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节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作者:白清溪 文案: 尹湄刚到京城时,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她被太子看上,阴鸷残忍的太子将她当做玩物,她不堪折辱自尽而亡。 眼看梦境一一实现,尹湄拼尽全力自救…… 第一章 (捉虫) 远山苍翠。 新安江畔,粉墙黛瓦马头墙林立,黑白色块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如泼墨山水画卷。 江上漕船行如织,渔梁码头上,有漕船即将出发,码头上的客商们正与亲人依依惜别。 这些徽州的商贩们此去路远,不知何年何月能归。 “尹家小姐竟要走了吗?”有人看见渔梁码头上的一抹颜色,那是富商尹家的女儿尹湄。 她着一身青袄白裳,穿着虽素雅简单,却是肌肤似雪,青丝如瀑,往那青石板砌成的渔梁坝上一站,便如同九天玄女下凡,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岸上的一对中年夫妇正与她话别,那夫妇塞了不少东西给她身边的小厮,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将她送上漕船,面露担忧的目送她远去。 “迟早要走的。听人说,尹洪玉那厮在京城已是响当当的人物,太子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他岂会让自家嫡亲的女儿在咱们徽州这小地方受苦。”码头的船工接了话,点了根旱烟道。 “尹家小姐长得这般招摇,到了那污糟的京城,可别被人欺负了去。” “说什么浑话!尹小姐这样好的人,自会有上天庇佑。”船工认识尹湄,在此地生活的人们,多多少少都受过她的一些照顾,最不喜这样晦气的话,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江面上水色澄清,间或有鱼儿在水中穿行,桃花陪着自家小姐站在甲板上,见尹湄一直看着渔梁码头的方向,怕她伤心,便指着水中,“小姐你看,好像有鳜鱼游过去了。” 尹湄低头看船下的水流,此处还处于新安江的上游,水流极为清澈,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正在她专心看水时,有阳光倾洒而下,将她凝脂般的肌肤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那长睫更仿若金线凝成的扇子,稍稍一颤,便触得人心动。 一旁的桃花看到她的侧脸,同为女子,她都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美得过分了些,让人见之便心生怜意。 “你不用担心,京城的生意比徽州好做许多。”尹湄朝桃花笑了笑,笑容若粉白芙蓉绽放,眼眸比那新安江的水还要清澈见底,语气软软的,似是在安慰她,“待挣够了能帮舅舅舅母的银子,我们再回来。” “那也不能任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得着小姐的时候,一封信就能把你叫去,用不着的时候,便把小姐丢在徽州不管不问。”桃花气鼓鼓地说。 尹湄看到桃花的脸色,知道她替自己委屈,柔声道,“舅舅舅母遇人不淑,此次遭了难需要大笔银子,我岂有不顾恩情,独善其身的道理。” 话虽如此,尹湄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她自小长在徽州,在这儿呆了十七年,父亲尹洪玉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带着哥哥去了京城做生意,将她寄养在舅舅舅母家里。尹洪玉一开始还差人送些贴补银子回来,后来连银子也见不到几个,人更是数年不回,到现在尹湄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好在舅舅舅母待她如亲生女儿,送她去学堂读书不说,还为她讨来了尹家在徽州的铺子来管,其间的盈利都归她自己,尹湄这才为自己攒下了一些钱。 原本舅舅舅母已经在给她物色人家,可谁能想到,舅舅被一位熟人介绍的商贩诓骗,欠下了大笔的债务,尹湄把攒的钱全都填了进去,也堵不住那天大的窟窿。 正巧此时收到了尹洪玉的信,说是尹家在京城的生意需要人照管,看尹湄将歙县的铺子经营的不错,让她去京城帮忙。 尹湄本不想去,可舅舅舅母日日被催债的骚扰,尹湄天生长得好,在徽州颇为有名,他们唯恐尹湄受牵连遭了厄运,说什么也要让她离开。 尹湄无奈启程,打算去京城想点法子,弄些银子给舅舅救急。 漕船晃晃悠悠,行舟速度倒是不慢,转眼便出了歙县界。漕船运货,船大,行船较稳,走了七天七夜,才抵达京城附近的码头。 尹湄到底极少出门,坐了这么久的船,上了岸便觉得头晕眼花,脚下的木板几乎都在自己动似的,可赶路要紧,她不敢在人群杂乱的码头逗留,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小姐,时候还早。”桃花仍有体力,替她在马车上铺好了软榻,“您身子弱,歇会儿起来就到了。” 尹湄脸色略有些苍白,她从未出行这么远,她迷迷糊糊点了点头,“桃花,你也歇会儿吧。” 桃花见她都这样了还不忘了关心自己,替她盖好了毯子,无奈说,“小姐你就别操心我了。” 尹湄闭上眼,马车的摇晃愈发明显,人也愈发难受起来,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只觉得自己如同大浪中的一叶小舟,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迷雾丛丛,场景变幻,她面前的简陋软榻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张盘龙镀金的大床。 她打了个冷颤,想坐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尹湄却听到一阵叮叮当的响声从手脚上传来,她的手脚也被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扯住,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难以忍受的疼痛。 尹湄心惊不已,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上,脚踝上,缠绕着金银色交错的锁链。 那锁链并不是纯金银所铸,倒像是什么特制的材质,用力扯并没有变形,反而把她的手硌得满是血痕。 而她的身上更是可怖。尹湄穿着一身蚕丝制成的单薄纱衣,纱衣清透,勾勒出她青涩曼妙的身躯,只是这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衣不蔽体,身上遍布各色痕迹,青青紫紫一眼便能看清,十分可怖。 尹湄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还不止一个,一个脚步轻浮凌乱,一个脚步沉重凝滞,闻声皆是男子。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厌恶让尹湄的身子开始颤抖,眼泪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 怎么会这样? “首辅大人今日倒是给面子的很,请了几次都不赏脸,今日总算愿意来看我府上豢养的好景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房门口,“大人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凉风吹过,尹湄尽全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却惹得那金银锁链发出凄厉的响声,她呜咽着挣扎,却被那个男人几步上前,径直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行撑起她的脸,露出来给那位首辅大人看。 “如何?”太子仿佛炫耀自己的猎物一般,满意的欣赏到了自己想看的——首辅眼中一刹那的怔忪。 太子手中的女人,仿佛清晨院中枝头上的玉兰花,在露水下依依绽放,还未开尽,便被人采摘下来,在掌心中捏了个粉碎,花瓣汁液如她的泪水缓缓流下,只让人想道两个字——可惜。 “太子殿下雅兴。”那人声音沉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若是首辅大人喜欢,便将她送你。”太子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一个闲置的物件。 尹湄看不清面前男人的模样,只看到他一双深沉的眉眼,幽幽如潭,只一眼,便如刀锋般锐利无比,让她瑟缩着想要躲远。 “不必。”他声音发凉。 ……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桃花的声音听起来极为遥远,尹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惊怔的睁开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中往下落,砸在榻上,洇湿了一小块。 “桃花!”尹湄情绪有些失控,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坐起身来,浑身发冷,止不住的颤抖,“桃花!” 桃花赶紧替她倒了杯水,水还未送到尹湄的手上,她颤抖的手便将那杯水打翻,下一秒她死死握住桃花的手,声音颤抖,“我在哪?我们在哪?” “小姐,您怎么了?”桃花见她惊惶的模样,也是心惊,“咱们在马车上,已经到京城,小姐,你别怕,听说尹家不远,我们很快便要到了。” 尹湄的手像冰块一样冷,桃花赶紧替她捂着,心疼极了,“这可怎么是好。” “无妨,做了个噩梦罢了,一会儿就好。”尹湄低垂眼帘,却不敢再闭上眼睛。她依旧记得那噩梦的许多细节,甚至记得自己自刎时手起刀落割破脖子的触感,血液喷洒出来,洒得到处都是,她仰面倒下,看着蓝天,那是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世间的绝望。 马车行了一夜,尹湄也做了一夜的噩梦,此时刚过寅时,晨光未起,外头一片漆黑。 桃花找出了舅母为尹湄准备的点心,尹湄僵硬着吃了口甜润的顶市酥,又喝了两口冰凉的茶水,却听桃花惊愕道,“噫?这是何物?” 尹湄转头一看,只见桃花在舅母准备的包袱里头翻出了一个小布袋子,尹湄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正是尹湄这些年攒下的银票和尹家铺子的房屋地契,舅母竟然一样也没收,全都还给了她。 尹湄眼眶红了,死死捏着银票不出声。 她心情杂乱,有些不知所措,心情杂乱是因为,舅母当时表面答应,尹湄也没多想,没想到舅母竟然把钱放在了顶市酥的袋子里。 不知所措却是因为,刚刚她做的梦里,也是在顶市酥的袋子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小布袋子,就连桃花说话的语气,也与梦中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她还梦到自己到了京城之后,尹湄跟父亲提起舅舅舅母的事情,被父亲含糊了过去。 当天恰逢元宵灯会,父亲让尹兴带着她出门赏灯换换心情,可她半路莫名沉沉睡去,醒来以后车里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多出了一个陌生男子。 那人正是当朝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架空,么么哒~ 下本准备开《太子殿下对我无法自拔》,专栏可见,基调很甜!傲娇太子真香记,接档开文,欢迎收藏!] 文案: 柳茯苓八岁就被人卖给了乐坊,十六那年,已出落得娇嫩欲滴,一手琵琶一双玉手,一张艳冠京城的脸,将她送上了风口浪尖。 乐伶酒会,柳茯苓奉命被送去伺候那位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昏暗烛光下,俊美无双的男子气息不稳,耳根潮红,柳茯苓紧张地靠近,生涩的为他解开腰带。 可关键时刻,纪云翎却猛地睁开眼,扯开她玉白的手,恶狠狠说了声,“滚。” 下一秒,他便看到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眼中满是庆幸的落荒而逃。 跑得比那稚兔还快。 ★ 深宫波谲云诡,纪云翎惯弄权术,实乃黑心之人,极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 可自那荒谬的一晚以后,那个娇弱稚媚的身影,却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令他备受折磨,无法安眠。 直到一日,他听坊间传闻,吏部侍郎花费重金,买下乐坊第一美人儿当了侍妾。 纪云翎食指敲着白玉棋盘,眼眸晦暗,任嫉妒之火烧遍全身。 他后悔了。 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既如此,抢来便是。 ★ 纪云翎惯于玩弄人心,对待柳茯苓也是如此。 直到她循着机会再次落荒而逃,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纪云翎才知道。 他的心,才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筹谋二十年,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彻底栽了。 *后来—— 柳茯苓刚从龙榻上起身,便被纪云翎一把抓住手腕,拽进怀里,声音中颇有些委屈。 “皇后今日起身没有亲朕,是不是不爱朕了?” 开始傲娇后来真香的黑心太子x不相信爱情的天然呆娇软美人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节 第二章 那位太子阴鸷可怖,癖好独特,喜爱看到女子惊恐哭泣的模样,尹湄被他占有,成为他的外室,那之后,尹湄受尽折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自尽于东宫。 可不知为什么,尹湄醒来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位被称为“首辅大人”的男子。 其他人在梦中皆是面容模糊,只知身份看不清面容,而只有那位首辅大人的眼睛异常的清晰,他双眸沉静如墨,涌动着情绪,令人见之难忘。 可她从小到大都在徽州,从未离乡,哪里知道什么太子,什么首辅?梦中被太子强占以后,她见到了各色奢华之物,细节鲜明,触感几乎都在手上。可那些东西,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这梦,实在是太蹊跷了。 马车又行进了许久,终于停下。恰逢晨光熹微,尹湄刚掀开车帘,第一缕朝阳照在她的身上,她怔怔的看着阳光,有些恍然。 尹家的门面显赫,光是门口两座石狮子便是一般人家撑不住的气派。 尹家的大门正在这时候打开,门房一抬头,刚好看到刚下车的尹湄,只见她肤色如无瑕的白玉,朝阳色暖温柔,绕着她周身暖暖的一层光晕,她浓墨般的睫毛一颤,转头看向门房那位老人,轻轻颔首。 门房老头在这个瞬间仿佛看到了天仙下凡。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姑娘,竟是尹老爷嫡亲的大女儿尹湄。 尹湄来的悄声无息,尹家连一个出来接的都没有,老管家只好让尹湄在侧厅干坐着,直到日上三竿,尹兴从外室住处回到家里,听闻尹湄已经到了,尹家这才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终于有了些动静。 “好妹妹,你可终于到了。”尹兴大跨步来到客房,满脸的喜色,“我们等了你许久,都盼着你来过元宵。” 尹湄听到“元宵”二字,想起那个荒唐的梦来,心中一紧,站起身看着他。 她幼时不慎摔下过山崖,小时候的记忆大多不记得了,对尹兴也没多少印象,只知道他是妾室所出的庶长子,父亲宠爱至极。 如今一看,应是宠爱得过了些。他一身绫罗,腰挂巴掌大的精雕玉佩,虽长相清秀,轮廓与尹昧大体相似,五官却差的远了些,一双丹凤眼稍稍上挑显风流色,可他站姿不怎么规整,让他看起来略显轻浮。 一双眼本该不错,却有些浑浊,看人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和算计。 尹兴此时也在打量尹湄。 像,实在是像极了。尹兴见到尹湄的第一眼,心中便涌动出狂喜,他拼命按捺住情绪,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爹说的对,女儿与母亲自然是相似的,全天下能与那张画像相似的人,便只有那人的女儿——尹湄一人而已。 他细细将尹湄从头到脚用眼神扫了一遍,越看越是惊艳。 小时候这丫头哭哭啼啼的,天天守着她的顶市酥不放,看着只觉得可爱又好欺负,却从没想到她能长成这副姿容。尹兴在京城浸淫风月场合多年,阅女无数,自然知道尹湄在京城的女人中——算是极品。 虽身着素衣裙,衣裳宽大,遮住了些许身段,可她稍稍一动,便显出少女青涩与自然风情,这样的女子,狎玩起来,正是顶有趣的,正合那位太子殿下的口味。 尹湄不是傻子,这个哥哥看着自己的神情,与那街头的下流纨绔有什么区别?这眼神根本不能算是哥哥看妹妹,倒像是男人在品评青楼女子。 尹湄想起那个梦,更是心头一凉,看来,无论那梦是真是假,自己都要早做打算。 于是她皱眉道,“哥哥,我一路过来路途遥远,已经疲乏,家里可有房间,给我暂住几天。” “欸,怎么能说暂住呢,这里就是你的家,房间已经替你预备好了,就在尹茱妹妹的房间不远。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衣裳,你看你穿的什么破布,出去说是尹家嫡女,多丢人。”尹兴脸上堆满了笑容。 尹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皱眉轻声道,“这布料虽素,却也算得体,舅母亲手为我剪裁,说成是破布,是否冒犯了一些,哥哥?” 尹兴一愣。 幼时这妹妹一声不吭只会哭,就跟个兔子似的,时常红着眼睛躲他,可如今这兔子一幅软绵绵的模样,看起来如同小时候一般好欺负,可现如今看来,竟也学会咬人了? 尹兴沉默了半晌,才扯出一个笑来,哄道,“是哥哥不会说话,我让下人帮你搬东西过去,对了,今晚元宵家宴,父亲也会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带你去看灯会,见识见识京城的气派,如何?” “谢谢哥哥。”尹湄低下头,垂眸看不清情绪,声音依旧温温软软的,听起来令人舒适。 尹兴不疑有他,吹着口哨离开了。 尹湄看着他的背影,静静思忖着。 她在房中休息到晚上,家里的刘管家来请她去用饭。桃花依尹湄的吩咐推说小姐身子不适,刘管家面露难色,千劝万劝,桃花都拦着刘管家不让进,最后刘管家只好依言回去复命,尹洪玉坐在饭桌前等她,听到刘管家的话,脸色一下子黑了。 “爹,要不我去请她。”尹兴讨好地说,“妹妹毕竟刚从穷乡僻壤过来,不懂规矩实属正常。” “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殷勤了?”一旁的尹茱叼着筷子,百无聊赖地说,“姐姐不舒服就让她休息吧,明天再一起吃饭也行啊。” 还未等尹洪玉发话,一旁穿着娇绿缎裙,珠翠堆叠满头的妇人便呵斥道,“茱儿,说什么浑话,元宵本就是团圆日子,人又是刚到,不过来给她父亲请安便罢了,差人请也不来,这就是不懂礼数。” 说话的是尹茱的亲娘,尹洪玉的继妻方氏。 尹茱撇了撇嘴,不敢再出声。 尹兴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话明着是在说尹湄,暗着却在说借口不来的二房,也就是他亲娘。 尹洪玉听到方氏的阴阳怪气,烦躁的扔下筷子,“我亲自去请。” 方氏愕然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登时气得也丢了筷子。 尹湄此时在房中坐着,手中捏着粗羊毫笔,仔细看着自己耗费一下午时间写的东西。 她需要验证那个梦。 梦中,她因为被尹家上下怠慢,心中失落,借口身子不适不去饭厅用饭。 不久之后,尹洪玉竟亲自来了,软硬兼施,诉说他对女儿的思念和无奈,尹湄被他的好言好语欺骗,去饭厅与众人喝了杯茶。 茶余饭后,尹兴提出要带她出去看花灯,岂料她刚上了马车便沉沉睡了过去,醒来便已经在花灯节的马车里,被那位太子强行狎昵亵玩,差点被破了身子。 原本事情悄声无息,可正在关键时刻,宫里出了刺客,惊动了御林军和京城驻守的兵马,办花灯节的清河街被重重包围,尹湄和太子所在的车子也被人掀开车帘。 尹湄衣不蔽体,太子还未尽兴,商户之女花灯节勾引太子的香艳故事传遍大街小巷,尹湄百口莫辩,名声尽毁。 如果现实真如梦中一样,那个梦便是个预知梦,她不能再傻乎乎的任人摆布。 周围危机四伏,徽州是回不去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正在此时,尹湄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尹洪玉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看到尹湄坐在书桌前写字的模样,柔和娴雅,手指如玉石细细雕刻而成,手中的笔虽是最差的粗羊毫,可她面前的字,却如她的人一般秀美漂亮。 尹洪玉一腔怒火蓦得被扑灭,面色也缓了下来。 你倒真是有几分像你的母亲。尹湄心中想着。 “你倒真是有几分像你的母亲。”尹洪玉感叹道。 尹湄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了面前的纸上,她赶紧放下笔站起身,喊了声父亲。 “怎么,身子不舒服?需不需要爹帮你喊大夫?”尹洪玉温和地看着她,顺手取过她手边写好的东西来,笑道,“字不错……” 尹湄静静看着他,并不答话。 待尹洪玉看清那东西上秀气的字迹写的什么,他神色一变,一股无名火便从他的胸中冒了出来,气得他将那纸拍在桌子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尹湄身子微微一颤,像是被那巨响吓到了似的,可她眼神没有什么波动,只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亲生父亲,不管他心情如何,缓缓柔声说,“父亲一封书信让我来,说的是让我帮管尹家在京城的铺面。可父亲知道,歙县经营铺子收益不错。我离了那边,每日进账多多少少会有影响,此次来京城,女儿也不求能有什么好处,希望父亲能公道些,让几分利给我,字据为证,您签字就行。” “你!你竟……你可算是出息了!”尹洪玉看眼前的尹湄低眉顺目,柔和似水,可他却是一腔怒火无处可发,憋得脖子都红了。 商人重利轻别离,她虽忘了幼时的许多事情,却依旧记得尹洪玉当年抛弃她离去的背影。 此时,尹湄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心中只觉得讽刺——自己会做这些,说到底也是他言传身教。 尹洪玉气归气,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拿起笔准备签那字据。尹湄算过,她抽的这几分利绝对是童叟无欺十分公道,即便是尹洪玉也挑不出个中错误来,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只是“尹”字写到一半,尹洪玉忽然笔一顿,抬起笔来看着她说,“既然如此,好女儿,你也该给我几分薄面。” “元宵佳节,我亲自来请,这团圆饭,你也该去露个面吧?” 尹湄抬眸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点头道,“好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尹湄把尹洪玉签了字摁了手印的字据仔细收好,又依着尹洪玉的要求换上了他为自己准备的新衣裳。衣裳也不知按谁的尺寸量的,有些大了,显得有些空荡荡,她没戴那些艳丽的珠花,只戴了一支自己的简单银钗,由管家带着来到饭桌前。 方氏看到尹湄身上穿的云锦衣料,不由得瞪了尹洪玉一眼。她还以为尹洪玉前些日子花了大价钱买云锦裁衣是为了尹茱,没想到这一身竟穿在了尹湄的身上。 尹洪玉当做没看到方氏的眼神,轻飘飘说了声,“来了,坐吧。” “谢谢爹爹。”尹湄在尹茱身边坐下,动作娴雅,不卑不亢,并不见任何失礼之处。 她一旁的尹茱频频看她,似乎想要与她搭话,可爹娘都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只好冲着尹湄笑。尹茱比尹湄小两岁,如今已是及笄之年,身子抽条儿了,小脸蛋儿却还没张开,有些圆润的可爱。 尹湄也朝着她笑了笑。 此时她已经非常确定那个梦境的真实性。尹洪玉离开徽州以后,才在京城娶了方氏,生下尹茱。 尹湄从未见过尹茱,可那梦中的尹茱,与此时的几乎一模一样,连刚刚那个显出几分可爱的笑容,也与梦中相同。 对这个妹妹,尹湄倒是生不出什么厌恶感。梦境中,尹茱对自己并不算差,特别是尹湄被锁在太子新建造的千狼行宫时,尹茱大着胆子去看过她,为她送了些徽州的酥饼和小食,为她哭得真心实意,为了见自己一面,还差点被行宫里饲养的狼咬死。 尹洪玉说了些团圆话,方氏强颜欢笑,一家子团圆饭吃得并不很有“团圆”的气氛。 尹茱光顾着吃菜,尹兴则心不在焉,频频看尹湄面前的杯子,见她一口未动,便不由自主的开始焦躁地抖腿。 好在后来尹洪玉开口,尹湄才喝了茶,吃了两口菜。尹兴看到她咽下了那茶水,瞬间松了口气。 一桌菜没动几口,这顿饭便结束了,属尹茱吃得最多,其他人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尹茱打着饱嗝喝着热茶,说,“哥,你不是说要带尹湄姐姐去赏灯吗?我也想去。” “你去年不是去过了!”尹兴不耐烦地说, “你尹湄姐姐还没去过呢。”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听人说,今年的花灯特别多,还有白象灯、螃蟹灯……”尹茱满眼期待。 “你不许去。“尹洪玉终究还是发话了,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尹湄,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尹湄,你跟尹兴去逛灯市吧。” 尹湄轻轻点了点头,心里一阵发寒。 刚刚那茶她根本没有咽下去,两口菜也都悄悄吐了,此时却装作有些困倦的模样,眼眸慵懒半睁着。 尹兴见状以为药效起作用了,赶紧说,“快走,一会儿迟了看不着烟花了。” 尹湄被他拽着往马车走,尹茱眼巴巴看着,有些委屈得扯了扯方氏的袖子。 方氏看着尹湄走远,这才发作,骂道,“尹洪玉!你也不能这样厚此薄彼,瞧那小小年纪就一脸低眉顺目的狐媚子样,怕不是刚来京城便要去灯市上勾男人去!” “你住口!”尹洪玉想到尹兴和太子间那些麻烦事情,正满心烦闷,“你懂个屁!” 花灯初上,一轮圆月高高挂在枝头,分外皎洁好看。 元宵的街市分外热闹,街道上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各色花灯挂满了整整一条街,据说皇帝也最爱看这元宵节的花灯,最爱在这种时候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尹湄坐在车里已经感觉到了车外的热闹,可做戏做全套,她不能睁眼,只靠在车厢的里头,闭着眼睛呼吸绵长,跟睡着了一个模样。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节 尹兴紧张的搓着手,时不时看尹湄一眼,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才安心。 走到半路,尹湄听到尹兴对自己说,“妹子,我也是没办法,把柄在别人手里……再说了,谁让你娘那画像落到太子手里了呢。” 尹湄一动不动,沉沉闭着眼。 “不过,哥也是为你好,你长得再美,到底也是商户之女,跟了太子也算不亏。” 马车来到一僻静处,戛然而止。 远处的热闹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尹湄浑身发凉,她也是在赌,赌那太子跟梦中一样,在尹兴走后不久才到。 不一会儿,尹湄听到尹兴掀开车帘跳出去的声音,她立刻睁开眼睛,小心的掀开车帘的一个角往外看。 尹兴已经走远,马夫也不见了,不远处传来阵阵车马声,那些马脚步整齐,听起来颇有些气势,尹湄一听便猜测,那定是太子的人马。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不敢再犹豫,立刻起身卷起裙角,悄无声息地溜下车,朝着黑暗中跑去。 不久后,那些车马来到尹家孤零零地马车跟前,车厢里的男人轻轻挑开帘子,薄唇微启,声音如松石碧玉般低沉,“苍松,去看看那马车。” 他车边跟着的随从苍松微微一怔,忽然看别人家马车车厢?沈大人什么考虑? 不过他跟随大人已久,再奇怪的事情也做过,苍松立刻应声,飞快跳下马来,迅速来到尹家的马车前,说了句,“失礼了。” 马车车帘被挑起,苍松已做好了拔剑的准备,却见里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苍松虽然搞不懂究竟为什么要看车厢,一脸的莫名,却还是回到马车前,抱拳如实道,“沈大人,车厢里什么人也没有。” 车厢里安静片刻后,苍松只听里头的男人声音沉静,听不清什么情绪,“去寻皇上。” “是。” 尹湄不敢走远,也不敢距离灯市太近,她寻到一处老树,树干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树干下有一处树洞,正好适合藏人。 尹湄见四下无人,立刻躲了进去,树干里泛起一股淡淡的霉味,潮湿的苔藓黏在她价值千金的云锦之上,可她根本不敢露头,只敢悄悄透过树干的缝隙往外看。 外头车马声喧闹声四起,谁知道哪个是那位可怖的太子? 不知过了多久,尹湄的脚已经麻了。今日天气虽然不错,可夜晚着实是有些冷,尹湄越是不动越是止不住的哆嗦,她努力的搓着胳膊取暖,却是杯水车薪,没有多少作用。 快了。 尹湄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看外头。 如果她没有算错的话,很快便要开始满城抓刺客,她记得刺客是在灯市的正街被御林军统领生擒,她躲在此处,应该算安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是忽然间,周围猛然响起了“抓刺客!”的声音,尹湄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仿佛自己再次回到了那个可怖的梦境。 梦境之中她是在尹家马车里听到的这阵喊声,那时候太子正在对她用强。 她哭着喊着挣扎着,满心的绝望和恐惧,可没有一个人能来救她。 太子的手将她的嘴死死捂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话,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想让外面的人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吗?美人儿?” 尹湄气息颤抖,死死地捏着自己的胳膊,眼眶有些泛红。 从到了京城开始,她便一直努力镇定下来,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表现地自然一些。 直到现在,在这个空气冰冷,万籁俱寂的元宵节夜晚,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害怕。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尹湄气息一僵,立刻用冰冷的手捂住口鼻,一动也不敢动。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走来,他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可他手中抓着一把长而锋利的匕首,还用黑布蒙着面。 尹湄几乎要呼吸停止,这人……分明就是那个刺客! 他为什么会来这块地方,明明梦中,御林军统帅明明是在闹市捉到的他! 吴文敬眼色阴狠,骂骂咧咧,一抬头便看到了尹湄所在的这棵大树。他被那姓沈的割断了左脚的脚筋,如今已经施展不了轻功,而且他流了太多的血,若是继续走,他会直接晕过去失去意识。 不如就去那树下躲一躲。 尹湄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此时却已经没办法离开。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官兵,火光冲天而起,那是官兵手持的火把,在那蒙面男子即将躲进大树里的时候,一双手蓦地伸出,一把抓住了那男人的后衣领子。 尹湄吓得呜咽了一声,外头的人似乎一僵,吴文敬立刻转身反向用匕首朝着那人刺去,那男人闷哼一声,反手捏住他持匕首的手腕,只听到一声极恐怖的“咔哒”声,那是手腕骨头被生生扭碎的声音。 尹湄几乎要吓得晕过去,她哆哆嗦嗦的躲在树干里头,死死捂着嘴巴,一声也不敢出,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被扭断了双手的骨头,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吴文敬半死不活的晕过去,苍松这才带着人赶来,看到吴文敬被沈大人如破布一般的扔在一边,这才发现沈大人的手臂竟然被划破了,深深地一处刀伤,血染湿了他的公服,看起来异常可怖。 “沈大人,他竟然能伤您?”苍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云疏却没有理他,他上前两步,来到树干的侧面。 树干的侧面有一处树洞,树洞里躲着一个女子,她头发微乱,发钗半坠,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红的,正用胳膊环抱着自己躲在树洞里,可怜兮兮,像是躲避狼群的某种兔子。 远处有元宵灯会的烟花“砰啪“地绽放开来,照亮了整个夜空。 尹湄眼中泪水模糊,她眨了眨眼睛,挤出几滴酸涩的泪,缓缓抬头。 她先是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官靴,然后是修长俊逸的身子,染了不知谁的血的公服,最后是……一张精雕细刻、精致无比的脸。 然后她撞进了一双如墨石一般黑夜般的眼睛,那里头仿若深潭万丈,永远也探不明他的情绪,这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梦中的那双眼睛。 第四章 (捉虫) 尹湄经商以来,见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有人将“出尘”和“入世”二词融汇得如此完美。面前的男人肤色略白,五官清晰深邃,眉眼如同画出来的一般,风姿特秀,好看得让人无可指摘。 他浅浅略过她的脸颊,清清淡淡的一眼,仿佛树洞里蹲着的只是一块石头似的。 “苍松,把她弄出来。” “是,沈大人。”苍松看到树洞里的女子时,惊异不已,他没想到这儿还能躲着人,还是个长得似乎很不错,却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姑娘。 尹湄立刻开头道,“不,不必劳烦大人,民女自己可以……” 她闷声掉眼泪许久没有出声,声音有些半哑,却又软到了骨子里,让人听着心中松软,不自觉地想要帮她的忙。 苍松见她身子依旧在微微颤抖,出来的动作十分无力,看起来像是受惊颇重的模样,一时间心中一动,忽然就想要殷勤一下。 “没关系的,姑娘,举手之劳。”苍松说着便要伸手捉她玉白的手腕,可他手还未触到那柔软的皮肤,却猛然被身旁的沈云疏拦住了。 “你去押送吴文敬。”沈云疏忽然说,声音在这元宵佳节的夜色中透着股森凉。 “是。”苍松立刻紧绷神经,麻利地干活去了。 周围没剩什么人,独沈云疏站在大树前。 尹湄挣扎着从树干中爬出来,沈云疏便看着她爬,没有伸手或是要帮她的意思。 尹湄被他的目光扫着,耳根微红,动作七零八乱,狼狈不堪,连头上的簪子掉了也没发现。 出来以后,她稍稍整了整衣裳,朝着面前的沈大人福了福身子,尹湄眼眸低垂正好看到了他胳膊上的血滴在地上。她忍不住抬头一看,却见他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及时处理,恐怕日后要受些苦。 可面前这人就跟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似的,面色如常。 一看到这伤口,尹湄便想起刚刚那位刺客被他活活扭断筋骨的场景,心中一哆嗦,一时间小脸煞白,恨不得立刻原地逃走。 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听到自己不受控制地说,“您……您的伤……” “嗯。”沈云疏语焉不详地发出个鼻音,便没有再说话。 尹湄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她飞快行了个礼,“今日谢谢大人,民……民女告退。” 尹湄说完,不等沈云疏说什么,便转身快步离开,跟躲什么妖魔鬼怪似的,根本不敢在此人面前再多逗留。她觉得自己再逗留一会儿,自己魂儿都快要吓得飞走了。 沈云疏抬眸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低声对身边的属下道, “差人跟着,看着她回家,确认平安无事。” “是。” 半晌,沈云疏俯下身子,捡起地上遗落下的银簪,放入袖口中。 他眸色深沉,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绽放着的烟花,驻足停了片刻,便离开了此处。 …… 五彩的烟花之下,尹湄一路就跟有追兵似的用最快的速度走,还不敢距离人群太近,一路提心吊胆鬼鬼祟祟的来到尹家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梦中她独自走过这条路,她依旧记得怎么走,可印象中,当她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时,总有些在街上游荡的醉鬼和浪荡子弟凑上来,可是这次竟然连一个都没有? 是她运气太好了吗? 尹湄这念头一闪而过便没有再多想,她已经无力去想其他事情,毕竟接下来她还要许多戏要演。 门房听到尹湄敲门声后立刻开了门,看到她一身泥污,狼狈不堪,头发散乱的模样,惊愕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姐这是被人打劫了吗? “尹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尹兴少爷呢?” 尹湄鼻头一酸,眼泪适时的流出眼眶,她委屈地摇了摇头,像是说不出话来,进了门便哭着往里走。 尹洪玉闻讯而来,见尹兴不在,尹湄却回来了,上来便劈头盖脸的问怎么回事。 尹湄啜泣皱眉,酝酿好了情绪,委屈地说,“我与哥哥一同乘车去灯市,但是我在路上不慎睡着,醒来一看,哥哥和马夫都不见了。我十分着急,四处寻找,遍寻不着尹兴哥哥,刚好灯市上出了什么刺客,到处都是御林军,夹枪带棒的,我害怕,便一个人跑回来了。 ” “路上黑,我撞上树干,摔了好几跤,衣裳也坏了。” 尹洪玉听到这经过,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张口问,“你……没遇到其他什么人?” 尹湄无措地抬头,疑惑问,“其他……什么人?” 看到尹湄这反应,尹洪玉知道完了,尹兴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尹湄垂着头掉眼泪,心中却是结了一层薄冰,凉透了。 果然,这件事情,并不是尹兴一个人设计出来的,她的父亲尹洪玉也掺和在其中,这可真是令人惊喜不已。 元宵佳节的好日子,注定有人无法入眠。 尹洪玉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便是尹兴。 尹兴此时跪在泥土地面上,头顶上烟花绽放美极了,可他的心情却比那被抓的刺客还要糟糕。 尹湄,尹湄!明明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给面前的男人磕头,声音都在颤抖,“小的真的把她带来了!她一定是跑了,或者是忽然醒了,是那药,迷药不行……还是她喝的太少,殿下,您……您大发慈悲……” “慈悲?”男人冷笑。 话音未落,他眼前的男子忽然抬脚,用靴子底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尹兴的脸被踩进了土里,他痛苦地哀嚎,不住的求饶,嘴巴里吃进了灰尘和泥土,鼻尖也渗出血来。 “敢耍我?”太子赵成麟眯起眼睛,浅色的眸子带着几丝危险,直到看到尹兴痛苦翻滚的模样,仿佛才被取悦到了一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眼中也浮现出几分愉悦。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节 “殿下,小的一心做您的狗,您看我也没必要耍您玩儿是不是,小的……” “还嘴硬?” “没有,唔!真的没有,太子殿下 ,您,您再给小的几天时间……”尹兴努力的腾出嘴来说出了几个字,又被赵成麟狠狠地踩进了泥地上,泪水糊了一地。 “哈哈,狗东西。”赵成麟踩累了,看到尹兴泪水泥水糊了满眼,觉得好笑,这才松开了脚,眯眼道,“几天?” “五天……不,三,三天!”尹兴努力的在脸上挤出笑来,“殿下,莫春楼有几个新到的,苏州来的,特别嫩,您看……” “看?看什么?”赵成麟声音慵懒,轻轻地瞄了他一眼,“本宫这么好打发?” 尹兴立刻匍匐在地,大声说不敢。 赵成麟瞄了他一眼,觉得没意思,淡淡道,“你妹妹真如那画卷一般?” “比画卷还美!”尹兴几乎是哭着说的,“小的真不敢骗您,若是太子您不信,不如跟小的回尹家看……” 赵成麟皱起了眉,手指一动。 他身边的跟班立刻动手,扇了尹兴十个巴掌。 太子身边的人哪有简单的,十个巴掌,把尹兴打的脑袋嗡嗡响,鼻血流了一地。 “今日陪你玩这一出也就罢了,还让本宫亲自去瞧?哪只狗叼给你的胆儿?” 尹兴欲哭无泪。 “你自己瞧着办。”赵成麟捏着捏手指的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一面捏关节一面懒洋洋说,“今日乏了,回宫吧。” …… 尹湄不知道元宵那晚后头还发生了什么,她那日回房稍稍清洗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尹家已经变了天了 。 尹兴闭门不出,也不知是怎么了,听桃花说,二房那边时常听到“嘤嘤嘤”的哭声,渗人地很,也不知道是尹兴的娘,还是尹兴外头养的外室过来伺候了。 尹湄不管这些,她还有正事要做。 即便尹洪玉不提,她也主动接手了尹家的铺子,她问了管家才知,尹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平静,繁荣之下,已经乱成一团。 不知为何,尹家的运气仿佛一瞬间变得极差,原本商议好的买卖生意做不下去,大宗货品不翼而飞,损失极大。不仅如此,各家店铺的账房和管事陆陆续续的都被其他铺子挖走了,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接手人,那些分铺倒了好几家,其他的也日渐做不下去,有的铺子欠了一屁股债,天天有人上门催债。 尹湄看了账本,也是一团乱麻,这种事情,还是要去铺子里解决才好。 她要了辆马车,让管家和桃花陪着自己去一家首饰铺子。 这家首饰铺子叫月凝轩,名字好听,铺子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尹湄带着面纱走进铺子,铺子里唯一一个愁眉苦脸的小伙计一愣,立马站起身来,兴奋的准备介绍首饰。 而当她身后的刘管家出现,介绍这位是尹家大小姐之后,那伙计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一点劲头也没了。 尹湄看他这样,知道恐怕是好些日子没有主顾上门了。 尹湄不着急,坐下柔声问他些情况,然后翻出账本和算盘,噼啪地算了起来。 伙计见她手指灵动,十分熟练,一会儿便把账目对上了,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崇敬之色。 正在此时,月凝轩的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几个壮汉,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眼睛眯起,腰间还挂着把巨大的佩刀。 伙计一见这阵势,吓得立刻缩到刘管家身后,声音哆嗦起来,“糟……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捉虫) “这些人常来吗?”尹湄轻声问小伙计,伙计摇了摇头,眼中都是惊恐,他畏畏缩缩地说,“只,只来过一次,就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尹湄皱眉,这才知道这铺子里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惨淡,首饰宝石之物极少。 她原本以为是伙计为了不显招摇故意藏起来了,结果竟是因为如此。 “领头的原是位屠夫,叫何勇,你别看他一身横肉,力气极大,一巴掌就能把柜子拍碎。”伙计小声告诉尹湄。 何勇带着人进了店里头,猛地将那腰间的大刀拍在了一旁的首饰柜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掌柜呢!” 尹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小伙计立刻躲在了管家身后,刘管家看到凶神恶煞的那一群人,两腿也止不住的发软,可他又不能躲在尹湄的身后去,只好挺直了站在最前边,脸色直发白。 桃花也吓得拉着尹湄往后躲。 尹湄知道,这些人明面上冲着铺子来,实际上却是冲着尹家来,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想明白其中道理,她便戴着面纱上前一步,站在何勇的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子,缓声道,“这位壮士,您需要什么首饰?” 何勇看到面前的姑娘,不由得微微一愣,挑眉看着她,“你是掌柜?” “是。”尹湄点头。 她心中如擂鼓,这事她本不该掺和,可她需要银子。 这间铺子是尹家手底下所有铺子当中盈利最多的一间,如果不能保下来,她也不知以后还能怎么办。希望渺茫,可必须要试一试。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这些人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与此同时,月凝轩对面的凤鸣酒楼上,苍松匆匆忙忙下了楼,找到一楼待命的下属,吩咐了几句,下属连忙应声,转而去安排人手。 店铺内何勇上下端详面前女子,倒是来了兴致。 他本想抢东西走人,可是面前的姑娘一出来,他便无心注意那些首饰,一双眼睛黏在了尹湄的身上。 何勇懒洋洋倚在柜子旁边,见她一双明丽的双眸安静的看着自己,心中痒痒的,他忽然伸出手,想要拽她脸上的面纱,尹湄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手。 何勇见她闪躲,顿时皱眉,“啪”地一声拍桌,“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不知小店是欠了您银子还是得罪了您?”尹湄见他面露不悦,立刻问道,“经营铺子不易,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其他的要求,您可以提。” “什么要求都行?”何勇和他那帮凶神恶煞的跟班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眼神在尹湄身上刮来刮去,几乎要将她的肉刮下来似的,“不是这家店得罪老子,是尹家得罪了上头的大人物,姑娘……” 何勇再次伸出手,尹湄再次后退,可这次退让不及,被何勇抓住了衣裳袖子,她心中一惊,再想躲却来不及,被何勇一把扯到了跟前。 “美人儿,你跟了我,我可以与那大人物美言几句……” 大人物…… 尹湄不知道在京城还有什么人能被称之为大人物,听到这三个字,她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了“太子”二字。 如果关于商铺的这些事情都是太子干的……尹湄打了个冷战,经过那个梦,她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太子有几分了解。 按照那人的秉性,如果这些事情都与太子有关,那么尹家的这些商铺发生的倒霉事,应当全部都是太子在耍着尹家玩。 那人就像是只逗弄猎物的捕猎者,在弄死猎物之前,必须要看着猎物哭天抢地,绝望的在他织好的大网里兜兜转转,撞得满身是血,让猎物最后存着一丝希望,然后亲手把希望毁给他们看,最后笑着看着它们死去。 只有这样,那个神经质的太子才会尽兴。 尹湄想到这里已是一身冷汗,直到身后的桃花焦急地叫她的名字,她才发现何勇已经将她拽到了跟前,要对她动手动脚。 刘管家也急得团团转,他想要溜出去搬救兵,可还未走出店铺,便被人拦住,腹部被狠狠打了一拳。 他年纪大了,被打了一拳登时便站不起来,匍匐在地上哀嚎。 尹湄看着刘管家,心中着急,视线却忽然落到了门外。 只见门外一辆气派的马车缓缓经过,要停未停,看起来像是想要进来,却因店铺里的情况有些游移不定。 尹湄忽然大声喊道,“外头的贵客,请您进来看看首饰!” 马车里的人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一般,掀开帘子,马夫控制着缰绳停下了车,何勇见状一皱眉,认出那车上的王府标志,抓着尹湄的手一松。 尹湄趁机从何勇的身边退了出来,回到桃花身边,桃花吓得不轻,捉住尹湄冰凉的手不肯放,生怕自家小姐又被那人捉了去。 尹湄不认得那马车,可那马车外头镶了银,看起来颇为华贵,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她也是抱有一丝侥幸喊了一声,没想到那车还真停了。 随后,一位华服男子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人一身沉香色氅衣,里头是羊皮金沿边挑线的月牙色袄子,看起来雍容华贵至极,他保养的极好,面色如玉,一看便知是贵气的生活养出来的气度。 尹湄看到此人觉得十分眼熟,回忆了片刻,才想起,这人似乎是赵峥玉,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年纪最小的弟弟……瑞王殿下。 尹湄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她记得此人的秉性非常不错,在民间口碑也很好,为人温润平和,极少与人相争。 若是能得了他的帮助……恐怕以后便有了些依仗。 瑞王下了马车之后,缓缓步入店内,开始打量这个奇怪的饰品铺子。 铺子里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便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他们面对的,显然是一群刀口舔血的道上人,瑞王轻轻看了一眼何勇,何勇赶紧低下了头。 何勇怎会不认识瑞王,他甚至没有想过瑞王竟会亲自下车,如今看来,上头人交代的事情,今日有些难办。 “见过瑞王殿下。”何勇礼数倒是周全,想必也是见过一些世面。 “来买首饰?”瑞王笑了笑,“这么多男子在首饰店里,实在不大好看。” “呵呵,来随便看看。”何勇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一群粗人,不打扰王爷雅兴。” “嗯,你们站在此处确实有碍本王挑饰物的兴致。”瑞王说完这话,挥了挥手。 何勇低头为难,他看了一眼瑞王随身带着的侍从,有些无奈。 上头的人虽然并不把瑞王放在眼里,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这帮人,此时却绝对不是瑞王那些侍从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勇咬咬牙,带着手下,“走,都跟我回去!” 何勇这帮人一走,瑞王便来到刘管家身边,将他亲自扶了起来。 “老人家,没事吧?” 刘管家被他扶起来,受宠若惊,感激涕零道,“瑞王殿下,您真是活佛转世,好人啊,好人啊!” “你们没事?”瑞王转而看向尹湄。 “多谢殿下及时出手相助。”尹湄感激不已,心中仍旧有些后怕。今日这事,若不是瑞王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如何。 “感激倒不必,举手之劳。”瑞王看了看她的面纱,笑了笑,“这月凝轩本王也算是常客,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民女是尹家大女儿,名为尹湄,一直在徽州,如今只是过来帮忙。”尹湄道。 “尹湄。”瑞王似在细细品着这二字,温声笑道,“好名字,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尹湄垂下头,长睫微颤,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瑞王见她眼眸低垂的模样更显娴静,那轻飘飘的面纱勾勒出她的面容轮廓,巴掌大的脸蛋勾起人的遐想。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些,笑道,“不带本王看看饰品吗?刚才喊得那么大声,可把本王吓了一跳。”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节 尹湄想起刚刚那声喊,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民女也是刚来,对铺子里的东西了解不多,那边的伙计……” “很快便是母亲的寿辰,本王想送一件首饰给她,你挑一件。”瑞王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 “我?”尹湄有些愕然。 瑞王看着她瞪圆的眼,忽然附身笑了起来,道,“你倒是有趣的很。” “……”尹湄悄悄看了眼一旁的其他人,只见伙计躲在柜子后头捂着嘴悄悄地偷看,刘管家十分尴尬的待在一旁不敢乱动,而一旁的桃花,眼中满是自家小姐又被人盯上了的担忧。 她有些无奈,“殿下莫要打趣了。” 瑞王脸上一直带着笑,看着倒是和煦的很,他说,“不如这样,给你几天时间,你帮我挑只镯子。” “是,殿下。”尹湄福了福身子。 “瑞王府知道在哪儿吗?”瑞王问。 尹湄一愣。 瑞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尹湄心中一紧,点了点头。 瑞王要走,尹湄便送他到门口。 她刚走到铺子门口,便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凤鸣酒楼二楼,那儿雕龙画栋,间或有食客的人影闪过,尹湄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而此时凤鸣酒楼二楼的雅座旁边,苍松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沈大人,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去迟一步,沈大人,瑞王先到了。” “嗯。”沈云疏手中端着一杯茶,他的目光落在楼下不远处的马车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忽然看到那瑞王上了马车,并且朝尹湄勾了勾手。 沈云疏喝茶的手微微一顿,见楼下尹湄疑惑地靠近马车,那瑞王却冷不丁伸出手,解开了她耳后的面纱。 面纱轻轻飘落,尹湄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地后退几步,赶忙低下头来,耳边有些微红。 瑞王看着她的脸,脸上笑意越发浓,朝她说了什么,尹湄雪白的耳朵更是染上了一层颜色,像是熟透的蜜桃。 此时,苍松只听“啪”的一声细响,沈云疏手中正捏着瓷杯,眼神如寒冰。 苍松莫名心中一紧。 第六章 (捉虫) 沈云疏转过眼来,不再看楼下繁华的街市。 他放下了手中的瓷杯,苍松眼睁睁看着瓷杯被放下以后碎成了好几片,有一片割破了沈云疏的手指,他却根本没有反应,轻轻地弹了指尖的血水,转眼看向苍松。 苍松脑子“嗡”的一声,浑身顿时紧绷起来,跟了沈大人这么久,苍松极少见他这副模样。 实在是可怕得很。 “继续让人跟着。”沈云疏道。 “是,大人。”苍松立刻应声。 元宵过后,天色一直不好,阴沉沉的。尹湄待在月凝轩查完了账后,便开始替瑞王挑选生辰贺礼。 瑞王与如今的皇帝同父异母,母亲是当今的周太妃,周太妃如今近五十,只生养了独子瑞王,今年二十九。 尹湄很是头疼,她坐在柜前,一个又一个的挑选镯子,将各式花色和大小都挑出来一份,用锦布包好了,放在精雕细琢的木盒子里头。 “瑞王定是故意的。”桃花在一旁陪着尹湄,气鼓鼓地说,“他不告诉你周太妃惯常戴的尺寸,就是为了让你一次次上门,故意要见你。” 尹湄垂着头,细细的看手中的翡翠镯,一面看一面说,“是我特意没问。” 桃花怔住了。 “小……小姐,难道你……“ 尹湄没有出声,刘管家和伙计都替她找货去了,店里如今只剩她和桃花,她看着外头沉沉的天色,伸手捂住额头。 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梦境一一成真,她必须要想办法避开那样的命运。 那是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自己只是一介草民而已。蚍蜉撼树,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知道,自己只躲过了元宵节的那一次而已,她近日都在京城,今日能在铺子里遇到瑞王,明日便可能在某处遇到太子。 在被太子发现之前,她必须要找到一个有能力庇护自己的人。 尹湄依旧记得,梦中那是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 她无数次的想要寻死,可那畜生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她被锁在暗无天日的行宫之中,那行宫的外头依着太子的喜好,养了一千头狼。 太子让人两天只喂那些狼一顿,那些狼饿得狠了,便咬千狼行宫的宫人来吃,宫人吃完了,便开始自相残杀。 行宫里里外外,没日没夜都是狼嚎声和撕咬声,血腥味浓郁,日日有人打扫,日日飘着新鲜的血味。 尹湄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咬舌自尽过一次,被太子请来的御医耗费无数精力救了回来。 救回来以后,尹湄被那畜生用布块塞住了嘴巴,然后放了一只狼王进门,看着她被狼撕扯下一块肉来,看着她哭叫着疼得晕过去。 太子看得心情极佳,事后告诉她,若是再寻死,便让徽州的舅舅舅母来千狼行宫看看她如今的模样。 顺便给饿狼们喂点新鲜饵料。 尹湄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寻死,度日如年。直到那天,首辅大人沈云疏被邀请来到千狼行宫,见到了尹湄。 梦中的尹湄无声落泪,几日后,行宫内传来了太子被处斩的消息,据说与那位首辅有关。 首辅沈云疏…… 尹湄冷不丁想到元宵那晚的自己见到的沈云疏。 那人有着玉石雕刻一般的完美外表,可他轻易扭断人胳膊,满身鲜血如修罗般的模样也依旧印在尹湄的脑海里,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撼动他的心神。 更何况寻常女子? 尹湄从骨子里怕他。 沈云疏他并非良人,也非她这样的人能够高攀,更何况,经历了那样的梦境,她不敢再与这样危险的人扯上关系。 她只是想……如寻常人家一般,过完这一生而已。 桃花不知尹湄所想,只感觉到尹湄心事重重。来到京城之后的这几日,尹湄再也没有笑过,随时随地都是紧绷着的模样,半点也没有以前的活泼了。 桃花觉得,小姐这样好的人,配王爷是绰绰有余,只是她很奇怪。 依桃花对尹湄的了解,她并不是惯于攀高枝儿的那种女子。 小姐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是为了银子吗? 天色愈发暗了,伙计忽然从后门跑回来,急匆匆的告诉尹湄,刚刚那何勇似乎打伤了刘管家的五脏,刘管家与他找货的时候忽然咳出血来,晕了过去,伙计便立刻让马车将他送去医馆了。 “尹小姐,小的帮您叫辆马车吧。”伙计说,“外头忽然下了大雪,您走回去不方便。” “下雪了?”尹湄有些惊愕。 元宵之后就是立春,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日子,为什么还会下雪? 尹湄打开店铺的门,一股寒风席卷,鹅毛般的大雪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她身上衣裳不算单薄,此时被这冷风一吹,禁不住也打了个寒颤。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尹湄这才想起,梦中也曾有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元宵之夜过后,尹湄未出阁便名声尽毁,一时间成了整个京城的谈资,人们茶余饭后便拿她的名字来打趣,说她以小博大,也是极有心机。 没有人在乎事实,流言蜚语传入尹湄的耳朵,她整天以泪洗面,还要面对尹兴的劝说。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你何必扭扭捏捏的。做太子殿下的外室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还要做他的侧妃?太子殿下现在已经算是看重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尹湄不甘心,收拾东西便准备离开京城。 去哪里都好,只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天公不作美,即将要立春的日子里,竟然天降大雪,尹湄和桃花遍寻不着马车,被困在郊外,很快便被尹家领了回去。 在这之后,尹家便禁了她的足,她去哪儿都要有人看守着,不让她乱跑。 “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雪?”桃花搂紧了身子,“小姐,天色暗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好。”尹湄点头。 伙计立刻去给尹湄叫马车,可天降大雪,仅有的几辆马车都不出车了,尹湄来时的马车又给了刘管家用,一时间竟然没有车子回去。 “这儿离家也不算远。”冷风吹着尹湄的头发,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和美人尖儿,她说,“大雪一时不会停,我们走回去就好,若是有伞的话,借我一把。” “这……”伙计犹豫了片刻,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好吧。” 尹湄撑了伞离开,没走多远,便再也没法走了。 风大雪大,那伞在桃花和尹湄两个人手里,便如脱缰的野马,动不动便要飞走,桃花一个人抓那伞都抓不住,两个人被一把伞折腾地筋疲力尽不说,风雪也早已沾染了满身都是。 尹湄的睫毛上都落了雪,洁白又晶莹,一开始还缓缓化成水沿着她的脸颊滑下,后来便不再融化,积了一层莹白。 “算了。”尹湄喘着气,走了这几步,她已经被那伞折腾的毫无力气,最后还是咬牙将伞收起来,“当拐杖用吧。” 风雪太大,街面上四下无人,空荡荡的。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冻得都开始打哆嗦。 “京城的天气也太奇怪了,好好地说下雪就下雪。”桃花抱怨道,“还是我们徽州好。” 尹湄笑了笑。 她想到梦里自己与桃花那次无望的逃亡,那时的她绝望又恐惧,而此时,她们虽然狼狈,可现状好歹是有了些改善,她再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太阳已经快落山,浓厚的乌云遮住最后一点阳光,天色暗淡下来,尹湄一下子没看清前路,脚一扭,扑倒在了地上。 “小姐!”桃花想要将她扶起来,可她自己都有些站不稳,两人无措的僵持在雪地里,风一吹,尹湄打着哆嗦,摸了摸已经冻得快没知觉的脚。 完了,脚扭了。 正在此时,身后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想起了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尹湄转头看去,有些紧张。 桃花却开心的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让这马车带我们一程吧。” 尹湄却皱起了眉头。 这马车里坐得是什么人?若是太子…… 那她宁愿爬回尹家。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节 马车在她们二人的面前缓缓停了下来,与瑞王那辆华贵的马车不同,这辆车颜色暗沉,看起来并不打眼。 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是个男子,长相算是清秀,看起来也不算起眼,与那车的风格有些相似,往人群里一扔,好半晌都不一定能将他认出来。 “姑娘,你怎么了?”男子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夸张的惊愕之色,“这不是树洞里那姑娘么?” 尹湄这才认出来,此人是之前沈云疏身边的人。 那就是说…… 尹湄看向车里。 车帘被掀开一半,车里还有个身着玄色衣裳的男人身影。 “姑娘,天这么冷,你们怎么在这街上游荡?”苍松努力地假装疑惑,演得很吃力。 尹湄正犹豫不定,身边的桃花却嘴快道,“我们家姑娘扭了脚,走不动了,天寒地冻,这位好心人,能否捎我们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第七章 (捉虫) “当然可以。”苍松立刻点头,跳下马车,为她们拿了脚凳。 尹湄觉得奇怪,让两个外人上马车,苍松不用跟那位沈大人说一声吗? 马车里的人并未出声,尹湄也不好说什么,她的脚实在是扭得厉害,一动便钻心地疼,只得被桃花扶着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尹湄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这马车外头看着普通,进来之后才发觉其奢华之处。马车车厢里头十分宽敞,一旁支着暖炉,还有一方花梨木的小茶几,茶几上摆着热茶,此时热气腾腾的飘着雾气,把整个车厢都熏出一种暖融融的茶香味。 茶几的旁边,坐着那位沈大人。 沈云疏甚至没有抬眸看她们,只用指尖轻轻转着手中的瓷杯,那瓷杯是上好的骨瓷,清透白净,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显得十分脆弱。 桃花看到车内的沈云疏,先是一愣,再看到车厢内的规格和摆设,又是一愣,像是猜到了马车主人的身份不凡,立刻拘谨起来,轻轻地将尹湄扶到软垫上坐下,自己也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尹湄的身边。 沈云疏放下手中的瓷杯,另拿出两只,斟了两杯茶,苍松会意,端起那茶水,给她们二人一人递了一杯。 “二位姑娘,先喝点茶暖暖身子。” 尹湄接过茶,有些犹豫,可一旁的桃花却已经将茶水喝了下去,脸蛋儿一下子红润了些。 沈云疏抬头看了她一眼,尹湄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这才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透过唇舌一路暖到了肚子里,那茶香清淡,带着些许的苦涩,可入口久了,却觉得有丝丝清甜。 这是上好的太平猴魁。 刚进车厢,二人都是满身的雪,尹湄睫毛上的雪甚至冻成了小冰珠子,一颗颗结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进了马车之后,那小冰珠子迅速融化,她头顶上的雪花片也凝成了水珠,一时间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稍稍一动便有水滴在车厢的地面上。 沈云疏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她挂满了露珠一般的睫毛,抬眸看向一旁的苍松。 苍松看了眼狼狈的主仆二人,立刻会意,从一旁的小匣子里拿出两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尹湄和桃花。 “二位姑娘莫要嫌弃,这帕子是干净的。”苍松说。 “谢谢您。”尹湄接过帕子,又朝着沈云疏颔首感激道,“谢谢沈大人。” 尹湄身上的雪化了,渗透进衣裳,乌黑的头发也变得湿漉漉的,被帕子擦过以后没有全干,发丝反而显得有些乱,半干半湿的模样衬着她清澈的眸子,仿佛一只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幼崽。 “不必。”沈云疏终于淡淡开了口。 桃花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云疏,又看向自家小姐,有些疑惑起来……他们认识? 尹湄听到“不必”二字,脑子里冒出了一些不妙的场景——梦里那太子要将自己送给沈云疏的时候,他的回话也是这样一句冰冰凉凉的“不必”二字。 尹湄登时身子一僵,低下头不语。 沈云疏看到了她的反应,眉头稍动,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马车里安静地吓人,尹湄不敢乱动,可是她的脚疼得厉害,刚刚坐下的时候没注意,刚好将脚放在了不舒服的位置。 她艰难地动了动,将伤脚从一边搬到了另一边。 沈云疏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细瘦的脚踝。 尹湄的脚很秀气,她今日穿着缎子白绫高底鞋,鞋袜都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浸湿,透出她脚踝的轮廓,细瘦的脚踝有一处高高的肿起,一看便知道扭得很严重。 “你的脚,回去不要浸热水。”沈云疏忽然开口。 尹湄惊愕地看向他,两人视线冷不丁地撞在一起,尹湄只觉得浑身上下登时被他浓墨般的眼神一下刺穿一般,她立刻垂下了脑袋,不敢再与他对视。 “谢谢大人提醒。”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苍松干咳了两声,其他几人都是一声不吭,苍松无力地扶了扶额头,这种尴尬的场面实在是让他很难受,他干脆掀开车帘坐了出去,坐在了车夫的旁边。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尹家大门口,桃花和尹湄都是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两人互相搀扶着下了车。 “今日谢谢沈大人帮忙。”尹湄下了车,认真地对沈云疏说,“日后沈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在所不辞。” “举手之劳。”沈云疏对上她认真清澈的眼,这次没有再说“不必”,反而又补充了一句,“你的手,自己注意。” 尹湄微微一怔,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僵硬,特别是手指的各个关节的地方尤其红肿,还有一些地方被磨破了皮,流了些血又结了痂。 若再不涂些膏药,她这手便要生冻疮了。 沈云疏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不等尹湄再说话,苍松此时已经放下了车帘,尹湄和桃花目送着马车远去,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大雪如鹅毛般飘洒而下,马车越行越远,速度飞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尹湄忽然想起,刚刚自己在车上的时候,这马车慢慢悠悠,似乎没有行驶地这般快? 第二日,尹湄很晚才起。 也许是昨日太累,又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昨夜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睁眼醒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尹家最近似乎没有精力管她死活,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尹兴身上,听说尹兴不知怎么的破了相,叫了大夫好一番诊治,这才有了恢复相貌的希望。 尹湄坐起身,桃花正好敲门进来,怀中抱着几样东西。 “小姐,刚刚有人送东西给你。”桃花将手中的东西摆在她的面前,“你瞧瞧?“ “谁送的?”尹湄皱眉问。 “是那位沈大人!”桃花笑了笑,继续说,“——身边跟着的那位苍松公子送的。” “他人呢?”尹湄问。 “丢下东西就走了,说是给小姐的。”桃花拿起其中一样,“这一瓶是护手的膏药,这一瓶是治扭伤的,他说了,这药膏是活血化瘀的,等脚踝处成了淤血状再用。” 尹湄打开那小罐子闻了闻,护手的那瓶味道清清淡淡,夹带着一丝凉意,而活血化瘀的那瓶闻起来却稍稍有些刺鼻,不过距离远一些闻着就变成了清新的药香味。 这些药膏除了皇室贵族和高门显贵,寻常人家根本无法享用。 尹湄将药膏放在一边,拿起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个十分精致的小铜制器件,手掌大小,上面雕刻了祥云纹,工艺细致非常。 “手炉?”尹湄疑惑地看着桃花,“怎么会有这个?” “啊,这个啊。”桃花凑近说,“苍松公子说了,他们大男人得了这个根本没用,看我们女子畏寒,便拿来送你了。” “这怎么行。”尹湄皱眉,“这东西十分精巧,十分贵重,无功不受禄,收了这些东西我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小姐……”桃花见她面色严肃,有些犹豫地说,“我……是不是不该收这些?” 尹湄见她失落,不忍斥责,便安抚道,“罢了,既然收了,那便留着吧,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把这个人情还回去便是了。” “小姐,这些东西真的很不错,苍松公子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他不像别人似的,对我颐指气使,跟我客客气气地笑着说话呢!”桃花努力的替苍松说话,“他能图我们什么呢,也是好心罢了。” “好心?”尹湄倒是没这么想过,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她便不怎么敢相信京城的人,如今看来,沈大人、苍松,他们能图自己什么呢? 钱财?可他一辆马车便抵了许多平凡人家的全部家产。 美色吗?可沈云疏几乎都懒得看自己,对她也从没有流露出什么图谋。 而且在那梦中,太子即便要将尹湄送给他,他也冷冷拒绝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确实是不近女色,其他女子尹湄不清楚,反正对自己,这位沈大人应当是没有起什么心思 。 想到这里,尹湄除了“好心”这个答案之外,再也寻不到其他沈云疏和苍松这么做的理由。 兴许,只是看她们二人在风雪中十分可怜,一时兴起帮个忙罢了。 想到这里,尹湄忽然没了什么心理负担,她先用了那瓶护手的膏药,那药膏有丝丝清凉之意,涂抹在手上,很快便不见了踪影,只在她的手上留了些余香。 “你也试试。”尹湄心情无来由的好了些,挖了一小块药膏,涂在桃花的手上。 雪下了几日,尹湄和桃花便呆在尹家闭门不出。 有了那个小手炉以后,尹湄觉得日常身子都变得暖和了许多,她与桃花交换着用那手炉,舒服地直叹气。 这手炉相当好用,与那些普通手炉不同,这小手炉一点也不烫手,也不容易发凉,笼在袖子里正好合适,让人根本不想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 “原以为尹家已经够奢华,没想到那些达官贵人显赫权臣身边更是有这些想也想不到的好东西。”桃花感叹道,“随手送的手炉就这么好用,也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什么其他宝贝。” 尹湄笑了笑。 几天后,雪停了。 月凝轩的镯子终于备好,刘管家在医馆医治了几日,也休养得差不多了。 尹湄让刘管家在家歇着,自己从家中要了辆马车,带着桃花一起去瑞王府送镯子。 瑞王府距离尹家很远,要横跨半个京城,尹湄小心翼翼的抱着匣子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这才来到瑞王府的门前。 瑞王府门前的守卫看到她,没有问她的身份,便恭恭敬敬的朝她行礼,“尹姑娘,请。” 尹湄一惊,知道瑞王恐怕是特地提前打了招呼,心中有些微妙。 她跟着侍从一路走过假山湖水,花园小径,最后才来到一处僻静的亭台,亭台之中,摆着汉白玉的桌凳,瑞王赵峥玉便坐在此处,眼带笑意的看着尹湄。 尹湄走到瑞王跟前,顺势往外看才发现,这儿地势颇高,可以看到刚刚她一路走来的许多处地方。 尹湄心中异样,表面却不动声色的将匣子放在瑞王的面前,柔声道,“殿下,民女愚钝,忘了问清楚太妃娘娘合适的尺寸,只能用愚钝的法子,将各种样式花色的镯子都带了一些,供太妃娘娘和殿下挑选。” “还请端王看看,这些镯子可符合您的心意。” 端王没有回应她,反而是屏退了众人,让她单独在自己身边坐下。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节 “殿下抬举,民女不敢坐。”尹湄颔首站在一旁。 二人单独在小亭中,一站一坐,端王静静地描摹着她清绝的眉眼,脸上笑意越发深了,“本王看你并没有什么不敢的。” 第八章 (捉虫) “尹姑娘那日在铺子里看起来颇有些胆色,怎么如今单独在本王面前,却这般拘谨了。” 尹湄垂眸不语。 端王为她斟了一杯茶,“只是想邀你品茶罢了。” 一时间茶香四溢,亭子里飘散着茉莉花香。 尹湄捏着杯子,却没有要喝的意思,端王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品了一口。 “这是极好的香茶,你试试。” 尹湄不好再推辞,便轻轻抿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香气冲入口鼻,刹那间的甜意涌上舌尖,可一口茶下去,却有些腻,回味起来,还有些苦丝丝的味道。 尹湄不由得想起了那天风雪夜在马车上喝的茶。 先苦,后甜。 那回甘的滋味,才有些醉人。 “如何?”瑞王见她喝了一口茶后便有些愣神,不由笑道,“怎么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尹湄回过神来,低头应声,“瑞王殿下这儿的茶定是最好的。” “尹姑娘谬赞。”瑞王深深看了她一眼,“过来坐,为本王细说说这些首饰。” 瑞王终于打开了其中一个首饰盒,拿出一只镯子,在手中翻转,仔细看了看。 尹湄这才在他身边缓缓坐下。 她刻意与瑞王保持着距离,可是瑞王却能闻到她身上悠悠传来的,刚刚香茶的香气,还有淡淡的一丝……清幽的芬芳。 瑞王喉结微动,看着她跟自己认真介绍这枚镯子。 只听她声音软糯,“这是素面镯,无雕刻,镯面已经验过了,没有裂痕,这镯子特别在此处……“ 尹湄伸出手指,指着镯子上的一处红色,“这一侧有一片红翡,寓意鸿运当头。” 瑞王却不再看镯子,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尹湄听他没有反应,便抬头看他,却见他并没有看镯子,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瑞王捏着红翡镯子的手忽然一动,就近握住了尹湄的手。 尹湄吓得立刻站起身,躲到了一旁,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极远的地方。 她没有想到,瑞王竟会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瑞王见她反应这样激烈,似乎觉得有趣。 “听闻尹家近日遇到些麻烦。”瑞王若有所指,“本王让人去查过,似乎有人在故意搅乱尹家的生意。” “瑞王殿下慧眼。”尹湄猜到了他准备说什么,心中一紧。 瑞王看了看她,笑道,“本王会让人去查清楚,在那之前,若是有什么麻烦事,你可以去找皇铺帮忙。” “皇铺?”尹湄讶然。 “皇兄之前已经将京城中的皇铺交予本王。”瑞王略微抬头,温和道,“皇铺掌管了京城乃至整个华朝的重要货品,你应当知道皇铺在京城的地位如何。” “民女明白。”尹湄垂眸道。 “本王会让他们照顾你一些。”瑞王道,“日后有什么难处,便去他们那儿,报本王的名字……赵峥玉。” 尹湄睫毛微颤,感觉瑞王站起身,缓缓地来到了自己跟前。 尹湄呼吸不畅,想要后退,努力忍住了,“殿下大恩……” “你准备……用什么还?”瑞王伸手,欲抚摸她粉色的耳垂,可他的手抬起,正要碰到她的时候,尹湄却后退一步,朝他跪了下来。 “殿下,民女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算账的本事,若是您不嫌弃……” “你知道本王指的是什么。”瑞王看着她微微瑟缩的身子,眸光仍旧柔和,“尹湄……” “王爷!”一旁忽然有小厮闯了进来,“王爷!” 瑞王的话被忽然打断,眼中涌现出几分恼怒,“没看到本王有要事……” “王爷,皇上口谕,让您立刻面圣。”小厮战战兢兢地说。 “现在?”瑞王有些疑惑。已过晌午,他也极少牵扯朝中的事务,今日也不是什么团圆佳节,皇兄有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他低头看了跪着的尹湄一眼,声音不咸不淡,“你在王府不要离开,等本王回来。” 尹湄僵硬不动。 瑞王说完这番话便急匆匆走了,留下尹湄一个人在小亭中,她缓缓站起身,看向瑞王府的大花园,心中一团乱麻。 瑞王抵达皇宫之后,便被引到皇帝所在的御书房处。 “皇兄急召臣弟前来,有何吩咐?”瑞王走进御书房,却发现御书房中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只往那一站,便是品貌不凡,如松如鹤,令人无法忽视。 “沈大人也在?”瑞王笑着朝他拱手。 沈云疏简单的回了个礼。 “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皇上看了一眼瑞王,从一旁翻出一个账簿来,“这是锦衣卫抄写的皇铺账本,你看看?” 瑞王脸上笑容微微一僵,接过账本看了看,发觉上头的账目许多地方都极为粗略,一看便知道是有人做了些手脚。 他知道事情不妙,赶忙说,“皇兄,就快到母妃寿辰,臣弟近日都在张罗此事,一时无暇分心,臣弟回去立刻彻查此事,把账目弄清楚,看究竟是谁人做的手脚。” “不必了。”皇帝的年纪比他大了不少,眉眼之处皱纹如金鱼尾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既然忙着周太妃的寿辰,便不要再管这些杂事了,皇铺说到底是件麻烦事,银子不多,问题不少。” “皇兄……”瑞王微微一愣,有些愕然。 “剩下的事你便不必管了,皇铺的印章还在你府上吧?”皇帝看了沈云疏一眼,“矜严,你受累跟瑞王去一趟。” “臣遵旨。”沈云疏领命。 瑞王连辩解的话都没说,便已经要将皇铺的印章交给沈云疏,不是日后交,不是明天交,而是现在就要交出去。 瑞王不是没想过皇兄要将皇铺的权利收回,只是没想到这样突然。 而且这位沈大人…… 皇兄竟直呼他的表字,竟是比对待他这亲兄弟还要亲近。 天子近臣,权势滔天,不可小觑。 瑞王无话可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他想到府上的尹湄,更觉窝囊不已,所以离开皇上御书房单独面对沈大人的时候,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沈大人大才,不仅要操心国事,还要操心这些账本。”瑞王难得收敛了那一身柔和,冷嘲热讽道。 “分内之事。”沈云疏淡淡颔首。 听到这四个字,瑞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是啊,首辅首辅,皇上的辅臣,皇铺可不就是分内之事吗?好一个分内之事! 瑞王气的一撩衣摆,快速上了马车,“回府!” 沈云疏冷冷看了他的马车一眼,上了自己的车,问苍松,“她出瑞王府了吗?” “还未。”苍松今日亲自赶车,“尹姑娘被留在了王府。” 沈云疏眸色冰冷,坐上车,“跟上瑞王。 ” 马车一前一后抵达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沉沉,即将天黑。 尹湄被人引到了偏厅等待,她面前摆着水果和精致的糕点,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那名贵的香茶更是再也没碰过,摆在那里变成了冰凉的一杯。 她一直在考虑瑞王说的事,如果真有皇铺作为靠山,那尹家的生意便有了希望,她也能挣到一些钱,尹家也不必像梦中一样,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可是……真的要答应他吗? 尹湄使劲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心中纠结成一团乱絮。 该怎么办? 尹湄心中觉得这样的决定并不难,利益好坏通通都摆在了面前,只要她狠下心,很多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真到了这个地步,她却发现,这个决定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做。 尹湄一个人沉思了许久,依旧想不出个答案来,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尹湄站起身,放下手中冰凉的茶杯,一抬眸,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沈云疏。 沈云疏竟与瑞王一道过来了。 尹湄没想到在此也能碰到沈云疏,她立刻站起身行礼。 沈云疏身量比瑞王还高一些,二人站在一起,相貌比较尤其的鲜明。 也许京城就没有比沈云疏长得更好的人了,尹湄默默想着,她原本觉得瑞王长得也算清秀,怎么现在一看……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眼神,沈云疏扫了她一眼,被他那冰冰凉凉地眸光一刺,尹湄便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想远了,赶紧低下头,站在一旁。 “尹湄,你先回去吧,镯子的事情,本王改日再找你。”瑞王说。 尹湄立刻行了礼告退,从沈云疏身边走过,沈云疏眼眸微动,垂眸看向她的脚踝。 她走得慢,似乎在极力掩饰,走路的姿势却仍旧有些别扭。 沈云疏眼眸一转,看向瑞王。 瑞王立刻说,“月凝轩掌柜,送镯子来。” 沈云疏颔首,并未多言。 尹湄加快脚步,快速离开,走出门后长舒了一口气。 桃花也在其他地方等候她多时,满脸的担忧,那脸色就像生怕瑞王把她吃了似的,捉着她的手便问这问那。 桃花扶着她上了马车,听尹湄说了经过之后,皱眉道,“我今日等小姐时,跟王府的丫鬟们混熟了,听说瑞王有一位侍妾,就在这府上,醋意大得很,听说瑞王对你上心,正在院子里发脾气呢。”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节 “侍妾?”尹湄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她只知瑞王至今并未婚娶,正妃侧妃位置都空着,却没想到还有侍妾的存在。 她淡漠地垂下头,心中也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是啊,高门大户,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得很?瑞王爷已经二十九岁,后院住个侍妾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桃花忽然神秘兮兮起来,“小姐,我跟王府的丫鬟聊了一下午,把全京城的男人都聊了一遍,沈大人真的是全京城最奇怪的男子。” “是吗?”尹湄心中升起了好奇。 她也确实觉得沈云疏奇怪,可是从未想过其他人怎么看他,尹湄拽了拽桃花的手指,“说说看?” “沈大人过了婚配的年纪,听说当年他连中三元,皇上要替他赐婚,都被他拒绝了。”桃花来劲了。 “而且听闻沈大人能力绝佳,年纪轻轻一路平步青云,解决了无数皇上头疼的国事,皇上极偏宠他,所以即便他频频拒婚,皇上也拿他没办法,照样让他稳稳地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京城的女子们都说,沈云疏大人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想娶谁就能娶谁,却谁都不想娶的怪人。” 尹湄心中觉得有趣。 “然后就是他不近女色的事迹了。”桃花说,“听闻去年西域来进贡,送了三十多位西域美人儿,皇上想逗逗沈大人,便把他和十个西域美人儿关在了一处,想看看沈大人会如何行事。” “十个?”尹湄惊愕,“后来呢?”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说,推进门之后,一地晕倒的美人儿,衣衫都是整整齐齐的,沈大人面色如常,身上一点脂粉味儿也没有,坐在桌前写了封告假书,十天没有上朝,把皇上急得亲自上门请他回去。” 倒像是他做出来的事,尹湄心想。 “怪就怪在,即便如此,京城还是有大把的女子想要嫁给他,听闻就连秦太师的女儿也十分喜欢他。”桃花瞥了瞥嘴说,“她们难道都不担心他是断袖吗?” 尹湄低头笑了起来。 马车到了尹府,尹湄的脚仍有些疼,她被桃花扶着下了车,缓缓往里头走的时候,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往后一转头。 什么人也没有。 街道空荡荡的,可尹湄莫名便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小姐,怎么了?”桃花问道。 “没什么,有些冷,快些进屋吧。” 而此时不远处的银铺楼上,何勇指着门口那消失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说,“太子殿下,那天在月凝轩遇到的,就是这女子。” 第九章 (捉虫) 虽只是远远地一瞥,可那女子脸上的轮廓和艳丽的五官已经印在了赵成麟的眼睛里。 他仰着头,眯着眼看着对面尹家的大门缓缓关上,鼻子里忽然轻轻哼了一声,嘴边漾起一丝笑意。 “尹兴这条蠢狗,这次倒是真没有说谎。”赵成麟懒洋洋地倚着窗户,打量面前的何勇。 何勇一身横肉,不怒自威的面相,在赵成麟的面前也变得跟只猫似的乖巧,连爪子都不敢露。 “你说,那天是瑞王出手帮的她?”赵成麟拍了拍何勇土豆般的大脑袋,一面拍一面说,“就我那窝囊皇叔?” “是,没错,就是瑞王殿下。”何勇乖巧地说,“他不知道我们是您的人,只当我们是普通的街痞子。” “你难道不是普通的街痞子吗?”赵成麟微一挑眉,看似在笑,可他拍何勇脑袋的手蓦然一重。 何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只耳朵里忽然流出些水来,他一抹,发现竟是鲜红的血。 何勇惊叫起来,却发现,自己一只耳朵竟然已经听不见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赵成麟,眼珠子都快要吓得蹦出来。 “您……您功夫真好!”何勇不想死,使劲的在脸上扯出笑来,可那笑实在是不大像是笑容,看着比哭还难看。 “随便玩玩。”赵成麟甩了甩手,看着何勇的表情,忽然笑了,“你比那尹兴有意思多了。” “不过……”赵成麟看向不远处的尹府,“尹兴要感谢他有个不错的妹妹。” 尹湄这次回尹家,恰好在路上遇到了满头纱布的尹兴。 尹湄被他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他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那小模样,脑袋包的几乎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看着怪渗人的。 他的身边是一位满脸忧虑的妇人,那妇人长了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与尹兴有几分相似之处,柔柔弱弱地仿佛一棵菟丝花。 尹湄福了福身子,算是见过了这位二房林氏。 林氏她小时候便是见过的,只是细节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舅母说过,当母亲嫁给尹洪玉之后,才知道尹洪玉并不安分,身边早已跟了这位林氏。 尹湄母亲怒急攻心,从这以后才开始生病,身体每况愈下。 而当林氏看到尹湄,忽然怔住了。 太像了。 尹湄与她娘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不,这姑娘长得更美。 只是尹湄与她娘相比,看起来似乎更加柔弱顺从些,少了几分清高,多了几分入世。 也许是在徽州从商几年的缘故,尹湄看似娇柔可欺,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深闺姑娘所没有的气度。 林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尹兴却朝着尹湄冲了过来,张口便问,“你元宵晚上去哪了!” “我与爹爹说过了。”尹湄见他气的触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哥哥才是,丢下我不知道去了哪里,以后我再也不同你出去了。” 尹湄声音柔软,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委屈。 尹兴气不打一处来, 她倒是把话都说了。 尹兴张口想说什么,却发觉身边的林氏捉住了他的手。他这才冷静下来。 尹湄看了林氏一眼,借故身子不适,带着桃花转身走了。 看到尹湄离开,林氏这才轻轻在尹兴耳边说,“娘平日怎么教你的。” “都说了叫你凡是多想想,如今太子不信你,那是没有看到尹湄。她人就在这儿,跑不了,你先稳住她,下次若是太子再有了兴致,你也好做打算。” 尹兴点了点头,感叹道,“还是娘想得周全。” …… 尹湄在店铺奔走了几日,将其他店铺的情况都摸清楚了,除了太子那边捣乱的情况以外,原本尹家这些店铺的账册便已经出了一些问题。 尹家只有尹洪玉一个人管事,尹兴什么也不干,没有人看着铺面,他们家雇佣的掌柜时间长了便开始从中谋私。 这些问题堆积了很长时间,太子那边只是个导火索罢了。 要想让这些店铺起死回生,只能一步一步来。 尹湄心中很着急。 到现在为止,盈利的铺子并不多,她忙活了半天,没赚到几个子儿,腿都要跑断了。 也不知道舅舅舅母那边究竟怎么样。 尹湄来到京城的第一天便差人给徽州送了信,可是信不久后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说是人去楼空,已经找不到舅母一家人。 听闻这个消息,桃花和尹湄都开心不起来,舅舅舅母对老宅感情颇深,他们选择离开,一定是走投无路。 正在这一天,伤养的差不多的尹兴忽然破天荒的来铺子里找她。 尹湄看着已经拆了纱布的尹兴,只见他脸上的伤已经愈合,还有些疤痕,也渐渐淡了些。 人也恢复如常,浑身带着股吊儿郎当劲。 “忙着呢?”尹兴笑着说。 尹湄一看他的笑便知道麻烦来了,这家伙恐怕又在憋什么坏水。 “挺忙的,哥哥会看账本吗?帮我看几本。”尹湄搬出几本满是灰尘的大账册来,在尹兴的面前拍了拍。 尹兴刚想说话,便吃了一嘴的灰,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尹湄却躲得快,拍完了便立刻躲到了一边。 “你,你怎么……”尹兴想发作,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往前一步,道,“京城来了新的戏班子,妹妹想去吗?“ “不想去。”尹湄轻声说。 “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厨子是徽州来的,特色便是徽州菜,你想不想吃?” “不想吃。” “尹湄……你怎么这么小气,你看我那天晚上摔得都破了相!“尹兴一直跟在尹湄身边絮絮叨叨。 “爹都说我了,说我不学无术,说我胡闹生事,家里就你最懂事了……请你吃个饭就这么难吗?” “能别说话了吗?”尹湄正看账呢,被他叨叨得头都大了,用手支着脑袋,无力地说。 尹兴看着她忙自己的,更是委屈,一直在她身旁叨叨,闹得尹湄好脾气都有些要绷不住了。 “你就不能去忙点别的吗?” 店门口忽然光线一暗,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铺的门口。 是一辆从未见过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位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人,那人看了看店里,问,“谁是掌柜的?” “我是。”尹湄赶忙迎了上去。 “我们家主子想要几幅耳坠。”那人硬邦邦地说,“今日就要送去。” 尹湄愣了愣,喊来店里的伙计,挑了几样新到的耳坠,装进了匣子里。 “我去送吧。”尹湄被尹兴弄得十分不耐烦,“尹兴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很忙。” 尹兴无奈的看着她,“那我在店里等你。” 尹湄抱着匣子,上了那人的马车。 马车在热闹的街市上跑,京城的街道不同于徽州的青石板路,这儿的路平坦宽阔,街道上行人如织,无论何时都异常热闹。 尹湄掀开车帘看窗外。她许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出来送货了,之前在徽州的时候,她时常一个人出门,小地方谁与谁都是认识,平日出去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今日尹兴弄得她烦了,她也就没多想什么,自己只身一人上了马车,现在想来,这样的行为还是鲁莽了些。 好在这马车一直在闹市上,若是跑去了僻静的小巷,尹湄绝不敢在这车上继续待下去。 马车在一间戏馆门前停下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节 尹湄刚刚才听尹兴说了戏班子,现在又来到戏馆,不禁有些新奇。 她没有听过戏,只看书上说过各地的戏曲种类十分丰富,应当也是好听的吧。 “主人就在里头等着,您进去以后上二楼便能看到了。” 尹湄点了点头,抱着匣子推门进去,里头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尹湄心中觉得有趣,顺着那声音往里走。 可越往里走她便越觉得不对劲。 外头的世界依旧熙熙攘攘喧闹繁华,可一走进来,她便觉得——太安静了。 戏园子里空空荡荡,二层的小楼除了台上的戏班子之外,竟然一个看客也没有! 后头的大门“砰”的一声忽然关上了,尹湄吓得一颤,手中拿着那木匣子,心却已经凉了个透顶。 完了。 她听到头顶上传来木板的轻微嘎吱声,尹湄抱着木匣,脸色泛白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位玄衣男子斜倚在上头的栏杆上,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那男子长得不错,天生微笑一般的唇,可即便他在笑,你也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的弑杀气质。 当他看着尹湄的时候,尹湄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虫子,黏上了蜘蛛网,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赵成麟居高临下的看着尹湄煞白的小脸,感觉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在细细密密的叫嚣瘙痒。 多么美妙的一张脸。 多么曼妙的一副身子。 不管是哪一处,都是他喜欢的那种模样。 这女子仿佛是生来便为他准备的一般,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能勾起他身体里层层叠叠的欲,望。 要的就是她。 尹湄头脑麻木,回忆起刚刚尹兴的所作所为。 他很明显实在扰乱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耐烦生气。 正是在这种情绪之下,她才放松了警惕。尹湄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尹兴竟然又故技重施,让她自投罗网。 除了梦境之外,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太子,如今这张脸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些连绵不绝的痛苦噩梦便顺势占领了她的脑海,她瑟缩着退后,想要往外跑。 她使劲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尹湄浑身泛起凉意,深入骨子里的恐惧渐渐地将她包围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东西还没送到,便急着要走吗?”赵成麟缓缓的下楼,双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吱呀的轻响。 尹湄拍着门,可门外哪里有人。 门外分明是熙熙攘攘的街道,是安全的世界,可这扇门将她彻底关在了里面 “你叫尹湄?”赵成麟的声音十分怪异,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尹湄听到这声音便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而且这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知道,自己现在恐惧的声音会让赵成麟更加兴奋。 “您如何得知我的名字?”尹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缓缓的转过身,低头朝他行了个礼,故意沉声,让自己声音显得难听一些,“戏园子忽然锁门实在是很奇怪,大人,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是特意为你包下来的戏园子,喜欢吗?”赵成麟唇角自带笑意,虽看起来温和,可尹湄知道,这都是表象,都是他装出来的。 “您……费心了。”尹湄努力表现出不认识他的模样,“这首饰是您要的吗?” “是啊。”赵成麟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她的脸上,朝她笑着说,“拿一对出来。” 尹湄心中擂鼓,手指尖微微颤抖的拿出了一对碧玉的耳坠出来。 赵成麟接过那对耳坠,眯着眼看了看,“不错,衬你。” 尹湄心中一惊。 赵成麟直接伸手,冷不丁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面前,二人近在咫尺,尹湄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和檀香味混合的味道。 当赵成麟的手指触到她的耳垂时,尹湄微微一颤,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如珍珠般,吧嗒一下掉了出来。 第十章 (捉虫) 赵成麟双眼微微眯起。 只见怀中的姑娘纤瘦窈窕,肤如凝脂,门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芙蓉面上,清透如玉,吹蛋可破。 她可爱秀气的鼻子此时却被氤氲成粉色,湿漉漉的眼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恐惧和绝望。 “吧嗒”几滴泪正好掉在赵成麟的手背上,温热的水珠顺着他的皮肤缓缓流下,他舒缓的叹了口气,闻着鼻尖侵入的芬芳。 尹湄眼眸中的恐惧勾起赵成麟血液中的强烈的侵占欲和摧毁欲,他呼吸沉重起来,小腹涌上一股热流,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变得更重。 尹湄吃痛后退,又被他狠狠拽到身前。 “哭什么?”赵成麟嗓音沙哑,“我那么可怕么?嗯?” 尹湄发现赵成麟眼眸中流露出兴奋与雀跃,她的心情落入谷底,几乎绝望。 难道这次,还是无法逃脱沦为他玩物的命运吗? 如果一切真的无法改变,那么她宁可现在就死在这个人的眼前! 尹湄落下泪,眼眸中生出一些坚定。她的目光看向赵成麟的腰间,只见他的腰上挂着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看起来华而不实。 但是尹湄知道,那是匕首虽小,却非常锋利,是赵成麟护身之物,并非仅仅是玩物。 若是拿到那把刀…… 尹湄呼吸急促起来,可下一秒,尹湄却被赵成麟擒住了手,摁在了门上。 “你越怕,我越喜欢……” 门发出“砰”的一声响,尹湄只觉得一片黑影朝着她压了下来,脖颈间喷来火热的气息,果不其然,赵成麟这种人,根本忍不了多久。 她挣扎着发出呜咽声,手却在混乱中摸到了那把匕首…… 尹湄心里一咯噔,下一秒便要拔出那匕首来—— 只听又是“砰”的一声,背后的门忽然被人踹了一脚,旁边的一片木雕门应声而开,耳后传来一声谄媚地人声,“沈大人请……” 赵成麟眼底涌现一片惊愕与愤怒,他抬起头往外看,只见一松行鹤立的男子披着乌衣大氅,冷着脸带着一群人走进戏园子,进入时看到赵成麟,脚步一僵,一向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惊愕。 “殿下,您……”沈云疏拱手与赵成麟行礼,眼眸往尹湄处快速一扫。 只见尹湄趁此机会立刻从赵成麟的怀中挣脱出去,却见门附近已经被沈云疏带着的人堵住,一时无措,只得捏着袖角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头,脸上还挂着未拭去的泪珠。 沈云疏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见她衣裳虽然凌乱,却没有破损。 他沉下目光,朝赵成麟笑了笑,“不知太子殿下如此雅兴,恕臣不知,多有打搅,还请太子降罪。” 尹湄几乎将自己缩到角落里,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要看到自己,她听到沈云疏口中的“打扰”二字,红着眼抬起头。 她看到沈云疏面上的笑容,那笑容几乎不可称之为笑,感情全不在眼底,尹湄无端端从他身上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意。 赵成麟在人前跋扈张扬,在这位沈云疏面前却要给他几分面子,心中虽恼,却只试探问道。 “降罪什么倒也不必,沈大人来此是有公务在身?” 谁人不知沈云疏受圣上宠爱,位极人臣,赵成麟虽不在乎这些,可沈云疏此人深不可测,一眼无法看透,颇有些令人忌惮,即便是赵成麟也不想与之为敌。 “今日还真不是公务。”沈云疏淡淡说,“只听闻来了新的戏班子,颇受欢迎,臣近日事务繁忙,想来此图个清闲,没想到大门紧闭……” 赵成麟了然一笑,“罢了,现在看来,竟是本宫打扰了沈大人雅兴。” “来人,拿戏单!”赵成麟笑着看沈云疏,“既然如此,本宫便陪着沈大人看戏。” “多谢殿下。”沈云疏状似看不见不远处的尹湄,跟着太子往楼上走。 尹湄见他们一行人离开,心跳得厉害,好在有沈大人忽然出现,这次可以说是逃过一劫。 她借着人群的掩护缓缓后退,想要从门后跑出去,却忽然听到赵成麟的声音,“等等!” 尹湄脚步一滞,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沈云疏看向赵成麟,声音平静,“殿下有何吩咐?” “今日我寻到一女子,极品。”赵成麟吩咐手下人,“把她带上来。” 尹湄看到隐藏在周围的太子侍从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押着她,将她带到赵成麟的面前。 “抬起头,让沈大人看看。”赵成麟笑着说,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所有物。 尹湄身子颤抖,她极厌恶太子这种语气,仿佛她就是个不错的物件,他占了,便是他的了。 可她不得不抬头。 尹湄屈辱地捏着指尖,咬着唇抬起头,泪水顺着她的面庞缓缓滑下,落在她纤薄的下颚上,滴落。 她睫毛颤抖,上头还沾着些许晶莹的泪珠。 梨花带雨道不明她千种风情,她对此似乎并不自知,天然的妩媚更胜千万种娇柔造作。 沈云疏看着她的泪水和红彤彤的眼眸,浓黑的睫毛轻轻一颤,面色却不见有异。 “太子让臣看什么?”沈云疏问。 “……不觉得这女人甚是可爱吗?”赵成麟笑道,“极少见的样貌,想必尝起来也不错……” 尹湄瑟缩了一下,然后听到沈云疏冷声打断太子,“也就一般。” “什么?”赵成麟皱眉看他。 “臣以为,这女子长相属实一般。”沈云疏面无表情地看着尹湄,眼中甚至有些嫌恶,“不值得殿下耗费心力。” 赵成麟差点被他气笑了,他伸手指了指沈云疏,哭笑不得,“好你个沈云疏,传言沈大人对女人一向没有兴趣,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好好好,就如你所说,长的一般!”赵成麟似乎有些无奈,“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动心。” “……”沈云疏看了看戏台子,“殿下,听戏吧。” 赵成麟看向尹湄,刚想说什么,听到沈云疏对尹湄呵斥道,“还在这儿碍眼?” 尹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行了个礼,“民女告退!” 赵成麟一怔,看着到手的美人儿逃也似的跑了,心中不悦,眼眸眯起,“沈大人,虽说这样的女子不符合你喜好,可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节 “臣有罪,只是戏已经开始了,听戏要紧,那些个女人哭哭啼啼的,令人厌烦。”沈云疏平静说。 “你!”赵成麟难得拿一个人没办法,真是要活活被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给气死,“你真是个木头桩子。” 沈云疏淡笑不语。 “听戏吧!”赵成麟一面说着一面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点头迅速离开,沈云疏眼角余光略过那边,眼眸微垂,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 “咿咿呀呀”声中,好戏终于开演了。 尹湄慌乱地跑出戏园子之后,知道赵成麟不会放过自己,她躲进小巷子,可不久后便看到了疑似太子身边侍从的人在四处晃荡,她一个激灵,还是往正街上跑。 她崴过得脚本来养了几天,已经好了些,跑了这么些路又有些疼起来。 尹湄忍着痛,咬着牙往家跑,却在此时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尹姑娘!” “尹姑娘这边!” 尹湄回头一看,只见苍松坐在马车上,朝她招手,“尹姑娘,快上来!” 尹湄想起刚刚沈云疏对她十分嫌恶的样子,莫名安心,立刻朝马车跑去。 待尹湄上了车,苍松便从外头递过一瓶药膏,“尹姑娘,药膏上次用得怎么样?这是新配的,你在车里用,看你的脚又要肿了。” “多谢苍松公子。”尹湄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帮大忙了。” 苍松一阵沉默,不敢再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虽然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但是你放心,沈大人一定会帮你的。” “为何?”尹湄疑惑地问。 “啊……这……”苍松卡壳了,半晌说,“因为我们家大人心好啊!他……他最爱助人。” “是吗?”尹湄想到他对自己嫌弃的模样,心想,难道这世间还真有这种不图人美色的君子? 或者说,他确实是觉得自己长得一般,帮了自己,只是出于善意。 想到这里,她莫名对这主仆俩都放下心来,尹湄小声问,“苍松公子,我在躲一些人,可以在你这儿待一阵子吗?” “当然可以!”苍松都快喜极而泣了,他接到的任务可不就是这个吗?总算是成功了,“你想待到什么时候都行。” “谢谢。” 天色渐暗,戏园子里的戏单总算是唱完了,沈云疏与赵成麟出了戏园子,沈云疏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赵成麟身边的侍从终于找到机会凑了过去,在赵成麟的身边耳语了几句,赵成麟眸色一变,看向沈云疏的马车。 沈云疏刚上车,便听太子在后面说了声。 “沈大人,等等。” 沈云疏转头看向赵成麟。 赵成麟笑着,眼眸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阴鸷之气,“本宫还从未见过如此素雅的马车,也不知马车里头是什么样,沈大人,可否让本宫观赏观赏。”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麟:沈大人请看,这是长在我xp上的女人。 沈云疏:太子请看,这是我老婆。 么么哒! 第十一章 (捉虫) “太子您指的是这辆马车?”沈云疏听到太子的话,似乎有些哑然,语气很意外,淡淡笑道,“太子若是有兴趣,这辆车送您便是。” “那倒不必,只是好奇,看看就好。”赵成麟见沈云疏坦然,心中那丝狐疑倒也渐渐平静,他朝着属下使了个眼色,属下立刻掀开沈云疏那马车的车帘子,请赵成麟进去。 苍松有些焦急,沈云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立刻平静下来,垂着头站在一旁。 赵成麟弓着腰进入马车,见马车里十分宽敞,外头看着简单,内饰却十分讲究,倒看出沈云疏品味不凡。 只是里头空空荡荡,除了一个膝盖高的小茶几之外,其他便是一些零散的匣子,不像是能够藏人的。 赵成麟眯着眼,细细看了看车里,忽然笑了起来,“沈大人果然好品味。” “殿下过誉。”沈云疏谦逊道,“随性安排罢了,殿下若是喜欢,臣另外定制一辆给您送去。” “这主意倒是不错。”赵成麟嘴角含着微笑,“那就先谢谢沈大人了。” 沈云疏与他告辞,转身上车,苍松见沈大人已经上了车,便将帘子放下,自己跳上马车,驱赶马儿前行。 待车子走远些,赵成麟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收敛了,只是他唇角天生带着笑意,看起来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远远看着,有些阴森。 他转头一瞥身边手下,声音森冷的如同地窖中的寒冰,“怎么回事?” “属下、属下真的看到尹姑娘上了沈大人的马车!”一旁的属下努力地说明自己见到的真实情况,看到太子殿下的表情,吓得脸都白了,“是真的!” “你一直盯着,没有人下马车?”赵成麟眼眸眯起,继续问道。 “属下一直盯着,但是中间……中间上了一趟茅厕。” “呵。”赵成麟被他气笑了,熙熙攘攘的街边,他没有亲自动手,对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便将那人扯了下去,后头时不时传来闷声惨叫,像是有人被摁住了口鼻发出痛苦的声音。 赵成麟背着手仰着面,跟身旁的人缓缓说,“派人,守着尹家各处。” 街道人群颇多,马车行驶不快,车子平稳。 苍松看了看外头的情况,手指轻轻拨开车帘。 “大人,已经不见了那些人的踪迹。” “嗯。”沈云疏倚在车内,正在闭目养神,苍松松开手,车帘缓缓落下。随后,沈云疏侧身,挪开一处软垫,伸手往里一拽…… 一抹颜色忽然显现,尹湄从马车后部狭窄的空间里被拽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冷不丁一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光是喘气便喘了半晌 。 沈云疏缓缓低头看她,只见她在封闭的空间中呆久了似有些闷着,白皙水灵的面上浮动着一层粉色,薄唇微启,轻轻喘着气,淡淡的眉头微皱着,状若西子捧心 ,略有些狼狈,却愈发动人。 尹湄总算是把气儿给喘匀了,她试探着看着一眼沈云疏,手腕依旧残留着他刚才抓着自己的温度…… 他的手很烫,烫得她如今心神都有些不大稳,胸口怦怦直跳,也不知是因为刚刚太子进来看被吓着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 “谢谢沈大人出手相助。”尹湄干脆不起了,顺势跪在他的面前,“沈大人大恩,无以为报……” “可以报。”沈云疏忽然出言打断她的话。 啊? 尹湄被他冷不丁一打断,疑惑地看向他,唇齿微张,有些茫然。 但冷不丁对上他那双浓墨般的眼,尹湄只觉得心头一跳,再次低下头来。 不知道究竟是为何,沈云疏每次与她对视,她都觉得自己就像是冷不丁被一支长矛扎穿了一般,也许是他常年在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事事洞悉一般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背后冒冷汗。 这种感觉与面对太子的恐惧不同,尹湄觉得这也许就是天生气场的压制。 不管他行事如何,尹湄都不由自主的畏惧他。 沈云疏看着她微微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嘴角略有些笑意一闪即逝。 只是尹湄忙着躲开他的目光,并未看到。 “你可以报恩。”沈云疏语气平静道,“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若是沈某有什么需要,你在所不辞……如今正好有你的用武之地。” 尹湄瞠目结舌。 她当时说出这句话时,从未想过沈云疏真能跟她当面对峙,还真需要她来兑现承诺。 “请……请沈大人吩咐,民女定然尽自己所能。”尹湄硬着头皮低声说。 “听闻你对打理铺子很在行。”沈云疏虽是问她,语气间却带有肯定之意。 “略知一二。”尹湄低头道。 “这儿有些账本,你帮我看看。”沈云疏从一旁的茶柜中拿出几叠账本来,他单手抓住那些账本,指节修长,递给尹湄。 尹湄犹豫了一瞬,双手接过,很沉的一沓。 她仔细一瞧,却见账册上头记着生丝万匹和无数大宗货物的款项,其间还有些税务方面的进项。 “这是……”尹湄额头上有些冷汗,“这是皇铺的账册。” “尹姑娘好眼力。”沈云疏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能看出问题吗?” 尹湄闻言,不由自主地翻开账册,翻了几页之后,她指间一凝,猛地盖上了账本,将账本放在一旁,跪倒在地,低头道,“民女不敢……” 沈云疏气定神闲地倒了一杯茶,“起来。” “民女不敢……”尹湄心中后悔不迭,这些朝堂斗争之事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身份能够知道的,沈云疏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是在所不辞么,既然能轻易看出来,还推辞什么?”沈云疏手指捏着瓷杯,轻轻地转动,“起来。” 尹湄缓缓起身,沈云疏见她动作僵硬,脸色苍白,知道她吓得不轻,声音不由轻柔了些,“坐。” 尹湄极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稍缓了些,可依旧满腹担忧。之前瑞王跟自己提过皇铺的事情,可转眼账册就到了沈云疏的手中,这是皇铺易主? 那瑞王那边怎么办? 尹湄艰难地摘选着用词,“民女愿尽绵薄之力,只是……只是民女身份低微,眼界窄小,有些事情无法甄别……” “这皇铺的管理权原本在瑞王手中,如今账本却到了我手里,你不觉得奇怪吗?”沈云疏仿佛猜到她此刻在想什么,看着她鸦羽般的长睫轻轻一颤,语气平静,“皇铺经年累月问题颇多,如今已经易主,我需要可靠的人替我查清其中的缺漏。” 易主?皇铺日后真的归沈云疏管了吗? 尹湄抬头看向他,正撞进他幽深的眼眸之中。 不止为何,尹湄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提到瑞王时,尹湄便想到瑞王当时对自己的承诺。 沈云疏似乎在明确地对自己说,瑞王那边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错觉吧……瑞王与自己说话时,身边几乎没有外人,沈云疏又如何得知? 尹湄心中天人交战,“沈大人……” “你还有什么疑虑。”沈云疏将手中的瓷杯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尹湄身子一颤。 “民女不知,沈大人为何三番两次帮我。”尹湄大着胆子抬起头,马车内光线稍暗,偶尔从车帘外透出的光线洒在她的身上,她的长发被她拨弄至一边,光晕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一大片白皙,与她乌黑细密的发丝产生视觉的冲击。 尹湄比他矮了许多,即便直起身子,坐着的时候,也只到他的肩膀,稍稍一抬头,正好看到他的脖子。 沈云疏喉结微动,眼神落到她的身上,随即迅速挪开,语气却依旧冷淡疏离,“你是徽州来的,我与徽州也有些渊源,帮你是顺便,皇铺之事,你自己权衡。”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1节 “多谢沈大人好意。”尹湄听到这个理由,便觉得之前那些事情站得住脚了许多,若是无来由的好意,她如今倒是不知如何应对。 尹湄细细思忖片刻,“皇铺之事,民女愿尽绵薄之力,只是尹家近日铺子里麻烦事颇多……” “会有一些报酬。”沈云疏道,“比你经营铺子营利多。” 尹湄的话被打断,却没有任何一丝被冒犯的感觉,她眼眸一动,便如同阳光洒在山间清澈的潭水水面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若说的是其他,她恐怕都要再犹豫,若说到报酬,尹湄求之不得。她如今最缺的就是新的进项,若是能比铺子里营利更多,她真是求之不得。 尹湄惊喜地低下头,“谢谢沈大人。” 沈云疏看着她的反应,抬手拿起瓷杯,遮住嘴角淡淡的弧度。 马车行至月凝轩周围时,短暂地停了一下,尹湄迅速地下了车,从后门进了店铺,临走前她不忘朝着苍松道谢,“多谢苍松公子送的药和手炉,很好用。” “啊,好用就好。”苍松犹犹豫豫地应下,“其实……” “今日多谢了,告辞。”尹湄说完朝他稍稍颔首,便转身离去,从后门进了月凝轩。 苍松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眼看着尹湄的身影远去,他有些忐忑的跳上了马车,果然听到车厢中传来沈大人的声音,“她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鸭! 以后更新改到上午十点。 今天这章也发红包,么么哒~ 第十二章 “尹姑娘她,感谢……送的那些东西。”苍松支支吾吾地说。 “……说清楚。” “回禀大人,尹姑娘恐怕误以为那些东西是属下送的。”苍松立刻紧张地说出了实情,并赶忙找补,“沈大人,下次见到尹姑娘,属下便与她说清楚,这些东西其实是您挑来送……” “不必。”沈云疏语气冷漠的打断苍松,“一般小物件而已。” 苍松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也是,沈大人自然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空气中飘过一丝淡淡的凉意,不知为何,苍松觉得自己的背后冒出寒气,让他浑身上下都起了些鸡皮疙瘩。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气氛凝滞,苍松赶忙小心翼翼地换话题,“沈大人,今日过后,尹姑娘那边,可需要加派人手?” “不必。”沈云疏声音如同镀了一层寒霜,“赵成麟他很快就会自顾不暇。” 苍松听到这话,暗暗咽了口唾沫。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家沈大人虽然不斤斤计较,但是却十分记仇。 …… 尹湄回到月凝轩找到桃花,一问之下果然如她所料,尹兴在尹湄走之后,便立刻离开了店铺,一脸的心事重重,根本不像此前那样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 尹湄当然不会傻到觉得他心事重重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 桃花见她出去一趟花了这么长时间,一见到她便捉住她的手不放,问东问西。 尹湄着急上马车,带着桃花立刻回尹家,回去的路上,尹湄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桃花,包括元宵灯会那晚的事情,桃花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握着尹湄的手问,“怎会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小姐……那登徒子真是太子殿下?” “没错。”尹湄想到今日险境,便觉心中发凉,若是让太子得逞,恐怕自己又要走上梦境中的老路。 “太子若是看中了小姐,小姐愿意……跟太子吗?”桃花忧心问道。 “不愿。”尹湄低声说,“死也不愿。” “那可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桃花越想越毛骨悚然,“我之前与瑞王府丫鬟聊过,当时没在意,此时一想着实奇怪,听闻太子曾看上一位女子,那女子自从进了东宫,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尹湄想起自己梦中的经历,打了个冷战,仿佛那些锁链还在身上发出“叮当”的怪响。 “小姐,你准备怎么办?”桃花要急哭了,“身份悬殊,若是太子盯着你不放该如何是好。” “嫁了人,或许能躲。”尹湄想到那日瑞王与自己说的话,声音虽软,语气却透出些坚定,“事情还未尘埃落定,说不定还有转机。” “若是嫁给寻常人,太子殿下如果想,肯定会让小姐过的不安生,但如果是高官显贵皇亲国戚……”桃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尹湄,“小姐,瑞王那边……” “先不要提他。”尹湄说起瑞王,心情更是乱作一团,她看了一眼桃花,小声说,“静观其变吧。回去以后,哥哥那边,你一个字也不要说,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桃花看着尹湄苍白的脸和清澈的双眸,忽然觉得自从来了京城以后,小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而且容颜愈发昳丽娇媚,即便粉黛未施,也令人见之便挪不开眼。 遇到这些事,也着实无奈。 “为什么?”桃花捏住尹湄的袖子问,“难道不能告诉尹老爷,让老爷主持公道吗?” “你以为尹兴哥哥做这些事,爹爹不知吗?”尹湄绝望地说。 桃花一怔,眼眶忽然红了,“小姐……” “别哭,从徽州到此,便当是进了狼窝,要时时小心。”尹湄轻轻捏住桃花的手,“我们尽快攒钱,待攒够了钱,就去找舅舅舅母,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好。” 当天回到尹家,尹湄表现如常,仔细的注意着各人的反应。 尹洪玉看到尹湄时微微一愣,随后便焦躁起来,时时问尹兴有没有回来,尹茱和方氏那边倒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常,只是二房一片静悄悄,透出股诡异的安静。 但桃花说,她去小厨房拿吃的时,发现尹兴的生母林氏也在,林氏似乎很是担忧,魂不守舍的,差点被开水烫着手。 一问才知,尹兴今日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 照理说,尹兴今日去的月凝轩,而尹湄也一直在月凝轩,尹湄回来,他们应当问问她尹兴的情况。 可事实是,没有一个人来问她,因为他们都知道,尹湄平安回来,尹兴便有了大麻烦。 当夜,尹兴一夜未归,第二天清晨,尹湄正准备出门,却迎面撞上尹茱和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那位少女穿着遍地锦罗袄儿,头上珠翠堆满,与尹茱一起走时,眉眼间堆着几分傲气。 尹湄心中一动,记起这姑娘是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的嫡女孙凝,是尹茱闺中好友,她的哥哥孙柏舟是尹茱的未婚夫婿。 这一家子也是一言难尽的主儿,尹湄不愿多理,见到时便事先行了礼。 孙凝扫了她一眼,只看到尹湄低着头却也遮掩不住的艳色,一眼看去惊人的白皙,她瞬间便皱了眉头,问尹茱,“此人是谁,为何之前没见过。” “刚想跟你介绍。”尹茱看到尹湄,笑着打招呼,说,“这是我姐姐,之前在徽州呢,近日才来京城,叫尹湄。” “尹湄?”孙凝狐疑地打量着尹湄,眉头皱得更深了,“尹湄……我刚听说那事的时候,还说京城尹家不止你一家,原来竟真是你家的丑事。” “啊?”尹茱迷茫地看着孙凝,“你在说什么,丑事?” 尹湄闻言,心中一紧,抬起头来看着孙凝。 孙凝看全了她的脸,刹那间几乎忘了呼吸。这女子长的极美,比尹茱精致了太多,而且眼波流转气质出众,根本不像是尹家的女儿。 “孙姑娘请说,究竟是何事?”尹湄问道。 孙凝皱眉看着尹湄,昂着下巴说,“你难道自己不应该最清楚吗?京城里都在传,太子昨日将整个戏楼都包了下来,原想安静听戏,可一女子借故闯进戏楼故意勾引太子,被太子一眼瞧上,只知她叫尹湄。” “好一出欲擒故纵,原本还说是哪家的女儿,竟使这种低劣手段也能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原来是你呀。”孙凝语句间带着嘲讽,“做出这种事,你就不怕给尹家蒙羞吗?尹茱还要嫁给我哥呢,你考虑过你未出阁妹妹的感受么?” 尹湄听到这些话,呼吸间都有些颤抖,她没想到赵成麟无耻到这种程度,竟然这样毁坏她的名声。 桃花站在一旁气的几乎要爆炸了,“你休要乱说,这又不是我们家小姐……” “桃花。”尹湄打断她的话,咽下心中的委屈,尽力平静道,“孙姑娘,这传言并不符实。” “不符实也已经传遍了,谁那么无聊,胡乱编排你和太子爷。”孙凝似乎很为尹茱生气,官家小姐的颐指气使之态尽显,“我劝你老实一点,不要仗着自己这张脸便成天想着以色侍人往上爬。” “即便如此,这些话也轮不到你来说。”尹湄声音依旧轻柔,没有一丝厉色,可她态度明显变了,“孙小姐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点,家父还未教导,你先教导了,尹湄今日受教。” 尹茱张着嘴站在一旁,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看着尹湄一开始气的发抖到后来冷语回击,又看着孙凝从颐指气使到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还在想着孙凝刚刚说的话,消化那些巨大的信息量,太子什么时候跟尹湄扯上了关系,尹湄和孙凝又是怎么吵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户之女,当真是没有半分教养……”孙凝气得把尹茱也骂了进去,“你……” “尹湄还有其他事,不奉陪了,您自便。”尹湄稍一施礼,便带着桃花转身离去,留下孙凝在原地喘息,尹茱手足无措。 “我帮你说话,被她气成这样,你也不帮我。”孙凝气鼓鼓地看着尹茱。 “我该说什么呀……”尹茱有些疑惑,“尹湄姐姐的事情,我也管不了的。” “真没用。”孙凝说完尹茱,目光看向门口,却看到尹湄和桃花站在门口,尹湄正在跟马车上的一位公子说话,那位公子看着眼熟得很。 孙凝一愣。 尹湄与那人说了几句以后,便上了马车,连带着桃花一起。孙凝仔细一瞧,便发现那马车规制极高,看起来低调却难挡贵气,应当是某个达官显贵家中的马车,不是尹家这样的商户能用的。 “那是谁的马车?”孙凝问尹茱。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家的。”尹茱说,“尹姐姐很忙,家里的商铺全靠她打理,经常跟外人接触也是正常,她很辛苦的。” “你傻不傻。”孙凝对尹茱十分无奈,“长点心吧,你这位姐姐野心大着呢。” “不过她也是个傻的,即便是攀上了权贵又如何,顶多也只是把她当个玩物,做个外室、侍妾罢了,难道还能当正室不成?”孙凝冷笑。 尹湄的情绪到了门口终于忍不住,眼眶有些微红,呼吸也有些不畅,只是刚一出门她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马车,正是苍松来接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艰难地对苍松说了刚刚孙凝所说的传言,“事到如今,我名声已经受损,再去沈府,怕连累了沈大人的威名,你要不回去问问,皇铺的账本,是不是可以让人送来月凝轩。” “尹姑娘,你说的事情沈大人已经知道了。”苍松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也是心疼的很,但是表面却不显,只做一个无情的传话工具,“但是沈大人事先嘱咐过,皇铺的账本很重要,只能尹姑娘受累去沈府,去还是不去,尹姑娘可以自己选。” 第十三章 苍松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尹湄知道自己如果不去,便等于是拂了沈云疏的面子。 去沈云疏那儿看账册可以拿到不少银子,尹湄私心是想去的。 只是今日之事,事发突然,她得知自己还未出阁便名声受损,不说日后难以婚嫁,就是瑞王爷那边,恐怕也要受影响。 面对如今的境况,尹湄觉得自己再开口说一个字都要哭出来。 梦境中她在元宵灯会被太子猥、亵,导致名声受损的一切她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遍,可梦境毕竟是梦境。 如今现实中再次经历,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找一个无人处大哭一场。 “尹姑娘?”苍松见她鼻尖微红,眼眶含泪,有些不忍再问,只是这里呆下去时间长了,他不好交差。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2节 “谢谢苍松公子,我这就去。”尹湄想了想,还是要去的。她忍住眼泪,带着桃花掀开车帘上了马车,马车正是沈云疏平日里坐的那一辆,只是里头空荡荡的,摆设简洁冰冷,看起来没有半分人情味儿。 尹湄和桃花刚坐下,便听到了外头传来了熟悉的少女声,清脆动人,活泼极了。 “苍松公子,方才差点没认出来,竟是您大驾光临了,有失远迎。”孙凝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宛如春日暖阳,哪还有刚才昂着下巴鼻孔看人的模样。 桃花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登时无语。她看了看尹湄,却见尹湄没有什么反应。 “小姐,那孙家小姐找上来了。”桃花小声说,“她似乎认识苍松公子,正巴结呢。” “嗯。”尹湄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现在心情很差,无心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桃花见尹湄没心思,她自己却好奇,便继续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悄悄地看。 “小姐你是?”苍松犹豫了一会儿,狐疑地看着孙凝,不明白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苍松公子忘了吗?我们以前见过的,小女子姓孙,是礼部仪制清吏司侍郎中的……” “原来是孙姑娘,失敬,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寒暄,请姑娘自便。”苍松有些着急,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他直接打断了孙凝的话。 孙凝万万没想到苍松竟是这样的态度,明显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叫住正在驱马的苍松,鼓起勇气说,“方才我见公子让尹家姑娘上了马车,孙家与尹家交好,没别的意思,只是尹家大姑娘如今名声在外,苍松公子可以打听打听,别被人钻了空子……” 苍松闻言微微一怔。 他本以为这位姑娘只是上来打声招呼,没想到却是来提醒自己这个的。 尹湄为何会落下这样的名声,苍松着实看在眼里,心中也为她愤懑不平过,正是心疼她的时候,此时听到孙凝这样说尹湄,心中没有火是假的。 “孙姑娘此话怎讲。”苍松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去跟这小姑娘斗嘴,反而脸上带笑,只是眼眸中有些冷意。 “尹姑娘是沈大人让我来请,钻不钻空子我不知,只知沈大人已在府上等候尹姑娘多时,孙姑娘若是有什么话,不如跟沈大人亲自说去?” 沈大人亲自见尹姑娘? 沈大人请的人?那位沈云疏大人? 孙凝震惊地退后两步,脸腾的红了,她摇了摇头,终于从气闷不甘中反应过来,自知今日行事相当鲁莽。 没搞清楚状况便冲上来,是她的失策。 “姑娘若没事,在下告辞了。”苍松扔下这句,不再看她一眼,迅速驾车离去。 孙凝站在尹家门口,久久回不过神来,看着马车离开,尹茱在里头等她,看到她的窘迫,不知如何是好,久久不上前。 孙凝的心中却混乱成一团。 她费劲心思也只在宫宴上见过沈云疏一面,当时便惊为天人,芳心暗许。她想方设法与苍松说过两句话 ,结果人家根本没记住。 可这尹湄才从徽州来几天?小小商户之女,这就与苍松相熟了,还是沈大人让苍松来接她? 凭什么? 尹湄坐在车里,将刚才孙凝的话听了个全乎,她没多大反应,桃花却气得差点蹦出去跟孙凝掐起来,好在苍松回得快,说的解气,让桃花心情好了不少。 “多谢苍松公子。”桃花隔着帘子嘴甜夸他,“您刚刚真是威武霸气,英明神武,你不知道,那个孙姑娘方才怎么口出恶言说我们家小姐,真是气死了。” “应该的。”苍松道。 过了一会儿,苍松隔着帘子对尹湄道,“尹姑娘,你不要介意那些流言,这件事会平息的。” “多谢苍松公子。”尹湄说。 马车很快抵达首辅府邸,尹湄低着头被苍松引进门,她没心情看什么景物,只觉得沈府门庭宽广气派,气度非凡。 进了门之后,尹湄发觉不对劲,脚步一顿,微微一抬头,便看到一只巨大的敖犬。 那敖犬有半人高,被养的十分肥硕,四爪如柱,口中犬牙锋利,看到尹湄时,猛地一抬头,龇牙咧嘴,满嘴流哈喇子得朝她冲了过去。 尹湄看到这只庞然大物,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脸色瞬间煞白,猛地后退几步,那敖犬见她畏惧的模样却愈发兴奋,朝着她扑过来。 尹湄吓得叫不出声来,梦境中她曾被饿狼生生咬去几块肉,如今她看到这种长着獠牙的犬类便恐惧的无以复加,她慌不择路,转身要往外跑,却冷不丁撞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身量颇高,怀中显出些力道,给人感觉十分可靠。 尹湄想也没想,便躲在了那人身后,声音颤抖,“救……救命。” “苍松。”沈云疏声音冷静,“把乌金带去后院。” “是。”苍松也没想到乌金看到尹湄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立刻抓住敖犬乌金的后脖颈,将它一把制住,又拖又拽的带走了。 桃花不怕狗,原本还好,可看到尹湄躲在了沈大人身后,她倒是吓了一大跳。 “你下去吧。”沈云疏对桃花说,“跟着苍松。” 桃花犹豫地看了看尹湄,只见她脸色苍白到几乎要晕厥,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痕,即便看到那大狗被牵走了,她仍旧在无声的哭,眼泪珠子一颗颗顺着她的下颌落在地上,可怜极了。 沈云疏见桃花不动,眼神扫了她一眼,桃花只觉得被这种眼神扫到简直是毛骨悚然,立刻转身就走。 前院只剩沈云疏与尹湄二人,沈云疏低头看着她,见她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扯着他的袖子,不敢扯多了,又似乎不敢放手,只小心的牵着一点点。 “牵走了。”沈云疏看着她睫毛上的泪珠,低声说。 尹湄抬头看他。 一抬头,一滴泪滑下她苍白如纸的脸,她眼眶泛红,嘴唇似被泪水润过了,一抹水灵灵的粉色。 她像是才发现面前这人是沈云疏,一个激灵,手指一颤,迅速缩回了手,还将手藏在了背后。 “多谢沈大人……”尹湄还没哭完,说话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如同撒娇,她听到自己这声音,懊恼地捏了捏鼻尖,却把鼻尖捏得更红了。 “谢我做什么,这是我养的狗,名唤乌金。”沈云疏声音淡淡,眼眸却十足落在她身上,“你怕狗?” 尹湄咬住了唇,不知如何回话。 自己是上门来看账本的,不是来做客的,刚一进门就闹这么一出,沈大人还因为自己,需得把爱犬关在后院。 沈云疏说这话,应当是对自己很不满了。 “我,我不怕狗。” 沈云疏看着她吓得苍白无血色的脸,不置可否。 “我……我怕的是狼。”尹湄轻声说。 沈云疏闻言,睫毛微微一颤。 面上却不显痕迹,只开口道,“尹姑娘曾见过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捉虫) “尹姑娘曾见过狼?”沈云疏问。 沈府的下人似乎极少,此时四下无人,寂静无声,只有沈云疏站在尹湄的面前,他身量高,遮住了大片阳光,身影笼罩在尹湄的身上。 尹湄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幼、幼时,曾、曾见过。”尹湄紧张地眼泪都凝住。 寻常人家姑娘怎么会见过狼?尹湄自知失言,她不敢抬头看沈云疏,只感觉他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明明阳光正好,可尹湄却无端端觉得冷。她想到梦中她衣不蔽体的模样被面前这人瞧见,那时他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神,冰冷又灼热,两种无言的情绪混杂在一处,仿佛旋涡一般将人无情的搅进去,无法抽身一般。 她取出随身带的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顺便掩饰自己的无措,“实在抱歉,沈大人见笑了。” “是我思虑不周。”沈云疏看着她细白的手指捏着帕子轻轻擦着脸,泪珠被拭去,白皙的面容却仍旧残留着哭过的痕迹,淡淡的一抹红,仿佛经了一夜风雨的海棠。 沈云疏终于挪开了眼神,“尹姑娘请。” “谢谢沈大人。”尹湄拘谨地朝他行礼,她全程都未曾抬头,只听他沉稳无波的声音,心中忐忑不已。 她没想过来了沈府之后,会是沈云疏亲自为她带路,也不知是因为二人身份悬殊,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她心中无端地紧张,只小心的跟在沈云疏身后。 沈府寂静无声,只听见不远处树枝上“啾啾”地鸟鸣,周围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雅致非常,奇花异卉入目纷繁,明明是精致华贵地庭院,却没有什么人气,无端端生出些凉意。 沈云疏步履看起来并不快,可只一会儿功夫,尹湄便已经落下了一截,她遥遥看着越来越远的沈云疏,心中慌张,怕被落下了,只得加快脚步跟上。 正巧走到庭院中一处鱼池的石桥上,沈云疏听着身后软绵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由得停下脚步往后看。 只见身子娇软的姑娘,正在努力地往前快步走,间或夹带着小跑,头上简单的珠花花蕊轻轻颤动,风一吹,她耳边发丝轻轻一飘,便飘到了她脸颊前,如丝如玉,美不胜收。 沈云疏站在桥上看着她,一直以来不苟言笑的面容缓缓松了些,虽未笑,可眼底却仿佛含有些笑意,一闪即逝不可捉摸,只静静看着尹湄快步赶着来到他面前,站住了脚后小口克制地喘息。 “沈大人……”尹湄有些懊恼地垂下头,一面喘气一面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觉得今日真的是糟糕透了,从清晨开始到现在,从孙凝到乌金大狗狗,都让她情绪起伏不定。而面前这位沈大人也实在是奇怪得很,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用那双乌黑漂亮却也十足无情的眼睛看着她——当然只是看着而已。 “走吧。”沈云疏道。 沈云疏将尹湄带往偏厅,尹湄一脚踏入便已经惊呆,只见偏厅中上上下下已经堆满了账册,厚重如山,尹湄往那儿一站,便如同被淹没了一般,看起来十分弱小可怜。 尹湄看着这些账册,咽了口唾沫。 “沈大人……”尹湄艰难地开了口,“这些,全……全部都要看吗?” “嗯。”沈云疏垂眸,遮掩住眼眸中的情绪,指尖轻轻捏着,似乎在忍着什么似的,“这是去年的。” “这只是去年的?”尹湄惊愕地长大了嘴,“这……这要看好久的……沈大人,恕民女无礼,一共要看多少年的账册?“ “不多。”沈云疏语气平淡。 那就好……尹湄稍稍松了口气。 沈云疏看着她细微变化的表情,补充了一句,“先看十五年。” 尹湄彻底僵硬了。 “一会儿苍松过来,有事你叫他。”沈云疏留下这样简单一句话,便转身就走,独留她一个人淹没在账册的海洋里,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尹湄颓然坐下,仰望着高高的账册小山,欲哭无泪。 她还有话没敢开口——看这么多账册的话……得加银子。 苍松将乌金关在了后院之后,便让桃花去小厨房,那儿有不少已经准备好的点心,刚好可以让桃花拿去给尹湄。 苍松一面往前院走,一面有些不解——后院本就是乌金的地盘,在今日之前沈大人都是将乌金放在后院撒欢的,但是今日乌金怎么忽然出现在正门口了? 此时,苍松正巧看到沈大人站在院中池塘边的石桥上,他背着手,正在看鱼。 鱼儿似乎都惧他,离他远远儿的,聚在睡莲圆圆的叶子旁边缓缓游动。 不知道为什么,苍松觉得沈大人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3节 “沈大人,乌金已经牵回后院了。”苍松上前禀告。 他一出声,远处的鱼儿彻底被惊得散了,消失在池塘中。 沈云疏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一股闲适。 苍松怔住了,他几乎没有见过沈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平日里的沈大人总是不苟言笑,时时刻刻绷着似的,总没有放松的时候,情绪也内敛至极,让人摸不透他的脾气。 此时的沈大人虽然依旧令人捉摸不透,可那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凉气度,却是稍稍淡了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位……尹姑娘。 苍松不敢胡思乱想,即便他早已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发散。 “我马上要去宫中,你不必跟我去,守着偏厅,她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便依着她。”沈云疏吩咐道。 “是。”苍松立刻应声,但随即他便反应过来,惊愕地说,“大人,您一向都要我跟着,怎么今日……” “守着沈府。”沈云疏眼眸一扫,落到他的身上,“这便是你今日要做的。” …… 尹湄在偏厅中坐着看账本,手边是纸笔算盘等,她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眉头轻蹙,时不时地记下几个数字。 皇铺的账本被人做的异常复杂,这些账存在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让人看懂,而是要让人看晕,便可以隐藏其中的账目真相。 尹湄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只是这些账目延续至前年和大前年,要往前查找才能看明白。 她也算是明白了沈云疏所说的“先看十五年”是什么意思。 皇铺存在的时间已久,在瑞王掌管之前,还有多人经手,其中的门道实在太多,真要查起来,抽丝剥茧,又何止十五年的功夫。 尹湄正在纸上记录着,忽然眼前落下了一盘香喷喷的花生酥。 “小姐,你已经连续看了两个时辰了。”桃花也不知何时来的,此时忧心地看着她,“小姐,这么多账册,你不会想一天就能看完吧?” 尹湄这才醒过神来,她刚才不觉,此时抬头才发觉后脖颈有些发酸,眼睛也发胀。 “是该休息会儿了。”尹湄起身,只觉得头晕。 “小姐,你慢点起。”桃花上前扶住她,有些生气,“我原以为沈大人他人算不错,没想到这也是个黑心肠的主儿,哪有这么支使人的,这么多账册,小姐一个人看,要看到哪一年去!” 苍松端着茶水刚想送进去,便听到了桃花这句,猛然站住,侧身躲在了门外。 黑心肠的主儿…… 苍松努力维持着表情,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形容得倒是不错。 “你说得对。”尹湄看着那成山高的账册,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认真,着实是有些不划算了,“银子还没见着影儿,我得悠着点。” “是啊,沈大人有没有说过,如何跟小姐结算报酬?”桃花问。 “我……没敢细问。”尹湄小声说,“我害怕。” “……”桃花原本想说“小姐你不是这么粗心的人”,但是听到“我害怕”三个字的时候,她不由得想到沈云疏之前扫过自己的眼神。 桃花不禁毛骨悚然:算了,她更怕。 “跟这样的人谈生意,谁不赔本算谁厉害。”