扣子。 总算解完,她身上汗也出完了,后背衣服湿了一片。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往下也不算什么了。她把他的衬衫从他肩上往下脱,看到了他左肩上的伤口。她确实咬得太重,此刻他肩膀上清清楚楚地留着一个牙印,上面还有干涸了的血渍。 她拿棉签蘸了碘伏,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帮他消毒,期间怕他会疼,不停地轻轻吹着气。 等处理好,她把药品收起来。头低着,但又实在忍不住偷偷抬一点儿,看他。 他上身还光着,好身材一览无余地露出来,能看得出坚持锻炼的痕迹。肩膀宽阔平直,手臂线条结实有力,腹部整齐排列着八块腹肌。 怪不得平时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有型好看,这简直就是个衣架子,就是批块破麻布他都能批出国际时装周的风范。 在她又一次往他那里偷看的时候,冷不丁被他捉个正着。段融侧头低哂,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谁要看你。”沈半夏把下巴从他手里挣出来,起身要走。 段融把她拉回来:“看完了就跑,我多吃亏。” “你吃什么亏,我、我顶多是看回来而已,今天以后咱俩算扯平。” “我脱光了,”他幽幽地说:“你那天脱光了?” 沈半夏气得把衬衫扔他身上:“那你穿上,我我我以后再也不看你了。” 她又想走,段融再次把她拉回去,一只手摁着她肩膀,把她牢牢困在沙发里。 被冷气伪装成春天的别墅里,她身上热得能拧出水。 “确定不看?”段融贴近她耳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了一点儿气声:“那我不是白练了?” 第48章 撑腰 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全是段融,他赤/裸着上身趴在她身上,额上是剧烈运动过后的汗, 汗水浸湿他的额发,顺着发梢滴落在她脸上。 醒来后沈半夏把脸埋进枕头,一下一下地往里磕,边磕边恨铁不成钢地骂自己:“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骂到后面变成:“死段融!死段融!死段融!!” 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啊! 她恹恹地下楼,段融准备好早餐给她拿来, 垂眼看了看她的脚, 确认已经不再红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沈半夏打算自己去学校,吃了饭背上包跑出门,段融已经从后面跟了过来, 拉住她手腕带她往车库走:“我送你。” “不用了, 我的学校跟你的公司是相反的方向, 会耽误你时间的。” “你觉得我需要按时上班?” 段融拽拽地撂下这句话, 打开副驾驶车门把她推进去,倾身, 帮她绑好安全带。 沈半夏背紧贴着靠椅,头低着, 一直到他起身离开才轻松些。 到了学校,她在校门口下车, 往里走的时候方朗冲她远远地招手, 跑到她身边要帮她拿包。 她摇摇头,问他:“律所还好吗?” “挺好的, 生意红火财源广进, 就是刘律师输了件官司, 一分钱都没拿到,有点儿不高兴,这段时间总是黑着一张脸。而且她好像知道班律师是你请过去帮马录的了,我怕她对你会有意见,所以你最近还是别去律所了。” 方朗仍要帮她拿包,她躲开,摇头。 段融坐在车里,手肘搭在窗边,指间夹着烟,目光始终看着并排往学校里走的两个人。那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走在一起的时候像是学校里无数青春靓丽的情侣中的一对。 段融摁灭了烟,升起车窗开车离开。 …… 已经有一个暑假没有看到沈半夏,现在再看她,发现短短两个月过去,她长得更水灵了,恍如一个落入人间的天使。 冉冠在朋友挑唆下把位置换到了沈半夏旁边。 “半夏,晚上班里的人打算聚聚,我给你留个位置,你记得来啊。暑假大家一起出去玩你就没去,这次不能再推了。” 沈半夏在书上记笔记,问:“去哪儿?” “就在外面的海鲜城。” 像这种集体活动要均摊费用,沈半夏不愿意花不必要的钱,随口扯谎:“不去,我海鲜过敏。” “那……我们换个地方,去吃火锅,这样总行了吧?” “为什么一定让我去,少我一个又不少。” “少。” 沈半夏停下笔,有点儿不耐烦这人一直劝她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方朗算是班里跟沈半夏关系最好的朋友,多少了解这丫头表面上看起来外向活泼,但其实骨子里带着孤僻。他不想让她一直这么游离于群众之外,赶在她说话前答应下来:“行行行,半夏会去的。半夏,到时候你跟我一块,我会照应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冉冠虽然不满方朗总是缠着沈半夏,但更怕沈半夏会反悔,不等她说什么就赶紧站起来走了。 中午方朗要带沈半夏去食堂吃饭,崔助理正等在食堂门口,朝沈半夏招了招手。 “段总让我给你送饭。”崔山把东西给她:“还有你中午要吃的药,我已经冲好放在保温杯里了,段总让我提醒你饭后吃。这里面还有几块糖,太苦的话可以压压。” 沈半夏打开袋子往里看,里面装了好几个饭盒,东西还烫着,明显是刚做好送来的。 “干嘛给我送,这里有食堂。”她说。 崔山也想知道,段融到底是被这丫头下了什么蛊,明知道她是个骗子还对她这么好,把人宠得没边了。 沈半夏去食堂找了个位置吃饭,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饭盒刚打开,扑鼻的香气飘出来。 沈半夏拿了双一次性筷子给方朗:“给,我自己吃不完,我们一块吃。” 方朗一直以为等一年以后,沈半夏就会从段融的事情里脱身出来,恢复到以往正常的生活。可是现在他发现,段融对沈半夏并不一般,已经关心到会让助理特意来送饭的地步了。 方朗食不知味,说了一句:“段融对你很好啊。” “康阿姨出国前拜托他好好照顾我。” “这样啊。”方朗的心情好了点儿:“怪不得。” 晚上去附近吃火锅,整个班里的人都在,从来没有这么齐过,包下了一整个火锅店。 沈半夏不怎么说话,专心吃饭,但总有男生过来跟她搭讪,她都不怎么理,一眼都没有多看过。 同桌有女生突然聊起了段融,说起暑假的时候有次去海岛玩,跟着朋友上了游轮,在那边见过段融一眼。 “他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抽烟,你们不知道,他简直帅惨了,看一眼就让人腿软的帅。” 有姐妹问她:“那你有没有去跟他搭讪?” “我也想,可是刚朝他过去,他朝我看了一眼,眼神冷到不行,好像是在警告我让我滚回去一样,我就没敢去了。” “啊?真有这种男人啊?美女都送上门了还带赶人的啊?” “他是不是真的跟传闻里说的一样,只钟情万珂大美女啊?” “不是吧,你们不知道吗,现在网上完全搜不到万珂和他的绯闻了,甚至只要有人把他跟万珂放在一起讨论就会被封号。我听说这都是他的手笔,他要是喜欢万珂的话,能这么做吗?” 融夏 第58节 “也太狠了吧,谣言那么多,他一天之间就全给搞定了?那得砸出去多少钱啊,他最近不是在搞新品研发吗,正是用钱的时候,还能分出心思去封谣言啊?” “你们说,之前他对谣言都是不怎么管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又管了?会不会是跟他未婚妻有关?可他跟未婚妻不是家族联姻吗,没有感情基础的啊。” “说起来,你们记得他未婚妻名字吗?是不是叫半夏?” 提到这个,女生们把目光放到了沈半夏身上,放低了声音讨论:“还真是巧,跟沈半夏同名同姓,连年龄都一样。” “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沈半夏看起来就不像有钱人好吗,你们忘了她大一的时候总穿地摊货了,康老爷子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会穿地摊货?” “可她现在穿的这件好像是国外的大牌,我出国的时候看见过,还想买来着,但是太贵了,把我卖了都买不起。” “肯定是赝品,要不就是她傍上了什么有钱人吧,你们没见她有多会勾引男人吗,今天她一来,咱班男生的眼睛全在她一人身上挂着呢。” 餐厅里很吵,每一桌都有乱糟糟的声音,但沈半夏还是把那些人的话听见了。 她抬起头,径直朝那边的人看过去,目光清冷至极。 她人虽然瘦小,表面上看起来软弱好欺,但是目光极有力量,看得那些女生不敢再乱说话,其中一个换上了笑脸问她:“半夏,都跟你同班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怎么,一个班的人,就可以互查户口了?” 沈半夏表达喜恶都很明显,不会给人留面子。女生们对她的厌恶成功又多了一层,开始更明显地抱团排挤她,没有人再来跟她讲话。 冉冠的朋友端着杯酒过来,往沈半夏身边一坐:“半夏,你有没有男朋友?要是没有的话,你看看冉冠怎么样?刚好今天同学们都在,大家给你们牵个红线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半夏待不下去,想走。 那男生把她按回椅子:“为什么不怎么样?你看不上冉冠啊?他也不差吧,长得可以了,家里还是开公司的,你跟了他不吃亏。” 方朗从洗手间回来,看见这边的情况,把那男生的手从沈半夏肩上拿开。 “干什么呢,半夏一小女孩,你对人尊重点儿。” 男生灰溜溜地走了。沈半夏不想多待,背上包要走,冉冠过来劝她,她仍是没留。 有女生不满的声音响起来:“牛气什么,就是个臭穷酸。” 沈半夏的脚步停了停,深呼口气,走到那女生面前:“有什么话大大方方地说,鬼鬼祟祟算什么本事。” 尚茵被她这副样子气到,不屑地笑了声:“是你让我说的啊,我说你就是个臭穷酸,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这年头事实还不让人说啦?” “怎么,我穷到你啦?”沈半夏目光很冷:“碍着你事了?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喝你家一口水了?有时间你多管管自己,别总盯着别人。” 尚茵站起来要动手,餐厅的门却突然被打开,段融单手插兜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少人都认出了他,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人物为什么会过来这边。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餐厅此刻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段融,看到他停在了沈半夏身边,一只手抬起,一派闲适地揽住了她的肩。 气氛更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段融淡瞥了尚茵一眼,侧额看她还举在半空蓄势待发的手:“什么意思?” 尚茵赶紧把手收了回去,这男人气势太强,没什么表情地看人的时候让人害怕。 “段总,您怎么来了?”尚茵开始跟他套近乎:“您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坐游轮出海的时候,我跟您见过面的。” 段融:“抱歉,对无关紧要的人,我都不会费心思记。” 尚茵脸上干了干,勉强扯出个笑:“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 她看看被段融揽住肩膀的沈半夏,问:“您跟她?” “半夏是我未婚妻。” 餐厅里传出一阵很清晰的吸气声,沈半夏平日里太低调,整个大一除了上课外从来没有多露过脸,跟班里的人不怎么熟,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只是从她低调的行事中猜出她家庭条件可能不是太好。 谁知道她原来是个隐藏的名门千金? 段融低头,目光温柔地落在沈半夏脸上,当着众人面问她:“吃好了?” 沈半夏没有看他,微微点了下头。 “那走吧,我带你回家。”段融把她肩上背着的帆布包取下来,替她拎在手里,拿出一张黑卡给这家店老板:“买单。” “是全场的单?” “是。” 老板拿了卡去柜台结账。一阵寂静中,段融把沈半夏往怀里揽了一下,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抬起,在她发上揉了一把。 他抬起头,淡漠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这顿饭我家半夏请了,你们慢用。”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段融带着沈半夏离开火锅店。他的手始终放在沈半夏脑后,手指时不时地揉一下,亲昵地拨蹭她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的加更,推下进度,大家想看的很快了~ 第49章 软肋 出了火锅店, 上了车,沈半夏仍旧一言不发。 段融带她去了一家商场,她不肯下去:“来这里干什么?” “给你买衣服。” “为什么?” “你身上染了火锅味。” 段融过来拉开车门, 让她下车。 她还是不肯:“我回家换掉就好了。” 段融直接把她拉了下来,带她进了一家店,把店里所有适合她的衣服全都买了下来。 这家店里的衣服就没有低于万元以下的,沈半夏觉得这人疯了:“干嘛要买这么多?” “钱太多了,不花我难受。” “……” 沈半夏默默地看着他凡尔赛。两名店员已经笑得脸都快烂了, 看段融的眼神宛如在看救苦救难的天神。 离了服装店, 段融又带沈半夏去了一家鞋店。她从来不喜欢穿高跟鞋,夏天里也只穿板鞋帆布鞋或是中筒靴一类,段融让她试了几双,凡是穿起来合适的都让人包起来。 前面有抓娃娃机, 沈半夏买完奶茶回来, 段融给了她几个游戏币, 侧额让她试一下。 她往里投了两个, 看准里面笑得眯起眼睛的懒羊羊,按下按钮。 机械爪往下, 抓住懒羊羊。沈半夏咕嘟咕嘟地喝奶茶,并没有抱希望于能把娃娃抓起来, 可是下一秒,机械爪真的牢牢抓住了懒羊羊, 升起。 懒羊羊从取物口里掉出来, 段融躬身捡起玩偶,给她:“这么厉害。”额头朝娃娃机一侧:“再试试。” 沈半夏开心地看了看自己抓到的懒羊羊, 鼻子在懒羊羊的鼻子上蹭蹭, 往投币口里又放了两个币, 去抓娃娃机里的喜羊羊。 结果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了。 她越玩越兴奋,完全把刚才在火锅店里发生的不愉快忘记了,眼里染满了笑意。最后把羊村里的各种羊全都抓了一遍。 周边围拢来了不少人,惊叹她好会玩,就没有抓空过。 可沈半夏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成功抓起过一个娃娃,今天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她想要的娃娃已经全都抓齐,满满地装了好几个袋子,段融帮她拿着。 他们刚一离开,立刻有人跑过去要抢她用过的娃娃机,却发现这台娃娃机被停掉了,等重新能用的时候,机械爪已经被人重新调了松紧,根本就不好用。 老板就在旁边站着跟人闲聊,有女生一直抓不到娃娃,把气撒到了男朋友身上。男友跑过去找老板质问:“刚才那个小女生来玩的时候,娃娃机是不是被调过?为什么她一抓就能抓到?” “当然调过了,”老板觉得这小伙子挺逗:“不然怎么一抓一个准。” “那为什么我女朋友去抓的时候,爪子就被调松了?都是顾客,不带这么区别对待吧。” “人家女孩的男朋友付了一整台娃娃机的钱给我,我才送他女朋友几个娃娃。只要你像他一样,我这就去给你调。” “……” 沈半夏并不知道自己去买奶茶的时候,段融找老板都说了什么,还以为自己真的打通了抓娃娃的任督二脉。 她把抓到的懒羊羊拿出来,爱不释手地看。 段融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有人在他被一帮混混找上门讨债的时候,扔了一笔钱出来,装着那笔钱的包上有个懒羊羊的图案。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玩偶上。 莫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不对的,是没有被他看清的。 “喜欢懒羊羊?”他问了一句。 沈半夏点头。 “那为什么要把别的羊也抓回来?” “因为可以给懒羊羊作伴啊,”她说,手里还在爱不释手地抱着懒羊羊:“只有他一个的话就太孤独了。” 段融看她一会儿,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 天底下顶可爱的傻瓜。 …… 次日再去学校,班里的人看沈半夏的目光明显变了。 之前因为她性子有些孤僻,不怎么跟人交流,班里有什么集体活动从来都不参加,不知道都是在忙些什么,而且她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待着,就总有男生前赴后继找她献殷勤,有很多女生都不是太喜欢她。 昨天经过段融替她撑腰的事,没有人再敢瞧不起她,甚至觉得她虽然出身豪门,但是从来都不会炫耀自己,反倒还低调得不行,大家对她都有所改观。 “看来她真的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 有女生坐在尚茵身边小声讨论:“看她今天穿的t恤,还有裙子,别小瞧衣服简单,那是国外一个巨大牌的设计师设计的,普通人根本没有门道能买到。还有她的鞋,”女生指指沈半夏脚上的黑色中筒靴:“那个也很贵,一双能抵得上我们差不多半年的生活费了。” 尚茵心里不是滋味,跟沈半夏同班一年,她完全没发现那丫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果然真正的有钱人都低调吗? 在知道沈半夏就是段融的未婚妻后,冉冠没有再来找过她,方朗也变得有点儿奇怪,一上午都不怎么说话,跟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不声不响地坐在沈半夏身边。 最后一节放学铃响,沈半夏拿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方朗摇摇头:“走吧,去吃饭。” 融夏 第59节 到了食堂,崔助理依然早就等在了那里,把准备好的午餐交给沈半夏。 依旧是精心搭配过的几道菜,另外还有冲泡好的中药,几颗糖。 方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没有再跟沈半夏一起吃饭,转而去了另外一边。 方朗是沈半夏在这个学校里唯一比较说得上话的人,现在方朗也不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吃完了饭,离开餐厅。 晚上崔助理过来接她,说段融有个国际会议要开,要到很晚才下班。 沈半夏把一套试题写完,找了部电影窝在沙发里看。段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电影还在放。 她看的是一部国内喜剧电影,笑点密集,全程没有一处煽情点在。 段融刚要把她抱起来,她已经醒了,两眼迷蒙地看他一会儿:“你回来了。” 声音软软的,从来没有这么软过,好像她是在这个家里专门守着他回来一样。 段融把手收回,抄进裤子口袋,直起身:“上楼去睡。” “你以后别再让人给我送饭了。”她仰头看他:“我可以去吃食堂。” “你有胃病。” “只是一点儿小毛病而已,医生已经说了不严重。” “你还想怎么严重?” 沈半夏被驳斥得说不出什么来。她的胃确实不怎么好,因为长时间吃饭不规律,饿了就会拼命吃,不饿的时候可以整整两天都不吃。后来医生告诉她,她这样对身体伤害很大,必须及时治疗。她没怎么在意过,不觉得生活受到了多么大的影响。病情时好时坏,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什么妨碍,可以正常地生活,但有小部分时候会突然性地没有胃口,吃不下饭。 段融应该还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病,她也并不想让他知道,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表现出胃口很好的样子。 “我会记得按时吃饭,我们学校食堂是有名的好吃,所以你真的不用特意让人给我送饭。你每天这么给我送,方朗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了。” 段融的神经被她这句话挑了起来,眸色变暗:“你这么想跟他一起吃饭?” “也不是,就是一个人吃饭有点儿无聊。” “你不能找别人?” “朋友又不是随便就能交的。我不在宿舍住,班里的女生大部分都是同一个宿舍的会玩得比较好,我很难跟她们熟悉起来。” “跟方朗就能熟了?” 之所以会跟方朗熟悉,是因为方朗在她到平忧事务所不久后,也过去那边工作,跟她成了同事。 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时沉默。 她的沉默看在段融眼里成了对方朗特殊化对待的默认,心头莫名烦躁,不爽积压得越来越多,他在满室昏暗的电影光线中冷笑了声:“怎么不说话,他就这么例外?” “方朗哥哥是我朋友而已。” 段融脸色猛地沉了一下,眼里有寒光闪过。她吓得往后靠,身体挨到了沙发靠背。 段融往前走了一步,腿碰到了她膝弯。她条件反射要收,腿还没抬起来,膝盖已经被他一只手握住,往下按。 客厅里没有开灯,电影还在放着,台词荒诞可笑。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在不停拉扯,把空气积压得越来越薄。 段融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中紧盯着她,手心滚烫,毫无遮挡地握着她左膝,被他盖着的那片肌肤逐渐开始发麻。 “你再说一遍。” 他脸上表情阴沉,让人感觉只要她再乱说什么,他下一秒就能把她掐死。 沈半夏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被他的样子吓到,不觉中红了眼睛。 段融放开她,虽然离她远了些,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仍是存在,最后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他,让他这么不高兴。 沈半夏也是个有脾气的,不想再看见他,更不想跟他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次日比平时早起了两个小时,偷偷摸摸地下楼出了门,搭车去学校。 一直到中午,段融那边都很安静,也没有再让崔助理过来送饭。她暗暗地失望,手机拿在手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摁亮看一眼有没有微信图标亮起来。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却并不是段融发来的。 她把脸埋进胳膊,闭上眼睛让大脑放空。等不再想他了,找到班兴昌的微信,给他老人家发了句问候,紧接着把折磨了自己一节课的案例分析题拍下来给他发了过去,向他讨教正确解法。 市郊高尔夫球场,班兴昌把用过的球杆递给助理,抬头见段融朝这边走来,笑着冲他道:“你小子可很久没来过了。” “最近忙。” 段融脸色不是太好。这倒是稀奇事,班兴昌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把喜恶摆在脸上,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工作上有麻烦?”班兴昌多少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担心他把事情搞砸,到最后搞得身败名裂。 “没有,一切顺利。”段融不是很想说下去。 到了休息区,段融往椅子里坐了下去,掏了根烟咬在嘴里,拿火机点燃。 班兴昌收到了沈半夏的问候,以及在问候后跟着的一道案例分析题。 “这丫头,每天总有问不完的题,我没退休的时候都没现在累。”班兴昌把手机给段融看:“来,你教教她。” 段融叼着烟往屏幕上看了眼,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 “说起来,当初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班兴昌喝了口茶:“可惜段向德那家伙非让你转专业,让你去学什么金融。金融这玩意还需要学?也不看看现在那些个功成名就的奸商,有几个是学金融出身的,害得你白白浪费天分。” 段融把一大段话发过去,沈半夏很快发过来一个跪地磕头的小人表情包,他扯起嘴角笑,手机还给班兴昌:“那老师看看我家小姑娘有没有天分。” “跟你比起来是差远了,天分没多少,全靠一腔热血在撑着。她要是我女儿,我就让她学钢琴,学画画,或是去学跳舞,那些偏文艺的才符合她的气质,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干什么要学刑事诉讼这种风里来火里去的东西。” 班兴昌把老花镜拿下来,用镜布擦了擦:“没有天分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她还长了副软心肠。马录那个案子其实根本就不好管,她安安分分去替原告做事,等胜诉了收钱不好吗?她偏不,一心就要替马录打官司。” 班兴昌无奈摇头:“马录的胜率只有不到一成,根本就是必输无疑。他去酒吧跟人喝酒,喝完酒主动跟人去开房。关起门来的事儿,谁能肯定他是主动还是被动?跟人睡了一觉,睡醒后把人打成了重伤。他要是个女人这还不是个死局,可他是个男人。” 说到这里没再继续往下,话题回到沈半夏身上:“半夏这种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当律师。律师最要紧的是心肠要硬,关键时候要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可她这样的,为了她所谓的正义,关键时候她能把自己都栽进去。” 段融目光落在远处半死不活的夕阳上,满不在乎地轻笑了声:“可您还是把官司打赢了。必死的局都能走活,所以她的选择没什么错。就算以后真的吃到了苦头,还有我给她顶着。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不需要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她也能在这个行业里待下去。” “有人跟我说,你对半夏那小姑娘动了心,我本来还不信。”班兴昌看他:“你这是真喜欢上了?” 段融眸光微动,半秒也没有迟疑:“是。” 班兴昌叹气,提醒他:“你可要想好,她不是康宏升的外孙女,就是个普通女孩,等到了时间她是会走的。就算你能把她留下,可你接下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结果是好是坏现在谁都不知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事,你会连累她的。她还只有十八岁,根本就还是小孩一个,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忍心让她留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面对危险吗?” “段融,之前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做得很好,那是因为你心够狠,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在意的。”班兴昌看着远方,手指在椅子搭手上磕了两下:“所以你绝不能有软肋,最起码不能让人看出来你有软肋,包括你自己。” 第50章 醉吻 方朗在图书馆二楼找到了沈半夏, 她正专心地查资料翻书,在纸上做笔记,连鼻子里流了血都没发现。 “沈半夏, 你能不能注意点儿,你流鼻血了你不知道吗?” 方朗拿了纸巾给她,让她擦鼻血。沈半夏捂了捂鼻子,把纸拿下来看,红了一片。 等鼻子里没有血再往下流, 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继续回去打算看书。 “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方朗跟在她身边:“让你吃饭你非不去,你想把自己饿死啊?”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我发现你老是这样,吃的时候就拼命吃,不吃就能好几顿都不吃, 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的。” 方朗把她的书装进书包, 拎着走出去:“你跟我来, 必须要去吃饭, 不能再这么饿着了。” 两个人到了学校外的一家私房菜馆,沈半夏完全没有胃口, 吃什么都味如嚼蜡,难受得反胃, 可为了不让方朗念叨,她还是装成没事人一样不停往嘴巴里塞东西吃。 方朗给她倒果汁, 见她脸上蹭了油会抽纸巾给她, 看她吃饭太快会提醒她慢点吃,不要噎着。 她吃相可爱, 脸颊被食物塞得鼓起, 生气了的河豚一般。方朗越看心情越好, 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一辆黑色的莱肯停在餐厅外面,透过玻璃窗,段融再一次看到沈半夏和方朗如一对情侣般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吃饭。 车子里气压很低,冷得人直打哆嗦。崔山很想把冷气温度调低,但是不敢。透过后视镜,能隐约看到后座上的老板脸色黑沉,目光冷得快要把空气冻成冰。 “今天她都做了什么?” 段融冷不丁开口,崔山打个寒战,很快整理出冷静的声线回答:“上午上了刑法分论和商法学,中午留在教室做题,下午上了知识产权法,之后一直在图书馆看书,刚被方朗叫出来吃饭。” “早上和中午都没有吃过东西?” “没有。” 车里安静下来,段融什么都没有再问,目光从外收回:“走吧。” 吃了一肚子东西,沈半夏趁去洗手间的时候大吐了一顿,胃里还是难受,一阵阵地抽疼。 回到家时别墅里一片漆黑,段融应该还没有回来。她推门进去,按亮灯。 光亮涌进来,嗅觉也更敏感,她闻到屋里有很重的酒味,往客厅那边看了眼。 段融靠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只腿屈起,手肘在膝上搭着,手里拿着罐啤酒。茶几上躺着好几个喝空了的啤酒罐,地毯上也有。 她捏紧了肩上背着的帆布包带,两个人昨天刚有过不愉快,今天又一天没有碰面,猝然碰上,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段融喝了很多酒,头低着,额前的头发盖到眉毛,眼睛闭着,像是已经昏睡过去,手里的啤酒罐往下掉,咕噜噜滚出很远,酒液往外吐。 沈半夏把包放下,过去把散落一地的啤酒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手上沾染了酒香,混合着身后那人满身的酒气,偌大一个别墅里安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她握了握手心,挪到他身边,想开口叫他。 刚张了张口又停下,只是看他一眼就被他蛊到,视线被抽走,黏在他脸上动不了了。 手指怯怯地动,口水咽了一下又一下,最后大着胆子把手伸过去,轻轻地、柔柔地在他鼻梁上摸了下。 硬硬的触感,皮肤干净细滑。 她抿抿唇,又摸一下。 在这个时候,段融的眼睛睁开了。 她心脏都要跳出来,身体往外倒。手腕却被段融拉住,整个人朝他怀里跌,摔坐到他腿上。 段融抬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此刻装满了轻慢。她急得脸瞬间红了,手腕抽了抽,但他握得很紧,她动不了。 段融微带醉意的目光轻佻地在她脸上滑,开口时声音沉哑,带了好听的磁性:“偷摸我算怎么回事?” 他果然开始了。沈半夏心虚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想从他腿上起来。他喝过酒,浑身都硬的不行,尤其是那处,她想忽略都难,臊得全身都热,背上出了汗。 “明天开始我会让崔山重新去给你送饭。” 他说话时语气平淡,完全听不出来他喝醉了酒,只有一双眼睛里有醉意:“如果你不吃,我会过去亲自喂你。” 沈半夏被他最后这句话惊得木了下,良久后才回过神:“你每天就只有盯着我吃饭这件事可以做吗?” 融夏 第60节 “事情有很多,可这件暂时是最重要的。” “可我不需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管我的事。” “我不管,你有哪怕一天好好吃饭吗?” 段融脾气上来,语气冷了很多。 沈半夏被激得声音大起来:“我有没有好好吃饭跟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段融死死地盯着她:“你以后的一辈子,都跟我有关系。” 沈半夏怔愣,没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转而一种愧疚感出现,她想,他即使不喜欢,但也已经接受了要跟她结婚这件事。但她是个骗子,家徒四壁入不敷出的一个骗子。她根本就没有一辈子的时间能给他,连这一年都是拿来故意骗他的。 她忍下情绪,擒着泪狠心说:“你别自以为是了,我跟你只是被利益暂时绑在一起而已,早晚都会分开。” 段融眼睛里的光明显地暗了一层,箍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减弱。 沈半夏顺势挣开,从他怀里起身,背对着他朝楼梯口走。 “跟我是因为利益,那方朗呢?” 段融的声音响起,沈半夏僵在原地,几秒后回身看他:“你又让人跟踪我?” 段融走到她面前,两个人身高差距很大,他低下头看她:“我让你不要总是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这很难吗?” “你是不是又让人跟踪我?”沈半夏很怕他从很早前就在这么做,担心自己做过暴露身份的事,因为害怕,说话时声音都在抖:“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你怕什么,”段融握住她后颈,力气很大,拇指摁得她耳际开始疼:“怕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跟男人鬼混吗?就算我真的跟男人鬼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以为你是我未婚夫就可以管我了,商业联姻这种事做做表面功夫就行了,难道还能当真吗?” 在她的话后,段融的眼神变得让人害怕,握着她后脑的手用力,带着她不停把她往后推。 她在他控制下跌跌撞撞地后退,直到背部碰到墙,脑后垫着他的手。 段融低头,唇凑到她耳边,近似咬牙切齿地贴着她耳朵低语:“我让你看看能不能当真!” 下巴被他强硬地往上抬,嘴巴猝不及防被堵住,带着酒味的凌冽气息霸道地侵入到她口腔。 沈半夏蓦地定住,大脑空白一片,想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别墅里灯光透亮,空气温凉。段融俯首吻她,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另一手捏着她下巴,动作虽然强势,但力度放得很轻,好像生怕把她捏疼了。 而吻在她唇上的力道却重,积压走两人双唇间所有空气。 他的唇冰凉柔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中和了酒香,清晰地传递出来。 沈半夏全身血液结成冰,很快又沸腾起来,她在冰火两重天中不知所措。 她垂眸,段融闭着眼,睫毛鸦羽一般垂着,在眼睑下扫出一片影子。额发蓬松,盖过了眉,吊灯直直打下来,在他深棕色的发上拢了层金色的光。吻她的时候他侧着脸,挺拔的鼻梁蹭到了她脸上。 心脏先是停跳,紧接着噗通、噗通地乱跳。终于弄懂现在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她脑子都要炸,眼前噼噼啪啪地放烟花。 段融吻了她。 两人的嘴唇现在正紧密地贴在一起。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段融甚至从没说过喜欢她,看着她的眼神里总带了戏弄。 是在戏弄她,又因为刚才她故意气他,他才一时昏了头而已。 沈半夏发软的手终于抬起来,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他却纹丝未动,动的只有嘴巴。他张开口,湿润的双唇在她唇上含吮,接下来侵入的是舌尖,试图抵开她的牙齿伸进去。 沈半夏推得更厉害,趁他放松的时候偏头躲开他。 段融这时候恢复了点儿清明,唇与她分开。 沈半夏顺势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段融被打得脸往一侧偏。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呼吸声都听不见。 沈半夏的指甲有些长了,打他时刮破了他嘴角,他毫不在意地拿拇指蹭掉血,看了看。 沈半夏两眼发红,赶在他清醒过来前跑上楼。 进了屋,她把自己埋进被子,眼睛紧紧闭上,不让自己再想刚才的事。可段融吻她的画面还是不停地冲进脑海,他恶狠狠地把她往墙上抵,在她耳边寒意森森地说醉话,手捏着她下巴把她头往上抬,不带一丝感情地吻她。 进入青春期以后,她也幻想过自己的初吻,每次初吻对象都是段融。但幻想里的他是温柔的。 现实给了她迎头一击,他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吻她,而是因为被她激怒而故意报复她。 沈半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次日没能起得来,胃一阵阵地泛疼,额上冒了很多冷汗。她以为忍忍就能过去,但过去很久身体还是虚,连从床上爬起来都费劲,到最后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模糊中听到门外有人敲门,那人敲了很长一阵,不见回应后开始叫她名字。 是段融的声音,开始的时候喊她“沈半夏”,后来把姓去掉,叫她“半夏”。 半梦半醒中,她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那时候因为受到排挤,个性越来越孤僻,不愿意开口说话,所以段融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每次走在他身边,她都很想告诉他,她叫沈半夏,三点水的沈,一半的半,夏天的夏。 请你不要,把我忘记好吗。 …… 沈半夏一直不醒,面色苍白,眉心紧紧蹙着,额上满是冷汗。 私人医生来帮她吊了水,告诉段融:“一点儿小毛病而已,她年轻,恢复得快,你不用太担心。让她按时吃药,没多久就能养好的。” “她的病怎么来的?” “根据你说的情况,我估计她应该是有交替性暴食厌食症。” 段融眸中猛地沉了下,半晌后才回神:“交替性暴食厌食症?” “是。这种病跟心理有关,我想她应该是平常生活压力太大,慢慢地才有了这个病。” 医生说完,看见段融的神色很不对劲,赶紧补充:“段先生不用太担心,这个病是能治好的,只要让她放松心情,别再有太多压力,以后总会好的。” 医生带着护士离开,段融在楼下沙发里坐了会儿,头垂着,心里一阵阵地疼。 他拨通了崔山的电话,直接安排:“你去市郊医院跑一趟,查清楚沈文海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摸清以后找医生给他治,不管从哪找都行。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事要偷偷地做。” 挂了电话,段融上楼找到沈半夏。刚输了液,她脸色好了很多,唇上也有了颜色,恢复了原本的殷红。 如昨晚一样的颜色。 段融回忆起她唇上的触感,她的唇很软,带着水润的色泽,亲上去的时候有绵绵的甜味渗入心底。 亲她一下换来一个巴掌,挺值的。 段融自嘲地笑了下,在她床边坐下。这时候她醒了过来,小扇子一样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皮抬起,两眼迷蒙地呆了会儿,视线慢慢挪到他身上。 昨晚像只小狮子一样跟他大吵大闹的女孩,此刻柔得好像四月的风,软软地看着他,昏沉中开口叫他:“段融哥哥。” 四个字像一把羽毛,在段融心脏的位置不停地轻扫。他喉咙很痒,眸色深了一层,手朝她伸过去,把她脸庞的头发别到耳后。 “嗯,哥哥在。” 听到他的声音,沈半夏安心了些,闭上眼睛又睡过去。梦境接上,她日思夜想的段融回到了她身边,她拉着他的手往前跑,在欣欣向荣的盛夏里朝前跑,路两旁参天的梧桐树沙沙地摇晃着叶子,送来一阵清香。 可是下一秒,她孤身一人来到了一家惨白的医院,母亲坐在抢救室外哭,医生摘掉口罩朝他们走过来,告诉他们:“病人恐怕很难再醒过来了。” 母亲没有放弃,几年里除了供沈半夏读书,就是四处奔波挣钱,用大把大把的钱替沈文海续命。母亲说只要沈文海还有一口气在,就总有醒过来的希望。 后来母亲死了,留下了沈半夏和一个岌岌可危的家。 沈半夏一直记得母亲的话,相信父亲总有一天能醒过来。她变卖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替父亲治病,刚考上大学就已经开始找工作,挣到的钱一笔笔砸进医院。姑妈常常劝她放弃,但她就是觉得父亲能醒过来。 她不想变成孤儿。 晚上加班到很晚,她拖着疲累至极的脚步去搭公车,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段融。 原本干燥的世界下起倾盆大雨,段融撑着一把伞朝她走过来,替她挡住将她淋湿的雨。 他把伞交到她手里,说:“以后要一个人回家了。” 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沈半夏就重新有了勇气,看着他点点头:“好。” “我会听话的。” 她无意识地呓语出声。段融抬头看她:“什么?” “我、会听话的。”她闭着眼声若蚊蝇地说。 “听谁的话?” “听、段融哥哥的话。” 段融怔愣下来,盯着她看了会儿,无奈笑了声:“不是不喜欢我?” 他目光沉凝,不觉中带了温柔:“那怎么做梦还能梦见我?” “所以昨天不经你同意就吻了你,”他爱惜地看着床上的女孩,如看着一样世上最难得的珍宝:“不要怪我好不好?” 第51章 负责 沈半夏昏睡到中午才醒。 段融在床边椅子里坐着, 正翻一本书看。 她的脑子恢复了清明,想起昨天晚上被强吻的事,脸上腾地烧起红云, 很想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又怕动作太大会把段融引过来。 她记得今天学校里还有课,想看看自己睡到了几点,有没有时间能赶过去。趁段融没把注意力放过来的功夫,手偷偷地伸出去, 一点一点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拿过来看了眼时间。 11:51。 “啊——” 她土拨鼠一样惨叫了声从床上坐起来:“妈呀,我翘课了,怎么办怎么办,刑法学老师很变态的, 有人翘课他会直接让人期末挂科的!” 她掀开被子要从床上下来, 段融的腿伸了过来, 一左一右夹住了她两条腿。 他仍拿着书在看:“给你请过假了, 今天不用去学校。” 沈半夏放松了不少,松口气。 往下看, 自己的腿正被段融挡着,她身上穿了睡裙, 裙子只能遮到膝盖,因为动作太大此刻往上收到了大腿根, 露出大片凝脂玉般雪白的肌肤。 段融懒洋洋地把她垂下来的两条光溜溜的腿夹住, 可恶的是他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依旧在闲散地垂目看书。 融夏 第61节 沈半夏试着挣了挣, 没挣开, 抬起眼睛, 刚好看到他嘴角还破着点儿皮。 眼前浮现起他朝她吻过来的那一幕,心脏开始狂跳,被他亲过的嘴唇烧起来,带着电流。 她迅速低头,面红耳赤地说:“麻烦你放开,我要去喝水。” 段融搁下书,起身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里。 “收拾好下楼。” 他留下这句话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沈半夏开始回忆刚才他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他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像是已经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的事。 沈半夏愤愤地咬唇,顿觉自己昨天把他打轻了。 扭头,床头柜上搁着他刚才随手放下的一本书,名字叫《活着》。 这书是她买回来的,一看就没收住,通宵看完了。看完以后哭得眼睛疼,情绪波动得太厉害,又因为这几天吃饭不规律,被段融气得药也没有按时吃,胃才会突然痛起来。 现在倒是没事了,她趿着拖鞋去洗手间,刷牙洗脸,挑了件背带短裤穿上,里面是t恤打底。 反正也不用去学校,她慢悠悠地坐在镜子前化了个淡妆,磨蹭了很久就是不想下楼。 米莉约她下午去美发店,她回了个“行”,手托下巴对着镜子看自己,眼前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段融强硬地掰着她脸吻她的那一幕。 她猛地闭了闭眼睛,手捂住脸。 段融都已经不记得了,她为什么总是要想起来。 拿上包下楼,打算偷偷溜出去。 手刚碰到门,身后感受到一人的气息。段融洗过澡,不再有酒味,只有一种淡淡的清冽佛手柑香气飘过来。 他的手握住她的,带着她把刚开的门合上,拉着她往餐厅走。 牵手牵得这么自然,鬼知道他牵过会不会跟亲过一样转头就忘。 沈半夏把他甩开:“我要出去找朋友玩。” “吃完饭去。” 段融把椅子拉开,按着她肩膀把她摁下去,把一份香煎小排给她。 有香味飘出来,勾起了沈半夏的食欲。她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往嘴里填。 味道香香嫩嫩的,好吃得她眯起眼睛,乖乖地把一整份全都吃光了。 之后是一人份的餐后甜点,水果,段融一一拿过来,她每个都很乖地吃完了。 段融站在一边,把中药冲好倒进保温杯。她抬头看他,模糊记起早上有医生来帮她输液,段融应该一直在陪着她,放下公司里的事在家里照顾她,没有离开过。 沈半夏没再继续因为昨晚被强吻的事不高兴了,他忘记就忘记吧,只要她记得就行。 段融把她送到跟米莉约定的商场外,装着中药的保温杯和两个五颜六色的糖果被他放进包里。 “两点的时候记得喝。”他提醒。 沈半夏点头,拿着东西下车,朝商场里走。天气仍是闷热,她把头发高高扎了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身上穿着浅蓝色牛仔背带短裤,露出的两条腿又细又直,皮肤在烈阳下白得发光。 背影瘦弱单薄,像个还在上高中的女学生。 段融看她一会儿,收回目光,发动车子去公司。 米莉透过窗户看到了段融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同时看到了亲自被段融送过来的沈半夏。 沈半夏推门进来,在店里找一圈,跟她打招呼:“米莉姐。” “小半夏,你艳福不浅啊。”米莉手痒地在她粉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能让段融亲自接送你,你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他刚好去公司,顺路而已。”沈半夏揉揉被捏痛的脸。 “顺个鬼路,这边跟天晟总部一南一北,你当我路痴啊?” 米莉往椅子里坐下来,接过发型师递来的发色板。 “小半夏,你也挑个颜色染吧,”米莉指着色板上的焦糖粉棕给她看:“这个,这个颜色一定会很适合你。” 旁边的托尼老师见有生意,连忙开始游说:“是,你皮肤白,染这个颜色很合适。而且这颜色不用漂,也不怕掉色,颜色越掉越好看,你可以试试的。” 沈半夏无聊地打个哈欠,接过色板看了看,无所谓地说:“好,染吧。” 三小时后,米莉看着镜子里粉棕发色的沈半夏,冲着她比了个大拇指:“绝了,美得没人性了。” 沈半夏从困意中转醒,对着镜子看看。发色很温柔,在灯光照耀下笼了层清浅的粉棕色光芒。托尼老师还技痒地拿蛋卷棒帮她做了个慵懒的水波纹发型。头发松松搭在脸颊两旁,衬得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冷白。 米莉从包包里掏了只橘色系口红,过去给她补了下嘴唇上的颜色,一边看一边啧啧:“小半夏,我要有你这张脸,我早去勇闯娱乐圈了,谁还巴巴地拿死工资受苦啊。” “米莉姐,你顶着这张脸跟我凡尔赛,不合适吧?”沈半夏让她去看镜子里她自己的脸。 米莉立刻对着镜子自恋起来:“也对,老娘这张脸也算得上是女娲用了心的毕设作品。” 从理发店出来,米莉带着沈半夏去了附近一家琴行,她的男友尚柏平时有弹琴的喜好,她打算送架钢琴给他当生日礼物。 这家琴行里的商品动辄十万以上,米莉之前谈过数不清的男朋友,第一次来给男方挑礼物,还是这么大手笔。 沈半夏问她:“你发财了?还是真动心了?” “尚柏跟之前的臭男人不一样,他要是愿意跟我过一辈子,我是可以考虑的。”米莉把脖子里戴着的钻石项链拿出来给沈半夏看:“他送我钻石,我回他一架钢琴,不算吃亏。” “一条项链就把你收买了。”沈半夏摇头。 “尚柏起码是用一条项链把我收买的,段融用什么把你收买的?”米莉把她的帆布包拿出来,从里面掏出黑色的保温瓶:“一瓶中药啊?” 沈半夏把东西抢回来,小心地放进包:“我可没有被他收买。” “有没有被收买,你心里清楚。” 米莉走到一架钢琴旁,朝她示意了眼:“过来帮我试下音,我不懂这东西好坏。” “我也不懂,我哪会弹这个啊,弹棉花还差不多。” 米莉刚要说什么,从琴行后面走出来一帮人,最外面是几个保镖模样的男人,中间围拢着一位戴了墨镜的高挑美女。 米莉一眼认出这女人是现在正当红的电影明星万珂,主动把路让出来。等人走了,问一边销售员:“万珂怎么会来这边?” “万小姐下部电影要演钢琴家,需要让我们这边的老师培训两个月。” “就她,钢琴家?”米莉讥笑:“一点儿钢琴家气质都没有,哪比得上我们小半夏。” 米莉把沈半夏的手拿起来看:“多漂亮的一双手,不弹琴可惜了。” 她拉着沈半夏走到一架钢琴前:“今天你必须帮我试音,别跟我说你不会弹啊,公司里那架落了灰的钢琴,从你入职后我听到过一次,就是你弹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真不会弹。” 沈半夏从琴凳上起身,不管怎么样都不肯碰琴。 “我帮您试吧。” 销售员笑着过来,在钢琴前坐下。悠扬的琴声响起,商店外坠着一轮落日,晚霞铺了半边天。 沈半夏手机里收到段融的一条微信。 【几点回家?】 她心里猝不及防一动,眼睛直勾勾盯着这四个字。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家了。 手指动了动,在屏幕键盘上打字:【差不多半小时后】 段融:【给我位置,我去接你。】 沈半夏:【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段融:【位置】 她只好把现在所处的位置发了过去。米莉挑好钢琴,赶着去跟尚柏约会,在路边跟她告别。 米莉搭乘的出租车刚走,段融的车子已经开了过来。 沈半夏在路边石墩上坐着,无聊地鼓起脸颊吹额上的刘海,刘海飘起来又落下,搭在她眉上。她手撑着石墩,两条细瘦的腿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风轻轻吹着,扬起她肩上的头发。天边一轮火红的落日,温柔地把她笼罩起来,她落在光里,精致可爱的一张小脸在粉棕发色映托下白得仿似透明。 她漂亮得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段融看她一会儿,手心不觉攥起,抓得方向盘越来越紧。 沈半夏注意到他的车,过来拉车门,发现车门上着锁。 车窗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在上面敲了敲,示意里面的人把锁打开。 敲了好几下,里面那人才回过神一样,摁开门锁,她坐进去。 段融什么都没说,启动车子汇入车流。沈半夏其实暗暗地在期待,眼角余光观察着他,希冀他能多看她一眼。 她今天花了三个小时染了个这么好看的发色,段融却表现得这么冷静,好像她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她心里有些失望。 五分钟过去,她终于先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染头发了?” “漂亮不就行了。” 沈半夏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而且说得这么干脆,一秒钟都没有思考。 她扭过头背对他看窗外,不让他发现她上挑的嘴角。 “药喝了?”他问。 “嗯。” “杯子给我看。” 他好不信任她。沈半夏把保温杯从包里拿出来,拧开瓶盖给他看里面。 “药好苦。”她抱怨:“我还要喝多久啊?” “如果你听话,两个月后就不用喝。” “我怎么不听话了?” “既然听话,以后早午晚餐都要按时吃。” 沈半夏心虚起来,低头抠手指,没有再说什么。 眼前出现一个懒羊羊形状的棒棒糖,她看得亮了眼睛,从他手里接过来。 融夏 第62节 抬头看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段融打转向灯,车子驶上高架,中间隔离带有条花廊,黄色或红色的波斯菊在夕阳下盛放。 一阵清新的花香中,她听见他说: “吃了就不苦了。” …… 两人吵过架的事就这么被揭过,谁也没有再提起。 沈半夏更没有跟他提起他喝醉酒吻了她的事。 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哥哥,甚至比一般的哥哥还要关注她的一日三餐,会盯着她把饭吃完,冲中药给她喝。 每次喝过中药,她都会得到一根懒羊羊形状的棒棒糖。 “我好残忍啊。”她一边咬掉懒羊羊的头一边说:“我把懒羊羊的头咬掉了。” 段融:“……” 他找了个什么东西拿在手里,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沈半夏走过去,被他摁进沙发,一只手被他拉起来。 他低着头开始帮她剪指甲,手指抓着她的手,指甲刀每响一下,她心里就颤一下,视线时不时就会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落。 她抬起眼睛看他嘴角。那点儿被打出来的伤已经不见了,肌肤恢复如初。 她手心很痒,还能回忆起昨晚甩他巴掌时的震感。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慢慢地开始想,他帮她修剪指甲,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嘴角的伤是被她的指甲刮伤的? 心剧烈地动,她紧张地咽口水,唇抿了抿,试着问:“段融。” 刚说了两个字,他啧了声,抬起眼睛看她,目光奇怪,隐带着不满。 她退缩了下:“怎么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直接喊我名字。” 沈半夏想起他曾经确实这么说过,还故意逗她,让她喊哥哥。她只在心里这么喊过他,到嘴边就叫不出来。 “那段先生,你昨晚为什么要喝酒?”她说。 段融笑了声,帮她修剪完最后一根手指,随手把指甲刀扔去茶几上。 仍没有放开她的手,反倒握得更紧了。 “你不如直接问,”段融侧靠在沙发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我喝过酒后做了什么。” 空气静下来,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响。沈半夏的手麻得快没有知觉,明显预感到什么,喉咙里很干,心口越来越紧,被他的眼神,他手的温度,他每一次呼吸操弄着。 不敢再往下问,但又有种无形的诱惑力吸引着她往下问。 “那、你喝过酒后做了什么?” 段融仍旧抓着她的手,带着她的手往前,放在了他腿上握着。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每一下都控制着力道,精准地往她心里下着蛊。 “半夏,”他一双薄唇轻启,视线盯着她,无孔不入地把她笼在他设下的迷魂阵里:“我初吻没了。” 窗户纸叮地一声被戳破,他朝她靠过来,鼻尖快碰到她的鼻尖,身上凌冽的香气侵袭了她的呼吸:“那是我留了二十五年的初吻。” “你要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虚浮 别墅里永远都是四季如春的温度, 沈半夏身上却一阵阵燥热,手心早出了汗,濡湿了段融的手指。 段融毫不介意地依旧把她握着, 皮肤贴着她的皮肤。 再这么下去,沈半夏担心自己的心脏会超出承受负荷。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扭过头不看他。 “你贼喊捉贼。”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半天了才憋出这几个字。 段融笑, 视线一直追着她:“行。” 顿了顿, 说:“那我对你负责。” 沈半夏的心脏猛地失重,从高处往见不到底的深渊掉。耳朵上染满绯红,热气从脖子里一阵阵往外冒,大脑晕乎乎的, 像喝了酒。 有一种叫暧昧的东西丝丝缕缕地飘进来, 折磨得人浑身发麻又紧绷。她竭力遏制住急促起来的呼吸, 不敢弄出任何声音, 生怕会打破现在的环境,她会从一场幻梦中醒过来。 直到段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撩了眼,拿起来往阳台走。 沈半夏看到了来电显示。 来电人名字是“万珂”。 如被泼了一桶带着冰碴的冷水, 刚才还热着的心脏如今瞬间被冻麻。她扭头,看向阳台外在接电话的段融, 段融背对着她, 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沈半夏开始想,他跟万珂会说些什么, 如果他真的像以前表现的那样, 对万珂一而再的纠缠感到厌烦, 又为什么还要接她的电话? 电话里,万珂一直在哭。她喝了很多酒,醉得不清醒,颠三倒四地说着她这几年过得有多么糟糕,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段融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要点燃时,他想到了私人医生来看过沈半夏后,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肠胃不好,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在暴食后会有呕吐的现象,所以最好能注意下她平时的生活环境,比如不要让她闻到烟味,这样会有助于她的身体恢复。” 段融拿下烟,连带着一整盒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我现在给你经纪人打电话。” 段融刚打算把电话挂掉,万珂大喊了一声不要,威胁他:“如果你不肯过来找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段融一直没有把万珂的手机号拉黑,就是因为她曾经出过一次自杀的事,吞过安眠药,是经纪人找过去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事情闹得很大,新闻稿漫天飞,说万珂自杀的原因是段家嫌弃她只是个戏子,不肯同意她跟段融交往。那件事后天晟集团受到了一波不算小的舆论危机,后来出动了公关,花了几天时间把新闻压下去。 段融不够好的耐心让他分不出精力容忍万珂第二次的威胁,他不屑地冷笑了声,薄唇轻启:“行,我等着看。” 挂断电话,他给万珂经纪人发了条消息,转身回到客厅。 沙发上已经不见了沈半夏的身影,只有她身上清清淡淡的一点儿昙香味还能闻得到。 沈半夏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这边视野很好,能看到外面一大片星辰。 手机上收到z的一条微信:【睡了?】 她回:【没有】 z:【睡不着可以吃褪黑素】 沈半夏:【好】 她从床上爬起来,找到褪黑素吃了一颗,重新爬上床跟z聊天:【你会留着你前女友的手机号吗?】 楼下客厅,段融靠在沙发里,看着微信里的这行字。 不知道她又在乱想什么,已经跟她说过很多次,她还是一根筋地把万珂归入到他前女友的行列中去。 他叹口气,在输入框里敲字:【段融跟前女友联系了?】 小骗子:【嗯】 她竟然还敢嗯。 段融无奈:【他不是把跟万珂的绯闻都处理掉了,你没看见?】 小骗子:【那又能证明什么,他或许只是因为跟我订了婚,不想被人说花心影响形象而已。】 段融揉揉眉心,平复了下心情给她发:【那他怎么做才能证明他跟万珂确实没有关系?】 小骗子:【起码先把万珂拉黑吧】 段融给她发了条消息,退出微信,找到万珂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 他在沙发里坐了会儿,身体往后,手肘屈起搭在靠背上,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 想到沈半夏刚才乖乖坐在他身边时的样子,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挑起一抹笑,低下头,万般没辙地低声叫她:“小骗子。” 吃了褪黑素,困意很快袭来。沈半夏半闭着眼睛,打算关掉手机的时候,收到了z的一条回复:【行。】 行?什么行? 她困得一直打哈欠,没怎么在意,把手机放在一边,翻了个身进入梦乡。 …… 再见到段融,沈半夏仍跟之前那样跟他相处,全当他昨天晚上的话只是玩笑而已,反正他平时也没少逗她,话里总带了三分戏弄,根本就没有说过几句正经话。 昨天请了假,方朗帮她做了笔记,跟她大概讲了下几堂课的内容。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中午的时候她收到段融的微信。 【来学校北门】 过去以后看到段融的车就停在外面。并没有开那辆连号的莱肯,但黑色迈巴赫依旧很扎眼,有不少过往的学生频频扭头往这里看。 沈半夏等人少的时候跑过去,拉开车门。 “你找我有事?”坐上车,她问。 段融毫无征兆地探过身,手从她身前绕过去,把安全带扯出来给她系上。 卡扣咔哒一声合上,沈半夏的心也随着咔哒一声。段融已经收回身,但她呼吸仍是屏着,鼻端有他身上的香气,萦绕不去。 “去吃饭。”他说。 段融带她去了一家餐厅。 他平时工作忙,晚上总是要很晚才会回家,即使如此,中午还是抽出时间来陪她吃饭。 沈半夏能感觉到,段融其实是在担心她的身体,估计医生跟他说过什么,他不想看她继续保持着不健康的饮食习惯。她之前那么排斥崔助理来学校送饭,他就自己过来,百忙中也要盯着她好好吃饭。 沈半夏很少有被人关怀的感觉,此刻发现原来在这个世上,是有人在乎她的。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她都因为这点儿温暖而心安。 离下午的课还有一段时间,她在车里待了会儿,冷气缓缓地吐着,温度适宜,段融在旁边拿着手机聊工作,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腿上搁着常用的帆布包,两只手抱着,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染成粉棕色的头发柔顺地搭在她脸颊两旁,一张脸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清透漂亮得不行。 段融以手撑额,坐在一边看她。她呼吸很浅,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嫣红的两瓣唇无意识地张开了点儿。 段融又想起亲她时候的触感。 融夏 第63节 她双唇柔软,身上很香。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沈半夏被段融叫醒。 她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接过段融递过来的中药,屏着气一口喝光。 “你明天不用再来了,”临下车前,她说:“我会好好吃饭的。” 说完生怕他不相信一样,抬起头直视他:“早餐、午餐、晚餐,我都会按时好好吃的。” 段融看她一会儿,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拧上盖子放在一边。 沈半夏睁大眼睛,身体朝他那边靠过去了点儿,下军令状似的保证:“我会说到做到的。” “你觉得我过来只是为了盯着你吃饭?”段融看着她,问。 沈半夏的眼珠动了动:“那不然呢?” 密封的车里,空调出风口徐徐地往外吐着冷气,隔绝了外界一切风声和燥热。段融朝她靠近,随着两人距离的不断缩小,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将她笼罩,熟悉的失重感晕头转向地袭来。 两人鼻尖快要碰到时,段融侧过脸,嘴唇找到她的耳朵,贴着她耳际低声耳语:“因为想见你。” 在这句话后,沈半夏耳朵上感觉到一点儿湿。 段融吻了她的耳朵,他亲她薄薄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痣。 身体随着他这个动作而瑟缩,睫毛发颤。脸红到快要熟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选择了逃,推开车门跑下去。 跑进校门,在段融看不见的地方,她背靠着墙,手捂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的心脏。 刚才段融跟她说了什么? 好像真的,不是她的幻听。 …… 一直到第一节 课铃声响起时,沈半夏耳朵里也全都是段融跟她说过的这五个字。 ——因为想见你。 段融声音很低,几乎是用气声在跟她说,导致五个字飘过来的时候有种极其不真实的虚浮感,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听。 心脏还在保持每分钟破百的记录狂跳,热气不停从脖子里往上冒,烧得她脸红耳热,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但又知道,段融这个人说话向来吊儿郎当,撩拨人的功夫随手就来,也正因为这样,虽然他平时对人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厌世样,但总有女生前赴后继地朝他扑过来。 他就是有与生俱来的招人的本事。 想到自己刚才没出息地从段融的车上落荒而逃,她觉得很没面子。为了找补回来,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的位置是段融的聊天框,她点开,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开玩笑! 打完后删除,重新写:你这样我会当真的。 又删除,最后写:是真的有想我吗? 依旧删除,什么都不敢给他发,恹恹地在课桌上趴了会儿,登上工作号,给z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收到消息的段融:“……” 过去两分钟,沈半夏收到了z的回复:【骗你什么了?】 沈半夏:【什么都骗了,大骗子!】 段融:“……” 作者有话说: 融爷要开始了! 恋爱快了,掉马也不会太久了,男主必须要自己记起女主,情节在一步步推,大家再稍微等一下下就好。 第53章 门锁了 今年的秋老虎漫长而凶猛, 一旦离开空调房就像进了一个蒸炉,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避暑山庄里温度怡人,入目都是青葱的绿树, 往远处看是层峦叠嶂的山峰。 段融包下了这边位置最好的一栋别墅,带着沈半夏来这里度假。易石青和高峰也在,俩大男人拿着水枪在游泳池里互滋对方,玩得快翻天。泳池边分别坐着他们最近新交的女朋友,另外一个是穿着黑白千鸟格性感比基尼的梁瑞涵。 梁瑞涵双脚泡在池里, 两只手撑在池边, 时不时抬脚去踹跑到她这边的易石青和高峰,骂他们幼稚,表面上看注意力一直在泳池,但频频在借着撩头发的机会侧头往段融这边瞄。 段融靠坐在椅子里, 二郎腿懒洋洋地翘着, 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打字。树影落在他凌厉分明的侧脸上, 晃出一片招人的影子。 梁瑞涵脸上开始泛红, 沈半夏看见了。 没几分钟,梁瑞涵终于按捺不住, 朝段融这边走了过来。她身材很好,前凸后翘, 个高腿长,身上涂了有美白效果的身体乳, 皮肤白得发亮。 她往段融旁边的椅子里一坐, 顺手拿了桌上的酸奶,吸管噗地插进去喝了一口, 侧头看段融。 段融依旧旁若无人地聊工作, 离近了看, 更能发现他一张脸蛊到不行,好看得没天理。 梁瑞涵自然而然地朝他靠,凑到他耳边跟他说了句什么,段融淡嗤了声,看她一眼,回她一句什么。梁瑞涵脸上红晕更浓,贴他更近地跟他说悄悄话,手举起挡在他的耳边。段融明显生了兴趣,脖颈低下去听她说话。 沈半夏坐在不远处,抬头看见了这一幕。心里发坠,手把笔攥得越来越紧,指骨都在发白。 一个男生走过来,拉出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抽出她手里的书:“小半夏,不是吧,你走哪儿还带着书啊?现在大学生活这么紧张了,需要这么拼命吗?” 沈半夏把书拿过来,看他一会儿:“你是?” “我杜子腾啊,你忘了,海岛游轮上我们见过的。” “肚子疼?”沈半夏有了点儿印象:“你叫……肚子疼?” 杜子腾脸黑,一字字纠正:“杜,子,腾!” “那不还是肚子疼吗?” “……” 杜子腾忍不了了:“你这丫头会不会说普通话啊,我叫杜、子、腾,舌头捋直了说行吗。” “你丫干嘛呢!” 段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两手揣兜,伸脚往杜子腾椅子上踢了下,带着挑衅问。 杜子腾指着沈半夏:“融爷,你的妞舌头捋不直。” “你他妈舌头捋不直。” 段融把他从椅子里揪起来,甩到一边,他自己在椅里坐了下去,两条腿大咧咧往前敞开,瞥他一眼:“该干嘛干嘛去,我的妞在念书,你没看见?” 沈半夏的脸噌地一下红了,低下头。 杜子腾阴阳怪气地啧啧两声:“你还知道她还在念书啊,学生你都荼毒,你还做不做人了?” 在段融朝他看过来前,杜子腾中气十足地补充了一句:“简直就是禽兽!” 说完生怕会遭到段融的暗杀,撒腿往泳池那边跑了过去,一猛子扎进去,加入到易石青和高峰的滋水大战里去了。 没有了杜子腾的喋喋不休,这边陡然安静下来。沈半夏有些尴尬,握着笔半天不知道该写什么。头顶树影婆娑,空气里传来一阵阵青草树木的清香,但都不及段融身上的薄荷香有存在感。 她故意忍着没有看他,视线一直放在摊开的《民事法学》上,眼前的字清清楚楚,可她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注意力一直被身边的段融吸引。他懒散地在椅子里坐着,手机转了几下,朝着一个端了酒水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让人送来两杯苏打水。 服务生很快拿了苏打水过来,段融拆了条蜂蜜,往其中一杯里倒,给沈半夏推过去。 杯壁上液化了一层水,带着气泡的苏打被蜂蜜中和了碱性,口感变甜。沈半夏喝了一口,放下,注意力重新回到书上,笔杆在头上烦闷地戳了戳,怎么都背不会书上一段拗口的律法。 段融看她一会儿,把笔拿过来,书往自己这边扯了下,开始帮她分析那段律法的制定背景和过程,逐条分析拆解。 沈半夏并不清楚为什么一个商人连律法这些东西都能讲得头头是道,只知道段融在高中时候的成绩很好,属于极少数的天才,对各科内容过目不忘,不用很努力就能轻轻松松拿联考第一。 后来他转学,沈半夏偶尔也能听到他的消息,他又得了哪个竞赛的大奖,在高考中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被顶尖大学录取。 所以这种天才,什么内容都会一些应该并不奇怪。 她坐在他身边,边听边点头,偶尔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他一眼,心里乱得像打翻了一池春水。 泳池里的人往这边张望,杜子腾笑了声,怼了怼身边的高峰:“看见没,咱融爷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搞了个十八岁的女大学生。都学着点儿,以后泡妞用得上。” “融爷那是泡吗?他那是色/诱!”高峰说:“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有他那身材,我什么都不用做,一水的女大学生都得往我身上扑。” 高峰新交的女朋友往这边剜了一眼,警告高峰。高峰悻悻然闭上嘴,背对着女友低声补充一句:“还得是鬼哭狼嚎求着我睡那种。” “可你们看,小半夏跟咱们融爷还真是挺配啊。”易石青趴在池边,笑呵呵地说:“这俩人在一块活脱脱就是一幅电影海报,氛围感绝了。” 杜子腾笑问:“什么氛围感?” “霸总和可爱小白兔啊,”易石青说:“这对cp我先磕为敬。” 梁瑞涵在一边听得脸黑如锅底,拿起池边的红酒往易石青头上倒:“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晚上在前面宴会厅有场拍卖会,杜子腾想用其中一件拍品哄自己新追到的女朋友,跟一位头发掉得七七八八的中年男人杠了起来,你来我往地举号码牌,最后花了一百八十万把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拍了下来。 压轴竞品是一枚九克拉的粉钻,起拍价五百万。一枚粉色鸽子蛋做得精美无比,原本该很受欢迎才是,可或许是起拍价高出了戒指原本的价值,到场的人没一个举牌子。 “可真没劲,”易石青在一边拱火:“融爷,要不你拍下来?” 段融的心思并没有在这场拍卖会上,耳朵上还戴着蓝牙耳机,在听尤秘书跟他汇报这两天的工作。沈半夏往拍卖师旁边的展品上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 从拍卖会上出去,一行人回了别墅休息。梁瑞涵的房间在段融隔壁,这是她早就费心思定好的,而把沈半夏安排在了二楼。 沈半夏上楼的时候往梁瑞涵那边看了看,她正倚着墙跟段融说话,笑里带着昭然若揭的讨好。段融比她高了很多,她说话时需要抬起头,脚也掂起来。说到关键时候,成功把段融的注意力挑起,他眉心微蹙,朝她低下点脖颈,耳朵凑到女生艳红的唇边,认真听她说话。 梁瑞涵的眼睛亮了下,紧接着是羞赧的湿意。 沈半夏进了自己房间,背靠门愣怔很久。 段融就是有这种本事,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一句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都不用给,就有无数女人前赴后继地跑过来爱他。 让他不要勾引别人,就跟期待夏天下雪一样困难。 沈半夏深呼口气,扭回头。 段融往她那边看的时候,她已经上了楼。 后面梁瑞涵再说什么,他没有再听进去。今天一整天,梁瑞涵都在别有用心地接近他,他往沈半夏那边看,却发现她很无所谓地在做自己的事。 完全没有醋意。 段融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很无所谓,所以才会对梁瑞涵的接近没有表现出反感。可一天下来,他没有等到沈半夏的任何不满。 段融自嘲地笑了声,打发走梁瑞涵,在楼下站了会儿,朝二楼走。 融夏 第64节 他停在沈半夏的房间前,敲门。 沈半夏过来开门,她刚在洗漱,身上换了件白色的吊带裙,头发挽起来扎了个丸子头,能清楚地看到细带挂在肩上,胸部以上露出一片雪白柔滑的肌肤。锁骨窝深深凹下去,弧度自然漂亮,上面粘了一缕柔软的湿发。脸上也湿着,沾着晶莹的水珠,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纯到不行。 看到段融,她眼神微颤,抓着门的手紧了些。 “你有事吗?” “这间房空调坏了,”他说:“你没发现?” “啊?”沈半夏回屋感受了下,里面确实比外面要热些,刚才她只顾着生段融的气,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那怎么办?”她问。 “去我房间住。” 心脏猛跳了下,她的手抓紧裙角:“你房间只有一张床。” 段融抬眸,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他短促地笑了声,朝她面前逼近一步:“就是有一张床才让你去。” 空气陡然发热,沈半夏脖子里出了更多汗,一滴顺着脖颈往下滑,掉进锁骨窝里。 “我不热,你回去吧。”她说。 段融一只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抬起,拇指擦过她的肌肤,擦掉了她落进锁骨窝的那滴汗,她那边肩膀受到刺激似的缩了下。 “这还不热?”他抬眼看她:“你还想怎么热?” 被他摸过的那块地方烫到不行,被火烙过一般。她其实紧张得要死了,可还是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啪地往他手上打了下:“流氓。” 段融笑,下巴朝屋里的行李箱上示意:“去收拾东西,换房间。” 是换,不是一起住。沈半夏顿觉自己刚才又被他戏耍了,在心里骂他几声,把东西收拾好。 到了一楼房间,段融慢悠悠地把东西收好,准备出门时沈半夏叫住他:“你不会热吗?” “有师傅会过来修,我在楼上等。” “那里很热。”沈半夏挠挠耳后的皮肤:“你在这等吧,我刚好有几道题不会做。” 沈半夏庆幸自己有几道题不会做,刚好能拿这个理由留了段融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里,段融在她旁边坐着给她讲题。她其实没太听进去他在讲什么,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忍不住地犯花痴,想他的声音真好听,他的鼻子好挺,眼睛睫毛好长,喉结很大,像一块有棱有角的寒冰。 “半夏。” 段融突然叫她一声,她从愣怔中回过神,心虚地抬起眼睛看他。 段融的手指在书本上某个地方点了下:“看书,别看我。” 沈半夏脸爆红,嘴硬地回:“谁看你了。” 低下头,装成认真的样子琢磨书上的内容。段融没再继续说什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她身上很香,露出来的肩膀单薄,锁骨明显,皮肤白得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突然很想咬上去,在上面留下点儿痕迹。 即使自己这么做确实禽兽了点儿,会吓到小朋友。 他喉咙发痒,身体往后靠,挨到椅背,喉结上下滚了滚,扯出一条隐忍到极致的线。 沈半夏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在触及到他眼神的那一刻,被他眼里炙热的欲感灼了下。 她握紧手里的笔,柔嫩水润的一双唇抿了抿,问:“怎么了?” “沈半夏。” 段融以前叫她全名的时候威胁感会多一些,可是这次,沈半夏听到了他语气里的缱绻和不清不楚的暗示。 段融拿掉她手里的笔,身体朝她靠,两人双唇间的距离被压缩到不足一厘米。 房间里很静,静到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被灯光照亮的无边无际的暗夜里,她无比清晰地听到段融接下来的话。 “接吻吗?” 话落,两人双唇间仅剩的一厘米也被压缩到无。 段融的动作进行得太突然,沈半夏被吓到,双眸睁大,身体往后躲,被他按回去。 敲门声响起来,紧接着是梁瑞涵的声音:“段融哥哥,你在里面吗?” 沈半夏吓得浑身僵直,呼吸屏住,生怕弄出一丝半点的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段融的舌头却伸了进来,碰到她舌尖的那一刻,她浑身泛起过电般的麻意,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喘。 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她的身体抖了下,简直不敢相信那种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她在屋子里被动地跟段融接吻。脑袋很晕,像陷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宿醉里。 感受到她身上的僵硬,段融跟她分开,看着她笑:“怕什么?” 他的声音又沉又磁,带了蛊:“门锁了。” 湿润柔软的触感又贴了过来,沈半夏两只手不自觉抬起,撑在他肩上,手指蜷了蜷,又打开,把他往外推,但力气很小,不像在拒绝,更像是欲拒还迎。 段融眸色更深,亲她亲得更重。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上钩 沈半夏跟段融在屋子里密不可分地接吻, 梁瑞涵站在门外,不死心地问:“段融哥哥,你睡了吗,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半夏唇上一痛,低哼了声,发出来的声音媚到不行。 段融忍得更辛苦,很想现在就把她剥干净。 他收紧手指,在她纤细的腰间捏了一把, 嗓音沙哑地说:“小点声, 别让人听见。” 沈半夏不满:“是你把我咬痛了!” “嗯,”他含着她唇畔,勾着她舌头轻咬:“我故意的。” 沈半夏眉心微皱,口中再次溢出一声柔柔的嘤咛。 两人的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沈半夏不觉中搂住了段融的脖子, 身体主动贴着他。眼睛睁开了点儿, 看他认真吻她时的模样。 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好迷人。 “段融哥哥, ”梁瑞涵还在外面敲门:“你在吗?” 沈半夏攒了点儿力气,头跟段融错开, 低喘了几口气:“她叫你呢!” 这时候终于听见她语气里的不开心。 好不容易等到的一点儿醋意。 段融舔着唇笑,圈着她腰把她往怀里抱, 手指在她耳边流连,把她脸旁碎发别到耳后。眼睛一直看着她, 整个人都泛着坏:“那我把她带进来?” 沈半夏瞪他。她唇红得不行, 泛着水光,是被他咬的。 段融按着她后脑勺, 两人额头相抵, 他直视着她蕴着一层水的眼睛:“我不见她, 你别生气。” 沈半夏脸红如血:“我才没有生气。” 段融只是笑,心情看起来很好。 梁瑞涵一直不见有人来开门,正要走的时候,别墅里响起门铃声,接着对讲机里传来维修师傅的声音:“段先生,我来修空调。” 段融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梁瑞涵扭头看,见段融从里面出来,单手在理有些乱的衬衫领口。 段融按了开门键,两手插兜在前面慢悠悠地走,带维修师傅去了二楼。 梁瑞涵感知到什么,往段融的房间里看。从门口看不到什么,只有半张干净整洁的床。 她往门里走,走过去几步,撞见了从盥洗室出来的沈半夏。 梁瑞涵心里重重一坠,瞪大眼睛盯着沈半夏看了会儿,开口时声音都在抖:“你怎么在这?” 沈半夏刚去洗了把脸,可脸上还是很红,尤其一双唇红到不行,泛着不正常的潮色,好像刚被人咬过一样。 “这我房间,”她对于梁瑞涵的闯入很不高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这是段融的房间。” “我楼上空调坏了,他跟我换了房间。” 梁瑞涵在她的话后沉了脸,眼里闪过浓重的灰败。 “没什么事你能先走吗,我要休息了。” “你们刚才锁着门在里面干什么?”梁瑞涵算不上客气地直接问。 沈半夏想到刚才的事,脸上开始不自然:“跟你有关系吗?” “我以为你还真跟表面一样,心无城府,是个单纯的人。原来你只是会演戏而已,”梁瑞涵的敌意已经完全收不住了:“我在外面敲了那么久的门,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说话的是段融,他从外面走了进来,淡漠地瞥了眼梁瑞涵,走到沈半夏身前停住,明显地在为她撑腰的样子:“是我不让开的门,你有意见?” 梁瑞涵不甘心地看着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段融颇觉荒唐地笑了下:“有些事要关起门来做,不然给你现场直播?” 梁瑞涵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又苦又涩,眼睛慢慢地红了。 段融朝门外侧了侧额:“出去。” 她不甘地瞪了眼沈半夏,转身跑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没有了梁瑞涵的咄咄逼人,转而因为段融的存在,被一种蒙昧不清的暧昧包裹起来。 感受到段融的目光,沈半夏无所适从地往后退了退。段融跟过来,居高临下地看她:“她要是再来找你,你告诉我庡?。” 沈半夏极轻地嗯了声,仍旧没有看他,露出来的两只耳朵很红。对于刚才的吻,她只字不提,段融也没有解释。 段融走了,房间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为了不让自己失望,她先给自己打预防针。像段融这种玩世不恭的人是没有真心的,他可以多情可以滥情,但就是永远不会有痴情。之前的吻只是因为太过安静封闭的环境催生出了过剩的荷尔蒙,他在多巴胺的驱使下产生了想要吻她的冲动而已。 而跟喜欢没有半点儿关系。 她躺在床上,灯已经全部关掉,窗帘紧闭,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正心烦的时候,微信上收到一条消息。 融夏 第65节 看清屏幕上的字,她如被烫到般从床上翻身坐起,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些,嘴角一点点地染上笑,脸变得热。 段融:【小半夏晚安】 - 避暑山庄里有栋仿唐的摘星楼,从外面看风雅古朴,可进去以后发现里面其实是个很大的夜店,无数男女在沸腾的音乐下疯狂地扭动腰肢,变幻不停的镭射灯扫过去,照出一张张纸醉金迷下的脸。 杜子腾把新交的女朋友接了过来,两个人在一处略安静的卡座里说悄悄话。女生把耳朵凑过去,杜子腾拿出自己拍下来的那对珍珠耳环,帮她戴上去。 细腻莹润的珍珠在女生耳朵下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 女生甜甜地笑,送了杜子腾一枚香吻。可在杜子腾看不见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在吧台处跟人谈话的段融。 杜子腾这位新女友是尚茵,跟沈半夏有过不愉快的同班同学。尚茵搭不上段融,立即退而求其次搭上了段融的朋友。 如今两个人算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尚茵来找沈半夏搭话,全都被不咸不淡地敷衍过去。 尚茵最讨厌沈半夏这种人,不会放低姿态将就这个社会,永远都是自命清高,对一些三观不合的人会自动屏蔽在好友之外。 尚茵不再尝试去跟沈半夏做朋友,趁着杜子腾不在,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段融身边,挺了挺低胸装下傲人的胸脯,一条深沟在俭省布料下露出来。 沈半夏直直盯着那边,但凡段融跟尚茵笑一下,她就要立即走人了。 “吃醋啦?” 马录端着酒停在她身边。 沈半夏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马录指了指前面:“追他。” 沈半夏顺着去看,男人穿无袖背心,不过膝的运动裤,露出来的两条手臂上分别纹了两条龙,耳朵上戴了个明闪闪的耳钉,留寸头,人长得只能算一般。 “他就是把你甩了的前男友?” “嗯。” “根本就配不上你,”沈半夏拿吸管喝杯子里的西瓜汁:“干嘛就吊死在他一棵树上。” “我觉得他好看。”马录把她的西瓜汁抢过来,换了根吸管喝:“你不懂,像他这样的攻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沈半夏无语,也没兴趣骂醒他。 “也难怪你看不上他,”马录说:“你整天跟段融这种绝世帅哥在一起,眼睛都被他养刁了,怎么可能觉得别人好看。” 沈半夏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盯着段融那边看。尚茵已经不满足于搔首弄姿了,在想办法跟段融有身体接触,肩膀时不时会往段融那边靠一下,全都被段融不动声色地躲开。 “你就这么喜欢段融啊?”马录问。 被直截了当地挑明她喜欢段融这件事,沈半夏下意识地看两边,生怕会被谁听见。 她暗恋了段融七年,喜欢他这件事成了最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一旦被人窥破,她就像一个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小偷,慌张到不知所措。 她怕被人嘲笑不自量力,更怕段融对她的心意不屑一顾,当成垃圾丢掉。 “谁说我喜欢段融了,”她压低声音,着急忙慌地否认:“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为了钱才暂时跟他在一起的,等时间一到我就要走人的。” 跟马录认识了一段时间,她完全相信马录的人品,把自己在平忧事务所工作,被严琴雇去假扮千金,跟段融订婚的事全都跟他说了一遍。马录相信她所有话,唯独不相信她是为了钱才会跟段融在一起。 “半夏,你可以说我眼光不好,但你不能说我眼神不好。喜欢不喜欢这件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每次看段融的时候,眼里都是有光的。可你看其他人的时候眼里都很淡。如果你不是很喜欢他,你根本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马录拿两根指头指了指沈半夏的眼睛,又指指自己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你绝对喜欢他,要是不喜欢我把我俩眼珠子抠出来给你。” 被人戳破心事,沈半夏脸上红了一阵,无措地抠着手指。 “你放心,我不跟人说。”马录往段融那边看:“说真的,长成这样的男的,谁看了能不心动?我看了都要心动好吗。” “马录!” 沈半夏如一只看见敌人闯入的小狮子,竖起十二万分警惕龇牙咧嘴地警告马录。她不想防备女人就算了,如今还要防备男人。 马录预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笑了笑:“开个玩笑,还真急了。您家这位就是给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敢肖想啊。” 酒吧里换了首舒缓的音乐,灯光变得柔媚。沈半夏重新要了杯西瓜汁,吸管插进去,咕噜咕噜地喝。 “你眼睛这么毒的话,那、你帮我看看,”她盯着沁凉的西瓜汁,吸管一下下地戳,有些艰难地说:“帮我看看……他喜欢我吗。” 马录嘻嘻地笑了一阵,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猜中了你心事”的嘚瑟,过几秒,告诉她:“这个我看不出来,段融这人太会藏了,根本就不会把心思放脸上。不过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他看别人的时候眼睛里总没什么情绪,只有在看你的时候,他眼睛里有笑。” “真的?”沈半夏身在其中,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马录点头:“真的!” 那边尚茵见段融一直不上钩,只能铤而走险,假装高跟鞋崴了一下,趁机往段融身上扑。段融虽然没让她碰到,可她杯子里的红酒还是泼到了他白色的衬衫上。 段融不满地拿舌头顶腮,耐心不剩了多少。尚茵不停地说“对不起”,抽了纸巾来帮段融擦衣服上的红酒渍。 沈半夏转panpan身就走。 天空黑得像一块墨,残缺的月亮半死不活地挂在夜空。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往前伸展,两边是被冷色彩灯装饰起来的树。 沈半夏没有目的地往前走,心口窝着火。她很气段融总能在声色不动间勾引人,更气喜欢这样一个男人的自己。 有人在后面叫她“半夏”,她听出是段融的声音,并不想理。那人几步追上她,抓住她手腕把她扯回去。 “跑什么?” 段融站在她面前,手把她握得很紧。衬衫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红酒渍,很刺眼。 目光从那块红酒渍上移开,抬头看他。道路两边的树上一颗颗冷色的彩灯好像暗夜里永恒不灭的流星,千树万树地盛放着,风都吹不散。 段融从她眼里看出了不满,低了低头笑了声:“不高兴了?”