桃花忿忿道。 外头的苍松努力憋笑,手中的茶水几乎要给他抖翻了。 这主仆俩,正经挺可爱的。 傍晚时沈云疏才从宫中回来。 苍松守在门外,看到沈云疏的身影,便率先上前,凑在他的身边与他说了今日的事情。 沈云疏微微扬眉,抬眸看向偏厅内。 冬日的太阳落得分外快,尹湄此时已经点上了灯,正在灯下皱眉书写着什么,灯光照着她的脸,温暖的光把她整个人都照得异常柔和可人。 桃花在一旁陪她,无聊到趴着睡着了。 沈云疏跨步入门内,站在尹湄的身旁。 尹湄专心写字,虽说她并不想太认真,可遇到账册便认真看已经形成了习惯。 她心思定,没注意到身边有人,沈云疏低头看她的字,并非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反而是一手柳体,爽利清秀,笔画细瘦却透着丝丝风骨。 旁边摆着一碟花生酥,一点也没动过。 “字不错。”沈云疏道。 尹湄正专心写字,哪里想到后头会有声音传来,吓得惊诧而起,手中的毛笔也随着手落了下来。 沈云疏伸手一接,那毛笔乖巧地落在他的手中,却在他胸前的衣衫上,溅了星星点点的墨汁。 “沈大人……”尹湄慌了,立刻拿出帕子想要替他擦干净。 可越是慌乱越是出错,那墨汁被尹湄一动,越擦越是晕染开来,在他的胸口开出了一朵朵小墨花。 沈云疏低头看着她慌乱的眼神,然后是胡乱在他胸口抹的细白手指,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她的帕子,沉声道。 “别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隐忍):别擦(撩)了,还没到时候。 尹湄(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第十五章 经过这么乱七八糟的动作,一旁的桃花也醒了,她看到面前的场景,猛地愣住,吓得小脸发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云疏抬眸看到不远处的小丫头,眼睛微微眯起,还未说话,桃花便吓得一蹦起来,立刻起身退了出去,根本不用沈云疏再说什么。 尹湄此时欲哭无泪,根本无暇注意身后的情况,她看着沈云疏衣襟上沾染的墨汁,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沈大人,对不住,您这衣裳……”尹湄刚想问“这衣裳多少钱,我可以赔”,可她细细一瞧,却发现沈大人染了墨汁的衣裳是缎面的,而且是云纹缎,寻常人家根本摸不着,价值高昂,就沈云疏身上这件,便能抵了尹湄所有的看账工钱。 尹湄话说到一半直接哽住,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让她干活儿倒是没什么,让她付银子,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尹湄惶惶然缩回了自己的手,连手上的帕子都忘了拿,沈云疏看了她一眼,拿着她的帕子,在自己衣襟上轻轻蹭了蹭,低声道,“ 墨点而已,无妨。” 尹湄心中一动,惊喜的看向沈云疏,沈云疏与她对视一眼,只看到她眸光中的雀跃,清澈的眼神中星光点点。 沈云疏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而尹湄只见沈云疏目光古井无波,顺手放下了手中脏兮兮的笔,拿起她写过的纸翻看起来。 “禀报大人,这些账本问题经年累月,问题颇多,若是真要抽丝剥茧细细查,确实有很多问题。”尹湄平复心情,跟他解释起来,“您看这一年的生丝账册,便有不少暗账,还有这一本大宗木材,用于皇陵建造,这些数字便十分蹊跷……“ 沈云疏看着她梳理出来的数字,淡淡说,“皇陵一事,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郭元礼督管。” 尹湄心里一咯噔,身子一软,在他面前跪下,低头不语,宛如一个乖巧的鹌鹑。 “民女不敢妄议朝堂。” “顺口一提。”沈云疏低头看她求生欲极强的模样,眼眸间多了几分打趣,“你倒是谨慎。” “……”尹湄低头闭着眼不敢出声,她虽然不大懂朝堂之事,可谁人不知如今宫中最厉害的两位,便是新贵权臣沈云疏和司礼监那位郭公公,这二人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私下里关系不知怎么样,可尹湄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大概。 一山不容二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若是被人知道尹湄参与其中,她该如何自处?尹家商户而已,没有官身庇佑,不过是肥肉一块,若是卷进这些朝堂之争,尹湄觉得自己恐怕会死的更快。 尹湄不禁后悔不迭,她不知自己应不应该蹚这趟浑水。 “今日就到此。”沈云疏低声道,“起来吧。” “是。”尹湄缓缓起身,她站起身时,眼眸刚好到沈云疏的身前,刚好看到那些墨汁,尹湄简直尴尬地不知道手脚往何处摆才好。 正在此时,沈云疏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拿好。” 尹湄一愣,看着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牌子,在暖黄色的光下幽幽散发着金属光泽,上头刻着沈府令牌四个字,伴有祥云纹,看起来简单,入手后却十分沉重。 “执此令可出入沈府。”沈云疏简单说了一句,由不得她说拒绝或是推辞的话,便说了声,“苍松,送客。” 尹湄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苍松带到了门口。 她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 尹湄和桃花直到上车的时候,还是有些迷茫的状态,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尹姑娘不必紧张,沈大人的令牌不仅仅只有进沈府大门的作用。”苍松在车外忽然出声。 这一声算是安慰,也算是提示,尹湄看着手中稍显沉重的牌子,思忖片刻,还是将那令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怀里。 “谢谢苍松公子提醒。”尹湄轻声谢道。 “姑娘不必客气。” 直到尹湄被苍松的马车送到了尹家门口,桃花才反应过来,小声道,“小姐,沈大人给你令牌的意思,是不是想要照拂你?”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苍松的马车越行越远,昏黄的日光下,尹湄与桃花缓缓往尹家里头走去。 尹湄听到“照拂”二字,微微皱了皱眉。 这两个字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倒是很顺其自然,可是一旦与沈云疏产生联系,这两个字便怎么听怎么别扭。 “照拂倒不至于。”尹湄小声道,“沈大人应当不会做赔本买卖。” 桃花疑惑的看着尹湄。 “你细想,京城懂账册之人,厉害者众多,他是什么身份地位,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这件事?”尹湄轻声道,眼中略过一丝沉重,“沈大人心思深沉,为人捉摸不透。” “我猜测,他让我做这件事,便是因为我是商户之女,没有其他靠山。他看出我畏惧太子,只要稍给我些庇护,我便可以任他拿捏。”尹湄道,“他也不必担心我泄密,朝堂离我甚远,我又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呢。” “而且,若是我真有那个胆,将账册之事吐露出去的话,弄死我不比弄死一只蚂蚁简单许多。” 桃花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京城豺狼虎豹环伺,周围竟没有一个好人。 “我原以为,沈大人虽然可怖,但是对小姐倒是有礼的,还以为他是可靠的人。”桃花想想都觉得后怕。 “他虽权势滔天,可却不如瑞王可靠。”尹湄垂眸,只觉得心中苦闷,“瑞王至少因我姿色动心,可沈大人……” 桃花打了个哆嗦,紧张地问,“小姐,那以后怎么办?”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4节 “走一步算一步吧。”尹湄脑子也发胀,她看了一天的账册,实在是疲累,“下次再去,一定要跟他提加银子的事情。” “……”桃花有些意外的看着尹湄,轻声道,“小姐,您胆子确实够大的,若是我,将沈大人衣裳上面弄了墨点,再怎么也不敢提银子了。” 尹湄低头细细思忖了片刻,咬牙摇了摇头,下定决心,“不行,一码归一码,银子的事情决不能松口。” 二人刚走进尹家内厅,尹湄便觉一凛,心道不妙,尹洪玉竟然在内院,他背着手站在那儿,像是一座雕像。 “爹爹。”尹湄行了个礼,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尹洪玉缓缓转过身,看到她的脸,眼神中一片阴霾。 “来人。” “把她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尹湄:“他虽权势滔天,可却不如瑞王可靠。” 苍松:沈大人实惨。 桃花:沈大人实惨。 第十六章 (捉虫) “把她绑起来。”尹洪玉一声出口,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周围的小厮丫鬟们瞬间上前,拉扯着尹湄的衣袖,把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套在了她的身上,勒紧。 “父亲!”尹湄不惊愕是假的,尹洪玉这么做,是要跟自己撕破脸皮了。 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梦中与尹洪玉撕破脸摊牌,是她元宵灯会之后与桃花私自逃走,结果天降大雪无法离开,又被绑了回来,尹洪玉在找回她以后彻底发了怒,将她直接关在了房中,至此以后,她寸步难行。 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只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最后一次出门,便是被送去给太子做外室。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表现的乖巧一些,将铺子打理好,让自己多一些利用的价值,便能继续和尹洪玉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她能有更多的时间改变现状。 但是尹湄高看了尹洪玉身为人父的底线。 尹湄不住地挣扎,上前来的丫鬟倒还好,力气不大还有些反抗的余地,可那些小厮力气不小,尹湄手腕被粗麻绳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一旁的桃花急的直哭,却也无力反抗,被人制住押到了一边捂住了嘴。 现在还不能摊牌,她必须要继续装下去,尹湄着急的想。 尹湄故意扭着身子挣扎,一旁的丫鬟手狠,推了她一把,尹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果然,怀中那沉重的物什便“叮当”一声掉在了地面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尹洪玉看到地上的牌子,看不清楚上头的字,便开口道 ,“什么东西,拿来。” 有小厮立刻取了牌子递过去,尹洪玉定睛看了看,眸光霎时间变幻,似乎被震慑道了似的。 尹洪玉也算是见过世面,很快沉下面孔来。 尹湄心跳的厉害,不知这块牌子能不能起到作用。 她低声轻轻喊道,“父亲……” “你不要叫我父亲!”尹洪玉脸色复杂地看着她,“尹湄,你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还有脸叫我父亲!” 尹湄听到这话,面上不显,只是静静地看着尹洪玉,身上被弄得生疼,她红了眼眶,看起来倒像是一幅顺从的模样。 尹洪玉见她没有再抵抗,阴沉之色稍霁,但出声仍是呵斥,“京城都传遍了,我尹家女儿光天化日之下去戏楼勾引太子,尹湄,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你这样做,让尹茱怎么办?” 尹湄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嗡嗡吵闹,可听到这话,她却是稍稍松了口气。 尹洪玉是个聪明人,沈云疏给的这块牌子看来确实有用,只要尹洪玉能继续演下去,事情便有回转的余地。 “女儿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尹湄低头,声音绵软委屈,“若说是戏楼那日的事情,那日我只是依着贵客的要求去送首饰,到了戏楼以后,发现那客人与旁人不同,浑身贵气逼人,他正挑首饰,恰巧又有其他大人物前去听戏,我身份低微不便在场,就离开了。” 尹洪玉微微一愣。 他蹙眉走近,盯着尹湄,呼吸不稳,“尹湄,去的那位大人物是何人?” 尹湄抬眸,看向他手中的那块牌子。 尹洪玉仿佛明白了什么,手指死死捏住了那块牌子,似乎心中正在斟酌又挣扎。 尹湄看着他的脸色,假装担忧问,“流言不知是谁传出来,父亲,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恐怕是要用此事损害尹家声誉。” 尹洪玉听到这话,似乎想要继续说什么,可他似乎已经很疲惫,只无力的捂住了额头,似乎为了什么事情头疼不已。 尹湄看到他的模样,知道尹洪玉此时已经接近于走投无路。 她继续煽风点火,“女儿今日为了铺子奔忙,发现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为难尹家的商铺,商铺原本基础不错,所以至今还可以勉强维持,那些无妄之灾,都是人力所为。” 尹洪玉没有出声,他本就不指望尹湄能做些什么,让她来打理铺子也只是把她叫来京城的一个理由,听到尹湄说的话,他不置可否。 他早就知道那些店铺出事的原由,根本不用尹湄来提醒。 “不过父亲放心,女儿已经在尽力想办法。”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尹洪玉瞪着她。 “再过几月便是瑞王生母周太妃的生辰,瑞王殿下已经将选生辰贺礼之事交由我来办,在这期间,我会时常上门将东西带给瑞王殿下选看。”尹湄娓娓说道,不急不缓。 “瑞王?”尹洪玉又是一怔,“怎么瑞王也……” 尹湄点了点头,“当日瑞王路过月凝轩,刚好有歹人闹事,瑞王大义,帮我将那歹人赶走了。” “瑞王出手帮你?”尹洪玉此时看尹湄的表情异常复杂,他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又看了看尹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问她“那你又是怎么弄到沈府的令牌的?” 可尹洪玉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没有出声。 尹湄知道自己暗示的已经很到位了。 “来人,还不快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尹洪玉一挥手,一旁的丫鬟小厮皆是一愣,“还不快点,捆得这么紧做什么。” 尹湄垂眸不语,心跳终于缓下来,她背后已经满是冷汗,刚刚她确实在赌,赌太子那边对自己的心思还不够重,赌尹洪玉的最后一点脸面。 毕竟,将自己的女儿绑起来强行送给太子这种离谱的事,若是传出去了,他尹洪玉以后也没有脸面在京城立足。 况且以赵成麟的性子,这样得来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尹洪玉不笨,只要事情有回旋的余地,他都不会这样兵行险招。 “好女儿,爹爹错怪你了。”尹洪玉佯装懊悔,蹲下身子亲自帮她解开绳索,“你近日好好替瑞王选首饰,家里的事你不必管。” “好的爹爹,女儿知道了。”尹湄与他二人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似的东西。 但是二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说话。 尹洪玉将那块沈府的令牌还给尹湄,尹湄接过,露出了手腕上被绳子磨破的红痕。 尹洪玉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尹湄和桃花二人回了房间,桃花刚进门便忍不住了,一面哽咽一面说,“小姐,你,你的手……” 尹湄本来心绪已定,看到桃花抽噎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没事……” 尹湄肤色本就比一般人白很多,皮肤又娇嫩,稍稍一碰都会有红痕,更何况被那粗麻绳用力绑住摩擦,将她手腕上磨破了一大块皮,零星有些血迹沾在她的袖口,那手腕看着也是嚇人的一大片红。 “看着吓人罢了,不疼。”尹湄反过来安慰桃花,“你别哭了。” “小姐……”桃花更忍不住了,哭得更凶,“小姐我心疼你。” 尹湄无奈的笑了笑,“你哭得我都难受了,没什么事,现在状况还算不错。” “不错?”桃花几乎以为尹湄疯了,“这还不错?小姐,你是不是看了一天账册把脑子看坏了……” “没有。” 尹湄没有跟桃花说起那个梦境,与梦境相比,现在她起码能够努力挣扎一下,有了瑞王和沈大人的名头,如今尹洪玉和尹兴就算要动手,也要顾虑一些,这种情况相对而言确实是不错了。 “眼睛都哭肿了。”尹湄想要摸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眼泪,却发现早已没了帕子的踪迹。 她微微皱眉,想起自己方才在沈府,似乎用那帕子给沈大人擦墨点去了,后来那帕子去了哪里,她也没注意。 罢了,丢了便丢了。 尹湄扯过桃花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 “小姐,我们走吧,回徽州去。”桃花哭着说,“哪有自己父亲这样对女儿的,这样的事若是在徽州传开,认识小姐的人们用唾沫星子恐怕都要淹死他。” “傻丫头。”尹湄带着哭腔,脸上却笑,“你忘了,我们在徽州哪里还有家?” 第二日,尹湄坐了马车去沈府看账,走到门口时,她怕又被那只大狗狗扑,小心翼翼地往里瞧了瞧,没有见到那只叫乌金的大狗狗,反而撞上了沈云疏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沈云疏似乎正要去宫里,他本就气场十足,今日他一身朝服在身,面容俊逸无双,阳光照着他精致冷峻的眉眼,却并不显得如何温暖。 如今这副模样的他更加摄人心魄,让人不敢直视。 好凶……尹湄心中暗想。 她知道自己刚刚的小动作被他看见了,耳根一红,垂着头跟他行了个礼,“沈大人。” “嗯。”沈云疏简单的应声,“有事叫苍松。” 尹湄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昨日还要多谢沈大人的令牌。” 沈云疏似乎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什么,眼眸一动,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纤瘦弱小,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她手腕处似乎有些红痕若隐若现。 “手伸出来。”沈云疏冷冷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尹湄:我帕子呢? 沈云疏:假装看天…… 第十七章 尹湄听到沈云疏的话,忍不住肩膀微微一颤,手反而往身后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5节 她不禁想起自己幼年时在书院念书犯错,先生拿起戒尺准备打她手心时的模样,那位不苟言笑的老先生往往面无表情径直看着她,说一句,“手伸出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把人吓得心惊肉跳。 就跟现在的场景一模一样。 沈云疏看到她瑟缩着不伸手的模样,眉头一皱。 尹湄缩回手片刻立刻发觉不对,面前这是沈云疏,又不是什么先生夫子,她再抬起头小心地看他时,正看到沈云疏微蹙的眉头,沈云疏正眯眼看着她。 尹湄觉得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浪费时间。 一时间气氛安静无比,尹湄有些瑟缩,犹豫了几秒,还是缓缓地伸出手。 沈云疏见她的反应,又想起刚刚她在门口小心翼翼冒头的可爱模样,只觉得好笑,可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之上,他目光却是一凝。 尹湄的手腕纤细凝白,无瑕如上好的白玉,可有人在这白玉上暴殄天物,将这块玉磨碎了敲坏了扔在一旁。 隔了一夜,尹湄手上的伤痕已不像昨日那样大片发红,而是变得青青紫紫,还有些血痂凝固,看起来比昨日更加可怖。 尹湄觉得这种伤也不是什么大伤口,只不过擦伤罢了,养几天便能好,便没管那么许多,也没有缠上纱布。 “怎么回事。”沈云疏冷声问。 尹湄没想到他细问,她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跟他说是自己的父亲想要将自己绑去献给太子,所以过程中被丫鬟小厮伤到了手? 这件事情本就是家丑,并不如何光彩,况且她并不了解沈云疏,尹湄并不想说的那么清楚。 “是我不小心摔倒。”尹湄轻声说。 沈云疏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些锋锐,听得尹湄心惊肉跳,“既然身子不适,今日少看些账。” “谢谢沈大人体量。”尹湄福了福身子。 沈云疏不再看她,迈步离开了沈府上了马车,不知道为什么,尹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似乎气息之间更加凌厉了一些,比刚刚见着的时候更加吓人。 沈云疏实在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明明外表是个清俊文臣,面容也精致到极致,却有种经历了杀伐鲜血、刀枪兵刃般的锐利和杀气。 尹湄只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便赶紧跟着苍松进了府内,不敢再多看。 正是清晨,可天气却依旧阴沉。 自从那场雪之后,京城便仿佛再次进入冬日,天气冷嗖嗖的一直暖不起来,街上的行人穿着臃肿的棉麻褂子哆哆嗦嗦,街道上,一辆低调华贵的马车飞速行进,方向正是往宫里去。 沈云疏坐在马车里,半阖双目,听着外头的马蹄声和车辙滚动声,手中把玩着一根银簪。 那银簪看着很简单,单的一根,并无繁杂的饰物和点缀,只在最顶端的部分打成了云纹式样,十分耐看。 那晚,她戴着这根簪子,乌黑的发丝凌乱的从树洞中手忙脚乱的钻出来,双眸含着水光,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那眼神中带着疑惑、好奇……还有深深地惧意。 沈云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银簪上的那朵云,微阖的眼眸中泛起一丝与他平日里冷峻无情赫然相反的缱眷和需索。 快了…… 尹湄。 沈云疏手指一动,那簪子便无助地掉落进他的掌心。 御书房内燃着沉香,温而不燥,香气浓郁。 沈云疏刚走进御书房,便听到“砰”的一声,一只铸金犀牛杯摔在他的面前,随即便是一声怒气冲冲地骂声,“郭元礼!” “奴才在。”一位个子不高,面白清秀的中年太监急急忙忙的朝皇帝跪下,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却并不显得令人讨厌,他脸上带着天然的笑意,朝着皇上笑着说,“皇上请吩咐。” “朕头疼地厉害。”皇帝发了怒以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面上反而看起来更加痛苦,“都是些什么庸医!” “皇上您千万别动怒,您日理万机,也该歇歇……诶,皇上……”郭元礼看见沈云疏,忽然一滞,随即朝着沈云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并行礼道,“沈大人。” 皇帝赵峥旭看到沈云疏跟自己行礼,赶紧道,“矜严请起,快过来,朕正有事,头疼不已。” “郭元礼,你出去候着。” “奴才遵旨。”郭元礼笑着应声,随后便退了下去。 沈云疏与他擦身而过,二人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御书房门轻轻关上,赵峥旭揉了揉额头,将面前的折子递给沈云疏,“你看看,有什么好办法。” 沈云疏打开折子,迅速浏览过后,眼眸平静,“皇上,赈灾粮款贪污一案早已查清,吴尚书问斩,吴文敬元宵灯会刺杀皇上,也已经处以刑罚,那笔赈灾粮款怎会不翼而飞?“ “朕也想知道!”赵峥旭气的几乎要暴跳如雷,“这简直是在朕的脑袋上作威作福,那么大一笔银子,如何能够不翼而飞!” 沈云疏垂眸,静静等着赵峥旭冷静下来。 果然,赵峥旭怒气发完了,便又颓了下来,灰白的发丝都有些凌乱,“矜严,朕交给你的事情太多,可此事,若没有你亲自去做,朕实在不放心……” “皇上请放心,臣可推举一人。”沈云疏嘴角微动,沉声道。 …… 天色渐暗,尹湄点灯看着账册,翻一页,便将手缩回袖子里。 今日比前几日要冷,桃花早晨见天色不对,便将那小手炉带了出来,如今正好能用上,便塞给了尹湄。 尹湄拿了这手炉,便不想扔下了,抱着不放。 她今日满怀心事,有时不注意手翻得快,那账本书页刮着袖子,便带着她的伤口,弄得她手腕火辣辣地疼。 “小姐,今日早日回去歇着吧。”桃花在一旁看着她,忍不住说,“反正沈大人都说了,让你今日少看些。” “嗯。”尹湄点点头。 正在此时,前厅传来一阵说话声。 “秦小姐请留步,沈大人真的不在府上。”苍松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少骗人,上次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他就在府上。”一个女子娇软的声音传来,“苍松,我今日又不是来打扰他的,是爹让我来给他送些东西。” “秦小姐……”苍松十分为难。 “你看,那不是有灯光吗?矜严哥哥一定在那处。”秦玉君伸手一指尹湄所在的偏厅,然后快步朝着那方向跑去,动作飞快,苍松想拦,又不敢对她动粗,根本就拦不住。 尹湄听到声音的时候为时已晚,刚站起身,便与一路小跑进偏厅的女子四目相对。 秦玉君与孙凝不同,同为闺秀,她显然比孙凝的眼光要好了许多,身上穿的戴的并不如何累赘瞩目,却样样都是精品,装扮得恰到好处,不显浓艳,也不显单调。 可看到尹湄,她面上的笑容却是一凝,秀气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尹湄努力回忆梦境,却依旧不知此人是谁,只好静静朝她行了个礼。 秦玉君咬住嘴唇,细细打量尹湄。 尹湄今日穿的是自己在徽州时的衣裳,发间只带了简单的珠花,没有什么贵重饰物,衣裳也洗得有些发白,原本身上的罗裙是淡淡的鹅黄色,如今也浅淡的几乎看不清了,仿佛是穿着白裙子似的。 与秦玉君身上低调华贵的莹色云锦正好撞上颜色。 可明明对方只穿着一身旧衣裳,可秦玉君却心头一跳,无端端的生出浓重的危机感。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无论是公主也好,贵女也罢,想攀上沈云疏的姑娘家有的是,可秦玉君从来不担心什么,即便他从未对自己表露过什么态度,可秦玉君知道,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接近沈云疏的姑娘了。 可是眼前这位…… 秦玉君看到她不施粉黛的脸,呼吸一窒。 苍松跟着进来,叫刚跨过门槛,便看到了这二位女子四目相对的一幕,血都快凉了。 “秦小姐……沈大人真的不在。”苍松努力的转移秦玉君的注意力,他真的很想把这位赶紧弄走,可碍着她的身份,苍松又根本无从动手,一时间无计可施,脑门上都冒出汗来。 “这位姑娘是?”秦玉君家教极好,她迅速反应过来,脸上已然有了笑容,她状似轻松地笑着问苍松。 “是沈大人请回来看账册的。”苍松不敢多说,又补充道,“此事沈大人不希望旁人知晓。” “这样啊。”秦玉君扫了一眼周围堆积如山的账册,心中感觉稍稍缓了一些,她缓缓上前,想要看那些账册上写了什么,尹湄赶紧将手中的小手炉放下,拿走了自己写过的那张纸,递给了苍松,让他收好。 “今日账册已经看完了,苍松公子,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尹湄低着头,朝着他们二人福了福身子,便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想到秦玉君忽然怔住,开口道,“这是什么?” 秦玉君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变调,尹湄听出她似乎很想克制住自己,但是没有成功。 “皇上御赐之物,怎么在你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早上十点更! 第十八章 听到秦玉君的话,尹湄也是一怔。 御赐之物? 她哪来的什么御赐之物。 尹湄顺着秦玉君的目光,低头一看,却发现她看的是自己手上那个精致的小手炉。 尹湄不由自主疑惑的看向苍松,苍松立刻反应过来,出言道,“天气寒凉,尹姑娘手上有伤。” 苍松点到即止,意思也暗示到位,并未再多说什么,免得惹出什么是非来,随即看向秦玉君,“秦姑娘若是想等沈大人,不如去前厅?那边更暖和也更敞亮。” 秦玉君却不动,只看着那手炉,心思已经乱做一团。 京城贵女们常常往来,她第一次还是在黎阳公主那儿看到的这件宝贝。 据说,这是皇上让朝中能工巧匠精制的小手炉,数量极少,只有宫中的贵妃和公主们有。 秦玉君一到冬日便手脚寒凉,最喜爱这样精致可爱又实用的小东西。 不久前,她听闻沈云疏也得了一个,便找机会旁敲侧击的问过他。 可他只极冷淡地说了一句,“御赐之物,你用起来不方便。” 不方便…… 自己用不方便,这个女子用起来难道就方便了? 秦玉君又看向尹湄,尹湄此时有些无措。 只见她缓缓的将手炉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眉眼低垂,浓密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便是这样眨眼垂眸的动作,普通人做起来便是简单的动作而已,可她轻轻一动,便生出一股惹人怜惜的感觉,让人想将那手炉塞进她的手里,让她继续捂着。 秦玉君一股委屈袭上心头,眼眸微红,可良好的教养让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接着问尹湄,“姑娘不必害怕,虽是御赐之物,只要姑娘不私自乱用就好,不知姑娘是京城哪家的?” 尹湄轻声道,“尹家,父亲尹洪玉,在京城经商。” “原来是尹家。”秦玉君听秦太师说起过尹洪玉的名字,她爹爹评价是,这商人奸猾的很,与一般尊儒、以诚为利的徽州商人不同,他为人钻营,挤占了不少京城原本的字号,近几年势头愈发大了些,却愈发惹人生厌。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6节 荣极一时便是万劫不复,当时,秦太师以此句结尾,并告诫秦玉君,此类人少接触为妙。 秦玉君看尹湄的目光更加复杂起来。 这样的商户养出来的女儿,竟然能入得沈府,还能帮沈大人看账?这多少有点不大令人信服。 尹湄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便再次行礼,准备告辞。 “秦小姐,天色已暗,尹姑娘该回了。”苍松在一旁道,“您看……” “嗯。”秦玉君点了点头,又恍惚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府上,而是在沈府,便有些不自在的客气道,“该如何便如何吧,我也只是随口与尹姑娘说说话。” 苍松沉默着将尹湄送到门口,见四下无人,有些为难的说,“尹姑娘,实在抱歉,秦小姐在此,府上无人,我需得留下……” “苍松公子不必客气,我们自己回去就好,本就不用次次都让您亲自送。”尹湄礼貌的朝他笑了笑,却见苍松再次拿出那手炉。 “天气凉,这手炉你……” “手炉既然是御赐之物,我不便拿着,苍松公子,多谢好意,之前也不知这手炉竟有如此大的来头,若是知道,民女也是万万不敢用的。”尹湄没有接那个手炉,轻轻福了福身子,与苍松告辞。 苍松拿着那手炉,手悬在半空,一颗心都凉透了。 完了。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来的道理,而且这还是沈大人亲自挑选…… 苍松看着手中那精致的小东西,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秦玉君最后还是没有等来沈云疏,她等到天色暗沉,姑娘家的实在是不便在男子家留下,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临走前,还对苍松千叮咛万嘱咐,要苍松将她带来的东西交给沈云疏。 秦玉君走后,苍松焦心不已,他极度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拉住秦玉君,让她和尹湄姑娘碰了面,如今情况,若是沈大人知道了…… 天气寒凉,苍松却站在沈府门口出了一身冷汗,还未想出个解决的法子来,便听到外头传来车马声,苍松心中一凛,立刻开门迎接。 沈云疏一身寒气凛冽的进门,路过苍松身边,脚步一顿,看向他,“怎么。” 苍松身子微微一僵,感觉被一眼看穿。 “禀告大人,秦家小姐今日来过了。”苍松声音僵硬。 沈云疏眉头一皱,看向远处的偏厅,那边已经没了灯光,漆黑一片。 “秦玉君看见她了?”沈云疏问。 “是……”苍松垂下脑袋,“秦小姐还与尹姑娘说了会儿话。” 沈云疏面容不变,继续往前走,路上,苍松将过程大概描述了一遍,他明显感觉到沈云疏身上的寒气愈发浓重,最后,苍松拿出了那个小小的手炉,沈云疏身上的凌冽之气达到了顶点。 “沈大人,尹姑娘把这个还回来了。”苍松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她听闻这是御赐之物,便不肯再收。” 沈云疏目光落在苍松手中的手炉上,他看着苍松有些发白的脸,发出了个轻轻地鼻音,“呵。” 苍松一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我错了。” 沈云疏没有再管他,径直往偏厅走,苍松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天色黑沉沉的,宛如浓墨泼洒般的天空看不见一丝星星月亮的痕迹。 东宫之中却是灯火通明,雕栏玉砌舞榭歌台,有曼妙女子在前,笙歌不断,轻纱浮动,放眼望去便是一片活色生香。 赵成麟翘着腿,手上打着节拍,听耳边侍从跟他小声耳语,“殿下,这两日,那尹姑娘都是去的沈府。” 赵成麟手上动作一滞。 他微抬下颚,睥睨着眼前的小侍从,嘴角带笑,那目光中却带着灼灼杀意,“你再说一遍?” “殿、殿下……之前您让我们看着尹姑娘的去向,他们便跟着尹姑娘,却发现她这两日出入沈府,早出晚归,今日刚刚才回尹家。”侍从吓得哆嗦,却还是尽力的将事情说清楚了。 赵成麟眯了眯眼睛,想到那日在戏楼发生的一切,嘴角笑意更甚,“竟是如此?”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沈云疏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骗了,那男人装的一副无欲无求冷淡如冰的模样,实际上骨子里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沈云疏,沈矜严,当朝首辅。 竟然敢与他抢人?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圣旨到——” 赵成麟立刻起身,面色蓦然严肃起来,“全都给我撤下去!” 乐声戛然而止,前头的乐师舞姬尽数退下,赵成麟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带着笑意快步上前。 一位太监捧着圣旨,眼中颇有些惧意。 “殿下……” 赵成麟没等他开口,便直接伸手,那太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也不按规矩念了,直接将那圣旨双手奉上。 赵成麟拿过来一瞧,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到了最后,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狠厉。 “哈哈哈哈……好啊,好!” 小太监被赵成麟吓得不敢动弹,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这一声笑得突如其来,笑容中夹带着杀气,让人几乎想要即刻跪倒求饶。 “好你个沈云疏,沈大人,好,很好。”赵成麟的眼眸中浮现出几丝兴奋,“这样可就有意思多了。” 小太监吓得不轻,找了个借口立刻退下了,赵成麟嘴角勾起一抹笑,开口问身边的侍从。 “尹兴那狗呢。” “回禀殿下,那厮被关在下人茅房呢,饿了两天了。”侍从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殿下您要见他吗?现在要见他,恐怕……恐怕要让他去沐浴清洗,不然污了您的眼。” “无妨,带上来。”赵成麟眼中满是戾气。 过了不久,尹兴被人押了上来,他浑身脏污,原本还能勉强看看的那张脸此时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糊状物弄的恶心至极。 饿了两天,他看起来没有瘦,可眼眸中却仿佛饿狼一般,看着什么都想上去咬一口似的。 赵成麟远远地看着尹兴狼狈的如同粪坑中的蛆,只觉得心中的杀气渐渐消弭了些。 “殿下,殿下,求求您,给口吃的吧。”尹兴看到赵成麟,就像看到了再生父母一般,眼泪鼻涕流了一把,“殿下,奴才回去之后,立刻将我那妹妹绑了,直接送到您的床上,殿下!” “……”赵成麟听到这话,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笑容间流露出几分不屑。 “本宫看着很像缺女人的样子吗?” 尹兴一愣,眼中浮现出几丝绝望。 “真是不巧,这事已经不是你这只狗能插手的了。”赵成麟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残忍,“你可以回去了,尹兴。” 尹兴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成麟。 “这出戏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赵成麟脸上的笑意明显。 “回家等着吧。” 第十九章 (捉虫) 岂料,当赵成麟说出“回家等着吧”几个字之后,尹兴的一双眼猛地睁大,恐惧之色尽显,仿佛这句并不是大赦天下,反而是扔下了处斩的木牌。 “不……不,殿下,殿下,求您,奴才求您……”尹兴仿佛脑子里的一根弦被绷断了似的,恐惧地几乎要发疯,他支撑了自己这么久,就怕赵成麟玩腻了。 赵成麟就像那猫儿似的,抓着老鼠了并不咬死,只留在手中供他玩乐,玩腻了便是死路一条,吃得连皮都不剩,尹兴不笨,他看见过太多的例子,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最怕的就是自己也到了这一天。 结果没想到,在他以为赵成麟兴致最高的时候,赵成麟却忽然说这出戏对尹兴而言结束了。 这便等于是直接宣布了尹兴的死刑。 尹兴恐惧地浑身瘫软,几乎是哭着求他,“殿下,殿下……还有好玩的,还有更好玩的,奴才愿意一辈子给您取乐,求求您了,别杀我!” 赵成麟手中拿着圣旨,胡乱的卷成一卷,放在手中拍了拍,随意把玩,没有出声,只看着尹兴吓得差点尿裤子的模样,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 赵成麟面上轻松,可此时却心情极差,他蹲下身子,与尹兴惊恐的目光对上。 尹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不杀你,可以。”赵成麟眯眼看着他,声音略显阴郁,“可我的爱鸟被你弄死,你总得付出些代价吧,一命换一命,你用谁的命来换?” 尹兴咽了口唾沫,只沉默了片刻,便颤声道,“尹……尹家……您想要谁的命都行,只,只要您……留我一命,整个尹家,都……都是您的。” 赵成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不错,很大方。” 尹兴感觉到赵成麟心情变好,一颗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不过,你能做尹家的主?” “尹家只有我一个男丁,若是父亲不在,长兄为父,这一家便能由我掌管。”尹兴咬牙说。 赵成麟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你确实挺会玩。” 尹兴激动地看着赵成麟,知道自己赌对了。 赵成麟缓缓站起身,悠悠地看着尹兴那张丑脸,心中却不由得想到,同是尹家人的那位,却长得瑰丽无双,怯弱魅人的尹湄。 赵成麟搓了搓手指尖,闭眼仰头,回忆起那日在戏楼的时候。 他只那么稍稍一碰,那女人便如同受惊的兔儿,身子微颤,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都是恐惧,尹兴的恐惧只能让他觉得好笑。 可尹湄那清澈眼瞳中的恐惧中,却带着一丝柔韧与坚持,那种眼神,最能激起他身体血液中最原始的摧毁欲和虐待欲,他想折磨她毁掉她,看她哭得更厉害,想看她在自己的掌心中戴着锁链跳舞,想听她纤细莹白的胳膊上戴着锁链叮叮当当的乱响。 唾手可得的东西倒是无趣,抢来的才更美妙。赵成麟手指紧了紧,将那圣旨死死地攥在手中,身体之中跃出一股兴奋和热意。 赵成麟更想要她了。 …… 尹兴一直不见踪影,这两日尹湄眼看着尹洪玉越发焦躁,却无计可施。她猜测尹兴应当是被赵成麟弄走了,究竟弄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也不想去管。 家中气氛一直沉闷且安静,仿佛山雨欲来。 第二日,尹茱的未婚夫婿上门了,是尹洪玉邀请的。 尹茱的未婚夫婿是孙凝的哥哥孙柏舟,对于此人,尹湄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记得尹茱在梦中与这人成婚后过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凄惨。而且因为此人,梦里她还与尹茱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尹湄不想重蹈梦中的覆辙,发现这人上门之后,便想法子躲着走。 今日,尹湄与沈大人告了假。月凝轩那边的首饰又到了一批,她得亲自去瞧瞧,眼看着周太妃的寿辰就快到了,瑞王那边她能拖则拖,凡是瑞王派人上门催,她都一概以等货为由推迟,推到了如今,实在是无法再推了。 尹湄听家中侍从说,那孙柏舟已被引至前厅,便错开时间出了门,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她刚到门口,便撞上孙凝的马车,以及过来门口迎自家妹妹的孙柏舟。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7节 这简直比单独见到孙柏舟还要令人烦恼。 尹湄迅速跟桃花提醒了一声,便迅速后退,想要隐藏她们二人的存在感,让这兄妹俩早点进去。 可没想到孙凝那姑娘眼尖的很,脑袋刚一钻出马车,便看到不远处尹湄的身影,眼眸一弯,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声音尖利,“尹姑娘,躲什么呀。” 孙柏舟一开始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只随意跟尹茱说话,听到孙凝的声音,便朝着一旁看去。 尹湄站住脚低着头,并不说话。 孙柏舟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并不怎么注意,他听自家妹妹说起过这位女子,据说是跟太子有些勾勾搭搭的事迹,已经传遍了京城,不仅如此,似乎她还有意攀附沈云疏沈大人。 沈大人是什么人?他连中三元一路平步青云官场纵横捭阖,那是读书人心目中的神。 孙柏舟自诩读圣贤书之人,最不屑的便是这些想靠攀附男人上位的人,更何况此人攀附的还是那位了不起的沈大人。 他如今中了举,更是眼高于顶,这样不守妇道成天在外头乱跑的女子,他向来不屑一顾,引以为耻。 想到这里,他更是不想看那女人一眼,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那日你不是威风的很吗?今日怎么倒畏畏缩缩的不敢露头了?”孙凝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她这几日已经弄清楚了,这尹湄也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而已,虽是个嫡女,却从小在乡下长大,来了京城就跟个外人似的,在家并不招人待见。 那日苍松公子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恐怕也是看尹湄可怜说的。 让沈云疏亲自在府中等她?这种传言说出去恐怕狗都不信。 孙凝想通这些以后,如今看到尹湄避让的模样,心情便更加顺畅了,连带着看尹家都有些不屑。 尹家也就只是个商户而已,若不是有几个银子,他们孙家又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家,与这样的人,多说两句话,孙凝都觉得自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孙凝下了马车便朝着尹湄颐指气使的说道道,“怎么如此没有礼教,不知道过来行礼吗?” 尹茱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与孙凝相熟,虽然这姑娘平日里脾气不大好,可也从来没有听她这样与人说话过,实在是刺耳,她有些担心尹湄姐姐。 孙凝哪里会管尹茱,她见尹湄迟迟不动,皱了皱眉,朝着孙柏舟撒娇说,“哥哥你看她呀。” “别闹。”孙柏舟长得与孙凝有些相似,眉眼倒是清秀,身形瘦长,在外可称“一表人才”,他皱眉道,“在尹家呢,你也别计较了。” “哼。”孙凝冷哼一声。 “是的,爹爹还在里头等着。”尹茱说,“孙公子……你,你们要不先进去?” “好。” 尹湄看着这一些人路过自己面前,她垂头不语,仿佛一座雕像。 孙柏舟走过她的跟前,眼眸不经意的一扫,居高临下,便只看到浓密的黑羽长睫,他心中一顿,心想尹茱和孙凝的睫毛似乎并没有这么长而浓密的,也不知她睫毛下的一双眼睛是什么模样。 孙柏舟脚步一顿,依旧继续往前走。 尹湄见这些麻烦人物终于往里走了,顿觉心中一松,转身往门口走去。 可孙凝走过尹湄身边时,脑子里却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天苍松因为尹湄,那副义正辞严还略带不屑的态度,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股无名火,脑子一热,便忽然开口,阴阳怪气的说,“我劝你,最好还是少抛头露面,外头关于你的事情传的越来越脏了,一个姑娘家,天天在外头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出去卖的。” 尹湄身子一僵,一旁桃花听到这话,手也气得发抖,几乎想要将自己会的不会的脏话全都还给孙凝。 尹湄也被这句话刺得心绪不稳,她缓缓冷静下来,回过身,静静地看了孙凝一眼。 孙凝被她凉悠悠眼神一看,不由得更加挺直了腰板,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孙柏舟看到她回过身来,眼眸微微一怔。 背后便是尹家的大门,阳光透过来,朝着家门口洒下一片暖意,而尹湄便站在逆光处,身上浅色的衣裳散发着淡淡的暖色,仿佛被镶了一层淡淡的金。 尹湄听了那些话,看起来依旧沉静,可她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暴露了她心中的羞恼。 孙柏舟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形容现在看到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胸口内那东西从未跳得如此快过。 “有时候人想着脏的,看到的自然是脏的,说出来的更是脏的。”尹湄声音不大,在场却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明天还是十点更嘿嘿 第二十章 孙凝听到尹湄的话,脸色陡然一变,仿佛被人刺破了脸皮,情绪瞬间出现了裂痕。 她怒声问,“你什么意思?” “孙姑娘身出名门,教养非凡,怎么连我们小姐的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吗?”桃花终于忍不住了,憋着笑说,“孙姑娘不过如此嘛。” 尹湄知道现在应该呵止桃花,装作一幅懂礼的模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与他们唱戏玩。 但是尹湄懒得动,她心中觉得桃花说得挺好的,深得她心。 孙凝见尹湄不说话,更是气极了,一甩袖子便想要冲上去,可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一旁的孙柏舟拦住了去路。孙柏舟低声呵斥道, “妹妹,你与她这种人计较什么,注意你的身份。” 孙凝委屈的瞪了她哥哥一眼,气鼓鼓的跺了跺脚。 孙凝是家中小女儿,一向得父母宠爱,从小一家子都护着让着,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原本来尹家,她满怀优越,看哪儿都不如意,只有个单纯的尹茱极好拿捏,颇得她的心意。尹茱手头上有什么好东西,只要她提一嘴,很快就会有新东西送到孙府,与尹茱交好颇为实惠,她却没想到,尹茱的这位姐姐,却这么让人讨厌。 “走吧。”孙柏舟劝孙凝, “尹老爷还等在里头。” 说完孙柏舟又看了尹湄一眼,尹湄正看着孙凝,发觉了孙柏舟的目光凝视,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 双眸一对上,尹湄和孙柏舟皆是心中一咯噔。 尹湄立刻皱眉低下头,对桃花说,“我们走。” 孙柏舟见她有些慌乱低头离开的模样,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胸口的心跳声愈发聒噪了,惹得他心猿意马思绪万千。 他心想,这真不愧是传言中那般放浪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有千种风情,故意诱惑他的心神。也难怪太子对她动心。 她费尽心思在他面前表现、勾引,小心思却被他尽收眼底,被他一览无余。 倒是有些可爱的。 孙柏舟想到尹湄刚刚一侧头的慌乱,柔软的发丝绕在她的耳边,宛如天边的云。孙柏舟不由得想笑。 勾搭太子想要上位又如何,纵使她野心再大,不也是被自己英俊正派、一表人才的模样迷住了吗? …… 尹湄感觉自己被那眼神盯着,几乎是落荒而逃。 尹湄有些气恼,却并不后悔,孙凝话说的太难听,即便是她这样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下去这口气。 为什么要逃,那是因为那场梦,她对孙柏舟的为人有一些了解。 在梦中,尹湄此时已经被关在家中,快要被送去东宫。 尹洪玉为了自保,要拉孙家下水,替自己多一份脱出生天的垫脚石,急于定下孙柏舟与尹茱的婚事,便邀请孙柏舟上门,让这桩好事稳一稳,再传些传言出去,将孙柏舟和尹茱二人的声名彻底的绑在一起。 他尹洪玉才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保命才是最重要。 孙柏舟看似清高,实则贪婪,对尹家这大把的财富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便上了门。 双方各有各的图谋,倒是一拍即合,很是默契。 孙柏舟上门以后,机缘巧合之下,与尹湄在后院邂逅。 尹湄也算声名远扬,与太子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孙柏见了她,一时失神,而后便是无尽的骚扰与恼人的追求。他不敢与太子抢人,却敢在太子动手之前,先占尹湄的便宜。 尹湄三番五次拒绝,孙柏舟却觉得尹湄这是在欲拒还迎,故意与他拉扯,引诱他进一步深入。 他还送了尹湄一只香囊,尹湄嫌他烦,假意收了,扔在一旁不管,却没想到正好被尹茱看到。 尹湄这才知道,原来此人竟然送了自己和尹茱一模一样的两个香囊。 梦中尹湄与孙凝的关系也不好,孙凝无来由的讨厌她,在尹茱身边三番两次的说尹湄坏话,尹茱受到这番影响,再看到那一模一样的香囊,一时吃醋,便与尹湄争吵起来,说尹湄果然是个狐媚子,只知道抢男人。 尹湄百口莫辩,好说歹说尹茱都不信,二人彻底决裂。 尹茱原本未开窍,觉得这未婚夫婿很是寻常,并不急着嫁,见姐姐要“抢”,在孙凝的怂恿之下,反而彻底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 尹洪玉借机立刻张罗尹茱与孙柏舟的婚事,家里急冲冲办了喜事。 等到婚后,孙柏舟露出真面目,四处狎妓玩乐,对尹茱也是打骂随心,尹茱这才知道真相如何,后悔不迭,即便危险,也要去千狼行宫找尹湄哭着道歉。 尹湄坐上了马车,皱眉想着梦中尹茱浑身青紫,二人对视落泪的场景,心中也是如同刀割。 她与尹茱生在尹家,便没有被当作人看过。 尹茱如今看似受宠,可那尹洪玉的心中除了自己之外,又哪里装过其他人,关键时刻,都是他趁手的工具。 她何尝不想去帮帮尹茱,可现在,尹湄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如何再去保一个…… “小姐,那孙凝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什么一直要针对你?”桃花在一旁也是气鼓鼓的,“又不是她娶尹茱,尹家的事情,小姐你的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尹湄摇了摇头,“以后尽量躲开点。” “也只能如此了。”桃花叹了口气,“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是偏偏来犯我们怎么办?” “那便如今日这般,气死她算了。”尹湄垂眸,声音轻柔,平静说道。 桃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好几日没有来月凝轩,尹湄一到,那小伙计便苦着张脸迎了上来,“尹姑娘,您总算来了。” “怎么了?”尹湄见他一张脸跟苦瓜似的,不禁问道,“是有人又上门来找麻烦了?” “倒不是找麻烦。”小伙计苦兮兮的说,“您不知道,瑞王爷天天派人过来,我实在是顶不住了,要不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尹湄咬了咬嘴唇,正准备让小伙计拿货,门外便有不速之客忽然光临。 来人正是瑞王府的人,说是请尹湄去对面的凤鸣酒楼一叙。 尹湄眉头微皱,抬头一看,只见对面凤鸣酒楼二楼上,影影绰绰似乎确实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她知道瑞王等她的回话已经很久了,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逃避,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尹湄带上了新来的首饰货品,用绸布袋子装好了,带着去凤鸣酒楼。 凤鸣酒楼规模很大,房屋楼栋气派非凡,一楼是敞亮的大堂,二楼则有雅间和厢房,是达官显贵推崇的去处。 尹湄直接被人引至二楼的厢房之中,她推门而入,门便迅速在背后关上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8节 二楼安静至极,桃花连二楼都上不来,直接便被人拦住。尹湄此时孤身一人,心跳得极快,她稳了稳心神,朝座位正中那位男子走去。 “瑞王爷。”尹湄朝他行礼。 “听闻你近日忙碌的很。”瑞王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意有所指的说,“倒是没想到,尹姑娘一山看着一山高啊……” 尹湄睫毛轻颤,“王爷误会了。” “误会?”瑞王细细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面容依旧温和,“那你说说,怎么个误会法。” “我……畏惧太子殿下。”尹湄垂下头,“从未想过要攀附。” “那沈大人呢?”瑞王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沈大人……”尹湄抬起头,眼眸波光粼粼,“王爷,您觉得,沈大人那样不近女色的人,会对民女动心吗?” 瑞王轻笑出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许久之后,这才颔首道,“你确实有自知之明。” 尹湄低头不语。 看着尹湄顺从的模样,瑞王心头舒坦了一些。近日京城流言蜚语太多,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竟能掀起这样大的风浪,不仅是太子,还有那位沈云疏竟然也开始插手,可见这女子的危险性。 可即便知道要了她以后会有风险,瑞王却不舍得眼前这个妙人儿。 “之前与你说的,考虑好了吗?”瑞王低声问。 尹湄沉默了许久,垂着头,死死咬住唇。 从了太子是不可能的,她宁愿死也不会重蹈覆辙。 沈大人……沈大人那边更加是痴心妄想,且不说沈大人对自己完全没有那样的意思,她本人也对沈云疏充满了畏惧,根本不敢近前,更不提如何讨好。 如今只剩一条路。 尹湄呼吸急促,僵硬着身子,木然的点了点头,“民女想好了。” “请……请王爷垂怜。” 瑞王眼眸一亮,惊喜的看着尹湄。 尹湄努力克制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却依旧是红了眼眶。 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一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跟了瑞王,她便能从尹家解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考虑…… 尹湄想到这里,却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温热。 瑞王捉住了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摩挲,朝着她温和笑道,“聪明的选择。” 尹湄一个激灵,背后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等尹湄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那模样就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待她回过神来,房间里的气氛已经凝滞。 她缓缓抬起头,瑞王也正看着她,一向温和带着笑意的眼眸,如今已经被一层薄薄的愠怒占据。 尹湄自知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她缓缓低下头,发现瑞王的手依旧不自然的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似乎在等着她主动去安抚撒娇。 尹湄手指冰凉,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怎么做瑞王才会高兴,可是她……她做不到。 “王爷,我今日带了不少新的首饰,有一只镯子极好,是从西南边陲送来的……”尹湄脸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试探着开了口,可话才说到一半,瑞王已经开口,将她的话语打断。 “尹湄,你情我愿之事,你何必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瑞王声音稍显冷淡,“本王不喜欢强迫人,你若是不愿,现在便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不,民女只是……只是未出阁的姑娘,从未与外男这般,这般……”尹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瑞王的态度让她登时醒过神来,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她现在并没有选择权,瑞王也是她自己想好要依附的对象。 想要达成一些目的,便必然要付出应有的、甚至更多的代价,这些道理,尹湄都懂。 可她一被瑞王碰到,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梦中被赵成麟轻薄凌虐的场景,这种触碰令她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抗拒。 尹湄的话对瑞王来说起到了一些作用。 瑞王低头看着面前的尹湄,见她情绪紧绷,整个人便跟一只惊恐的小兔子似的,发现他有些怒意,便小心翼翼的解释讨好,说到“外男”的时候,瑞王心中一颤,看到她耳边浮动的粉色,原本心中的恼怒也渐渐淡去了些。 瑞王感觉到,他只要稍稍一动,“煮熟的鸭子”可能就要被吓得飞走了。 “起来吧。”瑞王声音松缓了些。 尹湄跪了许久,膝盖已经有些麻了,听到这话却不敢起。 瑞王见她谨慎的模样,哑然失笑,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然后顺势往前一步,身子朝她倾轧而来。 尹湄心中一惊,后退几步,被他逼到了窗边的角落里,紧张的推着他,不让他再进一步。 果然稚嫩。 瑞王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自然的反应,此时心中所想已经与刚才不同。 他虽然不喜欢强迫女人,可像这样心里头顺从,又生疏青涩的姑娘,却让他心中跟猫爪子挠似的,这场景仿佛让他回到了年少时刚与女人接触时的那种初次的刺激,那是他许久没有过的感觉。 尹湄冷汗都要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王爷……瑞王爷!”尹湄紧张得手脚发麻,“这些事,能不能等到您……您娶我那天……” 瑞王听到这话,忽然轻笑一声,“娶?” 尹湄一愣。 “明媒正娶?”瑞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神玩味的看着她,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 尹湄看到他的表情,便想起了之前在徽州与人交易时的场景:权衡、估价、算计。 她僵硬着站在原地,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写好了价签,放在柜子里头,等着客人来相看。 孙凝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看,确实是不错——她确实是出来卖的,卖的正是自己。 尹湄声音颤抖,“民女不敢妄想,妾室已经足够。” 瑞王笑了笑,轻声说,“尹湄,本王原本确实想纳你,可你看,如今太子殿下对你穷追不舍,街面上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谁知道你与那太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本王若是大张旗鼓将你接进门,太子会如何想本王?这京城的百姓,会如何想本王?” 尹湄的喉咙像是被鱼刺梗住了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京城这样大,会有你的安身之所。”瑞王温和笑着,笑容仿佛春风和煦,“本王在京郊有所大宅,那边临海,风景不错,原是避暑的地方,你可以住在那里,太子不会找到你,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你的去向。” 尹湄垂着头,指甲掐进了肉里,想用手指的刺痛来控制眼泪,可她的手指冰凉,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感,只有些发麻。 “怎么?不满意?”瑞王看着她微颤的睫毛,轻声问。 “满意的。”尹湄轻声说。 “本王不是不喜欢你。”瑞王语气更加轻柔起来,似在安抚她,“只是太子如今势大,我又是王爷的身份,不好与他相争。算了,朝堂之事你也不明白……” “我答应你,只要你听话,待事情风头过去了,我便接你入府,给你身份,可好?” 尹湄许久不动,瑞王看着她,眉头缓缓皱起,待他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尹湄才缓缓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尹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凤鸣酒楼的,她恍惚的走出大门,桃花追上来,看到她的模样,担忧的说,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尹湄木然点头,“回去吧。” “小姐……”桃花从未看到过小姐这副模样,她眼中的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掐灭了,看起来就如同一副行尸走肉。 瑞王府的马车阵仗颇大的隆隆而去,街面上人越来越少,尹湄僵着身子上了马车,却不知道往何处去。 “糖酥哟,好吃的糖酥——”不远处传来吆喝声,尹湄恍然回头一看,只是一个寻常的小摊贩在街边吆喝,不起眼的小摊子上摆着花花绿绿的小糕点。 尹湄嘴里发苦,很想吃点甜的。 “桃花,我想吃糖酥。” 小摊贩很会做生意,他在摊子旁支了块布,遮住些许烈阳,又准备了些茶水,可以解腻。 尹湄和桃花在小摊里头坐下,桃花买了几块糖酥,要了一碗粗茶,摆在尹湄面前。 “你也吃。”尹湄说。 “小姐,你吃吧,我吃不下。”桃花小心的打量她,心中十分忧心。 尹湄拿起糖酥,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迅速填满了她的味觉,可那甜味之后,却十分腻人难受,甜得有些发苦。 她还是喜欢吃顶市酥,生甜,甜到心坎里头去,轻轻一抿便是粉粉的糯糯的香甜。 尹湄想家了,她想回到徽州去,平日里做做生意赚点小钱,期盼一下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人,和相亲父老一起,和和睦睦的,这日子一天天便也就这样过去了。 而这京城的糖酥,虽然花样繁多,香甜的很,尹湄却吃不惯。 刚刚不觉,吃了这糖酥以后,尹湄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一面吃糖酥,一面掉眼泪,那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颗又一颗,她也不去管,只低头吃着糖酥喝着茶,不料忽然被糖酥的酥皮子呛到,她干咳了半天,咳得满脸通红,又灌了几口水。 “小姐……”桃花知道小姐定然是受了大委屈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尹湄咳完,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看着桃花担忧的目光,嘴巴一扁,呜咽着哭出声来,“桃花,我,我该怎么办……” 她没注意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对面。 尹湄呜咽着哭了好一会儿,用手胡乱的抹了一把泪,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缓缓地抬起头。 她哭得双眸发红,眼眶里还含着一包泪,一抬头那泪珠便滑落下来,滑过她嘴角上粘着的,还未擦净的糖酥皮子,“吧嗒”落在陈旧的桌面上。 沈云疏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欺负过我老婆的人,我都记在小本本上了。 尹湄(扑进沈云疏怀里):呜呜呜…… 宝贝们情人节快乐! 第二十二章 尹湄一怔,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街道热闹喧嚣声此起彼伏,四处起起落落着商贩的叫卖声,尹湄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与他四目相对,整个人都僵住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9节 与尹湄狼狈的模样不同,沈云疏一身金丝滚边暗色长袍,岩岩若孤松独立,白玉般的面容平静如常,只一双眸子暗流涌动,静静地注视着尹湄眼角的泪痕。 “沈……沈大人。”尹湄放下手中的糖酥,可她手指上已经沾上了糖酥的碎屑,她胡乱地抹了抹手,又轻轻用手背抹了抹嘴边,果然擦下了一些零星的糖酥。 尹湄的脸上瞬间浮现透粉红润。 为什么每次她窘迫不堪,狼狈难看的时候,都会被这个人看到? 尹湄红着脸四处拿帕子,却四处没找到,这才想起她最常用的那块帕子已经被她弄丢了,登时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沈大人刚好路过此处。”苍松见尹湄已经难堪地想要撞墙了,赶紧活跃气氛,“尹姑娘,这家糖酥好吃吗?” “还……可以。”尹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桃花也手忙脚乱,半晌这才找到一块帕子,递给尹湄,尹湄赶紧背过身去,仔细擦了擦泪水和嘴角,最后又轻轻擦去了指头上的碎屑,这才觉得好多了。 许是她擦得慌忙,动作太过用力,转过身来的时候,她脸上有些微微泛红,眼角被她弄得桃粉色一片,令她巴掌大的面容宛如初绽的芙蓉,平添一股妩媚之态。 尹湄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只感觉到苍松看到自己的脸以后,一直低着头不敢再看,而沈云疏也偏过头,没有再直视她的脸。 她微微蹙眉,摸了摸自己脸上,明明已经擦干净,没有残留的碎屑了。 “你今日很闲?”沈云疏终于开口,声音略有些干涩沙哑。 尹湄这才想起,之前她跟沈云疏告了假,说是这几日有事要忙,结果好巧不巧的,她这小摊上吃糖酥却被他逮个正着…… 尹湄耳根都红透了,轻轻辩解道,“只是刚刚忙完……” “忙完了便回去看账,剩下的账本已经全部搬去府上,你的时间不多了。”沈云疏的话几乎是毫不留情地砸在尹湄的心坎上,尹湄咬住了嘴唇,眼角抽动,看着沈云疏,想骂这个人真是白面黑心之人,到现在不仅一两银子都没给,还变着法的让她多干活…… 心中虽这么想,尹湄却不敢将这些心里话透露半分出来。 她面上只轻轻“嗯”了一声,却显得有些敷衍。 沈云疏轻轻扫了她一眼,“正好去将这几日的银子领了。” 尹湄垂着头,声音略精神了些,“谢谢沈大人。” 街道上熙熙攘攘,剩下的糖酥,尹湄送给苍松吃了,苍松一口两个很快吃完,便开始邀请尹湄上马车。 尹湄看了一眼沈云疏,沈云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面色平静,率先上了马车, 尹湄有些犹豫。 毕竟是白日里,行人路人极多,若是被人看见了,恐怕又要多一些流言蜚语。 车子停在原地,苍松一脸期盼的看着尹湄,“尹姑娘,快上来吧。” 尹湄刚刚情绪极其低落,被这主仆二人一扰,情绪竟然平稳了些。可瑞王爷的那番话依旧在她的心头环绕不去,尹湄看着沈云疏的马车,几乎听到瑞王爷还在她耳边嘲笑。 “明媒正娶?” “尹姑娘?”苍松见她发呆,脸色有些泛白,有些担心地说,“是不是身子不适?” “我没事,那就麻烦苍松公子了。” 情况已经够糟,再糟一点又如何?不管希望再渺茫,总得试一试。 尹湄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马车,然后她对桃花使了个眼色,让桃花坐在马车外头。 桃花愣了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朝她点了点头。 尹湄掀开帘子,进入宽敞的马车之中。 马车往前行进,速度不快,十分平稳,尹湄手指轻轻揪着膝盖上的衣裳,有些紧张地搅动自己的手指头,她的眼睛不敢看沈云疏,便找了一处空旷的角落盯着,仿佛那里有什么她十分感兴趣的物什。 沈云疏若有似无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眼,并不言语。 马车中一片安静。 桃花在外头倒是与苍松聊到一块儿去了,尹湄听到桃花的声音,“那糖酥其实不好吃,我们家小姐喜欢吃的是顶市酥,你吃过吗?” “好像是吃过的。”苍松说。 “你竟然吃过?小姐带来京城的顶市酥已经吃完了,我去街面上找过,根本就找不到卖的。” “嗯,我们家大人以前也在徽州府,他……” 正在这时,尹湄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冷冷的声音,“今日因何而哭?” 尹湄一愣,看向沈云疏。 却见他不知何时开始,正在盯着自己瞧,一双黑眸中装满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尹湄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有些慌乱的垂下头,轻声道,“有些烦恼的事情。” 沈云疏见她并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指尖轻轻地拨弄着小茶几上的银匙,道,“赵成麟今日起便应了皇上圣旨,启程巡抚南直隶。” 尹湄一愣。 沈云疏意味深长的说,“他这次倒是领了个不错的职务。” 不错的职务,当然不错。南直隶都是太子的爪牙,那吴文敬一开始便是他保下来的,他去当这个巡抚,查的都是自家人。 沈云疏耗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合适的人选都调去了其他地方,只留太子一个,给皇上“选择”,结果不出所料,皇上虽犹豫,却还是应允了。 尹湄听他说的这些话,心中蓦然一松。 “他……已经走了?” “嗯。”沈云疏道,“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 尹湄不知道这件事与沈云疏有没有关系,此时心中激动,不由开口道,“谢谢沈大人告知。” 沈云疏看到她眼睛里重新燃起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尹湄觉得这个时机似乎正好,她紧张地掌心都出了些冷汗。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尹湄缓缓开口,轻声问,“沈大人,能否……冒犯地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沈云疏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她的面上,看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又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沈大人至今未娶妻……”尹湄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颤声说。 沈云疏调弄茶匙的手动作一滞,眯眼看着她。 尹湄忽然便觉得这马车之中原本稍微缓和的气息再次凝滞住了,她感到一股深深地压迫感朝着她席卷而来,尹湄心中一颤,赶紧说,“抱歉,沈大人,我不该问这种……” “接着说。”沈云疏打断了她的道歉,“你想问什么?” “民女斗胆……想问沈大人,您打算……打算娶妾室,或是,或是……”尹湄紧张地说话都有些不太清楚,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怕沈云疏,即便在太子和瑞王爷面前,她明明都不会这样狼狈又尴尬。 “或是找外室……”尹湄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虽然她怕沈云疏,可是莫名的,她却觉得此人最为与众不同。 虽然不近女色,虽然凛冽吓人,虽然不苟言笑,可在这个男人身边,尹湄害怕之余,却有种莫名的安心。 仿佛从前在书院时面对夫子时的感觉,虽然明白自己会被训斥被管教,却明白夫子不会真正的害了自己。 尹湄也曾想过,如果有希望的话,沈云疏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他不近女色,若是可以的话……她可以与沈云疏交换条件,互惠互利,她会尽自己所能的帮沈云疏赚银子,帮他打理皇铺…… 可她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商户之女,根本不可能攀附上这样的大人物,若是他不打算纳妾或是外室,那她便可以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尹湄说完这话之后,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沈云疏,却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乌黑如墨的眼眸之中,仿佛装着万千的情绪,却被他按捺下来,宛如深潭旋涡,让人不可琢磨。 “沈大人,实在冒昧……”尹湄紧张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不会。”沈云疏极认真地看着她,答道,“我沈云疏,此生只明媒正娶一人而已。” 尹湄脑子“嗡”的一声,身体随着马车晃了晃,脸色苍白,脸上扯出一个极勉强的笑来。 尹湄仿佛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说,“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瑞王喜欢自己的脸,却也只给出了外室的条件。 沈云疏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又怎会看上自己这样毫无利用价值的人。更何况他为人似乎极为讲原则,说是只娶一个,并且要明媒正娶,尹湄便相信他一定会做到这个程度。 尹湄颤声说,“是,沈大人品行良善,实乃光风霁月之君子。” 尹湄夸他夸得毫无逻辑,沈云疏当然也看出了她情绪的巨大失落,微微蹙眉看着她,细思片刻,想要再说什么,马车却适时的一停,苍松在外头说了一声,“大人,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尹湄:(被某王爷pua后极度自卑)自闭中…… 今天元宵! 是庆祝尹湄开始逃离太子与沈云疏双向奔赴的大日子(不是) 祝宝贝们元宵快乐嗷~爱你们,继续发红包 第二十三章 尹湄已经窘迫到了极点,越想越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自取其辱,她朝着沈云疏垂头行礼,率先逃也似的下了车。 沈云疏看着她慌张无措的身影,扔下手中茶匙,皱眉下了马车。 可下了马车之后,气氛随之一变,沈府大门敞开,苍松笑眯眯的与桃花时不时的说两句话,尹湄则站在桃花的身边,看起来面容平静如常,仿佛刚才的失落情绪都是假的一般。 沈云疏上前一步,正想说什么,却见那娇小的姑娘朝他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沈大人,民女这就去看账。” 她甚至朝他笑了笑,虽然只是微微勾了勾嘴唇,却显露出一丝极为自然的妩媚,撩人而不自知的青涩与勾人。 沈云疏皱眉细细看着她,只见她眼中似有泪光,一闪即逝,尹湄感觉到他灼灼地目光,偏过头去,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脖颈,只稍稍一动,又是一处欲拒还迎的风景。 沈云疏手指轻轻一动,此时显然已经不适合再说刚才的话题。 他眼眸深邃低黯,“去吧。” 今日在那凤鸣酒楼之下,他便看到那瑞王将她抵在窗边,笑容难看至极,腆着脸又故作清高的说了些什么话,让她哭得厉害。 沈云疏不用想都知道,那怂货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 尹湄上车之后,沈云疏汹涌了一下午的杀气稍稍平息了些,可如今看到她这副模样,再一想那瑞王今日将她此态尽收眼底…… 沈云疏浑身散发着寒意。 他当是要用些手段才行。 尹湄快步离开,与桃花先行去了偏厅,刚一坐下,她便像是浑身卸了力气,捂住了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今日实在不对劲。”桃花在她的面前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0节 “没什么,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尹湄苦笑道,“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小姐怎么能这么说,这世间最好的男子,都配不上我们家小姐。”桃花认真地看着尹湄,“小姐不要难过。” “嗯。”尹湄尽力笑了笑,“你去歇着吧,我看会儿账。” 为了不打扰尹湄,桃花帮尹湄磨了墨之后,便到偏厅角落的坐位处打盹,一会儿便睡着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已经多出了个人。 尹湄今日情绪起伏不定,哭完了便觉得疲累,脑子里又乱,一时间沉不下心。 她算了几笔账后,便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哭过之后眼圈也有些发胀。 正当她疲惫地揉眼时,忽然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指伸到了她的面前,一个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这里,算错了。” 尹湄猛然一惊站起身,一抬头便撞上了沈云疏的下巴,发出一声奇怪的响,尹湄吃痛轻呼,捂着脑袋站在沈云疏的面前。 沈云疏皱眉摸了摸下巴,轻轻“嘶”了一口气,平日里的冷静疏离此时像是被尹湄撞裂了,他皱眉看着尹湄,“你脑袋倒是挺硬的。” “……”尹湄感觉着阵阵发疼的脑袋,委屈的撇了撇嘴,她还没说他下巴硬呢!恶人先告状。 看到尹湄委屈的模样,沈云疏心中一轻,浑身的戾气倒是泄去不少,他看着尹湄软软的发丝,宛如轻飘飘的云朵。 “疼吗?”沈云疏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轻柔了不少。 尹湄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锦袋,摆在了她的面前。 锦袋看起来异常的沉,放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响,尹湄登时把手从脑袋上拿了下来,把手伸向那锦袋,细细查看。 尹湄都不用猜都知道,这样的材质,这样的分量,这样的形状……她再熟悉不过了!看这沉甸甸的模样,应该不少于三十两。 尹湄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一时间连脑袋上的疼都给忘了。 “你的酬劳。”沈云疏看着她双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又被他压了回去。 “谢谢沈大人。”尹湄上手便感觉出来这里头有五十两,整整五十两。 她在徽州,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赚到这个数。 不得不说,沈云疏虽然压榨人,可酬劳方面确实大方。 尹湄已经尽量忍了,可到手的银子却让她根本忍不住,她几乎想要笑出声,眼眸都是弯弯的模样,如月牙儿一般莹莹的好看。 太好了,这下舅舅舅母那边有着落了。 “可你把账算错了。”沈云疏忽然打破尹湄的美好畅想,道,“怎么办?” “啊?”尹湄一愣,低头仔细看了看刚刚自己算过的地方,细细一瞧,果然。 她刚刚心不在焉,确实是在前头写错了一个字,那数字便差的十万八千里。 尹湄心中一哽,这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错的地方明明很隐晦。 “沈大人……”尹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锦袋,“这……算错要扣银子吗?” “当然。”沈云疏认真点头。 “那……”尹湄打开锦袋,从里面挑了一颗小的,用指头捏着,递给沈云疏,双眸中隐藏着无比痛心,“给你。” 沈云疏有些嫌弃,皱眉看着她手中小指甲盖般大的小碎银。 也难为她能在这么多银子中找出这么个最小的来。 尹湄看着沈云疏皱起了眉,心里一咯噔,知道他不满意,心说这人怎么如此小气,然后便将那个小的放了回去,重新捏了个拇指甲盖那么大的碎银子,恋恋不舍地递给了他。 这也没多大差别…… 沈云疏要接那银子,轻轻一拽,却将尹湄的手也扯过来了些。尹湄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咬牙松开了手指。 沈云疏将那小块银子当着她的面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捏在手心,对她说,“下次注意。” 尹湄恋恋不舍,眼睁睁看着他拿着银子走远,咬住了嘴唇。 ——不可能有下次,就算有下次也不能被他发现了。 只是,尹湄看到,沈云疏走远之后,肩膀似乎有点不自然的颤动。 尹湄当天将账册之中关于皇陵建造这一事项前后的相关账册都梳理出了一个眉目,最后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苍松后离开。她离开之后,苍松立刻将那张纸交给沈云疏,沈云疏只扫了一眼,便将那张纸放进了怀里。 苍松有些惊愕,“沈大人,这……您不用看吗?我看尹姑娘写得极为认真。” “她写的都是我知道的。”沈云疏淡淡看了苍松一眼,“皇铺的账本,我比谁都清楚。” 苍松心中一惊。 沈云疏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这笑声把苍松给弄得有些呆住了,苍松怔怔的看着沈云疏铁树开花一般的柔和笑容,心中只有四个字响起——春心荡漾。 尹湄回去之后,将手头的银钱都收拢到一块,数了数,一共有三百多两的银子。 这些影子对于寻常女子而言已经不少,可是尹湄却不够。 舅舅舅母欠下的债务足足有一千两之多,这些银子不够,但也可以救燃眉之急。 她写了封信,让桃花送回徽州,差人打听舅舅舅母的下落,顺便问问能不能替他们赎回家里那套老房子。 尹湄将那些银子仔细收好,想着白日里那事,私心想着,瑞王那边,能拖便再拖一阵,若是能尽快将钱攒齐,找到舅舅舅母,她便能跟着他们离开京城,彻底与这些烦心事说再见。 她这么想,却没想到,没过多久,瑞王便派人先来找她了。 月凝轩之中,瑞王的属下与她说道,“尹姑娘,瑞王近日忙碌,已经离开了京城,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让你等他回来。” 尹湄欣然点头,巴不得他再晚些回来才好。 后来听到街巷边的人们谈论才知,瑞王竟是被皇上派去管理皇陵建造一事去了。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处理过的那些账本……皇陵建造这大笔烂账,水深无比,不仅牵扯到郭元礼公公,如今还丝丝缕缕与沈云疏掌管的皇铺相关,瑞王一向谨慎,竟然会接手此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又过了几日,尹湄回到尹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到家后,尹湄刚好撞见洗完澡人模狗样的尹兴。 尹湄脚步一滞,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怪味,那似乎是粪便与排泄物的味道,混杂着皂角味,稍稍走近一点,便觉得恶心反胃。 想到尹兴这几日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尹湄心中又是反胃又是恐惧,她记得,在梦中,那位太子殿下便喜欢将人关在茅厕之中饿着,看着绝望中的人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便能从中取乐。 简直是令人作呕。 尹兴却没有这种感觉,他似乎觉得自己很干净,看到尹湄,便表情怪异地走上前来将她拦下。 “哥哥有什么事吗?” 扑面而来的味道让尹湄差点吐出来,而一旁的桃花已经开始干呕。 “听说你最近与瑞王和那位手眼通天的沈大人走得很近?”尹兴的目光里充满了小心谨慎,他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你最好不要与他们走得太近。” 尹湄皱眉看着他。 “太子快要回来了。”尹兴看着尹湄,眼底有恐惧与敬畏之意,神秘兮兮地说,“尹湄,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别装了,任你再聪明,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他一回来,便不会让你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锁了个随机,把自己锁里头,现在才能出来~ 好消息是,我有存稿了哈哈哈哈 发红包,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 尹湄心中一惊,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沈云疏明明说过,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为什么现在才过了半个月,太子便要回来了。 沈云疏没有理由骗自己,难道是赵成麟又用了什么新的手段? 尹湄身上冒出些冷汗来,她皱眉看着尹兴,“你如何得知此事?” “顺从他,才能得到更多好处。”尹兴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颇有些神经兮兮的低声道,“我也是大发慈悲劝你,你能逃过一次,两次,却逃不过第三次。你和家里其他人不同,你长得美,他喜欢你。以后你跟了他,我们还能里应外合,相互都得好处,其他人,便随它去吧。” 尹湄越听越是心惊,不知尹兴又与太子达成了什么诡异的协定,却见尹兴神经兮兮地哼着小曲儿,缓缓走远了,看着神志像是不大清楚,又像是精明到了极致。 尹湄不由得想,尹兴莫不是已经被太子给折磨疯了…… 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尹湄却发现,在太子回来之前,最恼人的,还算那位孙柏舟。 果然就如梦中一样,就不小心与他对视了一眼,此人便开始对尹湄上了心,不仅三番两次在无人时拦住尹湄的去路,态度暧昧不清,与尹湄说话时,反而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一般,骄傲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尹湄不胜其烦,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沈府和月凝轩之中,可那孙柏舟却借着与尹家商议婚事为由屡屡骚扰,她也没有其他办法,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可这人跟听不进人话似的,根本不理会她讽刺的话语,自说自话得意的很。 尹湄自觉惹不起,想办法躲开好几次,但最后还是被他抓着了机会。 桃花这日正巧不在,四下无人的偏僻处,尹湄被他拦在了家中的池塘边。 四下都是水,尹湄无路可退,只好生疏礼貌地问他有什么事。 孙柏舟朝她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香囊。 尹湄眼眸看到那个香囊的刹那,只觉得头疼无比,还是那熟悉的绿色,扎眼睛的很,与梦中一模一样。 尹湄不由得佩服,此人的审美一如既往,而且这个颜色实在是很衬尹茱,不如做个绿帽子更好。 可她面上不显,面上只疑惑问道,“孙公子这是……” 孙柏舟见她似乎对香囊极有兴趣,轻笑一声看她,“尹姑娘,你定然是没见过的,这可是从皇铺中买来,天子营生,只有达官显贵可以定制,一般人可买不到,为了这个,我可废了不少功夫。” 费这么大功夫就买到这么一个…… 尹湄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是不是很喜欢?”孙柏舟自信的笑了。 “尹湄消受不起,孙公子,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尹湄说完这句便侧身要走,孙柏舟却脚步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尹湄站立不稳,差点倒进池塘里,好不容易站稳了,她却发现孙柏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距离自己更近了些,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粗重的气息。 “孙公子,请您自重。”尹湄皱眉道。 “自重?”孙柏舟见她不收,有些轻蔑地看着她,“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么?” 尹湄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想骂他,却发现他在故意靠近自己,她的脚后跟已经在池塘边缘,若是他再进一步,尹湄或是倒在他的怀中,或是掉入池子里,哪一个结果都让尹湄无法接受。 “孙公子不是要将这香囊送给我吗?”尹湄稍一抬头看他,睫毛一颤,那孙柏舟便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1节 孙柏舟呆呆看着她的眼睛,流连在其中,从她的眼看到她的鼻子她的唇,样样都是那么完美,肤如凝脂白玉,若是摸一下,恐怕都腻手。 他不由得继续往前,晃晃然伸手,似乎想要碰她脸。 尹湄心中一惊,飞快的抽出他手中的香囊,侧身躲开他的手,她脑子一热,顺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孙柏舟始料未及尹湄的动作,一时站立不稳,“啪”的一声砸进了池塘里,刚开春的天气,虽比前些日子暖和了些,却也不是能够直接进凉水的时间。 孙柏舟大喊大叫,破口大骂,尹湄低头看了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朝着他笑了笑。 她笑得极美,宛如朝霞月色,眼眸中也含着笑意,温柔极了。 孙柏舟骂着骂着便又看呆了,却听她声音轻柔地说,“孙公子还是莫要声张此事,不然刚才的事情传进别人耳朵,便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事了。” 孙柏舟从水中站起,气愤的指着她的鼻子,冷得瑟瑟发抖,“你!” 尹湄见他无恙,却是迅速转身,有些嫌弃的捏着那香囊快步离开了池塘边。 这次她不准备瞒着这件事,马上就要到尹茱的婚期,这样的男子,根本配不上尹茱。 尹湄来到尹茱房门前,敲了敲门,尹茱正好一个人在房中刺绣,发现尹湄来找她,不由得朝她笑了起来,“姐姐,你怎么来了。” 看着尹茱天真的笑容,尹湄轻轻将那香囊放在了尹茱手边的梳妆台上。 “这是?” “这是你未婚夫刚刚送我的。”尹湄声音轻柔,意味深长。 尹茱彻底愣住了。 尹湄不等她回神,便将此事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尹茱听了脸色更加苍白,她犹豫了半晌,打开了梳妆台前的小抽屉,将里头的另一个香囊也拿了出来,摆在尹湄那个香囊的旁边。 果真是一模一样的。 “你信我吗?”尹湄问,“此人人品极差,不可嫁。” “姐姐……”尹茱一下便明白了,落下泪来,她无措的看着尹湄,“我,我其实不想嫁他,可是他的家世那般好,孙凝也对我极好,若是我不嫁,孙凝会怪我的,爹爹也会怪我,大家都会怪我……” 尹湄看到她哭,想到梦中尹茱的结局,心中也揪起,难受得紧,她摸了摸尹茱的头,轻声安抚道,“先拖一拖吧,你还小,不要这么急,婚期延迟,说不定以后会有办法。” “尹湄姐姐,我信你,我会想办法的。”尹茱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嗫嚅着说,“其实那天孙凝小姐找你麻烦的时候,我就很想替你说话,可是我不敢……” 尹湄低头苦笑,“无妨。” 尹湄并不在意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她一开始也没想过插手尹茱的事。 事后孙柏舟果然没有声张此事,哆哆嗦嗦的从池塘里爬起来,只当是失足掉了进去。 他吃了个哑巴亏,可为了面子,却不敢拿尹湄怎么样。 因为他知道,尹湄的名声已经臭了,而他是堂堂孙举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才不会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只是尹湄在池塘边的笑容却一直让他心中如同梗了一根刺似的,一想到便难受。 既难受,又难耐。 尹湄却没考虑孙柏舟是如何想的,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旁枝末节。按照尹兴的说法,赵成麟快要回来了,她已经开始着急起来。 她没有忘记瑞王给她的任务——为周太妃挑礼物,即便是要成为他的外室,那也要在成为外室钱把该赚的银子赚了,尹湄私心想。 最终她挑了一只纯净无暇的玉如意和一只无暇的碧玉镯子,两样东西都是难得的宝贝,尹湄知道,像瑞王爷这般不缺钱的人,应当不会在意价格。 所以她将那价格又稍稍提高了些,好从月凝轩抽成,贴补舅舅那边的大窟窿。 只是东西备好了,尹湄却怎么也见不到瑞王,她专门去瑞王府走了一趟,却听府上人说,瑞王爷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吃住都在皇陵那边,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 “那瑞王爷何时才能回?”尹湄问。 “瑞王爷不日将回来替周太妃安排春日寿宴之事,到时你再来吧。” …… 车马隆隆,正是深夜,一辆镶金配银的豪华马车停在了东宫门口。 月华无双,夜深人静。 赵成麟懒洋洋被搀扶着下了车,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周围迎接他的人。 赵成麟缓缓往里走,看着周围人畏惧瑟缩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本宫回来,你们不悦?” “殿下回来,我们几乎喜极而泣!” “您可终于回来了,京城没了您,已经乱作一团了。” “……” 赵成麟无语的看了看这些拍马屁的下属,想到此次南直隶之行的罪魁祸首,勾唇意味深长道,“但我知道有人一定不开心。” 他笑眯眯的走进灯火通明的内殿,他的贴身下属迅速迎上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京城近日的消息,赵成麟笑容越发深了。 “还真是热闹。” “禀告殿下,您要的东西到了。” “哦?”赵成麟显然对此更感兴趣,他接过属下手中的瓷瓶,晃了晃。 “乌思藏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共只有两瓶。” “效果怎么样?”赵成麟想要打开盖子。 “殿下小心。”属下立刻制止他,然后小心翼翼讨好说,“殿下,此药无色无味,用过之后很快变会起作用,最后神志不清、予取予求,任人摆布。” “予取予求……任人摆布?”赵成麟嘴角上扬,眼中闪出些异色光彩,像是想到了什么灼热的场景,一时间呼吸都急促起来。 “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2点之后发,届时应该会直接入v,万字大肥章奉上,v后会尽量双更。 后面几天更新时间会不那么稳定(你平时也没稳定到哪去)但是因为有存稿(骄傲挺胸)所以会在章末提前预告下次更新时间的! v后剧情就是宴会了,你们懂的,该有的都会有! 谢谢宝贝们支持,爱你们!v章会随机发50个大额红包,么么哒! 下本准备开《太子殿下对我无法自拔》,专栏可见,基调很甜!傲娇太子真香记,接档开文,欢迎收藏!] 文案: 柳茯苓八岁就被人卖给了乐坊,十六那年,已出落得娇嫩欲滴,一手琵琶一双玉手,一张艳冠京城的脸,将她送上了风口浪尖。 乐伶酒会,柳茯苓奉命被送去伺候那位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 昏暗烛光下,俊美无双的男子气息不稳,耳根潮红,柳茯苓紧张地靠近,生涩的为他解开腰带。 可关键时刻,纪云翎却猛地睁开眼,扯开她玉白的手,恶狠狠说了声,“滚。” 下一秒,他便看到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眼中满是庆幸的落荒而逃。 跑得比那稚兔还快。 ★ 深宫波谲云诡,纪云翎惯弄权术,实乃黑心之人,极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 可自那荒谬的一晚以后,那个娇弱稚媚的身影,却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令他备受折磨,无法安眠。 直到一日,他听坊间传闻,吏部侍郎花费重金,买下乐坊第一美人儿当了侍妾。 纪云翎食指敲着白玉棋盘,眼眸晦暗,任嫉妒之火烧遍全身。 他后悔了。 不过,只是个女人罢了,既如此,抢来便是。 ★ 纪云翎惯于玩弄人心,对待柳茯苓也是如此。 直到她循着机会再次落荒而逃,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纪云翎才知道。 他的心,才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筹谋二十年,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彻底栽了。 *后来—— 柳茯苓刚从龙榻上起身,便被纪云翎一把抓住手腕,拽进怀里,声音中颇有些委屈。 “皇后今日起身没有亲朕,是不是不爱朕了?” 开始傲娇后来真香的黑心太子x不相信爱情的天然呆娇软美人 第二十五章 静夜春雨, 万籁初醒。 天气渐暖,尹湄将那厚重的衣裳换下,穿上了稍薄一些的褙子, 她衣裳不多,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件, 自从那元宵之夜以后,尹洪玉便再也没提过给她置办衣裳的事情。 如今换了衣裳以后,尹湄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细瘦柔弱, 风一吹带起裙角,却又勾勒出几分玲珑,把桃花都看呆了。 春风一吹,像是拂过了花骨朵儿, 将尹湄这朵艳丽的花儿催开了花瓣。 她只随便走在路上,便惹得人纷纷回头, 尹湄很是懊恼,戴上了面纱也没什么作用, 只尽量早出晚归。 还有三日便是周太妃的寿辰,尹湄在今日才收到消息,瑞王让她将生辰礼送去王府。 她便急忙跟沈大人那边告了假, 去了趟王府, 原以为这次能见到瑞王,却听闻瑞王这几日身子不适, 让她将东西留下,人就不用进去了。 一连好几次在瑞王这边吃了闭门羹, 尹湄觉得十分蹊跷, 她疑惑问那守卫,“是王爷嘱咐的吗?我是月凝轩的尹湄, 过来送生辰礼的。” 守卫见她态度不错,长的极漂亮,不由得耐心起来,放缓声音说,“尹姑娘,是瑞王亲口吩咐的,让你将东西留下。这几日周太妃都住在王府,王爷又受了伤,实在不便见外人。” “受伤?”尹湄一怔。 刚才这守卫还说瑞王爷是身子不适,此时自觉说漏了嘴,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与她多言。 既是如此,尹湄确实也不便凑这个热闹,但是东西白白送给瑞王是不可能的,尹湄自经历过舅舅舅母那桩事情便再也不敢托大,这东西价值不菲,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让尹湄自己与瑞王府要账,她可没有这个底气。 “王爷既然不便,那我择日再上门。”尹湄朝守卫福了福身子,转身便走,连带着将东西也拿带走了。 “诶,你……”那守卫没想到她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再想叫住她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美貌的女子转眼已经上了马车,飞快的离开。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2节 糟了,东西还没拿到,这样怎么跟王爷交差? 窗外春日暖融融的,天气正好,可屋内的瑞王,脸色却并不好看……他这段时间可并不好过。 皇陵一事原本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不知道怎么的,皇上突发奇想,让他来管理此事,并且态度坚决。 瑞王哪里管过这样复杂的事务,银子,人,材料,各方面的周转异常繁复,他管皇铺时便根本不上心,也不懂如何去管,只任底下人肆意妄为,只要账面过得去便罢了,根本就不管什么盈利什么亏损,从头到尾都是一笔烂账。 如今被迫监管皇陵修建,他一入局便是焦头烂额,背了一屁股的锅不说,还被皇上骂是个废物点心。 他无奈,害怕皇上真的动怒,只得拼命表忠心。他吃住都在皇陵,吃的是冰凉的菜羹,肉只有寥寥几片;住的是漏风的小屋,冷得他直接受了风寒,身为瑞王,他何时吃过这样的苦,一时叫苦不迭,却又只能咬牙受着。 这些苦倒也罢了,前几日他去查看建造情况,不慎遇到木材滚落,直接将他的腿砸伤,疼得他去了半条命。 瑞王如今只能卧床在屋子里,定制的轮椅还未送来,他躺在床上几乎要发疯。 他本想让尹湄过来照顾他,顺便给他解闷,怎料周太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听闻此事,心疼得眼睛都哭肿了,迅速搬进了瑞王府,天天守在他身边。 别说尹湄了,连府中的那位侍妾,周太妃都嫌弃她出身低贱,不让她进房。 瑞王苦不堪言,又不能发作,只能让人将尹湄拒之门外。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禀告王爷……” 瑞王烦躁地说,“什么事,进来说!” 那仆从知道瑞王近日烦躁的很,战战兢兢说,“门口守卫说,刚才尹姑娘来过了。” “是吗。”瑞王听到“尹姑娘”三个字,便精神起来,问,“如何,她将东西送来了?” “送来了,但是……”仆从支支吾吾。 “快说!” “但是尹姑娘又拿走了。”那仆从哭笑不得,“尹姑娘说,王爷不方便,就下次再亲自送来。” “下次?”瑞王有些怒意,“没跟她说是我吩咐的吗?” “说了。”仆从有些犹豫,“守卫说,尹姑娘将那东西护的紧。” “……”瑞王差点被气笑了,“小家子气的姑娘,就是不懂事。当是我对她太过客气了。” 这点钱难道还怕他给不起吗? “王爷说的是。”仆从赶紧应声。 “既然如此,那便让她生辰宴当天将东西送去,叫她好好看看本王的排场。”瑞王愠怒道,“多请些名门贵女去为太妃贺寿,你尽快去安排。” “是,王爷。”仆从想了想,问道,“王爷,那尹姑娘穿的衣衫十分素净,属下是不是给她准备一套新的,不然在王公贵族面前显得很寒酸……” “不用。”瑞王心中烦躁不已,“本王就是要让她寒酸。” 不日,京城大部分官宦人家都收到了周太妃春日寿宴的请柬,众人皆欢欣不已,觉得瑞王爷抬举,才给了他们这份面子。 很快,尹湄便发现月凝轩日日爆满,都是来买新首饰头面的官家小姐仆从,一开口便是要最好的。 原本月凝轩许多首饰堆在仓库都卖不出去,两日一过,各款式竟卖得差不多了。 让人一问才知,这都是要去参加周太妃寿辰宴的人家。 “周太妃寿宴请了这么多人?”尹湄不由得咋舌,“那得花多少银子出去。” 店里的伙计啧啧几声,“瑞王爷兜里多得是银子呢。” “是吗?”尹湄不置可否,“就怕这瑞王爷这次花的太狠,若是付不起账,我们就亏大了。” “你这样想也太小家子气了。”小伙计自己身上没钱,可提到那些王公贵族之流,却也很贴心替他们大方,“瑞王管理皇铺那么多年,油水都捞够了,怎么会在意这些小钱。” 尹湄想到皇铺账册那么多窟窿眼儿一般的漏洞,不由得点头。 这倒也是。 不过现在皇铺已经到了沈云疏手里…… 尹湄不知道沈云疏现在有没有钱,但是她能肯定,不管经营的好不好,沈大人以后一定都会很有钱。 直到周太妃寿宴前一日,尹湄终于收到了瑞王府的请帖,送请帖的人转告她,记得带上太妃的生辰礼,瑞王会事先在后花园等她。 尹湄虽不想在那样的场合出面,可她急需那笔银子。 这些日子月凝轩盈利不少,首饰这种东西本身利润就高,她已经攒了不少银子下来,若是加上周太妃生辰礼的银子,她便可以攒够一千两银子。 这样舅舅舅母那边便没了后顾之忧。 一想到这里,尹湄便打起了精神,心中想着,不管如何,也要将这最后一笔银子拿过来,自己的事情,以后再说。 生辰宴当天是个好天气,尹湄起了个早。 她原想就穿平日里那套衣裳去,可桃花却不依着她。 “小姐,你是不是想一去便引人瞩目?”桃花问。 “当然不是。”尹湄巴不得没有人看见她才好。 “那小姐还穿的如此素净。”桃花提醒她,“京城贵女这几日为了这场寿宴,可以说是争奇斗艳,不仅月凝轩,其他首饰铺子也被买空了。她们也绝不会简单的穿件常服便去了,自然也是要好好打扮的。” 尹湄经她一提醒,立刻明白了。 “小姐穿的这样朴素,反而容易引起注意。”桃花说。 道理确实是如此。 尹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拿出了平日里不常用的胭脂,在唇上稍稍抹了抹。 一抹艳色抹在她平日里偏粉的唇上,宛如黑白水墨上平添几分朱砂般的殷红,她天生便有一股魅色掩藏在眉眼之中,平日里被她简单的装扮浅浅藏起,如今添了胭脂妆画,令她整个人明艳无双,丽色惑人。 桃花看了她一眼,立马抢过她手中的胭脂,后悔道,“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别画了。” “为何?”尹湄问。 “你不素净的时候,会更显眼。”桃花看着尹湄那张天生便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脸,无奈道,“是我思虑不周。” 尹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确实不妥,最后还是将唇上的胭脂擦掉了些。 不过那胭脂着色还不错,剩下一些怎么也擦不掉,用力一擦反而把唇弄的有些泛红,她便只好作罢,稍稍梳妆打扮,穿了身寻常的衣裙,便带着桃花出了门。 这一日天公作美,阳光甚好,大清早的,瑞王府门庭广阔,此时也已经马车云集。 尹湄与桃花一同进门,忽然,桃花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原是尹湄并不属于官家女子,手中的请帖也是最低等的那一种,并不能带贴身丫鬟进去。 桃花只好留在门外的马车上守着,只看尹湄一个人抱着东西进了瑞王府的大门。 桃花看着尹湄娇柔的身影缓缓走远,只觉得心神不定,眼皮也不停地跳起来。 她捂住胸口,暗暗祈祷,小姐一定要安然出来。 正在此时,桃花眼眸一转,便看到了一辆镶金配银的豪横马车在瑞王府门前停下,随即,一位浑身贵气逼人的男子缓缓下了车。那男子眼眸细长,嘴角似乎总是若有所无的勾着几分笑意,却并不怎么令人感到亲近,反而觉得此人气质偏阴冷,让人恐惧。 他一下车,周围便顺势有人行礼,“太子殿下!” 桃花心中猛地一惊,冷汗直接就从背后冒了出来。 完了,小姐恐怕要与这太子撞上! 岂料下一秒,又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瑞王府门前。 桃花怔怔然看着沈云疏大人从马车上迈步而下,他身穿常服,可气势颇为赫人,青松伫立一般的站在人群之中,还未说半个字,周围立刻跪倒一片。 那排场竟是比太子的更加大一些。 太子正准备跨门而入,听到有人喊“沈大人”,立刻眯眼转身,与沈云疏对上了视线。 沈云疏朝他静静颔首,“太子殿下。” “沈大人。”赵成麟脸上笑意甚浓,来到他的身边,状似很熟一般笑道,“沈大人竟会出席寿宴,难得啊,难得,上次皇后设宴,你都缺席了,没想到你倒是更给周太妃的面子。” 赵成麟此话挖坑不少,沈云疏浅浅笑了笑,笑意不深,声音依旧淡淡,不急不缓,“公务繁忙,今日恰好有空,顺便过来看看瑞王爷的伤势如何,皇上对此事也十分关心。” 赵成麟听到“皇上”二字,笑容微微有些僵硬,面上却不显,迅速道,“说起瑞王爷,他也真是倒霉,好端端的怎么就被弄去管皇陵修建一事,据本宫所知,在皇上下旨前,是沈大人将皇陵修建的候选名册给了父皇?” “殿下明鉴。”沈云疏回应极为有礼,嘴角带笑,“这得罪人的事情,当然是微臣来做。” “圣意岂容我们这些臣下胡乱揣测,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微臣实际上也只是将名册递上去而已。” 赵成麟看着沈云疏波澜不惊的眼眸,眼角抽了抽,冷笑道,“沈大人高才。” “殿下过奖。” 气氛几乎是一触即燃,最后还是太子轻哼一声,率先退了一步,转身步入瑞王府。 沈云疏却在此时缓缓侧身,转脸看向不远处战战兢兢的桃花。 桃花担心极了,一直在远处小心翼翼的看着沈云疏与赵成麟说话,发现沈云疏往她那儿看,几乎要哭出声来,大着胆子往王府中指了指,小声说,“小姐也在里头。” 沈云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跨入王府大门。 可桃花却莫名安心了些。 她心中觉得沈大人看起来凶,可人却并不坏,她们家小姐又给沈大人看了那么些天的账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出什么事情,好歹能有个熟人在场,万一他好心相助,小姐便能安全些。 而另一边,尹湄入了王府之后,便被仆从引至后花园。 正是春日,后花园的花儿已经有些盛放了,还有些开出了花骨朵,争奇斗艳芳香醉人。 尹湄在花丛中穿行,来到上次那赏花亭,却见瑞王爷坐着轮椅,正在闭目养神,他整个人已经瘦了好一圈,两颊都有些凹陷,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有余。 瑞王的年纪本来就不算小,如今更是有些沧桑,尹湄将两样盒子放在他的面前,轻轻喊了声,“王爷。” 瑞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尹湄,眼前一亮,猛地直起身,又因为动作太剧烈而牵到了腰上,惹得他疼得一阵倒吸冷气。 “王爷……您,没事吧?”尹湄看着他惨兮兮的模样,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又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必担心。”瑞王赶紧解释道,“不是腰的问题,只是躺得久了,腰上有些僵硬,平日里本王的腰还是挺好的。” 尹湄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也就是顺口一问。 没想到瑞王的自尊心还是挺强的。 “生辰礼我带来了。”尹湄将盒子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两样毫无瑕疵的宝贝出现在瑞王面前,瑞王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你的眼光不错。” “给周太妃的东西,自然是要最好的。”尹湄轻声说。 “最近太忙,没时间见你,你可好?”瑞王爷看到她今日尤其红润的嘴唇,已经有些心猿意马。 他也很奇怪,明明许久不见,他也不觉得尹湄如何,但只要一看到她,便能让他有些失控的感觉。 他开始有些后悔,当日他应当给她置办一身好一些的衣服和头面,让她穿给自己看看。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3节 不过无妨,日后待她成了自己的外室,那不是想让她穿什么,就得穿什么吗? 瑞王看着她,眼中浮现了一些笑意。 尹湄看到瑞王笑,觉得他此时心情不错,时机正好,便柔声开口提醒道,“王爷,这两样东西花了我们整个铺面所有的银子,还将铺面都抵押上了,您看……” “当然,这是应当的。”瑞王如今听她提银子,并不像那天一样觉得愠怒,此时他美滋滋的看着面前的美人儿,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心情大好,“来人,快去拿银票过来。” 尹湄这才心下一松。 拿了一小摞银票以后,尹湄借口还有事先回去,瑞王有些愕然,“你不留下,等宴席结束再走吗?” “不了王爷,您邀请的都是达官显贵名门之后,我若是出席,别人问起,我若说了与您的关系,岂不是遭人笑话。” 瑞王倒是没有想道这一点,他想起自己邀请了那么多人的初衷,不由得有些懊恼。 瑞王沉思片刻,似乎觉得她说得对,笑着说,“你不会是为了本王吧,你怎么知道本王这般模样不便出席?” “……”尹湄垂眸,勉强笑了笑。 瑞王以为自己猜中了,心中一喜,便猛地拉过她的手,柔声笑道,“湄儿,答应我,等我几天,好么?” 尹湄揣着一摞银票,足足憋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将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出来,笑着说了声,“好。” 离开凉亭之后,尹湄飞快的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刚刚瑞王叫她“湄儿”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为什么有人能将自己的名字叫如此肉麻!简直让她无法接受。 她飞快的往门外走,逃也似的想要离开王府,可走到半路,却听前方人声鼎沸,似乎有很多人在场。 尹湄立刻后退一步,躲在了一旁的蔷薇花墙之下。 她仔细一看,前面便是设宴的区域,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少女居多,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粉面红唇,一片靓丽的风景。 随后,尹湄目光一凝,看到了熟悉的人。 尹茱和孙凝竟坐在后排的位置上,孙凝似乎极为气恼,拉着尹茱不停地说着些什么,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前头。 尹湄今日走得早,不知道他们竟然全都来了。 尹湄顺着孙凝的目光往前一看,身子一僵。 人群簇拥之中,秦玉君一身华贵的衣裙,脸上带着笑意,温柔娴雅的站在沈云疏的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双眸中满是爱慕之意。 沈云疏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他与面前的一位老者说着话,他们的周围围了不少想要讨好的人,看起来那二人宛如人中龙凤,金童玉女,让人见之便觉得登对,实在是令人艳羡。 孙凝恐怕就是看了这样的场景感到生气。 可尹湄此时却无心去想那金童玉女的事情,她若是要出去,必定要经过前面那块设宴的区域,若是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还好,这下有了尹茱等人在前,要想不惹人注意,实在是太难了。 她无奈的想,难道自己要躲在这里,等宴会结束再趁乱离开? 正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轻轻地脚步声,尹湄一个激灵,转身一看,却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被侍女搀扶着,一群人径直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在王府,如此气度的女子,还能有几位?尹湄心中一紧,立刻猜到面前人是谁,跪下行礼,垂头不语。 “你是何人?”那妇人的侍女率先问道。 “民女是来送周太妃生辰贺礼的。”尹湄小心翼翼的说。 周太妃细眉轻轻一挑,“谁让你送的?” “是……瑞王爷。”尹湄轻声说。 “哦?”周太妃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她眯眼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尹湄,说,“抬起头来。” 尹湄知道事情不妙,她缓缓抬起脸,却见周太妃脸色有些不好看。 长得如此出众,穿的又素,一幅故意为之的可怜巴巴模样,想攀上瑞王府的女子太多了,周太妃最厌烦的便是这类装模作样的女人,特别是仗着自己有些姿色便妄想着上位的。 “只是送生辰贺礼?”周太妃轻蔑地笑了一声,“恐怕也别有些目的吧,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尹湄身子一僵,心中叫苦不迭。 尹湄静静跪着不动,有些紧张,脑子里飞快的考虑应该如何答复此事,可周太妃见她不答话,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侧脸对身边的丫鬟说,“去,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给哀家瞧瞧。” “周太妃……”尹湄有些着急,想开口解释,可那些丫鬟已经走上前来,想要抢她手中的木匣子。 可有时事情就是这般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完,便听到有人说,“呵,太妃娘娘,您不去前边坐着,在这儿犄角旮旯逗猫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悠悠地在尹湄的身后响起,尹湄只觉得四肢瞬间冰凉,仿佛坠入了冰河之中,浑身都忍不住的开始有些颤抖。 怎么会,怎么这么巧会是他! “太子殿下,您真是打趣哀家,这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非说是给哀家送生辰贺礼的,这贺礼也没见到,不得盘问盘问?”周太妃见到赵成麟,脸上便立刻露出了几分笑意,“殿下,您不必管这些琐事。” “琐事,琐事我最爱管。”赵成麟缓步上前,眼中噙着笑意,伸手一捏,捏住了尹湄娇小的下巴,尹湄被迫仰起头,一双眸子里掩映着惊慌失措和惊恐。 “是你啊。”赵成麟嘴角勾起的笑意荡漾开来,眼底深处一片阴鸷与势在必得,“太妃娘娘,误会了,这姑娘我认识,我要将她带走。” 不是询问,而是直接了当的要求。周太妃一看赵成麟那表情,便知道他对这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起了心思,她忽然想到外头关于太子与一位商户之女纠缠的绯闻逸事,心中有了些猜测,立刻乐得做一个人情。 “既然你们相熟,哀家便不管这闲事了,殿下,请上座吧。”周太妃笑道。 赵成麟应声说好,得体的送走周太妃后,他转过头,颇为有礼的看着尹湄,眼中笑意渐深,“尹姑娘,请吧。” “殿下,我今日……”尹湄退后一步。 “你再退一步,我便在此扒了你的衣裳。” 赵成麟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轻柔的说着最为折辱的话,“让所有人都欣赏欣赏,你这位美人儿身上的每一寸……” 赵成麟说着,一面觉得自己此时充满了怨气。 他还从未因为一个女子如此大费周章过,若不是在宴会上,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就地正法,带回宫里去尽情享用。 不过他又很享受尹湄此时欲哭却拼命忍着的模样,他很中意,很喜欢。 “殿下……”尹湄声音颤抖,“民女身份低微,就……不跟您过去了,我与尹兴哥哥坐在一处。” “行啊。”赵成麟听到尹兴二字,笑容更甚,他眸光一凝,眼神细细密密的落在她的唇上,眯了眯眼睛,声音低哑,“今日涂了胭脂?” 尹湄感觉到他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唇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声音极轻,“嗯。” “好看,以后多涂些。” 尹湄垂眸,沉默不语。 赵成麟深深叹了口气,静静看着她,声音中却带着阴鸷地威胁,“本宫说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尹湄被他吓得一颤。 “我真是对你用尽了耐心。”赵成麟几乎咬着后槽牙说,“跟我来。” 尹湄一点也不想跟他过去,她几乎要疯了,最坏的情况就这样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现在就走,可是赵成麟刚刚的威胁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梦中的赵成麟,说到做到,说要用狼咬她,便真的放出了狼,将她咬得半死不活才作罢。 如今尹湄怕极了,她怕自己万一做的不顺他的意,他便会做出刚刚他说过的……那样恐怖的事情来。 众目睽睽,宴会喧闹。 之前还有不少熟人之间聚在一处,或是一群官员巴结讨好,或是一些女眷贵女们围成一团谈天说话,但周太妃一进场,所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 周太妃缓缓走上宴会最上方的座位处,脸上笑吟吟的,正在此时,周围环境却又开始有些悉悉索索的话语杂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同一处。 那是一身华服的太子,这便罢了,只是太子赵成麟并未直接上去与周太妃坐在一起,而是带着一位身着素色衣裳的姑娘,来到了宴会席的下方,笑眯眯的跟一位年轻男子说了什么。 “太子身后那是什么人。” “长得好生漂亮。” “怎么穿得那么寒碜,这可是寿宴。” “故作清高吧……你看,太子这不就对她另眼相看了。” “近日不是有位姑娘故意攀附太子吗?不会就是这位吧……” 一时间,宴会上热闹起来,周太妃见众人议论纷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可赵成麟行事一向肆意妄为,即便是她也说不得,周太妃也只能硬着头皮笑着,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尹兴,好好照顾你妹妹。”赵成麟站在桌前,意味深长看着尹兴。 “殿下请放心。”尹兴赶紧为尹湄挪出了一个位置,尹湄硬着头皮坐下,感觉到四面八方过来的目光,脸色苍白难看。她感觉到一处熟悉的目光,悄悄抬起眼一看,却见不远处的沈云疏正冷冷看着她。 沈云疏的身边坐着秦玉君,他面色如常,发现尹湄的目光后,便挪开了眼睛。 尹湄狼狈的低头,她能奢求什么呢? 而此时,秦玉君坐在沈云疏的身边。 她感觉到从刚刚开始,沈云疏便不再开口与人说话,只静静地注视着远处,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她试着叫了沈云疏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矜严哥哥,你说,尹湄姑娘跟太子是什么关系?”她笑了笑,试着开口,像是在说什么笑话。 沈云疏冷冷扫了她一眼。 秦玉君立刻闭上了嘴,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委屈,她垂下头,不再说话。 不远处的秦太师见状,悠悠的看了秦玉君一眼,缓缓地叹了口气。 寿宴便在这样的氛围下开始了。众人各怀心思,气氛微妙不已。坐在尹湄一旁的孙凝面带讽刺,本来想要说她几句笑话她,可刚刚张开嘴,便被一旁的尹茱扯了扯袖子,“太子看着这边呢。” 孙凝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前方,果然,赵成麟一手端着酒杯,慵懒地靠在座椅上,一手轻轻在座椅扶手上打着拍子,一面品酒,一面仔细的看着远处的尹湄,眼中噙着点点笑意。 而尹湄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筷子一动也不动,脸色难看的吓人,手也在不住发抖。 “她怎么回事?”孙凝即便想讽刺尹湄,现在看她的模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得问尹茱,“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孙柏舟皱眉看着一切,虽然他没有开口,可他也觉得不对劲。 太子赵成麟的样子更不对劲。 传言不是说,尹湄故意勾引太子吗? 男人最了解男人,孙柏舟一看到赵成麟的眼神,那股深深浓重的占有欲和阴鸷的欲念感让他也觉得十分心惊,孙柏舟心中便隐隐觉得,事情恐怕不止传言中说的那样。 这位太子殿下,显然对尹湄有着浓厚的兴趣。 反而是尹湄,她情绪十分低落,看起来倒像是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孙柏舟皱眉想了想,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尹湄这样的姑娘,若是得了太子的喜欢,不应该欢欣鼓舞才对吗? 他最后想了好半天,终于得出答案,那便是——尹湄这是故意装的,欲拒还迎,男人最爱的便是这一口。 宴会有条不紊,尹湄见着机会,几次想要偷偷溜走,都被尹兴死死捉住,最后,尹兴声音凉飕飕的,在她耳边悠悠地说,“你现在走,我们全家都得死。”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4节 尹湄呼吸一滞,带着哭腔看着他,“尹兴,我不明白,你究竟哪里惹着他了?” 尹兴面容一僵,苦笑一声,“我不慎弄死了殿下的一只鸟。” “西南送来的,彩色的鸟,他很喜欢。” 尹湄哭笑不得,心中悲愤交加。 原来自己这样的难堪的经历,还有梦中的悲剧,就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 实在是荒谬至极! 不久,宴会达到热情高涨之处,众人上前去与周太妃贺寿,赵成麟却逆着众人的方向,端着酒杯,穿过无数人,径直来到尹湄的桌前。 不知他是否是故意的,沈云疏正在与周太妃寒暄,赵成麟故意路过他的身边时,有意无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沈云疏手中的杯子一顿,面色不变,看起来云淡风轻。 而另一边,赵成麟来到尹湄跟前,笑着说,“尹姑娘,本宫敬你一杯。” 太子主动上前敬酒,而对方只是商户之女,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谓是天大的面子,连孙凝孙柏舟二人看到此场景都心惊不已,心说这尹湄究竟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幸运,竟真能得到太子的青睐。 尹湄却并不这么想,她硬着头皮端起面前的酒杯,有些犹豫,并不想喝这杯东西。 赵成麟率先将手中的酒喝了一半,见她不喝,脸上又显出诡异的笑意来,他指着尹湄手中的酒,“这酒确实不怎么好,尹姑娘不如别喝了。” 尹湄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赵成麟说,“改喝这杯。” 赵成麟伸出手,朝她递过了他喝了一半的酒。 “这可是十年陈酿。”赵成麟声音悠悠然,他静静欣赏着尹湄脸上闪过的慌张失措,仿佛在享受她情绪起伏的过程,“喝吧。” 四周的人都在静静地看着尹湄,尹湄睫毛颤抖,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指尖。 不可能的,不可能喝他手中的酒。 尹湄咬牙,端起自己手中原来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杯酒不少,是尹兴替她斟的,她一口气喝尽,有漏出的酒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她大口的喝完,辛辣苦涩在她的嘴巴里蔓延,呛得她咳了好几声,狼狈的红了眼眶,可面上还是保持着礼数,轻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赵成麟看着她,眯了眯眼睛,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轻声问,“味道如何?” “民女不善喝酒,尝不出好坏。”尹湄低声说。 “哈哈,也罢。”赵成麟心情大好,他看了一旁的尹兴一眼,尹兴点了点头。 尹湄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既如此,找机会,以后本宫好好教教你。”赵成麟靠近她的耳边,轻轻说。 尹湄一个哆嗦,只觉得一股奇怪的感觉顺着她的胸口蔓延到她的耳根。 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掐着指尖假装正常,赵成麟见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便笑着,拿着酒杯离开。 她恍惚着坐下,手指死死地捏着酒杯。 “我带你去休息吧。”一旁的尹兴在她的身边轻声笑着说,“你看起来不太妙。” 尹湄深深的呼吸着,只感觉身体中一股深深地麻痒窜上心头。 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这个点更新!也是肥章! 这张评论有五十个大额红包么么哒! 第二十六章 太子离去之后, 宴会渐入佳境。 各类花色的小食和甜点都被丫鬟们一一端了上来,形色各异,都是京城如今最流行的小花样, 还有精致的小寿桃,上桌以后尤为受欢迎。 尹茱看着尹湄苍白的面色, 替她拿了一个小桃花形状似的糕点,放在她的面前,“姐姐, 你吃点东西吧,莫不是那酒喝的太急,弄得不舒服了?” 尹湄朝她点了点头,手指微颤接过那小糕点, 却有些拿不住,那糕点“啪嗒”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尹兴看到这样的情景, 嘴角不由得勾起笑来,他见时机差不多了, 状似好心的说,“尹湄,你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尹湄的额间缓缓流下一滴冷汗。 她死死地掐住手掌心, 压下那股难忍的酥麻。 要尽快想办法, 这药实在厉害,来势汹汹, 她只觉得身子忽冷忽热,难受得厉害, 现在她已经有些抵抗不住。 若是一会儿药性彻底发作, 她不知道自己会当众露出什么样的丑态。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便浑身发冷。 尹湄脑子几乎要僵住了, 她努力地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她忽然伸出手,看起来似乎想要拿一个不远处的小寿桃,可她手故意一颤,尹茱身边的酒壶瞬间被她碰翻,酒壶和酒杯“咕噜噜”的滚落,她用身子一挡,酒壶没有掉落在地发出太大的响声,不至于惊动旁边的人,却将尹湄身上的衣裙弄得湿了一大块。 一旁的酒杯她却故意没有挡住,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大片,瓷片略有锋芒,看起来十分危险。 “尹兴,我衣裳湿了。”尹湄拾起碎瓷片,有些不自然看着尹兴,喘着气有些无助的说道,“这样太丢尹家人的脸了,我要回家。” “哼。”孙凝在一旁看着尹湄娇气的样子,想到刚刚太子对她那副模样,不由得忍不住说,“知道丢脸,就别来这宴会啊。” 没有人理她,不管是尹湄还是尹兴,甚至连尹茱也没有说半句话,孙柏舟自从那太子出面跟尹湄说话之后,便一直阴沉着脸,也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孙凝十分尴尬,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了存在感,她咬住嘴唇,狠狠地跺了跺脚,却差点踩到了地上的瓷片。 她低头一看,地上的瓷片只剩下一个了。 尹兴深深地看了尹湄一眼,看到她已经有些泛红的面颊,微微挑眉。 尹兴当然知道尹湄的用意——她又想故技重施,想办法挣扎逃离目前的局面,就像上次元宵灯会和戏楼的事情一样。 不过,尹兴看了看她湿漉漉的裙子,有些犹豫。 尹湄的衣裳本就不怎么精致,湿了以后看起来更加狼狈难看,太子喜怒无常,若是对这方面不满,确实很容易影响太子的兴致。 “正巧,瑞王府安排细致,为女眷准备了房间,我带你去。”尹兴朝她笑了笑,一幅早就猜到她会遇到这种问题的模样,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将她毫不留情地拽了起来。 “房间里有衣裳可以换吗?”尹湄假装问。 “当然,瑞王府什么没有?”尹兴回答道。 尹湄脚步踉跄的跟在尹兴的身后。她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尹湄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她的另一只手抱着她装了银票的小匣子,匣子底下,藏了一块刚刚打碎酒杯拾来的碎瓷片。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席上不少人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赵成麟眯眼看着尹湄踉跄的模样,注意到是尹兴带她走,便拿起一杯酒,轻笑一声,嘴唇勾起,想到上次坏了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和即将到手的美人儿,心情大好,眼角含笑,悠悠然的看向不远处的沈云疏,想要朝他示威。 可这一看,他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沈云疏原本所在的地方,此时竟然已经空空如也,就连他那位时时紧跟在他身后的侍从也不见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然没有发现? 赵成麟蓦得捏紧了酒杯,额头上暴起一根隐隐的青筋,他低声跟身边人吩咐道,“派人看看那姓沈的去了什么地方。” 身边的下属听到太子阴森的语气,吓得身子一颤,立刻召集人离开。 “出了何事?”一旁的周太妃见周围气氛被他弄得有些凝滞,不禁小心问道。 周太妃今日也是十分头疼,赵成麟的脾气她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所说那般喜怒无常,他感觉到他阴鸷的气息和怒火,又见他让人在瑞王府四下行走,心里头也有些不舒服。 赵成麟看了她一眼,“沈大人何时走的?” “沈大人?”周太妃想了想,“刚刚离开,说是有要事。” 要事? 赵成麟冷笑一声,手中的银杯已被他捏的有些弯曲。 他倒要看看,这沈云疏,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什么程度。 瑞王府颇大,花园小亭,木雕厢房极多。尹湄脚步愈发踉跄,手中的瓷片被她捏的死紧,眼看着地方越来越偏僻,周围的丫鬟小厮几乎不见了踪影,尹湄看着前面尹兴的身影,心砰砰大跳。 尹兴走到一处厢房,转头看着她,“你就在此……” 尹湄一咬牙,眼眶泛红,用尽最大的力气用瓷片割向他的喉咙。 尹兴瞳孔一震,头往一旁偏了偏,尹湄的瓷片还是割到了他的脸上,正好割在眼睛附近。 “啊——”尹兴暴怒,“尹湄,你玩真的!我可是你哥!” 他有什么脸说这句话! 尹湄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湿,手脚上下都没了力气,她怕极了也怒极了,看着尹兴疯了一样的朝她这边抓来,吓得开始拼命的挥舞瓷片。 “尹兴,你再过来……”尹湄说话已经绵软不已,她艰难地说,“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啊!好疼……”尹兴眼睛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一时间根本睁不开,他拼命地用袖子擦眼睛,趁此机会,尹湄抓着自己的木匣子,用最快的速度往后跑。 可即便她已经尽了自己浑身所有的力气,也只能说是步履蹒跚,她踉跄着脚步,走两步跌一跤,浑身酸麻无力,双腿软的几乎要直接跪倒在地。 最可怕的是,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 周围遍布奇花异草,香味弥散,春风一吹,花草摇摇晃晃仿佛梦境。 她恍惚的看到不远处的凉亭,知道瑞王就在那处。 瑞王…… 若是能到瑞王那里躲一躲,至少不会被太子…… 尹湄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她的口中弥漫开来,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她哭着爬起身,缓缓地往前走。 背后仿佛又传来了尹兴的脚步声,尹湄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手中瓷片上的血染湿了她的指尖。 若是今日躲不掉,她便用这片瓷片自尽吧。 可越是往前走,她越是走不动,手中的瓷片不知道何时已经掉了,她手中的木匣子也再也拿不住,掉在了她的脚边。 背后声音越来越近,尹湄脚步一踉跄,再次将要摔倒在地,可下一秒,她却没有接触到那坚硬的石板地面,而是撞进了一个人坚硬的怀里。 那人身量颇高,光是往她身边一站,便遮住了她眼前的所有光线。 尹湄双脚软的像面条般的往下滑,却被那人如铁索的手掌用力的桎梏住,让她能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 尹湄被他一碰,身子猛地一哆嗦,惊恐的抬头看。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5节 却只见到一张如天神般的面容,他眼眸深黑如墨,卷起一片浓黑情绪,一双眸子在她面容上流连,这一刻,周围的风声仿佛都停止了,只听面前的人沉声道,“尹姑娘,你身子有异,可需帮忙?” 他身上的味道与花草味全然不同,淡淡的墨香,书卷之气,夹带着某种木头的深沉味道,这种味道让尹湄恍惚间清醒了片刻,她满眼含泪,仿佛遇到了那个唯一能拯救她的救星 ,哭着捉住了他的袖子,哽咽着哭道,“沈大人,求你,帮帮我……” 沈云疏看着她淡粉的面颊,如桃花般清艳无双,嘴唇却是不自然的殷红,她身子软如糯米糕,若是不用力扶着,她便要整个人都倒进他的怀里。 她绝望的眼神让沈云疏心中针扎般密密麻麻刺疼,他不由得死死捉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还能走吗?” 尹湄感觉到耳后陌生的温热气息,一个激灵,浑身的酥麻迅速遍布她感官,她咬牙使劲忍着,才忍住了自己差点溢出来的声音。 她依言试着迈出步子,却没能成功,双脚再次瘫软要跪倒,沈云疏眼眸一沉,干脆一把搂住她的腰,微微俯身,将轻飘飘的尹湄打横抱了起来。 “沈大人……”尹湄不由得惊呼,可她一开口,那声音便如水般柔嫩软烂,娇得让人骨头酥软。 沈云疏喉结微动,眼眸深暗。 “沈大人,我有个匣子……”尹湄努力的说。 沈云疏原本绷紧的神经忽的一跳,低头看到不远处的木匣子,木匣子已经跌落,里头的东西已经开了,零零散散撒了一地,一地的银票。 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沈云疏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他看到不远处小跑过来的苍松,冷声道,“你去,把那些东西捡起来。” 苍松一愣,转眼一看,嚯,一地的银票。 他乐呵呵的捡起来,问,“这谁的?” “拿好。”沈云疏冷淡的吩咐道,“再把你衣裳脱下来。” “啊?”苍松看到沈大人怀中脸色绯红躲在他怀中的姑娘,老脸一红,立刻明白了,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一面说着“得罪了”,一面将那衣裳盖在了尹湄的头上。 尹湄闷在沈云疏怀中,觉得自己几乎要死了。 那药十分凶猛,她现在紧靠着沈云疏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越来越快,跟自己的心跳声混杂在一处,杂乱不堪,让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喧嚣的厉害。 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红得跟个煮熟的大虾似的,多亏了这件衣裳…… 沈云疏看了苍松一眼,苍松小声点头道,“禀报大人,已经处理好了。” 沈云疏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却听怀中人儿闷声说了什么,嘟嘟囔囔的,有些听不清楚。 “什么?”沈云疏问。 “沈大人,是良善之人……谢谢你……”尹湄想要说清楚这句话,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她的意识已经很不清楚,“桃花,在……在门外……请,将我送到……” 尹湄发出一声雏猫般的细微声音后,她便猛地闭上了嘴,再也不说话。 沈云疏能够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 “……”沈云疏没有应声。 很快,他们来到大门边,被门口的人拦住了去路。 沈云疏冷冷一撇,拦在他面前的人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什么人,敢拦沈大人!”苍松怒声呵斥,“沈大人身负朝廷要事,若是耽误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可,可是太子吩咐了,让您稍候,他有话要同您说。”那属下硬着头皮说道。 怀中的尹湄已经迷糊了,但她听到“太子”二字,依旧不受控制的浑身一颤,又往沈云疏的怀中钻了钻。 沈云疏感觉到她的动静,眼眸中多出了几分平日里少有的戾气。 “你们,想现在死,便继续拦着。” “多拦一刻,便早死一刻。” 那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鲜明的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杀意。 他们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沈云疏说到做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心中畏惧,不由自主的挪动步子,让开了一条路,沈云疏皱眉,迈步迅速离开了瑞王府,苍松已经率先让人准备好了马车,就等在门口,还让人安排好了桃花,让她先行回家去等着 。 沈云疏直接将尹湄抱上了马车。 也正在此刻,赵成麟亲自带人追了出来,他看着远去马车,几乎咬碎银牙,狠狠地一脚踹在一旁的下属身上,“废物!” “沈云疏 ,你真是疯了!”赵成麟气得眼睛都烈烈发红,他的人在花丛中找到了被打晕的尹兴,他便知道事情不妙,他从未想过,首辅沈云疏,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公然与他作对。 正是因为如此,他就眼睁睁看着迟了这一步! 赵成麟从身侧的侍卫身上拔出刀,狠狠地刺在了面前下属的腿上泄愤,下属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狼狈地被人拖了下去。 而另一边,马车飞快的行进,沈云疏已经将蒙在她脸上的衣裳取了下来,尹湄一头乱发已经披散下来,乌黑细软的发丝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她被沈云疏放下后,便蜷缩起身子,在马车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呼吸急促,脸蛋绯红,连通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沈云疏听着她凌乱的气息,远远看着她。 她抱着膝盖,手上还有一个染着血迹的牙印,像是她自己咬的。 对自己够狠的……沈云疏手指微微一动,静静地看着她。 她躲在角落里,远远地躲开他,额头上不住的流下汗水,额间的柔软发丝已经被打湿了一些,被她颤抖着拨弄至一旁。 “苍松。”沈云疏忽然出声。 尹湄忽然听到他充满男子气息的深沉音色,只觉得浑身骨头一软,浑身就像是要融化了一般,软得像一滩水,几乎要支撑不住倒下。 不要,不能这样。 尹湄呼吸更加急促,冷汗几乎湿透了她的里衣。 “记得请大夫。”沈云疏说。 “沈大人放心。”苍松一口应道。 尹湄将脸埋进膝盖,听到沈云疏的话以后,她心下一松,药性便猛地窜上她的心头,她瞬间便觉得意识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 马车摇晃之间,尹湄隐隐觉得马车似乎停了,然后是那人的气息忽然靠近,他的手灼热有力,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那股烫人的热度,他只稍稍一动,便轻而易举的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尹湄迷迷糊糊的抓住了他胸前的一块衣裳。 沈云疏抱着她往里走,低头一看,只见她披散着长发倚在他胸前,眼眸迷迷糊糊的半睁半闭,一只白嫩偏小的手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样子可爱又可怜,就像路边柔弱不堪的小猫。 沈云疏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柔和。 他走入里间屋子,将她放在了榻上,随后便端起一旁的凉水,灼灼的看了她一眼,一饮而尽。 苍松很快便请来了大夫。 大夫隔着帕子替尹湄把脉,尹湄被人一碰便下意识地躲,沈云疏只好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要再动。 尹湄被沈云疏捉住手之后,身子便软了下来,不再动弹。 大夫惊愕地看了沈云疏一眼,沈云疏不自然地偏过头,不与大夫对视。 大夫这才缓缓开始把脉,他一面把脉,一面皱眉摇头,最后沉重道。 “沈大人,这姑娘中的也许是中了西域那边的独门秘药,这药……极难解。”