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会勾引人,”沈半夏这几天积攒的不满终于发泄出来:“就算无心的也不行。” 终于说出来以后,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 一树树如梦似幻的流星下,沈半夏看到段融眼里滑过狡黠笑意,是一种猎物终于上钩以后,得偿所愿的笑。似乎隐隐能预感到,接下来他要做的,是把网撒出去,把猎物弄上岸。 下一刻,段融有了动作,朝她走了一步,黑色的皮鞋鞋尖碰到了她的白色板鞋。男人高大的影子压下来,势在必得地把她罩进来。 “这不是能吃醋?”他的嗓音低沉,带着能蛊惑人心的磁性:“既然不高兴,为什么不告诉她们我是你的?” 心脏猛烈地震颤,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血管前所未有的紧绷、僵硬。她快找不到自己,心提到嗓子眼,瞳孔里满是他的影子。 她落入他的网,恍然未觉地上了钩。 喉咙艰难地动了动,她终于发出声音:“我以什么身份说,你有名无实的未婚妻吗?” 段融笑,距离收网的时间又近了一步。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朝她低下身,额头快碰到她的额头:“女朋友的身份。” 沈半夏懵然看他,脑子转不过来,很长时间后才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沈半夏。” 段融又连名带姓地叫她,不再是戏弄一样地喊她“小朋友”、“小未婚妻”、“小半夏”,不带了任何“小”字,不再把她当小孩看待。他喊她全名,眼里没有了狡黠,转而换上一种让人信任的认真。他的声音也带着认真,没有了任何轻浮的影子。 沈半夏被他牢牢地看着,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呼吸缠绕胶着。他的手从她手腕下移,手指探入她掌心,继续顺着往下,插入她指缝中,收紧,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 风声很轻,他接下来的话也很轻,传入她耳朵后却震耳欲聋。 “恋爱吧。” “跟我。” 第55章 有主了 沈半夏从十一岁起的梦想, 只有两个字。 段融。 可梦想之所以叫梦想,就是因为很难实现,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可能实现, 只有在梦里才能不自量力地想一想。 沈半夏属于这个世上不太幸运的大多数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梦想成真。她只能把段融藏在心里最隐秘的角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好像一旦被谁知道,她就会落入一个无所适从的境地。 如今她的梦想站在她面前, 跟她说, 恋爱吧。 她眼前轰然盛开一片灿烂的烟花,在这个汹涌热烈的夏季尾声里,她的青春因为他而得偿所愿。 心口迅速发热,手心出了很多汗, 黏腻腻地贴着他。段融把她握得更紧, 把她的汗全都沾在自己手心, 手指在她手背上一下下地蹭。 “跟我恋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哑:“以后我就只勾引你一个, 行不行?” 她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直愣愣地看着他, 被头发遮挡下的耳朵很红,眼睛也早不知不觉红了。 极强烈的不真实感, 但他手心的温度又在提醒她, 这一切都是真的。 “融爷,干嘛呢跟这?” 易石青几个人找了过来, 沈半夏立即如被捉奸了般, 心里跳空, 想把手从段融手里抽出来。 段融没放,扯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捏着她的手把玩。 他啧了声,侧头,带着不满白了易石青等人一眼,空着的那只手插进口袋:“一群没眼色的。” 易石青跟高峰互看,全都心领神会地笑了:“得,咱们打扰融爷追小姑娘了。快走快走,小心被融爷暗杀。” 沈半夏脸更红,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易石青一帮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梁瑞涵和尚茵脸色都很不好,一直盯着段融和沈半夏紧握在一起的手,都已经走出很远还在打量。 段融看了眼腕上的表,牵着沈半夏往前走:“回去睡觉。” 后面两个字听得沈半夏心口颤了下,即使知道段融所说的睡觉就只是单纯的睡觉,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含义。 手被他牵了一路,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段融看她一眼,笑:“这么能出汗。” 把她的手拉起来,毫不嫌弃地在他价值不菲的衬衫上蹭,蹭掉了她满手的汗。 隔着一层衣料,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腹肌,眼前瞬间有了画面感。沈半夏呼吸发紧,心口越来越痒,痒得不行。 回去的路变得短,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别墅。她走到自己房间前,头仍旧低着没敢看他。 手指动了动,其实很不想跟他分开,但手还是被他松开了。 段融把她脸庞头发别到耳后,看到她红得不行的耳朵,手指碰上去,揉了揉。 她被揉得起了一身燥,眼睫颤动。 “早点休息。”段融收回手,俯身看她,找到她的眼睛:“明天见,女朋友。” 沈半夏被叫得心旌摇曳,偏要装出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我还没有答应你。” 融夏 第66节 段融勾起唇角,笑得很坏:“早晚的事儿。” 说完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强势又霸道地在她唇上吻了下。一触即离,她连拒绝都没来得及进行,已经被他占了便宜。 人很晕,一直到与他分开,关了灯,躺在床上睡觉,都还是失魂落魄的。嘴角的笑一直挂着,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在黑暗里抱着被子,无措地沉浸在快乐里,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心口灌着一汪蜂蜜海,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甜的。 快乐得不知所措,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第一次知道原来活着可以这么地开心。 完全睡不着,身体里沸腾着熄不下去的幸福感。很想明天早上快点到来,这样就能见到他。 手机亮了下,微信进来,她打开看。 段融:【好好睡觉,晚安。】 嘴角笑意扩大,脸埋进被子,一直到空气稀薄透不过气才把头露出来,给他回:【晚安】 他的下一条消息很快过来,是一条几秒钟的语音。她嗓子发干,握着手机的手用力,牙齿咬着下唇,深呼吸几口气把语音点开。 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透过来,清晰地传进耳朵。她整个人飘飘然,像落在云端。 “不要太想我,梦里见。” - 楼下垃圾桶里多了件衬衫,杜子腾拿起来看,低骂了声,抬头问在厨房鼓捣早餐的段融:“融爷,这不是你的吗?我往国外跑几回了都没能买到这个款,您说扔就扔?” 沈半夏打开门从屋里出来,她今天穿了件很显身材的温柔风收腰浅蓝色连衣裙,胸前露着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锁骨在灯光下泛着诱惑的光,不盈一握的小腰被系带收束得一览无余,细得让人很想折断。 段融嗓子发痒,收回视线去看锅里煎得滋滋冒油的荷包蛋,很无所谓地说:“你没见被人泼了脏东西?” 杜子腾看到了衬衫上一小块红酒渍,依旧很不能理解:“又不是不能洗。您这也太浪费了啊,哪有弄脏了就扔的,小心被人骂一肚子资本主义的奢靡享乐风。” 段融哼笑:“你要实在舍不得你捡起来穿。” “要不是怕被人笑话我是掏垃圾桶的,我倒真想。”杜子腾拿着衣服左看右看,摇头:“可惜了。” 一件完好的衬衫重新被扔进垃圾桶,一声细碎的响传出。跟在杜子腾身边的尚茵脸上早就挂不住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暗暗地瞪了沈半夏一眼。 沈半夏视若无睹,走到餐桌前坐下。段融把一份做好的三明治给她,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长臂一伸搭到她身后的椅背上,半环着她看她吃饭。 杜子腾过来觅食,翻半天连个面包屑都没翻到。看一眼沈半夏餐盘里丰盛的早餐,说:“融爷,这不合适吧,就小半夏有吃的,我们都没有?” 段融的手从椅背上拿开,顺势往前,搭在了沈半夏肩上,懒洋洋掀起眼皮:“她是我的妞,你又算老几?” 杜子腾:“……” 易石青和高峰等人从楼上下来,阴阳怪气地呦了几声,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来。 “融爷脱了单就是不一样,越来越骚了。” “一个二十五岁的老男人,泡谁不好泡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也不怕被雷劈。” “小半夏,千万记得保护自己,不要被老男人得手。” “融爷,你要还是个人就把手收回去,别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 段融置若罔闻,胳膊仍旧环着沈半夏,手握着她肩膀,冷不丁用了下力气,捏得她差点打个激灵,手指快握不住三明治。 易石青往对面一坐,拿了盒烟往段融这边扔。 段融扔回去:“戒了。” “戒了?”易石青很稀奇:“什么时候戒的?也太突然了吧,说戒就戒了啊?” 印象里,段融抽烟还是挺凶的。这才多久,怎么突然就戒了? 段融没解释,给沈半夏倒了杯牛奶,推到她面前。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嘴角沾了奶渍。 段融伸指帮她拂去,指腹流连在她唇边,轻轻地扫过去。 她的唇软得不行,透着香气。 段融的眼眸深了一层,拿出自己的手机,滑开摄像功能后扔给对面的易石青:“帮忙拍张照。” “得嘞。” 易石青举起手机对准前面两人:“小半夏看镜头,一、二……” “三”字还没有出现之前,段融突然掰过沈半夏的脸,唇贴住她的唇。 “三!” 咔擦一声,画面定格,耳朵泛红的少女被男人揽住肩膀,下巴被掰过去跟他接吻。她的眼睛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吻而睁大,目光里满是惊诧。手里还拿着一块刚咬了几口的三明治,屈起的指节透着满腹的紧张。而段融闭着眼,歪着头认真吻她。 只有差不多两秒钟的吻,很快就分开,在相机里被定格成永恒。 席上的男人们因为段融这个骚操作而嘘声一片,调侃得更厉害了。沈半夏通红着脸扭头,快热成了一只煮熟了的虾米。 梁瑞涵不能再待下去,早就红着眼睛跑了出去。尚茵这下知道段融和沈半夏并不只是单纯的联姻关系,段融看着沈半夏的目光里满满都是近乎痴狂的爱意。 尚茵放弃了勾引段融的心思,扭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杜子腾,安慰自己这个男人也不错,起码是个富二代。 在避暑山庄的最后一天,男男女女在露天泳池里玩成一团,只有段融和沈半夏没有参与,段融坐在电脑前听一场国际会议,在他身边不远处是沈半夏,她包里永远都搁着几本书,有时间就拿出来背诵拗口难记的法律条款。 段融的注意力时不时被她吸引,侧了头看她。手机里躺着一条最新的消息,是崔助理查到的一些合同细节。沈半夏跟严琴的合作期是一年,一年后沈半夏会恢复原本的身份,解除和他的婚约。 所以她只会在他身边待一年。 段融冷笑了声,把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删除。 沈半夏既然骗了他,就必须骗他一辈子。 他就算赌上自己全部身家,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会议结束,他关掉电脑。 杜子腾从泳池里爬出来,朝沈半夏这边走。他穿了件骚气十足的紧身泳裤,所有轮廓全都显示出来。段融赶在他走过去前伸手拉了把沈半夏的椅子,把她连人带椅子一起拉了过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杜子腾,你这穿的什么?”段融不屑地从鼻子里笑了声:“这么点儿大你都敢出来遛,你不嫌寒碜?” 杜子腾低头看,等明白过来,立马捂住自己裆部恼羞成怒地朝他指:“你你你,啊啊啊我的一世英名——” 杜子腾崩溃地抱头往别墅里跑,易石青和高峰在泳池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地朝段融这边泼水:“融爷看谁都嫌小,有能耐给大家伙露一个!” 一群男人说起话来没辙没拦,女生们听得红了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眼光全在往段融身上瞟。 段融拿掉捂在沈半夏眼睛上的手,朝她凑过去,看着她:“热不热,要不要回屋吹空调?” 她摇摇头,肩上的长发被风吹起,扬起一个弧度,碰到了他的手臂。他今天穿了短袖黑t,领口下露着一截弧度凌厉的锁骨,皮肤很白。额发松松地搭在眉上,让人感觉他还是高中时那个极富少年感的段融。 她看得心砰砰跳,又因为两个人现在关系的暧昧不清,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地跟他相处,在他身边时总会觉得紧张,不知道说什么。 她腕上戴了根奶白色的毛绒头绳,是他买给她的,他拿下来,戴在自己腕上,握着她肩膀把她转了半圈,让她背对着他。 段融无比娴熟地帮她扎头发,把她细密的一头长发拢到脑后,高高地扎了个马尾。 她颈下有汗,段融随手帮她擦掉,指腹擦过她后颈。被他碰过的肌肤迅速发麻,连带着整个肩膀都僵住,坐在椅子里一动不能动。 段融把她转过来,因为扎了头发,她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露出来,刘海下的眼睛又圆又大,眸色温柔,看得人心里发软,很想一辈子宠着她。 段融离得她近了点儿,带了欲的眼神在她脸上缠,跟她一个人低语着说情话:“怎么长这么漂亮。” 沈半夏心里酥酥麻麻的,被他哄得快要招架不住。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灼热地交缠在一起,拂在彼此脸上。 段融想吻她,她看出来了,难得并没有躲,反倒期待他能吻下来。 就要碰到时,段融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乱了两人间旖旎的气氛。她红着脸扭头,没再看他。 段融笑着在她颈后捏了一把,起身去别处接电话。 杜子腾换了件宽松的泳裤走出来,看见沈半夏脸通红,一个人在树下坐着。 “小半夏,你很热啊?”杜子腾走过去,拉着沈半夏往泳池那边走:“走走走,玩水去。” 沈半夏说了她不想玩,可杜子腾听不进去,非拉着她往前走,恶作剧地把她推进了泳池。 沈半夏往后跌,背部落水,人往下沉,鼻腔里呛了好几口水,难受得要命。 她想到了之前坐游艇出海,她被人推下海的事。 那天如果不是段融,她不知道会被海浪卷到哪儿,从此葬身大海,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 更见不到他。 泳池其实算不上深,但由于她太过恐惧,怎么都没办法站起来,一直溺在水里。 直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扯进怀里,带着她往上。她终于活了过来,头露出水面,呛咳了好几口水。 段融把她抱上去,替她顺着背,发冷的一双眼睛看向杜子腾:“你他妈想死啊!” 杜子腾没想到沈半夏这么不禁吓,赶紧道歉,生怕自己会挨段融的揍,连给沈半夏跪下的心都有了。 段融冷睇他一眼,抱着沈半夏回别墅换衣服。 等两人走远,易石青从深水区游过来:“融爷这回好像真动心了,看把人宝贝的,拿眼珠子一样疼。” “难道不该吗?”高峰说:“难道小半夏不值得疼,我都想疼着了好吗。” 易石青笑:“这话你待会儿在融爷跟前说,看不揍死你。” …… 沈半夏洗过澡换好衣服,听到门外敲门声,过去打开。 段融走进来,见她头发还湿着,找了电吹风给她吹头发。 吹好放在一边,他手撑着桌沿把她压在身前,低头看她:“是不是吓着了?” 他知道她还对上次落海的事有恐惧。 “以后我教你游泳,”他说话时嗓音放得很轻,透着一股磁性,让人没办法不心动:“要不要学?” 沈半夏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眼睛发痒地眨了下,卷翘又长的睫毛直接颤进了他心里。 段融这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难忍地凑过去,压着她亲了一下,唇瓣贴着她厮磨。 沈半夏闭上眼睛,呼吸不自觉屏住,生怕漏出什么声音打破现在的旖旎。 感受到她的紧张,段融往后退了些跟她分开,一只手扶住她后脑,坏透了地笑:“憋气干什么,不怕被亲晕?” 沈半夏嗔怪地看他,憋着的气刚呼出来,唇又被堵住,感受到他的舌尖滑了进来,勾出她的舌头吸吮,不讲道理地在她口腔里扫荡。 封闭的屋子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吻啄舔吮声。 他根本就不像是新手,反倒娴熟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报过接吻的班,再不然就是理论功课太扎实,他向来是学习上的天才,不过实践一两次就完全掌握了其中的精髓,技巧多得让人招架不了。 融夏 第67节 沈半夏被亲得发懵,脑子里一阵阵地缺氧,即使记得呼吸,也还是有要被亲晕的风险。 她抵受不住,想把他推开。段融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额头抵住她额头,拇指指腹擦掉了她唇上的水渍。 “答应了?”他哑声问。 沈半夏喘了几口气:“答应什么?” “跟我恋爱,”他说:“不是联姻,是真的在一起。” 沈半夏想到自己辛苦地暗恋了他七年,如今不过跟他在一起几个月,他就想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她,未免也太便宜了他。眼睛动了动,垂下眸:“还没有。” 段融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没答应还让我亲?” 沈半夏勉强扭过点头,躲开他炙热的视线:“以后不让了。” 段融仍是好脾气地笑,把她拢进怀里,拨开她耳旁头发,在她热热的耳垂上亲了亲。 “行,那我再追会儿。” “可我先说好,”他补充:“在这期间我会忍不住亲你。” 沈半夏脸通红。 又听到他的话:“我不太忍得了。” 段融一直抱得她很紧,她没有力气挣开,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到他胸腔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假期结束,一行人驱车回京。 明天要去学校上课,沈半夏复习了遍功课,十点的时候收到了段融的微信:【早点睡觉,不要熬太晚。】 她回复了个“好”字,听话地收了书,洗漱过后关了灯睡觉。 次日准时醒过来,她摁掉闹钟,清醒了会儿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拿了手机看。 收到了易石青的一条莫名其妙的微信:【小半夏,我是真服,融爷这样难搞的人你都能拿得下来。】 她没明白什么意思,反应了会儿问:【什么啊?】 易石青:【看朋友圈】 沈半夏退出两人聊天界面,点开朋友圈。 往下翻了翻,看到了段融昨晚发的一条内容。三个字,下面跟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他和她的合照,他正捏着她下巴吻她。 顶部的三个字如一味让人上瘾的药注射进她心脏,她抱着手机趴回床上,在一阵昏昏然的眩晕感中把脸埋进枕头。 在两人合照上面,清楚地挂着三个字:有主了。 第56章 真相 段融从来没有玩过朋友圈, 甚至没有开通。昨晚破天荒地开通,还发了条石破天惊的内容。 发出去没多久下面就跟了上百条点赞评论,全是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调侃和祝福。 [融爷行啊, 不谈就不谈,一谈谈个这么小的。] [小嫂子美死了,也就咱融爷能配得上。] [我随一车避孕套,已经邮过去了记得查收啊。] [小嫂子看起来也太娇了,融爷悠着点儿, 别把人弄散架了。] [咱们恭喜融爷在二十五岁高龄这年从此不再是单身狗了, 愣着干嘛快鼓掌啊。] 评论的全是男人,而段融的女性朋友基本是集体失声状态,没几个在底下露面。 沈半夏跟段融的共同好友并不是特别多,但她能看到的十几条已经让她羞得面红耳赤了, 不敢想象没有看到的是哪些。 之前段融那些朋友都认为, 豪门婚约根本就靠不住, 段融不一定把沈半夏看在眼里。这条朋友圈发出去后, 沈半夏从段融有名无实的未婚妻,变成了他在意的在认真交往的女朋友, 正式被他圈子里的人接纳。 有人把段融的这条内容搬到了网上,网络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正面评论比较多, 全在夸段融和沈半夏颜值登对,出身登对。在骂的那些多是喜欢段融的女生, 说沈半夏也就是有个豪门的出身, 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沾到段融。 沈半夏刷到了这些评论,骂她的人并不占主流, 但她还是会被这部分内容伤害到。 人大抵都是这样, 被夸奖的话看了就忘, 被辱骂的话能一直记着。所以她几乎不会在网上发表什么评论,生怕自己会无意中对别人造成伤害。 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结果还是被人攻击。 她不敢再看下去,退出社交网站。 米莉请她去逛街买换季的衣服,两个人在商场里转了大半天,手里拎满了战利品。 沈半夏穿平底鞋都觉得脚疼,米莉这女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还健步如飞,见沈半夏没出息地找了个椅子坐,啧啧了两声说:“小半夏,你这战斗力不行啊,才逛多久你就累了?” 沈半夏摁亮手机给她看:“都四个小时了。” “这算什么,逛街这种事儿,我就是逛上三天三夜也不觉得累。” 米莉在她身边坐下,把购物袋放在脚边,开始打听八卦:“我听说你前几天跟段融去度假了?怎么样,孤男寡女的,有没有干柴烈火啊?” 沈半夏想到在避暑山庄里发生的那些事,脸有些红。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有情况,”米莉撞她肩膀:“发展到哪步了?嘴亲了吗,床上了吗?” “米莉姐!”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米莉翻了翻购物袋里的战利品:“对了,过几天段家会以关爱残障人群为主题办一场慈善晚宴,我家尚先生也被邀请了。托他的福,到时候我也能跟着去,你帮我看看我穿哪件礼服好看。” “慈善晚会?”沈半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你不知道啊,段融没有告诉你?”米莉想了想,明白了:“也难怪,段向德是为了双腿截肢的小儿子才做的这场秀,段融跟段盛鸣不是一起长大的,没什么感情,而且我还听说段盛鸣之所以会出那场事故,就是被段融设计的……” “那是在胡说,段融根本没有害过人。” 沈半夏的样子很笃定,一副要护着自己人的样子。米莉看得一笑:“知道了,看你紧张的,我不说了行不行。” 沈半夏最见不得有人误会段融。段盛鸣生性/爱玩,一身纨绔子弟的作风,很小的年纪就跟朋友玩地下赛车。他不知道从哪知道段融是赛车方面的高手,非要两个人比一场。结果段盛鸣求胜心切,在转弯的时候车子飞了出去。 是段融赶在车子起火前把段盛鸣从里面拖了出来,否则段盛鸣就不只是双腿截肢那么简单了。 但是段融依旧被人误会,其中对他指责最厉害的人是段向德,段向德笃定是他在段盛鸣的车上动了手脚。 原本段盛鸣是段向德看好的集团接班人,这样一来最宠爱的儿子成了废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段向德恼羞成怒,亲自出面指认段融是那场意外的背后筹谋者,让警察局把段融带走审问。那几天里沈半夏每天都会去警局外守着,希望能看到段融从里面出来。 后来真的被她等到了。 因为段盛鸣已经没什么用了,段向德只好跟段融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确认段融确实是他的儿子,他开始着手把段融接回家。而警局也查明段融跟赛车事故没有任何关系,是段盛鸣自己操作失当才会酿成惨祸,事实查清楚后把段融放了出来。 那天是个阴天,天边滚着厚重的乌云。段向德走在前,后面跟着的是几天没理发,额发快要盖到眼睛的段融。他的样子看起来更颓了点儿,并不是服输的颓,而是一种索然无味、却又乐意跟这个操蛋的世界相斗的带了痞气的颓。 从那以后,段融眼睛里多了种凉薄,这种情绪往往藏在他玩世不恭的眼神下,很少有人能看得见。 只有沈半夏能一眼看出来。 …… 米莉的消息很准,没几天,段家果然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 那天段融也在,自从回到段家以来,他首先学会的一件事就是虚情假意地向外界表达他跟段盛鸣的兄友弟恭。 沈半夏从来没有见过段盛鸣,只听说他在断腿后性情变得很阴郁,不愿意再露面,大多数时候都在京郊的房子里养着。 晚宴现场人很多,几乎整个上层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捧场,还来了几个咖位顶级的明星,包括现在发展势头正好的万珂。 万珂穿了身艳红色的一字肩修身晚礼服裙,张扬夺目的颜色不会显得艳俗,反倒给她极有攻击力的一张脸增色不少,在场很少有女生能盖过她的风头。从她出现开始,好几位老总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下去过。 米莉陪着尚柏过来,在场中找一圈,最后看见一个人站在角落埋头吃东西的沈半夏。 米莉恨铁不成钢地走过去,夺过沈半夏手里的餐盘。 “你就知道吃,你可是段家的儿媳妇欸,注意点儿形象好不好。” “我哪里不注意形象了,我这不是很注意形象地在吃吗?” 沈半夏往嘴里填了块芝士蛋糕,又拿了红酒要喝,米莉抢过来,问她:“你老公呢?” 沈半夏差点儿呛着,半天才缓过来:“什么我老公,他才不是我老公。” “那你不会努点儿力,让他变成你真的老公?” 沈半夏不语。对于跟段融的未来,她其实没什么底,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毕竟她的身份见不得光。 想到这里有些郁闷,她继续饿死鬼一样翻东西吃,要用食物宣泄心中的苦闷。 米莉把她拉回来,看看那边的万珂又看看她,上手把她披着的一款围巾式披肩拿了下来。 沈半夏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吊带抹胸裙,入秋后天气变得冷,她出门的时候随手找了条披肩披上。如今披肩被人扯走,露出一片白到泛着光的雪嫩肌肤。 米莉拉长音呦了声:“你还挺有料的啊。” 沈半夏在她耳朵边说:“垫了加厚胸垫。” 米莉笑,再次往正跟人碰杯的万珂身上看了眼,说:“垫的好,不能输给万珂那妖精。你看她,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胸都快怼出来了。” 万珂的身材确实好,前凸后翘,胸部是米莉做梦都想拥有的d罩杯。米莉留意过这位从上大学起就在娱乐圈里混开的美艳女星,原本并不讨厌她,但是她想跟沈半夏抢男人,米莉看不过眼,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有了缺点。 “她今天会来绝对是贼心不死,要跟你抢男人。”米莉提醒:“你注意点儿,别让段融单独跟她在一起,就她这样子,没几个男人能扛得住的。” 沈半夏没说什么。男人的心是管不住的,她并不确定段融有多喜欢她,在面对外界的诱惑时,他是不是永远都会坚定不移地只选择她。 段融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到现在了还没回来。沈半夏忍不住四处找一圈,心里隐隐地怕,怕他现在就站在某个地方,而目光就落在漂亮得让人找不出形容词的万珂身上。 严琴朝她走过来,带笑叫她:“半夏。” 沈半夏回过神,礼貌颔首:“严阿姨。” 严琴笑笑,带她去见跟段家交好的一些世家。沈半夏很擅长在这种场合里表演,已经不是第一次扮演豪门千金,演这种角色她越来越得心应手。 直到万珂不请自来,笑着跟这边的人搭话。严琴向来不喜欢她,鄙夷看她一眼:“我好像没有请你。” 万珂依旧笑着:“阿姨贵人多忘事,我是梵沐珠宝新签的全球大使,您邀请了梵沐的老总,我当然要跟着来。” 她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沈半夏,脸上笑容更灿烂,十分明显的有备而来:“这位就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啊,长得真漂亮。” 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一副确实是第一次跟沈半夏见面的样子。怪不得她能当影后,这个演技不拿影后确实可惜。 不远处中间的位置放着一架钢琴,此刻有人正在弹奏一曲舒缓的曲子。 融夏 第68节 万珂扭身看了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半夏,我听说康老爷子很喜欢钢琴,家里请了不少钢琴老师,花了很多功夫教你妈妈弹琴。康阿姨曾经开过几场音乐会,我还去看过呢。你从小在康老爷子身边长大,一定也有学钢琴吧。刚好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如你给大家弹一首。” 到这个时候,沈半夏才知道上次去店里帮米莉挑钢琴的时候,她跟米莉说的话被万珂听见了。万珂很有可能开始怀疑她的身份,笃定了她不会弹钢琴,所以才会特意演这一出,想要让她出丑。 与严琴交好的几位贵妇都觉得万珂的提议不错,纷纷让沈半夏上台去弹首曲子。 万珂喝了口杯子里的酒,左手懒洋洋地搭着右手臂。 如果这时候沈半夏拒绝去演奏,无疑会给段康两家抹黑。 沈半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在其中一位阿姨再次热络地请她去演奏时,她深吸口气,抬头看着万珂,嘴角浮出一抹笑:“好啊。” 她转过身,走向场地正中间的钢琴。原先请来的钢琴师起身让出了位置,她在钢琴前坐下。 万珂等着看好戏,就是要看她当众出丑不知所措的样子,要让严琴知道,让整个段家知道,沈半夏根本就是个草包,而她万珂才是能配得上段融的人。 沈半夏垂眸,看着已经很陌生的钢琴。手抬起来,搭在琴键上。 眼前浮现出一切还未崩坏前,妈妈说女孩子会弹钢琴的话会比较有气质,在她很小的年纪就给她报了钢琴班,她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每周会去学两三次。在父亲挣到一笔钱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了架很名贵的钢琴,她日复一日地坐在钢琴前练曲子,身板挺得很直,气质越来越娴静。妈妈说确实学钢琴的女生会比较有气质,她要坚持下去。 后来家里出事,欠了一堆债,钢琴被拿去卖掉,报的学习班也退了,沈半夏几乎再也没有碰过钢琴,只在平忧事务所的时候,看到那里有架钢琴,手痒弹过一次。 沈半夏闭了闭眼睛,把刻意被自己遗忘,但是从没有真正遗忘过的那首钢琴曲翻出来。 眼睛再睁开时,手指落下,音符跃出,一曲悠扬婉转的钢琴曲回荡在大厅。 即使已经很久没有练习过,她也完全没有手生,好像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一样,把一首基调哀而不伤的曲子弹得动人心肠。大厅里的人渐渐停止了谈话,全都转过身看她,被她弹出的曲子吸引。 万珂一张脸一点点僵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本意是要让她出丑,可她非但没有,还成功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怎么会这样? 段融从外面回来,远远听见了曲子。 曲名是幻昼,七年前他多次在一家钢琴培训班楼下听到,但是从没有见到过弹琴的人。他一直以为那人是万珂,万珂也多次默认。 他跟着曲子过去,每往前走一步,之前的记忆就更深一分。一种强烈的预感袭来,他就要知道一件事的真相,要拨开一层层的迷雾找到那个错过了很久的人。 推开门,走进宴会大厅,他抬起头,看到了前方坐在钢琴前专注弹琴的人。 沈半夏。 不是万珂,是沈半夏。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维护 人群正中央, 沈半夏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裙子,细密的长发铺在单薄的背上,有几缕顺着肩膀滑在她脸庞。 她恍若无人地弹奏曲子, 指下乐声悠扬悦耳。头顶吊灯的光打下来,她沉静的侧脸美到很不真实,露出来的肌肤白到几乎透明。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乐声在指下消弭。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 沈半夏起身, 面带微笑给大家鞠躬。 万珂算计落空, 脸上黑了一片,眼里带了不甘的恨意。 沈半夏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无意中往远处看的时候,正看见段融两手插兜站在一扇门边, 他整个人看起来是漠然毫无温度的, 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烫到不行, 她感觉到了。 沈半夏招架不住, 收回目光。很长时间过去,仍能感觉到段融还在看她, 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弹琴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段融盯着看, 她没出息地紧张起来,脸上很热。 沈半夏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万珂打算退场。 看到段融后,万珂改变了心思, 朝他过去。 “没想到你这位未婚妻本事这么大, 深藏不露啊。” 万珂话里有话, 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段融没看她,就好像没有意识到有她这个人一样。 万珂顺着他视线往前找,很快找到了跟在严琴身边,在接受一众富太太夸耀的沈半夏。 万珂心里发沉,往前侧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段融这才大发慈悲地看她。 他眼神很沉很淡,能压人。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整个人冷到不行。 “刚那什么曲子?”他问。 万珂这时候发现了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刚才沈半夏弹的曲子很熟悉。她对钢琴兴趣不深,不会特意去记纯音乐的钢琴曲,但沈半夏弹的那首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她肯定是在哪里听过的。听的次数不多,而她之所以会留心记住,只会是因为段融。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很久之前,她还在上高中时的一件事。 高三那年,因为她成绩很差,父母强制给她报了个钢琴班,想让她曲线救国走艺术生的路。她不甘不愿地学了一阵,学得一塌糊涂。本来烦得要死,后来有一天,她从培训班里出来,打开门,迎面撞见了段融。 那天段融问她的话,跟刚才他问的如出一辙。 ——那曲子你弹的? ——什么名字? 万珂撒了一个谎后,第二个问题就回答不上来了。 如今再次听到段融问她曲子的名字,她预感到什么,扭头朝沈半夏看过去。 为什么沈半夏偏偏会弹这首曲子。 万珂努力回忆那天在钢琴房看到的。当时并没有怎么留心,只记得从一扇掩映的门里,她看到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无比流畅地在弹这首曲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 七年过去,那女孩现在的年龄,跟沈半夏差不多。 万珂很快推翻这个想法。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万珂吓出了一身的汗,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我、我不是很清楚。” 段融极其凉薄地笑了声,他的笑容里带了点儿已洞察清楚的讽刺,让万珂恍然觉得从他脸上读出了“原来你真的在撒谎啊”的笃定。 万珂汗出得更多,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攀爬上来。 她意识到事情不只是她想象得那么简单,沈半夏根本不是一个除了漂亮外一无是处的女生,相反,沈半夏棘手得很,可怕得很。 到底是棘手在什么地方,万珂现在还不能确定。 …… 沈半夏跟着严琴见了不少人,脸都快笑僵了。趁着严琴没再管她的功夫,她偷溜出宴会厅,去了外面的小花园。 时间已经很晚,天色黑下来。小花园里灯光明亮,能清楚看到这边种了大片的矢车菊。 她往里走了走,拐过一条石子路时,突然听到砰地一声,有人摔倒的声音。 她有点儿怕,过去几秒小心翼翼地顺着声音过去。 前面确实有人摔在地上,看模样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他艰难地试着从地上爬起来,试了几次都不行。 沈半夏往他腿上看,他穿了条十分宽松的裤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两条腿和脚踝。 “你没事吧?” 她小声问,往前走了走:“我扶你起来吧。” 男生抬头,他有一张很清秀的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见他说话,沈半夏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起身。 男生腿上有伤,站起来的时候眉心皱了下。 旁边就有椅子,沈半夏扶着他过去:“你在这坐会儿吧,我去叫人来。” 她转身要走,男生把她叫住:“你是谁?” “我、我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是我哥的未婚妻?” 沈半夏回身看他,点头。 她差不多能确认这位就是段家的二公子段盛鸣,比段融小三岁的弟弟。 虽然是亲兄弟,但两个人长得不太像,段融的五官要更深邃冷硬,段盛鸣却要柔和不少,看起来很好接近,不会给人距离感。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哥是谁?” 看起来很温和的人陡然冷了声音,一双眼睛冷冷盯住她:“哦,我明白了,你看出来我是个残废,戴了假肢,所以你能确定我就是段融的弟弟。” 沈半夏很怕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觉得还是赶紧走的好:“我叫人来帮你吧。” “这么急着叫人,是想让他们看看我这个残废有多狼狈吗!” 沈半夏被吓得打个激灵,进退两难地站在原地。她出来得急,没有拿披肩,身上穿着单薄的礼服裙,肩膀处细腻的肌肤露着。染成焦糖粉棕色的头发披在背上,发色在灯下透着一层温柔的光。额前一层薄薄的齐刘海下是两只又圆又大的眼睛,目光有神,灵动可爱。 她美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段盛鸣看她一会儿,笑了:“怪不得段融什么都不说就答应跟你订婚,有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他当然乐意接受。但凡换个不那么漂亮的,就他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不可能会同意联姻。” 沈半夏登时火了:“你说谁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啊!” “你跟他认识不久,不了解他。段融这个人心思很重,从来都不肯吃亏,为了利益他能不折手段。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就知道了。” “笑死人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啊?我可比你了解他多了,他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相反,他一直都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你凭什么诋毁他!” 沈半夏很明显在护短的举动勾起了段盛鸣的兴趣,虽然他也见过不少迷恋段融迷到痴狂地步的女人,但会这么无条件袒护段融的,他是第一次见。而且这女孩刚才还因为他是个残废,说话小心翼翼,生怕会伤害到他,现在就完全变了个人,小狮子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 段盛鸣的兴味愈发浓重了:“你怎么就知道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做过的恶心事还少吗,七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吗!” “那件事跟他根本就没有关系,警察都已经查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不肯面对现实。是你非要找他赛车的,出了事故后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你不觉得你太不讲理吗!” 段盛鸣死死抓着椅子旁边的扶手,眼里涌现一层血丝:“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 “我、我听别人说的啊。” “别人是谁?那件事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消息早就被压了下去,你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怎么可能知道!” 沈半夏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段融告诉你的?”段盛鸣冷笑:“他还真是对你不一般,这种事都会跟你说。可你被他骗了,他是在美化自己,不肯承认是他害的我。” “你少胡说,他根本就没有跟我提过有关于你的任何事。” 融夏 第69节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现在还好好的,从来都没有出过意外,跟你订婚的人应该是我。”段盛鸣看着她:“段融就是个血缘不清不楚的杂种,他根本就没有资格代表段家跟你联姻。” 刚才段盛鸣污蔑段融,沈半夏可以认为他是因为断了腿心里有恨,执拗地把过错全都推到段融身上。 现在她发现,段盛鸣不仅仅只是单纯地憎恨段融,他连杂种这种极富侮辱性的词都说得出来。 “你说他是杂种,那你是什么?”沈半夏逼视着他。 “我跟他怎么能一样。” “也对,确实很不一样,你从小就被宠着长大,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可段融哥哥明明也是段家的孩子,段向德却不肯承认他,逼着把他送出去,让他在外面吃了很多年的苦。你们这些人不觉得愧疚也就算了,还总是拿外人一样对待他,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亲人。” “那是因为他不配!” “不配的是你们,”沈半夏不在乎段盛鸣是不是残疾人士了,话说得越来越不客气:“是你们不配当段融哥哥的亲人。” 段盛鸣气得站了起来,两条残肢被假肢磨得生疼,他咬牙忍住:“话不要说得太早,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重新赶出去,他没有了金钱地位,你还会愿意跟着他吗?” 他很不尊重地笑了下:“到时候,说不定你要结婚的对象就会变成我了。” 沈半夏眼里有水光浮动,过了会儿,说:“你以为我是为了两家的利益才会跟他在一起的吗?你想错了,我是因为喜欢他才要嫁给他。你想娶我,你做梦!” 她转身要走,蓦地看到前方不远处,段融正单手插兜站着,目光落在他们这边,不知道在这里听了多久。 脸上蹭地一下剧烈烧起来,刚才的话肯定被他听到了。 说自己喜欢他。 沈半夏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明明能有其它办法维护他的。 段融朝这边走了过来,每靠近她一步,她心脏就跳得更快一分。头低下来,不敢看他,感受到他的气息贴近后,她的耳朵一路红到了耳根。 裸露在外的肩膀变得暖,段融拿了披肩给她围上,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越过她落在段盛鸣身上:“见了你嫂子怎么不知道叫人?” 段盛鸣咬了咬后槽牙:“她才多大,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片子……” “不管多大都是你嫂子。”段融打断他。 段盛鸣冷哼了一声,没再看他们,拖着生疼的残肢往前走。段融叫来附近的佣人,下巴往前一点:“扶他回屋。” 佣人赶紧过去搀扶住段盛鸣,带着他进了一栋房子。 晚上温度有些低,沈半夏裹了裹披肩。 绕过段融,刚往前走一步,段融往后退半步拦在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很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沈半夏很怕刚才的表白会被他提起来,心揪着,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偷听我说话。” “我光明正大来的,这叫偷听?”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听见多少?” “全部。” 沈半夏气死了,抬头看他。还没说什么,段融猝然弓下身,一张脸离她很近,目光与她平视,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 “特别是你说你喜欢我那句。” 风停下来,空气流动的速度变慢,矢车菊的香味静静往外散。 沈半夏不知所措,睫毛颤了颤,语无伦次地否认:“那不是……我、我其实是瞎说的,你不要当真。” “我没有瞎说。”段融说了句很莫名的话:“你可以当真。” 沈半夏不解,问:“你说了什么?” 下一秒,她听到段融的话。 “喜欢你。” 世界静得不行,除了段融之外,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段融仍是看着她,表情认真,没有任何不正经的样子。 “半夏,”他叫她名字,嗓音缱绻至极,暧昧至极:“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难追 沈半夏第一次听到段融跟她说这样的话。 之前虽然感觉到, 他似乎是喜欢她的。可段融这个人总让人觉得藏了三分狡黠和玩世不恭,不会轻易付出真心。 如今从他嘴里听到了“喜欢”两个字。 沈半夏的心脏在狂跳,每一下都带来让人招架不住的喜悦。 她偷偷喜欢了七年的人, 如今在说喜欢她。 突然想到她挂在祈愿殿里的许愿牌,原来那里的菩萨真的很灵,这么快就满足了她的心愿。 她毕竟还要做一个矜持的小姑娘,脸上不能透露太多。嘴唇抿了抿,躲开他的视线, 头往一边侧, 看路边开得正好的矢车菊。 段融笑了声:“一点儿反应都不给?” “要怎么反应啊。”她说话时声音都要抖了,好不容易压制下来。 “比如说,”段融密不透风地看着她:“你也喜欢我?” “我……没有。” “不喜欢我,还这么替我说话?” “我那是看不惯他胡说八道而已, ”沈半夏想到段盛鸣刚才的话就气得要死:“怎么能这么说你, 你明明是他哥, 他不尊重就算了还拿话编排你。怎么有这么可恶的人。” 她是真的觉得段盛鸣很可恶, 气得脸颊鼓起来,眉心皱着,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嫌恶。 感觉到段融一直在看她,她的眼珠动了动, 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回他:“怎么了?” 段融笑了声:“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愣了下,被他夸可爱的冲击力还没有过去, 紧接着听到他的下一句话。 “这么可爱, ”段融的声音变得哑,目光里多了种让人没来由紧张的浓稠暗示:“我会忍不住亲你。” 沈半夏的腰紧了紧, 被他搂过去。 他们两人站在一棵茂密的枫树下, 枫树叶子已经开始变红, 在风里沙沙地抖着。 段融朝她靠近,明显的要吻她的动作。之前他每次吻她时总是又快又凶,来得猝不及防,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接吻后她会不满地挣扎几下,不知道打了他多少下。 今晚段融没再像以前那样,他的动作很缓慢,给她留够了拒绝的时间。而沈半夏就像被他下了蛊,一动不动地等着他吻过来,在他的唇贴过来时,她甚至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刚才还觉得冷,现在身体里的温度一点点回升,被他柔软的唇瓣和抵进来的舌头点燃。 沈半夏身体发虚,脑子里起了雾,意识随着段融的动作而涣散,不知道自己正在哪儿。只有面前的人是清晰的,他是段融,他正温柔地低下身吻她。 万珂想找段融好好谈谈。今天好不容易才从剧组跑出来跟他见上面,不能就这么回去。 大厅里早已经没有了段融的身影,万珂找到后花园,沿着一条石子路往前走,看到了在一棵红枫树下,贴在一起缠绵接吻的两个人。 沈半夏比段融要矮许多,段融全程低下身迁就她的身高,两瓣唇一张一合,舌头挑着她的舌头吸吮轻咬,一手握着她纤弱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万珂差点没有站稳,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黑了一片。她想起自己过去想尽了办法接近段融,什么手段都使过了,还是连段融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她渴望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如今在亲吻别的女生。 好不容易才从失温般的痛苦中活过来,万珂踩着高跟鞋朝那两人过去。 必须把他们分开,他们再多吻一秒,万珂就多煎熬一秒。 没走几步,米莉突然冲过来拉住她,硬扯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万大明星,你跟我合张照吧。” 米莉使足了吃奶的劲拖着万珂走,绝不能让这女人去打扰妹妹跟妹夫缠绵:“我喜欢你很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 那个吻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感觉十分钟都已经过去。沈半夏缺氧缺得厉害,呼吸慢慢乱了,不经意溢出了几声喘。每次都能感觉段融吻的力度在她的声音后变重了很多,箍在她腰间的手也变紧,像是恨不能把她折断。 她的舌头被咬得痛,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是件这么辛苦的事,她嘴巴都要被咬破皮了。 段融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兴致一直很高,像个被封印了千年如今终于尝到甜头的男妖精。 沈半夏别开脸躲开他,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通红着脸低下头。 段融抬起她下巴,把她唇上被亲出的水渍擦掉,贴着她耳际用气声说:“宝宝,你好甜。” 一句情话打得她七零八落,眩晕感更强烈,两条腿都是软的,偏还踩着高跟鞋,快要站不稳。 “冷不冷?”他问:“要不要回家?” 沈半夏点点头。或许是因为今晚的他实在温柔得太过,她被惯得释放了些埋藏很深的娇气,很小声地告诉他:“脚疼,走不动了。” 段融垂眸,她脚上穿了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圆润可爱的脚趾露在空气里,脚踝很细。 她一直都很讨厌高跟鞋,今天难为她穿了这么久。 段融背对着她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沈半夏趴上去,被他毫不费力地背起来。他肩膀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 沈半夏把脸贴上去,手搂住他的脖子。 记忆里曾经段融也这样背过她,在她还只有十一岁的时候,但他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段融一直把她放到车上,等坐进驾驶室,他探身过来握住她的脚踝,帮她脱掉了脚上的鞋。 沈半夏的手握紧座椅两侧。车里铺了地毯,没有了高跟鞋桎梏的脚放下去,脚心感觉软软的。 段融把她的鞋子放在一边,目光重新往她那边落。 她两只脚细腻又白,陷在黑色的地毯中,惹眼又惑人。 车子驶上马路,窗户都关着,密闭的空间增添了莫名的旖旎气氛,尤其两个人刚有过一场漫长的接吻,现在单独待在一辆车里,空气静得很有氛围感,像在进行一场一点即燃的铺垫。 沈半夏没敢看他,头往外侧,看车窗外暗夜下的风景。一排排的树快速后退,路灯亮得让一切无所遁形。 身上越来越热,她拿掉披肩,放在腿上刚叠了两下,车子在一处寂静无人的小公园处停下。腰间被握住,她整个人被提到了段融腿上,唇被封住。 湖蓝色披肩坠在地上,随着两人的唇碰到一起,蓄势待发的火星被引燃。 融夏 第70节 呼吸声缠得一塌糊涂,黏腻的啄吻声越来越密。 沈半夏身上的汗出得更多了,头发遮盖下的颈窝里湿了一层。下一秒她的头发被段融往后拨,没有了什么遮挡,他的唇往下,颈中一块皮肤被他吸咬出红痕。 窗上掉了一滴雨,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数不清。大雨倾盆而下,在车窗上披了层朦胧不清的雨帘。 随着这场大雨,外面越来越冷,车里越来越热。沈半夏眼睛都快睁不开,缺氧的感觉强烈,肩上露出来的皮肤快没有一处地方能看了。 段融的手还在往下,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她强烈地抖了下,缩着肩膀趴在他怀里,按住他的手。 她怕得不行,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段融被她这个举动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平复了下呼吸,手搂住她,安抚似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别怕,我不做什么。” 沈半夏早就喜欢他喜欢到走火入魔,就算他真的做什么,其实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真的要发展到这一步,她下意识地有些怕,害怕的原因里掺杂着她见不得光的身份,她一直在拿假身份欺骗他这个事实。 所以不可以。不然他以后知道真相,或许会讨厌她。 她无声地在他怀里趴了会儿,外面雨还在下,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边没有灯,黑乎乎的一片,车里也黑着,段融的心跳声就格外明显,沉稳又有力,她上瘾似的听着。 段融帮她理好裙子,手仍旧抱着她,突然问:“刚才弹的曲子谁教你的?” 并不明白他怎么要问这个问题,沈半夏想了想,说:“就自己瞎学的。” “你弹得很好,”他说:“为什么不继续学?” 有不只一个老师说过沈半夏弹琴很有天分,如果坚持下去说不定会很成功,但是家里的变故来得太快太猛,好好生活都是问题,更没有闲钱能让她学琴。 “不想学了,”她说:“没意思。” 段融没再继续就这个话题问下去。那个就快要破土而出的真相,他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沈半夏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乖巧地枕在他肩上。抬起眼睛,看到他很薄的耳垂,往下是修长直挺的脖颈,凌厉明显的喉结。他今天穿了西装,经过刚才一场纠缠,她不小心把他的领带扯乱了。 沈半夏怯怯地伸出手,尽量轻地把他的领带抚平,理好。 “你喜欢那首曲子吗?”她的声音很软很乖:“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给你弹。” 段融愣了一瞬,垂眸看她,唇角不觉间染了笑:“行。” 两人间的关系明显变了,暧昧得太过,让沈半夏有种在跟他谈恋爱的错觉。但只要这么想一想,另一个声音就会响起来:你清醒一点儿,他喜欢的是康老爷子的外孙女沈半夏,不是骗子沈半夏。 开心的感觉慢慢消失,转而被无法宣之于口的沉重代替。她从段融怀里起身,眼睛仍是垂着,看他一眼都不敢:“你把我放回去。还有,你以后不要总是这样,我们、我们最好还是保持点儿距离比较好。” 段融眯了眯眼,把她脸抬起来,让她与他对视。 “沈半夏,我们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你跟我接吻?” 沈半夏听得心狂跳,脸很烫,不好意思到极点,声音很小地说:“那是你亲我的。” “你没躲。” 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最后索性豁出去地说:“那是你在勾引我,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又不是圣人,我能抵抗得了你的诱惑吗。” 段融愣了片刻,很快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颤动,心情好到极点的样子。 好不容易笑够了,他摸小猫一样揉了揉沈半夏的头:“我都勾引得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勾引不到你?” 他低叹口气:“你怎么这么难追。” 沈半夏不说话,其实很想告诉他,她早就被他勾引到手了,从七年前就是。 车外还在下雨,车里燥热渐消,她重新感觉到冷,往地上看了眼,正要弯腰去捡披肩,段融已经先一步拿了起来,给她围在肩上。 视线往下,落在她若隐若现的胸前。她穿的这条裙子完美地把她身材勾勒出来,并不是很暴露,但比那些暴露的衣裳更有诱惑性。 她就像是一颗初初长成的水蜜桃,等着人去采摘。 发觉他在看那里,沈半夏拢了拢披肩,把胸前春光完全遮住。 段融往椅背上靠了过去,轻佻地笑了下:“还挺有料。” 沈半夏已经骗他太多了,不想拿这种事再来骗他,清了清嗓子说:“垫了胸垫而已。” 段融抬下巴看着她,她忍下羞耻:“没办法,不然这衣服撑不起来。” 段融又开始笑,笑得很让人不爽。沈半夏皱眉:“怎么,你嫌我小啊。万珂倒是挺大的,你去找她啊!” 话里有很酸的醋意。 之前不确定她对他有没有喜欢,段融利用别人试探了下她会不会吃醋。但是以后,他再也不想让她吃醋,不想让她有任何一点儿不开心。 “她有多大跟我有什么关系。”段融哄:“你有多大,我就喜欢多大的。” 话题也太色情了点儿,沈半夏撑着他肩膀想从他腿上爬下去,不要再理他了。 段融护着她腰把她放回副驾驶,拉出安全带给她系上,顺势倾身在她耳朵边说:“没事儿,以后我多摸摸就大了。” “……” 怎么有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眼睛 昨天下了场大雨, 一直到天明才停。沈半夏鼻子里囊囊的,喉咙也疼,头昏昏沉沉。量了体温, 烧到了38度4。 每到换季时节她就总逃不过去一场感冒,还好这两天是周末,学校没课,她能在家休息。 段融在外面敲门,她从床上爬起来, 找了个口罩戴上, 过去把门拉开。 看到她的那一秒,段融明显怔了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 沈半夏难忍地咳两声:“你帮我把早餐拿上来吧,我感冒了, 怕传染给你。” 段融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被遗忘掉的一些过往卷土重来, 他嗓子里发紧, 太多情绪被他咽下去。 他把沈半夏往前拉了一把, 手心挨了挨她额头:“头疼不疼,我请医生来给你看。” “不用了, 我吃过药了。” 沈半夏嗓子里很痒,一直咳, 把他往外推:“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感冒会传染的。” 段融把她口罩拉下来, 俯身贴住她唇瓣碾磨了两下。 “要传染已经传染了, 跟我下去。” 段融握住她的手,带她往楼下走。 沈半夏摸摸有些湿的唇, 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 葛嫂不在, 早餐是他准备的, 做的全是她爱吃的。但她嗓子不舒服,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几口就饱了。 段融叫了私人医生过来给她开药,她吃过药回屋睡觉。 等她睡着了,段融开车去了距离附中不远的一处商业街。 几年过去,那边变化很大,之前二楼的一家琴房已经不见了,换成了绘画室。 没有人知道之前的钢琴老师去了哪里。 段融联系到这边的房主,给了对方一笔钱,对方立马殷勤地把七年前的商租户信息交给了他。 段融给那边打了电话,对方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几年前就没再继续教钢琴,很早就退了休。 她刚好在附近,没几步就过来,见到段融后认出了他:“你以前是附中的学生吧,叫段融是不是?” “您认识我?” “当然了,你在这边很有名的,”女人笑了笑:“几年前你还在附中读书的时候我见过你几次,你长得俊,好多小姑娘总喜欢跟着你跑。还有我教的那些学生,她们一有空就会说起你,所以我对你有印象。” 段融只问:“您还记不记得,您教的学生里有一个很喜欢弹幻昼那首曲子。” “幻昼?”女人仔细回忆一遍,很快想了起来:“我记得,那首曲子知道的人不多,我第一次听就是听一个小女孩弹的,所以记得比较清楚。哎呦你不知道,那女孩弹琴可有天分了,属于是老天爷喂饭吃的类型,要是能坚持下去是能弹出名堂来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突然就不弹了,还怪可惜的。” 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蒙在玻璃上浓厚的雾就要被太阳晒干净。 “她叫什么,您还记得吗?”段融问。 “我记得,”女人说:“她的名字有点儿奇怪,叫半夏。这名儿好像是一味中草药,我印象特别深刻。” 段融目光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嗓子里越来越干:“半夏?” “对,是叫半夏,姓沈。” 女人后面的话一句句砸过来,每一句都掷地有声,撕开了长久以来蒙住段融眼睛的黑布。 “那女孩挺可怜的,我记得是她初一那年吧,她因为脸上过敏,总要戴个口罩。她班里那些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淘的时候,就总喜欢捉弄她,喊她丑八怪什么的。或许是因为这些霸凌,她就变得很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练琴。她就是那个时候特别喜欢弹幻昼那首曲子,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喜欢幻昼,她说这首曲子能让人平静下来。” …… 段融十八岁的时候上高三,生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死不了就行。 见到戴口罩的那个女孩时,他刚跟人打过架,脸上破了块皮,他毫不在乎地拿酒精消过毒,在上面贴了枚创可贴。 拐过一个转角,他看到了她。女孩很瘦,个子很小,连他肩膀都不到,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脸上戴了蓝色的医用口罩,长长的头发扎成个马尾,留着齐刘海,眼睛很大很有神。有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骂她丑八怪,拿石子往她身子扔,她露出来的细细两条胳膊上好几处被砸出了血痕。 段融只是看她可怜,担心她会再被人欺负,短暂地在那两个月里在她身边守着,送她上下学。 她确实很不爱说话,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用摇头或点头与他对话,想让她说句话难如登天。 他记得她其中一次难得跟他讲话,是他转学后回来这边拿东西时,在倾盆大雨里看见她。 他把伞给她,跟她分别时她突然抬起头,圆滚滚的一双眼睛带着水光看他,破天荒地开口:“哥哥。” 她的声音很软很糯,是十一岁小女孩的声音:“你以后要好好的,每天都要过得好。” 除此外,没有了别的印象。没有人知道他曾跟这样一个小女孩有过短暂的一场交情,时间一年年过去,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会提起她,他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她。 原来沈半夏就是那个小女孩。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她的眼睛很熟悉。 因为他早就见过,在七年前。 段融站在他陪沈半夏曾经走过很多次的,从学校到她家的一条街道,朦胧中似能看到小小的女孩背着书包走在他身边,偶尔她会抬起头,用一双漂亮灵气的眼睛看着他。 融夏 第71节 自从知道沈半夏患有交替性暴食厌食症,胃经常会疼,段融把烟戒了。可现在,烟瘾重新汹涌地澎湃而来,他不得不去了附近一家商店,这里没有他常抽的牌子,他就买了包普通的香烟,拿出一根点燃吸了几口。 他站在那条街,一根根地抽烟,妄图用尼古丁暂时麻痹掉心里异样的波动。 沈半夏明显早就认出了他,不然刚开始跟他重逢时,每次看着他,她的眼睛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红,擒着泪。 为了能给父亲治病,她接受严琴的委托,用一个假身份接近他。明明知道他是七年前的那个人,可一次都不能说,一个人守着跟他的过去。 当发现他认不出她,对七年前的小女孩没有了什么印象时,她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他简直可恶,竟然到现在才把她认出来! 一盒烟抽掉了一半,路旁垃圾桶上的烟灰托盘里满是他摁灭掉的烟头。 有过往的女学生看见他,凑在一起激动地讨论他,跑过来红着脸问:“段学长,你就是段学长吧?我们是附中的学生,可以跟你拍张照吗?” 女生们拿着手机满脸憧憬地看着他。她们看上去有十七八岁,跟沈半夏差不多的年纪。她们过得自在轻松,别无压力,最大的苦恼可能是哪一科的分数总是提不上去。 可他的沈半夏却早早地结束了中学生活,大学上的也不安生,那么小就要跑出来工作,背负着压力留在他身边,每天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人戳穿。 段融突然无比想念起她,必须要马上见到她才行。她成了比烟瘾酒瘾毒瘾这世上任何一种能让人上瘾的东西还要厉害的存在,再见不到她他会发疯。 段融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绕过几个女生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 几个女生站在路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车走远。 段融回了家,怕身上有烟味,洗过澡后才上楼去看沈半夏。 沈半夏还睡着,一张雪白的小脸陷在枕头里,眉头轻轻皱,时不时会在睡梦中咳一声。 她的脸逐渐跟七年前的小女孩重合,女孩穿着初中部校服,背着书包,沉默地在他身边走着。 陪他走过了一个个日升和日落。 当年的小女孩长大,奇迹般地回到了他身边。段融心口发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在脑子里冲击着。 他绝对不能失去沈半夏。 沈半夏咳了两声,撑开沉重的眼皮后看到了他,还以为在做梦。 她刚才梦到了自己还在上初中,自从段融走后就一天天地等着他,希望哪天能重新看见他。她想让他知道,她脸上的红疹已经没有了,见过她的人都会夸她漂亮。 她想让他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如今终于等到他了。 “哥哥,”沈半夏软软的手指抓住他的手:“你回来了?你看,我的脸好了,我真的不是丑八怪。” 段融喉头哽了下,手伸过去,温柔地摸着她的脸:“我知道,我们半夏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沈半夏开心地笑笑,想到什么,眼神暗下来:“你以后还会走吗?” 说完眼睛慢慢闭上,重新睡了过去。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仍是段融,他就坐在床边,一直都没有走。 沈半夏垂眼看了看,两人的手正握在一起。 她的手指松开,试着收回,却抽不出来。 段融抬头看她,目光动了下:“醒了?” 他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倒了杯水给她喝。 沈半夏难受得厉害,一直咳,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段融再次叫来私人医生,很不耐烦地在外面问他为什么没有效果。沈半夏知道自己一旦感冒就会很麻烦,必须要忍一周才能好,不管吃什么药都是这样。她不想让医生白白挨骂,从床上爬下去,赤着脚走出门。 手指抓住段融的袖子,往下扯了扯,她抬起头:“我已经好很多了,你别再说董医生了。” “谁让你出来的。” 段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一直抱回去搁在床上:“好好待着。” 他出去把门关上,不知道又跟董医生说了些什么,董医生再敲门进来的时候脸上很苦恼,带了两个助手过来帮她量了体温,给她挂上点滴。 输完点滴后嗓子里不再那么疼,只剩了痒。晚上吃饭没有吃下去多少,回屋洗完澡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着了也不安生,一直在咳。朦胧中感觉到有人陪在她身边,时不时会把她扶起来喂她喝水。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半夜,床头开了盏温和的夜灯,段融在她床边坐着,一直都没有睡,在给她换额上的退烧贴。 沈半夏看他一会儿,知道她只要还咳着,他今晚肯定不会回去睡觉。 她的手指动了动,往外挪,抓住他的手。 “段融,”她病着的时候格外乖,声音软绵绵的:“我、我想你陪我睡。” 段融愣怔片刻,神色很深,让人看不懂。并没有过去多久,他在她旁边躺了下来,看着她:“好。” 他怕自己会唐突了小姑娘,跟她之间保持着一个距离,没有碰她的被子。 沈半夏把被子往他那边拉,盖住他,自己往他怀里蹭,直到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段融,我会不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不会。” 段融伸手抱住她,指腹在她耳边刮着:“你好好睡,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沈半夏笑笑,在他怀里很快睡着,咳嗽声变少。 段融借着温柔的壁灯看她。 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十一岁,还是小孩子一个。不管她长到多大,他都始终比她大了七八岁,几乎快相隔一个时代。 他却整天想着要怎么得到她,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她的样子发泄过。 怪不得易石青和杜子腾那些人骂他禽兽,他确实是个禽兽。 可就算是当禽兽也没办法了,他真正把她抱在怀里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就算是想一想都不行。 沈半夏已经熟睡了,睡前吃的药起了作用,她没再怎么咳,烧也开始退下去。 段融想到她睡得迷蒙时,问他的那句话。 “你以后还会走吗?” 他曾经把她丢在一场大雨里,从此她总会害怕再也等不到他。 段融艰涩地滚了滚喉结。他关掉床头壁灯,在一片黑暗里把沈半夏往怀里揽了揽,唇贴着她耳际低语。 “哥哥不会再走了,会一辈子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段融就算是没有认出来沈半夏的时候,也还是会喜欢她。而他之前即使被误导,认为万珂帮助过他,他也还是不喜欢万珂。 因为段融注定会爱上沈半夏。 第60章 纵容 沈半夏能迷迷糊糊记得昨晚是自己让段融跟她一起睡的, 但那时候她病得昏沉,脑子不是很清醒。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躺在她身边的段融后, 她不可避免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开始想自己要怎么从现在的状况里脱身。 她决定先逃,不然等他醒过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会更尴尬。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段融横在她腰间的胳膊,正要从被子里钻出来爬下床, 腰被人圈住, 段融略一使力把她带了回去,翻身压着她:“跑什么。” 他刚睡醒,说话时带着点儿哑意,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没有压到她。头一低, 额头碰到了她的额头, 过了好几秒才拿开。 “好像不烧了。” 段融下床, 拿了支温度计给她测了下, 上面显示36度8,确实已经退烧。 “嗓子还疼不疼?”他问。 沈半夏摇摇头, 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轻了很多,不再发沉, 感冒已经好了大半。 之前她总要拖拖拉拉地忍七天或是更久,感冒才会好, 没想到这次才一天过去就已经好个差不多了。 段融把温度计放回去, 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 沈半夏昨天没怎么吃东西, 如今病好, 嘴馋起来。 “灌汤小笼, ”她说:“还有南瓜粥。” “我去买,等我回来。” 段融下了楼,换了衣服出门。沈半夏跑到阳台边,看到了他的车从院子里开出去。 仔细回忆一遍刚才他看她的表情,莫名觉得他有哪些地方变了,变得温柔了很多,看着她时,眼神里有种浓稠的几乎能被称为情愫的东西。 沈半夏好好洗了个澡,找了件衣服穿。去看镜子的时候,一眼看见颈窝里落了几枚火红的吻痕。 段融很快回来,沈半夏从楼上跑下去,头发没有扎,脖子里靠近锁骨的地方贴了两个创可贴,此地无垠地遮着吻痕。 之前在段融的车里,她整个肩膀露出来的地方全被他啃了一遍,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混乱,她甚至都不敢回忆那天的事。 头发往前拨,尽量遮盖着贴了创可贴的地方,段融的眼神还是落了过来。 她把头发往前拨得更多,坐在餐桌前默默吃早餐,拿筷子挑破薄薄的包子皮,拿勺子接着漏出来的汤汁。 段融在她旁边的位置坐。 印象里从她有一次把脚踢到了对面他的腿上,龇牙咧嘴地喊疼后,每次吃饭,段融都会在她旁边坐。 手机突然响,沈半夏看了眼,来电人是姑妈。 她很害怕接到姑妈的电话,每次接到基本都是有不好的事,看到这串号码时心里会咯噔一下。 担心会被段融看出异样,她迅速起身,拿着手机跑去楼上,关上门接电话:“喂,姑妈。” 这次沈莹告诉她的是一件好消息。 “半夏,有医生说能治你爸的病,你爸有希望能醒过来!” 楼下,段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下一秒,他接到了崔山的电话。 “段总,史蒂夫医生已经找到了,只是……” 崔山吞吞吐吐,段融蹙眉:“有话就说。” 融夏 第72节 “可是、有人先一步把他请了过来,”崔山艰难道:“现在史蒂夫医生估计已经去医院了,他很有可能会跟半夏要一笔天价手术费。” 段融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 史蒂夫医生是国际上有名的外科圣手,号称能把死人救活,手下苏醒的病例很多。名声很响,普通人根本请不起他做一台手术。 在听到对方要价两百万手术费后,沈半夏刚萌芽的希望快被一场飓风扑灭。她摇摇晃晃地靠着墙,勉力支撑住自己,花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姑妈沈莹握住她的手:“半夏,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不就放弃,好好给你爸办场后事,从此以后你好好地生活。要不……” 沈莹顿了顿,知道接下来说的话很不道德,可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要不你就去段融那里拿钱。两百万对他来说是一笔小数目,他随随便便送你一样东西都能值这么多钱。你想想办法,从他手里拿到两百万,你爸爸就有醒过来的希望了。” “半夏,现在你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必须选一条。” …… 沈半夏是个骗子,一个无耻的骗子。 从接近段融开始,就在无所不用其极地骗他。骗他感情也就算了,现在还要骗他的钱。 这可悲的人生,永远都不能让她顺心顺意地活着。 沈半夏打开手机,看段融朋友圈里唯一的那条动态。下面仍旧有人在评论,夸他和她天作之合,门当户对。 哪里来的门当户对,段融坦坦荡荡,不管是落魄的时候还是现在,都始终堂堂正正,可沈半夏却在往卑鄙的路上一去不返。 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段融在一起。 天一点点暗下来,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而桌上的菜没有动过多少。餐厅里有男生不停往她这边看,脑袋凑在一起商量着把她弄进酒店去。 老板娘听见那些人的话,不放心地朝沈半夏走过去,拍拍她:“小姑娘,有没有朋友能来接你啊?” 沈半夏醉醺醺地摇头。段融不知道第几次给她打来电话,她依旧摁掉,手机扔在一边。 段融再次打过来,老板娘赶在她前面把手机拿了起来,接通:“您好,请问您是机主的朋友吗?她现在在我店里喝醉了,您能过来接她吗,我把地址发过去。” 段融清冽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带了不易察觉的慌:“我现在去,麻烦您帮我照看下她。” “好的好的,您放心。” 店里几个穿紧身衣戴金链子纹花臂的男生始终没有走,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那女孩绝了,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 “长得也太纯了,到了床上操起来肯定带劲。” “不行了我现在都硬了。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来喝酒,不就是求着男人操她呢吧,走,咱们去帮帮她?” 几个男人站起来朝沈半夏这边走,老板娘见势不好叫了员工过去拦。 店里乱成一片,其中一个男人走到沈半夏身边,手要去摸她脸。沈半夏醒了过来,躲开他从椅子里站起来,警惕地看着这帮流氓,拿了包要走。 “小妹妹,走什么呀。” 那男人过来拦她,手就要碰到她的肩膀,整条胳膊被人猛地扭到后背,骨头咔哒一声断裂,他疼得杀猪一样嚎起来。 段融还不解气,朝他心口狠踹了一脚。 男人的同伴赶紧过去把人接住。 段融掀起眼皮,利刃般的目光冷冷扫过去,那些男人被吓得往后退了退,过了两秒重新攒足了勇气冲过来。 沈半夏抱着包站在一边,被醉意染过的眼睛迷蒙地看着前方。段融又在跟人打架了,他为什么又在跟人打架,不是好不容易脱离了过去那种生活了吗,为什么这世上的狗杂碎还是不肯放过他! 沈半夏想得眼睛发红,一片朦胧中看到段融一个人把对方五六个人揍翻一地,他拎着其中一人衣领发狠地往墙上摔,烙铁一般的拳头朝人脸上砸。 店里一地狼藉,警察很快过来,其中有那位跟段融有几分交情的周警官。 几个男人全都被段融揍得鼻青脸肿,周警官十分为难,忍不住说了几句:“你怎么又跟人动手,上次的事都是我好不容易替你瞒下来的。” 段融仍是窝着气,如果周警官晚来几分钟,他能把这帮人活活打死。 他走到刚才要碰沈半夏的男人面前,那男人已经被打得满脸血,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段融半蹲下去,鹰隼般极冷的眸子直盯着他:“还想摸她吗?” 男人吓得如一条丧家犬,忍着疼往后爬。 “敢摸我的女人,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段融还要动手,周警官过来费了老大力气把他拉开:“行了,段融,你赶紧带半夏回去吧,她还醉着呢。刚我确认过了,这几个人经常犯事,在警局里有案底,加上今天这事儿,我保证让他们蹲几年局子,这行吗?” 段融烦得想抽烟,可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他早就把烟全都扔了,没有再买过新的。 沈半夏还在一边站着,他伸手拉过来,拢进怀里,手在她发上安抚性地揉了揉。 段融身上带了股浓重的戾气,而拢着沈半夏的动作却温柔,小心地把她从地上托抱起来,全程像抱小孩一样抱到了他的车上。 沈半夏并没有清醒,脑袋耷拉着,头发从肩膀上滑落,遮在脸颊两边。 段融探过身给她系安全带。车里亮着灯,她看到了段融右手指节上有血,是打人的时候刮破了皮。 心里疼了下,又苦又涩的情绪涌上来,对自己的责备更多。想问问他疼不疼,又觉得她这样的人没有资格。 回了家,段融把她抱回房间。她一身的酒气,醉得眼睛都睁不开。 段融把她放在床上,手指摸索到她衣服上的扣子,稍一用力解开。 “帮你洗澡?”他贴着她耳际问,声音低得不行。 沈半夏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滚烫,把他的手按下去,扭头不看他。 要开始了,演一场戏,骗他的钱。 沈半夏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去,眼里掉出两颗豆大的泪来,看起来委屈得不行。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为在骗人的自己所不齿,所以才会哭。 身体贴着床滑下去,她无助地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往下埋:“你……你一点儿都不疼我。” 演得多么逼真,她完全无法直视现在这样的自己,心里一阵阵涌过对自己的失望。她想光明磊落地活着,但她被生活逼到了阴暗的角落。 她觉得自己肯定成功骗过了段融,因为下一秒,段融的气息贴过来,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怎么不疼你?” 一切都在既定轨道上,沈半夏深深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泪掉得更多。头抬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想要那个戒指,你都不给我买。” 段融已经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沉静、温柔,带着无底线的纵容:“哪个戒指?” “就是那个、鸽子蛋,”沈半夏拿手比划了一下,胸臆间的自厌越多,眼泪掉得就越多:“在避暑山庄里见过的,你不疼我,都不给我买。” “喜欢那个?”段融近乎宠溺地笑了下,把她脸上的眼泪全都擦干净:“你喜欢我就给你买。” 他把沈半夏抱进怀里,还带着血的手揉着她后脑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哥哥会一辈子疼你。” 沈半夏哭得太累,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手指始终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极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段融把她抱去盥洗间,放在洗手台沿,开始给她解针织开衫上的第二颗扣子。解到中途停下来,他在浴室明亮的灯光下撑着台沿看她,她还只有十八岁,刚成年不久,一张脸纯得让人不忍亵渎。虽然总是装出一副大大咧咧涉世已深的样子,可被他亲一下她就紧张得不行,脸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算了。”段融把她抱回去,搁回床上,虽然知道她不会回答,还是问:“明天再洗好不好?” 他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哥哥还不想趁人之危。” …… 从她房间出来,段融拿出手机,划开接听放在耳边。 “她找你要钱了吧。” 对面的人虚弱地咳了几声,咳过以后声音里带了胸有成竹的笑:“我早跟你说过,她根本不是个好人,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过你,会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钱而已。说白了她就是个女骗子,靠着自己长得漂亮,不自量力地想勾引你。” 暗沉的眼里寒光闪过,段融往楼下走:“史蒂夫医生是你请过来的?” “是。你别以为你能瞒着我给她找医生,别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没有我,段向德根本就不可能认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吃苦受罪呢。你要还有点儿良心就跟沈半夏分手,去找万珂和好,不然你那些秘密,我会找时间告诉段向德。” 段融万分不屑地笑了声,坐进沙发里,随手拿起茶几上的口香糖拆开两片,填进嘴里,脸颊一下下缓缓地动,靠糖缓解烟瘾:“那你就去,你不让我好过,你信不信你也好过不到哪去。” 任中卫没想到他会这么跟长辈说话,气得猛咳了几声。 “还有,”段融说:“有件事请您搞清楚,我跟万珂从来都没有好过,要怎么和好?” 对面那人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为了个骗子,值吗?万珂才是最适合你的,沈半夏她算什么,她就是个骗子!今天她能骗你两百万,明天谁又知道她会骗你多少。” “不管她骗我多少,我都心甘情愿给她。”段融背靠进沙发,一只胳膊往后搭着,唇角浮起张狂不羁的笑:“老子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钻戒 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屋子里窗帘都拉着,光线昏暗。 沈半夏起床,她身上仍旧穿着昨天的衣服, 段融并没有真像他说的那样给她洗澡,只是把她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她揉了揉宿醉的头,趿着拖鞋进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她看到了左手无名指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一枚粉色的,九克拉的钻戒。 她昨晚抛弃了自尊体面给段融要这枚价值百万的钻戒, 想到了他会给, 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只是一夜而已他就把东西弄到手,戴在了她手上。 热水冲刷下来,沈半夏洗了半个小时, 仍觉得洗脱不掉身上的罪恶。 戴着戒指的手有千斤重, 抬不起来, 她一眼都不敢再看, 摘下来放进戒指盒。 她并没有好的渠道能把戒指卖出去,找了米莉帮忙。 米莉盯着戒指盒里的粉钻看得直了眼睛, 爱惜地伸出手指碰了碰。 “太美了,我要是能有这枚戒指, 让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米莉一脸艳羡地看沈半夏:“段融也太好了吧,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啊, 这辈子能有这么个男人宠着。” 沈半夏:“你帮我找找人, 把戒指卖了吧。” “人我倒是能找着,可段融要是问起来你的戒指怎么不见了, 你怎么解释?” 沈半夏垂眸,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到时候再说吧,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没问题,东西交给我,我很快就能给你卖个好价钱。”米莉把戒指装进包:“你等我好消息。” 几天后,沈半夏收到了一笔七百二十万的转账,米莉确实把戒指卖出了一个绝好的价钱,完全能付得起父亲的手术费。 融夏 第73节 沈半夏去见了史蒂夫医生,跟他约定好了手术时间。史蒂夫医生检查过沈文海的身体状况,事先跟她说清楚,他只有六成把握能让病人苏醒,如果情况不理想,沈文海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她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沈半夏看了看病床上的父亲,与其一天天看他不死不活地躺着,不如赌一把。 见过医生,她从医院离开。 卡里还有五百二十万余额,沈半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走停停,没脸再去找段融,想来想去,给严琴发了条消息:【我能见您一面吗?】 严琴请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开门见山:“什么事,说吧。” “我能不能提前中止合同?”沈半夏问。 “为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再骗他了。” 严琴淡淡一笑,端起咖啡抿了口,放下:“段融那条朋友圈我看见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沈半夏不说什么,低着头,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上。 “我之前说希望你能让段融喜欢你,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严琴温婉地笑:“我虽然不是看着段融长大的,这几年也多少了解他,他可不是一个能轻易付出真心的人。喜欢他的女生从来都没有断过,坏女人是有不少,好女人难道就没有吗?可他谁都瞧不上。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喜欢万珂,放不下万珂才会这么绝情。现在想想,其实是我错了,就照他这脾气,他要是真的喜欢万珂,他是会去找她的,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咖啡馆很安静,咖啡的香气浓郁。沈半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表情很淡,沉默地听着严琴的话。 “看到那条朋友圈我才知道,段融要是真的喜欢谁,他是会忍不住炫耀的,会迫不及待地把人介绍给他一切的交际圈认识,宣告他的所有权。半夏,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我没有看错你,你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让段融喜欢上了你。虽然我不知道他喜欢你到什么程度,会喜欢你多久,起码他现在是很喜欢你的,你忍心离开他吗?” 沈半夏攥了攥手心:“可我真的不想再骗他了。” “比起骗他,你觉得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对他的伤害就不大吗?” 沈半夏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严琴说:“你对段融从来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至始至终只是把他看成一件工作?” 沈半夏仍是不回答。严琴叹口气:“那我不问了。你如果实在不想见他,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搬回康芸的房子,等到了明年夏天,你就能彻底摆脱他了。只剩几个月了,时间是很快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相信你不会觉得太煎熬。”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天气一天天凉起来,路边银杏树叶子变黄。 天色越暗,沈半夏越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儿,最后索性回了自己租的公寓。 一开门,房间里的灰尘气扑面而来。 她把头发扎起来,花了两个小时做大扫除,把角角落落都擦干净。 客厅里没有沙发,显得空荡,卧室里的床也还坏着。 生活还是这么狼藉。 段融给她发了微信,问她在哪儿,电话也打了好几个,她全都没理。 晚上接到了米莉的电话,米莉约她去迷路喝酒,说那里有超级好看的大帅哥,谁不看谁傻逼。 沈半夏换了身衣服,打了辆车过去,倒要看看那帅哥长什么样。 过去以后,一眼看到了在吧台边的段融。他往后闲闲靠着,胳膊肘搭在吧台边沿,垂下的手里拿着一杯酒,杯子里的冰块轻碰杯壁。 昏昧混乱的灯光下,他一张鬼斧神工的脸俊朗得很不真实,侧脸线条冷厉而分明。 他身边围了两三个姑娘,其中一个是米莉。在看到有姑娘妄图伸出咸猪手朝段融身上招呼的时候,米莉保镖一样把那女生挡开,中气十足地说:“这位是我妹夫,你们要敢绿我妹,明天我绿你们全家!” 一片嘈杂里,段融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罩住沈半夏,额头朝这边斜了斜,示意她过来。 沈半夏不好这个时候扭头就走,只能朝他过去。 米莉眼睛一亮,赶紧把她拉过来:“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从刚才接你电话到现在只有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还不长啊?”米莉夸张地说:“你再不来,你男人要被妖精吃了好吧。” 沈半夏闹别扭似的:“谁爱吃谁吃。” 段融轻飘飘朝她看过来,喉咙里极轻地笑了声。 沈半夏忽略他的眼神,问米莉:“你让我看的帅哥就是他?他让你叫我来的?” “是啊,他找不到你,就找到我这来了。”米莉朝段融看一眼,他正举手喝杯子里的酒,下颌线条拉扯得愈发凌厉清晰,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带着欲感。 “你男人绝了,”米莉说:“这样的你都忍心不理,你疯了吧。到底为什么不理他?” 沈半夏说不上来,米莉点点她脑袋:“不要犯傻了好不好,他对你多好啊,刚才联系不到你人,他特地过来找我,还主动加了我微信。我现在是段融的微信好友欸,他可是段融啊,我出去吹牛逼都没人能信我。这个妹夫我认定了,你好好把他给我拴牢了,不能放他走,听见没。” 沈半夏偷偷看了眼段融,他正跟认识的一个男人说话,没有注意这边。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假千金,”沈半夏压低声音:“我怎么把他拴牢?” “可他还是很喜欢你啊,朋友圈里唯一一条动态就是把你昭告天下,这完全就不像他的风格好吗。还有,你跟他要鸽子蛋,他二话不说就给你买回来了,这得多宠你啊。” “那……那是因为这点儿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一个男人要是不喜欢你,不管他多有钱,他都懒得在你身上花一分钱。” “可是,”沈半夏继续找借口:“就算他对我有点儿意思,或许是因为他把我当成康家千金,是我这种身份给我加了分而已。一旦他知道我就是个骗子,他应该不会喜欢我了。” “真的吗?”米莉怪腔怪调地说:“那我们就看看喽,看他一旦知道你不是名门贵女,就是个普通人,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沈半夏没什么自信,觉得答案或许是否定的。真相被拆穿后,段融不讨厌她,她就已经要觉得走运了。 去了趟卫生间,洗手时听到隔断里有两个女生在大声讲话,话题内容是段融。 她们抱怨段融不解风情,明明一副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秉性,可对她们三番两次的暗示全都当看不见,不给人一点儿机会,求着他渣他都不乐意,反倒是一看见沈半夏从外面过来,眼神立刻就变了,从索然无味变成了猎人看见猎物时势在必得的兴味。 “早知道他喜欢幼的,我就不化这么浓的妆了,搞得我跟沈半夏一比好像老了十岁一样。”其中一个女生对着隔板问同伴:“你有没有卸妆水,我把妆卸了。” “拜托你搞清楚好不好,他那是喜欢素颜啊?他是喜欢素颜还漂亮的行吗。咱们这种的卸完妆,更得被沈半夏比下去了。” “真搞不懂,之前不是所有人都说段融喜欢万珂那种艳光四射的类型吗,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换不换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半夏有手段啊,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有多会装纯了,男人最吃这一套。跟万珂比起来,沈半夏这种才更有心机。万珂的坏都在表面上,可沈半夏是那种表面清纯无辜,其实最会耍手段的绿茶。” 沈半夏关掉水,抽了纸巾插手,纸团扔进垃圾桶。两个女生推门走出来,往外走几步看见她,脸色僵了僵。并没有把她当回事,视若无睹地过去洗手。 沈半夏看着她们:“两位姐姐,背后说人坏话,不怕烂舌头啊?” 个子高些的淡淡瞥了她一眼,挤了洗手液慢条斯理地洗手:“我们说错了吗,你敢说你就没有耍过手段勾引段融?” “就算我耍了手段勾引他,我有做错什么吗?” 两个女生扭头看她,下一秒,听到她说:“段融是我的人,我怎么勾引他关你们屁事。” 沈半夏这人看起来软弱好欺,外貌是典型的受了欺负也不会吭声的软柿子形象。乍一听她说脏话,两女生愣了片刻,想不到她性格其实一点儿都不软。 “你以为你跟段融订了婚,段融就真是你的人了?”高个子女生笑了笑:“小妹妹,别这么天真,这年头,就是结了婚都能离婚,更何况你跟段融就只是商业联姻而已。如果你不是康家的千金,你可以试试他还会不会正眼看你。” 这句话对沈半夏有一定的杀伤力。一直以来她也在怀疑,段融会对她好,会不会跟她假扮的身份有关系。但转而又想,段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七年前他根本就不会帮她。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才会正眼看我,”沈半夏若无其事地反击:“而你们不管怎么努力,他都绝对不会正眼看你们,这一点儿你们要搞清楚。你们背后说我坏话就算了,还想勾引我的男人,没人教过你们什么是礼义廉耻吗?还是你们光学礼义廉了,所以才这么无耻?” 高个子女生上来,拽住了沈半夏的衣领,看样子是想动手:“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段融是你的男人!” “我给的。” 洗手间门被推开,段融从外yihua面进来,一只手插兜,薄薄的眼皮掀起看向高个子女生:“你有意见吗?”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没收了 他气势太强, 高个女生吓得立马退后,不敢再动沈半夏。 段融走过去,如掸灰般在沈半夏衣领上拂了两下, 帮她把衣服理好,褶皱弄平。侧过头,目光如寒冰:“还不滚,要我请你们出去?” 两个女生赶紧拿了化妆包跑出去。洗手间里没有了其他人,段融慢悠悠拿了个维修中的牌子放在门口, 关上门, 咔哒一声反锁。 沈半夏心里紧了下,跑过去抓住门把手:“你关门干什么?” 胳膊被攥住,背贴上门,嘴唇猝不及防被堵, 属于段融身上独有的淡淡佛手柑香气袭来。 他喝了酒, 不知道喝了有多少, 嘴巴里有龙舌兰的味道。这酒太烈, 或许沈半夏是被酒味刺激到,身上迅速发软, 怎么都推不开他,拼命打他也只像在给他挠痒痒。 段融完全不在乎她的拒绝, 任凭她在他肩上捶打,唇始终牢牢封住她的唇, 舌头不费吹灰之力地往她嘴里抵。 脑后垫着他的手, 腰后也有,沈半夏怎么扑腾都没有磕到门上。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才分开, 她甩手又要打他, 被他握住。 段融的身体压得更紧, 他额头抵着她额头,说话时带了酒气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刚说我是你的人,现在就不认账了?” “流氓!”沈半夏两眼泛红地看他,想从他身前离开,可怎么都动不了,挣出了一身汗。 段融从她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装进自己裤子口袋。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沈半夏问。 “坏了,帮你修。” “谁说坏了?” “没坏?”段融哼笑:“那怎么打不通?” 手机里如今正躺着他几十通未接来电,她全都心虚不敢接。 “我知道了,”她服软:“以后会接的,你把手机还我。” “自己拿。” 沈半夏咬牙瞪他,垂眸,视线落在他的裤子口袋。他今天穿了修身的黑色长裤,两条长腿看着就长得挺带劲。腰部瘦又紧实,一点儿赘肉都没有,让人很想撩开他的衣服把手伸进去摸一把。 沈半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红了脸。段融眼尖地看到,手握住她脸,拇指指腹轻蹭着,也不说话,就那么摸着她。 沈半夏想把他的手挡开,直接被他扯进怀里搂着。 脸挨到他的胸膛,他凭借着身高优势把下巴搁在她发顶,不容拒绝地抱着她。 沈半夏在力气上根本就不是他对手,更何况身上现在还是软的。 她表面上不高不兴,其实早被他弄的心神涣散,从他吻她开始,她的心脏跳动速度就在往猝死的方向走。 手伸过去,往他左边裤袋里掏,刚碰到手机一个角就赶紧拿出来。身体仍被他搂着,他估计是喝酒太多,说话时有醉意,声音磁得不行:“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听到。” “没听到?”段融咬着牙重复,带着威胁似的笑音。手指拨开她耳旁头发,低下头,毫无征兆地在她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融夏 第74节 “耳朵白长了。”他说。 左耳很痒,慢慢全身都痒,沈半夏缩了缩肩膀,被他折磨得好烦,带着气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一句抱怨里并没有任何撒娇的性质,一分都没有,但段融还是听得酥了骨头,眼眸变深,嘴唇往下在她颈窝里咬,感受到她的瑟缩。 如愿听到她下一句娇到不行的抱怨:“你好烦人啊!” “嗯,”他带着点儿醉意说:“还有更讨厌的,还不舍得给你看。” “……” 沈半夏生怕有人会过来敲门,被看见就解释不清楚了,试着跟他商量:“段融,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没大没小。” 段融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声音很苏,简直快把她折磨疯。 “叫声哥哥,我带你出去。”他说。 沈半夏咬着下唇,决定不跟他一个醉鬼计较,反正等明天他酒醒,可能就记不得今天的事了。 清透的眼珠动了动,过去几秒,她小小声地叫:“哥哥。” “大点儿声,”他还没完没了了:“没听见。” 沈半夏深吸口气:“哥哥!” 段融笑,把她抱得更紧,一只手爱惜地在她后脑处揉了揉:“嗯,哥哥疼你。” 沈半夏听得脸红,被拉着离开洗手间。段融始终圈揽着她,手握着她一边肩膀。步履清醒从容,看不出来他醉着。 米莉看见他们,过来刚叫了声“半夏”,段融已经带着他的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一句:“带走了。” 他生得高大,背影修长挺拔,气质又拽又痞。米莉短暂地犯了会儿花痴,又赶紧摇摇头,把脑子里的邪恶念头甩出去,追上沈半夏往她口袋里放了几个东西。 米莉抬起头,冲着段融一笑:“妹夫,悠着点儿,多照顾照顾半夏啊,她还就是一小孩,什么都不懂的。” 沈半夏没明白米莉是什么意思,觉得她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段融懂了,垂眸撞入沈半夏的目光,她立刻躲闪。 段融唇边浮起一丝不太能察觉的笑,搭在她肩膀处的手抬起,捏了捏她的脸。 离开音乐声快要翻天的酒吧,耳朵陡然清净下来。肩膀处仍热着,贴着段融的手心。 沈半夏侧头看了看,突然想起来那天他因为她跟人打架,指骨上破了皮。 借着路灯光能看见他手上开始结痂的伤口,她心里满是心疼。 段融把她的脸掰过来:“怎么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去喝酒了。” 她真心诚意地为自己那天的行为道歉:“是我不好,害得你跟人打架。” 段融看她一会儿,笑:“你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一个人单独出去,不管是喝酒还是什么。” 沈半夏疑惑看他,他垂首,额头极快地挨了下她的额头,低声说:“长得太漂亮了,去哪儿都得出事。” 沈半夏暗暗地开心,扭过头忍了忍嘴角的笑意。 段融带着她在街上走了很久,漫无目的。一直到有情侣牵着手在街上路过,她才察觉到两个人这样相处很像是一对情侣在轧马路。 “东西给我。”段融朝她伸手。 “什么东西?” 段融目光下移,伸手从她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给她看。 三个柠檬香型的、超薄款、避孕套。 原来米莉说的话是那个意思。 沈半夏尴尬地想把东西拿过来扔一边垃圾桶,段融直接装进口袋:“没收了。” “你拿这个干什么?” “怕你用。”段融看她,露骨的目光从她眼睛开始,一点点往下移,看她精巧挺翘的鼻子,殷红水润的唇,继续往下,顿在她颈下一枚熟透了的草莓印上。 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他的声音染了哑,低且沉:“你可以用,但是只能跟我用。” “……” 夏天虽然过去,沈半夏还是热,又热又燥。段融就是有这种能力,每次待在他身边,都能被他的声音、体温、眼神、动作、他这张好看到离谱的脸所迷惑,紧接着就要融化在他的手掌心里。 热意从四面八方来,怎么躲都躲不掉。 就这么跟着他回了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所园林式独栋别墅。她不用再为公寓里空荡荡的客厅和坏掉的床而发愁,这边的房子梦幻得像童话,她的房间尤其漂亮,每一处装修和摆设都是为她精心设计过的。 只是她住不了太久,这栋房子终究会迎来真正的女主人。 沈半夏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擦身上的水珠,拿浴巾裹住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被包起来,毛巾帽里漏出来一缕碎发贴在颈窝。 视线落在左手,手指上什么都没有,被段融套上去的戒指不翼而飞。 段融明明看到了,但他一句都没有提。 面前的镜子有些模糊,沈半夏抬手抹了抹。等镜面重新清晰,抬头往里看时,悚然看到在自己左颈的位置落着一枚火烧般的吻痕。 刚才段融往这里咬的时候并不是很疼,谁知道她皮肤这么敏感,轻易就留了印子,还是这么明显的一枚。 睡了一晚,次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吻痕半点没消下去,看上去还更红了。 沈半夏找了创可贴盖在上面,扎好头发下楼,段融正在下面等她,眼神长久地落在她身上。 创可贴是他常用的牌子,头绳是他送的,衣服也是他买的,她浑身上下都带着属于他的痕迹,而她浑然不觉,一脸无辜地朝他走过来,身上透出来的香味让他喉间越来越渴。 沈半夏在他身边坐下,刚要去端粥碗,段融一把将人扯过来,放在腿上搂着:“我喂你吃。” 沈半夏懵然看他:“我又不是小孩,干什么要喂我?” 她想从他腿上爬下去,段融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收了一把,把粥端起来,舀了一勺放在她嘴边:“张嘴。” 沈半夏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乖乖地张嘴把粥吃了。 段融不厌其烦地喂她,她今天胃口不是太好,吃了几口就说饱了,段融哄着劝着让她又吃了个汤包。 她的交替性暴食厌食症还是没好,段融想一步步来,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把她治好。 他倒了杯刚榨的胡萝卜蔬果汁给她:“这个喝了。” 颜色看起来很清爽,沈半夏试着喝了一口,甜甜的,并不让人讨厌。 她把果汁喝光,段融拿了纸巾帮她把嘴擦干净,贴近亲了一下:“乖。” 沈半夏越来越觉得,段融每天要是不亲亲她,就好像能憋死一样。 作者有话说: 后来,沈半夏:段融一天不碰我,就好像能憋死一样…… 第63章 告发 去学校上课, 班里之前对沈半夏有意思的男生没有再来跟她搭讪,都知道她是段融的未婚妻,谁也不敢跟大佬抢人。 有男生讨论过她看起来这么清纯的女生, 初夜还在不在。大部分都难以想象段融会这么禽兽,在她刚满十八岁这年就迫不及待睡了她。但是今天看到她颈下欲盖弥彰的创可贴,创可贴两边还露着点儿没遮住的粉痕,班里的男生互相交流个眼神,确认段融确实能干得出这么不是人的事儿。 方朗也看到了沈半夏颈下的创可贴, 知道她是在遮什么。心里堵着气, 没有跟她坐在一起听课,中午也没有叫她,直接跟朋友去了食堂。 杜子腾过来陪尚茵吃食堂,看到沈半夏后端着餐盘朝她过来, 在对面坐下。 “小半夏, 怎么一个人吃饭?” 杜子腾把餐盘里的一碗红烧肉和红烧带鱼给她:“多吃点儿, 不然你要瘦了, 融爷该心疼了。” 尚茵不满地瞪着杜子腾。沈半夏把东西还回去,摇头, 开始收拾餐盘:“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她去图书馆查资料, 找了个位置坐。有人在她对面坐下,她抬头, 看见了吴政。 上次吴政被送进警局, 因为他毕竟没做过什么,只是在街上拉扯一个女孩而已, 证据不足, 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沈半夏下意识就想走, 又想这里是学校的图书馆,周围有很多人,吴政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都不敢在这里骚扰她。 “你有事?”她直截了当地问。 “原来段融的未婚妻还真的是你。” “你想怎么样?” “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说,每次我来看你,你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吴政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看起来一副老实书生的样子:“原来是早就看上了段融。” “你有话就直说。” “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段融这种男人都敢想。”吴政笑:“就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你就是个骗子,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 沈半夏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吴政揉了揉没有恢复完全的脸,上次被段融揍过一顿,那男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拳头比铁硬,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你想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说。 “你威胁我?” “如果你非要这么以为,那我承认。”吴政往前趴:“如果你不跟我交往,我会去跟他好好讲讲,你平时都是怎么骗人的。” 已经是第二个人拿她的身份威胁她,第一个是范洪博,第二个是他。威胁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拿到的筹码全是她见不了光的身份。 沈半夏喉咙里泛出苦意,脸上仍旧十分冷静,还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强撑出来的冷笑:“那你现在去说,你可以试试,他是信你这个杂碎还是信我。” 她收拾了书本离开,吴政叫住她:“半夏,我是真心喜欢你。” 他脸上恢复了点儿死乞白赖追人时的卑微:“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如果你不一直缠着我,我不会讨厌你。” “可我如果不这么缠着你,你现在可能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吴政从椅子里起来,看着她:“我既然得不到你,也不会让你好过,你这辈子都别想能跟段融在一起。” 一整个下午沈半夏都没把课听进去,精神始终恍惚,在想吴政是不是已经去找段融,他会怎么说,“沈半夏就是个骗子”,“她是为了钱才会跟你在一起”,“等拿到钱后,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这种女生你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沈半夏猛地闭眼,脑子疼得要炸开,她捂了捂头,脑袋埋进胳膊,直到被老师叫到名字,站起来回答问题。 融夏 第75节 根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她在众人视线中站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老师让她坐下,提醒了一句:“好好听课啊。” 方朗放心不下,给她发了条微信:【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半夏回了“没事”。几节课很快结束,时间还早,她不敢回家,看到微信图标亮起来,半天才深呼口气点开。 确实是段融发来的消息,内容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在质问她。 段融:【我让张叔接你回家,晚餐葛嫂会准备,不用等我,你先吃。】 听他话里的意思,吴政应该并没有去找他乱说什么。 沈半夏放了点儿心,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段融懒洋洋地发完了消息,手机被往前扔,在茶几上滑了一段停下。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放下,抬眼:“说吧,什么事。” 对面坐着吴政,他确实不只是在吓唬沈半夏,从学校离开后,他就守在天晟集团总部门口,一直等到天快黑时才看到段融被一群人簇拥着来。 他拿沈半夏的名字换来了一次谈话机会,但他心里没底,段融这人城府太深,让人看不透,明知道他找过来准没好事,也还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上次的事其实是个误会,”吴政惹不起他,先给自己之前的行为开脱:“其实我跟半夏是朋友,见她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路上,就找她说了几句话,想送她回家,谁知道她误会我想对她做什么,就开始跑。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她把我想得太坏了。” 段融倚着沙发翘着腿,不动声色地看他,黑沉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一副洗耳恭听他还能说什么的样子。 吴政咬咬牙,既然他追不到沈半夏,那他就要把沈半夏毁了。只要段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不会再把沈半夏留在身边的。 “我跟半夏是在平忧律师事务所认识的,沈半夏在那里上班,是那里的一名普通职工。她好像很缺钱,平时除了上班外还会接一些别的杂活,帮人解决些难题什么的。我刚好有件事很棘手,之前我交过一个女朋友,结果我爸妈对我女朋友不满意,非让我们分手。我就找到了沈半夏,让她替我想个办法。 “结果沈半夏想了个阴招,她假扮成我新交的女朋友去家里见我爸妈,还专挑过年前夜亲戚朋友全来我家做客的那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故意找茬跟我爸妈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差点儿对两个老人家动手。 “我爸妈都是体面人,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当天就让我跟沈半夏分手,只要跟她分手,不管我再去找谁,就算是找个男人他们都没有意见。 “沈半夏这个人看起来清纯无辜,但其实很可怕,为了达成目的她什么戏都演,什么假话都说。那么小的年纪她就练了一身撒谎骗人的本事,说假话从来都不会眨眼。 “所以,她其实根本就不是康宏升的外孙女,她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她家里条件很不好,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出来找工作,除非她特别缺钱。为了钱她肯定什么事都做过了,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不知道骗过多少男人。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学好,实在太可怕了。像这样一个人,段总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吗?” 段融全程面不改色,只在他说到最后时眸色沉了些,危险地抬起眼皮看他。脸颊动了动,下巴微抬,寒冰般的目光直视着他:“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为了钱她什么事都做过了?要说就好好说,少跟我含沙射影。” 吴政被他的眼神吓到,踟蹰了会儿说:“一个女生挣钱最快的办法不就那几个,不用我说段总应该也明白。” 段融冷冷地挑起唇角笑,架在左膝上的腿收回去,脚放地上,身体前倾,胳膊肘搭在腿上:“第一,沈半夏是什么身份我早一清二楚,我知道她不是康家的千金,也知道她来找我是受人所托,为了钱才会接近我。是我纵容她来骗我的,”段融的语气陡然转冷:“我都没说什么,你又来放什么狗屁!” 吴政脸色早就变了,一时没有消化段融话里的意思,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段融继续道:“第二,她接了你的单子替你去说服两位老人家,帮了你的忙,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说她会演戏会撒谎,你脑子是被驴赐了,以怨报德可真有你的。 “第三,她靠自己能力挣钱,一没偷二没抢,从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诋毁她。你说她借着自己长得漂亮不知道骗过多少男人,怎么,你看见她骗了? “你家里条件算不差吧,父母都是高知,把你培养成了多所名校的挂名教授,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就能有大笔的钱。如果她真能意识到她的漂亮就是挣钱的利器,你至于到现在还跟条狗一样,不管怎么吠都追不到她吗?” 吴政被骂得脸上挂不住,气势被段融牢牢压制着,一句话都不敢接。 “第四,沈半夏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不管她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老子都要定她了。我脾气不好,尤其见不得自己女人受委屈。你敢在我面前诋毁她,信不信不出三天,老子让你这位鼎鼎大名的年轻教授身败名裂!” 吴政彻底坐不住了,顶着一头冷汗从沙发里起身,差点没给段融跪下去:“段总、段总我知道错了。” 段融重新靠进沙发,两条胳膊往后搭,目光阴冷又沉:“上次你骚扰她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刚好,省得我跑一趟。你如果还想在高知圈里混下去,以后就识相点儿再也别在半夏面前出现,就算是无意撞见也要记得赶紧给我滚出两里远。如果再被我发现你死性不改,纠缠我的女人,我会让你知道悔不当初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吴政知道段融有这样的手段,这几年里凡是惹过段融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直到现在都跟丧家犬一样四处躲,不敢在社会上露头。吴政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得罪了他而葬送。 “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缠着半夏。” “半夏不是你叫的,”段融掀起眼皮,侧脸线条寒得像一把利刃:“你应该有她联系方式,告诉她,你以后会在她面前彻底消失,让她放心。还有,今天你跟我说的话,我不希望有一个字进她耳朵里。” 吴政忍着屈辱答应下来。 段融拨通公司内线,叫来崔山,淡声吩咐:“送客。” 崔山很快过来,伸手往外示意:“吴先生,请吧。” 吴政脸色很难看,刚要往外走,段融叫住:“等等。” 吴政回过头,脸上猝不及防被狠闷一拳。他被打得站都站不住,往一侧摔了过去。 嘴里涌满腥味,吴政用手接,接到一手血,血里混合着几颗被打掉的牙。 段融慢条斯理地抽了几张纸巾擦手,朝他走过来,居高临下俾睨着他,看他的目光如在看一只狗:“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再敢拿话编排她,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礼物 沈半夏回到家, 葛梅刚把饭准备好,笑着招呼她:“半夏,快来吃饭。” 葛梅手艺很好, 又知道沈半夏的口味,做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上初中那年她曾经见过葛梅。段融的舅舅经常为了设计师的梦想到处跑着学习,家里只剩了段融一个。葛梅是段融的邻居,见他没有人照顾,三不五时会请他去家里吃饭, 是那时候为数不多的对段融释放过善意的人。 葛梅有个儿子, 养到五岁那年被查出患了白血病。葛梅和丈夫变卖了家里所有财产去给儿子治病。当时段融已经回到了段家,羽翼渐丰,知道这件事后替他们揽下所有医药费,请来了不少医生去会诊, 结果人还是只撑了半年就走了。 葛梅那段时间天天哭, 一双眼睛都要哭瞎, 好几次想跟儿子一起走, 被丈夫拼死拦住。 生活真是过得一塌糊涂,直到不久以后段融找过来, 请他们去家里做帮佣,夫妻两个的生活才好起来。 段融这人看起来面冷心也冷, 没什么人情味。但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给予了千百倍的回报。 段融从来不说他有多么多么得好, 外人不了解他, 一直认为他心狠手辣,寡廉少耻, 未达目的不折手段。很少有人知道, 他一直有在回报这个社会上曾对他有恩的人。 葛梅把一道新做好的排骨炖萝卜端过来, 汤汁很鲜,味道清爽,里面并没有沈半夏讨厌的萝卜,全被葛梅挑出来扔了。 沈半夏觉得奇怪,她从没有跟葛梅说过不爱吃萝卜这件事。 “阿姨,这里面怎么没有萝卜?”她问。 葛梅笑了笑:“段融跟我说过,你不讨厌萝卜的味道,但是不能吃萝卜,让我记得做好菜后把萝卜都挑出去。” 沈半夏不记得自己有跟段融提起过这件事。 她喝了几口汤,手机响了声,工作用的微信号上收到一条消息。 最近她没有去律所工作,除了z外不会有人在这个号上联系她,满心欢喜地以为是z在跟她聊天,可打开后发现消息是吴政发过来的。 吴政:【半夏,对不起,我为我以前纠缠你的行为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另外,关于你的事我也不会去找段融说,请你放心。以后我们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了。】 没想到他会转变得这么快,白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去找段融拆穿她的身份,这才多久,竟然会主动找她道歉。 沈半夏问他是不是在演戏,结果消息发出去,显示对方已经把她删除了。 明确的要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沈半夏暗暗松口气,顺带觉得胃口也好了。 葛梅来送饭后甜点,盯着她一双大眼睛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哎呦,眼睛真的好漂亮,”葛梅忍不住说:“我记得好几年前,我见过一个小女孩,眼睛跟你一样漂亮,又大又亮,像小鹿一样。” 沈半夏预感到她说的是谁,心虚地埋头喝了口汤:“是吗。” “是呀,我还记得那女孩不爱说话,听说是因为在学校总被人排挤才这样的,也太可怜了。段融那时候总会送她回家,默默看着她安全到家才会走。她脸上经常会戴口罩,露出的两只眼睛特别好看,就像你这样好看。” 葛梅叹口气:“不知道那女孩后来过得好不好。她那年还很小,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跟你一样满十八岁了。” 沈半夏更心虚,不敢再接话茬。 葛梅收拾好东西离开,别墅里变得很安静。沈半夏做完一套试题,脑子很累,回房间洗了个澡,穿上睡衣。 一本《兄弟》看完,哭得脑袋钝疼。她决定要换换心情,下楼找了部看了很多遍的喜剧电影,窝在沙发里看。 段融很晚才回来,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偌大一面投影仪墙上在闪着光。电影正播放到经典的搞笑画面,可沈半夏已经睡着了,小小一团蜷缩在沙发里,白净的脸被光影晃得通透。 段融过来要抱她上楼去睡,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往屏幕上看了看,挣扎着坐起来,带着困意含糊地说:“我还没看完呢。” 段融收回手,脱了外套放在一边,领带扯下来,衬衫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默不作声地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中间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沈半夏怀里抱着懒羊羊抱枕,身上纯白色的睡裙往外铺展,挨着段融的裤边。 好几处电影情节荒诞可乐,沈半夏跟着咯咯地笑,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睛被光影照得很亮,里面藏着星星。 距离结束只有十分钟的时候,她再次睡了过去,脑袋往下滑,碰到了段融的肩膀。 段融顺手揽住她,目光仍旧放在正前方的幕墙。一直到电影结束,开始滚动片尾字幕,光线更加昏暗,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墨蓝色的戒指盒,单手打开。 里面装着一枚闪烁着细碎光点的九克拉粉钻,被她卖掉的那枚,兜转一圈回到了他手里。 段融把戒指拿出来,拉起沈半夏的左手帮她戴在无名指上。尺寸大小刚好合适,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手指细瘦,皮肤白,一枚闪着光的粉钻戴在她指间,漂亮得让人不忍心碰。 脑海中回忆起吴政的话,她在平忧事务所工作了有一年,是从刚考上大学后就出去找工作,为了能好好生活下去不知道吃过多少苦。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了母亲,父亲每天躺在医院里,需要高额医药费才能勉强吊住一条命。姑妈整天劝她算了吧,不值得,她说就算是花光家里最后一分钱,也要让父亲活着,哪怕多活一秒都好。父亲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是孤儿,她就还有亲人。 段融深吸口气,吐出来,侧低头看她。她睫毛垂着,睡姿安静,呼吸平缓均匀。 她平日里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开朗乐观的样子,可她骨子里其实悲观又厌世,段融感觉得出来。 可是还好,以后日子还长,他总能把她治好。 段融把她抱起来,一步步地朝楼上走,放她在床上。她翻个身,嘴唇无意识地蠕动了两下,睡得很香的样子。 段融看着她,指腹在她脸上摩挲,声音低哑地跟她说悄悄话: “以后你不用那么辛苦。” “哥哥会挣很多很多钱,挣到的都给你,会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都买来送给你。” “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 …… 次日沈半夏醒来,发现自己无名指上被人戴了枚戒指。 并不像之前那枚粉钻一样大得惊人,她手上的这枚是差不多总重三克拉的白钻,切割精美的白钻外缠着半圈柳叶形以碎钻点缀的藤蔓图案,很有设计感,钻石大小不会太夸张,平常可以戴。 沈半夏把戒指摘下来,放进床头柜上的戒指盒。等下了楼,把东西推到段融面前。 段融看她一眼,没有接,自顾自往烤好的吐司上抹黄油,抹好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怎么?” “这个是你送的吧,”她说:“你收回去,我不要这个。” “嫌小?” “什么啊,”沈半夏把吐司拿起来咬一口:“无功不受禄,你干嘛总送我东西,我会过意不去的。” “谁让你过意不去了。” 段融把戒指拿出来,硬是给她套上去。一个明明很暧昧的动作被他做得无比自然,好像他和她早就发展到了可以互戴戒指的地步。 融夏 第76节 “老实戴着,别摘。”段融语气霸道,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沈半夏的手指动了动,埋头吃了会儿东西,最后小小声地说:“干嘛非要送我。” 段融:“因为在追你。” 他云淡风轻地丢下这五个对她极有冲击力的字,起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 沈半夏没敢再看他,耳朵热了很久,温度一直降不下来。 回到房间,沈半夏想把戒指摘下来,又想到段融刚才不许她摘戒指的话,最后还是戴着出门,去了学校。 她平常几乎不会戴首饰,手腕上只有头绳。如今乍然戴了这么闪的钻戒,班里不少女生频频往她这边看,讨论起这枚戒指是最近很火的一款守护之星,超级难买,昨天才有消息说被一位神秘客人买走了,如今看来那客人很有可能是段融。 “段融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随随便便送的礼物都这么花心思。” 沈半夏听到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她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会儿,段融确实对她太好,好到她根本就还不起。 就这么收礼物她很过意不去,想还他一样东西。太名贵的买不起,想来想去,最后去了一家陶艺店,自己动手做了一个白色圆形烟灰缸,拿礼物盒装起来。 晚上回去,趁段融不在,她悄咪咪地把东西放进了他的书房。 虽然有听说过段融在戒烟,但戒烟都是循序渐进的,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能戒掉。 所以送这个礼物也还可以吧? 沈半夏这么想着,出去的时候刚好撞见段融回来。 她心虚,低下头要走,段融把她扯回来,一直拉着她走到办公桌前。 段融把东西拿起来,拆开包装,拿出里面做工粗糙但勉强能用的烟灰缸。 看到东西的那一秒,他笑了声:“你做的?” “……嗯。” 段融把东西摆在桌上。 从此那个烟灰缸就跟长在了他的办公桌上一样,再也没有被收起来过。 可沈半夏没有看到他再抽过烟,一次都没有,烟灰缸里始终都干干净净,就连一粒灰尘都被他擦得很干净。 沈半夏仔细回忆了一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实没再闻到他身上有烟味了。他口袋里没有烟,倒是多出一包口香糖,偶尔会见他吃两片,脸颊缓缓地嚼。 原来是在缓解烟瘾。 不是都说戒烟很难吗,为什么他说戒就戒了? 沈半夏想不太明白。 她觉得自己送了个没用的东西,伤脑筋地想再送他一样东西。 东西不能很贵,还要实用,最好能每天被他带在身上。琢磨来琢磨去,她也只能想到袖扣了。 她叫了米莉一起去逛商场。袖扣预算被定在三千元以内,花的是她自己的钱,卖粉钻剩余的五百二十万被她好好地存了起来,等以后跟段融分开,她会把钱还给他。 至于手术费用掉的两百万,她也会在以后慢慢还。 最后买了一款白金色火焰形状的男士袖扣,莫名觉得这款样式很适合他,他戴应该会很好看。 “你也是真舍得,”米莉在一边说:“以前来买沙发,逛了几回你都没舍得买,现在给自己男人买个小小的袖扣,你能花三千块。” 米莉摇摇头:“果然男人不能碰,会让人变傻。” 沈半夏把礼物小心收起来,没说什么。 回到家,确认段融不在,她悄悄把礼物放进他房间。 后来再看到他,他衬衫袖口上换上了她买的袖扣。东西虽然便宜,用在他身上莫名显得矜贵。 沈半夏有点儿移不开眼睛,下来喝杯水的功夫眼睛不停往他袖口处瞟,只要想一想这件东西是她买的,心里就会烫一下。 段融看她一眼,往流理台边靠,手往后撑:“袖扣你送的?” 沈半夏点头。 “送个东西怎么总偷偷摸摸的?” “谁偷偷摸摸了,我是看你不在,就先放你房间了。” 沈半夏看他,能看得出他的衣服、腕上戴着的手表、衬衫领上系着的领带,全身上下全都是在国内很难买到的高奢牌子,完全无法想象具体的价钱。他身上最便宜的东西,应该就是她送的袖扣。 “这个没有多少钱,”她尴尬地摸摸耳朵:“你不要嫌弃,我……我现在还是学生,挣不到钱,又不太好意思花家里的。” “嫌弃?”段融笑了声,手突然捏住她下巴把她脸转过来,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极其无赖地亲了她一下。 “我只差没把它供起来了。”他说。 沈半夏怔了会儿,半天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抽了张纸巾擦嘴巴。 段融抄着手靠在流理台边看她,见她擦个没完没了,纸巾一张张地用,他挑眉,不满地啧了声:“你嫌弃我?” 沈半夏心还跳着不肯理他,直到感觉他的气息靠近,一股压迫感朝她袭来,她睁着大眼睛紧张地抬头看。 脸再次被捏住,段融虎口抵着她下巴,另只手撑在台沿,身体朝她弯,染了蛊的一双桃花眼盯着她看,声音放得低:“嫌弃也没办法,你只能忍一忍。” 他强势地亲过来,不是刚才蜻蜓点水地亲,他故意把她咬痛,舌头送进她嘴里不讲道理地扫一遍。 离开时沈半夏唇上满是被他亲出的水渍,他故意的。 段融带了薄茧的指腹从她唇上划过,擦掉她唇上的水光。 至始至终沈半夏没有任何推拒的意图,只是脸很红,心跳声很响。最后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推了他一把,从他身前离开,噔噔噔地跑上楼拿了包下来,打算出门。 段融慢悠悠地在她身后跟着,拿过她的包拎在手里。她包里总带着很厚的刑法书,重量不轻。 沈半夏想把包接过来:“我自己拿就好。” 段融没让她碰到,把包换在另一只手里松松拎着:“沉,怕把你压得不长个儿。” “……” 他又在影射她年纪小,沈半夏很不服气,更多是不想让他把她当小孩:“我都已经十八了,成年了,早就不会再长个子了好不好。” “成年了?”段融别有深意地看她,目光将她密不透风地罩住,每经过她一处地方,她都觉得自己那里的皮肤被他眼神灼伤。 片刻后,听到他接下来加重其中某个字眼的话。 沈半夏脚下蓦地凝滞,心口倏地紧了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能做成年人该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治愈 话落, 段融手里的包咚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把沈半夏猛地拉进怀里,手握着她腰, 低头吻她。 段融吻得很深,嘴巴有规律地张合着,捉着她舌头时轻时重地舔咬。 亲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身上燥得难受,手不可控制地从她衣摆下伸进去,往上走。 沈半夏口中溢出难耐的喘, 腿快要站不稳, 手只能把他搂住,抱住他脖子,头抬起迎接他的吻。 脚尖掂起,下一秒被他抱到大理石台面的玄关柜上。段融怕会冰着她, 不知道从那捞了个垫子过来, 垫在她屁股下。 沈半夏两条腿往下搭着, 腿分开, 段融的腿抵着她,唇密不可分地与她贴合, 舌头一下下搅着,一只大手揉捏着她。 沈半夏呼吸越来越困难, 口中发出的每一声都带了被他弄出来的媚意,眼角变湿。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半夏勉力让自己清醒, 手轻轻地推了推他,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段融, 不可以。” 段融又亲了她几下, 手拿出来:“那什么时候可以?” 沈半夏说不出来, 眼神躲闪着往下:“我有事要出去。” “去哪儿?” “图书馆。” 段融默了两秒,说:“行。” 每次她撒谎,都会说要去图书馆。段融并不挑破,问:“我带你去?” “不用了,你公司应该有事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沈半夏怎么敢让他送,背上包跟他道了别,逃一样地跑了出去。 姑妈在医院里照顾沈文海,脸上有泪痕,好像是刚哭过。沈半夏问她,她只说没事。 整整一天沈半夏都留在医院,父亲的各项检查都已经做过,满足手术条件。只是史蒂夫医生说过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六成,存在手术失败的可能性。 沈半夏洗了条热毛巾帮父亲擦脸,听到有人吵嚷了几声,扭头看见贾旗在外面闹。 贾旗是沈莹的丈夫,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自从被公司裁员后就待业在家,不肯拉下脸去找工作。 沈半夏每个月会按照护工的工资标准给姑妈钱,沈莹有一半都贴补给了贾旗。没办法,如果沈莹不顾贾旗,贾旗能带着家里两个孩子饿死。 这两年贾旗迷上了喝酒赌博,赌得虽然不大,可也已经快把家里掏空。沈莹每个月给他的那点儿钱根本不够他在外面挥霍。每次贾旗喝了酒就来医院找沈莹要钱,沈莹不肯给他就在医院里闹。 今天贾旗还带来了家里的两个儿子,争吵声和孩子的哭闹声乱成一团,已经有保安过来请贾旗离开。 贾旗大吵大骂,看见了病房里的沈半夏,指着她说:“半夏,你给我出来,长辈来了你都不吭声,你懂不懂礼貌!” 沈半夏帮父亲把手也擦了一遍,毛巾搁在一边,起身离开病房。 “姑妈,你去看着我爸吧。”她对沈莹说。 沈莹不放心地把她拉到一边:“如果他再跟你要钱,你千万不能给。我给他的钱完全够他生活了,是他都赌光了。”声音又压低了点儿,说:“这种男人就是个无底洞,不能再给他一分钱了。” “我知道了姑妈,我会看着办的。” 沈半夏带着贾旗他们出了医院。 两个表弟脸上还挂着泪,沈半夏问他们:“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吃东西?” 两兄弟是双胞胎,分别叫贾一吉和贾一祥,今年六岁,长得像沈莹多一些,性格也像,没有沾染上贾旗的坏脾气。 “姐姐,我想吃肯德基。”贾一吉抬着头看她。 “好,我带你们去吃。” 沈半夏给他们点了餐,贾旗一副讨债的样子坐在对面,开门见山:“沈莹这几年给你们家当仆人一样伺候你爸,你每个月就给她仨瓜俩枣的这不合适吧。她可是你亲姑妈,你就是使唤个牲口也不是这么使唤的。” 融夏 第77节 “我给姑妈多少钱是我跟姑妈的事,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贾旗突然拍了下桌子:“臭丫头你懂不懂礼貌,我是你姑父!” “所以您这位姑父有任何需要我尊重的地方吗,我姑妈嫁给你吃了多少苦,你不去工作整天花她的钱你不觉得丢脸吗!” “那是她该我的!她整天不回家就知道待在医院伺候你那个活死人爸,她还想再熬多少年?沈文海要是十年不死她就要熬十年吗!光是花在沈文海身上的钱有多少了你数过吗,你是不想好好活了,可我们家还想好好过!” “花在我爸身上的钱全都是我自己挣的,没有用您一分钱,您着什么急?姑妈当年本来是有工作的,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话辞职回家当家庭主妇,跟社会脱了节,再想去找工作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她是一直在照顾我爸,可我每个月都按市场上护工的价钱给她发了工资,如果不是这份工资养着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地跟我说话吗?你恐怕早就拿着破碗去街上要饭了!” “臭丫头你再给我乱说一句试试!” 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响,贾旗起身想动手,沈半夏冷冷地抬起眼睛:“你是不是忘了我读的是法律,如果你敢打我一下,我能让你赔个底朝天你信吗!” 贾旗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里:“是,你厉害,你是要当律师的人。既然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一吉和一祥可是你表弟,是你为数不多的亲人,他们现在连学费都交不起了,你忍心看他们没书读吗?” “他们学费是谁花光的你心里清楚。” “是我花光的,那又怎么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两个没有书读了,这件事你要不要管,如果你说不管,那行,我现在就去学校给他们办退学。” “适龄儿童父母应当依法保证其按时入学接受并完成义务教育,你让他们辍学属于违法,我同样可以告你。” 贾旗最害怕跟沈半夏这丫头交流,她看起来软弱好欺负,但其实性格十分倔强,动不动就把法律搬出来压人,贾旗曾经找她要过几次钱,每次都被她伶牙俐齿地怼回去,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 “我是想让他们上学,可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贾旗开始用两个小孩做筹码,沈半夏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良心,但是对两个表弟还算关照:“这样吧,你把学费钱给我。也不多,两万块而已。” “学费我会去学校亲自帮他们交,不用您操心。” 贾旗彻底没辙,胸口憋着气上不去下不来,后面干脆破罐子破摔:“你行,那这俩小孩你也替我看着吧。我老婆整天伺候你半死不活的爸,你替我家顾一顾小孩,这没关系吧。我在这边没活路,那我不待了,我走!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贾旗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丢下了贾一吉和贾一祥。两个孩子听多了这种话,至始至终都很安静地低着头吃饭。父亲经常当着他们面跟人吵架,他们早都习惯了。 只是把他们丢下来,这是第一次。 两个孩子眼里有泪涌了出来,一直在强忍着才没有掉。 沈半夏的少年时代过得不算好,不想让他们的童年也染上阴翳,强撑出个笑安慰他们:“没事,姐姐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你们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们点。” 贾一祥抬头看她:“姐姐,我跟哥哥以后住哪儿啊。” 沈莹要照顾沈文海,基本就住在医院,只偶尔才回一次家。贾旗的话并不是心血来潮才说的,他真的收拾了东西离开家,不知道是去了哪儿谋生活。 沈半夏带着两个表弟回了医院,沈莹看一眼病床上的哥哥,眼眶立刻红了:“我还想看着他醒来的那天。” “会的,等他醒了以后,我第一个告诉姑妈。” 沈半夏看看时间:“天都已经黑了,姑妈,你快回去吧,一吉和一祥该吃饭了,我会在这边看着的。” “可你明天还要上课。” “明天上午没课,我可以等到下午姑妈您过来。” “半夏,”沈莹刚才没哭,现在忍不住哭了,把沈半夏搂进怀里,如一位母亲那样拍着她后背:“我可怜的孩子,未来一定会好的,都会好的。” 沈半夏也就是抱着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念头,才坚持到了现在。她并不是个幸运的人,从四年前父亲出事开始,生活里就是苦难比较多。但她还是让自己乐天起来,因为开心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好好活着就总有好起来的希望,而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她每天都努力地听妈妈临终时的话,活得比夏天还暖和。 姑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沈半夏留在医院照看父亲。 天色慢慢转暗,她按亮屋里的灯,拉过父亲的手给他按摩。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她拿出来看。 段融:【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了想,回复:【我今天住我朋友家里,你不用等我了。】 那边没再发什么消息过来,沈半夏把手机放回去,重新握住父亲的手。 “爸,再过几天就要手术了,你一定能醒过来的,对吧。”她深吸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酸涩:“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一定会生气的。” 病房外,段融单手插兜站在虚掩的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 女孩子的背影单薄又脆弱,让人心疼。 沈半夏以为照段融的性格,肯定要问她是在哪个朋友家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问,反倒在快过零点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他的另一条消息。 沈半夏把手机划开。段融发来的一行字躺在两个人的聊天窗里。借着手机这一点儿微弱的光,她疲累的心在顷刻间得到了治愈。 段融:【明天早点回来,想你了。】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手机顶部落下一颗颗星星,无一例外全都掉进了她心底,绽放出了璀璨耀眼的烟花,照亮了她昏暗无光的世界。 那天晚上,沈半夏在病房里守了一夜。她不知道,段融在医院楼下的车里待了一夜,跟她一样始终没有睡。 默默地守了她一夜。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四叶草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没有出现任何这样或那样的意外。史蒂夫医生很尽心,几乎是赌上了自己全部身家在救治沈文海。 “病人各项指标都在慢慢恢复,我预想得没错的话, 三天以内他就会醒过来。” 史蒂夫摘掉口罩,用英文跟沈半夏交流:“后面一个月我会留在这边观察病人情况,会等他身体好转后再回国。” 沈半夏感激地鞠躬,史蒂夫医生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会好起来的。” 等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史蒂夫拨通了段融的电话, 用英文告诉他:“段先生,这边的手术已经顺利完成,我能用我的职业生涯向您保证,沈文海很快就能醒过来。” 那边咔哒一声响, 似是打火机滚轮擦动的声音。 “辛苦。任中卫那边还有没有再找过你。” “他倒是没再联系过我, 对沈文海的病情也没有再问, 我估计他并不是特别关心沈文海会不会醒过来, 只是不想让您对这件事管太多。” 段融把玩着打火机,其实很想抽根烟, 他生生忍住了。打火机扔一边,嗓音寡淡地回:“行, 往后一个月还要再辛苦您,只要沈文海能痊愈, 我这边一定不会让您白忙一场。” “谢谢段先生。” 沈半夏扒在窗户玻璃前看病房里的父亲, 已经有四年过去,时间久的让她甚至失去了信心, 只是一味习惯性地为父亲的病奔走。 如今父亲真的要醒过来, 过去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有价值。只是她现在要想办法租个差不多的房子, 不然父亲醒来会没有地方住。 她找了中介看房,去了离医院不远的一处小区。刚好有户人家急着出租,房子是刚装修满一年的新房,条件很好,面积也大,足够一家人住了。 这边虽然属于郊区,房价总体还是很贵,尤其还是这种规格的。但对方破天荒只收比市场价低了八成的房租。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半夏谨慎地查了对方房本,看过合同,确认对方并不是骗子后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撞见了一桩好事。 签合同付钱,一套流程下来后对方给了她钥匙。交谈间知道她有个父亲在医院住着,需要有看护。 房东阿姨跟她提起:“我认识一位很专业的看护,做这行有十几年了,很能靠得住。而且她最近好像参加了一个社会慈善活动,需要免费看护病人满一年,会获得一个公益证书什么的。那证书对她挺重要的,她正为找病人的事发愁呢。你看要不要跟她联系一下,我有她电话。” 人倒霉的时候会一直倒霉,原来幸运的时候也会一直幸运吗。 沈半夏去找了那位看护,对方确实很专业,各项工作资质证书也齐全,承诺以后会负责照顾沈文海,期间所产生的任何非自然意外都会由她负责。 沈半夏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晚上回了段融那边。 别墅里很安静,没有人在,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捞过懒羊羊抱枕,脸枕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家里依旧没有人,天已经黑了下来,没有开灯,只有远处亮着盏落地灯。 她在黑暗里想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她这种家里有一堆烂摊子的人,一定不能再留在段融身边。所以从现在开始,她需要跟段融保持距离,尽量不要再跟他见面。 听说男人并不是长情的生物,很快就能忘记上个喜欢的人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去,所以要让段融忘了她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门外有动静,好像是段融的车回来了。她立即跑到楼上,进了自己的房间关起门。 她去洗了澡,用毛巾擦了头发,准备去拿电吹风的时候听到敲门声。 脚步停滞在原地,睫毛抖了抖。她知道外面的人肯定是段融,这几天每晚睡前他总要过来见她一面,除非是太晚回来才没舍得吵醒她。 沈半夏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如果继续发展不知道会再发生什么。她是虔诚地许过愿,希望段融能爱她,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她不认为活得一团糟的自己配得上段融的喜欢,起码现在伪装成假身份来骗他的自己不值得。 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艰难地动了动唇,对门外的人说:“我、我已经睡了。” “我知道没有,开门。” 沈半夏闭了闭眼睛,了解他这人一向霸道,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就不会容许别人说一个不字,只能小步挪过去,把门打开。 段融抬眼看她,她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胸前衣料洇湿了一小块。一张小脸上还沾着水珠,水润润得漂亮。 “你有事啊?”沈半夏尽量不带任何感情地问。 段融把她扯进洗手间,拿了电吹风帮她吹头发。 耳边响起呜呜的风,沈半夏想动可动弹不了,被段融压在洗手台前。她个子比他矮一个头还多,眼睛往前看,看到他修长的脖颈,脖颈里让人无法忽视的喉结。 她头发多又厚,不好吹,花了十分钟才吹干。段融手指插进她发丝,帮她疏理了几下,低头埋进她颈间吸了一口,唇贴上去咬,嗓音莫名缱绻:“怎么哪哪都香。” 被亲到的地方像过了电,沈半夏瑟缩着往旁边侧头,躲的动作很明显,下一秒脸被他掰回去:“躲什么。” 她又一次问:“你有事啊?” 段融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手心打开,一条闪着光的锁骨链掉下来。 沈半夏被晃了晃,两秒后才回过神,抬起眼睛看他。 “送你的。”段融散漫地说完,把她往怀里拉了一把,把项链给她戴了上去扣好,头发小心拿出来。 沈半夏垂头看,项坠是四叶草形状,设计得精巧漂亮,任凭哪个女生看了都要心动。 已经收了段融两枚钻戒,沈半夏实在不好意思再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干嘛总是送我东西。” 她看着他的眼睛,话音里有些抱怨。段融自动忽略掉,把她肩头落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因为要追你。” 沈半夏愣了愣,说不出其它话来。 段融两只手撑在洗手台沿,把她笼罩在身前:“你这么难追,我当然要用点儿心才行。” 如果沈半夏是正常地与段融重逢,他事先知道她的一切,了解她过了今天明天不知道会往哪儿走的生活,他再跟她说这些话,沈半夏肯定会幸福得晕过去。 但不是的,一切从刚开始时就是错的,沈半夏不管是自动还是被迫地撒了谎,现在造成的结果都是她自动地欺骗了段融,她没有资格能心安理得地因为段融这些情话而欢喜或雀跃,相反地,她越来越有压力。 段融对她的兴趣越浓,她越担心谎言被拆穿后造成的灾难性后果。 睡前摘了项链和戒指,把它们小心地收进盒子里。 融夏 第78节 实在睡不着,她翻到z的微信,给他发了条“睡了么”的消息。 z很快回:【没】 沈半夏:【我发现我犯了很大的错,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用假身份接近段融。他对我太好,让我很有压力。】 段融洗完澡后收到了她这条消息,擦完头发的毛巾扔一边,他往床上坐下来,在聊天框里打字:【为什么要有压力?】 小骗子:【我一直在骗他,他不应该对我一个骗子这么好。】 z:【他或许不在乎你骗不骗他,就算知道你在骗他也会喜欢你。】 小骗子:【怎么可能,世界上不会有这么蠢的人。】 段融额发上坠着水珠,积累到一定重量后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影响了打字。他拿指腹擦掉,眸光动了动,重新打上一行字:【或许就是有这么蠢的人。】 沈半夏跟z聊了很久,一直到自己睡着。 z有种很神秘的魔力,跟他聊天的时候很轻松自在,总有无尽的话题能想起来,不会冷场。如果不是因为太困,两个人能一直聊到天亮。 又迎来周末,吃完早餐沈半夏要去医院。段融往她身上撂了好几眼,问:“项链怎么没戴?” “跟我这件衣服不太搭。” 她说了个比较合理的借口。确实不太搭,天气转冷,她今天穿了件浅咖啡色粗针套头毛衣,高腰修身牛仔裤,头上搭配了米色贝雷帽,透出很浓的慵懒感,精致又可爱。 段融没有针对项链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左手,她乖乖地戴着戒指,没有摘下来。 段融被一定程度上取悦,倒了杯牛奶给她。 她一边喝牛奶一边找z聊天:【今天突然降了十度,外面应该很冷。果然京城只有冬夏,没有春秋。】 段融拨开手机,看到她的消息。明明他就跟她坐在一起,她不跟他说话,倒会找一个她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瞎聊。 心里窝了一团火,段融好不容易压下去。毕竟是他选的老婆,他怎么样都得宠下去。 z:【出门多穿点儿,别冻着。】 沈半夏唇角浮起个笑,手指如飞地打字:【我知道了,你也要穿多点。】 段融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不满的长叹,沈半夏奇怪看他,看完没理,继续跟z聊天:【我要去看我爸爸了,医生说这几天他就会醒。可我很怕会有意外,他会醒不过来。】 段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有什么事都瞒着他,可不管有什么话都跟z说,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咽下对自己创造出的另一角色的醋意,段融咬着后槽牙继续哄他的小女孩:【他一定会醒,别担心。】 作者有话说: 每章不是没有进度,这些都是必要的进度,如果确认心意后就立刻掉马、掉马后所有事情全都紧锣密鼓讲清楚、然后飞速在一起,这太急了。这个故事没有那么急,段融和半夏之间的每一步都是他们必须要经历的。女主也不是别扭,她是煎熬,尤其是在不得不骗段融的钱后,她对自己产生了厌弃,所以才不敢接受段融的喜欢,怕身份曝光后会得不到段融的原谅。如果她知道段融喜欢的一直都是她本身,她的心结就解开了。这期间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循序渐进地来。 这个过程的话差不多再有六、七章内容就可以了,这几章里有些事情要发生,有甜有虐,是男女主坦诚相待的必要经过,经过这些事会自然过渡到两人恋爱。 第67章 出走 沈半夏离开家去了医院, 段融换了辆平时没有开过的车,在后面默默地跟着她。 到了病房门口,沈半夏做了很长时间心理准备, 抖着手把门推开。 病房里有四个人,史蒂夫医生、沈莹、新请的护工,以及坐在床上正跟医生交流的沈文海。 沈文海醒了,他没有再继续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而是清醒了过来, 正常地跟人对话交流。 沈半夏觉得自己在做梦。 沈文海扭头看她。女儿已经长大, 个子变高,出落成了十八岁的亭亭玉立的女孩。 沈文海一眼就认出了她,朝她叫:“半夏。” 沈半夏过去,哽咽地喊他:“爸”。 她高兴得一直哭, 眼泪不停往下掉。沈文海粗粝的手抬起来帮她擦眼泪, 含着泪笑了笑:“快别哭了, 我女儿的眼泪都是珍珠, 掉出来多可惜。” 沈半夏就也笑,没有再哭了。 她很认真地跟史蒂夫医生道谢。史蒂夫说了一遍以后这几年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 又开了些药让护工去拿。 沈文海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只是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他往外看了一圈, 奇怪问:“半夏,你妈妈呢?” 沈半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妈妈已经去世的事, 旁边沈莹抢先道:“嫂子有事没来, 你也该知道你住院这几年,都是嫂子在撑着这个家, 平时特别忙。等她抽出时间, 一定会赶着过来看你的。” 沈文海点点头, 没有再问下去。 他的身体各项状况还不是很稳定,需要再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护工把他照顾得很好,沈莹和沈半夏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看他。 只是一直都不见他的妻子陈筠。 慢慢地沈文海能猜到点儿什么,陈筠的性格他很了解,不可能会抛弃他跟女儿改嫁,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经不在了。 他想知道陈筠是怎么不在的,等沈半夏过来看他,他十分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跟沈莹都担心我的身体,怕我知道消息以后会受到刺激。可我已经差不多都猜到了,你妈妈她……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沈半夏正削一个苹果,闻言拿刀的手顿下来,头低着。 “我不会再出什么事的。半夏,你告诉我,你妈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怎么走的?” 沈半夏想再瞒已经瞒不下去了,忍了忍喉咙里的涩意,说:“是一年前,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平常又没日没夜地加班工作,有一天突然发病,没有抢救过来。” 沈文海胸口憋着一口气,半天才呼出来。眼睛已经红了,硬撑着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是我对不起你们。”他说。 “没有,那是场意外,谁也不知道你会在去公司的路上发生车祸。” “不是,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我太倔不肯服软,以为自己能把事情解决……” 沈文海说到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她:“那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沈莹说你考上了政法大学,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突然要学法律了?” “当律师会很挣钱。” “可是你不是在学钢琴吗?” “我不想学了,太无聊了。” 沈半夏把苹果削好,放到父亲手里。 沈文海没再继续问。视线往下,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枚戒指。而且不是普通的戒指,那是一枚价值不菲的钻戒,普通人很难买得到。 “半夏,你谈恋爱了?”他问:“戒指是谁送的?” 因为段融那个人掌控力太强,每天都要检查沈半夏有没有好好戴他给的戒指,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习惯,轻易不敢把戒指摘下来。 “啊……这个、是我戴着玩的。”她说。 “你以为爸爸老糊涂了,认不出来这是什么戒指?这个牌子很难买,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你老实告诉爸爸,是不是谈恋爱了?男朋友送你的?” 她只能承认:“……是。” “我也能理解,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谈恋爱了。可这个年纪其实还很小,心智不是特别成熟。你谈恋爱我不反对,只是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 “还有,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你如果只是跟那人谈恋爱的话最好就不要收。他愿不愿意送你是一回事,你能不能收是另一回事。我们家现在虽然艰难,可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骨气。他送你一些普通礼物这没什么,这个戒指太珍贵了,你最好给人还回去。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我的话,无功不受禄,我们又不是乞丐,绝对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恩惠,听到了吗?” 沈半夏点头:“我知道了。” “那男孩能送你这个,他家里条件肯定很好,我们跟他没法儿比。但你也不用太有压力,你从小该受的教育我跟你妈一样也没让你落下,是我们家出了事才连累了你,真要比起来你不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孩差。” 沈文海不放心女儿,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那男孩要是真对你好,你就好好跟他在一起。要是他没想跟你走太远,或是他家里对你有什么意见,你要记得及时脱身,不能陷进去太多。爱情是很重要,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年纪还小,可以多谈几次恋爱,每次谈恋爱都要记住我的话。” 沈半夏算得上乖巧,从小到大没有犯过什么错,沈文海和陈筠很少会对她进行说教,除了之前她莫名从家里偷了十万块钱。 但是沈文海生病以前,女儿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突然就成年,还交了男朋友,他表面上很开放不会反对,可心底还是有种自己家种的好白菜要被外面的猪拱了的痛惜感,不免要多说几句。 他以为沈半夏现在交往的肯定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最多只是大个两三岁。沈半夏更不敢让他知道,他口中的“那男孩”其实是个比她大七岁的成熟男人,而且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走到谈恋爱的那一步。 反正以后她跟段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没有纠正父亲。 “你赶紧回学校吧,不要总是来看我了,”沈文海把她往外赶:“你学校离这那么远,跑一趟多费劲。以后一星期来看我一次就行了,这有护工,还有你姑妈三天两头也会来,不用担心我。你学校有课,别总是往外跑,有时间就多跟朋友出去玩玩。” 沈半夏一一应了。 她离开医院,把手上戴的戒指摘了下来放进口袋。后面有人叫她,她扭过头。 是戴了口罩帽子和墨镜的万珂,深秋的季节里她穿着皮夹克,超短包臀裙,打扮得个性大胆。外形太过靓丽,过往的人总是会往她身上看。 万珂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冲着沈半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跟我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万珂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挑了角落里的位置。 万珂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有加一点儿糖的咖啡很苦,她若无其事地咽下去。 “你知道吗,”万珂开口:“段融喝咖啡也不喜欢放糖。他还有很多习惯我都知道,比如很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抽烟只抽一个牌子,酒量很好,千杯不醉,但是不喜欢喝酒。有洁癖,最讨厌跟人有身体接触。” 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顿了顿,抬眼精准地看向对面的沈半夏:“除了我。他常说我身上很香,有鸢尾的味道。尤其是这里……”她把一件女士夹克往外脱,里面是件黑色背心打底,肩头露出来,她锁骨下的一行花体字纹身也露出来。 那里是经纹身师的手设计得精美绝伦的一行拼音:duanrong。 这行纹身在她高三的时候刻上去,这处皮肤薄,她对纹身的痛感又强烈,过程里她疼得掉了很多眼泪。 但万珂并不后悔,她就是要把段融的名字刻进自己骨血,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能记得他。 “这里他亲过很多次。” 万珂继续拿真假难辨的话刺激沈半夏,说完以后开始得意洋洋地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企图从她脸上找到嫉妒、不甘、痛苦,所有这些她曾体会过的感情。 沈半夏一直都十分冷静,甚至能称得上淡漠,好像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心里。 “你说完了吗,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可以一起说。” 沈半夏不想琢磨她话的真假,更没有兴趣跟她讨论这些。知道她今天过来肯定是有别的事情要说,提起段融只是为了满足她一贯的虚荣心而已。 沈半夏并不上当,万珂的虚荣心大打折扣。她把夹克重新穿好,纹身遮住:“你刚去医院是去看什么人了啊?” 没有等到沈半夏的回答,只是如愿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万珂笑了笑:“那人是你父亲吧,好像病了很久了。让我猜猜,你假扮康老爷子的外孙女跟段融订婚,一定拿到了不少钱,有了这些钱才能帮你父亲治病。我说的对不对啊?” 万珂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得意地欣赏沈半夏现在的表情。这丫头太棘手,之前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在跟她的冲突中得到一点儿便宜,今天终于能出口气。 “你骗了段融这么久,肯定拿到了不少好处吧。段融那人我很了解,就算是他落魄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小气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买给我,更何况是他现在。你找他算是找对人了,他随随便便施舍给你这么点儿东西,”万珂比了个指甲盖的大小:“都够你这辈子花的了。” 沈半夏攥了攥手心:“你专门来找我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一清二楚。之前是我小看你了,让你在晚宴上出了场风头。这种事情会发生一次,你猜还会不会发生第二次?沈半夏,你有把柄在我手里,以后怎么戳穿你什么时候戳穿你全看我的心情,你如果识相就离段融远一点儿,拿着你的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融夏 第79节 万珂说到后来变得激动,胸口强烈地起伏着:“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段融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如果你再敢继续勾引他,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以前我当你还真是个人物,给你留了几分面子,谁知道你其实就是个骗子而已。” 万珂的话越来越难听:“别忘了我是混娱乐圈的,最懂利用媒体那一套。只要我一句话,我能让你把脸丢尽从此再也不敢见人!如果你还想好好生活,你就不要痴心妄想能跟段融在一起,你跟他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你就是下辈子都没资格碰他一根手指头。” 万珂以一种绝对胜利者的姿态抱着双臂,高扬着下巴俾睨着对面的人。 沈半夏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羞辱,刚才的恐惧反倒慢慢地没有了,心里越来越平静。她甚至不屑地冲着万珂冷笑了下。 “你说段融是你的,他承认了吗?如果没有,那我建议你去医院好好看看脑子,别整天做白日梦。我有没有资格跟段融在一起,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是我跟他说了算。你既然这么恨我,用媒体威胁我,那你尽管去。你说混娱乐圈的不好惹,我会让你知道学法的人更不好惹,你能让我声名狼藉,我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沈半夏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出去。 秋风萧瑟,万物凋零,路边不知名的树随着一阵风落下仅剩的几片叶子。 沈半夏不知道自己应该落在哪儿。 她回了家,别墅里有工人在往客厅搬一台钢琴。 沈半夏看了一会儿,问葛梅:“钢琴是谁买的?” “是段先生,他说是要送给你的。” 这已经是段融送给沈半夏的第四样礼物。他说要追她,就真的有在用心追她,每晚都会跟她说晚安,早上会亲自给她准备早餐,每天负责接送她去学校,她给他手工做的烟灰缸一直好好地留在他的书房,送他的并不是很名贵的袖扣他每天都有戴。 现在又从蛛丝马迹里猜到她其实并不能完全放下弹琴的梦想,买了架钢琴给她。 葛梅让她试弹钢琴,她摇了摇头,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在床上躺了会儿,这张床很软很好睡,第一晚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种世俗的对于物质的满足感将她包裹起来。但这里毕竟不属于她,她不能继续待下去,害得段融把心思和时间全浪费在她身上,而她又不能给予回报。 父亲今天对她说的话萦绕在她脑海:我们又不是乞丐,绝对不能白白接受别人的恩惠。 如果之前段融对她的照顾,是她以康家血脉的身份跟他联姻这件事对两家带来的巨大好处的回报,她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段融不再单纯拿她当年纪很小的未婚妻来对待,他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感情。 沈半夏可以骗这世上任何人的任何东西,唯独不能欺骗段融的感情。 她找出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要拿走的不多,这间房子里的大部分都是段融给她准备的。她孑然一身地来,如今又要孑然一身地走。 跟严琴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明天就会从段融这里搬出去,希望她能帮着说服段融。 她最后一次站在露台上往外看,等段融的那辆黑色莱肯开回来。自从住进来后,她习惯性等他回来以后才会睡觉,不然总会睡不安稳。 可那天晚上段融并没有回来,她的手机里收到了他今天会在公司里住的消息。他最近总是很忙,加班都是常事,人们只知道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手段奇诡,忽视了他私下里做出的努力。 沈半夏没有给他回复,她已经决定要走,就必须走得干干净净,不能拖泥带水。 次日一早,她提了行李箱下楼,把段融送的戒指和项链、这边的钥匙放在钢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了自己租的公寓,之前买的床已经送到了,有些硬不好睡,她不免要跟段融别墅里的床比较,心里一阵无力感。 人大抵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她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这才是她应该有的生活。 她躺在偏硬的床上给段融编辑了条微信。 【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搬走了。其实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将来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消息发过去,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手机搁在一边,等过半个小时故作随意地拿起来,发现手机里仍旧干干净净,段融没有给她回消息,也没有打来电话。 心猛然坠了下,像是从很高的云层一脚踩空,无尽的失落失望一齐打过来。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故意躲着他不敢见他的是她,如今看到他没有坚持找她后心里失落的还是她。 真是想打自己一个耳光。 米莉知道了她从段融住处搬出来的事,过来找她。两个人再一次一起去逛家具城,沈半夏终于咬牙买了个沙发回来。 米莉惬意地在新沙发里躺下来,问她:“你真的不要段融啊,那可是段融啊!就算不图他钱,图他脸都赚翻了好吗。既然他对你有意思,那你就顺水推舟跟了他得了,干嘛想那么多啊。” 沈半夏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塞进冰箱,手机在一边流理台上放着,她瞄一眼,又瞄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看了看。 段融依旧没有联系过她。 “他对我的意思又不是很多,”沈半夏赌气似的:“很快就没有了。” “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米莉顺手拿了茶几上的苹果啃了口:“不过也对,任何人面对段融都会没自信的。他长得就不像个专情的人,不滥情就很难得了。如果以后谁能收了他,我绝对跪下给人磕三个响头。” 沈半夏把手机摁亮又熄灭。一直等不到段融的消息,她心里那点儿患得患失感更强烈了。 像段融那样的性格应该不太有耐心哄人,她既然一言不发地走了,他索性就放弃她了,反正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有的是漂亮姑娘主动朝他贴上去。 这样一来,等到明年夏天时间一到,他们的婚约就会自动取消,两个人彻底归为陌生人。 之前段融总是会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跟她说晚安,今天没有。沈半夏一边觉得这样的发展其实是对的,一边又矛盾地陷入失望中。 已经很晚了,沈半夏躺在床上,打算按灭手机的时候,在她另一个工作用的微信账号里,收到了来自z的一条消息: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是转折点,半夏自从为了父亲的手术费找段融要了那颗粉钻后就一直有很大的精神压力,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注定会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选择离开段融,而段融有自己的办法让她回去,也只有段融能解开半夏的心结。 小虐一下不会太久,虐后高甜,恋爱和内个情节在路上了。 第68章 温暖 沈半夏的生活里没有了段融。 并不知道严琴跟段融说了些什么, 看样子是很管用的,段融没有针对她的不告而别有任何不满,也没有过来找她的意思。 但沈半夏又想, 段融之所以会这样平静,或许也跟他对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有关系。 沈半夏一方面觉得难过,一方面又安慰自己,如果真是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她确实配不上段融的喜爱。 她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正常地上课、背拗口的刑法书、做永远都做不完的试题,偶尔去平忧事务所上班。 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如今在做复健,估计很快就能摆脱轮椅正常地行走。他已经不再需要高昂的进口药, 沈半夏的压力小了很多, 凭借着上班挣到的钱可以保证基本生活。 卖掉粉钻剩余的520万她始终没有动过, 会等合适的时机还给段融。 整整两个月过去, 从深秋过度到寒冬,她没有再见过段融, 没有再跟段融有过任何联系,再收不到他发的一条“晚安”。她跟z的联系倒是更密切, 每天都会收到他的消息,两个人一有时间就会聊天。 她莫名对自己不认识的这个男人有好感, 但总也不能把他约出来, 看看他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再过半个月学校会进行考试, 一直对她青眼有加的邱茹老师把她叫了出去, 给了她一套试题, 让她回去好好研究透。 邱茹对班里成绩比较好的学生都会进行特殊关照,额外给他们开小灶授课。 沈半夏接过卷子后就装进了书包。 当天晚上,自习课,她打算把卷子拿出来看,从外面走进三四个黑着脸的学校管理层领导,让班里的人全都从位置里站起来,他们要进行突击检查。 这种事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沈半夏一头雾水地放下书包起身。 几个领导从第一排开始进行搜检,一路查到最后一排沈半夏的位置。 打开她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倒出来。随着一阵响声,厚厚的法学书掉出来,文具袋掉出来,几支笔掉出来,邱茹给她的一套试题也掉出来。 负责搜捡她书包的人把试题拿起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变了,目光再放在她身上时多了一层明显的“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一锤定音的厌恶。 …… 邱茹给沈半夏的试题并不是普通试题,而是学校下周针对法学院学生考试要用的真题。 现在这套试题出现在了沈半夏的书包里。 政大一向以管教严厉著称,事情出来以后闹得很大,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几乎整个学校的人全知道了,又因为沈半夏身份的特殊性,有一些早就看不惯她的人把事情经过发到了网上,标题上带了段融两个字,以此来吸引足够多的流量: 《段融未婚妻沈某偷窃政大真题,已被学校勒令退学!》