那大夫为难的摇了摇头,“若是让她硬抗下来,恐怕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她此时身体高热,时间长了,极损身子根基,对身体毁坏极大。” “知道了。”沈云疏深深地看了看床上再次蜷缩起来的尹湄,睫毛轻轻一颤,“苍松,送大夫离开。” “是。”苍松看着沈云疏平静的模样,咽了口唾沫。 沈大人的样子怎么像是……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难道…… 苍松猛地睁大了双眸,看了一眼沈云疏,又猛地低下了头。 不会吧! 苍松带着大夫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便听沈云疏开口吩咐道,“锁门,看好门外。” 苍松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恐怕猜对了,又咽了两口唾沫,才指尖颤抖的走到门口,帮沈云疏锁上了房门。 这……沈大人竟是这样一个趁人之危的人吗? 苍松走出门口,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他想到之前沈云疏跟自己吩咐过的所有事情,感觉这些事逐渐都联系到了一起。 从元宵那日开始,沈大人似乎便开始做很多苍松不明白的事情,包括一开始元宵灯会沈大人让他四处搜寻一个身穿云锦的娇弱女子开始,到最近瑞王爷去看皇陵,和故意弄伤他的腿…… 难道都是为了尹湄? 苍松打了个哆嗦,觉得事情还是有些无法理解,之前那些日子,他几乎每日都寸步不离的跟在沈大人身后,第一次见到尹湄,应当也是在元宵灯会上。 可在那之前,沈大人便似乎已经开始安排一切…… 苍松越想越觉得沈大人不可捉摸,不由得努力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大人的心思非同常人,他还是不要揣测为妙。 房间里,门关上以后,光线瞬间变得有些昏暗。 沈云疏面容掩映在半明半暗之间,目光却注视着榻上蜷缩的人儿,没有一刻挪开了眼。 他缓缓的朝她靠近,随后坐在她的身边,近距离的看着她。 她的裙子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有些污渍的痕迹,可她如今最狼狈的却是上边的衣衫,已经被她胡乱弄得散了,露出零零星星的白皙。 “好……好渴……” 她声音有些哑。 尹湄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火烧死了,刚刚只知道,似乎有大夫来了又走,然后屋子里便安静的可怕,她很怕,可恐惧很快被难受占据,她痒得几乎要疯了,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受她的控制。 尹湄出了冷汗,又被自己的体温蒸干,如今已经混沌不堪,只想找一处凉水,将自己浸下去。 “水……有没有……水……”尹湄声音断断续续,娇柔的可以拧出水来,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杯水,尹湄顺势而上,捉住了那个固定住杯子的手,将杯子凑到了嘴边。 冰凉的水入喉,尹湄一个激灵,舒服的几乎轻颤起来,她贪恋这冰凉湿润的感觉,手指使劲扳着面前那滚烫干燥的手指,想让他松开。 可那人跟她较着劲,不让她喝尽兴。 尹湄不满的哼了一声,一口咬在那人的手指上。 他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手不禁一松,尹湄便抓过那杯子,一个劲的往嘴里灌水。 凉水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打湿了大块的衣襟,她的唇再次被水润湿,面色绯红如她,眼神迷离的朝着面前那人看去。 “我还要……” 他又为她倒了一杯,尹湄一饮而尽,故技重施,“还要……”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6节 “没了。”那人的声音低沉好听,却有些不自然的沙哑。 “还要……”尹湄带着哭腔,顺着那人的手往上攀,“我还要喝……” 尹湄一面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一面倚着,缠在他的身上。 沈云疏静静看着她仰起的脸,缓缓伸出手,抚摸她红润的眼角。 跟尹湄滚烫的脸相比,沈云疏的手指可谓是十分冰凉舒服,尹湄轻轻地叹了一声,依着他的手,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如一只撒娇的小猫儿。 她睫毛纤长,缓缓一动,便扫过他的指尖,勾起他心中一片酥软。 “我还要……喝水……”她轻声跟他撒着娇,唇瓣缓缓一动,红润惹眼,如雨中的海棠花儿,娇嫩欲滴。 沈云疏鬼使神差伸出手,拇指抚上她的唇。 是他想象过无数次的触感。 他沿着她的唇细细描摹,尹湄却似乎有些不耐,她微微张嘴,湿漉漉略过他的指心,酥酥麻麻。 沈云疏身子一僵,原本就混沌不堪的眼神瞬间昏暗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周二要上夹子,(后面的剧情某种程度真的很“危险”)所以下一更会放在周二晚上十一点快下夹子的时候更新,大家记得一定要及时来看!噗通一个滑跪! 下一更我会更一万二以上!让大家看个爽!我会努力过jj这一关的! 沈大人加油! 以后我也会努力多更的,请不要养肥我!呜呜呜抱住宝贝们的大腿!今天继续发红包! 专栏也开了下一本的预收,喜怒无常黑心太子巧取豪夺漂亮小姑娘,一开始看不起后来各种真香的故事,喜欢可以收藏嗷~ 爱你们。 推个基友的文,《王府小厨娘》拂月琉瑾 沈朝云作为一个严重社畜,最想归隐山村,用外婆教自己的厨艺做好一日三餐过咸鱼生活。 结果一觉醒来穿成了言情文里活不过十集的炮灰女配。 她祖父得罪二皇子,全家被流放边塞苦寒之地,她成了书中大反派宣王的侍妾,又被人陷害卖入青楼遭人逼迫。 看着逼近的几个恶仆,她毫不犹豫翻窗跳进河里逃命,被带回府后看到自己小院里有独立的小厨房,眼前一亮,立刻系起围裙钻进小厨房。 作为一个本该死去的小炮灰,她觉得就在这个院子里隐居挺好的,没必要跟王爷那些小妾争风吃醋了。 *** 宣王府里的丫鬟婆子最想伺候的人就是沈小主,听说她做的红烧肉比京城最有名的范家楼都好吃。 她做的老鸭酸萝卜,鸭肉香而不浊,酸萝卜丁爽脆可口,喝一口汤能让人舒爽半天! 就连最简单的白菜闷粉条,红烧白萝卜,都能让不喜欢吃米饭的人干掉两碗饭,有人直言自从吃了沈小主做的菜,觉得其他人做菜都是浪费蔬菜! 更让丫鬟婆子们向往的是,沈小主不仅烧菜好吃,还会分菜给自己院里的下人吃饭,贴身伺候的直接可以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丫鬟婆子们望眼欲穿! *** 宣王作为书中大反派,为了成事不择手段,在外名声放荡,坊间传闻,凡是有点姿色的名门贵女都被他调戏过。房里侍寝的就更不用说,连粗使丫头都不放过。 只有他身边的总管知道,他从来没有碰过那些侍妾。 他一心操心朝局,胃口经常不好,无意中吃了她烧的菜后,食欲大好,每顿饭能多添一碗米饭,从那之后,他的饭桌上每天都会有两盘她烧的菜。 有一天吃了她做的老鸭酸萝卜汤,回去中途打了一个饱嗝,惊呆了跟在身后的黄总管,王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吃得太饱而打嗝! *** 沈朝云发现,自从她开始做菜后,原本想害她的人哭着来求她原谅,吃了她做的红烧肉之后,发誓以后要以她马首是瞻! 就连阴晴不定的王爷,带她一起品尝了范家楼的红烧肉后,敲着桌子说,“这红烧肉简直是糟蹋了猪肉,给你开个酒楼如何?” 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她的沈字招牌开满了京城。 关于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没想到她无意中就做到了! 躺赢! 美炸天爱美食佛系女主笑面腹黑霸道占有男主 第二十七章 沉静无比的房间之内, 那可怜的杯子“啪”的一声摔落在地,咕噜噜滚到了桌角,无人问津。 尹湄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整个人凌空而起,随后便有强烈的温热朝她倾覆而来, 片刻便席卷了她所有的气息,毫不留情的攻城略地,星星点点的火苗燃起燎原之势, 火苗无声窜起,腾腾然烧灼着一整片天空。 尹湄的头发披散,乌黑如云的发丝与白皙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嘴唇比刚才更加红艳, 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水光涟涟,映照着正双朦胧的眼睛里, 全都是那同一个人。 “尹湄……”沈云疏看着她面容上宛如春日桃花般浓艳的颜色,眼眸中滚烫着万千的情绪, “别乱动。” 尹湄吃疼一颤,眼眸迷蒙的看着他。 沈云疏平日里细细收敛起的渴求和令人惊心动魄的情绪全数涌现,他单手束缚她的双腕, 另一只手附在她的衣带上。 “知道我是谁吗?”沈云疏在她耳边轻声问, 气息刮过她耳边,让她呼吸急促。 “是……谁……”尹湄艰难的说出几个字。 “矜严。”沈云疏伸手一扯, 若莲花在风雨中飘落花瓣,若雪山崩塌白雪跌落, 他声音如潺潺山泉落入潭底, 在她的耳边流动,“我是你的沈矜严。” 沈矜严…… 尹湄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片段一闪而过, 却又被朦朦胧胧的雾气所阻隔。 在这个瞬间,她仿佛被那痛楚唤醒了一点点神志,她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幽暗深渊,里面装满了不管不顾与倾其所有。 窗外从傍晚夕阳到月上枝头,天气渐暖,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味,月色皎洁无双,照在沈府花园中苍松一人落寞的身影上。 “沈大人这……也太久了。”苍松一想到刚刚靠近时听到的声音便忍不住耳根通红,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今的他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心又难受,又难受又欣喜。 刚刚他办好一切事务,想要去屋内禀告一下情况,可还未走近,便听到似乎是尹姑娘发出的那一声娇柔到极致的哭喊。 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以后差点被沈大人的行为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苍松反应极快,立刻差附近的守卫离开这屋子一段距离不要靠近。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硬着头皮在不远处守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去,脸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似的,飞快的撤开几丈远。 “禽兽啊!” 于是他便从春日灿阳等到了夕阳西下,再从夕阳西下等到了月上枝头。 苍松吃了个晚饭继续等,无聊到数清楚了沈府的莲花池有多少片莲叶为止,人已经困倦的不行。 他打了个哈欠,正在这时,苍松才听到远处的厢房之中,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月色下,沈云疏披着玉色中衣缓缓而出,修长的身形在月色下拉长了黑色的阴影,他面容有些淡淡的倦意,眼眸中略带慵懒,缓缓地带上了房门。 他抬眸看着一路小跑而来的苍松,缓缓露出淡淡笑意,“等久了,你可以先去歇息。” 苍松咽了口唾沫,看着沈云疏眼眸中泛出略有些餍足的神态,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跟了沈云疏这么久,从未见他如此模样,这哪里还是平日里不苟言笑严谨肃然的沈大人,月光下,他的眉眼之间,流露出近乎淡淡的妖气。 “我不用歇息,沈大人需要用饭吗?”苍松问。 “不用。”沈云疏垂下眼眸,低声道,“去端些水来。” “水?”苍松疑惑,“喝的水吗?” “不。”沈云疏顿了顿,“喝的与擦拭用的水,都要一些。” 苍松细细想了想,这才红着脸明白过来,沈大人兴许是要做什么。 苍松一溜烟便跑了,一面跑一面恨,沈府怎么就没有多安排一些丫鬟。办其他事可以,但是伺候人这种事,他还是少根筋。 水被沈云疏进去以后,苍松似乎听到了尹姑娘哼唧的声音,随后是一阵兵荒马乱一般的杂乱响声,有什么水被泼洒在地,哗啦一声,而后那声音便不能再入耳。 苍松耳根通红,捏紧了拳头,转身就走。 他有点想回老家娶媳妇……不然这日子以后恐怕没法过了。 夜晚短暂,晨光洒在枝头上,窗外传来声声鸟鸣。 暖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不远处的榻上,尹湄睫毛轻轻颤了颤,缓慢而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刺目,她浑浑噩噩,双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阳光,脑子里嗡嗡作响。 陌生的房间。 不是徽州的家中,更不是京城尹家自己的朝北的阴暗房间。 阳光太甚,她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想揉一揉自己的脸。 可手似乎极重,有些抬不起来一般。 她仿佛缓缓恢复了一些知觉,麻木的身体传来阵阵酸疼,特别是身子难以启齿的某处,竟传来一股残余的酥麻与火辣的疼。 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的身后,似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那声音略有些粗重,绝对不可能是女子。 尹湄脑子仿佛有白光炸开,“嗡”的一声,将她的整个脑子炸得一片空荡荡。 昨日的种种终于缓缓的闪现在她的眼前,周太妃的寿宴,她去找了瑞王,随后太子发现,被迫参加了宴会,然后喝下了那杯尹兴替自己斟的,有问题的酒…… 是太子? 不,还有后来,她铤而走险跑了,用瓷片划伤了尹兴,然后遇到了,遇到了谁? 是谁? 尹湄极缓慢的起身,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那人侧身躺着,睡得十分规矩,尹湄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披散发丝的模样,浓黑的发丝与自己的纠缠在一处,难解难分。 他眉眼极为精致好看,深镌细琢的五官,在近距离的状态之下,仿佛毫无瑕疵的白玉雕刻。 他闭着眼,呼吸绵长,平日里的冷淡疏离与冷冽之意都掩藏在他的面容之下,浓长的睫毛在他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 沈、沈云疏!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7节 尹湄心脏咯噔一声,差点跳得太过剧烈而蹦出了嗓子眼,怎么会是他! 她这才想起,最后绝望的关头,似乎确实是遇到了沈云疏,可在那之后的一切,她都以为只是梦境而已,而且那些梦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她已经完全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尹湄猛地捂住了嘴,眼眶通红。 她,她竟与沈云疏沈大人…… 她记得自己昨日遇到他以后便放下心来,原想着因为他不近女色,后来她朦朦胧胧的听到他为自己找了大夫,可是,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尹湄想过自己的无数种结局,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云疏明明对自己没有心思,为什么要这么做? 尹湄浑身酸疼,她稍稍一动,那处便更加火辣难忍,她根本不敢去想昨夜发生的细节。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他说了只会娶一个…… 他这样的权臣,又有太子阻拦在前,怎么可能会娶自己。 尹湄的情绪陷入了崩溃之中,第一反应就是要走。 她要离开,她想回家…… 尹湄用手背抹了抹不知何时滑下面颊的泪珠,不敢再看身边那人,艰难而又小心的缓缓下了榻。 可尹湄高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她刚刚站起身,便觉得两条腿软的像是毫无知觉的面条,酸软的疼痛感让她根本无力站起身,还未站稳,便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身上颇大的衣裳滑落,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零星有些红痕,看起来十分暧昧不清。 尹湄这才发觉,她的身上穿的并不是原先自己的衣裳,而是一身……男子的干净里衬。 她踩在地上,那里衬修长,落在她的脚边,拖到了地上。 而她现在还光着脚,正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委屈愤怒和害怕。 他甚至还替她换了所有的衣裳! 尹湄刚醒过来,便受到了极大地冲击,她不敢去想昨晚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几乎要晕过去。 尹湄没有发现,身后床上的沈云疏已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勉力撑着地面起身,缓缓挪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极为小心的打开了门。 尹湄的手指用力的抓着门框,撑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才能保证自己能够站稳。 门“吱呀”一声响,外头的阳光撒在了她的脸上,一股凉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觉得身上空荡荡冷飕飕的。 猛地,门框的旁边,出现了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那只手毫不费力的微微一用力,便将尹湄好不容易打开的门重新关上,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细响,却有一种不容撼动的底气。 尹湄吓的一颤,却听到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打算穿成这样出去吗?” 尹湄抓着门框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身子蓦得一软,整个人便倒在门上,发出一声惊呼。沈云疏眼疾手快,一只手便捉住了她,在他手臂的桎梏之下,丝毫也动弹不得。 沈云疏只单单穿着里衣,身上灼热,稍稍一碰她,便烫得她不知所措。 尹湄被他的动作吓得一颤,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撇过头,她惊惧的闭上眼睛,仿佛任人宰割的、刀俎下的鱼肉。 沈云疏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眯了眯眼,他眼眸略过尹湄身上若有似无的浅红,不由得想,她怎么这般不禁碰。 他明明已经很轻了。 她越是这副模样,越是让人想……狠狠地欺负她。 沈云疏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种种。 也许是情到浓时,他一时失控弄红的吧。 而此时—— “你……走开。”尹湄颤声哭着对他说。 沈云疏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 尹湄红着眼眶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沈大人请……请您自重。”尹湄死死地靠着背后的门,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防备着什么恶狼凶犬一般,眸光潋滟之中,满是伤心与崩溃。 沈云疏心中忽的一空,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沈云疏并不意外尹湄的反应,按照他昨日做的那些禽兽事宜,尹湄会被吓到是必然的。 只是预料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她那样抗拒的眼神,又是另一回事。 房间里空气安静到窒息,沈云疏忍住心中细细密密的情绪,后退两步,抓起自己厚实的大氅,递到她的面前,面容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披上,你如今身子……小心着了风寒。” 已是春日,可春寒料峭,尹湄只穿一身单衣已经是冷的发抖,她接过大氅,哆哆嗦嗦的披在了身上。 沈云疏身上独有墨香和沉木的味道将她冰冷的身躯包裹了起来,她心中一颤,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她埋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声,“谢谢……沈大人。” 沈云疏静静看着她,见她已经止住了泪,垂眸细思着什么,眼中浮现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开始了。 只见尹湄裹着自己的大氅,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似的,迈着蹒跚的步伐艰难地在榻上坐下,她将赤足藏在了里衬之下,脸色泛起淡淡红晕。 沈云疏耐心地等她想清楚。 她不笨,刚才显然是受了惊吓陷入情绪崩溃,而此时冷静下来以后,她定然知道,这种情况应当怎么选。 沈云疏静静等着她开口,等着她……好好利用他的身份和地位。 沈云疏所想分毫不差,尹湄此时正艰难地考虑日后究竟该如何是好。 虽然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楚,可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酸疼,这些身子上的鲜明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昨夜究竟发生了多少荒唐事情。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沈云疏竟……竟是这样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 若是能够让他改变原先的说法,将她纳为侍妾是最好,可如果他不愿意的话…… “沈大人昨日明明说要请大夫来……”尹湄深吸一口气,显出些委屈,想让自己弄得惹人怜爱一些,她勉力让自己声音楚楚可怜,可她不知,不必伪装,她便已经足够楚楚可怜,再用力些,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可如今却对我做出这等……这等……”她还没说完,话语便被沈云疏打断。 “那药性烈,你让我帮你,我自会帮你到底。”沈云疏见她如此“努力”,轻声笑道。 “可我的意思不是……不是这样帮呀……”尹湄听到他这话,原本已经压下的真正的委屈之意反倒浮上心头,惹得她生气,她掐住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真正的目的还没开始提,她便觉得与沈云疏之间根本无从说起。 沈云疏有他自己的一套行事规矩,她又如何能通过只言片语说服他这样一位在朝堂之上风云果决的沈大人改变初衷,多娶一位妾室……这不可能。 沈云疏便见她话音落下后,便懊恼的垂下脑袋,活像个耷拉着脑袋的兔子。 他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她开口。 沈云疏也很想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在强势她在弱势,他若是先开了这口,尹湄除了听他的,也别无他法。 尹湄缓了缓,又像是重新鼓起了些勇气,轻声开口道,“沈大人,事已至此……民女有些事情想要跟您说清楚。” “嗯,何事?”沈云疏耐心地看着她。 “您知道,太子殿下对我有些企图,昨日那药,便是他让尹兴放在了我的酒杯之中。”尹湄一面说,一面从泪眼朦胧的视线中仔细打量沈云疏,想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她才看了一会儿,便无奈的垂下头……他面容平静如水,与往常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平和了一些,除此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尹湄也就只感觉到,他对于自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意思。 她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便有些希望,于是接着说,“如今沈大人帮了我,太子是睚眦必报之人,若是知道是您将我带走,一定会狠狠地记上一笔,所以这件事,虽然……虽然……您对我做出这样的事,但我必须要跟您说清楚,这件事的风险很大,您很有可能因为我得罪了太子殿下。” 沈云疏没想到她首先说起的不是让自己娶她,而是将这些事情说了个清楚,不免微微一怔,然后轻声笑了。 这次他笑得很清晰,也很好看,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照得他的侧脸浮现淡淡光晕。 尹湄呆了一瞬,低头垂眸,心跳有些快,不敢再看他。 “你说的我都了解。”沈云疏眼眸中都是淡淡笑意。 这姑娘,怎么这么实诚。 底子全都漏了,还如何谈生意。 尹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都了解? 都了解,他还敢将自己带出瑞王府…… 尹湄的心跳得更加厉害。 “所以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沈云疏没有说其他的,而是继续问她。 尹湄知道他不愿娶妾室,这才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她轻声说,“为了避免太子找您的麻烦,沈大人您可以选择不承认这件事,派人送我离开京城,我隐姓埋名消失,这件事便当做没有发生。” “……”沈云疏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眸颜色复杂的看着她,“当做没有发生?” 尹湄点了点头。 沈云疏看着她认真点头的模样,在朝堂之上从未吃过败仗的他,今日也算领教了一回,什么叫做失算。 千算万算,算不清尹湄的心思,是他失策了。 房间里一片沉寂,只听到外头传来“啾啾”的鸟鸣,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活泼闹人的很。 半晌,尹湄抬起头看向沈云疏,好奇他为何一直不开口,可一抬头,便撞进他的一双浓墨黑眸之中,她立刻垂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事情已经发生,我沈云疏不是不负责任的登徒子。”沈云疏静静地看着她,开口道,“尹姑娘放心,既然护了你,我便会护你到底。” 尹湄心中一动,听到这话,竟一时间有些不能呼吸,不敢相信的看着沈云疏。 “我会娶你。”沈云疏一字一句道。 尹湄怔愕地看着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的说,“可你不是不娶妾室吗?” 沈云疏听到这句,无奈地看着她,“谁说我要娶妾室。” “……”尹湄愣住了。 “既然要娶,便是正妻。” 尹湄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轻声道,“沈大人不必因为责任而勉强自己。” “……”沈云疏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人弄得不知如何开口。 “尹湄,我……”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8节 “沈大人,我会尽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尹湄抬头看着他,咬了咬唇,“虽然,我对于您来说可能并没有多大用处,但是我略会一些算账和经营,兴许可以帮到您一些,皇铺的经营我可以帮上忙,我手中还有一些尹洪玉的铺子,那些铺子我已经打理好了,以后若是有盈利的话,可以跟您分红。” “……” “当然,分红多少您说了算,还有,还有我身上还有些银子……”尹湄像是忽然想到昨天匣子里的那些银票,忽然脸色微变,“我的银子好像落在瑞王府了。” 沈云疏看到她忽然苍白的脸色,无奈地从一旁的小桌上抓起一个匣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尹湄一看那盒子,立刻眼前一亮,打开后仔细数了数,一张不少,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跟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抱着那匣子,想到这些银子的用处,略有些为难的说,“这些银子……” “你留着吧。”看着她小财迷似的模样,沈云疏淡淡说。 尹湄抿了抿嘴,有些庆幸之色,却很快开口解释道,“沈大人您放心,您若是娶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吃亏的。” “……”沈云疏感觉到了一丝无力。 “我很会赚钱,真的。”尹湄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强调说。 “……”沈云疏无奈道,“我信你。” 尹湄听到“我信你”三个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几份释然,又有了几分干劲,仿佛自己有了对等价值,她才能放下心来。 沈云疏原本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的足够清楚,可眼前这姑娘分明就没能开窍。 罢了,她开心便好…… 沈云疏在尹湄处备受打击,说完了该说的话以后,让她好好歇息,穿上官服便离开了。临走前,他跟苍松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并让他去将那套之前就准备好的衣裳拿来。 苍松见沈云疏又恢复到平日里清淡冷漠的模样,而且似乎比平日里看起来还要森冷一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说尹姑娘不会是让沈大人不悦了吧? 但是沈大人看起来极为耐心,吩咐的这样细致,看着也不像啊? 他不敢多问,只低头应声照做。 沈云疏离开以后,苍松隔着门送了一身不知何处弄来的姑娘家的衣裳,颜色素雅,绣工精致,尹湄换上以后,发现竟然不长不短正好合身。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整个人宛如梦中,看着自己那张仿佛经过了雨露润泽后的粉红面颊,心跳极快。 事情发展的太快,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出反应,一夜之间,所有事情仿佛都发生了变化。 一个月前,她若是心生这样的想法,恐怕自己都会嘲笑自己痴人说梦。 可如今,她竟听到沈云疏亲口对自己承诺,说是要娶自己为妻,在这京城之中,她从不敢妄想的事情,今日竟然有了眉目,即便那人只是出于责任,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尹湄梳理打扮之后,缓缓走出了房门,再看到苍松,她觉得苍松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明显跟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 那眼神躲躲闪闪的,看起来似乎有些羞涩。 她想了想便猜到了是什么原因,想到昨日苍松似乎就跟在沈云疏的身边,不由得自己红了脸。 苍松也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尹湄此时柔弱无骨的模样,再联想到昨晚沈大人的行为,他不禁再次在心中暗道沈大人属实是禽兽了些。 可他任务在身,便公事公办的说,“尹姑娘,大人有要事去了宫中,大人吩咐,若是您要休息,便再多睡一会儿,若是饿了,小厨房准备了些软烂的吃食,若是想回家,便再等等,大人会亲自送您回去。” “苍松公子,不用称‘您’。”尹湄有些不大适应,如今八字还没一撇,怎么苍松就有种将她当成沈府夫人的架势了。 “尹姑娘不必客气。”苍松笑了笑,暗道,这不是迟早的事。沈大人铁树开花头一回,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细致考虑过,以后会如何,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 尹湄原本是想回家去一趟,桃花也不知现在如何了,但是听到苍松说的,她发觉还是沈大人考虑得细致周到。 此时自己确实不宜回去,尹兴和尹洪玉虎视眈眈,她若是说不清楚,该如何自处? 尹湄便不好意思地说,“我确实有些饿了。” 昨日她折腾了一整天,除了那杯酒之外便没有吃什么,到了今日,早就饿得麻木。 “都已经准备好了,尹姑娘,您回房间等等,一会儿便给您送来。” “麻烦你了。”尹湄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苍松公子,你定有其他事务要忙,就不用管我了。” “尹姑娘别客气,沈大人他不喜府上有太多陌生人,便只留了靠谱的守卫和暗卫在府上,府中除了厨娘之外,连一个正经丫鬟也没有,起居穿衣都是沈大人自己来,其他的事情,我们大男人也能干。”苍松笑着说,“沈大人吩咐过了,尹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便在此听你差遣。” 尹湄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她本就怕麻烦别人,更何况是一直对她们很好的苍松。 不过苍松说的没错,小厨房的吃食确实是早已备好了,她才说了不久,便有丰盛的早点吃食端了上来。 有小米粥,红豆红枣汤,冰糖燕窝羹,全是温补之物,额外的,竟然还有一碟用红纸包得十分端正的顶市酥。 尹湄十分惊愕,想问苍松这顶市酥是从何而来,可苍松为了让她安心吃饭,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在外头候着了。 尹湄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喝了一口红豆红枣汤。 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口味。 尹湄静静喝着汤,觉得胃里舒适极了,她看着碟子里红纸包着的顶市酥,原本乱七八糟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沈云疏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今日事务繁杂,他虽然有些特权,却也不是所有事务都能避开,到了他的手上,大部分是皇上那儿头疼的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尽快处理完事务之后,沈云疏回到沈府,见苍松守在尹湄所在的厢房门外,便走上前去。 “沈大人,您要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之前便已经在准备,今日很快都收拾妥当,随时可以送过去。” “嗯,”沈云疏问,“她怎么样?” “用了些甜羹,后来又睡了,好像非常疲惫的样子。”苍松说,“沈大人放心,我一直守着,没有什么状况。” “她情绪……如何?”沈云疏说话间,不自觉顿了顿,将声音放的小了些。 苍松还从未见过沈大人这样犹豫地说话,一时觉得新鲜,憋着笑说,“沈大人放心,尹姑娘看起来情绪还不错,就是好像腿脚不大好,走路有些困难。” 沈云疏轻轻扫了苍松一眼,苍松瞬间觉得有眼刀在自己的身上刮来刮去,赶忙低下头,不敢再造次。 尹姑娘是尹姑娘,他是他,沈大人对自己,可不会像是对尹姑娘那般耐心细致,苍松很有自知之明。 沈云疏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苍松发觉,沈大人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沈云疏走进房间,只见桌上摆着一碟子顶市酥,已经被吃掉了一半,吃掉那些顶市酥的姑娘现在合衣躺在床上,一半脸蒙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看到她熟睡的模样,沈云疏缓缓近前,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 也许是昨夜确实折腾她太久,尹湄此时睡得很沉,她绵长的呼吸又轻又缓,浓密纤长的睫毛偶尔轻轻颤颤,看起来乖巧极了。 沈云疏看着她恬静的模样,思绪略有些恍惚,飘向他上一世的情景。 当时他为了找证据,答应了太子的邀请,进了那诡异的千狼行宫。 谁也不知道,当他看到雕金大床上锁着的那姑娘的面容时,他有多么的震惊……和后悔。 尹湄。 陪伴他最狼狈过往的那个白豆腐般爱哭的小丫头。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另一个男人凌辱玩弄到这样的境地。 他后悔了一世,只恨时光不能重来,让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而如今,她就在这里,触手可及。 沈云疏眸光深邃动容,缓缓伸出手,细细的摸了摸她的发丝。 这辈子,他有足够的耐心。 尹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午后阳光正盛,有些刺目,她一醒来,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吓得一惊,发现是沈云疏,这才缓过神来,不停地喘着气。 沈云疏轻声道,“身子如何。” 尹湄缓缓下了床,理了理睡皱了的衣裳,耳根通红,“好些了。” “能走吗?” “嗯……”尹湄点了点头。 休息了一阵,她恢复了不少体力,人也不像今日早晨那样疲惫瘫软,那处的疼痛感她似乎也适应了一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我送你回去。”沈云疏语气平淡。 “谢谢沈大人。”尹湄十分客气的朝他行了个礼。 沈云疏眼角微微抽了抽,欲言又止,见她一本正经,他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随她去。 可尹湄到底高估了自己,光是从厢房到沈府门口的这段距离,尹湄便已经望而却步,她走得极慢,沈云疏也不急,慢慢的跟在她的身边,并不催她。 这反而让她压力倍增。 沈云疏身量高,光是往她身边一站,便仿佛挡住了一大半的阳光,她很快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到底与他还不是太熟悉,沈大人忽然对她这样照顾,她真的很不适应。 尹湄硬着头皮走了一段,便不好意思的说,“沈大人,要不您先去马车等我?” 沈云疏淡淡的看了她的腿一眼,问,“真能走?” “……”尹湄咬牙点了点头。 沈云疏看着她又走了两步,忽然弯腰伸手,将她整个人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 尹湄身体忽然腾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沈大人!” 沈云疏低头看她一眼,“体力省着点用,待你回家便不容易路出马脚。” 尹湄恍然大悟,“沈大人考虑周全,劳烦沈大人了。” “……”沈云疏沉默不语。 尹湄见他不说话,便也不敢乱动,规规矩矩地在他的怀里待着,像个乖巧的小鹌鹑。 上了马车以后,尹湄被沈云疏放下以后,依旧十分乖巧。只是那坐垫对她来说似乎是不够软,她被放上去的时候眉头拧了拧,似乎碰到了什么伤处。 沈云疏发觉她的反应,立刻明白过来,立刻放轻了动作。 他也不知道尹湄究竟是什么做的,整个人便如同一块嫩豆腐,稍稍一碰便红了肿了破了,实在是娇柔极了。 苍松不知道去了哪里,外头坐着不知姓名的车夫,尹湄上了车以后,便与沈云疏独处于密闭的空间之中,刚刚被抱着的时候,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而此时,尹湄坐在马车上,与沈云疏面面相觑,二人相顾无言,空气间弥漫着一丝尴尬。 尹湄心想,嫁给这个人以后,恐怕每天都要与面前这位冷面阎王这样相处。 她一想到这里,便觉得未来的日子恐怕也是不大好过。 沈云疏此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倒是有话想说,可如今这姑娘未开窍,说什么也是白说。 没有苍松在,二人皆是沉默,尹湄除了沉默之外,还有些紧张。 过了一整天,她已经不知道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沈云疏直接与她一同去尹家,实在是不符合礼数,若是传出去,恐怕又会坏了沈大人的名声。 尹湄有些忧心,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着衣角,指尖绕来绕去。 沈云疏扫过她面上的神情,也并未开口说什么。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29节 二人便这么来到尹府门前,尹湄刚想要下车,却忽然听沈云疏忽然说。 “待会儿若是遇到麻烦,不必担心。”沈云疏声音不大,却透出十足的沉着。 尹湄身子一颤,转头看向他。 “一切有我。” 尹湄心中一颤,心中仿佛泛起了一些细细密密的波纹。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面对一切,从小到大,从徽州到京城。 来到京城,做了那场梦以后,她也从未想过有人能够真正的帮她什么。 可如今,沈云疏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些眼眶泛红。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在沈大人面前太丢脸,立刻垂下头,不让他看清自己此时的表情,表面功夫十足的说了声,“谢谢沈大人。”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在她转眼的刹那,看到了她眼眸中一抹晶莹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些地方,宝贝们自行想象,文后补了一小段剧情,不影响阅读。 谢谢审核君,已经都删了~求求了 解锁弄得太晚,凌晨快四点了,如果能放出来的话,明晚十点更新。如果有事延迟更新时间,我会在文案顶上说明的!谢谢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沈云疏虽只是说了四个字, 尹湄却觉得刚才心中上上下下的那种不安感顿时像是被一根绳子束缚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尹湄率先下了车,只见尹家一片安静, 门外停了两辆马车,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一怔, 看向沈云疏。 “怎么?”沈云疏见她面色有些不对劲,淡淡问道。 “孙家的兄妹恐怕来了。”尹湄微微蹙眉,“他们……有些难缠。” “无妨。”沈云疏安抚一般的看了她一眼, “你先进去。” 尹湄点了点头,跨过门槛,缓缓的往里走去。 尹家并不像尹湄想的那般气氛可怖,反而看起来一片祥和,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尹湄想到刚才看到的马车, 大概能够猜出,这“喜气”, 应该与孙家有关。 尹湄猜的不错。 此时,尹洪玉正在正厅之中,与孙柏舟这位准女婿吃茶说笑。 孙侍郎中一次也没有来过尹家, 也不知是拉不下面子不愿来, 还是真因为他身子不适而不亲自登门,不过尹洪玉并不在乎这些, 不管是谁出面,也不管礼制如何, 只要这婚事能成, 他便与孙家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与那些朝廷官员攀上了些许的关系。 这样一来, 尹茱一个人,便换来了最大的利益。 尹洪玉今日心情绝佳。 他前几日得知,尹兴得了太子殿下的一个赏赐,让他在瑞王府寿宴上用,用得好了,便能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从此以后,便不必再受这种担惊受怕的更痛苦。 那“赏赐”与尹湄有关,他自然也是很清楚的。 寿宴之后,听尹茱说,尹湄喝了些酒身子不适,尹兴带她去休息了,此后便不知去向,尹洪玉闻之大喜过望,知道事情已经十拿九稳。 而如今,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不管是尹兴还是尹湄都未归,这位父亲却愈发的心情好。 没有回来,才是好事。 等他们回来的那一天,便是他们尹家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孙凝百无聊赖的在外头与尹茱喂鱼,尹茱心事重重,今日比以往看起来更加呆了,孙凝抛出什么话,尹茱也懒得接,只随便应声。 孙凝气得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洒进了鱼池中,块头不小的红黑鲤鱼兴奋地争抢,鱼尾一甩拍打在水面上,溅了孙凝一脸的水。 尹茱赶紧上前替她擦拭干净,孙凝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手中的帕子,跟尹茱推拒着,正在这时,尹茱便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尹湄,立刻出声跟她打招呼,“尹湄姐姐。” 孙凝皱眉看着尹湄,却是先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裳。 只见她脚步轻缓,那身颜色并不明艳的衣裳却似有流光倾泻而下,细细一看,竟都是些绣上去的暗纹,明丽却低调华贵,不动时清隽,动起来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却显出十足的绚丽。 孙凝虽是官家女儿,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料子,心中不由得疑惑不已,这料子,究竟是哪里得的? 谁送她的,竟如此合身。 她狐疑的看向尹湄,见她面容偏粉,气色不错,眼角依旧残余些潋滟的水光,看起来惑人极了。 联系到昨日宴会,孙凝不由得想,宴会后太子急匆匆离开,恐怕是为……她? 尹湄感觉到了孙凝针扎般令人难受的目光,并不想花时间与她多费口舌,只当做没看见,开口问尹茱,“父亲在何处?” “在正厅与孙公子饮茶。”尹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说到孙柏舟,她便求助般的看向尹湄,道,“他今日是送礼单来的。” “礼单?”尹湄想了想, “是下聘的礼单吗?” “是。”尹茱还想说什么,但是碍于孙凝还在身边,欲言又止,可尹湄看到她的表情,便猜到了孙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猜测,孙柏舟恐怕是想先用礼单对付着,就当是下了聘,先签婚书,再择日将聘礼送上。 尹湄听说过这种做法,这种做法一般是那些穷书生家里迫于无奈才会用到,他们身上没有家底和银两,便出此下策,先用礼单下聘,签婚书,至于礼单上的东西,日后再慢慢将聘礼一一补齐。 孙家虽然称不上大富之家,但也算是殷实,不至于连几抬聘礼的东西都出不起。 这显然是孙家要在尹茱嫁过去之前,便给尹家一个下马威。 尹洪玉想占孙家的便宜,将女儿嫁过去,可孙家也不是吃素的,便用这种法子告诉尹洪玉,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尹湄皱眉看着尹茱,只见尹茱咬着嘴唇,委屈极了,几乎立刻就要哭出来。 她嫁过去虽是正室,可不管是礼制上还是规矩上,却连个妾也不如,足以见孙柏舟根本就打心眼里没有把她当回事。 孙凝在一旁听到礼单之事,心中似乎也有些觉得过意不去,并未出声,只假装没听到。 对于女子来说,谁都知晓,聘礼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若是娶妻连聘礼都要注水打折,那这桩嫁娶,便从一开始就变了味。 对于女子来说,是十足的打击,恐怕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孙凝不出声,尹湄心中也有数,她安抚般的摸了摸尹茱的脑袋,“无碍,我去找父亲。” “现在?”尹茱惊讶道。 “有急事。”尹湄想到沈云疏马上要进来,心中忽的一跳,竟有些莫名的紧张,她离开尹茱身边,进了正厅。 尹洪玉正与孙柏舟说笑,一口一个“好女婿”,话音未落,便看到了不请自来的……尹湄。 看到尹湄时,尹洪玉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皱眉看着她。 “父亲。”尹湄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她皱眉道,“父亲,失礼了,今日沈……” “你怎么回来了!”尹洪玉拧着眉打断他的话,气势汹汹地从座位上站起,跨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怒声问,“尹兴呢!” “女儿不知。”尹湄面无表情地说。 “不知?尹茱说,是你身子不适,尹兴带你去休息后便没有回来,怎么如今你回来了,却不知道尹兴去了哪里?”话说到此,即便是尹洪玉也发觉了不对劲,他脸色蓦然一变,死死地盯着她,“你昨日究竟去了哪里?” “……”尹湄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细声道,“女儿昨日身子不适……” “我问你去了哪里!”尹洪玉朝她吼,模样仿佛困兽。 三番两次如此,他真的受够了,尹湄,尹湄,为何每次都是她! 若不是太子喜好刺激,厌烦唾手可得的方式,尹洪玉早就亲自将她送去太子的床榻上。 看着自己亲生父亲此时的样子,尹湄被吓得浑身一颤,只觉得他疯了。 孙柏舟倒是没什么反应,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茶,看着面前的一出好戏。 他虽然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尹家越乱,他便越是乐见其成。尹兴不是什么经商的料子,尹湄尹茱又都是无用的女子,只要尹洪玉与尹湄不和,尹家这些财富,总有一天会是他孙柏舟的。 只是尹湄今日看起来,却比之前见到时更加明艳了一些,原本看她美则美矣,却有些少女的青涩,可如今,她五官下暗藏的丝丝缕缕的妩媚之色像是宣纸透墨一般浅浅淡淡的浮现出来,就像一株春日的粉瓣桃花,灼目的很。 孙柏舟静静捏着杯子,欣赏着她被吓得一惊的模样,嘴角带着并不怎么君子的笑意。 “你去哪了,尹兴去哪了,尹湄!”尹洪玉步步紧逼,死死地盯着她,尹湄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脚步凌乱,“你今日若是不说,今日我便……” 尹湄无处可退,脚后跟碰到了门槛,身子不稳,便无助地朝后倒去,她以为自己定要狼狈地摔上一个跟头,可下一秒,她的后背却碰到了一个有些坚实的胸膛之上,撞得她后背都有些疼。 尹湄不用回眸,已经闻到了沈大人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味。 “若是不说,尹老爷要如何?”他冷冷问道。 她忽得心下一松,喘了口气,回眸细细喊了一声,“沈大人……” 这一声是尹湄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娇软,听起来基本与撒娇并无什么区别,她开口才发觉不对,赶紧闭上了嘴,红了耳根,沈云疏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轻缓了许多,“这便是你父亲?” “是。”尹湄点了点头。 尹洪玉从看到沈云疏进门开始,便已经呆若木鸡,背后传来一声茶盏摔裂的声音,随后便听到那一直没有出声的孙柏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参,参见沈大人!” 沈云疏并不看那孙柏舟,目光只停在面前的尹洪玉身上,淡笑不语。 尹洪玉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脸吓得惨白,哆哆嗦嗦的朝着沈云疏跪了下来,那面上的神态小心翼翼中带着讨好,宛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有失远迎……百闻不如一见,沈大人真是龙凤之姿,玉树临风……” “尹湄没有同你说,我已经到了吗?”沈云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岳父大人,何必行此虚礼。” 包括尹湄在内,在场除了沈云疏之外,无一不是一脸的惊愕。 尹湄听到“岳父大人“四个字,只觉得心中跳得厉害,不由得抬起头,悄悄看了沈云疏一眼。 谁料沈云疏并不像她所想那般正看着尹洪玉,他一双眸子明晃晃落在了尹湄的身上,尹湄稍稍一抬头,便撞进了他的深黑的眼眸之中。 尹湄指尖一颤,飞快地红了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苍松正带着聘礼在门外候场。 苍松:嘿嘿,这时候你们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没了我,你们只能尬聊! 今天耽误了,明天早上十点更,明天我一定行!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0节 第二十九章 (一更) 尹湄几乎是立刻便躲开了他的目光, 转脸看向了别处,假装细细的看一个白瓷瓶子上莫须有的花纹。 沈云疏看到她晶莹可爱的耳朵上忽然挂上了浅浅的红色,又深深地看了她几眼, 才缓缓的将目光不情愿地转到了面前的尹洪玉身上。 尹洪玉如今已经呆若木鸡,待他回过神来, 一双浑浊的眼迅速在眼眶转个不停,一向反应极快的他脑子里思绪万千,一时间竟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岳……岳父大人? 哪个岳父大人?哪个女儿? 尹湄? 尹洪玉震惊地看着一旁的尹湄, 又猛地低下头来,冷汗“哗”的一下从他身上冒了出来,他涨红了面,想到刚刚自己正对尹湄说的话, 心中一阵发虚。 这怎么可能!尹湄不是太子看上的人吗?沈大人怎么会…… 尹洪玉猛然想起自己那日在尹湄处搜到的沈府令牌,冷汗从他的发间流下, 滑过青筋暴起的太阳穴。 原来之前便已经有了苗头! 他一时间慌乱不已,可脑子里想通其中关窍之后, 他的内心涌现出一股无法阻挡的狂喜。 面前这是何人,这可是沈云疏,是京城其他人家求神拜佛也求不来的簪缨门第乘龙快婿! 如此玉堂人物, 竟亲自登门, 这是对尹湄十分重视了。 尹洪玉心思一动,立刻换了副笑脸, 他脸都涨得有些红了,笑眯眯地看着沈云疏, 似乎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便问道,“沈大人, 草民不大明白沈大人所说是何意。” 沈云疏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只随意看了他一眼,眼眸又扫向不远处跪下行大礼的孙柏舟,并未让他们起身。 寻常礼数并不需行此等大礼,可他们想跪,便让他们跪着吧。 “方才听你说起,昨日尹姑娘的去向。”沈云疏语气十足的冷淡,他口中虽称尹洪玉为“岳父大人”,可却一点也没给这位准岳父半分脸面。 “你既想知道答案,我便告诉你,尹姑娘昨日身子不适,他那哥哥是个经不起事的,我便出手相助,替她找了大夫相看。” 尹洪玉听到这个答案,心惊不已,但是他一时探不明白沈云疏究竟对这件事了解得有多深,一时间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只会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沈云疏问。 “满意满意……不,沈大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您若是喜欢尹湄,便将她纳了吧,她平日里倒也规矩,就是性子倔强,若是让大人为难,您打骂随意,任您处置。”尹洪玉忙道。 沈云疏稍稍抬起下巴,眯眼看着尹洪玉,久久不语。 厅堂之上一片沉静,尹洪玉许久听不到沈云疏答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往沈云疏处看去,却见沈云疏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正玩味地看着他,眼眸中却丝毫没有笑意,只有凛冽的压迫感和杀气。 “你就是这么做父亲的?”沈云疏一抬眼,却是看向尹湄。 却见尹湄不言不语站在一边,面色复杂的低着头,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尹洪玉说出这样的话,复杂的面色下,是对这父亲毫无期待的平静。 沈云疏看到她这幅样子,只觉得胸膛左侧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似的,闷得很。 这些日子,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尹洪玉听到沈云疏的话,浑身一僵,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他越想越慌,却不知如何弥补,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将他的衣裳打湿了一小块,十分狼狈。 不远处的孙柏舟见此场景,更是不敢插嘴,沈云疏没让他起身,他也不敢起,一双膝盖磨在坚硬的地面上,有些发麻的疼。 当孙凝和尹茱走进正厅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场景,沈云疏和尹湄站着,尹洪玉和孙柏舟跪着,尹茱还未想通其中关窍,慌乱的也想一起跪下,却发觉孙凝已经激动地面容泛红,急切地朝着沈云疏走过去了。 尹茱想要拽她,却没拽住。 其实刚刚便是孙凝吵着要进来,说是与孙柏舟有话要说,她当尹茱是傻的,尹茱却不傻。 尹茱早就注意到,孙凝分明是冲着刚刚那个步履匆匆,与沈大人有几分相似的身影去的。 如今一见,果然是沈云疏沈大人,孙凝兴奋地满眼放光。 她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想要接近沈云疏,就算是说一句话也好。她的身份与沈云疏天差地别,孙凝却十分执着,为了见沈云疏,她此前还费尽心思的接近苍松,吃了不少的闭门羹也并不气馁。 如今一切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她干脆就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娇滴滴的靠近了沈云疏,在他的身边福了福身子,嘴角勾起一个得体而温婉的笑容,眼中带着三分惊讶四分潋滟两分娇羞一分好奇,缓缓说道 ,“沈大人,怎么如此凑巧,竟然在此遇见您……” 沈云疏正专心清算尹洪玉的罪状,冷不丁身边有个声音响起,他皱眉一看,却是一个珠花戴了满头的富贵姑娘。 尹湄在一旁,她一看到孙凝那副模样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虽并不在意这些,可当她看到孙凝靠沈云疏靠的那般近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不满……不就说句话么,靠那么近有什么用。 不满仅仅是心中不满,尹湄面上倒是丝毫不着急,可一旁的孙柏舟却急了。 他拼命地朝自家妹妹使眼色,想要告诉她这不是个接近沈大人的好时候,可孙凝一心都扑在沈云疏身上,哪里有功夫管一旁那个跪着挤眉弄眼的哥哥。 “沈大人是因何而来?若是想在这儿逛逛……” “你是何人?”沈云疏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退后一步。 孙凝脸上的笑容几欲裂开,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上次她费力与苍松说了话,可那家伙一见到他,也是一句“你是哪位”,与沈云疏此时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孙凝拼命按捺住心中的委屈,开口道,“我是孙……” “禀报沈大人,东西都送到了。”门外忽然传来苍松活泼的声音,随即,便有一双被绑起翅膀的活雁被苍松放在了地面上。 孙凝被苍松冷不丁的声音吓得一惊,看到那一双活雁的时候又是一惊,苍松扔的位置“正巧”就在孙凝的脚边,那大雁不停地扑腾挣扎,羽毛飞起沾到了孙凝的身上,孙凝尖叫着躲闪开,刚好被孙柏舟扯住手腕,这才被拽到了一边。 孙凝的失态让孙柏舟丢尽了面子,可这双活雁,却也“啪啪”打响了他的脸。 聘雁。 沈大人竟如此郑重其是,礼数周全,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看到了这一双聘雁,尹洪玉震惊的看向沈云疏。 “沈大人您的意思是……明、明媒正娶?”尹洪玉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孙凝惊魂未定,听到“明媒正娶”二字,心中猛地一跳,她下意识的捉住哥哥的手臂,看着他,眼中有十足的疑惑。 明媒正娶,娶谁?谁娶? 孙柏舟却无心搭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边摆着的那份礼单,倒显得他孙家异常小气。 大雁本就难得,况且是活雁。 聘雁之礼如今在京城已经少有人家会依循,大多都用常见的禽类替代而为之,可沈云疏却直接弄来了两只活雁,且这两只活雁羽翼丰满,力气十足,相当的难得。 尹湄也心中震惊,这么短的时间,苍松从哪儿去弄这活雁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苍松扔下活雁以后,便张罗着让人往里头抬东西。 尹湄心头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连续不断的人抬着红色的箱子,箱子看起来极为沉重,搬运的人们脸上都显出了汗水,箱子接连不断,一个又一个,很快便摆满了整间屋子。 尹湄几乎无处可站,只得退出正厅,她不由自主的往外看,却见仍旧有人不停地往尹家搬箱子,箱子延绵不断,数都数不清楚。 尹湄看到此情景,脸都白了。 “尹老爷,地儿不够了,接下来往哪儿摆?”苍松笑着问尹洪玉。 尹洪玉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拢,缓了半晌才缓过来,呆滞着问苍松,“这……这聘礼有多……多少抬?” “共一百二十八抬。”苍松将厚厚一打礼单放在了他的手中,笑着说,“尹老爷您要过目吗?” 尹洪玉手一抖,只抓着礼单的一角,只听“哗啦”一声,那长长的礼单直接滚落在地,拉起好几人高的一条来,上头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字。 随着那“哗啦”一声响,有好几个人都脸色刷白。 第一个是尹茱,她看到此场景,想到自己那可怜的便宜礼单,委屈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即便没有一百二十八抬,十八抬总是不难的。 第二个是孙柏舟,到底也是个男人,若是没有比较倒好,比较之下,他只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得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是尹湄。 尹湄都快急得哭了,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靠近沈云疏,咬着唇,细细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沈云疏低下头,便看到尹湄红着的眼眶。 沈云疏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只听她声音颤抖着说,“沈大人……这些东西,是不是很值钱?” “嗯。”沈云疏看着她单手捂着心口,淡淡道,“万两白银吧。” 尹湄只觉得胸口一疼,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厥过去。 “其实……”尹湄艰难地说,“不必如此……” “按规矩来。”沈云疏看到她心疼得快要哭出声来的模样,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他知道尹湄会有反应,却没想到对她这个小财迷来说,反应竟然这样大。 再逗她,恐怕她真得气得晕过去。 “放心。”沈云疏轻笑一声,“聘的是你,聘礼,自然全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媳妇放心,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今天晚上十点钟,还有一更! 第三十章 (二更) 尹湄的眼泪完全凝滞在了眼眶之中, 她惊愕地看着沈云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她的印象中,沈云疏又何止是对人疏离冷淡, 这句话虽然语气依旧如常,可尹湄听到“聘的是你”几个字, 竟是莫名觉得胸口微微发热。 可是,聘礼都已经送来了,怎么能再收回去? 尹湄完全不明白沈云疏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可若沈大人让人将这些东西原样抬回去,是不是显得很不好看?有损你的名声。” “无妨。”沈云疏平静道。 “无妨?”尹湄原本落下去的一颗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她几乎想要钻进这个人的脑子里,看看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怎么能原样抬回去, 若是真这么做,恐怕他会被京城中人嘲笑一辈子。 这种做法, 比孙柏舟那样的行为还要更招人口舌些。 “沈大人……”尹湄还想继续劝他,可正在这时,她却见沈云疏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眼神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她一怔, 想起沈云疏在马车上与自己说过的话。 “待会儿若是遇到麻烦,不必担心, 一切有我。” 她不知怎么的,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便平静了不少, 已经在口中的劝阻的话也被她原模原样地吞进了肚子里, 尹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只深深地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1节 她想……试着相信他。 万一他有其他主意呢? 即便如此,尹湄还是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有些不安地想——可是,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尹湄却没注意到,她与沈云疏说话时的场景,已经被一个人盯着看了全程。 不远处的孙凝看到沈云疏嘴角带笑,低头耐心与尹湄说话的场景,她再傻,也不会看不出来,这些聘礼都是为谁准备的。 不……不会吧。 怎么可能! 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没救了,便只喜欢尹湄这种光靠狐媚子功夫上位的女子吗? 孙凝又气又妒,手指使劲用力掐着,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妹妹,你掐我做什么!”孙柏舟在一旁实在忍不了了,将胳膊从孙凝的手中艰难地抽了出来,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要掐掐自己行不行。” “哥哥!”孙凝气得跺脚,眼眸红彤彤的,“我心里难受!” “……”孙柏舟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说你这算什么,我比你难受多了! 孙柏舟眼看着沈云疏对尹湄的那副模样,也有些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沈云疏最多只是纳个妾罢了,毕竟尹湄确实长得极好,天真惑人的模样惯会迷惑男人心思,可他却没想到,沈大人竟如此认真,不仅用上了活雁,还抬来了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这样的规格,就算放在皇家,也是极为隆重了。 难道沈大人也被尹湄的小心思给骗了? 孙柏舟不禁想到尹湄当初收了自己香囊时的那个笑容,他还记得她当时身上的味道,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淡香,若有似无,她看似躲闪,实际却依旧接了他的香囊,这不是故意要勾引他又是什么! 孙柏舟心中冰冷又火热,沈大人怎么能被这种女人欺骗! 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终于全部落地,苍松送上一纸婚书,递给沈云疏,“大人。” 沈云疏接过那婚书,看着满头冷汗的尹洪玉,声音显得十分冷淡,“岳父大人觉得如何?” “沈大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大方了!”尹洪玉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他如今有一种出门被金砖砸中的晕乎感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 虽然尹湄没有成功被献给太子,但是却勾中了另一个更加厉害的贵婿,做的还是正妻! 这对尹家来说,可以说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以后他尹洪玉出门,只要对外说一声,自己是沈大人的岳父,该有多么的风光! 尹洪玉双手都在颤抖,脸上激动地满面红光,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腆着脸笑着说,“沈大人考虑地真是细致极了,您竟然连婚书都备好了?” 尹洪玉伸出双手,想要接过那婚书,可还未碰到那张纸,沈云疏便缩回了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将婚书递给了尹湄。 尹湄抬眸看了他一眼,在他的注视下,静静地接过婚书。她的手指触及那红色纸张的细腻纹路和洒金,第一次有种将要成婚的实感。 实在是……太快了。 一天一夜,乾坤大转,皆因眼前人。 尹湄扯开婚书上的绸带,看到里头的字迹,红纸墨书,矫若惊龙,力透纸背,虽写的都是些既定的字句,却依旧让尹湄一颗心跳得有些快。 婚书上头,沈云疏已经写下了名字,字迹与婚书上其他地方相同。 签下这张婚书,便是一锤定音。 “还愣着干什么,尹茱,去拿笔墨来!”尹洪玉喜气洋洋地喊道。 尹茱赶紧一路小跑,拿来笔墨,尹湄执笔,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沈云疏的字迹旁,缓缓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云疏看着她细白的手执笔,速度虽慢,却没有犹豫。 他似笑非笑地看尹湄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字迹,重新用绸带卷起婚书,抬眸看向自己。 动作一气呵成。 沈云疏接过尹湄手中的婚书,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了她的手背。 沈云疏身上的温度似乎总是比尹湄高一些,尹湄像是被他烫着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四下安静极了,沈云疏不开口,没有人敢说话,一时间气氛凝结,所有人都僵住不动,不知如何是好。 “恭喜沈大人。”一旁的苍松适时开口烘托气氛。 周围立刻松缓了些,沈云疏看了看有些不自在的尹湄,缓缓附身,低声在她耳边道,“等我。” 沈云疏极少这样与尹湄说话,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好听,那声音气息钻进尹湄的耳朵,仿佛碎玉击石,尹湄脚一软,差点没站稳。 沈云疏故意的,他满意地看到尹湄脆弱不堪的白皙耳根再次泛红,这才缓缓站直身子,接着一本正经冷声对苍松道,“走吧。” “沈大人,恭送沈大人!”尹洪玉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亲自将沈云疏送到门口。 尹湄却注意到,孙柏舟不知何时也跟了上去,跟在尹洪玉的身后,脸上表情十分难看,也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看起来颇为苦大仇深,孙凝也凑热闹跟了上去,这几个人各怀心思,面色各异,聚在一起也是十分好看的一处风景。 她心思一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孙柏舟想要做什么。 尹湄准备跟上去,却听到一旁传来尹茱细细的声音, “姐姐。” 尹湄转头看向尹茱。 “姐姐真厉害,沈大人这样厉害的人,都对你这样好,明媒正娶,真是风光。”尹茱的眼中满是羡慕,“若我能有你一半聪明一半好看该有多好。姐姐,今日多亏了你,孙柏舟一定不好意思再用那礼单来糊弄我们家,我正好借机和父亲说,推掉这门婚事。” “尹茱,你抬举我了,我也是……运气好罢了。”尹湄到现在为止,还宛如梦中一般,她不好将事实告诉尹茱。 在她看来,沈大人只是为人严谨细致,颇有责任感,事事都要做好罢了。 她尹湄何德何能,能得到沈云疏的偏爱,她只是运气好,正巧遇到这样好的人,沾了光罢了。 沈云疏还未上马车,便感觉一道道目光跟钩子似的勾在他的身边,一个个都像是有话要说,可他并不想跟他们多费口舌,便给苍松使了个眼色,让苍松处理。 苍松好说歹说,将他们劝了回去,好容易松了口气,可当苍松跳上马车准备离开之时,却见那孙柏舟忽然疯了似的追了过来,扒在沈云疏的马车上,气喘吁吁地大声说,“沈大人,沈大人!孙某有要事——” 苍松一惊,怕把这位孙公子摔出个好歹,赶紧停下了马车。 孙柏舟见马车停了,面上一喜,立刻手慢脚乱地爬上了马车,准备掀开帘子进去,却被苍松拎着衣领子,又给他扯了出来。 苍松习武,对付孙柏舟自然是轻而易举,轻轻一拎便把孙柏舟弄得个猪肝色的脸。 “你干什么。”苍松冷冷看着他。 “我,我有要事,要跟沈大人说,是关于尹……尹湄姑娘。” “……”苍松心中一惊,刚想请示沈大人,便听沈云疏的声音在马车里头响起,声音中颇有些玩味,“你直接说吧。” “是,沈大人,是这样。”孙柏舟咽了口唾沫,缓缓道,“沈大人,我说的这些话,您可能不喜,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些事情,尹姑娘瞒了您,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这才来同您说,让您日后也有个防备。” 沈云疏的手指细细的拨弄着婚书上的绸带,微微一挑眉。 “说。” “尹姑娘她,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单纯天真,日前京城有传言,她和太子之间,有很多流言,我一开始不信,后来才知道,那些并不是空穴来风。”孙柏舟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尹姑娘她……勾引过我,还收了我一个名贵的香囊。” 沈云疏手指微微一滞。 “是吗?” “千真万确!”孙柏舟抬高了音量,“我若是说谎,我,我天打五雷轰。” “你叫什么名字。”沈云疏问。 “我,我叫孙柏舟!今年中的举,对沈大人十分仰慕!”孙柏舟语气中带着微微地兴奋。 “不错。”沈云疏淡淡说,“我记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我记住你了。(之前还没记住,谢谢你) 孙柏舟:狂喜!(*^▽^*) 苍松:为你默哀三分钟…… 来了来了。 第三十一章 (二合一) “沈大人英明。” 听到沈云疏的话, 孙柏舟心中一阵狂喜,心道沈大人果然是明智睿达之人,慧眼识英才, 定会十分赏识自己的才能,到时候自己进了官场, 有了沈大人这样牢靠的后台,便能轻而易举青云直上! 沈云疏只简单一句话,孙柏舟已经喜不自胜, 连到时候与沈大人一同上朝,被文武百官瞩目的场景都想好了。 苍松看着这小子浑身微颤,嘴角带笑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 暗道可怜。 他可能还不清楚,被沈大人记住, 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是多大的排场, 沈大人下了聘,与尹湄签了婚书,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 在此之后, 他还貌似“好心”地还跑来沈大人跟前说这些, 且不说他说的话是否属实,光是这种做法而言, 便能看出此人不是坏就是蠢。 “对了,沈大人, 家父是礼部仪制清吏司侍郎中孙庆, 我还有个妹妹,是……”孙柏舟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 苍松却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孙公子,沈大人还有其他事,你还有什么要事,要不改天再说?” 苍松算是给了他几分薄面,实际上就是赶他走,可这孙柏舟不是一般的自信,听到这话,更是喜从中来,“改天?改天好,沈大人英明,沈大人您尽管去忙,改天若是有空的话,我请您吃酒……” 苍松拼命忍住一脚将他踹下去的想法。 给他根葱,他还真把自己当颗蒜了。 “那孙公子请吧。”苍松也懒得跟他继续客气,一把将他扯下马车,将他扔到了路边,孙柏舟勉强站稳,喜不自胜,还在喊着沈大人慢走。 马车继续行进,沈云疏把玩着那婚书,沉默不语。 “大人,要不要叫人去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一顿?”苍松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沈云疏淡淡说,“此事不用你插手。” 苍松听到这话,打了个寒颤。 不用自己插手,沈大人便是要亲自动手了。 苍松不由得有些心疼那傻兮兮的公子哥儿。 孙公子,回去吃点好的吧。 孙柏舟一路飘忽地回到尹家,脸上带着喜色,一进门便看到了尹湄正蹙着好看的眉看着自己,他呵呵一笑,阴阳怪气说,“恭喜尹姑娘啊。” 尹湄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他去沈云疏跟前究竟说了什么,只看他的笑容十分难看,让人十分不舒服。 她本以为孙柏舟去见了沈云疏之后,会碰一头灰,没想到看起来竟然风光的很,像是心情很不错。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2节 孙柏舟见尹湄不搭理他,总觉得少了些乐趣,趁着其他人不备,他上前一步,凑到尹湄跟前,满脸嘚瑟的轻声说,“你猜我刚刚跟沈大人说了什么?” 尹湄眉头蹙得更深了。 孙柏舟见她不搭话,低头一笑,神秘兮兮地说,“你且等着,拒绝了我,你以为你就真能跃上枝头成凤凰了?总有人能看透你的本性。” “孙公子还是不要多管我的闲事了。”尹湄受不了他故弄玄虚的模样,后退一步,轻声道,“您自己送来的聘礼都还没着落,该在自己的事情上多花费些心思。” 孙柏舟听到这话,总算是老脸一红。 他总归是要点脸的,想到自己那礼单,再看看沈大人的排场,对比之下,他确实觉得略微有些丢人。 “那礼单不作数。”孙柏舟迅速拿回自己那张“不作数”的礼单,收回了怀中,朝着尹洪玉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改日我再带着聘礼过来下聘。” 尹洪玉万万没想到此事还能有转机,多一份聘礼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不拿白不拿,他无论如何都不亏,于是尹洪玉一张笑得脸上都要开花儿了,连连道,“好好好,孙公子真是费心了。” 孙柏舟和孙凝终于离开,尹洪玉满脸的喜气洋洋,他看了看尹茱,叹道,“尹茱啊,你也得跟你姐姐学学,你看看人家,那可是沈云疏沈大人,竟然能和咱们家结亲,还这么大的排场,这可真是我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 “爹爹,我想退婚。”尹茱闷声道。 尹洪玉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我……我想退婚。”尹茱流下泪来,“爹爹也说了,我要跟姐姐学,那我就不要嫁给孙柏舟。” “胡闹!”尹洪玉听到这话,几乎是暴怒,指着尹茱的鼻子,“你爹爹我,为了你这桩婚事赔了多少笑脸,为那孙家花了多少银子?你倒好,临了告诉我你要退婚?尹茱,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 尹茱被尹洪玉的吼声吓得一震,呜呜地哭了起来,转眼找到尹湄,扑进了尹湄的怀里。 尹湄今日身子软,本就站不稳,被她这么一扑差点摔过去,她勉力抱着这个可怜的妹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尹洪玉还想说什么,但是正好撞上了尹湄的眼睛,二人对视一眼,尹洪玉忽然便想起外头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心中的怒火缓缓便平息了下来。 他声音轻缓了些,对尹茱说,“孙柏舟已经中了举,必定是要走官途的,如今你姐姐将要嫁给沈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你想想,沈大人是什么人?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啊,就连太子都要让他几分。” 尹湄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胃里有些翻腾。 “日后,你们二人都嫁出去,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有沈大人在前,孙柏舟有了沈大人的扶持,也必定不会太差,到时候有你的好日子!” 尹湄不得不佩服尹洪玉,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想到了这种程度,这梦做得有理有据,美得很。 她看了一眼那些在院子里面摆得满满的聘礼箱子,心里泛着苦涩,沈大人虽然说了让她放心,可是如今东西都在尹家了,难道他还真能找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将这些东西都给抬回去? 尹茱呜呜哭着不说话,尹湄细声细语安慰她,尹茱缓缓抬起头,含着泪小声说,“姐姐,我该怎么办?” 尹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又能有什么办法,除了…… “姐姐,虽然这样很不好,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尹湄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沈大人……”尹茱哭着问。 尹湄脑子里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可是她一直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她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尹茱就这样落入泥沼,再难翻身。 “我……我也只能试试。”尹湄小声说,“给我一些时间,但是不能保证结果如何。” 尹茱的眼中冒出些希望的光亮,她使劲点了点头,抓住了尹湄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滚,“谢谢姐姐,不管结果如何,都先谢谢姐姐。” 尹洪玉见她们两姐妹小声嘟嘟囔囔,哭哭啼啼说话,便懒得跟她们再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早就被那些高额的聘礼给吸引了去,早已经急不可耐地拿起一旁的礼单,细细看了起来,一面看,一面让家仆上前,准备开始一个个箱子亲自清点。 尹湄眼角余光见他的动作,不由得干着急。 这些东西清点之后,便会放入尹家的库房之中,那之后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尹洪玉动作很快,他看着礼单上那些银钱宝物,便兴奋地浑身发抖,这是发财了啊! “快快快,先打开几个看看!”尹洪玉双眸发亮。 那箱子盖得紧,里头的东西重得惊人,那家仆折腾了半天也没打开,尹洪玉是个急性子,他哪里等得了,干脆推开家仆自己亲自动手,开始开院子里的箱子。 尹茱被尹洪玉的动作吸引,渐渐止住了哭。她感觉到尹湄身体有些僵硬,不由得小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尹湄有些在意那边的情况,说要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尹茱跟上了她的脚步。 尹洪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他脸上带笑,美滋滋的低头看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老,老爷,这是……”一旁的家仆也看到了箱子里头装的东西,一时震惊不已。 尹洪玉面容变幻,从迷茫变成震怒,又从震怒变成了恐惧,最后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开!都打开!” 尹湄与尹茱过去时,便看到尹洪玉跟个疯子似的,在一个个箱子中间窜来窜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他从一个箱子里头,翻出了一个小盒子。 他打开小盒子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根碎掉的白玉簪子,那簪子上头还有粘合过的痕迹。 尹洪玉手一松,那白玉簪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尹湄十分疑惑,走近一瞧,只见这些箱子里头并没有装礼单上的任何物品,甚至连一两银子也没有,远远看去,赫然一片灰白木色,那箱子里头全都是些木桩,砂石,大理石块和一些其他的材料。 剩下倒是有几个零零散散的箱子里,装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那根破碎的白玉簪,还有一些看起来不错的东西,但都已经破损或碎裂。 尹湄伸出手,拿出里头的一个熟悉的砚台。 这砚台制作的十分粗糙,墨色不均,但花纹和样式都仿照着名闻天下的歙砚而制,尹湄捡起一颗石头在上头刮了刮,便落下许多碎屑来,里头赫然是白色的大理石。 这是怎么回事? 尹茱站在一旁,看到此场景,嘴巴已经张大得有些合不拢。 尹湄如今也是十二分的摸不着头脑,沈云疏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送这些砂石和伪劣货品过来装作聘礼,难道就不怕尹洪玉宣扬出去吗? 可尹湄再看尹洪玉,却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想的这般简单,尹洪玉现在满头冷汗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块上,正“哧呼”喘着气,眼中的惊恐之色尽显,他似乎已经连坐都坐不住了,双腿不停地发抖,手也不停擦着额间的冷汗,一幅惊恐到了极点的模样。 尹湄细细想了想,看到这些砂石木材,忽然想起自己整理过的那些皇铺的账册。 当时却是有不明来源的砂石木材等东西入账,那账很不对劲,耗费了尹湄不少功夫,难道说……这些也跟尹洪玉有关? 尹湄的心中一咯噔,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老家听说过的传闻,说尹洪玉在京城与人勾结,发了一大笔不义之财,之后便背弃了与他合伙做生意的伙伴,一个人独享所有钱财。 她还听闻,尹洪玉求财无德,时常用一些货物低价售卖出去,让所有人都来买自家铺子里的东西,等到同样的店铺被他逼走之后,他便开始用高价卖货,若是买不起高价,他便低价售卖假货,百姓吃了不少亏。 尹湄看着箱子里那些陈年旧物,一时间心中怔忪不已,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沈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些,还能弄来这些陈年旧物…… “今天、今天的事情!”尹洪玉喘着气,指着周围的家仆们,“你们一个都不许传出去!” 尹湄不由得心惊不已。 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礼到名成,婚书签下,又不费银子,还让尹洪玉大惊失色不敢宣扬出去。 沈云疏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难道,早就查过尹洪玉?怎么可能……尹湄心惊不已,越发觉得沈云疏深不可测,不可琢磨,而且似乎对他……又多了几分畏惧之意。 尹洪玉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尹湄,见她也是一脸怔忪茫然,知道他这女儿大抵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知道这么多内情,细细想来,多半是沈云疏决定娶尹湄之前,便把尹家的家底统统查过了一遍。 那些东西,都是他来京城一段时间后干的事。 当时他一穷二白,嫌做生意积攒银子太慢,便想了个主意,将已经碎掉的玉簪一块块仔细粘好了,等人上门看,便故意让客人拿起来瞧,客人往往手上动作并不仔细,左右瞧完了,玉也碎了,他便能狠狠的讹人一笔,这种做法来钱极快,比老老实实做生意要强多了。 这样的伎俩,他用了不少次,直到终于没人上当,他才停手。 后来,他便开始与人合作,盗挖山石矿土,然后想办法将合伙人挤出去,自己独占份额。 再后来,此事又跟朝廷中的一些人扯上了关系…… 尹洪玉汗流浃背,此时已经惊恐到了极点,他心中清楚,沈大人没有将此事宣扬出去,是看在尹湄的面子上。 用这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来暗示他,也是在敲打他尹洪玉,警告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尹洪玉抹了把汗,深深地看了一眼尹湄,没好气的说,“别看了!回你的房间去吧。” 尹茱扯着她往房间去,眸子里满是好奇和惊讶,一面走一面小声问,“尹湄姐姐,沈大人这是何意?” 尹湄微笑着摇了摇头。 “尹湄姐姐,你不生气吗?那些聘礼都是假的啊。”尹茱觉得尹湄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实在厉害。 “不生气,有什么好气的。”尹湄抿嘴笑了笑,“沈大人手段高明。” “啊?”尹茱看着尹湄笑眯眯的模样,觉得她恐怕是被沈大人给蛊到,实在是脑子也出了些问题。 “姐姐你,你不觉得沈大人也挺小气的吗?”尹茱有些犹豫地说,“明明礼单上写了好多宝贝呢,可箱子里竟然连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即便有些玉簪字画什么的,不是坏的也是假的。” “小气点好。”尹湄笑着说,“勤俭持家,过日子才能长久。” “可……可姐姐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尹湄没有多与尹茱解释,独自回了房。 桃花不在,尹湄便缓缓在榻上坐下,自己给自己捏了会儿腰。 她的腰已经快没知觉了,双腿也酸软的紧,实在是疲累。 不久,只听房门咔哒一声,桃花端着水从门外进来,桃花一眼便看到尹湄。 尹湄只见桃花眼睛一亮,随手放下了水,飞快的朝她跑了过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别……”尹湄还未说完,桃花便已经抱住了尹湄,尹湄一下站不稳,被桃花一下扑倒在榻上,她好不容易用衣裳遮住的脖颈一下便被露了出来,上头淡红色的痕迹瞬间暴露在桃花的眼前。 尹湄一惊,立刻捋起头发,将脖子遮住。 桃花隐隐看到一抹红痕,心中蓦然一惊,眼中略过几分心疼,“小姐,你被谁欺负了?” 尹湄一怔,想到今日清晨,耳根瞬间泛起红润之色。 “没,没有被欺负。”尹湄支支吾吾地拉起衣裳,将脖子遮住,轻声说。 “小姐,你……你没事吧?”桃花担心了一整夜,看到尹湄安然无恙回来才放下心来,可是她看到尹湄身上的红痕,实在是心疼不已,“苍松跟我说,你已经安全了,让我回来等你,我坐等又等都等不到你回来……” 桃花捂住她有些发凉的手,“刚刚我听到外面声音杂乱,想去看看,便看到尹老爷在让人搬东西,好像有很多红色的木箱子在院子里,我问了问其他人,他们说是给你的聘礼?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在骗我?” “他们没有骗你。”尹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桃花有些心虚,一时半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桃花一愣。 正在尹湄犹豫该如何说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桃花起身去看,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小匣子回来了。 “小姐,刚刚门房过来,沈大人有东西给你。”桃花将小匣子放在了尹湄的手边,“说是你落在了马车上,怕你着急。” 尹湄心中一动,看到那小匣子,脸一红。ban 下马车太着急,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银票给忘了。 尹湄将盒子打开,把里头的银票收好,放在了自己的小金库里头,仔细锁上。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3节 桃花看着她的动作,眼中充满了疑惑。 “小姐,你受伤了吗?” “嗯?”尹湄不知道桃花为何忽然这样问。 “沈大人还给了你一瓶药,让你涂在伤处。”桃花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子,放在了匣子上。 尹湄一愣,忽然间,巴掌大的小脸上涨满了艳红色,她飞快的夺过那个小瓶子,扔进了抽屉里,“没,没有受伤!” “小姐?”桃花见她反应奇怪的很,想问,又不知该不该问。 “我,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尹湄觉得自己羞得快要死了。 伤处伤处,她身上仅是有些红痕罢了,除了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以外,还能有什么伤处…… 尹湄捂住脸,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过了两日,苍松上门请期,尹湄去门口迎他进门,苍松却不进来,只将写好的良辰吉日交给尹湄,道,“这是沈大人挑的日子,尹姑娘,您看这几日您比较喜欢哪一日,挑好了,我好回去复命。” 尹湄面色微红,接过那纸看了看,惊愕的抬起头,“这么快吗?” 那上头写的几个日子,距离今日时间最长的,也就仅仅一月有余。 “沈大人说了,夜长梦多,尽快礼成。”苍松笑着说。 “可是,嫁衣我还没有准备,嫁妆也……”尹湄心中有些不安,按照礼制,嫁衣需娘家人准备,尹湄自小没了娘,如今也指望不上自己那不靠谱的爹,自己做一套嫁衣,又需要不少功夫,如今看这时间,实在是匆忙。 “沈大人说,若是你有疑惑,便跟我上马车。”苍松像是料到了尹湄接下来要说的话似的,笑得跟花儿一样,“沈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尹湄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虽说成婚前,男女双方不好见面,不过尹湄正好关于尹茱的事情想求沈云疏帮忙,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上了马车。 “劳烦苍松公子。”她小声说。 苍松一想到沈大人今日吩咐自己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便想偷笑。 “不劳烦不劳烦。”苍松笑开了花。 凤鸣酒楼顶楼,有一处单独辟出的厢房,尹湄从未上过顶楼,这次第一次上来,到了顶楼以后,才知道这酒楼竟将顶楼布置得如此奢华典雅。 外头十分安静,跟本听不到下边的喧哗,尹湄有些拘谨,小心的推开了厢房的门。 厢房门前摆着玉雕的屏风,绕过屏风,便见一片高处的风景,凉风习习,吹过尹湄额间的发丝,她一眼便看到靠窗的坐处,有一位身量颇高,修长挺拔的男子。 他手指捏着白玉般的茶杯,正低头看着楼下,楼下不远处正是月凝轩,下边看不见上边,上边却能把月凝轩看得一清二楚。 尹湄心中一紧,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碧玉雕琢一般的男人,只觉得他清冷矜贵的很,给人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忽然有些不敢贸然上前。 沈云疏放下手中的骨瓷杯子,转眸看她。 “坐吧。”沈云疏语气温和,语气并不如平日里那般冷淡。 尹湄这才缓缓地走到他跟前,在他面前坐下。 不知道为何,从昨日一直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觉得如同做梦一般,无法分清现实和梦境。 沈云疏伸手擒住茶壶,为尹湄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是尹湄喜欢的猴魁。 她端起茶,细细抿了一口,缓缓看向沈云疏,沈云疏也正看着她,二人目光一碰,便迅速躲闪开,尹湄垂着脑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双手抱着那杯子,不停地喝茶。 片刻后,还是沈云疏先出声。 “药用了吗?还疼不疼。” 尹湄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瞬间被那茶水呛到,咳出声来,涨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新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觉更新时间有点乱,打算从明天开始固定时间,双更合一这样,选了个时间,下午六点!以后就都这么更啦~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尹湄完全没有想到, 沈大人竟然会忽然说起这个,实在是……实在是有些露骨。 沈云疏见她咳得厉害,也只静静地看着她。 他越是看她, 尹湄越是慌乱,她忙不迭的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细白的手指捂着嘴,却遮不住她满面的桃花春色。 咳了好半晌,尹湄撇过头去, 用袖口轻轻擦拭嘴角边,她脸颊泛红,那浅浅淡淡的颜色从耳根一直染上了脖子,一双清澈的双眸也被呛出了点点泪花儿来, 晕染在眼角,仿佛雨滴落在桃花瓣儿上, 分外灼目。 “没有用药……”尹湄咬了咬嘴唇,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 才吞吞吐吐细细软软地说出了几个字,“那处……已经不疼了。” 沈云疏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刚刚她一咳, 衣裳颤动, 她用衣裳和头发勉强遮住的红痕,便显出了一些来, 与她柔腻的皮肤鲜明映衬,十分显眼。 “嗯。”沈云疏发出一声鼻音。 “那药可以祛除一些红痕, 你便不用这样辛苦遮掩。” “……”尹湄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 意识逐渐涣散。 是吗?他说的那药原来是用来涂抹红痕的,不, 不是涂抹那处的。 尹湄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四肢手脚全都麻了,刚刚她说了什么,那处不疼了……这蠢话可以收回来吗?他听明白了吗? ?什么,?什么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总是这么狼狈? 尹湄十二分的欲哭无泪,内心仿佛经历过惊涛骇浪的小船,如今疲乏不堪,她羞得几乎要把脑袋埋进桌子里头去。 太……太丢人了! 沈云疏看到她呆若木鸡以后震惊羞涩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嘴角一动,十分恶劣却又看似一本正经地问,“尹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尹湄原本来时想说的一肚子话全都忘了,她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他,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见她羞愤欲/死,沈云疏这才收敛了一些,替她斟上清茶,缓缓道,“请期的单子看了吗?有没有相中的日子。” “看,看过了。”尹湄艰难地回答道。 尹湄平息了半晌,脸上的艳色才褪去了不少,终于轻声问,“沈大人,日子会不会太近了些?”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苍松跟我说了您的意思,虽然耽误时间越长,越是容易出问题。可按照礼制,女方需要自己准备嫁衣,越是准备得细致越好。时间紧,我的女红……比较一般。” 尹湄想到自己那一手三脚猫的绣花功夫,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诚相告,“若是要做一件嫁衣,我恐怕要比一般姑娘要多耗费不少功夫。时间紧迫,就怕到时候做的太丑,丢了沈大人的面子。”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无碍,不会丢面子。” 尹湄有些犹豫,即便沈云疏这么说,她也只觉得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不必担心,再过几日,自会有人?你准备嫁衣和妆奁,你且在家安心等着便是。”沈云疏意有所指,“昨日的聘礼打开看了?” “看了。”尹湄正想问起此事,不由得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些是什么?沈大人,?什么父亲他不敢声张此事?您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有用的?” 看着尹湄那双清澈的眸子期盼得看着他,沈云疏睫毛一颤,温声道,“自然是有所准备。” “啊?”尹湄不太明白。 “我早就注意到了尹家。”沈云疏道,“不只是我注意到此事,还有很多人,他们比我更加清楚。” “尹洪玉善于敛财,不同于一般徽商那般讲究,经营手段极不光彩,可他所做之事不仅仅限于此。” “尹家偌大一笔财富,凭他自己,恐怕没那么大的本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盗挖矿石,替换朝廷用的官料以次充好,这可是重罪。” 尹湄心中一惊,她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可却没有想到尹洪玉胆子这般大,而尹家竟已经到了这样岌岌可危的程度。 “被太子所制,归根结底,也是因?这些。”沈云疏声音平淡,却如一道惊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起,“尹家必垮。” “所以……”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 所以还是尽快嫁过来?妙。 “所以您才让我整理皇铺的账册,想要借此举提醒我此事,是吗?”尹湄心中有些触动,她缓缓起身,朝着沈云疏行了个礼,极?认真地道了声谢,“尹湄愚钝,一直不懂沈大人的意思,如今终于明白沈大人苦心,谢谢沈大人相助。” “……”沈云疏眼角微微抽动一瞬,缓声道,“坐吧。” “此事与你关系不大,你不必担忧。”沈云疏缓缓道,“你近日不要多走动。” “好。”尹湄乖巧的点了点头。 沈云疏见她乖巧听话的模样,心中一动,想起昨日那厮说的话,他忍不住开口, “听闻你得了一个香囊?” 尹湄一怔,眼中有些惊讶,“香囊?” 尹湄想了想,这才想起孙柏舟那家伙送的绿色香囊,她稍稍一想,便知道是他在沈大人面前告了状,她昨日还以?孙柏舟能有什么手段,没想到就是去沈大人面前说这件事。 此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尹湄想想便觉得胃里不适。 “嗯,确实得了一个,是孙柏舟公子送的。”尹湄点了点头,并不如何遮掩。 “你收了?”沈云疏状似无意的问。 “收了。”尹湄点了点头,十分坦荡。 “……” “我是故意收下的。”尹湄将过程经过细细的与沈云疏说了一遍。 她提起此事便有些生气,连说话吐字都快了一些,只是她声音依旧轻声细语的,听来仿佛跟撒娇似的,“不知道他是如何跟您说的,可此事确实是他倒打一耙,我?了让尹茱看清此人,便将那香囊收了,拿给尹茱看,可尹茱却说,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沈云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缓缓道,“我未曾用过香囊。” “香囊并不实用,有些人气质不佳,挂上去反倒俗气。”尹湄没有意识到沈云疏话中的意思。 沈云疏垂眸不语,尹湄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轻声道,“若是沈大人挂上,应当是好……好看的。” “是吗?”沈云疏反问。 尹湄认真的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尹湄说起尹茱,便想到尹茱求自己的事情,心中略有些紧张,她不由自主的捏起衣角,在沈云疏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沈大人,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你的事,还是其他人的事。”沈云疏一看她的样子,便心中了然。 “其他人……”尹湄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是关于尹茱的。” “嗯。”沈云疏应声,却并没有接她的话。 “她不想嫁给孙柏舟,我也不希望她嫁过去,孙柏舟其人,人品太差,而且还对我有过一些无礼之举,尹茱嫁过去,肯定会吃苦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4节 沈云疏眉头一动。 “可如今两家早已商谈好,父母之命……我们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尹湄无力道,“所以斗胆,想请沈大人出手相助。” “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有办法?”沈云疏反问道。 “沈大人文经武略、好谋善断,这样的小事,一定能解决……而且沈大人?人良善,一定不忍心看到尹茱泥足深陷的。”尹湄一双清澈的眸子充满期盼地看着他,眼中有些哀求之色,若不是沈云疏定力颇强,如今定然已经点了头。 尹湄这马屁拍得很不错,沈云疏似笑非笑,“你如何得知我是良善之人?” 尹湄听了这话,无措的看着他。 “若真好谋善断,这样的麻烦事情,我便不会出手。”沈云疏缓缓道,“你心中也清楚,这是桩赔本买卖,除非,你用什么来换。” “什……什么?”尹湄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沈大人请说,我若,我若能做到……” “不难。”沈云疏轻描淡写,唇边勾起一抹笑,道,“我缺个香囊。” 尹湄一愣。 “还想见识一下尹姑娘的女红。” 沈云疏顿了顿,补充道,“要红色。” 尹湄离开凤鸣酒楼的时候,脸色有些绯红,她不明白沈大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亲手做一个香囊……她的女红手艺是真的很一言难尽。 “我送尹姑娘回去。”苍松看到尹湄的脸色,笑着说,“尹姑娘似乎很苦恼。” 尹湄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看楼上。 沈云疏的身影依旧在窗边,影影约约看不清晰,尹湄咬了咬唇,开口问苍松,“你们家大人很缺香囊吗?” “啊?”苍松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尹湄上了马车,他才说,“沈大人从来都不用香囊、挂件、玉坠之类的东西。” “那看来是缺了。”尹湄叹了口气。 苍松有些摸不着头脑,“尹姑娘在苦恼何事,不知我能否帮上忙?” “沈大人让我给他做个香囊。”尹湄头疼不已,“他还不如让我继续去算账。” 苍松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们家沈大人在外运筹帷幄杀伐果断,到了尹湄面前,那些手段用起来,却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根本舍不得下手。 折腾半天就要一个香囊。 沈大人,瞧你这点出息。 马车往前行进,街道上熙熙攘攘,有人鬼鬼祟祟看了一眼,然后身影一窜,消失在大街上。 东宫之中,赵成麟面色冷厉,听着下属跟他说起外头的传闻,狠狠地将手旁的瓷瓶扔出几尺远。 瓷瓶砸在不远处的墙上,发出一声乱响,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沈云疏,明媒正娶?”赵成麟冷笑一声,“故意做给本宫看吗?” “今日二人在凤鸣酒楼商谈许久,听闻日子已经定下来,具体还要再去打探。” “可笑,可笑至极。”赵成麟怒极反笑,一双眼睛已经泛起淡淡的红,“本宫……还从未被人这样彻底的抢走一样东西。”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走到这一步用尽了手段,虽然中途常有人从中作梗,他却一直没有彻底的输过。 可如今,第一次,他竟在一个女人身上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从知道她存在开始,到如今,赵成麟非但没有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一次次地到败兴而归,最后还被沈云疏将了一军。 现在倒好,这二人竟要成婚? 还是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的明媒正娶,这简直就是在当着赵成麟的面扇他的耳光! 他一想到戏楼之中,自己快要得手的时候,沈云疏说的那番话,他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臣以?,这女子长相属实一般。” “什么不近女色,我呸!”赵成麟一脚踹在一旁的下属身上,“本宫被他耍了!” 下属像是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只等赵成麟稍稍平静之后,请示道,“殿下,尹兴如何处置?” “没用的狗东西,丢了吧,不必杀他。”赵成麟阴丝丝地笑了笑,“就当给沈云疏送点新婚贺礼吧。” “对了,瑞王最近似乎很闲。”赵成麟咬了咬牙根,“给他传个消息,本宫请他去千狼行宫玩玩。” 赵成麟的千狼行宫已经建造了大半,他派人去抓了五百只草原狼,精心饲养,虽驯化却保留了狼的野性,让那些狼崽子只认他?主,除他以外,任何人靠近,都能惹得那些狼崽垂涎一片,几欲捕食。 瑞王与太子接触极少,以往他从不参与宫中要事,只管皇铺一桩肥差,只顾躲在角落里数钱,而如今皇铺的权利被收回,瑞王却意外得了皇陵的差事,苦不堪言。 如今太子邀请,瑞王巴不得能与太子走得近些,如期而至,被迎进了行宫之中。 他腿脚不便,依旧坐着轮椅,瑞王一进去,便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狼嚎,随即他便被无数只狼包围起来。 “怎,怎么回事?”瑞王几乎要吓得晕厥过去,“殿下,殿下……赵成麟!” “瑞王殿下。”赵成麟从阴暗处缓缓走出来,“都往后退。” 那些狼崽子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看懂他的手势一般,缓缓地往后退去,距离瑞王稍稍远了些。 瑞王这才松了口气,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是汗水,“你怎么弄这么多狼出来,吓死我了。” “我喜欢养这些畜生,野得很,好玩。”赵成麟垂眸,看了他的脚一眼,跟他并不客气,“腿脚如何了?” “还在恢复。”瑞王说。 瑞王虽是长辈,可在太子殿下面前,却一点长辈的架子也没有。倒不是他平易近人,而是如今朝堂之上,他根本就不敢得罪这位未来的储君。 瑞王心思浅,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他心中如何想,面上便如何做,坐在轮椅上本就矮人一头,看起来便更显得卑微极了。 “今日请你来,一是想请你在这行宫中玩玩,二则是有些事情想与你商讨。”赵成麟伸出手,替他推轮椅,他们绕过狼群,来到行宫正中的殿内,门一开,一股香风吹过,殿内锁着两个明眸皓齿的貌美女子,听到响声,惊恐的看向门外。 “本来有更好的,如今只能凑合。”赵成麟浅笑着看向瑞王,“你这样……还能行吗?” ……“瑞王许久未见家中侍妾,腿脚不便已久,早已烦闷不堪,如今看到面前美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殿下盛情,怎能辜负。” 赵成麟见瑞王如此上道,不由得大笑起来。 父皇那么多兄弟,只留了这一个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今日便请瑞王好好享受享受。” …… 尹湄从外头回来,顺道去裁了几块布料。 回到房间以后,尹湄摸出过来以后从未动过的针线匣子,找了个地儿坐了,将那些材料摆在面前,便开始发呆。 桃花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尹湄抓耳挠腮苦恼不堪的场景。 “小姐,你疯了?”桃花见她一副要做女红的模样,几乎是瞪大了眼睛,“?什么想不开?” “我也没办法。”尹湄无可奈何道。 “你要做什么?不会是自己绣嫁衣吧?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桃花说,“你没跟沈大人说说?你的女红……” “说过了。”尹湄双手托着下巴,痛苦的看着桃花,“他好像很想见识我的女红手艺,让我给他做个香囊。” “……”桃花与尹湄无言相对,“沈大人会后悔的。” 桃花自从知道了内情之后,整个人便欢喜了起来,一面觉得沈大人借机欺负小姐,属于深不可测一肚子坏水,一面?小姐庆幸沈大人好歹长得好看且好歹是明媒正娶。 那之后,桃花便不再跟着尹湄苦大仇深,反而率先开朗起来,说话间都夹带着活泼,让尹湄也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二人仿佛已经回到了徽州似的。 “怎么办,你帮我绣吧。”尹湄说。 “那怎么行,万一沈大人知道了怎么办?”桃花细细想了想,“不行你就少绣一些花纹,总归比嫁衣好绣。” “那绣什么呢?”尹湄问。 桃花想了想,“梅兰竹菊,鸳鸯戏水,并蒂莲花……你都不会。” 尹湄捂住了脸。 她以前怎么就没多在女红上用些心思呢? “竹子最简单,要不你绣竹子吧。”桃花说,“清雅高洁,也适合沈大人这样的气度。” 尹湄精神起来,瞪大了眼睛问,“有图样吗?给我看看。” 桃花找了块帕子,上头绣了一些松柏之物,十分精致的绣工,是她闲时随意绣的。 尹湄仔细看了看,?难道,“有点难……我试试吧。” 尹湄正艰难地穿针引线之际,外头却忽然传来喧哗声和女人的尖叫声,“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尹湄手一颤,针扎在食指上,她顾不得看,忙让桃花出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桃花出去以后匆匆忙忙回来,告诉尹湄,“是尹兴出事了,说是扯上了命案,已经被押进官府大牢,不日便要问斩。” 尹湄眉头一皱。 尹兴会出事,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原以?尹兴是其他方式出事,却没想到最后竟是牵扯上官府。 太子是故意这么做的。 正想着,尹湄便听到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门边,一开门,果然便看到尹洪玉正一脸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 尹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进来。 “那是我的独子啊……”尹洪玉捂着脸,哭了起来。 尹湄静静地看着他。 “尹湄,那是你哥哥……”尹洪玉抬起头,却撞进了她波澜不惊的眼神之中,他心中一凉。 “父亲请回吧。”尹湄柔声说,“哭久了对身子不好。” 尹洪玉听了这话,更想哭了,他期期艾艾的央求道,“尹湄,我会让你风光出嫁的,我手里还有些钱,爹爹?你准备最好的嫁衣,最好的妆奁,求求你……求你,让沈大人开口,留尹兴一条命吧!” 尹湄原本想要拒绝,可尹洪玉提起嫁衣妆奁,她却是一愣,想起了沈云疏当初说过的话。 “再过几日,自会有人?你准备嫁衣和妆奁,你且在家安心等着便是。” 难道……沈大人之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尹湄有些头疼,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尹洪玉见她?难,以?她开始考虑了,便赶紧说,“我立刻让人去准备,爹爹这些年对不起你,如今你出嫁,本就该给你最好的!” 尹洪玉说完这些,便快步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招呼人去库房中取银子,尹湄看到他的背影,心缓缓沉了下来。 她只觉得有些可笑,若不是尹兴,尹洪玉恐怕都想不起来,娘家还要?女儿准备嫁衣和妆奁一事。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5节 这样也罢,只是尹湄还是不太懂沈云疏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她如今也没答应尹洪玉要帮忙,尹洪玉想要如何做,与她无关。 尹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绣好了那香囊。 尹洪玉也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嫁衣,那嫁衣华贵非常,金丝打底,稍稍一动便是流光溢彩,珠花金钗凤冠霞帔也是一应俱全,花了尹洪玉不少家底。 婚期还有五天,尹湄越来越紧张,可在大婚前,依照规矩,她不能再见沈云疏。 好在苍松还能来往于两家之间,?尹湄时不时的送些东西。 这一日,苍松又来了,尹湄拎着裙摆一路小跑来到苍松面前,脆生生的喊了声,“苍松,劳烦你帮忙带个东西给沈大人。” 苍松脸上依旧带笑,只是比往日拘谨些, “要带什么东西?” “就是……香囊。”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她将那香囊用帕子包好了,放在苍松手里,“我,我尽力了,你让他……不要食言。” 车帘稍稍动了动,苍松眼角余光瞥了瞥车里,笑道,“沈大人不会食言的。” “尹姑娘,沈大人让我给您带个话,皇陵一事,瑞王那边出了些纰漏,皇上下旨让沈大人去处理,需要几日时间。”苍松轻声说,“沈大人说,让你等他回来。” 尹湄愣了愣,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苍松抓起缰绳。 “等等……”尹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你,你让他小心点。” 苍松一愣,笑了笑,说,“好,我一定转达沈大人。” 尹湄提着裙摆,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心头缓缓浮出一丝不安……还有五天就是大婚之日,皇上却忽然派他去皇陵…… 她皱眉,看着马车远去许久,才回了尹家。 马车上,苍松笑着对车厢中道,“沈大人,看来尹姑娘十分担心您……” 马车里沉静了半晌,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手里的东西,拿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一更) 苍松一愣, 这才想起手中还拿着刚刚尹姑娘给的东西。 他赶紧掀开车帘,将手中帕子包裹着的东西双手奉上。 沈云疏接过那软软的帕子,眉眼中的不耐仿佛瞬间被水化开, 眼眸间浮动出一丝温柔。 苍松没有像往常那样规规矩矩地退出去,而是继续掀开帘子, 好奇而又小心翼翼地往里瞧。 沈云疏感觉到苍松的目光,掀开帕子的修长手指一顿。 苍松一惊,但是好奇心战胜了他的畏惧, 他心中隐隐感觉到知道今日沈大人心情不错,他稍稍得寸进尺一些……应该没有大问题。 “沈大人,尹姑娘是绣了个香囊吗?刚刚我闻着香气儿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料配的, 雅致得很,比那宫里用的还香呢。” 沈云疏听到这话, 手指依旧不动,微微蹙眉看着他, “好好驾车。” “是。”苍松迅速钻了出去,乖乖放下了帘子。 他心中想,从宫中回来以后, 沈大人便同冰窟窿里刚刚捞出来似的, 过来时还是一脸的不耐,可如今拿了那香囊, 浑身上下的感觉立刻就变了个样子。 尹姑娘可真厉害啊。 等往后尹姑娘嫁过来,沈大人会不会化为绕指柔呢? 苍松稍稍想了想沈大人温柔笑起来的模样, 忽然打了个哆嗦。 沈大人平日里深沉冷淡, 特别是那眼睛里像是有浓墨般的思绪,直视便仿佛看到深渊, 令人浑身战栗。他若是笑起来,苍松只会觉得,又有人要倒霉了。 车轮滚滚,马车中却清静得很,淡淡的香味萦绕。 沈云疏低头,手中的东西虽被帕子包裹着,却已经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草药味,并不刺鼻,十分温和舒适。 他手指微动,拿开帕子,露出了手中的香囊。 云纹金绣底的布样,样式颇为简洁大气,布料是略深沉的红,红而不俗,雅致非常。 雅致大气源于绣纹极少,做香囊的人只是在香囊右下角,简单的绣了个小小的花样,远远看去倒还好,可端进了一看,便能发现那细细的线绣得有些歪了,图案的下边壮实,越往上越小,上头还有些线纹。 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粽子? 沈云疏眼眸眯起,将那香囊在手中翻动,忽然发现那粽子倒像是个……笋。 沈云疏眉头一挑,翻过香囊仔细看了看,看出了她走线的规律。 她恐怕,一开始是想绣个竹子……后来发现绣的太丑,又改了改,干脆绣了个竹笋。 沈云疏看着那红色香囊上的歪扭可爱的图样,颇有些无奈的将它捏在了掌心,另一只手撑在脸颊边,掩映着脸上淡淡的笑意。 尹湄,你倒是一点也没谦虚。 尹湄回了房之后,仍觉得心头忐忑,不知为何,婚期越近,她越是紧张不安。 还有五天时间…… 尹湄看着房间里的凤冠霞帔,轻轻抚摸着上头的金丝绣纹。 太子那边真就仅仅拿尹兴出了气便罢手了?瑞王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就连之前一直上门的侍从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听闻沈大人下聘之事,便不再过来。 皇陵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沈大人这一去,五天时间,能摆平那些麻烦吗? 最后几日,尹洪玉准备好了尹湄需要的一切,将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红着眼看着尹湄,轻声道,“女儿……” 尹湄听到“女儿”二字,许久回不过神来。 “你明日便要出嫁。”尹洪玉仿佛在这一刻也有一丝真正的感伤,他声音中带着些颤抖,“过去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尹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难受,可她看着尹洪玉浑浊的眼睛,却没有被他此时的演技所迷惑,依旧能猜到他后头会说些什么。 “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如今……” “不要再提母亲了。”尹湄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眼眸微红,“你还有什么话,便说吧。” “尹兴……”尹洪玉原本准备拐弯抹角的提起此事,被尹湄硬生生打断,如今只有无奈说起,“尹兴他虽然纨绔,可罪不至死,他那么胆小,也不可能杀人,爹知道,他做了许多事情,牵连你……如今求你没有大用处,爹只求,只求留他一条性命……” “爹爹,女儿如今仍旧是身不由己,凡是不能保证,一切只能看沈大人心情。”尹湄声音渐冷,“天色不早,您早点回去歇着吧。” 尹湄说完这些话,便关上房门,心情久久不定。 过了一会儿,外出采买的桃花惊慌失措的回到房中,脸色苍白的看着尹湄,声音支离破碎,“小姐,小姐不好了……” “发生何事 ?”尹湄心里一咯噔。 “皇陵……皇陵塌了。”桃花落下泪来。 尹湄呼吸一窒,四肢发麻冰冷。 “我听外头说,好好的皇陵,忽然就塌了一半,外头都在传,沈大人当时就在里头,至今寻不到踪影。” “不会的,沈大人他……他吉人自有天相。”尹湄眼眶泛红,手指微微颤抖。 “小姐,怎么办?“桃花着实有些慌了,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死死抓住尹湄的手, “若是沈大人出了事,你该怎么办……” “先别慌。”尹湄虽然心中惊涛骇浪,脸色也白的吓人。 可此时她耳旁,却仿佛有个声音平缓而沉静地响起,“等我。” “他不会有事的。”尹湄咬住了嘴唇,“我们等到明日再说。” “可是明日,明日便是大婚,即便从皇陵赶回来,也需要一夜的时间。”桃花心中难受得紧,“小姐……” “先等等。”尹湄已经缓缓冷静下来,她抬眸看着桃花,轻声道,“到明日吉时,还有一段时间。” 尹湄一夜几乎没合眼,鸡鸣未到便已经起身梳洗,待桃花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梳好了头发,正在摆弄桌前的金饰。 桃花见尹湄看起来虽脸色苍白了些,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反而看起来更加精神,双眸中仿佛有灼灼亮光。 “快来帮帮我。”尹湄朝着发呆的桃花招了招手,“这金饰太多,我戴不好。” “小姐……”桃花本想开口说什么,见她眼底有些泛着淡淡的青红,便知道她昨夜恐怕也没有合眼。 尹湄若是此时惊慌失措哭哭啼啼,桃花也会崩溃,可如今看到尹湄的模样,桃花不知道为何,忽然胸口多了几分信心,也不由得振奋起来。 她一面替尹湄钗上环佩金饰,一面安慰她,“小姐,我昨夜想了,沈大人即便是死了又如何,聘礼已送,婚书已签,那些东西都是小姐的,小姐拿了聘礼离开京城,过快活日子,岂不是更好。” 尹湄听闻此言,微微一愣,淡淡笑了笑。 “你别胡思乱想。” 此时窗外,鸟鸣声渐起,苍松躲在屋外,听到刚刚那丫头的话,原本正准备敲窗子的手僵在了外头。 苍松心中很是难受,沈大人一夜未眠,为了不让尹姑娘担心,专程让他来通风报信,如今若是被沈大人听到这话,恐怕…… “沈大人若是没事,一定会来的。”尹湄轻声道。 苍松听闻此言,心中一暖……还是尹姑娘知道好坏。 “我与他身份悬殊,他娶我为妻已是不易,如今皇陵一事,恐怕与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尹湄皱眉道,“他待我如此,我不能知恩不报,今日即便他不来,我也会嫁过去。” 苍松听了这话,心中稍暖,只是……只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知恩不报? 苍松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怪异,犹豫了许久,刚想敲窗户,却听到有人进了尹湄的房间,喊了声,“姐姐。” 苍松叹了口气,作罢,转身离去。 尹姑娘心志坚定,这话,一会儿再传不迟。 尹茱带来了两个嬷嬷,技艺娴熟,专为新嫁娘装扮的,尹湄一头秀发被嬷嬷娴熟的重新挽起,殷红的胭脂被涂上她的唇,妆容完成后,两位嬷嬷和尹茱看到尹湄那张脸,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平日里不施粉黛的脸如今看起来过于娇艳,如雨后的牡丹,稍稍一抬眸,便是千万种风情,顾盼之间百媚生,平日掩藏在素淡颜色之下的柔媚之色尽显,稍稍一动,便能将人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桃花捂住了胸口,强忍住想要上前搂住尹湄亲一口的冲动。 “小姐你……你你……你太好看了。” 一旁的嬷嬷都怀疑自己的手,如何能将新嫁娘画的如此美艳无双,她们听了桃花的话,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嘴边夸奖的话便如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外蹦,心中暗道,不愧是那位沈大人看中的女人,真真是京城少有的绝色。 尹湄恍惚的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尹茱便差点惊叫出来 ,“姐姐,你再笑,我就要被你美死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6节 吉时已到,尹湄盖着红盖头,缓缓走到了尹府门前。 周围喧闹,人声鼎沸,尹湄身子略略发抖,不安和恐惧围绕着她周身,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她怕他真的不来,若是真的不来…… 忽然,周围安静了下来。 凉风吹着尹湄周身,喜服并不如何厚重,风钻进她的衣袖,有些凉意。 忽然,一个身影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人身量颇高,步伐极沉稳,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到,他大红喜服的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香囊,香囊下还有一个又小又丑的笋。 尹湄浑身发抖,眼泪“啪嗒”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点还有一更,比较肥,记得来! 推一下基友的文:《糟糕!又心动了》作者:晴空岚 #双向暗恋,久别重逢 文案:许佳意单身到26岁时,被老妈强行逼去相了个亲。 她本来想应付应付, 没想到相亲对象竟是她高中暗恋过的男神。 看到他的那一刻, 她有点后悔自己今天不仅没收拾,还格外邋遢。 许佳意揪了揪运动服的领口,叹了口气。 天要亡她。 许佳意更没想到的是,她的言行不受自己控制,过分紧张到扔下一句“抱歉,我追的动画今晚更新”就落荒而逃。 被丢下的池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 这一次,他只知道他不想再放手。 他主动打听出许佳意在追的动画,甚至向着男主的高冷人设靠去。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他看见她房间里那个温柔人设的男二手办…… 池呈皱了下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她:“你不喜欢男主么?” 许佳意:“啊?男主高冷又装逼,我都奇怪女主为啥喜欢他。” 池呈:“……” 他已经学着男主的人设冷了她几个月了,现在换人设还来得及么? 论学错人设是种什么体验:) 许佳意:急,有人知道池呈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池呈妹妹:我哥好像有大病,每天都在追少女漫??? 池呈:… 许佳意不知道八年前的那间美术教室里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听见她和朋友说:“池呈?没感觉,我只喜欢纸片人。” 他不记得当时少年的反应,只记得身侧紧握的双拳。 他没看见她被朋友戳穿后羞红的脸,她也没看见他黯然离去的身影。 #假高冷的天才建筑师x假淡定的宅女插画师 第三十四章 (二更) 那滴温润的泪水掉在沈云疏的手心里时, 已经有些微凉,沈云疏收拢掌心,捏紧了那颗泪, 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 尹湄摇了摇头, 头上钗环叮当,她不敢拭泪,怕揉花了妆, 只轻轻开了口,“我以为沈大人……没法来迎亲了。” 盖头遮笼着她的上半身,寻常盖头在她身上显得仿佛都大了一圈,艳丽精致的红色即便在没什么阳光的日子里, 也显得夺目非常。 沈云疏眼眸沉静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冷冷扫向不远处的苍松。苍松仿佛知道自己办事不力, 垂着脑袋,一幅认罚的模样。 “害怕了吗?”沈云疏轻声问。 “嗯。”尹湄用极小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来。”沈云疏再次朝她伸出手, 尹湄一愣,便听外头的喜娘一声,“吉时已到, 请新娘上轿!” 尹湄只觉得身子一空, 腰被人搂住,双脚也离开了地面。 她慌张的搂住身旁人的脖子, 隔着盖头,只听耳边传来沈云疏的声音, “原先是要兄长背你上轿, 如今兄长因故缺席,便由我来。” 尹湄听到周围发出欢呼声和喧闹声, 似乎有很多人观礼,周围响起各种声音,乐声鼓声烟火炮竹声,霎时间热闹非凡,将她整个人弄得都有些脑袋发蒙。 桃花作为陪嫁丫鬟,端着个帕子,看到小姐被沈大人亲自抱进了八抬大轿之中,心中一热,呜呜嘤嘤的哭成了个泪人儿,苍松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问,“你家小姐,昨夜收到沈大人的消息没?” 桃花以为他就随口问,呜呜着点了点头,道,“小姐一夜都没睡,今日清晨便撑着起来梳妆打扮,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明白,她是怕我担心,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怕……” 苍松心中一紧,想到桃花早上说的话,只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的小心眼。 该说的话没说清楚,害得尹姑娘…… 他不敢想象,尹姑娘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看到尹姑娘沉着的模样,却忘了她其实也就是个十七八的姑娘…… “你们家大人到底怎么样?那皇陵真的塌了吗?”桃花流泪的间隙还不忘这个,“你们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啊?苍松公子,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嗯,是有些危险。”苍松咽了口唾沫,心中愧疚之意更甚,轻声道,“大人其实也怕尹姑娘担忧,早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但是中途遇到些麻烦,所以……没能跟你们提前说。“ 桃花哽咽了一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苍松说,“沈大人,还有你,苍松公子,你们可真好,希望我们家小姐跟了沈大人以后,能每天开心一些,不用再每日担忧。” 苍松嗓子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自己可真是个小心眼的混蛋。 迎亲队伍动了起来,鼓乐齐鸣,热闹非凡,沈云疏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行进在前。 城中看热闹的人众多,一路走来,便听议论纷纷。 “沈大人娶的是哪家闺秀啊,阵仗如此大,我都不记得上一次哪家迎亲的队伍有这个阵势了。” “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听闻是尹家的嫡女,养在乡下的,长得水灵极了,太子之前都差点看上她。” “胡说,沈大人是什么人物,怎会仅仅看长相,这尹家姑娘定是有什么不凡之处。” “一个商户之女,能有什么不凡之处,还不就是长得美?更何况那尹洪玉在京城做的什么狗屁吊糟的生意,不说他伤天害理都算了,听闻沈大人给了尹家一百二十八抬的聘礼,噢哟,那尹洪玉高兴疯了。” “不会吧,那聘礼不都便宜尹洪玉那厮了?” “那不然呢?尹洪玉把这女儿接来,恐怕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之前不还有传言说,这女子故意勾引太子,想要攀龙附凤嘛,没想到最后让她钓到了沈大人。“ “沈大人可比太子强多了,听闻家中并没有其他女眷,父母也都不在了,这尹姑娘一到沈家,便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那可不风光极了。” “我看也不一定,这尹家姑娘若是金玉其外,沈大人迟早会看清她的真面目,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依我看,迟早要和离。” …… 是非只为多开口,人多口杂,有些话一说,便成了真的。 再加上沈云疏那金玉相貌在外,不近女色的沈云疏早已成了京城不少女子爱慕的对象,如今沈云疏迎亲,高头大马之上,他一袭红衣猎猎,端的是神超形越的天人之姿,惹得京城大半女子闻言都是心碎不已。 人群聚集,加上之前的流言,尹湄其人,在众人口中,便慢慢成了个妲己一般祸乱贤臣的妖精人物。 桃花听着周围的闲言碎语,气得脸都红了,若不是大喜之日,她定要插着腰上前与那些碎嘴子的人们理论一番不可。 苍松看着她生气的模样,低声道,“你别气,人群中,很多人都是太子派来的。” 桃花脸色一僵,惊愕地看着苍松。 苍松觉得愧对她们主仆二人,此时殷勤的很,便将之前自己查出来的事情都告诉了桃花,“前些日子,传言尹姑娘和太子的事,也是太子让人干的,就是为了败坏尹姑娘的名声。” 桃花闻言,几乎是毛骨悚然。 “沈大人知情吗?”桃花问。 “当然,沈大人让人压下了其他流言,找到了几个始作俑者,可人言可畏,一开始的那些流言,还是传了开去。”苍松有些懊恼,“也是我办事不力,若是有沈大人的聪明脑子就好了。” “苍松公子,原来你们替小姐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桃花又要哭了,“谢谢你,苍松公子。” 苍松看到她这模样,更加羞愧难当。 苍松与桃花的对话,尹湄在轿中听得清清楚楚,她倒是不在意那些流言,但是听了苍松的话,她心中情绪滚动,对沈云疏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只是她有些惊讶,沈云疏竟然从那时候开始,便已经在着手帮她了。 她有些无措,有一种感激之情无以为报的心思。 若,若沈大人不嫌弃她的话…… 尹湄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喜帕。 如今只有以身……相许了。 轿子停在沈府门口,轿帘掀开,一股香囊的清香涌动进了轿子,尹湄心中一紧,便感觉自己又被他给抱了起来。 新娘子进门前脚不能沾地,尹湄便一直被沈云疏抱进了门。 她心中情绪复杂,面前的人影影绰绰,透过盖头,看不清他如今的样子,只能看见一片鲜艳的红色。 “刚才的流言,随便听听,不要在意。”沈云疏轻声对怀中有些紧绷的人儿说。 “嗯。”尹湄乖巧点头。 走进正厅喜堂,尹洪玉和方氏在上头坐着,看到沈云疏来,皆有些惴惴不安,而另一旁,因沈云疏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便由秦太师代父母之位,受二人拜见。 “我曾是秦太师门生。”沈云疏轻声与尹湄解释,“上头坐的便是他。” 尹湄轻轻应声。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7节 尹湄不知道,秦太师不远处,正婷婷站着一位衣着明艳的女子,她虽在尽力自控,却依旧泪眼朦胧,眼眶红红的看着众人簇拥之间那个身着大红喜服,如谪仙降世一般的男子。 秦玉君多希望沈云疏能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可是沈云疏似乎全身心都放在了身侧的那女子身上,时不时低声与她说几句,声音极轻,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护着她,不让周围人靠近。 那样细致的动作和温和模样,秦玉君别说是从未见过,她就连平日里幻想,都想象不出,沈云疏竟然能这样温和的与人说话。 那尹湄……真有那么好吗? 秦玉君几乎要将唇都咬破了。 秦太师早就注意到自家女儿的情绪十分不对,早也与她说过很多遍,可小女儿的心思,一下子如何能改?秦太师也十分无奈,看了秦玉君两眼,便不再管她。 二人拜了天地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尹湄的手紧紧地抓着红绸,生怕此时有人上来打断,两只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正在她紧张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从盖头底下,看到了自己绣的那个香囊。 她咬住了唇,忽然很想看看,沈云疏戴着这香囊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显得十分滑稽……如此一想,她的心思瞬间稳了下来……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沈云疏再次抱起尹湄,动作早已轻车就熟,尹湄脸红得如同樱桃似的,整个人几乎都软了下来,她无力的靠在沈云疏的胸口,再次庆幸自己有这盖头帮她挡着,不然……她恐怕会当场耳后羞涩得晕过去。 洞房之中,沉静一片,沈云疏将她送进洞房中后,府中便已经开宴。 尹湄听着外头的喧哗声,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这次婚宴,沈大人并未送太多帖子出去,可朝中人得知此事,谁人不是自行上门祝贺,送了无数的贺礼,据苍松说,堆在库房之中,放都放不下了。 尹湄静静在屋中坐着,天色渐暗,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些。 正在这时,她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尹湄咽了口唾沫,立刻紧张起来。 那人关上了门,将门反锁。 “沈大人?”尹湄轻轻问了一声。 来人并没有回应,空气里传来酒味,她听到粗重的喘息。 尹湄心中一紧,便看到一袭红衣朝她走来,她猛然注意到,那人的腰间,并没有自己绣的那个香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天见……(噗通跪下) 没有肥成功,明天努力增肥!明天我一定……一定能写到那个剧情! 第三十五章 (有细节修改) 尹湄一颗心突到了嗓子眼, 她吓得立刻起身,躲开了那人,慌忙之中碰到了桌子上的盘子, 盘子里的花生枣子桂圆咕噜噜的滚落在地,瓷盘落在地上, 也被碰碎了,发出一声巨大的脆响。 “娘子,你跑什么?” 尹湄听到这声“娘子”, 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出来了,这声音喑哑中带着几分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猥琐……这声音分明是那混蛋赵成麟! “你如何进来的!这是沈府……”尹湄缓缓后退,吓得双腿发软,她盖着盖头, 感觉到赵成麟似乎喝醉了,如今脚步有些蹒跚, “沈大人就在外头,你不要胡来……” “沈大人?沈大人恐怕早就被那秦太师家的女儿缠上了。”赵成麟的声音里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没想到,在你与别人成婚之日进入喜房,竟是这样刺激……” 赵成麟似乎极享受这种变态的刺激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缓缓朝她靠近,“你放心, 大声叫也没有用,周围的守卫, 都被人引开了, 门口那几个没用的,也被我解决了。” 尹湄心中一凉, 她有些不信,沈府那么多守卫,还有苍松在,怎么可能…… 可不容她多想,赵成麟已经朝着她扑了过来,一面扑过来口中一面嘟囔着,“快让我看看,今日的你有多美”。 尹湄看不清摸不着,却绝不想被此人掀了盖头,一想到被此人看到自己红妆的模样,她便觉得恶心的想吐。 尹湄连连后退几步,堪堪躲过他的手,好在这赵成麟喝多了酒,脚步踉跄,一时半会儿抓不住她,尹湄抓住机会,摸到了门口,正准备开那门锁,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了粗重的喘息。 尹湄刚喊了声“救命……”便被赵成麟捂住了嘴从背后抱住,她惊恐不已,下一秒便听到身后传来“砰”一声闷响。 随即便是一声压抑的惨叫,尹湄吓得浑身发抖,转而便被人拽到了一旁,连带着将松动的盖头盖好了之后,便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捂在了怀中。 “别怕。”沈云疏感觉到怀中人颤抖,眼眸中翻滚起十足的杀意。 他与房中狼狈不堪、满头大汗的太子冷冷相视,周围十分安静,外头的守卫倒了一片,皆是被人用迷药迷晕。 “殿下雅兴。”沈云疏声音冷若寒冰,“今日尽兴,喝多了酒,在沈府不慎摔伤了手腕。” “沈云疏!”赵成麟手腕被沈云疏生生掰断,此时疼得龇牙咧嘴,几乎要晕过去,根本就没有了往常的猖狂与刻意维持的风度,“不就是个女人吗?我再找更美的送你,你把她,给我!” “太子殿下恐怕是酒喝的多了,倒是做起白日梦来。” 尹湄死死抓住沈云疏的衣襟,听着赵成麟的咆哮声,双腿已经软了。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梦中更加不愿意记起的,那些痛苦的事情。 赵成麟酷爱刺激的事,特别是能够让他热血沸腾,激动昂扬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可以。 他在那个方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 第一次在马车上,赵成麟似乎快要成功了,但好事未成,却被人打断,他躁怒不已,几乎要将扰乱他的人杀了才能解恨。 再后来他便对尹湄上了心,以为尹湄便是唯一一个可以解决他问题的药引,所以才将她纳为外室养在行宫之中。 可是事与愿违,那一晚,并不像元宵之夜那般让他斗志昂扬起来。 他似乎更喜欢那种偷来的感觉,只有那种刺激感,才能让他成事。 在那之后,赵成麟发现问题并不在于尹湄,而是在于其他,便对尹湄失去了兴趣,转而爱上了看她恐惧哭泣,所以他对尹湄用尽刑罚,不断地折磨她,看她一次次痛苦晕厥,仿佛他展现了雄风,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感觉到打心眼里的舒适。 尹湄听到赵成麟的咆哮声,便想起了赵成麟无能为力之时那痛苦的怒吼,随之而来的便是凌虐般的报复。 尹湄哭出声来,声音颤抖,她不想再看到赵成麟,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不想此人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无助地求道,“沈大人,让,让他走好吗……” 沈云疏发觉尹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眉头一皱,“来人!把太子殿下请出去!” “沈云疏,你为个女人得罪我,实属愚蠢至极,不就是张貌美的脸吗!