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对天晟集团产生了一定影响,公司股市出现动荡。但也只是很小的波动,而且被极快地压制下去,天晟那边的公关反应得很迅速,并没有让这些消息在网上流传太久。 只是沈半夏这里依旧麻烦丛生,学校里的管理层来找过她一次,让她主动承认错误,上交悔过书,话里话外也有让她做好被学校开除的准备。 沈半夏没法做这样的准备,学校是她好不容易考进来的,为了供她高中三年读书,母亲陈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陷害,放弃掉自己大好的前程和苦读十年才考上的学校。 晚上六点,学校北门停着一排校车。沈半夏一辆辆找过去,最后在其中一辆里看到了坐在后排的邱茹。 邱茹是位还算年轻的老师,今年三十岁,因为在校成绩的出色,在博士生毕业后直接被留校任教。平时跟学生的关系很好,是人气很高的任课教师。 沈半夏直接走到她那边:“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事让老师这么讨厌我,或者你是收了谁的好处,那点好处足以让你昧着良心陷害我一个学生。” 邱茹一副懵然的样子:“半夏同学,老师理解你现在很慌张很着急,但你也不能乱打一耙随便污蔑人啊。老师倒想问问你,你是跟老师有什么仇吗,怎么偏偏就来找我的麻烦,说是我陷害了你呢?老师平时对你也算得上器重吧,半夏同学啊,人不能这么恩将仇报的,太让老师寒心了。” “您没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最好你这次能得逞,把你做过的丑事都捂好。只要我没被赶出去,我保证离开学校的人一定是你,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沈半夏下了车,邱茹气得指着她跟车上的老师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有她这样目无尊长的人吗,简直不像话!要现在的学生都像她这样,这社会还有什么希望,简直是要烂透了!” …… 沈半夏狠话放得痛快,但其实并没有具体的办法能解决现在糟糕透了的局面。 邱茹故意在一处监控死角给她卷子,甚至在给她卷子的时候,邱茹戴了厚厚的手套,防止会遗落指纹。沈半夏没有未卜先知地录音,根本就找不出证据证明是邱茹陷害的她。 学校给她下发了最后通牒,让她在三天内上交悔过书并申请主动退学,否则会有更严厉的惩罚等着她。 她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女生而已,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目前的困境,想来想去,她只能厚着脸皮找了严琴,希冀严琴能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严琴在电话里告诉她:“政大的纪律是出了名的严格,不会容忍学生有任何道德上的污点,更何况你这件事还涉及到了偷试卷。我跟政大校长虽然认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很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面。”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沈半夏最后的希望也熄灭:“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不过,有个人可以帮你,”严琴赶在她挂电话前说:“你去找段融。这种事对段融来说不值一提,他有的是办法能处理好,别管是走正道还是邪道,总归是能帮到你。” 沈半夏考虑了一下午的时间。 现在学校她已经不能再去了,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消磨时间。窗外不知不觉下起了雪,染白了楼下一棵很有年头的榕树。 她穿了外套,围上围巾戴上毛线帽,踩上雪地靴出门。 搭车去了很久没有去过的段融居住的别墅,里面并没有人,葛梅和李管家都不在,段融也不在,按了门铃后一直听不到回应。 雪下得越来越大,她不过站了一会儿,毛线帽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她怕冷,冻得牙齿打颤,脚快没有知觉。 她在门口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手里握着手机,她没有勇气给段融打电话联系他,很怕自己的消息会再次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 …… 段融过去两个月一直待在国外处理一桩收购案,事情顺利解决后搭私人飞机回京,飞机落地时是晚上七点。 崔助理过来接他,回去的路上把公司管理层最近发生的变动跟他说了一遍。大体都在段融预料之中,段向德见他近两年风头太过,果然坐不住要清理他的人了,开始全心为段盛鸣铺路。 融夏 第80节 这些事段融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处理,暂且还不想管,打断了崔山的话,没让他再继续说。 崔山借着后视镜看了看他,小心问:“段总,半夏那边要不要派个人去处理。听说事情还挺严重的,学校确认是她偷了试卷,要给她退学的处分。她一个小女生,现在肯定很慌。” 段融靠在椅背上,头往后仰。闻言脸上表情细微地动了下,过了会儿,淡声开口:“先不用。” 崔山心里愈发奇怪,段融一向很关心沈半夏的事,连一点儿委屈都不肯让她受,为什么这次却在明知道她有了麻烦的前提下,还是表现得无动于衷。 崔山有些想不通。沈半夏被陷害的消息在昨天就已经传到了段融耳朵里,段融会从国外回来得这么快,难道不是为了要帮沈半夏撑腰吗? 车子开到一处红绿灯时,崔山听到段融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运筹帷幄的决断: “这次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车子开回别墅,段融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紧紧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的沈半夏。 她毛线帽上满是白色的雪,披在肩头处的头发上也有,两只手已经冻得通红,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碎的冰。 她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段融眸光发沉,瞬间怀疑起自己有必要为了让她主动回来,而在明知别人设了陷阱欺负她的前提下,依旧要等她主动找过来才肯帮她吗? 可他如果不这样做,他怕哪天再从外面回来,家里再一次找不到她人。 只有手机里躺着一条她不告而别的消息。 夜幕下,漫天大雪中,段融朝沈半夏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沈半夏的眼珠动了动,头抬起来,依旧清澈的眼珠看向他。 她每呼出一口气就有白色的雾飘出来,唇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血色,鼻子很红。 “段融哥哥,”她的声音抖着,气息很弱地叫他,眼睛里含着泪:“你还愿意带我回家吗?” 两个人目光相接的第一秒、第二秒、第三秒后,段融朝她俯下身,温暖的双手圈住了她冰冷的身体,把她从地上托抱起来。 门口的锁叮地一声开,两扇铁门缓缓开启。沈半夏身上冷得像冰,段融把这块冰圈揽在怀里,用身体暖着她,抱着她穿过院子进了房间。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温暖如春,暖气开得很足,沈半夏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太贪恋段融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双手一直搂着他。刚才身上发僵,手没力,等恢复些温度后立即收紧胳膊,脸往段融颈窝里蹭。 他身上好暖好香,两人分开的这段日子,她每天都在想念。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慰藉 沈半夏不肯松手, 段融直接把她抱到了二楼,送进盥洗室,一只手从她大腿根处拿开, 调了合适的水温放满浴缸。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也不舍得放开她,一直都抱着她。 沈半夏把他搂得很紧。 段融把她搁在洗手台上,开始给她摘她戴着的帽子和围巾,脱掉她的外套。 她里面穿了件毛衣, 再里面是件吊带打底。 段融把她毛衣撩起来了些, 她这时候终于有些害羞,呼吸变紧。 段融收回手,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剩下的自己脱,洗完澡出来找我。” 他替她关上房门, 去了楼下。 沈半夏把自己剥光, 身体浸入温热的水里。这边的一切都没有变, 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看得出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 她洗了澡,去衣帽间找了衣服穿。这里夏秋两季的衣服被人往后放, 冬天的衣物添置了很多。 就好像她一直都在这里住一样。 沈半夏下了楼,段融在阳台上坐着打电话, 侧对着她。 他拿着手机的手清瘦修长,手背上青色的筋络向下延伸至衬衫袖口, 袖口上依旧别着她送的火焰形袖扣。旁边立着盏落地灯, 光把他深棕色的头发照出了绒绒的光晕。 注意到她,段融朝她看过来一眼, 又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什么, 挂断, 朝她这边走过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沈半夏没来由地紧张。刚才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身体的麻痹导致了情绪的麻痹,即使被他一路抱回来都不觉得有什么。 在浴缸里泡了那么久,整个人回温后心脏重新开始正常地跳动,会因为两个人太久没见面,被时间和距离酝酿出重见他后的不知所措感。 沈半夏避开他的视线,手心蜷了蜷,又打开。往旁边看了眼,刚好看到前面有架钢琴,钢琴上放着钥匙、两个首饰盒,首饰盒里分别装着项链和戒指。当初她走的时候把东西搁在哪儿,现在它们就还在哪儿。 段融在她旁边停下。她身上有香味,是沐浴液和奶香中和在一起的味道。细密又长的头发铺在背后、肩上,柔软地搭在她脸颊两边。 女孩长发雪肤,清透动人,两只眼睛大而明亮。 刚才她两只手冻得通红,搂着他脖子时不停打颤。现在已经恢复了温度,细白的手上恢复了红润。 段融眉心松弛了些:“什么事,说吧。” 段融果然知道她会厚着脸皮回来,肯定是有事要求他。 沈半夏喉咙里滚了又滚,低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段融一声不吭听完,目光始终放在她脸上。 她明明委屈得不行,眼睛红着,可还是竭力忍着没有泄露太多情绪,只在说到学校勒令她必须退学的时候声音哽了下。 段融一直看着她,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拿在手里转,在她这声哽音后他的手指蓦地停了下来。 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决定,外界总说他寡廉鲜耻,心思狠毒,其实并不全错。自从被父母抛弃,这世界上很少有他在乎的人,他的心肠变得一天比一天冷。 他确实就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人。所以他在听说沈半夏被人设计陷害后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帮她,他要等她主动找过来。 就在她这声没有压制的哽音后,段融有了五秒钟的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对她。就算是从知道消息到现在只拖延了两天,他也会心疼她承受了两天的煎熬。 可他已经等到现在,沈半夏如他所想自愿回到他身边,不管他这么做是对还是错都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算计人心算计利益那么多年,知道人最不能做的就是回头看过去然后说一句“我好像做错了。” 目光仍旧堂而皇之地落在她身上,段融淡声开口:“我可以帮你。” 沈半夏的眼睛亮了亮,直到他说出这句话后,才终于抬起头看他。 “有个条件,”他云淡风轻又不容置喙:“你要搬回来跟我住。” 真的听到这句话,沈半夏开始意识到之前他的不闻不问只是假象,他只是不想做没用的事,在等她自己回来而已。是,这才符合段融的手段和个性,他从来不会说没用的话,只会做有用的事。 沈半夏既然来求他,事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好。”她低下头,回答。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我身边。” “好。” “不管我送你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好。” 段融说什么她都回答好,她没有能力再承受生活上的打击,政大对她很重要,顺利从政大毕业对她很重要,被退学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结果。但她的力量太渺小,根本对抗不了这个世界,只能卑微地回来找他。 沈半夏往前走了走,拿过钢琴上的首饰盒,从里面拿出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举起来给他看。 段融发现这丫头吃硬不吃软。 她就得是被生活逼到绝境才会乖乖地听话。 段融牵过她那只手,拇指指腹在她戴着戒指的手指上摩挲了几下。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她虽然回来了,也肯听话,却是他用不正当手段逼回来的,他不觉得光彩。 但是也没办法了,不光彩地得到和光彩地放人走,他宁愿选择前者。 外面的雪变得小了,院子里新培植了几株红梅,如今开得正好,在雪天里美得晶莹剔透。 沈半夏把手抽出来:“我、那我上去休息了。” 段融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往前走了半步,挡住她。她感受到属于他身上的压迫感,睫毛颤了颤,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有件事还没问你。” 段融的声音跟他人一样,带着让人没办法忽视的压迫感。 沈半夏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而在段融把她堵到钢琴前,抄在裤子口袋里的左手撑在她身体旁的琴盖边沿,说话时将温热的气息带到她耳侧时,她全身都麻了一下。 “还没问你,”段融的语气不再生冷,声音很低,几乎是在用气声问她:“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 在段融的那句话后,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发生了变化。 沈半夏靠着钢琴才能支撑住自己,手指攥住琴盖,用力到骨节泛白。嗓子里发痒,说不出话来,不敢弄出一点儿声音。 段融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极缓慢地在她那片红透了的耳垂上吻了下,感受到她细小的战栗。 “可我很想你。” 他哑声说完这几个字,起身,左手重新抄进裤子口袋,脸朝楼梯那边侧了下:“上去睡觉。” 沈半夏怀揣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拖着两条酸软的腿跑走了。 进了房间,她把自己摔到床上,被子蒙住头,手死死地按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一整个晚上都陷在无措的心动中,就连梦里都是段融,他就站在她身边,朝她低下头迁就着她的身高,用磁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我很想你。” 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脖子里汗涔涔的,她拿手背抹掉,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不能再去学校上课,挑了身很家居的t恤和牛仔短裤。下楼的时候段融正在厨房煎一颗蛋,煎得嫩嫩的荷包蛋放进盘子里,上面撒了芝麻。 她过来的时候段融把早餐给她,倒了热牛奶放在她面前。期间目光往她身上落,看到她夏天一样的清凉打扮,细瘦匀称的胳膊和腿全都露着,白得几乎要发光。 他看她一会儿,问:“不冷?” 沈半夏摇头。 段融自嘲般地笑了声,喟叹:“年轻就是好啊。” 说得好像他就有多老一样。 段融拿了条毛毯给她盖在腿上:“不冷也要盖着。” 沈半夏没有拒绝,咬着鸡蛋看他一眼,眼珠圆滚滚的,说不出的可爱。 段融等了两个月,等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早晨,她依旧坐在他身边,一边脸颊被食物撑得鼓鼓的,嘴巴一动一动地咀嚼着。注意力时不时会在他身上,往他这里看过来的时候,他能看到她那双灵气四溢的眼睛。 沈半夏吃饭很慢,咀嚼的速度也慢。之前她这个时候会跟他拌几句嘴,但今天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学校发生的事,她一颗心始终悬着,这几天更是被学校明令禁止不能再去上课。 她已经落了好几天的课了。 段融耐心等她吃完饭,拿起西装外套打算出门。沈半夏在客厅找电影看,忍不住扭头偷觑了他一眼。 融夏 第81节 段融看回来,朝她这里走了几步,手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好好在家里休息一天,明天准备去上课。” 沈半夏有些不敢相信:“明天就能去吗?” “我说能就一定可以,”段融把西服外套穿好,领带理了理,朝着门口走,语气吊儿郎当的:“等着吧,老子去给你出气。” 沈半夏在后面看着他,这么多天来,终于由衷地在脸上露出个笑,眼睛亮晶晶的,没办法从他背影上移开。 每多跟他相处,就会更喜欢他多一些。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很喜欢,喜欢他运筹帷幄又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喜欢他每一个眼神和动作,喜欢他有什么坏心思时微微挑起来的眉峰。 但她还不能让他知道。 她跟严琴有合约,在明年夏天到来前,不能把自己假扮康家千金的事透漏给包括段融在内的人。所以她要等合约结束,到那个时候,她要用原本的身份面对段融。 如果到那时段融还是喜欢她,她要告诉他,其实她已经喜欢了他很多年,除了他以外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她要让段融知道,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她就把他当成这个无趣世界里唯一的光。 他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慰藉。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别摸 邱茹查了一下账户余额, 如约收到了对方打来的五十万巨款。 她去了附近一家小型棋牌室,在那边坐了坐。等第二杯茶喝完,手边多了一个白色的麻将盒。 邱茹提着回家, 准备把麻将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吓得差点弄翻盒子,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藏好,过去从猫眼里看了看。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手里提着两箱东西。 邱茹提高了声音问:“是哪位啊?” “邱教授您好, 我是政大新聘的刑法学教师, 刚好知道您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就想来拜访拜访您。” 邱茹把门打开,那女人笑容满面地提着东西进来,把东西放下。 外面进来四个保镖模样的男人, 一看就来者不善。邱茹慌了神, 问了句:“你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邱茹往外看, 看到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不紧不慢从外面走了过来。其他人对他都很恭敬,能猜得到他的地位。 邱茹这些年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 对商界上的事知道得很少,并不认识段融, 只是一眼被这男人惊艳到。她所见过的娱乐圈里的帅哥不算少,跟这男人一比, 那些男星简直连五官周正都谈不上了。 邱茹警惕地看着段融, 问:“你是谁?” 崔山把门关上,反锁, 陡然的空间封闭让邱茹顿时起了防备。 段融双手插兜, 居高临下打量她一遍:“就是你陷害我老婆的?” 只这么一句话邱茹就知道了, 这人是来给沈半夏撑腰的。她很快调整了表情,想着现在法治社会朗朗乾坤,这人来头虽大,但看上去完全没有个不法分子的流氓样,她又怕什么。 “你是为了半夏的事来的啊?她的事我也知道,最近闹得挺大的。而且她好像是被刺激到了,几次三番来找我,非说是我把真题卷给她的,这不是瞎扯吗。我平时是非常看好这个学生的,班里的人都知道我很器重她,平时没少单独给她讲题。我是个老师啊,最喜欢的就是像她这种脑子聪明又肯用功的学生了,怎么可能会陷害她嘛,陷害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啊?” 段融一边嘴角勾起来,笑得极尽讽刺。 “邱老师,你知道我平时最讨厌哪种人?” 他明明是带着笑的,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一种“老子现在就能弄死你”的寒意。 “就是像您这种能面不改色矫饰自己的。”他说。 邱茹脸上的肌肉颤了颤:“您这是什么意思?” 段融没有跟她废话,带来的几个助理戴上手套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被邱茹藏在柜子底下的麻将盒,打开后拿出了里面一袋东西。 邱茹脸色变了,扑过去要抢,被人拦住。 “这些东西是你给屋里那位买的吧,”段融朝这里唯一一间紧闭的房门看了眼:“钱世嘉,之前是小有名气的歌手,后来因为吸毒被抓退出娱乐圈,从戒毒所出来不久复吸,你见他戒毒痛苦,就一直暗暗地养着他,从各种渠道帮他买东西,他没有收入,需要的钱又多,所以你们夫妻两个才一直过得很拮据。当有人跟你说只要你把一份试题交到半夏手里,你就能有五十万的钱能拿,你就动心了。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段融云淡风轻地把有关于邱茹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邱茹身上开始一阵阵地打冷战:“你胡说!” “是吗,那把屋里那位请过来,咱带他去警局验验,您看这样行不行?” 立即有人要去开门,邱茹拼命跑过去拦,死也不肯让人去看。 段融冷笑了声:“这么怕人见他,他是有多见不得人?算了,”他叹口气:“我也不为难你,你去找学校说明白你都做了什么,是怎么构陷我老婆的,如果我老婆消了气,那这件事就好办。” 邱茹仍是要做无用的挣扎:“我没有构陷过她,学校都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她偷了试卷!” 段融看她一会儿,用恍如看着一位绝症病人的悲怆眼神看她,片刻后点头:“行。” 目光移到桌上,下巴朝麻将盒里翻出来的白色袋子上点了点:“这么好的东西,给她用。” 有人很快弄好东西,拿着注射针管朝邱茹靠近,两人按着她,一人捋起她袖子。 邱茹吓得面如土色,声嘶力竭地摇头求饶。她丈夫现如今的惨状让她对这种东西有种巨大的恐惧,如今她也染上,那这个家就彻底没救了。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你的人,我不该见钱眼开,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邱茹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隐约有听学校里的人说过,沈半夏的未婚夫是商界里一位很可怕的人物,当时她没怎么细想为什么会有人用可怕来形容一个人,现在她见识到了,只有可怕才能准备形容出眼前这个男人。 段融还以为这女人骨头有多硬,只是随便吓吓她就要哭爹喊娘了。他兴味索然地摇了摇头:“早这样多好,非得逼老子用特殊手段。” 他示意崔山开门:“请吧,现在去说清楚,如果今天之内半夏没有收到你和学校的赔礼道歉,我绝对让你后悔不及。” “我可以去,但是我……”邱茹有些不敢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后,她握了握拳头,咬牙:“你要放过我和我丈夫,不然到了警局,我也有话要跟警察说。” “行。” 没想到段融很轻易就应承下来:“你跟你丈夫都做过什么,我可以不管。” 邱茹觉得两个人彼此都有把柄,段融如果出卖她,那她肯定也能让他去警局里坐坐。既然他都已经亲口说不会管了,那她应该是能信任他。 邱茹去了学校,找到了学校管理层。 整整一天,沈半夏都待在段融的别墅里。现在没有老师肯教她,她只能自己摸索,实在遇到想不明白的题会拍下来问班兴昌。班兴昌原本不是很耐烦这个学生,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转性了,每回她发去题目,他总会用最快的速度跟她讲。 下午穿了厚厚的外套,围上围巾,穿了雪地靴去外面院子。今年京城多雪,三不五时就会下,一天没出来,外面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有细微的响。 院子里的红梅搭配上白雪美得像副画,她凑近闻了闻,真的能闻到一股香气。 葛梅两手提着许多食材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远远地叫:“半夏,天气冷,别在外面待太久知道吗。” “好。葛嫂,晚上吃什么啊?” “这丫头,一天天的就馋吃的,”葛梅笑:“你放心吧,全是你爱吃的,烧茄子茄子煲尖椒炒茄子孜然茄子,给你做一桌茄子宴好不好啊?” 沈半夏并不记得自己说过爱吃茄子的事,估计葛梅是从她平日吃饭习惯里看出来的,笑了笑说:“好啊。” 她自己待着也不嫌无聊,拿了小铁铲在院子里堆雪人。堆完后手冻得通红,她把脖子里的围巾取下来,给雪人戴上,拿口红在雪人脸上画了两团腮红。 一个雪人立马喜气起来,嘴咧到耳后冲着她笑。 沈半夏就也冲雪人笑,笑得傻傻的,又可爱得不行。 段融从外面回来,坐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儿。她眼里常带着一股不悲不喜豁达洒脱的通透感,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总会在不觉中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气,那些太过沉重的东西原本不该加诸在她身上。 沈半夏往他这边看了过来,似乎能透过全黑的防窥玻璃看进他的眼睛。 段融把车子开进车库,下车,朝她走过来的同时握住了她两只手,拉起来,低首往她手上哈了几口热气。 “都冻成冰块了怎么还玩。” 他教训似的说了她一句,牵着她进屋,帮她脱掉外套和鞋子。 熟悉的被人照顾的感觉又回来,沈半夏心里涩了下,眼眶有点儿热。 她跑到沙发那边看电影吃西瓜。段融看了眼水果盘里切成小块的西瓜,问葛梅:“大冬天谁给她买的西瓜?” “是半夏说想吃……” “她想吃也不行,拿走。” 葛梅只能过来,刚要拿,沈半夏把西瓜抢过来,不满地看段融:“谁说冬天就不能吃西瓜了?” “对你身体不好。” “我身体好得很,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之前你带我去医院看过,我的胃病已经好了,你忘啦?” “那也不能吃,葛嫂拿走。” “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啊!年纪不大管得倒挺多的。” 段融愣了两秒,笑:“你倒是不嫌我年纪大。” “有多大啊,三十岁都还没到,整天用长辈的口吻教训我。我就是要吃西瓜,你不能管我!” 沈半夏故意气他,往嘴巴里一连填了好几块,又示威似的冲他扬了扬下巴。 段融无奈,朝葛梅看一眼:“随便她吧。” “欸。”葛梅偷笑,回头偷瞧了这俩人好几眼,越瞧越配。 外面雪已经停了,树上似落了层晶莹剔透的琉璃。沈半夏吃掉最后一块西瓜,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来电人显示是学校那边的领导。 她下意识去看段融,段融倒了杯热水给她,在她身边坐下,两条胳膊往后搭,右手臂前是她,从前面看就好像是在环着她一样。 “接,”他眼睛看电视,话是在跟她说:“记得硬气点儿,你是我的人,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 沈半夏划开接听,手机放耳边。 学校教务处告诉她,政大已经查清关于真题泄露一事的真相,试题是邱茹偷的,又故意栽赃给沈半夏。现在学校已经决定终止与邱茹的聘用合同,打这通电话是想通知沈半夏明天正常回学校上课。 明明是学校那边犯了错,对面人的语气却听不出任何道歉的意思,反倒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好像亲自来通知她,都是给了她很大的面子一样。 沈半夏仗着旁边有段融,底气都足了起来:“既然学校已经证实冤枉了我,那就请你们在官网上发布给我的道歉信,并且把道歉信同步到社交网站置顶一个月,另外你们需要补偿擅自逼我停课对我造成的损失,至于补偿多少,你们都是懂法律的,相信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所有这些需要在两天内完成,如果这两天里我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我会正式向法院提告。到时候我可就不管政大的面子该往哪儿放了。” 所有这些话一气呵成说完,沈半夏挂了电话。 段融的注意力从电视放到了她脸上,笑了笑,胳膊往前伸,虚虚环住她肩膀,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牙尖嘴利。” 沈半夏并不看他:“反正有你给我撑腰。” “嗯,”段融的手已经收了回去,依旧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会一辈子给你撑腰,所以什么委屈都不要受。” 沈半夏心里震了下,紧接着感受到从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的暖意。 那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什么委屈都不要受。 她在这个时候终于能承认,段融是真的很喜欢她。 融夏 第82节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段融是开心的,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开心。 她决定放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既然段融喜欢她,她就要跟段融在一起。等到了明天夏天,她会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诉段融。而段融会是什么反应,是原谅还是不肯原谅她,她现在都不要再提前设想了。 她只想享受现在跟段融在一起的日子。 她朝着段融主动扑过去,手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让段融有了半秒钟的凝滞,半秒钟后回抱住她。 她难得主动投怀送抱。 “段融,”她软软地叫他名字:“之前不跟你说就从这里搬走,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段融发现她但凡表现出一丝半点对他的喜欢,他就扛不住了。 心里很热,热得他发燥。他搂住女孩细细的腰,把她往怀里按,恨不能把她摁进自己身体里。 头往下低,找到她的唇,贴上去亲了下:“这么会勾引我,嗯?” 他又亲过来,沈半夏乖巧地闭上眼睛跟他接吻。他嘴巴里有薄荷的味道,让她上瘾。 被他亲得浑身都软,没骨头一样地挂在他身上。 直到门口响了声,葛梅从外面回来,看见客厅里的光景后哎呦了一声,臊着老脸想躲出去。 沈半夏把脸埋进段融怀里,不敢看人。 段融低低笑了声,把她抱起来往卧房那边走,还不忘跟门口的葛梅说:“您别管我们,我们回屋亲。” 葛梅:“……” 她看着两个小年轻进了屋,门被踢上。 沈半夏被抱进段融的卧房,她人被抵在门上,唇被段融堵着,他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进去,笼住用力。 她那里虽然不是很大,但胸型很好,圆润饱满。 沈半夏被弄得魂魄都要散,半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看他,微喘着气:“别摸。” 段融没听,恶劣地在她耳朵边说:“我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能摸。” 沈半夏听得脸红,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可怜兮兮地求他:“你把我放下,我饿了,想去吃饭。” 她实在不能接受外面还有人,她跟段融就在屋里酱酱酿酿。 段融又亲了她几下,把她轻轻搁在地上。他看到什么,手指在她耳朵下方一处吻痕上碾了几下:“红了。” “啊?”沈半夏赶紧去捂:“那怎么办,葛嫂会看见的。” 段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帮她贴上。 “我知道我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创可贴了,”他说:“要给你用。” 沈半夏轻轻踢了他一下,娇娇柔柔地骂一句:“讨厌。”转身开门出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回沙发上看电视。 段融随后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无比自然地搂着她。 厨房那边忙着做菜的葛梅朝这边伸长了脖子看,忍不住笑。趁俩人不注意,她偷偷把手机拿出来,压低声音给老公发了条语音消息:“我跟你说,段融跟半夏就要成了……” 作者有话说: 半夏年少遇到变故,原本很好的生活一朝坍塌,从此苦苦生存。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保持乐观善良,从不做坏事。后来被生活逼得不得不找段融要钱付手术费,之后开始闷闷不乐,觉得自己欺骗了段融,没办法忍受选择离开。后面再次被生活所逼,逼到退无可退。她一个小姑娘,面临的是被退学这么严重的事,一旦被退学她这一生就没什么希望了,父亲还在病中,只能靠她一个支撑,被退学所面临的后果她承受不了。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只有段融可以帮她,段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能放弃这个救命稻草吗?她能做的就是抛下对他的愧疚感,回去找他。因为只有段融才可以救她。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是会让步的。 这些在文里都有体现,没有过多赘述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许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也或许是我笔力不足,无法让大家体会。我愿意承受所有不满,只求对我的女主稍微宽容。她很好,但她面临太多不得不为之。 后面再有两三章,两人会坦诚相见,半夏会知道,段融爱的是不加任何修饰前缀的沈半夏,是沈半夏本身。 第71章 惯着 晚餐葛梅真的做了一桌茄子宴, 全是沈半夏爱吃的。 只有两道用了西蓝花,段融看上去蛮喜欢吃。 沈半夏问:“你喜欢西蓝花?” 段融:“怎么?” “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吃西蓝花。” 她说的朋友是z,段融想起自己确实有次用z的名义跟她聊天时, 透露过喜欢吃的食物,她非但记住了,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饭桌上都能主动跟他讨论起来。 没见她特别记住过他爱吃的东西。 心里不爽起来,段融看着她:“什么样的朋友?” “就是好朋友啊。” “有多好?” 沈半夏听出他语气里的酸, 把嘴巴里的米饭咽下去, 说:“你吃醋啊。” “嗯。” 他承认得好干脆。 沈半夏藏了藏嘴角的笑,说:“没你好。” 段融好受了点儿,但并没有彻底消气:“那你知道他爱吃的东西,知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沈半夏往餐桌上看了眼:“西蓝花啊。” “……” “哦对了, 我还知道你不吃洋葱和海鲜。” 段融心里平衡了点儿, 起码她对于他的认知比z要多那么一项。 “我那朋友也不喜欢吃洋葱, ”她说:“你们俩口味倒挺像的, 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你一样好看。” 沈半夏从来都不吝夸奖段融这张脸, 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天能说上十遍都不嫌烦。 段融身体往后靠:“怎么, 要是比我好看,你就要抛弃我了?” “说不准。” 她胆子越来越大, 全都是被他给纵容出来的。段融短促地笑了声, 侧头看她:“我看我是太惯着你了。” 靠近她的那只手伸出去,揽住她肩膀把她往怀里拢了一把, 手往上贴住她耳朵, 在她另一边耳际低声警告:“你要是敢, 老子出入把你绑在身边信不信?” 段融这人有时候说话挺狠的,对别人也狠,但是没有对沈半夏狠过。每次在他身边,她总能有种自己在被妥帖保护着的感觉。 学校的动作很快,当天就应沈半夏的要求在网上发布了道歉信,并公布了对邱茹的辞退处罚,另邱茹需要向沈半夏进行赔偿。 沈半夏帐上收到了两万块的赔偿款,对她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收到钱后第一件事做的就是给段融买了条刚好价值两万块的领带,深蓝色的,附有火焰状的暗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他。 依旧趁他不在把礼物放在了他的卧室。 重新回学校上课,班里不少人都在假装无意地偷看她,然后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沈半夏听不太清楚,原本想视而不见,但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朗把手机拿出来,刚看了一眼就气得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 沈半夏见他神色不对,硬是把手机拿了过来。 只看一眼,她全身血液就冲到了头顶。 几乎一大半的法学院学生背着她单独拉了个群,群名是“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 群里的信息一条条不停往上冒。 【明明就是沈半夏偷了试卷,最后却让咱们邱老师出来当挡箭牌,还让堂堂一所顶尖大学卑躬屈膝地跟她道歉。请问大清真的亡了吗,这是什么世道,还有天理吗?】 【谁让她有个不好惹的未婚夫,不管是什么世道,有钱人就是可以无法无天。】 【她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不怕夜里做噩梦吗?】 【她做什么噩梦,一切都有段融给她挡着呢。你们说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本事怎么这么大,段融都能拿得下来,是不是给段融下蛊了?】 【人家手段多呗,看她那张脸我就知道不是个善茬,整天就会装无辜装清纯,男人都可吃她那套了。】 【那也是她确实长得漂亮,你们见没见她几乎很少化妆,可那张脸嫩得还是能掐出水来。】 【是是是她最漂亮,装清纯谁不会,装无辜谁不会,她一天天的绿茶给谁看呢。与其是她这种货色,我宁愿让万珂把段融拿下。万珂起码都明着坏在脸上,人家不玩阴的啊,谁像她,妥妥的白莲花一个。】 【你们别说了吧,其实学校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就是邱老师在故意陷害沈半夏,你们这么背后讨论一个人不太好吧。】 【楼上少装好心了,邱老师跟沈半夏有什么过节吗?平时她可没少在课上夸沈半夏,还牺牲自己时间给她补课,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会陷害沈半夏,正常人都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好吗。】 【确实,不能怪我们阴谋论,实在是沈半夏家里权势太大,找的老公权势更大,我等屁民如果被他们这种资本家牵着鼻子走,那就是着了他们的道了。】 【真不是我素质低,而是任何正常人路过都得骂一句吐口唾沫的程度,我建议大家团结起来为邱老师平反,孤立沈半夏,让她在法学院混不下去。】 群里七成的人在辱骂沈半夏,两成人选择观望,另外一成人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会替沈半夏说话,然后被那七成人更凶地骂回去。 沈半夏把手机还给方朗,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她的胃病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再疼过,交替性暴食厌食的情况也有所改善。 是段融给她治好的,她不能让他失望。 方朗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沈半夏这次没有选择忍耐,她非但跟他们一般见识了,还把事情闹得很大。 政大的法学院素来以勤勉著称,每天晚上会秉持自愿原则统一上晚自习。 七点钟,晚自习铃声响后十分钟,沈半夏姗姗来迟地进教室。教室里的人一看到她,眼神立刻变了,对她的厌恶溢于言表,互相凑在一起低声说起了话。 沈半夏走到讲台上,把打印出的微信群聊天记录往前扔。 厚厚一沓纸纷纷扬扬在教室里飘。前排有些人看到了纸上的内容,脖子立刻缩起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些是不光彩的,底气先失了三分。 沈半夏不悲不惧地站在台上,清冷的眼神扫过台下的人。 “大家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跟我说,躲在背地里嚼舌根算什么本事。你们对我这么不满,怀疑是我打压了邱老师,那你们应该去告到教务处,而不是一个个躲在键盘后头因为你们毫无根据的猜测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仅凭几个猜测就可以审判别人。 “邱茹偷试题栽赃给我的事你们既然不信,那你们去找证据。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请你们闭上嘴少在那边胡言乱语!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给你们自由的权利不是让你们自由骂人的,平时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事不需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这么不喜欢我,还就是得憋在肚子里。大家全都是苦读十年才能来这个学校,这十年书全被你们读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聚众诽谤是违法的吗?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挺好欺负的,那你们可真是错了,我脾气一直不好,睚眦必较,受了委屈就一定要还,忍气吞声这四个字就不在我字典里。你们最好给我小心点儿,再让我发现有谁乱嚼舌根,我是一定会报复的。你们也知道我背靠大树,有这个手段。” 班里有不少人越来越看不惯她,无奈就是不能拿她怎么样。会拉那个群只是为了私下里泄愤,都已经不是中学生了,在群里嘴人这种事被当事人发现已经够丢脸的了,更不能再像中学时候那样因为不喜欢谁就要合起伙来霸凌谁。 班里另一部分人持中立态度,被沈半夏的气势震撼到。她小小的个子,单薄消瘦的身材,却有着巨大的能量。 班里有人把当晚的事拍摄下来发到了网上,原意是想让网民看看沈半夏有多么咄咄逼人,毫不留情地把同窗骂了个狗血淋头。 融夏 第83节 意外的是网民并没有被博主极具煽动性的文字蛊惑,反而纷纷为沈半夏说起了话。 【博主要不要阴阳怪气啊,明明就是你们有错在先。政大的通报我都看了,有理有据,都已经还人家妹妹清白了,为什么你们还能逮着人不放。还说什么为了正义,我看你们就是一群红眼病,鉴定完毕。】 【这妹妹好勇,我也遇到过被人单独拉群辱骂的情况,但是我没有她勇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一定要像她一样骂回去。】 【亏我一直那么崇拜政大,哦就教出来这么一群鸟人啊(不包括半夏妹妹),所以说学历高的人素质真的不一定就高,看看这群未来法律界的精英就知道(同样不包括半夏妹妹)。】 【妹妹说得对,人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老盯着别人的事干什么,真是病得不轻,我看就是袁爷爷让你们吃得太饱了。】 【妹妹看上去好小只啊,单看外貌的话真的会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谁能知道这么勇的,这种反差真的萌死谁了!半夏妹妹,姐姐们挺你,你没有错,骂得好,应该骂得更狠一些。】 【怎么办,因为半夏,我对天晟集团的好感升级了,段家真的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啊。】 【请注意还没有结婚,半夏妹妹仍然是自由的,有人想组团抢吗?】 【恕我插一句,不怕段融把你们突突了?】 关于沈半夏的事在网上小小地火了一阵,段融知道的时候正在邱茹住的小区楼下。 周警官派了人去上面敲门,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朝段融那边递,段融看了一眼就收回:“戒了。” 周警官稀罕道:“怎么,真戒了?” “家里有小朋友,不能闻二手烟。” “哎呦哎呦,你要不要这么宠啊,都快宠上天了可还行。” 周警官调侃,拿出手机翻到最新热搜给他看:“你看看,你们家小朋友这底气足的,想也知道是你给的。” 段融往手机上看,被人拍摄的视频里,沈半夏形单影只地站在众人面前,但是毫不露怯,两只眼睛无比坚毅,说出来的话就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那些背地里对她说三道四的人的脸上。 段融笑:“伶牙俐齿。” 过了两秒,补充:“不愧是老子的女人。” 周警官啧了声:“你被她灌迷魂汤了?”重新看了遍视频,止不住地称赞:“被你捡到宝了,你看这小嘴多能说,简直是舌战群儒啊。” 段融眼前突然闪过沈半夏离得极近的脸,每次亲她,她最开始时总要惊诧地将他望一望,难得会乖乖地闭了眼睛等着他亲。 她的唇很软很香,像棉花糖。 嗓子里干渴起来,段融抬了抬头,喉结上下一滚,眼眸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儿:“不仅能说,还甜。” 周警官:“……” 几个警察把邱茹和她瘦得皮包骨的丈夫从单元门里带出来,在看到外面站着的段融后,邱茹对着他喊:“是不是你出卖了我?小人!你简直是小人,你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段融不屑地挑唇笑:“我本来就是小人,您现在才知道?” “你、你……”邱茹气得一口气快上不来:“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警察同志,”她指着段融对周警官喊:“这个人他前几天带了一群人闯进我的家里,威胁我出面去作证!你们既然抓我也一定要抓他,凭什么让他逍遥法外!” 段融满眼悲哀地看着她,摇头:“请您注意用词,那是您把我请进去的,不是我闯进去的。还有,你之所以会出面作证那是因为我手里有证据,你不去说造成的后果会更严重。说我威胁你,”他一双很有欺骗性的桃花眼依旧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脖子缓慢地动了下:“请问您有证据吗?” 邱茹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起来,她丈夫虚弱得直接晕了过去,她的骂声又变成了哭声,求警察赶紧救救她丈夫。 周警官被这女人吵得心烦,让人先把她带走,把她吸毒过量的丈夫送去医院。 “这次要多谢你了,”周警官对段融说:“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顺藤摸瓜找出她背后的卖家。局里已经批了,下周就能进行抓捕行动。今天领导特意找我,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不管怎么样也要请你吃顿饭。” 段融满不在意:“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升职才插手这件事,我是为了给我老婆出气。” 周警官无奈摇头:“我看你真是被她灌迷魂汤了!” 段融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个笑:“嗯,我自愿喝的。” 作者有话说: 注:本文所涉及一切地点、学校均为架空捏造,请勿联系现实。 第72章 冬至 沈半夏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 书背完了好几章,段融依旧没有回来。 她熄掉灯在床上躺了会儿,手指绕来绕去, 等不到他回来就睡得不踏实。 一直到一点多钟,大开的窗下传来车子的声音,她激动地跑下床,到露台外扒着栏杆往下看。司机张叔把段融送回来,段融从车上下来后举手揉了揉眉心, 又甩了甩头, 往前走的第一步微有趔趄,后面才平缓些。 好像是喝了酒。 沈半夏有些放心不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客厅里留着灯,段融随意往沙发里躺着, 手背搭在额上。 还没靠近就闻见他一身的酒气。 她不免想起万珂说过的, 段融虽然不喜欢喝酒, 但他很能喝, 千杯不醉。 现在也不像是没醉的样子啊。 “就这还叫了解他?” 沈半夏腹诽,又慢慢因为自己要比万珂更为了解他而暗暗窃喜。 她在网上搜了醒酒汤的做法, 照着把水煮开。 她几乎没有下过厨房,小时候是因为爸妈把她照顾得很好, 不需要她早当家。后来是因为她要利用一切时间工作和学习,没有时间做饭。 她对厨房无比陌生, 基本是两眼一抹黑, 在水沸去掀锅盖的时候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锅盖叮铃咣当地掉在了台上。 她疼得捏住手指, 眼泪都被逼出来。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微有沙哑的嗓音里带了慌张:“怎么了?” 段融关了火, 把她手扯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对着烫红的地方不停冲。 他看一眼煮锅里的水,蹙着眉问:“谁让你做这些的?” “我只是想给你煮碗醒酒汤。” “我让你做这个了?” 段融仔细观察她两只手,确认没有其它地方烫到,关掉水,抽了张纸巾把她手擦干。牵着她去沙发那边,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管治烫伤的药给她抹在指上。 “以后别再碰厨房里的东西,听见没有?”他一边抹药一边不忘警告她。 沈半夏也知道自己在做饭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天赋,只是很不服气段融拿训小孩的口吻来训她。 “我也不能一辈子让别人给我做饭吃。” “别人是不能,”段融漫不经心地说:“但我能。” 随着他这句话后,空气流动的速度变慢,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清晰,他碰在她手指上的触感由热转化为烫。 沈半夏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眼眸垂下,脸颊一点点发红。他身上的酒味稍重,又带了点儿清香,应该是喝了高浓度的白酒。刚才看他身形略有趔趄,现在不过休息了几分钟就变得没事人一样了,一点儿醉态都看不出来。 烫伤的地方处理好,沈半夏把手抽出来,起身要走:“那我回屋了。” 段融把她拉回去,视线落在她脸上,温度很烫,灼人。 沈半夏的呼吸不自觉发紧,睫毛轻轻地抖。手腕被他按着,动不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试着问:“要不要去休息?” 段融的指腹开始暗示性地在她腕间摩挲着,她皮肤白又光滑,哪里摸着都软:“好像是醉了。” 落地窗外无声无息地落着雪,屋子里暖得人身上发躁。除了他们外四下无人的别墅里,段融的眼神除了带有醉意,更多的是攀爬而上的侵略感。 “但还能亲你。” 在这句话后,段融的手从她腕上移到她腰间,稍一用力把她抱到了腿上。 两人的唇碰到一起,沈半夏脑袋里嗡得一声放起了烟花,整个人热又晕。身体以自己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发软,唇齿轻而易举被他打开,尝到他嘴里带了清甜的酒味。完全不讨厌,甚至感觉有些像麦芽糖,那种纯粹的甜。 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摸到他身上齐整的西服外套。 他就连领带都还系得一丝不苟,她两条细又匀称的腿岔开坐在他腰间,对他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就像落入了猎人手里的猎物。 她刚洗过澡,穿了身柔软的棉质睡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段融的手在她腰间抚着,指腹带了点儿薄茧,每碰到一处地方她的呼吸就更紧一分,身上随着他的撩拨起了层薄汗,薄汗浸在他指间。 沈半夏细微地抖,嘴巴侧过去避开他,脸埋进他颈窝,一双耳朵红透。 不知道有多久,他越来越肆无忌惮。沈半夏浑身瑟缩了下,终于承受不住抓住了他的手:“你别。” 段融亲亲她耳朵,手拿出来扶住她后脑:“什么时候能不怕?” 沈半夏不是怕,只是觉得还没有准备好,时机不对。 她抿抿唇,小声说:“现在不行。” 段融拿她没辙,俯首,在她耳朵边咬牙说:“你要磨死我!” 沈半夏说不出什么。她身上衣服薄,明显感觉到什么。很怕再这样下去会发展到不可收拾,身体试着往后躲:“我要去睡觉了。” 段融把她腰箍得更紧,手指屈起,骨节泛白捏了她一把,好像是在忍耐什么。过去几秒才松开,抱着她往卧室里送。 他房间里有种若有似无的熏香,跟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段融把她放到床上,注意到床头柜上搁着的东西,拿起来打开。 里面是条暗蓝色的领带。 段融笑了声,看她:“你就非得偷偷摸摸送。” 这领带的价钱对于她来说算得上奢侈了。 段融单手松了领带取下来扔在一边,在她身边坐下,从盒子里拿出新的领带往她那边一递:“给我系上。” “……我不会。” “我教你。” 段融带着她两只手,领着她一下下把领带系好。她手指本来就软,摸了几下后更是连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他甚至不舍得多用点力,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的手指捏断了。 沈半夏不敢看他,手乖乖地被他握着,睫毛低垂。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一到了他面前轻易就会脸红。 段融看了眼腕间的表,时针早过了十二点。 他看着她:“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是冬至。”她说,咬了咬唇,补充:“你生日。” 她出生在夏至那天,而段融出生在冬至,极寒冷的日子。或许是因为他出生的日子太冷,所以起的名字才会那样暖和。 每年冬至,沈半夏都会买一样带有火焰标志的礼物,但是每年都没有机会送出去。 融夏 第84节 今年是第一次能送他礼物。 段融看着她:“所以送我这个?” “嗯。” 沈半夏抬起头,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段融,生日快乐。” 段融一直不怎么庆祝生日,没劲又吵。他的出生对于严琴来说应该算得上一场灾难,没有几个人希望他来到这个世上,他也不屑于来到这个世上。 但现在听到这小丫头跟他说生日快乐,他心里第一次觉得,其实他的出生也并不是那么糟糕,他会在满二十六岁这年的冬至,听到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跟他说生日快乐。 “是因为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段融说:“才给摸的?” 沈半夏噎了噎,红着脸看他。 听到这坏人的下一句话:“那给睡吗?” 沈半夏快成了一只煮熟了的虾米,全身都烫。眼里泛出了些水光,她咬了咬唇,说:“不给。” 段融叹口气,手握住她后颈,额头抵着她额头:“你就仗着我舍不得欺负你。” 沈半夏心里涨满了奇怪的感觉,很痒,又挠不到。她看着段融的眼睛,如被蛊惑了一般,软软的手指去摸他的脸:“段融,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有一个。” 段融过去把门关上,重新回来,朝她躬下身,两只手按在她身体两边床沿,眼睛直视着她:“你陪我睡一晚。” 沈半夏瞪大眼睛,脸发红,明显是多想了他的睡是什么意思。段融低头笑,再抬起头时一只手捏了捏她下巴:“就只是睡觉,想什么呢。” 他把小姑娘往床里抱了抱:“你先睡,我去洗澡。” 沈半夏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看到他进了洗手间,门拉上。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她的心随着水声一直跳,只要想象一下如今那扇门里的风景,她就忍不住脸红耳热。 她把被子拉过头顶,原本想等他,可段融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大半个小时过去都没出来,她撑不住睡着了。 段融感觉要是再忍下去,他一定会忍出病来。 但他总要等到小姑娘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人。 知道她现在就睡在他的屋里,他的床上,他想象着她的样子。 接近一个小时才从浴室出来。 沈半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眼皮太累,很快又合上。感受到外面的床陷下去一点儿,属于段融的气息拢过来,伸长胳膊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好香,没有了酒味,多了一种沐浴液的凌冽竹香。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棉质睡衣,贴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肌理的结实。 沈半夏朦胧中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胆子变得大起来,贪婪地往他怀里蹭,手摸索到他腹部,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描绘着他紧实的腹肌线条,脸上露出点儿满足的笑。 在她手指钻进去的一瞬间,段融浑身紧绷,眉心攒紧。小丫头在他怀里睡着,醒着的时候总容易害羞,如今睡着了倒有胆子吃他豆腐。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无奈笑了声,把她小小的脑袋按进怀里,手指揉搓着她的耳垂,哑声笑骂:“小色迷。” …… 沈半夏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梦。 她在梦里把段融的豆腐吃了个遍,手指在他劲瘦紧实的腰间画圈圈的时候,听到他咬牙笑骂:“小色迷。” 小色迷就小色迷吧,迷恋男色又不丢人,她馋段融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梦里还不能耍耍流氓啊? 她这么想着,然后就醒了,发现梦里的事竟然成真了,她的手下挨着一样硬硬的东西,多感受了下,发现那是段融轻薄的腹肌。 她嘴里倒吸一口冷气,手立刻就要抽出来,被段融隔着衣料按住。 段融缓缓睁开眼睛,头低了点儿看着她,声音跟她梦里一样低哑磁沉:“摸了一夜,爽不爽?” 沈半夏脸爆红,逃一样要从床上起来,被他拖回去压在身下,被动地与他接了一个漫长又凌乱的吻。 她再次感受到了什么,怕再亲下去要出事,脸艰难地往旁边侧,跟他嘴唇分开:“别亲了。” 颈侧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他额头抵在她颈窝,没多久头抬了点儿,牙齿咬她脖子里一块薄薄的肌肤,隐忍得厉害:“沈半夏,你要钓老子钓到什么时候?” 他把她颈中几乎咬了个遍,唇流连着往下,亲她很深的锁骨窝。 沈半夏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确实钓他太久了。 稍微让他碰一碰又能怎么样。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没再阻止段融。心里慢慢开始想,离开段融这段时间,她发现人心还是那么险恶,而只有段融是美好的。 她突然想要自私一点儿,想永远地拥有段融。 肩膀处传来痛感,她疼得缩了缩,手按住被他咬过的地方,知道肯定是红了,嗔怪地看他:“我还要去上课,你能不能别总咬会让人看见的地方。” 段融:“那咬不会让人看见的地方?” 他说得不怀好意,分明就是在开黄腔。 沈半夏气得推了他一把,不许他再亲了,骂他:“你流氓。” 骂完从床上下来,她昨天是被抱过来的,地上只有段融的拖鞋,要比她的鞋大很多,她索性直接穿着往外走。 段融懒散靠在床头看她,带着笑声继续贫:“骂得真好听,以后在床上就这么骂我。” “……” 沈半夏好想脱了鞋丢他!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穿文胸的时候猝然想到昨晚的事,绯红着脸低头看了看。 左边一处地方留着点淡淡的指痕。 她再次骂:“流氓。” 但他今天过生日,她暂时不跟这流氓计较。 第73章 情趣 冬至时节, 白昼最短,黑夜最长,凌冬已至。 下了一整天的雪, 教室窗外正对着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树枝被雪压得摇摇欲断。 自从沈半夏当场跟班里的人撕破脸后,整个法学院更是很少人会跟她做朋友,不管上什么课都故意选离她很远的位置。只有方朗一如既往地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被孤立。 沈半夏完全不在意现在的形势, 她上大学不是为了交朋友的, 而且现在她也不是没有朋友。 下午没有课,沈半夏收拾了书本离开,在外面碰到了杜子腾。 杜子腾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流连花丛而从来不会负责的花花公子, 前几任女友交往时间很少有超过三个月的, 尚茵算是一个意外。 杜子腾说他会一直不跟尚茵分手, 是因为他要向段融看齐, 段融玩女大学生,他就也不能示弱。如果可以, 他甚至想去玩高中生,好把段融狠狠地打在沙滩上。易石青和高峰听见以后提醒过他, 让他不要在段融面前用“玩”这个字眼形容他跟沈半夏的关系,杜子腾那时候还很不能理解, 段融不玩, 难道还能生出真心来不成。 真心这种东西是虚幻而抽象的,只能存在于想象里, 而很少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有时候大家会误以为对某个人产生了真心, 而到最后会被时间这种东西狠狠地打脸。 每次看到半夏, 杜子腾都在心里计算这丫头对段融的吸引力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但都已经半年过去,段融朋友圈里依旧保留着那条官宣的动态,跟兄弟们在外头喝酒,会时不时把沈半夏挂在嘴边提一提,完全就是一副陷入爱情里的男人模样,而且是被沈半夏拿捏得死死的。 大雪纷飞,沈半夏从教学楼里出来,杜子腾叫她一声:“小半夏。” 沈半夏走过来:“子腾哥。” 正是凛冬时节,雪花一阵阵地卷。杜子腾看到她脖子里交叉贴着的两枚创可贴,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小半夏,你跟融爷发展到几垒了?” 沈半夏顿时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从包里把围巾拿出来,在脖子里围了两圈。 “听不明白,我走了。” “这么经不起玩笑,那就是全垒打了?”杜子腾一直跟着她:“小半夏,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女孩子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让男人为所欲为。要是一不小心怀孕了那是很严重的事,要做好措施才行。我之前就搞大过一个女生肚子,妈的巨麻烦,差点儿没害死我。那女的非要生下来坑我钱,我给了她黄金地段的一套房子才把事情给解决。流产那天我陪她去的,她也挺遭罪的,做完手术后人像是死了一遍,别提多吓人了。你说你年纪还这么小,能吃这种苦吗?” 杜子腾一直说些有的没的,尚茵走过来,带着气拉了他一把:“你干嘛呢!” “跟嫂子说今晚去给融爷庆祝生日的事儿。” “今天是段融生日啊?那我们现在去吧。” 尚茵很激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杜子腾已经知道了,他交往过的女生里,得有他妈一大半是冲着段融才接近他的。 知道这件事后他恼火了一阵,后来倒是渐渐放下了,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段融也看不上她们,而他可以借着段融的势轻而易举地睡到那些女生,各取所需,谁也别说对不起谁。 “就是融爷那人不怎么喜欢过生日,之前每次生日都是一个人过的。”杜子腾看向半夏:“我跟易石青他们都说好了,今年无论如何得给他庆祝。他挺听你话的,小嫂子,你帮着我们劝劝他呗?” 沈半夏看他一眼:“怎么劝?” “我们在滕云酒店那边都布置好了,你把他叫过来。” 几人走到停车场,杜子腾拉开后车门,示意沈半夏往里坐。 滕云酒店是杜子腾家里的产业,坐落于邻市南边靠海的位置,装修得富丽堂皇,极尽夸张,像一座童话里的海边城堡。 杜子腾一路把车开了过去,三小时后到达了酒店。 为了帮段融庆祝生日,酒店特意歇业一天。平时跟段融比较玩得来的朋友此刻都汇集在大厅里忙着布置现场,男人们穿着比较随意,女生们全都经过精心打扮,化着别有心机的妆。尚茵看了看自己身上臃肿的羽绒服外套,在背后狠狠地瞪了杜子腾一眼,下一秒在脸上挂了笑,撒着娇让他帮忙找件晚礼服。 杜子腾揽着她去了后面,沈半夏一个人在这边待着,因为太热,不得不把围巾和外套拿掉。 易石青过来找她:“小半夏,融爷什么时候来?” 沈半夏看看手机,来这边之前她给段融发了微信,到现在了他也没回。 “不知道。”她不确定地说:“有可能不会来。” “他这么听你话,你会叫不来他?” “有可能吧。” 在她这句话后,酒店大门被人打开,段融从外面进来,发上落着几瓣雪,身上也有,一双眼漆黑深沉。 大厅里的人全都朝他看了过来,梁瑞涵两眼放光。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段融了,每次约他出来吃饭都被拒绝。 她朝段融走过去,段融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了沈半夏身边,语气生冷:“谁让你跟别人走的。” 沈半夏:“子腾哥是你朋友啊。” 段融:“你以为我朋友就都是好人?” 刚好杜子腾陪着换好衣服的尚茵过来,嘿了一声:“融爷,什么意思啊,你也太伤哥们心了吧。” 段融冷眼朝他看:“你有几个胆子敢把我的人带出来。” “融爷,就咱俩这交情,你还怕我夺你所爱啊,”杜子腾一脸受伤:“这种事儿你觉得我会做得出来?石青,高峰,你们俩给我评评理,融爷这醋是不是吃得挺莫名其妙。” 融夏 第85节 易石青和高峰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群人在看到段融拽着沈半夏打算走的时候拦了一把,杜子腾让人把酒店大门紧锁,钥匙不知道扔去了哪儿。 “融爷,既来之则安之。何况今儿这蛋糕是小半夏特意给你订的,”杜子腾看沈半夏:“小半夏,你说是不是?” 沈半夏:“我没订过。” 杜子腾正要骂这丫头不懂看眼色,她补充:“但我还挺想吃的。” 段融刚才还冷着的脸色在她这句话后缓和了些,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把蛋糕推出来,拉花礼炮的声音乱响。周围站了一圈人,易石青和高峰几个男生全被挤到了一边,精心打扮过的女生以段融为中心一字排开。她们全都盛装而来,只有沈半夏随意穿着针织毛衣,牛仔裤,恍一看过去有些格格不入。 女生们不停朝段融这里挤,在沈半夏快被挤出去的时候,段融把她拉到身前,两只胳膊把她圈着。 她感受到身后段融胸膛的温度。 段融的下巴搁在她发顶,握着她手去切蛋糕。那些挤过来的女生脸色变黑,不再那么兴奋了。 男人们开始起哄,要拿蛋糕去抹沈半夏的脸,被段融一个眼神吓退。 “融爷,不用这么护着吧。”易石青调侃。 杜子腾:“你们懂什么,小半夏多招人疼啊,我要有这媳妇我也拿眼珠子一样护着。” 说完后,果不其然接收到了来自段融的眼神威胁,杜子腾是真服了,总算明白,段融对沈半夏应该是来真的。 “当然了,我是没有福气找半夏这么个媳妇。” 杜子腾认怂,被尚茵拎着耳朵拖到一边去教训了,易石青和高峰在旁边幸灾乐祸。 段融的情绪至始至终都不怎么高,只是敷衍地喝了几杯酒。 零点过去,相继有人回了房间休息,杜子腾把顶层房卡交到了段融手里:“特意给你和小半夏留的,绝对让你满意。” 段融垂眸瞥了眼房卡,没说什么。 喝得醉醺醺的易石青在旁边看见,笑道:“融爷,祝贺你又老一岁,今天过去,你可要比小半夏大八岁了。”说着用手比了个“八”字。 段融把房卡揣进裤子口袋:“所以?” “注意着点儿,那丫头小着呢,出了事儿可不是玩的。” “用你提醒?” 段融转身,走到还在吃蛋糕的沈半夏身边,伸指把她嘴角的奶油拂去。 “别吃了,跟我去睡觉。”他拉着她朝电梯走。 沈半夏乖乖地跟在段融身边,拿手揉了揉眼睛。 电梯往上升,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手被段融牵着。 两个人就好像情侣那样相处。 沈半夏不确定他们算不算真正的情侣,要跟他交往,起码要建立在真诚的基础上,但她的所有秘密还没有跟他说。 她无比希望一年的期限能快点结束,那样她就能坦坦荡荡地把所有事实告诉他。 可到现在也只过去了半年而已。 电梯停在顶层,走廊里静悄悄的,灯光很亮。 段融牵着她走到一间房前,房卡刷开。 往里去,她闻到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灯光亮起来后,眼前看到的把她震了下,手心立刻出了汗。 整个套房用暖红色调装饰,氛围幽暗,处处流动着一股蒙昧不清的气息。卧房里只开着几盏昏昧的壁灯和地灯,隐约能看到床上铺满了红色玫瑰花瓣,屋里萦绕着浓稠的熏香,和无处不在的玫瑰花香一起,中和出了奇异的味道。 不管看哪里都能被带了隐喻的夸张布置惊吓到,沈半夏尴尬到无地自容,段融却仿佛完全没看见这里的布置一样,不知道按了哪儿,头顶的吊灯亮起来,光线涌进,昏昧气氛稍微被冲散。 沈半夏这才敢四处看一圈:“这只有一张床啊?” 段融往沙发里一坐,笑了声:“你觉得情趣房会有两张床?” 他竟然还直接说了出来。 沈半夏攒了攒勇气:“我应该还没有跟你发展到住情趣房的地步吧。” “没有发展到,你不是也跟我来了?”段融往洗手间示意了下:“去洗澡。” 这句话在这样的环境里,经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股暗示的味道。但他应该并没有那种意思,不然照他这种性格,他说得应该会是“一起洗澡”。 沈半夏迟疑了会儿,站着没有动。就只是这么两三秒的功夫后,听到段融的声音:“怎么,你想跟我一起洗?” “……”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一章没写完。。。 还得一章,然后是坦白局。 第74章 许愿 “你、你想得美!” 沈半夏气哼哼地说了一句, 去浴室关上门。 浴室里更夸张,淋浴旁的墙上挂着两个铁链,浴缸里水面上飘满她不认识的用具。 她简直要疯, 匆匆洗了澡。洗手间一排抽屉里搁满各式各样的女生用情趣内衣,就没一个是能穿的。 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最后只能把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全洗一遍,烘干。 段融在外面敲了敲门,叫她:“半夏?” 沈半夏紧了紧浴巾, 回:“嗯, 怎么了?” “你待一小时了。”段融提醒。 沈半夏盯着烘干机里的衣服,等机器停了以后把内衣拿出来穿上,又套上了毛衣和牛仔裤。 她过来开门,往外走:“你去洗吧。” 段融朝她身上撂一眼, 笑。 这丫头是在里面洗了个衣裳? 他花了十分钟洗完澡出来, 靠在门边看她。 沈半夏背上搭着湿漉漉的头发, 毛衣被洇湿一片。一件高腰牛仔裤把她纤瘦匀称的腿型勾勒出来, 在她踮脚伸长胳膊往柜子上够电吹风的时候,柔软宽松的毛衣往上收, 极细的一段腰身露出来,皮肤很白。 她身材很好, 玲珑有致,腰细, 屁股浑圆挺翘, 看得人喉咙发痒。 段融走过来,停在她身后把吹风机拿了下来。 沈半夏背后挨着一个温热的胸膛, 扭头, 一眼撞见段融的目光。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浴袍, 整个人更加冷肃。头发湿着,发梢往下滴着水,掉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多了股难言的诱惑。 沈半夏心跳得很快,下一秒,段融压下来亲了亲她,她抬起头承接这个吻。 他身上好香。 再睁开眼睛时,段融握着她肩膀让她站好,电吹风插上电,耐心帮她把头发吹干。 她接过电吹风,把他推到床上坐着,站在他面前开始帮他吹头发。他的头发蓬松细密,额发有些长了,快要遮到眼睛,让他看上去有种慵懒的痞劲。 段融不老实,手去握她腰,手指用力。 她的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捏得住。 在床上不知道要妖娆成什么样。 段融嗓子里更痒。转而又想到七年多以前初次遇到她,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片子,小孩子一个,他需要半蹲下来跟她对话。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他眸中闪过对自己的怀疑。 他是不是太不是人了? 可他忍不住。 沈半夏被他揉得身上发软,电吹风快要拿不稳。 段融看她脖子,她脖子里贴着的创可贴已经摘掉了,皮肤上还黏着一点儿胶。 段融把电吹风接过来,关掉扔一边。他把沈半夏拖到腿上抱着,手握住她后颈,拇指指腹在上面蹭了蹭。 她皮肤薄,娇嫩得不行,段融尽量轻地帮她把残留的胶弄掉,可碰了几下还是把她那里弄红了。 沈半夏难耐地咽了咽喉咙,空气太安静,两个人又离得这么近,在这样的环境里,处处都涌动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暧昧。 沈半夏抿抿发干的唇,找话题跟他聊:“你不喜欢过生日吗?” “嗯。” “为什么?” 段融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很淡:“出生不一定就是好事。” 沈半夏眼珠动了动,看他。虽然他已经回到段家,但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出来,段向德其实一直在防着他。在段融和段盛鸣之间,段向德明显是偏心后者的。就连严琴可能也比较喜欢家里的小儿子,即使小儿子成了个残废,他们也依旧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段盛鸣。 “可是,”沈半夏告诉他:“你的出生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段融的手指僵了下,缓缓抬起头,看她。 沈半夏也看着他,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睛眨了下:“这一年里,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你生日这天值得庆祝。” 段融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地看着她,目光很深。 门窗紧闭,外面下着雪,屋子里岑寂无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沈半夏受不了段融的眼神,刚要躲开,段融手指用力,握着她后颈往上抬,一张英俊的脸压得越来越近,声音很哑: “沈半夏,你找亲是不是。” 他的唇贴上去,原本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响起混乱的心跳声和粘稠的接吻声。 意外地,沈半夏在这个时候连外面的下雪声都能听得到,雪花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她的背挨到床,头发散在枕上。段融的手指穿入她发间,握着她的头不让她乱动。她更清晰地闻到了玫瑰花香,口腔里是段融送过来的凌冽薄荷味,带着浓重的侵略味道。 屋子里灯光很亮,沈半夏睁了睁眼睛,看到段融认真吻她的样子。 融夏 第86节 眼睛很快被他捂住,她在一片黑暗里感受到身上凉了下,紧接着是烫,先是腰间被揉搓几下,然后是背部,顺着背往前滑。 一团软雪被覆住,几乎快要融化。 沈半夏难耐地抬起下巴。人像起了高烧,神思不稳中,听到他落在耳边的又沉又哑的声音:“好像大了些。” 脑袋更晕,沈半夏细细颤抖,完全被动地任段融做着什么,口中溢出难耐的喘息,又尽数被他吞进嘴里。 慢慢预感到他想干什么,整个人是慌的,呼吸越来越乱。除了紧张之外被另一种更多的情绪笼罩着。 隐隐地在期待。 门铃响了两声,她吓得浑身发紧,侧头想躲开他。段融兴致还在,捏着她下巴又亲了很久才放开,拿被子把她裹住。 门铃又响。她难以启齿地说:“有人来找。” “是崔山,来送东西。” 段融往门外走,关紧卧间的门。 沈半夏躲在被子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毛衣被脱了下来,内衣扣也被解开。 她红着脸把扣子扣好,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趴在床边去够地上的毛衣。 段融已经回来,她赶紧把胳膊收回去,被子拉过肩头,缩成小小一团坐在床头。 段融从纸袋中拿出一套衣服给她:“换上这个。” 沈半夏接过来。段融给她的是一套睡衣,她常穿的一个牌子。 她等了会儿,不见他走,倒是悠闲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翘了二郎腿拿了份资料在看。她只能把自己蒙进被子,做贼一样窸窸窣窣地穿好睡衣,脱下来的裤子从被子里扔出去,掉在她的毛衣旁。 段融抬眸看了眼,淡淡笑。手机上发了几条消息,关掉,朝她走过来,弯身捡起她的衣服放在一边架子上。 他把被子扯开,上半身压着她,手指拨着她额前的发,摁着她不让她动:“继续?” 沈半夏已经清醒过来,垂眸不去看他这张妖孽般极有诱惑力的脸:“不要。你最好去别的房间住,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每天睡一张床上。” “那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沈半夏不说话。 段融看她一会儿,把她下巴抬起来,拇指擦过她的唇:“能随便接吻的关系?” 沈半夏躲开他眼神:“困了。” 段融没再说什么,关掉灯在她身边躺下,轻车熟路地把她捞进怀里。 “真不让睡?”他露骨地说。 沈半夏脸很红,把脸埋进他胸膛,不说话。 段融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唇贴上去:“可我硬了。” 沈半夏全身轰地一下发烫,心快要跳出来。 段融还在她耳边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再这样下去我要憋出病来。” 沈半夏推了他一下:“你去别的房间睡。” 段融叹口气,并没有松开她,反倒把她搂得更紧:“不行,难受也得搂着你。” 搂着她会难受,浑身都燥。可要是不搂着她,想她想得厉害。 沈半夏安静了会儿,眼睛眨了眨。慢慢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他:“段融,刚才你没有许愿。你有什么愿望,要是今天不说的话,生日就要过去了。” 段融:“只要我许愿,你就能帮我实现?” “只要是我可以办到的。” “只有你能办到。”段融摸着她脸,拇指在她脸侧蹭着:“愿望是你能一辈子在我身边。” 他活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归属感,直到遇到沈半夏。只要沈半夏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完满。 沈半夏眼眶发热,看了他一会儿,很坚定地点头:“我会的。只要你一辈子都喜欢我。” “不只这辈子,”他说:“下辈子都喜欢你。” 沈半夏心里震了下,过了会儿,问:“可是,如果我做了什么错事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段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直背负着秘密,没办法告诉别人。她现在不能说,段融就等,等她愿意主动说出来的那天。 “半夏,你没有做过一件错事,”段融告诉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沈半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迷恋段融了。 因为只有段融懂她。 段融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最珍惜她的人。 她好想现在就把一切说出口,告诉段融,她其实不是公主,而是活得很艰难的沈半夏,是七年前被他保护过的小女孩。 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下去。她闭上眼睛,窝在他怀里:“段融,晚安。” 段融亲亲她:“晚安。” 整整一夜,段融一直没有放开她。他身上很烫,灼人的温度始终没有消下去。 早上起床时,沈半夏的头发被他的胳膊压得掉了两根,她不开心地拿脚踢他。段融撤了胳膊,伸手在她发上安抚性地揉了揉,像在给猫呼噜毛。 昨晚那些人已经陆续离开,只剩了杜子腾和易石青几人在厨房假模假式地做早餐。看见他们过来,杜子腾调侃:“融爷,昨晚怎么样,玩得爽不爽?” 沈半夏装成听不见。段融瞥了杜子腾一眼,没理会,从冰箱里拿了食材,煎了蛋和肠拿给沈半夏,倒了杯热牛奶给她。 沈半夏切了块香肠放在嘴里缓慢地嚼着,杜子腾从她旁边经过,再次犯贱:“小半夏,这肠粗不粗?” 沈半夏拿刀叉的手停住,抬头看他。 杜子腾捂着肚子笑得一脸奸相,段融抱臂坐在一边,凉飕飕地开口:“要不要把你的切下来比比?” 杜子腾的手从捂肚子变成捂裆,老老实实地去对面坐着吃早餐。他女朋友尚茵从楼上下来,接着是梁瑞涵。 尚茵基本已经放弃再勾引段融,因为早看清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小于等于0。梁瑞涵虽然也差不多明白,但她跟万珂一样有个特点,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她们也不一定落泪。 段融在沈半夏身边坐着,在他左手边有把空椅子,梁瑞涵眼疾手快地一屁股坐上去,朝易石青和高峰伸手:“我的早餐。” 易石青和高峰跟一个煎蛋斗争了快十分钟,最后得到的是一个跟锅底相同颜色的蛋。铲了半天才找着那蛋在哪儿,盛进盘子里搁在了梁瑞涵面前。 梁瑞涵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块碳,忍了忍说:“你们怎么不直接给我拿块蜂窝煤?” “要不你来。”易石青丢了锅铲,认输地从冰箱里拿了两盒酸奶放在梁瑞涵面前:“公主专享营养早餐,请享用。” 梁瑞涵瞥了眼沈半夏的餐盘,脾气上来:“我最近不减肥了。我要吃煎蛋,双面的。” “这话你别跟我们说。” 高峰从易石青那边抢食吃,又拿眼神朝段融身上瞟,那意思明晃晃得:这位爷是在座里的厨神,有胆子就找他。 梁瑞涵不知道段融会做饭。 沈半夏没有出现之前,梁瑞涵常混迹在段融的朋友圈里,跟着去各种地方天南海北地玩。不管在什么地方,段融从来没有碰过厨房。在易石青和高峰他们快把厨房炸了的时候,段融坐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咬着面包片,手里翻着杂志。 那样一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却原来是会主动下厨的。 梁瑞涵不甘地咬了咬唇,正要找段融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牵着把饭吃完的沈半夏起身,懒懒留下一句:“我带小朋友回家了,你们自便。” 梁瑞涵死盯着两人背影,下嘴唇快要被咬破。易石青和高峰全都见怪不怪,知道劝不动她,干脆任凭她去撞南墙。 回去路上有些堵车,差不多中午才入京。这几天学校课不多,学生们都在为几天后的期末考做准备,自习室和图书馆每天都被占得很满。 方朗给沈半夏发消息,他在图书馆占到了位置,一直在给她留着,让她赶紧过去。 沈半夏打开微信看,段融在旁边瞟了一眼。他眼睛很毒,简直是能当飞行员的鹰眼,就是那一眼就看清楚了信息内容,当下调转方向盘带着她去了公司。 下了车,段融握着沈半夏后颈,一路把她提溜进自己办公室。 “你在这复习。”他在一张书桌上敲了敲,命令她。 沈半夏没有计较,在哪边复习都一样,这边反倒还安静些。而且段融这人脑子很聪明,她不怕找不到老师可以问。 然后就开始烦他,时不时地就拿一些题去骚扰他。问一次他没有不耐烦,两次也没有,以为次数多了他脸上多少会出现一些表示不满的表情,但是完全没有。段融平时在别人面前脾气有多差,跟她在一起时脾气就有多好,即使手下有多到处理不完的工作,也还是能在她找过来的时候立即放下。 沈半夏在他旁边专门加出来的书桌前坐着,手撑额,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笔,眼睛往他身上看。他戴着蓝牙耳机在跟视频里的人进行国际会议,说英文时的嗓音同样得低醇磁性,是那种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沈半夏盯着他不停不停地看,直到他回视过来才赶紧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拿笔在试题册上涂涂写写。 作者有话说: 下章,坦白局。 第75章 坦白 上次段融听说了沈半夏被陷害退学的事, 提前从国外回来。那边还积压着一些事等他去办,他需要出国一周。 沈半夏知道以后很舍不得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高兴几个字。段融看了出来, 临走前,当着几个助理的面狠抱了下她,在她耳朵边说:“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热气扑过来,很痒。沈半夏做贼似的去看崔山和尤贤那几个助理。崔山和尤贤扭头看地看天,就是不看他们, 一副耳聋眼瞎的样子。 段融不在的那几天家里格外无聊, 饭都吃不香。太无聊的时候沈半夏会给他发微信,问他在干嘛。两个人有时差,有时候她会忘记,消息发送过去的时候他那边正是凌晨两三点, 但不管多晚, 段融都会很快给她回信。 两个人不过几天没见而已, 她发过去的“在干嘛”已经有几十条。那个时候她才知道, 原来这三个字是真的有另一层意思,那层意思是“我很想你”。 好几次她都想告诉段融, 其实她并不是康芸的女儿。可严琴提醒过她很多次,让她在段融面前必须要守口如瓶, 一旦说了就是违约行为,会面临高额赔偿。 上完课从学校出来, 沈半夏沿着一条街走了走。段融明天会回来, 她想去接机,被段融拒绝, 心里正不开心。 感觉到后面有人的脚步声, 她停下步子往后看。 天气严寒, 路两旁的树被大雪覆盖。这条街人不多,幽僻安静,偶尔听到有虫鸣的声音。 在前面十步远的地方,沈半夏看到了瘦得骷髅一般,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头上缠了一圈圈绷带的邱茹。 邱茹手里拿着一把商店里买的弹簧/刀。 …… 邱茹的丈夫被强制送去戒毒所,他胳膊上的血管已经萎缩了,对毒品依赖性过高,几次在里头嚎得撕心裂肺,冲着外面的邱茹大喊他不要活了。 邱茹紧紧捂住耳朵,听不了他的叫声。她在二十岁那年就嫁给了钱世嘉,钱世嘉少年成名,人长得好,有才,有一大批粉丝,邱茹是其中一个。 邱茹从高中时候就狂热地喜欢钱世嘉,为了他不远万里到了他的城市,在一次歌友会上大着胆子去找他,没想到真的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从此两个人认识起来。 跟钱世嘉结婚就像是一场梦,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融夏 第87节 所以她要对钱世嘉好,不管钱世嘉想做什么她都会帮。钱世嘉写不出来歌,说要靠吸毒找灵感,她支持。钱世嘉因为吸毒被曝光,一朝跌下神坛,此后没有了任何收入来源,她养。钱世嘉戒毒后复吸,毒瘾一天比一天大,她砸锅卖铁也要为了他弄到毒品。 哪怕有一天钱世嘉说想让她死,她也会主动把刀递过去。 邱茹就这么过着,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戒毒是件太过痛苦的事,钱世嘉平时手上破了块皮她都心疼,更狠不下心让他再去戒毒。她就是要让钱世嘉一辈子都开心,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活到哪天算哪天,然后她跟钱世嘉一起死。 可是这样的生活被段融打破了。 段融把她丈夫弄进了戒毒所。