像这样的女子,我能找出无数个,可你做出这样的事,我必定让你后悔!”赵成麟宛如残垣断壁的饿狼,狠狠地瞪了沈云疏一眼,残余的理智让他不敢在此久留。 他骂完这句话,便转身就走,抱着他被折断的手,以一种诡异而狼狈的姿势跑了出去。 沈云疏没有开口。 看着他的背影,手却摸向了腰间隐藏的刀锋。 上一世他虽手刃赵成麟,却不小心让他死地痛快了些,一直也不觉得解恨。 此番再杀一次,想必也不难。 尹湄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听到赵成麟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沈大人,太子殿下说得对,此番因为我,害了你被太子针对……” 沈云疏声音听到她说的话,皱眉道,“他奈何我不得。” “可沈大人之前遇到皇陵坍塌,这般危险的事情,恐怕也是太子所为……”尹湄哭道。 “皇陵一事另有隐情。”沈云疏看着她颤抖的身躯,轻叹一声,“新婚夜,别哭。” 尹湄听到这话,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仍旧不住的往下流。 她怕极了那个梦,怕极了赵成麟的报复…… 赵成麟跑了之后,苍松才带着人手过来,婚礼宾客已经走了大半,他才腾出手来。苍松看到沈云疏的模样,和他怀中瑟瑟发抖的尹湄,瞬间暗道不妙,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了。 “苍松护主不力,自愿领罚!”苍松冷汗已经流了下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觉得自己这回恐怕会死。 “是谁拖延你。”沈云疏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冷声问。 “是瑞……瑞王爷。”苍松垂着头说。 “明日再领罚,今日守好沈府,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做。”沈云疏将尹湄缓缓放在床边,掩上门,与苍松低声吩咐了几句,苍松立刻应声,忙不迭的便安排人手办事去了。 尹湄咬着唇,双手不住颤抖。 她想镇定下来,可是那声音和画面仿佛依旧在她的眼前,她仿佛还被那金色的锁链锁着,满身都是血痕,欲赴死而无望。 沈云疏见她浑身战栗,睫毛一颤,想到些什么,走远了些,又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尹湄看到他一袭红衣,心中一颤,再看到他腰间那红色的香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和淡淡的书墨之气,终于还是缓缓地安下心。 她不会像梦中那般了,面前是沈云疏…… 他,他是不同的。 他……会是不同的吗? 忽然,沈云疏朝她伸出手,摊开了掌心。 尹湄盖着的盖头一晃,沈云疏仿佛能看到她盖头之下,惊讶又惊喜的可爱模样。 那是一个小小的顶市酥。 顶市酥原本就是红纸包着,样子十分喜庆,如今周围一片红色,这小小的糖酥被沈云疏拿出来,与周围的色彩竟十分和谐。 “沈大人您……还准备了这个?”尹湄实在惊讶,她指尖依旧颤抖,看到这顶市酥,她的情绪仿佛从梦中被拉回了现今的这间温暖的小屋,她伸出手,捏起那个红纸包。 “你今日未吃什么东西,先垫垫。”沈云疏声音轻柔。 尹湄这时才发觉肚子空空,早已是前胸贴后背,她低下头,在盖头下缓缓打开那红纸,里头的白色片酥便显了出来。 尹湄取了一小片,抽噎了两声,她本想自己吃,又想起沈大人恐怕也饿了许久,手指往上一递,“沈大人,你吃吗?” 沈云疏看着她颤颤悠悠的细白手臂,红色喜服是丝织物,十分轻而薄,她手一抬,那织物便顺着她的手臂滑落,漏出她的一截雪肤来。 他手不受控制的一动,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尹湄被他温热的手一烫,便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却被他轻柔而不容拒绝的桎梏住了,转而间,她觉得手指顶端触碰到冰凉柔软的什么,指尖的顶市酥,便这样被他给入了口。 尹湄脸一红,心中不受控制的有些慌乱,缩回手后,她愣在当场,只觉得刚刚的指尖异常滚烫。 沈云疏也不急,耐心等她,许久之后,尹湄才像想起了自己也要吃这件事,这才捏起一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丝丝缕缕的甜钻进了她的心里,她心下一松,原先那些恐惧和悲伤情绪缓缓地离她而去。 等她吃完,沈云疏问,“还要吗?” 尹湄摇了摇头。 沈云疏接过她手中的红纸,缓缓折好,放在了一旁,转而伸出手,取了红纸旁摆了许久的玉如意。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8节 尹湄不知他在做何事,听到房中无声,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开口,“沈大人?” 下一个刹那—— 红盖头缓缓跌落,沈云疏手中的玉如意挑起那红盖头,被他抓了满手的红。 尹湄只觉得眼前一空,惶惶然一抬头,便撞进了沈云疏那浓墨翻滚的眼眸之中。 红烛之下,沈云疏抓着盖头,身着红衣,腰身紧致,浑身线条流畅,他身量颇高,站在尹湄跟前,仿佛神祗一般,在她的身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尹湄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不知自己如今是何模样,刚刚大哭一场,一定已经哭花了妆容,头发应当也乱了,吃了顶市酥,她唇上的胭脂不知被吃掉了多少,是否还在…… 尹湄兀自慌乱,沈云疏却看着她,久久不动。 刚才不给那畜生太子看到尹湄红妆的模样,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沈云疏眯着眼看着她,他敢肯定,若是这世上再有其他男子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必会挖了那人的双眼。 云鬓金钗,碎发略过耳边,红烛之下,尹湄肤若凝脂,宛若一朵娇嫩的芍药,眼眸间略过的红粉色夹带着柔媚的春意席卷而来,稍稍一动,便是美而不自知的千万种风情。 让人想吞了她。 “沈大人?”尹湄被他看得有些无措,她睫毛颤动,轻声问,“接下来,是不是要喝合卺酒了?” “嗯。”沈云疏喉间艰难吐字。 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除了那撒了满地的花生桂圆红枣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裹着红布的物什。 而另一边的小桌上,早就放好了托盘,盘子里摆着合卺玉杯,玉杯两端被红线缠住,丝丝缕缕环绕。 尹湄见沈云疏不动,便主动上前,想要倒酒。 可冷不丁的,她没注意到脚下有颗圆溜溜的桂圆,她一脚踩在上头,脚下不稳,便直接撞上了沈云疏的胸前。 沈云疏修长的手一捞,便直接将她捞进了怀里。 软玉温香,佳人在怀。 尹湄羞得抬不起头,口中轻声道,“对,对不起……” 眼见她眼睫轻颤着偏过头去,金饰之下,巴掌大的面容粉面含春,潋滟的眼眸含着水光,烛光照影,勾人心魄。 她身上没有多少姑娘家的脂粉气,只有靠的近了,才能闻到丝丝缕缕的香。 这世间香气无数,无论是名贵的香料、好的差的艳俗华贵的脂粉、这世间的好颜色,沈云疏见过许多。 可此时钻入鼻尖的味道,却只有……她身上才有,独一无二,动人心魂。 沈云疏俯下身子,鼻息靠近她的脸颊,眼眸暗藏几分笑意,缓声说,“等急了?” “不,不是,我……”尹湄紧张地挣开他的手,心口“砰砰”乱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我,我第一次与人成亲,不,不是很熟练。” 沈云修长的手端起酒杯,倒好了酒,递给尹湄,听到她的话,他眉头一挑,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中暗藏着深深地情绪,他静静看了她一眼,声音沉静,“这样便好,此事,不必熟练。” 尹湄红着脸接过酒杯,有些懊恼,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二人的手环过对方,尹湄紧张地喝下那杯酒,苦涩而辛辣的酒顺着喉咙一直烧进了她的胸口,她喘着气,眼底有些朦胧之意。 合卺酒苦涩,苦酒一杯,夫妻共饮之。 酒杯放下,沈云疏伸出手,开始默默摘她头上的金钗。 尹湄有种无措感,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锦缎包得极好的贺礼,如今经历许多,礼物送到了那人的手里,沈云疏便是那拆贺礼的人。 凤冠、钗环……一样一样,尹湄不知道沈大人为何能将这头饰弄的这样清楚,他的动作很轻,很耐心,甚至没有扯住任何一缕头发。 今晨那些嬷嬷,都没有这样的细心,她们好几次扯断了她的头发,惹的她泪光盈盈。 房间里极安静,尹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大人……”她轻轻软软的开口,似乎又在犹豫什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嗯?”沈云疏沉静的目光笼罩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我想,谢谢沈大人。”尹湄轻声道,“沈大人为我做了许多,不光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还因为我,承担了很多流言……” 沈云疏手微微一顿,摘下了她头上的最后一根发钗。 如瀑般的黑发缓缓落下,披散而下。 沈云疏取过一旁的剪刀,剪下了她身后的一缕发丝,与自己剪下的一簇头发系在了一起。 红绸捆着两簇头发,合二为一。 “原先我想着,若是沈大人缺银子,我可以经营商铺赚些钱来,可如今看来,沈大人恐怕并不缺这些。” 沈云疏眼神昏暗,静静地看着她。 “若,若是沈大人不嫌弃。”尹湄脸色殷红,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喘着气仰起头,晶莹的眸子看着沈云疏,“我,我会将沈大人,伺候好……” 沈云疏听到“伺候”二字,眼睛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冷意。 “谁教你这些?”沈云疏问。 “今晨,那些嬷嬷教的……”尹湄感觉到他不喜,有些懊悔的低下头。 沈大人果然……不是她能轻易取悦的。 “那些话,别听。”沈云疏伸出手,手指触碰到她的耳垂。 尹湄浑身一颤,却感觉沈云疏只是将她耳朵上挂的耳饰摘了下来。 沈云疏静静地摘下她另一只耳朵上的耳饰,眼眸中翻滚着深黑的情绪,“我不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尹湄感觉腰间的衣带散落开来,一阵凉意朝她席卷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唇边的灼热温度。 尹湄浑身一颤,细白瘦小的双手堵在他的胸前,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 沈云疏抚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仿佛在安抚颤抖惊恐的小动物,“若是不愿,现在便告诉我。” 尹湄咬了咬嘴唇,她,她很怕。 面前的沈大人,她并未见过几面,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如此看来,他也并非是传言中那般不近女色。 他帮了自己这么多,不惜为自己得罪太子,凭什么? 尹湄看着沈云疏近在咫尺,精致瓷白的面容,脑子里略过了许多。 “你为个女人得罪我,实属愚蠢至极,不就是张貌美的脸吗!像这样的女子,我能找出无数个……” “一个商户之女,能有什么不凡之处,还不就是长得美?” “这尹家姑娘若是金玉其外,沈大人迟早会看清她的真面目,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依我看,迟早要和离。” “尹湄,你从小长得好,又是女孩,最怕的就是觊觎你美色的男子,他们就像尹洪玉那般,得不到时,花言巧语最是甜美,得到之后,便弃如敝履,找那些能够助力他们平步青云的官家女子去了。” “沈大人?沈大人恐怕早就被那秦太师家的女儿缠上了。” 尹湄偏头,看着不远处二人黑色的发丝被缠作一处。 尹洪玉和娘亲当年,也是结发夫妻,也曾恩爱欢好,才有了自己。 如此轻而易举的成婚,他们能走多远? 可今日洞房,若她说不愿,沈大人又会如何想? 尹湄脑子乱做一团,紧张至极。 看着尹湄紧张不语,却又不敢说出“不愿”二字的模样,沈云疏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还未到时候。 “我,我愿意的……”尹湄最终,还是用尽了?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几个字,可她分明满眼满身都写着抗拒。 小骗子。 沈云疏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感觉到她的战栗和不安,眼眸中泛起一抹压制了许久的渴求。 既然不说真话,那便…… “如你所愿。” 距离上次已经一月有余,沈云疏食髓知味,早就忍耐许久。 尹湄记不清第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静有礼的沈云疏,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有多么连绵不绝。 她很快便后悔了。 “不要了,沈大人……”她狼狈哭着推他,头发早已汗湿了,黏在粉若桃花的脸颊边,可她却无力挣扎,被他无情的继续“折磨”。 尹湄她只觉得那酥麻顺着背脊一直涌向大脑,一次又一次的被他送上意识不清的白雾蒙蒙,却根本无法停止。 沈云疏吻去她的泪水,掌控着她的知觉,将她彻底搂入怀中。 次日清晨,尹湄恍惚间醒来,发觉天已经大亮。 她缓缓起身,浑身的骨头仿佛都在痛苦哀嚎,她隐隐记得,自己睡得半梦半醒之间,沈云疏便在她耳边说,有事要处理,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便自行出去了。 尹湄昏昏沉沉睡去,如今一看,竟已经日上三竿。 一夜过去,她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的朝着门口喊了声,“桃花……” “小姐?”桃花果然早就守在了门外,一听到她的声音,便赶紧端着准备好的东西进来了。 桃花说完才发现不对,自己忘了改口,赶忙加了一句,“说错了,应是沈夫人……” 进了房内,桃花看着尹湄披散着头发香肩半露的模样,蓦然间脸一红,不敢直视她那张艳丽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 “有水吗?”尹湄嗓子已经哑了,她接过桃花递过来的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许多。 “夫人,你怎么这样渴,沈大人都不给你水喝吗?” 桃花诧异极了。 尹湄想起昨夜种种,差点喝呛着,面色殷红的仿佛要滴血,轻声道,“不要提了。” 桃花看着她讳莫如深的模样,皱眉担忧的看着她,小声说,“夫人,沈大人究竟对你如何?他有没有欺负你?” 尹湄抬眸看着她,摇了摇头,细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应该也算是欺负了…… 桃花握住尹湄的手,细细的看她,只见她身上零零星星有不少红痕,还有手腕上……竟有牙印的痕迹。 尹湄却猛地缩回手,磕磕巴巴的说,“你,你不要多想,这……这是我自己咬的。” “你自己?”桃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间仿佛不能理解似的。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39节 尹湄不想多说,艰难的起身,换上衣裳。 桃花见她步伐踉跄,走了两步还差点摔倒,赶紧上前扶住她。 “也就是沈大人,家中父母都已不在世间,若是家中有太夫人,你这样去敬茶,恐怕又要落人口舌。”桃花叹道。 “说的也是。”尹湄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副几乎能掐出水来的春色面容,心中觉得自己这样确实不大妥当。 昨日她就不该说她愿意……尹湄咬着唇,后悔不迭,这样一来,她又是几天不好走路。 “沈大人家真的一个亲人都不剩了吗?”桃花一面替尹湄梳头,一面轻声问,“沈大人孤家寡人一个,在京城中竟能扎根如此,真是厉害。” “我……不清楚。”尹湄这才发现,除了沈云疏面上给人看到的之外,其他方面,她竟然是一无所知,与外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无异。 “夫人没问?”桃花惊愕的看着她,“我以为夫人都弄清楚了。” “……”尹湄默默无言。 这亲成的确实是……着急了些。 不过,那些事情,归根到底是沈云疏的家事,沈大人不说,她便也不问。 “夫人你怎么看起来并不在意?”桃花看着她沉静的脸,觉得好奇。 “那些事,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尹湄轻声说,“我只做好分内之事,不要给他惹麻烦,尽力帮他便好了。” 桃花一愣,看着尹湄,有些心惊。 沈云疏过了午时才回,风尘仆仆,他进了门,看到尹湄,面色稍霁,轻声道,“尹湄,与我去个地方。” 尹湄赶紧站起身朝他走去,可还未走两步,沈云疏便与那日相同,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苍松和桃花都红了脸,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想捂脸。 尹湄也羞得不行,沈云疏却面色如常,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你若是走去门口,所有人便都知道你今日腿脚不好。” 尹湄揪着他的衣裳,将他衣裳揪出了褶皱。 沈云疏此次出行并未带太多的人,只带了苍松和寥寥几个护卫,尹湄上了车,便听到车外人声鼎沸,她掀开车帘一看,却见马车往城郊而去,越是往前走,越是偏僻。 她有些好奇,不由得小心翼翼问道,“沈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兑现。”沈云疏看了她一眼,“今日带你去看他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麟:我不行……呜呜呜 沈大人:我很行。 尹湄:我快不行了…… 白清溪:我也快不行了,写了这么多我鸽爪好疼……打滚求宝贝们揉揉鸽爪 顺便替这章祈祷一下 第三十六章 (二合一) “难道是孙柏舟?”尹湄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 她不禁有些疑惑,“为何说是最后一面?” 为了尹茱和孙柏舟的事情,她花了不少功夫, 替沈云疏绣了一只香囊。 她想到那个香囊,不经意的往沈云疏腰际一看, 却见他仍旧把那红色的香囊挂在身上,针脚粗放的那个小笋儿在香囊的右下角,摇来摆去的, 看起来显眼的很。 尹湄看到那个笋没笋样的花纹,抿了抿唇,心中不住的觉得尴尬。 他什么时候能摘下来呀? 按照礼制,女子婚前确实需要为夫君绣一些香囊荷包之类, 尹湄只以为沈云疏是因此才将香囊挂在腰上。 可昨日已经行了礼,沈云疏却仍旧戴着……尹湄微有些不自在。 “不是孙柏舟。”沈云疏见她眼神落在自己腰际,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容温和道, “是尹兴。” 尹湄一愣。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拜托过沈云疏处理尹兴的事。 “我说过,你的嫁衣妆奁, 自有人包圆。”沈云疏淡淡解释道, “此事还没完。” 尹湄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尹兴莫名其妙扯进了命案,按照律法, 当斩。 尹洪玉自然是不希望尹兴这个尹家的独苗苗就这样魂归西天。 “您的意思是……”尹湄仿佛明白了沈云疏的想法,惊愕的看了他一眼, 他难道因为这件事, 保下了尹兴? 马车车轮忽然压着一块大石头,车身晃了晃, 尹湄身子往前一倾,差点没坐稳,摔出去。 郊外的路不比城内的石板路,地面坎坷不平倒也罢了,还时常有些泥泞和大石头藏着,一不小心,车身便是一阵摇晃。 沈云疏抬眸看着她。 尹湄今日梳着妇人髻,头上只简单戴了珠花和一只金钗,看起来端庄娴雅。只是她容颜娇嫩艳丽,许是昨夜的缘故,她看起来眼角有几丝羸顿倦怠,鬓边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旋绕,平添几分明媚娇憨。 现如今她显出惊愕之色,双唇微张,清澈潋滟的模样,倒是可爱的很。 沈云疏想到她昨夜禁不起时抽噎忍耐的模样,心头一动,开口道,“过来些。” 尹湄上车便坐在了距离沈云疏较远的座处。从前她距离沈云疏多远,今日便也距离多远。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距离他,似乎确实是太远了一些。 尹湄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往他跟前挪了挪。 沈云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沉声道,“太远。” 尹湄心头一颤,再次起身,往他那边挪了挪,可还未挪到位置上,车子便又是一扭—— 尹湄双脚本就无力,车子这一动,她一下便跌了下去,沈云疏眼疾手快,直接伸手一拽,尹湄惊呼一声,扑了满怀。 尹湄懊恼的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却听沈云疏在她耳边说,“今日身子如何?” “不妨事……”尹湄推开他,理了理弄乱的衣衫,垂着眼帘轻声道,“就是双脚酸得很。” “嗯。”沈云疏声音清清淡淡,仿佛在提不相干的事,“若是哪处疼了,记得说。” 尹湄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原以为这样便罢了,可沈云疏却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他轻轻一动,车厢里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沈云疏忽然捉起她的手,掀开袖口,看了看她的手腕。 他手上的温度依旧滚烫,尹湄才经雨露,被他冷不丁捉住手,身子一软,差点坐不稳。 她手腕上的牙印依旧鲜明,红红的一处,在她的皮肤上十分鲜艳。 “下次别咬自己。”沈云疏道。 “……”尹湄垂着头,耳根红的几乎要滴血。 昨日她实在受不住,忍不了,口中不住发出恼人的声响,令她羞愧难忍,最后不得不咬住自己手腕强忍着。 下次…… 她着实不太想有下次了。 车子行了不久,终于停了下来。 尹湄被扶着下了车。 春风拂面,京城郊外已有浓浓春意,尹湄一下车,便注意到远处有些官兵在驱赶着一队衣衫褴褛的人群。 苍松一下车便直奔那些人而去,那些官兵看到苍松,都是一阵的点头哈腰,面露谄媚,很快就拨弄开人群,领出一个憔悴不堪、衣衫破旧的男子。 尹湄瞳孔一震,认出那正是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哥哥,尹兴。 苍松接过栓他的枷拷,将他一路领了过来,扔在了尹湄的面前。 尹湄后退一步,皱起了眉。 上一次见尹兴,还是在瑞王府上,她当时下狠手刮伤了他的脸,如今他的脸上那道疮疤已经结痂,却因为没人替他处理医治,愈合的并不好,看起来狼狈又可怖。 “尹湄……”尹兴抬头看着尹湄,他近日在牢里也听到了些许传闻。 如今只见尹湄身穿的是流光锦缎,身边站的是首辅沈大人,二人站在一处,沈云疏的目光频频落在她的身上,尹兴便知道,那些传闻应当是真的了。 自己这妹妹,还真就跃上了枝头,一夜之间成了凤凰。 尹湄看向沈云疏,沈云疏开口道,“赵成麟定的斩首,如今改为流放。” 是谁改的,不言而喻。 尹兴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想到自己前几日还在悲怆等死,如今却能够苟活于世,不由得痛哭流涕起来,哭着匍匐在尹湄面前。 “多谢沈大人!”尹兴哭道,“多谢沈大人救命之恩。” 沈云疏却并不理他,尹兴又转而看向尹湄,道,“妹妹,谢谢妹妹大恩!” 尹湄对此人并没有几分情谊,如今看他如此狼狈,心中只有些感慨,并没有几分心疼。 不过,她倒是有些问题不解。 “你给太子的那幅画,是怎么回事?”尹湄一直想问,却不方便,若不是那幅画,太子赵成麟也不会将目光投向自己。 “那是你亲娘的画像。”尹兴如今全靠沈云疏和尹湄才能苟活,什么话都和盘托出,“父亲一直将那画像藏在家中,不许人碰,我好奇偷出来,见是如此美人,便拿出去炫耀……没料到太子也出门游乐,看到那幅画,他的表情很奇怪……后来,后来就……” 尹湄睫毛一颤,事情皆由尹兴而起,颇多巧合,却又仿佛命运织成的网,让她无法逃脱。 若不是沈云疏出现……如今她已经如梦中的自己,恐怕已生不如死。 尹湄上前一步,轻声问,“你跟在太子身侧有段时间,知不知道他在背后有哪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沈云疏站在她身侧,听到她的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尹兴一愣,与此同时,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尹湄,跪着上前两步,镣铐中的手扯住了尹湄的裙角,“我若是说了,你能不能……救我脱离这苦海?” 尹湄被他扯住裙子,差点没有站稳,正在这时,沈云疏却缓缓上前两步,挡在了尹湄的身前。 沈云疏身量高,他站着,尹兴跪着,阴影笼罩在尹兴的身上,尹兴手一颤,求生欲让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缓缓地抬起头。 阳光都被沈云疏给遮住了,他垂眸,冰冷的瞳眸看着地上颤颤巍巍的尹兴,“人要有自知之明。” 尹兴浑身一颤,抬头看着沈云疏,瞳孔一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颤抖着指着沈云疏的脸,惊恐万分,“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以前那个……”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0节 沈云疏手指一动,一个小石子迅速的击中尹兴的脖颈,尹兴身子一僵,痛得直不起身,似乎拼命地想要喊叫,却已经一声都发不出来,只能沙哑而惊恐的发出“啊,啊……”的声音。 “带下去。”沈云疏声音冷淡。 尹湄看到了那石子的影子,尹兴应当是被沈云疏打哑了。 她时常能够从沈云疏的身上察觉到冷冽的杀伐之气,她依稀记得元宵夜见他的时候,他与那刺客只过了两招,便扭断了那家伙的手脚,这位首辅大人除了满腹经纶之外,还有一身的好武艺。 只是那小石子一扔出去,便有这么厉害的力道。 尹湄实实在在的被这一招吓着了。 她对沈云疏实在是太不了解了,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刚刚尹兴,似乎说他是以前的……以前的什么? “尹湄。” “啊……”尹湄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为何问他太子的事情?”沈云疏问。 尹湄小心翼翼道,“我想着,若是能知道太子的弱点……” “赵成麟不会把他的弱点暴露给尹兴这样的炮灰角色,否则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有所动作。”沈云疏缓缓走近她,神色淡淡。 “是我唐突了。”尹湄有些懊恼,轻声说。 “无妨。”沈云疏道,“太子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 尹湄抬眸看着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瞳之中。 “是,沈大人。”尹湄垂眸说。 苍松回来,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他一言难尽的看了沈云疏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回程途中,一路都是春日风景。 苍松听到车里寂寂无声,心中替沈大人干着急,他抓耳挠腮的想了许久,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桃花林,便立刻拉紧了缰绳,停下了马车,朝着车里道,“远处有片桃花林,里头桃花很漂亮,沈大人,沈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沈云疏微微蹙眉。 尹湄却眼睛微微一亮,缓缓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 果然,春日阳光正好,春风之下,一片小小的桃花林便在路旁,她眼睛微微一亮,转眼看向沈云疏。 却见沈云疏坐在车里,半明半暗之间,面色平静,手边把玩着一个瓷杯,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似乎并没有要出去看看的意思。 尹湄一愣,立刻放下了窗帘,缓缓坐正了身子,轻声道,“听沈大人的。”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 她似乎很喜欢桃花,给那丫鬟取的名字也叫桃花。 “去吧。”沈云疏淡淡道。 尹湄矜持了一会儿,还是缓缓下了马车,虽然腿脚不好,可她却似乎有些兴奋,下了车以后,目光示意沈云疏,沈云疏看着她眼中的亮光,眼中略过几分笑意。 “你去吧,我等你。” 尹湄提着裙子便进了桃花林。 沈云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却也下了马车,远远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在树干上摘着什么,一颗一颗的拢进袖子里,满眼都是兴奋。 她一张芙蓉粉面掩映在桃花之间,一时间分不清是那桃花更好看,还是她更美艳灵动。 沈云疏恍然想起些什么,看着她开心的模样,整个人的状态也比刚才舒缓了些。 苍松在一旁,小心的看着沈云疏,见他似乎心情不错,才大着胆子说,“沈大人……” “何事。” 苍松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沈大人,那个,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云疏冷冷看了他一眼。 苍松心中一颤,心说自己和夫人的待遇差别真的是太令人伤心……不过他一向内心强大,缓了缓神,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沈大人,虽然您对夫人极好,可是有的时候,说话还是太生硬了些。” 沈云疏微微蹙眉,却并未打断他的话。 苍松冒死谏言,说完了这句,便闭了嘴。 半晌,沈云疏道,“然后呢?” “对待女子,还是温柔些比较好,属下见那些公子哥儿们最油嘴滑舌,哄得那些姑娘们笑个不停……属下看夫人在沈大人面前极为小心谨慎,看着像是怕极了您……”苍松说完这些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云疏,见他并没有怒意,反而是微微蹙眉,似乎是把这些话听了进去。 苍松也知道这话属实是为难沈大人了,沈大人一向沉默寡言,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就必然会做到,从不说些轻浮的字句。 让他油嘴滑舌……苍松想到那个场面,只觉得鸡皮疙瘩直掉。 “嗯。”沈云疏看他,“然后呢?” “然后?”苍松愣了愣,挠了挠头,“然后我也不知道了。“ 沈云疏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苍松撇了撇嘴,小声嘟嘟囔囔,“我也没娶媳妇儿……我哪知道怎么哄媳妇儿。” 尹湄用帕子接了不少黄褐色的小颗粒,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缓缓地朝着车边走来。 沈云疏注视着她有些微乱的头发,“采了什么?” 尹湄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东西举给他看,“桃胶。” 沈云疏看着她,面上有一瞬间的恍然。 原来是当年那个黏糊糊的东西。 “上车吧。”沈云疏简单说。 尹湄便赶紧将那桃胶包好收了起来,脸上的兴奋也缓缓收了起来,老老实实的上了车。 苍松看了沈云疏一眼。 沈云疏睫毛一颤,看着尹湄已经艰难地爬上车,又补充了一句,“慢点。” 尹湄上车以后,赶紧说,“是,沈大人。” “……”苍松捂脸。 尹湄回到房间,一看到桃花,便拿出手中的小帕子,脸上浮现起笑意来,“看,我摘了什么。” “桃胶!”桃花也最爱这个,惊喜的看着尹湄,“夫人,你从哪儿弄来的?这附近有桃林?” “挺远的,这桃胶没有徽州的干净,不过颗粒饱满的很,应当还不错。“尹湄与她凑在一块叽叽咕咕,一会儿便说起小话来,门外的沈云疏听着她的声音,又想起之前苍松说的话,皱起了眉头。 尹湄在他的跟前,确实相当的拘束。 他真有那么可怕? 当晚,皇上急召,沈云疏一夜未归,尹湄自行梳洗睡了,第二日,桃花匆匆进门,一进来便拿出一封信,激动地说,“来信了!徽州那边联系上了。” 尹湄头发钗了一半,便立刻腾出手来接过那封信,手指颤抖的打开。 她一目十行读完了信,眼眶发热,眼泪“啪嗒”掉了出来,“舅舅舅母他们受苦了。” “他们怎么样?”桃花也担心极了。 “舅舅被人打断了腿,如今在婺源躲着,不敢出来,他们债还没还上。”尹湄一面拭泪,一面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自己攒下的一千两。 “要尽快替他们还债。”尹湄拿着银票,有些无措,“只是这银子送去,一路上实在是危险。” “不行的,这银子太多了。”桃花连连摆手。 “实在没办法,只能请镖局的人。”尹湄道。 “若是让沈大人帮忙呢?”桃花想到,“沈大人手下那么多人,就是吩咐一声的事情,你让人去做就好了。” “总是麻烦他,怎么好意思。”尹湄皱眉道。 桃花有些不理解,她反问道,“可是夫人,你们都已经成亲了啊。” 尹湄一愣,一时间有些无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进了沈府以后,尹湄只觉得自己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一点成亲的实感也没有,面对沈云疏,她也总是很小心,不敢多说什么,说多错多。 尹家那边麻烦事也多,再扯上太子的事情,沈大人已经很累了。 若再是麻烦他,尹湄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 “夫人怕沈大人不同意吗?撒撒娇总是可以的。”桃花小声道,“我听别人都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尹湄低声道,“细细想来,我与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话可说,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除了……” 除了一张脸。 “夫人怎么这么说呢,沈大人对你这样好,聘礼单子上的东西都在库房,等着你去清点……这种好事,若是落到其他女人身上,都得高兴疯了不可。”桃花说,“喜欢便是喜欢,喜欢脸也是喜欢,有什么区别吗?” 尹湄看着手中的银票,低声道,“那我试试。” 入夜,沈云疏才回到沈府。 他一天一夜未眠,皇陵一事处理起来耗费了他太多的功夫,原本今夜他也没有多少时间。 可一想到尹湄,他便有些焦躁,抽了个空,回到了沈府。 更深露重,他带了一身的寒气推开房门,房中尹湄正穿着单薄的衣裙,披着褂子写着字,听到门响,她吓得一愣,抬起头来看到是沈云疏,这才恍然站起身,迎了上来。 “沈大人,您回来了。”尹湄身量瘦弱单薄,触及他冰凉的衣衫,手微微一颤,抬眸看着他,“冷吗 ?” “不冷。”沈云疏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和担忧的神情,一身的寒意和戾气渐退。 尹湄帮他脱下身上的罩衫,挂在一旁,却见他已经走向刚刚自己坐着的地方,正低头看自己写的东西。 尹湄心中一动,原想过些日子再说此事,没想到现在就被他看到了。 “写给谁的?”沈云疏问。 “我舅舅舅母。”尹湄缓缓靠近他,轻声说,“他们被人骗了,欠了一大笔债,家里的老宅也被人占了,如今已无家可归。” 沈云疏静静看着她,“你想帮他们?” “嗯。”尹湄点了点头,“我在京城打理家中的铺子,便有一部分是为了他们。” 沈云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尹湄睫毛颤了颤,“原先并没有想着有人能帮我,如今我自己已经攒够了银子……沈大人也帮了忙,这里头还有沈大人给的一部分酬劳。” 沈云疏眼中略带笑意,伸出手指,轻轻撩了撩她耳边的发丝,“这银子打算怎么送去?”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1节 “我……正在为此事烦忧。”尹湄被他轻轻捏着耳垂,面色微微泛红,“若是沈大人……” “不用烦忧。”沈云疏缓缓靠近她,“下次有什么想做的,直接告诉我。” 尹湄紧张的喘气,感觉到他从背后搂住了自己,浑身有些僵硬。 “沈大人可用过晚饭?”尹湄想要躲开他的手,却不敢躲,只小声道,“小厨房炖了雪梨桃胶,您要不要尝尝?我去拿来……” “吃过了。”沈云疏低头,见她除了写信之外,还写了其他的一些字。 她写的柳体颇为大气,与她娇柔的面上表现不同。 “宜家宜室乐和鸣。” 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刚刚在练字?” “嗯。”尹湄点了点头。 “再写一遍。”沈云疏搂着她的腰,轻声道。 尹湄僵硬着拿起一旁的笔,笔轻轻落下,手却微微一颤,感觉到了腰间的异样。 她呼吸急促起来。 沈云疏的唇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怎么不动了。” “我……” “今日腿脚好些了吗?” “沈大人……”尹湄声音有些微颤,手中的笔“啪”的一声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我今天是不是温柔了很多? 尹湄:我果然是以色侍人。 今天手好疼,打字太慢,更新晚了呜呜呜~以后如果不是六点更,就是十点更,六点不更我会在文案第一句写上!爱你们~ 第三十七章 (一更) 沈云疏一手捉着她的手腕, 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看着那墨汁浸润宣纸,唇触及她的耳侧, 他察觉到怀中人僵硬的身子,叹?口气, 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尹湄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身量一般,并不拔尖,在沈云疏面前更是显得娇小极?。 沈云疏觉得,他一只手便能将她抱起来。 这么想着, 他便也这么做?。 桌上的宣纸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掀翻在地, 尹湄被他单手抱上?桌面,这才堪堪与他齐平。 尹湄慌乱的搂住?他的脖子, 勉强才稳住?身形。 “沈大人!沈大人,我还未恢复,明日归宁, 我……” 沈云疏手一动, 尹湄只觉得脖颈一凉,凉风灌入她的衣衫, 尹湄一哆嗦,便感觉到他一口轻轻地咬住?自己。 尹湄发出一声惊呼, 娇柔的仿佛要化成水一般。 她反应过来, 脸一红,便被他咬住?唇, 脖颈被他的手极为轻易的控住,尹湄反应不及,双手堵在他的胸前,无力的挣扎?一会儿,身子便软?下去。 极为绵长的一个吻,尹湄几乎被他攫取?所有的空气,她依旧瑟缩着,却觉得有些奇怪,成亲那一夜,他几乎是直接进入正题,可今日怎么…… “在想什么?”沈云疏声音低哑问道。 尹湄立刻摇?摇头。 看着她红着脸摇头的可爱模样,沈云疏面上缓和?些。 “夫人,怎么总不改口?”他轻声问。 “改口?”尹湄一愣。 “你已是沈夫人。”沈云疏垂眸看着她。 “……”尹湄面色一红,低头不语。 “今日你早点休息。”沈云疏见她沉默,缓缓的松开?她,“外头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 尹湄有些微微讶然,不过听到他要走,尹湄却不由自主的松?口气,轻声道,“我送沈大人出门……” “尹湄。”沈云疏见她满眼的庆幸,眯?眯眼睛,“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尹湄睫毛一颤,像是被戳中?心思,有些心虚的垂下?脑袋。 沈云疏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却并未点破。 他将她从桌面上抱?下来,然后拿回罩衫穿上,单手打开?房门。 凉风直直灌入房间,夜已深,外头直泛凉意,尹湄看着他又要出门,心中有些不忍,跟上去轻声问,“沈大人,今晚还歇息吗?” “不?。”沈云疏看?她一眼,见她面上显出几分关切,道,“累?随意靠一会儿便是。” “沈大人辛苦。”尹湄这句话是发自肺腑,她知道沈大人定是极忙碌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疲于奔命,连一个觉都睡不好。 沈云疏听到这句,往外的脚步微微一顿。 尹湄抬眸看着他。 却见沈云疏往回走?几步,捏起她的下巴,轻轻俯下身子,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一口。 尹湄吃痛发出声音,沈云疏眼眸一黯,深深看?她一眼,道,“好好休息,门关好。” “……嗯。” 尹湄喘着气,看着沈云疏快步离开的身影,心跳的极快。 他……是回来做什么的? 次日清晨,尹湄早早起来,准备归宁。 三日回门,她今日需得回尹家一趟。 问?桃花,得知沈云疏一夜未归,尹湄便也没有想着要让他与自己一同回门。 毕竟身份悬殊,沈云疏又有诸多事务繁忙,回门礼节,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夫人,东西已经备好?。”桃花看?一眼面容平静的尹湄,想?想,还是轻声问道,“要等一等大人吗?” “不必等他。”尹湄道,“他事务繁忙,我自己回去便是。” “好吧。”桃花略有些失落,她轻声说,“我听说,孙柏舟要在今日上门下聘,故意挑在今日,应当是要挽回之前丢?的面子。” 尹湄一挑眉,看向桃花。 “我原想着,若是大人能去,定能将那厮的威风劲儿死死压住,让他抬不?头呢。”桃花气鼓鼓的说。 “无妨,沈大人若是去?,看到那些人,反而平添烦恼。”尹湄梳妆打扮好?,穿上?沈大人为她备下的另一套新衣裳。 她嫁过来之后,便发现衣柜之中,竟然摆着七套衣裳,都是春日穿的,其他还有丝巾与珠花首饰,数不胜数,女子平日里用的,家里头都备下?。 尹湄仔细看过,都是自己能穿的。 云锦雪缎,丝绸彩绣,都是如今市面上最好的料子,即便是普通的官家女儿,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沈大人看似冷漠,却心细如发,这么短的时间,已将她日常用度全都备齐,她心中感激,却一直没来得及谢他,此次回门,她便想着,能自己去,便不要再让他劳神。 尹湄与桃花带着东西路过荷花池,却刚好碰上?一身凝重气息的沈云疏。 “去哪儿?”沈云疏的视线落到桃花的手中,看到?她备的回门礼。 “今日归宁,我与桃花回去一趟,拿?些东西。”尹湄应道。 “在此等我片刻。”沈云疏说完,便转身离开。 尹湄一愣,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心跳稍稍快?些。 “沈大人是要陪你回去吗?”一旁桃花极为惊喜,小声问道。 尹湄摇?摇头,心中复杂情绪却卷成一团。 他真要与自己一同回去?明明昨夜忙的连觉都睡不好,如今却为这些小事…… 一盏茶的时间,沈云疏便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已换?一身常服,看起来是新的,与尹湄身上穿的正是同一个色调,两人站在一处,倒如金童玉女一般,甚是般配。 尹湄脸一红,转过身子不看他。 穿……穿成这样实在是…… “如何?”沈云疏见她羞红?耳朵,故意道,“回门的衣裳我已经备好,你怎么能不等我。” 尹湄咬?咬唇,抬头看他,轻声说,“我怕沈大人太忙……” “留给你的时间是有的。”沈云疏深深看?她一眼,“走吧。” “嗯。”尹湄乖巧的点?点头。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湛蓝。 二人一前一后,分别出门,苍松牵马,桃花拿着回门礼,苍松架?马车等在门外,沈云疏正准备出门,却忽然听到尹湄尖叫一声,连连退?好几步,躲进?一旁的角落里。 桃花满手的东西,一时愣在当场,不止如何是好,苍松牵着马儿,在不远处等着,也无暇插手,只有沈大人,他站在原地,眼睛眯起,看着乌金一个劲的朝着尹湄摇尾巴。 也不知是尹湄天生吸引这些犬类,还是乌金最爱尹湄这种类型的软姑娘,看到尹湄害怕的模样,乌金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大尾巴晃得屁股都在扭,嘴边发出“斯哈斯哈”的喘息声,一个劲的往尹湄身边凑。 “别,别过来……”尹湄被乌金吓的魂儿都要飞?,她焦急的看?周围一眼,却见沈云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远远站着,并没有要过来帮她的打算。 尹湄脑子“嗡”的一声,手背被那大狗狗狠狠舔?一口,那种古怪的感觉让尹湄一身的血都凉?,几乎感觉下一秒便会被这只狗狗咬住手指。 “啊——”尹湄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墙边去?,声音颤抖道,“谁……谁来把它牵走……” “夫人打算让谁牵走乌金?”沈云疏问。 “苍松!”尹湄喊道,半晌,却没有人回应。 苍松哪里还在,他和桃花早就溜?。 毕竟,沈夫人狼狈害怕的模样,只有一个人能看。 桃花原本还不愿意走,但是苍松实在是太明白沈大人?的“用心良苦”。 沈云疏今日一进门,脚步一顿,便让苍松去把关在后院的大狗给放出来。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2节 苍松原本摸不着头脑,如今看到刚刚那一幕,心中一阵惊恐。 他想起尹湄第一回 来沈府的时候,当时便是沈大人莫名的忽然吩咐他,让他把后院的乌金给放出来。 如今一看,都是故意为之! 沈大人他……他他他他……他分明知道夫人怕狗! 苍松一阵恶寒,沈大人一颗心真的是……黑透?。 另一边,尹湄依旧和兴奋摇尾巴的乌金拉锯战中。 尹湄虽然知道乌金不同于狼,只是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狗狗而已,但是心中的恐惧依旧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她下意识的便想要躲开那“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她怕极?! 尹湄眼眶一红,几乎要哭?,她被乌金扒拉着裙子,连连惊叫捂嘴,她求助的看?一眼沈云疏,颤抖喊着,“沈大人——快帮帮我……” 沈云疏却不动,眼角含笑看着她,“叫我什么?” “大人……” “不对。”沈云疏依旧不动。 “沈云疏!”尹湄急?,声音大?起来,在另一重恐惧之下,她根本忘?礼仪规矩,急得直颤,试着用手推开乌金毛绒绒的巨大身子,“乌金……你走开……啊!” “夫人总是不改口,回门时也会有不少麻烦。”沈云疏淡淡开口,眼带笑意看着乌金疯狂舔她的手腕,幽幽道,“夫人该怎么叫我?” “……”尹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 她又急又气,半晌,终于红着脸,气鼓鼓的喊?一声,“夫……夫君!” “嗯。”沈云疏眼中含笑应?,快步上前,一把拽开?乌金。 乌金委屈的嗷呜一声,又想上前,尹湄惊叫一声,抓住?沈云疏的胳膊,躲在他的怀里。 “夫人别怕。”沈云疏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乌金亮着两只大眼睛,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看着两人搂在一处,流下?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 乌金:让我看看美人儿让我看看,让我舔舔,真香,舔舔舔舔…… 沈云疏:工具狗,你的作用到此为止。 尹湄:气哭。 白清溪:为什么你们这么机智提前猜中改口剧情啊可恶! 给点时间,让沈大人慢慢搞定夫人! 晚上十点二更! 第三十八章 (二更) 尹湄惊魂未定, 在他怀中缓了很久,眼中依旧有些泛红。 乌金“斯哈斯哈”喘气的声音一直在附近,它很想靠近尹湄, 但是有主人挡着它,它又不敢直接扑上去, 便一直绕着他们转圈,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屁股后头晃来晃去,眼睛也盯着尹湄, 像是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似的,一直徘徊不愿意离开。 过了半晌,尹湄闷在他的怀里,着急的轻声说, “沈大人,你、你让它走开好不好……“ “嗯?”沈云疏假装没听清, 面上带着十二分的一本正经。 尹湄听沈云疏不急不缓的声音,心中气恼极了。 “夫君……”尹湄又气又急, 声音颤颤,“再不走,时间就耽误了……” “好。”沈云疏听到“夫君”二字, 这才有了动作,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乌金,沉声道, “乌金,回去。” 乌金一听沈云疏喊它, 立刻规矩的站起身子摇摇尾巴, 听到“回去”二字,又眼巴巴地看了沈云疏一眼, 似乎有些舍不得走。 沈云疏与它对视,缓缓地眯起了眼睛,“回去。” 乌金这才“嗷呜”委屈的叫了一声,垂着尾巴跑了。 尹湄听到这“嗷呜”一声,身子又是颤了颤,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往旁边看了看。 门口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狗狗也消失了踪迹,她听到头顶传来浅浅的低笑,“让夫人受惊了。” 尹湄推开他,猛地退后一步,心中很有些气恼,面上却如桃花纷繁,浅浅的一抹红,“你,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如何?”沈云疏反问道。 尹湄看着他,发觉此人此时竟然一本正经,仿佛正人君子一般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眼神便就那样静静地落在自己的身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门口,半明半暗,脸上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笑意。 尹湄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你,你故意放乌金出来吓唬我。” “然后呢?”沈云疏见她着急气恼,反而笑意更甚。 “……”尹湄咬了咬唇,想到自己刚刚吓得没出息的扑进他的怀中,便觉得异常丢脸。 可她一向畏惧沈云疏,如今虽然气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跟他继续对峙,气氛凝滞片刻,便率先认输,转身出门,委委屈屈的说,“我不要跟你说了……“ 沈云疏听到她委屈的声音,垂眸掩藏起笑意,缓缓跟了上去。 苍松与桃花早就等在马车边,二人一出来,桃花便抬头,注意到尹湄眼眸边泛红,头发也乱了几分,耳边几丝碎发散了下来,头上的簪子也有些歪了。 她赶紧上前,替尹湄打理好衣裳,并将她的发钗扶正。 沈云疏看了桃花一眼,先行上了马车。 待尹湄也上了马车之后,苍松将桃花拽到一旁,小声说,“以后别这么干了。” “啊?”桃花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你不懂。”苍松看了一眼车里,轻声说,“谁弄乱了谁整理,你上去弄个什么劲儿。” 桃花一愣,想到刚刚尹湄与沈大人一同出来时那害羞的模样,忽然就明白了,她不禁羞愧道,“那,那怎么办?” “沈大人在的时候,别管夫人,让沈大人来。”苍松凑到桃花耳边,神秘兮兮的说。 “这……这样行吗?“桃花有些为难。 “绝对行。”苍松仿佛已经很有经验了,“沈大人很乐意的。” 看着桃花茫然的眼神,苍松无言的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沈大人还是要靠自己来帮忙才行。 尹湄上了车以后,便不看沈云疏,自己整理衣裳,然后看着马车墙壁不说话。 沈云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刻意躲避自己的眼神,察觉出她似乎有些气恼。 他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尹湄。” 尹湄朝他轻轻低了低头,故意说,“沈大人。” 沈云疏略略抬头,轻笑一声,“叫我什么?” “沈大人。”尹湄轻声说。 马车开始往前走,尹湄坐得离沈云疏很远,二人对角而坐,尹湄咬着嘴唇,垂下头。 马车里安静一片,尹湄着实是有些气恼。 她实在是害怕乌金,可沈云疏却故意让她……让她那么狼狈。 尹湄原本惊魂未定,上了车以后越想越生气。 她,她只是现在叫不出口“夫君”二字……此人竟然用这种手段逼迫她就范。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称呼。 苍松听着马车里的动静之后,猛地拉了拉缰绳,车子行的飞快,石板路虽然平稳,却也经不起苍松这么行车。 尹湄一个不留神,差点摔下去,可下一秒,却被人直接拽住了手腕。 尹湄惊愕抬头,却见沈云疏竟然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缓缓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尹湄身子一僵,她距离沈云疏稍微远一点,还能硬气的起来,如今他一靠近,尹湄一感觉到他的气息,便浑身都软了下去,垂着头不说话。 “生气了?”沈云疏的语气难得的轻柔舒缓,仿佛山间的泉水流到了山脚,令人闻之舒适至极。 尹湄睫毛颤动,垂着头不说话。 “你发钗乱了。”沈云疏道。 尹湄闻言抬起头,想要自己扶正,沈云疏却趁着她抬头的功夫,伸手扶住她的后脖颈,低头吻了下去。 尹湄一惊,想到隔着车帘便是苍松和桃花,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可下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握紧的拳头,被沈云疏那双修长滚烫的手给轻轻裹住。 她被撬开牙关,轻柔慢挑,绯红的脸上满是被动承受的羞恼,却被他压在车厢墙角,避无可避。 唇上的胭脂都被他吞吃入腹,尹湄的脚都已经被他亲的软了。 “沈大人,快到了。”苍松忽然在外说了一声。 尹湄被这一声吓得一颤,猛地推开他,沈云疏便懒懒的回了一声,“嗯。” 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蹭下一些残存的胭脂。 “别生气。”沈云疏小声道,“马上到了,有好戏看。” 尹湄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眸深邃的看着她,缓缓道,“一会儿不要叫错了。” 尹湄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咬住唇,在沈云疏不注意的时候,在背后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尹家今日尤其的热闹,门口堆满了炮竹和红绸,看着像是下聘的人也刚到,那些箱子一路延绵到尹家房子里,看起来气势厉害的很,看起来可以比拟沈云疏当时下聘时的排场。 只是尹湄目测着数了数,好像也就只有64抬。 孙柏舟这些聘礼的摆放十分讲究,偏向门口那边的,便挤作一团,看起来像是里头多的摆不下似的,而越是走到里头,便越发现那些聘礼盒子稀稀拉拉的四处散开——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尹湄有些无奈,与沈云疏一同进了门。 尹洪玉远远看到沈云疏,立刻丢开正在与他说话的孙柏舟,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沈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今日这是……”沈云疏明知故问道。 “沈大人,尹家今日是双喜临门啊,一是女儿归宁,二是孙公子下聘,如此一来,我两个女儿,都有了好的归宿。”尹洪玉笑得脸都合不拢了,“沈大人请,请喝茶。” 原应该是女婿给岳父敬茶,如今我反着来,沈云疏也并不与他客气,接过茶,便直接落座,眼眸淡淡扫着不远处的嫁妆箱子,看了一眼尹湄。 尹湄坐在了他的身边,娴雅沉默,并不如何言语。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3节 可一旁的孙柏舟,却有些呆了。 之前的尹湄一身旧衣,穿的十分不入流,打扮也十分过时,往往一两朵珠花点缀便罢了,虽然人美艳,可衣裳寡淡,看着人也清瘦可怜。可如今的尹湄,一身的锦缎罗裙,花色极衬皮肤,再加上她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以前她眼眸中看起来总是堆满了愁绪,如今整个人也沉静了许多,可沉静只是表面,若是静静看她,便能发现她顾盼之时,媚态百生,娇柔的模样,仿佛盛了不少恩泽雨露,被滋润的更加美艳。 原本觉得她经不起首辅夫人之位,如今一看,却也有那副模样了。 孙柏舟呆呆的看着尹湄,心中苦楚几分,他有些后悔,若是当时他拒绝了与尹茱的婚事,早早地与这位尹湄定亲,如今也不会干看着她站在别的男人身边。 沈云疏冷冷看着孙柏舟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眸微冷。 孙柏舟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刚刚回过神,便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他抬头一看,却见沈云疏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一颤,背后顿时冒出冷汗来。 他,他刚刚竟然看首辅夫人入了神……还被沈大人发现了。 孙柏舟惊恐不已,立刻后退想要躲出去。 可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孙柏舟是否在此?” 那声音狂傲不已,凶神恶煞。 孙柏舟刚刚被沈云疏吓了一跳,如今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在附近当差的兵马司副指挥使高君齐。 “高副指挥使,你来这里有何贵干?今日是我下聘的日子,首辅大人也在此,你高声喧哗什么!”孙柏舟与高君齐也是老熟人,二人家中是旧识,脾气却合不拢,从小不对付,孙柏舟考了功名,高君齐却入了兵马司,当了个钱少事多的指挥使。 从此以后,孙柏舟便与这位高指挥使不再来往。 可今日,这指挥使却忽然出现在尹家,孙柏舟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故意来找茬的。 孙柏舟将这“副”字念得极重,意在羞辱高君齐。 高君齐身穿指挥使官袍,见到孙柏舟这副态度,冷声一笑,“孙柏舟,你有什么话,跟我去大理寺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大家多多评论鸭么么哒~ 第三十九章 (一更) “大理寺?”孙柏舟听到这三个字便笑出声来, “高君齐,你疯了吧,大理寺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过就是个……” “孙公子,话可不能乱说。”高君齐冷笑一声, 从怀中拿出一张令牌,“臣也是奉旨办事,你牵扯进一个大案子, 圣上龙颜大怒,特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我们受大理寺之托,特来拿人, 来人啊!” 孙柏舟见他将当今圣上都搬了出来,脸色瞬间煞白。 什么事情, 能够让圣上龙颜大怒?孙柏舟一个无名小卒,如何有此等威力? 尹湄像是想到了什么, 转头看向沈云疏。 沈云疏却面不改色,沉静如常,仿佛早就料到了事情的发展走向。 高君齐一声高喊, 他身后的那些护卫们便一拥而上, 将孙柏舟扣押,孙柏舟像是想到了什么, 面色泛白,眼眸发昏, 几乎浑身都软了下去, “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高君齐听到他嘟囔的声音,冷笑道,“此事你也敢做,真是活腻歪了,若不是上头忽然查起,你倒还真能够逍遥法外。” 孙柏舟听到这话,真真是吓傻了,他摇头厉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污蔑我!” “谁污蔑你?污蔑你什么了?”高君齐笑了笑,“孙柏舟,你心知肚明的很。” 话说到此,便点到为止,此时看来甚不光彩,高君齐也不敢将这些事情随意往外说,他拿下孙柏舟之后,便换了副面孔,规规矩矩的来到沈云疏面前,行了个礼道,“兵马司副指挥使高君齐见过沈大人、沈夫人!“ “请起。”沈云疏朝他颔首。 高君齐起身后,极为客气的朝着尹湄笑着颔首,看似谦谦君子,可一转身,他便大吼一声,“走!” 颇有些威武霸气之势,把尹湄冷不丁吓了一跳。 可真是个风风火火的人。 高君齐走到一半,却被一脸讪笑的尹洪玉给拦住了。 说起来,孙柏舟被忽然抓走,最受打击的人除了孙柏舟本人以外,便是尹洪玉了。这么多年的讨好和付出,最后便落得一个女婿被莫名其妙抓走的下场,尹洪玉一时间受不了刺激,冲上前去,不禁想要问个清楚。 “大人,大人……”尹洪玉扯住高君齐的袖子,笑得脸都僵了,“大人,耽误您一点时间,想问问这……这孙公子,究竟犯的何事?多久能回来啊?” “回来?”高君齐冷哼一声,“他能保住小命,已是不错。” 尹洪玉脸色瞬间煞白,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晕厥过去。 苦心经营这么久,全落得一场空。 尹茱啊尹茱,你没有那个命啊…… 高君齐不再与他啰嗦,抬腿便要走,迎面却走来一个瘦小稚嫩的姑娘,她面色苍白,静静地看着被押送的孙柏舟,眼眸中有几分震动。 高君齐认出这是那位与孙柏舟定了亲的小姐,一时觉得有些头疼。 孙柏舟被他带走,在场中人,这位女子恐怕是最为伤心,这刚好被她撞见,她还不得哭闹不止? 高君齐默默地咬牙,装作没看见。 尹茱却轻轻唤了声,“官爷,请等等。” 高君齐一时无言,静静地站住。 尹茱快步上前来,喘着气,眼睛里闪着光,朝着孙柏舟轻声说,“聘礼我会退回去的,孙公子,细细想来,我还是配不上你,如今正好趁此机会与你说清楚,若是日后你无事,也不用再来了。” 孙柏舟死死地盯着尹茱,他想到会墙倒众人推,却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这个,下聘之日被官差带走,又被尹茱落井下石,孙柏舟几乎要疯了,大声骂道,“你这个嫌贫爱富的……” “她可富裕的很。”高君齐听不下去了,“穷的是你家吧,孙柏舟。” 尹茱没想到这位官爷竟然会为自己讲话,惊愕的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亮光闪闪的,正巧对上高君齐的眼,两人皆是一怔,高君齐有些不自在,不耐烦道,“姑娘别挡路了……” “哦……”尹茱赶紧退开到一边,轻声说,“官爷慢走。” 孙柏舟再也顾不得那颜面问题,被尹茱最后那么一句气得七窍生烟,一面被拖着走一面骂骂咧咧,尹茱却浑然不顾,一路小跑进厅堂,看到尹湄之后,直接冲过去抱住了她。 “尹湄姐姐!” 尹湄被她扑得几乎要朝后摔过去,正在身形不稳之时,却感觉身子被人轻轻托了一把,温热的手掌透过衣裳布料传过几分温度,尹湄站稳之后,脸微微一热。 此时尹湄却听到尹茱在自己耳边轻声道,“谢谢姐姐。” “尹茱,你这像什么样子!”尹洪玉见尹茱如此,大声呵斥道,“没看到沈大人也在吗?见过礼了吗?” 尹茱这才松开了尹湄,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姐夫。” “……你!”尹洪玉听到这声姐夫,差点晕过去。 “嗯。”沈云疏轻声应道。 尹洪玉一愣,沈云疏并无不快,便只好作罢。 他上前一步,有些无奈道,“沈大人,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让您见笑了,那孙公子……我们也不知他究竟犯下何事,竟然惊动了圣上,让您见笑了。” “无妨。”沈云疏淡淡道,“只是怕夫人累着,是吗夫人?” 尹湄听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心中一跳,立刻回应道,“我不累的,夫……夫君。” 沈云疏略过她微红的耳根,轻笑一声,“不如我送夫人先回房歇息,这周围乱糟糟的,看着让人心烦。” 尹洪玉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乱糟糟的? 他四下一看,只看到外头那些横七竖八摆着的聘礼盒子,立刻应声,讨好道,“我这就让人给送回去,沈大人!” 于是一面让人收拾东西,一面安排着人送二人回房先行休息。 房间自然是用尹湄原来的房间,如今还未到用饭的时间,尹洪玉也不好总让他们待在客厅之中。 尹茱见她与沈云疏成双入对,相敬如宾的模样,在一旁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尹湄,心说自己若是能寻到对自己这样好的郎君,该有多好。 尹洪玉还不知道尹茱与孙柏舟说的那些话,看沈云疏与尹湄离开,兀自伤神的很,他痛心疾首的看了一眼尹茱,道,“孩子,你……唉,你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我倒是觉得我挺有福气的。”尹茱低声说,“父亲,孙柏舟不是良配。” “可他已经是举人!如今你哪里还找得到跟他这么好的……” “举人又怎么样,我一直就觉得他装模作样,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保不准,这次他被带走,就是因为科举舞弊了呢!”尹茱不服气的说。 “切不可胡言乱语!”尹洪玉几乎要被她气死,“科举舞弊可是重罪!” 尹茱撇了撇嘴。 尹洪玉却忽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联系到今日高君齐说的话,他浑身冒出了冷汗…… “不,不会吧……” 另一边,尹湄与沈云疏在尹家后花园中随意乱走。 尹家的花园不大,巴掌大的地方,种了些牡丹,牡丹娇艳,如今含苞待开,枝叶翠绿欲滴,倒也很是好看。 “沈大人这些天这样忙碌,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尹湄忽然开口,轻声问。 “是也不是。”沈云疏看了她一眼,略有些无奈,“夫君二字,就这样叫不出口吗?” “……”尹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让她喊夫君,她便心跳加速,很是不习惯,“还是……叫沈大人顺口些。” 花园中四下无人,沈云疏靠近她的身侧,垂眸看着她。 尹湄站住不动,静静地盯着他腰上的香囊。 “你觉得我如何?” 尹湄听到他这样问,心跳不由得加快,她惊愕的看了他一眼,立刻垂眸,躲开他乌黑的眸子,轻声说,“沈大人自然是极好的人。” 沈云疏轻叹一声,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人静静站立了片刻,尹湄觉得十分不自在,磕磕巴巴说,“沈大人,还有什么地方想去?” “你的房间在何处?” “不远处就是我之前所住的房间,沈大人要同我一起去休息一会儿吗?” 沈云疏仍旧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中泛起几丝玩味。 尹湄瞬间感觉自己话中似乎还有其他意思,立刻补充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云疏轻笑一声。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4节 “我是说,先去休息片刻,再去用饭。” “嗯。”沈云疏点头,面容淡然平静。 尹湄却觉得他的眼眸中浅浅藏着笑意,可仔细一看,又有些看不出来。 “不与你说了……”尹湄转身率先走在前,沈云疏见她羞恼,眼眸中泛起笑意。 怎么这么不禁逗。 归宁要留下用饭,如今时间还早,沈云疏原先也是想来看看,尹湄来京城以后,住的是什么地方。 如今真的来了,沈云疏的面色却有些不大好看——朝北的小房子,原本应是客房,稍微改了改,变成了尹湄的闺房。 房子里头几乎没几样东西,床是旧的,尹湄搬走后,褥子不在床榻上,沈云疏便看到了床上隔板,已经断了好几根。 沈云疏眯着眼,打量其他地方,小小的梳妆台,铜镜都已经看不大清人影,其他用具也是旧的,整个房间,竟然没有什么能看的物事。 “你搬走之前,房间便是这副模样?”沈云疏声音里泛着凉意。 “嗯。”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她搬来一把藤椅,放在他的面前,“这把椅子很舒服的,沈大人要不要试试。” 沈云疏眯眼看着尹湄,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小小的屋子。 “尹湄。”沈云疏叹了口气,低声唤她。ban “嗯?”尹湄抬起头。 下一秒,沈云疏手一动,便将她扯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再晚点,尽量在十二点前! 第四十章 (二更) 尹湄冷不丁被他一扯, 几乎是撞进他的怀中,她吓得心中一惊,一时不知他因何缘故如此, 伸手推他, “沈大人?” 沈云疏却沉默不语, 制住她的手,将她禁锢在怀中,他力道比往日更大些, 将她整个人都摁在了怀中,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 “沈大人?”尹湄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心中情绪如同丝线缠绕。 他……他这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如此…… 他的怀中温热, 虽不如抱着桃花那般软和舒适,却极有力度, 尹湄浑身发热,缓了缓神, 再次推了推他,“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别动。”呼吸间, 沈云疏埋进她的脖颈, 尹湄身子一僵,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撩拨滚烫的炙烤着她的皮肤。 尹湄更是浑身僵住, 片刻后,她听沈云疏轻轻在她耳边道 , “还好……” 还好, 这一世,还有机会弥补。 尹湄却十分莫名, 还好?是何意? 沈云疏呼吸放缓,浅浅止住了汹涌而来的情绪,缓缓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日后,还想经营铺子吗?” 尹湄一愣,惊愕的看着他。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突然,但是尹湄似乎预感到他想要说什么。 沈云疏看着她瞪大的晶莹的眸子,缓缓升起几分笑意,“嗯?回答我。” “……”尹湄垂眸,想着,若是做他的夫人,还抛头露面出去经营,会不会丢了他的脸面,惹来诸多非议…… “不用考虑其他。”沈云疏仿佛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轻声道,“问自己的心,想,还是不想?” 尹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二人双目对视,仿佛看到了对方心中所想。 尹湄轻轻点了点头,“想的。” 她从小就喜欢些算数的游戏,看账本的沉浸和盈利让她快乐,她喜欢这些……只是,沈云疏为何要跟自己说起这个?难道他真的准备日后让自己出门经营商铺?亦或是,要继续将皇铺的账册交给她…… “好。”沈云疏言语间像是有什么已经暗暗敲定,尹湄细细的看着他,心中有些震动。 她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不必多说什么,尹湄知道,只要他这一声“好”字应下,他便一定会信守承诺。 虽然不知契机为何,但是尹湄却因此隐隐对未来有了些期盼。 到了用饭的时间,尹洪玉亲自来请。 原本归宁只是普通家宴,此次却因沈云疏的身份,弄得极为奢华,也不知道尹洪玉费了多少功夫,二人一到,便看到桌上早已备好了各色的菜品,奇珍异宝山珍海味,一看便知道尹洪玉下了血本。 沈云疏不到,所有人便都在旁候着,不敢乱动,更不敢上桌。 方氏今日着装十分隆重,满头的珠钗,尹湄看着都觉得重的很。 方氏一看到沈大人,眼睛几乎都要发光起来。 “传言中沈大人便是翩翩君子一表人才,如今一见,传闻算什么,沈大人真乃龙凤之姿,凡人几乎无法与您媲美。”方氏笑着说道。 尹湄嘴角抽了抽,心想之前对方氏还是少了些接触和了解,不知她的口才竟这样好。 尹茱也在一旁捂脸。 好不容易等沈云疏落了座,其他人才敢陆续上桌,尹洪玉刚刚被孙柏舟的消息震得发蒙,如今虽然想巴结沈云疏,却没有那个心情,还在缓和之中,方氏见众人都不说话,十二分的尴尬,便朝着尹湄道,“尹湄,你怎么回事,还不给沈大人布菜!“ 不等尹湄有所动作,沈云疏便先行扫了方氏一眼,那目光冷嗖嗖的,方氏只觉得自己此时就跟被扔进了冰窖似的,从头到脚都泛着冷意。 她畏惧的瑟缩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得罪了这位沈大人,无所适从的看向尹洪玉。 尹洪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低声呵斥道,“怎么跟沈夫人说话的。” 方氏这才明白过来,暗暗懊悔,她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到现在为止,还未真正将尹湄放在眼里,只觉得她是走了狗屎运,却没想到,沈云疏这样看中尹湄。 尹湄见众人气氛尴尬,便拾起筷子。 可是她还未来得及给沈云疏夹菜,沈云疏的筷子,便先她一步,夹了面前最昂贵的松茸,放进了她的碗里。 “夫人该补补了。” 尹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知所措,缓声道,“谢谢夫君。” 尹洪玉见此状况,脸上堆起笑来,“沈大人与小女感情甚笃,我们为父母的,看着也安心,甚好,甚好。” 方氏见此状况,暗暗心惊,心说沈大人这是给足了尹湄的面子,当真是难得至极。 她趁此情况,赶紧找补,开口道,“是该补补身子,尹湄实在是太瘦了,平日里也不见能吃多少,如今嫁入沈府,要将身子养好,才能为沈大人好好开枝散叶,生养儿女。” 尹湄正咬了一口松茸,听到这话,冷不丁被松茸的汁水呛住,咳了好几声,狼狈的抽出帕子,脸颊一片浅浅淡淡地粉色。 沈云疏见她这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应道,“岳母说的是。” 尹湄垂着脑袋,不做声。 尹茱听了这话,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姐姐确实太瘦了,我抱着姐姐的时候,都觉得好像姐姐轻轻一折就要断了似的,站也是也站不稳的,得好好养养才行。” 站不稳……站不稳倒不是瘦的缘故。 尹湄无声的看了尹茱一眼,想让她别瞎掺和,可一旁的沈云疏又应了她的话,“尹茱说的是。” 有了沈云疏的回应,方氏的胆子又大了许多,她佯装委屈道,“尹茱,你也别说你姐姐,你自己呢?好不容易找了个夫婿,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好了,吃饭别说这些。”尹洪玉一提到这事心情就不好。 “怎么,还不兴人说吗?沈大人,我们尹家近年来确实是流年不利,之前是尹兴出事,如今又到了尹茱……” 提到尹兴,尹洪玉的脸色更加难看。 沈云疏淡淡扫了一眼他们,心觉厌烦,便伸手,又给尹湄夹了个松茸。 尹湄刚刚才把那松茸吃完,看到又来了一个,无助的看了一眼沈云疏。 她不爱吃这个。 沈云疏看到她无奈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一言难尽的看着碗里的松茸,用筷子轻轻拨动那个形状奇怪的小东西,表情可爱至极。 他掩藏着笑意,给她夹了块红烧笋干。 尹湄立刻埋头静静吃了起来,十分乖巧。 尹洪玉和方氏阴阳怪气说了半天,却没人应声,再看沈云疏,人家正专心看着尹湄吃饭,像是一点也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似的。 二人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沈云疏不接招,他们也只好作罢,一时间家宴上也清净了许多。 尹湄埋头苦吃,根本来不及注意他们在做什么,碗里刚吃完这个,便会多出另外的东西,尹湄好几次跟沈云疏暗暗示意,沈云疏却装作没看到,似乎极为乐意“投喂”她。 吃到最后,尹湄实在是吃不下了,拼命朝沈云疏使眼色,沈云疏见她着急的模样,眼眸中掩藏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终究是饶了她。 家宴结束,便不必多待,尹湄与尹茱说了两句话,便上了马车。 可她却许久未见沈大人上来。 尹湄心中觉得奇怪,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沈云疏正背对着马车,与尹洪玉单独说话。 尹洪玉缓缓地在他的面前跪下,痛哭流涕的说着什么,沈云疏身姿不动,只静静看着他。 二人说了些什么尹湄听不清楚,尹湄皱了皱眉,放下了车帘。 不久后,沈云疏上了马车,尹湄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心情不差,忍不住问,“刚刚父亲与你说什么?” “谢我。”沈云疏道。 尹湄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沈云疏从袖口拿出几张东西,放在尹湄的手中。 “尹兴还活着,总得让他放些血出来。”沈云疏声音清淡,“这只是开始。” 尹湄打开那两样东西,看到上头的字和红戳,暗暗一惊。 “这是……”这是月凝轩的地契和房契。 “我看你最爱往月凝轩跑,应当收益不错。”沈云疏道,“以后你便不用与尹洪玉分利,有了这铺子,你往常用首饰,也方便。” 尹湄吃惊的抬头看他,完全没想到,他会细心到这种程度。 “若是哪天懒得管了,便找人代管。”沈云疏道。 “你若是喜欢,便拿着。”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5节 尹湄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沈云疏,开口原本想说谢,可她已经谢过他许多次,再谢下去,即便是夫妻,也感觉生分了。 “不知沈大人……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尹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若是尹湄能做到……” 沈云疏听了她这话,暗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缓声道,“我想要的……” 尹湄只觉得沈云疏的目光慢悠悠,沉甸甸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呼吸一窒,感觉他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沈云疏看到她有些慌乱的眼神,知道她懂了,眼中泛起浅笑。 回到沈府后,二人刚下了车,便有守卫急冲冲的上前来,向苍松递过了一样东西。 苍松接过后,交给沈大人,凝眉道,“大人,公主府送来的请柬,过几日要办春日赏花宴。” “没空。”沈云疏淡淡道,“照常回了吧。” “沈大人,这请柬上写的是……邀请夫人前往。”苍松小心翼翼道。 尹湄一怔,看向沈云疏。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我想要的就是你。 第四十一章 (一更) 沈云疏听到苍松所言, 脚步一顿。 “拿来。” 苍松早已准备好,迅速将手中烫金的精美请柬双手呈上,“请大人过目。” 沈云疏打开请柬扫了一眼, 便递给一旁的尹湄,“你看看。” 尹湄看了一眼, 大略是春日来临,公主府珍藏贵养已久的牡丹即将盛放,邀请京城各家女眷与小姐们前往观赏赴宴游乐。 单从请柬之中, 看不出什么别的来。 尹湄看过后,抬眸看着沈云疏,“沈大人认为如何?”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想去吗?” 尹湄沉默片刻, 她平日里话不多,去倒是也能去得, 就怕这些京城贵女们礼数重,她若去了, 定不轻松。 “不想去,便随意回了。”沈云疏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将请柬从她手中扯走, 扔给苍松。 尹湄犹豫了片刻, 还是将那请柬拿了回来。 “还是去吧。” 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说什么。 回了房, 沈云疏去书房处理公务,尹湄在房中休息, 她细细看着请柬上的字句, 将请柬放在一旁。 “桃花,帮我挑一套衣裳。”尹湄合拢五指, 用指节揉了揉眉心,“但愿只是普通赏花宴而已。” “夫人,你既然不想去,不去就是了。”桃花有些不解,“沈大人都说了,你若不想去,便随意回了他们,只不过一个赏花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桃花,你也知道,我刚嫁入沈府。”尹湄轻声道,“外头流言纷纷,若我闭门不出,岂不是应了他们的话,显得小家子气。” 桃花一愣,想起尹湄出嫁那天外头的传言,越想越是生气,“那夫人也不必委屈了自己。” “我如今已是沈夫人。”尹湄道,“若我不去,拂了公主的面子,公主只会将这份失礼,记在沈大人的头上。” 桃花沉默了。 “沈大人对我极好,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尹湄垂眸轻声道,“这是我一开始便想好的。” “这样说的话……也是。”桃花为难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给夫人挑一套最看的衣裳,去惊艳四座!” “得体就好。”尹湄说。 “知道了。” 这一日,到了用饭的时间,沈云疏却一直没有从书房中出来。 前几日,沈云疏都不在沈府,尹湄便一切从简随意,并未注意许多,今日他在府上,尹湄倒有些不自在,不知该不该等他。 不过很快,苍松便主动上门。 “夫人,大人这几日太累,刚刚在书房软榻上小睡片刻,现在还未醒,您看,是先用饭,还是……” 尹湄听到“太累”二字,心中一颤,便想到今日孙柏舟一事,他怕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他乃一国首辅,平日里本就繁忙,如今又因自己而多出许多事情,他也不知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夫人?”苍松见她发呆,小声提醒道,“您……” “我等他一起。”尹湄轻声道。 苍松悄悄笑了笑,点头应道,“好的夫人。” 尹湄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苍松又来了,他面色略有些为难,十分纠结的说,“夫人,要不,您去看看大人?” “怎么了?”尹湄疑惑问道。 “大人让属下此时叫他,可刚刚我叫了半晌,大人都没有回话……夫人,您还是去看看大人吧。”苍松满脸的期盼,“万一大人身子不适,我们也不方便……” 尹湄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身子不适吗? 是了,她记得那天的夜晚那么寒凉,他风尘仆仆回来,又急匆匆的走了,一夜没有怎么休息,他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若是感染了风寒可不好。 “好,我去看看。”尹湄捏紧了帕子往外走。 苍松舔了舔唇,低头隐藏起笑意,“谢谢夫人。” 书房门外没有人在,已是傍晚,夕阳缓缓落下,橙色的暖光照在尹湄的身上,她中午被“投喂”的很饱,现在过了用饭的时辰,她也并不饿。 但是她记得,沈云疏今日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莫不是当时他身子便有不适了? 难怪他今日的手那么滚烫…… 尹湄有些担忧,她轻轻地敲了敲书房门,里头并没有人回应。 苍松没有跟过来,尹湄等了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门并没有锁,尹湄进来以后,便闻到了一股墨香味。 那是沈云疏身上常有的味道。 四下安静至极,尹湄缓缓走在书房中,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她没有来过此处,可一进来,她便知道,平日里沈云疏待的最多的,也许就是这个房间。 房间里十分规整,如他此人一般,严谨细致。 书册整齐排序,笔墨纸砚也清爽干净,书桌上燃着蜡烛,随着尹湄走进,烛火跳动,照亮她的身影。 不远处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 尹湄莫名紧张,缓缓地走近。 他呼吸声缓,侧身合衣而躺,头发丝毫未乱,眼睫投下一片阴影。 “沈大人?”尹湄轻声喊道。 沈云疏没有丝毫反映,尹湄有些担心,来到软榻边,在他的身侧缓缓坐下。 她垂眸看着沈云疏,有些发愣。 烛光下,沈云疏的面容宛如精雕玉刻一般完美好看,平日里他沉默寡言气息冷冽,可如今闭着眼,那股冷意仿佛淡淡的飘散开去,独留一个纯粹的他而已。 尹湄仔细看了许久,依旧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将他叫醒。 若是这样睡下去,恐怕又要着凉。 睡得这样沉,莫不是已经发热了? 尹湄伸出手,轻轻地附在了他的额头上……一片滚烫。尹湄心中一惊,手腕却冷不丁的被他一把抓住! 房间里气氛顿时一凛,一股浓烈的杀意席卷而来,尹湄来不及惊叫出声,便已经被沈云疏扯住了手腕,一把拽上软塌,掐住了脖子。 上下登时调转,尹湄被他掐得生疼,努力发出声音,“沈……” 沈云疏似乎与平日里看上去有些不同,他像是噩梦中惊醒一般,呼吸间夹带着一丝低喘。 尹湄伸手抓住他坚硬的手指,努力挣扎。 “沈大人……” “尹湄?”沈云疏手指一松,缓缓脱力,朝着她倒了下去。 尹湄冷不丁被他压住,只感觉他浑身都泛着滚烫的热意,“沈大人……您,您感染了风寒,我,我去让人叫大夫。” “……”沈云疏并没有任何反应。 尹湄被他压着,一阵无力,她挣扎了半晌,才将他推到一边,刚准备起身叫人,只觉得身后的人忽然一动。 “……”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又将她扯进了怀里。 尹湄只觉得身后一片灼热滚烫,沈云疏竟就这样将她搂进了怀里。 “沈大人……”尹湄想要挣脱。 “陪我一会儿。”沈云疏将唇边的热度贴近她的脖颈,怀中人微微一颤,身子略微有些僵硬。 但她不再挣扎,便这样乖乖的,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 蜡烛缓缓烧尽,屋内忽的暗了下来,沈云疏从背后搂着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什么时辰了?” “该用晚饭了。”尹湄轻声说。 “饿了?” “不饿。”尹湄道。 “……”沈云疏的指间轻轻把玩她的耳垂,看着她在暗光下渐渐变得一片红,在她耳边沉声问,“担心我?” “……”尹湄沉默不语。 “去赏花宴,是因为我?”沈云疏问。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6节 “……”尹湄心中一颤,静静躺在他的怀中,背对着他,她仿佛能躲开什么似的,不想说的话,便不说出口。 “京城贵女圈子麻烦事不少。”沈云疏在她耳边轻声说,“若是遇到不想做的事,不必都听她们的。” “嗯。” “这点事,你夫君还是护得住你的。” 尹湄心中一动,刚想说感谢的话,沈云疏却像是猜到了她想说的话似的,低下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 尹湄惊呼一声,却感觉到他不怎么规矩的手,动作另她更为面红耳赤。 “你……你的身子,不行。”尹湄羞恼不已,用力将他推开,猛地起身,“我去叫大夫!” “……”沈云疏被她一把推开,看着她狼狈逃走的背影,浅浅的笑了笑。 倒是真的病的有些重。 也许是盘旋在心中已久的事情终于定下,沈云疏确实是病了,大夫写了药单,苍松忙不迭的煎药,照顾沈云疏的重任,便落到了尹湄的身上。 可尹湄端着药走进去,看到的却是沈云疏靠在书房软榻上看书的场景…… 看着沈云疏一如往常的面色和精神,尹湄觉得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照顾的。 唯一的区别便是,沈云疏一身白色寝衣,眉眼间略有些慵懒,看起来比平日里少了几分不可接近。 “沈大人,喝药了。”尹湄将碗放在他的手边。 “……”沈云疏缓缓抬头,见她只是将碗放下了,便皱了皱眉,并不说话。 尹湄时不时的看几眼他敞开的衣裳,半晌,终于凑上前去,伸出手。 沈云疏有些微讶然,似乎很意外她自己凑上来,下一秒,却看到尹湄皱着眉头,将他的衣裳束紧。 他扔下手中的书,“尹湄……” “沈大人已受了风寒,注意身子。”尹湄轻声道。 “好。”沈云疏道。 “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尹湄轻声说,“夜晚寒凉,你若是觉得冷……” “药还没喝。”沈云疏看了她一眼。 尹湄一愣。 “我的手有些无力。”沈云疏垂眸,缓缓道。 “……”尹湄静静看着他。 “怕是拿不住碗。” 尹湄想到不久前他才把自己扯到榻上的场景,满脸怀疑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上十二点之前二更!么么宝贝们~ 第四十二章 (二更) 沈云疏在尹湄怀疑的眼神之下丝毫不乱, 甚至眼神更加放肆的落在她的身上,他虚握拳头,稍稍咳了咳, 然后看着那碗药,幽幽的说, “一会儿药该凉了。” 尹湄立刻上前,摸了摸瓷碗的边缘。 药凉的快,倒出来的时候苍松便特意凉了一会儿, 如今已经只有些许温热。 沈云疏原本就病着,若是喝了凉透的药,恐怕与身子无益。 尹湄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她侧身坐下, 端起药碗,“不然还是我喂你吧。” “甚好。”沈云疏目光沉沉如君子, 颇有气度。 尹湄极少喂过人,与舅舅舅母住在一起时, 他们之间能够互相照顾,表哥身体健壮,病的少, 反倒是她偶尔病几天, 躺一躺便也无碍。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勺子,舀了一勺, 缓缓送到他的嘴边,动作极为小心认真, 不敢将那药汁撒下一滴来。 沈云疏静静喝了, 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却见她垂着眸, 很是仔细,就像手中那不是药,而是王母娘娘下凡送来的琼浆玉液一般。 尹湄喂了他好几勺,看着他眉头也不眨的喝了下去,欲言又止。 直到他喝完一碗药,尹湄才忍不住轻声问,“这样喝药,你不觉得苦吗?” 她以前喝药的时候,几乎要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才行,吃完了药之后,还要弄个山楂或是红枣蜜饯堵进嘴里去,否则几乎会苦到吐出来。 可眼前这位居然连眉头都不眨一下,而且还是一勺一勺的喝? 对于尹湄来说,这简直就是酷刑! 尹湄为了确定这药是苦的,甚至低头闻了闻,即便那药已经被喝完了,可碗底仍旧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苦味,钻进尹湄的鼻尖,她都觉得有些不适。 “无妨。”沈云疏声音平静。 尹湄有些震撼,她细细的端详沈云疏的表情,发觉他确实不是装的,他确实……不怕苦。 “你好厉害。”尹湄第一次如此佩服一个人,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他,澄澈无比。 沈云疏凝眸看着她,轻笑一声。 他做了这么多,她只会闷头说谢,如今只是一碗药,便让她这般敬佩。 沈云疏眼眸一动,脑子里忽的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那是徽州春日的油菜花田埂边,黑白房舍交错成片,天空湛蓝,小丫头片子跟在他身后,叽哩哇啦说个不停。 “大哥哥你真厉害,为什么这么酸的果子,都能一点眉头不皱的吃下去!你没看到尹兴哥哥打赌输了那丑兮兮的表情!”小丫头睁着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仰着头看他,“我好敬佩大哥哥!” “谁跟你似的,只爱吃甜。” “大哥哥你蹲下来!” 少年一脸不耐,却依旧转身,看着神秘兮兮捂着手背在身后的小丫头,最后仍旧无奈的蹲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 “做甚……唔。” 小丫头将红红的野山梅塞进他的嘴里,笑得比花儿还甜几分。 “这就甜啦!” …… 软榻边,尹湄娴静美艳,她早已脱了野丫头般的稚嫩与青涩。 早已不是当年,如今的她经历了太多,变得心思敏感,柔软易碎,小心翼翼的踩在天平上,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所以即便她嫁了自己,她仍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沈云疏看得到,她眼眸深处,却仍像当初那般清澈见底,仿佛山中清泉流水,流淌在他的心底。 上一世,在太子行宫看到她时,她已经失却了那份希望与天真。 她就像那些被人踩在地上揉碎了的花瓣,眼底里一片死气。 谁也不知道,那天他面无表情回到府上,当晚便咳了血,他知道,那是怒火与悔恨郁结的血,堆积在他的心中已久,渗透入骨。 沈云疏眼眸中滚动着复杂的情绪,他垂眸,掩藏着自己汹涌的情绪,只握住尹湄的手,低头缓缓的吻在她的手心,抬眸静静看着她轻声道,“这就甜了。” 尹湄手心滚烫一片,惊得另一只手上的瓷碗差点从她的手中掉下去。 她只觉得自己心脏狠狠地被什么撞了一下,心中惊慌失措一片,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我……我将碗送去,你好好休息。” 尹湄落荒而逃,呼吸急促。 沈云疏眼眸深深注视着她略有些狼狈的背影,垂眸笑了笑。 尹湄跑到小厨房之中,放下了碗,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 她从未这样心慌过。 即便是与他洞房之时,她也是害怕居多,可如今这奇怪的感觉……尹湄面红耳赤,小厨房四下无人,她一个人站在药罐子前,轻易便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眼眸深邃至极,仿佛装满了整个星空,乌黑的眸子灼灼的看着她,声音沉沉,“这就甜了……” 尹湄满脑子都是当时的场景,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心头纷乱不堪。 她在小厨房冷静了许久才回了房。 好在沈云疏为了不让尹湄也染上风寒,单独住了书房,尹湄听到这消息 ,心中倒是有几分庆幸。 尹湄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什么庆幸,但总归不用单独面对沈云疏,她便觉得无来由的轻松。 趁着沈云疏养病期间,尹湄让人讨来了一些关于公主与众臣家眷的小道消息,这两日除了给他送药之外,便忙着学些礼仪,临时抱抱佛脚。 沈云疏底子好,一日便好全了,尹湄第二日将药送进去的时候,他已一如往常的坐在书桌旁,目光沉沉的写着什么。 尹湄将药盘轻轻放在了他的桌边,转身便要走。 “尹湄。”沈云疏头也不抬,“你这两日怎么躲着我。” “没有。”尹湄猛地转身,“我近日有些忙。” “忙什么?”沈云疏放下笔,缓缓抬头看她,“因为赏花宴的事情?” “嗯。”尹湄点了点头,“明日便要去了。” “好。”沈云疏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缓缓说,“银子已经派人送给你舅舅,我让人去查了查,徽州老宅已经抵押卖给其他人家,赎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舅舅的腿……” 尹湄上前两步,关切的问,“如何?” “他的腿耽误了医治时间,恐怕有些麻烦。”沈云疏声音是自己都察觉不出的轻缓,“你若不放心,可以先将他们接来京城小住,将腿医治好。” 接来京城…… 尹湄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可沈云疏这样一提,她却异常的心动。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舅舅舅母和表哥了。 尹湄真的好想他们。 “这样,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尹湄轻声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懊恼,自己这样说,分明就是跟沈云疏表明,自己非常想让他们来……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7节 果然,沈云疏看了她一眼,几乎没有犹豫,“不麻烦。” 第二日,尹湄依着请柬上的时间,准时到了公主府。 今日是个好天气,略有些阳光,却也并不灼热,天空中飘着些许云彩,淡淡的遮住了一些日晒,空气中浮动着丝丝缕缕的微风,若是在户外游乐,想必十分舒适。 赏花宴不带侍女,尹湄便将桃花留在了家中,她独身赴宴,心中有一丝紧张,却并没有显露在面上,她将请柬交给门口的守卫,守卫恭恭敬敬为她指路。 黎阳公主府是京城最大的府邸,她极受皇帝宠爱,吃穿用度样样顶尖,但她也极爱炫耀,手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法儿的让人知道,看到别人眼中艳羡的表情,她便快活。 今日赏花宴,她除了牡丹之外,还有一个好物件儿要给众人看,只是觉得写在请柬上没意思,便神秘兮兮的不让人知道。 如今秦玉君一来,她便有些忍不住,她最喜欢秦玉君这姑娘,大方得体,从不眼红嫉妒,也不与人相争,相处起来最是舒服,也最适合她炫耀东西。 于是公主拉着秦玉君小声的说小话儿,悄悄地告诉她自己还得了个宝贝。 秦玉君勉强笑了笑,眼眸中有些化不开的死气沉沉。 “你别笑得这么苦,难看得很。”黎阳公主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皱眉看她,“几日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愁绪难解。”秦玉君轻声道。 “什么愁绪?”黎阳公主极少见她如此模样,“你说出来,我帮你出气。” “没什么可出气的。”秦玉君缓缓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打什么哑谜啊!”黎阳公主是个急性子,见她这副模样,便不想理她,转头与其他人玩儿去了。 可其他人看到此场景,心中却是清楚的很。 “公主殿下,秦姑娘如此,都是因为那位沈大人呀。”有好事的人凑了上去,“好心”为公主解惑,“沈大人近日娶了妻,明媒正娶,娶的是那商户尹家的嫡女儿。” “这事我知道。”黎阳公主点了点头,“今日赏花宴,我还特意请人给她送了帖子。” “啊……” “这……” 众人闻言,纷纷低声聊了起来,不远处的秦玉君听到这话,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 “也不知沈大人如何想的,商户之女,要什么什么都没有,哪里比得上我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秦姑娘。” “传闻沈大人不近女色,也不过如此,我听闻那尹湄就是长得狐媚,其他也没什么好的。” “公主给她发请柬,她也不一定敢来。” 黎阳公主终于明白了秦玉君这般难过的理由,发觉事情被她弄得有些复杂。 她也只是看沈家有了女主人,便想着邀请一下,却没想到正好戳中了秦玉君的心思。 “无妨,若如你们说的那般,她今日应当也不会来……”公主笑了笑。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家仆通传的声音,“禀告公主,沈夫人到了。” 黎阳公主的笑容一僵。 尹湄静静地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她一走近,便发觉空气无比安静,花团锦簇的庭院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如针扎一般的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缓缓抬起头,不远处高高的小亭之上,秦玉君缓缓站起身,与她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最大塑料闺蜜团上线 明天周末,有大肥章! 第四十三章 (一更) 公主府后花园打理精细, 路面上没有半点泥污,成簇的名贵牡丹——重瓣的,黑紫色的, 橘红色的,各色争艳, 令人挪不开眼。牡丹从中,却是衣着明艳的官员女眷与京中名门大家的小姐们,她们原本聊的正欢, 见到尹湄出现,便不约而同的住了口,细细的上下打量她。 尹湄今日的穿着,在众人之中只能说是中上, 并不如何惊艳,也不如何名贵, 却又样样都是讲究匀称的,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可即便她有意低调, 面容却无法遮掩。 即便走在牡丹花丛中的小道上,各色艳丽花瓣也遮掩不住她眼眸间的明媚精致,尹湄美得娴静温和, 眼眸流转之间, 却又透出一股初为人妇的娇媚,远远看去, 漏出的雪肤在淡淡的光线之下,如同透明的凝脂。 尹湄感觉到众人的目光, 虽早就料到如此状况, 做好了心里准备,硬着头皮装作沉稳, 可心中依旧有些紧张。 若是靠近,才能看出她早已被众人看红了耳根。 “沈夫人,快到跟前来。”公主主动开口,尽地主之谊,她本就活泼,如今见了尹湄,一看她的模样觉得顺眼的很,也装不出来嫌弃,对她的好奇却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尹湄心中感激,若不是公主殿下主动开口,她接下来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黎阳公主是皇帝最大的女儿,如今年纪二十五有余,如今已为人妇,育有一子,气色却红润如少女,眼眸中显露出几分天真,说话也直接了当。 尹湄一看便知,这位公主定是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受着宠爱长大,无忧无虑,如今有了驸马,定也是被宠在手心的。 “见过公主殿下。”尹湄朝公主行礼,动作娴熟的很,礼数周到的很。 众人等着看尹湄小家子气扭扭捏捏露怯,可是没料到,她并不像众人想的那般小家碧玉上不得台面,反而举手投足之间颇见几分难得的气度,虽不见得非常大气,却也令人无可指摘,挑不出错来。 她行礼过后,便拿出随身带的锦袋,缓缓放在公主的面前。 “略备了些礼,商铺中新得的小玩意儿,请公主殿下笑纳。”尹湄轻声道。 “打开看看?”公主最爱新鲜玩意儿,倒是好奇,这位恶名在外的商户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尹湄将锦袋打开,拿出了一根素簪。 可这素簪并非一般的素簪,而是一只浓紫色透亮晶莹的素簪。 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秦玉君远远地看着尹湄瞬间被众人包围,脸色复杂难言。 “这是什么,好漂亮。” “如此晶莹剔透,是水玉吗?” “可我从未见过紫色水玉……这簪子,仿佛能滴出水来。” “好浓郁的紫色……太难得!” 黎阳公主的目光已经全被那素簪给吸引住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接过那簪子,触手则是冰透沉重的手感,仿佛由水凝成一般。 水玉她见过不少,多用来做些器皿,好看不中用,颜色也总是清透为主。 可这素簪看似素雅,线条却极为流畅,本身便极美,再加上水玉的清透和浓郁的紫色,使得这份礼异常的讨人欢心。 可见这沈夫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黎阳公主细细看着那簪子,喜欢得紧,可看到一旁秦玉君面色苍白的模样,又不好下了秦姑娘的面子,黎阳公主咬了咬牙,只简单违心的说了句,“沈夫人费心了。” 尹湄倒也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她今日只是走个过场,只要不犯错,外头的传言便能不攻自破。 见了她带来的好东西,有人语气颇为不屑的开口问道。 “这样好的东西,沈夫人本事可真大,究竟是何处寻得?” 尹湄轻轻一笑,缓缓道,“这是铺子里新到的一批料子做成,水玉坚硬易碎,最大的一块便只磨成了小小一个簪子,其他还有稍小一些的,做成了其他饰品,在铺子里收着。” 众人眼眸微微一亮,似乎有些动心,这浓紫色的水玉实在太美,若是做成别的……虽没有公主的簪子那么独特,却也是极美的小物件儿。 “不知沈夫人所说的铺子是……” “铺名为月凝轩。”尹湄声音柔软,让人生不出什么恶意,“这些水玉寻得也是机缘,并不对外,诸位姐姐妹妹若是喜欢,便去挑几样,这块料子,就是为大家准备的。” 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黎阳公主捏着那紫色水玉簪子,忍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眼中掩藏着雀跃,对身旁的侍女道,“快,给我簪上看看。” 一旁,工部尚书家的小女儿陈婉站在秦玉君身边,抓着秦玉君的手,小声与她说着话,像是在安慰她。 秦玉君眼眸泛红,陈婉想了想,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秦玉君一愣,抬头看向尹湄。 尹湄察觉到秦玉君的视线,不动声色。 “沈夫人头上这珠花也十分别致,这样式怎么没在京城铺子里见过?”忽然有人开口问尹湄。 “这珠花是铺子里的工匠做的。”尹湄道,“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画出画儿来,让工匠根据那画定制独属于自己的珠花或发饰,其他首饰也可以。” 众人听到此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京城贵女无数,工匠便只有那么几个,谁不想有独一无二不与人撞上的首饰? 况且按照尹湄的说法,铺子里应当还有非同一般的珠翠玉料,这更像是在诸位贵女的心头上挠痒痒,众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这一来,公主忙着照镜子看簪子,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商量着何时去月凝轩看看,还有些人便围在尹湄的身边,问那块水玉还做了哪些好东西,刚开始的那些说要为秦玉君出气的那些人,早就把这件事忘在了一边。 秦玉君与陈婉缓缓走向黎阳公主,陈婉在黎阳公主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黎阳公主面色复杂的看了陈婉一眼,稍稍点了点头。 一番寒暄过后,宴会终于开始。 尹湄静静坐在位置上,看众人面前都摆了酒杯。 这酒杯与寻常的不同,杯子里有一龙头雕刻,杯子下方有一白瓷盘,底座空心,十分精巧。 尹湄认出,这是公道杯,倒酒的时候,不能高过龙头,若是高出那部分,酒水便会全数流泻而出,落进底座之中。 公道杯难得,寻常百姓家基本见不到此物,唯有宫中才有,尹湄也是在书中见过而已。 尹湄发现,只有寥寥数人面前用的此杯,自己便是其中之一……她似乎猜到了刚刚陈婉与秦玉君和公主说了什么。 宴会之中,觥筹交错,公主率先便要与尹湄喝酒。 尹湄身边没有侍女,她自行倒酒,缓缓倒了半杯,低于杯中雕刻的龙头,与公主对饮。 陈婉目光沉沉看着她,待公主喝完后,立刻举杯,与尹湄对视。 “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闻沈夫人美,如今一见,沈夫人果然天人之姿。”陈婉道。 尹湄杯中酒喝完,她静静给自己倒了半杯,正准备放下酒壶,却听陈婉又开了口,“沈夫人怎么就喝这么些,今日赏花宴,公主殿下拿出的可是珍藏的好酒,沈夫人得赏脸呀。” “陈小姐说的是。”尹湄闻言,抬手又给自己斟上酒。 公道杯倒酒是门学问,倒得多了不行,倒得少了难看,陈婉想看的,便是她倒多了酒出洋相的模样。 尹湄手指稳稳地倒酒,酒满至龙头部分,她便恰到好处的停了手。 陈婉面上的笑容一僵。 “陈小姐请。”尹湄端起杯子,缓缓的一饮而尽。 陈婉略有些哑然,就连她也极少把公道杯倒得如此漂亮,这尹湄出身低微,为何会用这公道杯?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8节 尹湄喝了酒,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她酒量不错,可公主府上的酒似乎有些厉害,她两杯下肚,发觉这酒比自己平日里喝的要醇厚得多,这才有些后悔。 好在今日赏花宴公主邀请的都是女眷,尹湄虽有些难受,却也并不如何担忧。 酒宴结束后,公主终于拿出了自己真正想让大家观赏的东西——一套玉石雕刻而成的双陆棋。 众人皆惊叹不已,纷纷上前观看。 那套棋子完美无瑕,白子是无瑕的白玉制成,黑子则是油润光泽的上好墨玉,一整套摆在那儿,熠熠生辉。 尹湄看到那套双陆棋,暗道不妙。 她不会玩双陆。 秦玉君细细看了尹湄一眼,心若明镜。 她一直等着这一刻。 陈婉的方法最多只能让尹湄难堪一会儿,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双陆棋却不同。双陆棋只在宫廷中流行,寻常人等根本接触不到。 京城贵女们近日才掀起双陆的风潮,一套上好的双陆棋盘,可值天价。 与这套棋相比,那紫水玉的发簪,便有些上不得台面。 况且,看尹湄的眼神,她应当根本就不会玩双陆。 公主看着众人惊叹的模样,心中十分快活,她藏了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刻。 “玉君,你双陆玩得最好,要不要用这套棋玩一局给我们看看?”黎阳公主终于笑着开了口,“你们谁敢与秦玉君对弈?” “我可不敢,秦玉君多厉害呀,她会算棋呢,我们都是看运气。” “是呀,秦姑娘太聪明了,我们可不敢上去丢人。” 陈婉笑着说,“不然让沈夫人与秦姑娘对弈吧,沈夫人第一次来赏花宴,也让大家看看沈夫人的本事。” 果然…… 尹湄心中长叹,她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她过去的身份,确实无从接触双陆,更别提在行,如今赶鸭子上架,哪里会是秦玉君的对手。 尹湄垂眸笑了笑,温婉自然,“抱歉,这双陆棋,我确实不会。” 陈婉没想到她竟会自曝其短,主动退让,这倒一时间让陈婉不知该说什么应对。 若是咄咄逼人非要让她玩,她说不会,最后就算是输了,秦玉君也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尹湄,怎么如此难对付! “不会可以学……如今你已是沈夫人,也该学学这些好玩的,来,我让秦玉君教你。”公主笑眯眯的看着尹湄,然后看向秦玉君,“玉君,你说是不是如此?” 秦玉君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看起来端庄极了,“沈夫人,我教你便是。” 尹湄知道自己这关是躲不过去了。 送些不常见的首饰只是寻常的好处而已,这些平日里时常走动的贵女们也只是一时动心,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尹湄的看法,尹湄心里十分清楚。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抱着一幅看戏的态度,尹湄无奈,只得笑笑,坐在了秦玉君的面前,轻声道,“还请秦姑娘手下留情。” 众人都笑了起来。 “秦玉君,你可悠着点。” “算了吧,秦玉君往日跟沈大人对弈时,都能赢的。” 气氛忽然凝滞起来,尹湄缓缓抬头,看向秦玉君。 秦玉君却意味深长的朝着她笑了笑,尹湄分明的从她眼眸中感觉到了几丝挑衅。 尹湄低头看向棋子,缓声道,“是吗?秦姑娘好生厉害。” “沈夫人过奖。” 对弈开始,尹湄执黑子,秦玉君执白子,二人掷骰子,秦玉君先行。 尹湄低头看着棋盘,秦玉君十分熟练的掷出一个五和一个三,并走了两个白子。 走完以后,秦玉君并未开口,也没有公主所谓的“教她玩”,走完以后,便抬头看着尹湄,“轮到你了。” 场上无人开口,也无人提醒尹湄该如何去做。 尹湄手指微颤,伸手拿起了骰子。 所有人都等着看尹湄的笑话。 尹湄硬着头皮,依样画葫芦,掷出了两个骰子。 一个三,一个二。 刚刚秦玉君走的顺位,尹湄细细想了想,按照她相反的方向,走了逆位。 秦玉君微微抬头,眯眼看着她。 尹湄知道,自己猜对了。 棋盘双色,各自有方向,总不能都走同一个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没有人提醒,尹湄便能走对路子,而且众人越往下看越是惊讶,一开始尹湄走的极慢,可没过一会儿,她便像是并不需要思考一般,速度越来越快,一会儿竟已经领先了秦玉君好几步。 她真的不会玩双陆吗? 若不是一开始尹湄动作犹豫,每一步都要思考一会儿的话,众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确实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尹湄已经从秦玉君的动作上猜出了规则,只要有规则,她便可以玩下去。 秦玉君错就错在选了白子先行,让尹湄可以依样画葫芦。 渐渐地,秦玉君额头上见了汗,也许是新手的缘故,尹湄运气也不错,掷出好几个五、六大数,迅速占得上风,而且尹湄还掷出了同数,无人提醒,她不知有翻倍效果,便也只走了掷出的步数,即便是这样,她依旧领先。 秦玉君呼吸急促起来。 黎阳公主在一旁皱眉看着,她没有出言提醒什么,却十分惊讶尹湄的反应速度,她很喜欢玩双陆棋,入门却颇费了一番功夫。 如今见了尹湄,才知道会玩的人,即便是第一次玩,都能玩出花儿来。 尹湄全数棋子都快走到,秦玉君那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尹湄看着秦玉君额头上的汗,有些犹豫。 虽说秦玉君故意为难她,可她毕竟刚刚说了自己是第一次玩,若是真赢了第一局,秦玉君恐怕会恨极了她,到时候不好收场。 尹湄细细想了想,扔出骰子,故意留了个破绽。 秦玉君有些微微愕然,却并没有手下留情,下一步便出手,将她的黑子吃掉了一颗。 “我输了。”尹湄笑道。 秦玉君的手指尖却颤抖起来,她眼泪汹涌而出,咬着唇,声音颤抖,“尹湄,你故意的。” 尹湄惊愕看着她,见她忽然崩溃,不知又触到了秦玉君的哪一点上。 “我不需要你可怜。”秦玉君哭着说,“你不用借此侮辱我。” 尹湄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站起身,想说什么,却听公主冷声道,“沈夫人说自己不会玩双陆,骗了秦玉君,故意领先又放水输给她,是故意让她难堪吗?” 尹湄没有想到公主会这样说,一时怔住了。 “我确实是第一次玩……” “少骗人了,哪有第一次就玩的这样好的。” “秦玉君规则都没同她说,她就会了。” “也不必如此吧,秦玉君与沈大人交好,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被她故意耍着玩吗?” 尹湄听着周围的声音,心中一沉。 输也不是,赢也不是,这果然是场无论如何都会做错的鸿门宴。 秦玉君缓了缓,眼泪终于止住,她哽咽着看着尹湄,说,“沈夫人,我们再公正的来一局。” 尹湄听到“公正”二字,睫毛颤了颤,眼眶委屈的有些泛红。 她倒希望能公正一些。 “若是你赢了,我便跟你道歉,若是你输了……“ “她输了要如何?”一个低沉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秦玉君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缓缓抬起头来。 沈云疏一身常服,身形修长如松柏直立,面如冠玉,双眸如墨,他快步走来,庭院名门贵女无数,可他的眼眸之中,却只有一人而已。 尹湄转头看着他,一脸惊愕。 沈云疏来到尹湄身侧,手缓缓放在她的腰际,低头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你怎么……” “来接夫人回府。” 秦玉君亲耳听到沈云疏的口中说出“夫人”二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矜严哥哥……”她眼眶泛红,低声唤道。 “见过公主殿下。”沈云疏看向一旁的黎阳公主,低头行礼,并不理会秦玉君的声音,只朝公主说道,“承蒙公主厚爱,邀请内子来参加这赏花宴,公主府上果然繁花盛景,见之难忘。” “沈大人谬赞。”黎阳公主见沈云疏亲自到了,瞬间换了个脸色,笑眯眯的与他说,“沈大人与夫人感情甚笃,这么短的路程,怎的还亲自过来一趟,我公主府也是蓬荜生辉了一回。” “内子身子弱,又不胜酒力,怕她给诸位添麻烦。”沈云疏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秦玉君,秦玉君身子一颤,却听沈云疏道,“刚刚正好听到秦姑娘说,要与内子打赌?” 秦玉君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看了尹湄一眼,艰难说道,“沈夫人……她……” “沈夫人开玩笑呢,明明双陆玩的极好,开始却说自己不会,弄得秦姑娘很不知所措呀……”陈婉在一旁笑着说。 沈云疏扫了陈婉一眼,陈婉呼吸一窒,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意。 “双陆玩得极好?”沈云疏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有几分发凉,“夫人,我记得你根本没接触过双陆棋子,你何时学的?” “刚刚才学。”尹湄轻声道 ,“夫君,我们走吧。” “不急。”沈云疏从众人眼中,早已猜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缓缓在双陆黑子的方向坐下,“既然内子说了不会,那我便替她玩一局,秦姑娘,你觉得如何?“ “不,不用……”秦玉君见沈云疏一身寒意,知道他生气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49节 秦玉君极少见他情绪如此外露,他为了尹湄而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她太了解沈云疏,见他如此,她心中明镜似的,几乎要忍不住啜泣,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黎阳公主有些看不下去,她劝道,“沈大人,要不算了……” “玩玩而已,今日赏花宴本是好日子,秦姑娘哭什么?”沈云疏笑道。 可他那的笑容,众人见了都觉得心中惊恐不已,恨不得远离此地,生怕被牵连进去。 若是不知道内情,所有人恐怕都觉得秦姑娘是跟他有仇,而不是喜欢他已久。 “那,那便玩一局。”秦玉君被沈云疏逼上了绝路,只得重新摆好棋盘,沈云疏看也不看她,骰子也不掷,便示意她先行。 尹湄站在一旁紧张看着,刚刚她们说,秦玉君玩双陆极为厉害,连沈云疏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倒是很有些担心,她心想,若是沈云疏顶不住,她便还是自己来玩。 沈云疏动作极快,秦玉君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便一连被他吃掉好几个白子,她脸色愈发苍白,最后连握住棋子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硬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下完,沈云疏完胜。 “沈大人,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陈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玩个棋而已,秦姑娘好歹也是姑娘家,至于让她输的这么……” “玩个棋而已。”沈云疏语气淡淡,“秦姑娘又为何要内子跟你道歉?” 众人皆沉默。 黎阳公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与秦太师交好,平日里与秦玉君关系不错,今日也是借此机会故意帮帮秦玉君,寻着机会替她出气。 而众人也只觉得尹湄出身低微,借着沈云疏跃上枝头成了凤凰,想借此打压打压她,让她知道并不是嫁了个好夫君,便能改变低微的出身。 只是玩双陆罢了,委屈便委屈了,又能成什么大事,即便是沈夫人,也只能吃哑巴亏。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们惹到了不该惹的,更没想到,沈大人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替夫人出头。 在京城之中,女子所在圈子与男子完全割裂开,女人之间的伎俩,男人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 沈云疏此举,乃京城头一遭。 尹湄见大家脸上都不大好看,却也没有拦着沈云疏。 她确实很委屈,委屈的刚刚几乎要哭了,若不是他来……今日哭成泪人儿抬不起头的便是她自己。 沈云疏静静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站起身,与公主行礼之后,转身便走。 “夫人,回府吧。” “嗯。”尹湄朝着众人行了礼,便跟上了沈云疏。 沈云疏步伐开始很快,尹湄有些跟不上,一路小跑,沈云疏低头看了她一眼,慢下步子,俯下身子听她仰着头说了什么,脸上显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看着这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场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沈夫人走了,众人便陆陆续续的要走,最后在场只剩下黎阳公主与低头拭泪的秦玉君。 秦玉君哭的眼睛都肿了,黎阳公主看着秦玉君,缓缓开口道,“玉君,要不算了吧。” 秦玉君一怔,抬头看她。 黎阳公主轻声道,“传言也只是传言,沈大人并非只看皮相之人,你心里应当也很清楚。” “刚刚看到沈大人看她的眼神,我便明白了。我与相公在一起,也是这般。”黎阳公主伸出手指,替她拭泪,“换一个人喜欢吧,别让自己便成怨女。” 秦玉君哭出声来。 夕阳西下,满目的暖光。 尹湄与沈云疏上了马车,这才缓过来,轻声道,“沈大人,你身子还好吗 ?” “无妨。”沈云疏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被欺负了?” 尹湄垂下眸,静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做了准备,却没有准备完全。”尹湄有些懊恼,“我不知道她们会玩双陆。” 沈云疏看着她懊恼的模样,眼中含笑,“我猜到了她们会玩这个。” 尹湄抬起头,愕然看着他,满眼都是惊异,似乎在说——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沈云疏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潋滟的眸子,眯了眯眼,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身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脖颈。 尹湄吓了一跳,想要躲开他,却被他猛地抓住胳膊。 “你喝酒了?”沈云疏沉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十二点前。 鸽爪颤抖~~~ 第四十四章 (二更) “你喝酒了?”沈云疏沉声问她。 “嗯……”尹湄不知道为什?, 莫名有些心虚。 她感觉沈云疏在这一刻似乎又变成了书院里头的教书先生,知道她犯了错误,言行逼供, 若是不说实话,便要打手板心。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 似乎并没有什?多余的味道……他是如何发觉的? 不过尹湄依旧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不忘补充道,“只喝了一点。” 沈云疏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尹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沈云疏看着她娇嫩手指仔细的比划着那“一点点”,轻轻地发出个并不相信的鼻音。 这一声弄得尹湄更加心虚, 她赶忙转移话题道,“沈大人, 你既已猜到她们会玩双陆,为什?不提前告诉我?” “这?简单的游戏。”沈云疏道, “我知道你会赢。” “可我输了。”尹湄抬头看他,“你猜错了”。 “你没输。”沈云疏语气淡淡,“棋盘残局上都写明, 是你故意让她。” 尹湄一怔, 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他,根本没想到他当时去的匆忙, 竟将双陆棋盘看得这样仔细。 “你到底喝了多少?”沈云疏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他看着尹湄今日颇为大胆的眼神, 早就发觉她不太对劲。 “沈大人, 我酒量不错的。”尹湄轻声说,“今日喝的不多, 她们用的公道杯,每次不会倒很多……” “每次?”沈云疏眯了眯眼。 “嗯,大家都来跟我喝酒。”尹湄眼底亮晶晶的,“我还以为她们已经接纳我了呢,结果最后还是不行……” 沈云疏看她苦笑的模样,缓声道,“你与她们是不同的。” “嗯?”尹湄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沈云疏伸出手,拨弄她的发丝,“不必为了融入她们,去改变自己现在的模样。” 尹湄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 若是平日里,尹湄被他拨弄发丝,已经羞得垂下头,今日她却有些发怔,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宛如一只发呆的兔子。 沈云疏知道,这是那些酒的缘故。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了酒以后,胆子会大几分。 说起来,若不是那些酒,不等他赶到,依尹湄平日里的性子,恐怕已经面红耳赤,双眸含泪。 “可我如今是沈夫人,若是融不进她们……” “你可知道,沈夫人是何意?”沈云疏反问道。 “啊?”尹湄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自己,呆呆说道,“沈夫人是……” “是我沈云疏的妻子,其他含义,都是你给自己戴的枷锁。”沈云疏手指缓缓下滑,滑过她的唇边,托起她的下颚,“京城圈子众多……你,只要等他们来跟随你就好。” “沈大人……”尹湄直视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说出的每个字,心头微微发热。 不等她说完,沈云疏便低下头,落下一个深深地吻。 淡淡的酒味,沈云疏皱眉,将她揉进怀中。 尹湄浑身发软,便大胆的搂住了他的腰作为支撑。 沈云疏感觉到她的动作,呼吸一窒,情绪翻滚,身子一动,便将她压在身下。 马车继续前行,到了沈府门口,二人下车时,尹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衣裳也稍有些凌乱,狼狈的缩在沈云疏的怀里,满脸通红。 她也不知道沈云疏是怎?了,自己只稍稍一动,环住他的腰,沈云疏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将她折腾了够呛。 虽然没有到那一步,可尹湄却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浑身上下都被他…… 她缩在沈云疏怀里,闷着头不说话,仿佛鸵鸟将自己埋进沙子里。 桃花十分着急,早就在门口候着,听到马车响声,一开门便见到尹湄披头散发的模样,吓了一跳,径直上前紧张的问道,“夫人,你没事吧,宴会上被人欺负了吗?” 沈云疏淡淡的看了一眼桃花,吩咐道,“备水。” “备水?”桃花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红着脸去让人准备烧水。 …… 几日后,科考舞弊大案水落石出,孙柏舟便是舞弊之人之一,涉及好几位朝廷命官,包括吏部几任官员和孙柏舟父亲在内,孙家两位男丁被关押大理寺,一石激起千层浪,京城震惊于此事,茶余饭后,孙柏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科考舞弊之人,人人喊打,连带着孙家都成了耻辱的象征,读书人千千万,谁都想往上走,舞弊之人,便是所有读书人的眼中钉。 孙凝几乎不敢出门,好容易出一次门,去的便是尹家,企料她还未敲门,便被门房拦在了门外。 “让我见尹老爷!”孙凝对门房怒目而视,“你敢拦我!” “尹老爷说了,尹家与孙家早就没了关系,孙小姐还是留着几分薄面,不要自取其辱了。”门房认真的“传达”尹洪玉的意思,见孙凝惊愕气恼的眼神,缓缓说,“孙小姐,您还是回去吧,老爷不会见您的,您哥哥留下的聘礼,都已经退回去了。” “你,你们……”孙凝再气恼也没有其他办法,如今孙家大势已去,她也还未出嫁,如今落到此田地,也根本无人帮衬。 来尹家求援,也是出于无奈。 孙凝红了眼眶,跺了跺脚,几乎要哭出来,她上了马车,落下泪来,几乎要崩溃。 完了,全完了。 马车向前行进,不知到了哪里,忽然停了下来。 孙凝掀开车帘,看着马车被逼停在小巷中,她怒声骂车夫,“还不快走?”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0节 “小姐,前面有人挡路 。” 孙凝抬头一看,却见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横在她的面前,她一怔,她见过世面,知道这车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用。 车中是谁? 孙凝皱了皱眉,咬牙下了车,缓缓来到对方马车前,声音放缓,轻声试探问,“不知是哪位大人……” “带上来。”车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孙凝呼吸一滞,便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 “放开我!”孙凝惊恐的大声喊叫,却依旧如同破布一般,被扔进了车子里。 马车里空间不小,她缓缓抬头,满目都是金银玉器,而马车正中,一个男人正眯着眼打量着她,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玩味。 他斜倚着,浑身上下都是华贵的锦缎,但一只手上缠着白色的布带,似乎像是受了什?伤。 “想救你哥哥吗?”赵成麟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可以帮你。 ” …… 赏花宴结束后,尹湄便开始忙起月凝轩的事情。 她在赏花宴上与各位贵女许下承诺,说是为她们每个人都留了紫水玉制成的首饰,两天后,便真的有人前来看首饰。 尹湄却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陈婉。 陈婉戴着面纱下了车,似乎很怕人认出来,来到铺子里,还想假装只是路过,却被尹湄逮了个正着。 “陈姑娘来了。”尹湄假装宴会上什?事也没有发生,只客气的笑着,让人去拿紫水玉。 陈婉见她表现自然,便也放下心来。 赏花宴结束后,想起宴会上的细节,她便有些后悔,沈云疏是什?人?且不论他的谋略与手段,只看他的地位,如今整个京城,能与他媲美的朝廷命官又有几个? 回去之后,她将赏花宴的事情与父亲抱怨,身为工部尚书的父亲将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什?人不好惹,非要惹他沈云疏的人? 秦太师虽是正一品,可终究是虚位,哪里有沈大人位高权重?那可都是实权在握! 陈婉后悔不迭,在家闷头苦想了两日,便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不管如何,她也要试试,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来人,将东西拿来。”陈婉吩咐身边的丫鬟。 尹湄看到丫鬟呈到她面前的瓶瓶罐罐,有些惊愕,“这是……” “这是胭脂坊那边配的胭脂,一年只做五套,我找人要来一套,送给沈夫人。”陈婉努力笑得真诚一些,“本来是想让铺子里的伙计帮我转达,没想到沈夫人今日竟在此亲自打理铺子。” “陈姑娘实在是客气了。”尹湄并不与她计较许多,那日之后,她细细思量沈云疏与她说的话,深觉有理。 她费尽心思融入那些圈子,并没有什?好处,反而徒增烦恼,而且也并不会为沈云疏长几分面子。 以沈云疏的身份,他身边的人,并不需要去迁就别人。 伙计拿来了那批紫水玉做的首饰,尹湄将一些好看的摆在她的面前,轻声道,“陈姑娘喜欢哪个,挑一个便是。” 陈婉见她似乎丝毫不在意那天发生的不愉快,一时间倒是面红耳赤起来,支支吾吾的小声说,“沈夫人,那日的事情,实在是……” “小事而已,陈姑娘不必在意。”尹湄朝她笑了笑,递给她一双耳坠,“这副坠子难得,颜色相当,大小一致,很衬你。” 陈婉看到那对耳坠,心里头喜欢的紧。 其实谁不喜欢当日那紫水玉簪子呢,只是当着秦玉君的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尹湄见她双眸发亮,笑了笑,亲手帮她戴上。 正戴着,门外忽然传来车马声,光听声音,便能听出声势浩大。 尹湄好奇的抬眸一看,却见黎阳公主踩着脚蹬缓缓下了车,长裙拖地,满面笑容的看了进来。 陈婉听到声音也是好奇,回过头往外看去,正好与黎阳公主的笑脸撞上。 二人动作皆是一顿,面面相觑,俱是转瞬间红了耳朵。 “我……我恰巧路过……” “本宫……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黎阳公主:哈哈,好巧(尴尬)啊…… 陈婉:哈哈是啊(脚趾抠地) 尹湄:笑而不语。 第四十五章 (一更) 陈婉原本与尹湄单独相处, 见她温和有礼的模样,心中才稍稍定下神来,看到黎阳公主出现, 她又再次僵硬起来。 仿佛被人当面戳穿了难堪的心思,陈婉尴尬不已,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黎阳公主也没想到陈婉竟然会比她还早来一步,她刻意选了个人少的时辰,却没想到刚巧就遇到了最不合适遇见的那位。 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却又努力的扯出笑来,互相打着招呼,说着天气如何如何,这几日真是闲得慌如何如何, 尹湄见她二人这虚情假意的模样,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尹湄主动上前打破二人的僵局, 声音轻柔,“正巧, 铺子里新来了一批簪花首饰,不如公主殿下与陈姑娘一同看看如何?” “甚好。” “嗯。” 尹湄主动示好,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必再继续演戏。 尹湄让小伙计将铺子里最好的那些首饰全数拿了出来, 这都是她近日挑出来的,有南海的东珠, 西南的玛瑙,蓝田美玉, 金丝绕缠花, 样式貌美,都是上好的珍品。 黎阳公主与陈婉都是见过好东西的人, 只是那些好东西大多是御赐之物,特别是黎阳公主,手头上宝贝众多,都是京城独有的绝品,可如今看到尹湄这儿的东西,她也确实是有些感兴趣。 不得不说,尹湄颇具眼光。 如东珠之类,即便再大再亮,若是衬得不好,容易显得十分俗气。 金丝绕花更是如此,金制品本就富贵,沉甸甸的戴在头上贵气逼人,可这金丝绕花却精美轻盈,有一根蝴蝶绕花簪子看起来翩翩欲飞,戴上之后,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这只金蝶便要飞出去一般。 黎阳公主对那金蝶簪子爱不释手,一直对着铜镜照来照去,几乎不舍得摘下来。 而陈婉则是看上了一只玉佩,那玉佩极为秀气,上头带几分藕色,与寻常男子佩戴的不同,虽用料不多,非常讨姑娘欢心。 “二位若是喜欢,这便作为见面礼吧。”尹湄朝二人笑了笑,小二适时的送上茶水,三人对面而坐,气氛十分融洽。 “那怎么行。”黎阳公主先开了口,皱眉看她,佯装怒道,“知道沈夫人你大方,可也不能这样做买卖,我们身上没什么别的,银子倒是不少。” “正是如此。”陈婉也接着说,“沈夫人若是在我们身上开了这个头,以后其他姑娘来买首饰,可如何是好?” 尹湄闻言,轻轻笑了笑,“陈姑娘这倒是提醒了我,这样说来,今日这首饰我是万万送不得了,二位赶紧将银子给我,否则过几日,这店铺恐怕就要被我送空了。” 黎阳公主与陈婉被她逗得咯咯直笑,陈婉见尹湄如此,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想着,不愧是沈大人挑中的姑娘,虽出身不佳,可言谈待人上,并不逊色于官家女儿,甚至比官家女儿多见了世面,倒是显得更加好相处些。 黎阳公主看着尹湄笑起来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一颤。 那日春日宴,沈夫人确实是收敛了许多,看着低调平和,柔弱可欺似的。 可今日到了这铺子里,黎阳公主才发觉,这位沈夫人,引人瞩目的地方可不止相貌而已。 而且,这姑娘不笑倒是还好,笑起来……即便是她,看到了她那双月牙儿一般的眼睛,都觉得怜惜可爱的紧,那双眸之中便像是有什么光一般,吸引得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与她靠近些。 毫无锋芒,却柔韧不可摧,沈云疏究竟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宝贝夫人! 二人都不大想走,陈婉察言观色,见公主磨磨蹭蹭的喝茶,东张西望,似乎还想单独留下来与尹湄说似的,她便不好再继续留着,借故要走。 临走前,尹湄亲手为她将首饰包好,并送了她一对紫水玉耳坠,惹得陈婉连连道谢。 陈婉走后,公主便命人拿出了自己带的东西——那日宴会上所用的双陆棋盘。 尹湄看到那副玉石棋盘,微微一愣。 “沈夫人。”黎阳公主有些愧疚,“今日来,其实我还有另外的目的。” 尹湄垂眸看着那棋盘,笑了笑,“公主殿下的意思我明白,这棋盘价值千金,我不能收。” “这棋盘你一定要收下,我留着便会想着那天……”黎阳公主也是直爽的人,心里头憋不住话,懊恼道,“沈夫人,我那日其实知道你是第一次玩双陆。” 尹湄有些微微惊愕。 “大家都看出来了。”黎阳公主直言不讳,“你好几次都快要赢了,却因为不知道规则没有抓住机会。” “抱歉。”黎阳公主轻声说,“之前不了解沈夫人你,听了一些流言,对你有些偏见,如今看来,我觉得你很好,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请你原谅。” 尹湄完全没有料到,黎阳公主会将这些话说的如此直接,她还想着跟她演一场和好如初的戏码,结果根本就不用费那个力气。 她反而最怕直接了当,听了黎阳公主道歉的话,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脸颊有些泛红,“公主不必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事。” 尹湄也开始明白,黎阳公主为何会笼络那么多贵女们,以她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圈子。 公主这样的性格,也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黎阳公主最后几乎是硬逼着尹湄将那棋盘全套收了下来,尹湄无奈,只得收下,正在此时,铺子里忽然来了一队人马。 尹湄顿时紧张起来,不知是何人到来,怕出了什么事情。 可下一刻,却见黎阳公主雀跃的如同孩童一般,直接拎着裙子小跑上前,抱住了来人的腰肢。 “夫君!你怎么来了!” 尹湄一愣,仔细一看,却见一位身材魁梧面貌俊俏的高大男子一手搂住黎阳公主的腰,一面低头吻她的额头,笑得满脸都是宠溺,“好不容易回次府,还听说你出来了,只得出来找你。” 黎阳公主笑得满脸幸福娇羞,一面仰头与他说话,一面指了指尹湄,像是在与他介绍。 那男子立刻与尹湄颔首示意,一面打量着尹湄,低声道,“这便是沈云疏那家伙挑的媳妇儿?” “怎么说话呢。”黎阳公主伸手,在他的腰间揪了一把,男子吃痛“哎哟”一声,脸上却笑得更加幸福。 “公主轻点儿,捏坏了怎么抱你。” “不知羞!” 尹湄手足无措的看着连体婴儿一般的两人,咽了口唾沫。 这就是传说中的护国大将军,黎阳公主的驸马爷,李焕鸣李大将军。 二人果然也像……传言那般恩爱无间。 大将军一回京城,公主便无心在铺子呆着了,与尹湄作别之后,便被李焕鸣抱在了高头大马之上,你一言我一语的离开了月凝轩。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1节 尹湄看到他们二人以后,摸了摸胸口,只觉得刚刚心跳的好快…… 这便是,恩爱夫妻吗? 她想到刚才黎阳公主用力掐了一下李将军的腰,那动作娴熟利落,一看便知已经做过许多次,而李将军也像是乐在其中似的,眼眸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尹湄不由得想到,如果换做是她和沈大人…… 她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这念头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再给她十个胆子罢。 尹湄将那棋盘带了回去,是夜,沈云疏抽得空回来一趟,看到桌面上的双陆棋盘,并不觉得意外,只淡淡问道,“公主来了?” “黎阳公主今日去了月凝轩。”尹湄轻声道,“沈大人今晚在府上歇息吗?” “不。”沈云疏平静道,“这几日耽误了不少事情,今夜要去次大理寺。” 去大理寺,当是因为那科举舞弊之事了。 真是辛苦……尹湄咬了咬唇,将熬好的桃胶雪梨羹摆在他的面前,轻声道,“沈大人将这个喝了吧,对身子有益。” 上次亲手摘的桃胶已经被她喝了不少,这已是最后一碗,尹湄原本准备自己吃的,见他来了,便忍痛让给他喝。 沈云疏看了那黏糊糊的东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一言难尽之色,可略略抬眸,却见尹湄正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沈云疏缓缓坐了下来,拿起勺子,久久动不了手。 他不大明白,尹湄为什么对这种黏糊糊滑溜溜甜滋滋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尹湄抿着唇托着腮,坐在不远处看着他吃。 虽然不大舍得,但是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还是让给他吧。 沈云疏舀起一勺桃胶,可舀得太满,化开的桃胶缓缓地从勺子边沿“啪叽”一声落入碗中,黏糊糊拉了一条丝,挂在勺子上。 尹湄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就那个最好吃了。 沈云疏手指一僵,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转移话题道,“那棋盘是黎阳公主送给你的?” “嗯。”尹湄这才想起未将今日的事情说与他听,便轻声说了起来,说到李将军的时候,沈云疏眯了眯眼。 “他回来了?” “嗯。”尹湄认真的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他与黎阳公主感情甚笃。” 沈云疏缓缓掀起眼皮,看着尹湄。 尹湄察觉到他的眼神,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必管他们。”沈云疏说起李将军,似乎与他很熟的模样,有些嫌弃道,“他们二人时常那副样子,不顾场合,皇上也拿他们没办法。” “嗯。”尹湄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看来,沈云疏并不喜欢那样。 “黎阳公主为人尚可,你若是喜欢她,可以接触。”沈云疏说,“若是不喜欢,便不必理会她,不必勉强自己。” “好。”尹湄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吃吧,时辰不早了。”沈云疏将碗推到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的唇边印下一个灼热的吻。 尹湄冷不丁被他吻了一下,还未缓过神来,便只看到沈云疏急匆匆的背影。 她一颗心乱跳不止,红着面低着头,拼命舀桃胶吃。 甜丝丝的。 过了几日,舅舅一家终于到了京城。 尹湄盼了这天盼了许久,一大清早,尹湄便亲自去门口守着,当苍松架着马车抵达的时候,尹湄便激动的走上前去,掀开了车帘。 舅舅虽看起来刻意梳洗打理了,却仍旧眼底青黑,面黄肌瘦,他的腿无力的垂着,上头绑了固定的简陋木板,看着便让人心疼不已。 “尹湄!”舅母看到尹湄,便不管不顾的下了车,一把将她搂住,眼泪扑簌往下掉,“好孩子,你吃苦了。” 尹湄期待了许久,心情原本已经平静下来,可被舅母这么一抱,她也红了眼眶,想到梦中的一切与现在的经历,眼泪便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舅母,舅舅……表哥。” 舅舅的旁边坐着尹湄的表哥胡明初 ,他身形修长,面目清秀,看到尹湄如今的模样,既是惊艳,又是百感交集,眼眸也略有些发红。 一别不过数月,物是人非,如今的尹湄,已经梳作夫人髻,一身的锦缎,如天仙一般高不可攀,贵不可及。 “妹妹……”胡明初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桃花见此场景,也躲在一旁拭泪。 “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苍松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动容,他自一开始见到尹湄,便觉得她仿佛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岛一般,周围的亲人与她格格不入,她仿佛一只小小的困兽,独自挣扎在泥泞中。 如今,他看到她周边终于有了亲人,一时间也有些眼热,赶紧让他们进去叙旧。 舅舅腿脚不便,苍松早就准备好了轮椅,将舅舅抬了上去。 三人看到沈府的大门,都有些畏惧和不自在。 尹湄赶紧拉着舅母的手,将她拽进了门。 府中早就备好了厢房,供他们一家暂住,舅母抓着尹湄的手,连连问她近况如何,并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包,里头装着各色点心,都是尹湄爱吃的。 尹湄眼眶发热。 “多亏了你的银子,我们才得以逃脱,否则,你舅舅已经被那些人打死了。” 舅母眼眶泛红,“你是如何弄来那么多钱,是沈大人给的吗?” “是我自己挣的,但沈大人知道了舅舅舅母之后,便出手相助,帮我将银子送了去,并接了你们过来,要给舅舅治腿。”尹湄道。 “尹湄,这钱我们会尽快还……“ “不用还的,我现在过得很好,而且手中有铺子,并不需要那么多钱……”尹湄柔声说。 沈府门外,沈云疏下了马车,苍松立刻迎了上去,跟沈云疏说了情况。 “沈大人,您要不要去看看?”苍松开口问。 “不必,随她去。”沈云疏淡淡道。 “咳咳,沈大人……”苍松忽然有些犹疑的开了口,“那个……” 沈云疏眯眼看着他,示意他有话快说。 “那位表哥,长得挺不错的。”苍松干巴巴的说,“也不知是不是属下多想,那个……总觉得那个表哥看夫人的眼神有点……” 沈云疏眸光一冷,“说清楚。” “也许只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吧,可能是我看错了。”苍松赶紧说,“大人您不要在意。” “……”沈云疏扫了他一眼,苍松瑟缩了一下。 沈云疏却快步朝着厢房的方向走去。 尹湄此时正好站在厢房门外,与表哥面面相觑,她有些疑惑问道,“表哥单独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沈云疏正走在拐角处,他听到尹湄的声音,莫名不受控制的停住了脚步,静静站立不动。 “妹妹,你在此……过得好吗?”胡明初缓缓问道。 “嗯。”尹湄点了点头,“表哥放心。” “他对你好吗?” “很好。”尹湄点了点头。 沈云疏垂眸,不动声色。 “若是他欺负你,你可以与我说,我帮你揍他一顿!” 沈云疏微微扬眉。 “表哥说笑了,你不一定打得过他。”尹湄笑出声来,想到沈云疏的身手,不由得说,“他很厉害的。” “这,这样吗?哈哈。”胡明初有些尴尬的垂下头,有些犹豫的问道,“妹妹……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尹湄一愣,缓缓笑了笑,“表哥,你怎么问这些。” “没,没什么。”胡明初有些尴尬,他知道这些不该他来问,但是他忍不住,为了转移话题,他拿出一个小包袱,缓缓说,“几日后是谷雨,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我也没有别的东西送你,只给你带了一方砚台,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尹湄有些惊喜的看着他,“表哥你记得我生辰?我还以为今年没人记得了。” “我怎么会忘呢?”胡明初将裹好的砚台放进她的手心,“拿好。” 尹湄接过那沉甸甸的小包袱,缓缓打开,只见那砚台虽简陋,却用的上好的歙砚材料,一看便知是用了心寻来的。 “我很喜欢,谢谢表哥。” “你,你喜欢就好。” 两人又说了两句,尹湄便听到屋子里头舅舅喊她,她便拿着那砚台进了屋,屋外独留胡明初一人在外。 胡明初缓缓地吸气,又长叹了一口气,清秀的面上有些通红。 若不是家中遭此变故,他也许……也许已经跟表妹提了亲。 知道表妹嫁人的消息之后,胡明初后悔不迭,痛苦了很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原本心中已经平静,如今又见她,看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胡明初心中如刀割似的疼。 可他没有其他办法。 他恨自己无能。 如今不知尹湄的夫婿是何模样,若是待她不好……若是待她不好的话…… 胡明初红着眼,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她带走。 胡明初正捏拳愤愤然想着,却见拐角处忽然走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比他高出不少,衣着华贵,气度非凡,只淡淡扫了胡明初一眼,胡明初便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隐隐的发软。 他经商多年,见过的人不少,如此如玉如松,矜贵可怕的男子,胡明初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缓缓开口,“您……您是……” 沈云疏只扫了他一眼,便淡淡开了口 ,“在下,沈云疏。” 胡明初心中猛地一颤,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得自惭形秽的垂下了脑袋,一时间,连行礼都忘了。 这便是尹湄的那位夫君,首辅大人沈云疏……他没有想到,除去身份之外,沈大人就连相貌都竟是如此优秀。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2节 沈云疏看着面前这位“表哥”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股戾气这才消磨了些。 他跨步进入厢房中,尹湄看到沈云疏忽然来了,立刻站起身来。 舅舅舅母见状,也忙不迭的要行礼,被沈云疏一把扶起,几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舅舅舅母连连道谢,沈云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倒显得十分客气。 尹湄从未见过沈云疏这样笑,客气礼貌的很,比起见尹洪玉那次,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倒显得有些不像他了。 仿佛注意到尹湄惊异的眼神,沈云疏特意深深看了她一眼,眸光包含着万千情绪,沉重的很,倒是将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随即,沈云疏便伸出手,轻缓地搂住她的腰际,在她耳边说话,声音轻柔,“大夫下午便会过来给舅舅医治,我下午不在府上,若有什么事,便让苍松与我传信。” 沈云疏靠得极近,动作亲昵,温热的气息附在她的耳朵尖上,带起她耳朵尖一片桃粉色。 尹湄垂着头,心跳快了好几分,一时间忘了答话。 “好吗?夫人?”沈云疏再次问道。 他的声音低沉,几乎要钻进尹湄的耳朵里头去,她身子一颤,赶紧点头说好。 二人的模样瞒不过舅舅舅母,他们看到这副情景,便知道二人感情定是不错的,都缓缓放下心来,看着这对“恩爱”夫妻,脸上都露出些笑意。 尹湄却觉得非常奇怪。 沈云疏今日,似乎怪怪的…… 沈云疏眼眸余光看到不远处胡明初的身影,脸上露出淡淡一笑,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声音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夫人辛苦了。” “没,没有辛苦……”尹湄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又不好当着舅舅舅母的面挣扎,只得由着他去。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尹湄隐隐觉得,沈云疏似乎有些……生气? 当晚,尹湄以为沈云疏会继续忙碌,却没想到他早早便回了府,坐在房间里,手中把玩着那块粗糙的砚台。 尹湄下午为舅舅煎药,一回到房间,便撞见沈云疏黑沉沉的眸子,不由得被他吓了一大跳。 “你,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尹湄不由得好奇问道。 沈云疏手一顿。 表哥一来,她竟嫌他回来得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呵。(酸不溜丢) 第四十六章 (二更) 尹湄只觉得气氛奇怪, 并未多想,见沈云疏手中不停把玩那砚台,修长的手指将黑色的砚台把玩的仿佛掌中玩物一般, 看起来他似乎对那砚台十分感兴趣。 “这是什么 ?”沈云疏见她来了,便明知故问道。 “这是表哥送给我的。”尹湄也没有多想, 只老老实实的说,“应当是他特意寻来的,是上好的歙砚料子, 很难得。” “哦?”沈云疏微微挑眉,手指摸了摸那砚台上粗糙的颗粒感,缓缓道,“我倒是挺喜欢这块歙砚……” 尹湄一愣, 静静地看着他。 沈云疏抬眸,与她目光对视, 眼眸中情绪流转,让尹湄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大人若是, 若是喜欢……”尹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虽说这块砚台做工有些粗糙,但却看得出是表哥用心寻来的, 若是给了沈云疏, 实在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总归是借花献佛,并不太好, 若是被表哥知道了,他恐怕也会在意吧。 于是尹湄话说了一半, 硬生生拐了个弯来, “大人,您书桌上用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成品, 这砚台可能不如你手头用的好……” 沈云疏将那块砚台缓缓放在桌面上,神色淡淡,“你若不舍得,便算了。”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凝重,尹湄看着沈云疏,心中纠结不已。 一直以来,他帮了自己这么多,甚至主动将舅舅舅母和表哥接来,还未舅舅医治腿,如今喜欢一块砚台,她都这样瞻前顾后…… 尹湄咬了咬唇,还是将那块砚台缓缓拿起,放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若喜欢,便拿去用吧。”尹湄轻声说。 表哥那边,应当也是不介意的,尹湄心想。 沈云疏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谢谢夫人。” 尹湄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她感觉自己似乎上了他的当了,但是他态度模糊,影影绰绰的,尹湄一时间抓不住摸不透,只得作罢。 后几日,大夫每日都上门给舅舅诊治。 尹湄上午忙着打理铺子,下午便陪着舅舅,忙碌的很。舅舅的腿耽误了治疗的时间,伤有些重,大夫日日上门给舅舅施针,舅舅疼痛难忍,尹湄心疼不已,每次看了都要落泪。 舅母见她伤心,便强行将她拽出去,不让她看。 “我看那沈大人对你不错。”舅母见她难过,便与她说话,“尹湄,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没有想好。”尹湄摇了摇头,“过一日算一日吧。” “那可不行。”舅母提醒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觉得沈大人人品如何?“ “嗯。”尹湄囫囵点了点头,“应当是不错的。” “应当?”舅母担忧的看着她,“你难道还没摸清他的性子?” “……”尹湄垂下头,不知如何说这件事。 舅母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尹湄在想什么,她皱了皱眉,将尹湄拉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语重心长道,“尹湄,你可不能跟你娘一样糊涂啊。” 尹湄手指一颤,捏紧了拳头,抬头看着舅母,“舅母,您这话的意思是……” “当年尹洪玉,刚与你娘成亲之时,那尹洪玉对你娘,也是如此。”舅母沉声道,“你娘不傻,她只是被尹洪玉骗了而已,谁也不知道尹洪玉在外仍有妾室,而且还早就育有一子,他见你娘亲貌美,便将她骗到了手,两人恩爱了几个月,待你娘怀了身子,便将那妾室接了回来。” 尹湄知道此事,垂眸不语。 “不是给你泼冷水。”舅母见她沉默,想到当年尹湄母亲凄惨离世的场景,心中钝痛,“你要清楚,你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一颗真心错付,死无葬身之地。” 尹湄咬住了唇,手指微微颤抖。 “我其实……并不了解他。” 舅母听到这话,虽然早已猜到,但是一颗心仍旧是猛地一沉。 “但我很感激他,他帮了我许多……一开始我有些怕他,现在稍稍好了一些,与他一起,便觉得安心。”尹湄抬眸看着舅母,“我隐隐觉得他是可靠之人。” “你呀!”舅母见她如此迷糊,便知道这孩子根本还未开窍,“也不知你这样,是如何跟沈大人成的亲。” 尹湄想到那荒唐事,脸一红,不敢与舅母说出实情。 舅母沉声道,“你还未爱上他,还来得及抽身……你呀,好好了解他的为人,知晓他的过往,确认了他是可靠之人,再去爱他不迟。不要像你母亲那样,爱之深恨之切,伤人伤己,最后含恨而死。” 尹湄点了点头,又懵懂的抬起头来,轻声问,“舅母,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看到他所有的不堪之后,仍旧喜欢他,想与他相伴一生,便是爱吧。”舅母笑了笑,“至少我与你舅舅是如此。” 尹湄感觉自己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懂。 “他若爱你,便该惜你疼你,而不是整天只想着做那事。”舅母静静看着她,“你自小长得好,这些事情舅母也早就告诉过你,你心中要清楚。” 尹湄轻轻点了点头,耳根有些泛红。 说起来,沈大人忙得很,成婚后倒是鲜少折腾她了。 正聊着,桃花却匆匆忙忙的跑了来,“夫人,夫人,外头有人要见您。” “什么人?”尹湄皱眉起身,京城中她鲜少有来往之人,一时间想不到是谁会来。 “是,是孙小姐……孙凝。”桃花有些不知所措,“她在门外哭着要进来,被守卫拦下了,如今已经在门外哭了半个时辰了。” “没事吧?”舅母听到桃花说的话,有些紧张。 “舅母放心。”尹湄安抚她,“没什么大事,我去看看。” “小心点。”舅母担忧的说。 尹湄与桃花一同往门口走,刚刚在舅母面前怕她担心,桃花许多事没说,一离开厢房附近,桃花便赶紧跟她说明情况,“夫人,你不知道,那孙凝哪里还有之前颐指气使的样子,她在门口跪着,恐怕是为了孙柏舟而来,我让守卫赶她走,她便跪地不起,牛皮糖似的,难缠的很。” “夫人,要不继续让她哭吧,若是缠上了你,倒也麻烦,不如让沈大人回来再处理她。”桃花担忧地说。 “无妨,沈大人回来得迟,她若跪在沈府门口一直到那个时辰,整个京城恐怕都会知道了。”尹湄皱眉快步走向门外,“放心,我有办法。” 桃花见尹湄丝毫不慌的模样,瞬间放下心来。 沈府大门一开,孙凝便猛地抬起了头,撞上了尹湄的一双眼睛。 尹湄被桃花扶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色如常, “孙姑娘有什么事吗?” 孙凝原本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她早就打好了腹稿,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委屈的话语脱口便能说出来,可一看到尹湄此时光鲜的模样,她心中便源源不断的生出恨意来。 凭什么!嫁给沈大人,一夜便翻了身,她不过是尹洪玉的女儿而已,为什么只有她有这么好的运气! 尹湄轻而易举便看到她眸子里的燃烧着的嫉妒,即便孙凝很快便低下头抽泣起来,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可尹湄却丝毫无法动容。 孙凝忍住情绪,一下子哭了起来,“尹姑娘……” “孙姑娘叫错了吧,这位是沈夫人。”桃花气呼呼的说。 “抱歉,沈夫人,是我的错……”孙凝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沈夫人,我今日是上门来求你的。” 尹湄看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袱,隐隐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孙凝打开包袱,里头码着整齐的银票,还有家中的房契和地契。 “沈夫人,求求你,帮帮孙家。”孙凝哭道,“我与娘亲,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什么意思。”尹湄看着她,倒想看看她能演出什么花儿来,“孙柏舟的事情归大理寺管,也不归我管,你求我又能有什么用。” “不,不是哥哥的事情……”孙凝哭得厉害,抽噎着说,“我们家落魄之后,便被周围的混混们欺负,家里没有男丁,他们便爬墙进房……呜呜呜……我与母亲都好害怕,沈夫人,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都是女子,你一定能明白被男人轻薄……“ “我为什么会明白?”尹湄听到孙凝的话,神经蓦的一跳,感觉极不对劲,“你这话便说的远了。” 孙凝没想到她语气依旧如此冷淡,这怎么与太子殿下说的不一样? 太子殿下明明说了,尹湄胆小心软,听到这些,就算与她生气,也不会坐视不理。 可现在……她怎么如此冷心肠的模样? 孙凝有些懵了。 “孙姑娘如今处境艰难,我也十分心疼。”尹湄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一张银票。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3节 孙凝眼前微微一亮,只要尹湄拿了银票……只要有一张,她便能…… “有这么多银子,随便雇个打手护着你,也比舍近求远过来求我强。”尹湄静静看着她,将银票扔到孙凝的脸上,“我若拿了银子,你再去告沈大人一状,他便坐实了收受贿赂的罪名,你可打了一手好算盘。” 孙凝一怔,惊恐的看着她,她回过神来,猛地垂下头,“沈夫人实在多想了!” “我是否多想,你自己心里清楚。”尹湄看着她,“一箭三雕,这计谋不错,不像你想出来的。” 孙凝被她戳穿,心惊不已。 “你再跪下去,我便将你直接扔出去,你倒试试,若是想给沈府泼脏水,也想个像样点的法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你也干得出来?”尹湄声音明明很轻柔,可孙凝却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扎透了。 她来的时候,明明觉得已是万无一失! 不管怎么样,三种方法,总有一种办法能让尹湄中招,可是现在却被尹湄全部看出来了。 孙凝浑身颤抖起来,她当然不想这么做,可是不这么做的话,太子殿下他…… 尹湄见她那副害怕的模样,倒是真的有些心里不大痛快。 她应是真的在怕,有这样的反应,说明她身后那人一定是……赵成麟。 尹湄想了想,还是回身,轻声道,“不要相信太子,离他远一点。” “不,不用你管!”孙凝被彻底揭穿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立刻收拾了手边的包袱,哭着跑着离开了沈府,因跪的久了,脚上都有些一瘸一拐的,狼狈至极。 “夫人……”桃花心惊不已,“夫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话太像赵成麟说的了,我一听那用词,便知是他教的孙凝。”尹湄垂眸,心中沉重,“赵成麟还没罢手。” “夫人,你怎么对太子这么……了解?”桃花小心翼翼的问。 尹湄心中一颤,想到梦中那些场景,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我猜的。” 许是听说了今日孙凝的事情,沈云疏在用晚饭前便赶了回来。 尹湄看到他,心中一跳,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可她偏偏想起舅母白日里与她说的那番话…… 她看着沈云疏那张令京城无数女人倾心又畏惧的脸,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想要与他说什么。 沈云疏来到她面前,见她看着自己发呆,皱眉道,“吓到了?” 尹湄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缓缓将今日孙凝的事情说了一遍。 “应是赵成麟所为。”沈云疏静静看着她,“你猜得对。” “你在朝廷上,有没有被太子影响?”尹湄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他行事不择手段,你一定要小心。” “夫人。”沈云疏缓缓伸出手,将她几缕不听话的散发捋至耳边,“不必担忧,你夫君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尹湄耳根一热,看到了他眼中翻滚的……欲念之意。 “大人……” “今日我在府上歇息。”沈云疏的手缓缓附上她的脖颈,手指滚烫一片,“夫人要不要早点歇息?” 尹湄感觉他另一只手的手指落在了自己腰间的衣带上,心中不禁紧张不已。 脑子里却响起舅母的话来…… “他若爱你,便该惜你疼你,而不是整天只想着做那事。” 尹湄却有些迷糊起来。 成亲之后,虽然她与沈云疏中间有些亲亲抱抱……可是真正那次,却只在洞房之夜,这种程度,应该不算是整天想着吧? 沈云疏低头,见尹湄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眸中隐隐翻滚着戾气,他不声不响,冷不丁轻轻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声音哑然,“这种时候,你还在想谁?”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生气! 第四十七章 “这种时候, 你还在想谁?”沈云疏声音低缓的在她耳边响起,伴随着耳边传来的轻微钝痛感,尹湄张开口, 想要解释。 “没……”尹湄的话音未落,便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她无力的推拒,却被他直接抱了起来,抵在墙边。 尹湄感觉自己要往下滑落, 惊惧的抓住了他的衣裳,却感觉到他恰到好处的依仗,她毫无办法,只能狼狈的被他笼在小小的一处, 无奈的被他咬住了其他地方。 “大人……”尹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她声音颤抖, “放,放我下来……” “今日不大想放。”沈云疏闷声道。 “……”尹湄揪住他的衣裳, 咬唇忍着。 沈云疏最见不得她拼命忍耐,他还记得那次她中了药之后……宛如缠花环绕,呵气如兰, 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模样。 失去了理智反而沉溺其中, 艳丽的令人睁不开眼。 沈云疏将她彻底抱了起来,咬住她的脖颈, 愈发肆意妄为,故意让她发出声来。 两个时辰后, 尹湄无力的缩在塌边, 浑身酸软。 她不知道自己这两个时辰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无数次的顶峰, 她仿佛能够看到雪山顶峰的皑皑白雪和天边彩虹,意识涣散了好几次,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裳也凌乱不堪,根本不能细看,她喘着气,眼睛的余光看着沈云疏跟无事人一样,亲自端了热茶水进来。 他面色慵懒惬意,并无任何不适,只是目光幽幽,看尹湄的眼神依旧如刚开始那般。 尹湄被那目光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为自己裹上了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热吗?”沈云疏看似心情不错,见尹湄这副模样,缓缓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躲有什么用?” 聊胜于无……尹湄心中默默想。 她折腾不起了。 若是还像洞房那日一般再来几次,她明日便不用再出门见人。 沈云疏缓缓靠近,她便翻了个身,躲进了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机警的看着他。 沈云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伸手去捞她,却只抓住了她的被角。 沈云疏一只手拿着白瓷茶杯,一只手捉着她的被角与她默默拉锯,最后还是尹湄先没了力气,松开了手,沈云疏便一把将那碍事的被子扯了,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尹湄呼吸一窒,目光潋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小声道,“大人,真的不要了……” 沈云疏才消解完心中的欲念与戾气,如今听到她说的这话,瞬间便觉有股火苗死灰复燃,他垂眸看着怀中狼藉不堪的人儿,轻笑一声,将水杯递给她,“不渴吗?” 尹湄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便缓缓放下心来,伸出手指,细细的双手捧着那白瓷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沈云疏喉结一动,起身来到桌边,倒了一碗凉水。 不能继续了,她身子弱,若是继续……她恐怕又会像上回那般。 沈云疏咽下那冰凉的茶水,细细品尝着口中的苦涩。 等她生辰过去再说。 尹湄喝了茶,腹中反而更空了,愈发饿得难受,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用,便被沈大人折腾到现在。 她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沈大人用力气更多,他都没饿…… “咕咕……” 可是她的肚子却不听她的,自顾自的叫了起来,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 尹湄红着脸捂着自己的胃,有些羞涩。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外头守着的人听到动静,便十分自觉地撤出了很远,桃花也识相的远离了他们的房间,与苍松一起在外头较远的地方候着。 周围安静可闻,于是尹湄肚子饿的声音,沈云疏听了个清清楚楚。 沈云疏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并未回头,只缓缓开口道,“饿了吗?” 尹湄双臂环着自己,一头乌黑细腻的黑发披散,笼着她自己娇小的身躯,十二分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毕竟此时,距离她往常用晚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而且今日体力消耗,实在是比往常大些,她如今双腿都有些战栗。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缓声道,“还能走吗?” 尹湄一愣,红着耳根犹疑的点了点头,虽说有些酸软乏力,可明日走路还是可以的。 “那换件衣裳。”沈云疏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她的衣裳,放在她的面前,“我带你出去用饭。” 尹湄惊愕的看着他。 出去吃? 今日? 现在? 看着尹湄惊愕的目光,沈云疏淡淡笑了笑,伸手拢起她的长发,在她的唇边吻了吻,“对,就现在。” 虽然惊疑,可尹湄依旧换好了衣裳,将头发稍稍梳理整齐,簪了个简单的白玉簪子。 她起身略有些艰难,沈云疏看到,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出门去。 “大人!”尹湄揪住他的衣裳,想要制止他。 “已经入夜,无妨。” “若是被……舅母他们看见……”尹湄心中羞涩的很,若只是苍松桃花也就罢了,他们二人早已见过沈云疏动不动抱人的模样,可沈府如今还有其他人飞,若是被看见,尹湄觉得自己一定会羞死,特别是今日舅母特地与她说过那些话以后。 听到“舅母”二字,沈云疏却冷冷一笑,“看见又如何?” 尹湄不知,沈云疏已在心中将“舅母”自动替换成了“表哥“的释义,听到尹湄这样说,下意识便用词尖锐了些。 不过尹湄心中一想,确实也如他所说,二人都已是夫妻,其他人看见又如何? 沈云疏夜晚出门不在少数,多是去办公差,或是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务,苍松都已经习惯了,可今日出门,却还带着位夫人,苍松虽然反应快,却依旧心中惊愕。 难不成,沈大人今夜要带着夫人一同出门办差不成? 沈云疏并不解释,将尹湄轻轻放在座上,便开口道,“去徽芳馆。” 苍松瞬间明白了沈大人的意思,一声应下,马车缓缓前行。 徽芳馆如其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馆子,所在地方并不在京城的主街区,反而有些偏僻。 尹湄下车之后,勉强走到小馆子里,却见里头人声鼎沸,人不少。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4节 “哎哟,客官里边儿请。”小二看到尹湄,热情不已,一抬头却看到沈云疏,立刻毕恭毕敬的说,“大人,您来了。” “嗯。”沈云疏不用说什么,小二立刻引他上楼,辟了一间最安静的厢房。 小馆子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尹湄一走进来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家乡的味道。 尹湄心中一动,明白了沈大人带自己来此的用意。 “这儿菜不错。”沈云疏简单说。 “谢谢沈大人。”尹湄这回是真心想谢。 沈云疏略略抬眸看了她一眼,并不应声。 菜上的很快,应当是优先给他们这边端上来了,尹湄看着面前熟悉的菜肴,有些眼眶发热。 她许久没有吃过这些了,而且面前摆的,都是她爱吃的。 红烧臭鳜鱼,山笋红烧肉,甚至还有刀板香…… 尹湄捏着筷子,刚准备夹菜,便发现碗里多了一块香喷喷的嫩笋尖儿。 “你尝尝,徽菜馆少,这家算是地道。”沈云疏继续替她夹了一块腊肉。 尹湄又想起了归宁那日被投喂的经历,立刻阻止他,“大人,我自己夹……” 沈云疏手一顿,见她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口笋,那笋还有些烫,她吃的很小心,咬了一口以后便细细咀嚼,嘴巴红润润的,可爱的紧。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尹湄吃饭,与那日归宁不同,这些菜她明显爱吃一些,自己夹菜也不含糊,兴许是饿了,她吃的不算慢,眼睛里亮晶晶的,跟见着银子没什么两样。 沈云疏倒是挺爱看她吃东西的,甚至比他自己吃,还要舒坦。 “味道如何?” “嗯。”尹湄真是饿了,又见了这么多爱吃的,一时竟忘了与他客气,吃得不亦乐乎。 待尹湄吃了几筷子后,她这才发现,面前的男人自己几乎没有动筷子,光只看着她了,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便想要放下筷子 。 “接着吃。”沈云疏缓声道,“我现在并不饿。” 尹湄抬眸看着他,见他并不像是骗自己,不禁疑惑问道,“大人,您之前说,以前也在徽州待过?” 沈云疏睫毛一颤,静静地看着她。 “嗯。” 尹湄见他似乎并不愿意说起,虽然好奇,却也并不再问下去。 难怪他对徽菜这般了解。 “听闻谷雨那天是你生辰。”沈云疏忽然道,“我打算在府中设宴,你觉得如何?” 尹湄缓缓放下了筷子,惊讶的看着他。 沈云疏并不像是个好热闹的人,在府中设宴颇多麻烦要处理,他怎么会…… “有个人我想要介绍给你认识。”沈云疏仿佛猜到她所想,解释道,“借此机会,比较方便。” “好。”尹湄没有细问是谁,只静静点头,“听大人的。” 生辰宴办的匆忙,请柬总共也没送出去几份,只因着沈云疏愿意送请柬的人实在不多,尹湄也没有几个想邀请的人,一来二去,二人总共也只送出了四份请柬。 尹湄送了三份出去,一份给的是黎阳公主和她的夫婿李将军,另一份给的是尹茱,还有一份给了陈婉。 沈云疏那一份自然是送给了那位他想要引荐给尹湄的人,尹湄并没有细问,但她知道,沈云疏并未给其他任何人送请柬。 恐怕也是不喜欢府上人太多。 舅舅舅母与表哥本就在府上,无需请柬,一时间,这生辰宴看起来倒是人数寥寥。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隐隐看着像是要下雨,空气里湿漉漉的。 尹湄穿了一身金丝绣边的罗裙,头上戴了稍显矜贵的步摇,比往常的装扮看起来华丽了不少。 尽地主之谊不同于出门做客,倒是要好好打扮打扮,尹湄除了给自己行头上加了些码以外,还稍稍上了些胭脂水粉。 她不善于此,只用了些陈婉送给她的胭脂。 那胭脂名贵倒是有名贵的好处,涂上肌肤之后极易抹开,化成了水一般融进了气色之中,仿佛看不出来上了妆似的,唇上涂了以后,便显得那双唇如同沾了露水的桃花瓣儿,让人根本就挪不开眼睛。 尹湄这一身打扮结束以后,刚出门便撞上了沈云疏。 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扯进了屋,俯下身子用拇指指腹轻轻抹了抹她的唇,像是想要擦掉什么似的。 可陈婉送的那套胭脂却牢固的很,那颜色染了上去便许久不掉,他一抹,反而增了几分血色,让她的唇瓣看起来更加艳丽好看。 沈云疏眼眸一黯,低头吻了上去。 尹湄完全没料到他的动作,呜咽着推开他,低声焦急道,“大人,公主都来了!” 沈云疏却不答话,只静静看着她,没有亲倒好,这一亲,她双眸水润,唇瓣鲜艳,更显得要人命。 “罢了。”沈云疏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今日算他们运气好。” “啊?”尹湄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沈云疏却不做解释,任她匆匆忙忙去迎公主。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沈云疏的意料,也让尹湄有些惊愕不已。 尹湄本以为这生辰宴当天,定当冷冷清清,便是几个熟人一起吃个饭便罢了,可没想到,除了他们请了的人以外,还有不少人不请自来。 尹湄看着一位又一位进门送礼的朝廷大员和夫人们,心中愕然,面上却不得不露出笑脸来,迎接他们的到来。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今日是沈夫人的生辰宴,知道这是一个上好的机会。 沈云疏从不设宴,也极少赴宴,别人巴不得去掺和一脚的地方,他从不去凑热闹,原因无他,他的地位够高,也够稳。 如今听闻沈大人要为夫人设生辰宴,大家便如同那日婚宴一般,都想来送点东西作为“心意”,不管对方有没有邀请赴宴,伸手不打笑脸人,主动送生辰礼,也总是不会错的。 好在这些人送了东西就走,并没有留下的意思,于是家中又多出了一堆不知往何处摆的礼品,等着尹湄去慢慢清点。 她连聘礼都还没清点完! 沈云疏身上的气压却有些低,看着那些棘手的礼品,他知道这次是自己失算了。 他刻意只邀请了寥寥几人,宴会又邀请的极为忽然,他原本想着,等众人知道此事,谷雨应当也已经过了许久。 却没想到,对方将这件事宣扬的这般快。 究竟是太子还是…… “沈云疏!”李将军脸上略带“你也有今天”的意思,朝他大步走来,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若是其他男子,估计会被他这一掌拍得踉跄吐血,沈云疏却纹丝不动,目光凉飕飕的看着他。 罪魁祸首这就自己出现了。 “我倒是忘了你。”沈云疏几乎想剜了他。 如果没猜错的话,便是这个大嘴巴将事情宣扬出去了。 “忘了我?你没忘啊,给我发请柬了,沈弟,收到了你的请柬,我可真是激动不已,与黎阳急匆匆准备了最好的贺礼上门。”李焕鸣根本像是没有看到沈云疏冷嗖嗖的眼神,自顾自说道,“错过了你与夫人的洞房,可不能错过你为夫人庆生啊!” “将军大人,你最好还是闭嘴。”沈云疏冷冷道。 “唉,你还是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多得罪人。”李将军嘴巴说个不停,“我也是心情好,才不与你计较,你看你,邀请人也不提前一些,搞得这么急匆匆的,弄得我不知道给你夫人送什么,只得四处询问……” “……” “你请了多少人啊,我看朝廷中人来了大半嘛。”李将军笑眯眯的说。 “……”沈云疏眯了眯眼,四处看了看,却发觉尹湄忽然不见了。 明明刚刚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沈云疏皱了皱眉,甩开了李焕鸣,“去陪你的公主去!” 李焕鸣见他这回似乎是动了杀气,倒真有些好奇起来,“出什么事了?” 沈云疏不理他,快步走向苍松,让他立刻派人去找人。 尹湄此时确实不大好过。 她现在正在后花园的小径上,与一个人四目相对。 不请自来的,除了那些朝廷大臣以外,还有皇亲国戚。尹湄确实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来,她皱眉看着面前的瑞王,稍稍行了个礼。 瑞王不再像之前那般狼狈,看起来胖了一些,也精神了一些,时日不够,他的腿虽然还未好全,可已经可以走动,只是姿势有些难看罢了。 但可以走动便可以多做许多事情,比如四处散心和找女人。 瑞王心情一好,气色便也好了,如今看着面前面若桃花一般漂亮的人儿,笑得意味深长。 “当了这沈夫人,过得不错,连衣裳首饰都用起了好的,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这么打扮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 刚刚在门口,他直接一句话,便将尹湄引到了这花园角落——“你若不来,我便将你之前的事情告诉沈大人。” 尹湄心中厌恶至极,她不怕瑞王与沈大人说些难听的话,却不想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事,弄得十分难看。 “瑞王殿下有什么话要说,便快些说吧。”尹湄站得离他极远,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尹湄,你今日怎么对本王如此冷漠了。”瑞王冷笑了笑,“不是答应给本王做外室吗?怎么,如今有了新男人,便忘了旧的?” “瑞王请自重。”尹湄胃里直犯恶心,她之前还认为瑞王是不错的选择,如今看来纯属是瞎了心了。 “自重?”瑞王一瘸一拐的靠近她,看着她比春日牡丹还要娇艳的面容,心里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煮熟的鸭子飞了,任谁也快活不起来,即便赵成麟为了拉拢他,送了他不少美人儿,可比来比去,哪有面前这个漂亮可人?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被人抢走的更是好上加好,他一想到此事,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更何况,他听闻沈云疏那厮竟明媒正娶,将他准备当外室随意玩玩的女人当成了宝贝,这让他心中仿佛被人扎了一刀似的,难受了许久。 “自重?你主动勾引本王,急不可耐想要爬床的时候,可自重过?”瑞王死死地看着她的脸。 “瑞王不要光天化日之下胡说八道了。”尹湄纵使有些心虚,此时也十分生气,“您好歹是瑞王殿下,话不是这么乱说的。” “恼羞成怒了吗?”瑞王一步步走近她,尹湄一步步后退。 “本王最后给你一个机会。”瑞王低声说,“做我的女人,我可以不让沈云疏知道,你悄悄跟我,我便不把你之前的事情告诉他。” 尹湄感觉胃里翻腾的厉害。 “我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尹湄知道再与此人多说无益,冷声道,“瑞王殿下请回吧。” 瑞王见她并没有被自己威胁到,立刻高声道 ,“你就不怕我真的告诉沈云疏?” “你有什么事情,现在直接跟我说便是。”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5节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尹湄的身后传来,尹湄身子猛地一僵,还未回过头,便直接被沈云疏搂住了腰,扯进了怀里。 她心猛地一跳,一时间紧张万分,不敢抬头看沈云疏。 虽说此事并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可尹湄一想到之前自己主动找瑞王的那些事,自己都觉得十分恶心,恨不得剪掉那段过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瑞王温润有礼? 瑞王也被忽然出现的一声震得一个激灵,愣在了当场。 跟尹湄话是这么说,并不代表着他真的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沈云疏。 他只是被赵成麟窜唆着过来看一眼,可这一眼看过去,便看到尹湄那张令他心动了许久的脸,他便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一时间,他便想到了这么个馊主意。 瑞王实在没想到沈云疏会来,看着沈云疏那张平静的脸,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沈大人还不知道吧。” 沈云疏缓缓抬头看着此人,那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贵夫人曾经……” “瑞王殿下,曾经的事情,总是攥着不放,是不是显得有些可笑?”沈云疏缓缓低头,当着瑞王的面,吻了吻尹湄头顶的温暖发丝,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故意做给瑞王看一般,他不疾不徐,面带笑容,缓缓道。 “夫人什么都好。” “就是跟我沈某成亲之前,有些眼疾。”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我夫人眼睛不大好,现在已经被我治好了,不用你瑞王操心。 尹湄:……………… 以后不敢乱锁随机了!来晚了~ 发红包! 第四十八章 (一更) 沈云疏轻描淡写之下的话语, 让瑞王脸色变化如同元宵夜街边的五彩花灯,他何尝不知沈云疏是在对他冷嘲热讽,可依他的性子, 气归气,却并不敢与沈云疏做正面的交锋, 更不敢做出反驳。 瑞王憋着气,踉跄了几步,喘了口气, 像是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之后,才低声试探着说,“沈大人若是知道当时的情状,便不会这样说了。” “是吗?”沈云疏反问道。 “若是沈大人想知道……” “我想知道。”沈云疏声音淡淡。 瑞王听到沈云疏的话, 眼中略过一丝如释重负,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却被沈云疏一句话打断。 “不过并不想从瑞王您的口中得知此事,今日便不需要瑞王殿下费心了。” 瑞王一愣, 似乎有些愠怒之色,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沈云疏道。 “这是我与夫人之间私密之事, 瑞王不会也想掺和一脚吧。” 沈云疏看似带着笑意, 语气却冷淡至极,“今日是夫人生辰宴, 沈某准备邀请的人,事前都送了请柬。” 一说到请柬, 瑞王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他今日本就是不请自来, 如今闹到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脸面无光。 “……至于瑞王殿下您, 若是饿了,可以去用些糕点,若是无事,不如回去歇着。” 沈云疏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瑞王见沈云疏丝毫不肯退让的模样,知道这位沈大人定是对自己有所不满,而且看他将尹湄扯进怀中的动作,动作利索果断,不管是不是刻意做给他看,但看那尹湄的模样,确实是被他震慑住了。 而且沈云疏今日字字句句,皆表明了他对尹湄的重视。 纵使瑞王脸皮再厚,在沈云疏如此不客气的逐客令之下,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说什么,他深深看了尹湄一眼,转头离开了后花园。 前院依旧热闹纷纷,不少人来送往之声,是沈府向来所没有的热闹。 隔着一层的后花园内却鲜有人来,因这偏僻,又是内宅,客人们不敢胡乱走动,规矩的很,一般不会来此。 尹湄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不对,她不该自己独自一人与瑞王来这样僻静的内宅,若是沈云疏中途没有出现……若是那瑞王忽然发了疯,她恐怕难以脱身。 “有什么要说的。”沈云疏仿佛感知她的情绪一般,沉声在她耳边说,“看着我。” 尹湄缓缓抬起头,与他目光对视。 他眸光看似平静,可那平静的目光之下,却藏着危险的风浪。 尹湄呼吸一窒,缓缓道,“大人,抱歉……”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沈云疏往前倾覆而下,将她堵在花篱旁,静静看着她。 尹湄被他的气息包围,淡淡的墨香和身后的花草香气交缠在一起,她心跳忽的加快,捏紧了指尖。 “我原本担心他在前庭喧闹,让其他人看了笑话,便与他来此,是我思虑不周。”尹湄轻声说。 “若是思虑周全该如何?”沈云疏问。 “直接与他在门口说清楚。”尹湄说。 “夫人。”沈云疏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何时能……多依靠我一些?” 尹湄惊愕的抬起头,却被他低头吻住了唇。 与今日清晨时掠夺般的侵占不同,这个吻宛若清晨花露,蜻蜓点水,轻柔至极。 尹湄睫毛轻颤,却觉得心跳极快,比清晨时……还要快许多。 沈云疏并没有问尹湄关于瑞王的事,那轻柔的一吻结束,便与她一同去了前院,与那些朝臣虚与委蛇,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尹湄也去应付那些女眷,桃花匆匆忙忙的跑来跑去忙碌,尹湄囫囵间看到不远处的花丛附近,一男一女正在耳鬓厮磨,那女子头上簪着个紫色的水玉发簪,男子一身常服,气度非凡,正与那女子缓缓笑着说着什么,凑得极近。 尹湄略过一眼,脸便是一红,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再看。 “夫人怎么了?”兵部侍郎夫人正与尹湄闲聊,见她往一旁看了一眼之后便缓缓红了脸,便也往那方向看了看,看到那两人之后,便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 “沈夫人习惯便好了,李将军啊,性情中人,黎阳公主殿下又是直性子,二人在一处啊,便是天雷勾动地火,天塌下来了都要亲亲我我的,倒也是让人看了羡慕不已。” 尹湄笑了笑,却见胖胖的兵部侍郎往这处来了,声音尖锐的很,“夫人,原来你在此处,让我好找!” “死鬼,喊什么喊。”侍郎夫人骂道,“鬼哭狼嚎的,让人听了笑话!” “哎呀,见过沈夫人,沈夫人真是……明丽万千,光彩照人啊!”兵部侍郎看到尹湄,赶紧道。 侍郎夫人瞪着他。 兵部侍郎又是一番哄,二人你来我往一来二去,与尹湄道了别,离开了沈府。 尹湄看到二人相处,心绪万千。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过了一会儿,陈婉也到了,可她并不是一个人到的,尹湄发现,她的身边,还站着那位熟悉的姑娘……秦玉君。 陈婉看似平静,脸上带着笑意亲昵的与秦玉君说这话,可尹湄却从陈婉撇过来的一眼中瞧出了尴尬。 这恐怕,又是一个不请自来的。 秦玉君却面色平静,看起来仿佛看破红尘俗世一般,看到尹湄,便笑着上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递给尹湄一个锦盒,缓缓说,“沈夫人,这次来的着急,生辰礼有些简陋,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尹湄也笑了笑,将锦盒递给了一旁的桃花,“秦姑娘实在是客气了。” “今日来,我也是想借此机会跟沈夫人道歉,之前双陆棋的事,是我任性了……”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尹湄打断她的话,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秦姑娘既然来了,便留下用个饭吧。” “沈夫人大度。”秦玉君道。 尹湄并不多说什么。 一旁的陈婉见此状,立刻调节起气氛,开始转移话题,不远处的公主发现这边的情况,便也甩开了李将军,主动凑了上来。 “秦妹妹怎么也来了。”黎阳公主看了一眼秦玉君平静柔和的面容,好奇的问。 秦玉君并不显山露水,只淡淡说了声,“沈夫人生辰,自然是要来的。” 黎阳公主刚刚已经看到秦玉君送锦盒的场景,心中有了猜测,只当是秦玉君想通了,想要与尹湄交好。 黎阳公主看了看尹湄,见她笑容平和,面色如玉,眼眸澄澈,对秦玉君似乎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情绪,一时间不禁开始佩服尹湄的大度。 不愧是沈夫人,真是气度不凡,若是她自己,看到秦玉君恐怕都要生气。 尹湄的心思没在这些姑娘们身上,她还在想沈云疏办此次生辰宴的目的,据他所说,是要介绍一个人与她认识,可事到如今,她却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出现。 究竟是什么人,会让沈云疏耗费这样大的功夫? 黎阳公主见气氛渐渐沉闷,便开口问尹湄,“沈夫人 ,不如将那双陆棋盘拿出来玩玩,解个闷。” 秦玉君与陈婉皆是一愣。 尹湄立刻让桃花去拿那棋盘,陈婉有些不大确定那棋盘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套,眼底里有十二分的惊愕。 一旁的秦玉君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放在了膝盖上。 不久,桃花将那棋盘拿来,摆在了桌面上。 “夫人,拿来了。” 桃花话音落后,周围却安静无比,陈婉惊愕的看向黎阳公主,不敢相信公主竟然真的将这套棋盘送给了尹湄。 且不说这棋盘价值千金,独一无二,最重要的是,这是黎阳公主专门设宴展示的宝贝,竟然这样轻而易举送了人。 黎阳公主感觉到陈婉与秦玉君震惊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偷偷摸摸送东西算什么,她要让沈夫人知道她在众人面前,也是一样的态度。 “愣着做什么,谁先来?好东西还是要给对的人,我怎么觉得这棋子看起来更润了呢?”黎阳公主笑着说。 “要不我来试试,跟沈夫人对弈一局?之前看沈夫人这么厉害,心里痒痒得很。”陈婉立刻捧场。 尹湄见一旁的秦玉君握紧了拳头,看了她一眼,却见秦玉君对自己笑得真挚,“沈夫人快跟陈姑娘试试。” 尹湄看到她的笑意,只觉得心中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可秦玉君不动声色,看起来平和的很,像是根本也不在乎。 几局过去,快要开宴,秦玉君说要去拿些糕点,离开了。 尹湄看着她的身影,感觉有些怪异,便也借口跟了上去。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6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上去,这种感觉极其莫名,让她心神难安。 不久后,她看到了秦玉君的身影,尹湄缓缓朝她走去,却听到她带着哭腔,委屈至极,“矜严哥哥,她们都欺负我。” 尹湄心口一滞,缓缓站定。 “有事吗?”沈云疏的声音平淡。 四下无人,安静至极,只听到秦玉君真心实意的啜泣声。 “矜严哥哥,我已经想通了……”秦玉君仰着头看着沈云疏,“我只当她出身不好,只看到表面。如今我明白了……我没有尹湄好,她漂亮又温柔,大方又讨人喜欢,我以为我与你更为接近些,总有机会能嫁给你,是我错了。” “想通就好。”沈云疏似乎要走,却被秦玉君扯住了衣袖。 “矜严哥哥……” 尹湄一颤,静静躲在一旁,心头如擂鼓,心思复杂纠葛缠在一处。 “若是我愿意做妾,你能纳了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十点二更! 第四十九章 (二更) “若是我愿意做妾, 你能纳了我吗?”秦玉君哭得粉面泛红,面颊上有晶莹的泪痕,睫毛轻颤, 我见犹怜。 说出这句话,耗费了秦玉君无数的勇气。 一直以来, 她都是天之骄女,秦太师是朝廷一品大员,老来得女, 将她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未委屈过她。 可如今,她愿意为了沈云疏, 低到尘埃里去……他总会感动的。 秦玉君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她知道,沈云疏一定并不会立刻答应, 他深明大义,一定会说出各种借口, 说她身为秦太师嫡女做妾于理不合之类,若是这样,她便坚定地告诉他, 自己对他的心思苍天可鉴, 只要能与他一起,即使是做妾室又如何? “不能。”沈云疏简简单单两个字, 抽回了自己的衣袖,眼眸平静, 说完这句, 眼眸有意无意的看向不远处的角落。 秦玉君愣在当场。仍旧是一脸不甘,沈云疏知道她如今钻了牛角尖, 与她多说无益,转身便走。 尹湄听到沈云疏说出的这两个字,明明心中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她依旧觉得心中微乱。 她躲在角落,这里并不怎么适合藏人,她知道若是沈云疏走过此地一定会看到自己。 所以尹湄听到沈云疏的脚步声,准备赶紧离开,一转身,却见一个到她腰际那么高的小公子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小公子声音清脆。 尹湄吓了一跳立刻俯下身子,捂住了他的嘴。 “嘘……”她往后看了看,没有看到沈云疏的踪影,便拽着这位小公子快步离开。 她不敢确定沈云疏有没有听到这位公子的声音,偷听不大好,特别是……秦姑娘与他说那些话。 “你吃醋吗?”小公子被她牵着手一路走向宴席,忽然抬头问。 尹湄脚步一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还未问你,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尹湄低头问他。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明明是我先问你的。”小公子拧着眉,一本正经的说。 “好吧,我不吃醋。”尹湄笑了笑,“不过你认识我吗?” “认识,你是沈大人的媳妇儿。”小公子静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倒是与沈云疏有那么几分相似,看起来如同小大人似的,“你为什么不吃醋啊?” 尹湄看着他,笑了笑,“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好吧,我是九皇子赵成逸,沈云疏大人的学生。”小公子回答的异常认真,“沈夫人,你长得极好看,师父的眼光确实不错。” 尹湄被他冷不丁逗笑了。 她仔细看了看这位九皇子,小公子一身云锦,头发束起,一丝不苟,双眸若寒星,闪着奕奕光彩,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尹湄想到当今那太子,又想到年事已高的老皇帝,忽然一怔,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不会吧…… “你师父的眼光确实不错。”尹湄不敢想得太深,也学着他的语气,朝他笑了笑,“爱吃甜的吗?” 赵成逸眸光一闪,静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尹湄笑着说。 赵成逸牵着她的手,走向摆满了甜点的小桌边。 他们身后不远处,沈云疏隐藏气息,静静地看着尹湄和赵成逸,他的眸光从尹湄的明媚的笑脸上,落到了赵成逸牵着她的手上。 赵成逸接过尹湄递来的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一般。” 尹湄一愣,却见他依旧好好将一整块桃花酥都吃完了。 “既然味道一般,你还吃完吗?”尹湄问。 “嗯。”赵成逸点头,“再给我一块。” 尹湄挑眉。 赵成逸见她不给,自己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又拿了一个在手里。 尹湄被他逗笑了,这叫“味道一般”? “你明明很喜欢。”尹湄说。 赵成逸脸一红,轻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尹湄见他这副模样,笑得眼眸弯弯如月牙,“喜欢为什么不说?” “师父说了,让我不能在旁人面前暴露喜好。”赵成逸一面吃着桃花酥,一面抬起头看她,看到尹湄笑着的模样,赵成逸彻底愣住了。 师娘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赵成逸又想到刚刚那个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吃醋啊?” “嗯?”尹湄没想到这话题弯弯绕绕,又绕回来了。 “其他女子与师父表白,你为什么不吃醋呢?”赵成逸咬了一口桃花酥,满眼都是好奇,“我喜欢的妹妹,与别的哥哥说话,我都会醋呢。” “他拒绝了呀。”尹湄面色微红,“既然拒绝了,又有什么好醋的。” “不愧是师娘。”赵成逸眼中有些敬佩之意,“这就是师父说的心有大局吧。”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尹湄抬头一看,却见沈云疏面无表情的走来,看起来似乎心情不是很妙。 赵成逸立刻将剩下的最后一口桃花酥塞进了嘴里,立刻站起身,朝着沈云疏行了个礼。 尹湄也莫名紧张起来,想到刚刚偷听的事情,也立刻站起身,默默地看着他。 沈云疏看着瞬间规矩起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眯起了眼睛。 他一来便这副样子,刚刚两人不是笑得开心得很吗? “认识了?”沈云疏淡淡问尹湄。 “嗯,九皇子殿下便是大人请来的客人吗?”尹湄询问道。 “正是。”沈云疏见赵成逸吃的嘴角都是桃花酥的残渣,缓缓坐了下来,看着他问,“桃花酥好吃吗?“ “不好吃。”赵成逸赶紧摇了摇头。 “她给你的,都要说好吃。”沈云疏缓缓道。 赵成逸抬头惊愕的看向沈云疏,然后低头偷偷笑了笑,说,“记住了。” 赵成逸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一脸的稚嫩,尹湄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猜测,恐怕都是沈云疏严厉教出来的结果。 如今偷偷笑了笑,尹湄才感觉到他其实也就是个孩子而已。 “该去宴上了。”尹湄对沈云疏说,“我带他去吧。” “嗯。”沈云疏看了她一眼,见她早已收敛了笑意,看起来温柔可人,礼貌规矩,令人挑不出错来。 尹湄带着九皇子走了,一大一小,看起来分外和谐。 沈云疏看着二人的背影,拿了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一股香甜味缓缓入口,如她一般…… 他忽的想起刚刚尹湄对九皇子露出的笑容。 仿佛春日的桃花,阳光之下的花瓣,娇嫩鲜艳。 一如她当年在油菜花田,扎着小辫朝他笑起来的模样。 什么时候,她才能这样冲他笑? 不请自来的客人们大多没有留下,宴会上的人寥寥无几,凑了两桌。黎阳公主见尹湄牵了九皇子过来,冲上去对着九皇子就是一顿揉脸。 九皇子长得十分清秀,五官稚嫩漂亮,肤色白皙,惹人爱的很。 他又乖巧,说话一本正经,更让人想要逗他,很快他便成了席间的团宠。 角落里,秦玉君强颜欢笑,时不时的往沈云疏那边看一眼。 她面上表现的极好,似乎特意与尹湄靠的近些,显示出一幅好姐妹的模样,尹湄不想与她演戏,只若即若离的不与她过多接触。 尹湄将舅舅舅母和表哥安排在不远处的桌上,为了不让他们不自在,尹湄时常过于陪他们,舅舅舅母倒还好,表哥却有些郁郁不乐,欲言又止。 “怎么了?”尹湄问他。 “我感觉,我们在此,有些格格不入。”胡明初看着尹湄,“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房吃饭……” “说什么呢。”舅母深深看了胡明初一眼,“今日你表妹生辰,你回房不是拂了她的面子么?” “表哥,你不用不自在,若是不想在这儿,回去也可以,有事情找桃花,我还有些事……”尹湄快速与他说,顾不上他的情绪,黎阳公主那边正在唤她。 尹湄走了以后,舅母看着胡明初,意味深长的说。 “明初,你胡思乱想什么劲儿。” 胡明初看了一眼母亲,垂眸不语。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7节 “原本你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皆是因尹湄与沈大人才能在此宴饮,你惆怅什么,矫情的很。” 舅舅拍了拍舅母的手,笑了笑,“通透 !” “尹湄如此待我们,这是我们的福气,这些好吃的好喝的,贵人小姐们,见见世面也就罢了,不要想着什么身份地位的,都不是我们该想的事儿,待你爹腿好了,咱们就回去。” 胡明初叹了口气 。 “大好的日子,你再叹气我抽你。”舅舅瞪了他一眼。 客人都陆陆续续走了,黎阳公主和李将军、陈婉和秦玉君在院子里下双陆棋,赵成逸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尹湄有些累了,先行回了房,想喝点热茶,可她前脚进房,沈云疏后脚便到,直接关上了门,将尹湄关在了房间里。 尹湄被他吓了一跳,水喝了一半,呆呆的看着他。 “大人?” “今日听闻你心有大局?”沈云疏缓缓朝她走来。 尹湄想到赵成逸今日说自己的话,脸微微一热,“九皇子随口说的,不必当真。” “今日,都听见了吗?”沈云疏看着她,缓声问。 尹湄知道他应该察觉到了自己躲在那儿的事,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秦玉君她……也是一时糊涂。”尹湄轻声道,“她这样的姑娘,若是想通了,定能嫁得良婿。” 沈云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不醋就罢了,就连秦玉君她也生不出恶意。 沈云疏看到她这副模样,可真是什么脾气都被她给磨没了。 屋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沈云疏听到声音,眼眸一动,忽然将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大人……”尹湄冷不丁被他一扯,吓了一跳,却听他在自己耳边说,“秦玉君就在门外。” “啊?”尹湄心中一震。 “想让她不再糊涂下去吗?”沈云疏缓缓盯着不远处门边的人影,附在尹湄耳边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逸:师娘格局真大! 沈云疏:呵。 第五十章 (一更) “要如何做?”尹湄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眼眸中有些疑惑。 沈云疏声音极轻,宛如悦耳的溪流,“自然是让她……眼见为实。” 尹湄不由自主的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明亮的光线从外往内, 正好在窗棂上印出了那个人,浅浅淡淡的, 却看得出是秦玉君的身形。 秦玉君此时手指轻轻握拳,脚步轻缓,试探着往里走。 四下无人, 安静至极,这里是沈府内宅,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 方才沈云疏离席,她便注意到了,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秦玉君便跟了上来——她还有满腹的话要同沈云疏说。 刚刚沈云疏听了她的话, 回绝的太快,离开更太快, 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她相信,若是沈云疏听了她的话以后, 一定会好好考虑此事的。 春风轻抚她的耳畔, 秦玉君走在静谧的长廊上,她悄悄跟着沈云疏, 眼睁睁看着沈云疏进了一间房,如今她在外看着, 虽有些不自在, 却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 她静静想,不过是还想与沈云疏多说几句话而已, 并没有其他意思,若有人看见,也无妨。 而且,以前父亲让她送东西来的时候,她还曾好几次进了他的书房,那也是内宅。 沈府大多数守卫都认得她,她想去哪里,即便是苍松也拦不住。 事后,沈云疏也从未怪罪过她,这还不能证明沈云疏对她是“例外”的吗? 秦玉君觉得,即便沈云疏说不能娶她,却也一定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会因为沈云疏娶了妻就彻底改变。 她当初能进内宅,现在为什么就不能进了? 最关键的是,明明是她先认识的沈云疏! 这么多年,沈云疏一个人来到京城,走到这个位置上,是秦太师发现了这个好苗子,将他培养至今,而且除了秦家,根本就没有人关心他。 即便是出于感恩,沈云疏也不该如此冷漠对她,不该简简单单便用两个字将她就打发了。 忽然,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那声音隐隐约约,浮动在空气中,掀起一丝甜腻。 “大人,客人还在外头……” “不管他们。” “啊……”尹湄的声音惊慌娇柔,如水一般软绵绵的。 秦玉君身子一僵,呼吸急促起来,她脸色发白,知道这不是自己该看、该听、该知道的事情。 但是她鬼使神差的缓缓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房门紧闭,却独独开了一扇小窗,秦玉君动作轻缓,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悄悄地上前看了一眼。 窗户虽小,角度却正好冲着房间内,房间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一眼看到,秦玉君却宛如雕塑一般僵住了。 尹湄的头发披散下来,如墨如锦缎丝绸,光滑漂亮,那头发被沈云疏撩开,露出白皙的脖颈,细腻的黑和极致的白,宛如山水墨色般美妙不已。 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和唇上,惹得尹湄一阵阵战栗挣扎,她的手被他锁在头顶,白玉般的手臂因为袖子跌落而露出,已被他摁得有些微微泛红。 尹湄面色绯红的喘着气,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他索求。 秦玉君从未见过沈云疏这副模样,平日里的他冷淡疏离,即便再大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他都沉静无比,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令他的心掀起波纹。 可如今他却如同林中猛兽,看着尹湄的时候,满眼的占有欲和侵略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吃了。 秦玉君僵硬如石,心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忽然被冻住了似的,原本心中的希望和期盼,在这一刻崩溃殆尽。 这便是矜严哥哥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吗? 她以为沈云疏与天下男子不同,他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喜欢,关心,爱护,都只会摆在心里,即便他娶了尹湄,这么多年的相处,纵使他喜欢了别的女子,她秦玉君也会在他的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可是……真的会有吗? 秦玉君愣在当场,看着沈云疏的唇从尹湄的唇上缓缓抬起,然后他稍稍偏头,眼眸如刀一般与秦玉君对视。 她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秦玉君眼眶猛地一红,扭头便飞快的跑了。 尹湄这才缓过神来,她听到了秦玉君的脚步声缓缓消失在附近,心中有些不安,轻声说,“其实可以好好跟她说清楚……” “费神费事。”沈云疏低头看了尹湄一眼,“既然她已经来了内宅,便要做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准备。” 尹湄点了点头,细细一想,似乎也是如此,多费口舌,依秦玉君这姑娘的固执劲儿,其实并不一定会相信。 眼见为实…… 刚刚那一幕,应该对她刺激不小。 尹湄想到刚刚与沈云疏亲密的模样都被未出阁的姑娘看了去,心中乱了乱,脸颊微红,轻声道,“大人,她已经走了。” 该放开我了。 “嗯。”沈云疏低头,吻了吻她泛红的脸颊,“走了好。” 尹湄见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终于有些急了,“黎阳公主和李将军他们还在外头等……” “让他们等。” 提到李将军沈云疏便有些戾气未消,若不是他,今日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尹湄被他的冰冷语气镇住了。 她感觉自己仿佛依稀能猜到沈云疏因为什么而生气,目光柔柔的看着他,缓缓说,“今日送了生辰礼的大人们,我都让人记下来,这几日清点了以后,我会一一回等值的礼物,你不必担忧此事。” 沈云疏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沈大人为官不易,这些小事交给我就好。”尹湄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大人能不能……先放开我。” 她的声音时刻都是轻柔好听的,如同安抚他心中躁意的手,缓缓的将他的情绪抚平。 沈云疏戾气渐消,缓缓低头,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间,“不放。” 尹湄只觉得脖子被灼得一烫,随即便有热气缓缓喷洒在她的脖颈边,那是沈云疏在发出轻笑声。 “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 “当然不能轻易放手。” 此时前院,到了下午,天上的云彩缓缓飘走,太阳出现,日头逐渐毒辣起来。 公主经不得晒,早就寻了个阴凉处,与陈婉说着话。 “这沈府里丫鬟真少啊。”公主惬意的看着身高腿长的侍卫为她送来水果点心,搬来软塌座椅,他们训练有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飞快将东西摆好,又飞快的离开。 黎阳公主看着那些或俊俏或清秀的侍卫们,双眸中透出一丝欣赏,“没想到男子干这些杂事也挺利索,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婉笑了笑,“沈大人向来不喜女子接近,成婚前,还有人传说沈大人不近女色,恐怕是断袖呢。” “如今看来,沈大人只是没有遇见喜欢的人罢了。”黎阳公主掩面偷偷笑了笑。 “沈夫人着实绝色,天人之姿,看起来柔顺可人,骨子里却坚韧,今日那门口车马恒流一团糟,也没见她慌神。更何况她还会经营商铺,打点账册……”陈婉轻叹道,“若我是男子,也愿意娶这样的妻子。” “得了吧。”黎阳公主用帕子拍了拍她,“你先给自己觅个夫婿罢。” “……”陈婉脸一红。 “诶,秦玉君又去哪了?”黎阳公主左右看了看,没找着人,便又重新靠了回去,低声道,“她今日看起来不大对劲。” 陈婉想了想,皱眉点了点头。 不远处,李将军站在阳光下,正强迫九皇子跟他学功夫,九皇子扎马步已经是一头汗,一旁的李将军也有些热,他擦着额头的汗,骂道,“沈云疏这厮去哪了,等他许久都不来。” 九皇子听到他竟叫沈大人“这厮”,一愣神,差点摔一跤。 不远处,魂不守舍的秦玉君正在往这边走,听到这句,猛地一怔,再次想起刚刚看到的场景,心中负累不堪。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8节 陈婉发现秦玉君的身影,朝她挥了挥帕子,秦玉君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勉强笑了笑,走上前去。 黎阳公主与陈婉见她眼眶通红,魂不守舍的模样,都是心中一咯噔。 这秦姑娘……难道还没死心? 待尹湄重新收拾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沈云疏虽然没有折腾到最后,却也把她弄得不轻,她眸色潋滟,脸颊泛红,细细的胳膊上还有点点红痕,静静地将头发重新疏离整齐,簪了簪子。 耳坠也被他弄掉了一只,尹湄无奈的摘下,却见沈云疏在不远处的窗边,修长的手指之间,正是她的另一只耳坠。 那耳坠只是寻常珍珠制成,小巧玲珑,沈云疏把玩在手心,显得弱小可怜极了。 尹湄站起身,朝他走去。 “大人,耳坠还给我……”尹湄伸出手。 沈云疏正在看着远处,一低头,却见尹湄正在面前,朝他摊开手掌心——她手心娇小粉嫩,他捏过的,手感软极了。 尹湄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摘走了自己的耳坠,可能是刚刚他用手指拨弄她耳垂的时候顺手摘下的。 她的梳妆台上的其他耳坠都是沈云疏替她置办的,无一不是珍品,一对便价值千金,带出去实在晃眼的很,她只想要这个。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伸出手,耳坠便悬在她的眼前。 尹湄伸手要拿,沈云疏却垂眸掩藏起笑意,忽得将手举高,尹湄伸手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 “大人!”尹湄有些恼了,柔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焦急,“快给我……” 沈云疏不理他,只缓缓将耳坠换到另一只手上,又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尹湄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他就是故意的。 尹湄这一眼非但没有起到任何警告的效果,反而让沈云疏心中瞬间宛如百爪挠心。 她竟然会瞪他了。 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夫人今天瞪我了,甚好。 尹湄:………………………… 二更稍晚点,最迟不超过十二点。 第五十一章 (二更) 尹湄最后戴着一双耳坠来到众人面前时, 耳根还有些泛红。 最后是沈云疏亲手替她戴上了一对耳坠,耳坠上的珍珠泛着冷光,沈云疏抚着她的耳根, 手指灼热,烫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尹湄收拾完立刻离开了房间, 逃也似的,再也不敢单独与他待在一处,仿佛他便是那豺狼虎豹一般。 沈云疏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 眼眸中勾勒起点点笑意,缓缓迈步跟了上去。 尹湄刚一出现,便是这副模样,后面还跟着似笑非笑的沈云疏, 在场的人看到此情此景,自行在心中想出了无数种可能。 黎阳公主一看尹湄眼眸潋滟耳根泛红的模样, 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招手让尹湄过去, 与她聊点别的,转移她的心情,让她看起来没有现在这般“狼狈”。 李将军则暧昧的笑了笑, “啧啧啧”几声, 用力拍了拍沈云疏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 “沈云疏,禽兽啊。” “李将军不会说话可以将嘴送给需要的百姓。”沈云疏冷冷扫了他一眼。 “火气这么大做什么。”李将军不吃他这套, 他向来皮厚如城墙, 最喜欢的就是逗沈云疏这种看起来疏离有礼,其实端着架子的文官。 刚开始两人熟悉, 便是李将军看他这副端着的模样十分不爽,主动招惹掐架,与他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属于不打不相识。 他原本觉得沈云疏便是那种读了几年书空有一幅嘴皮子的草包,后来被他的嘴皮子骂人不吐脏字的骂了一顿以后,他又以练武赐教为借口,想要揍沈云疏一顿。 没想到的是,沈云疏竟然与他打了个平手。 自此以后,李将军便被他“折服”,主动“化敌为友”,与沈大人称兄道弟,也不管对方如何态度,异常自来熟的将他与自己划为同一个阵营。 沈云疏对此一向抱着无伤大雅所以无所谓的态度,直到今天,因他而起,生辰宴局面差点失控,他看到李凤鸣这张脸,便觉得烦透了。 真是聒噪。 女眷在凉亭中玩双陆棋,侍卫守在一旁。 沈云疏抬眸看去,见黎阳公主亲昵的与尹湄坐在同一侧,嘴巴说个不停。 陈婉正与尹湄对弈,尹湄垂眸沉思,认真下棋,一旁的秦玉君坐在陈婉旁边看着棋局,有些心不在焉。 下一秒,秦玉君仿佛感觉到什么,稍稍抬起头,撞到沈云疏的目光之后,飞也似的逃开了,面色十分不自在。 沈云疏的目光重新落到尹湄身上,风吹过她耳畔的碎发,她手指一动,骰子从她的手中落下,她抿唇一笑,“我赢了。” “沈夫人你……”陈婉还在惊愕之中,“这也赢得太快了。” 沈云疏眉眼间松了松,看向不远处心不在焉的九皇子,对李将军道,“你不是在教九皇子殿下么?继续啊。” 李将军不疑有他,兴冲冲去了。 日光正好,温暖平缓,笑声阵阵。 一下午便这样蹉跎了,尹湄却觉得心情不错,送了众人离开沈府门口后,她也不觉得累,与桃花去库房清点贺礼。 日前沈云疏送的聘礼也如数堆在库房之中,他说了,这些东西任她处置。 尹湄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东西,便仍旧放在库房之中,将吃的用的以及聘礼的茶叶拿出来先用了,其他金银玉器仍旧摆在库房之中。 如今库房中又多出了成堆的东西,她根据礼单一一清点完后,将东西存好,开始准备相应的回礼。 于是谷雨之后,沈云疏便见尹湄忙前忙后,身影匆匆,又是跑月凝轩又是去各家吃茶回礼,一时间他竟分不清是尹湄更忙,还是他更忙。 几日后上朝,朝堂之上,皇帝未到,重臣当即便聊开了。 “沈大人可真是目光长远。” “谁说不是,那日我家内子见了沈夫人以后,将她夸上了天啊,那天我是不在家,若是在家,定要请沈夫人留下用饭。” “沈夫人实在是客气,送了我家那位回礼之后,我家那位可高兴极了,非要往月凝轩跑。” “当初那些流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沈大人看上的姑娘,那能有差吗?” “……” 瑞王脸色苍白的站在前边,沉默不语。 沈云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并未开口,可众人都感觉到今日朝堂上如沐春风,气氛实在是好极了。 尹湄回礼很用心,她并非随意回,而是取相应等价的东西,又分别让人打听了各位女眷的喜好,送出的东西,都是对方喜欢的品类。 当然,尹湄清楚的很,她此行如此顺利,靠的都是沈云疏的名头。 忙了好几天,回礼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这天尹湄早早地回了府,去看舅舅的腿的医治情况。 舅舅的腿虽然难治,但沈云疏请来了最好的大夫,日日为他施针,如今已经大有好转。 尹湄与舅母聊了一会儿,准备去库房清点剩下的东西,转了个弯,却恰好撞见了表哥胡明初。 胡明初手中正抓着东西,看到尹湄眼睛一亮,将手背到了后头。 “表妹,你猜我手里拿着什么 ?” “什么?”尹湄眼角余光瞥见了五颜六色的东西,见他一脸神秘,脸上没有了之前沉默且郁郁寡欢的模样,有些替他高兴,不由得笑了起来。 胡明初看到尹湄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笑了,二人对视一眼,仿佛回到了徽州时,二人无忧无虑的时光。 “看。”胡明初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赫然是一只扎好了的风筝。 风筝上画的是一个丑兮兮的燕子,简单的用笔墨画成,但那骨架是用竹子扎成的,娴熟牢固,这正是胡明初以前经常扎给尹湄玩的小玩意儿。 “风筝!”尹湄接过那风筝,甜甜的笑了。 “送给你的。”胡明初看到她的笑脸,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尹湄开心极了,她最爱放风筝,但是时常跑不动跑不远,从前便总是让胡明初帮她放,放得高了稳了再抢过来自己放。 不远处,难得早回一次的沈云疏看着尹湄捧着风筝对着胡明初笑的模样,眯了眯眼睛。 他身旁的苍松只觉得后背一紧,赶紧低声道,“夫人好像也是刚回来……这几日她都在忙碌。” “嗯。”沈云疏淡淡应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苍松便看着沈云疏直接走上前去,夫人看到忽然出现的沈云疏,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那笑容却略略淡了些。 沈大人……惨。 苍松莫名从沈云疏的背影之中,看到了几分落寞。 “大人。”尹湄喊了他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沈云疏一来,尹湄便有些发憷,她觉得沈云疏看着胡明初的眼神,有些可怕。 “这是什么?”沈云疏面色平淡,抓过那竹子扎成的脆弱风筝,明知故问道。 “表哥扎的风筝。”尹湄细心解释,“近几日风大,适合放风筝。” 胡明初身为男子,自然清楚沈云疏此时的心情,他有些忐忑的说,“沈大人,之前在徽州,每年春日我都会给表妹……沈夫人扎一个风筝,今年正巧,我便也扎了一个,给她随便玩玩。”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沈云疏却淡淡笑了。 尹湄极少见他笑,如今他这一笑,虽然笑起来极好看,可尹湄却觉得这空气都冷了好几分。 明明是阳光正好的春末时节,周围却有些凉飕飕的。 “是吗?不错。”沈云疏道,“看来你先前照顾夫人不少。” “没,没有……”胡明初也开始发憷,莫名的觉得面前的男人变得十分危险。 “我该好好谢你。对了,听闻你在徽州经商,原本生意不错,我想起书房里放着一些书籍,应当对你有帮助,不如你随我去拿一些。”沈云疏缓缓道,“尹湄,你在此等候。” “沈大人客气了……”胡明初有些不大想去。 “都是亲朋,给些金银倒是俗气了,拿些书与你有益,不必跟我客气,也是看在尹湄的份上,你随我来。”沈云疏说的不容反驳,胡明初也毫无办法推拒,尹湄与他对视一眼,她点了点头,让他放心去。 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云疏缓步走在前,胡明初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苍松在不远处看到这个场景,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59节 不会吧不会吧,沈大人不会吃醋到杀人灭口吧! 不至于啊就一个风筝而已! 苍松心中惊惧不已,却见沈云疏面色平静,一路时不时地还与胡明初聊两句,胡明初摸着头笑,看起来气氛还挺融洽? 诡异……太诡异了。 沈大人怎么可能忽然良心发现? 胡明初……危。 胡明初却不知道沈大人要如何,沈大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比如尹湄在徽州时有没有人欺负她,她平日里喜欢做什么……诸如此类。 交谈几次后,胡明初觉得这位沈大人,对尹湄还是非常上心的,日后他倒是不用担忧尹湄会过得不好。 二人终于来到书房,胡明初跟着沈云疏走了进去,刚进门,便屏住了呼吸。 他经商多年,眼光不低,这位沈大人的书房看似简单,用的东西却件件都是上品,都是寻常人家摸不到看不着的好东西。 胡明初心中震撼不已,跟随着沈云疏来到书桌前。 沈云疏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在此等等。” “好的,沈大人。”胡明初颔首站好,十分规矩。 沈云疏一去便没了踪影,胡明初一开始规矩站好,后来便开始止不住的到处看了起来。 他的书桌上摆着空白的折子和笔架,那笔架是花梨木的,那镇纸是无暇白玉的,那墨……砚? 胡明初瞳孔一震,却见沈云疏的书桌上,赫然摆着他为尹湄寻来的那个做工粗糙的歙砚! 作者有话要说: 胡明初:!!!!!! 沈云疏:呵,气死你。 第五十二章 (一更) 那砚台怎么会在此处? 胡明初咽了口唾沫, 缓缓走近,凑近又看了看。 没有错,正是自己送给尹湄那一个, 就连上头的纹路都是一模一样,胡明初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记错, 那砚台一直在他的手中许久,早就准备要送给尹湄,他实在太过熟悉。 正在他凑近细看的档口, 沈云疏却忽然回来了。 胡明初有些心慌的抬起头,正撞进沈云疏一双冷漠乌黑的眸子里,他当即便感觉到一阵寒意涌现,不由自主的开口解释道, “这个,这个砚……” “嗯?”沈云疏发出了个鼻音。 沈云疏不怒自威的模样让胡明初更加慌张, 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明明这是自己送给尹湄的生辰礼, 他为何要心虚? “这,这是……”胡明初支支吾吾。 “夫人给的。”沈云疏声音平淡,“粗糙了些, 却是块好料子。” “……”胡明初脸色煞白, 后退几步,艰难地笑了笑, “是,正是如此, 这是我送给尹湄的生辰礼。” “哦?”沈云疏稍稍扬眉, “胡公子有心了。” “不值钱的小东西罢了。”胡明初有些恍惚。 沈云疏将找好的书交给他,道, “这些书于你应该有用。” “谢,谢谢沈大人……”胡明初稳住情绪,接过那些书,细细一看,心中一震,发现沈云疏给的竟都是些极难寻得的珍本好书,有市无价,而且他确实寻了这些书许久。 这些书不知能抵多少个他寻来的歙砚。 胡明初耳根一热,心情异常复杂,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谢。 “这,这书太过贵重……” “你对夫人多年的照顾,沈某在此谢过。”沈云疏打断他推辞的话,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胡明初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照顾表妹是应该的。” 沈云疏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依旧在笑,可那笑看似客气,可胡明初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丝警告的意味。 胡明初忽然就有种说错话的感觉。 表妹已为人妻,如今哪有他应该照顾的道理。 书房里一片安静,沈云疏并不言语,胡明初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明明沈云疏并未恶言相向,但只一个眼神,他便觉得额头上不由自主冒出了汗来。 “沈大人不必在意我与表妹的关系。” 胡明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细细思考了片刻,缓缓对沈云疏开口道,“沈大人,我了解尹湄,她不是随意践踏别人心意的人。” 沈云疏平静的看着他,似乎在告诉他,是,我就是要给你看这个。 “不过由此可见沈大人对尹湄颇如此在意,我也算可以安心了。”胡明初自嘲着笑了笑,拿着沈云疏给他的书,“这些书我便收下,谢谢沈大人。” “不必客气。”沈云疏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在下告辞。”胡明初行了个礼,垂眸离开了书房。 胡明初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掉以后,觉得自己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沈云疏看出来了,看出了他对尹湄的小心思……他今日是故意做的风筝,一是想要哄她开心,二便是希望尹湄能记起自己与她在徽州的那些旧时光。 沈云疏与她没有过去,但是他有。 可他忘了,沈云疏与尹湄有的是未来,而他没有。 沈大人用那方砚台警告他,注意界限。 胡明初心中难受 ,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过沈云疏,原本以为自己一片真心无人能及,可沈云疏在尹湄身上耗费的心思,不比自己少。 是他输了。 绿荫旁,草地上,桃花拿着风筝站在高处,苍松扯着线在不远处,尹湄喊一声,“跑……” 桃花猛地松手,苍松施展轻功一窜几丈远,那风筝被风猛地一扯,哗啦啦飞上天,苍松立刻放绳子,那丑丑的燕子风筝便迎风而起,迅速往空中窜去。 “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苍松你好厉害呀!”桃花大喊起来,苍松听到这句,一恍惚,差点摔跤,他踉跄了几步,面上微红,抬头看着风筝,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尹湄笑了起来。 熟悉的感觉……她小时候好像也这样与人放过风筝。 可尹湄脑子里浮现出的却不是与胡明初表哥放风筝的场景。 母亲过世后,尹湄便笑得少,即使有胡明初表哥陪着,也极少有开怀大笑的时候,她往往只是静静地看着胡明初哥哥放,微笑着看他。 胡明初的风筝虽然做的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飞不高,若是飞的高了,便容易破,或者干脆散了骨架,飘飘忽忽的掉下来,她便不再笑了。 后来长大了开始经营店铺,与人接触的多了,尹湄才逐渐活泼了一些。 明明记忆中没有,可尹湄的脑子里却偏偏显现出那样的场景—— 她拿着风筝,高高的站在石头上,有人拿着线,在油菜花田的小径上,静静地看着她。 风筝做的极好,骨节分明,形状漂亮,令人挑不出错儿来,只要有风,那风筝便能直接窜上天去,飞上很远很远的天空,直到风筝线都用完了,都掉不下来。 她鼓掌拍手笑着说,“大哥哥好厉害!” “别蹦了,小心掉下来。”那人说话的语气,虽然略显稚嫩,却如同书院里头的教书先生一般严厉。 尹湄有些恍神,鼻子有些酸。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人是谁? 尹湄一阵头疼。 她知道,自己丢了一段小时候的记忆,那是母亲去世之前的记忆,她一直不敢去想,也不敢让自己想起来,一直压抑在心底里。 尹湄喘了口气,压下刚刚那股奇怪的感觉,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隐隐绰绰之间,有人朝她走来,她恍惚的看着他身量颇高的男子,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沈云疏那张精致的脸冷淡至极,却让尹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安心。 “怎么?”沈云疏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微微蹙眉,“身子不适吗?” 尹湄恍惚了一瞬,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意识缓缓恢复了清明。 “我,我没事。” 沈云疏伸手附在她的后背上,隔着略薄的衣料,尹湄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依旧有些恍神。 胡明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凑近说话的模样,缓缓舒了口气,回了房间。 苍松将那风筝越放越高,结果猝不及防的,那风筝面扛不住高处的大风,面上忽然破了一个大洞。 “哎呀不好了。”桃花惊叫一声,只见那风筝一个倒栽葱便飘飘忽忽的落了下来,落在不远处,挂在了树枝上。 苍松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他没想到这风筝这么经不住折腾,他还没开始发力呢,怎么就破了。 “你怎么放的呀,怎么这么快就弄破了。”桃花有些失落,“亏我刚刚还夸你厉害呢。” “又……又不是我的原因。”苍松嘴硬,“是这个风筝不牢。” “才不是呢,就是你放的不好。”桃花气鼓鼓的看着他。 “你怎么这样啊,刚刚还说我厉害……”苍松脸一红,不服气的小声说。 “把风筝拿过来。”沈云疏忽然开口道。 苍松惊愕的看了沈云疏一眼,施展轻功,一跃而上,将那卡在枝头的风筝取了下来,给沈大人呈了上去。 沈云疏接过那风筝,下一秒便伸手扯掉了上头糊着的纸,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那风筝骨架也散开了。 桃花被沈云疏“凶残”的动作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躲在了尹湄的身后。 尹湄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云疏……他这并不是在单纯的毁掉风筝,而是在将那些竹片做的骨架拆下来。 沈大人今日难道是要亲手扎风筝? 不出她所料,沈云疏让苍松重新拿了材料,竟然真的在石桌边坐下,缠起风筝来。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只精致的风筝便飞快成型,苍松递过毛笔,沈云疏在上头大笔一挥,画出了燕子的花纹。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0节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可那燕子却呼之欲出,仿佛活物。 尹湄震惊的看着他。 面前这人,还是沈云疏吗?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沈云疏将那风筝递给苍松,“去试试。” 苍松整个人都懵了,甚至都不敢去接那只风筝。 他跟了沈大人这么多年,哪里知道沈大人竟然还有这门“手艺”。 而且沈大人极少干这些“无用的消遣”之事,就连双陆棋都极少下,更别提玩这种小孩儿才会玩的风筝了。 如今竟亲手扎了个风筝? 苍松觉得自己仿佛如同是在做梦,自己这是回光返照了还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了……竟然看见幻觉了。 “苍松。”尹湄小声叫他,让他回神,“风筝……” 苍松这才回过魂来,眼眸中却依然显露出浓浓的不可置信,“这,这,这……” 沈云疏眼眸轻轻扫了他一眼,苍松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与桃花两人放风筝去。 这回,风筝非但没破,反而越飞越高,线都差点拽不住,苍松拽风筝拽得一头汗,一面放一面拍着马屁,“厉害,沈大人的风筝太厉害了!” 尹湄仰着头,看着那飞在蔚蓝天空中的风筝,转头看了沈云疏一眼,轻声道,“我没想到,沈大人竟然会这个……” “嗯。”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曾经有个小姑娘缠着我,让我给她做风筝,一来二去,便熟练了。” “真的吗?”尹湄不由得笑了笑,声音轻软,“她一定很喜欢沈大人,才会这样做。” 沈云疏闻言,呼吸微微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十二点前! 第五十三章 (二更) “为何?”沈云疏看着苍松在不远处蹦来蹦去拽风筝线, 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有些不稳。 “嗯?”尹湄似乎不大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抬头看他。 “为何?”沈云疏看着她的眼睛,再次问道, “为何说是喜欢。” 尹湄认真的想了想,道, “女孩子只有在确认那人会宠着自己的时候,才会对他任性撒娇吧……而且,如果讨厌大人, 又怎么会缠着大人呢。” “是吗?” “应当是吧,我胡乱说的。”尹湄笑了笑,柔声道。 “嗯。”沈云疏颔首,垂眸道, “你说的有道理。” 风筝飞的极高,二人沉默许久, 都不言语。 尹湄没有问那所谓的小姑娘是谁,两人静静地沉默着, 只觉得目前这一刻,在阳光下透出惬意与舒适。 沈云疏声音轻缓,忽然开口, “不过, 我却把她弄丢了一次。” 尹湄没想到沈云疏会对自己说这些打哑谜一般的话,她疑惑的抬头看着沈云疏, “那后来,找回来了吗?” 沈云疏看着她, 眼眸间神色复杂而深邃, 仿佛翻滚着无数汹涌的情绪,倾巢而出, 无法阻挡。 “找回来了。” 尹湄却恍然间有种……沈云疏在说她的感觉。 她心中一震,挪开了目光,有些不敢再看他。 今天的沈云疏,真是很奇怪。 然而她却不禁有些好奇,他口中的那位姑娘,究竟是谁? 竟能让他记了这么久。 春末夏初,已有些燥热。 空气里翻滚着几分潮湿,过不了多久,便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过后,秦太师府上绿意盎然,花盆里的翠绿松柏冒出了新芽,一朵朵松针深绿嫩绿一簇簇一丛丛,扭曲着枝丫与根茎,透出几分人力所为的风骨与闲情。 秦太师细细欣赏着自己亲手打造的松柏,满意的勾起了嘴角,拿起一旁的紫砂壶,倒了杯毛峰,细细的品了品。 惬意。 不远处冷不丁传来脚步声,秦太师头也不用抬,便知道是谁来了。 “老师,学生来看您。”沈云疏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一旁的侍从,神情淡淡的看着秦太师。 “怎么不把夫人也带来?”秦太师调侃他道。 “还未到时候。”沈云疏说。 秦太师想了想,点头,“倒也是。” “那丫头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我也懒得问,她被我们宠的太过,忘乎所以许久,给她上一课也好。” “这次确实过了。”沈云疏语气不急不缓,“进了内宅,让我纳她为妾。” “……”秦太师拿着紫砂壶的手有些发颤。 他放下紫砂壶,深厚的修养让他忍住了,没有把这紫砂壶摔在地上。 “荒谬!” “确实荒谬。”沈云疏抬眸看秦太师,意味深长,“秦玉君性子倔,让她自己想通,恐怕还要?许多弯路,您该好好劝劝她。”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秦太师又猛灌了一些茶,这才缓了过来,“我知道你意思了,说点别的。” 沈云疏垂眸不语。 “近日可还顺利?”秦太师强行转了个话题,“九皇子跟着你还适应吗?” “还不错。”沈云道,“聪明,只是单纯了些。” “比那畜生强便好。”秦太师缓缓道,“他近日恐怕有动作,你要提前防范。” “嗯。”沈云疏点头。 “你不会是已经……”秦太师见他波澜不惊,有些微微讶然,“准备万全?” “是。”沈云疏道,“此次会是尹洪玉。” “……”秦太师被他弄的说不出话来,默默的喝了口茶,“准备救?” “不。”沈云疏目光沉静。 “你夫人若是知道了……” “无妨。”沈云疏淡淡道,“此时老师不必担忧。” “行吧。”秦太师朝他摆了摆手,“罢了,你那手段我如今已经弄不懂了,你?吧,过来影响我心情。” “学生告退。” 秦太师看他转身就?,毫无半分停留的意思,叹了口气,遥遥对他说,“改日把你夫人带来一同用饭。” “……”沈云疏已经?远。 秦太师放下手中的杯子,心情仍旧极差,转身便往秦玉君的房间?。 秦玉君已经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好几日了,自从那日从沈夫人生辰宴回来以后,便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茶饭不思。 秦太师一向清楚秦玉君的性子,规劝为主,不听便罢了,并不如何强求。 可这一次,秦太师却失策了。 昏暗的闺房内,秦玉君坐在床边发呆,她的脑子里不停的闪过那日看到的场景,那场景让她痛苦不已,却又无法?出来。 后来她才想明白,沈云疏那一眼,说明他早就发觉了自己的存在。 他是故意让她看见的。 这个结果让秦玉君更加的痛苦,她不明白沈云疏为何要对自己这样残忍! 秦太师?进她房间的时候,秦玉君正在掉泪,看见父亲进门,她一扭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说说吧。”秦太师在她面前坐下,极为耐心的准备跟她耗下去。 她母亲去世的早,子不教,父之过,还能如何? 另一边,尹湄正看着苍松指挥着院子里的守卫替舅舅舅母搬东西。 舅舅舅母听闻老家那边的房子已经处理好,便急着要回去,再加上舅舅的腿已经治得七七八八,后续只需继续喝药调养,好好静养休息便可。 尹湄好说歹说都没说服二人,最后只得作罢。 说实话,尹湄倒是羡慕他们的很,若是让她选,恐怕也会选择早点回去。 守卫收拾东西飞快,东西很快都搬上了马车,舅舅舅母原本就行李不多,加上尹湄替他们捎上的部分,搬了一会儿便也搬空了。 尹湄还是不舍,要亲自送他们去城门口,苍松便驾了辆马车跟在了后头。 一路前行,尹湄都握着舅母的手,依依惜别。 “孩子,你这次帮我们太多,那些钱……” “那些钱你们就不必管了。”尹湄打断了舅母的话,轻声道,“母亲去世后,你们养育我这么多年,我都还没有好好孝敬你们,这些钱与舅舅舅母的情谊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傻孩子……”舅母被她说得眼眶泛红,“在京城要好好的,得闲便回去住一段时间。” “好。”尹湄笑了笑,“舅母,等我回去,你多准备些顶市酥。” “好,一定。”舅母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吃那甜的,你那倒霉哥哥尹兴,若是抢你其他东西,你都不管,若是要抢你顶市酥,那你要跟他拼命的。” “……”尹湄笑了笑,说,“我不记得那些了。” “啊,对,你……不记得那些了。”舅母这才想起,猛然闭上了嘴。 胡明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当时我是不在,若是我在,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 尹湄没有答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1节 送他们到了城门外,尹湄便下了车,与他们道别。 京城与徽州路途遥遥,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尹湄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夫人不必伤心,大人近日忙的很,若是日后得闲,定能陪夫人回去的,到时候便能与亲人团聚了。”苍松赶忙上来劝慰。 尹湄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苍松,“谢谢你。” “夫人上车吧。”苍松赶忙说,“城外人来人往杂乱的很,不如城里安全,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好。”尹湄听话的上了马车,静静地看着窗外。 苍松赶车飞快,马车驰骋,在街道上一路顺畅。 只是快要到沈府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截热闹繁华的道路,十分的拥堵,马车一时间堵在了路上,没法过去。 尹湄掀开车帘,看到外头大片的人,有些疑惑。 “前面发生何事?” “像是有人吵起来了。”苍松看了看,觉得厌烦,“夫人,我们?另一条路吧,这边看着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了。” “嗯。”尹湄点头。 看热闹是人之常情,这种拥堵,越是人多,大家越是爱看,到最后便是水泄不通,最后甚至要官差过来疏通才行。 马车拐进了小巷,尹湄听马蹄声在僻静的巷子里回荡,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苍松,要不我们还是……”尹湄的声音戛然而止。 来不及了。 他们的马车一进小巷,刚一转弯,便看到了一架华丽的金镶边沉香木马车堵在了路口。 苍松暗道不妙,立刻驱马后退,却早已有人堵住了后面的出口,将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苍松会誓死守好夫人。”苍松轻声道,“夫人不必担忧。” “无妨。”尹湄死死捏住马车边沿,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前?。” 苍松惊讶的看了尹湄一眼,临危不乱,夫人如今可以说是很沉稳了。 苍松依言驾车往前,却见那沉香木马车缓缓掀开车帘,里头缓缓?出一个眼神阴鸷,一身华服的男子。 是太子。ban 尹湄心中一咯噔,果然是他。 他还想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拦人。 这赵成麟,果然还是这么胆大包天。 “许久不见,沈夫人。”赵成麟目光如隼,死死地盯着尹湄那张柔媚无双的脸。 尹湄今日出门匆忙,并未如何打扮,只简单做夫人髻,戴了一双珍珠耳坠。 那耳坠衬得她一张小脸宛若明珠,为人妇的她看起来更加的娇嫩妩媚,看着他的时候,眼眸中隐隐仍旧有些惊慌和恐惧。 可她仿佛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如今,竟然已经可以直视他了。 真是有趣的很。 赵成麟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兴奋,“沈夫人,你如今……似乎变得更美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在外,明天还是十点更两章(点烟…… 第五十四章 (一更) “沈夫人, 你如今……似乎变得更美妙了。”赵成麟的语气依旧如同往昔,他声音刻意放的有些低哑,在这沉闷的小巷之中略有些回音, 那夹带着丝丝欲念的语气让尹湄心中生出浓浓的不适感。 不说尹湄,连苍松都有些受不了, 他微微偏过头,似乎有些想要作呕的意思。 “能冲出去吗?”尹湄轻声问苍松。 “可以,但是主动出击比较危险。”苍松小声道, “夫人放心,沈大人设了暗卫在您身边,不会有事。” 尹湄听到这话,心中稍定。 既然如此, 只能忍了。 “怎么,如今嫁了沈大人, 连见到本宫,都不必行礼了吗?”赵成麟语调抬高, 下巴也随之抬高,眯眼看着不远处那女子,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 他的目光仿佛毒蛇一般, 专往她袖口露出的细嫩手腕和脖颈里头钻, 尹湄微微蹙眉,心中不愿, 却还是缓缓下了车。 赵成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满意的看到她的顺从, 用舌尖抵了抵上颚, 那眼神仿佛要挑破她的衣衫,一直看到里头去似的。 赵成麟带的人不少, 周围围满了人,尹湄并不如何慌乱,只是被赵成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那种难言的眼神看着,实在是有些犯恶心。 “见过太子殿下。”尹湄垂眸,朝他行了个礼,“不知殿下路过此处,多有打扰,还请殿下放行。” “哪里哪里。”赵成麟缓缓抬脚,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许久不见夫人,倒是想念的紧。” 他说话间刻意省略了一个“沈”字,只光称她为“夫人”,话语间暧昧不已,周围太子带来的侍卫脸上都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尹湄深吸一口气,“殿下还请自重!” 赵成麟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步步紧逼,一步步靠近,便要这般走到她的身侧去。 尹湄心中一惊,敛眸后退几步,苍松适时上前,挡在了尹湄的身前。 “好狗不挡路。”赵成麟看向苍松,声音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好狗不挡主人的路。”苍松右手扶着腰间的剑柄,态度温和,肌肉却已经紧绷,正是蓄势待发。 “呵,你若敢动,你那好主人恐怕也活不过今晚。”赵成麟脸上露出一丝仿佛胜利在望的欣慰,他不再理苍松,而是缓缓看向尹湄。 “今日炎热,你穿得这样多,恐怕热得很。”赵成麟满眼带笑, “下次穿得清凉一些。” “……”尹湄咬住唇,心中恼怒不已,却闭口不应答。 她知道,但凡自己开口,面前这人便会说出更加不堪入耳的话来。 苍松气得喘如风箱,耳根通红,尹湄看他手背上已经绷起青筋,若是赵成麟想要更进一步,苍松仿佛下一秒便会将他剁成肉泥。 赵成麟见她闭口不言,轻笑一声,缓缓道,“你如今倒是镇定,比起之前的模样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尹湄心中一震,想起梦中场景的种种,呼吸急促起来。 “嫁与他人后,再落到我的手里,岂不是更有趣?”赵成麟的笑容愈发享受,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就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你的沈大人,斗不过我的。” “……”尹湄欲言又止,想要反驳,一抬头,却见赵成麟笑得意味深长,只听他开口道,“尹湄,你迟早落到我手里。” 说完,他便要伸手,“叮当”一声,苍松猛然拔剑,尹湄抓住了苍松的胳膊,“别……” 对太子拔剑,苍松便中了他的计了。 苍松被尹湄一提醒,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喘着气将剑收进了剑鞘之中。 “哼,算你识相。”赵成麟说完这句,便转身要走,可还未上马车,便侍卫急冲冲的来到他的面前,神色慌张的同他汇报。 尹湄抬眸一看,却见太子马车的背后,又出现了一辆马车,那马车通体乌黑,周围站满了守卫,皆是一脸厉色,直接将整个巷子都围堵了起来。 一只手五指修长,掀开车帘,里面那人神色淡淡,眼眸中暗藏着几分戾气,缓缓走下车来。 “太子殿下,真巧。”沈云疏笑得毫无温度。 赵成麟瞬间收敛了刚才的模样,笑得热情,“确实巧极了。” “夫人怎么也在此处。”沈云疏看了尹湄一眼,朝她伸出了手,“来。” 尹湄心中一动,朝他快步走去。 沈云疏在那头,赵成麟在中间,尹湄走向沈云疏,经过赵成麟时,几乎能听到他的气息。 赵成麟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香风拂过鼻尖,他手指一动,却见尹湄已经走向对面那男人。 尹湄不想距离赵成麟太近,她加快脚步,跑到沈云疏的身边,当着?有人的面,捉住他朝着自己伸出的手。 她原想躲在沈云疏身后,沈云疏却忽然使力,将她扯进了怀里。 “堵在这巷子里,夫人可害怕?”沈云疏的声音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尹湄被他当着?有人的面搂住,耳根瞬间红透。 尹湄知道沈云疏大抵是在演戏,可演戏也是需要有人配合的。 尹湄便红着脸抬起头,声音轻柔,十分不熟练的撒了个娇,“夫君怎么才来……” “我,我怕极了……” 沈云疏看她眼神飘忽,耳根红的几乎要滴血,羞涩中透出几分可爱与对他的依赖和安心,他刚才满腹想要杀人般的心情,瞬间便平复了下来。 “演得不错,还需多练练。”沈云疏在她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低声说。 在众人的眼中,便是沈大人含笑与夫人耳语,夫人羞得满面通红的恩爱模样,夫妻俩执手相识,好一幅宜室宜家的美好画卷。 赵成麟知道这沈云疏便是故意演给他看,牙根都要咬碎了,可这更激起他的不忿与杀意,他原本还打算让沈云疏过最后几天快活日子,如此看来,甚好! 他沈云疏怕是活腻歪了! “沈大人与夫人真是一对璧人,本宫在此倒是多余了!“赵成麟眼眸中暴起血丝,死死地看着沈云疏,若是眼神能杀人,沈云疏早就被他千刀万剐。 “殿下走好。”沈云疏淡淡应道。 走好?怎么走! 赵成麟上了马车才发觉不对,小巷狭窄,只能通过一辆马车,前面是尹湄来时的马车,后头是沈云疏的马车,他的马车正好被两辆马车夹在中间,前面去不得,后面过不去。 赵成麟喘着气,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却并不见车子行进,气恼得掀开帘子准备骂人,却见驾车之人一脸难色,正准备跟他汇报情况。 他死死地盯着沈云疏,虽然不想开这个口,可他决定计划提前,时间便不能再耽搁。 “沈大人。”赵成麟声音中夹带着怒意,“可否让一让。” 沈云疏抬头看着他,稍稍笑了笑。 赵成麟看到他那几乎是挑衅般的笑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气得逆流出七窍,他一定要,一定要弄死他! 今晚就要弄死他!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2节 苍松磨磨蹭蹭的将马车挪了出去,那速度要多慢有多慢,简直就比蚂蚁搬家稍稍快那么一点,尹湄看着苍松满脸“我很爽”的表情,偷偷笑了笑。 沈云疏见尹湄在自己怀里偷笑的模样,心中一热,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 尹湄一惊,差点如被惊扰的兔子一般逃开,她发现罪魁祸首后,才缓缓镇定下来,“大人,别乱动……好多人。” “演戏演到底。”沈云疏淡淡说。 “……”尹湄感觉他灼热的手指不停地在她的耳朵边逗弄,又痒又难受,耳垂上挂的耳坠被他弄得前后摇摆,她咬着唇忍了半晌,最后终于一时脑热,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拧了一下,气恼道,“别弄了……” 沈云疏感觉到手背上温热一瞬,小小一处火辣,如蚊子咬似的,只有些发痒,一时没忍住,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尹湄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过分,咬着唇后退两步,却仍被他捞进了怀里。 “拧得好,哪儿学来的。”他非但不恼,声音中却含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尹湄不说话,不想理他。 太子终于离开了此地,苍松这才松了口气,上前道,“大人,此人实在是恶心透了!” “我知道。”沈云疏看了他一眼,“要冷静,那时你若拔剑,我们就输了。” 苍松一怔,知道沈大人应当从暗卫那儿知道了详情,垂眸有些懊恼,“大人说的是,还好夫人及时提醒……” “回吧,今晚不会安宁。”沈云疏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惊,他却仿佛只是说了一句“回府用饭”这样寻常的话一般,面不改色,“尹湄,我有事要与你说,上车。” 尹湄心中一沉,轻轻点了点头。 在小巷子里耽误久了,天色已经不早,尹湄上了车以后,沈云疏为她斟了一杯猴魁,放在了她的面前。 “大人……“ “我已派人去将尹茱接近府中。”沈云疏说,“今日舅舅舅母走了是好事。” 尹湄睫毛一颤,担忧的看向沈云疏。 “赵成麟要对尹洪玉下手,将证据栽赃给我,他自己好脱身,顺便让我不得安宁。”沈云疏语气平缓。 “今日激怒他,是为了让他更加仓促,仓促之间必有疏漏,我便能一击即中。” 尹湄想到刚才的场景,心惊不已,他沈云疏步步皆有用心,方才故意与自己当众亲密,除了气气赵成麟,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 “如今我想问你,尹洪玉摘不干净,以我之力,并非保不住,却……不想保。” 尹湄垂眸,手指微颤,双手握住了那温热的白瓷杯子。 “你若不舍,我也可以……” “我明白了。”尹湄打断他的话。 沈云疏沉默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她拧我了,快乐的一天。 第五十五章 (二更) 尹湄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沈云疏。 “他此生做过的错事不少。”尹湄轻声道,“我不会?他留情的。” 沈云疏看着她略微有些颤抖的手,知道她此时并不好受。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即便他是个人渣,可在能够拥有选择权的时候, 要做下相应的决断,?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半晌, 尹湄还是开口,有些犹疑的问道,“会……会有性命之忧吗?” “会。”沈云疏并不打算骗她。 尹湄喝了口茶,舔了舔嘴唇, 艰难地开口,“沈大人, 您……按照计划去办便好。” 沈云疏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 尹湄睫毛一动,掉下一颗泪来,她撇过头不看沈云疏, 可那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别哭。”沈云疏缓缓上前, 替她擦掉了眼泪,声音柔和的仿佛不像他。 “我忍不住。”尹湄带着哭腔, “我知道我不该留情……可是,他……” “嗯。”沈云疏不等她说完, 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尹湄这次没有挣扎, 她心中难过极了,理智告诉她不该心软, 那虽然是他的父亲,但是他欺骗母亲,母亲被他气死,他欺骗自己,与尹兴一起将自己送给太子……他明明是个人渣。 “他从小就不关心我。”尹湄声音低落,“可我……我多希望当年他在走之前,可以回头看我一眼。” 沈云疏睫毛一颤,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当年不告而别的,又何止是尹洪玉? “抱歉。”沈云疏声音难辨,艰难道。 尹湄从他怀里抬起头,摇了摇头,“大人,不必跟我道歉。” 她似乎像是缓过神来,缓缓从他的怀中挣扎出来 ,眼周还略略有些泛红,小声说,“大人千万不要感情用事,您所做的事情皆有您的考量,不必因为我而改变。” “好。”沈云疏简单应声。 事情说到这个程度,便像是已经定了结局,尹湄心情略沉,隐隐有些忧心,可沈云疏太过沉静,让她又缓缓安下心来。 不知为何,她相信沈云疏。 只要他说出来的话,便一定能做到。 尹湄下了马车,与沈云疏一同步入大门,还未进门,便听到一声响彻院子的“汪!” 尹湄一个激灵,便见一个半人高的大狗仿佛炮弹一般的朝她跑了过来,乌金兴奋的张着嘴,舌头带着唾沫在空中飞舞,红红的一条,有点可爱又有点渗人…… “乌金!”沈云疏呵斥一声,乌金狂奔的四只爪子瞬间止步,在沈云疏的面前乖乖蹲了下来,屁股着地,抬着头看着尹湄摇尾巴,满脸都写着兴奋。 不远处两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尹茱远远看到尹湄,大喊一声,“姐姐!” “沈大人!”她身旁的高君齐一脸严肃的行了个大礼,这提醒了尹茱,尹茱也俯身行礼,面上隐隐透着兴奋。 “免礼。”沈云疏缓缓道,“乌金怎么放出来了?” “大人,乌金最近在后院憋得慌,今日我看夫人出门,便先把它放出来溜溜……”苍松赶紧手忙脚乱的解释起来,心中忐忑的想,看吧,这便是沈大人吩咐之外放出乌金的后果。 “原来它叫乌金呀,好好听的名字。”尹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上前去摸了摸乌金的脑袋,乌金享受的晃了晃它的大头,抬起嘴,用它的大舌头拼命舔尹茱的掌心。 尹湄看着尹茱的手在乌金的牙口之间穿行,吓得一身冷汗,不由得开口,“尹茱,小心一点……” 她不开口倒好 ,一开口便引起了乌金的注意,它似乎?尹湄更加的感兴趣,尹湄一说话,它便疯狂的甩尾巴,一脸的兴奋,若不是沈云疏震着它,它恐怕下一秒就会把尹湄扑倒在地。 “这狗似乎喜欢长得美的。”高君齐打趣了一声。 尹茱被乌金舔着手,正笑着,冷不丁听到高君齐这一声,脸飞快的涨红……她说,“高指挥使你,你瞎说什么……” 高君齐忽然愣了愣,这才想起尹茱还在眼前与乌金玩闹,赶紧道,“尹姑娘,我又没说你!” 尹茱脸色更红了,不过这红气恼居多。 尹湄被乌金惹得紧张情绪莫名被这二人舒缓了许多,她细细瞧着尹茱和高君齐,觉得这二人倒是有趣的很。 “沈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尹姑娘送到了。”高君齐有些不自然,“属下先行告退。” “嗯。”沈云疏缓缓道,“辛苦了。” “沈大人能想到属下,是属下的荣幸。”高君齐声音不小,气势相当足,尹湄被他震得脑仁儿疼,一旁的尹茱也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 高君齐走后,沈府大门缓缓关上,尹茱有些不解,沈大人在此,她不敢发问,只得小心翼翼的与尹湄?视一眼,满心的好奇。 “夫人,你陪着她。”沈云疏缓声道,“我还有事要处理。” “好的。”尹湄点头。 “乌金。”沈云疏看到乌金又开始跃跃欲试想要靠近尹湄,不由得喊了一声,乌金立刻僵住,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沈云疏的后头,离开了这两位女眷。 它看起来异常沮丧,耷拉着脑袋,连尾巴都摇不动了。 “姐姐,乌金太可爱了。”尹茱用那只被狗舌头舔过的手握住尹湄的手,尹湄感觉到湿漉漉的,一个激灵,差点没忍住把尹茱的手也给甩开。 “呵呵,还行……”尹湄说着违心的话。 “姐姐,为什么要把我接来啊?”尹茱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我问高指挥使他也不说,只说是沈大人的命令,原以为是姐姐想要让我来沈府陪你解闷,可是看起来似乎不大像。” 尹湄看了看她疑惑又单纯的模样,轻声道,“你且在沈府待着,会发生什么,我心里也没底。” “啊?”尹茱忽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凝重,她不算笨,有些震惊的看着尹湄,“是不是家里会发生什么事?” 尹湄没有答话,只轻声问,“饿了吗?我小厨房拿些吃的来。” “姐姐……” “别问了。”尹湄无奈看着她,“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尹茱知道尹湄不会害她,便也不好再问下去,便开始与尹湄说尹家近日的情况。 其实尹茱近日隐隐能看出一些问题来,最近十分不太平,自从孙家出事以后,尹洪玉焦头烂额,忙着与孙柏舟的舞弊之事脱开关系,毕竟孙柏舟那边的钱财,大部分都是尹家出的。 尹洪玉与方氏经常吵架,似乎想让方氏动用她娘家的关系,被方氏一口回绝。 后来家里的状况便十分压抑,尹茱还知道,尹洪玉多次想要求见沈云疏,都被人拦下,最后尹家周围四处是守卫,几乎不让他们进出。 今日也便是高君齐高指挥使想了法子,才将尹茱从尹家接了出来。 尹湄垂眸,替她倒了杯茶。 桃花端来小厨房新做的菜,是红烧鳜鱼。 尹湄一怔,看向桃花。 “府上新聘的厨子做的,做菜可香了。”桃花朝着尹湄笑了笑,“是徽州人呢。” 尹湄心中一动,替尹茱夹了一筷子鳜鱼肉。 那鳜鱼竟是鲜的,个头很大,筷子一戳,雪白的块状肉便被轻轻拨了下来,沾上酱汁,鲜甜美味。 “哇,太香了。”尹茱瞬间忘了刚才担心的事情,一口鱼肉进嘴,便美滋滋的笑了起来,“太好吃了姐姐!” 尹湄笑了笑,替她又夹了一筷子鱼肉。 一夕之间,局势陡转,沈云疏一夜未归,京城富商、当朝首辅沈云疏的岳父尹洪玉被送入刑部大牢候审,第二日清晨,天气晴好,却是满城风雨欲来的气氛。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3节 “听说有人连夜击鼓鸣冤,说那尹洪玉勾结沈云疏沈大人多年,说是沈大人通过尹洪玉之手捞了不少银子。” “原来如此,是不是因为这个,那高高在上的沈大人才与那尹家的嫡女成婚。”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沈大人能看上那姑娘,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可是我听闻沈大人早就将账册和证据直接给了当今圣上,那证据与击鼓鸣冤之人所言相差甚远啊!” “你从哪儿听来的?” “宫里传来的。” “真的假的?首辅不愧是首辅,手段了得。” “我看未必,若是没做,他怎么会提前知道有人要状告他?” …… 东宫,赵成麟躺在榻上,冷面不语。 不远处,一位女子身着薄纱衣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的水果放在他身侧,伸出手,有些战战兢兢的硬着头皮给他揉腿。 赵成麟眼眸一动,却见来人是孙凝。 她施了粉黛,面容白皙如雪,唇红如艳丽的海棠,眼眸低垂妩媚,身上薄纱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倒是有些可看的。 “……”赵成麟因着沈云疏的缘故,正焦急等着宫里的消息,心情本就烦躁,手上自然没个轻重。 伸手死死抓住孙凝的手腕,将她如破布一般用力扯到跟前。 孙凝疼得轻呼一声,眼眸中涌动着几丝湿润,眼底有些微微的恐惧。 她知道太子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可她如今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 孙家已经垮了,太子位高权重,她若是可以成功成为太子的女人,孙柏舟一定会没事,她孙凝,在那些人面前,也能重新抬起头…… 孙凝声音轻柔,借着赵成麟的力道,干脆顺势扑进赵成麟的怀里。 她见赵成麟并未将她推开,心中一喜,干脆壮着胆子伸出手,将手附在了赵成麟小腹之下的某个地方。 赵成麟呼吸一窒,眼中涌动起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孙凝:哦吼?怎么没反应? 赵成麟:呵。 周末到了,又到了加更的季节,明天等着我的粗长,本白跟太子不一样,我很行的! 第五十六章 (一更) 孙凝没有感觉到赵成麟情绪的异样, 只当他是被自己动作弄得僵住了。 见赵成麟没有呵斥她,更没有阻止她的进一步动作,心下一喜, 更是得寸进尺起来,俯身下去, 缓缓解开了赵成麟的腰带。 赵成麟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到她的手轻柔的动作。 孙凝触碰到以后, 虽然害怕,但依旧是庆幸的。 虽然还未出阁,可她早有准备,孙凝事前专让人去找了册子,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才敢大胆上前尝试。 可半晌过去, 孙凝却越弄越是慌乱。 为什么……为什么并不像那书中画的一般,她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有些惊慌的看着赵成麟,带着哭腔问,“殿下……殿下您怎么……“ 赵成麟缓缓睁开眼睛,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他看着孙凝的神情,却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孙凝只觉得心头一寒, 手上动作一滞,一不小心扯到了赵成麟, 赵成麟吃疼, 眼中杀意顿起,一脚踹上了孙凝的小腹。 他这一脚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孙凝疼得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如同破布一般被他踹到了地上。 “来人!” 门外迅速有人应声而入,孙凝又疼又怕,心中后悔不迭,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殿下……饶命……” “把这个作死的女人扔进千狼行宫去喂小崽子们。”赵成麟冷冷看着她,“直接扔。” “是!” “殿下……殿下……”孙凝虽然不知道千狼行宫是什么地方,但是只听这行宫的名字,便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她恐惧地面目扭曲,大声喊道,“殿下饶命……” 直到被拖走的时候,孙凝才恍然意识到,为何赵成麟会对此事这般恼怒。 当朝太子,那方面竟然……先天不足。 而她,也干了此生以来,最愚蠢的一件事。 伴随着孙凝被拖走的求救声和惨叫声,东宫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禀报太子殿下,皇上召见!” 那声音尖细的很,赵成麟却一下精神起来,重新将腰带扯齐整,昂首朝着宫中走去。 御书房内,安神香溢满了整个房间,郭元礼静静站在皇上身侧,替皇上轻轻揉着额间的穴道。 “嗯……”皇上轻轻叹了一声,“还是你的手力道最好。” “奴才就是为了皇上而生的。”郭元礼淡淡笑了笑,声音轻缓,比那安神香还要来的舒适,“自然最合皇上您的意了。” “哼哼,你这张嘴啊……” “皇上头疾之苦,奴才看了也心疼极了,不过近日奴才听闻,乌斯藏朝贡的人马已经到了京郊,不日便要抵达,听闻他们那儿的药草最是好用,太子殿下悄悄与奴才说过,已经为皇上寻了治头疾的药来,恐怕不日便要送来了。”郭元礼缓缓道,“想要给皇上一个惊喜呢。” “哦?”皇上眯了眯眼睛,缓缓道,“那你为何提前将这惊喜说出来?” “这……”郭元礼佯装被戳穿心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奴才该死。” “你的小心思不少,别当朕看不出来。”皇上瞪了他一眼,缓缓道,“太子对朕如何,朕很是清楚,只不过事关沈矜严……” “沈大人聪明绝顶,定不会让自己蒙冤的。”郭元礼跪在地上,细细出声,“太子耿直,奴才有时倒是有些心疼呢。” 皇上微微蹙眉,一抬头,却见赵成麟踏入御书房,恭敬地行礼,“父皇!” 赵成麟的长相与赵峥旭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眉眼,可赵成麟身上阴气重了些,不笑的时候,看着阴沉渗人。 可在皇帝赵峥旭的面前,赵成麟却嘴角带笑,双眸眯起,笑得十分正直漂亮。 皇帝扶着额头看着他。 “你还笑得出来?” “父皇此话怎讲?” 皇帝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郭元礼,郭元礼小心捧好了,送到了赵成麟的面前。 郭元礼幽幽的看了赵成麟一眼,赵成麟稍稍颔首,接过那些东西,细细翻了翻,佯装惊愕。 “这,这些是从哪儿……” “你别管从哪来的。”皇帝看他似乎并不知情,缓缓靠在了椅背上,叹道,“赵成麟,你已经不小了。” 赵成麟垂着头,一幅挨训的模样。 “上次沈矜严引荐你前去南直隶,我还以为你能有一番作为。”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这么不顶用,那帮人随便敷衍敷衍你,你便拿着一堆没用的账册回来复命了,半个月还不到!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打草惊蛇!” “父皇!儿臣错了!”赵成麟一幅忏悔自己无用的表情。 郭元礼看着赵成麟,嘴角微微翘起。 “皇上,太子殿下还需历练,您千万不要动怒,不能操之过急啊!”郭元礼说完,便主动上前替皇帝揉额间的穴道。 皇帝果然缓了口气,怒气被安抚,只叹道,“怒其不争……” “父皇,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的事情虽然我不清楚其中关窍,但是一定努力去查,查个水落石出为止,定不会让父皇失望!”赵成麟握拳道。 “狗屁!”皇帝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你自己都牵扯在里头,怎么查?就连沈矜严也与此事相关,我就不该让他牵扯进皇陵一事之中,上次他差点受了伤,都还没查出来罪魁祸首!” “我当朝竟无人可用!” 御书房一片安静,赵成麟垂着头,不动声色。 郭元礼却缓缓开了口,“皇上,您怎么会无人可用,此事既已交给刑部,那便让刑部尚书胡志安去处理便罢了,皇上您现在需要休息……” 赵成麟却眼眸一动,眯眼看向郭元礼。 郭元礼感觉到他的目光,却不理他。 胡志安是何人?徽州出身的探花郎,与那沈矜严走得极近,在朝中显然是同一阵营,此事全权交由胡志安,岂不是将到手的肥肉让给他人? 赵成麟心中冒出火来,郭元礼却继续说,“乌斯藏快要到了,此事速决为妙啊,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沈大人乃栋梁之材,若是扯进丑闻里头,岂不是损了我朝的颜面?胡志安与沈大人相熟,定十分了解沈大人的为人,此事不宜多查啊。” 赵成麟一听此话,垂下眸子,静声不语。 这郭元礼,真是个狗东西。 皇帝细思片刻,缓缓道,“你说的有道理。” 话说到此,便也为此事定了调子,赵成麟离开御书房,郭元礼送他,一路走来,赵成麟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愧是公公,这步棋下得妙极。” “殿下谬赞,殿下此次过于心急了。皇上信那沈云疏的,很多事情还要靠他处理,未到时机,这点小事,根本撼动不了那沈云疏的根基。”郭元礼缓缓道,“不如将计就计,让胡志安还他一个“清白”,此清白即便是真清白,由胡志安查出来,便是理所当然,到时候,不管事实如何……” “事后我细细一说,皇上只要起疑心,他沈云疏结党营私,欺上瞒下,便没有好果子吃。” “多谢公公。”赵成麟笑道。 “殿下不必客气,只是查出对您不利之事,您暂且忍一忍。”郭元礼朝他淡淡笑了笑,“乌斯藏的秘药,殿下早日备好,皇上等着呢。” “好。” …… 尹湄与尹茱坐在凉亭中下双陆棋,正下到关键处,却见苍松远远走来,与尹湄轻声说,“禀告夫人,外头传来消息,尹洪玉因牵扯上盗挖山石矿土和皇陵建造假账一事,已经被送进刑部候审,皇上要刑部彻查此事,沈大人也被人诬陷与此事相关。” 尹湄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惶惶不安终于稍定。 未知的恐惧是最痛苦的,她一直在等一个结果。 “沈大人呢?” “沈大人与案件相关,这几日要避嫌,会待在府中,等待案情水落石出。” “他何时回来?”尹湄心中一紧。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4节 “正在回来的路上。”苍松缓缓道,“夫人不必担忧,沈大人不会有事。” “嗯。”尹湄点了点头,缓缓在尹茱的面前坐下。 尹茱却完全呆住了,手中的双陆棋子在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父亲他……” “嗯。”尹湄摸了摸尹茱的脑袋,“将你提前接过来,便是因为此事。” 尹茱放下棋子,眼眶微红。 “姐姐……” “你不必说了。”尹湄仿佛猜到她想要说什么,缓缓道,“若你是我,会如何做?” “……”尹茱捏着拳头,捏紧了,又缓缓松开,轻声道,“姐姐一片苦心,我知道。只是母亲她……” “方氏有娘家庇护,尹家其他人应当不会受牵连。”尹湄道,“沈大人将你接来,便是为了防止方氏临阵乱了手脚,将你胡乱嫁人换取利益。” 尹茱想到之前总总,知道这确实是娘亲会做出来的事情,一时掉下泪来,沉默不语。 “去休息吧。”尹湄站起身,“我有些累了。” 尹茱走后,尹湄便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方才她一直心中悬着事情,担忧沈大人受到巨大牵连出事,如今尘埃落定,事情并未到自己想的最坏的那一步,她心中一颗大石头掉了下来,可身体也随之变得疲累沉重起来。 甚至腰间也十分酸疼难忍。 算算日子,应当是……癸水快要来了。 尹湄原以为自己会很快有身孕,却没想到这么些日子以来,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她细细想了想,应当是沈大人的原因。 他虽然每次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可细细算来,成婚后的次数并不多。 他实在是太忙了,往日常常不在府上,自然也就不能…… 尹湄耳根微微一红,自己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云疏回来的时候,正看着她坐在凉亭中,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棋盘发呆,他缓缓走近,却不想惊动了她,尹湄缓缓站起身,一双清澈的眼中透出一股担忧之色,缓缓问,“大人,还好吗?” “无妨。”沈云疏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眼眸扫了她一眼,“是在等我吗?” “嗯。”尹湄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沈云疏手指拨弄着骰子,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坐,陪我下盘双陆棋。” 尹湄见他态度一如往常,心中便彻底定了下来,缓缓将棋子摆好,说,“听闻大人这几日都会在府上?” “嗯。” 尹湄点了点头,掷了骰子,先行。 沈云疏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缓缓道,“怎么?身子不适?” “嗯。”尹湄点了点头。 “担心我?”沈云疏问。 “……”尹湄垂眸,并不作声。 她一垂眸,浓密的睫毛便垂了下来,轻轻颤抖,仿佛偏浅的蝶羽,欲言又止的模样,带上耳根浅浅的红,仿佛在昭告沈云疏,是的,我正是担心了你一整夜。 沈云疏扔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大人!”尹湄惊慌的看着他。 “带你回房休息。”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迈着大步朝着房内走去。 尹湄勾着他的脖子保持平衡,心中却忐忑不已,他刚刚看着自己的眼神,暗潮涌动,仿佛是要…… “大人……” “嗯?” 不等她开口,沈云疏便单手关上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将她吻了个七荤八素。 尹湄呼吸急促,身子发软,眼眸潋滟湿漉,声音仿佛能挤出水来,喘着气说,“大人,今日不行……” “为何?”沈云疏的手已经钻了进去,她声音忽的变了调子,死死地揪住了他的手掌,手指冰冷,“大人不要。” 沈云疏眯眼看着她。 “我,我今日来了癸水。” 尹湄的声音弱如蚊蝇,“不,不舒服。” 沈云疏的动作微微一僵。 尹湄见他怔住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想笑,她强忍住,缓缓道,“大人……辛苦了。” “……”沈云疏幽幽的看着她,许久才道,“不辛苦。” 尹湄有些羞涩,拽过被子将自己的脸卖的埋住,却听身边的人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即她便被人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尹湄惊愕转头,却撞进了沈云疏乌黑的眼眸里。 “大人?” 沈云疏并不做应答,而是从她的背后伸手,搂住了她。 尹湄浑身紧绷起来,感觉到背后的滚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这是……准备做什么? 下一秒,她便感觉腰腹上温热滚烫,他的手掌附在她冰凉的皮肤上,灼热瞬息袭来,她战栗了一瞬,不小心发出一声惊呼。 “别叫。”沈云疏轻轻在她耳边道,“不做什么,让我抱一会儿。” 尹湄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耳根通红。 “怎么这么凉。”沈云疏手指缓缓揉着她柔软的腹部,声音低沉,“疼么?” “有……有点。”尹湄轻声说。 “还有哪儿不舒服?” 尹湄摇了摇头,面色通红,他手掌干燥温暖,附在她的小腹上,竟然……非常的舒服。 “告诉我,还有哪儿不舒服。”沈云疏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犹如撞进她的耳朵和脑袋里,她浑身发麻僵硬,根本抵抗不住他的声音,缓缓道,“腰……腰有些酸软。” 不一会儿,果然,沈云疏的手如期而至,他再不是简单的附在上头,而是轻轻地按揉,那力道简直是恰到好处,尹湄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暧昧的语调。 “……”沈云疏眼眸中藏着笑意,看着她伸手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巴掌大的小脸瞬间羞得通红。 他故意使力,再次摁上她的腰窝,尹湄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他的怀里。 沈云疏见她面色泛红,眼眸稍稍晕染着娇羞的色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被人怎么着了似的,他心觉好笑,却无法控制自己猛然跳动的心和浑身沸腾的血液,他缓缓侧身,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没有到最后,可尹湄却仍旧是鬓发凌乱,双唇红肿,被他折腾的够呛,她躺在榻上,却觉得肚子比之前舒服了不少,应当是他的那双手起了些作用。 尹湄将脸埋进了寝被之中,将自己蜷缩了起来,感觉双唇都有些麻木。 他真是……亲的太凶了。 沈云疏不知去了何处,尹湄干脆躺在榻上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 尹茱心情不佳,在房间内自己用饭,尹湄刚想自己独自用饭,却忽然想起今日沈大人在府上,便让桃花去请他来。 小厨房备了一桌的菜,沈云疏跨步进来的时候,一身水汽,像是刚沐浴过,面色平静。 尹湄看着他有些略微湿润的发尾,有些疑惑。 沈云疏却不想解释,在她的面前坐下,替她夹了一筷子菜,“用饭吧。” 尹湄看了他一眼,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自从府上请了那位徽州来的厨子以后,她用饭便比之前要吃得多了些,那厨子仿佛能猜到尹湄爱吃什么,日日变着花样的做菜,尹湄觉得自己都要吃胖了。 沈云疏又替尹湄夹了一筷子干笋肉丝,尹湄一愣,觉得自己总是被夹菜的那一个,有来不往非礼也,于是,她想了想,替沈云疏夹了一块毛豆腐。 沈云疏筷子一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咬了一口干笋,抿了抿唇。 一旁的苍松见此情况,捂了捂脸。 毛豆腐为何?长满了白毛的长条形豆腐,虽说入口鲜甜实乃美味,可……大人并不爱吃这类东西。 大人吃得苦,吃得甜,吃得甜,吃得酸,就是对这些略带臭味的东西…… 大人一定不会吃吧,如此一来,夫人可能会伤心,苍松看着沈大人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有些担忧,夫人恐怕看不出来,大人这模样,是从头到脚都在抗拒着这微妙的味道。 可是下一秒,苍松却瞪大了眼睛。 只见沈云疏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那软绵绵的毛豆腐,将那玩意儿咽了下去。 苍松只觉得毛骨悚然,沈大人这是换了个壳子吗? 他记得沈大人以前绝对不会用筷子碰那些东西,一点都不会碰! 太可怕了。 尹湄看了他一眼,仿佛受到了鼓励,转而夹了一筷子……红烧臭鳜鱼。 沈云疏终究是挑了挑眉,看向尹湄。 故意的吧,沈夫人这明显是故意的吧!沈大人做错了什么! 苍松拼命忍住笑,脸上的肌肉都快要抽筋了,他跟在沈大人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大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尹湄的清澈的目光看着沈云疏,仿佛在期待他将那臭鳜鱼的鱼肉吃下去。 沈云疏眸色淡淡,张开嘴,将那臭鳜鱼咽了下去。 这鳜鱼不同于前几日新鲜的,而是用盐巴腌制过后晾了几日,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入口却是弹口的香甜,没有鱼刺的鱼肉块夹带着鳜鱼特有的口味,酱香味十足,这徽州师傅的手艺相当不错。 尹湄挑了一块鱼鳃上最好的肉,夹到了沈云疏的碗中。 沈云疏面无表情的吃了下去。 尹湄见他吃的飞快,似乎得了替人夹菜的乐趣,又将那筷子伸向了不远处的毛豆腐。 “夫人。”沈云疏终于开了口,“你自己吃吧。” 尹湄伸出的筷子微微一僵,点了点头,“嗯。” 沈云疏吃了一口蔬菜,喝了口茶压了压,缓缓道,“想去见见尹洪玉吗?” 尹湄愕然看着沈云疏,腮帮子还是鼓鼓的。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5节 沈云疏看着她可爱的模样,轻声笑了笑,道,“明日我有空,可以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较为粗长的第一更,十二点前二更。 第五十七章 (二更) 尹湄没有想到沈云疏会笑, 他似乎是被自己的模样逗笑的,一双乌黑的眸子里仿佛闪耀着整个天河,尹湄被他的笑容镇住了, 嘴巴鼓鼓的,干咳了两声, 才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沈云疏全程都静静看着她,双眸含着淡淡的笑意,尹湄被他看得面容泛红, 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大人。” “不必言谢。”沈云疏喝了口茶,似乎并不想再吃什么,只看着她吃。 尹湄细细想了想, 问道,“大人, 如今的形势,您若是带我去刑部大牢, 会不会不大好。” “无妨。”沈云疏道,“你不必担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尹湄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用饭后, 沈云疏先行去书房处理公务, 苍松看着尹湄捧着热茶,这才缓缓上前, 小心翼翼道,“夫人。” “嗯?”尹湄疑惑的看着他, “何事?” “那个……有些话, 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苍松有些为难的缓缓道,“那个, 沈大人他,平日里并无挑剔之物。” 尹湄像是想到些什么,睫毛微微一颤,看着他,“你想说的不会是……” “没错。”苍松知道她猜到了,有些痛心疾首的捂住脸,小声道,“大人不爱吃带臭味的东西。” 尹湄身子一僵,脸上瞬间变得通红。 “这,这样吗?” 看着尹湄僵硬的表情,苍松赶紧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忧,您亲自给沈大人夹菜,大人心中定是欢喜的,他既然会吃进去,便是因为这是夫人夹的菜嘛……这个,这个,您以后不要夹此类菜就好了。” “嗯,我明白了。”尹湄想到刚才他面无表情吃掉那些菜的样子,惊觉自己替他夹得菜,竟然全都是那些带臭味的。 可是……她真的很爱吃那些菜。 尹湄尴尬的抱住了茶杯,默默喝了一口,压了压自己复杂的心情。 “夫人千万不要在意,是苍松多嘴了。” “要多谢你的提醒。” 尹湄忽然想起刚才沈云疏一身湿气的模样,早就好奇已久,她有些不敢直接问沈云疏,便开口问苍松道,“你可知道,沈大人来用饭之前,去做了什么?” “哦,沈大人要了一桶凉水。” “凉水?”尹湄惊愕道。 “恐怕是天气太热。”苍松缓缓道,“需要降降火气。” “……”尹湄耳根红了红,瞬间明白了那层意思,“你,你先退下吧。” 苍松看着尹湄这幅样子,顿时猜到了沈大人刚刚忽然开始泡冷水澡的原因,在心中暗暗啧啧了两声,暗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自从沈夫人出现,苍松感觉天天都能见到沈大人的另一面,实在是……禽兽又温柔啊。 沈云疏在书房忙到很晚,尹湄原本以为沈云疏今夜不会回房睡了,便先行睡下,却没想到她刚躺下,便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尹湄一惊,缓缓起身看着沈云疏。 沈云疏声音轻缓,来到她的面前。 “大人今夜怎么还来?”尹湄有些哑然,“我今日不便……” “不便就不能与你同塌而眠吗?”沈云疏淡淡扫了她一眼,淡笑,“怎么,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 “……”尹湄想了想,很想点头。 毕竟,之前的日子,他都是这样行事的——若是留在府上与她同住,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平日里他便是在外,并不怎么回来。 看着尹湄沉默不语,沈云疏想起自己之前的做派,略略叹了口气,抚着她的侧脸,轻轻地在她的脸颊边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睡吧。” 昏暗的房间里,尹湄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看着他。 她似乎与之前看起来有些微妙的差别,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他了。 “大人要……同我一起睡吗?” “那是自然。”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二人为夫妻,自然是要睡在一处的。” “那,那大人……”尹湄这话说的有些艰难,“大人一会儿又要去泡冷水,冷水伤身。” “……”沈云疏眯眼看着他,想起了多嘴的苍松。 “不然,大人还是去书房的榻上睡吧。”尹湄柔声说。 尹湄说这话,实在是出于好心,在她看来,男子在那方面实在是不大受自己控制的,稍稍一不小心,便能撩拨得天雷勾动地火,无法收场。 而且,她癸水第一日,实在是有些尴尬,若是弄在了寝被上……明日若是被沈大人看见了,她恐怕要羞死过去。 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你手脚凉,一个人睡会冷。” 尹湄赶紧摇了摇头,从被窝中摸出一个手炉来。 那正是沈云疏之前送她的那个小手炉,精致无比,恒温持久,十分适合抱着睡觉。 “这还是大人之前送的,谢谢大人。”尹湄缓缓道。 “……” 沈云疏看着那手炉,脸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尹湄将他送到了门口,面目柔和如水,声音轻缓,“大人好生休息。” 沈云疏转头离开,刚走出门口不久,便看到了正在与守卫交代事情的苍松。 苍松只觉得脊背一凉,一股寒意从他的脚趾一直浮上心头,他猛地一转头,果然看到沈大人快步从他的背后而过。 他有些莫名,看着沈大人远去书房的背影,不知为什么,觉得沈大人帅气修长的身躯,此时看起来竟然透出一丝难得的……落寞? 第二日,沈云疏黑着脸从书房走出来,苍松瑟瑟发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事,但是具体是做错了什么,他也不大明白,只得战战兢兢地说,“大人,马车已经备好了,刑部那边给了消息,大人随时可以带夫人前去,尹洪玉已经收拾干净,并不会看起来太凄惨。” “嗯。”沈云疏发出个简单的鼻音,“你昨日与夫人说了什么?” “……”苍松一个激灵抬起头,心都凉了。 “属下,属下告诉夫人,您并不爱吃带有臭味的食物。” “……”沈云疏停下脚步,若是眼神能化作刀剑,苍松觉得自己估计只会剩下一条骨架。 “你竟还说了这个。”沈云疏声音淡淡,可苍松却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危险,“好得很。” “这个月的月例没了。” 苍松怔忪的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残忍了,沈大人从未罚过他的月例银子!那是他留着娶媳妇儿用的钱! 苍松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跟在沈大人的身后,敢怒不敢言。 让他多嘴! 与沈云疏不同,尹湄独自抱着那手炉睡了一夜,倒是舒服得很,一个人睡自在,她心中舒坦,睡了个好觉,今日醒来更觉得精神,连腹痛都好了许多。 她稍稍换衣梳洗后,便跟着沈云疏出了门。 沈云疏原本神情冷得很,可尹湄一靠近,他便缓和了些,抱着行动不便的她上了马车,连带着对苍松说话的语气都好了不少。 “启程吧。” “好嘞!”苍松心中感激尹湄,忙不迭的好好驾车表现,把车驾的平稳快速。 刑部大牢并非平日里能够随便出入的地方,此处重兵把守,看守大牢的都是些凶神恶煞的魁梧男子,只站在门外,尹湄都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和煞气。 她有些惧意,缓缓靠近沈云疏了一些。 沈云疏感觉到她的靠近,眉眼一松,缓缓搂住她的腰,低声道,“别怕。” 那些凶神恶煞面相的汉子看到沈云疏之后,都低头恭敬行礼,让出一条道来供沈云疏和尹湄通过。 大牢内阴暗潮湿,为了防止犯人逃脱,窗户极小,只有小小的方块状阳光照进来,照亮小小的一片区域而已,其他阴暗之处,全靠火把与油灯照明。 尹湄跟着沈云疏,缓缓往里走。 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有些上面甚至还挂着暗红色的血肉之物,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尹湄咬紧了唇,想到尹洪玉也许也要经受那些皮肉之苦,一时间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相比之下,尹兴能算是运气极好了。 