钱世嘉在戒毒所里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她耳朵里挥之不去,她在崩溃下朝桌角撞了过去,头破血流。 警察把她送去了医院。 她在床上躺着,趁警察被外面一阵医闹吸引了注意力,冲出去维持秩序的时候,她扯掉手上的针头,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邱茹跑到政大附近,从商店里买了把刀,在学校外一条幽僻的小路上,她看到了沈半夏。 邱茹没有能力跟段融斗,就只能过来杀了沈半夏。段融把沈半夏看得比命都要重,要是沈半夏死了,段融一定痛不欲生。 邱茹越想越痛快。 她握紧刀跑过去,沈半夏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瞳孔瞬间放大,趔趄着往后躲。 邱茹红着一双眼睛拿刀朝她捅,势必要把刀捅进沈半夏心口。 斜刺里突然挡过来一人的手臂,那人猛地把沈半夏往后拖。邱茹的刀划在那人胳膊上,血瞬间流了出来,刀子被染红。 邱茹拿刀继续去刺,段融已经把沈半夏扯到了身后,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住邱茹挥过来的手,往外翻折。 邱茹手上吃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手里的弹簧/刀掉在地上,被段融踢走。 段融反剪住她双手把她摁在地上,几名警察急匆匆追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邱茹,给人戴上铐子,凶器装进证物袋。 周警官也赶了过来,看见段融胳膊上一条很深的口子,气得对负责看守邱茹的两名警察破口大骂。 有警员过来简单地帮段融把伤口包扎了下,周警官亲自送段融去医院,路上说个不停:“你还要不要命了,没看见我们的人已经过来了,你跑过去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你听说过没有,她那刀要是捅你心脏上了你知道事情严重性吗?” 沈半夏跟段融一起在后头坐着。从刚才开始她的手就在不停抖,眼前闪过邱茹捅过来的泛着寒光的刀子。刀刃极利,在段融胳膊上划出很长一道口子。 周警官的话加重了她的恐惧,唇上白了一片。 她希望刚才被邱茹伤到的人是她。 段融握住她一只手,拉过来放在腿上握着,手指挑开她紧握的掌心,安慰地捏着。 “你丫真有脸说,”段融朝前面周警官的座椅踹了下:“我等你们人过来他妈的黄花菜都凉了。” “那帮兔崽子,看个人都看不住,回去看我怎么教训!” 周警官带着气把车拐进一条有些拥堵的街,打开车窗,把警报器啪地一声拍上车顶,在警笛声中开过前面一个红灯:“那你也不能直接就跑过去,多危险啊。年纪轻轻的逞什么英雄,你要真出点儿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交待?” 段融的情绪始终不好:“半夏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老子把你们警局拆了。” 周警官回头,朝面色惨白的沈半夏看了看:“小姑娘,没吓着吧。你放心,那疯女人以后绝对跑不出来了,你别怕啊。” 沈半夏其实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直闪过段融替她挡过来的一幕。 段融为了她,甚至能不要命。 去了医院,医生把段融手臂上的伤做了缝合,让他住院观察几天,这几天手臂不能动。 严琴听说了消息来医院这边探望,沈半夏跟丢了魂一样在病房外靠墙站着,雪白着脸一声不吭。 严琴走过去,叫了一声:“半夏?” 沈半夏动了动眼珠,抬起头:“严阿姨。” 严琴朝病房里看了眼,带着她往前走了走。 “段融原本是要明天回来,”严琴告诉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急,不分白天黑夜地把那边的事处理完,提前赶了回来,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你。” 沈半夏想起这几天里,她好几次跟段融说过,他能不能早点儿回来。 然后他真的就提前回来了,风尘仆仆地赶回到她身边,想也不想地替她挡了一刀。 她鼻子酸得厉害,头很重,抬不起来。 严琴看着她:“我曾经跟你说过,如果段融真的喜欢上了你,我没有意见,你完全不用有压力。现在你也看到了,这种事情是真的发生了。阿姨想问你一句,那你呢,你喜欢段融吗?” 沈半夏什么都没有说,手紧握着走廊栏杆,嗓子里发紧。 “你可以考虑下,”严琴说:“要是考虑清楚了,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合同算作废,你不用在一年后离开他,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严琴没在医院待多久,过来略看了看段融就走了。她跟段融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段向德更是懒得来医院一趟,所有心思都在他那个断了腿的小儿子身上。 只有沈半夏在段融身边陪着。段融正靠在床头打电话,他脸色不是很好,胳膊上的伤很重,邱茹拿刀乱砍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留一点儿力气,如果那刀是扎在沈半夏身上,她很可能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是从受伤到现在,段融始终没有皱过一次眉头,就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沈半夏知道,他是怕她会担心。 沈半夏强忍着,没有在他面前哭。只是情绪一直很低,眉眼耷拉着,眼里死气沉沉。 段融等挂了电话,告诉她:“崔山在下面等你,你先回家。” 沈半夏摇头,不肯走。 段融看她一眼,倾身朝向她,手握住她后颈:“吓着了?” 沈半夏仍是不说话。 段融:“那是担心了?” 沈半夏眼睛很红,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珠一动不动。段融把她往前按,唇在她唇角贴了贴,又吻她耳根:“我没事儿,别瞎操心。” 沈半夏眼里突然滚出一滴豆大的眼泪。 段融刚才被人拿刀捅没慌,现在却慌了,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哭什么。” 沈半夏始终低着头,把他往外推了推,手也推开。 她深呼吸口气,在这个时候,她再也没办法继续骗段融。她必须要把一切全都说出来。即使是被段融厌恶,从此再也不能见他,她也认了。 “对不起,”她刚开口就有眼泪掉了出来,鼻子猛烈地酸,喉咙也涩:“其实我是个骗子,我骗了你。” 即使违反合约的后果很严重她也顾不得了,她现在必须要说出来,一秒钟都没办法再等。 “我是叫沈半夏,可我不是康芸的女儿,我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父亲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钱治,我每天每天都在想我要怎么才能弄到钱。 “我其实过得很糟糕,根本就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公主,有时候我甚至惨到连顿饱饭都吃不起。有人请我吃饭,我能把后面两天的饭都吃进肚子里去。就是因为经常这么生活,压力又很大,所以我才得了交替性暴食厌食症,有时候会拼命地吃东西,有时候可以两三天不吃一口饭。 “我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会接近你只是因为有人会给我钱,让我治好我父亲的病。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你送给我的鸽子蛋没有丢,是被我卖掉了,卖掉的钱付了我父亲的医药费。我这样的人,你根本就不该对我这么好。” 沈半夏把手上戴着的戒指摘了下来,放在床边柜子上。把戴着的四叶草项链也摘下来,一起还给段融。 “那枚戒指我卖了七百二十万,花掉了两百万,剩下的我没动,会还给你。花掉的钱我以后也会慢慢还,还有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全都会还给你。 “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以后,就当从来都不认识我吧,对不起。” 沈半夏说了很多句对不起,说再多都无法排解心里的愧疚。她通红着眼睛起身,往病房外走。每往外走一步,心里的绝望就多一分。 真的说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很可恶,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段融的事。如果换位思考,她又怎么能原谅这样的一个骗子。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再说什么,应该是真的讨厌她了。 沈半夏继续往前走,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机响起来。 她拿起来看,看到是z的微信语音请求。 怔了下,她点开,手机放在耳边。 那边安静了会儿,紧接着,一道低醇磁沉的嗓音在手机里响起。 “沈半夏,你既然骗了,就必须一辈子骗下去。” 声音同时在病房里响起,在她身后响起。 沈半夏被那人的声音钉在原地,呼吸屏住,唇微张,足足过去半分钟才转回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段融同样举着手机在耳边,一双比墨更黑的眼睛直盯着她,眼角是红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我就去你那个世界。” 第76章 占有 沈半夏都不太记得z是怎么跟她熟悉的了, 莫名就被那个不知道名字和长相的男人吸引,会打破一向的原则主动找他聊天,跟他说自己在生活里遇到的苦恼。她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了z, 除了她从七年前就在偷偷暗恋段融那件事。 她没有想到z竟然会是段融。 她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段融面前。段融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跟严琴之间的合约,了解她会去他身边,根本就是因为钱。 即使是这样, 段融也放任她留在身边, 甚至在喜欢她。 沈半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真相。 段融走到她面前:“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明白,我喜欢的是你,跟你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沈半夏声音都在抖:“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 “是。” “你一切都知道,知道我是个普通人, 我父亲生了重病, 我是为了钱才答应别人跟你订婚的?也知道我给你要戒指的时候, 是想把戒指卖了换钱?” “是。” 沈半夏眼前发晕, 半天后问:“为什么不拆穿我?” “舍不得,”段融说:“你骗我骗得那么努力, 我舍不得。” 沈半夏脑子里很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消化,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段融。最后选择了最无能但是很有用的方式, 逃避。 “半夏。” 段融发现她情绪不对劲,去抓她的手。她躲开, 跌跌撞撞地转身, 跑了出去。 她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在里面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 后面几天也没有再去看过段融, 只是从易石青和高峰的朋友圈状态里看到他出院了, 几个损友还给他办了场庆祝会。 照片里拍到的段融的样子始终很颓, 一个人在角落沙发里坐着,身体前倾,头低着,胳膊肘搭在膝上,蓬松的额发快遮住他的眼睛,面前是滚落的几个酒瓶。 下面有人评论:【怎么不见小嫂子?】 融夏 第88节 易石青给人回:【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七天时间过去,沈半夏一直没有去找过段融。她脑子里一直很乱,要花时间理清现在的情况。 段融那些朋友都发现了她跟段融之间的异常,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朋友们看不得段融每天颓废那样,一起想了个主意,借着杜子腾家里新开张了一家酒店,叫上圈里好友一起去试睡。 沈半夏那丫头倔,不肯去。杜子腾想了一招,让尚茵告诉她,最近梁瑞涵正在趁虚而入,拼了命地追求段融,眼看就要成了。这次出去玩,梁瑞涵很可能要跟段融滚一张床上去。 结果沈半夏真的坐不住了,还真被杜子腾给叫了过去。 那酒店开在一山里,周围环境跟仙境似的,出门能看见瀑布,往山里走走没准还能碰上鹿。 专门为有钱有闲的人设立的世外桃源式酒店,房费贵得吓死人,在这边住一夜,普通人半年的工资能花个底儿掉。杜子腾合计着先宰段融一笔,刚提起来被他一句“老子过来捧场是给你面子”给堵了回去。易石青那帮孙子更是整天薅兄弟羊毛的主儿,不给他把酒店拆了就不错了。 梁瑞涵也在,一双眼睛整天挂在段融身上,要是眼神能吃人,她早把段融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沈半夏心里开始不舒服,梁瑞涵越往段融身上看,她心里越不舒服。 自从过来这边,她跟段融的眼神交流算得上没有,大部分时候是她在躲着,害怕跟他视线交汇。段融朝她这边略走一走,她立刻就往外躲出半米远。 段融没有跟她说过话,两人间古怪的氛围外人一眼就看得出。 梁瑞涵是真的有趁这个机会接近段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挤在段融身边,会主动跟他碰杯,喝酒的时候眼睛往上瞄,一刻不停地盯着段融。 易石青提议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十几个人围了一圈转酒瓶。几轮后总算转到梁瑞涵那里,梁瑞涵说选大冒险,易石青起哄让她找在场的人强吻一个。 梁瑞涵的眼睛立刻往段融那边看。那时候段融喝了几杯酒,手肘搭腿上,头一直低着,只是在梁瑞涵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抬起头,目光看向对面的沈半夏。 整整一天过去,在这个时候,沈半夏才有了与他的第一个对视。她眼里有紧张,是真的很怕梁瑞涵对他做什么,更怕他不会躲开。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是她自己作的,怪不了他。 梁瑞涵晕红着脸,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朝段融靠。段融仍旧看着沈半夏,要看她到底在不在乎。 沈半夏早攥紧了手心,一双眼睛通红,但就是忍着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这场戏的发展。在梁瑞涵的脸刚要凑过去的时候,段融从沙发里起身,踢开地上几个酒瓶,单手插兜往外走:“你们玩。” 段融回了房间,大厅里短暂地安静了会儿,杜子腾打破了沉默:“瑞涵,等什么呢,还亲不亲了啊,玩不玩得起啊。” 梁瑞涵艰难地蠕动了下嘴唇,端起桌上一杯混合烈酒喝了。 游戏继续,但气氛明显不如刚才,很快就草草结束。看看时间不早,一群人各自散开回屋睡觉。 男生们的房间在楼下,女生们房间在楼上。尚茵跟梁瑞涵去外面抽了会儿烟,再回来的时候,她敲敲沈半夏的房间。 沈半夏刚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穿了睡衣过来开门。 尚茵朝楼下示意了眼:“你不去看看?” 沈半夏问:“看什么?” “梁瑞涵说今儿晚上要把段融睡了。”尚茵从烟盒里拿了根烟,最近她烟瘾越来越大,全是被杜子腾那人给带的:“好心提醒你一句,男人真没什么毅力,脸蛋好身材好的女人随便去撩几下,立刻就能硬了你信吗?” 尚茵回了房间,沈半夏在门口站,手把门框抓得死紧。眼前闪过梁瑞涵今天的打扮,该露的地方一处没少露,好身材一览无余,身上喷了很重的香水。 如果梁瑞涵真要跟段融发生什么,她能阻止得了吗? 沈半夏转过身,往屋里走了走,步子停下。 又在原地站了会儿,她突然往外跑,快步跑下楼梯,到了段融的房间前,砰砰敲了两下。 没有人来开门,她继续敲,甚至拿脚踢了下:“段融你给我出来!” 在这句话之后,门在她面前打开。 段融单手插兜站着,屋子里确实有梁瑞涵,但脸上的表情很不好,身上衣服都齐整,连皱都没皱过,搭在背上的长卷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根都没乱过。 沈半夏盯着她看了会儿,又去看段融。段融朝屋里的女人看了眼:“还不走,让我请你出去?” 梁瑞涵刚才过来敲门,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谁知道段融真的请她进了屋。但是进屋后不管她说什么,段融一句腔都没有搭,自顾自窝沙发里玩他的手机,晾了她有十分钟。她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沈半夏就来了。 沈半夏在外面敲第一声的时候,段融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俊逸的眉挑起,唇角勾出了一抹极淡的笑。 那时候梁瑞涵明白了,段融是拿她当筏子,在故意引沈半夏吃醋。 梁瑞涵不甘地瞪了沈半夏一眼,刚才是怎么来的,现在她又怎么灰溜溜地走。 在她离开后的第一秒,沈半夏胳膊上传来一股压力,她被猛地扯进了屋,门砰地一声关上,咔哒上锁,她唇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段融把她压在门上吻她。 这个吻来得太凶,沈半夏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被段融禁锢住,手腕被他压着,腿间抵进他的膝盖,他咬着她的唇一下下地吮。 沈半夏从一开始的发懵状态中慢慢回神,脸侧了侧,暂时躲开他带着气问:“你跟梁瑞涵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段融声音沉哑,掰正她的脸又开始吻她:“只跟你做。” 在这句话后,沈半夏被他抱起来,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她背上的长发滑下来,扫在段融肩上。 段融亲她亲得比任何一次都重都急,带了很强的占有欲。他刚洗过澡,身上有沐浴液的香味。额发松松地遮着眉,鼻梁挺拔,时不时会蹭到她的鼻子。 沈半夏入了迷地看他。 段融睁开眼睛也看到了她,笑:“闭眼睛。” 沈半夏乖乖地闭眼睛。 两个人太久没见,长时间的分离让沈半夏上了瘾般地想念他。 段融也发了疯一样地想她。这几天没有她的消息,不管怎么联系她都得不到她的回复,他就一直在计划着要怎么把她弄回来。 杜子腾把她请到这里也是他的授意,他不信小姑娘会对他无动于衷。 还好他赌赢了。 段融抱着她往屋里走,把她压在床上,手握着她脸:“还走吗?” 沈半夏此刻乖得不行,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不走了。” “想走也走不了了。”段融伸长胳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什么。 有包装被咬开的细碎声响,沈半夏红着脸不敢再看。 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被风卷着四处飞扬。屋子里的灯始终亮着,让一切无所遁形。沈半夏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所思所想只剩下段融,唯一只有段融。 段融摁着她肩膀:“你忍心晾我这么多天?” 沈半夏看到了他右臂因她而落下的那条疤,手指触上去轻轻摩挲,眼里闪过邱茹拿刀朝她刺过来时,段融不顾一切地把她拉开,胳膊上被划开很大一条口子。 她的眼睛慢慢红了,一滴眼泪掉出来,心疼地问:“伤口还疼吗?” “这算什么?”段融把她往下扯:“看不见你才叫疼。” 天气严寒,屋子里却热得能拧出水。 “z一直都是你?”她汗湿着一张脸问。 “嗯。”段融想起什么,带着气笑了声:“如果z不是我,你是不是就红杏出墙了?” “可z是你啊,”她说:“因为你是z,所以我才总觉得,跟z聊天的时候很开心。我本来还……还奇怪,为什么会对他有好感。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只要是你,我就会无缘无故地喜欢。” 段融被哄得服服帖帖:“嗯,知道。”他亲亲她的唇:“搂紧我。” 沈半夏抱住他。 所有过往,纠葛,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她长达七年的暗恋,在今天有了结果。她是绝对的悲观主义者,却在遇到段融后,被他消解了一切悲观,从此得见天光。 沈半夏让自己完全信任他,乖得不行。她睁开眼睛,看到段融就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么好看,丰神俊朗,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她只敢放在心里想一想的男人,如今就跟她在一起。 枯萎的生命都开出一朵花来,她满心欢喜,再没有什么事情是觉得难过的。不管多难过的事,只要想一想自己还有他,就能瞬间开心起来。 是她一个人的段融。 段融扶正她的脸,把她颈窝里的一滴汗擦去,嗓音低哑地叫她:“半夏。” “嗯。” “半夏,”段融一声声叫她,声音很沉,带了无边欲念:“你是我的。” 第77章 缱绻 沈半夏掉了很多泪。 她其实不想哭, 但她太疼了,眼泪无意识地掉出来。 后面才慢慢好了些。 段融一直哄着她,温柔缱绻, 花在她身上的耐心比他这辈子的耐心都多。 很快浪潮激烈起来,她想躲,但是完全被牵制住。大脑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又被填得很满,整颗心脏整个人所思所想全部都是段融, 一切都是因为他。除了段融外无处可依, 只能把他搂得更紧。 段融的手指插入她发中,扶着她脑袋一下下亲她,把她眼角的泪吻掉:“还疼吗?” 沈半夏脸上浮起粉粉的一片红晕,半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 额上都是濡湿的汗:“好点儿了。” 往后一切全都水到渠成, 无边的夜太长, 但仍然不够时间给他们温存。 沈半夏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去看墙上的钟表, 距离刚才已经足足一个小时。她又累又困,脸上身上背后都是汗。 段融也出了汗, 汗水从他脸上坠下,掉在她颈窝。 她被烫得瑟缩了下, 疲倦地吐出一个字:“困。” 段融亲她眼皮:“这才哪到哪儿。” “一个小时了。”她控诉:“身上黏,我要洗澡。” 段融把她抱起来, 看到床单上落着点儿颜色。 他亲亲她, 带着她去浴室,哑着声音翻旧账:“不是说跟张俊安交往过, 还说跟他该做的都做了, 解释一下?” 沈半夏勉力睁了睁眼睛。 这人好记仇, 都那么久了,这些话他还记得。 她都快要把张俊安那个人给忘了。 “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在骗你而已吗?”沈半夏搂着他脖子,鼻子轻蹭着他的鼻子,心里不知道怎么了,经过刚才的事,对他的喜爱又多了一层,简直迷得不行,就想软着声跟他撒娇:“我只给你碰,你也不能给别人碰,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融夏 第89节 段融把她搁进放满了水的浴缸,手握着她腰让她坐正:“只给你碰,坐好。” 沈半夏那晚基本没怎么睡,全程被动。她切实体会到了,段融确实是个很危险的人,一旦解除封印,她就逃不掉了。 她嗓子里越来越干,可怜兮兮地说:“渴,想喝水。” 段融把她抱出去,倒了水喂她。她细密的长发披在背后,几缕滑到脸颊。脸上透着淡淡的粉红,一双眼睛多了层诱人的柔媚。 段融凑上去亲她。 到后半夜才终于能睡会觉,床单段融已经换过了,沈半夏头一沾枕头就睡熟,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段融一眼不眨地看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烟瘾突然上来,他想找根烟抽,但看小姑娘睡得安稳,想想还是算了。 她身体很弱,一不好好吃饭就要胃疼。最近虽然吃饭变得规律,没有再犯过交替性暴食厌食症,他还是担心她哪天会再次不开心。 过去几年她一直过得辛苦,一个人在世上艰难度日。 以后段融不会再让她不开心。 段融低头,在她红润的唇上亲了下,爱惜地看着她:“半夏,哥哥会永远疼你。” …… 段融那帮朋友觉得稀奇,昨天还见段融一脸颓样,看见谁都不怎么搭理,满脸写着“老子不高兴”,今天他就神清气爽地从屋子里出来了,仔细看还能看见他嘴角挂着笑。 真是见了鬼了,睡一觉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杜子腾朝楼上看一眼,问对面坐着吃饭的几个女生:“半夏呢,怎么不下来吃早餐?” 尚茵回:“不知道,敲她门没人应声。” 杜子腾热络地往楼上走:“我去叫她。” 段融瞅他一眼:“回来。” 杜子腾奇怪看他,段融慢条斯理地弄早餐:“她在我屋,还没睡醒。” 静,死一般地静。在场的人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目瞪口呆盯着段融。 半天后,朝着他异口同声:“禽兽!” 段融当没听见,优哉游哉端着早餐过去,关上门。 沈半夏还在睡,她累惨了,全身上下好像被拆解了一遍,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段融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她喊“困”,闹腾着踢打了他好几下,起床气重得不行。见他还不松手,趴在他肩膀上咬。 段融找了件自己的t恤给她套上,捉住她两只乱动的手,抱着她坐进椅子:“什么狗脾气,吃了饭再睡。” 他把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张嘴。” 沈半夏不肯吃。 段融哄她:“你胃不好,吃饭要规律,听话。” “可我好困。” “把这些吃了让你睡。” 沈半夏窝在他怀里,一口一口地把东西吃完。吃完后困意倒是没了,起床气也没有,她抬头看段融,伸长胳膊把他抱住,闻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心里一阵满足。 “腿酸。” 小姑娘软软地贴在他怀里,身上一阵阵地透出独属于少女的馨香,撒娇的时候让人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段融的手从她膝弯开始往上揉。她的腿露着,纤细笔直,线条优美,没有一丝赘肉。皮肤滑嫩又白,像上好的瓷器。 她把衣摆往下扯,遮住腿根,脸贴在他胸膛:“段融,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在骗你的?” “一开始。” “那你还喜欢我,”沈半夏直起身,手捧着他的脸:“你应该报警抓我才对。” 段融笑了声,手下力气一点点变大,看她慢慢红起来的脸:“你是谁的女儿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就算你是杀人犯毒贩乞丐赌徒的女儿,老子也一样喜欢你。” 沈半夏的呼吸变得不稳,她支撑不住自己,下巴搁在段融肩膀上,说一会儿停一会儿,喘口气:“那个、鸽子蛋,是你买回去了对不对?你、所以你故意留给我520万……” “嗯。” 段融漫不经心地应,把她抱起来搁在桌上,他单手解皮带,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又想我了?” 沈半夏红着脸不说话,手往后撑着,身上一层层地出汗,浸湿了段融给她穿的黑色t恤。 手指上凉了下,她垂眸,看到段融拿出了那枚粉钻,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这是你的,”他轻抚着她的手指:“别再说还钱这两个字,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沈半夏红着眼圈搂紧他:“哥哥,我也爱你。” 段融眼眸变深,手握着她腰亲她耳朵。 外面有人敲门,沈半夏吓得紧缩了下,脸埋进段融怀里。 段融扶着她脑袋:“外面听不见。” 敲门声还在继续,段融完全不理会门外的人。 外面的易石青不见人来开门,只好给段融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会儿才接,段融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但总觉得有点儿沉:“有屁赶紧放。” 易石青被他语气吓了跳,告诉他:“大伙说要去山上泡温泉,就等你跟半夏了。” 段融:“老子忙着呢,没空。” 说完电话被挂断,临挂断前易石青听见一声少女压抑的哭喘,那声音媚得不行,简直把人骨头都叫酥了。 易石青满脸懵逼地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半晌跟身边的高峰对视一眼,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骂:“禽兽!” 段融也知道自己禽兽,第一次遇见沈半夏的时候,她还是小屁孩一个。如今虽然长大,但也刚过十八岁,他就把人给睡了,还霸着睡了两天,一直到现在连门都没让她出。 两个人从卧房去了浴室,身上都出了一层汗,花洒打开,温热的水直冲下来。沈半夏背靠着光滑的瓷砖,袋鼠一样挂在段融身上。 “段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我之前见过你,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附中上高三的时候,初中部……有、有个经常戴口罩的女孩。” 段融等着她往下说。 “其实……其实那女孩是我,我那时候就认识你了。可你不认识我,就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而已。学校里的人都不太喜欢我,总喊我丑八怪,只有你对我好。” “我记得,”段融抬起头,手握着她脸,仔细看着她:“这么漂亮的女孩,他们眼睛是瞎了。” 沈半夏看他这反应,问:“你早就认出我了?” “嗯,”段融的气息很重,声音低哑:“是我不好,没有一开始就认出你。” “不是的,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已经长大了。而且你那年看到我的时候,我一直戴着口罩,”沈半夏蹙了蹙眉,下一秒感觉他温柔了很多:“你认不出我很正常。可是、可是后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听到了你弹那首曲子。” 段融说了他曾去找过她钢琴老师的事。沈半夏听得怔愣,没想到段融会对她弹的《幻昼》印象这么深刻。 “你当时……你,以为在楼上弹琴的人是万珂?”她问。 “嗯。” “所以你才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 “没怎么对她不一样,”段融使力:“对你才叫不一样。” 沈半夏更紧地搂住他,过了会儿说:“你喜欢我弹钢琴,可我现在已经不弹了。 “我给你请老师,现在捡起来还不晚。”段融一刻不停地吻她:“律师这个行业看起来能伸张正义,但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法律,咱就不读了。” “可我很多年没碰过钢琴了,这种东西从出生开始练都不一样能弹得好,我更不可能了。” 段融想到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心里一阵撕扯般的疼。 “那你就弹着玩,”他把她压得更紧:“怎么开心怎么来。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由我给你撑着。” 第78章 饕足 沈半夏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人就要废了。 想不通段融为什么就不会累。 终于被抱回卧室休息, 她被彻底整服,趴在床上眼皮都不想动一下。 外面下着细雪,她总感觉屋里发潮, 到处都是两个人纠缠过的味道。 段融握着她肩吻她耳朵。她左耳垂上有颗小小的浅色的痣,他总喜欢亲。 沈半夏哼唧了几声,转过身窝进他怀里,眼睛睁了睁,手指摸他右臂上的疤。 段融知道她担心, 捉着她手指安慰:“没事儿, 一点儿小伤,早好了。” “怎么是小伤,伤口我看过。”沈半夏想到那天的事就后怕:“对不起,你受伤那几天我应该陪着你的, 可我脑子里很乱。” “现在回来就行, 我还用不着你照顾。”段融把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你只要从现在记住,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不能再突然跟我冷战,更不能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走, 十天半个月不跟我联系。” 段融一次性把话都跟她说清楚:“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得告诉我,就是天塌下来都有我给你顶着。我人都是你的, 还有什么不能给你?你说你过去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以后你永远都是我养尊处优的公主。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是真喜欢你, 不是你就不行。要是娶不到你,那你也别想好过, 你谈一个老子给你搅黄一个, 这辈子跟你耗到底。” 沈半夏听到最后皱了皱眉, 手抬起来掐他脸:“你是人吗。” “都把你睡了,是不是人都无所谓,禽兽当着也挺好。”段融把她手拿下来,握着:“你就说听不听我的话。” 沈半夏看他一会儿,告诉他:“我也就认定你了,不是你就不行。” 她说的是实话,之前有太多顾虑,现在全被段融一一打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喜欢的是真实的沈半夏,沈半夏的全部。她演戏他喜欢,骗他他也喜欢,偶尔流露真性情的时候他更喜欢。 他都已经这么对她,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 易石青一群人从外面回来,段融的房间仍是关着的。 杜子腾算是服了:“老男人开了荤还真是不一样,这精力能去申请吉尼斯了。” 话刚说完,段融从里面出来,穿得人模狗样的,但从那一脸饕足的表情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刚干了什么事儿。一群人拿看人渣的眼神看他,他瞥过去一眼,眼风凉嗖嗖地:“都皮痒了?” “融爷,不是我说,你多少悠着点儿,人女孩受得了你这么折腾吗。”易石青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扔给他,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样啊,小女孩软不软,香不香?” 段融往沙发里坐,想到沈半夏乖乖在他身下时的样子,心头暗爽地勾起唇。 融夏 第90节 易石青看得清楚,提议:“咱们搞个party吧,庆祝融爷终于脱离处男行列了。” 几个损友说个不停,段融几口把一罐冰啤喝完,罐子捏扁,手腕一抬精准地扔进墙角一垃圾桶里。 梁瑞涵也在,一张脸早就黑了,最后实在听不下去跑上了楼。 抽了半盒烟下去,心情依旧郁闷。她来这地方是要睡段融的,不是给沈半夏和段融牵线的。 但她明显搞砸了。 她抖着手吸了口烟,开始想自己比沈半夏到底差在哪里。之前受网上消息的误导,她确实有在暗暗地模仿万珂,现在看来全他妈错了,段融根本不喜欢万珂那种类型。 他喜欢的竟然是沈半夏那种看起来软弱无辜的好孩子,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喜欢穿浅色系的衣裳,脸上妆容永远素净清淡,一双眼睛不掺杂质,清澈见底。 纯得没边了。 梁瑞涵烦躁地把烟掐了,摘掉耳朵上两只硕大的朋克系耳环,厚厚一层眼影全擦干净。 擦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狼狈的女人,自嘲地笑起来。 她活得可真是,一点儿自我都没有。 …… 沈半夏一直到第三天才从段融房间里出来。 她身上被啃得没有地方能看,脖子里遮了好几层粉也还是能看见暧昧的红痕,只能贴了几个创可贴遮着。 易石青等人平时最喜欢逗她,逮到这机会更是要好好发挥,但没说几句话就被段融一个眼风警告,只能忍住。 大家也算看出来了,段融对沈半夏那丫头是真喜欢,就从来没有碰见过一个能让他这么喜欢的人,宠得简直没边了,眼神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她,看她跟别的男人多说两句话他一准能吃醋。 易石青无奈摇头,劝身边的梁瑞涵:“妹子,真算了,你也看见了,这人你是真追不上,干嘛给自己找罪受。” 梁瑞涵不说话,只是一杯杯地喝着酒。 晚上会有难得一见的超级红月亮,北边山顶是最佳观赏地点,一群人赶在天黑前搭好了帐篷,摆好了望远镜闹哄哄抢着去看。 段融从刚才开始就不在,梁瑞涵在山上走了走,最后在北边一处长满了杂草的山崖前看到了他。他背对着,身影高大挺拔,一手举着手机在听电话,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他冷笑了声:“那您尽管试试,看有没有能耐动得了她。” 梁瑞涵不小心踩到一截干树枝,空气里响了声,段融朝她看,下一刻把电话挂断。 梁瑞涵朝他走过去。 …… 沈半夏过来的时候,看到段融跟梁瑞涵站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梁瑞涵一双眼睛红红的,甚至能看到她脸上挂着两滴硕大的眼泪。 沈半夏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下意识就想走,不想去纠缠太多。但转身刚走两步,她想到这两天段融跟她说过的话,想到旖旎气氛中他与她十指紧扣,贴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的那三个字,他跟她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 段融是喜欢她的,她必须要对自己自信起来,凭什么有人在觊觎她的男人,而她每次做的都是逃避。 她回转过身,朝段融走过去,停在他身边。 段融侧低头看她,唇角挑起个笑,抬手在她发上揉了揉:“这么会儿没见,想我了?” 沈半夏嗔他一眼,扭头看着梁瑞涵,语气自然:“你找我男朋友有什么事吗?” 梁瑞涵第一次看她在别人面前宣示主权,所以是真的有跟段融在一起,而且已经跟段融发生了什么,这几天里易石青他们的调侃并不是随口乱说。 梁瑞涵今晚是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来跟段融告白,但对方始终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在听到她说她过几天就要出国,并且很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后,段融也依旧无动于衷,仿佛不是在听人跟他告白,而是在听一场乏味无聊的报告会。可在沈半夏出现以后,段融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目光里满是兴味。 梁瑞涵在这个时候真正明白,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人一旦动心,会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她心里最后一点儿希望在这个时候熄灭,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失魂落魄地走了。 沈半夏把段融的手握紧,很不满地说:“你又去招惹女人!” 段融啧了声:“我招惹过的不就你一个?” 沈半夏也知道这人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有大把大把的女人来找他。 “以后谁也不许看,”她说:“只能看我。” 段融刮刮她鼻子:“从来都只看你一个。” 沈半夏被哄得很开心。她抬头去看天上越来越红的月亮。这边地势高,视野空旷,月亮像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她拉着段融往相反的方向走:“还是不要看了,听说血月是凶兆,不吉利。” 段融低低笑了声,没说什么,任她拉着往前走。 易石青等人围着望远镜几哇乱叫个不停,沈半夏不感兴趣,拉着段融进了帐篷。 小小一个帐篷里只剩了两个人,门原本开着,她突然听见刺啦一声,门上拉链被人合上,扭过头,段融身体前倾,手捧住她脸开始亲她。 帐篷外还听得见易石青一帮人的交谈声,帐篷里只剩了粘稠紧密的接吻声。沈半夏头发散着,厚厚的发落在背上,贴着颈窝,她很快热得出了汗,稀里糊涂被段融抱到腿上,封闭空间里越来越湿,越来越潮。 脖颈里有汗滑下去,她低低溢出一声“热”,段融把她头发往后拨。 外面人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来,沈半夏压住嗓子里快要出来的一声喘,抓住他的手:“不许乱摸。” 段融把手拿出来,在她腰上握了握。女孩子的腰细细软软,一捏好像就能捏断。在床上跪着的时候柔软的一截曲线拱着,深凹下去的脊柱线总是勾引着他去吻。 “怎么就是喂不胖,”段融发愁:“吃下去的肉都长哪去了?” 沈半夏低头看了看汹部。 她求表扬一样抬起眼睛看向段融,段融失笑:“嗯,是大了点儿。” 沈半夏对他的话不满意:“就只是一点儿吗?” 段融挑眉,手去扯她衣角:“我好好看看。” 沈半夏把他手打开,想从他腿上下去,他没让,手在她腰间收了一把,把她摁进怀里,低头在她颈窝里嗅。 这姑娘身上有股奶香味,甜得不行。 段融抱着她:“小姑娘怎么这么香。” 沈半夏咯咯地笑。 生活里所有苦难好像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带给她无限欢乐的段融。 之前她总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现在她开始庆幸,还好她出生了,来世上活一遭,遇到了最美好的段融。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腾空 两个人在帐篷里腻着, 杜子腾在帐篷外拍了两下:“融爷,嘛呢,出来喝酒。” 段融带着沈半夏从帐篷里出去, 一群人对着血红的月亮支起一堆篝火,旁边是烧烤摊,烤肉的香气滋滋冒出来。 趁段融暂时走开,易石青和高峰挤到沈半夏身边,一左一右站着, 一人往她面前递了一大把烤串。 “小嫂子这两天肯定累着了, 来来来别客气,多吃点儿,看这身板瘦得,再不多吃点不得被折腾废了。” 易石青借着火光盯着沈半夏不停地看, 发现这小姑娘是真漂亮, 哪哪都透着灵气。身段也好, 随着跟段融在一起的时间越长, 曲线愈发勾人了,前凸后翘, 腰细,两条腿细又笔直, 简直就是瘦而不柴的极品,人间尤物。 “兄弟们说说, 嫂子这么一小姑娘, 是不是便宜段融那老男人了,”易石青拿着烤串签子, 义愤填膺地撸了口肉:“有句诗是什么来着, 哦哦, 一树梨花压海棠,是不是这么说的?” 高峰乐个不停:“你小子皮痒了啊,咱融爷有这么老吗,回头看他收拾你。” “大七八岁还不老啊,”易石青喝得有点儿上头了,什么话都敢说:“咱融爷上大学的时候,小嫂子还在上初中呢,你们自己想想他是不是人!” 沈半夏耳根红红。 杜子腾也过来掺和,他比起另两个更是没脸没皮,一来就说:“看嫂子这脸色憔悴的,被折腾坏了吧?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像融爷这种老处男,一开了荤确实收不住。” 高峰在旁边接:“当时大一军训那会儿,咱融爷出多大风头,五公里负重跑完脸不红气不喘,障碍赛能把咱教官都赢了,名声响得让警官学院都跑过来挖人。就这身体素质,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把咱学校那些小姑娘馋的,就差没直接绑他去开房了。” 其他人陆续帮腔,最后得出统一结论:“嫂子辛苦了。” 一帮男生说起话来没辙没拦,沈半夏全当听不懂,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几天的事,段融基本没让她歇,说不了几句话就把她拖过去,压在床上一遍遍地做。 段融回来的时候见她脸红得不行,脖颈里都红了一片。他朝旁边那群人扫一眼,护食:“你们又跟她说什么了!” 易石青饿死鬼一样填了一嘴烤肉“我们可没有瞎说什么啊,小嫂子,你说是不是。” “嗯,是没说什么,”沈半夏慢悠悠地吃了口烤青椒:“就说有不少小姑娘想绑你去开房来着。” 感受到段融警告的眼神,易石青缩了缩脖子,最后豁出去似的一拍桌子:“融爷你就说是不是吧,当年你要是投身鸭界,现在是不是早成世界首富了?” 段融:“……” 那天晚上一群人一直盯到血月天象消失,实在撑不住困才各自回了帐篷睡觉。 沈半夏不敢一个人睡帐篷,所以段融钻进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他过来。 段融把她搂进怀里:“看什么呢?” “你,”她说:“你好看。” 段融笑:“你更好看。” 原本真不想做什么,但香香软软一姑娘抱在怀里,没一会儿他就硬了。哄着骗着来了一次,她始终不敢怎么叫,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张开牙齿咬他肩膀。 她牙是真利,在他肩上留下好几个细巧的牙印,结束后他侧头往肩上看一眼,无奈低声:“你属狗的?” 沈半夏睁了睁疲惫的眼睛,按捺下嘴角的笑,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不是狗,是虎!” 段融失笑,捏她脸:“牙尖嘴利的虎崽子。” 天亮后一行人下了山,开车回市区。 段融去了沈半夏租住的公寓。 客厅里放着一个还很新的沙发,沈半夏跟他说当初这里的沙发坏掉,被房东怀疑她是领了男人来,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才让一个沙发报废掉,死活不肯给她换新的。 正抱怨的时候,房东在外面敲门,过来问她房子到期后她还要不要续租,续租的话今天把合同签了。 “我租。” 沈半夏接过笔,段融从身后过来,一把扯过房东递来的合同看了看,还回去:“她不租了,今天搬走。” 房东盯着他看了会儿,又看看沈半夏。 这俩人确实般配,虽然看上去段融要比小姑娘大个几岁,但挡不住两人外貌太登对,站一块养眼得不行,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要漂亮到什么地步。 房东心领神会:“你就是小姑娘的男朋友啊,哦呦,小姑娘眼光好着呐。阿姨也知道现在年轻人玩的花样比较多,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注意点儿,我这家里的家具不管多结实都顶不住你们造啊。” 融夏 第91节 房东硬是往家里闯了进去,四处看了看:“沙发和床全给你们俩造坏了,我那家具可都是进口的,名贵着呢。既然不租了,那我们好好算算怎么赔偿吧。” 房东把手机拿了出来,点开计算器装模作样按了几下:“我算了下,小姑娘你要是把新买的沙发和床给我留这,再加上你两个月押金,刚好够赔的。” 沈半夏最讨厌跟这种人理论,但更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刚要说什么,段融把她拉到身后。 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她身前,她顿时有了安全感。 段融单手插兜,为了一点儿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利益,淡声开口:“你屋里这些烂木头到底值多少钱,又是为什么才会坏的,我会请专人过来估算,对于最后的结果如果你有不服,可以去法院起诉我。这房子还有三天才到期,使用权是我女朋友的,你强行闯进来这叫私闯民宅。也就是她性格好不跟你计较,但我不行,你如果继续待下去,我会让警察过来跟您普普法。您看是您自己出去,还是我请警察来?” 房东:“……” 房东悻悻然被赶出了屋。 没有了她在聒噪,房子里清静下来。段融在沙发上坐着,把小姑娘拉到身边:“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好,今天搬走。” 沈半夏看他:“你是要邀请我跟你同居?” 段融笑:“以前也不是没同居过。” “那不一样。” 沈半夏想了想,还是说:“我要是把房子退了,以后我们俩要是吵架了,我就没有地方能去了。” “我们还会吵架?” “说不准。” 段融啧了声,过了会儿,轻若无声地叹口气:“我要是跟你吵架,就先把我自己扫地出门,这样行不行?” 沈半夏抿唇,低了低头。头发从肩上滑下,垂落在两边脸颊,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精致小巧,刘海下一双眼睛眨了眨,睫毛蒲扇蒲扇,像蝴蝶的翅膀。 她确实也不想再在这里住下去,房东太市井小民,整天想着吞了她那点儿押金,要不然就是怎么合理地涨房租才不会被她抓住把柄,她一向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要拿走的东西不多,无关紧要的全都留了下来。因为段融确实唬人地带来了几名律师,房东没能从她手里多要一分钱,押金一分不少地退给了她。 自从父亲去世,家里房子被卖掉,沈半夏就总有种漂浮感。几年里她不停地搬家,找不到稳定的地方可以落脚。永远都感觉自己在寄人篱下,得过且过。这几年挣到的钱全都砸进了医院,原本想等一年期满,拿了严琴的钱后干脆利落地走人,但现在一切都有了变化,她跟段融之间从假变成真,她不能再当没心没肺的骗子。 只是听严琴的口风,完全不介意她贫穷落魄的身份,说过很多次绝对不会阻挠她和段融。她就真以为她跟段融之间会有好的结果,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 等父亲身体再好些,她要告诉父亲她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家里开的公司是现如今科技行业里无人能比的寡头,虽然她和他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但她还是会跟他在一起,因为段融是真的喜欢她,而她除了段融以外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 她天真地这么想着,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开始了跟段融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生活。 她重新住进楼上的房间,这边一切都没有变,仍是她习惯的样子。 梳妆台上放着两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她还回去的戒指和项链,珠宝发出熠熠的光,夺人眼球。 她看了会儿,收起来放进抽屉。 抽屉里还放着她还回去的装有520万的卡,段融动都没动。他一旦送出去什么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沈半夏知道他的脾气,把卡一起锁进抽屉。 她下楼转了转,偌大一个客厅里放着架钢琴,她想到段融说的,曾经他在一栋楼下听到她弹一首叫幻昼的曲子,后来总是念念不忘。 她在钢琴前坐下来,打开琴盖,按下第一个音。 到底很久没有练习过,跟以前相比生疏很多。只是幻昼那首曲子是她最喜欢的,指尖的习惯性记忆忘不掉,一首弹下来并不算糟糕。 弹完才发现段融已经回来了,就倚站在一边看她。 沈半夏先看他手里拎着的外带餐盒,眼睛亮亮地跑过去。 “炸酱面?”她问。 “嗯。” 段融揉揉她头发,带她在餐桌前做好,把面拿出来拌好给她。 沈半夏吃得很香,让人很有食欲。明明最近每顿饭都有好好吃,胃也早就养好了,但就是不见她胖,人还是单薄清瘦。 她吃得一嘴酱,段融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倒了杯果汁看她喝完,抱她去体重计上站。 刚吃过那么多东西,结果体重计上显示她仍是只有八十一斤。 段融叹口气,把她抱回去,拿了些水果盯着她吃。 “过几天春节,我跟你一起去看你爸。”他突然说。 沈半夏呆了呆,摇头:“你别去。” 段融往后一靠,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嫌我丢人?” “我爸以为我在交往的男朋友是我学校的,”她说:“等他身体再好点儿,我再跟他说实话。” 段融更气:“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会把你爸气病了?” 她笑:“说不准。” 下一秒身体蓦地腾空,她惊呼了声,手赶紧搂住段融脖子。 段融进屋,踢上门,把她往床上摔,两手交叉拉住衣服下缘,富有肌肉线条的胳膊往上一扯,一件黑色t恤被他脱下来扔一边。 男人姣好的身材露出来,轻薄分明的腹肌、性感极有诱惑力的人鱼线,看得她眼睛都热。 段融朝她压过来,胳膊撑着,另只手往下探,嗓音低哑地说:“那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们在做这件事,是不是更要气死?” 第80章 有瘾 沈半夏发现, 段融好像对她有瘾。 他兴致太强,让沈半夏怀疑过去几年他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如今封印被解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 残暴又有些恶趣味,让人难以招架。 但不管他怎么样,沈半夏都喜欢。 她其实对他也有瘾。 慢慢地了解了,为什么当初大半个学校的女生,都会那么迷恋他。 甚至有人抱着一书包的钱, 说想跟他睡一晚。 他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结束后沈半夏躺在他怀里, 手指在他鼻梁上划来划去,有些庆幸地想。 那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段融。 是她的。 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人开心的了。 她弯起嘴角笑,段融睁开眼睛看到,抬手在她泛着潮红的小脸蛋上捏了捏:“笑什么, 爽了?” 沈半夏拿脚尖踢他, 他把她往怀里揽了一把, 手摸到她背后一对蝴蝶骨。 她太单薄, 每次他都担心,自己再用点儿力会不会把她折断。 “你能不能胖几斤给我看看, ”段融的指尖描绘着她单薄的背,小姑娘的肌肤顺滑, 像牛奶:“少让我操点儿心。” “该胖的地方胖不就好了。”她还挺骄傲。 段融被逗得笑,眉目舒朗。这丫头怎么样他都觉得可爱, 可爱到不行, 可爱到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免得她会被人偷走。 每天都得见到她, 不然想得厉害。 可是没过多久, 沈半夏迎来期末考,期末考后是漫长的寒假,她打算去京郊照顾父亲。 段融知道以后脸色变得很不好。 也只是那么几秒钟而已,几秒钟后他已经整理好情绪,温声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沈半夏乖乖点头。 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办理了出院。家里每天有护工照顾着,沈莹有时间也会过去看他。 沈莹的丈夫还是没有回来,完全联系不到人。沈莹干脆带着两个孩子暂时搬到了沈文海那边,方便照顾他。反正那里的房子很大,房间也多,不愁没地方住。 除夕那天,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自从沈文海重病不起,任何节日对沈半夏来说都像是在提醒苦难,这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好好过的第一个春节。 回来之前她把段融送的戒指和项链全都收了起来。沈文海以为她是把东西全都还了回去,问她跟男朋友相处得怎么样,她只说还好。 沈文海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还小。他出事的时候沈半夏还只有十四岁,再醒过来,一个小小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这让他觉得不真实。 有时候他会恍惚,觉得女儿还是个小孩子。想到他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谈恋爱,他就想去把她男朋友教训一顿。 他跟陈筠精心养大的花朵一样漂亮懂事的女儿,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哪个臭男人。 转而就打住,沈文海告诉自己,女儿确确实实已经成年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高中的时候不让谈恋爱,到了大学要是还不让谈恋爱,那他这个家长做得也太封建了。 而且女儿的眼光他是相信的,找的男朋友想来一定不会差。 沈文海这么劝自己,又提醒了几次让沈半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即使谈恋爱也要跟对方保持点儿距离,不能再发生之前收礼物的事了。 沈莹知道沈半夏所谓的“男朋友”是谁,不敢透露半点儿消息。还好沈文海醒来以后专心修养,不怎么关注网上的消息,不然要是从新闻里看见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为了筹集医药费不惜去骗人,按沈文海这脾气,指不定要生多大一场气。 家里并没有守岁的习惯,不到十二点的时候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沈半夏一直放心不下段融。 他跟段向德和严琴的关系都不好,平时不管有什么节日都没有回过家,他过生日的时候也只有朋友帮他庆祝,父母根本提都不提。 所以他不管遇到什么节日,都从来不会庆祝。 上次也是因为沈半夏才好好过了一个生日。 现在他会不会一个人在家,在今天这样一个原本该很热闹的节日里,孤孤单单地等着春节过去,明天到来。 沈半夏想回去找他。 时间已经很晚了,家里的灯全都关着,外面黑漆漆的。 沈半夏小心翼翼地开门,穿过客厅换上鞋,做贼一样悄悄离开了家。 出了单元门,雪花迎面扑来。她裹紧围巾,戴好毛线帽,迎着雪往外走。 地上积了层一指深的雪,鞋子踩上去有吱吱的声音。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凌冬时节,路况不好,又是在这样的节日里,这么晚的时间,基本打不到车。 但她就是想努力一下,想回去见见段融,告诉他,以后不管什么节日,她都会陪着他。 出了小区,她在外头站了会儿,点开打车软件。 融夏 第92节 这时候半空中突然蹿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她抬起头,看到烟花绽开,在夜空中短暂地盛放。 紧接着是争先恐后的烟花升上空中,快要把一个黑夜照成璀璨的白昼。 沈半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烟花,盛大绚烂,如梦如幻,每一朵烟花都在竭尽所能地绽放出最后的璀璨。 下雪的天气,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路灯昏黄。 而烟花把世界照亮了。 沈半夏莫名觉得,这场烟花好像是有人在专门为她放的一样。 整场烟花秀一直持续了很久还没有结束,在钟声敲过子夜零点,不多一分不少一秒的时候,她手机里收到了微信提示音。 漫天璀璨绝伦的烟花映照下,她打开手机,看见段融给她发的一条: 【新年快乐】 …… 一大片未开发的荒地里停着一辆车。 段融放完烟花以后开车离开,车子经过沈半夏住的小区。 雪下得很大,鹅毛一样,把世界染成一片白色。大街上空无一人,连车都没有。 苍茫天地间,一个小小的女孩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帽子围巾,踩着雪地靴在路上走,一边走一边焦急地看手机。 段融把车开过去,在她前面十步远时停下。熄掉车灯。 女孩盯着车看了会儿,很快认出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从车里出来。 段融到了她面前,她冻得一直在发抖。段融解开身上的大衣扣子,衣服拉开把女孩子包进怀里。 “不好好跟家待着出来干什么?”他低头问。 沈半夏眨了眨眼睛,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段融?”她伸手摸他的脸:“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给你放烟花。”他说。 果然是他的杰作。 沈半夏吸吸鼻子:“烟花很好看。” “那就成。”段融怕她冷,带着她坐上车,把车开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小路上。 他把车里的暖气开得大了些,再次问她:“出来干什么?” “我想去找你,”她说:“我想陪你过春节。” 段融在她的话后愣了片刻。 他对节日这种东西一向没什么感觉,也不怎么过,过不过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他没有家,所以阖家团圆这种事没有意义。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想陪他过春节。 他把小姑娘的围巾和帽子摘了,拂去她发上的雪花,手横在她腰间,稍一用力把她抱到了腿上搂着。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他说:“傻不傻。” “我就是很想见见你,没想那么多。” “我现在来了,”段融把她下巴抬起来,气息灼热地吻她:“给你见。” 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很多,纷纷扬扬,像是一片片的羽毛。 段融把她腰握紧防止她滑下去。 世界一片银装素裹,路边的树被大雪压断了树枝,清脆的吱呀一声响。 车里温度很高,怎么样都觉得热。车玻璃上浮起一层雾气,很快啪地一声泛出五个细巧的手指印。 沈半夏扬起脖子,原本不太愿意,没多久就深陷其中,主动配合着。 段融从她下巴往下亲,声音沉哑:“宝宝,我也很想你。” 车子防震功能很好,从外面不怎么看得出来。 车子里一片昏热,像是在蒸桑拿。 沈半夏蓦地把段融搂得很紧,肩膀缩着,声音里有了哭腔,脸埋在他颈窝里叫:“段融……” 段融在她耳朵边笑:“到了?” 她不说话,大脑长时间地空白,身体颤抖着。 外面的风声呼啸,一片冰天雪地。 车里湿热渐消,段融温柔地亲吻她,擦掉她额上的汗:“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走,”她说:“我要陪着你到天亮。” “听话,回去好好睡觉。” 段融帮她把衣服穿好,给她围好围巾,戴好帽子,鞋子也穿好。 车子开到她住的小区楼下,段融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她腿很软,不想走路,段融直接把她托抱起来。 雪一直下着,天气严寒,沈半夏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暖和过。 她怕段融会冷,手伸出来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段融让她放下去,她不肯。 被段融抱回了家。 她在门口跟段融道别,告诉他:“我再过半个月就回去,你一个人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过了几秒,说:“我每天都会想你的。等到了明年春节,你、你来我家一起过年好不好?” 段融看了她一会儿,艰涩地滚了滚喉结。 他发现,他的人生开始有意义起来了。 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也可以试着有一个家了。 拥有沈半夏的家。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段融在一片黑暗里捧着她脸亲她。 “半夏,”他握着她后脑,额头挨着她的额头:“等你到了二十岁,我就娶你。” 沈半夏整个人热热的,被一股幸福感笼罩着。 告别段融,她回了家。家里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人知道她偷偷溜出去过。 她回到自己房间。刚才跟段融在车里荒唐了将近一个小时,人疲倦得不行,往床上一躺就撑不住想睡觉。 就要睡过去前,她把手机拿出来,找到被置顶的段融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过来的新年快乐。 沈半夏认认真真地给他发:【新年快乐,每天都要快乐。】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把“母亲去世”写成“父亲去世”了,大脑太疲累有时候会抽,大噶见谅>_< 第81章 戒烟 从来没有觉得寒假如此漫长过, 没有一天不在想念段融。 沈半夏虽然跟家人待着,但心思早就飞了出去,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抱着手机跟人聊个不停。 沈莹看出来这小丫头好像是真的恋爱了, 趁沈文海不在的功夫,问她:“半夏,你跟段融怎么样了?” 沈半夏吓了一跳,把手机收起来:“我们……就那样啊。” “那天你跟他打电话,我听见了。”沈莹说:“我看你跟他不像是普通关系, 你老实告诉姑妈, 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沈半夏沉默下来,不再说什么。 沈莹叹口气:“姑妈没跟你说过,其实之前你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我有几次看见他把你从学校一路送回家。当时你还是个小孩子, 他都不认识你就肯帮你忙, 我就知道他那人错不了。他人长得俊, 对你也好, 要是你真能跟他在一起,姑妈是很开心的。可你也知道, 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跟他们家差距实在太大, 你真的觉得他们家会接受你吗?资本家都是利益至上,你对他们没有价值的话, 他们是不会选你的。” 姑妈的话让沈半夏重新开始想, 严琴当初为什么要找她去接近段融。 根本没有合适的理由。 护工搀着沈文海从外面回来,沈莹把轮椅推出来, 让沈文海坐下。 现在沈文海基本可以行走, 只是不能走太长时间。他曾经靠一个人就能支撑起这个家, 现在却要靠女儿养着,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直都在埋怨自己连累了女儿,想尽快好起来去找份工作,不要再连累女儿。 最近有几家公司找到他,想请他去做技术顾问,等身体好起来再做岗位上的调动。他年轻时的野心早就被磋磨干净,曾经唾手可得的成功也已经功亏一篑,没有了什么心气儿,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要不然就挑一份薪资高的工作算了。 沈半夏从沈莹这里听说了他打算去工作的消息,极力阻止,让他等身体痊愈后再想其它。 沈文海看了看现在住的房子,租金都是女儿辛苦赚的,他作为父亲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没能给女儿提供良好的生活条件,害得她连钢琴都放弃了。 他想自己待一会儿,回了屋,找到一个人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的人先咳了两声,紧接着一把沧桑沙哑的声音响起:“沈文海?” …… 沈半夏提前两天回了市区。 地上积了层松软的雪,她拉着行李箱在寂静的路上走。迫不及待想看到段融,只要想到待会儿就能看见他,心里就一阵阵地发暖,有喜悦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转过路口时看见万珂正跟段融一起在大门外站着,距离有些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段融又是背对着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万珂已经注意到了她,一双妩媚的狐狸眼朝她这边落,很快收回去,重新看向段融,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往他外套口袋里放。 做完这些转身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赤红色的一辆超跑在经过沈半夏身边时,万珂降下车窗,挑衅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段融回头看到了沈半夏,朝她走过来,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要接她手里的行李箱。 沈半夏摇摇头,固执地一个人拉着往前走。 段融一把夺过来,换到左手提着,右手把她往怀里带:“回来怎么不先告诉我?” “先告诉你,让你好好准备准备,换个时间跟绯闻对象私会吗?”沈半夏吃醋吃得厉害,气呼呼地瞪着他。 融夏 第93节 段融挑眉:“这么不信任我?” 沈半夏不想理他。开门,关门,热气扑了一身,她脱了身上的外套,摘掉围巾,换了拖鞋往里走,直接上楼回房间。 段融双手抄兜在后面跟着。 她回头看一眼,步子停下来,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段融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靠近的,手一下搂住她腰,抱着她走完剩下的一半楼梯。 沈半夏吓得吸了口气,呆呆看着他。 进了屋,背贴上门,在关门声中段融的唇压过来。 她确实想他想得不行,即使是在生了一场闷气的情况下,对他吻过来的举动也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唇齿轻易被他打开。 她人挂在段融身上,完全依靠着他的支撑,脑袋后垫着他一只手,头发散满整个肩头,在两人纠缠中有几缕跑进了他颈中,贴着他冷白色的肌肤。 段融的气息凶横又霸道,像只饿坏了的狼,吻得十分粗鲁,恨不能把她一口口拆了吞进肚子里,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只手牢牢地托着她,把她按在门上,她完全动不了。 确定自己不会掉下来,她松开搂住他后颈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在他的唇从她嘴角往耳朵移时,缺氧地喘了几口气,抽出功夫问:“万珂刚在跟你说什么?” “你真要听?”他的吻从她耳际落到了颈下。 “嗯。” “她想睡我。” 沈半夏的手指发僵,很快泄愤似的紧紧揪住他的衣服领口。 段融埋在她脖子里笑,等笑够了,手扶住她后脑,眼睛看着她:“但我想睡你。” 沈半夏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呼吸变得平缓,眼睛重新柔和。 段融又开始亲她,动作温柔了很多,唇贴着她的唇耐心地厮磨,每一下都极尽耐心,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温度一点点攀升,闷得人快要喘不过气。如果她再这么呆呆的任他胡作非为,接下来就不能收拾了。 沈半夏把头侧开:“我来例假了。” 气氛安静了一瞬。段融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意思,很快就整理好情绪:“那改天?” 沈半夏拿脚跟踢了下他后腰的位置:“把我放下。” 段融放下她,人仍是堵在她面前,手撑在她发顶,另一手从她衣衫下摆往上钻,手心贴住她平坦的小腹:“疼不疼?” “还好,吃止疼药了。” “每次都要吃?” “嗯。” “我找个医生给你开点儿药。” “不用这么麻烦。你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啊,拿出去。” “怎么还是这么瘦。” 段融突然说了一句,手移到她单薄细弱的腰,轻轻地握了一把,语气带点儿凶:“老子费尽心思喂你半年没喂出来一斤肉。” 他揉的力气很轻,却依旧让沈半夏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 推开他,手往他没来得及脱下来的外套衣兜里探,摸到一张硬薄的卡片。 她拿出来—— 酒店房卡。 脸色瞬间从潮红变得泛白,她简直想把卡扔在这男人脸上,眼眸含怒抬头看他。 段融原本没把这房卡当回事儿,都已经跟她说有人想睡他了,她应该想得到万珂给的是什么才对。 但她眼睛立刻就红了,眼眶里蓄着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简直挠人心肝。段融把房卡拿过来,依旧揣回兜里,手捧她脸在她发红的眼角亲了下。 “没打算去,你急什么。” “你爱去不去!” 沈半夏把他轰出去,关上门。 唇上一阵阵发痛,她往镜子里看了眼,发现自己唇角被他咬破了,开始往外冒出血丝。 碰一下就好疼,她嘶口气,气得拉开门。 段融还在外面等着,双手插兜闲倚在门边。她过去,两只手揪住他领口往下一拽,在他顺势低头过来的时候,踮脚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一记。 她咬得重,牙齿尖的跟狐狸崽子似的,一下把他嘴角咬破了。血腥气在两人唇齿间冒出来,分不清是谁沾染了谁的血。 咬完就离开,她满意地报复性地冲着段融哼一声。 段融满不在意地伸指拂去唇角血丝,笑。 “小嘴还挺厉害,”他看着她,目光里赤果果写着不怀好意几个字:“改天换个地方给你咬。” 他笑得活脱脱一副登徒子的模样,坏得不行,沈半夏再怎么迟钝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红着脸瞪他一眼,进屋,摔门。 门在眼前砰地一声关上,段融低头笑,重新往门边一靠,对着门里的人继续犯坏:“到时候轻点,咬坏了受苦的人是你。” 门上砰地一声,应是被人砸了个枕头过来。 …… 附中外一家酒吧,一身女仆装的服务员朝一处安静的角落看了好几眼,胳膊肘碰了碰旁边同事:“那个是不是万珂?” “是她,都坐几个小时了,我看她那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还有人舍得让她等啊?放着这么个大美女不理,那人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听说,”同事兴致勃勃地讲起:“万珂最近不知道惹了哪位大佬,那人把她的资源全都黑了,不管是影视还是广告,她一切的资源都被拿掉了,现在已经是被圈子半封杀了,很久没有工作了。” “怪不得我都没听说过她的消息了。她是惹了哪位大佬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还没人能扒出来。” 万珂知道自己是被谁整了。 除了段融,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没人会这么跟她过不去。 她从包包里取出烟,拿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消息已经发出去十几条,每条都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段融的回复。 就在她以为段融不会来的时候,对面沙发里坐下来一人,懒散往后一靠:“说吧,什么事。” 段融不管在哪儿都自带一股吸引人的气质,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简单抬抬眼睛就足够招人。俩服务员在他进门的一刻就看直了眼睛,压低声音交流:“靠,这男人绝了,让我等三天三夜我都愿意。” 万珂嘴里吐出一口白烟。她从高三那年开始抽烟,跟段融学的,只因为一次无意中,看见他在满墙爬山虎下站着跟人说话,指间夹着一根烟,不知道说到什么,他挑起一边嘴角笑,烟送进嘴里叼着,两手抄进裤子口袋,咬着烟吸了一口,袅袅白烟从他口中吐出。 万珂之前看别的男人抽烟讨厌得不行,但是看他抽烟只觉得迷人又风流。 他是个轻易就能要人命的男人,就当时那一下,万珂就被击中了,心里暴涨着此后从没有一天熄灭的情潮。 那天后她开始学着抽烟,跟他抽一样的牌子,只是会买细细的女士烟来抽。跟他的关系因为还钱事件而升温后,她得以在放学的时间里跟他短暂地站在一起说会儿话。当烟在指间点燃,白雾从口中吐出的时候,她不只一次想过,想在红霞漫天的黄昏天幕下跟他接一场热烈缠绵的吻。 但是从高中一直追到现在,她连这男人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过。 “你嘴唇怎么了?”她盯着他破皮红肿的唇角。 段融抬了抬下巴,身体往后靠,一条长腿大喇喇翘起来搭在另条腿上:“半夏咬的。” 万珂心口被一记重锤砸到,拿烟的手狠颤了下。 半天才找回声线,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男士烟,给他:“你常抽的牌子。” “戒了。” “戒了?” 万珂不可置信看他一会儿,抖着声音:“为了沈半夏?” “是。”段融的声音发懒:“不然你觉得能为了你?” 万珂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她为了段融学会抽烟,而段融为了沈半夏戒烟。 简直没有比她更可笑的人了。 “是你让圈子封杀我的是不是?”万珂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来都没有跟你作对过。” “你跟半夏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段融抬眼看她,目光很寒:“邱茹的钱是谁给她的,你以为我查不到?” 他果然都知道了。 万珂慌得唇色白了一片:“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段融把腿放下,身体前倾,胳膊肘搭腿上,鹰隼般的目光透过昏暗光线直盯着她:“看来娱乐圈挣钱很容易,你轻轻松松就能给人五十万。看你过得这么好,我不能不管。你要是识相,就自己退出娱乐圈,以后爱怎么讨生活就怎么讨生活。如果你不肯放弃这块肥肉,老子一定让你连口汤都喝不起,不信你就试试。” 第82章 别闹 万珂当年费了很大力气才考上电影学院。她功课不好, 跟文盲基本没什么区别,唯一的长处是外形好,脸蛋和身材都是极品。又借着家里的运作, 她很容易就进了娱乐圈,在娱乐圈里一炮而红,一点儿弯路都没走就红得发紫,前程不知道有多好。 可段融却把她的锦绣前程切断了。 离开娱乐圈,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万珂真正体会到了段融的可怕之处。 她又怕又恨:“你为了沈半夏能这么对付我?不给我活路?” “你有的是活路, ”段融说:“可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的半夏她没有活路,唯一的活路是好好念书,你想逼她退学就是在逼她死。你欺负她欺负到这种地步,老子没弄死你, 你已经要烧香拜佛了。” 万珂僵硬地扯动脸部肌肉, 抖着手把烟按灭。 她抬起头, 盯着面前的男人:“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用假身份骗你?” 段融闲散靠在沙发里, 一只胳膊往后搭着,脸上神色不变。 “你都知道?”万珂今天叫段融过来, 是想把自己查到的有关于沈半夏的一切都告诉段融。但是看段融这个样子,他明显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所以他了解有关于沈半夏的一切, 而即使清楚沈半夏是个骗子,他也心甘情愿地被她骗, 放纵一个骗子留在身边。 喜欢她喜欢到这种地步。 融夏 第94节 所以在跟沈半夏的博弈中, 万珂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万珂垂死挣扎:“你既然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拆穿她?” “她是什么人不重要。” 这个点儿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 两个人坐的位置偏僻, 倒不怎么吵。头顶的光落下来, 段融一张脸更加利落分明,比白天时更多了几分味道。 他看着万珂,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只要是沈半夏,我就喜欢她。” 万珂终于意识到,段融对沈半夏是动了真感情。 段融这人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期望他能生出真心无异于期望一棵万年的铁树能开花,可沈半夏轻易就拿住了他的真心,没有费过什么功夫就把万珂追求了七年都没有追求到的男人吃得死死的。 万珂像被放在火上烤,心里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你就这么喜欢她?” “是。”段融说话时吊儿郎当的,但就是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这辈子老子非她不可了。” 万珂擒着泪,允许自己伤心了那么一阵子,很快把冒出来的眼泪逼回去。段融不喜欢她,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也曾经试过放弃他,劝自己算了,既然追不上又何必要折磨自己。但是那几个月里她过得很不好,没有一天不在想念他的煎熬中度过。她才知道即使是求而不得,都比彻底的放弃要好,因为起码还能在跟他的关系中保有一丝希望和牵扯。 她死缠烂打惯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都能让自己迅速走出绝望的死胡同,转而把目标调整到另外一条虽然不光彩,但起码能解渴的路。 “你既然这么喜欢她,那你怕不怕我把她的事情告诉给大众?” “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段融的神色依旧很淡,甚至勾起唇角凉凉笑了下:“威胁我?” “我也不想,但这是你逼我的。你明白她的事会有多严重,不仅是对她,到时候你们段家没一个能独善其身。” “所以你想怎么威胁?” “我想要什么你一直都知道。”万珂往前趴,胳膊支在桌上,一双美目在灯下熠熠生辉,语气放得柔:“白天跟你说过,你忘了?” 白天她去找段融,半遮半掩地说了一通有关于沈半夏的话,让段融知道她手里确实有沈半夏的把柄。等成功把他的心思吊起来,她踮脚轻声:“晚上我开了房,你来,我告诉你。” 说完把一张房卡放进了他兜里。 万珂朝酒吧楼上示意了眼:“几年没来过了,这店还是老样子,没变过。之前常听学校里的人说,楼上酒店房间很好睡,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 段融侧头笑了声。男人的脸部线条流畅紧绷,陷在灯光里,一半明一半昧。 他不管什么时候从哪个角度看,都好看得让人心痒。 可惜是万珂所得不到的。 万珂尽己所能地把自己有的牌全都亮出来,但是对他来说不疼不痒,完全没有任何震慑作用。 段融慢悠悠地把视线放回她脸上,这次的目光里透了点儿冷,更多是嘲。 “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我不是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过,但凡我怕过一次,我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你以为凭你能动得了段家,如果半夏的身世真的是个威胁,严琴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往身边埋一颗雷。你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可以找媒体,看媒体是会信你的话,还是会觉得你该好好接受治疗了。 “万珂,我明白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之前帮过我,让我一条胳膊不至于被人砍了,老子早就弄死你了。是我喜欢半夏,使了手段让她跟我在一起,你要有不满就冲我来,欺负一个女孩你丢不丢人。” 段融拿出房卡往前一掷,卡片被甩到万珂面前。 他下巴朝楼上一点:“这地儿既然这么好,哪天我会带半夏来试试。” 说完起身,一个眼神都没再给,朝外头走了出去。 万珂盯着被他甩过来的房卡,过了会儿,拿起来追上去。 段融没走多远,在前面一条路口碰上了认识的人,跟人说了几句话。 是个大概有五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万珂等段融开车离开,过去朝那人叫:“阿姨。” 女人很快认出了她:“哎呦,你是万珂吧。我儿子可喜欢你了,你给我签个名吧。” 女人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本子。万珂给人签完,合上笔帽,问:“阿姨,刚才那人您认识啊?” “你是说段融?认识,他上次来找我,问我七年前在我培训班里学钢琴的一小姑娘的事儿,我就告诉他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起,万珂抖着声问:“是哪个小姑娘?” 女人刚接了她的签名,正感激着,想也不想回答:“一个叫半夏的人,沈半夏。” 万珂脑子里轰隆一声,人快被一道惊雷劈成两半。 女人还在热络地说着:“我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对一弹钢琴的小姑娘感兴趣了,问得可仔细了,为了找我打听还给了我一笔钱。” 很多东西都连了起来。万珂想起上次在慈善晚宴上,当沈半夏在众人面前弹完一首曲调奇特的曲子后,段融过来问她,知不知道那曲子叫什么名字。 万珂答不上来。 现在万珂知道了,那首曲子之所以会觉得熟悉,是因为她曾经听过,段融也听过。为了找弹琴的人,段融找到了培训班门口,可门打开后,从里面出来的人是万珂。 因为段融表现出来的兴趣,万珂在电光火石间决定撒谎,告诉段融,那首曲子是她弹的。 顶替了那个弹琴的女孩。 原来一开始就引起段融注意的,是沈半夏。 竟然会是沈半夏。 …… 沈半夏很少再碰钢琴。 已经没可能的梦想,要是一直回头只能会遗憾。 她背拗口的法律条款,做永远都做不完的试题。其实她对法律这种东西的兴趣不是很多,也没有什么天赋,只是靠毅力在死读而已。 脑子极度混乱的时候,她丢下书放空了会儿。 段融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手托着下巴,撅起来的嘴巴上放了根笔,那副样子可爱到不行。 段融失笑,走过去在她发上揉了一把。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是好几盒中药,他冲好一杯后给她。 酸苦的味道立时充盈在空气里。 之前因为要调理胃,沈半夏被中药这种东西折磨了一阵,实在不想喝了,轻轻地把杯子推回去。 “喝了,听话。”段融在她旁边坐下:“以后再来例假不用吃止痛药也不会疼。” “很苦。”她说。 段融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放她面前。 糖纸上画着懒羊羊,这牌子很好认,她一眼看出是附中外的一家商店销售的糖果。她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味道,常会买来吃,也曾送过段融,跟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会伸长胳膊一定要把糖给他。 她很久没去附中那边,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个牌子的糖。猝然见到,她惊喜地抬头问:“你在哪儿买的?” “附中外。” “你去那边干什么?” 段融在她身边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发:“给你买糖。” 沈半夏看他一会儿:“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 “嗯。”段融剥了颗糖填进嘴里,下一秒把她脸掰过来,唇覆上去,舌头把糖送进她嘴里。 一块糖在两人唇齿间搅动,段融握着她脸,哑声说:“还记得你会把糖给我。” 沈半夏舌尖的苦被糖丝化去,更多是被段融舔进了嘴里。在舌头又一次被咬后,她所有心神被他突然而来的吻占据。 一颗硬质水果糖在两人舌尖纠缠下消失,她口里是甜的,舌头很麻,被搅得快没有知觉。 两人分开的时候,她往他身下看了眼。 极为明显醒目。 恶劣心上来,她仗着自己是安全的,往他怀里扑了过去,两腿岔开跪坐在他腿上。 “怎么不亲了?”她主动投怀送抱,还破着皮的唇挨上他的唇,两人的伤口厮磨到,一边疼一边又不可避免地沉沦。 在他唇角碰了两下,离开了些,眼神往下,盯着他颈中一块诱人的凸起,贴过去,唇先轻轻地在上面碰了碰,接着含住,舌尖勾出去舔了下。 段融身上明显僵住。 沈半夏的感受更清晰。 段融握着她后颈把她小小的脑袋提起来。 “别闹。”他掐着她下巴,在她唇上狠狠一啜:“再闹让你用嘴。” “……” 沈半夏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他,脸上倏地红了一片。 段融笑,手指指腹在她唇上轻轻地蹭着:“吓唬你呢,我可舍不得。” 第83章 阴谋 沈文海放心不下女儿, 跟沈莹一起来学校看她。 这几天段融只要有时间就会来学校带沈半夏去吃饭,车子刚停在校门口,他看见小姑娘从学校里跑出来, 从沈莹手里接过轮椅,推着沈文海去了一家餐厅。 段融把车停在外面,收到那丫头给他发的一条消息: 【你先走吧,我要陪我爸吃饭。】 段融把手机扔一边。透过车窗,能看见方朗朝沈半夏跑了过去。 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冲着沈文海热络地叫了声:“沈叔叔。” 沈文海以为方朗就是女儿交的那个男朋友。看模样还不错, 个子算高, 样子也俊朗。只是做父亲的难免会觉得这世上没几个能配得上女儿的男人,看到方朗后的第一反应还是想把他教训一顿。 沈半夏未免误会,开口介绍:“爸,这个是我同学方朗, 您病的时候他曾经去看过您。” 沈文海对方朗的敌意立刻少了些, 朝他点了点头。方朗一向在哪儿都自来熟, 嘴又甜, 跟在身边说了好些话,又接过沈文海的轮椅推着, 带着他们去餐厅。 段融的车停在不远处,他人坐在车里看着, 方朗自然地跟沈文海搭话,那样子宛然就像跟他们是一家人。 而段融只能见不得光地坐在车里远远看着, 连面也不能露。 他荒唐地笑了声, 拿出手机给沈半夏发消息。 沈半夏也不明白方朗为什么要跟过来,给他使了好几次眼色, 他全当看不见, 一扭头继续叔叔长叔叔短地跟沈文海说话, 没一会儿就跟沈文海熟络起来。 沈文海对这男生的印象越来越好。 沈半夏无语地在一边看手机,微信里收到段融的一条消息: 【不让我去见你爸,方朗能见?】 融夏 第95节 沈半夏安抚他:【我会找时间跟我爸说我男朋友是你】 段融:【什么时间?】 沈半夏不是很能确定。