带路之人在尹洪玉的牢前停下脚步,“沈大人,就是此处。” 尹湄抬眸一看,缓缓松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沈云疏的关系,刑部大牢对尹洪玉算是待遇不错,给他安排了个干净宽敞的单人牢房不说,地上的稻草看起来也极为干净,金黄色软绵绵的,看起来倒是挺舒服。 听到外头的动静,尹洪玉身子一动,缓缓转过脸,看到沈云疏和尹湄的时候,他一怔,暗淡的眼眸之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下一秒,便如同某种野兽一般的扑了上来,抓住了精铁铸成的栏杆,喊道,“沈大人救命,尹湄,尹湄……女儿,我的好女儿……“ 尹湄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眼眸有些泛红。 这种时候,他倒是叫起女儿来。 “沈大人,沈夫人,你们慢慢聊。”带路之人早就被打点好,缓缓行了个礼,对周围人道,“回避。” 周围守卫全数撤走,尹洪玉的牢房门前,瞬间便只剩下沈云疏与尹湄二人。 尹洪玉在这一刻真正感觉到了希望,能够让刑部大牢的人乖乖听命的人,难道不能救自己一命? 更何况之前尹兴也有先例,原本的杀头之罪,最后也硬生生改成了流放。 流放,流放,只要留下一条命,流放又如何? “尹湄,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尹洪玉噗通一声朝着尹湄跪了下来,“尹湄,你一定要救我,我,我不求逃出生天,流放就行!” “需要我回避吗?”沈云疏低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尹湄。 “大人。”尹湄靠近他身侧,眼眸有些发红,“请,请不要走。” 沈云疏心神一动,低头看着她,沉声道,“好。” 尹湄像是鼓起勇气,缓缓上前,轻声道,“父亲,让你失望了,这次我们救不了你。”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6节 尹洪玉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子似的,脑子里嗡一声,缓缓抬起头看着尹湄,声音沙哑,“你,你说……你说什么?” “此时不光牵扯了沈大人,还牵扯了……太子,此事涉及到结党营私和皇陵贪腐,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尹湄说,“你当初做那些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天吗?” 尹洪玉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尹湄。 “今日,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尹湄从一旁拿过一个包裹,包裹里是弹得软软的棉被和一些吃食糕点,还有一瓶酒。 “其他人进不来,我便代劳了。” 尹洪玉眼眸通红的看着她,眼神极其复杂,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我来,送你一程。” “尹湄!”尹洪玉吼道,“你,你这个不孝女!不孝女!” 尹洪玉情绪终于崩溃,伸手想要抓她的头发,尹湄早有准备,待在他的手触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眼角却落下泪来。 她静静地看着尹洪玉发完了疯,轻声道,“谢谢父亲生我。” 尹洪玉听到这句,缓缓安静下来。 “养我的是舅舅舅母,教我的是书院的教书先生,生我的是我娘,救我的是沈大人。”尹湄一面落泪,一面说,“父亲,你做过什么?你只想把我送给太子,让他欺辱我,从而换来你的安全。” 尹洪玉红着眼看着她。 “你这辈子为你自己而活,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自己,到头来,自然没有人会帮你。”尹湄看着他,哭得哽咽,“真心爱你的娘亲因你而死,听你话的尹兴被你教养长大,却只能流放,走到这一步,你怪得了任何人吗?” “尹湄,你来,就是想说这些吗?”尹洪玉手指颤抖的看着她。 尹湄与她娘长得实在很像,尹洪玉眼眸昏花,仿佛看到已故许久的妻子,正在自己面前哭泣。 “我今日来,是来与过去作别的。”尹湄缓缓道,“也是替我娘,了却一桩心愿,舅母说过,娘亲临死前,最大的愿望,便是亲眼看着你死。” “抱歉,尹湄。”尹洪玉眼眸通红,落下泪来,“是我的错。” 尹湄手指捏紧了拳头,浑身微微颤抖。 “走到这一步,我,我确实是因着贪念太过,我为了钱,不择手段,钻了太子他们的陷阱……”尹洪玉老脸泪流满面,“我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刑部的大人,我会帮沈大人脱罪,此事与他无关。” “我罪孽深重,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的母亲。” “你知道就好。”尹湄咬牙道。 “其二对不起的,便是你,尹湄。”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尹湄,我真心实意的爱过你的母亲,你的名字也是我取得,当时我希望你长得与你母亲一样美……可后来,后来确实是我不好,我没管住尹兴,让他随意欺负你,后来还让你掉下山崖……” 尹湄呼吸一窒,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画面。 是狼,狼跟在她的身后,她一个人拼命地跑,却无处可逃。 她太小了,脚步太慢了,根本跑不过那些野狼。 沈云疏见她忽然捂住嘴,一脸痛苦的模样,立刻伸手捉住她的手腕,缓声道,“尹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加更,爱我吗?爱我多多评论吧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 (一更) 徽州地势起伏, 高低不齐的山林众多,歙县城外的小山坡更是数不胜数,一到晚上, 便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晰。 尹湄缓缓走在湿漉漉的山林间, 被夜晚的寒凉山风吹得瑟瑟发抖。那山风侵入骨髓,冻得人浑身僵硬。 尹湄身材瘦小,总角的年纪, 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哥哥……尹兴哥哥,你去哪里了……” 尹湄细嫩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山林间响起,一阵凉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 惊慌的看向背后。 摇曳的树影胡乱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只有树顶上时不时传来奇怪的鸟鸣。 尹湄小心翼翼的在树林中走着, 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嚎叫声。 那嚎叫声似狗而非狗,夹带着嗜血的喘息声,尹湄不知那是何物, 却天然的觉得恐惧, 她转身就跑,却听到背后传来凌乱的野兽脚步声, 那东西不止一只,见她要跑, 便疯了一般的追了上来。 根本就跑不掉。 尹湄手脚发软, 身子疲累,冷汗浸湿了她的背脊, 她一边跑一边无声的流泪,胸口仿佛一团灼烧的火焰。 “救命……大哥哥,救我……” 她跑不过那些山林狼,那些狼脚步飞快,尹湄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的喘息声和口中吐出的热气。 救命…… 她心中的绝望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情急之下,她不一小心一脚踩空,在黑暗中跌下山崖,撞上了空中的树枝,砸在她的后脑。 紧接着便是一片漆黑。 …… “尹湄!”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她耳边唤道,“尹湄!” 尹湄浑身颤抖,半晌才回过神来,额头上已经显出冷汗。 “救命,大哥哥……” 沈云疏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眼眸一震,手上不禁用力,将她手捏得泛红。 “尹湄,你……” “好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尹洪玉忽然出声,紧张的看着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尹湄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头更疼了。 “好女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那不是尹洪玉的声音,那是娘亲的声音。 “你住口,要不是你没看好她,她能一个人跑上山吗?” “咳咳,尹洪玉,你滚!” “我滚,是啊,我早该滚,你们这对母女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不过是要你一间房子,你竟然将我告到官府,如今又让我滚,天杀的,我就不该管你们这对拖油瓶!” “尹洪玉!”娘亲撕心裂肺的骂他,“你这个畜生!” “好好好,我将尹湄送回来,就是为了挨你的骂,我看你卧病在床,替你照看女儿,你倒好,你倒好,这个态度对我,我也不必留在徽州了!” “咳咳咳……” “痨病鬼!” “咳咳咳……咳咳……” 尹湄浑身颤抖,艰难地伸出手,抓住沈云疏的衣角,“带我……走……” 脑子里是疯狂的叫骂和吵闹声,她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怪异的漩涡,痛苦的回忆倾泻而出,全是尹洪玉与娘亲吵架的声音。 那一日,娘亲咳了血,原本便是被药吊着的一条命,彻底损了大半,再也没有好转。 “尹湄,你怎么了?”尹洪玉死死抓着栏杆,“尹湄,我是关心你的……我终究是你的父亲啊!” “父亲……”尹湄眼眸通红,声音颤抖,“你不配。” 沈云疏撑住她软绵绵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搂进怀中,“夫人,我们回家。” 尹湄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身子依旧在颤抖。 尹洪玉还在徒劳的喊着,他本以为自己装作迷途知返,装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可以引得尹湄发了善心,想办法让他免去一死。 却没想到,尹湄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他的眼神都完全变了。 尹洪玉的一颗心终究是落进了谷底。 他知道,她小时候摔下山崖后,脑子就坏了,很多事不记得,就连自己是她的父亲都不记得了。 若是没有之前的记忆,他倒好扮演一个不怎么样的苦心父亲,可她若是想起来那些陈年旧事…… 他便再也没了活路。 尹湄被沈云疏抱在怀里之后,总算感觉到身边有了些许的依仗,她使劲忍着泪,将嘴唇都咬破了,脑子里依旧不受控制的有许多声音响起。 她想起了后来的一些片段……一个月后,母亲病逝,来来去去许多人,那些人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小姑娘真可怜。 她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起来,也哭不出来,呆呆的对着棺材发呆。 再然后,尹洪玉带着他的庶子和妾室走了,尹湄追在他们的车后,问尹洪玉,“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 尹洪玉笑着说,“很快。” 怀里传出压抑的哭声,沈云疏手一紧,快步离开刑部大牢,抱着她回到了马车里。 刑部牢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惊。 沈夫人这是怎么了? 还有沈大人,传言他不近女色冷心冷情,可如今看来,倒是对沈夫人又护又宠。 沈云疏上了马车,对苍松简单吩咐了一句,“去郊外桃花林。” 苍松一愣,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尹湄,心中一震,抓起马车缰绳。 夫人这是……怎么了? 尹湄哭得厉害,她抓着沈云疏的衣裳,将他怀中的布料哭湿了一大片,沈云疏将她放下之后,她却抓住沈云疏的衣裳,抱住了他的脖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离开我……”她声音颤抖。 “好。”沈云疏一颗心都要被她这一声给弄碎了。 他缓缓垂眸,手掌裹着她的腰,将她沉沉的压进自己的怀里。 “我不会离开你。” 尹湄被他抱着,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心中莫名缓缓安定下来,她时不时啜泣着,揪着他的衣裳,最后竟是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惊惶过度,情绪来的太快,伤身伤心。 沈云疏将她抱在怀里,静静看着她哭红的眼角和被她咬破的嘴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看来,还是便宜了那尹洪玉。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7节 是什么让平日里轻软无害的她,情绪激动成那样? 要不是当年他离开得太早…… 沈云疏缓缓蹙眉,闭上了眼。 马车缓缓在郊外停了下来,尹湄悠悠醒转,发现自己竟是趴在沈云疏怀中失去了意识,惊了一瞬,随后缓缓响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心情起伏不定,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沈云疏似乎也在闭目养神,她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胸前的衣裳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如今那贵重的丝质料子变得皱巴巴的有些难看。 尹湄眼眸湿润,仍有余泪,她使劲眨了眨眼,用目光勾勒他面容五官漂亮的弧度。 今日,她下意识的便想要依靠他,躲在他的怀里,仿佛便能安全。 尹湄捏紧了拳头……她不知不觉间,似乎对沈云疏,越来越依赖了。 沈云疏缓缓睁开眼,正撞上尹湄懊恼的神情,他稍稍挑眉,知道她“清醒”了,缓缓问,“好点了吗?” “嗯。”尹湄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失态了。” “没什么失态可言。”沈云疏伸手整了整她耳边凌乱的发丝,那头发沾了泪,黏在她的耳边,他将那些细软的头发撩至她的耳后,轻声道,“伤心的话,哭出来倒是好事。” 尹湄垂眸,点了点头。 “要不要出去看看?”沈云疏比往日的声音更加低沉温和,他缓缓掀开车帘,面前是一片桃树林。 桃花已经谢了,甚至连落花都失去了踪迹,眼前是淡淡的一片嫩绿色,低矮的桃树一片片一丛丛,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清爽。 尹湄有些惊愕的看向沈云疏,湿润含泪的眼底还是浮现了一丝丝欣喜,“好。” 苍松早就躲在了一旁做护卫之事,尹湄与沈云疏在桃林中一前一后,缓缓走着。 泥土有些湿润,沈云疏的官靴踩在泥土之中,沾上了泥渍。 “大人,您的鞋……” “无妨。”沈云疏道。 尹湄想起上次沈云疏在车边冷漠安静的等她的模样,再看他如今与自己一同走在这泥地中,心中一暖,道,“谢谢大人陪我。” “……”沈云疏回头看她,稍稍侧身看着她,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修长,皮肤白皙,骨节分明,沈云疏目光灼灼看着她,那目光灼得尹湄心中猛地一跳。 尹湄耳根微红,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心。 很奇怪,明明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被他滚烫的手指用力握住的时候,尹湄还是觉得胸膛中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跃出喉咙口似的,紧张得浑身几乎都要僵硬了。 他的手虽然灼热,却干燥的很,很舒服很温暖……很可靠。 二人在桃林中走了一阵,沈云疏缓缓开口道,“心情好些了吗?” 尹湄心中一热,点了点头。 原来,他是为了让自己散心而来。 “父……尹洪玉说的话,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尹湄从未与人说过从前的事情,第一次说起,有些不自在,“我丢了小时候的一部分记忆,不大好的记忆,舅舅舅母都说随它去吧,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问,“那你刚才想起来了?” “嗯。”尹湄点了点头,“但是只有一些片段。” 沈云疏垂眸,掩藏了眼眸间的情绪。 “他说起我摔下山崖,我便想起来了,是尹兴,他因为一件事,诓骗我去山上。”尹湄道,“具体因为何事我不大记得清了,事后尹兴没有说实话,只说我胡乱跑上山去玩。” “我摔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娘亲不信我会这样胡闹,便与尹洪玉大吵一架。” “尹洪玉打了娘亲一巴掌,娘亲身子弱,自此之后,身子便每况愈下,很快便去世了。” 尹湄缓缓红了眼睛, “很乱,是不是?尹洪玉走到哪里,哪里便不得消停,这是徽州老乡们常说的一句话。” “我还曾以为,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还曾努力想要让他关注我,关心我,看我一眼也是好的。” 尹湄哽咽道,“都是骗人的,他害死了许多人,他该死。” 沈云疏捏紧了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 “那你还记得你为何要去山上吗?”沈云疏沉声问。 “不记得了。”尹湄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事记不清,也许是过了太久,全都只记得一些难过的事情。”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沈云疏道。 尹湄靠在他的怀里,疲惫的点了点头。 “谢谢大人。” 苍松看着沈云疏牵着尹湄的手缓缓朝着车边走来的时候,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知为何,他觉得沈大人与夫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氛围变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回去吧。” “好的大人。” 二人平静的对话,一如往常,苍松却有些懵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明明夫人仍旧未改口,可二人之间似乎……多了几分粘腻感。 黏腻感?那是什么东西? 苍松一面驾着马车一面苦思冥想,自己到底跟错了哪一步?怎么他们忽然之间就变了?这是为什么? 同样的,尹湄也有些想不通,自从她在沈云疏的怀中哭过之后,二人便仿佛打破了一层莫须有的隔膜,同是亲近,她却觉得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就比如现在马车上,两人交握的手。 尹湄好几次想要抽出手,都发现根本抽不出来,沈云疏仿佛没感觉到她的挣扎,用一股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道静静地捉着她的手,让她无法抽离。 时不时的,大拇指腹还触碰到她的手背,让她心跳加快不已。 她乖巧的坐在沈云疏的身边,垂着头,感觉身边人的强大压迫感,安静的马车上,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喧嚣不已。 尹湄有些庆幸,若是今日没有他在,她不知要多久才能从那种惊恐害怕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一直回避那段回忆是有原因的,她不光是不经提醒想不起来,而且也十分不愿想起那些陈年旧事。 还好,今日有他。 尹湄壮着胆子缓缓抬头看他,可一不小心,却撞进了他乌黑的眼瞳里。 尹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不由自主躲开他的眼神,却听他缓声问,“怎么?” “没,没事……” 接下来的日子,沈云疏坐镇在府上,再也没有出门。 而京城之中流言四起,有人说沈大人勾结尹洪玉,最后尹洪玉却成了弃子。 有人说沈大人和夫人一同去见了尹洪玉的最后一面,就是为了捂住尹洪玉的嘴,让他不要招供。 流言传了一段时间后,又扯上了许久未提起的科举舞弊一事,说此事在朝堂中其实是沈云疏最先看出端倪让人去查,最后才牵出这条线来,这样守正廉洁的好官,怎么会勾结岳父? 对此总总,沈云疏便仿佛没听到一般,只在家中看书,与尹湄下棋,其余只接一些皇上懒得处理的麻烦事,其他诸事一概不管。 朝廷中焦头烂额了一阵,刑部尚书胡志安接了这棘手的事项以后,尽全力清查此案,忙得吃不好睡不好,头发掉了许多。 原本大理寺卿慢慢查科举舞弊一事,倒是没什么压力,可因为沈云疏的事情,科举舞弊一事也被上纲上线,大理寺卿也只得加快速度将此事收尾。 朝堂上,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一碰面,便是惺惺相惜又唉声叹气,两人眼底下都生了黑眼圈,累得半死。 最终,二人还是不负众望,同一天呈上折子,将两件事情共同上报,其中,科举舞弊案涉案数十人,考生涉及到三人,尹洪玉皇陵一案查出此事与沈云疏并无关系,反而是太子殿下赵成麟与尹洪玉有过一些金钱上的往来。 科举一案,涉案之人该斩的斩,该抄家的抄家,而相比之下,皇陵建造之事却被按了下来,刑部尚书准备继续往下查的时候,却得到消息,此案就此了了,还沈大人一个清白便罢。 消息是郭元礼送来的,说是圣上口谕,胡志安闻之心惊不已,知道皇上这次是要护着太子殿下了。 他再查下去,恐怕便会误了自己的性命。 几日后,宫中传来太子禁足一个月的消息,尹洪玉与孙柏舟被判斩首,二人前后脚被斩,倒是缘分不浅。 尹洪玉死后,尹家走的走,逃的逃,尹兴之母林氏卷了家里的银子连夜跑了,诺大的尹家,便只剩方氏一人撑着,以泪洗面。 她想着若是能将尹茱嫁出去,寻个好人家,她日后倒也能够有个依仗,可尹茱又被沈府那边接去了,媒婆上门都没有相看的姑娘,三番两次作罢。 尹茱逃过一劫,在沈府老老实实住着。 尹湄听到外头的消息,心情复杂至极。 几日而已,变故陡生,结果最后赵成麟竟然只要禁足一个月便可以放出来,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而此时皇宫之中,赵成麟正在御书房之中,对皇上献上了乌斯藏的秘药。 “父皇,自从父皇开始犯头疼开始,儿臣便派人去乌斯藏寻药。”赵成麟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脸上诚惶诚恐,一脸关心之色,“儿臣找人试过了,寻常头疼病症可以根治,且父皇会更加有精力,宛如一夜春回,精力百倍。” “哦?”皇帝让郭元礼呈上那锦盒,打开一看,是一颗黑色的药丸,散发着奇妙的香气。 “太子有心了。”皇帝有些欣慰,“你虽能力不佳,却极有孝心,这次的事情,朕料你也是一时糊涂,日后如若再犯,朕定不会轻易饶你。” “谢谢父皇宽恕,儿臣定不会再犯错,让人抓住机会。”赵成麟一脸诚恳道。 “嗯。”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摸着手中的锦盒,“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赵成麟临走前缓缓抬头看了郭元礼一眼,郭元礼微微一笑,待他走后,上前道,“皇上,可有些日子没见着沈大人了,此次事情将他扯了进去,就怕他心中恐怕不大快活。” “矜严没那么小气。”皇帝缓缓叹了口气 ,“不过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嘛,沈矜严如今娶了妻,似乎比之前看起来要好接近些了,但似乎也要小气些,这几日确实是故意躲着朕。” 郭元礼笑了笑,“不过此事沈大人倒像是早就料到胡大人会还他清白似的,据说,沈大人在家与娇妻下棋,倒是悠哉。” “哦?”皇帝想到胡志安与沈云疏的关系,眯了眯眼。 郭元礼见皇上沉默,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忙转话题道,”不过沈大人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点,奴才倒是真没想到。” “我倒是好奇,是什么姑娘能降住沈矜严。”皇帝摸了摸手中的锦盒,笑道。 “乌斯藏来朝,过几日便是宫廷宴会,到时候皇上便能见着这位沈夫人了。”郭元礼缓缓道。 夜渐深,沈云疏在书房忙完,刚回到房间,便在门口收到苍松带来的消息。 “沈大人,乌斯藏来朝,皇上刚刚差公公带了话,让你明日便去上朝。”苍松道。 “知道了。”沈云疏看了一眼房间内亮着的烛光,知道尹湄应该还醒着,缓缓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还有一件急事。”苍松虽然为难,还是快速说道,“乌斯藏来朝,过几日有个宫宴,皇上会邀请朝中重臣和家眷赴宴,到时候太子也会去那宴会上。” 沈云疏眸光一冷。 这乌斯藏来朝的可真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8节 二更十二点前! 第五十九章 (二更) 沈云疏走进屋内, 尹湄果然没睡,正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床边,在烛光下仔细的盯着一张白色的丝绢细细瞧着。 她柔软的发丝披在身上, 身上穿着沈云疏替她选的里衫。 那里衫是淡淡的粉色,比桃花的颜色更浅, 袖口勾勒了几朵祥云,精细好看,衬得她手腕一片滑嫩白皙之色, 在烛光下仿佛裹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大人。”尹湄抬起头,见他进屋,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那里衫布料垂坠, 隐隐勾勒出她身上的线条,随着步伐的走动, 那线条愈发明晰可见。 沈云疏静静看着她,低哑开口道, “还不休息?” “想绣点东西。”尹湄似乎有些苦恼,“最近黎阳公主说要给将军绣个护身符,选不定图案, 让我帮她看看, 但是我也不明白其中的诀窍,便想着先学学。” 沈云疏走近一看, 果然,她手边放着不少绣样, 看着十分精细。 他伸出手, 拿起刚刚在她手里的那张白色的丝绢,尹湄却忽然红了脸, “诶,你别……” 沈云疏手猛地抬高,尹湄扑了个空,气恼的看着他,“大人,还给我。” “这是什么?”沈云疏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看那丝绢上画着两个东西,眯眼细细一看,像是两只鸭子,又像是两只鹅,若不是那长长的脖子,他恐怕都认不出那是禽类。 “我,我看你整天挂着那笋……”尹湄支支吾吾,“觉得有点不好看,想给你绣点别的。” “别的?”沈云疏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问,“你这是要绣……鸳鸯?” “你竟看出来了?”尹湄眼眸一亮,惊喜地看着他,“桃花果然骗我,她说我画的是大鹅。” 沈云疏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 沈云疏笑得极少,虽近日看起来面容比之前柔和了一些,却极少真正的笑出来,尹湄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长得好,笑起来更好看,尹湄一看他的笑容,便不由自主的挪不开眼,被他笑得脸蛋绯红,半晌才想起来要生气,悠悠的说,“你不要就算了……” 沈云疏将那丝绢放下,缓缓道,“费工夫吗?” “嗯。”尹湄柔声道,“你那香囊,我绣了好多天呢。” “那就不绣了。”沈云疏沉声道,“有一个足矣,你做你喜欢的事情便好。” 沈云疏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将她扯进了怀里。 尹湄脸一红,有些惊慌。 这几日沈云疏都规矩的很,即便后来与她睡在一处,也极少碰她,最多只是握着她的手,碰碰她的耳朵,其他的动作便也没了。 尹湄不由得紧张起来,想到刚刚听到的苍松在门口说的话,赶紧开口道,“过几日是有宫宴吗?” “嗯。”沈云疏听到这几个字,眼神发凉,伸手触及尹湄柔软的耳垂,轻轻地撩拨。 “我需要去吗?”尹湄抬头问他,耳根被他弄得泛红。 “嗯。”沈云疏开始撩动她的发丝。 “太子他……” “禁足,无用,宫宴便能放出来。”沈云疏缓缓道。 “哦。”尹湄一想到有可能会在宫宴上看到那令人恶心的太子,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必担心。”沈云疏道,“依我看,他恐怕还是用老一套。” “老一套?”尹湄疑惑的看着他,眼眸中闪烁着点点的好奇,她目光澄澈,在烛光下看着仿佛山间的清流,轻缓的流入他的心里。 “酒水不要喝,其他餐点都是御膳房的,不会出问题。”沈云疏道。 “嗯。”尹湄点了点头。 虽然仍旧有危险,可这次有沈云疏在,尹湄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正在她放下心的时候,沈云疏的手却从她的耳边缓缓地落了下来。 一片灼热,尹湄一个激灵,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大人……” “有些日子了。”沈云疏附身吻她的耳根,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 这句话实在是蕴含着不少意思,尹湄心中颤颤悠悠的,知道自己今晚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她癸水已经结束,身子如今好得很。 尹湄羞得低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并不讨厌与他……行那事,但是他实在是力气太大,一开始还撑得住,到了后面,她便根本没有办法,只能任他摆布,第二天她也是什么事也做不了,必须得歇一天才行。 于是那天,全府都知道自己待在房间里出不了门。 实在是……令人羞涩不已。 沈云疏见尹湄面红耳赤,轻笑一声,低头吻着她的唇,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放在了她的衣带上,正在拉扯着温存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个战战兢兢的敲门声。 敲门的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敲门的声音充满了试探与惊恐。 “何事。”沈云疏冷冷问。 “宫中又来人了。”苍松艰难地开了口,“皇上宣您进宫面圣。” 尹湄便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一双清澈的眸子灼灼看着他,仿佛在说,快去吧别耽误了。 沈云疏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开门。 夜风中,苍松无语凝噎,看着沈大人伴着晚风离开温暖的房间,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心疼。 乌斯藏来朝,自然离不开沈云疏,皇帝等不了他明日上朝,朝中事务众多,只得连夜将他叫去,让他处理那堆积如山的问题。 夜深人静,宫中却是灯火辉煌一片。 东宫之中,赵成麟正在“禁足”。 与其说是禁足,不如说是在享受,他身边是美人和美酒,手边是美食和佳肴,他只需要在东宫中待三天即可,这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权当是休息了。 正在此时,有下属送了东西上来,是与他献给皇帝那盒东西一模一样的锦盒。 “殿下,这是乌斯藏的使者给您准备的。” “好。”赵成麟就等着这个了,他打开锦盒,却见里头不是黑色的丸子,而是一小袋一小袋的粉末。 “怎么用?”赵成麟问。 “回禀殿下,口服,或者吸入都行。”下属轻声道,“无色无味,与之前那药同宗同源,只不过这药是对男子有效,对女子没有什么效用。” 赵成麟微微挑眉,拿出一袋药粉。 “殿下今夜要……试试吗?”下属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太子而言,这方面是禁忌,没有人敢轻易提及此事,下属知道,自己送药上来已经是冒了极大地风险,如今问出这句话,更是连冷汗都流了下来。 “找个漂亮的。”赵成麟缓缓道,眼底阴鸷一片,“容易哭的那种。” “是!” 一夜过去,赵成麟从房中走出来,神清气爽,身后的房间里,那无辜的女子被人拖走,被人送进了千狼行宫之中。 …… 宫宴这一日,沈云疏与尹湄二人一同入了宫。 进了宫门之后,便不能再乘马车,二人在宫中步行前往宫宴所在之处。 尹湄走得慢,沈云疏便随着她的步伐缓缓的走,路上遇见其他大臣,沈云疏也一反冷峻常态,缓缓颔首与人打招呼,四平八稳极了。 虽说有不少人在尹湄生辰宴那天上门,见过了尹湄,可朝中大臣众多,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声名远扬的沈夫人,今日远远一看,便惊愕不已。 “传闻竟是真的,这沈夫人长得可真是……好看极了。” “闭月羞花之姿啊,难怪沈大人铁树开花,如此反常,硬是要娶她为正妻。” “正妻怎么了,你是没听说,这位沈夫人看着美貌无双像个花瓶,其实很能干,那朝臣的夫人们啊,抢着到她的铺子里去买首饰,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的,人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就连黎阳公主也跟她关系极好。” “啧,沈云疏从哪捡来这么个宝贝,之前怎么没听说那尹洪玉有这么个好女儿。” “除了沈云疏,谁敢娶她,之前与太子暧昧,后来她哥哥又出事,再后来尹洪玉也被斩首,若不是沈云疏,一般的男子,早就被这些繁杂事情给吓跑了,长得再美也不敢要啊。” “这样一看,两人倒是天生一对了。” …… 周围传言纷纷,尹湄听闻了一些,有些耳热。 沈云疏悠悠看了她一眼,见她表面仍旧平静,缓缓道,“不用在意。” “嗯。”尹湄点了点头,“习惯了。” 沈云疏轻笑一声,朝她伸出手。 “这么多人呢……”尹湄虽然习惯了被人在背后品头论足,可是这么多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和沈云疏手牵手走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 她垂眸躲过他的手,微微红着脸继续往前走。 于是众人便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 平日里冷漠如冰的沈云疏面色柔和的不像话,缓缓地伸出手至夫人面前,似乎想要牵着夫人一起走。 可夫人却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说了句什么话,垂着头继续往前走,根本不理沈大人。 沈大人一怔,丝毫不生气,反而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继续不疾不徐的跟在夫人身后,一幅绝世好丈夫的模样。 这还是那个沈云疏吗! 众人见此情状,简直是原地化为雕塑。 那沈夫人究竟是什么神仙人物,竟然能将沈云疏降服至此! 众人的议论声一直到宫宴开始前都没有停歇,此次来人众多,宫宴安排在御花园中进行,除了相应的座次之外,大臣们的面前还摆上了一个台子,像是戏台,又不大像,看起来宴会上定是会有些歌舞助兴。 尹湄随着沈云疏一路过来,遇到人便行礼客套,走到御花园时,尹湄已经双腿酸软,有些乏力。 宫中实在是太大,她平日里极少动弹,去哪儿都是坐马车,如今额间已经有了薄汗,硬撑着与沈云疏站在一旁。 “累了?”沈云疏注意到她的异样,低声问,“累了靠着我。” “让人看着不好。”尹湄也想找地方坐下,可所有人都不坐,她也不能坐,只能硬着头皮站着。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69节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撑住了她的腰。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他的手滚烫,隔着薄薄的布料,尹湄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他灼得一颤。 “你做什么……”尹湄睫毛一颤,有些慌乱的看着他。 “放轻松。”沈云疏缓缓道。 尹湄见他并不似要调戏她,反而看起来一本正经,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试着,缓缓地放松了一些。 他的手极为有力,偌大的手掌撑住了她的半个腰,她试着相信他,缓缓地放松,甚至将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了他的手上,他也毫无反应,四平八稳的托住她,一点也没有难度。 尹湄脸一红,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真的很舒服。 “如何?”沈云疏见她似乎渐渐放开了,淡笑道。 “很,很好……”尹湄声音细小的说。 沈云疏垂眸,掩饰着眼眸中的笑意,偏头继续与旁边的胡志安聊起了公务。 胡志安看到了他们二人的小动作,心中啧啧两声,打趣道,“沈大人今日让许多人开了眼。” “也没什么可开眼的。”沈云疏淡淡说,“只是平日里对你们这些人,懒得用那许多招数。” 胡志安微微愕然,然后大声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沈大人,在下佩服。” 尹湄听到这话,在一旁红了脸,见黎阳公主正在不远处,便转身与黎阳公主说话去了。 “怎么办,说了实话,夫人跑了。”胡志安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回去恐怕要跪搓衣板了?” “听起来,胡尚书很有经验?”沈云疏微微挑眉。 胡志安脸一红,骂道,“就你最会气人。” “彼此彼此。” 吉时到,宫宴照常开席,众臣落座之后,皇帝才姗姗来迟,他今日似乎兴致颇高,双眸发亮,面上泛着红光,一幅精力旺盛得没处发泄的模样,在上头坐下以后,便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如洪钟,气息十分饱满。 沈云疏眉头一凝。 他被宣召进宫见着皇帝的时候,他还被头疾所扰,面色泛着淡淡的黑气,说话有气无力仿佛身子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气力,这几日事情繁多,他都是如此。怎么这才一夜未见,皇帝便仿佛一夜回春,看起来仿佛年轻了许多,说话也有中气了? 众大臣皆是惊愕不已,却不敢表露,只默默互相对视,不敢声张。 太子跟在皇帝身后,在他身旁落座,他今日看起来异常的规矩,双眸含笑,看起来人畜无害反而有些弱势,只是那目光幽幽的在众臣与女眷中游荡,最后缓缓地落在了尹湄的脸上。 尹湄便猜到会有如此情景,此前便有所准备,她坐在沈云疏身侧,身子稍稍往后一靠,她娇小的身形,便正好被沈云疏挡了个严严实实。 太子的目光自然便落在了沈云疏的身上。 沈云疏抬眸,朝着赵成麟缓缓地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挑衅)看我吧。 第六十章 (一更) 沈云疏笑得极少, 如今一笑正如春风骤起,俊得令人睁不开眼,一旁的宫女们看到此场景, 纷纷红了脸,可他这笑容冲的不是这些宫女们, 而是不远处的太子赵成麟,同为男子,见到沈云疏这春风得意一般嚣张的笑, 便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狗似的,几乎要跳脚而起。 这分明就是挑衅! 赵成麟死死捏着瓷杯,愤恨的喝下一口酒,语气阴森的对身侧的侍从道, “帮本宫把那酒取来。” 酒已经备好,人也已经在场, 赵成麟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今日他一定要让沈云疏知道, 什么是夺妻之痛。 “他恐怕又要有什么动作。”尹湄轻声道,“不会有?吧?” 虽然隔着沈云疏,但尹湄仍旧能感觉到太子那阴森可怕的眼神, 仿佛下一秒便要将她吞进肚子里去似的。 “放心。”沈云疏缓声道, “大抵不过在酒中放些东西,或是想办法让人将你独自引开。” 尹湄细细一想, 确实也是如此。 正在此时,众人只觉得一阵檀香味渐起, 乌斯藏使臣与一众勇士带着朝贡物品几大箱子缓缓地呈了上来, 来人大多数是男子,看起来身材健硕孔武有力, 领头的使臣带着众人在皇帝面前缓缓跪下,开口道,“臣代乌斯藏第巴恭贺皇上万岁!” “请起。”皇帝笑道,“你是何人?” “臣乃第巴家臣索思赞,乌斯藏第一勇士,协其他家臣共同前来中原!”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所有勇士们同时行礼,声如洪钟,“恭贺皇上万岁!” “哈哈哈,好,极好,来人,赏!“ 尹湄好奇的打量那些人,这些乌斯藏的来人大多是男人,衣着发辫服饰都与中原人有极大不同,他们面貌立体,皮肤略有些黑红之色,很是粗犷。 人群中也有些女子,那些女子看起来比男子纤细一些,面目白皙一些,半蒙着面,让人看不清晰面容。 封赏之后,便是正式开宴,乌斯藏的人们在座位落座以后,周围的众臣们便开始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起来,聊的无非是,这次乌斯藏又进贡了些什么宝贝,是不是又带来了秘药,诸如此类。 宴会开始后,歌舞也是少不了的部分。 宫宴上的歌舞与外头不同,恢弘整齐,大气凛然,宫廷乐师携着乐器奏响沙场曲调,舞女一身轻纱曼舞,却毫不旖旎,只让人见之豪情万丈。 尹湄注意着没有喝酒,只吃了些菜,宫中的菜肴到底是与外头不同,简单的白菜都能吃出鲜甜复杂的食材滋味,尹湄惊奇不已,不由得多吃了点。 只是分菜中,尹湄所属的份例不多,她将那白菜吃完了以后,还未来得及放下筷子,便看到一只手递上来另一碟白菜。 尹湄看向沈云疏,沈云疏神情淡淡,“品味不错,这菜还可以。” 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你吃吧,我吃过了。” 沈云疏已将碟子下,并不理会她的推拒,转眼看向乌斯藏的方向。 按照常规,乌斯藏也有节目要献上,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他们一行人女子不多,大抵只有三四个,这三四个女子能献上什么节目,在场的众人都有些疑惑。 果然,不久后,那位勇士便带着手下上来了。 “皇上,下面由我们几人为您献舞!” 尹湄差点被噎着,周围的群臣也发出悉悉索索的笑声,在场的人们瞬间沸腾了起来。 男人献舞,可真是闻所未闻。 “好!”皇帝兴致正高,见此状,立刻道,“今儿正好让朕开开眼。” 于是便见一人拿了鼓上来,一人拿了乐器,其余男子,站稳后,同时脱掉了臂膀上的衣裳。 尹湄瞪圆了眼睛,心中有些震撼。 好壮实的男子…… 只见他们互相搏斗般的舞步飞快,眼花缭乱,随着鼓点起起落落,竟有几分超脱于寻常舞步的美妙节奏,再衬上他们略深的皮肤,勾勒起肌肤的线条,不一会儿,汗水随着皮肤流下,陷入粗布衣料之中,鼓点戛然而止,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在场的女眷们一开始有些羞涩,到了后来,都看得目不转睛,其中便包括尹湄。 她原本是准备夹菜的,结果筷子才伸出去,她便忘了自己准备做什么,目光完全被那些乌斯藏的勇士们吸引去了,看到一半,还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心中生起一丝丝的……微妙欣赏感觉。 没想到,男人跳起舞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舞结束,尹湄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看个没完,也没有丝毫害臊的心思,一时间反而被自己震惊了。 难道,难道自己其实好这口? “好看吗?”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嗯。”尹湄点了点头。 尹湄猛然察觉刚刚那句话是谁问得,浑身僵了僵。 “夫人喜欢,甚好。”沈云疏声音意味深长的很。 “……”尹湄心猛地跳了一下,暗道不妙,垂着脑袋缓缓道,“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看……” “哦?” “相比之下,还是刚才我朝女子的舞蹈好看些。”尹湄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沈云疏语气平淡。 尹湄却看了他一眼,心中隐隐生出些气恼来。 好啊,他喜欢看女子便可以了……真是不讲理。 沈云疏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竟从她的面色之中,看到了一丝……恼意? “怎么?”沈云疏心情忽然好起来。 “没怎么。”尹湄放下了筷子,不大想继续吃饭了。 “醋了?”沈云疏伸手,捉住了她的手。 “没有,你别瞎说。”尹湄声音轻软,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可手却缓缓从他的手掌之中抽了出来,不愿与他相握。 “若是喜欢看……今夜不要闭眼就是。”沈云疏依旧不依不挠的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的仿佛在与她商讨朝廷大?,可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让尹湄真正的羞得抬不起头,“我这儿的比他们好看,你总是闭眼,自然看不清晰。” “你,你……”尹湄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气恼的很,伸手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拧了一下,“你别说了……” 沈云疏轻笑一声,终是放过了她。 谁让这是宫廷宴上,若是寻常,他早就带她回府了。 乌斯藏的勇士们曲毕,却并没有直接退下,而是上前道,“皇上,我们还有一个节目。” “哦?”皇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那你们继续。” 这时便看着他们的人搬来一个等身高的木头架子放在了不远处的看台上,然后扯过一位壮汉,将他上半身的衣裳脱了,再在他的头上,放了个巴掌大的果子。 与他正对着的,正是那勇士索思赞,手中不知何时拿来一幅弓箭,那弓箭有半人高,寻常没练过的人,只是将这弓箭拉开,便是实属不易,更别提用这弓箭来射那小小的果子。 众人皆惊诧不已,沈云疏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勇士拧着眉头正要拉开那弓箭,他却忽然间眉头一凛,手捉住尹湄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边飞速一拽。 尹湄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无措的失声惊叫,“哎呀……” 一位上来斟酒的宫女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不稳,刚好将手中的酒洒在了尹湄刚刚所在的地方。 若不是沈云疏反应极快,即使将她拽开,那酒定会撒在尹湄的身上。 一身湿衣裳十分狼狈,在宫宴之上显然是不合适,女眷更衣,自有其他去处,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沈云疏,最多也只能在那房间外头守着不能进去,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 尹湄看着座位上那一滩酒水,惊魂未定,恍然看着身侧的沈云疏,却见他面色平淡,缓缓看向那宫女,目光凌厉如刀刃。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0节 宫女见?情失败,吓得腿脚发软,立刻弯腰替尹湄擦掉酒渍,周围的宫女也见状围了上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尹湄抬头一看,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看向了那看台上的射箭之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方向,若是偶尔有注意到的,也对宫女失手这类?情毫不在意,并不关心。 赵成麟寻得这个机会,可谓是正正好好。 只可惜,他碰到了沈云疏。 “大人,你怎么知道……”尹湄喘着气,觉得自己可算是逃过一劫,缓缓问。 “余光瞥见。”沈云疏轻声道,“接下来也不可大意。” “嗯。”尹湄缓了缓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远处,赵成麟看到那宫女失败的全过程,缓缓地眯起了眼。 “没用的东西。” 赵成麟看了一眼手边的酒壶,伸出手仔细摸了摸,开始思考起来。 “哦!好厉害!” “乌斯藏的勇士真牛啊,不知道我朝能不能有拉开这弓箭的勇士。” “李将军一定能拉开!” “能拉开不一定能射中那果子啊!” 乌斯藏勇士一箭射飞了那果子,引起满堂惊叹,众人鼓掌之余不禁议论纷纷起来,正是热闹的时候,赵成麟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澈稚嫩的童音。 “太子哥哥 ,你手上这是什么酒啊。”一旁的九皇子忽然好奇的开了口,“酒壶看起来好特别,怎么跟父皇那边的不一样呀?” 若说刚才为止,皇帝的注意力还放在不远处的射场上,那么这个关头便正好是放松下来的时候,九皇子嗓音清脆,径直的钻入耳朵,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声音。 “哦?太子,你那有什么好酒啊?竟然背着父皇悄悄享用?”皇帝看向赵成麟,缓缓问。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这酒最后归谁喝。 二更十二点前。 第六十一章 (二更) “这……这是儿臣行宫中的厨子酿的酒, 用的新酿法,与宫中好酒不同,有些苦涩, 近日儿臣嗜苦,便特意带来用。”赵成麟立刻瞎编起来。 这确实是他带来的酒, 也是行宫中厨子酿成,可那苦涩的口味,皆是因为放了那乌斯藏给他的秘药。 上次他用宫女试用药效, 第一次与人成功成了那床榻之事,他欣喜若狂,将这药视为珍宝,那日的酒喝了一半, 虽早已没了酒香,可那药效却还在。 乌斯藏的给的药不多, 赵成麟今日宫宴,便把这助兴之酒带来, 想着若是能将那尹湄弄到手……便立刻喝了这酒,将她彻底占为己有。 此事若是能成,他便等于是狠狠扇了那耀武扬威、嚣张不已的沈云疏一巴掌, 他一想到那场景, 便觉得喜上心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只是没想到, 那宫女不能成事,没有将尹湄的衣裙打湿, 如今即便手头有酒, 他也不能轻易喝下去。 他更没想到,九皇子竟会注意到自己这酒与宫宴之酒不同, 还将此事说了出来,引起皇上的注意。 赵成麟暗暗握拳,暗恨九皇子败事有余,面上却不显,只朝着九皇子淡淡笑了笑,“九皇子心思真是细腻。” “我也想喝。”九皇子根本不理他这一套,眼睛清澈天真的看着赵成麟,“苦酒我还没喝过呢!” “你爱苦酒?”皇上也不理会九皇子,却着实对赵成麟所描绘的“苦酒”有些兴趣,他好酒喝得多了,倒也有些发腻,“拿来给朕尝尝。” 赵成麟面色一僵,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这乌斯藏秘药阳气十足,专治他那方面的先天不足,如今皇上已经用了秘药,若是再喝下另一种,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您若是喜欢,儿臣专程让人送……” “不必那么麻烦,就这一壶吧,郭元礼,你去拿来。” “奴才遵旨。”郭元礼一看太子眼底的慌乱,便知道这壶酒定是有些问题,他拿了托盘,慢吞吞的拿了酒,趁着众人不注意,缓缓用只有赵成麟听得到的声音道,“奴才会尽力的。” 赵成麟深深地看了郭元礼一眼,缓缓舒了口气。 郭元礼的手段,他还是清楚的,这东西落在他手上,便没了其他顾虑。 郭元礼端着那酒,缓缓地走到皇上面前,他有些犹豫,若是洒了这酒…… “你今日动作怎么这么不利索。”皇上皱眉看着他,“快端来,别洒了。” 郭元礼心头一震,绝了洒酒的念头。 他虽与太子为伍,却不代表他要为太子背锅 。 只能另想法子。 正在此时,不远处再次喧哗起来,那乌斯藏似乎又折腾出了什么新玩意儿,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脸上流露出兴奋之意。 “怎么了?”皇上发话,注意力被远处转移。 郭元礼小心翼翼的将那酒放在了距离皇上左手的最远处,力争让皇帝不方便拿且拿不着它。 他适时凑上前,缓缓道,“皇上,倒像是那乌斯藏拿了什么宝贝出来了。” “哦?”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乌斯藏那位索思赞勇士手中的匣子上,“那是什么 ?” “禀告皇上,此乃我乌斯藏的至宝!”索思赞将那匣子举起,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打开了匣子。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朵两掌大小的天山雪莲! 那雪莲完整、洁白、莹润、娇嫩,仿佛上一秒刚刚采摘下来似的,花朵保存完好,看起来宛如仙界送来的圣品。 “我们伟大的乌斯藏第巴大人进贡两朵天山雪莲,一朵献给您,万岁爷,另一朵,献给中原最厉害的勇士!”索思赞大声道,“在座的各位,若是有勇士能够拉开那把弓,再射中另一个人脑袋上的果子,我们便愿将这千年难遇的雪莲,献给他!” 众人皆惊叹,这天山雪莲可谓是可遇不可求,平日里药铺中根本没有存货,即便有,那也是典当铺中的竞拍品,达官显贵有钱也不一定能看到一眼,即便如此,那竞拍品也只是寥寥一朵花瓣而已,整朵的雪莲,那是无价之宝。 且此花入药,对女子乃绝佳补品,众臣带着的家眷,看到那雪莲,眼睛都纷纷亮了起来,不停地怂恿自家男人上前一试,即便拿不到雪莲,试试也是好的,万一碰运气成功了呢? 皇上听闻此有趣之事,不由得大笑起来,“好好好,诸位爱卿,大可上前一试,若是成功,朕另有赏赐!” 尹湄看着大家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微笑起来,一幅看热闹的样子,却听沈云疏忽然在她耳边说,“想要吗?” “嗯?”尹湄疑惑的看着他。 “你若想要,我便去取来。”沈云疏轻声道。 尹湄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胳膊。 沈云疏身材匀称,身形修长,是绝佳的好身材,可穿着官服,仍旧显得文气十足。 尹湄虽然知道他确实力气不小,可刚刚那位大汉一身的腱子肉,拉开那弓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身腱子肉完全紧绷起来,咬着牙这才将那弓箭拉满而去,看起来难度相当的大。 尹湄不言语,沈云疏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略一挑眉,“怎么?” “我不想要那雪莲。”尹湄感觉到刚刚自己的神情可能会让沈云疏多想,赶紧开口道,“看热闹就好了,说不定乌斯藏那把弓,真的只有他们的人能拉开。” 她话音刚落,一旁却忽然传来李将军那嘚瑟而欠揍的声音。 “沈云疏,怎么,不敢上?” 尹湄一抬头,便看到黎阳公主笑着给李凤鸣挽袖子,整理衣衫,而李将军一脸的幸福模样,时不时还故意看沈云疏两眼,“你不动手,这雪莲,我可要替我们家公主取来了啊。“ “承让承让。”李凤鸣朝着沈云疏挤眉弄眼,那表情异常的欠揍。 尹湄纵使脾气好,一时间也被这位李将军弄得十分哭笑不得,沈云疏气息稍稍重了些,尹湄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沉稳如常,面色平静,她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情绪微妙的变化……他似乎,不大高兴。 “夫君,你一定行的。”黎阳公主抓着李将军有力的的胳膊,声音细软,“我等你。” 尹湄看他们夫妻俩走上前去准备拉弓,一幅势在必得的模样,心口一热,忽然看向沈云疏。 “夫君。”尹湄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沈云疏听到这个称呼,睫毛一颤,眯眼凝视着她,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耳根略有些泛红。 “嗯?”沈云疏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夫君可以替我赢得那雪莲吗?”尹湄眨了眨眼睛,缓缓道,“你……你一定行的。” 沈云疏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缓缓勾起嘴角。 若不是在场诸多人在,他恐怕根本忍不住想要吻她的心思。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 “当然。”沈云疏捏了捏她的手心,缓缓道,“随我来。” 众臣已经在排队尝试拉弓,那些文臣们就别提了,还未抓稳那弓,便发现那张弓沉如顽石,别说拉开了,就连将那弓单手举起,便已经难如登天。 稍稍试过以后,文臣尽数退场,只留那武将们依旧还在尝试,只不过他们能拉开弓的,射不准箭,能有信心射准箭的,却拉不开弓,到了最后,场上便只剩下两人而已。 李将军看了一眼旁边的沈云疏,笑道,“沈大人要先来吗?我射了这箭,你可就没机会了。” “李将军请。”沈云疏悠然开口。 李凤鸣看着沈云疏眼眸中的势在必得,忽然有些心中发虚,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有了斗志? 不过沈云疏有斗志与否,影响不了他,他上前一步,马步稳如泰山,伸手一拉,那弓便瞬间被拉开,绷紧,随即那羽箭便如风一般直射而去,正好射中了那果子的肉,将果子射得掉了出去。 “哈哈哈,好,不愧是李将军!”皇上龙颜大悦,“还有没有人能上?沈大人?你不是会武吗,之前擒了谋反之人也是你,朕倒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功夫如何。“ “臣愿一试。”沈云疏缓缓颔首。 “沈大人?” “沈大人竟身怀武艺?”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沈云疏却仿佛没听到那些言语,上前一步,双手一震 ,那弓飞快的张开又飞快的合拢,大家几乎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只听啪嗒一声,果子碎成了两半,那羽箭“咚”的一声射中了看台上的柱子,直插而入,箭镞没入木头之中。 “好厉害!” “沈大人好内力!” “好!” 周围欢呼起来,谁输谁赢自见分晓。 “靠!这小子玩阴的。”李凤鸣气的暗骂,“他用内力。” “那你为什么不用?”黎阳听到他的骂声,小声问。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1节 “我,我没想到……拉弓射箭用什么内力啊,若是在战场上……” “所以,其实还是你笨……”黎阳公主小声“安慰”他,“愿赌服输吧。” “……”李凤鸣无言看着自家夫人,道,“夫人这话还不如不说。” “中原人才辈出,我服气!”索思赞本就想将此物送出,做个宴会彩头,见沈云疏此举,有些惊讶,却也愿赌服输上,让人将那雪莲直接奉上。 “好!沈矜严,有你的!”皇上看到沈云疏此举,那箭镞的迅速和力道让皇上心潮澎湃不已,笑道,“来人啊,赏!” “谢皇上。”沈云疏缓缓道。 “来,再给沈爱卿赐一杯酒。”皇上举起酒杯,笑得满面红光,“朕要与矜严共饮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答案:好东西当然要让沈大人尝一尝(狗头) 尹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宝贝们明天见 第六十二章 (一更) “来, 再给沈爱卿赐一杯酒。”皇上举起酒杯,沈云疏此举让皇上觉得面上有光,“乌斯藏勇士能做到的, 不仅我朝大将军能做到,咱们的首辅有勇有谋, 智勇双全,好!太好了!” “朕今日定要与矜严共饮一杯。” 皇帝身后的郭元礼闻言,心中一震, 看向皇帝左手边太子的那壶酒。 这酒,若是有毒,太子断不会蠢到将它带上宫宴,放在身边。 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功效, 且是不能给皇上服用的。 郭元礼想来想去,这酒不能洒, 不能倒,又不能给皇上喝, 那就只能趁此机会…… 郭元礼面色淡淡,将手边异常棘手的那壶酒,倒进了空杯子里, 好在那壶酒留的不多, 刚刚好斟满了一杯子,他赶忙将酒给那沈大人送了上去, 他看似毕恭毕敬,其实心情复杂。 也不知这酒中加了何物——沈大人, 你自求多福吧。 沈云疏淡淡扫了郭元礼一眼, 见他面色如常,思忖片刻, 接过了他手上的酒。 “谢皇上赐酒。”沈云疏平静道。 皇上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再看向沈云疏,沈云疏沉静片刻,将那杯中酒尽数喝下,一滴不剩。 “沈大人好酒力!”周围人赞叹。 沈云疏但笑不语,缓缓回了尹湄身边。 那酒一入口,他便觉得不对,并未完全吞咽,此时想要寻个机会将那酒吐出,却见李凤鸣朝他大步走来,一巴掌“啪”的声拍在他的后背上,力道十足,半点也没有收敛。 “你小子真是奸猾的很!那雪莲分我一点,多少钱都行,我给黎阳温补温补。” “咳咳……”沈云疏面色微变,虚握拳咳了几声,抬头看着这位成事不足的李将军,眼神几乎要剐了他。 “怎么,不舍得啊,那是我让给你的,如果我用内力,不见得比你差,诶诶诶,你这是什么眼神,沈云疏你不至于吧这么抠门?” “住口!”沈云疏感觉那酒入喉以后便是微微的苦涩,随后所到之处缓缓燃起火一般的灼热,他像是猜到了什么,皱眉看向那郭元礼。 郭元礼根本不与他目光对视,淡淡的垂手站在皇上的身后,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是远处的赵成麟一脸阴沉的盯着沈云疏。 沈云疏垂眸一想,便知那东西大抵是些什么,恐怕吃下去后会与皇上状态相似,都是些壮火之物。 若是如此倒还好,至少无毒,不伤及身体,火阳之气,压一压便下去了。 皇帝喝完酒,笑盈盈的开始与郭元礼说话,不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转而道,“把太子那苦酒拿来,我今日得尝尝。” 郭元礼立刻上前,拿那酒壶倒酒,可倒了半晌,却什么也没倒出来。 “哎呀,奴才该死,刚刚皇上赐酒给沈大人,奴才将太子的苦酒给了沈大人啦。”郭元礼噗通一声跪下,苦着脸道,“皇上恕罪。” 皇帝皱眉看了他一眼,道,“罢了罢了。” 一旁太子闻言,立刻赔笑道,“父皇,那酒儿臣那儿不少,等宫宴散了,儿臣立刻亲自去拿来。” “好吧。”皇帝只觉得有些扫兴,可今日他身子舒适,耳清目明,一点小事并无法惹怒他,便也就随它去了。 皇上赐酒后,宫宴照常,众人大肆夸赞沈云疏,那李凤鸣不厌其烦的在沈云疏身边叨叨,最后还是被黎阳公主拉走了事。 尹湄发觉了沈云疏似乎有些不对劲,从刚才开始,他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眼眸半闭,看起来像是不大舒服的模样。 李将军虽然话多,可与沈大人关系其实不算太差,否则李将军也不会毫不客气的与他唠叨半天。 尹湄知道,平日里李将军这样与沈大人说话,他早就冷冷怼上去了,根本就没有李将军继续发挥的余地。 可是今日沈云疏竟然连理都没理那李凤鸣,弄得李将军反而有些不习惯,继续在他耳边聒噪,也是为了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尴尬而已。 “大人?”尹湄缓缓凑近他,轻声问,“今日是累了吗?” “……”沈云疏垂眸不语。 宫宴周围算不上有多安静,嘈杂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入耳入脑之后,有些嗡嗡的乱响。 仿佛被无端放大了某些感官,沈云疏的心头升腾起淡淡的烦躁之意,正在此时,却听到一个柔软清晰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大人?今日是累了吗?” 淡淡的香味顺着她的发丝缓缓飘入他的鼻息之中,幽兰般,寻不着,抓不住,却又仿佛飘忽在她周身…… 沈云疏喉结微微一动,缓缓抬起眼皮,看着面前的人。 她从不用香,也不爱用胭脂水粉,可如今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仿佛活着一般,钻入他的感官,让沈云疏觉得喉咙发干……极渴。 他知道,那味道每次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那是她身上惯有的香气,清淡极了,却十足的勾人。 耳边混杂着宫宴上的酒气和杂乱的声音,嗡嗡杂杂,尹湄便这样坐在他的面前,仿佛隔绝了周围的声音,独独只留下一个她而已。 她眼眸清澈,眼中充满了关切,沈云疏只觉得自己便如同那渴了三日的人面前摆了一杯清冽甘甜的泉水。 想……将她揉进怀里,然后剥开……喝掉汁液。 沈云疏适时的冷静下来,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腕,探了探脉——果然如他所料,滚烫纷乱,早已乱得不成样子。 沈云疏半阖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宫宴之中,大庭广众,皇帝赐的酒里怎么会有那种鬼东西! “是不是那酒有问题?”尹湄上次中招一次,此时对酒已经有了一种天然的排斥和敏感,她细想了想,沈大人似乎是在喝了那酒之后,便开始变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尹湄凑近看他,“沈大人?” “离我远点。”沈云疏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的低哑。 尹湄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云疏。 “那酒里……” “是。”沈云疏暗暗阻止那股上涌的沸腾血液,脑子目前还能保持清明。 “可宫宴还有许久才能结束。”尹湄皱眉看了看四周,群臣还在祝酒,歌舞还在继续,看样子,没有一个时辰无法离开。 旁人看不出来,可尹湄却能看出沈云疏今日的不同之处,他浑身僵硬,气息急促,这副样子让尹湄想起自己当时在瑞王府中喝了酒后的场景,便也是如此。 “无妨,我能控制。”沈云疏眼眸沉浸,风雨狂澜被他压了下去,他看起来仿佛与平日无异。 尹湄心惊不已,为了让他更好控制自己,她还是缓缓挪开了些,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沈云疏淡淡扫了她一眼,见她乖巧如鹌鹑,缩在一旁,脖子纤细,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那素莹莹的菜,可爱至极。 他的眼眸落在她的脖颈上,纤细的脖子,一片白皙,若是吻在上头,便能惹得她轻颤战栗推拒……口中还会发出惊慌的声音,“大人,你别咬我。” 沈云疏艰难地挪开自己的眼睛,喉结一动,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李将军,心中那股无名的邪火才平息了许多。 所以宴会后半段,李凤鸣比沈云疏还要尴尬。 因为他发现,对面的沈大人一直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幽幽的,时而炙热时而锋利,时而冷冽,反正就是让他十分看不懂。 李凤鸣一开始还与他挤眉弄眼,后来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低头与黎阳公主抱怨今天的沈云疏属实有病,过了一会儿发现沈云疏还在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虚了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沈云疏的事情。 但是仔细一想,李凤鸣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得罪他,便又挺直了身子,斜眼与沈云疏挑衅。 可不管他怎么扭,沈云疏都不搭理他。 李凤鸣最后被看得一头冷汗,沈云疏那冰刃般的目光,谁踏马受得了!他心态都要崩了! 宫宴终于结束,沈云疏起身时稍稍踉跄了一下,又迅速站稳,一切如常。 尹湄担心极了,她发现沈云疏的耳朵似乎有些泛红。 药效已经起作用了。 时不时地,赵成麟还会看一眼沈云疏,见他一切如常,也有些惊异。 难道那药其实放久了便没有作用了? 不应该啊。 他原本还想着,沈云疏若是喝了那药之后,歪打正着的在这宴会上不受控制做出丑事,他倒也乐见其成。 沈云疏一路与人正常行礼寒暄打招呼,步伐稳健,只是他的步伐比之前快了许多,尹湄花了不少力气才与他齐头并进,累得有些喘。 “还好吗?”沈云疏缓缓道,并未回头。 “无妨,大人,我能跟上。”尹湄气喘吁吁的说,声音有些发软。 沈云疏脚步一顿,只觉得有一股血涌上他的天灵盖,几乎要覆灭他所有的理智。 他强压下那股热,缓缓道,“好。” 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沈云疏终于上了马车,见到苍松,沈云疏第一句便是,“叫大夫,准备凉水,回府,用最快的速度。” 苍松一脸愕然,他看向沈云疏,赫然发现一向平静的沈大人如今呼吸急促,虽勉励压制,可依旧有淡淡的红润之色攀爬至他的耳根,他皮肤白皙,看起来十分显眼。 “是!沈大人。”苍松赶紧应声拽缰绳,“坐稳。” 马车疾驰而去,掀起一片尘土,周围惊呼声一片,都在说今日沈大人似乎话极少,一旁的李凤鸣也觉得十分不对劲,转头问黎阳公主,“你觉不觉得沈云疏今天真的不大对。” “确实不对,明日我去沈府找沈夫人喝点茶,问问情况吧。”黎阳公主担忧道,“可别是小夫妻闹别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两章一起更的,结果失败了,下章我尽快发! 还是十二点前。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2节 第六十三章 (二更) 马车一动, 尹湄没坐稳,差点摔倒,沈云疏眼疾手快, 手掌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回了身边。 触手便是绵软的手臂, 她一身都是软的,十分细弱,稍稍一动便能制住, 轻轻一动便是红痕一片。 沈云疏仿佛被什么烫着似的,缩回了手,眼眸中的沉静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 “大人……若是,难受得话。”尹湄实在了解那感觉, 她不知道男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可看到他呼吸急促的样子, 尹湄便觉得时间仿佛倒回了自己喝了那加料的酒时,那种蚀骨般的麻痒实在是令她生不如死。 “若是难受的话, 我帮你……“ “不必。”沈云疏立刻打断她的话,语气间反而不如平日那般温和,而是有些躁怒和凌厉, “离远点。” 帮他…… 沈云疏一听到尹湄的话, 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要瞬间绷断。 残留的理智让沈云疏离尹湄远一些,她是不知—— 他沈云疏现在看似道貌岸然, 可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火烈的画面……那可全都是会让她哭得喘不上气的场景。 若真让她来,沈云疏知道, 自己此时定然控制不住力道, 绝对会将她弄伤。 今日不同往时,他已经清楚的感觉到, 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分一分的抽离开他的大脑。 那酒中的鬼东西火气太烈,再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要七窍流血。 “苍松,快点。” 苍松听到马车里沈云疏烦躁的声音,心中一颤,赶紧道,“好的大人!” 尹湄不敢再乱动,她觉得沈大人如今变得有些吓人,他眼眸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好凶…… 马车一停,沈云疏立刻下了车,不顾尹湄如何,快步走向府中。 “备水备水!”苍松也跑了上去,“备凉水,快。” 尹湄缓缓下了车,见前面一团乱,心中也乱如麻。 前头的忙乱几乎与她无关,她坐在房中,听着外头的声音,似乎是大夫来了,她立刻去了书房,却见沈云疏眼眸比刚才更红了,他蹙眉躺在榻上,衣裳有些凌乱,伸出泛红的胳膊,让大夫把脉。 “嘶……这,这火气怎的如此之重!”大夫触及他的手腕,都感觉灼人的很,“不行啊,这样不行,再忍下去会出事。” “有药吗?”沈云疏沙哑着嗓音开口。 “有是有,但是只有凉性极重的药能压制,这一凉一热的,您的身子定然受损啊。”大夫说。 “损到什么程度。”沈云疏问。 “您底子好,得休整两个月,不过只是人虚一些,其他没什么。”大夫犹豫着说。 “那便煎药吧。”沈云疏冷冷道,“凉水备好了吗?” “备好了备好了。”苍松赶紧道,“大人,您真要……” “嗯。”沈云疏起身,“你们都退下吧。” 尹湄看着众人纷纷散去,苍松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尹湄,虽然不大搞得懂,但他也隐隐感觉到沈云疏此时的可怕。 “夫人,要不您歇着去吧。” “我陪陪他吧。”尹湄缓缓道。 “好。”苍松觉得欣慰了些,夫人终于主动心疼沈大人了,真是不错…… “我去外头守着,若是有什么事,直接唤我便好。”苍松说。 “嗯,辛苦了。” 苍松从书房出去,缓缓带上了门,尹湄缓缓看向屏风内侧,那儿有人影在动,是沈云疏。 尹湄有些紧张,缓缓朝他那处靠近。 书房中静谧一片,时不时听到些水声,尹湄缓缓穿过屏风,咬着唇,看着沈云疏。 沈云疏正泡在凉水里,虽然天气已经渐渐暖了,可泡凉水是什么滋味,她不敢想。 他一定很难受…… 沈云疏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泡在凉水里,那里衣轻薄,泡了水以后便几乎透开了,将他线条和轮廓勾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声音,睫毛一颤,缓缓地睁开眼。 尹湄正满眼担忧的看着他,不光是担忧,还有……心疼。 “你是为了不伤我,才这么做吗 ?” 沈云疏心中一动,眼眸沉沉而贪婪的看着她。 尹湄被他看得有些耳热,可他这幅样子,让她十分不忍心。 她知道,自己明明可以帮他……不这么痛苦。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走上前,艰难的说,“大人……” “趁我还有意识……”沈云疏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手指颤动,“走开。” “我……我可以忍的。”尹湄缓缓靠近他,声音极细小轻柔,可在这安静的书房之中,沈云疏却听得异常的清晰,“其实之前,也并没有那么疼……” 沈云疏呼吸几乎窒住。 “夫君……我信你,不会弄伤我的。”尹湄伸手,抚上他的脸,缓缓上前,在他唇边印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我想帮你。” 星火燎原 ,理智绷断,只是一瞬间。 尹湄只觉得眼前天地倒转,她竟被面前这看似温和平静的人一把扯进了那凉水之中,噗通一声,她浑身浸透,打了个哆嗦,“大人……” 下一秒,她便被拽进一个滚烫的怀里,沈云疏掐着她的后脖颈,在她满是水痕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沉重的吻。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尹湄抬起头,却见沈云疏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眼眸中仿佛灼烧着什么汹涌的火焰,看着她的眼神便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了似的,他沉沉的呼吸包裹着她的耳侧,尹湄身子一颤,感觉到了水下那滚烫的手,正撕开布料,动作凶狠极了。 尹湄此时才真正觉得有些怕了,他的动作与平日里比起来凌厉了许多,她头上碍事的发簪,耳饰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扔了,她心疼的看着地上摔坏的玉石簪子,小声道,“别扔了……很贵……” 话音刚落,她的话便被他吞了进去。 尹湄承受不起,在木桶中退后一步,沈云疏却缓缓上前,将她逼在木桶边的角落。 木桶宽敞,很大,可尹湄却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可以待。 她被迫仰起头,打湿的长发绕着沈云疏骨节分明的手垂坠而下,剩下的部分掉在水中,在水波中缓缓地摇晃,起伏。 冰凉和灼热混杂在一处,尹湄打了个哆嗦,手却被他反剪在背后,无法动弹。 苍松端着药准备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书房里传出了一声压抑的哭喊,苍松手一哆嗦,差点把那药打翻,他赶紧一路小跑跑到门外关上了房门,惊魂未定的咽了口唾沫,心下确实稍稍放松了些。 就该如此嘛,有夫人在还喝什么药。 不过看这样子,夫人恐怕要惨了。 苍松坐在门外,静静地盯着那碗药许久,心里想着刚刚好像听到了水声……夫人不会也进了那凉水桶吧…… 他打了个哆嗦,阻止了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可那是凉水啊…… 尹湄意识不清的被他从凉水中抱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她浑身湿漉漉,被放在了书桌上。 她听到书籍和纸笔落地的声音,可她已经疲惫不堪,哭得太久,她已经有些睁不开眼。 结束了吗? 尹湄还未喘口气,便又传来了那熟悉的感觉,她呜咽一声,被他放在书桌上,捉住了脚腕。 他的手依旧那么烫,灼得她发抖。 “大人……” “……”沈云疏在她的脚踝的骨头上狠狠咬了一口,“叫什么?” “夫……夫君……” “不对。”沈云疏动作极狠,尹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后悔了,就该让他在凉水中泡着,这与她何干……好累。 “夫君……” “叫错了。” “……相公!” “不对。” “沈……” “矜严。” 尹湄微微一怔,沈云疏嘴角勾起笑,深深地看着她。 仿佛收拢了网罗猎物的那张大网,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沈……矜严……” “乖。” 尹湄冰凉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又哭了起来。 夜很凉,尹湄身上单薄的布料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冷冷热热交替,她的脑子愈来愈不清醒。 沈云疏越来越温柔,她却越来越迷糊,最后根本就失了力气,毫无意识的任他摆布。 这一夜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似的,直到第二日清晨,尹湄也没有醒。 沈云疏先睁开了眼睛,眼眸中一片清明。 昨天发生的一切,虽然失控,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想起那些荒唐出格的动作,沈云疏胸口一滞,垂眸看向怀中的人。 尹湄的发丝已经干了,有些凌乱的洒在榻上,可她面颊泛着不健康的红,呼吸短促,眉头微皱,看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3节 “尹湄?” 尹湄一动也不动,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沈云疏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滚烫一片。 “……” 尹湄陷入了昏迷,她实在是太累了,脑子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似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个夜晚。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 是沈云疏…… 沈云疏这个……坏人。 后来有陌生的声音响起,尹湄瑟缩了一下,随后听到沈云疏的声音,她心中一松,继续睡了过去。 “沈大人……夫人这,这……”大夫为尹湄诊脉之后,大惊失色。 他昨日刚来,今日又来,看到尹湄昏迷不醒的模样,便猜到了后来沈云疏并非服药治好,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风寒了吗?”沈云疏问,“是否严重?” “不止如此啊。”大夫痛心疾首说,“大人,您……唉,夫人身子底子弱,本就不易有孕,如今受了寒凉,更是体内虚乏的很,老夫劝大人一句。” 大夫欲言又止,想说又有些不敢说。 “你说。”沈云疏淡淡看了大夫一眼。 “夫人这身子,需好好调理,半年内不要行房,否则夫人这身子万一有孕……这一关恐怕是抗不过去的。” 第六十四章 (一更) “夫人这身子万一有孕, 这一关恐怕是抗不过去的,即便运气好,能够安然无虞生下孩子, 日后夫人身子虚弱,稍有风吹草动伤筋动骨的……” 大夫话说到此, 便不敢再说下去。 面前的沈大人虽不言语,面色平静,可大夫却觉得有些背后发凉。 沉默半晌, 沈云疏终于开了口,“天山雪莲入药,能调理她的身子吗?” 大夫一惊。 “天山雪莲?沈大人,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神药啊!” “有用吗。”沈云疏不理他惊愕的表情, 只缓缓问道。 “有有有!雪莲滋阴,正是对症啊!若以此入药, 无需半年,只需三个月, 便能有成效。” “好,桃花。”沈云疏看向一旁一脸担忧的桃花,吩咐道, “去库房取雪莲。” “是, 大人……取多少啊?”桃花有些犹豫地问。 “一个月的用量需一片……”大夫有些为难,“沈大人, 这雪莲难寻,一片值千金, 若是不够的话, 我便削减用量,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不必。”沈云疏道, “先取两片。” 随后,他看向大夫,“不必替我节省,若是两片药效好,便用两片,三片好,便用三片。” 大夫倒吸一口冷气,他是京城中名望最高的大夫,人称神医,妙手回春,平日里多为达官显贵看诊,也算是见多时光阅人无数,见过大方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大方。 那不是别的珍贵药材,而是雪莲啊! 大夫缓了缓神,才道,“是!沈大人。” 大夫与桃花离开后,沈云疏坐在塌边,掀开遮挡的帘帐,静静看着榻上的女子。 尹湄依旧睡得昏昏沉沉,她呼吸沉重,一只白藕般的细嫩手臂刚刚因诊脉而落在一旁,手指微微蜷缩,有些发热发烫。 沈云疏轻轻捏起她的手掌,缓缓将她滚烫柔软的手握进了掌心。 “尹湄。”沈云疏轻声唤道。 “……”尹湄微微蹙眉,稍稍动了动,却像是根本无力,很快又软软的不再动弹,呼吸渐沉。 沈云疏沉沉吸了口气,不由得想起过去。 在他的记忆中,尹湄的娘亲身子一向不好,当时听人说,那是被尹洪玉给活活气的。 可也有人说,她娘亲原本也曾被尹洪玉气晕过去,醒过来便好了,她身子不好,都是因为生了尹湄。 那一日,正是数九隆冬的时候,天寒地冻。 沈云疏下了学,便见平日里总在门口等他的那个小丫头不见了踪影。 他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天色暗去,北风呼号,外头开始下冰凉的雪籽,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从来怕冷的尹兴骂骂咧咧在外头乱逛,口中念叨着,“该死的丫头片子,跑到哪里去了。” “害得本小爷饭都吃不好,大冷天的,冻死算了!” 沈云疏冷眼看着尹兴在外头逛了逛,便双手缩在袖筒之中踱步回了尹家。 他从家中拿了伞,准备出门。 “矜严,这么晚了去哪啊?”沈家伯父问道,“外头冷的很。” “出去看看。”沈云疏家中只有伯父与他二人,他披了件略显破旧的外衫,淡淡说,“一会儿回来。” “小心点。”伯父一面将白日拾的柴火扔进炉子,一面说。 沈云疏打开门,冰冷的风卷着地面的枯草,青石板路上湿了杂乱的一片,黑白色的建筑在夜里宛如野兽,压抑而恐怖。 他背脊笔直,并未打伞,在冰冷的北风中步伐平稳,快步朝着书院的后门走去。 书院后门有一堆还未收进库房的稻草堆,叠的有一人高,在书院后门内侧的拐角处,沈云疏快步走近,伸手扒开稻草的边沿。 “喂。” 里头躲着的小人抖得厉害,她抱着膝盖转过头,眼睛已经哭肿了,抽噎着震惊的看着他,嘴巴说出“大哥哥”的形状,可声音却哑得说不出话来。 她脑袋上的头发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与鸡窝没有什么区别,她白皙的脸蛋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紫,嘴唇也哆哆嗦嗦的,看起来与村舍中可怜的狗狗幼崽差不多。 沈云疏睫毛一颤,将手中的伞丢给她。 “落雪籽了。”少年声音冷冰冰传来,“快回家去。” 说完这句,沈云疏转头便走,走到一半,他脚步一顿。 身后并没有传来稻草的动静,反而他脚步一停,便听到了她时不时传来的啜泣。 过了一会儿,沈云疏再次站在她蜷缩的身后,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喂,有什么好哭的。” “……”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眼,眼泪珠子吧嗒……掉下一个大的。 沈云疏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伸手用力将她扯了出来。 可一碰到她柔软的手,他便是心中一震。 好冷的手,冻得跟冰块似的,还有些僵。 这家伙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儿躲着了? “你到底怎么了?”沈云疏问,这次语气稍稍化开了些,不像刚刚那般冷,“谁欺负你了。” 小丫头又掉下一颗泪来,摇了摇头。 “我带你回家。”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想要牵着她走,可她脚早就麻木了,也冻僵了,根本就起不了身。 沈云疏无奈,转过身扯过她的两只手,强行将她背在了背上。 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她原本还挣扎着不想回,可感觉到大哥哥背后的温暖以后,她手脚一软,有些疲惫的靠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背后可以听到一声一声的心跳,很有力的心跳声,在这大风的夜晚,输送着温暖的感觉。 遍地滚落的雪籽终于成了一片片巨大的雪花片,朝着二人席卷而来 。 徽州的冬日,雪缓缓的覆盖在青石板上,点点的白色缓缓练成了片,沈云疏的脚印踩在上面,破坏了那片白,却又被新的白色缓缓覆盖。 小丫头极轻,瘦的像个麻杆,纤细的下巴落在他的肩膀上,还有些扎人。 “大哥哥,谢谢你。”小丫头嗓子缓过来了些,带着些哭腔缓缓说。 沈云疏没理她。 过了一会儿,她主动开了口,“大哥哥,我很难过。” “为何。” “我是不是不该被生出来。” “……”沈云疏停下脚步,皱眉转脸,却听到她声音细细的说,“今天他们说,娘亲病重,都是因为生了我。” 沈云疏没有回答她,静静地缓缓迈步往前。 “如果我是男孩,爹爹就不会对娘亲这么坏了。” “如果我不出生,娘亲也不会损伤身体。” “娘亲太可怜了,为什么要生我呢?她还要做针线活养我,她伤了眼,最近经常眼睛疼,半夜还会咳醒……” “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沈云疏没有说话,只慢慢的往前走,直到走到尹家门口,他听到门楼里头的欢声笑语,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尹湄消失还是不见,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握紧了拳头,低头问她,“都是谁说的?” “啊?” “那些话,都是谁说的?” “尹兴哥哥……还有,他书院的那些朋友。” “好。” 尹湄被下人带进了屋子,下人惊异的看了沈云疏一眼,将尹湄扯了进去。 她进去以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后便听到尹洪玉的破口大骂。 沈云疏冷冷站在门口,听了半晌,肩头上落满了雪。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4节 第二日,尹洪玉带着尹兴出去赶集的马车不慎掉进了河里,两人冻得如同冰块一般回了家,都是大病一场。 尹兴在书院的朋友们,不久后也纷纷在大雪天掉进池塘里头,此事在当年也被称为一桩怪事。 …… 书房的床榻边,沈云疏拇指摩挲着她滚烫的手心,轻轻附身,在她手心吻了吻。 “你放心。”他声音低沉的说了三个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沈云疏,绝不会让未来的孩子,像当年的尹湄一样,问出那样令人心疼的问题。 榻上的尹湄发出迷迷糊糊的一声“唔”,便又睡了过去。 药熬了半日,终于熬好,桃花端着药碗走进书房的时候,见沈大人依旧如原来那般守在榻边,属实是被他给吓了一大跳。 “大人,让奴婢来吧。”桃花将药碗放在一旁,缓缓道。 “不必,你下去。”沈云疏拿起那碗药。 药温热不烫,正好可以喝。 桃花惊疑的看了看沈云疏,立刻退了下去。 她走出门外,心思不定,正好撞上过来看情况的苍松,两人都各自想着心事,一不小心撞在一起,都有些懵,反应了一瞬,二人同时开口。 “夫人怎么样了?沈大人在何处?” “夫人没醒,沈大人好像要亲自喂药。” 两人沉默了一瞬间,桃花问, “可夫人还没醒,沈大人怎么喂药?” “嘴对嘴喂?”苍松下意识道。 桃花一下子红了脸,用手抽了他的胳膊一下,“你怎么这么流氓!” “这有什么,话本上都这么写的。”苍松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在他皮厚嘴硬,一下便稳住了,转而说,“你这就没见识了吧,话本都没看过?” 桃花一愣,摇了摇头。 “真没看过?”苍松也惊愕不已,“那你错过太多了。” “你那有很多话本?”桃花问。 “昂,那当然,你要看吗?我借给你?一般我在马车上闲着没事等沈大人的时候,都是看这个打发时间。”苍松大方说,“这样吧,你有空来我房间拿。” “好啊……” 书房内,沈云疏将尹湄搂着坐起身,将那药舀了一勺,塞到她的嘴边。 尹湄兴许是渴了,感觉到有水在嘴边,缓缓张开嘴,将那药吃进了嘴里。 可是下一秒,她便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再下一勺的时候,便不再配合沈云疏,不管他怎么把勺子放她嘴边,她也不吞咽。 “……”沈云疏眯眼看着她。 他喝了一口药,捏紧了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苍松:你瞧瞧你瞧瞧,我就说吧,都是话本的套路! 作者白:你走开! (看到评论,宝贝们都在为老沈的x生活痛心疾首,其实……不用担心老沈,他这三个月可老爽了) 老时间二更。 第六十五章 (二更) 沈云疏撬开她的牙关, 苦涩的药流入她的嘴巴,尹湄抗拒的皱紧了眉头,手无力的在他的胸膛推拒了一会儿, 便软绵绵的放弃了抵抗。 可那药不是一口便能喝掉的。 尹湄被那苦味折磨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终于迷迷糊糊的生了气, 狠狠咬了不停传来苦味药汁的东西一口。 沈云疏吃疼,眉头一皱,捏紧了她的下巴。 二人缓缓分开, 沈云疏摸了摸嘴边的血迹——夫人可真够狠的。 尹湄昏睡了整整一日,沈云疏也跟皇上告了假,休沐了一日,这一日里, 沈云疏守在她的榻边,一直未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尹湄脑袋昏昏沉沉,缓缓恢复了意识。 她睁开眼睛, 眼前弥蒙一片,隐隐约约看到面前依旧有一个身影,那身影太过熟悉, 正是将她折磨了一整夜的……沈云疏。 尹湄想到那根本无法停止的一切便觉得心悸不已, 瑟缩了一下,以为事情还未结束, 转过身使劲的闭上了眼睛。 “醒了?”沈云疏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来到她的身侧。 尹湄继续装睡, 沈云疏却不会饶了她, 她已经一天两夜未吃东西,再这样下去, 即便没有生病,也要饿死了。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苍松赶紧进来问道。 他与桃花达成一致,互相配合,轮换休息,如今刚好轮到他。 “去小厨房将煮好的小米粥端来。” “是!” 尹湄听到这些,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沈云疏转过身来,正好与她对视,二人目光接触,尹湄心中一颤。 “好些了吗?”沈云疏问。 “嗯……”尹湄声音有气无力,她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子软得连坐起来都没有办法,下一秒,她只觉得沈云疏的手托着她的后背,将她轻而易举的扶了起来,然后搂着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实在是无力再折腾,便只好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他怀中舒适的温度。 “大人,我……睡了多久 ?” “两夜,和一整个白日。”沈云疏缓缓道,“抱歉。” 尹湄疑惑的看着他。 “是我太放肆。”沈云疏道。 尹湄想起那些荒唐的事,耳根微微泛红,可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滚烫的很,头也晕乎乎的,便知道自己此时并不只是疲惫这一点问题而已,恐怕是在那凉水中浸的久了,染上了风寒。 “大人不必道歉,这也不是大人能控制的。”尹湄轻声道,“我身子平日里都还好,这风寒无妨,恐怕很快便能好。” 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欲言又止,尹湄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唇上。 只见沈云疏的下嘴唇像是破了个血口子,结了痂,看起来红红的,在他如玉的面容之上,十分显眼。 “大人,您的嘴怎么破了?”尹湄惊异的问。 沈云疏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缓缓道,“你咬的,忘了吗?” 尹湄惊愕的看着他,“什么时候?” “不久前。” 苍松端着小米粥和新熬的药一同进了书房,东西放下之后立刻就走,却被沈云疏叫住。 “备车,一会儿要去宫里。” “什么?大人,您一天一夜未休息,这……” 沈云疏冷冷看了他一眼,苍松立刻噤声,低头道,“是,大人,属下这就去。” 沈云疏单手端着小米粥 ,放在尹湄面前,“自己能喝吗?” 尹湄试着伸手,抓起那白瓷勺子,可她就连手指都失了力气,刚抓起那勺子,便有些支撑不住,勺子啪嗒一声掉回了碗里。 沈云疏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然后开始一勺一勺的喂她。 尹湄红了脸,本就有些发热的脑子更加冒着热气,脑子也嗡嗡乱响,她听到沈云疏怀中的心跳声,靠着她那么近,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十分有力。 尹湄眼前仿佛浮现了什么场景,她眼前一花,便是一个风雪夜,她趴在什么人的背上,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跳得越来越快。 那小米粥炖的十分粘稠软糯,易入口,补充气力也是极好,尹湄喝了大半便有些喝不下,然后沈云疏拿来另一个碗,里头是黑乎乎的药汁。 尹湄呼吸一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她最怕苦。 从小她就不爱喝药,想着办法逃开喝药的机会,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是逃不开喝药的命运。 “自己喝还是我喂你。”沈云疏问。 “劳烦大人,喂我……”尹湄清澈的眼睛看了沈云疏一眼,声音绵软的说。 没办法,她的手根本捧不动碗。 沈云疏拿起勺…… “等等……” 尹湄呼吸一窒,央求道,“能不能,换种办法喂……” 她可不是沈云疏,可以忍受那一勺又一勺持续不断的苦味,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最可恶的极刑! 她宁愿捏着鼻子一口气将那药喝下去,也好过被缓慢“凌迟”。 “换种办法?”沈云疏看了她一眼。 “嗯……”尹湄艰难地舔了舔唇,那药现在距离她较远,她都已经闻到了那碗药散发出的苦味,甚至还有一股诡异的香气,两者交织在一起,是一种令她闻着都要皱眉头的诡异味道。 “药真的很苦,所以……”她话还未说完,便看到沈云疏端起碗,喝了一口药。 “大人……唔……” 尹湄刚开口,便被沈云疏吻了下去,尹湄死死揪住他的胳膊,抗拒着他的动作,宛如一条被捞上岸的鱼,扑腾了没两下,便被迫咽下了那些苦滋滋的药汁。 沈云疏缓缓抬起头,尹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被苦得皱起了眉头,小脸跟个苦瓜似的。 “知道我的伤口怎么来的了吗?”沈云疏看她一脸难言的痛苦表情,差点没忍住笑意。 尹湄后悔不迭,刚刚唇齿纠缠,苦味在她口中彻底蔓延开来,比勺子喝还要痛苦百倍。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5节 “大人,还是用勺子行吗?”尹湄眼角含泪,快要被这药苦得哭出来,声音颤抖着央求道,“这样更苦了……” 沈云疏终究还是被她这生动的表情逗笑了,他已许久没看到尹湄这幅样子,着实是可爱极了。 “大人!”尹湄急哭了,她宁愿快些将药喝了,再吃喝些水压一压,而不是任这些苦味留在她的嘴里。 “不要换种方法了?”沈云疏问。 “不要了不要了!”尹湄道。 沈云疏可算是饶了她,开始用瓷勺一口口的喂她,尹湄苦着脸一口口的喝药,眼中对着药的嫌弃已经要溢出眼眶了。 一碗药终于喝完,尹湄缓缓松了口气,急切问道,“大人,有水吗?” “没有。” “……”尹湄窒息得看着他。 “但是有这个。”沈云疏从一旁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顶市酥,轻笑一声,“如何?” “谢谢大人……”尹湄伸手要拿。 沈云疏却好整以暇的将手举高,然后缓缓落下,道,“才改的口,怎么醒来又不认账了?” 沈云疏当着她的面,缓缓拨开了顶市酥外头缠绕的红纸,“还记得让你叫我什么吗?” “……沈,沈矜严。”尹湄磕磕巴巴的说出了口 。 “乖。” 尹湄瞬间想到沈云疏那晚咬住她脚踝的场景,她身子一颤,原本一直被她无意中忽视的,身下的怪异感和酸软感开始叫嚣着占领她的感官,她脸微红,感觉到沈云疏已将顶市酥塞进了她的嘴里。 一片细细密密的甜,松缓了她的神经,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任那股甜味缓缓彻底占领她的嘴巴。 喝了药,沈云疏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亲自抱去平日里的房间之中,那边的床榻更加舒适宽松,便于她好好休息。 在此之后,沈云疏便赶忙去宫中忙起这几日耽误的事务,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了桃花。 沈大人走后,桃花见尹湄身上衣裳不仅破了,而且是前几日穿的那身衣裳的里衣,心疼极了,赶紧翻出干净的衣裳,要给她换掉。 已经是春日,可为了驱寒保暖,苍松还是拿了些碳火过来。 尹湄感觉温度合适,便脱下了原来的那身衣裳,让桃花帮自己将干净衣裳换上。 可她脱了衣裳之后,却听到背后的桃花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怎么?”尹湄有气无力的问。 “夫人,你身上……”桃花此番是彻底被吓到了。 尹湄身上确实容易留下痕迹,桃花很清楚,尹湄皮肤比寻常人似乎要薄一些似的,又白净,稍稍一碰就容易青紫泛红,可之前桃花注意过,尹湄身上都还好好的,一般只是有些红痕罢了,几日便能消下去。 可如今却与之前不同了,尹湄身上青青紫紫一片,看着便如同受了什么虐待似的。 不光是胳膊上,还有脖颈上,背脊上,腰上,甚至连脚踝上也…… “沈大人……也太过分了!”桃花又气又心疼,几乎要哭出来,“沈大人怎么能这样,娶进门以后便不珍惜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太过分了!生气! 第六十六章 (一更) 桃花的反应让尹湄一怔, 她低头一看,也有些被吓到了。 之前她倒是没注意,谁知道, 这次留下的痕迹竟是这样吓人,四处青青红红, 全是他肆虐过的地方。 尹湄想到那些羞人的场景心直跳,也不知道如何跟桃花解释,赶紧说, “快把衣裳给我……冷。” 桃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尹湄披上了衣裳。 尹湄四肢无力,手上动作相当费劲。 平日里她并不依赖桃花,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来, 可今日她只穿了一只袖子,便觉得胳膊酸得不行, 求助般的看向桃花。 桃花见此情状,眼睛里含着的泪便直接“啪嗒”掉了下来。 “夫人……”桃花上前去, 一面帮她束好衣带,一面流泪,“这可怎么是好, 我原本以为, 夫人到了沈府,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没成想这沈大人也是个没轻没重的,竟如此对夫人。” “桃花……”尹湄见她流泪, 赶紧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般。” 尹湄艰难地伸出手,替桃花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珠, 轻轻笑了笑,“真的不疼,其实……沈大人对我不错。” “夫人,你……”桃花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的笑容,眼眶里的泪也凝住了,“你在刚来沈府时,还不是这样的。” “是吗?” 经桃花提醒,尹湄想起自己在那时说过的话,她依旧记得,那时她对沈云疏还有些不信任,更多的是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和因流言扰乱的心绪。 可如今,日复一日,她能感觉到,沈云疏他……至少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那酒中的药,若是太子下的,那么应当与自己之前喝过的药出于同源,那药尹湄再清楚不过那种无望的感觉——从一开始的百爪挠心,到了最后便是完全失去理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霸道的很,任你自控力多强,都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在那种情况之下,沈云疏他宁愿去泡凉水…… 当时看着他隐忍的模样,尹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有些触动。 从此事尹湄也能看出,平日里的沈云疏,可以说是相当收敛。 尹湄不由得想起沈云疏与自己道歉的话语。 “是我太放肆。” 尹湄耳根泛红……他失去理智以后,确实相当的放肆。 “夫人?”桃花见尹湄莫名开始发起呆来,不由得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在想,之前是不是与他见外了些。”尹湄缓缓道,“下意识里,我不敢将他当做夫君对待,依旧是当做沈大人,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沈大人不在意就好。”桃花轻声道,“但他也不能这样对你……” “不妨事的,其实不疼。”尹湄安慰桃花,“痕迹看着显眼罢了。” “真的吗?“桃花将信将疑。 “真的。”尹湄点了点头。 “那我便稍稍放心了些,夫人,大人他若是欺负你,你千万不要忍着,大不了我们一起回徽州去。”桃花说。 “嗯。”尹湄笑道。 “或者我们雇人,将沈大人拖到小巷闷头打一顿。” 沈云疏坐在马车上,觉得鼻子有些痒,然后打了个喷嚏。 “应当是夫人在府中想您了。”苍松在外头笑道。 沈云疏身体底子好,极少感染风寒,更是很少打喷嚏,上次染了风寒,实在是在皇陵夙兴夜寐劳累许久,那皇陵冷似冰窟窿,实在不是个活人呆的地方导致。 苍松打着趣儿,便停下了马车,朝里头说,“大人,到了。” 沈云疏单手掀开车帘,外头阳光正好,他眯了眯眼,缓缓下了车。 苍松注视着他,却忽然一愣,开口问道,“大人,您……您的嘴……磕着了?“ 沈云疏动作一僵,摸了摸唇边的伤口,忽然不知所以的笑了笑,那笑容看得苍松是毛骨悚然,总觉得沈大人肚子里又在酿什么坏水儿。 破天荒的,沈云疏轻轻扫了车上的苍松一眼,缓缓道,“被人咬的。” 嘶…… 苍松作为一个二十四岁还未成婚的大龄男子,在这一刻只觉得沈大人直接在他的脸上和心上各踹了一脚。 浏览话本无数的他瞬间便能从沈大人这四个字中,联想出一整本郎才女貌风花雪月爱恨情仇交加的话本小册子来,主角自然是眼前的大人和家中那位貌美如花的娇羞夫人。 夫人竟会咬人? 沈大人还乐在其中? 这是给人听的话吗? 苍松苦着脸看着自家大人,哭笑不得,“大人,属下还未娶妻呢!要不您给我安排一个吧。” “这个。”沈云疏看了他一眼,悠悠扔下一句话,“得靠自己。” 苍松看着沈大人渐渐走远的无情身影,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没过多久,另一辆马车也在旁边停了下来,苍松抬头一看,只见那马车上蹿下来一个人,风一般的朝着牵头的沈云疏掠去,口中含着,“沈老弟,等等!” 沈云疏听到这喊声,脚步依旧,并不搭理那人,那人却快步冲到他的面前,跟他打了个招呼,下一秒便想要将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沈云疏不等他拍到自己的肩膀,便猛地伸手,捉住了那人遒劲的手腕,眯眼道,“李将军,这里是皇宫,禁止喧哗。” “唉,你这就没意思了。”李凤鸣打量着他,见他情绪不算太差,缓缓道,“你那天走的那么急,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沈云疏简单道。 “那既然无事,便是要躲开我,难道是防止我跟你要那雪莲?“李将军挑眉故意道,态度有些挑衅。 “不用躲开你。“沈云疏缓缓道,“不给就是不给,皇上那儿还有一颗,公主殿下深得皇上喜爱,要个一两片来想来也是轻而易举。” “……”李凤鸣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怎么不说你比皇上还难说话?” “李将军慎言。”沈云疏冷冷道。 “沈老弟,你好歹是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为了救我,你还中过一箭,可是如今……啧啧啧,真是权欲熏心啊,好好一个少年郎,怎么变得如此黑心!” “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聒噪。”沈云疏眼角抽了抽。 “还不是要想着法儿陪着我家宝贝黎阳聊天吗?你不知道,她那个嘴啊,一天到晚就停不下来,非得找人说话,我不在的时候倒好,天天邀那些个京城贵女聊小道消息,没事还要炫耀炫耀我给她寻来的宝贝……我一回来啊,那可不就不方便了吗?” 李凤鸣说完这句,便等着沈云疏接下句,类似于“怎么不方便了啊?” 可他等了半晌,沈云疏依旧面无表情,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不方便是因着那些贵女们好些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们,我家黎阳心眼儿小,她觉得我实在是过于英武帅气,若是那些女子时时出入公主府,爱上我那可不好,那就伤了人家的心了,就跟你伤了那秦姑娘的心似的。” “闭嘴。” “不过说起来,黎阳今日似乎要出门看看你们家夫人。”李凤鸣缓缓道。 “……”沈云疏停下脚步,冷冷看着他。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6节 “怎么?”李凤鸣见他态度冷淡,也不示弱,横着眼看他,“你家夫人还看不得了?” “她染了风寒,起不来床。”沈云疏道,“若是让公主染上了风寒十分麻烦,劳烦将军,让公主回去吧。” “无妨,黎阳底子好,一般的风寒染不上她。”李凤鸣道。 沈云疏心念一动,缓缓道,“女子娇弱,身子寒凉,为何公主殿下反而这般……强健。” “这你就不懂了。”李凤鸣笑道,“娇弱是真,易寒凉是真,可是光呵护可不行,平日里也该多动动才是,让她们多出出汗流流泪,身子便慢慢好起来了。” “是么。”沈云疏神色平静,“可这次便是因为动的太厉害……” “是吗?那你也不能太狠,比如扎马步吧,总不能让她们一上来就扎一个时辰,顶不住的,一开始最多半盏茶,慢慢来……” “……”沈云疏眼角一抽,快步往前走。 “诶,等等啊,我还没说完……” …… 沈府中,尹湄迷迷糊糊睡得半梦半醒,忽然听到房门开了,一股凉风窜了进来,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是桃花进来了。 桃花见她醒着,倒是松了口气,道,“黎阳公主来了,正在外头会客厅,让我进来通报一声,看看夫人方不方便见一面。” 尹湄休息了半晌,力气恢复了些,头上也不再发热,只是如今她这幅样子,去会客室恐怕是去不成的。 桃花见她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起来,赶忙说,“我与公主说了夫人的身体状况,公主殿下还说了,知道你病了,若是不打扰,她可以进来陪你下棋,反正她一个人也是无趣,不如来找你玩玩,她不易感染风寒,让你不用担心。” 尹湄一愣,轻声笑了笑,这倒像是公主会说的话。 “那便请公主进来吧。” 一盏茶之后,黎阳公主推门缓缓走了进来,她一踏入便觉得热气扑面而来,只是这屋子里头清香阵阵,夹带着暖风,倒是也舒服得很。 “沈夫人,你这里头可真暖和。”黎阳见她有气无力的靠在床上,立刻快步走去,缓缓关切着问道,“怎么了,好好地怎么风寒了?” “无妨,已经好多了。”尹湄见黎阳满是活力的样子,心情也快活了许多,嘴角带着笑缓缓道。 “怎么弄成这样,你……“黎阳公主低头,眼眸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上头有一块红红的痕迹。 黎阳公主见多识广,那样的痕迹出自什么缘由,她自然清楚的很。 黎阳游移着目光,看向尹湄的脖子,虽然有东西遮住,可她依旧看到她脖子边缘那清晰的淡红色痕迹,那痕迹连片往下,一直延伸至衣裳里头,还不知道那遮住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黎阳再看尹湄,明明是病弱的模样,可她眼角泛红,眼眸中仿佛勾兑了秋水与明媚,正是缠绵许久之后的样子。 她不由得心惊,话多如她,一时间也有些词穷。 “公主不必担忧,我只是受了些凉,几日便好。”尹湄缓缓道,“桃花,替公主殿下倒杯好茶。” “是。”桃花立刻出门泡茶去了。 门刚一关上,黎阳便忍不住道,“沈大人这般不节制吗?” 尹湄一怔,完全没想到公主竟会猝不及防的说起这个,不由得缓缓红了脸。 她怎么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经验之谈。 李凤鸣:我经验之谈。 沈云疏:…… 尹湄:…… 某白:二位,多跟经验人士学习。 这章加了点情节,耽误了抱歉~二更老时间 第六十七章 (二更) 黎阳见她的反应, 便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她缓缓舒了口气,在床榻边缓缓坐下, “没想到那沈大人看着一本正经的,这方面倒是毫不手软。” “公主……”尹湄实在是羞得不行了, 她从未与人说过如此私密之事,她没想到,黎阳公主竟这般直接, 便把此事说了出来。 “看你羞的。”黎阳见她脸红的跟桃子似的,也笑了,“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与人说这事,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个便跟要了她们的命似的, 其他那些官员的家眷,都是为着目的接近我, 我也不爱与人说。” 尹湄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她缓缓道,“这次不怪沈大人, 他平日也不这样。” “那才是假的。”黎阳叹道, “你不知道,我们家那将军也是, 一开始成婚,不敢碰我, 怕伤了我, 对我无礼,便自己忍着, 我还以为他对我无心,后来才知道,他说那个时候,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尹湄惊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黎阳,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如何与夫君相处。 “真的吗?那后来呢?”尹湄好奇地问。 黎阳见尹湄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顿时脑子一热,兴奋的开口道,“唉,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别扭,那还是五年前,他刚成了护国将军,在外看着威风八面,惜字如金的,对我也是话极少,有时候还凶巴巴的,刚成婚我还以为他会好好呵护我,哪受得了这个委屈,天天与他闹别扭,还去父皇那儿告状。” “可是你们现在……”尹湄更好奇了,坐得高了些,靠在身后的垫背上,认真的听着黎阳公主说她与李将军过去的那些事。 “现在那也是经历了一些别扭的时候才有的甜蜜呀,现在我才知道,他就是个傻子,其实早就喜欢我了,不敢说,天天暗暗地在后头给我送这送那,没事对我嘘寒问暖,又羞于直接说,本公主以前也傲气的很,看不上他那些小玩意儿,结果后来啊……” “后来怎么样?”尹湄着急地问。 “后来恰逢宫里头秋猎,有歹人袭击,我躲闪不及,他呀,帮我挡了一箭。”黎阳说起这个,眼眸中闪烁起幸福的光来,“本公主自出生以来,要什么有什么,可周围人眼睛盯着的都是利益,只有他,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是怜惜,还有庆幸,庆幸受伤的不是我而是他……” 尹湄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和羡慕。 黎阳公主看到她反应如此,更是受到鼓励,笑得甜极了,幸福都快溢出她的眼眸,“那后来我们便再也离不开彼此,他对我百依百顺的,天天陪我说话……我也愿意与他生下孩子,与他二人共度此生。” 尹湄眨了眨眼睛,被他们二人的感情甜得心中都起了波纹。 “不过从那以后,我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真真是个凶兽模样,就知道咬来咬去的……”黎阳公主又生生把话题扭了回来,看想尹湄,“我原本以为只有将军是这样,没想到沈大人看着严谨知礼,实际上竟如此,与将军不遑多让……” 尹湄与公主对视一眼,公主笑着捉住她的手,“别担心,习惯就好了,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尹湄听了这话,心情略有些复杂。 那倒不必次次都到这样的程度,否则她总有一天会死在沈云疏手里。 公主陪着尹湄聊了一下午,吃了些点心和茶,看着该是将军回府的时间,便先行回去了。 而沈大人却到了天色黑透,才回到了府上。 尹湄傍晚吃了一些粥,喝了药,便又睡了,沈云疏前去用饭,苍松在外发呆,却见桃花一脸凶巴巴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苍松心中一凛,心说自己没有在哪处得罪她啊。 “桃花,有什么事?”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缓缓道。 “府上的伤药放在哪儿?”桃花问道,“就是你以前送给夫人的那种。” “那是上好的外伤药,沈大人专找人配的,大人那儿才有。”苍松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夫人。”桃花说起这个便有气,虽说夫人说不疼,可她看着还是心疼得紧,“夫人一身的伤,总得涂些药才好得快。” 苍松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此事的缘由,沈大人是万万不会让别人伤了夫人的,能伤她的便只有沈大人自己…… 那伤是何伤,便不言而喻了。 苍松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是夫人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桃花道,“要不你去拿一瓶?” “我哪有那本事。”苍松看了书房里的沈大人飘忽的人影一眼,缓缓道,“此事我转告大人吧,你放心。” “谢谢你。”桃花轻声说。 黑暗中,苍松看着桃花低垂的眉眼,心中微微一颤。 “别谢我,近日太忙,答应给你的话本还没给呢,你今晚要去我房间拿吗?”苍松笑着问道。 桃花震惊的看着他,轻轻“啧”了一声,“我才不要晚上去你房间!流氓!” 桃花转身就走,苍松一愣,看着她快速跑开的背影,彻底红了耳根。 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疏用了晚饭,便继续忙碌,直到月亮挂在枝头,万籁俱寂,他才缓缓出了书房门,眼角有些淡淡的疲惫。 “大人,刚才桃花来过,说夫人浑身都是伤,需要上次的药。”苍松一见沈云疏,便立刻小声道。 沈云疏朝他伸出手,苍松只见他手心已然是握着一个小小的瓷瓶,正是那外伤药。 “我知道。”沈云疏整了整衣袖,缓缓道,“你近日带着大家休整休整,好好休息。” “是,大人。”苍松心中一凛,见沈云疏面目严肃,眼中似乎有淡淡的杀意流泻而过,那是苍松还是许久之前经常看到的,沈云疏常有的表情,他不禁多问了一句,“大人是要收网了吗?” “差一个契机。”沈云疏缓缓道,“随时候命。” “是。” 沈云疏来到房间,“吱呀”一声打开门,便看到了小桌上摆着的陌生锦盒,不用想,那定是黎阳公主带来的礼物。 桃花见沈大人到了,立刻起身退下,她注意到沈大人手中捏着瓷瓶,缓缓松了口气,出去掩上了门。 沈云疏缓缓在尹湄身边坐下,他附身看她,见她面色比自己走前好了许多,唇上也稍稍红润了些。 他伸出手,摸了摸尹湄的额头,那温度柔和,与常人无异。 尹湄微微皱眉,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的人,心中猛地一跳,想要起身,只撑起一只手,便无力的倒了下去。 “好些了吗?”沈云疏缓声问。 “嗯。”尹湄被沈云疏扶起,点了点头,“今日公主来过了。” “我知道。”沈云疏手中把玩着瓷瓶,静静地凝视着她。 “公主与我说了许多……她和李将军的事情。”尹湄轻声道。 “嗯。”沈云疏轻轻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也并没有显示出很多往下继续听的意思。 “大人……矜严知道他们的事情吗?”尹湄缓缓道。 沈云疏听到她口中的称呼,睫毛一颤,手中把玩的小瓷瓶差点掉落在床上。 “知道一些……”沈云疏声音极缓,嘴角有隐藏不住的弧度,“李凤鸣对黎阳确实不错。”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7节 尹湄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她现在竟然可以与沈大人闲聊了…… 以往与他之间似乎都没有什么正经话可说,要不然就是非说不可,要不然他便是在她的耳边说那些……奇怪的话。 “原来公主说的都是真的……”尹湄感叹道。 沈云疏眉头微皱,“她说什么了?” “她说李将军与她心意相通之后,便可以陪她说话了。”尹湄朝沈云疏笑了笑。 沈云疏呼吸一窒,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他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怔忪。 “夫人……”沈云疏缓缓伸出手,轻轻将尹湄搂进了怀里,“若是希望我陪你,可以告诉我。” 尹湄有些害羞,却并不抵抗,缓缓道,“以前我总怕与大人无话可说,如今看来,还是能说些话的。” “当然能说话。”沈云疏缓缓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尖,“我们是夫妻。” 尹湄身子一颤,经过了太多的她,如今身子依旧敏感。 沈云疏一路往下,吻了吻她的耳垂,然后捏紧了手中的瓷瓶…… 不行,现在不行…… “你怎么了?”二人缓缓分开,尹湄感觉到他的异常,有些担心。 “没什么。”沈云疏伸手,面色淡漠的缓缓解开她的衣带,“让我看看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三个月三个月三个月三个月…… 尹湄:他怎么了? 第六十八章 (一更) 尹湄还沉浸在刚才沈云疏的温和细语之中, 忽然被他扯住衣带,她便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脸瞬间烧红了, 她立刻捂住衣带,“别……” “为何?”沈云疏见她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一副男女大防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有趣。 他原本真的只想看看伤口,如今却转而想逗逗她。 “当时看, 是有些红,却不知严重到了需要桃花去寻药的地步。”沈云疏缓缓靠近她,捉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了, 声音沉沉,颇有些意味深长, “如今药已经拿来了,那些地方, 你自己不方便。” “方便的……”尹湄被他看着着实羞涩,“我可以白日让桃花帮我……” “夫妻间的事情,还是夫妻自行解决为妙。”沈云疏扯开她的衣带, 那衣裳原本就是寝衣, 宽松柔滑的很,带子一开, 那衣裳便自然的往下滑落。 尹湄伸手去挡,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 便如剥笋一般, 轻轻一拽,便露出了里头的白净笋肉。 尹湄撇过脸, 呼吸急促。 沈云疏看到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眼眸神色渐深,明白为何那桃花会那般气势汹汹,声音大的他在书房中都能听见,他有些歉疚,不由得缓缓道,“抱歉……” “夫君不必道歉。”尹湄轻声道,“你中了药,做出那些事,并非出于你本心。” “……”沈云疏静静看着她,忽然笑了。 尹湄见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有些发愣,不知道刚刚这句,有什么地方是好笑的…… 沈云疏乌黑的双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宛如天边沉沉的夜色,汇聚着点点的星辰光辉,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你怎知,我做出那些,并非出于本心?” 说出这句话时,沈云疏的声音不同以往那般平静,反而如混杂了泥泞的尘土,带着几分晦涩的偏执,沉沉的砸在尹湄的心头之上,溅起一片片涟漪。 尹湄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却见他缓缓移开目光,用修长的指尖挖了一些膏药,缓缓道,“过来些。” 尹湄心跳的厉害,不由自主便听了他的话,没有再抗拒,硬着头皮凑了上去。 你怎知我做那些并非出于本心? 尹湄的脑子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越想越是脑热,耳根也渐渐红了,一路红到了脖颈。 他……他的意思是…… 尹湄想起他之前的作为,越发紧张起来。 沈云疏他对自己……确实时常会流露出一种,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态度。 正出神想着,忽然,沈云疏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伤处,她头皮一麻,敏感的身子有些微微战栗。 那指尖在她的伤处涂抹均匀,力道合适,原本按起来有些微疼的地方,在他的指尖之下,非但不疼,还有些轻柔的舒适感。 只不过有时候太轻,反而有些麻痒。 遇着耳后或是脖颈细腻处时,尹湄时不时地瑟缩一下,羞得几乎要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去,沈云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反应,“疼吗?” 尹湄摇了摇头,却感觉到他的指尖缓缓下落,触到了她难以启齿的一处。 尹湄惊呼一声,还未挣扎,便感觉他倾覆上来,将她轻而易举摁倒在榻上。 “伤得有些重。”沈云疏将膏药裹挟着抹在伤处里头,见她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裳,无力的手不停地推着他。 “别乱动,一会儿弄疼你。”沈云疏道,“放松。” 这,这怎么放松的了! 尹湄死死咬着唇,面红耳赤的几乎要晕过去,她艰难的吐字,声音软的如一滩烂泥,“矜严……真的,不用涂了……” 不说这句还好,尹湄一开口,沈云疏呼吸愈发沉重起来,他眼眸底色渐深,缓缓收回手,然后迅速扯过被子,将她盖住了。 尹湄微微一怔,抬眸看他。 却见沈云疏站在一旁,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指,一面擦,一面幽幽的看着她,那目光,让尹湄想起了梦中千狼行宫之中那些饥饿的狼,看着她时,便是如此。 尹湄心中哆嗦了一下,却见沈云疏缓缓倒了杯凉水喝下,眼眸中那可怕的神色渐渐淡去。 可尹湄却发现,他腰间的衣裳,似乎有些微妙的异样…… 尹湄想到那异样的成因,顿时红了脸,将自己彻底埋进了被子里。 “你好好休息。”沈云疏缓缓道,“还有些繁杂事务需要处理,便不陪你了。” “嗯。”尹湄将脑袋埋在被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云疏看她蜷缩成一团,眉眼松了松,露出些笑意,又有些无奈,转身离去。 他刚开门,却听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矜严,你……不要太累。” 沈云疏回头看她,却见她在寝被中露出一个脑袋,一双澄澈的眼眸露出些许羞涩,“早些休息。” “谢夫人关心。”沈云疏面容温和,轻轻笑了笑,关上了房门。 不得不说,那些药确实极有效果,尹湄休息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换衣裳的时候,便发现那些青紫痕迹着实缓和了不少,那处的酸疼也好了许多。 桃花见她能下得来床走动了,喜出望外,直夸沈大人那药好用。 虽如此,尹湄还是懒洋洋的,并不准备出门,只稍稍换了些衣裳,只把门开着,撤了炭火,坐在屋里休息。 帮尹湄梳洗毕,桃花便去了厨房,去让人弄些好消化的吃食,待桃花端着小米粥和一些糕点馒头回来时,她的身后却跟上了另一个小尾巴。 “姐姐。”尹茱小心翼翼的探头,“你这几日怎么了?” “尹茱,你怎么来了。”尹湄虽然虚弱,可看到尹茱那探头探脑的可爱模样,还是被她逗笑了,“我染了风寒,不便见你,你也不要在此多待。” “无妨,我身子好着呢。”尹茱凑上前来,“姐姐,你怎么忽然病了呀,这几天天气也不凉啊,外头那么大的太阳,你是晚上踢了被子吗?” “尹茱小姐瞎说,夫人睡觉最是规矩呢。”桃花笑道,“尹茱小姐用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我吃过啦。”尹茱在尹湄的身边坐下,轻声道,“姐姐对我实在太好了,我这几日在沈府住着,小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有,大家对我也很客气,我实在是有些寝食难安……姐姐,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现在回去,你不怕你母亲将你嫁出去,让你寻个夫婿打理尹家?”尹湄柔柔反问道。 “……”尹茱一时间沉默下来。 她咬了咬嘴唇,缓缓道,“姐姐说的是,母亲之前便跟我提过此事,这几日我也跟人打听过,尹家那些铺子现在一团乱,尹家没有男子,我母亲又不懂账册,只能任由那些铺子随意敷衍,我又不在家……” “你会打理铺子?”尹湄问。 “我,我不会。”尹茱垂下了头。 “你这些年,有读书吗?”尹湄轻声问。 “只读过《女德》那些。”尹茱轻声道,“其他都没读过。” 尹湄深深看了她一眼,被桃花扶着到桌前,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饭。 那小米粥炖的十分软烂,可她如今身子好些了,这些东西她吃起来不免觉得有些寡淡,喝了几口之后,便放下没有再吃。 “识字便好。”尹湄微微蹙眉,“你如今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由我护着你,你便待在沈府,我替你相看一些合适的男子,到了时候,便将你嫁出去。第二条,你回尹家,听你母亲的,加一个她相看的男子,撑起尹家。第三条……” “第三条如何?”尹茱睁大了眼睛问。 “第三条,你自己经营剩下的那些铺子,盈利自己拿,看上了喜欢的男子,我与沈大人替你说媒。”尹湄轻声道。 尹茱倒吸一口冷气,她从未想过这条路,经营铺子为何,她一窍不通。 “姐姐,我不行的……父亲以前从不让我学这些……”尹茱欲哭无泪,“经营铺子是男子所为,我不行……” “那你这些年都在做何事?”尹湄不解的问。 “与官家小姐交好,去参加宴会……学刺绣,出去……玩,采买首饰、花钱……”尹茱一样一样数道。 尹湄一听,愣了愣,再一想,确实也是如此。 在徽州,除自己之外,又有多少女子能去书院读书? 也是舅舅舅母有魄力,将她送去,让她自小便掌管铺面,她这才有了看账的一身本事。 她不由得想,被尹洪玉宠爱,到底是件幸事,还是不幸。 “若是我愿意教你,你肯学吗?”尹湄轻声道。 尹茱一听尹湄这话,似乎略有退缩之意,可见尹湄目光沉静严肃,她一时间心中一震,想到另外两条选择的结果,姐姐姐夫为她相看倒还好,可她是个废物,什么也不能帮到姐姐,还要她为自己花费心思,做人实在不是这样的道理。 见尹茱犹豫,尹湄心中到底有了些数,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勺子,看了看面前的馒头糕点,有些没胃口。 “姐姐,我想好了,我愿意学。”尹茱大声说,“但是姐姐,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尹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尹茱看着她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咯噔,姐姐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几乎与姐夫一模一样……虽然长相不同,男女也不同,可那微妙的相似感又是怎么回事?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8节 尹茱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时不注意,竟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尹湄听闻这话,微微一怔,脸蓦然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这就是夫妻相。 尹茱:原来如此! 尹湄…… 二更老时间。 第六十九章 (二更) “姐姐, 你红着脸,就不像了。”尹茱笑道,“你这样更可爱些, 没有沈大人的压迫感。” 尹湄被她逗笑了,缓缓道, “说正事,究竟是什么条件。” 尹茱听到此,正色道, “姐姐,我实在是受了你太多的恩惠,你对我太好了,好得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你……” “我不需要……” “姐姐, 你听我说完。”尹茱打断她的话语,缓缓道, “我的脑子没有姐姐聪慧,学起来肯定也相当耗费时间, 现在那些铺子在娘亲的手上,她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没有办法处理那些事情, 毕竟以前这些都是爹爹的事情, 娘根本就无权干涉,更不知道如何打理。” 尹湄静静看着她, 继续听她说下去。 “所以我想,如果姐姐方便的话, 能将那些铺子都拿走吗?”尹茱问道。 尹湄一怔, 她倒是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想到尹茱竟如此大方, 要将那些铺子全都给自己。 月凝轩在尹湄的手上,那边的生意早已上了轨道,可尹家其他的商铺却难以为继,倒得倒,散的散。尹家虽说已经败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部分钱财抵押给官府之后,还剩下十几间经营不善的小铺子留存在京城之中,疏于管理。 但尹湄知道,尹洪玉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那些铺子地段说不上最好,却也不差,若是好好经营下去,能够挣不少银两。 “全部给我,你又经营什么?”尹湄问。 “我只要一间就好啦。”尹茱眼睛澄澈,与尹湄有些许相似,尹湄看着她,便如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这么多铺子打理起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尹湄道,“这样吧,在你学会之前,铺子交给我,盈利分成一部分给你和你母亲,等你学会了,我再还给你,这样我们二人都不吃亏。” “姐姐……”尹茱听到这话,眼眸倒是红了起来。 她心中清楚,这哪里是二人都不吃亏,细细算来,尹湄吃的亏可大多了。 “姐姐,你怎么这么好。”尹茱一下扑进了尹湄的怀里,抱着她的细腰,将脑袋埋进了她的怀里,“姐姐,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尹湄身子酸软,被她这么一抱,差点倒下去,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尹茱毛茸茸的脑袋,用手摸了摸,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尹湄心想,她正是因为看见了那时的尹茱是什么模样,这时才会如此鼎力相助。 她记得,尹茱去千狼行宫看她的时候,将带去的东西递给她时,手臂上……满是掐痕和其他伤痕。 如今的尹茱像是一朵美好鲜嫩的花儿,可那时,她消瘦不堪,眼眸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满身都是怨气和悲伤之色,哪里还有小姑娘的模样。 事情便这样谈拢了,尹茱就跟乌金似的不停地蹭她,跟她撒娇,尹湄的腰被她弄得愈发酸软,不得不说,“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 尹茱这才乖巧的站起身,眼眸却落在了她面前基本没有动过的吃食上。 “怎么吃这么淡呀。”尹茱说,“姐姐,我看你精神好了许多,吃这些恐怕没胃口,不如我去做些徽州的小烧饼给你吃吧,脆脆咸咸的,我少放些肥的,也不会很油腻。” “你还会做小烧饼?”尹湄终于惊住了。 “是呀,爹爹以前喜欢吃,我娘专门去学了,我便也学会了。”尹茱笑道,“我手艺很不错的,娘亲都夸我。” 尹湄惊愕不已,与桃花对视一眼,桃花偷偷笑了笑,尹湄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不会做饭。” “姐姐不会没关系,沈府有那么好的厨子,不必担忧,再说了,姐姐想吃什么,我可以做给你吃呀。”尹茱道,“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做些。” 她话音未落,人便冲了出去,尹湄看到她飞舞的发辫,低头笑了笑,尹茱那模样,跟乌金简直是同出一辙。 尹湄确实想吃些咸的,只过了半个时辰,尹茱便抱着盘子敲门而入,她一走进来,便是香喷喷的烧饼味,刚出炉的小烧饼香气宜人,勾得尹湄胃口大开,一旁的桃花也开始流哈喇子。 “好香啊,尹茱小姐,你可真厉害。”桃花看到那金灿灿的小烧饼,已经开始搓手。 “桃花姐姐,你快尝尝。”尹茱递给她一个,又递给尹湄一个。 那热腾腾的小烧饼外酥里香,里头是梅干菜和小碎肉,碎肉半肥半瘦,油脂恰到好处,香得人想要咬舌头。 尹湄咬了一口,只听唇齿间传来咔吱一声,软软的梅干菜夹带着丝丝咸香,细细咀嚼,还有几分甜。 尹茱瞪着眼睛看着尹湄,等着她评价。 “太好吃了!”桃花已经吃完了一个,想拿第二个。 “你真厉害。”尹湄由衷赞叹。 从前家中下厨的一向是舅舅,舅母从不做饭,尹湄便也没有想过,自己是需要学厨艺的。 如今看到尹茱这好手艺,尹湄也开始钦羡起来。 就如同其他姑娘会刺绣,她的刺绣手艺一团糟一样,都是一个道理。 “尹茱,要不我跟你……学下厨吧。”尹湄轻声说,“你愿意教我吗?” “愿意的呀。”尹茱兴奋起来,“这个很简单的,姐姐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 桃花在一旁暗暗摇头,心说,那可不一定。 尹湄有些开心,“这几日我身子虚弱,便在屋里看看账本,你随时可以过来学,过几日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找你。” “好的姐姐!” 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即便是身子虚弱的尹湄,也觉得有些热气缭绕,尹茱走后,她将门窗都开了,靠在榻上随意的翻看账册。 月凝轩的大宗货品有她亲自把关,量大货好,颇受京城贵女们和官家女眷的青睐,有了这层,月凝轩近日的盈利属实不错,尹湄算了算账,这段时间以来,她账上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还没有加上沈云疏给的聘礼…… 尹湄靠在美人榻上,看着那些数字,心中安稳又快乐,不知不觉间,清风阵阵,她手缓缓滑落,静静地睡着了。 不久后,便有人将门窗都关好,静静地走到她的面前。 美人榻上的女子盖着薄毯,睡的正沉,已是午时,沈云疏抽空来看她,便见她慵懒放松的模样。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的怀中轻轻抽出那本账册,看到上头她标明的数字,轻轻一笑。 难怪如此放松,如今她的身家可不少。 他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然后沈云疏轻轻附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极为轻柔的吻。 尹湄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什么人也没有,她怀中的账册不知何时跑到了不远处的小桌上,身上的毯子也盖厚了一层,她有些热,缓缓下了床,见门窗都关上了。 该是桃花做的吧……尹湄并未在意。 一连七日,沈云疏都在忙碌,不是在宫中,便是在书房,尹湄问了苍松,苍松只说最近沈大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再多说。 七日一过,尹湄身子已经好全了,也有了四处乱逛的力气,便与尹茱一同去了小厨房。 她这几日虽然忙于打理那些铺子的烂账,并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是有些空落落的。 “姐姐你怎么了?”尹茱一面教她揉面,见她有些发怔,便说,“姐姐,你这些是要做给姐夫吃吗?” 尹湄一愣,想了想,“是可以做给他尝尝。” “姐姐放心,我娘亲这一手绝对好吃,爹爹对这烧饼从来没有抵抗力。”尹茱道。 从揉了面以后,便开始拌馅儿,尹茱将食材放好,便让尹湄将那些东西都放进去,天气实在是太热,她今日穿得多,且为了不让尹湄累着,揉面的活儿大部分都是她在出力,于是里头的衣裳都湿了,得赶紧去换掉。 尹湄看了看摆好的调料和肉馅,便将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往里头倒,然后搅拌均匀。 待尹茱换了衣裳回来,便继续教她将那小面团包上馅儿,然后放进炉膛里头烤。 尹湄学着尹茱伸手进去,冷不丁的一个火星子窜起,她的手往旁边一缩,正好碰着碳火。 尹湄吃疼缩手,发现自己手背上被烫掉了一小块皮。 尹茱紧张不已,赶紧让她去冲凉水,几个烧饼,二人折腾了一天,这才有了几个能看的。 入夜,沈云疏回来了。 尹湄让桃花去请人,不久后,沈云疏轻轻推门而入,一走进房门,便闻到了一股烧饼的香味。 他缓缓走近,却见尹湄面前摆着一盘小小圆圆的烧饼,那烧饼烤得焦黄漂亮,圆滚滚的,十分整齐的摆在盘子里,看起来十分可爱。 尹湄正在发呆,见他回来,要站起身,却被沈云疏按回了凳子上。 “这几日太忙……” “我知道。”尹湄笑了笑,将盘子推到他的面前,“尝尝这个。” 看着尹湄的笑脸,沈云疏有些恍惚。 尹湄的笑容十分温和,虽只是轻轻地含眸一笑,额角的碎发缓缓滑落,烛光之下,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暖色,让他,想要下一秒便将她搂进怀里。 他喉咙一紧,将目光转落到那一盘金黄的小烧饼上,他轻声问,“你做的?” “嗯。”尹湄有些不好意思,“我没吃,等你一起。” 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忽然想到做这个?” “有些想念徽州的小食,刚好尹茱会做,我便跟她学了。”尹湄捏起一个小烧饼,递给他。 沈云疏张口,就着她的手,直接咬了一口。 那烧饼不错,金黄酥脆,沈云疏嚼了两下,睫毛一颤,嘴边僵了僵,面无表情,继续嚼了几下之后,生生咽了下去。 “如何?”尹湄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做的不错。”沈云疏缓缓道。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被咸齁死之前的遗言是:做的不错,下次不要再做了。 尹湄:qaq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换台) 周末到了,又到了作者加更的季节,明天老规矩日万,么么哒宝贝们!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79节 第七十章 (一更) “做的不错。”沈云疏咽下那酥脆的烧饼, 感觉自己的舌尖几乎已经差不多失去了味觉。 小烧饼虽然酥脆,但是那馅料里头不知道加了多少盐,一口下去, 竟是咸得直冲大脑。 沈云疏不由得猜测,小厨房那罐细盐, 恐怕是被她全数倒进了馅料之中,否则也不可能咸到这般程度。 尹湄听到他的回应,有些羞涩之意, 却像是受到了一些鼓励,一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眼角带着几?欣慰和笑意。 难得见她情绪不错的样子,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却见尹湄似乎是察觉到他吃完了,便再次伸出手, 将剩下的那一半小烧饼递到了他的嘴边。 沈云疏缓缓张嘴,却在下一秒看到了她手背上红彤彤的一片, 像是被烫伤的痕迹。 他立刻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半块烧饼取下,垂眸细看她的手背。 尹湄一愣, 立刻想要缩回手, 手腕却被他牢牢抓住,一点也不放松。 “烫着了?”沈云疏缓缓问。 “嗯……稍稍碰了一下, 不疼的。”尹湄缓缓道。 “涂药了吗?” “涂了一些。”尹湄眨了眨眼睛,二人目光对视, 尹湄见沈云疏目光沉沉的落在自己身上, 耳根微红,“我没事的。” “下次别做了。”沈云疏看着她玉白手背上的伤痕, 微微蹙眉,“不必去做那些你不想做的事情。” “其实我……想给你做些吃的,也想绣出好看的香囊来……我可以慢慢学。”尹湄缓缓道,“好在今日学的这小烧饼还算不错,没有做得太丑。” 尹湄缓缓抽出手来,捏起一个烧饼,沈云疏原以为她又要递给自己,心中微微一沉,正想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自己的舌尖,却没想到她竟自己咬了一口。 沈云疏眼疾手快想要阻止她的动作,手刚伸出去,尹湄便已经在那小小的烧饼上咬了一口。 依旧是黄金酥脆的口感,尹湄小小的咬了一口,饼外的味道很不错,点点白芝麻洒在上头,给小烧饼增添了许多香味。 可这小烧饼偏偏做得皮薄馅大,她那一口即便已经非常的小,却依旧是咬进了一大口的馅儿入了口。 沈云疏黑羽般的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没能拦下她来。 “……”尹湄嚼了几口,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她苦着脸,又嚼了两下,最后实在是受不了那绝妙的咸味,转过头去,悄悄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大人……矜严,你,你竟忍得住……”尹湄此时已经被咸得直吐舌头,她四处找水,替自己倒了一大杯,灌了下去。 沈云疏见她如此,反而笑了,拿起那茶壶,在她喝完一杯之后,替她又斟上了一杯。 尹湄喝了三杯,才觉得口中的咸味有所缓解。 至此,沈云疏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用的便是她刚刚用过的杯子。 尹湄脸一红,小声说,“矜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必要。”沈云疏缓声道,“让你开心更重要。” 尹湄的心突得一跳,血液沸腾上脸,惹得她面容一片芙蓉色,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做了这齁咸的烧饼害羞,还是因为沈云疏刚才的那句话而害羞。 不过,对于尹湄的厨艺,沈云疏确实很好奇。 那饼做得那样酥脆好吃,也并不简单,若只是盐放多了,不代表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是跟尹茱学的?学了哪些?”沈云疏问。 “揉面包馅儿都是尹茱教我一步步来的,就是搅和馅儿的时候,她将调料都准备好,让我一一放进去,我便全放了。”尹湄道,“当是盐放多了。” “她既把调料备好,盐应当也是备好的,为何会放这么多……”沈云疏倒是真有些想不明白,依这味道来看,放的盐一定不少,不仅仅是多了一点点而已。 “我应当是把一旁的盐罐子也当做她备好的调料放进去了。”尹湄羞涩道,“我放了一整罐。” “……”这便能说通了,沈云疏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我是不是很笨?”尹湄垂眸,有些低落。 沈云疏听到这话,缓缓伸出手,轻轻捉住她的手,将她未受伤的那只手裹进了手掌之中,她的手有些微凉,如琼脂,如软玉,“我的妻子,怎么会笨。” 沈云疏捏起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掌心轻轻地吻了吻。 滚烫而麻痒,尹湄手一颤,却见他缓缓起身,将她拉进怀中,打横抱了起来。 尹湄的一颗心瞬时便提了起来,七日了,这期间他极少回来…… 尹湄仿佛预感到后续会发生什么,心中十?紧张,不由自主的钻进了他的怀里。 沈云疏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一双黑眸沉沉看着她,声音略有些低哑,“你为我下厨 ,我很高兴。” 尹湄心跳得厉害,沈云疏那双眼睛极漂亮,昏暗的烛光下,被这样一双乌黑深邃的黑眸瞧着,尹湄有种浑身发软的感觉,她感觉到他的唇落在锁骨,身子轻轻一颤,双手不由自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灼热滚烫,尹湄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她立刻用那双完好的手捂住了嘴,沈云疏却淡笑着,在她的手掌心落下了一个吻。 只不过他的笑容很快便渐渐淡去,他从尹湄的后背缓缓搂住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耳垂,轻轻吻了吻,手上缓缓地将刚刚他扯开的衣带,又缓缓系了上去。 