沈文海一直觉得她交往的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同校学生,如果知道其实不是,而且比她大了七八岁,很可能会发脾气。 父亲身体刚好转,她不能再把父亲气病了。 席上沈文海已经把话题扯到了沈半夏交的男朋友身上,找方朗打听那男生靠不靠谱,今年上大几,什么专业,跟沈半夏是怎么认识的,人可不可靠,脾气好不好。 方朗朝沈半夏看了眼,挠挠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文海没再问,只是莫名地,心里越来越担心,生怕女儿遇到了骗子。 吃完饭沈半夏推着沈文海在学校里转了转。这学校在全球都算得上赫赫有名,但沈文海还是看不顺眼。他女儿原本是要考音乐学院的,就因为他,把女儿连累得梦想都没了,为了将来能找份不错的工作,不得不辛辛苦苦地从艺术生转为文化生。 这学校不好考,想也能知道她付出了多少,读书读得有多辛苦。 沈文海心里堵着气,只略看看就打算回去了。 沈半夏推着他去搭车,路上他问起:“你那男朋友是哪个学院的,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沈半夏心虚起来,支支吾吾不肯说。 她越这样沈文海越担心她遇到不好的人:“怎么了,我连他是哪个学院的都不能知道了?” 沈半夏想着以后总要说,先给父亲打个预防针比较好:“他不是我学校的。” “不是你学校的?那是哪个学校?” “哪个学校都不是,他已经毕业了。” 沈文海沉默下来,原本真不想发火,但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闺女被人骗了,再开口时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他多大年纪,哪年的?” 沈半夏看了眼旁边的姑妈,想让姑妈帮着劝劝。 沈莹接过轮椅:“半夏男朋友我见过,人长得好看着呢,跟咱半夏站一块别提多般配了。” 沈文海:“我问他多大了!” 沈半夏吓得缩缩脖子。转念又想,段融哪里拿不出手了,明明就抢手得很好吧,她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他是比我大了几岁,”她小心地谈起:“但也没有大多少。只有、只比我大七岁而已。” 沈文海沉默了。 他足足静了有五秒钟,突然猛地拍了下轮椅扶手:“你再说一遍!” 沈半夏吓了一跳,她很怕父亲会发脾气,不敢再说什么。 “你……你立刻跟他分手!”沈文海气得话都要说不清楚:“现在就跟他分手!” “爸!” “我还以为你真的长大了,”沈文海脑袋发晕:“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那男人是谁,他在哪儿,你告诉我,我要问问他哪来的脸骗我的女儿!” “爸,你都没见过他,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是比我大7岁,但大7岁又怎么了,也没有差太多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是我自己要跟他在一起的,他没有骗我。” 沈文海气得不轻,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沈莹赶紧给他顺背。 “半夏,别气你爸了,先道歉。”沈莹劝。 沈半夏不觉得自己错了,更心疼段融被人这么误会。可是看父亲这个样子,她只能说:“爸,是我错了,你别激动。” 沈文海平复了一会儿,没再理自己女儿,让沈莹推着他走了。 回到家,沈文海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找沈莹问了几次,沈莹只说半夏在交往的人各方面都很好,多了也不再说。 沈文海还是打算去见那人一面,他现在还不能长时间地行走,一个人出门要靠拐杖。护工看见他从轮椅里起身,拄着拐杖往门口那边去,问:“沈先生,您要出门吗?我带您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 沈文海打开门,还没往外走,迎面见一个女人正举手打算敲门。 沈文海双目放大,神色僵住。 严琴走到他身前,在看到他腋下的拐杖后,眼中出现一抹能称得上同情的异色。 很快就压制下去,她抬起头:“沈大哥,我来看看你,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沈文海第一反应是拿拐杖把这女人赶走,但他刚抽走拐杖,身体立刻不稳摔在了地上。严琴比护工反应更快地去扶他,被他甩开。 “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沈文海朝门外指,因为生气颈下有青筋泛起。 严琴没走,把两根拐杖捡起来规整地放在门边。 护工把沈文海扶到轮椅里坐着,为难地看了眼严琴:“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走吧。” 严琴看着沈文海,开口:“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半夏的事。” 沈文海脸色一变,扭头看她,那眼光好像恨不能把她看出个洞:“你凭什么提我女儿,你们把我毁了不算完,还想找我女儿麻烦吗?” “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要伤害半夏的意思。”严琴语气坦然:“你病了太久,很多事你都不清楚。半夏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她是从哪弄来的钱给你治病的?” 沈文海有了很坏的直觉。 他对家里的护工说:“你先回家吧,今天不用再来了。” 护工看了这两人一眼,应声。 她离开家,关上门,往电梯那边走了走。出了电梯,到了个没人的安静地方,打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人接起来。 护工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说:“段先生,今天有人来看望沈文海,我看他们两个那样子是认识的。” 楼上,严琴往屋里走了走。她已逾五十,可不像五十岁的人,气质姣好,风韵犹存,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穿了身一般人很难看到的高奢名牌。 沈文海冷笑:“看来段家那样的富贵窝确实养人,怪不得你费尽心思都要搭上段向德。” 严琴声色不动:“人往高处走,我又有什么错。” “也包括不折手段往上爬吗?”沈文海看着她:“天晟集团是靠什么才起死回生的,你比我更清楚。” “天晟是靠什么才活下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放眼望过去,这世界上没有一家企业有资格跟它比较。它拿住的是整个科技行业的命脉,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它好,那就万事皆宜,哪天它要是不好了,往小了说经济受损,往大了说……” 严琴停了停,笑笑:“你觉得上面的人会看着它倒吗?不管你有多不甘心,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改变不了的。” 沈文海闭了闭眼睛:“如果你是来跟我炫耀这个的,那你可以走了。” “半夏现在是我儿子的未婚妻。” 在严琴这句话后,沈文海悚然朝她看,严琴云淡风轻地回望过去:“她现在跟段融感情很好,等再过两年,就会正式嫁过来。” 严琴甚至笑了下:“沈大哥,我就说我们有缘分,你看,再过不久我们就要成亲家了。” 沈文海拿住桌上一个茶杯猛地往地上摔,怒骂:“你做梦!你敢把主意打在半夏身上,你做梦!” 迸射出来的碎片割破了严琴的手,她毫不在意地拂去血珠:“半夏确实是个好孩子,为了救你,这些年她吃了很多苦,我全都看在眼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十八岁,让她能跟我儿子见面。你不知道吧,她很喜欢我儿子的,两个人感情很好。” 严琴不停说着:“哦对了,她交往的对象是我大儿子,你肯定还没见过他呢,等见了你就知道了,他人是真的出色,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像我这么糟糕的人,竟然能生出个他那样的孩子,可能真是老天在惩罚我。他对半夏很好,这点你可以放心。他是真的喜欢半夏,甚至为了半夏挡过一刀。” 沈文海不为所动:“你少跟我说这些!半夏绝对不会跟你们家扯上任何关系,你别想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你都没有问过半夏的意思,又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跟你说话的功夫,你知道她在哪吗?”严琴诡异地笑了下:“她在跟段融在一起。” 沈文海一把抓过手机要给半夏打电话,临拨出去前犹豫了。 “沈大哥,”严琴叫他:“何必呢,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抬头往屋子里各处看了看:“我们是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可半夏还小,人生刚开始,你忍心让这么个孩子后半辈子都活在困顿中吗。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从小也没有吃过苦,是被你和陈筠两个人宠大的。你昏迷这几年她过得有多艰难你肯定都想象不到。现在她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有段融宠着疼着,只要你别再提起当年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后她就能一直顺风顺水地过下去,我们段家绝对不会亏待她。” 沈文海看她一会儿,突然笑了声:“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你利用我的女儿,骗她跟你儿子在一起,好让我看在她的面子上能息事宁人,再也不追究过去的事。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世界上没有这么简单的事。除非你们能让陈筠活过来,只要你们能办到,那之前的一切我都可以算了。要不然你们就再想办法制造一场车祸,彻底把我这个祸害解决了,以后你们就高枕无忧,不需要再费心思来劝我了。” 沈文海收回目光:“你要是做不到,那你现在就走,以后也别再来见我,不管你找我多少次,说得多有道理,我都绝不会把女儿卖给你们家。我们就算一辈子落魄,起码活得心安理得。” 严琴眼中闪过厉色。她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沈大哥,你太天真了。不是所有真相都能沉冤昭雪,胳膊是永远都拧不过大腿的。而且你别忘了,你女儿有把柄在我手里。” 她看着沈文海:“在我找半夏去接近我儿子的时候,我就没打算给她留后路。如果你不想毁了你的女儿,你就最好听我的。” 沈文海从椅子里站起来,扶着桌子趔趔趄趄走到严琴面前:“你别想威胁我!” “如果你不听我的,”严琴笑着,眼睛里闪着一层泪光:“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你的女儿为了嫁进豪门都骗了多少人,都做了哪些丑事。我都不用怎么花心思,就能让她被千人唾万人骂,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分手吧 沈半夏不想让段融被父亲这么误会。 就好像是一个专门诱骗年轻小姑娘的猥琐大叔一样。 段融明明不是那种人。 她想让父亲知道, 她在交往的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沈半夏这么想着,跟段融商量好等到了周末,一起去看望父亲。 结果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天上下着小雨, 空气湿冷,沈文海带她去了埋葬着陈筠的墓园。 沈半夏把一束花放在墓前,父亲突然冷声开口:“跪下。” 父亲很少这样严厉,沈半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依言在墓前跪下。 “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好好听着, ”沈文海看着墓碑上的字:“立即跟段融分手, 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不能跟他联系,当他就是陌生人。” 沈半夏慌了神:“爸!” “你好好听着!” 沈文海原本不想让女儿知道过去那些事,可严琴和段向德已经欺负到他头上, 布了局算计他女儿, 他不能不说。 “严琴之所以会找你, 让你嫁给段融, ”沈文海把真相拨开给女儿看:“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那天沈半夏知道了一段沉寂已久的秘密。 沈文海当年与好友呕心沥血攻克了芯片行业上的一个难题,可没过多久, 他与好友双双出了事故。等沈文海再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技术专利到了天晟手里。 天晟偷走了他的研究成果,原本行将就木的公司在一夜过后重整旗鼓, 声名大噪, 很快成了行业里无人可匹的科技寡头。 融夏 第96节 “是他们安排了那场车祸,”沈文海告诉女儿:“如果不是他们, 我不会在医院里躺四年, 你妈不会死, 你也不会吃这几年的苦。严琴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她把你跟段家绑定在一起,是想用你威胁我,好让我不再追究当年的事。可我只要活着,我就不可能跟他们算了。” 他看向仍在墓前跪着,表情呆滞下来的沈半夏:“你要是继续跟段融在一起,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女儿,以后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用管。” …… 两天过去,沈半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不跟任何人说话。没有吃饭,没有喝过水。 沈莹担心地在外面敲门:“半夏,有什么事你先出来好不好。你先吃点儿东西,再这么下去你身体会出问题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沈莹甚至担心她会不会从窗户那里跳下去,又想到这边的窗外都有防护栏,这才放心。 沈莹去找沈文海:“你去劝劝她行不行。” 沈文海只是看着窗外。 一直到第三天,沈文海找了开锁师父,强行打开了女儿的房门。 沈半夏在地上躺着,人已经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 救护车把沈半夏送去医院。 医生过来吊了水,沈半夏在第四天早上醒了过来,医生说可以让她先吃点好消化的流质食物,比如小米粥和面汤。 沈莹喂沈半夏喝了几口粥,喝下去多少,沈半夏就吐出来多少,最后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 沈莹一直哭,找到外面的沈文海:“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管吧,我是不管了。” 沈莹往前走,走到一半折回来,哭着说:“你昏迷不醒这几年,半夏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以为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总是笑,她就真的开心吗?她有轻生倾向你知道吗?她从来都不跟人说,她过得有多不开心。这段日子她好不容易开心点儿了,是段融让她开心起来的,你让她跟段融分开,你不是要她命吗?” 沈文海眼睛是红的,而心肠依旧冷着:“就是因为她这几年一直都过得不好,才不能跟段家扯上任何关系。她这几年里受的苦,全都是段家给她的。” 沈文海撑着拐杖起身,进了病房。 沈半夏靠在床头,两眼无神。手上粘着输液针,露出来的手腕极瘦。 沈文海在床边坐下来,低着头,良久后说:“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天,我们家的仇就没办法报。严琴会利用你牵制我,到时候不管我说什么,大众都不会信。” “段向德跟严琴做的事,跟段融没有关系。”这几天以来,沈半夏第一次开口说话:“段融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你又怎么能确定他是无辜的,”沈文海看着女儿:“他是天晟下一任继承人,天晟的核心机密他会不知道吗?” 沈半夏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就算他不是那种人,他就真的干净吗?段家给他的那些好处,有哪一件不是靠吸我们的血才有的?” 沈半夏不再说话了。 沈文海心疼女儿,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艰难的路。他现在一无所有,根本没有资格跟段家斗。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一定会斗到底。 “半夏,你必须跟段融分开,”沈文海握着女儿骨瘦如柴的手:“不管你有多喜欢他,都不能跟他在一起。” …… 明天要去看望小姑娘的父亲,段融想着要给老人家留个好印象,让崔助理买了不少送长辈的礼物,小山一样堆在后备箱里。又想着最好别太招摇,在车库里看了看,叫来崔山,下巴冲着最近新购入的一辆劳斯莱斯一扬:“东西放那。” 崔山光是在两辆车间倒腾礼物就倒腾了二十来分钟,还是第一次看见段融会因为一场简单的见面重视成这个样子。 他忍不住偷笑。等送老板回家,车子拐过前面路口,他再次看见沈半夏在别墅门口站着。 之前那次她守在门口是为了等段融回来,可这次却明显不一样,她手边放着个行李箱,表情很静,实在太静,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安。 凌冬已过,天上飘着小雨,在女生发上落了层薄薄的水雾。睫毛半垂着,往日里无比明亮的一双眼睛此刻死一般的寂,带了一层灰。 崔山借着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老板,段融还没有发现异常,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看,直到他出声提醒:“段总,半夏好像在等你。” 段融往窗外看。沈半夏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周遭刮着和煦的风,在万物复苏处处一片生机盎然的季节,她身上一片死气沉沉。 段融下车。 沈半夏一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动过一下眼珠,身上落着死灰般的静。段融发觉出不对劲,走到她面前想摸摸她的头发。 沈半夏在这个时候有了第一个动作,她挡开了段融的手。 段融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放下,耐着性子低头问:“怎么了?” 沈半夏仍是不肯看他,不肯跟他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半夏,”段融叫她:“怎么了?” “分手吧。”她突然说。 空气长久地凝滞,乌云铺得越来越厚。崔山坐在车里,刚把车窗打开问老板明天几点儿过来接他,猝然听见女孩子的这句话。他吓得赶紧把车窗升上去,不敢再听,逃一样开车离开。 离开前看了看老板的脸色。 段融就从来没有这么黑过脸,过去在多少风浪面前全都面不改色,唯独今天被女孩这三个字打得灰头土脸,一双眼睛又冷又寒。 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车子离开,门前只剩了沈半夏和段融两个人。雨势变得大了点儿,淋湿女孩的头发。段融把她往门里拉:“先回去再说。” “别碰我!” 沈半夏再次把他甩开,她捏紧行李箱拉杆,用尽仅剩的一点儿力气说:“段融,分手吧。” “你闹什么。” 段融直到现在口气仍是温和的,并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突然不喜欢你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比那句分手更严重,段融眼眸黯淡下去,眼尾红了一片,心口堵着。 沈半夏的声音一直很冷:“我不喜欢你了,再也不想看见你。我们的婚约算作废,以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找我,再也别来见我。” 她拉着行李箱离开,段融在原地默了会儿,追上,试着拉她。 沈半夏又一次把他甩开:“别再跟着我!” 她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她眼睛很红,之前刚跟他重逢那段日子,她每次看到他后眼圈也会红一红,但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她眼里满是欣喜,而现在没有一丝一毫开心的影子。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再跟着我,就是让我死。” 这句话把段融彻底钉在原地,没有了任何举动。沈半夏绝情转身,她叫的一辆车开过来,停在路边。 沈半夏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转弯开走,她再也没有回头。 沈半夏没有能去的地方,拉着个行李箱在城市里走了很久。 段融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 她整个人很恍惚,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正在干什么。有时候会无意识地闯红灯,一辆车擦着她呼啸而过,差点儿要撞到她。她还是无意识地往前走,听不到司机的骂声。 段融好几次想追上她,最后都放弃了。 她不想见他。 她在偌大一个城市里走了很久,从南走到北,从北走到东,一个小时过去,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初春的风阴冷,她穿得不是很厚,露在外面的两只手通红。一双眼睛死寂沉沉,没有了活气。风把她背上的长发吹起来,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段融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他怕她会消失。 第85章 焦灰 沈半夏再回过神的时候, 发现自己走到了附中外的那条街。 这里没有什么变化,路两旁种植着槐树,初春的季节里树木开始发芽。 她往前看。 恍惚能看到段融朝一个小小的女孩走过去, 朝她低下身,迁就着她的身高。 “小朋友,”他叫她:“等很久了?” 他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哥哥带你回家。” 沈半夏忍耐了那么久的眼泪突然就掉出来。 段融在她身后一个转角处看着她。 心脏好像被活生生撕裂,巨大的创口露出来, 每一次呼吸都发疼。 他陪着她在这里等。 一直到大半个小时过去, 接到段融通知的米莉开车过来。 米莉摇下车窗:“半夏,半夏!” 沈半夏动了动眼珠,扭头看向米莉。 米莉第一次知道,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是什么样子。 沈半夏不像在活着。 米莉从车上下来, 拿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你在这里干什么?先跟我回去吧, 上车。” 米莉把沈半夏带到了自己家。 不管怎么问, 沈半夏都只说跟段融分手了, 别的不愿意提。她人很虚弱,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一样, 有气无力,让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米莉在一边陪着她:“半夏, 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半夏什么都不想说。她疲累得只想睡觉, 人窝在沙发里, 眼睛无力地合上。 米莉知道她现在没有地方住,让她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我最近都在尚柏那边, ”米莉说:“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你安心住, 想住多久住多久。” 沈半夏睁了睁眼睛,把手机拿过来:“我付你房租。” “不用,我们俩这交情别跟我这么见外。而且你不知道,尚柏之前在生意场上遇到点儿麻烦,被对家阴了。我私下里去找了段融帮忙,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二话不说就把事情给解决了。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还一直没谢你呢。” 沈半夏现在只要听到段融的名字,心里就会剧烈地疼,像有一把钝刀在一下下地割,不把她割得千疮百孔就不算完。 眼泪无意识地掉出来。刚开始只是无声无息地掉,后来哭出了声,哭得肩膀都在抽。 她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胳膊挡住眼睛,拼命压制着哭声。 融夏 第97节 米莉嗓子里发涩:“半夏,怎么了嘛,有什么事你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出主意。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也不好受。” 沈半夏把脸埋进胳膊,心里一直郁结,除了哭不知道还能怎么发泄。 米莉陪在旁边跟她一起哭。 听到她哽咽着说出来的一句话。 “我是真的喜欢他。” 认识沈半夏这么久,米莉第一次看她哭。 沈半夏平常在外人面前时总是一副坚强的样子,从来都不肯让别人看出她的软弱。 可段融轻易地让她的防线坍塌了。 跟段融分手,好像是把她一颗心活生生血淋淋地剜出去了一样。 她心口很疼,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自己好起来。 段融在楼下站着,米莉从单元楼里出来,看见这男人一身颓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傲肆意。 米莉走过去:“半夏在我家,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不用太担心。” 段融跟她道谢。 他很少会说谢谢,为了沈半夏轻易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你不用着急,”米莉说:“我想半夏肯定是有苦衷才会跟你分手的。等她先好好冷静冷静,我再帮你问她。” 段融又一次跟她道谢。 米莉心里不是滋味。 她想起过去的事,告诉段融:“你应该不知道,其实半夏心理状态一直不好。她刚来我们事务所那阵,见了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总会对人笑,好像很开朗的样子。后来有一天,我因为被渣男骗,肚子被搞大,渣男又不肯负责,我就喝了酒爬到了写字楼顶层,打算从那跳下去。” 米莉想到那时的事就可笑。她在情场里纵横多年,那是第一次有了想为一个人去死的傻念头。 “我站到天台往下看,那楼很高,有几百米那么高,只要跳下去一定能死透。结果发现那边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小女孩。 “那天晚上半夏就坐在天台边,两条腿往下搭着晃来晃去。我怀疑她也想往下跳,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因为钱,她没有钱去给父亲治病了。她问我是因为什么,我说是因为情,我被渣男抛弃了。 “半夏就说,我们两个要死的理由太俗了,而且都有办法解决,为了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去死,不值当。她就带着我去了医院,让我把孩子拿掉。我在医院休息那几天,她不知道怎么找到了那个渣男,往那渣男车上还有家里的门上泼油漆。她那人机灵着呢,渣男查了好几天,愣是没查到到底是谁泼的,只能吃了闷亏。” 米莉红着眼睛笑了,笑着笑着又掉眼泪:“半夏过去过得一直都不好,偏偏不让人知道,总给人一种她其实很开朗的假象。可是她跟你在一起后,她没有再假装开心了,她每天的开心都是真的。” 米莉看着段融:“所以你不要放弃她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抓紧她。没有你,她是活不下去的。” 段融低着头,额发快遮到眼睛,浑身散发着又沉又颓的气息。 很久后才开口。 “我不会放弃她。”段融抬起头,望向楼上亮着灯的一个窗口,他知道沈半夏就在那里面:“我会重新把她追回来。” …… 沈半夏在米莉家里住了下来。 米莉已经跟尚柏同居,很少会回来这边。 晚上米莉叫上事务所的人来吃火锅,想让家里热闹点儿。 她拉着沈半夏去逛超市,买了很多食材拿回家。 “等人来了你给我高兴点儿啊,”米莉把食材放在流理台上处理:“你可是半夏欸,是打不死的沈半夏,当年你怎么劝我让我别死的,你忘了?” 到了晚上等人来齐,沈半夏像是没事人一样跟大家说说笑笑。 她一向最会假装开心。 武平知道了沈半夏跟段融分手的消息。 当初严琴去找武平,说想给沈半夏和段融牵线,让武平帮她这个忙。武平只以为严琴会看中沈半夏当儿媳,是因为沈文海的原因,毕竟当初在学校,沈文海帮了严琴很多,是严琴很敬重的学长。 武平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去外面给严琴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问她:“半夏跟段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分手?” “他们分手了?”严琴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莫名笑了声:“她跟他爸的脾气还真是像,都这么烈。” 武平听得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严琴我告诉你,当初我会帮着你撮合半夏和段融,是以为你是真心实意想让半夏过得好一点儿。” “难道我就不是真心实意想让她过得好点儿吗?”严琴说:“可要是她自己不知好歹,我又有什么办法。” 严琴把电话挂了。 武平意识到他被严琴利用了。 他把沈半夏推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沈半夏没有意识到她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她调整了状态,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去,正常地上课,去事务所上班,周末回家看望父亲。 她过着跟过去无异的平凡生活。好像段融对于她来说,真的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如今工作结束,一切回到正途,她依旧是普通平凡的沈半夏,段融依旧是难以攀附的京圈太子爷,两个人之间原本就存在的那条鸿沟如今依旧存在,时间一到,各归各路,各不相干。 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一样,过去半年的生活都只是一场梦。 如今醒来,大梦一场空。 …… 没有了沈半夏的家显得空旷,安静得像个坟墓。 不管往哪儿看,段融都能想起之前沈半夏陪他待在这所房子里,她赤着脚跑去冰箱那边从里面拿冰淇淋,她坐在餐桌前乖巧地吃东西,她跟他窝在沙发里不知疲倦地接吻,外面无声地下着雪。 晚上没办法再睡觉,屋子里还留有她身上的香味,可她已经不见了。 她没有拿走多少东西,所有段融买给她的那些全都留了下来,不管是衣服、首饰、鞋、化妆品一样都没拿,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跟他之间没有任何值得提起和铭记的过往,那些明明就发生在昨天的缠绵已经全都不作数,她轻松一句分手就可以抹去。 段融头疼欲裂,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屋子里的灯。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他毫无睡意,心烦意燥,很想抽支烟。 家里没有烟,他开车去了外面的商店买。 深夜街头,他站在商店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后面几天都很难入睡,只能靠酒精和烟麻痹自己,暂时昏睡一会儿。醒来后天还是没亮,夜长得怎么都过不完。 手机里躺着好几十个未接来电,没有一通是来自沈半夏的。 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段融靠在沙发旁,拿过烟盒从里面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把手机划开,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边的人过去半分钟才接,不耐烦地骂:“你不睡觉别人难道也不睡!” “你是不是知道半夏的事,”段融问:“你,严琴,段向德,沈文海,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电话那边的任中卫沉默下来,过去许久才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沈文海不可能会让你跟他女儿在一起,除非你放弃报仇,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你跟段家不再有一点儿关系。” “你以为我不敢说?” “你可以说,”任中卫咳了几声:“只要你不怕说出来的后果。所有金钱、地位、名利,这些东西你通通都不想要了吗?” “金钱,地位,名利,”段融颇觉荒唐地笑了声:“都他妈算是什么东西。” “段融!”任中卫发了火,不知道是摔了个什么东西,很清晰的砰地一声响:“你难道真的能不顾自己死活吗?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现在这样,眼看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你什么都不管了吗!世界上女人还不有的是,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你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女人确实有的是。”段融把叼着的烟拿下来,在桌上摁灭,烟丝呲得一声化为焦灰:“可沈半夏只有一个。” “我这辈子只要她一个,不是她就不行。” 第86章 珍藏 沈半夏的交替性暴食厌食症复发。 在三天没有吃过东西后, 她买回了很多面包,回到家拆开包装,把囫囵一整个面包强行往嘴里塞, 逼迫自己咽下去。 吃掉三四个面包后,她去了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了一场。 脑子里想到段融跟她说过的。 她的胃不好,吃饭要规律。 跟段融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为了她的三餐操心,不容许她哪怕一次不好好吃饭。 他费了很大功夫, 终于把她的病治好。 如今她把他的苦心全都糟蹋了。 沈半夏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被一通电话吵醒。 严琴请她去一家咖啡馆见面。 里面一早就被清场,没有其他人在。让沈半夏想起严琴第一天找到她,雇她接近段融时,也是在这家咖啡馆里。 长久以来的疑惑如今得到答案。 资本家做事确实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赔本的买卖他们从来不做。 “你父亲肯定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 ”严琴的声音很冷静:“可是半夏,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 有很多地方不是你父亲想的那样。” “那场车祸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沈半夏只问这么一句。严琴没有回答,转而道:“你父亲出事后我在私底下关照过你们, 也帮他联系过医生,不然那种情况下, 你父亲很可能撑不下去。” “我问你车祸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严琴不说话。 沈半夏:“你们差点儿害死我爸,现在又说你私底下有关照他。杀了人再把人好好埋起来, 你觉得就没错了是吗?” “你爸现在还好好的。” “可我妈没了, ”沈半夏眼眶通红:“间接杀人也是杀人,你别以为你是清白的。还有我爸这几年受的苦, 全都是被你们害的。我们现在是没办法跟你们斗, 可时间还长, 我能等下去。” “我说过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严琴说:“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当年的恩怨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件那么久远的事把你一辈子都赔上。” “你们把我家害成了现在这样,这叫跟我没有关系吗?” “半夏,阿姨也知道,我们或许真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这几年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弥补,所以我才会让你跟段融在一起,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嫁给段融,这样你以后的日子就能过得轻松点儿,不会再被你爸拖累了。” 融夏 第98节 “我为什么会被我爸拖累,你难道不清楚吗?”沈半夏觉得可笑:“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擅长矫饰自己,明明做了恶事却还要说你们尽力弥补了。弥补有用吗?” “半夏,你爸爸病了这么久,脑子不清楚,难道你也脑子不清楚吗?就算你不在乎一切,你觉得就凭你爸现在的处境,他能做得了什么?独木难成林,蚍蜉难以撼树,当年的事早就已经过去,他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是报不了仇的。人要学着趋利避害,对于你来说,说服你父亲放下当年的事,安心把你嫁给段融,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天晟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盛况确实要仰赖你父亲,可等你跟段融结婚后,段家的一切不就都是你的了吗?这样来算,你们家也不算吃亏了。” 沈半夏觉得严琴疯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以为给一点儿好处,过去的一切就都能弥补,她就会感恩戴德了吗?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说:“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凭什么要我们息事宁人。你不用再劝我了,没用的。” 严琴收起脸上的笑,良久后说:“你别忘了,你是伪造假身份才成了段融的未婚妻。这件事情一旦昭告天下,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当初是你去找我的,你把事情捅出来,你也别想好过。”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我策划的?”严琴面不改色:“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复杂。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我给你的合同根本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不管你给谁看,都没有用。” 沈半夏事先预想到自己没有能力跟严琴斗。不过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你不用威胁我,”她说:“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不会怕。” 严琴发现这丫头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坚韧。 跟沈文海和陈筠一样,全都固执,不肯听劝,认准什么道理就是什么,不懂屈服。 严琴只能用段融来说服她:“你很喜欢段融吧,是不是从小时候就挺喜欢他的。之前他在附中上学那阵我去看过他几次,放学路上你总会跟他走在一起。你一直都没忘了他,所以后来我带你见他,你宁愿不要雪中送炭的一笔巨款也不肯用假身份骗他,是不是?” 严琴脸上浮起一丝成竹在胸的笑:“你看,我把你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给了你,你其实应该感激我吧。你更要感激我把段融生了下来,而不是当时就掐死他。你这么喜欢段融,忍心放弃他吗?” 沈半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越来越红,到最后积聚成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眼睛始终没有眨过一下。 她可怜自己,也心疼段融。 可她不能跟段融在一起。 她深呼口气,开口:“我是很喜欢他。”下一秒,说:“可我不要他了。” 她站起身,往后退,语气坚定:“我不要他了!” 喊完这一句她跑出了咖啡馆。 沈半夏一个人走在深冷的大街上。 天上飘着雨丝,很小,路上有男生撑起了伞,把女朋友抱在怀里搂着。 沈半夏想起初一那年,段融临走时在一场倾盆大雨里给了她一把伞。后来那把伞一直被她珍藏,不管搬了多少次家,扔了多少东西,那把伞都一直在她身边跟着,她始终没舍得扔。 上次从段融家里离开,她走得急,把伞忘在了那边。想到这件事后心里一阵怅然若失,好像肋骨都被活生生抽去了一根。 她也知道,段融又有什么错,段向德和严琴做的恶不应该波及到他身上。她无条件地信任段融,相信他跟几年前那件事绝对没有半点儿关系。他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做那种事,也不屑做。可越是这么清楚地知道,她就越痛苦,背负起的愧疚感越多。 她把一个天底下最好的人伤害了。 胃在这个时候疼起来,疼得她支撑不住,一个人在深夜街头死死捂着肚子蹲下身,脸埋进膝盖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 二楼小姑娘的房间里放着一把伞,被宝贝地收在衣帽间,段融是第一次看见。 他把伞拿出来,打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的伞,伞面上没有任何标志,不太清楚是哪个牌子。 他把伞放一边,手边搁着崔助理送来的文件,里面写明沈文海几年前的车祸是段向德安排的。段向德原本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沈文海,谁知道沈文海命大,没死成。 而严琴是因为不想让段向德背负上人命官司,才会在这几年里一直关照着沈文海,找了不少医生给他看病。 楼下有人按门铃,段融下楼,门禁视讯里看见严琴那张脸,他按下开门键。 他几天没睡过整觉,头发很久没理,额发快要遮到眼睛。人很颓,随意往沙发里坐着,面前茶几上扔着好几个空了的啤酒罐。 严琴进屋,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下包开始收拾滚落在地上的啤酒罐。 段融冷眼看她:“您装什么呢,多少年没演过慈母了,今天是怎么了?” 严琴把垃圾收进垃圾桶,毫不在意地拿纸巾擦了擦手:“你都知道了?” “我以前只以为你跟段向德也就是稍微无耻了那么一点儿而已,这都正常,哪个商人没干过几件伤天害理的事。”段融在沙发里靠着,胳膊往后搭,头往后仰着,凌厉清晰的下颌骨线条透着冷意:“我还真是低估你们了。” “如果不是我们的无耻,你能过上现在这样挥金如土的生活吗?你恐怕还窝在那个五十平米的小屋里,每天过着落魄的生活。” “所以你就抢了别人的东西,让别人去过落魄的生活?” 严琴并不回答。 段融扭回头:“行。” 他从沙发里起身,走到严琴面前,站定。他个子生得高大,已经远不是被严琴遗弃时那个小小的婴孩,严琴这时候才恍然发觉,她真的错过了段融太多成长的时光。 “你知不知道段盛鸣的腿为什么会断,”段融语气淡然,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亲弟弟,而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是因为你和段向德作恶太多。” 严琴甩手打了他一个巴掌,用的力气极大,毫无收敛。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那是你弟弟!” 段融舔掉嘴角的血,低头哼笑。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依旧毫无波动:“你也知道那是我弟,可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儿子了?是在段盛鸣断了腿的时候,你意识到糟了,段老爷子不只段向德一个儿子,也不只段盛鸣一个孙子,不可能会把天晟交给一个断了腿的后代。所以你想到了我,你说服段向德跟我做亲子鉴定,用我来让段老爷子放心,段向德才顺利接管了天晟。你是用我来保你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严琴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自从把他接回来,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严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这么想的,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芥蒂。 她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儿子。 “你知道段老爷子临终前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什么吗,”段融看着她:“他说他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把我接回家。一个跟我没见过几面没多少感情的老人家都知道跟我说句对不起,你有哪怕一次觉得对不起过我吗。我在学校被人骂野种没妈的孩子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巴不得从来都没有生过我,是不是还想过巴不得我能早点儿死。” 段融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寡淡,他从来都不把悲喜放在脸上。 严琴不知不觉红了眼睛,过去很久,她把情绪忍耐下去:“是,我承认,你跟盛鸣比起来,盛鸣对我来说更重要。” “可是,”她接着说:“这世上最好的一个女孩我已经给你了,不是吗?” 她一字一句地:“我也算对得起你了。” “可你要是没本事留住她,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严琴深吸一口气,眸光重新变得冷:“你把她追回来,所有事就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你依旧能好好跟她在一起。只要我们跟沈家成了一家人,沈文海就不会再追究当年的事了。” 段融发现严琴是个矛盾的恶人。 她的矛盾来源于她的懦弱。她不像段向德,段向德为了利益可以杀人,严琴永远胆小恐惧,做事畏首畏尾。她太想让自己过得好,所以段向德打算去抢别人的研究成果时,严琴没有反对。而她又害怕将来东窗事发,段向德要背上人命官司以命换命,所以她暗中把沈文海救了下来。 她太想息事宁人,所以她把沈半夏推给了段融,抱着一丝侥幸,认为沈文海会为了女儿与段家握手言和。 段融如看绝症病人一般看着严琴:“到现在你还想粉饰太平。” “我不粉饰太平,难道要看着你爸去坐牢,看着天晟毁在我们手里吗?” 严琴拿起包往外走。临出门前,她最后留下一句:“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第87章 雇你 段向德知道了沈文海还活着的事。 他想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解决掉, 被严琴阻止。 严琴一方面是怕东窗事发,另一方面她确实不忍心。当年在大学里,她家里困难到学费都拿不出来, 是沈文海接济了她。因为她长得实在太漂亮,后来又攀上了段向德,学校里很多人看不惯她,明里暗里跟她作对,也是沈文海出面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她一直都记得沈文海对她有恩。 可沈文海威胁到了段向德的安全。 她不能不想办法。 她打算把沈半夏伪造身份这件事宣扬出去, 康芸知道了她的想法, 打电话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康芸觉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严琴:“你忘了沈文海帮过你多少忙吗?你怎么能这么算计他的女儿!” 严琴其实也不忍心,可她没有选择。 康芸挂了电话气得不行,偏偏又无可奈何。 佣人说外面有人来找, 想见见她和康老爷子。 康芸让人去请。 来人是段融。 之前康芸每次见到段融, 都觉得这人身上有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和懒散劲, 从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才半年过去, 段融像是换了个人。 他变得很颓,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一双眼睛里满是疲惫,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一样。 康芸带他去见康宏升。 康宏升在自家庄园里晒太阳。园子里有几个奔跑嬉闹的孩童, 可惜都不是他这一脉的血亲。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康芸,偏偏康芸不能生育, 各种办法都想过了, 也跟丈夫做过试管,可惜都失败, 这也是康芸的前夫为什么一定要跟她离婚的理由。 康家这一脉, 在康宏升这里算是断了。康芸回来后曾经提过, 她打算认沈半夏当个义女,坐实跟段家的这桩联姻。康宏升觉得她是在胡闹,训斥了几句,康芸也就没有再提。 段融从国内跑过来看望康宏升,陪着老爷子喝茶说话。 后面每天都来,日日如此。 康宏升觉得奇怪。段融这人一身傲骨,从来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瞻前顾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卑,会讨好他一个老人家了。 这么过去一周,段融还是会来。他知道康宏升喜欢喝茶,每次来都会带上从各个地方高价买来的茶具和茶叶。 谦卑讨好得不像是段融。 康宏升叹气:“为了个小丫头,你至于吗。” 老爷子把玩着一套青瓷茶具,摇摇头:“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经常会跟我说起你,说你是他最骄傲的一个孙子,脑袋转得快,拎得清,天生就不是池中之物。他每次想起你流落在外头的那些年,就觉得对不起你。把天晟交到你手里,他很放心。” 康宏升把茶具放下:“我看那老家伙其实看走眼了,你啊,根本就是个长了恋爱脑的蠢货。” 段融自嘲地笑笑,不说什么。 “你这么想帮沈半夏,”康宏升说:“先让我看看,你能付出多少?” 段融:“天晟百分之十的股权,我会无条件转让给您。” 这个条件有多诱人,康宏升不会不知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康宏升说:“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一定能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段融不语。 严琴打算把沈半夏的身份昭告天下的前一天,康宏升和康芸归国。 两人归国后,马不停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除了宣布康氏集团在国内的一系列最新计划外,顺带说明了沈半夏作为康芸的义女,康宏升会把公司里的一部分事务交给她。只是沈半夏现在还在上学,一切会等她毕业后再说。 现场记者面面相觑,没太反应过来。 融夏 第99节 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沈半夏不是康芸的亲生女儿,而只是认的一个义女而已。 不过看康家的口风,这个义女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沈半夏被康芸带到现场。 闪光灯不停在闪,康芸亲昵地揽着沈半夏,如介绍亲生女儿那样,落落大方地把她介绍给媒体,并且主动提起,因为沈半夏和段融在相处之后发现两个人性格不是很合,已经在不久前和平分手,段康两家的联姻正式作废。但段康两家往后会继续在多个项目里进行合作,订婚取消不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沈半夏是被康芸突然找来的。 听到了康老爷子对媒体说的话,她才知道康芸是想帮她。 从此之后,她不用再害怕一旦身份曝光会造成的风浪。 康家把她光明正大地介绍了出去。 告诉大众,沈半夏就是沈半夏,她的身份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地方。 虽然不是康芸亲生的,但跟亲生的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是康家金尊玉贵宠着的千金。 严琴看到了这个新闻。 她知道一定是段融搞的鬼。 这么一来,她已经没有任何把柄能威胁沈文海了。 沈文海势必会别无顾虑地追查当年的事,不可能会放过段向德。 严琴去了天晟总部找到段融。 “你是怎么说服康宏升的?”严琴问:“你给了他多少好处?那是个老狐狸,他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 段融昨晚又没有合眼,眼睛里都是血丝。脑子很困,怎么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都是沈半夏跟他提分手的场景。 他坐在椅子里揉了揉眉心,疲惫至极地说:“不管给他多少好处,都是我个人出的,没动用你跟段向德一分钱,你着什么急。” 严琴觉得他疯了。 “我当初就不该把沈半夏送到你身边,”她说:“就因为她,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坐到今天的位置有多不容易你都忘了吗,现在为了一个女孩,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段融眉间有疲色。为了能说服康老爷子,他这几天费尽了心机。 总算一切没有白费,他把沈半夏从泥潭里挖了出来,没有人能再拿她的身份威胁她。 “我当然有我在乎的。”段融的目光一直放在落地窗外,声音很淡:“值得我在乎的只有半夏。” …… 沈半夏只是康芸的义女,这个新闻传出去后并没有引起多大讨论度,大家说过就丢在脑后了。 真正引起讨论的,反倒是段融和沈半夏取消了订婚这件事。 大部分人开始了冷嘲热讽,说豪门没有真正的感情,只有利益。段融果然不是真心喜欢沈半夏,之前对她表示出来的关心都是假的,是利益使然才会假装喜欢她。如今不需要通过联姻达到利益最大化了,两个人就一拍两散各奔东西了。 也有人欢欣鼓舞,庆祝段融重回单身,大家又可以开始做梦了。 沈半夏不去关注网上这些消息。 她每天都过得很恍惚,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希冀生命能快点儿燃尽。 父亲并不让她插手跟段家的恩怨,总是一个人在想办法扳倒段向德。他知道自己力量太小,许多事都是无用功,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有危险。但他除非哪天死了,不然只要活着一天,他就不会跟段向德罢休。 之前段向德能找人安排车祸,现在说不准也会做什么。沈半夏担心父亲安全,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他还好不好。沈文海被问得烦了,让她记得好好读书就行,别再总是操心他一个土埋半截的人。 最近事务所胜诉了几个大案子,老板决定带员工去一个古镇度假。沈半夏并不想去,要回家照顾父亲。方朗嘴快把事情跟沈文海说了,最后沈文海勒令沈半夏必须要去,不能总是这么不合群。 沈半夏只好收拾了东西,跟公司的人一起去了古镇。 那边风景很好,蓝天白云,山清水秀,小镇古朴,诗情画意。老板武平租下了靠湖的一栋别墅式客栈,从楼上能看到不远处一望无际碧色的湖,天空澄澈,飘着大片厚重的云,视野开阔,让人心情都好。 负责看管这边民宿的是一对夫妻,五十多岁年纪,沈半夏觉得很眼熟。 中午吃饭,那对夫妻来送餐。全都是本地的特色菜,又考虑了顾客的口味。 米莉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没看见这里的老板。夫妻两个说老板工作忙,不一定什么时候过来。 等他们走了,米莉神秘兮兮地告诉大家:“我听说这家民宿的老板是个大帅逼,很多妹子就是专门冲着他才来住的。可是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容易碰上,能碰上的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公司里的年轻女生被提起了兴趣,都希望能一睹老板真容。 这次尚柏是跟米莉一起来这边玩,听了她的话后把刚往她碗里放的一块肉给夹了回来,故作生气地自己吃了。米莉哄着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这么容易吃醋啊,我又没说他帅我就喜欢他。” 没多久刚才的夫妻过来,告诉他们刚好今天老板来了,可以来见见他们。 大家全都兴奋起来,尤其是一帮女生。只有沈半夏不是很感兴趣。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天还冷着,男人却穿得很薄,一件黑色t恤,外面只罩了件黑色薄款牛仔外套,裤子也是黑色,脚上踩了双国外某个小众品牌的黑色板鞋。 不像是平时在公司西装革履的样子,现在的他穿得十分休闲,别有一番味道,在场女生全都看直了眼睛。 沈半夏呆了呆,一时来不及收回目光,怔怔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他也发现她,微微侧了点儿头,视线与她相撞。 因为这简单的一眼,沈半夏的心脏麻了下,呼吸蓦地凝滞。无比漫长的几秒过去,她才僵硬着扯回视线,不自然地低下头,手指无措地屈起,嫩白的一张小脸透出紧张的红。 段融没再继续看她,走到武平身边。武平主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笑:“原来是段总,我还奇怪是什么人眼光这么好,能在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有栋民宿。” 段融客套而又疏离地一笑,收回手重新抄进裤子口袋:“不知道来的客人是您,有招呼不周的地方您见谅。” 他侧头,跟刚才那对管家夫妻说:“给这里的客人送几瓶红酒。” 夫妻两个答应着下去了。 沈半夏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对夫妻。在她上初中那阵,段融住的小区里有不少困苦的人家,这对夫妻就是其中一家。可不管夫妻俩过得有多艰难,当看到有人去段融家闹事的时候,他们总会去拦一拦,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钱给那些流氓混子。 如今夫妻两个衣着光鲜,脸上总带着笑,气色也好了很多。在如诗如画的环境里待久了,生活又没有了什么烦恼,人确实会显年轻。 段融到底默默帮助了多少人啊。 沈半夏越想越发现自己仍是喜欢他的,喜欢得病入膏肓,心动的感觉怎么都拦不住。 为什么他偏偏是段向德的儿子。 段融又跟武平客套了几句话,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期间没有再看过沈半夏一眼。 沈半夏也不敢看他。他们就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公司里有几个新来的女职员,并不清楚沈半夏和段融之间的纠葛,激动地凑在一起讨论。 “绝了,世界上还真能有这么好看的人,从他刚才进来开始我的腿就在软,谁懂!” “你们看没看见他刚才笑,妈呀他一笑我命都想给他!” “好可惜没拍张照,我们待会儿去找他合照吧,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米莉掏了掏耳朵,白了那些女生一眼。 她是真不知道这间客栈老板是段融,过来这边度假的计划也并没有跟段融说起过,猜不准段融是故意找过来,还真只是无意中跟沈半夏碰到了面。 如果真是无意,那老天都在帮他们。 米莉就更要帮他们牵这根红线,拿胳膊肘撞了撞半夏,问:“帅不帅?” 沈半夏:“什么帅不帅?” “你男人啊,你刚没看见啊,他也太会打扮了吧,原来他平常不在公司的时候是这种风格啊,帅死了好吗。” 沈半夏下意识说了句:“他披个麻袋都帅。” 说完就开始后悔,都已经分手了,她说这些有什么劲。 米莉听得笑,不怀好意地问:“是不是不穿衣服更帅?” 沈半夏红了耳朵,眼前出现了画面。 她甚至想说是的。 米莉吃吃地笑,看了看那些还在讨论段融的女生,说:“半夏,姐跟你说,像段融这种脸身材性格都没得挑的男人比濒危动物都难找,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以后有的你后悔的时候。” 下午一行人去古镇玩,大家各自跟伙伴到处去逛,米莉抱着尚柏的胳膊不知道跑去了哪儿,武平和饶文姿去了一家茶馆喝茶,只有方朗一个人跟在沈半夏身边。 沈半夏不管看见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情绪低落。方朗带她去了不少民俗小店,又带她去了这边知名的小吃街,她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晚上大家汇合回客栈,远远能看见段融在院子里跟朋友坐着喝酒。 跟他就这么碰面的话有些尴尬,沈半夏放慢脚步,走到方朗身后,妄图让方朗挡住自己。 段融已经看见了她。她低着头,眼睫垂着,想把自己藏起来似的躲在方朗后面。 易石青和高峰也看见了这一幕,再看段融时,瞬间觉得这位爷头上戴了顶绿色的帽子。 武平过来跟段融说了几句话,剩下的员工各自回房间,沈半夏正往前走,听见易石青高声朝她喊:“小半夏!” 沈半夏的脚步顿了顿,后脊僵住,几秒后决定当没听见,继续朝前走。 “怎么还跑呢,快过来,哥哥们有话问你。”这回说话的是高峰。 公司里很多人好奇朝沈半夏看,方朗心里不爽,拉住沈半夏的胳膊:“走。” 他带着女孩往里走,手指紧拽着女孩胳膊。易石青盯了会儿,扭头看已经变了脸色的段融:“不是吧融爷,这你都能忍?” 段融把杯子里的酒喝光,放下,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公司里的人全都被他吸引了视线,屏息凝气看着他,见他迈着两条长腿走到了沈半夏身边,一把抓过她被方朗拽着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沈半夏撞进他怀里,头发从肩头滑下扫到他身上,时隔这么久又一次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凌冽的佛手柑香气,心重重地震,有涟漪一圈圈地散开。 他眼神极冷地看着方朗,声音里带着不爽和威胁:“知道这是谁吗你就敢碰。” 方朗平时也算个硬茬,初高中正热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跟人打过架,但这个时候就是硬生生被段融的气势压了一头,一时间什么话都没敢说,眼睁睁看着他把沈半夏带走了。 足足过去半分钟才追上去,喊:“你把半夏放开!” 段融已经把人拽进了自己屋,砰地一声踢上门,压着女孩亲上去。 这个吻来得极为猝不及防,沈半夏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嘴唇被堵住。 段融刚喝了酒,嘴巴里有很浓郁的酒香,一下下地推送到她舌尖。她愣了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手抬起来推他肩膀。 方朗已经开始在外头敲门:“段融,你让半夏出来!” 沈半夏背贴着门,身体被段融紧紧压着。 段融俯低身体吻她,一只手在她脑袋后垫着,防止她乱动撞到。沈半夏打了他几下,发现根本就没用,只能咬他伸进来的舌头。 这个动作反倒刺激了段融,他吻得更深,呼吸也重,手从她腰后环过,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沈半夏偏不如他意,屈膝顶他,被他一只手按住膝盖往下摁,另只手稍一用力把她抱起来。 融夏 第100节 沈半夏只能扶住他肩膀,两条腿被迫搭在他腰间,靠他的力量支撑住自己。 方朗仍在外面不停拍门。 屋子里的段融一刻不停地吻她,搅得她舌尖开始痛。他从她嘴角慢慢往下亲,头埋进她颈窝咬她细腻柔软的肌肤。 熟悉的痛感和痒意传来,沈半夏缩了缩肩膀,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地瓦解,因为他一个吻就轻易地投降。 她浑身上下都是软的,没有了多少拒绝的力气。 想到这几年家里的变故,她狠了狠心,骂:“段融你混蛋!” 段融从她颈窝里抬头,手捏住她脸,虎口卡着她下巴:“还能更混蛋,你要不要试试?” 他丝毫不管方朗的敲门声,手去扯她毛衣,一边继续吻她。 他的手往上走。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他手心的温度,热又烫,快要把她烫化。 有电流滋滋地冒出来,沈半夏轰地一下开始发热。 唇上传出痛意,更多是被他手上力道搅扰了心神,沈半夏挤出了两滴眼泪。 她最知道怎么对付他,往常每次跟他厮混,她喊疼他不肯停,但看到她哭他就立刻没招了,会变得温柔很多把她抱进怀里哄个不停。 段融果然把手拿了出来,扶着她头,把她脸上眼泪擦掉。 “行了,不碰了,你别哭。” 他像以前那样哄着她。外面方朗的敲门声终于没有了,也不再喊让段融把人交出来,估计是被武平给带走了。 沈半夏想把段融推开:“我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半夏,”段融叫她,声音低醇动听:“我雇你吧。” 沈半夏一怔,不再继续挣扎了。她之前确实受雇于人,所以才会来到段融身边。如今这桩生意已经结束了,不存在了,她不再是被人雇佣的骗子了。 “什么?”她问。 “我雇你,”段融看着她,微染了醉意的眼眸很深,似乎要把她一直看进心底,再也不能忘记:“每天待在我身边。” 第88章 轻点亲 沈半夏当过很多次骗子, 每次都能顺利瞒天过海,只有段融,她来到他身边, 自以为骗过了他,实际上自己的一切早就被他看透,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知道她是个骗子,段融容许她骗。在两个人关系结束的现在,他对她说, 他雇她, 每天待在他身边。 没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就用她的方式把她留在身边。 沈半夏活了十八年,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坦坦荡荡,即使骗人也骗得理直气壮, 行得正坐得直。现在她发现, 她早在不觉中做下了一件这么坏的事, 她简直坏透了。 但她已经不能回头。 她把眼泪逼回去, 说:“不可能。” 她把段融推开,从他身上下去, 伸手拉门。段融握住她的手,把她重新扯进怀里, 紧紧地搂着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我很想你。” 四个字把沈半夏钉在原地。 段融抱她抱得很紧, 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想你想得快死了。” 沈半夏不想哭, 可有时候眼泪不受她的控制。 她也想他想得快死了。 她很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的怀抱, 想念跟他睡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 只要想到以后或许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她就绝望得恨不能没有活过一场。 她贪恋着段融身上的温度, 任他抱了很久。 段融的声音很疲,带了乞求:“别跟我闹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沈半夏想到了父亲的嘱咐。 她不可以跟段融在一起。 只要她跟段融在一起,父亲就会不得不顾念她,就没办法报仇。 “没跟你闹,”她说:“分手就是分手了,不可能重归于好。” 她狠心把段融推开,拉开门,从段融身边头也不回地逃走。 武平正在大厅里训斥方朗。 方朗见她出来,脸上愁容散开,朝她跑过去:“半夏,你没事吧,那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半夏不想说话,跑出去透气。 易石青跟高峰喝得正高,一人拿着一个酒瓶晕晕乎乎地朝她走过来。 “小半夏,你也太狠心了吧,”易石青一张脸猴屁股似的,醉得不轻:“融爷对你那么好你都能把他给甩了?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怎么过的,我就没从他脸上看见过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全他妈在演他很好他一点事都没有。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好,为了让他来度假散散心,我跟高峰都差点儿把他绑起来扔飞机上了。” 高峰在一边帮腔:“到底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非得跟他分手,问他他也不肯说,总不能是他偷吃了吧?这个我可以跟你保证,融爷看上去是长了张不靠谱的渣男脸,但他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跟人乱搞过,也就是遇见你给栽你身上了。” 院子里灯光明亮,银河一般照着,高峰盯着女孩看了会儿,看见她嘴角破了皮的伤口。 刚才跟段融接吻,被他咬伤的。 高峰笑:“得,我是瞎操心了,咱融爷伤心归伤心,倒是一点儿不会委屈自己,该赚的便宜他还是得赚。” 沈半夏摸摸破了的唇角,手指刚碰上去就是一阵刺痛。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段融。 亲她时用的力气很重,眼尾发红,眼睛里除了醉意外还有一些疲态和萎靡。 她在外面又待了会儿,跟易石青和高峰一起喝酒,听他们说了不少段融这段时间的情况。他们想让她心疼段融,添油加醋地说段融过得有多么多么惨,每天有多郁闷,又故意让她有危机感,说都有谁谁谁跟谁谁在趁虚而入,每天排着队堵公司门口等着给段融送温暖。 沈半夏只是一杯杯地喝酒,喝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眼里蕴了层湿潮醉意,眼睫毛长长卷卷,微风把她肩上披着的长发吹动,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那双圆滚滚极有灵气的眼睛简直勾死人。 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说的就是她。 易石青和高峰看直了眼睛,这姑娘确实好看得过火,关键是好看得没有一点儿攻击性,每个见了她的男人都只想把她好好地保护起来。 怪不得能把段融吃得死死的。 “谁让她喝酒的。” 段融冷不丁出现,把沈半夏手里的酒杯拿走,去看那俩货时他们的眼神仍旧挂在沈半夏身上,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段融的占有欲噌地一下被激出来。 “是不是皮痒!”段融朝易石青坐的椅子上踹了脚,警告地看一眼,下巴朝别墅那边一扬:“滚回去。” 易石青和高峰赶紧遛。 沈半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跑,抬起头看。 女孩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表情迷蒙。 段融瞟了眼桌上空了的几个酒瓶,把她从椅子里抱出来:“回去睡觉。” 沈半夏不肯走,推他,仍旧赖在椅子里,不知道在耍什么脾气,脚上的拖鞋甩掉,白嫩细软的两只小脚丫踩在草坪上,往上看,两条小腿细瘦笔直,皮肤很白。 段融在她身边半跪下来,与她视线齐平,语气放软:“听话,回去睡觉。” 事务所里新来的几个女员工躲在一边朝这里看。段融这人看上去冷冷的,拽又痞,不好接近,但是在沈半夏面前时却能变得很温柔,目光里满是怜惜。 女生们有些吃味,沈半夏平时为人低调,朋友不多,从来不爱出风头,没想到其实是个有手段的,段融这种男人都能钓到手,简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院子里,沈半夏两手撑着椅子边沿,在酒意驱使下朝段融靠近了些,水润润的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控诉:“你把我嘴巴咬破了。” 段融往她红肿的嘴角看,目光微动,伸手捏住她下巴:“嗯,我的错。” 他凑近,在她唇上挨了挨,力度很轻,羽毛一般:“以后轻点儿亲你。” 小姑娘没躲,酒精让她脑袋迟钝昏沉,但或许更重要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排斥段融的接触,不管他要亲她哪里,她都愿意。 清醒的时候她从来不敢这么想。 两人唇角相碰,慢慢分开,沈半夏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借着灯光看他。他还是那样好看,五官深邃,鼻子又高又挺,每次跟他接吻两人的鼻子都要打架。 身体里泛出一股异样,她发现自己很渴望他,借着酒精的作用手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段融扶住她脸,极尽温柔地亲吻她。 两人舌头相碰的那一刻,沈半夏身上涌起一股电流,酥酥的麻麻的,让她上瘾。 两人在夜色下接了个漫长的吻,嘴巴一张一合互相吮吸着彼此,怎么都解不了身上的渴。 段融的呼吸很沉,一边亲她一边哑声跟她说情话:“宝宝,我很想你。” 他噙着她的唇角轻啄:“我知道你也想我。” 沈半夏哼唧了一声,好像是在附和他的话。 不知道到底过去多久,沈半夏唇角的伤口被他碰到,痛意让她清醒了些。 她在做什么。 都已经分手了,怎么还能跟他做这种事。 而且刚才是她主动去搂他的。 她受了惊吓一样跟段融分开,手从他肩膀上拿走。 红着脸看他两秒,起身跑走了。 段融在后面跟着,在她脚步趔趄时伸手想扶她,被她打开。 沈半夏爬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把段融关在门外。 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很多,下了楼,餐厅里坐着武平和手底下一帮小员工。 旁边还有段融,他恢复了些吊儿郎当散漫慵懒的样子,背往后靠,胳膊搭在椅背上,大喇喇翘着二郎腿,拽得二五八万,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武平说话。 武平比段融年长许多,换了别的后辈敢这副样子跟他说话,依他的暴脾气早就怒而离席了,偏段融让人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他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再合理不过。 不过更可能的解释是武平惹不起段家,更惹不起段家这位无法无天连段向德都要避其锋芒的太子爷。 饶文姿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武平拿了份早餐给人送过去。有大咧咧的女生立刻占下了武平空出来的位置,自来熟地跟段融说起话:“我之前来过这边,都没机会见到你,还好这次没有白跑一趟。” 融夏 第101节 段融不搭话,难追得不行。 那女生并不气馁,再接再厉:“段融哥哥,我帮你煎个鸡蛋吧,你喜欢吃双面的还是单面?” 段融这时候才把目光从手机移到她脸上,也看见了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模样有些呆愣的沈半夏。 按小姑娘以前的脾气,醋倒是很能吃。段融直直看她,下巴抬了抬,话是对那女生说:“都行。” 田樱喜滋滋跑过去煎蛋,仔细看能看见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她今天穿得清爽,不是很热的天气里穿吊带超短裙,领口开得很低,一对傲人的胸脯快要蹦出来。个子高高瘦瘦,身材很辣,高峰已经盯很久了,知道段融其实对她没兴趣,走过去跟她攀谈起来,但她不是很热情,眼里只看得见段融一个。 沈半夏心口发涩,没让自己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打算离开。 方朗走到她身边:“半夏,你也还没吃饭吧,我让这里的阿姨准备了你喜欢的早餐,过来一起吃。” 他带着沈半夏在餐桌边坐下,两人对面就是段融。 沈半夏低着头,段融堂而皇之地看她。方朗怎么瞧怎么觉得不舒服,把热腾腾的灌汤小笼拿来,勺子递到沈半夏手里:“小心烫。” 沈半夏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可是有别人的时候,她会让自己尽力多吃点儿东西,不要被谁看出端倪。 大家就以为她没事。 只有段融发现她每一口都吃得很艰难。 段融就那么一直看她。田樱端着煎蛋过来,这么会儿工夫她把一颗煎蛋做成了标准的心形。 米莉路过看到,无言翻了个白眼,在沈半夏另一边坐下,拿了筷子吃灌汤包。刚好尚柏给她送了份煎蛋,她瞟了眼,阴阳怪气地说:“舔你都不会舔,端回去重做,怎么骚怎么来。” 田樱忙着看段融,过去几秒才意识到米莉是在内涵她,气得脸都紫了。 生生忍下去,她自顾自跟段融聊天:“为什么这间客栈没有起名字啊,这样大家想安利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欸。” 声音嗲得让米莉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白眼翻到天上去。 沈半夏依旧事不关己地吃早餐,拿了汤匙安静地喝粥。段融仍是看她,漫不经心跟人聊:“你起个。” 田樱笑,还真正儿八经地想起名字来:“这边紧挨着碧湖,再远处是山,叫山水客栈怎么样?” 段融抄着胳膊,难得好脾气地点头:“还不错。” 田樱脸都要笑烂。 一顿饭吃得让人恶心,米莉踢了下沈半夏的凳子,用眼神给她传递:“你还不去撕烂那贱人的嘴?” 沈半夏心里一直压着火,田樱笑得越欢畅她心里就越堵得慌。她不想跟田樱计较,只想跳过去狠狠把段融打一顿。 但她脸上依旧平静,一副关我屁事的淡定样子。她越淡定段融就越恼火,看她跟方朗一起坐着吃饭心里更恼火,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没再听田樱那女人聒噪,起身去了外面抽烟。 田樱看看凉透了的,完全没被人碰过的煎蛋,心里发凉。 段融之前已经成功戒烟,沈半夏走后他又捡了起来。他抽烟很挑剔,大多数时候只抽富春山居,这牌子的烟口味极正,顺滑柔和,一根下去他心里的燥意少了些,摸出烟盒拿出第二根叼在嘴里。 机匣拨开,按了几次都没火。他顺手一抛,打火机呈抛物线型被扔进一边垃圾桶。 段融咬着烟打算进屋找新的打火机,田樱出现在他身边,摁亮打火机往他那边送。 沈半夏从外面经过,透过落地窗看见他略低了点儿头,香烟燃起一点儿猩红色的火星,他抽了口,口中吐出青白色烟雾。 田樱站他身边跟他说着什么,他往前趴,胳膊支在栏杆上,修长骨感的指间夹着烟。头低着,蓬松的额发松松遮到眉,阳光撒下来,他深棕色的发被笼出一层绒绒的金光。 田樱眼馋地朝他靠,他听得兴致缺缺,突然起身把烟咬在齿间,手抄进裤子口袋转身。 侧头往里看时,猝然跟沈半夏目光相撞。 沈半夏慌乱了一瞬,低下头走开。 今天武平打算带大家去游湖,到了那发现段融把这里包了下来,苍茫碧湖上只剩了一艘豪华游船。 易石青和高峰早就等得着急,看见人来忙招呼:“武总,快过来快过来,要开船了。” 武平带着大家上了游船。游船有五层,每层娱乐设施都不一样。湖上一眼望不到边,海一样辽阔,又比海要宁静淡然,让人心情放松。 米莉跟尚柏在外面拍照,方朗拉着沈半夏也要去,沈半夏没什么兴趣,只是在一边看他们。 身后走过来一人,那人手抄口袋,头发被风吹得微乱,有种随性慵懒的俊朗。经过她身边时停了停,朝她躬身,在她耳朵边说:“你要是再敢跟方朗走那么近,我让他从事务所滚出去。” 沈半夏愕然看他,段融已经直起身,用下巴颏对着她:“不信你试试。” 说完走开。沈半夏叫住他:“那你呢。” 段融停步,侧过身看她。沈半夏直视他,眼神倔强:“你跟田樱眉来眼去的,有什么资格管我。” 段融哼笑:“眉来眼去?” 朝她这边走过来,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握住她嫩白的一截后颈,拇指摁着她耳朵,硬生生把她脸抬起来,目光在她脸上扫,每到一处地方都带着温度,灼得她脸上发烫。 段融低了点儿头,唇与她相隔一指之间:“我跟你才叫眉来眼去,知道吗?” 说完松开她,转身离开。 他一走了之,沈半夏一颗心跳得快撞出来,热得起了阵高烧,缺氧的感觉袭来,呼吸紧促,胸口一起一伏。 她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委屈地骂:“混蛋!” 为什么总要这么撩拨她。 明知道她根本禁不住他的诱惑。 差不多中午下船,一行人回了客栈。客栈门口来了几名工人,两人踩着梯子在挂招牌。 田樱一喜,问在忙碌的一位工人:“是不是在挂客栈名儿?” 那工人说了个是,田樱期待地仰头看罩了层红布的招牌,骄傲地跟同伴说:“山水客栈,我起的名儿,等会揭牌的时候你等着看。” 工人忙完,过去跟段融说了几句什么。段融听完,回了句什么。等工人们离开,易石青说要好好搞个盛大的揭牌仪式,段融置若罔闻,直接走过去,拉着垂下的长绳往下一扯。 牌匾上蒙着的布落下,坐落于山水间,世外桃源般的一栋别墅在这个时候有了名字。 所有人都仰头看。 易石青和高峰要看看段融能给客栈起什么好名儿,田樱一脸期待地抱着闺蜜的胳膊,米莉在一边给她甩白眼,决定如果那俩字真的是山水那她就上去踹段融一脚。 沈半夏也仰头看。 下一秒,看到木质招牌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融夏。 第89章 十万 看到那两个字, 一群人脸上神色各异。田樱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米莉乐呵呵地偷笑,武平看了不远处插兜站着的段融一眼, 也笑。 现在年轻人谈个恋爱还真是复杂,明明俩人爱得死去活来,偏偏就是不肯好好在一起。 沈半夏浑身都麻了一遍,脸已经烫得不行了,心口也烫, 里面好像被注入了一汪淙淙流淌的温泉, 热得她要冒汗。 公司里越来越多人朝她看,满眼艳羡。米莉走过来撞了下她胳膊:“我就知道我这妹夫靠得住,你赶紧跟他和好,别逼我按头啊。” 沈半夏没听, 装成不懂那名字是什么意思, 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朝前走, 与段融擦肩而过。 风吹过来, 扬起她头发轻扫在男人手臂。 回了房间,她脸仍然是烫的, 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抱着被子翻了翻身。 段融这个男人让她根本招架不住,心里被他搞得很痒。 这件事发生以后, 没有女生再不自量力骚扰过段融。 晚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 高峰跟田樱挤到了一起,几句花言巧语后把人骗到了手。田樱最后不甘地看了眼段融, 知道自己反正也是没戏了, 咬着牙跟高峰回房间。 米莉也早早地跟尚柏去过夜生活, 武平陪着饶文姿进屋休息。 院子里最后只剩了段融,沈半夏,易石青和方朗几个人。沈半夏原本也要走,被易石青按回椅子里。 易石青硬是把方朗拉走,留段融和沈半夏两个留在这里。 段融把烤熟的食物往盘子里放,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搁在沈半夏面前桌上。盘子里全是她爱吃的,段融把她的口味掌握得一清二楚,她再不想理他,看见这些吃的都得动一动心。 段融在她旁边坐下,他没再抽烟,身上有清清爽爽的佛手柑香气,是她熟悉的味道。 “把这些吃了,”他说:“刚才你没吃东西。” “用不着你管。” 她说着不太好听的话,却让段融听得无比舒坦。她肯跟他说话总比不理他要好,小姑娘嗓音软软的,生起气来也甜,骂人像在跟人撒娇。 段融朝她这边转,一条腿伸出去,把她的椅子往自己这边勾,轻而易举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烤串放她面前:“吃了,你胃不好,吃饭要规律。” 明明是关心人的话,偏偏就透着一股霸道。沈半夏知道他这人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没辙地捡了串烤得金黄金黄的玉米慢吞吞地吃。 段融就在一边看她。她吃饭总是很慢,每次跟人出去,别人把饭吃光的时候她连一半都还没吃完,搞得她不好意思让人等,匆匆放下筷子跟人一起走。 只有段融,好像很喜欢看她吃饭一样,每次都耐心地看着她,从来没有过一点儿不耐烦。 沈半夏被盯得不好意思,缓缓抬起头。在跟他目光相撞的第一秒就不行了,赶紧垂下眼眸,假装无事地大口啃玉米。 段融低下头舔着嘴角笑。 自两人分手后他第一次觉得舒心,漂亮温软的小姑娘就在他身边坐着,没人敢来跟他抢。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必须要她陪着。 沈半夏把盘子里的食物一个不剩全都吃完,突然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她赶紧把嘴巴捂住,耳朵倏地红了,接下去又开始打第二个嗝,第三个…… 段融更愉悦地笑,倒了杯温水给她。她喝下去,终于不再打该死的嗝,但还是很气,抱怨地瞪了段融一眼,起身就走。 段融在她身后跟着,低了点儿身凑在她右耳边说话:“没事儿,你打嗝也可爱。” 沈半夏心尖麻得不行,知道自己在他攻势下撑不过三秒,捂住耳朵不愿意听。 段融拉她回来,把她唇角一点儿油渍擦掉,随意地问起:“那把伞是谁送的?” 沈半夏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藏起来忘了拿走的那把伞。” 沈半夏发怔,眼珠动了动。两个人毕竟已经分手,又是无比尴尬的关系,她不能再说些有的没的牵绊住他。 “就是把普通的伞而已。” “那我扔了?” “你别扔,”沈半夏有点儿急,为了把破伞破天荒放软了语气:“你还我吧。” 融夏 第102节 “我给你买把新的。” “不要,我就要那一把。” 段融啧了声,看她一会儿,说:“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就还。” 还是第一次听他谈条件,之前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无条件地答应,把她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分手后她绝情地把他所有联系方式全都拉黑,后来接到过几次陌生电话,接通后对方也不说话,她知道是他。 “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她想,段融总不至于会把她的东西扔了,放在他那边也好,反正本来就是他的。 她低下头走了。 路上碰到了易石青,易石青把她叫过去。 易石青探头看看院子里的段融,确定他不会来,说:“半夏,算我求你了,你跟融爷和好吧,你走以后他就没好好过过一天。他本来都因为你成功把烟戒了,现在又捡了起来,而且抽得比以前还凶。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兄弟们不管怎么劝,他都不肯回屋去睡觉,他说他睡不着。不管他身体再怎么好,这么熬下去迟早也会熬出病来的。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行吗?” 这次见到段融,沈半夏发现他眸光里有疲态。 不管他怎么装作若无其事,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段融了。 沈半夏不想看他这样。 就算是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她也要他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沈半夏回到院子里,走到段融身边。 段融坐在椅子里,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她。 他起身,站到她面前,眸子里的疲色被掩下,换上伪装出的笑意:“要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段融,”沈半夏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用正常的语气开口,不要泄露出哭腔:“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段融沉默下来。 沈半夏看着他:“可不可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让自己生病。” “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他说:“你做不到,怎么让我做到。”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天气开始转暖,空气里满是树叶抽芽的香气,院子里亮着无数盏灯,装饰得彷如星河一般。 一直过去很久,段融放低所有姿态,卑微地说了一句:“不要分手,好不好?” 从来没有见他这么卑微过,他原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成竹在胸。 可沈半夏把他的所有傲骨全都拔去了。 有时候沈半夏会想,如果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他,他是不是能过得更好点儿。 她把一个那么骄傲的人给毁了。 她很想扑进他怀里,跟他说好,不要分手了。 她又怎么想跟他分手。 但这该死的人生永远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的,身体里每一处都在疼,表面完好,但是内里早长出了腐肉,呼吸都觉得疼。 段融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过了会儿说:“我知道沈伯父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会把所有事情解决,会还你们家一个公道。”顿了顿,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我不能接受你跟我分手,一天都不行。如果你相信我,你就等我一段时间,行吗?” 沈半夏怔怔看他,一直到被他眼里的痛意灼伤。 她不忍心再看,背转过身,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告诉他:“我以后,每天都会好好的,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会很健康地活着。” 她忍下喉咙里的涩意,临走时补充:“你也要健健康康的,一定不可以生病,不然,我会讨厌你的。” …… 易石青很早起床,下楼去院子里看,昨天晚上的烧烤架已经被人收走了。 他跑到段融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没人来开门。易石青继续敲,一边敲一边喊:“融爷,在不在啊融爷。” 过了一会儿里头有人来开门。 段融刚起床,还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有些乱。 他不耐烦地拨了把凌乱的额发:“这才几点,你叫魂呢?” 易石青见他銥嬅还真在,放了心:“是有点儿早,你继续睡吧,睡够了睡饱了再起来啊。” 段融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高峰从楼上下来,易石青叫他过来,指了指段融的房门:“融爷总算好好睡一觉了。小半夏的话还真是管用,咱兄弟们想了多少招,就差没给他灌安眠药了,全不管用。昨天晚上小半夏就找他说了几句话,他就能睡得着了。” 高峰啧了声:“我以前是真没发现,咱融爷原来长了个恋爱脑,为了个女生能要死要活。” “融爷平时对我们两个可不薄,生意场上多少次遇到问题,都是他替我们解决的,”易石青说:“既然他这么喜欢半夏,那咱就多帮帮他,能撮合就撮合。” 高峰认同地点点头。 假期结束,一帮人回京。 真正离开的时候沈半夏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这边,尤其是用她和段融的名字命名的客栈。 最重要的,回去以后,不能再像在这里一样天天看见他了。 要重新去过没有他的生活了。 飞机起飞,沈半夏扭头看窗外。 没过多久,有空姐带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空姐说:“这位老先生身体不好,说他乘坐的头等舱有些憋闷,想跟您换一个位置,您看可以吗?” 沈半夏第一次听说头等舱的客人觉得头等舱空气不好。 老人家一直用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沈半夏没有多想,从位置里起身:“好,可以。” 空姐带着她去了头等舱。 这边是超豪华的双人间,只有两个相对着的位置,中间放着餐桌,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和红酒。 空姐请她入座后就离开,替客人把门关上。 易石青和高峰站在外头,互相交换了个得意的眼神。 沈半夏对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慵懒地在皮椅里窝着,两条胳膊张开往后搭,脸上盖了本杂志,穿了一身黑。 即使只是坐着,都能看得出他个子很高。 沈半夏一眼就认出了他,明白了空姐为什么要请她过来。 只是都已经过去几分钟,段融依旧仰靠在沙发里睡觉,没有意识到她在。 所以应该不是他的手笔。 沈半夏就也靠在沙发里,两只眼睛睁着,一眼不舍得眨地看他。 只这么简简单单地看着他都好。 就是好想把他脸上的杂志拿掉。 沈半夏手痒,又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已经睡熟了,大着胆子悄悄过去,停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去拿他脸上盖着的杂志。 拿掉后的两秒后,段融睁开了眼睛,一眼把她逮个正着。 沈半夏无比尴尬,丢了杂志想跑回去。 段融攥住她胳膊,把她拉到身边坐着。 他恍了恍神,开口时还有些困意:“你怎么来了?” “我……应该是你那些好兄弟安排的。” 她脸红得不行,段融笑,无比自然地搂着她:“嗯,那就待着吧。” 他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总觉得困,头往后一仰,眼睛又闭上:“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他语气自然得好像两个人还在恋爱中一样。 沈半夏看了看他握在她肩膀上的手,起身要走:“不用了,什么也不想吃。” “半夏,”段融仍闭着眼睛,声音里带了股无可奈何的乞求:“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 沈半夏怔忡下来。 段融以为她不够喜欢他,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跟他分手。不管他说多少次让她信任他,他会把一切的事情解决,她还是不肯回头。 而完全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喜欢他喜欢得病入膏肓。 她在七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很喜欢他。 把他当成心底的光,藏了很多年,没有一天忘记过。 他全都不知道。 两个人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她也没有必要告诉他,她暗恋了他很多年这件事了。 她默默坐回对面的位置,剩下的几个小时里,没有再跟他说过话。 下了飞机,两人各奔东西。 不知道再跟他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 段融回京后变得很忙,太多事要处理,稍不留神就会被段向德发现端倪,他必须要及早把所有事情解决。 他抽烟抽得很凶,可即使尼古丁那种有害物质也无法让他稍微舒心,生活依旧糟糕透顶,没有沈半夏的家像座坟墓,总有一天能把他埋葬下去。 晚上在一场商业晚宴里看见了刚从国外回来的范洪博。 一回国就听说了段融跟沈半夏分手的消息,范洪博高兴得不行。今天刚好碰见了段融,他不能放过这个奚落段融的好机会,端着一杯酒过来。 “段总,好久不见。”范洪博笑着。 段融往后靠椅背上,胳膊搭着,嘴里叼着根烟。看见他,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摁亮打火机侧低头把烟点燃。 范洪博尴尬地咳了声,笑笑:“段总,之前的事都是误会,那些打手真不是我找的,他们全是在胡说,您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您作对啊。” 段融吐出口烟,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更没兴趣跟人废话:“有屁就放。” 融夏 第103节 “段总,我还真有件事要跟您说,”范洪博一脸卑躬屈膝的样儿:“段总在附中读过书吧,我中学也是在那念的,低您几届,您上高三的时候我刚升初一。” 段融这时候才抬起眼皮看他,要听他会说什么。 “您当时在学校多有名儿啊,基本就没人不认识您,尤其是那些小姑娘,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你班里看你,后来你转学,那帮女的难过得跟天塌了似的。” 段融依旧没说什么,右臂搭着,夹着烟的手指修长骨感,食指抬起弹了弹烟灰,灰烬簌簌落下。 在他白衬衫袖口是一枚火焰状的袖扣,范洪博多看了眼,有传闻说段融最近偏爱这枚袖扣,袖扣廉价,并不是很符合他的身份,可他不管去哪儿都戴着,宝贝得不行。 范洪博移回目光,看出段融已经没有了多少耐性,赶紧把话题扯到一个人身上:“我还记得你那时跟一个小女孩走挺近的,那女孩年纪很小,人长得也瘦,特单薄一人儿,好像来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跑了似的。” 段融果然被引起注意,抬眸,眼中不再是无关紧要的冷:“你想说什么?” “那女孩跟你还真的挺有缘的,过去那么多年都能重新碰上。”范洪博说:“其实她就是沈半夏,你高三那年见过的总戴着口罩的女孩,是半夏。” 段融脸上没有出现什么波动。范洪博想了想,笑:“您已经知道了?看来是我瞎操心了,您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总不至于是吃干饭的,肯定早把她底细给摸清楚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儿您应该不知道,”范洪博故意顿了顿,过去几秒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沈半夏那丫头,她从初一那年开始就在喜欢你了。” 这次他终于从段融表情里窥探到一丝明显的波动。这就好,这就证明他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的的确确长出了软肋,软肋是沈半夏。 只要有软肋,范洪博就总有办法对付他。 “我可没有在胡说啊,我是有证据的。段总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您舅舅欠了不少钱,就总有人来找你麻烦,威胁要砍了你一条胳膊来抵债。后来有人偷偷给了你十万块钱,把那笔债给抵了。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以为那钱是万珂给你的,其实您被骗了,万珂是捡了漏。” 范洪博往前凑了凑:“那个给了你钱,把你救下来的人,不是万珂,而是沈半夏。” 段融脸上表情剧震,夹着烟的手指被烟蒂烫到都没有感觉。 范洪博继续说。 “是沈半夏舍不得看你被人打,她就从家里偷了钱。” “第二天她没来上课,我特地去问过,听她家邻居说,好像是她偷了家里的钱,她爸妈很生气,要让她在家里好好反省。” “后来她再去学校,露出来的胳膊上有条伤。我想她肯定是在家里挨了打,也是,那可是十万块啊,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敢偷那么多钱,又不说偷的钱弄去哪儿了,就算家长再怎么溺爱孩子,遇到这种事也肯定是不能忍的。” “而且她还因为怕你有压力急着还钱,不肯告诉你钱是谁给的。你想想,她如果不是真喜欢你的话,会为了你做这种事吗?” “你也别觉得她那时候年纪小,就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喜欢这玩意儿那就是一感觉,很复杂吗?难道说因为她年纪小,她的喜欢就不作数了吗?没有这个道理吧。” “后来你再遇见她,她跟你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察觉出什么来了?” 范洪博一口气说了很多,他满意地欣赏段融已经彻底僵滞下来的表情和眼尾泛起的异色。 范洪博觉得痛快。段融现在肯定很后悔吧,后悔他错过了那么好的女孩。 段融越后悔越遗憾,范洪博就越幸灾乐祸。 范洪博窃喜着,不紧不慢地给自己也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把剩下的话说完:“有句话挺俗的,但我觉得很适合她。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那傻丫头,她暗恋了你七年。” “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注】“喜欢这种东西,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该句出自网络。 男女主知道分手的原因,也知道现在还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所以他们不是没长嘴,而是说再多都没有用,段融会用行动解决一切。 我确实喜欢不明不白的拉扯感,喜欢明明爱得要死偏偏你来我往地推拉。皆大欢喜开开心心恋爱结婚那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太过于平淡的发展我会很快失去兴趣,会写得很没劲。 我不能做到满足所有人的品味,各花入各眼。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在埋线,现在是到收线的时候,我会按照原定大纲把故事往下写。 距离故事结束不远了,所有事情都会得到妥善解决。番外会多写点儿两个人的甜蜜番,大家不用担心没怎么甜就完结了,番外里都会是糖。 第90章 彻夜 几年过去, 附中变化不多,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高中部与初中部仅仅一墙之隔,从高三年级所在的楼层窗口往外望, 能看到初中部操场上奔跑着很多个子小小的少年少女。 段融至今仍记得,昏昏欲睡的一节语文课上,他无意中朝窗外看的时候,看见了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个男生猛地推了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 女孩朝前摔, 腿上被磕破了, 她没有哭,只是看了那男生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淡定地回到队伍里。 女孩子还太小, 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远远地看都能看出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脸上戴着口罩, 整整一节体育课下来, 即使她跑得满脸是汗,也始终没有把口罩摘下来。 放学的时候又看见了她, 她还是在被班里的男孩们欺负,被人骂“丑八怪”。各种侮辱性的词落在她身上, 她只是背着书包低着头往前走,一双眼睛湖水般清澈透明, 带了天生的静。眼型很圆又大, 睫毛蝴蝶翅膀般浓密卷翘,只看眼睛能看得出她是个多有灵气的漂亮姑娘。 段融朝她过去, 赶走了那些欺负她的男生。她抬头朝他看, 女孩子是真的还太小, 个子还不到他肩膀,身体瘦弱单薄,让人怀疑她能不能在风里站太久。 后来因为他发现小姑娘的家跟他家同路,无非多走一条街而已,他开始顺道送她,早上会等她一起去学校。两个人交流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他问什么,她点头或摇头。 她不爱说话,像是一个哑巴,应该是在学校被霸凌的经历让她对这个世界失望。 段融站在两人经常走过的那条路口,在这个时候终于想了起来,沈半夏藏起来的那把黑色的伞,是在两人分别的时候,他送给她的。 一把普普通通的伞,被她当成宝贝一样珍藏了这么久。 喉咙里滚过一阵压制不住的苦意,他艰难咽下去。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他拿起来,放在耳边听。 班律师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段融,我在西山这边的佛寺,住持留了罐好茶给咱们,你快过来吧。” 段融挂了电话,抬头,往寂静无人的街道又看了眼。 恍惚能看到十一岁的小女孩站在十八岁的他身边,拿出口袋里新买的几块糖,掂着脚努力伸长胳膊要递给他。当他把糖收下后,她漂亮的眼睛会笑得弯一弯。 之前以为自己已经对她够好。 现在才知道,其实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 佛寺里一片青葱,班兴昌茶都已经喝过两轮,段融才好不容易姗姗来迟。 “以前每次住持请你来喝茶,你跑得比谁都快,今天这是怎么了。”班兴昌问。 段融并不说什么,往椅子里一坐,背往后靠。住持过来给他倒茶,之前他都会跟住持攀谈几句,今天却一句话都不说,茶泡好了也不喝,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太平猴魁。 班兴昌看得稀奇:“怎么了,一副魂被勾了的样子,为了半夏那小丫头?其实你也不用太着急,等事情圆满解决了,她会原谅你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太危险了,会有人盯上她的。” “我当年不该回段家。”他突然说。 班兴昌一怔:“你说什么呢,不回段家你想干什么?还住你那破出租房里,每天等着人来讨债啊?” “我就算走,也该好好告诉她,起码要给她留个电话。”段融往前弓身,头低着,气息往下沉:“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走,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更不该没过多久就把她忘了。” 班兴昌彻底听糊涂:“你到底说什么呢,她是谁?你把谁留下了?” 段融什么也没再说,额发下一双眸子又黑又沉,情绪晦涩不明。 一边的住持笑笑:“寺院北边有间祈愿殿,施主要是心不静可以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有收获。” 段融还真去了。之前他好几次经过祈愿殿,从来没有进去过。许愿这种事都是人给自己找的一种精神慰藉,错误地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鬼神上,而这世上真正能心想事成的又有几个。 他第一次来佛殿里看,殿里墙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木质檀香许愿牌,牌面上画着各人名字或记号。 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手插口袋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脑中闪过一张许愿牌上的记号。他转回身,站在一面墙边看。 密密麻麻的满墙许愿牌,其中一块牌子上被人画了株三瓣草的图案。 因为沈半夏的关系,他对这种植物很了解。 半夏草,成熟后可入药。 他把牌子取下来,手指在三瓣草的图案上摩挲了下。 翻过来,许愿牌上的一列字映入他眼帘。 段融爱沈半夏。 …… 那天佛寺里廖无人声,静得像裹着一个秘密。 少女拿毛笔蘸了墨,虔诚地、认认真真地写: 段融爱沈半夏。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 ——段融爱沈半夏。 …… 段融从附中转学后,沈半夏想过,或许自己对他只是一时兴起,随着时间越长,她对他的感情就越淡,直至就算想起他,心也会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不会因为再也不能见到他,世界就一直灰蒙蒙一片,头顶压着大团大团的乌云,空气稀薄,喘不过气来。 总不至于一直这样想念他吧,总有一天能忘了他吧。 她这样想着,想着,一直从十一岁,到了终于迈入成人大门的十八岁。她发现书上的句子在骗人,原来时间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治愈师,她已经花了七年,可想起他的时候心依旧会动,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疼。 两人在一个城市,可她从不敢去见他,因为两人已然悬殊的身份,因为她常听到有关于他和万珂的花边新闻,新闻里说他爱万珂,痴迷般的爱,两人的爱情故事收集起来能写一本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这本小说过程虽然多坎坷,但一定会以圆满来收尾。 而沈半夏不过是他记忆里早就没有印象的小孩,就算她跑到他面前把两人的过去仔仔细细地说一遍,他应该也只会皱起眉头,满脸不解地看着她,回:“抱歉,我不记得了。” 因为真的,不值一提,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 所以沈半夏从来不敢想:或许我可以试试。 她完全没有这个勇气,也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得偿所愿。 只有在无望的暗恋里,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地想念下去,然后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除了他之外看谁都觉索然。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并不是幸运的人,得不到最想要的,别人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幸福,而她头顶笼罩着的始终只有那块散不尽的乌云。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直到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见到了段融。 那天没有人给她过生日,她没有吃蛋糕。 可她收到了一份最好的成人礼。 她心怀感激,知道了原来过去所有的倒霉,都是为了给她积攒一份十八岁的幸运。 但唾手可得的礼物被她扔掉了。 她没有办法,不得不扔。到底还是差了点儿幸运,顺利这两个字就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字典里。 融夏 第104节 上完学校的课,她跑去事务所加班,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电梯坏了,显示正在维修中。她住九楼,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声控灯一层层地亮。外面下起了雨,雨势很大,手机里收到防汛办的提示,今日夜间有大到暴雨,请市民合理出行。 她爬到九层,灯亮起来,她抬头,看到楼梯口处坐着个人。 那人头低着,垂下的额发快要遮挡住眉眼。两条长腿往前伸,上身前倾,胳膊搭在腿上,指间夹着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段,直到掉下去。 白色的烟雾在昏黄色光线里往上飘。 他身上透着股让人看不真切的颓靡和低沉,毛绒绒的发顶都能让人觉出一股阴郁气息。 空气里袭来一股清清淡淡的酒味,在他脚边是熄掉的好几根烟头。 并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沈半夏有几秒钟的迟疑,几秒后收回视线,继续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在经过他身边时,手腕蓦地被扯住。 段融抓得她很紧,她几乎在瞬间就感觉到痛意。 段融碾灭烟从地上起身,往她面前走,把她堵在自己和楼道墙壁之间,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她:“你之前说分手。” 他声音很哑,每个字都很沉,凌厉地打进人耳朵里:“我现在告诉你,老子不同意!” 她蓦然抬头,下一秒唇被封住,凌冽的酒气从他嘴里渡到她唇齿间。 段融毫不费力地把她抱起来,几步抵到门上。她手里的钥匙被拿走,一声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她人已经被抱进屋。 门砰地一声被摔上,灯啪地开,一切开始混乱而无序。 唇上湿濡的触感更强烈,她往后躲一躲:“段融……” 原本一句怨怪的话,被他亲得有了媚音,更像是在撒娇。段融把她放在门口玄关柜上,钥匙早不知道扔在了哪儿,他一手握住她脸,压着亲她:“是我。” “段融,”她觉得他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会这样:“你怎么了?” 段融并不回答,急切地亲着她触碰她,让她每一处都属于他。 屋子里很暖,两人很快出了汗,皮肤黏腻着。 沈半夏颈窝里黏着几缕发,段融伸指拨开,唇覆上去吻。 “小哑巴,”他突然这样叫她,呼吸很重,嗓音极哑地说:“我爱你。” 只这么一句她就不行了,身上软得像泥。听到他解皮带的声音,她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后面不管他继续做什么,她都半推半就着配合,主动把他搂紧。 从玄关到沙发,没多久她就受不了了:“热,开空调。” “你会感冒。”他不肯听。 “我好热,”她快哭了:“去开空调。” 段融只好去找遥控器,期间没有跟她分开,实在找不到,把她往上托了托:“遥控器在哪儿?” 沈半夏无力地指了指电视柜。 段融又把她抱过去。 屋子里终于凉了些,段融怕她感冒,把她从客厅抱去卧室。 灯开着,一直没有关,段融不喜欢关灯,非要看着她。 厚厚的窗帘拉着,能隐约听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世界翻覆着潮湿的雨声,屋子里的声音比雨声更密。 沈半夏睁了睁汗湿的眼睛,又一次叫他:“段融。” “我在。”他每次都会无比温柔地回应:“哥哥在。” 他喷在她颈间的呼吸灼热,虽然喝了酒,但比以前每次都要节制,没有再恶趣味地故意让她痛,见她眉间稍微蹙起就自觉地放缓,每一下都极尽温柔缱绻。 沈半夏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晚。手指握起,无措地揪紧床单,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带了层湿润的雾气。 段融始终照顾着她的感受,伏着她细细的腰,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跟她说:“我爱你。” 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像他的人一样,深深地刻印到她灵魂的每一处,让她永远都不要忘记。 段融抓住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紧紧地交握。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粗重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下巴上的汗坠入她颈窝。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很快唇又碰到一起,粘稠地接吻。 最后她被抱去浴室清洗,浴缸里的水温热,她趴在段融怀里,累得闭着眼睛睡,鼻子上汗湿了一层,小脸滑腻白皙。 段融看不够似的看她,在她挺翘的鼻子上亲亲,拇指摩挲着她耳朵。 “半夏。” 他叫她,小姑娘轻嗯了声,确实累得连话也不想再说了。 “以后哥哥不会再走了。”他只要想到这几年里她一直在想念他,心里就抽着疼,只有把她抱得更紧才能缓解些。 他深深地看着她,嗓音很沉,带着无尽能溺死人的温柔:“这回换我先爱你,好不好?” 第91章 各取所需 沈半夏睡到中午醒来。 清醒以后, 昨晚的事瞬间涌入脑海。她能记得段融跟她说不同意分手时强硬的语气,记得他手心的温度,记得快要昏睡过去时, 他在她耳边说的情话。 他说了很多次爱她。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来,起得太猛,感觉到一阵酸痛。她吸了口气,抱着被子缓了会儿,眼睛缓慢地眨。 她回想了一遍, 昨晚的一切都很混乱, 到了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 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异常,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墙角垃圾桶里扔了几个打过结的,他即使是喝醉了的情况下都知道提前准备好,怕她会有意外。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 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跟他做这种事, 为什么一点儿诱惑都抵抗不了, 他只是亲她几下她就投降了。 她烦躁地揉揉头发, 扯开被子慢吞吞地下床。 洗漱后换了身衣服,拉开门往外。一人迎面过来, 跟她走了个照面。她抬头看,脸立刻红透, 睫毛颤了几下,难堪地低下头。 “睡醒了?” 段融无比自然地问了一句, 把她拉去餐桌那边:“先吃饭。” 沈半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明明说过要跟他分手, 昨晚却跟他荒唐了一夜,在他哄骗下甚至开口叫了几声哥哥, 想想就没脸见人了。 这个房子里的空气也湿, 到处都还留着两个人的痕迹似的。 该怎么解释昨晚的情况? 沈半夏头重得抬不起来, 段融在她身边坐着,随意地揉了把她头发:“吃饭。” 沈半夏终于抬头,索性先把话说清楚,不然越拖越复杂。 “我昨晚、其实我也喝酒了,所以我脑子不太清醒。你也喝了酒,你知道的对吧?” “我没喝醉。” “可你还是喝酒了啊,”她说:“酒精对人就是有影响的。” “你觉得那玩意儿对我有影响?” 他说着往下看了眼,暗示意味很明显。沈半夏瞬间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脸更红:“你别老跟我不正经。” “你就说对我有没有影响?” 沈半夏急了:“我是说你是因为喝了酒,我们两个都是因为喝了酒,所以才一时、一时没把持住……就……” 她说不下去了,唇抿了抿。段融低了点儿头,笑,再抬起头时把她后面的话接了下来:“就做/爱了?” “……” “傻瓜,编瞎话也不会。”段融把她脸捏住,虎口抵着她下巴,眼睛看着她红润的唇:“昨晚你喝了酒?” 沈半夏撒谎:“嗯。” 段融回味似的轻蹭着她的唇:“那怎么嘴里还是甜的?”说完压上去亲。 他从来肆意惯了,想做什么就做,想亲她时从来不忍着,一定要在她口腔里搜刮一遍才罢休。 他离开了些,舌尖舔了舔唇角:“还是甜的,跟昨晚一样。” 沈半夏把他手打开,正色了些:“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说过了,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已经分了。” “那我们昨天晚上算什么?” 一句话让她的脸腾地烧起来,昨晚的一切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他每次使力,每次最后关头时在她耳边性感招人的粗喘,包括他因她皱眉而问过许多次的:“疼?” 越想脸越烧,她干脆豁出去一样地说:“各取所需。” 段融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慢慢地,又让人察觉出一丝浓厚的危险。 莫名觉得如果不躲就会掉入他的陷阱里,沈半夏从椅子里起身,后退,段融随之而来,往前迈了半步,手从她腰后横过将她一把抱起。她惊叫了声,人被抱着仰躺在客厅沙发里,段融牢牢将她制住。 他上身直起,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衬衫扣子。 衬衫被扔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男人分明紧实的腹肌露出来,往上看是坚实的胸膛,宽阔的肩。她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分得出心思去看,之后眼睛就黏在了上面,不舍得移开。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段融这副皮囊拿得死死的。 段融压过来,手捏住她下巴,把她脸抬起来,声音里染了哑意:“别看那,看我。” 沈半夏猛然回神,现在这种时候不应该馋他身子吧。 “你干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生气点儿。 段融掰着她下巴开始亲,声音很低:“各取所需。” 他凶得很,但跟以前相比依旧收敛了很多。 好像她是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易碎的珍宝一样。 融夏 第105节 沈半夏一点儿都不讨厌他的举动。 她就是没出息,就是抵受不住他每次的诱惑。 最后被搞得心神恍惚,动都不想动。听到窸窣的声响,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段融已经穿戴整齐,恢复了一贯的正经模样。 只有沈半夏知道他不正经时候的样子。 段融伺候小孩一样把她抱起来。她已经从刚才的胡闹中缓过来了些,慢慢想到了一个问题,手指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段融。”她细声叫他。 声音乖了很多,像是羽毛,柔柔地在段融心里挠了一把。 段融找了衣服一件件给她穿:“怎么了?” “刚才、那个……”她很小声地凑近他耳边说了句话。 在她这句话后,段融变了脸色,走去客厅开始翻垃圾桶。 从里面找到刚才用过的,检查之后发现真的破了。 他黑着脸又去翻卧房角落的垃圾桶,昨晚用过的几个套子里,其中一个也破掉了。 “艹。” 段融气得要疯。 昨晚他来得急,又喝醉了,没怎么看清楚就从货架上拿了盒。 结果买小了。 沈半夏还这么小一点儿,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风险。 他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在沈半夏身边坐下,握着她细白的小手:“你别怕,我现在去买避孕药,我知道那东西对你身体不好,但你必须要吃。这次是我错了,我混蛋,你想怎么打我都行。以后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去结扎。” 沈半夏原本七上八下的心被他几句话安抚下来,听到最后她甚至想笑。 他在说些什么啊。 段融出去买药,打电话问过信任的一位医生,跑了很多家药店,买回效果最好副作用最小的一种药,拿回来看着沈半夏吃了。 “这几天身体要有不舒服告诉我。”他说。 他也太小题大做了,只是吃这一次,能有什么关系。 沈半夏又喝了几口水,抿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小孩吗?” “我只喜欢你。”他说:“有你一个小孩就够了。” 猝不及防被砸了句情话,还是在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的现在,沈半夏被哄得脑袋发昏。 段融看她一眼,笑:“你想跟我生小孩?” “我……我才没有好吧。” 段融忽略她的话:“想跟我生小孩可以,可现在不行,等你再长大点儿,起码到二十五岁。” “我没有!”她扑到他身上去捂他的嘴:“我没有你别乱说!” 段融喜欢她跟他闹,她越是闹腾,他心情越好。 沈半夏意识到了两人关系的僭越。 现在这段时间,父亲每天为了扳倒段向德而奔走,而她跟段向德的儿子在这里厮混。 确实太过分了。 她从段融身上爬下来,变脸一样无情地说:“你走吧。” 段融没有针对她的情绪转变说什么。 他不想太逼她,反正事情都在他计划中进行,总有一天他能把所有障碍解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回到他身边。 “早餐你还没吃,我去重新做。”他说着往外走。 沈半夏再出去的时候,段融已经做了碗面,隔很远都能闻到面的香气。 段融把面给她,命令:“吃完。” 沈半夏看了看碗里的面。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面,上面铺着个荷包蛋,几片牛肉和青菜,另外还加了不少配菜。她不怎么会做饭,家里没有这些食材,囤的大部分是些速食品。他肯定是一早就起来去超市买了这些东西,按照她的口味花心思给她煮面。 像以前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她想到自己曾经在佛寺里虔诚地许愿,乞求段融可以爱她。现在真的愿望成真,她却必须要把他的心意糟蹋掉。 沈半夏喉咙里酸涩,没再继续跟他吵,拿起筷子把面吃完,汤都喝得干净。 放下碗,她起身,再次赶人:“你走吧。” 说完回了卧室,关上门,坐在梳妆台前化好淡妆,头发扎成丸子头,刘海梳好,拿上包出门。 段融已经不在了,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厨房已经被收拾好,她刚随手放在餐桌上的碗被人清洗干净放进了碗柜。 没有他在,屋子里突然显得空旷起来。 看看时间,快到下午两点,她出门去事务所。 电梯已经修好,她下了楼,出了单元门一眼看见段融的那辆黑色莱肯停在路边。 段融在车门处懒散靠着,这个天气午后阳光还不是很烈,温和地笼罩下来,他蓬松的发被照出一圈金色光晕。能看到他皮肤很白,但完全不显得病态。脸部线条流畅分明,下颌骨折角凌厉,让人移不开视线。 与刚才在家里,强硬地霸着她时的段融有种反差感,少了些坏劲,多了些冷。可沈半夏知道,他内里是多么败类的一个人。 看见她,段融把副驾驶车门拉开,下巴朝车里一点,让她上车的意思。 沈半夏捏紧包带:“不用。” 下一秒直接被他扯过去摁进副驾驶,安全带被系上。 车门砰一声关,段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扣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沈半夏安静地坐在车里,两手握紧安全带。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手会下意识抓住点儿什么,小孩子一样。 车里有股很凌冽的薄荷味,随着她坐上来,慢慢地飘来一股极淡的花香,又带了点儿淡淡的奶香味。段融侧头看她,女孩子今天画了妆,妆容清透干净,两只眼睛更大了,小鹿一般。唇上涂了层番茄色丝绒唇釉,水润娇嫩,看上去格外好亲。头发扎起来,脸旁落着些柔软碎发,一张小脸精致清纯。 想到昨晚她软声喊他哥哥时的样子,他又一次无可救药地燥起来。 她怎么就能一天比一天漂亮。 车子在写字楼前停下,段融把她安全带解开,问她:“几点下班?” “你不要再来见我了。” 她留下这句话,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写字楼。 武平刚好在附近看见,过来敲了敲段融的车窗,等车窗降下,笑道:“段总要不要去我公司坐坐?” 正是午后时分,事务所里飘满浓郁的咖啡香气,职工们埋头忙碌着,在看到段融从门口进来后立刻被吸引了视线。 沈半夏也看见了他,立刻把头埋了下去,鸵鸟一样躲着他。 段融并没有往她这里看一眼,进了会客室往沙发里一坐,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拨开打火机点燃。 武平在对面坐下,指了指外面办公区的沈半夏:“段总想不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录用这丫头。” 段融把烟拿下来,对着烟灰缸弹了弹:“您说。” “原来我真不想用她,那年她才十七岁,小屁孩一个。现在这年头,哪还有这么苦的孩子,年纪这么小就得出来找工作。我就给拒了,说我的公司不收大一新生,起码得念到大四才行。 “刚好那天我手底下有个客户,在我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他老婆架空了他的所有资产,跟他离婚后跟男小三结了婚,两个人过得一天天滋润着呢。他不甘心当冤大头,让我想办法把资产夺回来。我查了他家情况,那钱是真拿不回来了,他前妻请教过资深律师,手段玩得高明着呢,他就是打官司结果也是个输。 “半夏刚好听了一耳朵,她就跟我说她能把事给解决了。结果她想了一招,她去勾引那男小三去了。她长得漂亮,脑子灵光,人又年轻,稍稍使点手段那男小三就上钩了,就算她一根手指都不给那男人碰,他还是心甘情愿给她当牛做马。最后那前妻是怎么把我客户架空的,男小三就用一模一样的方法把那女人给架空了,钱一分不少地回到了我客户手里。 “你说说,半夏那丫头脑子得多聪明,一点儿亏都没吃就把事儿给办好了。我也看出来她确实是个可用的人才,就破例跟她签了正式的员工合同,凡是我手底下收到什么活儿,我都是优先派她去处理。她在我这工作了好几个月,我才知道她父亲就是沈文海,从那以后才多关照了她些。” 段融默默听着,脸上表情很淡,只有一双清寂的眼睛泄露了心疼。 上天对他的女孩太心狠。他见不得她受苦,甚至不忍心听她的这些过去。 “还没谢您这么照顾她。”他又一次因为沈半夏跟别人道谢。 武平摆摆手:“她给我的公司创造了利益,我就给她同等的酬劳,这不算照顾。真要说在照顾她的,其实是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我公司里的员工,不揭穿她,还用匿名身份给她派了个活儿,即使她根本就没把事儿办好,你还是把酬劳给了她。” “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武平说:“不过我多少能看出来,那丫头是真心喜欢你,每次看见你跟看见别人时候的眼神完全不一样。毕竟年纪小,感情的事儿她藏不了。” 段融淡淡一笑,往外看。方朗走到了沈半夏面前,把一罐咖啡给了她,还贴心地把拉环给拉开了。沈半夏把饮料推回去,方朗又推回来,放下东西走了。 沈半夏为难地看了看咖啡,没过多久,扭过头朝会客室这边看。没想到刚好撞进段融眼睛里,她一急,做贼一样扭回头,背脊都透着紧张。 段融没待多久就离开,走的时候沈半夏又忍不住看他,拿资料夹挡住自己,只露着一双眼睛往那看。 男人高大挺拔,身材比例姣好,宽肩窄腰,只看背影都能让人心动。 原本这样一个人是她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得起。 没过十分钟,段融折回来。 他径直朝着沈半夏的方向走,停在她的工位旁,啪地一声把一罐新买的加热过的咖啡放她手边,再顺手把方朗给她的那罐拿走。 做完这些一个字都没说,转身离开。在经过门口一排垃圾桶时,把方朗的那罐咖啡丢了进去。 满公司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男人怎么连吃醋都吃得这么拽!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投降 晚上下班, 方朗请沈半夏去吃饭。 沈半夏拒绝了。 她并不是迟钝的人,能感觉到方朗对她的感情不一般。她既然不喜欢他,就要明确地表示自己不喜欢, 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方朗转而让米莉帮忙请人。米莉私心里是段融那边的,不想搭这茬儿,但又觉得给段融搞个情敌其实也不错,平时总见那男人身边一堆甩都甩不掉的桃花,小半夏有个追求者又怎么了。 米莉组局去聚餐, 请了公司里好几个相熟的同事, 又把老板娘饶文姿拉上。那地方有点儿偏,车开了半个小时还没到,沈半夏头往椅背上一靠睡了会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家餐厅很眼熟。 是段融曾经带她来过的那家私房菜馆。 融夏 第106节 她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巧能碰上段融, 结果刚进大厅, 一眼看见段融正半倚着墙跟人说话, 跟他说话那人应该是他公司的合作伙伴, 态度始终端正,不管段融说什么他都先点头然后一顿附和:“对对对。” 在沈半夏进门后, 段融朝她这边扫了一眼。也只是一眼而已,视线很快就收回去, 继续跟那人说了几句什么。 那副坦荡荡的样子,就好像今天早上还把她压在沙发里, 一边亲她一边不停使力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半夏跟着公司的人去了楼上一间包厢。 方朗挑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来吃饭的都是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人, 谁也没怎么客气,点了一桌菜。 方朗主动帮沈半夏拆餐具, 在这个时候隔断门被服务员拉开, 隔壁的人与事务所的人打了个照面。 隔壁主位上是段融, 他懒散靠着椅背,一条胳膊往后搭,看前方主位上坐着的饶文姿。 “饶总,这么巧。”他往这边示意了下:“不如咱们合个桌?” 饶文姿笑:“那当然好了。” 服务员帮着把两桌凑成一桌,沈半夏拿眼睛去看米莉,问:“是不是你搞的鬼?” 米莉一脸坦然:“我就只是跟他说要来这边吃饭而已,谁知道他有这种骚操作。” 米莉嘴上这么说,心里在想,不愧是她看中的妹夫,这种骚操作麻烦以后多来点儿。 她拉着沈半夏往段融那边跑过去,摁着她在段融身边的空位置上坐了。 席上不少人都知道段融和沈半夏之间的纠葛,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有意无意会拿眼睛去瞟他们两个。 段融对这些眼神置若罔闻,得心应手地跟饶文姿寒暄了两句,其间还自然而然地帮沈半夏拆了副干净的餐具,在她面前摆好,又往她杯子里倒了杯蜂蜜水。 方朗心情低落,米莉看得高兴,其他人也是心思各异,感觉段融跟沈半夏分得不清不楚的也是有意思,暧昧得快要突破极值。 席上就只是聊些有的没的,没人谈起工作上的事。沈半夏专心吃饭,每次有人跟段融说话时她的耳朵就会不自觉直起来,段融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很清楚。 他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好听得不行,就算只是一声淡笑传进她耳朵里,都能在她心底带起一片涟漪。 中间也没注意有人说了句什么,紧接着段融的话倒是极为震撼地让她听到了。 他往椅背上随意一靠,一只胳膊搭在她这边的椅子,喉咙里笑了声,说:“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这四个字对她来说敏感得不行,她当下就呛着了,扭过脸捂住嘴巴咳了好几声。 段融无比自然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凑近她耳朵:“慢点吃,把水喝了。” 他把水递到她手里。半杯水下去她好了点儿,跟席上的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她离席往门外走,顺着走廊往前。 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见走廊墙边斜倚着一人。 她装没看见,从他身边经过时被他一把扯回去。 她刚补了妆,唇上重新擦了一层,此刻微张着,两瓣唇娇嫩得像可口的果冻。 段融握住她脸,拇指指腹在她唇上轻擦,染上了一点儿红。 走廊里寂静,没有任何人经过。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我跟别人说各取所需,你激动什么。” 段融说话时始终盯着她的唇,眼里有欲。沈半夏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垂眸不去看:“我没有。” 原本灯火通明的餐厅突然陷入一片无边黑暗,远处能听到一阵不小的惊呼声。很快工作人员跑过来安抚:“大家不要慌,是电路暂时出现了问题,我们已经让人去修了,很快就能通电。” 抱怨声和工作人员的道歉声汇合在一起。走廊这边依旧安静无人,黑得看不到任何影子。 突如其来的黑暗将人心里的恐惧放大,沈半夏下意识往段融怀里缩。 段融顺势搂住,安抚她:“别怕。”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的唇贴了过来。 他在一片黑暗里与她接吻,每一下都吻得温柔,挑勾碾磨,动作进行得不紧不慢。 他如愿尝到她唇上的香气,有一股水蜜桃的甜味。 两个人一直吻到灯光重新亮起来,沈半夏怕有人看见,把他推开。 她靠在走廊另一边墙上,脸上红红的,像抹了一层恰到好处的胭脂。呼吸有些急促,汹微微起伏着。 段融朝她靠。他唇上有了点儿艳色,应该是刚才沾染到了她的唇釉。 “沈半夏,”他一只手撑在她头顶,躬身看着她,说话时声音带了哑:“你是不是就喜欢偷偷摸摸地跟我谈恋爱?” “……” “这样比较刺激?”他说。 “刺激你个头啊!”她骂。 段融不生气,反倒舔着唇笑,趁她没反应过来,在她唇上又啄了下:“那我们光明正大谈恋爱,行不行?” 沈半夏没有回答,安静了一会儿。 观察到他眉眼间还是带了隐约的疲态,她忍不住问:“你最近很累吗?” 段融不正不经地挑眉:“我昨晚表现得不好?” “……” 他还在说:“弄得你不爽?” “……” “那个哭着说不要了的人是谁?” “你闭嘴!” 沈半夏不能不伸手去捂这混蛋的嘴,解释:“我、我是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休息?” 段融把她的手拿开:“没有,你让我好好睡觉,我不敢不听你的话。” “那是平时太忙了吗?” “有点儿。”他说。 沈半夏下意识觉得,段融在忙的,应该跟她家里的事有关。 “那你要好好休息。”她说。 “别瞎操心。”段融不想小姑娘为了他担心,他身体怎么样他最清楚,总归是不会让自己忙垮。余生还那么长,他得留着一个健康的身体,好能照顾他的小姑娘。 沈半夏还是心疼。段融故意逗她:“担心我的话,你多让我亲亲,我就不累了。” 沈半夏默了几秒,几秒后,她突然做出一个举动。她极快地凑近段融,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下。 段融愣了。 他只是在安慰小丫头。 没想到被小丫头安慰了。 沈半夏有些害臊,从他怀里钻出去跑走了。 她回到包厢,大家都在抱怨刚刚的断电事件,没有人意识到她脸上可疑的红晕,也没人留意在她回来不久,段融也从外面过来。 在众人交流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段融把沈半夏一只手拉过来,放在腿上握着,拇指一下一下不停摩挲着她手心。 沈半夏在桌子下面拿脚踢他,把手抽回来。段融低下头舔着嘴角笑,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手伸过去握着她膝盖,一边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人谈话。 她今天穿了件不到膝的裙子,膝盖上冷不丁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整个身体过电一样麻了下。 后面一直待得心不在焉,心神始终被段融牵制着。 散场后她去坐来的时候那辆车,米莉把车门拉上,把她拦在外面:“车里没位置了,你去坐段总的车吧。”紧接着冲那边在车旁靠着的段融说:“段总,送一下半夏可以吧。” 段融像是一个等候已久的猎人,下巴朝沈半夏一扬:“过来。” 回去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沈半夏昨晚基本没睡,到现在了还是困,头往后一靠就开始睡觉。段融时不时看她一眼,晚上温度低,他把车停在一边,从车里找了条薄毯盖在她腿上。 她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安稳。 段融把车停在小区地下车库,找到她包里的钥匙,抱着她上楼。 刚把她放床上她就醒了。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她还能想到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处处都留着他的气息。 实在太累了,她怕他再做什么,往后缩了缩,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住。 段融在她床边站着,手抄进口袋:“醒了就洗了澡再睡。” “你先走吧。”她说。 段融:“我要是不走呢?” 沈半夏紧靠在床头,拿一双大眼睛看他。 两人正僵持,门铃响了声。段融要去看,沈半夏拉住他:“你在这待着。” 她把卧房门关上,跑过去从猫眼里看见来人是方朗,把门打开。 “你怎么来了?”她问。 方朗是担心段融会对她做什么,一直都心神不宁,必须要来看看。往屋里搜寻一圈,问:“段融没在吧?” 沈半夏撒了个谎,点头。 “那就好。” 方朗踟蹰着说:“有件事想跟你说,我能进屋坐坐吗?” 沈半夏把人请进来,给他倒了杯水。见他一副很紧张的样子,问:“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 方朗端起水喝了一口,低头,完全不敢看她。 过了很久才豁出去一样地开口:“半夏,我……其实我……我在学校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很喜欢你。我不是只想跟你做朋友,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原因的,也是为了你才会去事务所应聘,我想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不要过得那么辛苦。” 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就说得不是很艰难了。 “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跟我以前认识的女孩都不一样,你不只有漂亮,外貌是你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你什么我都喜欢,外貌,性格,人品,我通通都很喜欢。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能让我这么喜欢的女孩了。” “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方朗说完,抬起头看她。 沈半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样的告白她不是没有听过,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告白的时候,屋子里藏着一位不好惹的主儿。要是那位爷随心所欲,突然在这个时候推门出来,那副情景想想就要窒息了。 融夏 第107节 所幸等了会儿,一直不见房门有动静。沈半夏略略放心,干脆利落地拒绝方朗:“对不起。我知道你人很好,但是……” 后面的话不好说,她怕屋里的人听见,压低声音:“我已经有很喜欢的人了,现在还没办法忘记他。对不起。” 方朗其实能猜到这个结果,但他还是决定今天要来表白。之前以为只有他在她身边陪着,慢慢地总能感动她,可那么久时间过去,他发现沈半夏如果第一眼不喜欢谁,那她后面就绝对不会动心,不管那人对她有多好都不行。 她确实很受用段融对她的好,但那仅仅只是因为对她好的是段融。她是因为喜欢段融,所以才喜欢段融对她好。而不是因为段融对她好,所以才会喜欢段融。 因果在她那里是早就打了死结的。 既然不可能得到她的喜欢,总要清楚地把自己的心意告诉给她,这样被她明确地拒绝过,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方朗笑了笑,笑得很牵强,但确实是真心的:“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有资格不喜欢我,真的没关系。” 他从沙发里起身:“我该走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明天学校有早课,你记得别把书再拿错了。” 方朗走了,那个男孩一直都这样坦荡,从来没有给沈半夏造成过烦恼。 她关上门,回来的时候卧房门被推开,段融斜倚在门边,看着她:“原来是要这样表白。” 沈半夏眨了下眼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下一刻,段融朝她过来,停在她身前,一双比墨更黑的眼睛直视着她。 寂静的晚夜里,听到他说出的一长段话。 “半夏,我很喜欢你,是因为一开始就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才忍不住接近你。我想保护你,让你不要过得那么辛苦。真的特别喜欢你,你跟我以前认识的女孩都不一样,你不只有漂亮,外貌是你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你什么我都喜欢,外貌,性格,人品,我通通都很喜欢。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能让我这么喜欢的女孩了。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完这些,他朝她俯下身,缩短与她之间的距离,目光直视着她:“我爱你,沈半夏。” “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沈半夏已经彻底不行了,呼吸不自觉屏着,生怕漏出一点儿声音打破现在的气氛。段融每一句情话下来,都让她心里剧烈地动一下。 刚才方朗说这些时她全程都很冷静,现在段融说同样的话她就受不了了,脑子很晕,心脏很麻,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投降了。 她一天都撑不下去了,不管跟段融在一起的代价是什么,她都认了。 她朝他走近一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主动吻他。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甘心往下跳。 作者有话说: 方朗:为什么同样的告白词我说就没有用(抓狂摔东西撒泼打滚)!! 第93章 纹身 在沈半夏亲过来后, 段融下意识低头,迁就着她的身高回吻。 一个简简单单的吻,两人的唇碰着, 没有多余的举动,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激吻都更让段融心动。 沈半夏缓缓跟他分开,一双湿润润的眼睛看着他:“段融,我们两个又在一起的事,你不能跟我爸说。” 在她这句话后, 段融发了长达十秒钟的愣。 他以为这次还会跟之前一样, 无功而返,不管怎么追都是无用功,在两家的恩怨没有解决之前,沈半夏不可能会回头。 可现在他发现。 他把小姑娘追了回来。 眼里的颓唐和疲惫因为她的话在瞬间消解, 他把她往怀里摁, 因为激动甚至想把她摁进自己骨骼里:“想清楚了?” 沈半夏点头, 很快蹙了眉说:“你把我抱痛了。” 段融立刻松了些力道, 喉结滚了滚,嗓音艰涩:“你不怕我也做了对不起你家的事?” “你不会的, 我相信你不会。”沈半夏很认真地跟他说:“芯片的事你肯定是不久前才知情。你向来都不屑拿别人的东西,不是你的你看都不会看一眼。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然也不会喜欢你了。” 段融发现这小丫头要比他更会讲情话。 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会无条件地信任他。 把他看成这世上最好的一个人。 他想到沈半夏写在佛寺里的愿望。 段融爱沈半夏。 如果他早些知道她怀揣着这样一个愿望, 他一定会在最开始, 也把她刻印到自己的生命里。 一天也不能忘记她。 他把女孩子抱进怀里,珍惜地在她发顶亲了亲。 “这次点了头, 以后再想走就走不了了。”他说。 沈半夏动动剔透的眼珠, 故意跟他玩笑:“那我不能保证。要是你以后不喜欢我了, 我继续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们两个都不会开心。” “我还会不喜欢你?”段融一副不能理解的口吻:“说什么胡话,把我自己忘了都不可能会忘了喜欢你。” 沈半夏笑笑。 她发现,这段时间的压抑痛苦在一点点减弱,心口不再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了。 安心地窝在段融怀里,闻到了他身上一点儿清淡的烟草味。她把手伸进他的外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段融,”她仰着头看他:“你以后不可以再抽烟了。” 段融:“好。” “也不可以再喝酒了。” “好。”段融捧着她的脸,头低下来,声音变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把命给你都可以。” 他又开始亲她,这次亲得很有暗示性,舌尖每一下挑弄都让人欲罢不能,只是一个吻,沈半夏都能感觉到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气温慢慢失控,空气里燃起了噼啪噼啪的小火苗。 被他往卧房抱的时候,沈半夏红着脸说了一句:“那我让你现在回去,你走吗?” 段融把她放在床上,把她的扣子一颗颗解开:“只有这个不行。” 身上感觉到凉意,沈半夏缩了缩肩膀,手搂住他:“还没洗澡。” “我抱你去。” 这边房子小,但没怎么影响到段融的发挥,依旧把她折腾得快散了架。 她被抱着,背贴住墙,水珠溅在两人身上,冲掉了一层层渗出的汗。 段融眉眼间含了春色,比平时更风流动人,吻她时鼻梁会剐蹭到她的脸颊。 沈半夏睁着眼睛看他,她想,她一定是疯了,为了他连原则都可以不管。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为了他而发疯。 她抵抗不住这个男人的诱惑。 就算是做错了,她也认了。 段融见她又在呆呆地睁着眼睛看他,笑了声:“小哑巴,闭眼睛。”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喊她小哑巴。 “我不是哑巴了,”她微弱地说:“我现在特别能说话,说得能让你烦!” 段融低低地笑,把她脸庞贴着的发拨到耳后。 “不会烦。”他蓦地加重了力道,就是控制不住的,要让她的每一丝表情都是因为他而发生变化:“这种时候最不会烦。叫给我听。” 沈半夏秀气的眉蹙起,嗓子里溢出带了哭音的声调,下巴抬起来。段融顺着往下吻,哑声问:“还让走吗,嗯?” 她不肯说,他发了狠:“让我走还是留?” 沈半夏故意跟他作对:“走。” 段融最知道怎么治她。 他继续问:“走还是留?” 没几下沈半夏就不行了,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满布着氤氲水汽和混乱水声的房间里,段融又问了一句:“走还是留?” 沈半夏喉咙里破碎出一个字:“留……” 段融咬着她颈下的软肉笑:“好。” 沈半夏的感受始终强烈,段融无比了解她,一向最知道怎么弄她。 折腾到很晚才睡,她很乖地窝在段融怀里让他抱着。 没睡多久就被他叫起来,她起床气犯了,哼唧着打了他几下:“你让我再睡会儿,没睡醒。” “你上午有早课。” “都怪你,”她扑腾着打他:“每天不让我睡。” 段融亲亲她:“怪我。别乱动,我给你穿衣服。” 他把衣服给她穿好,抱她去盥洗室,把她放在洗手台上,挤好牙膏,伺候小祖宗一样帮她刷牙。 “我要忙一阵子,”他说:“过完这阵来看你。” 沈半夏含着一嘴牙膏沫,点点头。 段融陪着她吃了早餐,出门前特地检查了她的课本,防止她拿错。 “这边房子是小了点儿,”他蹲下来给她换鞋,系鞋带:“我帮你在附近租了顶层公寓,密码是你生日,你随时都能去住。不想去你就还留在这,等我忙完就来接你回家。” 他永远都妥帖周到,知道她担心沈文海会发现两个人复合,不逼着她跟他走,把一切事情都先安排好。 “可是,你真的能说服我爸吗?”她问。 “能,”段融毫不迟疑:“一切都有我,你放心。” 把她送到学校门口,停好车。临走前,段融让她把手机打开,盯着她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不会再闹了?” 融夏 第108节 他又确认一遍,是真的很怕她又突然从他身边离开。沈半夏不想让他这么没有安全感,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下:“不会了。” “好,”段融说:“等我回来。” 那天他走了以后,有段时间没有再出现。 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但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抽出时间跟她聊天,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胃还有没有再疼。 让沈半夏切实地感觉到,她确实跟他好好地在一起,就算不能见面,中间又隔着许多复杂的恩恩怨怨,但都跟他们两个没有关系。 周末沈半夏抽时间回家去看望父亲,之前请的护工确实有在尽心照顾沈文海,现在沈文海可以不用借助拐杖正常地走路。 贾一吉和贾一祥两个小家伙也在,他们很久没见过贾旗,私下里偷偷问沈半夏,他们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爸爸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从两个六岁小孩口中听到离婚这两个字,沈半夏心里难过,不想让他们的童年充斥着不美好的回忆,笑了笑说:“没有,你们别瞎想,姑父是去给一吉和一祥挣钱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啊?”贾一吉说:“我很想爸爸。” 贾一祥也有眼泪要掉出来。为了哄两个小朋友,沈半夏带他们去附近一家游乐场转了转。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就被哄好了,没有再提过爸爸。 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沈莹,沈文海不知道去了哪儿。他身边有护工跟着,沈半夏不是很担心,过去帮着姑妈洗菜。 沈文海去了小区外一处没什么人的公园,把护工打发走,让她待会儿再来接他。 护工走不久,段融朝这边走了过来。 沈文海抬头看他。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对他这么痴迷。这男人确实有着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外形条件太好,很能迷惑现在年轻的小姑娘。 段融走到他身边,礼貌颔首:“沈伯父。” 沈文海漠然收回视线:“你不用跟我客套。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女儿跟你不合适,你别再纠缠她了。” 段融略略垂眸:“不知道她跟我是哪里不合适?” “她就是个普通人,高攀不上你。”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你先从天晟集团退出,让出控制权和手里所有股份,再来跟我说你是普通人。” 段融没说什么。 “我女儿是个普通人,”沈文海说:“以后也会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你跟她不一样,你生来就不普通。我知道你或许是真心喜欢半夏,但她跟你悬殊太大,你们不适合在一起。” “您觉得这些问题真的是问题?” “那就说最根本的,你们段家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你们把我害得家破人亡,现在还想要我的女儿,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知道一开始是半夏骗了你,但她也是受害者,她是受了严琴的诓骗,不知道你们家的水有多深。现在我醒了,我不能看我女儿继续错下去。以你的身份地位总能找到比她更好的,你放过她吧。” “这不可能。” 沈文海面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我不可能会放弃半夏,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段融语气坦然:“您跟我父母的恩怨我知道,但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我跟半夏。” “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先看看你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段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而我家半夏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文海说起自己女儿,眼眶红了红:“她不是能吃苦的孩子,从小是被我跟陈筠宠大的,没有为了钱这种东西发愁过哪怕一次。我跟陈筠把她当公主一样疼,她本来是要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是你抢了她原本的生活,你们段家现在花的每一分钱,原本都该是半夏的,是你们让她过得这么苦!是你们让她原本光明灿烂的未来变成了一片废墟!” 沈文海越说越激动,撑着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段融面前:“她现在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四处搬家。琴也不能再弹了,什么梦想都没了。她妈死了,我又成了废人一个,她为了照顾我,这么小的年纪不得不去工作,为了挣钱费尽心机。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来当我的女儿。我又是造了什么孽,凭什么要被你们段家吸血!” 沈文海平复了下情绪,告诉段融:“你想跟我女儿在一起,除非我死了,或者你不要现在的荣华富贵,孑然一身从头开始,干干净净地来找我女儿。” 沈文海拖着两条没有好透的腿往前走,护工过来扶他,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扭过头,对段融恭敬地点了下头。 段融目送两人离开,习惯性想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这时候才想到他已经答应沈半夏重新戒烟了,口袋里已经没有了烟和打火机。 他生生把烟瘾忍下去。 沈半夏太久不见父亲回家,出来找他。 往小公园里走了走,这边人很少,环境清幽,前面植满了一片青葱的绿竹。 她走过去,穿过一片七拐八绕的竹林,踩着石子路往前走。经过一个拐角时,看到了前面正侧对着她,一个人静默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段融。 天气开始转暖,他身上穿了件宽宽大大的黑t,小臂露着。右手抄在裤子口袋,往上看,能看到一截凌厉的腕骨,青筋明显的结实小臂,以及距离手腕五公分处、刚纹上去不久的三瓣草纹身图案。 沈半夏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眼眶酸涩也不舍得眨下眼睛。 那个图案她从小就认得。 隶属被子植物门,天南星目,天南星科,天南星族的半夏草,别名三叶半夏。 他把属于她的图案,纹在了能被人一眼看到的手臂上。 第94章 小笨蛋 万珂高中的时候为了追段融, 在锁骨下纹了行花体字,被学校发现后勒令去洗掉,她不愿意, 就是要在身上留下属于段融的符号。 她曾费尽心思说服段融也去纹身,但段融对纹身这种事情没兴趣。在男生们普遍要用大片大片的纹身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时,段融漠然着一张脸从那些人面前走过,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干干净净,却依然能无声地释放出强大气场。学校里那些小姑娘还就是只吃他这一套, 看见他才知道气势这种东西是天生的, 而不能用纹身那些看起来唬人的东西来衡量。 万珂没办法让段融为了她去纹身,这件事一直是她高中时代无数遗憾中的一个。 而往日里对纹身这种东西提不起半分兴趣的人,如今在小臂上纹了株半夏草。 沈半夏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心脏跳出来。 姑妈给她打来电话, 她赶紧躲到一边去接。 沈莹说沈文海已经回家了, 让她也赶紧回去吃饭。 沈半夏挂了电话, 因为这里毕竟离家很近, 她怕被熟人看到,不敢去见段融, 先赶着回家。 她沿着小径走,这边竹丛茂密, 小路七拐八绕,迷宫一样, 她拐了几个弯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风一阵阵吹过来, 竹林拂动。她又试着找了找出口,感觉自己越绕越远, 东南西北都彻底分不清了。 她轻喘了几口气, 额上生了层汗, 几缕刘海黏着。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她吓了一跳,回头的同时往后退。脚下被石子绊了下,身体往后倒,那人结实的手臂揽过她腰把她往前收。 看到是段融,她一喜,同时又担心会有人看到他们,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 “这么个地方还能迷路,”段融捏她脸:“我要不要给你配个导航仪?”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想你了,来看看。” 沈半夏心里欢喜,面上不显:“那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走?”段融喉咙里笑了声,作势侧了侧身:“那我真走了,你确定没我你能走出去?”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段融不逗她了,带着她往前:“小笨蛋,我带你出去。” “你才小笨蛋。” 她哼声,段融笑。 沈半夏乖乖地跟在段融旁边,他往哪儿走她也往哪儿走,他向左拐她也向左拐,寸步不离地跟着。 时不时会低下头,看向他右手小臂的位置。 她清了清嗓子,指指他的纹身:“干嘛要纹这个?” 段融:“你说为什么。” 她脸有点红:“为了我啊?” “知道就行。” 明明出口就在前面,段融偏偏在下个路口往岔道拐,带着她在竹林里遛弯。 想尽量跟她多待会儿。 偏偏沈半夏一点儿都没发现,信任无比地在他后头跟着。 他又朝她看,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捏住她细瘦白皙的手腕往前拉,一把将她的手牵住,握紧。 “跟紧点儿,”他说:“要是丢了我还得找。” 男人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掌心温度传递过来,一阵痒意渗进骨骼,顺着手心往上游走,烧到了她的耳根。 有手机震动声,段融划开接听。 万珂打来的,自从段融和沈半夏分手后,万珂快要熄灭的希望再次燃烧起来。只是她的号码一直在段融的黑名单里,没想到今天会把电话打通。 万珂的声音很兴奋:“段融,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钱还我。” 段融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万珂说懵了,她反应了很久还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 “当初给了你二十万,那钱不是你的,还回来。” 万珂听得心惊肉跳。 他知道了,知道那年她骗了他,替他还债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他知道了! 万珂不肯承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钱是半夏的,”段融最后给她判了死刑:“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二十万一分不少三天内打到我账上,不然你等着收律师函。往日顶级女明星退圈后落魄到二十万都还不起,你想想这个新闻传出去会不会好听。” 段融挂了电话,万珂那边如遭雷击,沈半夏也是听得发怔。 那天段融被人讨债,她把钱扔出去后立刻跑了,根本没有人看到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段融站她面前:“你还想瞒我多久?” “你……你怎么知道?” “范洪博那天刚好也在,他看见了你。” 段融朝她靠近:“你就这么听雷锋叔叔的话,做好事不留名?” “我不是,”她解释:“你那时候是真的过得不好,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不肯要我的钱。那些讨债的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要是交不出钱,他们真的会把你胳膊砍了。” 融夏 第109节 “这么关心我?”段融眼里愈发温柔,低下头,额头轻挨了挨她的额头,问她:“你爸妈打你了?” 那件事后她确实挨了打,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父母打了她。 她轻轻嗯了声。段融喉头微动,把她抱进怀里。她还是那么瘦,身体单薄,背上一对蝴蝶骨凸出。 确实有很多人爱他,但那些人大多只喜欢他的皮囊,后来又喜欢他的金钱和地位。只有沈半夏,在他即使落魄的时候,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爱着他。 “那年我不该走,”段融在她耳朵边说:“我应该一直照顾你,一直到好好把你养大。” 沈半夏觉得他简直在说傻话,段家的人来认他,他怎么可能不走。况且那时候他其实对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印象,两个月的萍水相逢而已,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 “那你要是把我养大,”她突然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会赶我走,让我跟别人谈恋爱了。” 段融手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下:“把你养大,”声音变低,又亲了一下:“更不舍得不要你,会把你照顾好,不让你吃一点儿苦,每天都要看到你,不让任何人跟我抢。” 沈半夏有种发晕的幸福感。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十万块是你还的?”他问。 “我、我怕你知道以后,就……”她说不太下去。 “就知道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 “……嗯。” “为什么要怕。” “怕你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 段融笑了笑,爱怜地揉着她的头发:“你没有不学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沈半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喝醉酒的那天,会变得那么奇怪,一整个晚上的情绪都很激动,跟她说了很多次爱她的话。 原来是这样。 他知道了她从很久以前就在暗恋他这件事了。 “所以你以前,以为是万珂帮你还的钱,”她有些不太明白:“还以为弹琴的人也是她。可是就算这样,你对她还是不怎么好,为什么?” “不知道。”他说:“就算以为那些事是她做的,也还是没办法喜欢她。” 段融温柔地看着她:“可是一见了你,我就想对你好。” 不知道缘由。 莫名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很让他心疼,想保护她,不让她经受外界的风浪。 就是有这种下意识的疼惜。 两个人又在竹林里走了走,段融没再故意绕圈,带着她出了公园。 “我是不是又要很久才能再见到你?”她问。 “很快了,”段融握着她脸亲亲她:“你安心等我,什么都不要想。” 沈半夏点点头。 回到家,沈文海正在沙发上坐着看书,姑妈把饭端上桌,招呼她:“半夏,快来吃饭,都等你一会儿了。” 沈半夏刚跟段融见过面,有些心虚。 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想段融,眼神呆呆的。沈莹叫了她一声:“半夏,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沈半夏摇摇头,往嘴里填了口饭。 沈莹往两个儿子碗里夹菜,说起前段时间学校跟她联系,说有人要资助她的两个孩子,会一直供他们读完大学。 沈半夏咬着筷子,过了会儿问:“是谁说要资助?” “不知道,那人没透露姓名,”沈莹说:“可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吧,现在这种人挺多的。” 沈半夏点头,夹了块鱼填进嘴里。 下午回市区,在小区门口的一家便利店转了转,买了些日用品。 去结账的时候看到收银台旁边的小货架,上面放着两排避孕套,全都是一个牌子。 是被段融嫌弃过太小的那个牌子。 所以是他在这里随手买的。 还能清楚记得他摁着她肩膀,动作的同时说的下流话。 说了好几次套子买小了。 他那时候的声音性感到不行。 沈半夏的脸腾地发红,视线移回来,没再敢往那边看。 然后就开始想念起段融。 回到家,她把手机拿出来,找到他的微信,问他:【段融,资助一吉和一祥的人是不是你?】 段融那边在忙,大半小时后看到消息,给她回复:【是】 沈半夏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打字:【我爸住的房子,还有照顾他的护工,也都是你安排的吧。】 段融:【是】 沈半夏:【我就知道。你干嘛做这些事也不告诉我,你也要学雷锋叔叔吗?】 段融这次发了条语音过来,她点开。 男人低磁带笑的声音响起来:“没他那么大思想觉悟。当时我要把这些事告诉你,你个小骗子被我吓跑了怎么办?” 沈半夏咯咯地笑。 下一秒,又收到他一条消息。 段融:【宝贝,想你了。】 心猛地缩了下,嘴里吃着凉凉的冰淇淋,人却发热。 她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平复了下心情,给他发:【我也想你】 第95章 快走 万珂高中时为了能让段融多看她一眼, 撒过很多谎。 大部分的谎她都已经忘了,只记得其中两个。 是最有用的两个,第一个是琴房里在弹《幻昼》的人是她, 第二个是偷偷帮他还掉了十万块钱的那个人是她。 靠着这两件事,她成了段融身边唯一比较谈得上话的女性朋友。当学校里的女生还在为怎么才能把早餐成功让他收下的时候,她吃上了段融给她带的早餐。 他以为他欠了她的,所以必须要对她好。 段融有时候放学会送一个戴着口罩的小女孩回家,这件事万珂看见过几次, 但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那小女孩才上初一, 十一岁,还是小孩一个,个性又古怪,整天戴着个口罩, 不肯跟人说话。 她怎么能想到, 就是这个古古怪怪的女孩, 在将来会把段融抢走。 万珂去酒吧喝酒, 来这边的都是社会上有头脸的人,即使认出了她也不会大惊小怪。不少大腹便便的猥琐男过来跟她搭讪, 这些男人其貌不扬,但个个都不好惹, 说不准哪个就会成为将来能重新把她捧起来的资本,她不敢怠慢, 忍着恶心陪人喝了几杯酒。 范洪博看见, 过来往她对面坐下:“大明星,一个人来买醉啊。” 万珂抬起眼睛, 送了他一个滚字。 范洪博不滚:“别介啊, 你一个人, 我也一个人,咱俩搭个伴。” 他叫了几瓶酒,往万珂杯子里倒:“又是为了段融啊,我说你也真是的,天底下是不是就他一个男人啊,离了他你还不能活了。来,喝酒。” 范洪博跟她碰杯,万珂没理,问他:“段融高三那年认识的女孩,你知不知道就是沈半夏?” “我知道啊,全天下也就你跟段融不知道。”范洪博说:“那俩人是真有缘,中间分开几年还能再碰上。不过你也别上火,人不是已经分开了吗,不可能在一起了。段融就算再怎么喜欢她又能怎么样,不还是看得着摸不着吗,你着什么急。” “段融让我还钱!”万珂一字字地说:“他让我还钱!他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让我还钱,你懂吗!” “那是你本来就不地道,明明是人半夏的钱,你非给捡漏。当时段融为了报答你,拿两倍的钱还你。二十万是不值钱,可你做的那叫什么事儿啊,骗了他这么久,他让你还钱那都是手下留情了。” “你也知道钱是沈半夏的,你一开始就知道?”万珂激动起来:“是你告诉段融的?” “是,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有多对不起沈半夏,他到底错过了什么样的一个女孩!”范洪博眼里发着精光:“我就是要看他遗憾的样子。” 万珂拿酒杯砸他,半杯酒撒在范洪博身上,酒杯滚落在地。 “你纯他妈有病!”万珂骂。 “就算我不说你觉得你能瞒他多久?这几年里他一直都以为他欠了你的,结果呢,有用吗?他有因为这件事而对你生出一分半点的兴趣吗?沈半夏当初接近他的时候是什么身份,那就是个骗子,为了钱不择手段,可他还是喜欢。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喜欢她不喜欢你。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你不得不认。” “是,我不能跟沈半夏比。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得到哪儿去,”万珂瞪视着他:“你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沈半夏,可你连追她都不敢,就眼睁睁看着她跟段融勾搭。” “我没有追过吗?我那是追不上,她眼睛毒着呢,除了段融她看得上谁?压根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但凡我能追得上,我能看着她跟段融在一起吗。你也不是没追过段融,你跟他有进展吗你还敢来说我。” 范洪博扔给她一根烟:“行了,消消气。要我说就算了,追不上的人就别追了,为难自己干什么。你因为段融都被娱乐圈封杀了,这教训还不够吗?” 几个一身机车服,露出来的颈项满是纹身的男人走了过来。为首那人染蓝毛,跟万珂差不多的年纪,头发剔成极短的露着青色头皮的板寸,耳后有条蛇一样的纹身。 那人往万珂旁边一坐:“大明星,怎么回事儿啊,魅力不行啊。我提过多少次你在我这儿,让段融来救,你猜他怎么着,他管都不管,让我随便弄你。” 万珂想拿酒杯砸他,硬生生忍住了。 “是,我是没什么用,你就是跟他提我一百遍,他也不会来一次。”万珂灵光一闪,告诉他:“你要真想逼他跟你比一场,我跟你说个人,你去找沈半夏,保管他能急死。” 戴嘉明呼噜了一把短短的头发:“就他那个前未婚妻?” “是,”万珂点了根烟:“照片你看过吧,人长得漂亮着呢,比我都不差。” “那是,谁让人家比你年轻,那就是比你水灵。” 戴嘉明站起来走了,万珂快把牙咬碎,冲着他背影翻白眼。 范洪博指指他:“那人谁啊?” “戴嘉明,也是一有钱有势的二世祖,”万珂磕了磕烟灰:“高中的时候他组了个车队,成天在外头耍酷扮帅。后来车店老板给他介绍了个改装赛车的,就是段融。后来他发现段融不仅会改装车,赛车更是一把好手,要真好好地比一场,没人是段融对手。他就出钱办了场比赛,跟段融比。那天他求胜心切,临到终点前车差点儿翻下山,是段融挡了一把救了他一条命。从那以后,他跟人比赛非但输得难看还差点儿丢命的事就传了出去,他为这事儿一直都耿耿于怀,想逼段融再跟他比一场。” “段融就没再跟他比?” “戴嘉明就是个神经病,比了一场还会有第二场,比了第二场还会有第三场,他要是不能痛痛快快地赢是不会罢休的,段融最烦的就是他那种人,不管他怎么激将都没再搭理过他。而且自从段盛鸣断了两条腿后,段融更是很少会碰赛车了。” 范洪博原本是笑着的,突然想到什么,脸上一僵:“你知道他是神经病,你还让他去找半夏!” 万珂笑了笑,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我是让他去找沈半夏,可我没让他碰沈半夏啊,你着什么急。” 融夏 第110节 范洪博脸色发黑。 他知道万珂是想害死沈半夏。 …… 沈半夏接到姑妈的电话,贾一吉和贾一祥要作为儿童演员去剧院参加一场大型文艺汇演,想让沈半夏也过去看,捧捧场。 晚上七点,沈半夏入场,在观众席找到沈莹。 “这俩猴儿出息着呢,”沈莹一脸骄傲:“他们学校就选五个人,他们俩全选上了。” 沈半夏笑笑,等着节目开场。 差不多节目结束的时候她看到入口处站着个男人,不是很高的个子,佝偻着背畏畏缩缩的样子,两眼怔怔地往舞台上看。 是失踪了很久的贾旗。 姑妈已经去了后台,等着表演结束给双胞胎送花。沈半夏朝那人过去,贾旗也看到了她,一转身走了。 沈半夏跟着去。 …… 范洪博怎么想怎么不安。 他虽然得不到沈半夏,但他也从来不想让沈半夏过得不好。 之前初中的时候,他不懂事,带头排挤她,害得她性格阴郁。现在每次想起这些破事儿他就后悔,实在不想再害她了。 范洪博想来想去,最后给段融发了条短信。 段融收到的时候正在公司里。 范洪博在短信里说,戴嘉明有可能要去找沈半夏。 段融从会议上跑了出去。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是段融放下姿态把他们一个一个请过来的,为什么事情刚商量到一半,还正是关键的时候,结果他却先跑了。 …… 贾旗绕过人多的地方闷不吭声往前走,到了一处寂寥无人的安全出口,他停步。 沈半夏跟过来,叫了声:“姑父。” 贾旗仍旧背对着她。 “姑父,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沈半夏虽然不喜欢这个姑父,但他毕竟还是姑妈的丈夫,贾一吉和贾一祥的父亲。 “一吉和一祥都很想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贾旗背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背影很纠结,好像是在思考一件不好做决定的事。 沈半夏又朝他走了一步:“姑父?” 贾旗回头看她,对着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快走。” 沈半夏发现不对劲,下一秒,身后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有脚步声传来。 她扭过头,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出现,为首那人染蓝毛,穿一身机车服,脖颈里有纹身。 她下意识觉得危险,拼命往楼下跑。戴嘉明几步追上她,揪着她头发一把将她扯过去。 等看清楚她的脸,戴嘉明眼里闪过惊艳的光。 “艹,是真漂亮啊。”戴嘉明跟那些兄弟说:“段融有艳福啊,看女人眼光一绝。” 一人接口:“小妞长得挺纯,到了床上肯定好玩。” 戴嘉明抢先说:“先说好了,我先玩啊,都别跟我抢。” 他死盯着沈半夏的眼睛,口里啧了声:“这么个尤物,段融玩完也该轮到我了。” 他拽着沈半夏带她往楼上走,沈半夏不肯,大声喊救命,被戴嘉明一把捂住嘴。 贾旗过来掰戴嘉明的手:“戴先生,这就是一个小姑娘,您别弄出人命来。” “滚开!”戴嘉明瞪过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跟条狗一样求我给你工作的时候了?你能活到现在全是我在接济,送我一妞怎么了。” 贾旗仍是去掰戴嘉明的手,嘴里不停地劝。戴嘉明听得烦了,松开手揪住贾旗衣领:“你是不是想死!” 沈半夏趁机抓住戴嘉明的胳膊,下了死力气朝他胳膊上咬,几乎没咬下他一块肉。戴嘉明吃痛,嘴里骂了声,揪着沈半夏的头发猛地推了她一把。 两人站在楼梯上,沈半夏被推得往后跌,一路朝下滚,一直滚出两层楼梯才停下。 她往后摔的时候磕到了头,额上流了很多血,视线模糊起来,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段融记得沈半夏跟他说起过,今天会来剧院看双胞胎表演。 他把车开得飞快,违规停在剧场门口,不顾保安的劝阻硬是闯进剧院。 人多的地方不用去看,他直接往楼梯间找过去。 刚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沈半夏正好滚落在他脚边。 女孩额上都是血,黏着脸庞碎发,脸色苍白,眼睛已经闭上了。 段融眼前黑了一瞬,下一刻,他抬头往楼上看。 戴嘉明一帮人被他身上透出的阴森恐怖的狠戾气息吓到,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快跑!”戴嘉明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识趣地往楼上跑,带着一众兄弟跑得不见了。 贾旗从楼上下来,要去看看沈半夏的伤势,被段融往后猛地推了一把,踉踉跄跄摔在墙上。 段融把沈半夏从地上抱起来,她太轻,像一阵琢磨不透的风,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手一直是抖的,快要握不稳方向盘。易石青的电话打回来,问他:“融爷,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你跟高峰找人去盯住戴嘉明,”段融此刻像是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别让他跑了!” 易石青答应下来,招呼兄弟们去堵人。 段融闯了好几个红灯,车子飞速往前,轮胎与地面快要擦出火。 沈半夏从昏迷中慢慢醒了过来,睁开染着血的眼皮,她看到了段融。 明明受伤的人是她,可是段融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 从来没见他这么着急过。 她虚弱地叫了他一声:“段融。” 听到她的声音,段融猛地松口气,空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我在。” “我没事,”她说:“就是头有点儿疼,别的真没什么了,你不要担心。” 段融眼尾发红:“好,你睡一会儿,先别说话,医院很快就到了。” “嗯。”沈半夏又闭上了眼睛。 …… 沈莹从贾旗那里听到了消息,带了两个孩子赶到医院。 沈半夏额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人还是很虚弱,正躺在病床上睡觉。 段融坐在她床边,始终紧握着她的手。 沈莹把段融叫了出去。 “那些人是不是因为你才去找半夏的!”沈莹直截了当地问:“我们半夏是不是因为你才被害成这个样子!” 段融:“是。” 沈莹突然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段融不躲不避,脸都没有侧过一下,就那么站着让她打。 沈莹红着眼睛骂他:“你们家害她害得还不够吗!要把她害到什么地步才能甘心!” 沈莹还要去打他,贾旗已经赶了过来,拼命把她拉开:“行了,孩子自己的事儿,你操什么心。” “刚是不是你把半夏带过去的?”沈莹看仇人一样看着贾旗:“半夏这些年帮了我们多少,你怎么能害她!” “我也不知道他们真会对半夏动手。” “你给我滚,”沈莹往前指:“现在就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贾旗不敢再说什么,缩头缩脑地在一边站着。 沈莹不让段融再去看沈半夏,把他挡在病房外。 段融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一身颓丧地坐在椅子里,头低着,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没有说过。 贾旗在一边劝:“你也别太着急,医生都说了,我那侄女伤得不重,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好好养几天就行。” 段融始终不言不语,背部弓着,耳后几条青筋明显,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危险的黑暗气息。 手机震动,他接起来放在耳边。 易石青告诉他:“我瞧着戴嘉明是想溜出国,他正往机场赶呢。” 段融倏地从椅子里站起来,边往前走边说:“把人堵着,我现在去。” “行,这你放心。” 段融坐上车,一言不语发动车子。 车子驶上公路,在暗夜中一路风驰电掣往前开。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自责 易石青带着一帮人把戴嘉明从机场高速上拦了下来, 围堵着把他往回赶。 “丫已经怂了,”易石青在电话里说:“接下来让他去哪儿?” “把他往京郊山道上逼。” 说完这句话,段融挂了电话, 双手扶住方向盘。 夜色下,黑色莱肯虎豹一样往前奔驰,一路开往城外。 融夏 第111节 当初会购入这辆车,是因为这车提速快,动力强悍。但段向德和严琴把他认回来后, 勒令他不许再玩赛车, 他们认为段盛鸣会出事跟他有很大关系。他懒得跟两位长辈扯皮,还真的没有再玩过。不管戴嘉明找他挑衅过多少次,他都没怎么理会。 今天这辆车是第一次真正有了用处。 段融握在方向盘的手上还有血迹,眼前不停浮现当他推开安全门时, 沈半夏滚落在他脚边的那一幕。 他额上青筋暴起, 油门踩到底, 车子呼啸着开往鹿山。 鹿山上是真的有鹿, 地势崎岖复杂,盘山公路修得像一条九曲十八弯的蛇, 极不好走,每年都有在山上坠毁的车辆。 易石青那帮人把戴嘉明逼到山上, 段融的车已经开了过来,两排车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等他把车开进去, 再次把道路封死。 戴嘉明看到了后面追过来的黑色莱肯,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办法让段融再跟他比一场, 也曾开着车去找段融挑衅过, 但如今看到他玩真的, 戴嘉明没来由地渗出一身冷汗。 盘山路险峻多弯,稍不留神就要车毁人亡,戴嘉明的精神高度紧绷,又要时刻注意段融的车有没有撞过来。 看段融这意思,沈半夏那女孩确实对他很重要,为了她甚至能来这种地方玩命。 这几年里,何曾见过段融有过现在这样失控的时候。 两辆车一前一后,戴嘉明慢慢发现段融是故意没有追上来,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逼他往前开。 前面有条分岔路口,戴嘉明把方向盘往左打,就要拐过去的时候,段融在这个时间点儿突然加速,一声刺耳的跑车轰鸣声后,黑色莱肯一个漂亮的漂移窜到他前面。戴嘉明手下一慌,下意识踩了刹车,车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偏,他拼命救已经救不回来,在往前滑行一长段距离后朝山谷一侧翻。 戴嘉明惊声尖叫,吓得全身器官都在错位。 车子一声巨响后被山壁间一棵横生出来的树卡住,车头朝前。戴嘉明脸上已经没有了人色,哆嗦着手去推车门, 跳出去的时候脚下打滑,差点儿往山下栽过去。他死死攀附住崖壁旁的藤蔓往上爬,听到有人关车门的声音,抬头,看到段融从莱肯车上下来,阴鸷着一张脸朝他过来,如看一只狗般居高临下看着他。 戴嘉明在段融的眼神下狼狈不堪地爬上山,精疲力竭地仰躺在地上。 段融抬起一只脚径直往他脸上踩,在他狗叫一样的喊声里,嗓音极寒地说了三个字:“还比吗?” 戴嘉明无论如何推不开他,又哭又叫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了我这一回,我以后见了你绝对绕道走!” “谁给你的胆子去找半夏?”段融脚下用力,死死把他往地上碾:“你活腻了直接跟我说,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戴嘉明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嘴角开始有血流出来。赶过来的易石青和高峰把段融拉开,劝他:“算了,把他扔给警察吧。那家剧院是他家开的,监控不好拿,咱们得想想办法。” …… 沈半夏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艳阳高照,有护士正来给她拔手上的输液针头。 双胞胎先发现她睁开了眼睛,开心地叫她:“姐姐,你醒啦。” 坐在一边的沈莹赶紧过来,着急地问东问西。 沈半夏闻到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眼珠动了动,往屋子里看了一圈,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问:“段融哥哥呢?” 沈莹脸色变了变,提起他时仍旧咬牙切齿的:“你提他干什么,他把你害成这样,别想着再来见你。” “姑妈……” “你别替他说话,”沈莹是真的气,平复了下心情说:“我本来以为他对你挺好的,才一直没有说什么。可你看他惹了多少麻烦事,害得你被人盯上。你再跟他在一起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趁早跟他断了吧。” “姑妈,是别人要找他麻烦,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能这么说他。” 沈莹气得瞪她,拿了个苹果开始削:“我是劝不了你了,也不知道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没他你还不能活了?” 贾一吉和贾一祥兄弟两个心疼地看着沈半夏额上的纱布,拿小小的手去握她的手。沈半夏笑笑,安慰他们:“姐姐没事。你们两个昨天的表演我看了,都演得好好,一点儿都不怯场。” 双胞胎开心地笑笑,给她展示昨晚老师给他们发的小奖章。 沈莹本来想瞒着不让沈文海知道,但贾旗那人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嘴快地把沈半夏受伤的事告诉给了沈文海。 沈文海赶来医院。 段融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他一夜没睡,在警局待了半宿,事情处理好后来了医院,沈莹仍是不肯让他见沈半夏,他就在外面一直守着。 沈文海朝他过来,他原本低垂着头,听到脚步声后从椅子里起身:“伯父。” 沈文海看他一眼后就进了病房,仍是把他关在外头。 贾旗提着早餐过来凑近乎:“侄女婿,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要不要吃点儿?” 段融仍记得是他把沈半夏引到戴嘉明那边去的,眼神锐利地朝他看。贾旗打个寒战,解释:“侄女婿,你听我说啊,戴嘉明跟我说他只是想找我侄女说几句话而已,而且我想有我在旁边看着,能出什么事啊。戴嘉明要想动手,我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 “所以呢,有用吗?” 段融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而去。 他一直见不到沈半夏,不能就这么等着。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病房里探视的人都离开,沈半夏听见阳台外传来一阵响动。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过去,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攀着外墙能借力的东西,几个起跃间干脆利落地爬到了四楼,翻身跳到阳台。 沈半夏只是看到个影儿都能认出这人是段融,她朝他过去,还没说话,段融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地上不凉?” 段融把她抱回床上。屋子里只开了盏壁灯,他看见她额上的纱布,心揪着疼了下。 “对不起。”他声音里带了自责:“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跟你没有关系,你来的已经很及时了。” 沈半夏担心姑妈骂他的那些话让他心里不好受,安慰他:“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我最清楚,你别自己怪自己了。” 段融把她抱着,眸光始终很沉,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一圈房间,问她:“你姑妈人呢?” “她带着一吉和一祥在隔壁休息。” “你爸走了?” “嗯,他说他还有事去办,过几天再来看我。” 沈文海最近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每天总是很忙。沈半夏猜得到大概跟几年前那件事有关,从来都不敢问。沈文海这人固执,是是非非在他那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有模糊地带。他又一直惦念着妻子的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像他说的那样,除非他死,不然他这辈子都要跟段向德死磕到底。 段融把沈半夏往床里抱抱,被子给她盖好:“很晚了,你先睡。” 沈半夏拿一双眼睛看他,舍不得让他走:“那你呢?” “我陪着你。” 段融在她身边躺下来:“听话,你好好睡,我等你睡着再走。” “我明天想出院。” 要是一直留在医院里,有沈莹和沈文海看着,他们都不让段融来看她,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段融看了看她缠着纱布的额头,柔声哄她:“再住几天,伤好以后再走。” “可他们总是不让你来看我。” “我现在不是来了?别怕,我总有办法来见你。” 后面几天,段融依旧只能趁夜深时,偷偷摸摸地从外面爬楼进来。沈半夏怕他会摔下去,不肯让他再来,可说过几次都没用。 来了也只能跟沈半夏待上那么一会儿而已,他最近好像很忙,时间排得很紧,不知道到底是在筹划什么。沈半夏能看得出他脸上有疲色,不想让他走,想让他留下来睡会儿。 “我一个人睡老做噩梦,”她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地说:“总是睡不好。” 段融最扛不住她撒娇,停下往外走的步子,回来在她身边躺下:“我陪着你睡。” 沈半夏心满意足地伸长胳膊抱住他,过了会儿,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伸出手,柔柔的手指摸过去覆住他的眼睛:“睡觉。” 段融笑,把她手拿下来,抱她更紧了点儿:“好。” 他把沈半夏哄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他温柔地在她唇上吻了下,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久。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平缓。 段融哑声开口:“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会每天搂着你睡觉,行吗?” 沈半夏没有听到,无法回答他。 段融走了。 当沈半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段融已经不见了。 从那天以后,她很久没有再见过段融。 但她并不着急,她想,段融一定是太忙了,忙得脱不开身。等他有时间了,一定会来看她。 她耐心地等着他。 第97章 弃子 戴家听说戴嘉明惹了事, 人已经被扔进警察局,那边审的很厉害,很可能要判刑。 戴父找到了段向德,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谈的,反正最后段向德一个电话把段融叫回了家,一副命令的口吻让他收手,放过戴嘉明一马。 段融这几天一直连轴转,精神略有疲惫, 仰靠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听到这人的话后冷笑了声:“怎么, 是又拿了什么好处,值得您亲自来跟我谈。” “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值得你这么紧张吗?” 段向德每回跟段融说话都是一个严父的样子,完全不像在段盛鸣面前时那样慈和:“戴嘉明也没对她做什么, 就是轻轻推了她一把, 没那么严重。” “我也只是想让他吃几年牢饭而已, 没那么严重。” 段向德气结:“你让他吃几年牢饭, 他人就废了!” “那不挺好,省得我动手。” 段向德也算知道了, 他对这个儿子是真的一点儿辙都没有。根本就不是他养大的,两个人基本上没什么父子情分, 就别指望着段融能尊重他这个父亲了。 “戴家来人说了,只要你能放他们儿子一马, 他们立刻把戴嘉明赶出国, 永远都不许他再回来。还有他们在华南刚拿下的一块地皮,可以无条件地转让给我们。” “是不是在您这儿, 只要钱到位了, 就什么事都好说?” 段融没有了再待下去的意思, 临走时最后看了眼其实跟他算得上陌生人的段向德:“您要是从小教我,说不准我能把您这套手段给学会了。” 段融走后,段向德长久地在沙发里坐着,回忆起严琴刚生下段融那阵,他一直怀疑段融不是他儿子,跟严琴的关系闹得很僵。他不愿意看段融一眼,每次从公司回到家,听到婴儿啼哭声总要冷着脸,然后就找借口跟严琴吵架。 严琴出身不好,家里本来就不愿意让他把这个女人娶进门,两个人是偷偷摸摸在一起的。严琴在他面前时很顺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既然段融让他这么不开心,心里梗着刺,严琴就狠心地把孩子送了出去,不肯再养。 融夏 第112节 段融是被舅舅养大的,段向德曾经去看过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越长越不像他。段融的锋芒太强了,任何方面都让人无法忽视,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得出将来长大后风华无双的样子。 这副样子,隐隐跟当初在学校里,跟严琴有过那么一段感情的任中卫相仿。 段向德更笃定了段融根本不是他的种,后来就很少再关注他了,任他自生自灭,在泥泞里摔跤打滚,凭他过得怎么苦都绝不接济他。 严琴那女人也是狠心,段融不一定是段向德的儿子,却一定是严琴的儿子,可严琴硬是没有去见过段融一次。偶尔接到同母异父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弟弟哭着说能不能问她借点儿钱,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段融已经打了三份工了,再这么下去那孩子怎么抗得住。严琴听完,一声不吭就把电话撂了。 后来去见段融,是在段盛鸣出了事以后。 段盛鸣是在段融被送走后,严琴给段向德生的第二个儿子。 段盛鸣是真的很像段向德,模样像,性格也像,段向德疼得不得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谁知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他在外面有个不被家里承认的哥哥,跑去附中见了段融几面。 段盛鸣被娇惯得一身少爷脾性,突然知道了段融有可能是他的哥哥,而且隐隐感觉到自己哪哪都不如这个在苦难里长大的哥哥,心里不服,找过段融几次麻烦,又非要跟他比赛车。 段盛鸣牟着劲儿想赢段融,比赛中求胜心切,发生了事故,被段融从车底下拖了出来。 再睁开眼睛时,段盛鸣发现自己两条腿从膝盖以下被截肢,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段家老爷子听到消息,痛心是真的,势利也是真的,很快动了要把天晟大权交托给二儿子一家的心思。段向德收到消息,着了慌。考虑了一夜后,他去了附中找到段融,带段融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他与段融的亲权概率为99.99%,段融确属他的血脉无疑。 对这个结果段向德逃避了十几年,害怕结果出来,证实段融确实不是他的种,而是任中卫的。可是现在,他所有的担忧恐惧都没有了。 段向德把段融接回了家,带着他去见段老爷子。那年段融长到了十八岁,没有接受过段家一分恩惠,可依旧成长得光彩照人,没有人能忽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势。 段老爷子格外喜欢段融,亲自把段融带在身边教导了两年,那意思俨然是要让段融接他的班。 靠着段融,段向德拿回了天晟集团的实权,在段老爷子去世后顺利掌权。 段融被接回段家已经有七八年,这七八年里段向德跟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两个人到底有隔阂,段向德对他不如对段盛鸣有感情,段融对他更没有,平日里也就只跟舅舅一个亲人联络多些,接济舅舅去国外学习设计。 段融这人冷清是真的冷清,而对他有过恩惠的那些人,他对人也是真的好。段向德遗弃了他十八年,前十八年是对一个人最重要的时候,段向德错过了一名父亲应尽的职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弥补了。 段向德想到这里,无力地叹了口气。 …… 任中卫住在郊外的一所私人宅院,那地方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沈文海找过去的时候,任中卫正坐在一条河边钓鱼,听到助理的话往后看,沈文海朝他走了过来。 任中卫看了他一会儿,笑笑:“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沈文海并不想跟他寒暄,直接问了出来:“这几年你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就没想过把段向德做的那些事揭发出来。” “你觉得我是他对手吗?”任中卫换了个鱼饵,把鱼线重新抛下去:“如果我继续跟他作对,下场会跟你一样。我这辈子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可不像你这么幸运,能有个孝顺的好女儿能一直养着我。” “所以你就干脆放弃吗?”沈文海无法理解:“鲲鹏是我们两个研发出来的,段向德抢了我们的心血!” “是,可就算把这些说出去又能怎么样,没有人会信的,段向德有的是手段捂我们两个的嘴。” 沈文海失望透顶。他知道自己劝不动,没再继续留下去,起身就走。 “文海,”任中卫叫住他:“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可你也看到了,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没有用。天晟集团是不会倒的,人不能太固执,要知道趋利避害,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而且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已经有一个很好的选择了,”任中卫说:“天晟以后的掌权人段融,他喜欢你女儿,不是吗?” 沈文海扭过头,两眼赤红地瞪着他:“你说这话你良心过得去吗?” 任中卫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继续激他:“年轻人的爱情还真是挡都挡不住,明明段向德把你害成了这样,你女儿也还是要喜欢他儿子。真不知道你地下的妻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会不会跟你一样寒心。” 沈文海走了,走的时候怒气冲冲,任中卫觉得他以后基本不可能再来了,因为心已经寒透了。 沈文海走不久,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口,化着明艳妆容的万珂从车上下来。 她去见任中卫,任中卫在院子里摆着茶,看见她后一笑:“大明星,快过来喝茶,特地给你泡的。” “任叔,你故意笑话我啊?我现在都已经没有工作了。” “那算什么,娱乐圈又不是出去了就不能再进去,你怕什么。” 任中卫算是看着万珂长大的,打小就喜欢这丫头,想撮合她和段融在一起,可是段融根本不听劝。 万珂在任中卫对面坐下。她父亲跟任中卫是一个胡同里长大的,从小关系就铁。后来任中卫出事,也是万父把人救了下来。所以万珂一直到现在都不肯放弃段融,其中有很大原因是相信任中卫会帮她。 “任叔,”她问:“您之前说过,一定能想办法让我嫁给段融的,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任中卫给她倒茶。 “可他还是不喜欢我,”万珂说:“所有办法我都想了,根本就没用。” “他就是不喜欢你也得娶你,”任中卫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他是个聪明人,在爱情和绝对利益面前,他一定会选后者。” …… 沈文海接沈半夏出了院。 医院是段融联系的,病房是段融安排的,护士医生全是他请的。沈文海是个清高的人,不能让女儿再跟段融这么纠缠下去。 沈半夏的伤已经养好,额上的纱布也拆了,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完好无损地出院。 她想跟段融说一声好让他放心,手机刚偷偷拿出来,沈文海就看见了,她赶紧又放回去。 经过这件事,沈莹和沈文海更不喜欢段融了,她想着得替段融多说点儿好话,改善改善他在长辈心里的形象。 沈文海知道,只要他不看着这丫头,她很有可能又会去见段融,管是管不住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去找段融,要明确地告诉那小子,半夏绝对不会嫁给他,让他趁早死了那条心,该找新欢就找新欢。 到天晟集团总部门口的时候,沈文海意外发现外面围了一圈记者,整个天晟被堵得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风暴,问题不大。 第98章 重建 一辆车停在校门外, 任中卫透过车窗往外看,等了很长一会儿,一个长发雪肤的女孩从校门里出来。 那女孩确实漂亮, 属于在人群里十分夺目的存在,一堆人里就属她气质最好,让人无法忽视。皮肤很白,长发长又密,垂到腰间的位置。单肩背了个帆布包, 那包很大, 衬托得她人更是玲珑小巧。 怪不得段融会喜欢她,这丫头的确比万珂都要水灵。 任中卫的助理从车上下来,找到那女孩说了几句话,朝车子这边指了指。沈半夏扭头看, 虽然疑惑, 也还是跟着一块朝这走。 车窗降下, 里面坐着的人五十来岁, 孱弱但是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的模样,是个一大把年纪都能用帅气来形容的小老头。 沈半夏见过他, 任中卫,父亲的好友兼合作伙伴。当初父亲就是跟这位叔叔合作才研发出了“鲲鹏”。 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她掩下眸子里的惊诧,礼貌颔首:“任叔叔。” “我就说, 你肯定还记得我。” 任中卫笑笑:“半夏, 跟叔叔一起去吃顿饭,怎么样?” 沈半夏跟着去了一家中餐厅, 这家店她小的时候曾经来过, 父亲经常带着陈筠和她在这边吃饭, 有时候也会请任中卫。任中卫是个工作狂,一直没有组建家庭,说老婆孩子都有可能会成为拖累。沈文海就会调侃他一两句,喝多了酒的时候还会问,他其实是不是还没有放下严琴。 任中卫就不说话了,随便说点什么给岔过去。 任中卫请沈半夏吃饭,点的菜都是之前两家人在这边聚餐时吃过的。他这人记性是真的好,这么久过去了还没忘。 “任叔叔,这几年您去了哪儿?”沈半夏问:“我父亲出事后,一直都找不到您的消息,我还挺担心的。” “过去的事了,就不提了。”任中卫给她倒上茶:“半夏,我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是。” “那人是段融?” 沈半夏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是段家的人,”任中卫拿公筷往她碗里夹菜:“你爸跟段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我知道,可是芯片的事跟段融没有关系。” “你就这么确定?” “我确定,段融从来都不屑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可就算是这样,他现在的地位、花的每一分钱,总是跟段家有关系的吧?既然是这样,就不能说他跟抢来的鲲鹏没关系。” “事情也不能这么算。” 任中卫笑了笑:“陷在爱情里的小姑娘果然没什么原则,一味只知道袒护他。” 他放下筷子,拿热毛巾擦了擦手:“看来你爸是真劝不动你,可叔叔不能不告诉你一件事。” 沈半夏好奇看他。 “你不能跟段融在一起,”任中卫脸上仍带着笑:“段融要跟谁在一起,找什么样的妻子,我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这世界上,只有万珂才是最适合他的。” 沈半夏觉得可笑,从椅子里站起来:“任叔叔,段融要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这件事跟你好像没有关系。我尊敬您是长辈,对您一直客气,还请您不要说太过分的话。” “你怎么就知道跟我没关系?” 任中卫也从椅子里站起来,他到底有些老了,又出过事,身体不太好,低头咳了两声。咳完抬起头,告诉她:“有件事段融肯定一直没有跟你说过。” 他顿了顿,才接着把剩下的话说完:“段融他其实不是段向德的儿子。段向德的怀疑没有错,段融他是我跟严琴的儿子。” 沈半夏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眼睛瞪视着他,一字字问:“你说什么?” “段融他是我的儿子。哦不对,”任中卫说:“他姓任,而不姓段,该叫他任融才对。” “你胡说!”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看看他会怎么回答你。” 任中卫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累,重新在椅子里坐下:“当年跟严琴在一起的应该是我才对,可我那时候一穷二白,没什么本事,严琴她又心比天高,不甘心跟着我。当时除了我外还有个男的在追她,就是段向德。段家势大,她攀上段向德就相当于逆天改命,后半辈子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她。 “所以她很快跟我分手,接受了段向德的追求。跟段向德在一起不久,她检查出怀了孕。段向德那人很多疑,总觉得那孩子不是他的,跟严琴的关系开始变得很差。严琴那女人多精啊,她隐隐也知道那孩子其实是我的,不敢提去做亲子鉴定的事。她又怕会因为一个孽种跟段向德闹翻,没办法嫁进段家,所以她狠了心把孩子送走了。 “后来段盛鸣出事,严琴这个精明的人又是为了利益才想到了任融,想到了那个被她抛弃的孩子。在段向德下定决心去做亲子鉴定后,她使了手段,把段向德的样本换成了我的。 “所以,跟任融有亲子关系的人是我,而不是段向德。” 任中卫说完这些话,抬头去看已经完全愣住的沈半夏。 “我才是任融的父亲,”任中卫继续说:“这件事任融他早就知道,这几年他也一直都跟我有联系,他知道救活天晟的鲲鹏是由我研究出来的,之所以会认段向德做父亲,留在段家,那是他跟我商量后的结果,他要把天晟集团抢过来,变成他自己的,用这样的手段报复段向德。你想想,当段向德知道夺了他产业的其实是他情敌的儿子,他会有什么反应?” 沈半夏还是不敢相信,摇着头:“你胡说!” 任中卫自顾自道:“任融经过这几年的布局,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就差这么一点儿,只要过了这几天,天晟集团就是他的了,没有人能再跟他抗衡。这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可是如果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变动,比如我去告诉段向德,其实当年的亲子鉴定被人做了手脚,那这个计划就彻底失败了。任融他会一败涂地,更有可能会去坐牢。” 融夏 第113节 在最后一句话后,沈半夏慌乱起来,眼眸颤动。 任中卫看着她:“你忍心让任融功亏一篑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你就听你父亲的,再也不要跟他见面。否则,我管不住你们两个小辈,那我只能把他的身世昭告天下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沈半夏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可能下得去手毁了他,他不好过,你也好过不到哪去。” “有句话我觉得严琴说得挺对的,”任中卫说:“人要自私一点儿才能过得好。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能从贫家女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任融他是我的儿子,但是如果他不受我的控制,那我宁愿把他毁了。” 任中卫脸上带着一股让人生寒的笑:“我想你肯定不忍心看着他毁了,对吧。” 沈半夏感觉被人攫住了呼吸,很长时间透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紧接着任中卫的助理走了进来。 那人神情紧张,煞白着一张脸,好像是刚知道了一件无比可怕的事。 “任先生,不好了。” 那人在任中卫耳边说了几句话。 任中卫的面色倏地变了,接过他递来的电脑,里面正播放着一则直播,镜头里,无数个媒体采访话筒前,段融淡然面对镜头,声音是一贯的懒散,但说出的每个字足以石破天惊。 “鲲鹏并不是段向德带领团队做出来的,真正研究出这个芯片的人是沈文海和任中卫,当年段向德从他们两个人的团队里买到了消息,使手段把他们的团队和鲲鹏抢了过来,又在同一天分别策划了两桩意外事故。 “沈文海和任中卫重病住院,等他们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辛苦研发出来的心血已经被抢走,可不管他们跟谁说,都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话。最近部分媒体应该有收到沈文海先生的举报信,但你们都不信他。这几年天晟发展得太好,像这种举报信你们一天就能收到好几十份,早都麻木了。 “但是沈文海先生的举报信跟那些无中生有的举报信不一样,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有关整件事的所有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交给了有关部门,大家很快就能看到事情的处理结果。” 段融淡淡抬起眼睫,面对着镜头前亿万观众,嗓音平淡地开口:“自即日起,鲲鹏会交还给沈文海及任中卫两位先生,天晟集团不再拥有鲲鹏使用权及一切专利。” 记者们争相问他作为天晟集团接班人,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暴露出来,这无疑是自掘坟墓的行为。 段融没有回答,因为下一秒,现场因为警车的到来更加混乱,直播中断。 任中卫气得要心脏病发,捂住心口半天没缓过来,助理见状要送他去医院,他死死按住助理的手,扭过头,一双苍老的眼睛恨恨看向沈半夏:“你满意了!” 他一字字厉声地骂:“都是你把他害成现在这样,是你把他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天晟集团要是倒了,他就什么都没了,他辛辛苦苦筹划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是你让他把一切都放弃了!” 沈半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段融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来看过她,怎么等都等不到他,问他在忙什么他从来不说。 原来是在筹谋这些事。 沈文海和沈莹全都拿他当仇人,不会给他好脸色。他一言不发地承受,沈半夏就以为两个人就这样了,就算以后能在一起也不会受到家人的祝福。 可他私下里一直都有在为了两个人的将来努力,为此不惜用这种惨烈的方式。 他要把一切都毁了,以此来还一个公道。 沈半夏突然很想很想见他,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的手机却在关机。 她跑到天晟总部门口,记者们依旧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段融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儿。 沈文海佝偻着背影在不远处站着,沈半夏走过去,他扭头朝女儿看,什么都没说,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爸,段融呢?”她跟上去。 “去警局了。” 沈半夏心一紧,手脚冰凉,眼睛蓦地红了:“他会不会有事?” 沈文海想到段融在去警局配合调查前,过来跟他说的: “沈伯父,等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我会亲自上门跟您赔罪。到那时候,希望您能把半夏放心交给我。” “如果有了什么变故,我不能顺利出来,”段融说到这里的时候眸光黯淡下去,很快就收拾了精神,说:“请您照顾好半夏,别让她去找我。” 沈文海到现在不得不承认,他的女儿确实没有看错人,段融虽然是段向德的儿子,但完全没有段向德的脾性,他活得坦荡而磊落,身上永远带了股向阳而生的力量。 沈文海把嗓子里的苦意咽下去:“不会的,他放心不下你,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第99章 固守 沈半夏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配合调查而已, 都已经好几天了,段融一直都没有被放出来。 她无比想见见他,想确认他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他是平安的。 但就是怎么都等不到他。 反倒是一条消息如巨型炸弹般,在网络上引燃,烧得沸沸扬扬。 沈半夏是在米莉打过来电话之后才知道的,听说那个消息的第一秒,心脏好像停止了, 紧接着是剧烈的疼。 她做了许多思想准备, 颤抖着手指点开新闻。 满页的新闻都在讲有关于段融的事。 在段融召开记者会揭发天晟内幕后不久,有人把一份匿名信发给了段老爷子的二儿子段向阳,匿名信里说段融并不是段家的血脉,这几年一直潜伏在段家, 就是为了把天晟毁掉。 自从段融被接回来之后, 段向阳就失去了集团的继承资格。他早就对段融有不满, 如今终于有机会扳倒他, 段向阳自然不会放过。 段向阳联合家族里其他人,以诈欺罪把段融告了上去, 要求法院对其进行彻查。 段融被警局扣留下来。 如果诈欺罪被坐实,段融很可能要面临五年以上的刑期。 沈半夏想去找段融。 她一秒钟都待不住, 现在就想见到他。 正要跑出去的时候,外面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班兴昌, 另一个是段融的助理崔山。 班兴昌带来了一沓文件,一样样给沈半夏看。 “这些都是段融赠予你的财产, ”班兴昌告诉她:“段融把他名下与段家无关的财产, 包括他在世界各地的存款、物资、房产、土地、车辆, 所有这些他全都无条件转让给了你。这些都是干净的,是他千挑万选的,就算法院真的坐实了他的诈欺罪也无权收缴。所以你不用担心,好好收着就行。有了这些钱,你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份份赠予协议放在沈半夏面前,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目光呆滞无神。人还活着,但是魂魄好像已经被抽走了,不存在了。 她只是在少年时代里,替段融还掉了十万块的债而已。 段融却用他的全部,还给了她。 班兴昌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安慰:“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或许段融会没事的。我会全权负责他的案子,会尽力让他无罪脱身。” 沈半夏仍是不说话,她只是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往外面跑。 天色黑着,像一方墨。路上车辆来来往往,车灯连成一片。 沈半夏一直往前走,班兴昌和崔山在后面跟,叫着她,劝她。 “你要去哪儿啊?”班兴昌想过这丫头可能会受到打击,没想到她的打击会这样重:“半夏,你得振作起来,段融他唯一担心的人就是你,所以才替你安排好了一切,你不能让他的苦心白费啊。” 沈半夏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只看得到前面的路。 她要去找段融。 她不想让段融待在他不喜欢的地方。之前段融就曾经进过一次警局,是被段向德和严琴送进去的。从警局里出来之后,段融眼睛里就多了一股再也没有消失过的凉薄。 沈半夏不想让他再去那种地方。 崔山把车开了过来,班兴昌拽住沈半夏,把她拉进车里:“你要去哪儿,告诉我们总行了吧,我们带你去。” 沈半夏这时候终于开口,说了三个字:“警察局。” 崔山和班兴昌怔了怔,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带她去了警局。 就是去了也没办法见到段融。 沈半夏就在警局外等。 谁劝也不听。 她其实听不太到别人的话了,精神高度恍惚,随时都能垮了一样。 班兴昌实在没有办法,给周警官打了个电话。 周警官去谈话室见段融。 “半夏不肯走,”他说:“她非要在外面等你。” 段融在椅子里坐着,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良久后说:“找车送她回家。” “我总不能把她绑回去。” “绑也得让她走。” 周警官无奈,起身往外。临到门口时回身,冲着段融说:“我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拼个鱼死网破,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有没有好处没关系。”段融把头往后仰,漆黑眼眸看着暗黑的屋顶:“我只想她能过得好。” 他希望他的女孩往后余生,每天都能过得好,再也不要为了钱这种东西费心。 希望上天能对他的女孩好一点儿,让她永远顺风顺水,无灾无难。 不然他会心疼。 已经是凌晨三点,路上车辆寥寥,沈半夏还是不肯走。 班兴昌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住,先行离开,留下崔山在这里看着她。 崔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还是没能说动她。 周警官从警局里出来,把崔山叫过去:“把她绑回去。” “我可不敢动手。”崔山拒绝。 “没出息。”周警官骂了句,可要让他去动手,他也不敢。 最后是沈文海赶了过来。他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一句话也没劝,跟她一起在警局门口站着。 一直到天色渐亮,周警官忍不住又劝:“半夏,你先回去吧。你就算不顾自己,可你爸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你忍心让他跟你一起熬着吗?你别太担心段融,有我在这里看着,谁都不敢怠慢他。” 沈半夏这时候才有了动静,她抬起头,望向庄严肃穆的警察局。 她带着父亲一起走了。 她正常地生活,去学校上课,认真读书,好好工作,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只是每天晚上,她总要来警局外守着,从傍晚一直守到月上中天,到了深夜才会回家。 她默默地在警局外站着,不说话,谁的目光也不在乎,固执地守着。 她总觉得,如果她不来,那段融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不到有人在等他回家,该多孤零零啊。 融夏 第114节 一直半个月过去,沈半夏还是会来。周警官有时候会怀疑,她是不是长成了一棵树,要扎根在警局门口。 周警官不忍,让人把段融从羁押室带出来。 “她每天都来,雷打不动,”周警官发愁:“你说怎么办吧,现在外面又下雨了,她还是不肯走,每天晚上守到十一二点才失魂落魄地回家。要是将来你真被判了有罪,在牢里待个三五年的,你让她怎么办,她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段融想出去看看她。 可谈话室里方方正正,光线很暗,连个窗户都没有。 他看不到她。 有警员来找周警官,给了他一份上头签过字的取保候审决定书。周警官一扫愁容,拿着文件朝谈话室里走:“放人!赶紧给我放人!” 沈半夏都不太注意到天上下了雨。 脑子一直浑浑噩噩,什么都不太想得起来。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她要等段融。 当段融从警局大门里出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直到段融把伞撑过她头顶,耐心地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水,感觉到他手指的触感,她的意识才一点点地回来,眼睛里有了光。 “段融?”她生怕会打破什么似的,叫他时的声音很低。 段融把她下巴上的雨水也擦掉:“是我。” 沈半夏眼睛里掉出一滴硕大的眼泪,她赶紧擦掉,对段融笑笑:“我们回家吧。” “好。” 段融把身上的外套脱了,给她披在身上。 崔山开着车过来,段融牵着沈半夏带她坐上车。 车子开到段融常住的那套别墅,警局的人已经来查过,没有搜查到任何可疑文件和不法财产,也没有损害家里任何财务,例行检查后就走了。即使只是这样也吓坏了葛梅和她的丈夫李管家,这几天两个人一直惴惴不安,看到段融回来才放心些。 段融很久没理发,刘海长了些,快遮住眼睛,下巴上冒出了一层短短的青茬。 他洗过澡从浴室出来,脖子上搭了条毛巾,刘海往下坠着水。沈半夏让他坐在椅子里,她帮他擦头发,又拿了剃须刀帮他刮胡子。 他又成为了她熟悉的,清清爽爽的段融。 属于她的段融。 沈半夏窝在他怀里,手去摸他的脸:“你怎么瘦了,难道警局的人不给你好好吃饭吗?” 段融笑笑,并不是勉强在笑,而是由心地,因为又跟她待在一起,听到了她的声音而笑:“是想你想瘦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花言巧语。”沈半夏担心地望着他:“段融,你会有事吗?” 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段融无法确定未来会是什么样的走向。 他千算万算,唯一没有算到任中卫真的会这么恨他,把他的身世告发出去。 他的生身父母,母亲从来就不喜欢他,父亲拿他当报复段向德的筹码,现在又想让他去牢里待几年。 就这么恨他。 “给你的赠予协议你有没有好好保存?” 段融顾左右而言他。他不想说,沈半夏就没再问。不管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会陪着他,不管多久都会等他。 “你给我的那些钱,我就是到了下辈子都花不完。”她说。 “那些本来就该是你的。” 段融捏住她下巴开始亲她,接吻间隙哑声说:“不说那些了,先办正事。” 他太久没见她,疯了一样地想她,动作带了点儿暴戾,又极力压制着不要弄伤她。 沈半夏感觉自己陷在一大片乌云里,心里始终郁结着一团散不去的恐惧。但段融带给她的感受太过清晰,每一下都在搅弄着她的心神,渐渐地她甚至忘记了她都在担心什么,所有意识都主动或被动地放在了段融身上,整个人随着他的动作而战栗。 最后她哭了出来,手把他搂紧,脸埋进他颈窝。 “段融,”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段融说好。 第100章 光明处 段融回来的那几天, 沈半夏几乎跟他形影不离,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一秒钟看不见他就会害怕。 她甚至不想去学校上课。 段融哄了半天, 保证一定会第一时间接她放学。她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往学校走的路上频频扭过头看向他车的方向。 段融没有走,在学校外等她。 天晟最近都在接受调查,段家的人恨他入骨,不会再让他插手公司的事。段向德已经被警方拘留, 不日就要开庭审理。 所有事情都该有个结果, 包括他。 他原本就知道,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是一团糟。严琴生了他不肯养他,任中卫不肯认回他, 让他做为一枚复仇的棋子回到段家。 不出意外, 这一生他都会在角落阴暗处卑鄙地活着。 他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之前他觉得这世界索然无味, 可是自从沈半夏到了他身边后, 生命开始变得有意义起来,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珍惜的人。 他既然有了沈半夏, 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他必须要走到光明处,让他的女孩过上最好的生活。 沈半夏吃了太多不该吃的苦, 段融不想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再受一分委屈。 上完课,沈半夏从学校里跑出来。 一眼就看到段融的车, 她放了心, 打开车门坐进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段融帮她系安全带,看到她脸上有一点儿黑色水笔的墨痕, 笑了声, 伸指轻轻地帮她蹭掉:“这么用功, 墨水都弄到脸上了。” 沈半夏想每天看到他这么笑。 很怕有人会来把他抢走。 段融发动车子带她回家。 严琴在家里坐着,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不同于之前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的严琴好像老了十岁,神色里带着恐慌。 她从沙发里起身,走到段融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先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 沈半夏想阻止没有来得及。 “你怎么能这么害你爸!”严琴如看仇人一样看着段融:“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就这么想让他坐牢吗!” 段融颇觉荒唐地笑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瞒?”他说:“我爸到底是谁,你不清楚吗?” 严琴感觉自己生出来的这个儿子是个怪物。 “所以那些事都是真的,”她问:“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会留在段家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是吗?” 段融神色如常:“当初段向德让人在沈文海的车上做手脚的时候,你不是也在怪他吗。其实你早就烦死他了吧,巴不得他能早点儿死,这样你好无后顾之忧地当有钱有闲又没老公的阔太太。我把段向德弄进监狱,这难道不是帮了你吗?” 严琴失望至极:“孽种就是孽种,根本就养不熟。段向德就算曾经遗弃过你,这几年他该尽的责任都已经尽了,还把天晟的核心控制权给了你,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你以为公司是他给我的?那是我费尽心机拿过来的。”段融顿了顿,又说:“也是我费尽心机搞垮的。” 严琴还要打他巴掌,这次沈半夏拦住了,她把段融拉开,挡在他面前,不许严琴再碰他。 严琴放下手,看了他们两个人一会儿,笑。 笑容收起来的时候,她狠毒地、无所顾忌地说:“段融,你就是个孽种,根本就不该存在。我把你生下来,还想方设法让你回到段家,你该感谢我才是,可你现在是怎么做的,你在报复我。” 段融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尾悄然爬上一点儿不易察觉的红。但也只是瞬间而已,他只用了两秒钟时间就让自己恢复如初,脸上依旧蒙上一层不知悲喜的假面。 “所以啊,”他轻飘飘地开口:“您当初该想办法把我掐死,你看现在变得多麻烦,生个儿子给自己添堵,想弄也弄不死。”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怀上你吗?”严琴盯视着他:“任中卫是不是跟你说我最开始是跟了他的,那个畜生在撒谎,我其实就没有跟他在一起过,是他不甘心对我用了强。” “所以你是强/奸犯的儿子,”严琴恶毒地说:“你就是个杂种,是我痛苦的产物,我每次看见你就会想起那段噩梦,没有掐死你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沈半夏没有想到会从一个母亲的嘴里,听到这么恶毒的话。 她往严琴面前走了一步:“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段融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凭什么要用别人犯的错来惩罚他!” 她的声音清亮,每一个字都极有力量。 段融的目光动了动,落在他身前的女孩身上。 她明明那么单薄瘦小的一个人,现在却想来保护他,毫不犹豫地维护他。 傻透了。 段融把她拉过来,护在自己身边,貌似无人地说:“不用说这些,她那些话对我没用,我没听进去。” 但沈半夏知道其实他听进去了,他只是在装得若无其事而已,他一向最会这样假装了。心里密密麻麻装满了心疼,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心一点儿。 严琴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眼神里有责备。 她问段融:“你就是为了她,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如果没有她,你还会把真相告诉给大众吗?” 段融没有回答。 “是我失算了,”严琴说:“我以为她跟你在一起,沈文海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会再追究过去的事。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关照半夏,我等着她长到十八岁,把她介绍给你。结果呢,我被你们两个反咬一口,被我自己的自以为是害死。” “我说过,”段融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当年的事跟你没关系,所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下半生依旧可以衣食无忧地活着。” “你以为我真就是为了钱才会嫁给段向德吗?”严琴苦笑了下:“你把他弄进监狱,让我后半生怎么过得好。”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红了一片:“我过不好了。” 严琴转身要走,临出门前接到了段盛鸣的电话,她平复了下情绪,柔声对电话里的人说:“盛鸣啊,没事,网上那些消息都是假的,你不要看知道吗?妈妈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你别担心,快点好好睡觉,你不能熬夜的。” 她离开房间,门在她身后关上,女人关切的语声一点点消失了。 段融依旧站在原先的位置,眼眸低垂,顶灯的光倾泄满整个房间,他在一片璀璨里无声无息地落寞着。 融夏 第115节 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哪怕一丁半点的疼爱。 沈半夏不想看他难过。 她慢慢伸出手,小小的手握住段融宽大的掌心。他的手很凉,不再跟之前那样总是暖暖的,她就拼命用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 “段融,你应该不知道,”她抬起头,看着他:“我之前其实想过很多次,我过得好像不太好,每天都不怎么开心。我就想,如果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可以选择要出生和不要出生就好了,那样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不要出生。” 段融的眼睛动了动,看向她。 “可是现在再让我重新选,我会选择要出生,”她告诉他:“因为你在这个世上,这个世界就变得很美好。所以再来一次,我还是想过跟现在一样的人生,遇到你,然后跟你在一起,等以后,我们两个还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嘴角扯开一个明媚的笑:“虽然严阿姨很过分,但我还是要感激她把你生出来,她把这世上最好的一样礼物带给了我。” “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的儿子,”她说:“你是成功人士的儿子也好,是杀人犯毒贩乞丐赌徒的儿子也好,那些都不重要,只有你对我很重要。段融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 刚才即使严琴说了那样难听的话,段融的情绪也始终很淡。但现在他没再继续伪装自己,眼眶一点点发热。 他反握住沈半夏的手,把她抱进怀里。喉咙滚了滚,低下头,在她耳朵上无限珍惜地吻了吻。 “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他说:“修路造桥,行善积德,攒下了太多功德,所以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沈半夏其实想说同样的话。 她常常也会觉得,她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能遇到段融。 …… 任中卫无法接受多年的谋划被段融毁于一旦,气急之下住进了医院。 严琴来看他,进了病房把墨镜摘了,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 任中卫抬头看她,她人除了老了点儿,其它基本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臭着个脸,在他面前时从来没有多少笑脸。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一面吗,怎么今天倒有时间来了。”任中卫讽刺。 严琴开门见山地问:“这几年你一直都在跟段融联系?” “他是我的儿子,我难道还不能见见我儿子了?” “他不是你儿子!”严琴的声音陡然寒了些:“他是段向德的儿子!”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好受点儿,那你可以这么想。” 严琴胸口起伏着,过了会儿才平息下来,背部重新靠在椅背上:“任中卫,你当年对我做过那种事,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吗?” “哪种事?你是说知道你出轨了,并没有怪你还一心想挽回你的事吗?” 严琴脸上发僵。 当年她确实跟任中卫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段向德出现了,向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她动了心,另一方面确实在任中卫和段向德之间做了个比较,虽然任中卫已经在科研方面慢慢有了起色,但那是太过缓慢的过程,等他出人头地实在是要等太久了,而且结果还不一定能好。而只要她选择了段向德,她未来的生活就不会再那么艰难。 人只有这一生,当然要在富贵窝里过活。苦难那算是个什么东西,只有躲不开苦难的人才会死鸭子嘴硬地歌颂苦难。 她跟任中卫提了分手,任中卫不同意,又早发现了她跟段向德之间不寻常的关系,那晚实在是太生气了,强行跟她发生了关系。 她后来猜想,她应该就是在那晚怀上了段融。 “严琴,难听的话我不想多说,”任中卫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想:“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然这些年你以为你能好过得了吗?段向德是个多疑的人,我只要稍稍使点儿手段他就会整天猜忌你。” 严琴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你真是那么好心才放过我的吗?别人不了解你,可我对你再清楚不过了,你本质上跟我是一样的人,一直都不甘心过平凡的生活,梦里都在想怎么出人头地。当年你收了段向德多少钱才会放过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明明是你拿我卖了笔发家的钱,你还敢把过错推到我身上。就算我真的有错,可你又能清白得到哪儿去。” 严琴从椅子里起身,俾睨着他:“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利用段融把天晟抢过来,再去告诉段向德,段融其实是你的儿子,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你也看到了,段融没按你的计划走,他直接把天晟毁了。我知道你最不想看到的结局就是这个,因为你本质上跟我一样,你放不下荣华富贵,除了报仇,你还想吞掉段向德的财产。” “任中卫,别不承认了,你其实比段向德都要卑鄙。可惜啊,”严琴一副很惋惜的样子:“你儿子没让你如愿。这方面,他可一点都不像你,他比你跟我都要磊落。”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中“苦难那算是个什么东西,只有躲不开苦难的人才会死鸭子嘴硬地歌颂苦难。”一句是受了余华在书里所写“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练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的启发,特此注明。 第101章 好天气 段家的人把段融告了上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段融笑话, 要让他在监狱里待上几年。 开庭审理那天沈半夏也要去,段融不许,派了人看着她留在外面。 不想让她看到他接受审理时窘迫的样子。 班兴昌带着段融出席, 在被告方坐下。 原告席坐着段向阳的人。段家的产业摇摇欲坠,段向阳就算能掌权也捞不到多少好处了。他把所有恨意都转接到了段融身上,不把段融整垮就不会罢休。 法官宣布开庭,原告律师宣读起诉状,进行举证, 用词很严重, 是奔着要让段融在牢里待上一辈子去的。 段融只是漠然听着。班兴昌也不见慌乱,在法官让他进行质证后,班兴昌起身,把一份文件交上去。 “这是段向德先生的亲笔信, ”班兴昌沉稳开口:“段向德先生托我在今天把事实说出来。” 段融并不知道班兴昌私下里去见过段向德, 只是看他这几天一直都天高云淡的样子, 好像不把这个案子放在心上, 段融还以为这老家伙是没辙了,想干脆放手让他吃几年牢饭。 “段向德先生证实, ”班兴昌开始说:“段融其实根本就是他的孩子,亲子鉴定结果是他确认过的, 没有人动过手脚。段向阳的指证是污蔑,段融在天晟多年, 一直安守本分, 从没有损害过集团利益。之所以会揭发鲲鹏芯片的事,是他看不惯自己父亲抢了别人的东西, 他不想看父亲一错再错, 良心过不去才把这件事昭告天下。原告方说段融犯了诈欺罪和泄密罪, 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是对他的污蔑。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法律会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 在场一片哗然。 段融不知道班兴昌的话是真是假,这几年以来,任中卫一直给他灌输当初的亲子鉴定结果是假的,他其实根本就不是段向德的儿子。而他自己也确实觉得,他跟段向德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论相貌,是段盛鸣比较像段向德。 而任中卫,跟段向德比起来,更像是他的父亲。 他觉得班兴昌是为了打赢这场官司而说谎。 不管是怎么说服段向德的,总归是在说谎。 段向阳也不相信班兴昌这些话,要求段向德跟段融进行亲子鉴定,法庭允准。 沈半夏在外面等得心焦,看到有人出来,她跑过去,穿过人群跑到段融面前,急切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被人带走一样。 段融把她手反握住:“没事。” 沈半夏拿眼睛去看班兴昌,想从他那里得到切实的答案。 班兴昌笑了笑,一脸轻松:“看把你紧张的,我这个金牌律师的名头是大风吹来的啊,这么个小案子我都搞不定?” 沈半夏猛地松口气。班兴昌这么说,就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让段融没事。 她并不知道班兴昌在法庭里说的那些话,段融明确地听到了,可他不信。 他只是无法理解,段向德为什么要帮着班兴昌做伪证。 不久后,他和段向德送去的血痕样本有了结果,二审时由法官亲自查看。 亲子鉴定结果上显示,段向德和段融确实存在亲缘关系。 段融是段向德的儿子。 法官宣布结果,原告一切诉求被驳回,并需向被告公开道歉,赔偿被告名誉损失费。 段向阳听得脸色发黑,咬着牙暗骂给他寄匿名信那人。 到底是什么居心,害得他白忙了一场,还落了这么多埋怨和笑话。 班兴昌一块石头放下,带着段融离开法庭。 “看来我还是宝刀未老,”班兴昌一脸得意:“我决定了,暂时先不退休了。退休多没劲,还是打官司跟人唇枪舌剑地有意思。” 段融仍没从刚才听到的真相里回过神。 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是段向德的儿子。 “别瞎琢磨了,”班兴昌说:“你只要好好想想,任中卫他要真是你爸,他能把你往监狱里送?虎毒不食子,他能干得出这种事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他一直以来都在利用你。” “所以你就去找了段向德,说服他替我作证?” “其实不是我去找他的,是他主动找我的,”班兴昌叹口气:“你一直都觉得他不喜欢你,可到关键的时候,真正愿意帮你的,还是你的那位父亲。” 沈半夏从远处跑过来。这次她要来旁听,段融还是不许,害得她一直揪着心。 “老师……”她紧张地找班兴昌打听。 班兴昌把段融拉到她身边:“别问了,人都好好在这呢,全须全尾给你送回来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班兴昌往外走:“你们两个以后要是没有重要的事儿就别再找我了啊,我都一把年纪了,老婆又死得早,你们整天在我面前秀恩爱,也不想想我受不受得了。” 班兴昌嘟嘟囔囔地走了。 这么久以来,沈半夏脸上终于由衷露出一个笑。 她踮脚把段融抱住,脸在他颈窝里蹭,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你真的没事了,对吗?”她问。 段融的手圈住她腰,把她拔萝卜一样从地上抱了起来,一路这么抱着往前走:“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走,老公带你去吃大餐。” 沈半夏听得害羞,耳朵红了红,心里甜丝丝的,比打翻了蜂蜜罐还要甜。 她的段融真的没事了。 没有比这件事更好的了。今天的天气都好了起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抬起头,可以看到蓝天白云。 她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是好日子。 …… 鲲鹏回到了沈文海手里,这是他花了半辈子研究出来的心血,甚至差点儿因为它丧了命。自从醒来以后,他就一直在为把它夺回来四处奔波,但是段向德的势力太大,他找不到一点儿办法。 如今段融帮他把东西抢了回来。 心愿突然达成,他倒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很久。窗外黄昏的光打下来,金光流泻了一地。 沈半夏回来看他,沈莹带着两个儿子也来了,后面跟着自从回来以后就老实了很多的贾旗。 原本有些荒凉的家变得热闹,可就是少了陈筠。 沈莹从超市里买了很多食材,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沈半夏要去帮忙,她不让,扭脸把贾旗叫了过去,使唤着贾旗帮忙洗菜。 沈半夏在客厅坐了会儿,不知不觉又想到了段融。最近他都在为了新公司的事情忙碌,各项工作都开始走入正轨,每天都要忙到很晚,不是有她盯着,他常会忘了吃饭。 他要开发出一家新的公司,要保住段家的基业。可段家那些旁支不怎么领情,整天借着媒体骂他是不肖子孙,身上留着段家的血,却快把一个家族搞垮。 段融不说一句反驳的话,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沈半夏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眼睛有些酸,喉咙堵得慌。 融夏 第116节 突然无比地想他,她划开手机,点开两人的聊天框,写:【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刚发过去,门铃响了下,她跑过去开门。 段融在门外站着,手里拎着个很大的蛋糕,长身玉立出现在她面前。 她怔了下,担心地往家里看了眼,朝他走了走,推着他往外,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段融:“今天是你生日。” “可是你明知道我爸……”她想说沈文海不是太喜欢他,每次两个人见面,沈文海就没有给过段融好脸色,她看得心疼。 “我总得来跟他好好谈谈,”段融说:“不然以后怎么娶你。” 乍一听到这个字眼,沈半夏有些脸红,低下头抿抿唇。 沈文海已经走了过来,段融叫了声:“沈伯父。” 沈文海什么都没说,也没像之前那样拉脸色,只是背过身回去了。 是并不反对段融今天造访的意思。 沈半夏心中雀跃,拉着段融进屋。贾旗探头探脑地看见,跑过来殷勤接过段融提着的蛋糕:“哎呦,侄女婿来啦,快坐。” 沈莹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看了眼段融后没说什么,仍旧回去做菜。 “侄女婿,我还没好好谢你呢,”贾旗忙着倒茶:“多亏了你,以后我不用再为工作发愁了,沈莹最近也很少再跟我吵了。” 沈半夏竖起警惕:“他给你什么工作了?” “让我在公司当保安。” “是不是你老去烦他,他才不得不把你安排进去的?” “半夏啊,你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不用拐得这么早吧。我可没有死皮赖脸缠着他安排工作,是侄女婿看我家过得太苦,主动给我找的工作。”贾旗朝段融看:“是不是啊侄女婿?” 贾旗一声声“侄女婿”确实把段融喊得挺受用,他淡淡勾起唇,把沈半夏肩膀搂住:“是。” 沈半夏抬头看他:“以后姑父再找你,你不用理他,他找不到工作是他自己的事,你没有义务帮他。” 小姑娘一副誓死维护他的样子,段融看得无比舒心。 贾旗嘿了声:“小侄女,你不看我面子上,看你两个表弟面子上行吗?” 他把贾一吉和贾一祥叫过来:“一吉一祥,给你们姐姐哭一个,让她可怜可怜你们。” 双胞胎没听他的,一直抬着头看段融。这种年纪的小男孩对比他们大的人有种天然的崇拜,尤其段融比他们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甚至比电视里那些明星都要好看。 “哥哥,”贾一吉先叫了声:“你长得好高啊。” 段融笑,伸出一只手呼噜了把这孩子短短的头发:“你好好吃饭,以后也会长这么高。” “好!”贾一吉认真地点点头。 段融很受双胞胎兄弟的喜欢,他们把学校发的练习册拿出来,让段融辅导他们做作业。沈半夏坐在一边,时不时朝段融看一眼,又去看正摆弄茶具的沈文海。 那些茶具是段融送的。 所以是接纳了段融的表现。 段融跟她说一定会得到沈文海的认可,就真的做到了。 从来都没有对她食言过。 到了晚上,大家给沈半夏过了生日。她的十八岁过去,迎来了全新的十九岁。过去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漫长曲折,但仔细想起来,因为有段融的出现,这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开心的。 段融在她身边站,把她的手捉住,包裹在掌心里。 沈半夏抬起头看他,段融低下身,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在她脸上亲了下,俯首在她耳边低声:“生日快乐,我的小朋友。” 最开始段融喊她小朋友,是拿她当没长大的小孩子。现在再这样叫她,话音里只带着浓稠的宠溺。 吹蜡烛的时候,沈半夏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 她要跟段融永远在一起。 一直到时间尽头,一直到地老天荒,也不要与他分开。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还有一章。 其实我很舍不得段融和半夏,每天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个,番外要多写点他们的甜蜜日常。 第102章 正文完 给沈半夏庆祝完生日, 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餐。 席上沈半夏刻意替段融说了很多好话。 虽然父亲看上去已经同意了让她跟段融在一起,但自从段融过来以后,父亲还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沈半夏不舍得让段融被冷落, 尽量找话题往段融身上引导,可沈文海不怎么接。 段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手从桌子底下抓住沈半夏的手,拉过来放在腿上握着,挑弄着她柔软的手指把玩。 沈半夏慢慢被他揉得耳根发红, 嗔怪地看他一眼。 段融低下头笑。 吃完饭姑妈一家很快走了, 沈文海在这个时候才跟段融说了第一句话:“你跟我来。” 沈半夏担心父亲会跟段融说什么过分的话,不放心地想跟过去。 到了门口,段融回过身看她,低下身揉揉她头发:“没事儿, 乖乖等我。” 沈半夏一直在门边等着, 心提得很高。 书房里, 沈文海看着段融:“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 我不可能把女儿交给你。” “您也说过,要我把一切事情全都解决, 干干净净地来找半夏。”段融说:“我现在来了。” “你为了她差点儿把自己前途都毁了,值得吗?” “跟她比起来, 前途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值一提。” 段融的声音始终平静,面色也平, 沈文海却从他脸上看出了决绝。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段融说:“但我不能没有半夏。” 沈文海有了动容,长久地沉默下来。 他想到自己那个女儿。沈半夏其实是被宠大的, 小时候基本没有吃过什么苦。原本娇生惯养的一个女孩, 谁能知道她其实很有韧劲, 即使后来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变故都能挺过来。 沈文海如今唯一所希望的,就是他的女儿在将来能过得好,不要再吃一点儿苦。 “我那孩子其实是个不能吃苦的,”他说:“当初我跟她妈把她生下来,是拿她当公主一样养着的,油皮都不舍得让她破一块。唯一一次打她是因为她偷了钱,还是偷了十万那么多。可打她的时候,我跟陈筠也是很舍不得的。” 段融虽然心虚,也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我一直没有跟您说,其实当初那十万块钱,是半夏为了我偷的。” 沈文海难以置信地看他,半天才琢磨清楚他在说什么。 沈文海觉得荒唐,慢慢又想明白了。他的女儿从小都很乖巧,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会离经叛道地去偷钱,肯定是因为什么人。 而确实只有段融,才能让她做出这么胆大的事来。 沈文海无奈又可笑地摇摇头:“她小时候就肯为了你做这种事。” 抬起头,面色变得温和,一双日益苍老的眼睛看着段融:“以后的日子你就多疼疼她,多照顾着她点儿,别让她受委屈,行吗?” 段融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我知道,您放心。” 沈半夏在门口忐忑地等着,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墙。 门打开,段融从里面出来:“等急了?” 沈半夏立刻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好好照顾你。” 段融把她往门口牵,从鞋柜里把她的鞋拿出来,放在地上:“换鞋,我带你回去。” 沈半夏停住没动,她不敢走,扭头往后看。 沈文海从书房里出来,冲着她摆摆手:“回去吧,今天一天老是心不在焉的,就知道你一直在想这小子呢。” 沈半夏脸红:“我没有。” 沈文海:“行,那你就别跟他走了,这个暑假就在家待着吧。” “啊?那……那不行啊,我我我……”她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段融,咕哝着说:“好吧,那我就是想他了。” 段融笑。沈文海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回屋时自言自语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段融带着沈半夏下楼,出了小区,沿着一条幽静的马路往前走。今年的夏至依旧热烈,到了晚上温度降下来,微微有风。 沈半夏牵着段融的手,摸到他手上有个伤口,拉起来在路灯底下看。 “怎么破了?” 虽然口子不大也不深,她还是心疼得不行,从口袋里摸出个创可贴给他贴上:“你又跟人打架了?” 段融啧了声:“我除了跟人打架没别的事了?”他把小姑娘往怀里揽了揽,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不知道在哪刮的,没事儿。” “你不会小心一点儿啊,”她说:“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这丫头嘴甜起来是真甜,哄得人心里发软。拿一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浑身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气质。 段融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好几天没见她,想得不行,在她的话后终于没忍住,手垫在她脑后把她压到了一处墙上。 “故意招我呢?” 他哑声说了一句,压下去开始亲她。 两人的唇贴上的那一刻,沈半夏浑身麻了下,腿很快发软。腰间被段融一只手扣着,他的腿抵在她两腿之间,亲她的时候会捉着她舌头时轻时重地咬。 她两只手抬起来挂在他脖子上,下巴扬起来方便他亲,脚不自觉掂起。慢慢地又站不住,身体有往下滑的趋势,被段融一只手按住。 头侧了侧躲开他,声音比刚才更软:“哥哥,我腿软。” 融夏 第117节 她每次叫哥哥,段融就扛不住了。 段融把她抱起来,他的车停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小花园旁,这边没什么人,一路走过去都安静得很。 他把她放进后车座,车门关上,他压过去,密闭空间里开始响起啄吻声。 段融今天开了他那辆黑色迈巴赫,后排空间很大。沈半夏突然想起来,当初她坐在这辆车里,天马行空地想段融会买这辆车,是不是因为方便办事。 但他真的,遇到她以前一直都洁身自好。 只是这人表现得太娴熟,就算是跟她的第一次,也让人觉得他的理论知识太扎实,导致实践时像个身经百战的老手。 段融推她衣服,见她一双大眼睛不怀好意地眨,知道她又在瞎想,无奈低笑:“专心点儿,舌头伸出来。” 沈半夏闭了眼睛,又乖又软地跟他接吻。 段融直了点儿身解皮带,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 沈半夏听到一点儿细微的响,在他重又贴过来时,软声问:“你怎么还会带着这个?” 段融封住她的唇,声音有些乱:“因为现在要用。” 过来找她的路上,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特意买了用的惯的牌子。 两人的气息交缠着,沈半夏身下的皮椅光滑,抓不住什么,整个人只能依附着他。 车里开着冷气,玻璃上还是蒙了一层白色的雾。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沈半夏直接在车里睡着了。段融把她抱出去,进了屋脱掉她脚上的鞋,带着她去洗澡。 泡澡的时候她醒了醒,下巴搭在段融肩膀上,目光往下,看到他颈中被她咬出的好几处红色的痕迹。 她脸上发烧,闭了闭眼睛,脑袋换了个方向枕着。 段融一直亲着她,亲她的耳朵和娇嫩脸颊。她皮肤很白,身上有股昙花的幽香。腰上还是瘦,细细的一截,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汹前风景倒是大了些,形状越来越漂亮。 段融欣赏着,带了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去。 沈半夏打个激灵躲了下,不满地说:“你别乱摸。” 段融在她耳朵边笑,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扯了条浴巾裹住她,带着她往外走:“刚在车上不是挺喜欢让我摸的?” 沈半夏拿脚踢他,他把她脸掰过来,低下头亲。进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唇在她颈中流连,哑声低语:“宝宝,你好香。” 沈半夏觉得自己在段融眼里,就好像是什么可口的饭菜一样。 他只差没把她一口口地吞进肚子里了。 怎么吃都吃不腻。 她蓦地因为他的使力而皱眉,手指紧攥着他的手,口中羸弱地喘。雪白的脖颈中黏着柔软的发,段融拨开,顺着她薄薄的耳垂一点点往下亲。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珠斜打在窗玻璃上,一时轻一时重地响。 …… 最近有不少公司找到了沈文海,开出天价想买断他手里的技术。 沈文海没有去见那些人,在一天去了任中卫的私人宅院。 万珂正在跟任中卫抱怨,现在段融已经不再受任中卫的牵制,做事我行我素,任中卫没有把柄能威胁到段融了。 “任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万珂不甘心:“你跟我保证过,一定会让段融娶我的。” 任中卫不说话,他是这么保证过,但他当时低估了段融的手段。 也没有想到段向德即使被段融送进了监狱,也还是愿意出手帮段融度过难关。 他小瞧那对父子的感情了。 沈文海看到了万珂,也听到了她的话。他多少知道这女生一直在苦追段融,害得半夏伤心过一段时间。 沈文海没好气地看了万珂一眼,转而对任中卫说:“我有话跟你谈。” 任中卫让人把万珂送走。 没有了闲杂人等,沈文海在椅子里坐下:“之前我们还年轻的时候多有抱负,想着一定要做出一家能改变世界的公司。现在我们都老了,早就没多少心气儿了。我知道你爱钱,跟钱比起来,名声这种东西真的算不了什么。” “所以我想过了,”沈文海说:“我会把鲲鹏的使用权交给段融,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谈合作。” 任中卫看着他:“还真是不一样了,以前你多固执,跟姓段的人全都势不两立。现在眼见你女儿跟段融好了,你就上赶着要巴结女婿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沈文海不想多说:“你应该知道,凭段融的手段就算他拿不到鲲鹏,将来他手底下那些人也总能研制出别的芯片,到时候市面上就没有鲲鹏的立足之地了,你比我更清楚怎么做才能对我们更有利。” 说完并没有直接就走,站在原地默了会儿,突然提起:“当年段向德找过你的事,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他想挖你去他的公司,给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足够你心动了。只是因为我不同意,而且你跟段向德之间本来就有恩怨,所以你最后才拒绝了他的提议。现在段向德已经进去了,我们的仇也算报了,这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沈文海走了,任中卫在椅子里坐了会儿,天色一点点转暗。 他想到段融这些年一直都拿他当父亲一样对待,虽然两个人不能经常见面,但段融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以个人名义给了他不少好处。现在住的这所足够他颐养天年的宅院,也是段融为他千挑万选的。 严琴以为段融是他的儿子,他也觉得像。段融太出色了,而略有平庸的段向德生不出段融这样出色的儿子。结果他暗中托人做的亲子鉴定结果拿回来后,他看到白纸黑字的事实,段融跟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那一刻他是失望的。他多么希望段融真的是他的儿子,他这一生过得太失败了,如果能有段融这样的儿子,那他以后回顾一生时就会骄傲地想,其实他的人生还是有意义的,因为他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个那么出色的人。 可惜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如今段融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了是他把匿名信寄给段向阳的,从那之后没有再跟他联系过,也没有找他质问过一句。 段融并不是他的儿子,而当两个人断绝关系时,任中卫却觉得自己真的失去了一个儿子。 任中卫一切野心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把手机拿起来,给沈文海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通后,任中卫直截了当地说:“把鲲鹏交给段融吧。” 从此也算是,不欠段融什么了。 …… 鲲鹏回到了段融手里,沈文海和任中卫也已经与段家和解,这些消息一出,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段融手底下的公司水涨船高,短时间内迅速发展起来。 生活慢慢地回到了正轨,沈半夏搬回去跟段融一起住。 沈文海不想让女儿在跟段融的关系里落下风,固执地用手里的钱帮沈半夏在黄金地段置办了一套两百平的大平层。 父亲说,有了那房子,等以后她要是跟段融吵架了,随时有地方能让她“离家出走”。 沈半夏把这话说给段融听。 段融笑了声:“你回去跟他说,我要是敢跟你吵一句,立马去找他老人家负荆请罪。” “你就这么确定你不会跟我吵架?”沈半夏两只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要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呢?” “你不会做错。我们之间要是出现了问题,那一定都是我的错。”段融翻着杂志,模样懒散:“你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沈半夏笑笑,眼里漾着光。 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严琴,她拿过来接。 “半夏,你跟段融在一起吗?” “是。” “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一声,”严琴的语气变得卑微:“你让他请班律师来跟我见一面,好吗?” 沈半夏抬头看了眼段融。 挂了电话,她把严琴的意思说了出来。 严琴是想让班兴昌去做段向德的辩护律师。 段向德毕竟是段融的亲生父亲,段向德入狱,段融多少会不忍心。 “要不然,你就答应她吧。”沈半夏劝:“有班律师在,起码量刑能轻点。” “不可能。”段融把她带到怀里抱着:“段向德最后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不会管。” 沈半夏点点头,不说什么。段融离她近了点儿,问:“半夏,你是不是希望我其实不是段向德的儿子?” “你是谁的儿子都跟我没有关系,”她认真地告诉他:“只要你是段融就好了,其它都无所谓。” 段融眼眸变深,看了她一会儿,找到她的唇覆上去亲。 他最近总是这样,好像是对沈半夏有瘾,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亲她弄她。沈半夏感觉嘴唇都被他吮得充血,蹙了蹙眉推他肩膀:“你别咬。” “我忍不住。”段融呼吸变重,把她压进柔软的沙发,制住她乱动的小手:“要不你也咬?” …… 段向德已经被正式拘捕,在牢里待上几年是必然的。严琴想了很多办法请班兴昌出山,但班兴昌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就在躲着她。 严琴去警局探望段向德,往日里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连头发都白了,人也瘦了一圈。严琴看得心疼,拼命忍着没掉眼泪。 段向德倒是无所谓:“不用担心我,我在里面好好的。” 严琴:“对不起,是我没管好段融。” “我跟你从来就没管过他,”段向德低着头:“也没有养过他。” 严琴沉默不语。 段向德看她一会儿:“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停顿了下,说:“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跟任中卫骗过了我?” 严琴怔愣下来。当初任中卫知道了段向德有意把段融认回去的事,也提前知道了段向德和段融的亲子鉴定结果。任中卫在上面动了手脚,拿着错误的鉴定结果找到严琴,让严琴误以为段融不是段向德的儿子。 为了能让段融顺利回到段家,严琴答应给任中卫一笔钱,让他永远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你跟任中卫联系的时候,我其实知道,”段向德终于告诉她:“其实真正受骗的人是你,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段融是我跟你的儿子,任中卫拿给你的那份是假的,他是在骗你。” 严琴说不出话来,眼前闪现的是不久前她找到段融,恶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骂他是“杂种”的画面。 段向德垂下头:“我们两个都对不起段融,不配当他的父母。这几天我已经想通了,不管我要在牢里多少年我都认了。这是我该得的报应,我认。” …… 公司的运营回到正轨,恢复往日盛况是迟早的事。段融的身价水涨船高,整个段家没人再敢对他有一句不满。 今年的夏天依旧十分漫长,空气燥热,在外面待一会儿就会热出满头的汗。 沈半夏想起她曾在西山上的佛寺许过愿,如今这个愿望早就实现,她要找时间去还愿。 段融今天刚好没事,陪着她去。 严琴也在,身边跟着依靠假肢走路的段盛鸣。在看到段融后,严琴眸中湿了一瞬,牵着段盛鸣朝他走过来。 严琴把段盛鸣往前拉了拉:“盛鸣,见了你哥怎么不知道喊人。” 段盛鸣虽然不怎么服气,也还是叫了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