尹湄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迷糊,他今日怎么与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矜严?” 沈云疏埋进她香软的颈窝,缓缓吸了一口气,“今日有些疲乏。” “嗯。”尹湄有些心疼,沈云疏恐怕是真的累了吧。 沈云疏的眼神晦暗,那处已经崩得发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从她柔软的身边抽离开。 “早些睡吧。” “嗯。” 尹湄并未多想,四周安静,蜡烛缓缓烧尽,软玉温香,寝被间四处都是她的香气,清幽撩人,她的发丝便在沈云疏的耳侧,稍稍一偏头,便能触碰。 她呼吸减缓,变得绵长,已是睡熟了。 沈云疏冷眼看着床帐顶端,面色无奈。 休息……在她身边,哪能休息?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对他意志力的挑战和折磨。 沈云疏缓缓看了身侧的尹湄一眼,喉结微微动了动,缓缓起身,披上衣裳,去了书房。 夜深,尹湄觉得身边有些凉,又觉得口中有些渴,起身想要倒水,她怕吵着身边的人,十?小心的看了身边一眼,却发现……身边的床榻竟是空着的。 尹湄一愣,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她抬头看了看外头,仍是夜色浓重。 沈云疏去哪了? 第二日,沈云疏一早便去上朝,尹湄清晨醒来的时候,府内已经没有他的身影,连苍松都不在府上。 尹湄心中感觉有些奇怪,不由得多想了想。 似乎自从他那次中了药以后,似乎就不再热衷那些床榻间的事情,平日里对她也是稍稍一碰,不会有以前时常撩她的动作了。 他不会是……吃了药以后,那方面出了什么问题吧? 她不由得想到,梦中那太子便是那方面有些天生的不足,所以性格异常可怖,一切都随着他的兴致。 若是太子心存歹心,故意将那药放进沈大人的酒杯之中,故意让他喝下,让他一次尽兴,后续再也无力…… 尹湄想到此,心中一沉。 若真是太子蓄意报复,那沈大人可怎么办? 男子在那方面的自尊心,据说是很强的…… 尹湄越想越是心中纷乱,梳洗到一半,便皱着眉对着镜子发起呆来,桃花一进门便看到尹湄发呆的模样,不由得问,“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尹湄缓缓清醒过来,自我安慰道,不会的,沈大人若是那方面出了问题,定会与自己说的……吧。 真的会说吗? “夫人,刚刚我看到尹茱了,她正在小厨房给你做小糖棍呢,还有一些其他糕点,说是一会儿来跟你学算账。”桃花有些开心,“小姐你不知道,尹茱小姐太厉害了,那糖棍看起来太地道了,跟老家的一模一样,我差点没忍住拿一个,结果还没做好呢,差点烫着手。” 尹湄笑了笑,开始往头上插发簪,什么也没说。 尹茱很快就来了,跟在尹茱后面的,还有大狗狗乌金。 尹湄心中一颤,看到那狗她就头皮发麻,企料尹茱一句“坐下!”那狗便如同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在未进房间的门槛前,啪叽一下便坐了下来,乖巧的伸着舌头,“斯哈斯哈”看着尹茱,宛如这才是它的主人。 尹湄眼睛微微睁大,注意力全被乌金给吸引了去。 “尹茱,你这是……”尹湄惊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给姐姐一个惊喜。”尹茱一面将手中的各式糕点放在桌上,一面骄傲的说,“之前刚住进沈府呀,我就让苍松帮我问问,乌金能不能由我帮忙照顾,姐夫他同意了。” “你看,乌金并不吓人,它很可爱的!”尹茱转头看向乌金,笑道,“对不对,乌金!” “汪汪汪!”乌金咧开嘴“斯哈斯哈”,就跟在笑似的,爪爪激动地在地上动来动去,似乎非常想要进门来与她们一起玩耍,可是没有经过尹茱的允许,它却不敢进来,只能在门外不停地晃动它毛茸茸的大尾巴。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尹湄不由得对尹茱此举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于她来说,别说是训这些小动物,就是靠近,她都感觉浑身上下冒出鸡皮疙瘩来,对这些长得与狼极为相似的、体型巨大的动物,尹湄有一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只要经常陪它玩玩,跟它说话,好好教它,它就能懂我的意思啦。”尹茱笑了笑,在门口摸了摸乌金比她巴掌大很多的狗头,温柔的说,“乌金,你真乖!” 乌金兴奋极了,在她的脸上舔了一口。 尹茱被它舔得咯咯笑,尹湄却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口中不由得道,“小心啊……” “姐姐别怕,乌金真的不伤人,它也很喜欢你的……你要不要摸摸试试?” “不,不了!”尹湄大声道。 尹茱见尹湄似乎真的很怕,为了避免吓到尹湄,她最后还是让乌金走开了。 尹湄缓缓松了口气,不过这次,她觉得自己对乌金那种恐惧稍稍缓和了一些,也许是看到它那么听尹茱的话的缘故,她心中稍稍定了一些,感觉再过些时间,她也许就没有那么怕这只庞然大物了。 尹茱将做好的小糕点摆在尹湄的面前,尹湄咬了一口糖棍,丝丝缕缕的甜味便溢满她的嘴巴,她惊喜的看着尹茱,“你好厉害。” “嘿嘿。”尹茱将东西摆在尹湄面前,然后招呼桃花一起来吃。 气氛和谐,美食众多,让尹湄一时间忘了那些让她烦恼不解的事情,用了早饭后,她便开始教尹茱看账本。 已是夏至时节,天气愈发热了,门窗开着,外头也不见得是凉风,桃花将门窗都开了,依然觉得外头的空气粘腻发潮闷热,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尹茱也是如此,额头上也是微微见汗,只有尹湄,看起来清凉无汗,白玉做的身躯似的,一点儿也不见狼狈。 桃花有些羡慕,后来想想,这是尹湄身子弱才会不惧热,一时间便又不羡慕了。 尹湄语气轻缓,慢慢的跟她解释各项进账和支出,然后拿来算盘,让她算这些数目的总和。 尹茱呆了呆,看着一眼算盘,“这东西怎么用?”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0节 “……”尹湄也呆了呆,“啊?” “我不会。” 尹湄半晌才接受了这个现实,认命的将那算盘弄齐整,从用算盘开始教起。 尹茱从面带微笑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算盘,再到眼睛眯起,一脸“这是什么意思?“ 再到双手托腮,再到双手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理解着尹湄上句话以及上上句话和上上上句话的意思。 她是从哪一句开始没听懂的来着? “明白了吗?”尹湄耐心问道。 “唔……”尹茱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 “那你打一遍给我看看。”尹湄将算盘摆在她的面前,温柔的看着她。 “啊这个……”尹茱咽了口唾沫,往上拨了一个算珠。 尹湄鼓励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尹茱又往上拨了一个。 尹湄咬住了嘴唇细细看尹茱躲闪的目光,终于了解到尹茱根本没有听懂的事实。 “……我再跟你说一遍吧。” “不如我们先吃午饭吧。”尹茱嘿嘿笑着说。 用了午饭之后,尹茱便说觉得头晕很困,便在尹湄的美人榻上倒下了,尹湄无奈,半个时辰以后,准时让桃花将她拉起来接着学。 “明日我要出去看看那些铺子,没有时间教你。”尹湄皱眉看着她,“认真一点。” 尹茱被她严肃的模样镇住了些,认真的瞪大眼睛看她拨算盘。 沈云疏回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她的声音悠悠的从房间里传出来,“尹茱,这是我说的第三遍了。” 沈云疏脚步一顿,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几?恼意。 他微微挑眉,缓缓走过去,只见门窗大开,屋子里头三位女子,桃花正坐在不远处做针线活儿,一边做一边低头笑,尹茱和尹湄并排坐在桌前,尹湄身子挺直,微微蹙眉,一手拿着笔,一手拨着算盘,一面写一面手上不停的拨着算盘珠,她已经是放慢了速度,说的是最基础的方法,可尹茱仍旧是眼花缭乱,一脸的绝望。 沈云疏勾了勾唇,继续看尹湄认真的样子。 不远处的桃花一抬头,正好看到沈云疏侧身背着手站在床前,立刻站起身。 可沈大人看到她站起,目光一凝,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桃花赶紧听话的坐下,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你再试试。”尹湄将写好的东西放在尹茱面前,然后让她打一遍。 尹茱小心翼翼的放慢速度拨算盘,尹湄皱眉看着,尹茱的手指都有些紧张得颤抖。 “错了。”尹湄声音虽然依旧柔和,听起来却幽幽的,让尹茱头皮一紧,“四上一去五,你去成什么了?” “……姐姐我错了……” 沈云疏轻笑一声,缓缓走进房间。 尹茱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站起身,大喊一声,“姐夫你来了!” 尹湄被尹茱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沈云疏背着手走进房间,眼底满是淡淡的笑意。 “尹茱,明日我抽空……” “明日姐姐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回去练练!”尹茱抱着算盘拔腿就走,桃花见此情景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跟了上去,顺便帮二人关上了门。 尹湄低头将纸笔收好,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笑的是你教的不错。”沈云疏缓缓道,“倒是有些夫子的风范。” 尹湄也笑了出来,她憋了一天了,不由得抱怨道,“她明明就没有认真听!我说的一半时间她都在神游九天,让我怎么不生气!” 尹湄气鼓鼓的,十?委屈,沈云疏只觉得她便如一个可爱的包子似的,气鼓鼓的。 沈云疏仿佛安慰她似的,轻轻拍拍她瘦弱的背脊,似笑非笑,在她的腰上缓缓揉了揉,“夫人可是累了?” 尹湄身子敏感,被他一揉,惊得一颤,身子也开始发软。 她呼吸急促,缓缓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说了一天,是有些累。” 天气闷热,沈云疏胸中堆积着许多天的躁意,怀中人儿如白玉精细雕刻成的一样,细腻的皮肤上浮着淡淡的红。 他心浮气躁,伸手将她搂紧,低头吻她的鼻尖。 尹湄一颤,抬起头,轻轻触了触他的唇。 她睁着眼,看他的反应。 却见他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随即,他乌黑的眼眸中,仿佛燃起了什么不知名的火焰来,火舌舔着他的眉眼,让他捉着她的手指间都用力了许多。 大火烧起,沈云疏呼吸急促,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尹湄呜咽一声,被他围在桌前,身子止不住的往后仰。 仰起的脖颈仿佛白鹤,白皙的皮肤浸染了淡而成片的红。 尹湄呼吸急促,浑身发软,却感觉沈云疏动作缓缓停在她的耳垂边,然后用力的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一切结束。 沈云疏倒了杯凉透的茶灌了进去,呼吸渐渐平稳,他缓缓道,“我去书房。” “……”尹湄看着他快步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情复杂沉重。 夫君这般模样,与平日里大不相同,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尹湄照常在店铺忙了几日,得知公主在月凝轩定了一批自己画的首饰已经做好了,便想着上次自己得了风寒,黎阳公主还去陪自己说话,便让人去公主府通报一声,问公主哪日在府中,得空便亲自去一趟。 几日后,尹湄带着那套首饰,外加她另挑的一幅松石耳坠,去了公主府。 黎阳早就盼着她来,尹湄一进公主府,便被人迎进了内宅。 若是外头的人知道,这沈夫人竟能进入公主府内宅,定然是大惊失色,惊奇不已。 无他,只因公主虽喜欢热闹,却从不喜欢别人管她的私事,她只喜欢管别人的私事,自己的事情从不与外人道。 尹湄心中也隐隐感觉到公主对自己的重视,她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但是若对方也有诚意,她定会双倍奉还。 “尹湄,你来了。”黎阳见她,立刻迎了上来,笑盈盈的说,“等你好久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客气,还带什么东西,快让我瞧瞧是什么好看的宝贝。” 黎阳掩饰不住的兴奋,尹湄轻轻笑了一声,将东西摆在她面前。 “太美了。”黎阳拿起那对松石耳坠,“这松石颜色真不错,好东西。” “我看这小东西衬你,便拿来了。”尹湄与公主已经相熟,二人便也不拘泥那些明面上的虚礼,公主兴奋的看着自己设计画成,再由工匠一一做成的小首饰,心里头开心极了。 “没想到我还有这些天赋,这首饰也太美了,我敢保证,整个京城都寻不到第二个与我一样的簪子,尹湄,你的想法太妙了,就这套独一无二的头面,我愿意花更多的银子去做。”黎阳公主赞叹道“银子算什么,我就怕别人与我用一样的首饰。 “公主喜欢就好。”尹湄笑道。 黎阳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挑了挑眉,她目光毒辣,看向尹湄的脖子,隐隐有浓重的红痕,黎阳不由得笑了笑,轻轻用手绢拍了拍她,“想你家沈大人了?” 尹湄猝不及防听到“沈大人”几个字,只觉得心中一跳,不知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之后的心虚,还是别的什么。 黎阳见她脸色瞬间变红,朝着她坏笑几声,道,“怎么,日日腻在一起还不够?“ “不,不是的。”尹湄赶紧解释道,“我在想其他事情呢。” “哦……”黎阳佯装了然点头,实际上眼眸中依旧泛着促狭之意,“在想什么?” 尹湄想到近日沈云疏有些不对劲的行为,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此事与黎阳公主说。 黎阳公主也就随便一问,问完便继续看自己的宝贝首饰去了,尹湄一个人想了许久,想着这些夫妻间的事情,恐怕也影响不到什么,再说公主也将她与将军的事情与自己说了…… 于是,尹湄在她面前坐下,缓缓道,“黎阳,实不相瞒,我近日遇到了些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公主会怎么帮尹湄“解决问题”呢? 第七十一章 (二更) “黎阳, 实不相瞒,我近日遇到了些问题,是……夫妻间的问题。”尹湄艰难地说。 黎阳公主一下子便从首饰中抬起头来, 有些惊愕的看着尹湄。 那些首饰瞬间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她瞬间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尹湄身上。 “什么问题?你若是愿意告诉我, 本公主过来人,可以帮你支招。”黎阳公主在她的身边坐下,保养极好的玉面之上, 满是期待。 “近日朝廷之中可是十分忙碌?公主清楚吗?”尹湄问。 “将军不忙,他不太管文官的事情,沈大人应当是忙的吧,两个月后便要开始秋猎了, 这次秋猎乌斯藏也会参加,沈大人恐怕要安排不少事情。”黎阳道。 尹湄垂眸, 耳根有些泛红,她还是第一次与人说这些, 实在是有些羞涩不已,“是这样的……公主还记得上次见我的时候吗?” “记得啊。”黎阳公主想起上次去探望尹湄的时候,那副惨兮兮的模样, 不由得问道, “那日怎么了?” “那次……那次沈大人尤其放肆,应当是不慎服下了什么药物, 我承受不住他,第二日便病倒了。”尹湄一面说着, 那淡红色便从她的脖颈爬到了她的耳根。 黎阳公主见她这副模样, 知道她脸皮薄,给她倒了杯热茶。 尹湄抓着杯子喝了一口, 继续硬着头皮说,“自那以后,沈大人便……没有再碰我。” “什么?那日开始至今,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吧。”黎阳公主惊愕的看着尹湄,上下打量她几眼,问,“是不是因你身子还未好全,沈大人怕弄伤了你?” “前阵子便好了,但是他一直让我喝药,说是调理身子用的。他也会……有些亲密的动作,但是……”尹湄说到这儿,便有些说不下去的感觉。 “浅尝辄止?”黎阳公主问。 “嗯……”尹湄缓缓点头,“我担心,上次那药,是不是伤了他的身子,但是我不知如何与他开口,若是直接问……有些冒犯。” “竟如此?照理说,从前沈大人也忙啊,为何偏偏是这阵子……”黎阳摸了摸下巴,皱眉认真想着,“这确实不大好问。” “你知道的,男人最重面子,若是问他是不是伤了身子,可不是比给他们一刀还要伤自尊么。”黎阳了然的点点头,“这件事确实难办。” 尹湄叹了口气,咬了咬下唇,“若是不问,我担心一直这样下去,与他日渐离心。” “是啊。”黎阳颔首,面色凝重,“沈大人又是惜字如金的人,与我家那位大大咧咧的将军不同,你们这样下去,着实不大妙啊。” 尹湄缓缓叹了口气。 黎阳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看着尹湄,“你等等。”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1节 尹湄一愣,看着她去了又来,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像是一块轻软的布料,可稍稍抖开,尹湄便瞬间红了脸。 那布料薄如轻纱,相当的清透,好几层下去都能看见肌肤的轮廓,轻纱里头是薄薄的丝质扣身衫儿和裙裥儿,皆是透手的料子。 尹湄红着脸看着黎阳,欲言又止,黎阳抖开那衣裳,也是面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那些衣裳卷起来,塞进尹湄的怀中。 “我没穿过,还是新的呢。”黎阳也羞涩起来,“这是去年,我与将军吵嘴,特意去找人私下定的一套,后来没用上,将军他便忍不住与我重归于好了。” 尹湄抱着那堆轻纱,都觉得那些布料烫手的很,连带着脸上手上身上都开始发烫起来,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有这个,你不用开口,便知他究竟是如何了。”黎阳说出这些,缓缓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此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别告诉别人。” “嗯……”尹湄红着脸垂着头,二人沉静片刻,互相对视一眼,笑得都十分羞涩。 “喝茶。” “嗯。” 尹湄虽羞得差点晕过去,可那身衣裳看起来确实应当非常管用,到时候不用自己开口,沈大人应该便能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她不敢去细想未来要经历的那些过程,只稍稍一想到沈云疏看到自己时那副模样,她便觉得自己会被羞死。 不过,心中却有另一股奇妙的感觉在盘旋。 实际上……尹湄知道,自己对沈云疏的反应,其实抱有丝丝缕缕的期待……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尹湄硬着头皮收下了这套衣裳,公主让人将那衣裳包了起来,迅速转移话题,回到了首饰上,然后开始聊其他的,这俩人才自在了些。 可无形中,尹湄与黎阳公主二人之间也仿佛亲近了一些,那是种极为微妙的感觉,朋友之间忽然有了共同的秘密,友谊便瞬间升华成了闺蜜情谊。 二人心照不宣,默契非常。 吃了些茶点之后,尹湄便带着东西回府了,她心中忐忑,回府之后便让桃花去与苍松传话,“就说,我有事情要与他说,让他如果无事的话,早些回来。” 桃花有些疑惑的看着尹湄,“夫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从来没有……” “你就与苍松说,我有事情找沈大人。”尹湄壮着胆子,硬着头皮道,“当然,如果有要紧事情,便算了。” “好,夫人,我这就去。”桃花见尹湄十分严肃,她心中知道,夫人从来不管沈大人在外如何,只知道他在外,便往往是一句“知道了”,连追问都没有过,如今让沈大人早回,一定有她的缘由。 于是她一脸严肃的坐马车去寻苍松,在宫门口见到了正在车上哼着小调看话本苍松。 “苍松公子。”桃花叫他。 苍松猛地听到桃花的声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一愣,抬头看到桃花,揉了揉眼睛。 “是我,我来替夫人传话。”桃花十分严肃,“夫人有极重要的事情要找沈大人,若是方便的话,麻烦与沈大人通报一声,当然,夫人也说了,若是有要紧事情,便罢了。” “什么重要的事情?”苍松顿时坐起身,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夫人身子不适还是有危险?夫人身旁有安排不少暗卫,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我也不知道,夫人就是这么说的。”桃花也疑惑的很,“你便原样告诉沈大人吧。” “好,你放心。”苍松认真点头。 沈云疏近日确实忙碌,却没有尹湄想得那般忙碌。 他的局早就布好,正在收网,如今只需要时间,他守株待兔,只需掌握各方的动向,便能胜券在握。 沈云疏上了马车,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三个月还有两个多月,他能忍,心情却越发的躁动。 若尹湄不在身边还好,若是尹湄还对自己冷淡也还好,只是她近日对自己的态度愈发好了,一双眼睛明媚生辉,浅浅带着笑意,顾盼之间又明丽又可爱,每一次看到她,仿佛都在挑战他的自控力。 特别是婚后,越是尝到她的甘美,越是疯狂的渴求。 “大人,刚刚桃花来传话,说是夫人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同您说,让您一定要早些回去。”苍松语气沉重,“不过夫人还说了,若是您有要事……” “现在就回去。”沈云疏蹙眉道,“快些。” “是!” 天色渐暗,尹湄换好了衣裳,静静地坐在房间内。 桃花早已被她支开,蜡烛也点上了,幽幽的烛光照着她的脸,印出她脸上淡淡的愁绪。 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端庄? 不过公主说了,夫妻之间,不讲究那些端庄不端庄的,只要对方喜欢就好了。 沈云疏会喜欢吗? 尹湄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有些羞耻。 门窗紧闭,房内安静不已,尹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久后,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房间那扇门。 沈云疏推开门的时候,想过无数种可能。 兴许是她的店铺遇到了什么问题,需要他的帮助;或许是家里的财务出现了什么状况,需要他帮忙解决;更严重一些,也许是那太子在什么地方悄悄伸手,开始做些他不知道的勾当;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麻烦事。 他很愿意帮尹湄解决任何难题,也几乎能料到大多数尹湄的举动。 可是今日,推开门之后,沈云疏真真切切的愣住了。 尹湄看见他,有些紧张僵硬的缓缓站起身。 美景跌落而下,那身绮丽轻薄的衣裳仿佛是轻轻挂在了她绸缎一般的皮肤上,透着一层轻纱,仿佛隔着一层淡淡的清晨雾气,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她身段极好,如今更是暴露无遗。 尹湄从未穿过扣身衫儿,那是一种特制的里衣,极能勾勒女子身段,将那弧线勾得异常的美妙。 “矜严……”尹湄的话语间略有些干涩,她紧张极了,几乎不敢看沈云疏的眼睛,却又非常想知道,沈云疏接下来会如何做。 沈云疏缓缓用反手锁上了门。 尹湄呼吸起伏,大着胆子看着他,她已经解了所有的头发,那黑发披散在周身,显得她更加纤细小巧。 她眼眸中泛着涟漪,清清淡淡的一汪水,柔柔的看着沈云疏,却又仿佛有些恐惧,但是却硬撑着站在那里等着他。 沈云疏缓缓靠近她,高大的身影便这样,站在她的面前,烛光之下,他的影子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在内,压迫感十足。 尹湄仰头看着他,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开口道,“你,你回来了。” 沈云疏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垂眸看着她,目光如钻头似的,几乎像是要看透她似的,看得尹湄背后发寒。 见沈云疏这样,尹湄心中仿佛有石块沉底,她眼眶一红,有些委屈,“你说句话……” 沈云疏却忽然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走到榻边,将她放下之后,附身倾覆而上,乌黑细软的发丝在他的手掌中穿行,尹湄战栗着闭上眼睛,几乎不敢看他。 他却深深地看着她,心口涌现的复杂情绪将他淹没,他的手指轻轻捏着尹湄柔软的耳垂,然后到耳廓,如缓缓用刑一般,看着连续不断的红色爬上了她的耳朵尖,晕染在她的脖颈上。 尹湄睫毛颤抖,努力的闭着眼,仿佛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沈云疏的手掌附在她的脑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声音低沉,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尹湄,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人:夫人如此主动,隐忍到此结束。 尹湄:qaq 明天继续加更~ 第七十二章 (一更) 尹湄躺在榻上, 乌黑细软的发丝倾泻在榻上,她感觉到沈云疏的焦躁的情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呆呆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浓长的睫毛动了动,烛光一照,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弄死他是……?么意思。 “矜严?”尹湄声音轻软得如同天际的软云, 她有些羞涩,却鼓起勇气,此时却想起今日黎阳公主与她说过的话。 ——稍稍主动一些,他定然撑不住, 到时候沈大人是不是病了,一眼便能看出来。 尹湄想到此处, 便伸出手,缓缓勾住了他的脖子, 轻轻在他的唇边,落下了一个如羽毛轻扫一般勾人心魄的吻。 沈云疏双眸仿佛燃起了火,他捏住她的后脖颈, 毫不留情的深吻下去。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放肆, 这段时间每一次的浅尝辄止和蜻蜓点水,都是在挑战他的神经和自控力。 尹湄无法发出更加清晰地声音, 勾着他脖子的手变成了推拒,可事到如今, 尹湄再怎么推, 也没有办法将他推开。 她有些后悔,看他这模样, 似乎并没有哪里有问题,说不定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多休息休息罢了,又或者是他真的很忙…… 尹湄的眼角侵染出点点的泪水,这时沈云疏才缓缓抬头,在她耳边问,“衣裳从哪儿来的。” 尹湄呜咽一声,身子发颤,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喘匀了气,艰难地说,“公主……公主殿下给的。” “……”沈云疏第一次想不通一件事情,公主怎会与此事扯上关系,他丝毫不能理解。 “啊……”尹湄惊叫一声,只觉得一片凉意袭来,那衣裳系得紧,沈云疏左右解不开,稍稍一用力,便碎了半边。 “她怎么会给你这个?”沈云疏缓缓问,额头上有些见汗。 烛光之下,尹湄死死地揪着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继续。 尹湄觉得自己此时已经一塌糊涂,狼狈不堪,而她悄悄瞥了一眼沈云疏。 沈云疏却仍旧是那副模样,除了眼眸中星星点点仿佛在燃烧般的痕迹之外,光看他的面容,根本看不出来他在做?么。 “我,我今日去的公主府……矜严!”尹湄有些痛苦般的闭上眸子,她死死捉住他的手,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她又无助又气恼,“沈矜严!” “然后呢?”沈云疏淡淡问。 尹湄要哭了,眼角泪光涌现,有些说不出话来。 “嗯?”沈云疏发出一声鼻音。 “你……不……”尹湄咬住手背,阻止自己的异样。 尹湄再也说不出话,她死死闭上眼睛,落下泪来,最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云疏才缓缓用一旁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 她根本没有料到沈云疏会对自己用这招,尹湄只觉得又羞又气,偏偏又完全被他掌控,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 而且,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根本就没有达到。 尹湄气得咬唇,转过身去,根本不再理他。 “怎么这样快。”沈云疏缓缓道。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2节 “沈云疏!”尹湄缓缓坐起身,委屈的看着他,“你混蛋!” 尹湄觉得自己刚刚已经很凶了,可沈云疏看着她羞恼的样子,轻笑一声,道,“夫人才是。” “我不是……”尹湄很生气,可终究是她,话语间越来越软,越来越委屈,“我是……我是担心你身子。” 沈云疏缓缓捉住她的手, “担心我怎么?” 尹湄缓缓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沈云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人抱歉,近日冷落你了。”沈云疏想通了其中关窍,眼中满是笑意。 “你还笑!”尹湄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却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她瞪大了眼睛,眼眸中水雾蒙蒙,却带着几分好奇,“你身子究竟如何?那药,是不是真的伤着你了?” “并未伤着。”沈云疏看着她可爱的、充满好奇的模样,更加难以忍受,他咬牙,缓缓道,“此事另有缘由,之前担心你会太过在意,便没有告诉你。” “?么?”尹湄问。 沈云疏将她搂在怀里,缓缓道,“上次你受了风寒,大夫说你身子弱,若是这三个月之内受孕,会很危险。” 尹湄抬头惊愕的看着沈云疏。 “调理身子的药你现在日日都在喝。”沈云疏道。 “原来是……这样?”尹湄像是想到了?么,垂眸皱起眉头,“我似乎……” 沈云疏看着她,见她忽然捂住了额头,似乎像是有些头晕,“我似乎……想到了?么……” …… “尹湄,你娘病重,都是因为生了你的缘故。” “如果你是男孩,你爹就不会这样对你娘了,你娘以后不能再生,你爹才懒得要这样一个没用的女人。” “你不出生,你娘根本就不会伤了身子。” …… “尹湄。”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撑起。 尹湄眼眸间泛起涟涟的泪光,她抬头看着沈云疏,“我这样,应当是像我娘亲……” “你想起?么了?”沈云疏皱眉道。 “我想起小时候,似乎有人嘲笑我……告诉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生……”尹湄喘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道,“该说抱歉的是我,我的身体……若是无法受孕……” “你没有错。”沈云疏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这也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受孕生子的事情,不强求。”沈云疏缓缓道。 “……矜严。”尹湄落下一滴泪,沈云疏伸出手,抚着她的面颊,将她的泪水拭去。 “不必担心。”沈云疏缓缓地抚摸她毛茸茸软乎乎的脑袋,“这次乌斯藏的雪莲,刚好对症,你喝三个月的药,便能改善。” “嗯。”尹湄靠在他的怀里,第一次有这般安心的感觉。 她靠在他的胸膛左边,有力的心跳声缓缓传入她的耳朵,她感觉到他的温度,眼前迷迷糊糊的,出现了一个背影。 对她来说,那背影很有力,很可靠,只要有他在…… 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会没事的。 尹湄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像是想到了?么,开口问,“矜严?你那时说,我要弄死你,是何意?” “……”沈云疏见她情绪不稳,正在调息,继续忍耐,听到她冷不丁说出的话,沈云疏额间再次冒出青筋。 “我如今是个正常男子,你说我是何意?”沈云疏反问道。 尹湄缓缓从他怀中起身,看着他眸间的异色,心中一颤。 他……他似乎忍得很辛苦。 正在此时,蜡烛烧尽,屋子里猛地一黯,二人面面相觑,却看不清对方,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尹湄这才感觉到,沈云疏的呼吸声粗重急促,与那日喝了酒之后有些相似。 她心中猛地一跳,缓缓开口问,“矜严,你……是不是很难受?” “……”沈云疏在黑暗中闻到她发间的味道,她在靠近。 “我……能为你做?么?”尹湄轻声问,声音有些微颤。 黑暗中看不清人的面色,尹湄无形中胆子大了起来,实际上她自己清楚,她的脸已经红的不像话,滚烫发热。 沈云疏听到她有些紧张的声音,伸出手,用手指摸了摸她的唇,声音低沉微哑。 “手给我。” 尹湄伸出手,触到了?么,她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么,手一动,便听到沈云疏倒吸一口冷气,她立刻猜到那是?么,猛地缩回了手,耳根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矜……矜……矜严……”尹湄刚想躲开,便再次被他摁住。 可是刚刚明明是自己主动问他的,如今这样,只能说……是她自找的。 她很快便放弃了抵抗,硬着头皮,手抖得厉害。 “此时我只觉得,矜严二字是在讽刺。”沈云疏捉住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在你面前的我,没有哪一处与这两个字沾边。” 尹湄另一只手捂住嘴,羞得不敢睁开眼睛。 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要羞死了。 第二日,尹湄从沈云疏的怀中醒来,她看着外头初升的朝阳,有些疲惫的眨了眨眼,稍稍一动,想要去洗漱,还未起身,便又被沈云疏捞进了怀里。 尹湄动了动,“该起了,今日尹茱要……” 她话还没说完,便再次感觉到了背后月要间的异样,瞬间捂住了嘴,不敢再动。 沈云疏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尹茱如何?” “她要过来,学算账,我与她说好了。”尹湄缓缓道,然后苦着脸问,“你,你怎么又……” “杯水车薪。”沈云疏简明而要。 尹湄红了脸,硬生生起了身,“我,我去梳洗。” 她披上了衣裳,刚下榻,便觉得月退上极为难受,低头一看,竟是破了皮。 尹湄深吸一口气,心道以后再也不主动做这蠢事了。 沈矜严此人,就是难缠的代名词,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二字可言。 脸皮也厚的很,即便她已经累的不行,他仍旧毫不留情。 尹湄艰难地来到衣柜前,为自己挑了一套衣裳,沈云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见她走路有些不对劲,缓缓道,“抱歉。” “……”尹湄远远地瞄了他一眼,那眼神里足足有几分埋怨,缓缓去了屏风之后换衣裳。 沈云疏一挑眉……夫人近日脾气见长。 “需要为夫帮你用药吗?” “不用……“尹湄立刻拒绝,声音虽然依旧是平日里柔柔的样子,可沈云疏分明的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抗拒。 沈云疏眼底晕染出点点笑意。 不错,小丫头开始有些过去的模样了。 尹湄一面穿上衣裳,一面愤愤然的想,让他上药,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么可怕的事情。 昨日终究是她的错,让他忍下去才好……是她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近日在忙秋猎的事。”沈云疏缓缓道,“此次乌斯藏来朝,近期不会离开,也会参加此次秋猎。” 尹湄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秋猎的事,只觉得他的话语中定然有些深意。 “我已寻到适合你的马儿,近日你抽空学学。”沈云疏道。 “好。”尹湄应声。 “此次秋猎……”沈云疏说到此,却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尹湄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是桃花,“夫人,我送水来了。” “稍等再进。”尹湄还未打理完,有些慌乱的说,“不大方便。” “那我一会儿再来。”桃花明白了沈大人也在房间里,端着水先离开了。 尹湄正认真低头整理衣裳,忽然感觉到面前一黯,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她猛地抬起头,却见沈云疏已经换好了衣裳,挺拔修长的身形伫立在她的面前,他气质极好,平日里冷淡无双的模样让人不敢接近,可如今看着尹湄的时候,他的眼神温柔若溪水流淌,满眼只装着一个她而已。 尹湄只看到他温柔的模样,却未见他眼底浓黑的执念。 被他这样看着,尹湄只觉得耳热,支支吾吾的说,“你,你到这儿来做?么?” 沈云疏伸出手,捉住她的衣带。 “不要了……”尹湄下意识的说。 沈云疏轻轻看了她一眼,帮她将衣带缓缓系上,顺便帮她穿上了外头的衣裳。 尹湄感觉到他轻柔的动作,十分不习惯。 即便是桃花,也极少帮她穿衣裳。 她也没有想到,沈云疏这样一个男子,竟会细致的帮人将衣裳穿的整齐服帖,动作十分轻柔,让尹湄心跳得厉害。 “你刚刚说的……秋猎,如何?”尹湄轻声问。 “会有危险。”沈云疏缓缓道。 尹湄抬眸看着他,见他眼眸平静,心中稍安。 “是关于……太子吗?”尹湄问。 “嗯。”沈云疏点头,“尹湄,经此事,我认为凡事该与你说一声,不过其中牵扯太多,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妙,知道了平添烦恼,不如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尹湄想到之前的误会,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你若是有?么不解之事,可以直接问我,只要你问,我便都会如实告诉你。”沈云疏附身,吻了吻她的脸颊。 沈云疏照常上朝,尹湄梳洗后,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算盘珠子。 她的脑子里时不时地浮现出昨夜发生的事情,尹湄轻轻舒了口气,双手捧着脸,闭上眼,脑子里便满是沈云疏在黑暗中的那双眼睛。 睁开眼睛,她的耳边却又浮现出他说过的那些。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3节 “手给我。” “怎么这样快。” “经此事,我认为凡事该与你说一声。” “只要你问,我便都会如实告诉你。” …… 尹湄心中纷乱,只觉得脸上忽冷忽热,时而面颊滚烫,心中浮动,有些坐立不安 。 她这是怎么了? 不久后,尹茱终于来了,尹湄被转移了注意力,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今日尹茱却不像之前那样活力四射,她微微皱着眉,有气无力的坐在尹湄的身边。 二人囫囵开始了今日的教学,可一个无心教,一个无心学,二人都是心不在焉,最后二人同时看向对方。 尹湄放下了手中的笔,尹茱放下了手中的算盘,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说点?么吧。”尹湄有些无奈,“我今日心中浮躁的很。” “姐姐,我……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尹茱轻声说。 “何事?” 一个时辰之后,尹湄已经与尹茱一同到了凤鸣楼二楼。 凤鸣楼的二楼也不是寻常人能上的地方,虽然比不上最顶层,却也非同一般。 二楼的厢房众多,尹湄与尹茱进了一间房,躲在了屏风之后。 跟她们一起躲进屏风的,还有苍松,他是专程来做护卫的。 对方还未到,苍松便已经有些兴奋,他最爱做这种事。 刚刚在马车上听尹茱说了此时之后,便一口咬定自己可以帮忙把关,尹茱巴不得多个人帮自己看看,便把原本要在楼底下守着的苍松也带了上来。 “是哪家的公子啊?”苍松好奇问道。 “不知道。”尹茱一提到这事,也是十分委屈,“母亲只派人传信给我,只有这一次机会相看,若是错过了,那边便要直接上门提亲。” “怎么这般随意?”苍松惊愕的问道,“这不是卖女儿吗?” “……”尹茱瞥了瞥嘴。 “方氏没有那么随便,先看看吧,看到人,我才知道方氏究竟是?么意思。”尹湄缓缓道,她心中已经有个猜测,只是需要看看再说,她如今胆子大了不少,苍松又在身边,寻常人她根本没有?么可畏惧的。 尹茱听到姐姐这话,瞬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安心了许多。 正在此时,厢房的门忽然开了。 “白公子请。” “王媒婆请,方夫人请。” “白公子出手真大方,这直接便在凤鸣楼二楼设宴,好阔绰啊。” “呵呵。”那人笑了笑。 尹湄透过屏风看去,眯了眯眼睛。 那人声音听不出来?么,可是透过屏风看过去,竟然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媒婆,哪个是那位白公子,一旁的方氏看起来倒是身影修长,比他们二人都要高出一个头来。 尹湄转头看向尹茱,只见尹茱憋着嘴,几乎要气死了。 这就是她母亲为她挑的夫婿。 屏风里看不清方氏此时的表情,可尹湄从她的动作上看出来,方氏似乎对这位白公子的身材并不是很在意,相反,她反而时不时地看向屏风的方向。 到此时,尹湄差不多心中有了底。 这方氏就是冲着她来的。 “方夫人,今日家父家母忙着打理商铺,没空出来。”白公子缓缓说,“我只能替自己做主一回,尹茱的画像我也看过了,还可以,只不过尹家现在败落,我看尹家的商铺也乱作一团。” “我正在亲自打理。”方氏缓缓道,“家中还有些基业,与白公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哈哈,方夫人说笑了。”白公子笑得讽刺,“如今也只有我家愿意与你尹家攀关系,其他人谁敢插手。” “白公子说的是。” 尹茱看着那所谓的白公子颐指气使的模样,一时间气得几乎要冲出去骂他一顿,被尹湄捉住了手,摇了摇头。 尹湄看了一眼苍松,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苍松眼前一亮,朝着尹湄抱了抱拳,一脸佩服的模样,转身如鬼魅一般的溜出门去。 方氏继续与那位白公子商量着婚事,媒婆在一旁,有时看不下去插插话,帮方氏说说话,可方氏却像是自甘屈居于人一般,一点也不反击,白公子商人出身,见对方如此,更是摸不着底价,一步步试探,方氏一步步退让,弄得白公子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尹茱气得要哭了,尹湄却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你母亲在故意气你……也是气我。” 尹茱一愣,惊愕的看着尹湄。 下一秒,门外传来喧哗声,吵吵闹闹,十分热闹。 随后,厢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是谁强抢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二更) 厢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是谁强抢民女!” 尹茱和尹湄都被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尹湄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还是被那个人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颤。 凤鸣楼二层是达官显贵和商贾巨富才能消费得起的地方,寻常百姓极少, 且今日凤鸣楼生意一般,二楼本就冷清,如今被此人一喊, 又大力踹开了门,声势浩大,吓人得很。 白公子吓得差点抱头鼠窜,媒婆也吓得失色, 方氏面色一变,虽然有些害怕, 可终究还是显得比其他二人更加镇定些。 高指挥使大摇大摆的走进厢房之中,眯眼看着那白公子, “哟,老熟人了白公子,稀奇啊, 此次竟不是在那迎春楼见着你。” 白公子面色一白, 朝他摆了摆手,“指挥使大人, 您说笑了,您今日是误会了, 哪儿有人强抢民女啊, 这光天化日的,还是在凤鸣楼, 何来强抢一说?” “自然是有人跟我通风报信,白公子。”高君齐看向不远处的方氏,微微蹙眉,方氏站起身,朝他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方夫人,您告诉这位大人,我们是在商谈婚事!”白公子开口大声道,“方夫人!” 高君齐看向方氏。 方氏的面容立刻变得惊慌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白公子感觉自己被耍了似的,他有些愤怒,却没有办法抵抗,只能被高君齐的手下带走。 他也是高君齐的老“主顾”了,迎春楼闹事常常有他在,那种烟花之地,随时都有出事的由头,每次都被高君齐带走,却又每次都被家里人带着银子赎回去。 所以被带走也并没有挣扎太久,他只是对方氏故意装蒜的模样十分愤怒而已。 白公子被带走以后,媒婆也赶紧溜了,方氏静静地看了看屏风后头,想要说什么,却听高君齐抬高了语调,“夫人还有什么事情?” “没,没事了。”方氏知道此事急不得,深深地看了不远处的屏风一眼,缓缓迈步离开了凤鸣楼。 待这几人都走后,高君齐让手下都离开,自己单独留在了厢房之中,关上了门。 苍松搬开屏风,将尹湄和尹茱请了出来。 尹湄先行开口,“谢谢高指挥使相助。” “小事。”高君齐的目光却看向尹茱,意有所指道,“那白公子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白家虽然也是商贾之家,抵不上从前的尹家不说,那白公子没别的爱好,就爱去那迎春楼,哪家都不愿意与他结亲家,也不知道你那母亲是中了什么邪……哎哎哎,你别哭啊!” 尹茱原本便一直在忍,此时听了高君齐的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会儿就哭湿了脸。 “啧,你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替你把他赶走了吗?”高君齐有些慌,看向尹湄,“那个,沈夫人,你身上可有帕子,给她擦擦?” “我有帕子。”尹茱抽出帕子,用力的擦了擦脸,“我就是伤心,为何母亲要这样做。” 尹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道,“你放心,她是冲我来的。” “啊?”尹茱惊愕的看着尹湄。 刚刚尹湄便猜到了方氏的目的,故意用这些招数,实在是自作聪明。 “她的目的很简单,如今你住在沈府,与我关系不错,她应当是知道的,冷不丁的告诉你要相看公子,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便直接成亲,便是逼你带我一块来。 寻常屏风,放在拐角,哪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她甚至专门给我留了位置。 她便是想要我看不过眼,替你说话,又或是你自己气急,冲出来拒绝这婚事,她便能借机用此来与我谈下一步的目的。” 尹湄声音轻缓,一字一句有条有理,尹茱也终于明白了方氏想要做什么。 尹湄若是看不下去,管了此事,白公子这事被搅黄了,那么解决尹茱婚事的问题,便理所当然会由尹湄去担。 反正尹湄如今是沈府夫人,人脉广泛,替尹茱找一门好亲事,也并不难。 尹茱脸色苍白,想通一切之后,她只觉得心中寒凉。 她已经能想到,她若是因此与娘亲说什么,她娘的回应也一定是,“我处心积虑,还不是为你好!” “姐姐……”尹茱抱住尹湄,”对不起……“ 高君齐终于清楚了其中缘由,微微蹙眉看着尹茱。 刚刚苍松喊他来,只是说尹茱家给她安排了极差的一门亲事,让他想办法扰乱一下,他一听立刻便放下手中事务带人前来,却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如此复杂。 “喂,你别哭了。”高君齐皱眉道,“有什么好哭的。” “……”尹茱可怜兮兮的从尹湄的怀里抬起头,看着高君齐不耐烦的模样,委屈道,“你凶什么凶……” “我……”高君齐一听她这委屈巴巴的话,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硬生生忍了半晌,才小声嘟囔了一声,“哼,不识好歹,我明明是在安慰你好吧。” “……”尹茱不想理他。 尹湄看了看高君齐,又看了看怀中的尹茱,转头看向苍松,却见苍松一个劲的跟她使眼色,尹湄心中一动,正有此意。 “尹茱,我有些事要办,你正好未吃午饭,不然就在这儿吃点?”尹湄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从怀里拽了出来,“高指挥使,可否麻烦您陪尹茱吃个饭?” “啊?”高君齐一愣,耳根一红,“我……” “也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有麻烦事找上她,我有些不大放心,只是今日实在是有要事要办,麻烦您了高指挥使,您武功高强,一定能帮我护好妹妹。”尹湄缓缓道。 尹茱被尹湄从怀里扯出来,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尹湄已经与苍松出了门,苍松顺手还帮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尹茱泪眼朦胧的看向高君齐,有些疑惑,“怎么回事?”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4节 尹茱长得十分娇小可爱,一双小鹿眼,如今泪眼朦胧的,像是刚被人欺负过似的。 高君齐看了她一眼,耳根泛红,一向说话中气十足的他,一时间口齿竟然有些不利索起来,“你,你吃什么,我给你叫人。” “吃不下。”尹茱闷闷不乐。 “那我去叫些我爱吃的菜来。”高君齐也不跟她客气,他没吃饭便赶过来,早就饿死了。 “诶!”尹茱听他这么一说,不乐意了,“你怎么不再多跟我客气客气?” “为什么要跟你客气?”高君齐疑惑的看着她。 尹茱被他的反问弄得哑口无言,缓缓坐下,“那你还是叫小二过来吧,我也想点我爱吃的菜。” “早说不好吗?”高君齐有些无奈,“有事直说,别绕弯。” “不许凶我。” “我没……唉,我拿你没办法。小二!” 这声“小二”喊得可谓是中气十足,把尹茱吓得浑身一颤,震惊的看着他,“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我不大声小二能听见吗?”高君齐嘴硬道,其实他刚喊出来就后悔了……他属实是与大男人们待在一起时间太长,习惯了。 喊完了以后,才想起自己身边有个娇滴滴的姑娘。 “你可以下楼去喊的呀……我被你吓死了……” 尹茱一面喘着气一面拍着胸口,高君齐看着尹茱被吓得直喘气的模样,又注意到她手的位置,脸有些发烫,赶忙转过脸。 心中想着,小姑娘就是麻烦…… 尹湄与苍松干脆去了月凝轩,月凝轩就在凤鸣楼不远处,二人进了月凝轩,相视一笑。 “苍松,你了解高指挥使吗?”尹湄问。 “了解,沈大人倒是挺看中他的,应当不日便会提拔他。”苍松道,“此人心地耿直,有些鲁莽,但十分英勇,敢得罪人,却时常能够全身而退,是个不错的人。” “嗯。”尹湄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 苍松见她笑得意味深长,也笑了,“夫人想必也看出来了,那高指挥使对尹茱上心的很。” “是的。”尹湄知道苍松对这方面似乎了解的很,问,“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他与我相熟,时常找借口约我喝酒,实际上他时常是问到了尹茱的情况就走,他的酒我一口都没喝到过。”苍松眯着眼睛,“我倒是想起来了,若是他们成了,我得讨些酒来喝。” “苍松好眼力。”尹湄缓缓说。 “没有没有,也就一般,沈大人喜欢夫人的事情,我好久都没看出来,如今细细一想,才觉得玄妙。”苍松说。 尹湄微微一怔,心跳有些加快,她缓缓开口,问,“……有何玄妙?” “夫人还记得那日风雪交加时,偶遇我们的马车吗?”苍松小声问。 尹湄抬起头,惊愕的看着他。 “夫人有所不知,我们的马车,在那儿绕了好几圈……沈大人就为等着你出现呢。” …… 尹湄直到去接了尹茱回府,都有些心不在焉,耳边尹茱一直在说那高指挥使嗓门大,语气凶巴巴之类的话,尹湄见她说的不亦乐乎,似乎也乐在其中的模样,便觉得有些想笑。 “回府后,你传信给你母亲,让她有空来府上一趟。”尹湄打断尹茱的话,“我有事情要与她谈。” “好的姐姐。”尹茱瞬间收敛,乖乖点头。 尹湄说完这句,又开始神游起来,她目光无焦距的看着窗外,心中却觉得仿佛有什么星星点点的火苗正在胸口燃烧。 风雪夜…… 那时是尹湄第二次见到沈云疏。 第二次…… 尹湄一直以为沈云疏自从婚后才对自己从责任到体贴到在意,如今与他相处起来,才觉得他的眼中真正是装了自己的,她才敢大胆的,稍稍的,在他面前放肆一些。 若真如苍松所说,那次风雪夜,便不是偶然…… 那么后续他所有的帮助,便都不能以简单的良善和善心来计算。 尹湄心里跳得厉害,根本无心去想其他事情,脑子里全都是以前的画面,点点滴滴的话语…… 不过,怎么可能……她自己觉得自己眼力算是不错,可是沈云疏……此前她根本就看不透他!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尹茱摸了摸她的手,“是不是着了风寒?没有很烫啊。” 尹湄赶紧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而此时,皇宫之中,沈云疏眼皮直跳,他站在皇帝面前,面色沉静。 皇帝愤怒的将手中的折子扔在了地上,沈云疏一动不动,郭元礼却眼疾手快,近乎摸爬滚打一般的上前将那折子捡了回来。 “不许捡!”皇帝眼眸有些泛红,“混账东西!” 沈云疏看着皇帝明显不大对劲的精神状态,缓缓开口道,“皇上,请勿动怒,龙体为重。” “龙体为重,朕如何不知!”皇帝无力的扶住了额头,“该死的混账东西!郭元礼!“ “奴才在。” “下去!” “是!” 御书房除去皇帝与沈云疏之外,空无一人。 沈云疏面色不变,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你可知,近日群臣在弹劾谁吗?” “有所耳闻。”沈云疏缓缓道,“应是与太子相关。” “呵。”皇帝冷冷看着他。 “臣确实早已发现此事的苗头,那次让太子作为巡抚前去南直隶查赈灾粮款时,我便有此猜测,若太子花费长时间逗留南直隶,真正将那赃款追回,倒是自行洗刷了嫌疑,可若是轻而易举回来,抓住些无足轻重的人物回来降罪,那便是真的有问题……” 皇帝怒目看着他,心中却清楚,沈云疏说的对,此事有问题,他一直清楚,只是一直觉得太子能力不足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真的是能力不足吗? 此次弹劾他的人不少,可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官,大多数都是有名的清廉官员,性格耿直,难以被收买。 如今他处处不利,证据确凿,即便有人要暗害,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文书证据。 “皇上,可前去太子殿下的在宫外建造的行宫一看。”沈云疏缓缓道,“民间传闻众多,臣也不知何为真。” “朕是听闻行宫之事,只当他是玩乐胡闹。” 沈云疏淡淡笑了笑,“皇上说的是,确实有些胡闹。” “那你认为,这太子,该不该……”皇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沈云疏缓缓附身行礼。 “谢皇上看重,臣认为,太子身份尊贵,且不宜多动,皇上可以先以行宫之事为由,警告太子一二,太子聪慧,自然能改了。若放任自流,才是危险至极。” “好。”皇上对沈云疏的回答相当满意,“就按你说的办。” 沈云疏回到沈府时,太阳还没落山,他心思还在朝堂之上,这一步终究是迈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关键。 他沉着面容来到后院,冷不丁看到一幅场景,眉目缓缓舒展开来。 夕阳的光线橙黄温暖,夕阳下,尹湄抓着一把草,正试着伸手去喂那匹新牵来沈府的小母马。 母马温顺,顺着尹湄的手吃那草料,马嘴嚼着嚼着便嚼到了尹湄的手边,尹湄的手猛地一缩,被吓得只拍胸脯,可她似乎觉得这事极为有趣,虽然被吓到了,依然捡起一旁的草料,孜孜不倦的继续喂马儿。 马儿似乎觉得她手中的草料太少,颇有些不爽,打了个响鼻,尹湄被吓得一愣,忽然笑了起来。 “马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远处的乌金被拴在笼子旁,一脸幽怨的看着那匹马,似乎很是不服,时不时地呜咽几下,委屈极了。 马儿来了,没人理它了,它要失宠了。 沈云疏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眸中情绪翻滚,装满了她的身影。 尹湄的周身仿佛被夕阳淡淡的渡上了一层金,她嘴角带笑,眼眸弯弯的看着面前的马儿,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眼中:媳妇滤镜拉满! 二更完成,太子的便当在热了。 第七十四章 (一更) “马儿,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沈云疏脚步轻缓,听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心中不由得轻笑一声——这世上, 还能有什么事物,什么人, 比她可爱的吗? 沈云疏缓缓走向她,尹湄便听到不远处的乌金躁动起来,吓了一跳, 惊慌的抬起眼,却见沈云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来了,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矜严……”尹湄缓过神来,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你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尹湄这笑容在夕阳之下看起来太过温暖,又或许是她这声柔和的声音像是天边吹来的悠悠的凉风, 缓缓地拂过沈云疏的心头。 沈云疏心中一热,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伸手拂过她的面颊,俯下身去,抬起她的下巴, 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深深地吻。 尹湄浑身僵直, 猝不及防被他吻住,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她手中抓着的寥寥几个稻草被她松手掉在地上,沈云疏伸手搂过她, 手掌擒住她的后脖颈, 缓缓地加深了这个吻。 夕阳下的晚风吹过后院,小母马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黏在一起的两个人, 眨了眨她浓密的大睫毛。 不远处的乌金看着二人嘴咬嘴,不大理解的歪了歪脑袋,忽然兴奋的站起身,似乎也想要加入他们这有趣的游戏,发出略有些吵闹的狗狗“呜呜”声。 尹湄终是推开了他,她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眸有些潋滟之色,嘴唇泛着红,耳根也同样泛着红,在夕阳下闪着艳丽之色。 尹湄有些害羞,刚刚还好好地,忽然这么一亲,她都不知道如何与沈云疏说话了。 “喜欢这只马儿?”还是沈云疏先开了口,伸手拍了拍小母马的鬃毛。 “嗯,喜欢。”尹湄看着这马,没有什么畏惧感,只觉得她干净又漂亮,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上头还有很漂亮的睫毛,实在是可爱极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5节 “来。”沈云疏解开了拴马的绳索,牵起马儿的缰绳,朝着尹湄伸出手。 尹湄心中一动,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的手心滚烫一片,干燥而温暖,沈云疏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单手托上了马背。 “啊……”尹湄从未骑过马,第一次上马,吓得脸都白了,“矜严,你别松手!” 沈云疏眼中带着笑意,“放心,我不松手。” 尹湄听到这话,心中定了许多,她腿间破的地方还有些微疼,坐上去时不免皱了皱眉,沈云疏注意到她的表情,眼眸一深,“药没涂?” “还未来得及。” 沈云疏听了这话,便要将她拽下来。 “现在不想下来……”尹湄好不容易上了马,她对骑马非常有兴趣,一坐在马上,便觉得视野一高,周遭的景物比自己走在路上看得更加清楚,而且可以看到沈云疏的头顶。 尹湄的手主动抓住缰绳,朝他柔声问,“我学完再涂药,行吗,矜严?” “……行。” 沈云疏越教越是意外,尹湄学起这个异常的快,她脸上笑容不断,轻轻摸着马鬃,那马儿带着她也并不重,渐渐从踱步变成小跑,再从小跑变成绕着后院转圈。 尹湄丝毫不乱,抓着缰绳,虽有些紧张,手抓缰绳抓得极紧,可动作都是按照沈云疏刚刚说过的方式,丝毫不差。 “不错。”沈云疏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欣赏,看着她在马上朝自己露出笑容来,那笑比任何一次都要灿烂,双眸几乎弯成了两汪月牙儿,嘴上的弧度也没有那般矜持隐忍,她一面笑一面说,“矜严,我好像学会了。” 沈云疏眼眸一动,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尹湄的情景。 他当时第一次到徽州,经过了跋涉,一身的狼狈,马车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稻草和简单破旧的衣物,还有衣物包裹着的,他父母的遗物。 当时正是傍晚,也是这样温暖的夕阳,可他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暖意,周身微微发寒,仿佛与周围的景物完全隔绝。 那是个炎热,粘腻,潮湿的夏日。 孩子们在田边的空地上打闹奔跑,他们注意到了有外乡人坐着破旧的马车,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小镇。 他们成群结队,呼朋唤友,在不远处看着热闹,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和一位貌不惊人的老人,便不再探头探脑,玩自己的去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沈云疏却犹豫了一会儿,问身后年迈的祖父。 “往哪边走?” “这……”祖父已然是年事已高,多日的车船跋涉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仔细的看了看,却有些看不出究竟是往哪个方向走。 “我去问问,祖父,您在此等我。” 沈云疏跳下马车往前走,还未走几步,便在一处石阶上,看到了一个身材细瘦的小姑娘。 巴掌大的脸,细瘦的身子,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仿佛都是空荡荡的,她与那些灰呼呼的乡野中奔跑的孩子们不同,这丫头仿佛天生就长得白,在高高的马头墙之下,十分显眼。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她正在看那些孩子在田边玩耍,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 “咳咳。”沈云疏假意咳嗽,果然,吸引了这个小丫头的注意力,她有些防备的站起身,看到沈云疏朝自己走过来,瞪大了眼睛。 沈云疏走到她的面前,比她高出了许多,小丫头努力的仰起脸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反复打量,看他的眼睛,从左眼看到右眼,从右眼看到左眼,一声也不吭。 “你知道,沈明山家在哪儿吗?” 小丫头一愣,眼睛瞪得更大了。 “……”沈云疏沉闷的看着她,心中想着,这丫头莫不是个傻的。 “你知道吗?”沈云疏皱眉问。 小丫头用力的看着他,然后缓缓地,朝他露出了一个笑来。 那笑容仿佛冬日冰雪笑容一般化作了水,深深的淌进了沈云疏的心里。 少年沈云疏一愣,转身上了马车,继续往前走,不再与她说话。 当时的他只觉得,这丫头可能脑子有什么毛病。 …… “你很有天赋。”沈云疏伸出手,将她从马背上扶了下来,缓缓道。 “真的吗?”尹湄被夸得有些耳朵泛红,可谁不爱听夸奖的话,自从她的厨艺和刺绣技艺遭受严重的危机以后,她便不敢再尝试什么其他的了。 “苍松当年学了一个月。”沈云疏道。 “啊啾!”苍松在前院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马儿送回了马厩,乌金也被放了出来,在院子里胡乱撒欢,尹湄与沈云疏回房用饭,还未走出几步,沈云疏便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矜严……”尹湄心中一跳,如今被他抱在怀里,她极易脸红,宁愿自己走回去。 “别动。”沈云疏缓缓道,“我带你回去涂药。” “不用你……我自己可以……”尹湄脸更红了,她也是十分疑惑,为什么沈云疏总是可以用各种方法让她脸红,她本以为自己一颗心已经足够平静强大了,可面对他随时随地突发的举动,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跳的速度。 “你不可以。”沈云疏将她直接抱进了房,尹湄仿佛预感到一会儿将要发生什么,心中一紧,忽然出声道,“矜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何事?”沈云疏只觉得她在徒劳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会如实回答我吗?”尹湄搂着他的脖子,双眸清澈的看着面前的沈云疏,二人四目相对,沈云疏轻笑一声,他道是想知道,她如此严肃,究竟有什么问题要问。 “矜严还记得元宵之后的风雪夜吗?也就是,我与桃花,偶遇您与苍松那次。”尹湄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大人,您那次遇到我,真的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打脸日常》 少年时:我觉得这个丫头可能脑子有点毛病。 沈大人时:媳妇真美。 十二点前二更~ 第七十五章 (二更) 沈云疏没有想到她会冷不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的胆子确实是越来越大了。 尹湄只觉得沈云疏虽然依旧温和,可他的眼神陡然间变得与刚才有些不一样,他闻言, 缓缓将她放在榻上,手指捏住装着药膏的小瓷瓶, 轻声问,“是苍松说的?” “嗯。”尹湄知道此事应当只有他和苍松知道,也并不为苍松隐瞒, 只老老实实的点头。 “那么,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沈云疏垂眸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尹湄心中一动,他这样, 便是承认了。 “为什么?”尹湄觉得那伤口的敏感处一凉,不由得死死抓住他的手, 皱眉轻声喊着,“矜严, 不……” “今日不做别的。”沈云疏的手指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即便只是简单的抹药,可是尹湄仍旧觉得他的动作十分的……不正经,她咬牙忍耐着那痒痒的触感, 死死抓着他的袖子。 “下次若是疼了, 提前告诉我。”沈云疏缓缓道,动作愈发轻柔。 尹湄咬唇看着他,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再次问出一个问题, “矜严, 你什么时候想要娶我的?” 沈云疏手上动作一停,睫毛缓缓抬起, 一双浓黑的眼睛深深看着她。 尹湄心口一颤,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烫。 “许久以前。”沈云疏垂眸,将那药彻底抹匀。 许久?许久是多久? 尹湄还想再问,可沈云疏却已经将药膏涂抹好,转过身去了,尹湄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可能并不想提起这个。 不久后,饭菜被送了过来,尹湄走路比刚刚舒服了些,那些刺痛感被膏药一冲,便淡了许多,让她整个人也舒缓了下来。 她坐在桌前,无意间看了一眼沈云疏,却见他面色如常,耳根却已经有些……微红。 “怎么?”沈云疏见她盯着自己看,喝了一口清汤,淡淡问。 “你耳朵有些红。”尹湄缓缓说。 “……”沈云疏缓缓放下汤,许久,轻声道,“天气有些热了。” “是呀,苍松今日送来了些冰块,屋子里舒服多了。”尹湄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得空让桃花陪你去成衣铺选几件衣裳。”沈云疏道。 “不用了矜严,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还未立夏你便让成衣铺做了那么多套衣裳,到现在还有好多件一次都没穿过。”尹湄柔声说。 “再定几身其他的。”沈云疏道,“还一套给黎阳。” “……”尹湄的脸猛地涨红,她总算知道沈云疏这是什么意思了…… “怎么与成衣铺说呀……”尹湄艰难地问,还在认真的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成衣铺能做出那样的衣裳来吗?我若是这么与他们说,他们会不会笑话我?” “要我陪你去吗?”沈云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必了,成衣铺若是将此事传出去,你以后在外的名声……”尹湄着急道,话还未说完,她便见沈云疏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逗你的。” “……”尹湄咬着唇,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雪莲还有不少,可以稍稍送给她一些,面得那李凤鸣时常对着我念叨。”沈云疏见她闷头吃饭不说话,这才正经了些,“送多少你定。” “好。” 几日后,又是个大热天,空气里仿佛都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十分难受。 昨日那一闹,今日方氏便上门来了。 桃花通报此事的时候,尹湄已经做足了准备,她将东西放在手边,在偏厅等着方氏来。 尹茱与方氏走在路上,方氏死死地抓着尹茱的手,道,“女儿,你近日过得可好?” “姐姐对我极好。”尹茱看着方氏脸上的担忧之色,又想到她昨日的表现,心中沉甸甸的,“娘亲,你千万不要提无礼的要求。” “无礼的要求?”方氏缓缓看着尹茱,“我怎么会跟她提无礼的要求,如今她是沈夫人,谁敢跟她提要求。” “娘亲,你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尹茱心里打鼓,“家里商铺的事情,我已经与姐姐谈过了,你莫要再说。” 方氏猛地站住脚,死死地盯着尹茱的脸,“谈过了?你怎么谈的?” “娘亲你不会打理铺子,姐姐愿意出手相助,期间拿几分利,等我……” “你是不是傻子!”方氏的声音尖锐起来,“她已是沈夫人,怎么还要侵吞我们家的铺子?”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6节 “娘亲,她教我算账,她……” “你闭嘴!”方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好女儿,也是我以前太宠着你,给你安排好一切,倒是没想到你如今被宠得一点脑子都没了。” 尹茱愈发拽不住她,方氏一路抬头挺胸,走进了偏厅之中。 尹湄一抬头,便看见方氏与尹茱拉拉扯扯的进了门,她猜到二人一定是产生了什么分歧,轻轻笑了笑,看了看桃花。 桃花给方氏上了茶。 方氏与尹湄稍稍行礼后,看了看桃花放茶的位置,距离尹湄,还有好几个位置之远。 她便当作没看见似的,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距离尹湄不远处的位置。 尹茱一脸痛苦,不知如何是好,为了缓解气氛,只得去桃花放茶的位置上坐下。 “沈夫人如今气色不错,与之前气度着实不同了。”方氏缓缓开了口,“不知夫人叫我来,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了尹茱的事。”尹湄笑了笑,声音轻柔,“尹茱同我说,您给她找了一门夫婿,实在是差到了极点,说实话,我也有些看不下去。” 听到此,方氏似乎觉得机会来了,赶紧说,“既然如此,不如沈夫人您……” 可尹湄却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近日我也结识了一些人,本想着,再看看,选个好的,替尹茱找一位不错的夫婿。” 方氏听到这话,并不因为尹湄打断她的话而生气,反而眸光发亮的看着尹湄。 尹湄感觉到她的眼神,接着说,“可如今,您想要将尹茱嫁给那位白公子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听闻那白公子时常在烟花之地生事,臭名昭著。您这昏招一出,如今就连我,也没有办法了……” “怎么!”方氏面色一白。 “官家子弟最重名声,如此一来,您不是将自己好好地女儿推到旋涡里去了?尹茱本是个好女孩,该配门当户对的男子,可您这么一闹,大家便想这尹家的尹茱,是不是只能配这等臭名昭著的子弟……您说,谁还愿意与尹茱结亲?” 方氏猛地瞪大了双眼,“不,不会的,此事还未成,怎么会……” “您觉得未成可不行。”尹湄慢条斯理的看着方氏惊慌的模样,“人家可不这么认为,那日若不是高指挥使恰好赶到,你觉得你女儿还能逃离那人的掌心?” 尹茱在一旁低头哭了起来,尹湄看了她一眼,皱眉想,尹茱这戏倒是演的不错。 方氏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来,想要好好借着尹湄管了此事的机会,借机让她出手,尹茱便能渔翁得利,她也能寻得贵婿。 顺便,还能将那些铺子的事情谈一谈。 可如今,她慌得脑门都是汗,知道自己此番是十足的聪明反被聪明误,看到的事情只在表面,所谓的算计,最后都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 “沈夫人……您不能不管此事啊沈夫人。”方氏到此事才无助的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事已至此,沈夫人,请您看在尹茱是您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份上……” 尹湄看着她,缓缓叹了口气,将手边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桃花。 桃花接了,送到方氏的面前,方氏接过来一看,脸上五彩斑斓,十分好看。 “这,这……” “看得懂吗?”尹湄缓缓问,“若是看不懂,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若不是看在尹茱的份上,我不会管这些铺子,这些铺子的经营状况你想必很清楚,已经神仙难救。”尹湄慢条斯理的与她解释,“我会将手头的银子投进去一部分,想办法将这些铺子救一救试试。” 方氏惊愕的看着她。 “若是救起来了,盈利我分一半,你与尹茱一半,待尹茱学会打理铺子,我便将铺子归还,但是……”尹湄语气一顿。 方氏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尹湄的嗓音柔柔弱弱地,十分温和,可方氏现如今,却有些怵她。 尹湄眼眸轻轻扫了方氏一眼,“但是,我投入的这笔银子,你们到时候要如数奉还。” 尹茱呆呆的看着尹湄,咽了口唾沫。 方氏捏紧了拳头,似乎在努力的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却听尹湄道,“愿意便签字画押,我都写在上头了,有什么问题,及时说,签了字,便不改了。” “还有,尹茱以后便在我这儿住,直到她嫁出去为止。 ”尹湄缓缓道,“既然护了,我便会护她到底,替她找个好人家,你放心。” 方氏直到听到最后这句,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如今尹湄着实是变了,变得与以前完全不同,可细细看她,却还是以前的那副样子,似乎又并没有什么变化。 “我签,我签,谢谢沈夫人,谢谢!” 方氏知道自己如此一来并不吃亏,但是自己那些行为,却险些让尹茱失去了一个更好的将来。 她后悔不迭,却又庆幸不已。 “沈夫人,今日有您这句话,我便放了心,之前是我愚蠢,做些蠢事……请沈夫人原谅!”方氏满眼含泪,“日后若是您有什么……唉,不管您如何,只要您一句话,我在所不辞。” “不必客气,您也说了,尹茱是我妹妹。” 尹湄的语气在这一刻才终于软了下来,同样是温和柔软的声音,尹茱和方氏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桃花有些敬佩的看着尹湄,只觉得夫人如今变得好厉害。 从前在歙县,尹湄虽然也有这样的举动,可当时她还时常紧张不已,只是装作镇定,从来不敢喝茶,因为一喝茶,抖动的手便会暴露她的情绪,便会在众人面前露了怯。 可如今,尹湄面容平静,说话自然,方氏被她几句话便说得要肝脑涂地…… 桃花简直是敬佩极了。 方氏还未走,外头便又传来通报声,道是公主殿下来了。 尹湄急忙去迎,才走到半道,便看到黎阳一脸期待的朝着自己走来,刚见到她便捉住她的手,一脸的倾诉欲,恨不得立刻要将她拉到僻静处去,与她好好地“长谈”一番。 “黎阳你稍微等等我。“尹湄回身安排尹茱陪方氏离开,此间公主一直捉着尹湄的手不放。 方氏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待走远了,小心翼翼的问尹茱,“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黎阳公主?” “正是。”尹茱缓缓点头。 方氏一激灵,想到刚刚自己刚进门时的态度,肠子都要悔青了。 二人一走,黎阳便快步拽着她往里头,那气势便跟到了自己家似的,走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沈大人不在吧?” 尹湄一愣,摇了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黎阳公主瞬间放松下来,宾至如归的坐在房间里,“好渴,有水吗?” “桃花,拿些冰镇果子和茶水来。”尹湄吩咐道。 “冰镇果子我最喜欢。”黎阳真是越看尹湄越是顺眼,可她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在家憋了好几天,求知欲已经烧破了天际,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有效果吗?” 作者有话要说: 黎阳:眼巴巴 ○ ○ 明天见宝贝们!么么哒~ 第七十六章 (一更) 黎阳公主保养极好, 肌肤吹弹可破,虽然年纪比尹湄长一些,可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尹湄的时候, 尹湄还是觉得,面前的黎阳仿佛求知欲极强的小姑娘, 浓睫扑闪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看着黎阳公主此时的表情,尹湄有些羞涩, 又有些觉得好笑。 她使劲忍笑,一张脸憋得红红的,最后实在是有些憋不住,用手掩着唇轻笑出声。 “你快说呀。”公主见她只笑不说话, 不依了,皱眉打趣她, “瞧你这样,是不是效果不错?” “算是吧。”尹湄有些羞涩之意, 声音又小又柔,“大人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嗯?”公主有些意外。 “上次我染了风寒, 大夫给我诊脉, 说我身子虚弱,近日不宜有孕, 所以他才刻意避开我。”尹湄红着脸将此事说与公主听,公主听完, 虽然对尹湄的身子十分关切, 可一想到是这个缘由,那想必沈大人应当平日里也忍得很辛苦。 公主一想到这种情况下沈大人看到她穿了那衣裳的模样, 这相当于是火上浇油,不由得捂住肚子笑了起来。 “那,那后来怎么办的……”公主话都说不利落了,还想听更多。 “……他说我这是要弄死他。”尹湄道。 公主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拽着尹湄的手好半晌,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原本她是想来听一个香艳无比的后续,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精彩剧情。 “别笑了……”尹湄也有些想笑,硬生生忍住了,柔声说,“沈大人他也很辛苦的。” 公主原本已经快要止住,听到尹湄这话,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半晌过去,黎阳公主这才笑累了,“哎哟”了好几声,捂着肚子说难受。 尹湄也笑出来,见桃花端上了冰镇的果子,拿了个递给公主,“吃果子吧。” 黎阳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这么有趣吗?” “为什么?” “沈大人想必对你十分温柔,所以你感受不到。”黎阳缓缓捏了捏手中凉丝丝的小果子,笑道,“李将军与他是旧识,二人接触较多,我也听过不少关于沈大人的传言,他在外滴水不漏,对李凤鸣也是不苟言笑,一幅冷心冷面的模样,在官场也是无往不利,就连皇上,凡事决策,也要听了他的话才能安心。”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尹湄,沈云疏在外头,是从来不吃亏的角色,无人敢惹,就连我也不敢与他作对,那日我邀大家赏花,他来护你,下我的面子,我也不敢多说什么……”黎阳公主说着又有些笑意,“可是没想到,这位沈大人啊,却栽在了你的手里。” 尹湄脸一热,心跳加快了几分。 “我真想看看沈大人在你面前吃亏的模样,他这回也是有苦说不出了。”黎阳公主又笑了起来,“我这趟可没白来,这是我听过的,这一年来最有趣的事情。” 尹湄垂眸,喝了口茶。 “那他后来可怎么办?”公主再次问道。 “……”尹湄脸一红,“……也没少折腾。” 公主了然的看着她,一脸“我懂”的神情,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较大的锦盒来,放在尹湄的手上。 “那我这次带来的礼物没有错。”黎阳公主那锦盒密封的极好,锁扣扣得死死地,尹湄研究了半晌,怎么也打不开。 “这是?”尹湄好奇问。 “这是特制的锁,我教你。”黎阳在那锁扣上左左右右拨弄了一会儿,那锦盒便咔哒一声开了,尹湄这有趣极了。 她刚想打开锦盒,盖子却被公主按住了。 “稍晚些再开。”公主掩藏着眼眸中的微微羞涩,“一个人的时候开。” “好。”尹湄总觉得这东西恐怕与那件衣裳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尹湄将雪莲一事与黎阳说了,顺便让桃花去库房中拿了一些,公主拿着那几瓣雪莲,怔愕地看着尹湄,“好妹妹,你这也太大方了。” “此物入药极省,我问了大夫,只需四片便能调理好我这身子,再多了日后我也用不上那么些,不如多送你一些。”尹湄笑着说。 尹湄喜欢银子,做生意向来“小气”,该收的利,一分也不会让,可该送的该给的,她一分也不会少。 公主看着她的笑容,想到自己这几次送给她的那些东西,脸一红。 除了那份棋盘,好像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儿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7节 公主吃了几个果子之后便准备走,尹湄将她送到门外的马车上,黎阳公主刚想上车,却见远处一个公主府的侍卫骑马而来,看到公主的座驾马车,远远地跳下马,有些着急的跪在了黎阳公主面前。 “殿下,宫里出事了,请您立刻去一趟。” 黎阳原本还在跟尹湄拉着手说笑,听到这句话,眼神一变,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尹湄心中也是一紧,沈大人还在宫中未回。 “可知是何事?”黎阳公主皱眉问。 “只知皇上大怒,已经气的晕过去了。” 尹湄手中一紧,想到沈云疏近日在书房中蹙眉沉思的的时候,眼中掠过的冷意,顿时紧张不已。 黎阳也很紧张,她感觉到尹湄的情绪,缓缓道,“我去宫里看看,若是关于沈大人,我让人给你传信。” “好,谢谢!”尹湄欣慰道,“黎阳你也要小心……” “好姐妹,我先走了。”黎阳快速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尹湄看着马车的背影,心中有些乱。 一直到傍晚,门口都没有人出现,尹湄心思不定,一个人不知不觉去了马厩的方向。 后院中点了灯,却仍有些昏暗,黑暗中,尹湄坐在大石头上,静静地看着马儿吃着草料,缓缓地咀嚼,看着马儿平静的模样,她的心也缓缓定了下来。 沈大人那么厉害,定不会出什么事。 正发着呆,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斯哈斯哈”的声音,忽然在自己的身旁响了起来。 她呼吸一滞,定睛一看,一双黑暗中亮晶晶的兽眼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它张开了嘴,嘴里满是锋利的尖牙,红红的舌头对着她,流下了半尺高的哈喇子。 “……”尹湄一时间过于害怕,竟然一点也不敢动弹。 她忘了,一般乌金并不会被拴起来,只是关在后院里任它撒欢,只有她来后院的时候,苍松才会控制它的行动,不让它乱跑吓着尹湄。 只是她来后院极少,只是上次看马来过一次而已,便根本不记得此事了。 她瞪着乌金,乌金也瞪着她,一人一狗四目相对,画面陷入静止。 乌金没有像上几次那样直勾勾的朝着她扑过去,它仿佛能够感觉到尹湄刚刚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便只是缓缓的在她的面前一屁股坐下,缓缓动了动尾巴,朝着她轻轻地“嘤嘤嘤”了几声,用的是最娇最可怜的声线。 尹湄小心翼翼的看着它,听到它这有些娇气的声音,心中缓缓的软了软。 她知道,乌金是只不错的狗狗,尹茱与它玩的极好,它与其他守卫,还有苍松,关系都不错,沈云疏会养它,定也是因为它有不少长处。 她手有些微微颤抖,却没有害怕到叫人。 乌金见她似乎并不抗拒自己,有些兴奋起来,压抑不住地尾巴直摇,缓缓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尹湄一些,然后伸出脑袋,缓缓地蹭了蹭尹湄的裙子。 尹湄身子一僵,浑身就像是被冰块冻住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她完全忘了刚刚自己在担心什么,此时满眼只有面前这只几乎与自己坐下来差不多高的大狗。 乌金见她不动,顿时得寸进尺,轻轻一跳便跳到了她坐着的大石头上,然后缓缓地在她身边趴来下来,翻个身,躺倒,露出了它毛茸茸的肚皮。 尹湄怔怔的看着它熟练地动作,震惊无比。 乌金一双大狗狗眼闪闪亮的看着尹湄,一脸的天真单纯,仿佛它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然无害,最可爱的小狗勾。 不远处的小母马嚼着草料,冷眼看着这一幕,不屑的打了个响鼻。 尹湄依旧有些害怕,可她心中知道,乌金脾气好,能通人性,应该是不会咬她的。 乌金又“嘤嘤嘤”了一声,见她并不像尹茱那样拼命的薅它的肚子,知道面前这个大美人儿不喜欢那种方式,便立刻换了个动作,它又打了个滚,借机蹭到了尹湄的胳膊。 它毛茸茸的大脑袋靠在她的手边,力道轻轻地,小心翼翼的,一面靠着,一面发出“嘤嘤嘤”撒娇的声音,降低她的防备心。 尹湄见它动作如此小心,心中蓦然一暖,低声缓缓说,“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乌金没有作声,它很规矩的用狗狗眼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尹湄紧绷的身子不由得缓缓放松下来。 大狗狗真的……很暖和。 沈云疏回府,遍寻不着尹湄,一问才知她独自去了后院。后院虽偏僻,可沈云疏四下都安排了武艺高强的暗卫护她,按理说不应该担心什么,可是此时他却觉得有些心情不定,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走入后院的瞬间,他看到的情景便让他瞬间蹙起了眉头。 那不要狗脸的乌金,正将自己巨大的狗头枕在尹湄的腿上,尹湄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如何,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住,任它为所欲为。 乌金享受般的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可爱。 沈云疏眯了眯眼。 他倒是从没想到,乌金这只一向来要么凶神恶煞,要么活力四射的猎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云疏:是谁趁着我不在家蹭我老婆? 乌金:嘤嘤嘤大美人好香。 尹湄:恐惧到僵直。 某白斗胆推论: 沈云疏→小心翼翼攻略尹湄 乌金→小心翼翼攻略尹湄 →沈云疏=乌金 二更老时间~ 第七十七章 (二更) 一人一狗, 是乌金先发现的沈云疏。 它用脑袋蹭着香喷喷的大美人儿,忽然就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落在了它的身上,属于兽类的直觉让它寒毛直竖, 登时瞪大了眼睛往沈云疏的方向看去,看到沈云疏的时候, 它瞬间耷拉下脑袋,灰溜溜的走到沈云疏的身边,用大尾巴蹭沈云疏的手背。 尹湄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背后已经浸满了冷汗,可莫名的,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硬是忍着没有叫人。 沈云疏不搭理乌金, 缓缓走到尹湄身边,朝她伸出手, “还站得起来吗?” 尹湄试了试,果然腿软得不行, 乌金那巨大的狗头重量还不轻,她的脚被枕着,还有些发麻。 她将柔软的手放在沈云疏的手中, 沈云疏心中一动, 捏着她的手,将她扶起, 见她脚软,步伐踉跄, 沈云疏眉头一皱, 干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尹湄凌空而起,呼吸一窒, 也许是沈云疏这样的动作做的多了,她竟然有些习惯了。 尹湄缓缓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令人安心的心跳声,半晌,轻轻说,“谢谢。” “夫人与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沈云疏淡淡道,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今日府中还好吗?” “嗯,方氏来了一趟,我把铺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尹湄轻轻说。 “你要代管?”沈云疏一下便猜到了她的打算,缓缓道,“不要太累。” 尹湄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乌金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后院门外,沈云疏看了乌金一眼,乌金毛一炸,瞬间坐了下来,目送他们离去。 天已经黑了,沈云疏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抱着她走得极慢。 入了夏,小池塘的荷叶上蹲了几只绿油油的青蛙,时不时的发出聒噪的声音,沈云疏缓缓抱着她走到桥上,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此处缓缓停了下来,将她放在石桥的旁边。 尹湄顺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只见沈府点亮了星星点点的灯,草丛之间,有萤火虫缓缓地飞舞,一闪一闪的,比天边的星星更亮更好看。 “不怕乌金了?”沈云疏缓缓道。 “还有些怕,但我知道,它不会伤我。”尹湄缓缓道,“它似乎察觉到我怕它的牙齿,后来都不再伸舌头也不张嘴了。” “嗯。”沈云疏看了看她,“乌金是猎犬,我第一次随皇上秋猎时捡到的,不知是哪一只大狗的幼崽,被扔进猎场中,差点被马踩死。” 尹湄莹莹的目光看着沈云疏,缓缓说,“好可怜,还好它遇上你。” “我没怎么养,交给苍松了。”沈云疏说,“它怕我的很。” 尹湄轻声笑了笑。 “矜严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尹湄忽然缓缓说,“你一直都很辛苦吧。” 沈云疏心中一震,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以前?”尹湄皱眉细想,以前自己好像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沉默了许久,尹湄一直没想出来自己何时说过这话,却忽然想到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由得问道,“矜严,我听闻宫中似乎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太子要对你不利……“ “不是。”沈云疏干脆利落,“相反。” 尹湄呼吸一窒,抬头看向沈云疏。 “皇上今日微服私访,去了赵成麟私自建造的千狼行宫,刚破门进去,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便被狼咬伤了腿。” 尹湄听到千狼行宫几个字,手死死地捉住了一旁石桥,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呢?” “皇上当场发怒,宣了赵成麟,强行逛了一遍整个行宫。回去以后,皇上便气得病倒晕过去。” 尹湄皱起了眉头,“太子……会因此被废吗?” “不,皇上醒来以后,他叫了所有的儿女子孙过去,当场训话,意在警告太子,已经快要触及他的底线。”沈云疏对于皇上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惊愕,这是他全力推动的结果。 “是你……让皇上去的吗?”尹湄忽然问。 “嗯。”沈云疏应答的十分自然,“千狼行宫隐蔽,我若不提醒他,他身边耳目闭塞,恐怕没机会知道那里头的事情。” “太子视人命为草芥,养狼群在行宫内以人为食,皇上却丝毫不知情,实在是讽刺。”尹湄缓缓道。 尹湄想到梦中自己在那行宫内遭受的一切,如今一想依旧是心悸不已。 沈云疏心中一震,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晶莹中闪烁着丝丝缕缕的恐惧和后怕,沈云疏手指轻轻敲击石桥上的石墩。 日前虽用乌金试过,可他无法确认那是千狼行宫留下的影响还是什么别的,听今日这话,她果然……有相关的记忆。 若是可以的话,沈云疏宁愿抹去她的那段记忆,让她再也不要想起来。 他仍记得尹湄被锁链锁住时的场景……她身上满是可怖的伤痕,最令人心疼的是她的眼神,她的眼眸中毫无光亮,仿佛一心求死,后来,他果然没有赶上,冲进千狼行宫抢人的时候,他只看到满地的血。 血泊中的她面上有些轻松,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沈云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向别处。 过了许久,他还是不能回忆那个场景。 尹湄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有些担心,“你这样做,若是让太子知道了,会不会报复你……”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8节 “无妨。”沈云疏说,“我已有对策。” 尹湄瞬时间觉得安心下来,她缓缓点头,一直以来的焦虑不安终于平静。 可她忽然心头一沉,想起自己这一世与太子毫无交集,如何能知道“太子视人命为草芥,养狼群在行宫内以人为食”这样的事情? 她紧张的蜷缩起指头,紧张的想,若是她说出之前做梦的事情,沈云疏会信吗? 那梦实在蹊跷,她自己都差点不敢相信,若是说出来,沈云疏是会相信自己,还是会觉得自己疯了? 她小心地看向沈云疏,沈云疏却面色平静,目光正落在睡莲上蹲着的聒噪青蛙身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 尹湄咬了咬唇,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将那个梦说出来,即便太子在梦里没有能力真正将她占有,可他做的那些恐怖的事情……她不大想让沈云疏知道。 她还记得沈云疏在梦中看到自己时,那冰凉而复杂的眼神。 尹湄不希望被沈云疏那样看着……如今这样,就很好。 不远处,苍松和桃花看着石桥上的两位,静静坐在一旁等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去用饭。 “你说他们还要聊多久?”桃花轻声问,“已经一盏茶了,那边青蛙那么吵,他们不能回去坐着聊吗?” “这你就不懂了。”苍松一脸“这个我懂”的表情,“你看,他们那个方向可以看到整个前院的风景,多好看啊,石桥上又有诗意,两个人靠在一起,如果沈大人兴致来了,再亲夫人一口……” 桃花皱眉看着苍松,缓缓道,“苍松公子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我之前在师门练武,后来就被沈大人挑中了,一直跟着沈大人啊。”苍松说。 “那你为什么……比那些风流公子还要懂女人心思?”桃花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苍松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我不是,不是跟你说了吗?话本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可我看了两本,也没你这么熟练啊。”桃花道。 “两本算什么?市面上的话本,我几乎都看过了,除了几本写的太垃圾了,看不进去。” 桃花惊愕的看着他,倒是没想到,苍松竟“饱读”话本到了这个程度。 “你看你看,亲上了。”苍松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桃花远远一看,还真是如此。 只见沈大人将尹湄围在那石桥上,双手撑着石桥,附身吻她。 尹湄的后腰刚好靠在石桥墩上,有了依仗,沈云疏吻得更深了。 “从前还听闻,沈大人不近女色。”桃花红了脸,“如今竟然……” “……”苍松也有些脸红,“别说你了,跟了沈大人这么久,我也是待他成婚才知道,他这么热情似火……跟话本里每天亲来亲去的那些男主角不相上下。” …… 沈云疏难得休息得早些,正在一旁的屏风后沐浴,尹湄穿着单薄的里衫,沐浴之后,仍觉得有些热。 正准备休息,她却看到了桌上公主送的那个不小的锦盒。 公主说,让她独自一人时看。 尹湄瞬间好奇起来,沈云疏还未出来,尹湄赶紧打开盒子,拿出了里头的东西。 她没想到,那东西被公主包的严实的很,一层又一层的,她掀开了一层一层的蜡纸,终于看到了里头裹着的东西,是一本蓝皮子的线装书。 竟是书?尹湄皱了皱眉,随意翻开了一页。 那书上画着各色小人儿,曲线十分简练,动作分明,有男有女,一旁还配着相应的文字,某某式与某某式。 尹湄只觉得一股火直接烧到了耳根,她手一抖,书落在蜡纸上。 “怎么?”沈云疏套了件白绫里衫,单薄的衣裳挂在他的身上,缥缈如仙,却又十分有可看之处。 尹湄脸更红了,慌张和心虚就像是直接写在了脸上,她见他走过来,立刻将那书用蜡纸一裹,塞进了锦盒,“咔哒”一声上了锁。 “没什么。” 沈云疏眉头一挑,走到她跟前,单手抓起那锦盒,细细看了看,问,“又是黎阳送的?” 尹湄心说他怎么猜到,惊慌的看了他一眼,沈云疏就当她承认了,伸出手指轻轻一拨,那锦盒应声而开。 尹湄原先还觉得锁上便安心了,完全没想到这锦盒竟然被如此轻松的就打开,惊愕的看着他。 沈云疏拿起那本书,尹湄羞极了要过去抢,沈云疏眼疾手快,手往上一举,故技重施,将她一把搂入怀。 夏日的夜晚比白日凉爽,空气中有清凉的微风,尹湄却觉得身子发热,她没抓着书,却沈云疏一把搂住,她被他单手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云疏单手打开书,那书中的内容,便十分清晰地印在了沈云疏的眼中。 尹湄的耳根都快红透了。 “公主倒是挺大方。”沈云疏好整以暇的又翻了一页。 “别看了。”尹湄轻声说。 “你看了几页?”沈云疏问。 “扫了一眼……”尹湄支支吾吾说。 “可以看。”沈云疏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这书不错。” 尹湄咬着唇,红着耳根,“你……你怎么……” “要试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苍松:什么书?我也想看看。 第七十八章 (一更) “……”尹湄慌乱的看着他, “今日太热了,你刚沐浴,还是不要……” “已是夏日, 还未三伏,以后只会更热。”沈云疏轻轻吻着她的耳朵尖, 鼻尖萦绕着她淡淡的香气。 “可是,我还在调理身子。”尹湄感觉到他的呼出的热气缓缓拂过她的耳根,一直到脖颈, 撩得她差点站不住。 “无妨。”沈云疏翻开书的其中一页给她,尹湄看了一眼,脸轰然红透,立刻闭上了眼睛。 “如何?”沈云疏的嗓音低沉, 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不行的!”尹湄捉住他的衣襟, 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他怀里,仿佛受惊吓的鸵鸟, 将自己埋进了沙子里。 沈云疏放下书,单手将纤细的她捞了起来,往榻前走去。 “不行!”尹湄挣扎着, 脸红的要滴血。 “又不是……没试过。”沈云疏制住她, 眼眸悠悠然看着她。 “什么……什么时候?”尹湄震惊的看着他,那么羞人的动作, 她完全没有印象。 “初次。”沈云疏勾着她的发丝,轻笑一声, “知道吗?你那日……可比现在主动。” “……”尹湄把自己埋进了薄薄的寝被之中, 又被他扯着脚踝毫不留情的拽了出来。 池塘里的青蛙聒噪了一整夜,一直到天明。 晨光熹微, 皇宫中,皇帝早朝时,面对文武百官谏言,头痛欲裂。 乌斯藏的药作用极强,短时间内确实有不错的效果,可那药根本没法停下来。 只不过因为生太子的气,一晚上没有服用那药丸,今日皇上醒来,便觉得浑身无力,头疼的几乎要崩裂开来,坐在龙椅上,手指都在袖口下微微的颤抖。 沈云疏的目光幽幽看着皇帝不寻常的模样,缓缓低下头,听着周围同僚们就关于太子的事情建言献策。 太子若是废了,才是动乱的开始,目前的状况,皇上不会轻易废太子。 可这些谏言并非无用。 早朝结束,沈云疏看着皇上前往的方向,缓缓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笑得阴森森的。”李凤鸣冷不丁拍了拍沈云疏肩膀,“肯定又没安好心。” “我什么时候安过好心。”沈云疏淡淡回了他一句,慢慢往前走。 “那还是有的,你也不必如此谦虚,你的好心,恐怕都落在你家夫人身上了,昨日黎阳拿回来那么多雪莲花瓣,我还以为她趁乱从宫里薅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夫人也够大方的。”李凤鸣心中不得不佩服,“有格局。” “多谢夸奖。”沈云疏懒得与他多说,在强烈的日光直射之下眯了眯眼睛,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一晒,空气中也愈发干燥起来。 “又不是夸你。”李凤鸣缓缓道,话说完,他见四周无人,缓缓凑近沈云疏,低声道,“你真要干?” 沈云疏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跟你开过玩笑?” “若是他不中计……” “他不会不中计。” 李凤鸣便看着沈云疏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却散发着淡淡的冷意。 “那你可要小心了,那疯狗真疯起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特别是你夫人那般柔弱,得护好了。” “嗯。”沈云疏点头,“谢谢提醒。” “别太自信,若伤着她,有你哭的。”ban 沈云疏眼神微微一黯,“这次不会了。” 李凤鸣眯眼看着他伤神的模样,有些微愣,他哈哈扯出个笑缓解气氛,“兄弟,你这下陷得不浅啊,真动心啊?” “不动心,我会娶她?”沈云疏轻飘飘的扫过李凤鸣的脸,那眼神,仿佛在嘲讽他似的。 “……”李凤鸣气急,刚刚看到他那黯然的眼神,还以为他有什么伤心事,想着活跃下气氛。 “沈云疏你小子,我好心安慰你你还阴阳怪气,看我下次不揍翻你。” “来啊。” “……” 皇上下了朝之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距离尚书房不远,今日这个时间,他那些年岁不大的孩子们,应当正在尚书房读书。 皇帝缓缓在花园中走着,悠闲的四下看着花花草草,然后与身边的郭元礼说,“你先退下吧,朕想独自逛逛。” 郭元礼立刻应声,缓缓地退下了。 可他并没有走远,走到拐角的游廊之后,郭元礼便顿了脚步,躲在游廊的石柱后,静静地注视着皇上,只见他步伐慢悠悠的在御花园中绕了绕,还未绕几圈,便朝着尚书房的方向去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89节 郭元礼垂眸,缓缓离开。 尚书房内,秦太师正与几位年岁较小的皇子公主们讲学,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便是赵成逸,他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低头书?,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时不时地动一下,要不然便在低头打瞌睡,要不然便在纸上画乌龟。 秦太师眼角余光注视到自己身侧的墙角处,有一袭黄袍的衣角缓缓动了动,他目光一凛,看向赵成逸,笑道,“九皇子,有一个问题,想要考考你。” “太师请说。”九皇子声音清亮。 “如今情势,修边有何策略。”太师缓缓问。 “边防之策,大要有四。”九皇子声音清晰,条理清楚,缓缓将对策一一道来,从修复残断城墙开始,以及壮大边防兵将,增设卫所事宜做了初步的阐述。 “这些都是父皇近年所为,实在是高明至极。”九皇子说。 秦太师笑了笑,刚想评说,却听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掌声。 “父皇?”九皇子一愣,连忙起身行礼,一旁在神游的皇子公主们也反应了过来,赶紧上前来,皇上的目光,却只静静地看向九皇子,眼眸中有些复杂的意味。 “成逸近日,书读得如何?”皇上这句问的是秦太师。 “日渐长进。”秦太师笑了笑,“九皇子聪慧,能动,更能静,属实难得。” “是么?”皇上面上终于是露出了近日的第一缕笑意,他缓缓问,“刚刚秦太师的问题,你说的都是朕做过的,如今局势渐渐紧张,你还有什么对策?” “儿臣不敢妄议朝政。” “你是朕的儿子,为何不能议朝政?”皇上缓缓问道。 秦太子心中一紧,九皇子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心中紧张,可他知道,这便是沈大人之前与他说过的……机会。 机会难得,应当好好把握。 于是九皇子直接跪下,大声道,“儿臣认为,乌斯藏近年颇不安分。” 皇上目光一凝,九皇子却没有停下来,不紧不慢、声音清脆的,将关于对待乌斯藏的态度对策一一阐述,顺便将壮大边防兵将之事也说了个透彻。 九皇子说完之后,皇上许久不语。 秦太师立刻跪了下来,“皇上……” “你不必多言。”皇上制止了秦太师,缓缓道,“赵成逸,你野心不小。” 九皇子脸上落下冷汗,秦太师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不过……身为朕的儿子,应当如此。”皇上摸了摸赵成逸的脑袋,大笑着离去。 赵成逸缓缓松了口气,“恭送父皇。” 皇上走后,赵成逸看向秦太师,秦太师也算是松了口气,他摸了摸额间的冷汗,觉得自己是时候退场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留给沈云疏罢。 一个月之后,在一个炎热的午时,宫中传出消息,德高望重的秦太师中暑晕了过去,醒来便跟皇上请辞,要告老还乡。 秦太师乃学之大者,学问了得,官居一品,德高望重,如今冷不防的辞了官,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惊愕不已的事情。 皇上在御书房,看着故意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看起来显得异常狼狈的秦太师,眯了眯眼睛,揉了揉脑袋。 “告老还乡?你长居京城四十年,回哪门子的乡?”皇上有些生气, “是朕亏待你了,给你发的俸禄不够,还是你如今这闲差的工作太劳累?”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太师跟他打马虎眼,“人老了,脑子僵住了,不如年轻人好使。” “什么年轻人能聪慧过你?”皇上眯起了眼睛。 秦太师笑了笑。 皇上立刻明白他指的是沈云疏,缓缓道,“沈矜严是例外,只有他一个也不行。” “其实臣近年来也没起什么作用,几位皇子公主也已经学的极好,若是再要长进,余下的,非臣能教……” 皇帝听到此,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怕了?” “臣真的有病。”秦太师说。 皇上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准了。” 秦太师喜气洋洋的收拾东西回了家,让人出去买红纸,准备?请柬。 几日后,沈云疏拿着一张请柬,放在尹湄面前。 “秦太师告老还乡,即将离开京城,准备宴请宾客。”沈云疏疲惫的用指关节揉了揉额间,缓缓道,“想去吗?” 尹湄早就听闻此事,这事情闹得风风雨雨,据说是宫里要变天了,就连秦太师也想提前跑了,免得惹祸上身。 沈云疏这几日忙得根本回不来,尹湄只得时不时的去趟公主府,才能知道宫里的风向。 “秦太师设宴,定是要去的。”尹湄看着沈云疏,“可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些银子。”沈云疏无奈道。 “啊?”尹湄想过对秦太师而言,最合适的礼物当是送些文房四宝或是书画名作之类的,却没想到沈云疏会说得这么直接。 “字画那些他不缺,就缺银子。”沈云疏淡淡道,“你一试便知。” 尹湄便如他所言,用漂亮的锦盒装上了百两沉甸甸的银子,再在银子下头垫了几张大面值的银票。 宴会当日,二人一进门,秦太师收了礼,回房看了之后,再看到尹湄时,笑得脸上就如开了花似的。 “懂事,懂事。”秦太师乐得合不拢嘴。 不远处,秦玉君看到他们二人,脸上带着笑意,也缓缓的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把细节删了,写的有点危险,耽误了点时间。具体他们干了啥请自行想象,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二更老时间! 第七十九章 (二更) 尹湄还在与秦太师笑着说话, 沈云疏却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秦玉君,她脸上带着笑,几乎是直接冲着尹湄而来。 自从上次与秦太师说过那些话之后, 沈云疏便没有再来过秦府,他见秦玉君安分了, 便没有再管此事,如今见秦玉君的模样,他细细看着秦玉君的目光, 却见她看起来似乎依旧有些不大自然,不由得缓缓蹙眉,眼眸间泛起凉意。 尹湄发现了沈云疏的戒备,缓缓地朝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正好撞进秦玉君的眼眸之中。 二人对视一眼,尹湄也缓缓朝她笑了笑。 秦太师见尹湄反应, 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神,又看了看沈云疏, 若有所思。 今日秦太师并未请太多宾客,都是些老朋友,朝中他的同僚关系好的也就那么几个老头儿, 其他的便是与他侍弄花草相识的朋友们, 吟诗作对的朋友们等等,年岁都不小了, 年轻人便只有沈云疏与尹湄二人。 秦玉君走到尹湄跟前,福了福身子, 二人皆是缓缓行礼, 看起来十分和谐。 “沈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秦玉君笑着说。 沈云疏轻轻碰了碰尹湄的手腕, 尹湄悄悄地,安抚般的捏了捏他的手指,然后对秦玉君说,“好。” 二位女子缓缓走远,沈云疏注视着尹湄的方向。 “别担心,玉君她早就已经想通了。”秦太师缓缓道,“要不然你以为,我这次能放心告老还乡,放心走?” “嗯。”沈云疏略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 “我也是脾气好,同时知道你什么德行,要不然秦玉君看上你,我才不会对你还这么客气。”秦太师幽幽的看了一眼沈云疏。 沈云疏并不在意他所说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秦太师又看向尹湄,缓缓道,“你这位夫人确实极好,人也大方,我刚刚看了,银子不少,够我去徽州买套宅子快活了。” 听秦太师说起尹湄,沈云疏便将眼眸重新投向秦太师,听着他夸尹湄。 “我其实很好奇,你究竟从哪儿把她找出来的?照理说,尹湄也才来京城不久,怎么那么巧,就被你给撞上了。” “……”沈云疏静默不语。 “难不成,你们以前认识……”秦太师忽然像是灵光一闪,“我听闻尹姑娘便是徽州长大的,可你小子可不就是从徽州……” “……”沈云疏用眼神轻轻扫了他一眼。 “竟然如此。”秦太师恍然大悟一般,缓缓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好小子,图谋已久啊。” “正是如此。”沈云疏并不辩解,直接承认。 而此时不远处,尹湄与秦玉君规规矩矩面对面站着,二人极有礼数,都非常客气。 “之前的事情,是我无礼。”秦玉君缓缓道,苦笑一声,“我今日是想道歉。” “秦姑娘不必跟我道歉。”尹湄笑了笑, “此乃人之常情,秦姑娘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秦玉君原本以为尹湄会稍稍冷嘲几声,或是接受她的道歉,二人就此不相往来,没想到她态度平静,眼中的笑意也是真。 她不由得想起与尹湄初次见面时,见她穿得旧,样子不自在,便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用手炉说事。 其实那时候开始,她便是嫉妒心作祟,见不得有人在沈云疏身边出现罢了。 她以为自己是高门贵女,只是样貌不及她,可各处都比尹湄强,如今一看,光是气度一项,她便输了,输的彻底。 秦玉君低下头,“沈夫人大度能容,秦玉君佩服。” “不必如此。”尹湄从袖口拿出一个极小的锦袋,放进了她的手里,“秦姑娘,公主府赏花宴那日,众人都去拿了那紫水玉的饰品,唯独你没去,今日刚好,我替你带来了。” 秦玉君心中一动,惊讶的看着她。 “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是个紫水玉串珠。”尹湄笑道,“我替你留了。” “你……”秦玉君看着那串珠,心中杂乱。 这样的女子,若非嫉妒,什么人能真正的讨厌她呢? “若是不喜欢,铺子里还有其他的,不过成色没有这个好看。”尹湄声音轻柔,“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就是女人们喜欢的小玩意儿罢了。” “谢谢。”秦玉君将那锦袋收了,此举意为言和。 “其实我近日在相看一些世家公子。”秦玉君红了红耳根,缓缓说。 “有相中的吗?”尹湄好奇的问。 “有一位还不错,长得清秀,就是太瘦了……” ……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0节 沈云疏与秦太师正聊着,眼角有意无意扫了尹湄那头一眼,却见二人一会儿不见,便已经亲密的开始说起话来。 沈云疏倒是没想到会有此情景,以为二人最多客套一会儿,没想到还真聊上了,秦太师见沈云疏眼中的微愕,却笑起来。 “你看,你夫人根本不用你担心,她厉害着呢。” “当然,我女儿也不笨,她就是心气儿高,倔驴脾气,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想通就好了。” “那她可花了不少时间想通。”沈云疏缓缓道,“公主府的事,我可记仇得很。” 秦太师无奈的拍了拍沈云疏的肩膀,“行了行了,你夫人都不记仇,你还记着。” “正因为她不记,我才要替她一一记着。”沈云疏缓缓道,“免得她吃了亏。” 秦太师无奈看着他,笑起来,“你呀,我可得把这话原样告诉玉君,让她再离你远点。” 离开秦府已经入夜,华灯初上,十分好看。 临走前,秦太师亲自将二人送到门口,缓缓道,“秦玉君并不知晓过去的事,只当是我在帮衬你,才会对你那般要求,却不知其实是你、你父母帮衬我居多,事到如今,还要跟你道一声谢才好。” “太师不必客气。”沈云疏颔首,“再会。” 沈云疏扶着尹湄上了马车后,苍松驾车回沈府,一路上灯火璀璨,街道旁商铺林立,夜市也十分热闹。 可不久后,他们的马车拐了一个弯,便看到一个家仆模样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到了街道的正中央。 苍松目光一凛,低声道,“大人,有人拦路。” 尹湄心中一紧,沈云疏立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安心,然后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那家仆手中端着东西,缓缓地走到马车的面前。 苍松差点拔剑,那人却赶紧道,“沈大人,奴才是东宫之人,特来献上礼物。” 尹湄听到东宫二字,眉头一皱。 沈云疏细细的看了那人一眼,冷声道,“若是不想收呢。” “殿下说了,收与不收都没有关系,但请沈大人前去凤鸣楼一叙,殿下正在那儿等您。” “……”苍松紧张的看向沈云疏,这明摆着就是鸿门宴。 “嗯。”沈云疏放下帘子,冷冷道,“没空。” 尹湄一怔,惊愕的看着他。 苍松呆了呆,忍住笑,凶巴巴的说,“听到没有,我们沈大人没空!” 马车下边的家仆也没想到沈大人竟会态度如此,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沈大人,太子说了,一定要请您去!” “若是不去呢?”苍松作势便要拔出腰间的剑。 那家仆一凛,无奈后退,不再挡着他们前行的路。 尹湄意外的看着沈云疏,外头的灯光时不时的照在马车上,车帘子也被照得有些发亮,她能看清沈云疏此时的神情,他一点也没有慌乱之意,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你想问什么?”沈云疏见她一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便直接开口。 “为什么?”尹湄好奇的问,“那家仆单独过来拦车,对于太子来说,已经算是退让的意思,太子这个节骨眼要见你,难不成……是想拉拢你?” “没错。”沈云疏声音平淡。 “他快撑不住了?”尹湄问。 “没错。”沈云疏道。 “你这般对他,他若是狗急跳墙……” “要的。”沈云疏慢条斯理的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垂眸静静看着她,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就是他狗急跳墙。“ 尹湄看着他深黑的眸子,心中狂跳不已。 沈云疏低头擒住她的唇,吻得极深,马车行得飞快,沈云疏拆了她的发簪,缓缓道,“你今日喝的什么酒?” “只是茶……”尹湄缓缓道。 “有些甜。” “……”尹湄红着脸推他,沈云疏附身低头,再次将她的嘴堵上。 许久未下雨,天气愈发的燥热起来,即使在夜晚,也热得让人睡不着觉。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尹湄忽然惊醒,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焦味,外头一团乱,似乎有人在喊。 火光忽然间冲天而起,房间周围都是木头围廊,全都烧了起来。 矜严!”尹湄喊了一声,却发觉今日沈云疏在宫中忙碌,没有回来。 她立刻披上衣裳,用屏风后的水打湿了身子,拿了房间里重要的盒子,刚准备出去,便听见“砰”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尹湄心中一惊,迈着凌乱的脚步冲向不远处的蜡烛,飞快的拔掉烛台上的蜡烛,用烛台上尖刺般的锋刃,对准了冲进来的那人。 “尹湄,是我。”沈云疏捉住她颤抖的手腕,将她抱了起来,“别怕。” “矜严!”尹湄身子颤抖,“我,我不怕。” 沈云疏快步抱着她走出门去,尹湄这才发现,门外火焰熊熊,火情却并不危急,苍松带着守卫们四处搜罗值钱的东西,把那些都抢了出来,尹湄被沈云疏抱出来以后,守卫们还是没忍住,冲进去,干脆将夫人的衣柜和梳妆台全都搬了出来。 桃花在一旁忍不住指挥起来,“小心点,别烧着夫人的衣裳,对,那个柜子也要搬,辛苦了……” 桃花正指挥着,看到尹湄,还不忘笑了笑,“夫人,您终于出来了。” 这场景,把尹湄看愣了。 周围正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可那火势就是上不去,守卫们搬东西的搬东西,砍树的砍树,忙的不亦乐乎,有的看着对方脸上黑乎乎的,反而还笑了出来,看着开心的很。 这真是走水? 这是沈府自己烧房子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么么哒! 第八十章 (一更) 尹湄原本紧张极了, 手心都出了汗,手一直攥着沈云疏胸前的衣裳不放,如今见此情状,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沈云疏,小声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成麟干的。”沈云疏简单在她耳边说,“如今天气炎热,又许久未下雨, 纵火属实方便。” 尹湄细想了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知道自己无法对你下手,便趁你不在府上时……” “没错。”沈云疏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滚动着淡淡的情绪, “不过你放心。” “我信你。”尹湄缓缓搂住沈云疏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 沈云疏只觉得呼吸一窒, 她香香软软的身子便这样贴在他的胸口,她的呼吸勾勒着他怀中的温度, 一点一点的点燃了他心中的大火。 “尹湄……”沈云疏声音低沉如钟鼓,尹湄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胸前发出的“嗡嗡”说话声, 只觉得身子略微发软, 刚才的惊吓与惊魂未定,全都变成了安心沉稳的情绪。 沈云疏似乎想说什么, 半晌却是欲言又止。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觉得心头情绪翻滚, 只想这样永远将她抱在怀中。 周围易燃的树木都已经在火势较小的时候被尽数提前砍倒,防止火焰蔓延, 府上丫鬟极少,守卫众多,大部分守卫都动了起来,有的搬运东西,有的控制火势,有的拔草砍树,有的搬运木材,还有的专门负责对外喊叫,“走水啦!不好啦!” 沈云疏抱着尹湄,将尹湄裹在衣裳下抱在怀里,坐在一旁的小亭中。 烧的时间太久,朝着对面,亭子里没有烟尘,温度合适,尹湄已经缓缓睡着了。 沈云疏目光淡淡看着面前的大火,见苍松缓缓走来,小声与他汇报,“大人,都准备好了。” “烧吧。”沈云疏轻声道。 尹湄耳朵贴着他的胸前,沈云疏一说话,她便悠悠醒了过来,缓缓的看向沈云疏。 “如何了?” “差不多了。”沈云疏声音顿时轻柔起来,“你接着睡吧。” “矜严这样不累吗?”尹湄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不累。”沈云疏静静看着远处忽然剧烈烧起来的房子,那是府上的守卫开始自行“火上浇油”。浓浓的黑烟飘上天际,宛如一根直插云端的利剑。 “矜严明日准备如何?”尹湄抬眸看向他,火光之下,她浓长的睫毛闪了闪,“还上朝吗?” “该休息休息了。”沈云疏知道尹湄猜到了他的心思,缓缓一笑,“只是夫人会有些累。” “无妨。”尹湄靠在他的胸前。 二人都没有说话,却都知道对方此时在想什么,尹湄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听着沈云疏的心跳声,感觉二人距离从未有一刻如此的近过。 “内宅一大半都没了,要重新建吗?”尹湄冷不丁的问。 “暂时不了。”沈云疏道,“心疼?” 尹湄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有点。” “会有更好的。”沈云疏吻了吻她的额头。 沈云疏只静静地抱着她,看着远处二人长居的屋子缓缓烧尽,倒塌,掀起烟尘与灰烬。 火势灭后,尹湄被沈云疏送去早就准备好的房间中休息,随后,苍松驾着马车,大张旗鼓的去外头请了大夫,甚至去宫中请御医,惊动了不少人之后,带着那位时常请回来的大夫回了府。 然后请他直接在沈府住了下来,什么也不用干。 第二日,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沈大人的府上走了水,那泼天的火势宛如一条火龙,差点把沈夫人给烧死,沈大人关键时刻从宫中赶回,冲进燃着大火的室内,结果自己却被燃烧的木头砸中了手臂,却硬咬着牙将夫人救了出来。 正午,凤鸣楼一楼人满为患,大家都在讨论昨日的沈府大火,那可是当朝首辅的宅子,传闻中沈大人的宅子有无数守卫,皆是本领高强,一点点小火势是绝对能够扑灭的。 “其实,有人见到,前几天夜里,沈大人从秦太师那儿回去的路上,被人拦下来过。” “真的吗 ?” “是谁?我就觉得此事蹊跷,沈府从未出过事,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那些守卫又不是吃干饭的。” “据说受伤的不止沈大人,还有不少守卫。” “别急,你们听我说完就知道了,拦下沈大人车的人,据说是太子派去的。”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1节 “啧啧啧,太子……“ 所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人不知内情,好奇问道,“太子跟沈大人有什么仇什么怨啊?竟然下此毒手,这天干物燥的,好久都没下过雨了,一点火星子都能要了人的命。” “这二人可不是一般的仇怨,知道沈夫人吗?大美人!据说先前就被太子看上了,还让人四处宣扬沈夫人与太子之间有情,败坏人家好姑娘的名声,结果没想到,那太子好色,只想玩玩人家,沈大人则是一腔真情,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啊!直接将人娶回家了……” “竟然是如此!” “前阵子皇上晕倒,不也是因为太子么?什么千狼行宫,太可怕了……“ “据说千狼行宫的事,正是沈大人上奏皇上……”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傻子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一定是太子拉拢首辅未成,便要下毒手让沈大人一家都烧死啊! 一日之间,类似的传言传遍了大街小巷,人言可畏,口口相传,喜欢看热闹的人们更是直接去沈府周围晃荡,他们看到沈府周围堆满的黑灰,府上侍卫忙碌又心酸的背影,一时间觉得清官难做,即便是人人敬畏的首辅,也少不得被身居高位的太子暗算。 苍松整日都在外头演戏,遇到热心百姓上前攀谈,便说些昨夜的惨状,说到是谁下的手,便开始支支吾吾一幅不敢提的模样,更是坐实了传言中的猜测。 对朝廷,沈云疏称病告假在家,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若是细问,便说伤势太重。 众人皆哗然,皇上听闻此时连连皱眉,降旨准许沈云疏休养到立秋。 沈府,正午,尹湄与一干人等跪在宫中来的小太监面前,接了圣旨以后,缓缓站起,眼眶已是红红的。 小太监姓刘,细声细气的看着尹湄,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客气极了,“沈夫人千万不要伤心,必有后福啊!” “谢谢刘公公!”尹湄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沈大人伤得重,没法出来,我就不远送了。” “唉,夫人……”公公见美人落泪,那破碎一般的美实在是让人见之心疼,他看了心中也是有些许不忍,原本宫中还有人说沈大人兴许是装的,如今一看,这沈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装的,这般模样,定是沈大人真的身受重伤,才会如此伤心吧。 这烧伤的疼痛哪是常人能忍,而且那伤极难好全,沈大人如此英才……刘公公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这样压抑的气氛,也不是他一两句话便能改善的,只能叹着气走了。 尹湄拿着圣旨回到客房内,沈云疏正在屋里头写着什么,手上动作飞快,双手完好无损,传言所说的那些伤,在他身上属实是一个也没有。 尹湄将圣旨放在他的面前,缓缓道,“人走了,这是圣旨。” 沈云疏放下手中的笔,未看圣旨,先抬眸,缓缓看向她的脸,“哭了?” “……”尹湄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鼻子还有些发酸,“嗯。” 沈云疏伸出手,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擦了擦,拇指擦过她薄薄的雪肤,便将那白皙染上了一层淡红色。 “夫人辛苦。”沈云疏附身,在她的唇边吻了吻,缓缓道,“过几日来的人恐怕会更多……” “无妨。”尹湄咬了咬唇,“我伤心事不少,还能哭出来。” “……”沈云疏听了这话,心中倒不是个滋味。 大体上,她的伤心事是什么,他都知道,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无法改变。 “我胡乱说的,你不必放心上。”尹湄见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忽然笑了笑,看着他,“矜严,前阵子你那样忙碌,这几日你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也算是件好事。” 沈云疏看着她的笑容,反而心中一滞,捞起她的腰便将她抱起,放在了书桌上。 尹湄被他吓了一跳,下一秒,他的吻便如期而至,连绵不绝。 尹湄双手推拒着他,想说如今还是白日,这里又是客房,随时有人可能会进来,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些话语便被他尽数吞进了肚子里,那些话便瞬间变了语调,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勾人的软吟。 沈云疏眉头一皱,托住她的后脑,愈发深入。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大人,九皇子来了。” 尹湄呼吸一滞,用力将沈云疏推开,沈云疏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动作,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九皇子缓缓走进来,正想行礼,便看到…… 沈大人正将夫人从书桌上抱下来,夫人发丝凌乱,嘴唇通红,耳根也是通红,衣裳也有些不大整齐,隐隐约约之间,还能看到一片白皙,还有她脖子上的淡粉色,如春日里的桃花,轻轻浅浅,十分好看。 沈云疏眯眼看着赵成逸,赵成逸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跑出了房间。 他完蛋了!他看到了不该看的,沈大人睚眦必报,一定会挖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二更) 赵成逸一颗心差点跃出了嗓子眼, 他从未有过这般的浓重的危机感和紧张感,即便是当时父皇出现在尚书房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惊慌过。 他还未走出几步, 便听到身后悠悠传来了一句话,“站住。” 两个字而已, 并不如何严厉,甚至有些平淡,可赵成逸的脚却瞬间不敢乱动, 仿佛黏在了地上一般,整个人也僵在了当场。 外头的苍松属实没想太多,关于大火的事情他已经与九皇子提前通过气,如今九皇子也是悄悄跟着他上门, 没有惊动任何人,苍松便直接放他进了。 却没想到…… “过来。”沈云疏声音渐冷。 赵成逸身子微微一颤, 转身灰溜溜的进了书房。 “苍松,还有你。” 苍松也觉得背后汗毛直竖, 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二人进屋之后,尹湄已经去了屏风后整理衣裳,隐隐的可以看到人影, 一大一小二人却根本不敢看那个方向, 只安安静静地站在沈云疏的面前,一声也不敢吭。 “之前与你如何说的。”沈云疏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成逸, “这种时间段,是你该来的时候?” 赵成逸一声也不敢吭, 苍松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二人如同一大一小两只鹌鹑,静静地怂在原地, 根本不敢回应。 沈云疏沉默的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坐下,拿起笔,继续写着什么,不再理会他们二人。 二人却更加不敢动了,大气不敢出,苍松就差给跪下了。 沈云疏不说话,气氛便凝固了,尹湄最怕这种时候,她整理好衣裳之后,从屏风后头出来,看到苍松与九皇子心惊胆战的模样,才知道,原来害怕沈云疏的,不止自己一个。 不过现在,她似乎并不像以前那般怵他了。 “矜严,怎么了?”尹湄来到沈云疏身边,轻声问。 “无妨。”沈云疏的语气稍稍缓和下来,“让他们站会儿。” 尹湄看向苍松,苍松哭唧唧的露出个苦笑,她又看向九皇子,九皇子小心的抬起头看了看尹湄,却忽然低下头,慢慢红了脸。 尹湄:“?” “说说吧,错哪了。”沈云疏缓缓道。 “大人,是我的错,今日刚巧在宫门处见到九皇子,便直接将他接了回来。”苍松声音苦涩,“现在一想,恐怕是中了计了。我们的人已经将传言散播出去,如今百姓都是偏向您这边。可若是接了九皇子回来,对方若是派人散播流言,说您与九皇子关系甚密,故意借此机会给太子泼脏水,推举九皇子上位……就麻烦了。” 尹湄微微蹙眉,她轻声问,“九皇子,您为什么出宫?” “郭公公说皇上担心师父伤势,让我出来看看师父,我不知他的话是否真是父皇口谕,无法拒绝,再加上确实也想与师父请教日后该如何行事,更想着到时候回去告诉父皇,师父伤得极重,便能祝师父一臂之力……“九皇子说着说着也发觉事情极不对劲,猛地抬头,“师父,郭公公他……” “他没有骗你。”沈云疏缓缓道,“郭元礼谨慎,不敢假传圣旨。” “那我该如何行事?”九皇子低头皱眉,努力的想对策,沈云疏并不急着点拨,只静静看着手中的东西。 尹湄见他们十分严肃,想着自己不便在此打扰,便轻声开口道,“矜严,我去小厨房……” 苍松和九皇子都猛地抬起头看向尹湄,眼眸中纷纷流露出不舍。 千万别走,走了以后,这么温和的沈大人便再也没有了! “不用回避。”沈云疏缓缓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坐。” 一旁只有一个凳子,尹湄看了对面二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了沈云疏的身边。 苍松和九皇子却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稳了稳了,只要有尹湄在场! “苍松,你先说。”沈云疏缓缓道。 “额,这个……若不是假传圣旨,那便代表着皇上也想看看九皇子与您之间的关系,这是在试探,郭公公看准了这点,恐怕是他在皇上身边嚼舌根子,让皇上对沈大人起疑心。”苍松犹豫道。 “嗯,然后呢,如何解决?”沈云疏问。 “这个……”苍松想来想去,还是说,“忍下去?” “不可。”九皇子咬牙,稚嫩的声音缓缓道,“这一步若是忍了,以后后患无穷。”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已经到了沈府,外头恐怕此时已经有传言兴起了。”苍松挠了挠脑门,“这可怎么办。” 沈云疏看向尹湄,尹湄见他眼神浓墨一片,知道他此时应当是有办法的。 “夫人如何认为?”沈云疏声音轻柔,前面一大一小两人听到这绕指柔般的声音,纷纷打了个哆嗦。 沈云疏虽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表面上听不出来什么,可苍松和九皇子实在是太了解沈云疏,平日里沈云疏对待他们实在是完全两样,此时他们都听出沈云疏的声音无形中夹带着柔软和宠溺的感觉,让人听着就是感觉肉麻的很。 “九皇子恐怕得吃些苦头。”尹湄皱眉道,“既然来了,便只能坐实此事,大方承认,却不能真正让对方抓住把柄。” 沈云疏眼角流露出笑意,缓缓抬眸,看向赵成逸,“听懂了吗?” 赵成逸身子一凛,赶紧拍马屁道,“听懂了!多谢师娘教诲!” 尹湄听着那响亮的“师娘”二字,面上泛起淡淡的红。 “拿着。”沈云疏将自己刚刚写好的对策交给赵成逸,赵成逸接过那张纸,眼前一亮,瞬间放下心来。 “看完烧了。”沈云疏缓缓道。 “是,师父!” 苍松免不了去罚扫地,尹湄见九皇子嘴唇干的很,像是许久没喝水了,便主动离开去找些吃的喝的,顺便留下沈云疏与九皇子二人,单独说些话。 九皇子坐在沈云疏面前,刚想与他谈些社稷之事,却听沈云疏问,“刚刚看见什么了?” 九皇子刚刚几乎已经忘了此事,现在沈云疏再次提起,他几乎是一哆嗦,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师娘那白皙的肤色和上头晕染的淡淡的红。 虽然不敢说,但是九皇子脑子里却停不下来。 他如今也抽条了,个子越来越高,已经是逐渐懂事的年纪。 看到赵成逸此时的表情,沈云疏便蹙起了眉头。 “什么也没看到。”九皇子轻声说。 “嗯。”沈云疏轻轻淡淡的“嗯”了一声,“宫中给你安排司寝宫女了吗?”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2节 “……没有。”九皇子虽然年纪小,却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摇头道,“我不要司寝宫女,以后我要选自己喜欢的姑娘娶回去。” 沈云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么?你喜欢什么样的?” “跟师娘一样白的。” 尹湄端着泡好的茶水和糕点走进房间的时候,却见九皇子又站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怎么了?”尹湄想着刚才走之前还好好地,怎么刚走一会儿便又成这副模样了。 “无妨。”沈云疏声音悠然,“他是自愿站的。” 九皇子欲哭无泪。 当晚,九皇子回宫路上便遇刺受伤,肩膀中了一剑,据说被送回宫中的时候,已经快去了半条命,那剑距离心口只差了一点,血染红了他的大半身,还未到宫中,便已经不省人事。 皇上震怒,要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又过了三日,沈府门前便开始川流不息,门庭若市,吏部的,礼部的,大理寺的,所有人一来都对沈大人的病情表示关切,并且表达了希望沈大人尽快重新回去上朝的愿望。 因为这三日,没了沈大人的辅助和协调各方,皇帝独自处理政务,整整两个晚上没睡,头疼欲裂,朝堂之上直接发了怒,并且分不清青红皂白,直接拿人示问。 他们想看看沈大人伤势如何,却根本见不着沈大人,只见着红着眼眶,故作坚强的沈夫人。 众人看到沈夫人的时候,心道沈夫人果然是美若天仙,姿色如今比在当时宫廷宴会之上更甚几番,如今一哭起来,更是令人心疼不已,让他们不忍冲进去打扰到沈大人休息。 “诸位,实在抱歉……”尹湄声音哽咽,“沈大人都是为了救我……” “沈夫人快别这么说,沈大人用情至深,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沈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 “是啊是啊,我们备了些薄礼,略表心意。” “沈大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休养,几个月一过,便能活蹦乱跳了。” 尹湄一一致谢,缓缓道,“诸位大人们恐怕也听说了传言,这火起的蹊跷,火势冲天而起,实在无法可想,如今沈大人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可昨日九皇子奉皇上口谕,来好心探望,可听闻九皇子他……” 尹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都是我们连累了九皇子,他还那么小……诸位大人,如今大家一定要小心为上,莫要经常来。” 众人皆是心惊不已,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样的场景,一天内上演了五六回,尹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到最后,差点就已经哭不出来了,可没想到那哭不出来的模样效果更好,将最后那批人弄得差点也要落泪,只感慨这沈家夫妇二人的感情,实在是感人至深。 好不容易天黑了,尹湄送走了那些人,疲惫的让人准备关上大门,却远远地看到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府的门口。 尹湄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那马车,却见黎阳公主和李凤鸣李将军二人前后下了马车,黎阳冲上去便看到尹湄那哭红的眼睛,心中顿时一疼,她瞬间代入自己与李将军,抱住尹湄缓缓安慰道,“尹湄!没事的,你别哭……” 说着自己却先抽噎着哭了起来,把尹湄看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尹湄:公主这边,永远是我搞不懂的套路…… 明天见! 第八十二章 (一更) 如今外头风言风语太多, 尹湄不好在门口多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背,算是安慰她, 随后声音轻柔缓缓道,“公主殿下进来说吧。” 黎阳轻轻“嗯”了一声, 一面跟着尹湄往沈府里头走,一面哭得梨花带雨,比尹湄哭得还要真情实感。 她一边啜泣一边说道, “尹湄,你千万不要太难过,事已至此,你可不能把你自己的身子哭坏了, 偌大一个沈府,都要你一个人扛着, 沈大人他受的伤那么重,也还要靠你呢……” “黎阳, 没事的,沈大人的伤势不严重。”尹湄轻声安慰道,为了让她宽心, 尹湄扯开嘴角笑了笑。 尹湄是想要笑出来的, 可她今日实在是有些疲惫,脸上的笑容显得极没有说服力, 她这一笑,看起来尽显苦涩, 仿佛在故作坚强, 让人看着反而更加心疼。 黎阳公主一看她这模样,只当尹湄是在故作坚强, 勉强笑着只为了安慰自己,她心中一酸,忽然止住步伐捂住嘴,哭得更厉害了。 “黎阳,真不是你想的那般……你别哭了……”尹湄几乎无法解释,这可如何解释?难道要将真相都告诉他们吗? 只是此事牵扯太多,若是让他们知道内情,就怕日后也会引来危险。 黎阳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转头看向李将军,带着哭腔问,“夫君,怎么样才能帮帮他们呀……” “这不是给沈老弟带了一根大人参吗?府上珍藏了好多年的好东西。”李将军将公主一把搂在怀中,轻声低声哄着,“你放心,沈云疏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估计就是为了救沈夫人受了点伤……啧,沈云疏这回可真不赖,虽然不想承认吧,但是此举——是个男人样!” 尹湄在一旁看着,哭笑不得。 她私心是不想让这两人掺和进这件事的,虽然听闻公主和太子的关系并不好,可毕竟二人都是皇家血脉,若真出了什么事,公主等于是惹火烧身。 尹湄引他们进了院子,虽然只是内宅那片被烧毁,但是因为火势太大,而且为了显得狼狈,府中众人故意将大部分墙面上都弄上了黑灰,原本的灰烬废墟也弄得到处都是,故意做给那些上门的大臣们看的。 走过这一段,黎阳倒是不哭了,确是睁大了眼睛,死死攥着尹湄的手。 “我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状况……”黎阳转头看向尹湄,“你当时害怕吗?” “当时是怕的,但是沈大人来了之后,就没事了。”尹湄没有骗她。 黎阳瞬间替尹湄感动了一把,一旁的李将军听了这话,也“啧啧”摇头。 尹湄想让二人去会客室坐坐,本想着与他们随意聊聊,吃些点心便送他们回去,结果没想到夫妻二人执意要探望沈云疏。 “沈夫人,若是与其他人一般,还要耗费你的精力招待我们,便大可不必,我们宁愿将心愿送到便直接离开。”李将军说话直接,走到他们暂住的厢房附近,便不再往前走了。 一旁的黎阳公主也连连点头,“尹湄,我们姐妹二人,就不行那些虚礼了,如今沈府遭了此事,我们着实是想帮忙,若是朝中需要我们说话的,我们可以代劳,若是查出下手的人是谁……“ 黎阳公主说到此,神色严肃又认真,“不管他是谁,是皇室子弟也好,官员大臣也好,我们都会替你们出气的。” 尹湄心中一动,看向公主。 她知道,这二人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模样,但兴许已经是目前最可信的两位外人。 尹湄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境地,是继续瞒着,还是说出实情? “沈夫人,拿着。”李将军将手中长而精致的锦盒放在了尹湄的手中,“此物滋补壮阳气,有助于沈云疏恢复精神。” 尹湄刚想推拒,却见不远处的厢房处,苍松一路小跑而来,与公主将军二人行礼之后,笑道,“李将军,沈大人有请您进屋一叙。” “我就知道,这家伙谁都能不见,总得见见我。”李将军一下子劲头便上来了,与公主说了一声,便跟着苍松去了厢房内。 尹湄没有想到沈云疏竟会主动邀请李将军进去,微微一愣,却是松了口气。 既然沈云疏没打算瞒着李将军,那么尹湄也不必再与公主演戏。 黎阳注意到尹湄松了口气的模样,好奇地问,“怎么了?” 尹湄拉着她的手,在外头坐了下来,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与黎阳说了个清楚。 她原以为黎阳听完之后,会愤怒太子之事,或者对此事进行一个大致的分析,又或是划清一些界限,她却没想到,黎阳猛地站起身,十分不想相信的模样。 “什么,他没有舍身救你?没有受伤?” 尹湄被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惊愕的看着她,“是的……因为那火势其实可控,他进去的时候并不危险。” “这沈大人怎么能这样!”黎阳哪里还有刚刚那副感动的要哭的样子,原本梨花带雨的脸上,此时却有些愠怒之色,“沈云疏也太过分了,现在满城都在传他舍身救你,还有人说你是祸水,为了救你才让沈大人受伤,结果你还替他挡人,尹湄,你傻不傻,这沈云疏属实有些得寸进尺!” 尹湄不禁笑了出来,抓住黎阳的手,心中却有些感动。 “黎阳,你是今日来人之中,第一个站在我的角度替我着想的人,谢谢你。” 黎阳原本正在专心为她抱不平,被她忽然拉着手说了这番话,却只觉得心中一动,有些害臊起来,白皙的脸上缓缓泛起些微红色,“不,不要谢我,我又没有做什么,只是光动动嘴罢了……” “这种时候,能够嘴上站在我这边,已经实属难得,公主殿下。” 黎阳大口的喘着气,被尹湄这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认真的说出这样的话,她只觉得心跳地快极了,若她是男子,恐怕此时已经亲上去了!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尹湄!”黎阳用力的抱住她,“好姐妹,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二人说完了这些,又重新坐下来,说起此时后续的发展。 “沈大人此举也是无可奈何,我听闻,当时沈大人筹谋了无数种太子准备下手的可能性,四处都安排了人手,以防万一,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一旦哪方有苗头,他都能应对万全。”尹湄缓缓道,“没想到太子选择了声势最浩大的一种方式,也是最残忍的一种方式。” “赵成麟他,确实从小就与众不同,虽然他伪装的很好,可我能看出他身上有股阴森森的气息,我从小就不喜欢他。”黎阳缓缓道,“惹上他,你们确实要小心为上。” “出来演戏是我主动提的,不得不说,这样的效果极好。”尹湄笑了笑,“他殚精竭虑,为了我,抗住了很多的风险……我不能一直躲在沈大人身后呀。” 黎阳眸光一动,看了看尹湄,被她这句话触动了。 换个角度,若是将军遇到此事,别说是为了他哭一天,即便是丢半条命又如何……黎阳咬了咬唇,“我明白。” 而此时房间内的气氛却陷入了凝滞。 自从李凤鸣踏入房间的那一刻,看到沈云疏那完好无损的手臂和走路带风的双腿,他就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瞬间骂出一串军营里惯用的脏话来。 “我踏马刚刚差点被你的爷们儿行为感动得要死,结果是假的?”李凤鸣感觉自己的情感受到了欺骗,“搞什么!老子还给你带了大人参!” “人参?你府上那珍藏多年的那颗?李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不给了不给了!一会儿老子就拿走,去你的!” “你难道希望我受伤?”沈云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缓缓拨弄着手中的短墨,知道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快,缓缓道,“找你来是与你商量围猎之事,如今的状况,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行行行,你最牛。”李凤鸣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让你夫人在你前面替你顶着,你都不知道,我们方才在沈府门口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肿的跟个核桃似的,说话有气无力,两眼无神,若不是她,你这模样,能瞒到几时?” 沈云疏手上动作一滞,脸上再无笑意。 “这下知道心疼了?”李凤鸣骂道,“你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娶到这么个好夫人。” “你说的是。”沈云疏缓缓道。 李凤鸣却微微惊愕了一瞬间,他已经习惯了和沈云疏互相怼,他的话说出来,沈云疏若是不阴阳怪气怼回去,李凤鸣都不习惯。 如今沈云疏竟赞同了他的话,他只觉得太阳应该是从西边出来了。 “说说围猎的事吧。”沈云疏转移了话题,“行猎准备事宜需要提前两个月进行,此事原本是我在安排,如今我告病,皇上也给了圣旨,准许我在府上修养,此事定会交给你。” “你想如何?”李凤鸣皱眉道。 “我要你拒绝此事。”沈云疏缓缓说,“举荐太子担任此次围猎的总指挥使。” 李凤鸣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看着沈云疏,只觉得震惊,但是他知道沈云疏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又缓缓地坐了下去,有些无奈地问,“为什么?” “从太子对我夫人下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注定了结局。你与我合作多年,应当知道,此事虽然风险极大,但收益也极高。”沈云疏眼神幽幽的看向李凤鸣,“我想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他必须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二更) 沈云疏的声音非常平淡, 仿佛只是在简单的阐述自己准备捏死一只蚂蚁,李凤鸣高大伟岸的身躯微微一震,他虽敢保证在战场杀敌方面一定比沈云疏厉害, 但朝堂争斗之事,他确实是比不过沈云疏。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3节 李凤鸣被沈云疏那带?杀意的眼神镇住了一瞬, 他缓缓道,“还好我当年没有跟你成为对手。” “你这样的人,我不会与你成为对手。”沈云疏淡淡道, “放心。” “不是,其实我刚刚想问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要弄死太子,而是……为什么让他当总指挥使就可以弄死他?”李凤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沈云疏缓缓掀开长睫,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眼神的意思很清楚。 “自己回去想吧。” “……你觉得我一个人回去就能想出来?” “……” 子时,东宫。 一个灰衣小太监从东宫的偏门入内, 步履飞快,十分迅速。 赵成麟冷?脸靠在椅子上, 正不耐烦的抖?腿,时不时的问身边的侍从,“他来了吗?” “殿下, 您再等等。” “还等什么等!”赵成麟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 他身边的侍从吓得一颤,面上却不显, 这几日他都快要习惯了,太子如今的脾气越来越差, 可是差归差, 太子如今似乎不敢轻易杀人了,他们这些侍从也便将一颗心揣进了怀里。 “太子殿下息怒。”正在此时, 外头进来了一位灰衣小太监,低?头,一旁的侍从见?,立刻行礼。 “免礼,退下吧。”郭元礼抬起头,看向太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成麟异常敏感,见到郭元礼的眼神,瞬间感觉到被冒犯,眯起了眼睛,抬起下巴,“怎么,郭公公,你有什么高见。” 郭元礼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听闻太子的语气,缓缓叹了口气。 “何必如此冲动,皇位是你的,你急什么?” “郭公公,你可别站?说话不腰疼。”赵成麟眯眼看?他,“沈云疏那厮一心要将我弄下来,父皇如今对我也十分介怀,已经开始注意九皇子了!” “所以你就去刺伤九皇子?”郭元礼已经不知如何劝他,皱眉道,“你放火烧沈云疏就算了,刺伤九皇子算什么!” “不是我!”赵成麟气得掀了桌子,“本宫还没有那么蠢!” 只听一声巨响,花梨木的小几被赵成麟掀翻在地,发出一声赫人的巨响。 郭元礼眉间一跳,看?此时毫无理智可言的赵成麟,只觉得心中寒凉一片。 这样的赵成麟,如何与沈云疏斗? 若九皇子不是赵成麟下的手,此事便更加难办了。 郭元礼头脑飞快的转?,他缓缓道,“你千万不要冲动,废太子不是简单的事情,此事牵扯太多,只要你不犯下大错,皇上会花时间去考虑此事,去看九皇子也许是皇上一时的想法,并不代表……” “那我要等什么?等他昭告天下?等他在朝堂之上对?文武百官宣称我赵成麟德不配位,太子之位拱手让人?等?我从太子之位下来,被沈云疏那帮人弄死?”赵成麟的眼眸中显现出丝丝缕缕的疯狂,他凝视?郭元礼,“你若是不想干,我可以看在你以前尽力帮我的份上,不把你扯进来。” “你想做什么?”郭元礼皱眉看?他,“你可不能轻举妄动。” “你放心,即便失败,我也不会连累你。”赵成麟眯眼看?他,“此事归根到底是我的事,你可以继续在父皇身边待?,但是你知道,我已经给他吃了乌斯藏的药,他的身子挺不过两年。” 郭元礼叹了口气,“奴才知道,奴才的意思是,殿下您只要挺过这两年……” “你觉得我挺得过去吗?”赵成麟语气阴森,“沈云疏与我对?干才几个月,你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我连杀个人都不行!” “那您准备……”郭元礼似乎猜到了他准备做什么,倒吸一口冷气,“殿下三思!” “你放心,我已有万全之策,此次秋猎,沈云疏烧伤,称病在府上躲?,便是在拖延时间,我不会让他得逞。”赵成麟缓缓道,“我要跟父皇要求负责秋猎调度事宜,就当是让他,最后给我一个机会。” 郭元礼惊愕的看?他。 “若是我失败了,郭元礼,你觉得是你先死,还是父皇先死?” 郭元礼眯眼看?赵成麟,若有所思。 夜渐渐深了,可外头依旧滚动?热气。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三伏天,沈府上如今已经少有人来,门庭冷清,大家就像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位首辅似的,朝廷没有沈云疏,依旧要运转,只不过运转的费力一些,按照沈云疏的话说,公务之事,没有离不开谁一说,只有做得好与做得一般的区别。 即便如此,朝廷上依旧是焦头烂额一片,西北开始大旱,东南发起了水患,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皇帝身子撑不住,不得不提上来几位年轻肯干的阁臣,让他们替自己分担政务。 九皇子的伤也好了许多,如今可以自由走动,他身边如今不会低于三个以下的守卫,周围还有暗卫护?,可谓是围成了铁桶一般,蚊子都叮不?他。 他的那道伤口是苍松亲手扎的,扎的位置十分巧妙,避开了要害,只流血,就算是把他放?不管,最多也就是头晕两天就好了。 九皇子醒来以后,皇上仿佛一夜之间心疼起这个小儿子来,开始重视九皇子,让他参与一些朝政的决策,最后竟是让他一个人独当一面,专负责西北旱情的问题。 所有人都在忙,就连一直闲?的李将军近日也要忙到太阳落山才能回府。 而这段期间,沈云疏却闲得如同飞升成仙一般,每天只花极少的时间处理之前布置过的事情,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这一日,外头的太阳宛如烈烈火焰,灼烧?大地。 那地面上滚烫灼热,是穿?单薄的鞋走在外头的地上,过不了一会儿都有些灼脚的程度。 宫中忙碌一片,焦头烂额,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沈府的厢房之中,巨大的冰块竖在屋子中央,带来丝丝凉气,异常的惬意。 尹湄拿?小巧的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扇?风,眼眸却紧紧盯?面前的双陆棋盘,微微蹙眉,默默地算?什么。 白玉双陆棋此时透?微凉,拿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异常舒服。 “掷骰子吧。”沈云疏一身单衣,坐在尹湄的对面,他悠然伸出手指,捏起一颗冰镇过的嫩绿色小葡萄,送到尹湄嘴边。 尹湄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公主送的那块白玉棋盘上,下意识的张开嘴,沈云疏手指往前一送,尹湄闭上口,却舔到了他的指尖。 尹湄一愣,抬起头,沈云疏却眯眼看?她的唇,缓缓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唇瓣。 她脸一红,拨开他的手,“矜严,你不要打扰我。” “我没有打扰你。”沈云疏眼眸中晕染?点点笑意,“是你技不如人。” 尹湄轻柔的瞪了他一眼,细细看?棋盘,掷出了数字。 “你输了。”沈云疏缓缓道,“认赌服输。” “不玩双陆了,玩别的吧。”尹湄咬了咬唇, “你运气太好。” “惩罚呢?”沈云疏缓缓道。 尹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将手伸了过去。 “你输了几次?”沈云疏嘴角噙?淡淡的笑意。 “五次。”尹湄咬?唇,怯怯的看?他,“轻点打。” “是你自己说,要这样惩罚的。”沈云疏好整以暇的看?她,“要换吗?” “不换了,你,你轻点就好。”尹湄幽幽的说。 沈云疏捏住了她绵软如白年糕一般的手,将她掌心朝上,她的手有些发凉,握在手中便像是握住了温软的玉石,沈云疏心中一动,“准备好了?” “你快点呀……”尹湄说完便撇过头闭上了眼睛。 她还记得之前自己在书院时,夫子也是这般严肃的问,“知道错了吗?准备好了吗?会有点疼。” 尹湄的一颗心悬起,心惊胆战,直到夫子的竹篾落下,她的一颗心才能落下来。 沈云疏看?她颤抖的睫毛和紧闭的双眼,垂眸,附身在她的手掌心轻轻吻了吻。 尹湄身子一颤,转头看他,见沈云疏似笑非笑的看?自己,她只觉得顿时心跳加速,原本清凉的房间里,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你,你怎么不打?”尹湄假装不经意的抽回手,瞄了他一眼。 “你说呢?”沈云疏轻笑一声,“换围棋如何?” “好呀。”尹湄已许久没有下过围棋,她小时候常与舅舅下,舅舅很快便下不过她,后来她掌管了商铺,便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人下棋了。 尹湄起身将双陆棋换下,放上了围棋棋盘和黑白棋子,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还记得是谁教你的围棋吗?” “是舅舅教的。”尹湄眼中带?笑意说,“我学的特别快,他很惊讶。” “是么。”沈云疏无言的看了她一眼,作罢。 她确实学的极快,比任何人都快。 他记得小丫头刚学的时候,最爱悔棋,一步走错,竟要退回好几步。 “你先。”沈云疏缓缓道。 尹湄捏?棋子,沉静的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沈云疏从容应对,一步步,一点点,蚕食尹湄的那片区域。 就如从前一模一样。 就连她输棋的过程,也与从前一模一样。 尹湄看?沈云疏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的将她的黑子吃了个干净,不由得咬住了唇,略带幽怨的看?沈云疏 。 沈云疏被她这么一看,手指微顿,嘴角带?几分笑意,“怎么,要悔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一更) “我, 我才不悔棋。”尹湄抬眸着看着他,长而浓密的睫羽一颤,仿佛有些心虚似的, 她柔声说,“你不要小看我。” 沈云疏垂眸, 掩藏起眼底的笑意,“好,不小看你。” 尹湄听出了他语气中不相信的意味, 轻柔的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只皱眉看着棋盘,试图找出突破重围的路径。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尹湄微微蹙眉看着棋盘, 眼神几乎黏在了沈云疏那几个关键的白子身上,若是意念能挪开棋子, 沈云疏相信,此时尹湄已经用眼神将那几个棋子都扔了出去。 沈云疏缓缓捏起一个冰镇果子放入口中, 忍着笑,看向窗外的烈阳。 炙热的阳光在地面上烤出了一片白,知了有气无力, 时不时地叫嚷几声, 便歇了气。 他的目光从外头挪了回来,落在尹湄的身上, 还未开口,便听她说, “你别催我……” “我还未说半个字。”沈云疏又伸手拿起一旁的茶盏, 缓缓喝了一口,无奈笑着说, “你慢慢想。” 尹湄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白皙的手指虚握成拳贴在嘴角边,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着沈云疏,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4节 “说吧。”沈云疏手指攥紧才忍住了笑意,缓缓道,“想出什么办法了?” “算了……”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棋局已经没办法破解,如果能倒退几步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几步?“沈云疏问。 “ 三步吧。”尹湄眨了眨眼睛。 沈云疏伸出手,将原本尹湄的黑子按照原样摆在了棋盘上,然后将各人的棋子都退了三步。 他将尹湄的黑子放入她的手心,悠然道,“继续。” 尹湄手掌心的棋子有些灼热,被他捏了一会儿,便已经染上了他掌心的温度,她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脸缓缓红了起来。 说好的不悔棋,结果还是…… 沈云疏见她面上羞涩的神色,不由得感叹,如今她的脸面还是比以前薄了不少。 “你怎么将棋子记得这样清楚?”尹湄问。 “习惯了。”沈云疏缓缓道。 自然是习惯了,从前与她下棋的时候,悔棋又何止三步,次数多了,他便习惯记下那些棋局步数,方便她悔棋。 三步,着实是她跟自己客气了。 尹湄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深问,她的心思放在了如何才能赢他这个问题上,忽然升起的胜负欲让她继续专心看向棋盘。 半晌,她终于找到了个落子的位置,放下那枚棋子后,尹湄舒了口气,这下,终于算了破了局。 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眼角带着笑意,落下一子。 尹湄左看右看,观察了许久,也没发觉他落子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意图,皱眉看了半晌,还是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行事。 来来回回又落了好几子之后…… “啊……”尹湄看着他好整以暇的落下最后一个子,尹湄的黑子再次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你,你怎么……”尹湄咬唇,“你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退几步?”沈云疏声音轻柔的问。 “……”尹湄犹豫了半晌,缓缓道,“我,我其实一般不悔棋的,跟舅舅和表哥下棋时,都是我赢的比较多。” 沈云疏终于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他点头,一面笑一面认真道,“我知道。” “不许笑我……”尹湄撇着嘴。 “好。”沈云疏半晌才收敛了笑意,再次问道,“退几步?” 尹湄沉默了半晌,“五……“ 沈云疏修长的手指极为熟练地将五颗白子五颗黑子收了回来。 尹湄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那五颗黑子,不过她感觉这一次自己收下黑子的动作似乎比刚刚那一次要坦荡了许多…… 棋局继续进行,尹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悔了多少次,一盘棋从午后下到了夕阳西下,尹湄思考地脑子都有些发晕,最后,她终于趁着沈云疏不注意的功夫,见缝插针的落了子,终于勉强赢了沈云疏。 尘埃落定,尹湄看着沈云疏,开心笑了。 “我赢了!” 尹湄蹙了一下午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看着沈云疏,一双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儿,眼睛里闪闪亮,这个瞬间仿佛铺满了天上的星辰。 “你赢了。”沈云疏深深地看着她笑着的模样,柔声道,“愿赌服输,你要罚我什么?” 尹湄愣了愣,看了看他的手,笑着说,“我可以打你手掌心吗?” 沈云疏点头。 尹湄站起身,缓缓上前,捉住了他的左手。 他的手干燥又灼热,尹湄捏着他的手,让他掌心朝上。 沈云疏垂眸,看着尹湄仔细的摆弄着他故意蜷缩起来的手指,她的手指冰凉软糯,触及他的皮肤,便如同一根火折子在他的身上此处点火。 “夫人轻点。”沈云疏声音低哑。 尹湄抬眸看着他,一双眼眸之中闪烁着喜悦,而她的眼眸中,浅浅淡淡的盈满了沈云疏的身影,沈云疏与她对视,喉结微动,却听她笑着说,“你刚刚让我那么多次,看在这个份上,我轻轻地打你。” “谢谢夫人。” 尹湄一手抓着他的手掌,一只手缓缓举到半空。 她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在他的手掌心轻轻拍了拍,抬头朝他笑道,“好啦。” 下一秒,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掌猛地抓住了,包裹在掌心,随后便被他猛地拽进了怀里。 “矜严?”尹湄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身子扭了扭,似乎想要挣扎出来,“光天化日,你不要……” 她不动还好,这一扭,她便感觉到有些奇怪。 尹湄瞬间僵住,沈云疏却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耳朵尖,缓缓道,“不要什么……“ “不要在白天。”尹湄知道他动不动就容易这样,红着脸说。 沈云疏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将她抱了起来,“那为夫抱你去榻上休息会儿。” “不,不用休息……”尹湄才不上他的当,“放我下来。” “那夫人亲一下。”沈云疏站住脚步,带着笑意看着她。 尹湄脸上浮起一层淡红,她犹豫了片刻,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碰了碰。 “好了,你放我下来吧。” “不放。”沈云疏却临时临的食言了。 “你……你怎么这样!”尹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耍赖!” “彼此彼此,刚才你悔棋的时候,可比我理直气壮多了。” “那是,那是你心甘情愿的……”尹湄硬着头皮说。 “那如今你是不是也心甘情愿?” “……”尹湄回答不上来了,红着脸看着他。 沈云疏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制住她的双手,笑了笑,俯身吻了上去,她“唔”得一声挣扎起来,额头上很快便见了汗。 “别动。”沈云疏咬着她的耳朵尖,“天气炎热,你不必费力。” “你……” 尹湄红着脸刚说出一个字,后续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她捂着嘴,不想发出声音来,却根本控制不住。 头发很快便散开了,她额间满是汗水,脸颊粘着几缕发丝,她感觉到沈云疏的唇,她发出一声控住不住的声音,死死咬住了手腕。 早知如此,她干脆直接输了棋倒好,只用被打手掌心。 折腾到傍晚,尹湄已是筋疲力尽,她脸上泛着红,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湿,黏在身上相当难受。 沈云疏将她抱在怀中坐在榻上,细细的用手指勾勒她的唇。 屋内静谧一片,尹湄靠在他的身前,忽然伸手捉住他的手指,抬眸看着他,“矜严……你净手了吗?” 沈云疏带着笑意看着她,并不出声。 “……”尹湄使劲捏他的手背。 “刚刚用的另一只手。”沈云疏眼眸中笑盈盈。 “矜严,我想沐浴。”尹湄缓缓道,悠悠然看了他一眼,“还要漱口。” 沈云疏低头吻她有些微红的唇,笑了笑,嗓音沙哑,“好。” 沐浴之后,尹湄便靠在美人榻上翻看话本,那是桃花之前送来的,说是苍松那儿那来,珍藏本。 说的是江湖上的故事,尹湄很快被故事吸引,只是刚刚实在是有些累,她看着看着便有些犯困,最后拿着话本的手一松,便靠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沈云疏让桃花端着饭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手中甚至还捉着那本书,乌黑细腻的发丝被她简单的束在一旁,落在她的肩头,白云堆雪,慵懒勾人。 桃花一见此场景,立刻轻轻地放下了饭菜,赶紧溜了出去。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原来沈大人竟然会掌勺! 那香味飘散,厨娘看了都瞪大了眼睛连连称绝,绝对好吃极了! 原本她觉得沈大人什么都好,就是与夫人恩爱时下手不知轻重了些,如今看来,沈大人似乎收敛了不少,夫人近些日子也活蹦乱跳的十分精神,看起来一点问题没有。 桃花不禁有些佩服沈大人起来,不仅如此,今日她得知沈大人下厨,实在是惊愕极了。 “这年头,有那个男子肯为自己夫人下厨啊!”桃花一面往厨房走,一面自言自语起来。 “你在说什么?”苍松也不知道忽然从哪儿冒出来,着实把桃花吓了一大跳。 桃花不由得拍了拍胸脯,缓了口气道,“你吓死我了。” “下厨?”苍松疑惑地问,“谁下厨了?” “方才你不在小厨房,没看见,所有人都惊呆了,沈大人竟然亲自下厨为夫人做饭。”桃花说,“且不说沈大人此举吓坏了多少人,他竟然做的那么好!” “你尝了?”苍松问。 “没有。”桃花摇了摇头,怒目看着他,“但是那个饭菜一看就很好吃呀,你怎么这么杠。” “我……”苍松不知道桃花这怒火从哪儿来的,有些无奈道,“我确实不知道沈大人会烹饪这件事。” “你竟然不知?”桃花有些惊愕。 “我刚刚跟着沈大人时,他才刚刚中举,当时没钱雇佣厨子,都是我烧饭。”苍松说道此,有些骄傲的挺胸,看着桃花道,“我以后也是要给我家夫人下厨的。” 桃花看了一他一眼,“哦。” “咳咳,我做饭很好吃的。”苍松说。 “哦。”桃花来到小厨房,开始替尹湄熬煮汤药。 “其实沈大人可能就是炒菜的姿势比较帅,实际上可能还是我做的菜比较好吃,毕竟做了很久,对火候啊,之类的掌握上肯定比他强一些……” 桃花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来小厨房有事吗?” “……没有。”苍松缓缓道。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5节 “那你能让让我吗?”桃花伸手从他的背后掏出一些木炭。 苍松尴尬的挠了挠头,后退两步。 “你还有事?”见苍松站着不动,桃花好奇地问。 “我,我来跟你聊聊不行吗?”苍松耳根有些泛红。 “可是你不去大人那儿守着,大人若是叫你怎么办?”桃花提醒道,“我现在要熬药,如今厢房门口可没人在。” 苍松神色一凛,一阵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桃花看着苍松飞奔而去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色渐暗,尹湄听到屋内传来碗筷的声音,并且闻到房间里传来一阵香气,不由得悠悠得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 沈云疏脚步轻缓的来到她的身边,静静看着她。 尹湄刚睡醒,还有些迷糊,沈云疏朝她伸出手,她便就着他的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沈云疏笑了笑,抱着她站起身,便如同抱着一只树懒似的,缓缓走到桌前。 “用饭了,夫人。”沈云疏将筷子摆好,“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尹湄终于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正坐在沈云疏的腿上,动作异常的羞耻,她赶紧挣扎着下来,红着脸坐到了他的对面。 沈云疏带着笑意看着她,知道她如今已经下意识的很信任自己,才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有这样的表现。 温水煮青蛙许久,终于有所成效。 尹湄看着面前的饭菜,闻到了一阵又一阵的香气,三个菜,分别是梅干菜烧肉,干笋肉丝和青菜豆腐,她原本没什么胃口,可看到这几个菜,忽然觉得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吃吧。”沈云疏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筷子干笋肉丝。 那笋并不是普通的笋,而是细长的水笋晒干之后制成的笋丝,散发着独有的香气,与肉丝一齐炒了之后,味道更是妙极。 尹湄吃了一口,一怔,细细嚼了嚼,将饭菜咽下以后,好奇的问,“矜严,府上换厨子了吗?” “是啊。”沈云疏带着笑意,“味道如何?” “很好吃。”尹湄自己夹了一筷子梅干菜,惊艳极了,“好香。” 沈云疏看着她,又替她夹了几筷子菜,“多吃点。” 尹湄胃口大开,足足吃了一碗饭。 夏日本容易没胃口,这几日尹湄又喜欢吃冰镇的果子,一到晚上往往没有什么胃口,只随便喝些汤便不再吃了。 可这饭菜着实是地道,而且特别容易与米饭搭配,不知不觉便开了胃,吃了前面两样菜之后,再独独用一些青菜豆腐,实在舒适。 尹湄吃完后,撑得动不了,艰难地起身,为自己和沈云疏倒了杯茶。 “这厨子做饭太好吃了。”尹湄好奇的问沈云疏,“雇来府上是不是特别贵?” “是挺贵。”沈云疏淡淡道。 “有多贵?”尹湄好奇地问,“如果超出原本那个厨子太多,还是算了吧,每日这么吃,我一定会撑死。” 沈云疏报了个数字。 尹湄怔住了,“这么贵!” 沈云疏淡淡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等等,这数字怎么跟你的俸禄一样?”尹湄看到他有些促狭的笑容,立刻反应过来,惊愕的看着他。 “矜严?” “嗯?” “不会是你……” “夫人猜的是。” 尹湄彻底怔住了,“你,你怎么会……” 她顿时想起之前自己做小烧饼给他吃,原本想想还好,只是放错了盐罐子而已,如今一看,竟是班门弄斧,丢脸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尹湄的脸登时红了,“我以后再也不做饭给你吃了。” “也好。”沈云疏捉住她的手,笑道,“本就不需要你下厨,夫人大才,该出去打理铺子挣银子才是。” 尹湄气得拧他手背。 沈云疏却捉住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过去的烫伤,还有些微的痕迹,他垂眸 ,轻轻地在她手背上吻了吻,轻声道,“厨房又热又油腻,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尹湄咬着唇看他,“可其他人家的夫人都会的。” “公主会吗?”沈云疏问。 “她……”尹湄想道黎阳公主那模样,心说她恐怕一定是不会的。 “沈云疏缓缓道,“那日你在外头替我挡人,试问整个京城,哪位夫人能做的有你这般好。” 尹湄脸一红,主动伸出手,轻轻地搂住了沈云疏的腰,将有些滚烫的脸贴在了他的衣裳上,“谢谢你,矜严。” “与我不必言谢。” “矜严,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厨艺?”尹湄好奇的抬头问。 沈云疏顿了顿,缓缓道,“少年时。” “当时只有我与伯父二人生活,他不会做饭,只好我来。”沈云疏缓缓道,“一开始做的也不好吃,后来……” “后来如何?”尹湄眨巴着眼睛问。 “后来经常有个小家伙到我家中蹭饭,她挑剔的很,我的手艺便日日见长。”沈云疏看着她的眼睛道。 “是吗?你竟也有被别人挑剔的时候。”尹湄好奇的看着他,似乎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沈云疏垂眸,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意味深长,“你喜欢的话,日后我经常……” “别。”尹湄赶紧道,“矜严,你可是首辅大人,别抢了厨子的饭碗。” “……” 日子过得飞快,最热的天气过去之后,便已是立秋。 立秋之后,依照往年的规矩,便是秋猎的日子。 皇上恩准的沈云疏在家修养日子也所剩无几。 尹湄这些日子与沈云疏在府上赋闲已久,每日与他不是下棋便是看书,差点忘了他还是个首辅。 秋猎的吉日终于确定,沈云疏也重新开始接手事务。 只不过如今的他并不如之前那般尽心竭力,日日事务繁忙得回不了府,而是忙完了该干的便立刻回府,面上显出一副因伤疲惫不堪的模样,处理事情也比之前慢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关于秋猎的事情,他一律不管,通通交由赵成麟处理。 据说赵成麟自从沈云疏在家养伤以后便开始忙碌起来,除了秋猎的安排以外,还主动接手处理了不少事务。 可事与愿违,下边人并不怎么听他的指挥,他只会发号施令,极少亲力亲为,那些原本就习惯了沈云疏安排行事的人被这种自己都是半吊子的太子指挥起来,心中傲气的很,上面怎么吩咐,下面怎么干,干的纰漏百出。 出了问题以后,他们便原样上报皇帝,待皇帝知道此事是因为太子的决策除了麻烦以后,才纷纷开始主动为太子所做所为擦屁股,事情干完再顺便送上几分奏折,将整件事太子在其中外行指挥内行的过程添油加醋尽情发挥。 时间一长,太子即便有了经验,皇帝对他的办事能力也产生了极大地不耐烦。 再看身边的九皇子 ,小小年纪,办起事来滴水不漏,处处考虑周全不说,反馈还十分到位,有什么因为经验不足而不懂的问题,还会睁着一双大眼睛过来甜甜的请教父皇,让老皇帝舒心的要命。 这样一对比下来,一个成熟的青年各方面竟还比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你要记住,你并不比赵成麟强太多,而是因为年龄不同,皇帝忽略了你们处理事情的量级本就是不同的。”沈云疏看着面前的九皇子,语气平淡,“你继续跟在皇上身后,多学多问,若是有不会的,便让你身边的暗卫送信给我,如今,你只要不犯错,便是赢。” “谢谢师父指点!”赵成逸满心佩服的看着沈云疏。 这一日,沈云疏懒懒的坐在赵成逸的面前,问,“伤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赵成逸挺了挺身板,“小伤而已,只是流血多,看着吓人,我第二天其实就活蹦乱跳了。” “这几天装一装,说旧疾犯了。”沈云疏看着九皇子,“此次秋猎想办法不要去,近日你太抢眼,你若去了,我护不过来。” “是,师父,我一定在京城好好待着,不给您拖后腿。”赵成逸了然点了点头,“师父您也要小心为上,师娘也去吗?” “嗯。”沈云疏缓缓道,“她你就不用担心了。” “……”赵成逸红了红脸,“我不是那个意思师父,我的意思是,若是寻常,别说护住一个我了,护五个都行……师娘去了以后,师父定会分神在师娘身上,旁的人恐怕就护不住了,我不会去冒险的。” “嗯,你说的没错。”沈云疏十分坦荡,“很有自知之明。” “……” 此时尹湄正在书房收拾东西,沈云疏去宫中之前,让她帮忙整理一些书带上。 沈云疏的书房寻常人不让进,她没让桃花跟着进来 ,一个人进了房间,开始一一浏览书柜上的书。 若是带出门看,一类是耐看的书,二是消遣用,又不要太过厚重,尹湄扶着下巴,一个个看了过去,她抽出一本书,静静地看了看,觉得不错,放在一旁 ,却一不小心将书桌上一张纸掠在了地面上。 她蹲下身子去捡,手进桌膛内,眼神却落在了桌子侧边的一处储物小盒子上。 那盒子颜色十分低调,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几乎与桌子的颜色一模一样,若不是尹湄蹲下来捡东西,距离极近,她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个盒子。 她站起身,心中躁动不安起来。 那是什么? 尹湄再次蹲了下去,好奇的拿出那个盒子。 沈云疏特意让自己进来,让自己随意翻找,是不是代表着他愿意让她看看这东西? 尹湄有些紧张,她手指微凉,将小盒子放在了桌面上。 那盒子上头一点灰尘都没有,看得出来盒子的主人应当是时常打开它。 会是什么呢?尹湄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 小盒子没有锁,只简单的有一个小小的卡扣,尹湄缓缓打开盒子,发现里头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块白色的帕子,上头还有一些墨汁的淡淡痕迹。 一样是一根样式简单的银簪。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这两样东西吗? 还是十二点前二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6节 第八十五章 (二更) 尹湄看着这两样东西, 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像是捉住了什么,那东西却缥缈虚无, 飘在空中,像是抓不住。 那银簪单的一根, 并无繁杂的饰物和点缀,只在最顶端的部分打成了云纹。 这根银簪尹湄已经遗失了很久,她甚至忘了这簪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仿佛一到京城以后,它便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如今细细一想,应当是在元宵之夜, 她慌张的躲进大树树洞时,出来的时候弄掉的。 而那时, 沈云疏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簪子应当便是那时候落在了他的手上。 尹湄心跳不已。 沈云疏为何要捡她的簪子? 尹湄不由得想起之前苍松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天傍晚, 大雪纷飞,沈云疏早早便安排好了车,跟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为什么会预料到自己会在那里出现?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自己的? 还有这枚帕子。 尹湄看着那帕子上头的墨点, 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沈府偏厅算账时的场景。 她还记得, 当时因为沈云疏忽然出现,她手中的毛笔冷不丁掉落在地, 溅了他一身的墨点。 尹湄慌忙拿帕子去帮他擦拭,却越擦越是糟糕, 冷不丁的, 沈云疏握住了她的帕子,后来她便不记得这张帕子去了哪里。 没想到, 他竟留着这帕子没有动。 尹湄心思复杂,脸上冲上一片红色,她有些慌乱的将那两样东西整理好,放在锦盒中扣好了,然后重新蹲?身子,将锦盒原样放了回去。 因为心不在焉,她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冷不丁的撞在了桌子上,疼得她直冒眼泪花。 她低头看了看,就沈云疏那修长的手脚,只在椅子上一坐,稍稍一伸手,便能很方便的拿出那小盒子。 而据她所知,沈云疏与自己成婚前,在府上的时间,有极大一部分都是待在书房里,住在书房的时间比住在主卧要多得多。 尹湄心情发慌,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只觉得心里头乱七八糟的。 与梦中不同,这一次她比梦中实在是幸运了太多,危机时刻,关键时刻,她最狼狈的时刻,她最无助的时刻……全部都是沈云疏,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书房里兜着圈子。 全都是他! 是巧合吗? 尹湄猛然抬头,想到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可能性,她想起梦中的那双眼睛! 她再次想起自己无数次梦到的场景,那是自己躺在金子所铸的大床上,还未回过神,便出现了两位男子。 “首辅大人今日倒是给面子的很,请了几次都不赏脸,今日总算愿意来看我府上豢养的好景致。”赵成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房门口,“大人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凉风吹过,尹湄尽全力将自己蜷缩起来,却惹得那金银锁链发出凄厉的响声,她呜咽着挣扎,却被赵成麟快步上前,径直的捏住了她的?巴,强行撑起她的脸,露出来给沈云疏看。 “如何?”太子仿佛炫耀自己的猎物一般,满意的欣赏到了自己想看的——沈云疏眼中一刹那的怔忪。 “太子殿?雅兴。”沈云疏声音沉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若是首辅大人喜欢,便将她送你。”太子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一个闲置的物件。 尹湄只看到他一双深沉的眉眼,幽幽如潭。 “不必。” 沈云疏,在尹湄的梦中,他是唯一一个,被邀请进行宫见到自己的男子。 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梦? 尹湄觉得身子有些发冷,她不敢去深入的去想。 这一次,她来到京城,第一次见到沈云疏的时候,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流露出什么陌生感。 尹湄一个人在书房中呆了许久,她一直在想无数种可能,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不管他是不是知道那个梦境发生的事情,沈云疏对自己的好,都让人无话可说。 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胡乱翻着手中的书,却一点也看不进去。 该与他说梦境的事情吗吗? 若是问了,沈云疏会不会觉得她疯了? 不,不会,即便沈云疏不相信自己,他也会细细的安慰她,告诉她那些事即便是真的,都已经是过去。 尹湄挑完了书,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立秋之后,风有些凉凉的,吹着她的裙摆和额间的碎发。 尹湄抱紧了怀中的书,一抬头,便看到沈云疏面目柔和的朝着自己走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官服,只穿着简单的白衣罩衫,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显现出几分难得的温暖。 尹湄忽然发现,沈云疏已经比初见时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她还记得自己成婚之前,一看到他便心中发怵,恨不得离他远远地。 可是现在,也不知是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与他日渐熟悉、日渐亲密的缘故,尹湄看到沈云疏的时候,只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温柔的男子,并且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只要有他在…… 尹湄朝着他小跑过去,到他的面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沈云疏看她如一个小兔一般的朝着自己一路小跑过来,看着她摇晃的裙摆,复杂的情绪升腾而起,几乎想要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她实在是太过美好,如同梦境一般,出现在他的身边。 “尹湄。”沈云疏低头看她,笑道,“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矜严,你俯?身子来,我……我有话要与你说。”尹湄抬头看着他,跑得有些气喘吁吁,见他太高,又有些懊恼。 他身量实在是高,尹湄想够也够不着。 沈云疏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没想太多,直接俯身?去。 尹湄心跳加速,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轻轻啄了一?,飞快的说了声,“矜严,你真好。” 沈云疏当场怔住了。 尹湄转身就跑,抱着怀中的书,慌张地落荒而逃,耳朵红成了初绽的牡丹花。 沈云疏缓缓直起身子,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慌乱跑掉的娇小身影,忽然笑出声来,满眼都是难掩的愉悦之色。 因为这件事,傍晚,苍松与桃花凑到一处,拼命地揉着自己的身上的鸡皮疙瘩。 “桃花,你知道吗?今日沈大人冲我笑了,他居然冲我笑了,而且我确定我没做错事情,你快摸摸我额头看看,我是不是发热出了癔症?”苍松凑到桃花的跟前说。 桃花皱眉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有些嫌弃的摸了摸苍松的额头。 “不热啊。”桃花缓缓说,“沈大人笑也是很正常的啊,沈大人经常对夫人笑的。” “问题他不是对夫人笑,是对我笑啊!”苍松要被那个笑容折磨疯了,“真是不可思议,什么事情能让沈大人乐成那样?而且他笑起来,我并不觉得如何轻松开心,反而觉得有种很可怕的感觉,你能懂我的感觉吗?” “你对自己是有多不自信?”桃花被他这夸张的模样逗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有,不信你去送药时看看。”苍松道。 “试试就试试。”桃花正好将尹湄那喝了几个月的补药熬好了,“我这就送去。” 桃花单手端着药来到厢房门外,缓缓抬手敲了敲门,便听到里头的沈大人缓缓问,“何事。” “夫人该喝药了。”桃花说。 “进来。” 桃花这才推开门,缓缓入内,她将药放在桌上,顺便抬眸看了尹湄一眼,却见尹湄脸微红的低着头,唇上还有些红,像是……刚被亲过。 她背后一阵发麻,知道自己进来属实算是打扰了沈大人,再也没有什么“试试”的想法,转头就想走,却听沈大人忽然喊她的名字。 “桃花。” “在。”桃花立刻站住脚,抬头看向沈云疏。 “药还剩几副?”沈云疏看着桃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还剩,还剩三副。”桃花心惊肉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好,辛苦了,去早些休息吧。” “是,是……”桃花转头就跑,背后都是冷汗。 苍松说得对,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沈大人笑起来为什么感觉更加毛骨悚然了,总觉得他在打什么注意…… 有些恐怖。 尹湄此时也觉得很恐怖,药只剩三天的量了…… 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她有些瑟缩的坐在榻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沈云疏。 “夫人喝药吧。”沈云疏将那正温热的药端到她的面前,“只有三日,忍忍就过去了。” 尹湄一时间不知道他这话是跟她说的,还是跟他自己说的。 她还从未喝过这么长时间的药,怕苦的尹湄都快要喝习惯这个味道了。 “矜严,秋猎是不是后日就走?”尹湄接过药碗,抬头问。 沈云疏垂眸看着她,“嗯。” 尹湄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仰头继续喝药。 沈云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这秋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这个时候来。 两日后,车马备好,各方人马都行动起来,尹湄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势,天还未亮,所有的车马便在皇城门口整装待发,公主皇子,诸位大臣,将军士兵,马车汇聚一处,有条不紊,处处都见皇家威仪。 清晨秋风起,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围传来零星的狗叫,尹湄一颤,沈云疏便将她搂进了怀中。 “无妨,都是些猎犬,与乌金一样,不敢胡乱伤人。 “嗯。”尹湄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7节 “天色还早,困的话,睡一会儿,皇上还要吉时到了之后才会出来。”沈云疏道。 “没事。”尹湄看了一眼沈云疏,缓缓道,“大人昨夜似乎很忙,要不要睡一会儿?” 尹湄稍稍坐远了些,有些羞涩的示意他,可以躺在自己的腿上。 沈云疏刚想说不困,可看到她的动作,顿时便觉得有些困了。 如今正是整装之时,各家都在马车上等着不敢轻易乱窜,临出发前才会出来齐齐与皇帝行礼。 沈云疏看了看她的腿,点头道,“确实有些乏了。” 不等尹湄再说什么,他便缓缓躺了上去,温软香甜的味道直接将他裹了起来。 尹湄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和沉沉的温度,脸一红,不敢细细看他,眼眸转向了别处。 沈云疏闭上眼睛,却被她的温软香气弄得根本无法休息,过了一会儿,沈云疏感觉她似乎有些紧绷,缓缓道,“你在紧张什么?” “你脑袋好重。”尹湄不是紧张,而是腿有些累,“我有点撑不住。”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日万~ 第八十六章 (一更) 沈云疏倒是没想到她会是因为力气太小, 撑不住而身子紧绷到甚至有些颤抖。 沈云疏闻言很快便起身,不忍再折腾她。 起身后,沈云疏上下打量她半晌。 尹湄被他上上下下看着十分不自在, 见他刚刚躺下,起身之后头发便有些微微的凌乱,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用纤细的手指替他整理乱发。 她的手伸过来之后,沈云疏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也极为纤细, 单手便能抓住。 说实在的,尹湄确实过于娇小了些,在行夫妻之事时,沈云疏都不敢真正将力量压在她的身上, 她实在是太过纤弱,碰一碰都要碎。 即便是喝了三个月的补药, 如今的她也就是看起来比之前稍稍面色红润了些,手脚、腰腿上依旧纤细极了, 稍稍一折便能断似的。 如今,不易受孕,对她来说, 反而是件好事。 尹湄若真是这种状态下有孕……沈云疏觉得自己恐怕会担心得发疯。 “你太瘦了。”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 用拇指轻轻抚了抚她手腕上青蓝色的细瘦经脉,“弱不禁风。” “我吃得不少。”尹湄看着他, 声音轻柔,想要将手腕抽出来。 “吃得不够好。”沈云疏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越看她越觉得忧心, 蹙眉将她扯进怀中,“以后我亲自给你做吃的。” “矜严, 你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尹湄笑了笑,“我以后会努力多吃点的,你不要担心我。” 沈云疏听到她的话,张口欲说什么,却听外头忽然传来一声。 “圣驾到——” 周围立刻肃然起来,沈云疏扶着尹湄下了马车。 沈云疏这几日一直在宫中装虚弱,如今一下马车,便缓缓的靠在尹湄身边。 尹湄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扶着他。 沈云疏不忘轻轻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稍稍咳了咳,这几声虚弱的咳嗽声,在安静的人群之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尹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演的太过了。 正是吉时,皇上的马车缓缓靠近,明黄色的车帐垂坠在两边,皇帝坐在车辇正中,眯着眼看着面前的文武百官。 尹湄只瞄了一眼,便发觉,皇帝比上次在宴会上看起来要老了许多,疲态十分明显,额间甚至多出了好几缕白发,眼底也有淡褐色的痕迹,像是操劳过度。 尹湄心中震惊,与沈云疏无声对视一眼。 此次秋猎规模不小,叫得上名的朝臣都在队列之中,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批乌斯藏的使臣,他们来到京城之后,要等参加了围猎再离开,算是惯例。 皇上的车辇一停,所有人顿时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高呼万岁。 皇城之外,“万岁”之声响彻天边,正在此时,一抹晨光穿破黎明前的黑暗,刺透云端,洒在了京城的大地上。 皇上坐在车辇之中,原本有些颓态,他一抬头,却见天边霞光万丈,现五彩之色。 “皇上,此乃大吉之照啊!”一旁的郭元礼道。 皇帝缓缓显出一丝笑容来,“好,极好,诸位爱卿请起。” 群臣纷纷站起,沈云疏伸手扶起尹湄。 可在众人看来,确实沈大人接着尹湄的身子缓缓站起身,看到此景象的人,不禁“啧啧”摇头感叹,这沈云疏原本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要靠着身边弱不禁风的夫人才能站稳,恐怕确实是伤得不轻。 各方的视线都有,尹湄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视线从不远处传来,她刚准备回头看,却听沈云疏低声道,“不要看。” 尹湄动作一僵。 “是赵成麟。” 尹湄主动倚在沈云疏的身边,作为他的“依仗”,没有再往后瞧。 “起驾——” 最前方的排头骑兵扛着旗帜走在最前,浩大的队伍开始挪动起来。 尹湄没有往赵成麟的方向看,赵成麟却一直看着她的方向。看着远处纤细的美人被那碍事的沈云疏藏进了车中,随后,沈云疏缓缓侧过脸,眼眸与赵成麟对视了一瞬。 赵成麟猛地捏紧了腰间的配剑! “殿下,启程了。”一旁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本宫知道!”赵成麟不耐烦的应声,再看沈云疏的马车,却见沈云疏已经上了马车,车队如洪流,冗长宽阔,一路向前。 赵成麟拧着眉头,想到刚刚沈云疏那个眼神。 虽然距离不近,可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沈云疏眼中的挑衅与不屑。 “该死的沈云疏!”赵成麟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杀意弥漫,若是可以的话,他定会将沈云疏弄死在当场。 车队前行,浩荡如龙。 秋猎的目的地在阳川围场,这是最近的围场,距离京城足足有一百里,车队要行驶一整日才能抵达。 路途遥遥,尹湄坐在沈府自家的马车上,车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宽敞舒服,里头还设有小几和不少放行礼的地方,他们带的东西齐全,坐车远行,倒也不算难捱。 至少不像尹湄从徽州到京城的那一路那般艰辛。 事实上,大多数随行的官员实际上并不能像沈云疏这般用自己的马车,他们都是几家人挤在一处,一同前行,坐到的马车是好是坏全靠运气。 有这样特权的人并不多。 尹湄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看了看外头的车队,见他们后头的马车大多都没有他们的马车这么宽敞,行走的时候也显得异常沉重,看起来像是载了不少人在马车上。 “怎么?”沈云疏见她面容有些沉重,问道。 “为什么每年都要秋猎呢?”尹湄缓缓看向沈云疏,柔声问道,“难道就是因着惯例吗?黎阳曾与我说过,每次秋猎,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事情,毕竟不在皇宫之中,守卫即便再森严,也没有办法避免一些意外。” 沈云疏眼眸中略带着些笑意,静静地看着尹湄,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秋猎如此大的规模,文武百官齐齐前往,若是围场出了事情,定是大事。”尹湄道。 “你说的没错。”沈云疏看了她一眼,“正是如此,围猎才有它的意义。” 尹湄疑惑的看着他。 “我朝围猎一向来都会带上来朝贡的使臣,这你应当明白原因为何。”沈云疏语气淡淡,却十分耐心的与她解释道,“大抵不过是展示力量,震慑敌方,彰显兵力,除此之外,其实还有皇上亲自选人的意思。” “像这样规模宏大的行动本就不多,每年一次,不少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人脱颖而出,被皇上选中。”沈云疏说,“黎阳遇险那次,李将军手下一位副将便脱颖而出,此时已经可以在边关独当一面。” 尹湄了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好处,等你去了,便能明白。”沈云疏解释道,“阳川围场水草丰沛,马场的马儿肥壮,是个骑猎的好去处,便只是围猎本身,也有其趣味。” 尹湄点了点头,她忽然便想起,黎阳似乎说过,此次围猎的总调度,是赵成麟。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沈云疏,“难道说,此次围猎,皇上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太子?” 沈云疏握住她的手,缓缓道,“原本不是。” 尹湄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是了。” 车队缓缓前行,离京城越远,路途越难走,他们现在的所经之处下了雨,道路十分泥泞,不大好走,有些马车载人较多,稍显沉重,极容易陷在泥泞的坑洞之中出不来,如此一来,那些文官和家眷小姐们,便只能下车步行,鞋子上都沾满了泥土,十分狼狈。 如此一来,尹湄很快便听到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这次是哪位总调度安排的行程,这种泥泞路,沈大人应当提前让人看过才是,该换跳路走啊。” “你少说两句,此次秋猎又不是沈大人安排的,沈大人上次受伤后身子虚弱,皇上此次让太子负责安排的秋猎。” “我是说呢,若是沈大人,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就你会说,秋猎调度事宜复杂,让你来,还不一定有太子做得好。” “那可不一定,太子平日耽于享乐,安排这种事他还没我熟悉。” …… 泥泞的道路除了影响到那些官员之外,也影响到皇上的车辇。他原本就头疼,如今道路泥泞,车辇不稳,一路颠簸,他颠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了,要停下来休息。 这一听,整个车队更加尴尬,后头的大臣们和小姐家眷们抱怨的声音很快便传入了皇帝的耳朵,他幽幽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赵成麟。 赵成麟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满,立刻与身边人耳语了两句,然后迅速来到皇帝面前跪下,赔笑说,“父皇,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您在此休息,儿臣为您安排了些助兴的节目。” “哦?”皇上听到这话,确实觉得有些意外的惊喜,“是什么?” “父皇请看。” 下一秒,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传来几声苍鹰的鸣叫声,那些鹰长得极为健壮,翅膀羽毛丰沛,于长空中翱翔,随后俯冲而下,开始绕着车队转圈。 尹湄听到长长短短的哨声,有些疑惑的掀开车帘,发现那鹰飞的极低,略过马车的时候,各家的马都十分紧张的打着响鼻,有的甚至躁动不安的想要往前跑,被赶车人死死拽住,这才没有酿成祸患。 “怎么这么快就把猎鹰放出来。”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8节 “惊着马怎么办,谁干的?” “说是太子为了哄皇上开心,故意放出来的。” “……” 原本就混乱成一片的场面变得更加的混乱,猎鹰下潜飞行之后,很快便惊动了此次带出来的猎狗们,他们还未到地方便提前看到了猎鹰,一个个也纷纷兴奋起来,纷纷开始嚎叫。 狗这种动物,只要有一只开了口,剩下的便没有几只能够做到安静下来,一时间所有的狗都开始鬼哭狼嚎般的嚎叫起来,整个场面乱成了一团。 尹湄听到这声响,立刻放下了车帘,有些瑟缩之意。 沈云疏立刻捉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心中一软,迅速将单薄的她扯进怀中,低声问,“害怕?” “嗯。”尹湄微微点了点头,她对这些与狼嚎十分相似的声音还是产生了无法阻挡的恐惧之意,即便知道那些都是与乌金没什么不同的猎犬。 “有我在。”沈云疏轻轻抚了抚她脑袋上柔软的发丝,“要不要随我出去看看。” “出去看……什么?”以尹湄好奇问道。 “乌金。”沈云疏眼眸中隐隐显出几分笑意,“敢不敢随我去?” 尹湄虽然有些惧意,可她看到沈云疏眼眸中若隐若现的笑意,她又有些好奇。 犹豫了半晌,尹湄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云疏与尹湄缓缓下了车,外头的泥泞边缘处站了不少人,他们看到沈云疏,都纷纷行礼,沈云疏“虚弱”的冲他们颔首。 尹湄赶紧假意“扶”住他,与他缓缓往前走,来到了一处空地。 所有猎犬都被关在了一处,此时正在里头鬼哭狼嚎,狗嘴往上竖着,嗷呜嗷呜的声音此起彼伏。 尹湄越是靠近,越是觉得并不怎么惧怕。 因为这些狗,长的一个比一个可爱。 什么颜色的都有,有白色长毛的,有灰黑色卷毛的,还有一身黑黑到看不清脸的,只有它转起眼珠子惊恐的看着人,尹湄才能看出它的脸在哪。 最可爱的,当属乌金。 乌金是所有猎犬之中块头最大的,它一脸傲慢的正襟危坐在一群狗狗中间,蔑视群雄,仿佛在座的各位狗狗都是废物。 尹湄注意到,有些小狗想要去蹭乌金,却被乌金冷冷瞄了一眼,那小狗便瞬间一脸受伤的表情,缓缓的退到了拐角处。 尹湄看了看沈云疏时常显露出的冷漠的脸,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狗狗有时候是真的会像自己的主人。 尹湄紧张害怕的情绪在看到这些狗狗的真面目时,得到了十足的缓解,没有任何一种方式比如今看到它们的样子更加有效。 “乌金。”沈云疏声音淡淡,尹湄便见乌金瞬间挺直了身子,看向沈云疏和尹湄,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横扫身后一众狗狗,哼哧哼哧地跑到了尹湄的跟前,用大脑袋蹭她的裙子。 尹湄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被乌金蹭得有些发痒,心中的恐惧之意彻底消失。 乌金跟尹湄撒完娇,立刻转头看向身后一众“小弟”,“汪汪”两声,身后那些狗狗们立刻停止嚎叫,乖巧可爱的看着乌金。 乌金转过身,吐出舌头,“斯哈斯哈”的看着尹湄和沈云疏,发出了两声“嘤嘤”声,仿佛在求夸奖。 尹湄低头笑了起来,沈云疏低头看了尹湄一眼,终于勉为其难的伸出手,拍了拍乌金的狗头。 乌金一双大眼睛晶晶亮的看着沈云疏,开心得尾巴几乎要扫到天上去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尹湄心情好了许多,她知道这都在沈云疏的考虑之中,他煞费苦心带自己来这儿看狗狗,便是为了彻底消除她的恐惧。 尹湄看了一眼沈云疏,缓缓说,“谢谢。” 沈云疏这次却没跟她客气,他深深看了尹湄一眼,附身在她耳边问,“夫人要如何谢?” 尹湄毫不客气的拧了拧他的手背,耳根上伴随着淡淡的微红,“你别乱动,好多人看着呢。” “夫人大方。”沈云疏摸了摸手背上麻麻痒痒的一小块,眼眸中显出笑意。 二人回到车上时,众人刚好启程,尹湄听到尖锐的哨声在外头响起,她不由得问道,“矜严,那是训鹰的哨声吗?” “是的。”沈云疏的手指在膝盖上缓缓打着什么节奏。 “这个声音怎么跟刚刚的不太一样?”尹湄问。 “这是乌斯藏鹰侍的哨声,与中原不同。” 尹湄皱眉点了点头,“乌斯藏竟连鹰也带来了,想必他们参加秋猎的准备也做的十分充分。” “是的。”沈云疏意味深长道,“很充分。” 走过那段泥泞之后,路途就变得平坦了许多,马车提高了速度赶路,所有人都想在天黑之前赶到阳川围场。 赵成麟提前让一对人马前去扎营地做准备,自己则是陪在皇帝的身边,前前后后的拍着马屁。 到了下午,尹湄已经很是困倦,沈云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在他怀中休息,尹湄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沈云疏眯着眼,享受着怀中的香软,耳边却传来苍松和桃花无聊说话的声音。 沈云疏想开口吩咐他们小声些,原本看起来像是早入睡的尹湄,却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他们在说那本《巡猎奇遇》。” “你想听?”沈云疏问。 “嗯,后面的剧情我还没来得及看。”尹湄声音轻柔,软绵绵的,有些慵懒。 随即便听外头的苍松说的唾沫横飞,“没想到那巡猎当日,竟有歹人想要袭击女主角,便是因为那女主角的父亲,正是当年负责xx疑案的大人,那歹人早就准备好了毒箭,循着机会,直接将那箭朝着女主角射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间——” “怎么了怎么了?”桃花兴奋地问。 尹湄也竖起了耳朵。 正在此时,沈云疏目光一凛,迅速抽出马车壁上挂着的剑,一剑挑开车帘,朝着来人直刺而去。 “哎哟!”李将军吓了一跳,“你搞什么!” 沈云疏迅速收剑,有些无言的看着他,蹙眉道,“你过来做什么?” “啧,我最见不得你这副嫌弃我的样子。”李将军毫无心理负担的看着沈云疏,“我过来看看你不成吗?” “……”沈云疏睫毛颤了颤,几乎想要将手中的剑扔到他的脸上去,戳戳看这位李将军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尹湄听到李将军的声音,好奇的往外看,却见黎阳公主挂在李将军的身上,一脸好奇的往里看,正好与尹湄对上眼。 “尹湄!”黎阳公主兴奋的喊她,“我好无聊呀!” 尹湄还在沈云疏的怀里,一见到他们二人,顿时红了脸,立刻挣扎着从沈云疏的腿上下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裳。 两位“姐妹”碰面,黎阳公主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刚刚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因着外头一辆马车实在太小,车子上又载了太多的人,结果马车咕噜彻底坏了,散了架了,李将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便让那些官眷小姐们上了公主府的马车,人实在太多,他们将马车给了那些人,自己便不想再进去与他们挤,便看上了沈云疏这辆宽敞的大车。 正好苍松在说故事,二人一商量,便觉得这是个好去处,李将军便直接抱着黎阳蹦了上来,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沈云疏被黎阳“叽哩哇啦”的声音吵得眯起了眼,刚想说什么,李凤鸣便一巴掌拍在了沈云疏的后背上,也开始朝着他“叽哩哇啦”的说起了废话。 “你家这车不错啊,之前从没进来过,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精致,哟,还有个小茶几,这什么茶啊,嗯,闻着挺香的,回头送我一点?我们黎阳一定也喜欢,黎阳,你过来闻闻这个……” “好香呀不知道他从哪儿买来的,下次我们府上也备一些……” 尹湄看着一脸不耐的沈云疏,轻笑一声,趁着两个人去闻那太平猴魁茶的时候,悄悄地用手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掌心。 沈云疏缓缓抬眸,捏住了她的手指。 “人多热闹呀。”尹湄轻声道,算是安抚。 简单五个字,沈云疏身上的戾气渐消,他扶了扶尹湄在掌心的柔软手指,心中也无端软了软,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不是看在尹湄的面子上,他现在已经将那聒噪的夫妻俩扔了出去。 不过夫妻二人的注意力很快便从那太平猴魁上转移到了苍松的身上,刚刚马车路过,他们刚好听到了关键的剧情,对后面实在是好奇极了。 黎阳想到此事,立刻开口问苍松后续的剧情,苍松脸一红,倒是没想到黎阳公主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巡猎就是要中箭啊!”黎阳问道,“男主角是不是替女主角挡了一箭?” “正是如此。”苍松缓缓点头道,“公主猜得对。” “因为李将军也替我挡过一箭……”黎阳满眼浓情蜜意的看向李将军,“是不是呀将军。” “是。”李将军将她楼入怀中,声音低沉,“黎阳,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沈云疏伸手捂住了额头。 尹湄在一旁捂着嘴笑。 一路闹腾,下午的时间反而过得比上午快了许多,到了阳川围场,刚好是傍晚,借着最后一丝夕阳,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马车,开始进入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营帐。 营帐与马车相同,都由身份划分,大多数人是挤在一处,一旁负责此事的士兵引着沈云疏一行,来到一处宽阔明亮的宽大营帐面前,小心翼翼道,“沈大人,这是为您准备的。” 沈云疏缓缓颔首,显出一幅虚弱状,苍松替沈云疏掀了营帐门帘,尹湄便“扶着”沈云疏走了进去。 苍松准备跟进去,外头的士兵却忽然拦住他,笑眯眯的与他攀谈起来。 沈云疏一走进营帐,便发觉有些不对劲之处。 尹湄有些疲累,她见营帐中应有尽有,东西都摆放整齐,看起来干净清爽,瞬间便降低了戒备心,想要坐下稍事休息,可她还未在椅子上坐下,沈云疏便眸光一凛,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一边。 随即只听“嘶……”地一声,一条蛇从刚刚的角落之中窜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十二点前! 第八十七章 (二更) 那条蛇通体双色环状, 黑色与银色相间,如今正蜷缩成一团,只有蛇头在悬空处吐着蛇信, 看起来异常可怖。 尹湄吓得脸色煞白,沈云疏蹙眉, 抽出腰间的匕首,尹湄却忽然冷静下来,打着哆嗦道, “这是太子的陷阱,想让你暴露装病的事。” 沈云疏目光悠悠,迅速提起一旁的椅子,朝着蛇的七寸压了下去。 那蛇吃痛, 拼命挣扎蜷缩,尾巴绕着椅子缠了好几圈, 银黑两色仿佛什么奇妙的景观一般,肉眼看多了, 还有些晕眩之意,它那蛇头也瞬间想要朝着沈云疏攻击而去,却因为沈云疏手上恰到好处的力道, 只能不停地朝前拉扯, 却不能咬到他。 尹湄见此情状,死死捂着嘴, 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屋里还有其他蛇。”沈云疏低声道,“叫出来。” “啊——“尹湄早就憋不住了, 她慌张地跑出营帐, 大声喊道,“蛇, 营帐有蛇!” 沈云疏也立刻虚弱至极的走了出来,与尹湄一同演戏。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99节 一个因虚弱无力保护妻子,一个惊慌失措大声呼救,苍松见此情景,甩开一旁小兵的手,冲了进去。 尹湄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各处的营帐距离不远,她轻轻一喊,附近的人便立刻赶了过来。 “营帐怎么会有蛇?事前不是应该在营帐周围撒上雄黄吗?” “这次围猎真是处处不顺,也不知道搞调度的官员是怎么安排的。” “一会儿也要找人去我们营帐附近看看,若是夜晚有蛇进入营帐,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苍松用衣裳包着三条死蛇走出了营帐,扔在了地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后退。 黎阳和李将军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周围围满了人,就连皇上的营帐都已经被外头的响声惊动,皇上已经疲惫不堪,不耐烦的问郭元礼,“怎么回事?” “似乎是沈大人的营帐内有蛇。”郭元礼回应道,“皇上,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皇上有些疲惫的靠在软榻上,可靠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浑身开始有些凉意。 蛇…… 以往的营帐之内,怎么可能会有蛇? “这个赵成麟!”皇上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让他做点好事怎么就这么难!” 赵成麟此时也被惊动,蛇确实是他放的不假,那都是剧毒的蛇,沈云疏如今体弱,他故意安排了士兵将沈云疏那贴身侍卫拦在门外,好让沈云疏与尹湄双双进去,双双被咬。 那蛇饿了好几日,早已凶残无比。 赵成麟在皇宫时,甚至让人刻意试探过沈云疏,他的反应确实比以前迟钝了不少,当是手上真的受伤了,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可是如今,却被他好运躲了过去,他眯着眼睛快步赶到,心中有十二分的不满。 他刚走进,却听到沈云疏声音轻缓平淡,正在与众人道,“太子殿下第一次调度,当时忽略了雄黄之事,他殚精竭虑,此时还是不要闹大为妙,谢谢诸位,诸位回去也要小心,早些休息。” 赵成麟听到沈云疏的话,只觉得一股火点燃了他的胸腔,他眼眸中浮现出杀意,恨不得现在就提剑扎进沈云疏的胸膛。 “沈大人说的对,太子毕竟也是第一次做此事,有些忽略也正常,哪儿还有雄黄?” “怎么能次次如此,路上他便考虑不周,也不能次次都考虑不周,也是好在那蛇没有伤人,那银环可是剧毒,咬一口便死定了。” “嘘……” 赵成麟眯着眼,缓缓来到人群中央,与沈云疏对视之后,看向他身旁的尹湄。 尹湄应当是被吓着了,面色有些苍白,手指轻轻捏着沈云疏的衣袖,看起来像是扶着他,实际上却仿佛是在依靠他。 赵成麟看着尹湄那张妩媚无双的脸,他心中杀意弥漫,恨不得自己化作那毒蛇,狠狠的在尹湄的脖子上咬上一口。 一旁被他吩咐过拉开苍松的士兵缓缓来到太子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太子殿下。” 计划失败,这士兵也惧怕极了。 赵成麟却忽然笑了。 他笑着看向沈云疏,缓缓道,“沈大人,真是对不住,吓着您了,本宫明明已经让属下在各处营帐撒了雄黄。” 说完,他猛地转向一旁的士兵,厉声道,“是不是你忘了!” “没,没有啊殿下……”士兵仿佛预感到什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饶命!小的真的撒了雄黄!“ “办事不力,该罚。”赵成麟一声令下,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那士兵带了下去,不久后,众人听到那士兵传来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声音。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家早已听闻太子暴戾,却从未真正见识过,如今一看这状况,都不敢再出声,更不敢再说太子作为调度哪里做的不好。 沈云疏依旧神色淡淡,手指轻轻在身后,抚了抚尹湄的手背。 尹湄半个身子都藏在沈云疏的身后,才感觉稍稍好了些。 赵成麟的眼神,实在是令她恶心。 不久后,有人送上了雄黄,在沈云疏的营帐处撒了一整圈,此事就此了结。 尹湄再进营帐,却已经不敢在坐下,她仔细而小心的四处查看,缓缓问沈云疏,“你说他会不会在我们喝茶的杯子上涂毒?” “我们自己带了茶具。”沈云疏示意她看一旁的行礼。 “那若是床底还有什么别的……”尹湄依旧不安。 “刚刚已经让人上上下下全数看过一遍,已经没有其他危险。”沈云疏见她脸色苍白,一幅不安的模样,心中依旧有些后悔,如今一切早已在他意料中,可真正看到她担惊受怕的模样,他又十分不忍。 可若是单独将她放在京城,他却更加不放心。 尹湄咬了咬唇,主动抱住沈云疏的腰,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他力道十足的心跳声,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矜严……”尹湄在他怀中闷声说,“赵成麟这样做,难道不怕众臣悠悠之口吗?撒雄黄之事都安排不好,如何安排大局?” “他不在乎。”沈云疏低声附在她的耳边,搂紧她的腰,“赵成麟如今已经没有遮羞布可言,到了围场之后,处处都要小心……你怕吗?” “我不怕。”尹湄抬眸看着他,“你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嗯。”沈云疏缓缓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道,“带你来,便是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尹湄心中一惊,震愕地看着沈云疏。 她想起自己在沈云疏书房中看到的那两样东西,不由得心中一跳,与他四目相对,她欲言又止,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沈云疏见她似乎有事要问,缓缓问道。 “矜严……”尹湄还在想应该如何开口,此时却听门外传来桃花的声音,“夫人,该喝药了。” 尹湄这才缓缓从沈云疏怀中退后两步,“进来。” 今日是最后一副药,白日在车上已经喝了一碗,如今这是最后一碗。 尹湄将药喝了之后,沈云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递给她一小包红纸包着的顶市酥。 尹湄惊喜的看着他,“矜严,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沈云疏见她终于露出些笑意,神情这才缓和了些。 入夜,住在营帐中,多有不便。 阳川围场虽然距离京城不远,可是一到夜晚,却比京城要凉了许多,冰冷的夜风吹着营帐,发出烈烈的响声。 他们的营帐分了内室与外帐两个部分,沈云疏与尹湄住在里头,苍松与桃花守在外头。 苍松和桃花从未一起过过夜,如今守在一处,一人一个被窝,苍松见她的被子单薄,还把自己的一床被子也让给了她。 桃花面容有些红,她缓缓道,“不用,你先睡吧,我守前半夜。” “不必,你安心睡。”苍松看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轻声说。 也许是夜风发出的声音太过可怖,又也许是外头实在是太黑,桃花听着苍松的声音,心中不由觉得外头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而此时内帐中,沈云疏和尹湄躺在榻上,尹湄听着“呜呜”的风声,有些瑟缩,下一刻,沈云疏便伸手将她捞了过来,护在了怀中。 “别怕。”沈云疏声音很轻,“睡吧。” 尹湄揪住他的衣襟,缩进他的怀中。 外头的风吹得厉害,尹湄感觉到他怀中的暖意,愈发安心。可正在这时,营帐的外头却忽然传来几声细细的声音,仿佛有人踩在外头的草地上,悉悉索索,声音细小。 尹湄精神一紧,死死地捉住沈云疏的衣裳,“外头……” 沈云疏捂住了她的嘴。 “沈大人……”外头的人似乎看准了方向,缓缓出声,“都准备好了。” “动手。” 听闻沈云疏的吩咐,那人迅速离开,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 黑暗中,尹湄晶晶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沈云疏缓缓挪开手,声音极低的落在她的耳畔,“想知道?” 他的声音裹挟着低沉的气息,比外头的风声更让人心头震荡,尹湄心中猛地一跳,红着脸抬头,刚想说什么,却不小心触及他的唇瓣。 有些微凉,却柔软。 “尹湄……” 尹湄却忽然伸出手,也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朝着自己凑过来的动作,尹湄的另一只手不小心落在了他的脖颈上,他的脖颈有些发烫,喉间有东西动来动去。 尹湄伸出手指 ,在他的喉间轻轻碰了碰。 “……”沈云疏深吸一口气,捉住她乱动的手,将她制在身后,“别乱碰。” “刚刚那人是谁?”尹湄轻声问。 “鹰侍。” 尹湄好奇的看着他,“我弄不懂你想要做什么。” “明日,有好戏看。”沈云疏轻声道,“在阳川围场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不要离开我太远。” “好。”尹湄轻声道。 营帐之外秋风大作,虽然不至于卷走营帐,却也声势浩大,让人极难入睡。 尹湄被沈云疏搂在怀中,半晌过去,还是有些睡不着。 外帐桃花和苍松正悉悉索索说着小话,虽然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尹湄还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营帐内安静的物品,越看越是清醒。 她动了动,转过身,面对着沈云疏。 沈云疏不知在想着什么,一直呼吸平缓,眼眸却也是睁开的,二人在黑暗中幽幽对视一眼。 “睡不着?”沈云疏问。 “嗯。”尹湄轻声应道,“矜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尹湄沉默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矜严,你进过千狼行宫吗?” 第八十八章 (一更) 营帐中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尹湄声音轻柔细小,她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沈云疏却没有出声, 尹湄感觉到他轻缓的呼吸陡然沉重了瞬间,便又恢复了自然。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0节 尹湄垂着头, 闷在他的怀中,静静地等着。 冷不丁的,尹湄听到他语气平缓,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很想知道。”尹湄抬头,在黑暗中看着他。 在适应了营帐中的黑暗之后,沈云疏的轮廓早已清晰可见,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好看极了, 尹湄觉得这双眼睛甚是好看,比那天上的星子还要灼人。 尹湄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悠悠然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有些莫名的紧张,她怕沈云疏说出那个自己猜测到的答案, 却又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沈云疏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半晌沉默,没有出声。 “我在你的书房中看到了两样东西。”尹湄轻声道, “我的簪子和帕子。” “矜严, 你第一次见我,真的是在元宵夜吗? ” “……”沈云疏继续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黑暗中, 尹湄咬了咬嘴唇,有些着急道, “沈云疏, 你说过,不管什么问题, 只要我问,你就会回答我。” 沈云疏感觉到怀中人已经有些气恼之意,气得都开始称他为“沈云疏”,不喊“矜严”了。 伸手抚上她单薄的后背,缓缓笑着,在她耳边轻轻说,“去过的。” 尹湄以为他不愿意说,接下来便要与自己开始绕圈子了。 可沈云疏并没有绕圈子。 他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尹湄甚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听到“去过的”三个字,一时间毫无防备,只下意识的接着问,“什么时候去的?” “……你当时,不是已经看见我了。”沈云疏声音平静克制,却下意识的将她搂得更紧。 尹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手脚在温暖的被子里瞬间变得冰冷,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个瞬间逆流 。 他看见了。 他有记忆。 他与自己是一样的。 尹湄死死地抓着他衣襟的布料,手指冰凉到几乎有些麻木之意。 沈云疏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 他无法预料知道真相的尹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瞒上一辈子也无妨。 “沈云疏……”尹湄声音软绵,却抖得厉害。 “我在。”沈云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实感的在她的耳边重重响起,尹湄心中猛地一跳,满眼含泪的抬起头看着他。 “你都看见了,是吗?我在太子行宫……”尹湄颤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淡淡的恐惧与后怕,“我在那儿,像个玩物……” 沈云疏听到“玩物”二字,心中猛地一震,死死捉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玩物。”沈云疏轻轻吻着她的泪,声音郑重无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也是做了个奇怪的噩梦吗?”尹湄颤抖着问。 “不。”沈云疏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和鼻尖,“不是梦。” 他经历的,何止是一个噩梦。 他经历了整整一世的怅然、后悔与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他后悔为什么没能护住她,更后悔当初突然离开,一走便是这么多年。 沈云疏至今不记得尹湄自尽以后,他是如何度过那后续难言的岁月。 当时尘埃落定,新帝登基,沈云疏辞了官,将她葬在徽州。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不甚清楚,许是日日心底的悔恨与折磨将他压垮,他很快便得了病,病逝在徽州的老房子里,比他那位伯父还要先走一步。 可能是他后悔的时间贯穿了他的一生,也可能是上天终于怜悯他一次,他再次睁眼,又是一个元宵夜前夕。 元宵夜,太子与尹家女儿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上一辈子,他忙于社稷,忙于扶持九皇子,并没有在意这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直到后续与太子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他故意答应太子的邀请,冒险前往千狼行宫掌握消息的时候,才看到——那被金链锁着的女子。 尹家女儿,竟是他心中那位深藏已久的、不可提及,不敢想起的尹家小丫头。 如今想起这一切,沈云疏已十分平静。 “我经历过一次,直到元宵前夜,才想起这些过去的事。” “经历……过?”尹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嗯。”沈云疏缓缓道,“你做的那个梦,也许,就是我们的上一世。” 尹湄怔忪的看着他,眼泪吧嗒的直往下掉。 沈云疏吻她的额头,眼底隐藏着淡淡的心疼,“都过去了。” “我……我……”尹湄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朝她倾轧而来,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一堆念头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有很多句话想要与他说,可是到了最后,她只能柔柔的哭着说了一声,“矜严……” “我在。”沈云疏将她搂在怀中,“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尹湄泪盈盈的看着他,她之前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如此一来,沈云疏一开始对于自己的帮助和在意,便有了理由。 沈云疏真的很好…… 他好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回报。 尹湄仰起头,轻轻的吻他的唇。 她难得主动,沈云疏静静地回应她。 二人的气息纠缠至急促,尹湄眼角含泪,搂住他的脖颈,缓缓说,“矜严,你若是开始因为可怜我而娶我……” 沈云疏听到这话,气息一滞,几乎是咬牙道,“尹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还没说完……”尹湄话音未落,便被沈云疏深而烈的吻弄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想要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可沈云疏便跟被点燃了的干木一般,一个火星子便噼里啪啦地爆裂地烧了起来。 尹湄心中清楚,沈云疏在生气,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解气无妨,今日是喝药的最后一日也无妨,可外帐却有苍松和桃花守着! 而且她的话真的还没说完啊…… 尹湄委屈地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他令人无法抵御的凶悍,无助的“唔”了一声,手指指向外头,示意外头有人,可沈云疏见她不停挣扎,更加愠怒不已,一手制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沈云疏手掌炽灼而有力,他捂着尹湄的嘴,尹湄便什么声也发不出,无助的不停地摇头,沈云疏却毫不留情,不肯放手。 外头狂风呼号,隐隐的还能听到鹰鸣,苍松和桃花在外头说着小话聊着天,却没有注意到,营帐内传来的“吱呀”声。 偶尔还隐隐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却很快被什么捂住似的,发出闷闷的响。 寝被晃得掉落在地,尹湄浑身发冷,可又在发热。 黑暗中,沈云疏的眼眸中不加掩饰的渴求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里,她第一次见到沈云疏如此凶狠的模样,仿佛要将她拆了,卸了,然后尽数拥进怀里。 原来他这样在意自己的话。 因在猎场,沈云疏还是收敛了许多,他没有折腾尹湄太久,最后弄在外头,便开始替尹湄整理擦拭。 尹湄终于能说话,喘着气委屈的说,“我话还没说完呢!” 沈云疏缓缓将她轻搂入怀,“夫人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你一开始若是因为可怜娶我,那你现在,你现在……现在是不是,很喜欢我呀?”尹湄红着脸,揪着他的衣襟,抬头看着他,眼眸中晶莹一片,眼尾的红痕让她看起来妩媚又可爱之极。 “你现在觉得呢?”沈云疏理所当然道。 “我不知道。”尹湄早知他对自己好,当是喜欢自己的,却想听他亲口说出来,便故意说,“你从来也没有说过……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睡吧。” “???“尹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刚刚做完,他就这样? “矜严。”尹湄见他已经躺下,闭着眼睛看起来平静而舒适,心里不禁冒出一股不爽,她伸出手轻轻推他,“沈云疏……” “不早了。”沈云疏将她扯入怀中,迫使她后背靠着自己,并用手钳住她,“早些休息,明日还要骑马围猎,会很累。” “你……你还没回答我呢?” “嗯。”沈云疏睫毛微颤,在她耳边的呼吸绵长起来。 “!!!”尹湄无计可施,只得气鼓鼓的闭上眼睛。 她没看见,黑暗中,沈云疏的耳朵已经红得几乎要滴血。 尹湄一夜没睡好。 一大早,外头的声音便喧闹起来,尹湄即便想多睡一会儿也不行,只得迷迷糊糊的起床梳妆换衣。 沈云疏一早就出去了,回来之后,为她带了新鲜的烤肉和荷叶包的米饭,那烤肉极香,洒了孜然,荷叶包米饭是蒸熟的,那是夏日收集的干荷叶,包裹着米饭一蒸,香得让人食指大动。 尹湄静静地注视着他,她咬着嘴唇 ,目光悠悠。 沈云疏将东西放在桌上,看了她一眼,“你用早饭,我去挑马。” “……”尹湄故意不理他,转身去戴耳饰。 沈云疏眉头一挑,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营帐。 她原本不想吃,可沈云疏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是太香了,尹湄犹豫了许久,还是想趁着沈云疏回来之前,悄悄地吃两口,等他回来再跟他生气。 可她刚切好一快烤肉轻轻咬了一口,满手都是孜然,满嘴都是肉的时候,沈云疏已经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缓缓坐在她的身边。 “好吃吗?” “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沈·什么都会·xx凶猛·就是不会说情话·云疏 二更老时间 第八十九章 (二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1节 “咳咳咳咳……”尹湄被孜然呛着了, 越咳越厉害,小脸蛋咳得通红。 沈云疏伸出手替她轻轻地拍着背脊,力道刚刚好, 他手很热,尹湄觉得这样……有些舒服。 尹湄渐渐止了咳, 略带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沈云疏也沉沉的与她对视,眼眸中似乎在问,怎么了。 尹湄如今哪里还会将那样的问题问他第二遍, 她有些委屈,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理取闹了,咳嗽止住以后,便将口中原有的烤肉细细嚼了咽下去后, 还是柔声开口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公主和将军已经提前去挑了马, 已经帮我们留好。”沈云疏道。 原来是黎阳…… 尹湄心中漫起一丝感激之意,她垂下头, 斯斯文文的咬了一大口荷叶米饭,想赶紧吃完出门与黎阳碰面。 “慢些吃,距吉时还早。”沈云疏仿佛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似的, 十分精准的说出了她担心的事。 尹湄看了他一眼, 心说他明明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却依旧不愿意回答自己的昨日的问题。 这样一想, 心中不由得更气了。 早饭吃得扎实,尹湄身子也逐渐有了力气。 用完早饭, 她将自己打理清爽之后, 便还是“携着”沈云疏出了营帐的大门。 刚一出门,尹湄便感觉到一阵夹带着泥土腥气和草地香味的清风拂面而来, 天空碧蓝如洗,晴空万里,高空中,猎鹰四处翱翔,漂亮极了。 到了这种地方,心境便瞬间开阔了起来,尹湄只觉得原来心中的气恼忽然间便烟消云散,虽风而去,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转头看向沈云疏,“矜严,你昨夜说,今日要骑猎,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沈云疏有些意外她的心情变化,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今日围猎,皇上射了第一只猎物之后,便可以开始自由巡猎,当然,围猎之中,猎物早就在之前都布置好,形成了猎圈,你随意都能捉到猎物。” “好厉害。”尹湄开始对围猎这件事情感兴趣起来,她在府中骑马的时候,都能隐隐感觉到那种驰骋于风中的快乐,如今来到这广阔的天地间,她更是爱上了这样美妙的地方。 她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皇上耗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一路上吃了这么多的苦,也要坚持来此围猎。 若她是皇上,在京城一呆便是一整年,也希望每年能出来散散心。 “尹湄!”黎阳看到她出来,立刻朝着她跑来。 黎阳一身红衣劲装,英姿飒爽,远远跑来,像是一个跃动的火焰,明艳极了。 尹湄惊艳的看着她,“黎阳,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怎么,你没有吗?”黎阳有些意外,“你看那些女眷,她们都换上了劲装,这样方便活动。” 尹湄摇了摇头,沈云疏并没有与她说这个。 黎阳了然看向沈云疏,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像是明明知道此事却故意不提的模样,心中隐隐猜测到缘由。 “罢了,你还是别穿了。”黎阳朝着尹湄眨了眨眼,“等回京城,本公主送你一套。” “啊?”尹湄有些不解,“回京城……还用的上吗?” “那自然是用得上的。”黎阳一脸笑意,假意让尹湄同自己去看马,与沈云疏打了声招呼,便拽着她走到一旁。 距离沈云疏有了一段距离,黎阳这才与尹湄说,“你家沈大人可真是……小气。” “小气?”尹湄摇了摇头,“他不小气,给我买的衣裳我一季都穿不完。” “不是这种小气!”黎阳意味深长道,“你仔细看看我这套衣裳。” 尹湄低头仔细一看,有些耳热,这套劲装远看如一团火,近看却发觉这衣裳完美的勾勒出了女儿家的弧度,纤腰细颈,剩下两处的弧度前后润圆,十分好看。 “我们家将军是习惯了,每年看大家都穿,便随我去。”黎阳道,“反正别人看得见也摸不着,老夫老妻的,他骄傲的很。” “换成沈大人……恐怕不会乐意你被人看了去。”黎阳缓缓低头,细细看着她身上的弧度,“你穿着一定比我更显眼。” 尹湄脸一红。 她日常衣裳穿得宽松,常人不觉,可她自己知道,她的身子……确实不比公主的小。 若是穿上这一身,恐怕……猎场的马儿一跑起来,上下一动,恐怕更加显眼,到时候别说其他人的观感,就是她自己,也不敢再继续骑马。 沈大人一定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从来没有动过给她准备劲装的事情,甚至连提也不提。 “所以说他小气。”公主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你若是愿意穿的话,我还有一套,可以给你。” “不必了。”尹湄想到那位眼神令人恶心的太子还在这猎场,便没有穿那身衣裳的心情,想必沈云疏也是考虑到此,才没让她换衣裳。 “若明年还来围猎,我便提前备好衣裳。”尹湄笑了笑,“今年我先熟悉一下。” “你说的有道理。”黎阳公主点了点头,“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现在还未到吉时,可以四处晃晃,快到吉时,便要出发了,到时候你最好与沈大人同乘一骑,比较安全。” 尹湄点了点头。 四下喧闹,黎阳说完想走,尹湄却忽然拽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了?”黎阳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黎阳,我想问你件事。”尹湄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捉住黎阳的手腕,问,“李将军,有没有跟你说过喜欢你?” “有啊。”黎阳点头,“他没事就说。” 尹湄呆呆的看着她。 “那,那是什么时候开始说的?”尹湄问,“第一次说是什么时候?” “我们……我们第一次成夫妻之事,他便说了。”黎阳说起这个,难得有些害臊起来,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尹湄僵硬的“嗯”了一声,有些微微的失落。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黎阳发觉了她的失落,不由得问道,“难道沈大人……没同你说过?” “嗯。”尹湄有些委屈,“我昨夜主动问,他也不说。” 黎阳小心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沈云疏,见他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猛地吓得一跳,赶紧转过脸有些后怕地说,“我确实想象不出来沈大人说情话的模样……有点可怕。” 沈云疏眼神淡淡的看着尹湄与公主说话,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将军与别人寒暄完,凑过来没头没尾的小声说,“准备好了?” “嗯。”沈云疏看了李凤鸣一眼,嘱咐道,“你出手一定要及时。” “你放心,不用你出手,继续装病吧。”李凤鸣刚想用力的拍他的背脊,手刚举起来,忽然想到他还在装病,便只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适当的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 “沈老弟,你觉得黎阳这身衣裳好看吗?”李凤鸣看着不远处的一抹火红,“多显眼啊。” 沈云疏淡淡道,“没兴趣。” “我选的颜色,是不是特别衬她。”李凤鸣有些骄傲,“我女人最美,羡慕死他们。” “……” 正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乱响,随即是一声惊慌的叫声,“不好了!猎鹰不见了!” 这正是人最齐全的时候,大家都在附近等着吉时到便开始围猎,忽然听到这一声,等于是告知所有人——出事了。 作为总调度的赵成麟闻声,立刻从皇帝的营帐中冲了出来,责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猎鹰,猎鹰跑了。”说话的是马厩的管事,他哆哆嗦嗦的说,“鹰棚被利爪弄了个大洞,我们的猎鹰,全都不见了!” “鹰侍呢!”赵成麟厉声问。 “刚刚已经出去找了……”管事颤颤地说,“殿下,此事与小的无关啊,为了减少开销,鹰棚与马厩连在一处,猎鹰最傲气,与马关在一起,两相冲突的可能性极大,这,这是上头安排的啊……” 赵成麟眯了眯眼睛,眼底里浮现出一丝戾气。 上头,他便是上头,此事正是他做的决策。 “谁安排的?”不远处悠悠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 “皇上!” 周围的人们齐齐跪下行礼,吉时未到,皇帝便走出了营帐,这在围猎史上实属少见。 “父皇,此事是他们自行安排的。”赵成麟缓缓道,“父皇息怒。” “自行安排?”皇帝细细的打量了赵成麟一眼,“你怎么管的人,竟能让他们自行下令安排此事?” “……”赵成麟一声不吭的垂着头。 “围猎在即,我也不便责备你太多,限你在吉时来前,立刻处理好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皇帝目光沉沉的落在赵成麟的身上,眼中失望之色尽显无疑。 周围的人们都看出了皇帝的意图,也都猜出了后面的话。 皇上要另立太子之事早就在京城中暗地里传的沸沸扬扬,如今皇上亲口在所有人的面前说出这句话,实际上已经昭示了大半的未来局势。 若是太子能最后力挽狂澜,展示实力惊艳众人,倒还有救。 若是不能…… 赵成麟抱拳大声道,“儿臣遵旨!” 众人散去后,赵成麟快步直接走入乌斯藏的营帐,冲着营帐中正在悠悠喝着茶的壮汉索思赞冷声道,“借我鹰。” 索思赞抬头看着赵成麟,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满,却按捺了下来,缓缓问道,“太子殿下,您这么急冲冲的是要……” “鹰,借给我。”赵成麟眼中藏着戾气,“我要你们,所有的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一更) 赵成麟颐指气使的模样让索思赞十分不满, 他缓缓走向赵成麟,沉声道,“殿下, 鹰是我们的圣物,不是您说借就借的。” “本宫自然知道它们是圣物。”赵成麟见索思赞看起来并不如何愿意听从自己的要求, 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语气却客气起来, “ 抱歉,刚刚是我太着急,没有说清楚。” “原本并不准备借用你们的鹰,可现在因为我手下的失误, 将鹰和马关在一处,如今鹰跑了, 父皇大怒,若是此事处理不好, 可能等不到我们约定的时间,我们就要动手 。”赵成麟缓缓道,“你们能提前开始吗?” “不行 。”索思赞果断否决, “提前开始, 我们的人无法到位。” 赵成麟便扬眉看着他,意思是, 你看,你也知道。 索思赞见他收敛态度, 更加为难, 皱眉看着赵成麟,仔细瞧了瞧周围, 见除了是乌斯藏的壮士之外,没有其他人在,便低声道,“殿下,我们与您合作,自然也是希望您能一切顺利,可那些鹰都是我们乌斯藏的宝贝,千万不能出事……” “这你都信不过本宫?”赵成麟缓缓道,“鹰侍是你们的,鹰也是你们的,我只不过借来一用,有什么区别吗?” 索思赞听他这么一说,顿觉有理,便果断下了命令,让鹰侍一切听赵成麟的吩咐。 鹰哨响起,鹰击长空……猎鹰就位,吉时已到。 皇上看着太子沉稳的站在一旁,又抬头看了看天际,那些鹰在空中有序滑行驱赶猎物,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2节 “不错。”皇上缓和语气。 赵成麟嘴角一勾,垂眸抱拳,“谢父皇!” “吉时到——” 皇帝一拉缰绳,汗血宝马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周围传来沉重的鼓声,如军鼓一般,声势浩大的围猎队伍急冲而去,看似无序,却又根据身份地位有细微的差距,一路向前。 女眷会骑马的有自己选了马单骑的,也有与家眷共骑的,什么样儿的都有,公主单独骑着马冲在前,一袭红衣烈烈十分显眼,李凤鸣则是有意无意的护在她周边,防止其他人碰着她。 尹湄和沈云疏却没有立刻跟上。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尹湄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沈云疏。 她今日几乎没有戴什么首饰,乌黑的发衬着她明艳的脸,微笑看着沈云疏,“你怎么还不上来。” 沈云疏站在地面,朝着尹湄伸出手,“还劳烦夫人捎带为夫一程。” 尹湄眼眸弯弯,碧蓝天空下,广袤草场中,尹湄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涟漪,轻笑一声,朝他伸出手,“好吧。” 沈云疏捉住她的手,有些用力,紧紧地将她软绵绵的小手收拢在怀中。 虽说是让她伸手拉他一把,可尹湄却没有从他的手上感觉到借力,便见他飞身而上,衣袂猎猎飞起,身后一沉,沈云疏便已经坐在了她的伸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谢谢夫人。” 尹湄感觉到草原上轻缓的风,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来。 “驾!” 实际上,沈云疏此时等于完全放手,只让尹湄控马,让她只当自己身后坐着沙袋。 可尹湄却知道,只要沈云疏坐在自己身后,她就算遇到危险,也不用如何担心。 只要有他,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一来,尹湄便彻底放开了,她捉住缰绳,稳稳地控制住这匹陌生的高头大马,朝着前方的大批马群直冲而去。 沈云疏嘴角含笑,看着她黑发飞扬冲入马队中,惊起一片骚乱。 “什么马跑的这么猛!” “哎呀吓死我了……” “原来是沈大人,沈大人不愧是沈大人,如今身子虚弱,骑在马上还是如此英勇。” “我怎么觉得是沈夫人在控马呢?” “沈夫人那么柔弱……应当不会。” …… 众人也没怎么看清,尹湄扯着马跑得飞快,很快便追上了公主那一袭耀眼的红衣。 黎阳听到声音,不由得回头看,却见沈云疏好整以暇的坐在尹湄背后,而尹湄却是一脸兴奋的模样,她仔细一看,便发现控马的其实是尹湄而不是沈云疏。 黎阳眼睛一亮,笑着大声问,“尹湄,这马如何?” “极好,谢谢公主挑马!”尹湄大声道。 平日里尹湄极少大声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温和安静的,即便是生气,说出话来听上去也是极柔和,细细听才能听出一股刺儿。 如今在这广袤草原上,空间开阔,风很大,她只能大声开口才能让对方听见,可她这么一喊,觉得心头的不痛快和担忧,似乎都飞走了似的。 黎阳笑了起来,与尹湄并驾齐驱,只是尹湄身后带了个沈云疏,黎阳有些想说的也不大方便,二人便保持着这样的速度,跟在皇帝一行的身后。 皇帝的马实在是跑的太快,远远的在前,很快便到了围猎圈,围猎圈已经进了树林,树林中空气便比刚才草场上浑浊了许多,周围已经能够闻到猎物的味道。 他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周边所有的猎物赶到一个包围圈内,一进包围圈,皇帝的汗血宝马,便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汗血宝马也惜命。 众人跟上之后,才发现,皇上的面前,正对着一只健壮无比,有两人高的大黑熊。 李凤鸣一惊,看向沈云疏,沈云疏眯了眯眼,与他四目相对,二人心中了然,都做好了准备。 “皇上……” 皇上要射首箭,可如今面前这么大的一只黑熊,又岂是一箭能够射死的。 周围的人紧张起来,有人开口劝道,皇上,要不换一只……” “怎么,觉得朕征服不了它?”皇帝冷声问。 周围静谧一片,皇帝接过了赵成麟准备好的箭,搭箭,拉弓。 黑熊感觉到了危险,怒目注视着皇帝,正要朝皇帝冲来,下一刻,箭“咻——”一声,射穿了大黑熊的脖颈。 那箭对于黑熊来说实在是太细,可皇帝是善骑射之人,下手也极准,射穿脖颈之后,黑熊浑身一僵,缓缓瘫软下来。 “皇上英明圣武!”赵成麟大声喊道。 “皇上英明圣武!” “皇上英明圣武!” 周围的赞美声此起彼伏,尹湄皱眉看着那瘫软的黑熊,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她回眸看向沈云疏,沈云疏却轻轻在她耳边说,“退后。” 尹湄心中一惊,刚刚握紧缰绳,便听眼前传来黑熊一声猛烈地咆哮声。 那黑熊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一样,眼眸中缓缓的浮起红色的血丝,它暴怒地咆哮了一声,一巴掌便朝着距离最进的皇帝劈了过去。 皇帝反应不及,出了一声冷汗,却听一声兵刃与利爪相接之声,不远处的李将军不知从何处赶来,竟然飞快的横到了黑熊的面前,用刀硬生生接了熊的一掌。 李将军闷哼一声,黎阳尖叫起来,“将军!” “护驾——” 李将军咬牙恼怒的抬起刀,砍掉了它的一只熊掌。 黑熊却并没有因此退缩,它仿佛疯了似的,可因着刚刚黎阳的那一声尖叫,熊的注意力便转到了黎阳的方向。 “黎阳!快跑!”李将军终于失色,他赶不及! 可黎阳此时神魂无主,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黑熊,手中颤抖,她的马儿更是吓得不能动弹,如今一人一马便如同石头似的,等着那熊去攻击。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所有人都几乎来不及反应。 沈云疏眉头一皱,刚要动作,却感觉到尹湄手一动,身下的马儿便疾驰而去,不管不顾的朝着黎阳的马儿撞了过去。 黑熊直冲上前,尹湄咬牙,死死捏紧了缰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马儿马儿,一定要听话。 仿佛感觉到她的信念,尹湄的马如同离弦的箭,朝着黎阳撞了过去。 “矜严!”她声音颤抖。 “嗯。”沈云疏没有多说,在马儿冲过去的一瞬间,抓住了公主那匹马的缰绳,用力一拽—— 熊疾驰而来,扑了个空,撞到了后头的大树上,扑了个空。 可那头熊却如同疯了似的,四处横冲直撞,疯狂的攻击周围的一切活物。 跟在后头的守卫终于赶上前来,形成了包围圈,而李将军则咬着牙冲了上去,继续与那熊搏斗。 黑熊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回光返照似的,疯了一阵之后,便忽然倒下,失去了生机,李将军愣了愣,转眼看向皇上,冷声道,“皇上,这熊有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老时间。 第九十一章 (二更) “有何古怪之处?”皇帝冷声问。 “您的箭一箭穿喉。”李将军缓缓道, “照理说,这只熊不应再有如此大的动作。” 皇上的冷汗已经湿了背脊,他眯了眯眼, 静静看了看那头块头巨大的黑熊,喘了口气, 咬牙道,“严查!李凤鸣,你来查!” “是!”李凤鸣立刻领命。 一旁的赵成麟赶紧上前安抚, 皇上轻飘飘的看了赵成麟一眼,却没有与他多说一个字。 赵成麟暗暗握拳,情绪却没有显露在面上,“父皇, 是继续围猎,还是……回去?” 围猎因此中断, 可皇帝却似乎并不急于回去,他看了看赵成麟, 缓缓道,“查出结果,再回去, 朕倒要看看, 是?么人想要害朕!” 赵成麟眼皮一跳。 “可是父皇,此事事发突然, 若是要查,定要回去查那箭簇经过何人之手, 如今众臣都在兴头上, 一年一次的盛典,您看……“ 皇帝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觉得应继续围猎?” “是。”赵成麟缓缓道, “父皇,您在此稍事休息,猎鹰已经将猎物控制得极好,若是今日不猎,明日这些猎物恐怕就没有这样多了。” 众臣皆沉静,李凤鸣便大声问道,“皇上,还继续吗?若是再遇到危险……” “围猎便是遇险。”赵成麟慢悠悠道,“李将军,亏您是沙场上下来的将士,难道连护好皇上的信心都没有吗?” 他话说完,便转头看向皇上,缓缓道,“父皇,大家乘兴而来,可不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皇帝头疼不已,他点了点头,缓缓道,“那便依太子所言,休息片刻,再开始围猎。” 李凤鸣皱眉看向沈云疏,沈云疏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沈云疏缓缓垂眸,拇指食指轻轻磋磨了几下。 尹湄看向沈云疏,见他眼眸深沉,不知道他准备作何打算。 一旁一直呆呆坐在马上的黎阳此时也仿佛才回过神来,缓缓下了马,满眼含泪,哭成了个泪人儿。 可如今李将军刚刚领命,不好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与她亲密的安慰她,尹湄便赶紧下了马,上前捉住了她的手。 “尹湄!”黎阳抱住尹湄软软的身子,哭得大声,“尹湄,谢谢你。” “公主不必谢我。”尹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这么抱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公主泪盈盈的看着她,“你今日好厉害。”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3节 尹湄笑了笑,用手背贴着她的手,“你看,吓得我的手到如今还在抖……” 黎阳感觉到她手上不自然的颤抖,被她逗笑了,眼泪却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好姐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皇帝看着尹湄与黎阳亲密的模样,转头看向沈云疏,缓缓道,“沈矜严,今日要谢你夫人挺身而出,才将我宝贝黎阳护住。” 沈云疏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来,“谢皇上夸奖。” 接下来便是依照惯例开始围猎,沈云疏与李凤鸣都混迹在人堆里,片刻不与大部队离队,尹湄可以感觉到太子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目光极为不怀好意。 好在,胆子大,会武的臣子冲在最前,大部分人只是出来玩玩,大家走在一处,聊聊天溜溜马,没有?么要巡猎的念头。 而他们四人混在人群中,只要不落单,太子便无计可施,不能对他们下手。 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原本每年沈云疏与李将军都是冲在前面的人,今年却不同了,低调的很,各自陪着自家妻子,仿佛成了?么妻管严。 到了预留的休息地,李凤鸣将沈云疏拉到了一边,皱眉问他。 “沈老弟。”李凤鸣皱眉看向沈云疏,“为何不此时戳穿他?” “此时戳穿,他无还手之力。”沈云疏道。 “那不是更好?”李凤鸣小声道,“要的不就是他没有还手之力吗!” “可这又不是?么大事。”沈云疏笑了笑。 “……”李凤鸣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背脊一凉。 “这还不是大事?意图弄死皇上,还不是大事?”李凤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没有实在的证据,那箭,他可以说是别人给的,是手下要谋反,与他无关,最后再落个管束手下不利的名头,他便能继续当他的太子。” “那你想如何?”李凤鸣道,“你话能不能说清楚,我经常反应不过来你想做?么!” “待巡猎结束,给太子一些时间布置。回去以后,皇帝开始查箭簇的事情,你便一口咬定是太子,可如此一来,赵成麟狗急跳墙,知道皇帝在怀疑他,他早有准备,不管皇帝是否给他定罪,他都一定会……尽快行动。”沈云疏道,“他不是最喜欢在赢面上捉弄对手吗?” “既然如此,便如他所愿。” 李凤鸣混身起了鸡皮疙瘩。 因着围猎还未宣布结束,天空中,猎鹰依旧在盘旋,控制着围猎圈的大小,乌斯藏的人们纷纷皱眉,有些担忧的看向头顶的鹰,却不好说?么。 围猎的时间太长,已经超出了他们猎鹰平日在空中盘旋的时间,更何况这些鹰还要控制猎物,要废不少的力气。 鹰侍来到索思赞的面前,满脸担忧,“怎么办,猎鹰快要顶不住了。” 索思赞满脸愁绪,“我去跟太子说。” 太子此时正在努力想着回去之后的应对之策,他正烦着呢,见索思赞黑着脸过来,便知道他没?么好事。 “殿下,猎鹰有些挺不住了。“索思赞道,“要不然让围猎结束,要不然让猎鹰下来,您选吧。” 太子眯了眯眼,盯着他,“不可能,让那些畜生再坚持坚持。” 索思赞皱眉看着他。 “怎么!” 太子眼眶微红,死死地盯着他,宛如一头不受控制的凶兽,“马上就要成功了,几只鹰而已,为我们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若不是你们的人今夜才能来,我何苦折腾这些鹰?” “……”索思赞皱眉看着他,想到如今一直以来在这位太子身上砸下去的代价,他咬咬牙,转头跟鹰侍说了?么。 鹰侍咬牙含泪,转身离去。 围猎一天结束,大部队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回到了营地。 那头巨熊和一堆猎物被拉回了营地,作为今晚的食材。 而此时,皇帝的营帐之内,人却是很齐全。 沈云疏、李凤鸣都被宣进了御帐之中,赵成麟沉着面站在皇上身侧,郭元礼在一旁小心的奉茶。 “沈大人以为,那熊是如何所致?”皇上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此时一定早已有了答案。 “将那箭簇拔下……咳咳,找两只猎物,试一试便知。”沈云疏缓缓道,“若是箭簇的问题……” 皇上眼皮直跳,沈云疏后头的话并没有说完,可他知道沈云疏的意思,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猜测。 箭簇是太子亲手递的,若没有李将军舍身挡那么一下,皇帝如今只是一滩无用的血肉。 另立太子的传言纷纷扬扬,可他从未说过半句类似的话,这赵成麟真是好大的胆子!他若真有此意向,便再也留他不得! 李将军立刻让人弄来两只活兔子。 两只都是活蹦乱跳生擒而来,众目睽睽之下,两位士兵分别将皇帝用过的箭簇和其他的普通箭簇扎进了兔子的皮肉之中。 一只兔子吃疼一挣,然后缓缓瘫软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而另一只兔族一开始也是吃疼一挣,可稍过一会儿,那兔子却猛然抬起头,疯狂的撕咬扭动,想要咬住控制它的人的手,那士兵只觉得这兔子忽然变得力气巨大,竟然一时没有按住,被它跑了出去。 那兔子狂奔起来,见人就咬,跑出几尺远之后,便忽然倒了下来,失去了声息。 赵成麟深吸一口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一片,不敢言语。 “太子。”皇帝缓缓道。 赵成麟跪在皇上的面前,“父皇!儿臣不知此箭簇有毒,定是有人要害儿臣!” 皇帝目光幽幽的看着他,里头一片冷意。 赵成麟拧着眉,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咬牙道,“父皇,此事另有蹊跷!” “送箭的是你,总调度是你,安排一切的是你,何来的另有蹊跷?”皇帝的声音里满是寒意,他看着赵成麟,缓缓道,“况且,朕方才并没有说,此事一定是你所为,你在心虚?么?朕的好皇儿。” 赵成麟猛地一震,额头上冒出青筋,眼底掩藏着深深的愤怒和后悔。 他后悔,后悔黑熊朝着皇帝袭来的时候,没有在他的背后直接捅上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 在拉进度条了,快了! 推荐基友文文《将军你被下蛊了》,作者音音怪 简介:以一人之力威慑三大家族的定国将军舒子青被搞了,还被搞了个半死不活。 家里人不想管他,便宜买了个女人伺候病秧子顺带俩拖油瓶。 这个刻薄自私还虐待孩子的女人没多久就遭了报应,而本来在异世界滋滋润润的谢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接了盘。 没吃的?她会打猎。 没钱?她会做美食。 兵患猖獗?她能用蛊。 谢娆穿越过来之前的舒子青:如此童稚小儿你都下得去手!恶毒的婆娘! 谢娆穿越过来后的舒子青,扒拉着谢娆软言软语哄着:娆儿,愣头小子不贴心,咱们生个闺女吧。 第九十二章 (一更) “儿臣只是替自己辩解, 此事与儿臣无关。”赵成麟并不打算因此束手就擒,他一面说,一面抬头看向郭元礼, 眯了眯眼,暗示着什么。 郭元礼捕捉到他的眼神, 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自然知道太子的打算,若是那黑熊将皇帝一掌拍死,皇帝来不及写遗诏, 继承大统之人便非太子莫属。 这样一来,不管那九皇子再优秀,沈云疏再如何会用计谋,木已成舟, 便再也无人能阻止他赵成麟。 但熊毕竟是熊,那是凶兽、是畜生。 畜生不好控制, 所以赵成麟必有后招。 皇帝蹙眉,用一只手撑着额头,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头疾已经折磨他已久,乌斯藏的药一断,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日渐虚弱, 今日骑在那汗血宝马之上,都有一种无力控制马匹的感觉, 甚至射出那一箭时,他都觉得浑身的经脉都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他心知自己时日无多。 可即便如此, 面前这位太子依旧是等不及了。 “沈矜严, 你如何看。”皇帝将目光转向沈云疏。 皇帝对沈云疏与太子之间那些事有所耳闻。 沈云疏府上莫名走水之后,皇帝便让人仔细探查了一遍, 查出确实是有黑衣人前往沈府放火,但具体的结果没有对外提起过,皇帝知道,沈云疏一身的伤,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如今正是沈云疏反击的好机会,皇帝很想知道,沈云疏此时会说些什么对太子不利的话。 “皇上,前些日子外头流言纷纷,道臣与太子殿下有私仇,如今涉及太子,臣不便多言。”沈云疏不紧不慢的说。 皇帝皱了皱眉,“说。” 得了皇帝的首肯,沈云疏悠悠看了太子一眼,缓缓道,“此事如今除了太子之外,恐怕无人知晓真相如何,能接触到箭簇的人不少,皇上不如将那些人都关押起来,慢慢查。” 皇帝并不想听这些,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转眼看向李将军,“李将军如何看?” 李将军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沈云疏气定神闲的模样,默默地摇了摇头,“末将不懂。” “……”皇帝差点被他这四个字气死。 赵成麟倒是有些意外沈云疏竟然没有想直接借此机会一网打尽,他心中涌起一丝兴奋来 。 他想恐怕在场的人中,没有人预料得到他实际上的打算。 一头熊算什么,他真正的野心,谁人能懂…… 父皇既然如此不想把皇位给他,他便亲自动手抢! 皇上无力的看了看下边的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叹道,“罢了,先将与箭簇有关人等关押起来,沈矜严,你来查。” “皇上,咳咳,近日臣身子不适……恐怕,还需修养一阵。”沈云疏第一次拒绝皇帝,他为难得看了看一旁的李凤鸣,“不如,让李兄先查?臣在旁辅助。” “……” 皇上瞪了沈云疏一眼,有些不满,却也只能按他所言, “尽快查清楚。” 原本极严重的事却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时间越长,越难查清真相,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待众人都离开御帐之后,一旁的郭元礼为皇帝奉上一杯热茶 ,缓缓道,“皇上千万不要动气,沈大人说的是啊,如今正在秋猎盛典,乌斯藏的客人们还在此,让他们看了笑话怎么办,皇上还是吃好睡好,休养好,万事,待回京再提不迟。” “嗯。”皇帝疲惫的从龙椅上走下,来到榻边缓缓躺下,“朕乏了。” “奴才伺候您休息。”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4节 因为今日的插曲,夜晚的营火晚宴也取消了,御帐周围气氛沉闷,王公大臣们却快活的很,各自在营帐内烤他们分得的猎物,割下来的毛皮可以拿回去做毛绒大氅,新鲜的肉烤出来香气扑鼻。 沈云疏回了营帐之后,看到尹湄正在往那兔肉上撒盐,苍松忙着在一旁切肉,桃花则在煮茶,没人管她。 沈云疏眉头一跳,立刻快步上前,将她手中的盐巴取了下来,阻止她继续祸害那块兔肉。 “矜严,没事吧?”尹湄关切地问。 “没事。”沈云疏道,他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塞进她的手中,“试试。” 尹湄握住那把沉甸甸的匕首,一把拔开,寒芒刺目,锋利无比。 尹湄疑惑地看着沈云疏。 “太子已经与乌斯藏勾结,今晚便会动手逼宫。”沈云疏轻声道,“若有人近身,我赶不及,你便用这匕首刺他。” 尹湄吓得的脸色发白,却咬牙点了点头。 “一定要等太子动手吗?”尹湄问,“就不能提前将他的阴谋戳穿吗?” “他不动手,便如同今日那头熊一般,找到无数辩解的理由,很有可能罪不及死。”沈云疏淡淡道, “一击即中,必须要他在皇上面前动手,我才能……” 亲手杀了他。 最后几个字,沈云疏没有说出口,可尹湄却觉得心头猛地一跳,想到那场梦的最后,她所听说的事情。 她依旧记得,当时自己以生不如死,日日浑浑噩噩度日,最后房门被打开,有人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放了出去。 那天,千狼行宫的人都在说,“沈大人手刃太子,我们自由了。” …… 沈云疏给篝火添柴,目光沉静,尹湄心中暗潮涌动,她目光莹莹地看了他一眼,“矜严……” “嗯?” 尹湄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上除了原本木质的味道之外,还沾染上了尹湄惯来的气息。 尹湄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将他的腰搂得更紧。 “夫人……” 沈云疏手中还抓着盐巴,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眸间晦暗不明,声音哑然,“怎么忽然投怀送抱。” 不远处的桃花煮好了茶正要端来,一转头便看到那抱在一起的两人,脸猛地一红,赶紧转身,却刚好撞进了苍松的怀里。 二人面面相觑,尴尬了一瞬,立刻躲开去。 夜风凉意吹来,尹湄闷在他的怀中说,“你一定要小心。” “嗯。”沈云疏低头,轻轻吻她的头顶,“好。” 入夜,营地上愈发安静,守卫在各营周围走动,沈云疏借着黑暗掩盖,走出营帐,迅速闪身进入乌斯藏的营地之中。 尹湄坐在榻上,衣装齐整,静静地等待。 她袖口捉着刚刚沈云疏给她的匕首,指尖发白。 陡然间,她听闻一阵鹰哨声响起。 营地本已经安静下来,可那鹰哨尖锐不已,伴随着鹰哨声,周围迅速传来守卫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营帐外火光冲天,尹湄紧张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营帐外火光下的身影凌乱。 有守卫被刺死,在火光的阴影中被拖行,然后扔在角落里。 阵阵血腥味传来,外头传来尖叫声和哭声,尹湄手指颤抖,站起身来,苍松掀开帘子入内,他身后跟着面无血色的桃花。 “夫人,太子谋反,夫人放心,我护着您。” “嗯。”尹湄死死握住桃花的手,问苍松,“大人回来了吗?” “还未。”苍松道,“夫人不必担忧,大人不会有事。” 而此时,太子营帐之中,赵成麟怒目看着面前的侍从, “怎么回事,乌斯藏的人呢!为什么只有我们动了!” 侍从也懵了,出去探查半晌道,“殿下,他们已集结人马,正往皇上的营地去!” “都是群蛮人!计划如何都听不懂吗!”赵成麟怒道,“快,控制住其他营帐的所有人,其他人跟我去御帐!” “是!” 兵荒马乱,御帐门口的防卫如同纸糊的一般,太子的人直接冲破御帐,将榻上还在安睡的皇帝五花大绑。 皇帝怒目看着面前缓缓出现的赵成麟,额头上青筋乱跳,破口大骂,“逆子!” 赵成麟见周围都被自己控制,心下稍定,见皇帝对自己毫不客气的模样,缓缓道,“父皇,让你失望了,不过儿臣一向都很让你失望,你也习惯了。” 赵成麟这话说得仿佛漫不经心,可皇帝却能真切的感受到赵成麟满身的怨气。 “朕对你还不够好吗?”皇帝怒声骂道,“朕立你为太子已是高看你,可你呢?你做过什么好事没有,一直以来作威作福,不思进取不管社稷,也不为朕分忧,你哪一点配得上这个身份和地位?”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父皇……事到如今,你还在训斥我?哈哈哈哈,简直太可笑了!”赵成麟的口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眼眸中泛起一阵红,“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我这么多年来战战兢兢,生怕别人抢了我的位置,我暗地里与多少人斗过,你知道吗!” 皇帝死死地盯着他,还想再开口,却见赵成麟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那剑锋利无比,烛光一照,便反射出寒光来,赵成麟缓缓地将那把剑放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您也不必废话了。”赵成麟手中的剑划破了皇帝的脖颈,剑口流出血来,老皇帝呼吸几乎要停滞,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成麟,“你要手刃生父吗?” “又如何?”赵成麟死死盯着他,“都走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正在此时,外头却忽然传来一人的大喊声,“太子谋反!其罪当诛!” “怎么可能是太子,太子那么废物,哪里敢对皇上下手?”李凤鸣欠揍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老子一个人就能干死他!就这么点兵,塞牙缝都不够老子揍的!” “哈哈哈……”皇上也许是心力交瘁,听到李凤鸣这几句话,倒是笑了出来,“你看,皇儿,他们不信。” 赵成麟眼睛眯了起来。 他大脑“嗡”的一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直冲大脑。 他们不信?可笑,他们居然不信? “赵成麟,你是不是不行啊!靠,出来跟老子对峙啊!有本事出来单挑啊!”李凤鸣骂道,“缩头乌龟,废物!大狗屎!你不是个男人!” 赵成麟深吸一口气,双目赤红,捉住皇帝的衣领,将他拖在地上,一手拿剑,一手拎着皇帝,一步步的走出营帐之外。 营帐外的所有人都被乌斯藏的人马控制了起来,乌斯藏来的人远远不止原本营帐中的那么多,他们兵强马壮,之前一直隐藏在围猎的林子里,静待时机。 如今时机一到,他们便帮助太子,将所有人禁锢在一处。 太子将皇帝如同破布一般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就连李凤鸣都闭上了嘴。 皇帝实在是狼狈极了,他原本已经躺下休息,穿的是明黄色的寝衣,如今被赵成麟拖行,沾上了尘土不说,衣裳也被拖在地上破了好几处,哪里还有天子的模样。 “这下,你们信了吗?”赵成麟冷冷看着面前的臣子们,“朕才是天子。” “赵成麟,你疯了!” “你弑父篡位,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赵成麟,你杀了皇上,我们也不会做你的臣子!” “我们宁死不屈!” …… 赵成麟看着面前乱成一团的众臣,冷冷笑了笑,道,“宁死不屈,那就去死啊。” “刚刚那句谁说的?拖出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赵成麟是认真的。 说话的人被太子的人从人群中拖了出来,那人挣扎不安,却咬牙破口大骂,“你不得好死,赵成麟,你不配做皇帝!” 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让他死。”赵成麟双目赤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章 (二更) 赵成麟已近乎癫狂。 太子的人手起刀落, 要斩了刚才那位大臣,正在这时,却只听“咻”一声, 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射中了拿刀之人的手, 那人惨叫一声,抱着被箭刺穿的手掌,跪倒下来。 “什么人!去搜!”赵成麟立刻警惕起来, 他目光扫视人群,忽然微微眯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沈云疏呢!” 人群中的尹湄心猛地提起。 不出所料, 刚刚那一箭便是沈云疏射的,他一定就在附近。 下一秒, 又一只羽箭飞来,射穿了赵成麟的胳膊! “啊——”赵成麟惨叫一声, 立刻拖过老皇帝,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把尹湄给我弄上来!”他疯狂大喊,“沈云疏!你再躲着, 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将她弄死!” 羽箭瞬间停了,尹湄面容煞白。 “夫人!”苍松瞬间紧张起来, 上前护着尹湄,与太子的人缠斗, 李凤鸣也护在了尹湄的身前, 缓缓道,“放心弟妹, 不用怕。” 尹湄点了点头,却依旧心中不安,只见赵成麟拿起剑,朝着她笑,将长剑横在了老皇帝的脖子上。 “尹湄,你不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他。”赵成麟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他疯狂大吼,“皇上就是因你而死,听到了吗?” “咻——”又是一箭擦着赵成麟的耳根而过,在他的耳后划破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随即,是无数坐骑兵马,缓缓的从黑暗中出现。 沈云疏手中拿着弓,冷眼看着赵成麟,“你以为你还有胜算吗?” “索思赞!替我拦住他!”赵成麟大喊道。 可是索思赞却在沈云疏的身后出现了。 赵成麟猛地看向乌斯藏的其他人马,却见乌斯藏的其他人马纷纷退后,也已经与沈云疏站在了一处,索思赞冷冷看着太子,道,“太子疯狂,不堪大任。” 赵成麟深深地喘着气,眼眸通红。 “你们背叛我!” “从未合作,何来背叛!”索思赞立刻为自己洗白,“我们心向朝廷,是故意答应你的要求!” 赵成麟愤怒的大吼一声,他已经疯了,皇帝被他扼住脖子,他却嘶吼着,“沈云疏,你再得意又如何?想救皇帝吗?用你夫人来换啊!”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5节 “她与此事无关。”沈云疏眯眼看着他,满眼杀气,举起弓箭瞄准他的喉咙,“赵成麟,你已经输了。” 李凤鸣舞弄刀枪,一扫一大片,瞬间便局势逆转,太子周边孤立无援。 可皇帝却忽然有了危机感。 他能感觉到赵成麟颤抖的手和不长眼的长剑正在自己的脖子上滑动。 这逆子是真的敢下手。 而沈云疏,竟冷冷看着自己被太子挟持,却不愿将妻子献上与自己交换,还将弓箭瞄准自己! 明明是这样的好机会…… 老皇帝狼狈不堪,心中却隐隐有怒意。 他颜面尽失,沈云疏却一直躲在暗处不出现,直到赵成麟提起那位沈夫人,沈云疏才一箭射穿赵成麟的手臂。 他堂堂天子,性命竟然不如一个女人? 赵成麟缓缓道,“父皇,你看,我是不忍心要你的命的,可是你的好臣子,连换人都不肯,这就是你护着一路青云直上的沈云疏!” 沈云疏冷眼看着赵成麟,并不言语。 赵成麟已经必死。 皇上能保则保,不能保的话…… “沈大人。”老皇帝忽然沙哑的开了口,警告一般死死盯着沈云疏,他看懂了沈云疏冰冷的眼神。 “岂有此理,赵成麟,你还要不要脸!”一脚踢飞太子走狗,李凤鸣大声骂道。 可周围已经身处安全之境的臣子们却开始议论起来—— “虽然沈夫人这样很可怜,可是圣上更重要啊。” “沈大人怎么这种时候如此优柔寡断。” “太子故意要换人,便是要恶心沈大人吧。” “可那可是皇上啊!圣上的性命,谁人能及?就算是被恶心了,也只能恶心一下。” 周围议论声一片,沈云疏却岿然不动,正在所有人都在猜测,沈云疏会不会为了沈夫人不顾皇上安危时,尹湄却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身子瘦小,在人群中更是纤弱极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沈云疏,手中捏着匕首,手指发白。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云疏睫毛一颤,“尹湄!” 尹湄看着沈云疏,仿佛在安抚他似的,眼眸涟涟中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她缓缓开口,像是对他说了什么似的,然后缓缓朝着赵成麟走去。 沈云疏却看出来,她说的是,“我信你。” 尹湄知道,这种时候若是沈云疏执意不肯换人,就算他救驾有功,所有的功劳,都会被这一刻的犹豫所抵消。 皇上若是活下来,便会一直记住沈云疏此刻的犹豫,日后恐怕对沈云疏不利。 若是皇上死了,这些臣子们,也不会记住沈云疏的功劳,只会记得因为自己和沈云疏的缘故,皇上才会死。 不得不说,太子这一招,真的是让人想吐。 尹湄心中颤抖,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到皇帝跟前。 赵成麟眼眸通红的看着她,疯狂的笑出声来,将手中的皇帝放开,然后掐住了尹湄的脖子,将她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走。”赵成麟捏着她的脖子,缓缓往后退。 他还有最后一小批部下,躲在营帐后,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若是能成功离开,他便有希望东山再起。 尹湄被他死死捏住脖子往后挪,她的眼睛却看着不远处的沈云疏。 沈云疏满身杀意,死死盯着赵成麟捏着尹湄脖子的手。 赵成麟一面后退一面阴沉笑道,“沈云疏,紧张吗?想过来吗?你一个人来可以,其他人不准动。” 沈云疏手势一摆,身后的人便停了下来,他孤身一人,朝着赵成麟的方向缓慢靠近。 黎阳紧张的要哭了,直扯李凤鸣让他上去帮忙,李凤鸣早就被赵成麟不要脸的举动气得要死,他让人护住黎阳,单手拎着刀,穿过人群,单枪匹马,悄悄从后头绕了上去。 皇上被人簇拥着回了营帐,众臣都上前嘘寒问暖,郭元礼心神紧张,在一旁道,“那沈大人真是的,刚刚居然犹豫这么久……“ “住口。”皇帝冷冷看了郭元礼一眼,“那你呢,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郭元礼面色一白,瞬间住了口,其他臣子本来也准备开口说什么,如今见此状况,也不敢再开口。 “告诉外头的人,逆子死不足惜,宁愿错杀,不可放走。”皇帝冷冷道。 已是深夜,夜晚的草场上冷得让人发抖,尹湄浑身发颤,感觉到赵成麟沉重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如同拉风箱似的响起,脚步踉跄的被他拖着走。 尹湄手中捏着匕首,悄悄的扯开了刀鞘。 沈云疏静静看着她,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旁绕上来的李凤鸣隐藏的身影。 尹湄示意他,是否现在开始。 沈云疏暗暗摇头。 尹湄心中稍安,心中的紧张渐渐平息下来。 也好,离开众人的视野,沈云疏便可以放开手脚。 企料又走了几步,周围却忽然围上了十几个骑着马的士兵,他们显然是太子的人,太子见到他们,眼眸一亮,恶狠狠地朝着沈云疏笑了笑。 “把他弄死!”赵成麟道。 沈云疏瞬间看向尹湄,尹湄立刻反应过来,冰凉的手抓着匕首,猛地一拐,朝着赵成麟的后腰刺去。 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只刺进了太子血肉之躯几寸,还亏得是那匕首锋利,才能扎透。 太子惨叫一声,吃痛退后,尹湄却趁机挣脱开他的手,朝着沈云疏踉跄跑去。 “快上!”太子吼道,十几人朝着尹湄袭去,李凤鸣立刻上前,横扫千军,一刀过去便将三个人从马上扫了下来,可毕竟对方有十几人,沈云疏见李凤鸣不敌,手臂被对方马上的刀刃划伤,便让尹湄躲远一些,自己也抽出长剑,帮李凤鸣应敌。 尹湄看着不远处的刀光剑影,揪心不已,可正在这时,她却见不远处的赵成麟脚步沉重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沈老弟,那边!”李凤鸣发觉不对,道,“你去护她!” 沈云疏心中一颤,朝尹湄冲去,可李凤鸣这边局势陡转,身后忽然冒出一人偷袭,刀尖几乎要扎进李凤鸣的心脏,而另一边,赵成麟手中握着刀,朝着尹湄那儿冲去。 尹湄躲闪已经不及,关键时刻,沈云疏眼睛眯起,手中长剑猛地朝着李凤鸣背后那人的背心刺去,而他自己却借力一闪,护在了尹湄的身前。 李凤鸣压力陡减,继续杀敌,而尹湄却感觉自己被护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随后便是刀锋入肉的声音。 尹湄虽躲闪不及,可一切却都被她看在眼里。 她眼眸通红的看着他,沈云疏却没有与她多说什么,他浑身凛冽,杀气十足,一面转身,一面将锁骨近心脏处的刀拔出,伸手死死捏住了赵成麟的脖子,将他摁倒在了草丛里。 沈云疏的血喷在赵成麟的脸上,赵成麟呵呵一笑,刚想开口说什么,沈云疏便一刀扎透了他的脖颈。 “矜严!”尹湄看着沈云疏不断喷涌的血,声音颤抖,浑身冰冷。 以前听公主说到李将军替她挡箭时,她瞬间爱上了他,尹湄听完还没有什么实感。 如今沈云疏替她挡了一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的伤口给弄碎了。 沈云疏缓缓起身,尹湄扶住他的身子,看着他身上的伤,眼泪迅速滑落。 “别哭。”沈云疏手上满是血,缓缓道,“看清了吗?加上上辈子,我杀了他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后面全是糖,不齁不要钱,敬请期待。 明天见! 第九十四章 (一更) “看清了吗?加上上辈子, 我杀了他两次。”沈云疏手上的血污混杂,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赵成麟的血。 “看, 看到了。”尹湄抽噎着点头。 沈云疏见她哭红了眼睛,似乎想要替她擦拭眼泪, 可手上的血污却让他手指一顿。 然后他看到了尹湄脖颈上刚刚被赵成麟掐住的地方,还残留着红痕和指印。 沈云疏眉头微微一蹙,伸出手指, 轻轻在她的脖子上抹了抹,用血将那指印遮盖了去。 尹湄一颤,却任他动作。 沈云疏缓缓道,“回吧。” 尹湄呜咽着点头, 勉强撑住了他的身子。 这几日沈云疏都在装病弱,往往看似倚着她, 实际上确没有在她身上使半分力气。 可如今他真的中了一刀,靠在尹湄的身上, 尹湄却连站都有些站不住。 而且尹湄知道,沈云疏已是在勉力自己站稳,给她减轻负担。 他的伤, 是真的极重。 不远处, 李凤鸣干掉了最后一位太子走狗,提着沾满血的刀冲了过来, 见沈云疏满身的血,大惊失色, 大声喊道, “沈云疏!沈老弟,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你怎么会受伤, 伤着哪儿了,你不能晕啊,沈云疏,沈云疏你不能有事啊!” 沈云疏听到李凤鸣的聒噪声,捂着锁骨处的血窟窿,无奈地闭上眼睛,不耐烦道,“别吵。” “李将军,劳烦,能不能去叫人来帮忙……”尹湄尽力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让随行的御医准备好伤药。” “好!沈夫人别急,我这就去叫人。” 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将沈云疏带回了营帐,不仅是沈云疏,连尹湄身上都沾满了血,御医立刻着手医治,为他止血熬药,整个营帐里忙得团团转。 虽已经是深夜,可太子赵成麟谋逆被沈云疏大人亲手斩杀一事依旧震撼了整个营地,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赵成麟的尸首被人抬到了皇帝的营帐当中。 皇上已换了一身衣裳,清洗打理后,一身明黄衣衫,再也不见刚才的狼狈之色。 他默默看着下头被人用白布盖上的太子尸体,面露痛苦之色。 “皇上,皇上节哀,千万别伤心过度伤了龙体。”一旁的郭元礼带着哽咽之声,“太子一世英名,只不过一念之差,竟犯下此不可饶恕的大错,实在是可惜……”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6节 “住口。”皇帝痛苦的抚着额头,口气并不怎么忧思悲恸,反而怒气居多,“他哪来的英明?” 郭元礼暗暗皱眉,见势不妙,立刻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失言。” “若他安安分分,朕还能保他一世无忧。”皇帝冷冷看着地面上已毫无气息的太子,“在他今夜来到营帐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死不足惜。” 郭元礼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 “弄下去吧。”皇帝声音冷漠,“就朕当没这个太子。” “是!” “沈云疏如何了?”皇帝问道。 “受了重伤,御医正在医治。”郭元礼立刻道,“据说是为了救他那夫人而受伤。” 皇帝了然,对此并不多言。 沉静许久,郭元礼试探道,“皇上,近日奴才听闻,在京城的时候,沈大人的确与九皇子走得极近,有人说,那秦太师和沈大人,合力,全力培养九皇子……” 皇帝眼眸变得幽然起来。 “皇上,沈大人今日此举,是论功行赏?还是……”郭元礼见皇帝深思,便知他开始在意沈云疏此举,便得寸进尺问道。 “此事再议。”皇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打断了郭元礼的话,冷冷道,“你近日管得事情越来越宽了。” 郭元礼瑟缩了一下,立刻匍匐在地,“奴才该死!” 营帐外的尸体与受伤的人不少,血腥味却不浓,草原上的风一吹,便将那些味道全都吹散了,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时间不早,原本候在沈府帐外想要关怀巴结沈云疏的群臣都被苍松劝走了,原本李凤鸣和黎阳准备进去看看,可黎阳看到尹湄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最后还是拉着李凤鸣走了。 她轻声说,“让他们单独说说话吧。 ” 李将军了然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当年我受伤的时候,除了公主之外,任何人都不想看见。” 黎阳用拳头轻轻锤了锤李将军的胸膛,“你还说,如今我才知道,那箭伤对你而言算什么?一天下来就活蹦乱跳了,弄得我为你担心那么久!” “好公主,我那不是想让你多心疼心疼我吗?虽然不舍得,但是你哭起来……真的好看极了。”李将军一把将公主抱起,凑到她的耳边,”黎阳,今日乏了,我们回营帐休息吧。“ “讨厌……”黎阳揪着他的耳朵,眼底却有些隐隐的担忧, “你说沈大人的伤,会不会有事?看起来好严重 。” “没事,他跟我差不多皮实,别被他白嫩的外表骗了。”李凤鸣道。 “他的伤比你当年严重多了!” “那算什么,我下次受更重的伤给你看。 ” “呸呸呸!你傻不傻!你的胜负欲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黎阳在他的怀里扑腾,李凤鸣笑了笑,将她抱回了营帐。 外头愈发安静,御医将药方交给尹湄,与她细细说了些事项,备好了药,便离开了营帐。 好在皇家围猎,备的药十分齐全,伤口处理完以后,已是深夜。 沈云疏靠在塌边,肩膀处的伤口被细致地包好,虽已经止了血,可那伤口处仍旧隐隐透出血色来,晕染开来,十分醒目。 他披散着黑发,唇色不及寻常那般红,有些泛着淡淡的苍白,他的脸色更是苍白,只有一双眸子亮的吓人,乌黑如浓墨,灼灼看着尹湄。 尹湄让人将擦拭过后满是血色的水拿出去倒了,为他倒了杯热水,浅浅的喂到他的唇边。 沈云疏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裹在其中。 他的手依旧温热,却没有从前那般灼热滚烫,尹湄心中一疼,眼眶又红了。 “怎么又哭。” 沈云疏看她有些红肿的眼,睫毛微颤。 “沈矜严,你真的很好。”尹湄声音轻柔,有些微颤。 沈云疏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沈云疏却读懂了她的意思。 尹湄心中情绪翻滚,泪流满面。 她极少被人护着,小时候,别人家的哥哥,都会护着妹妹,但她只会被尹兴欺负。她听人说,她从山崖上掉下来之前,曾有个哥哥护着她,可她已经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和名字,大家都说,在那之前,大家都不爱理她,也没有人与她玩,反而大家都爱欺负她为乐,看她大哭,孩子们就围着她笑。 长大了以后,凡是也是尹湄独自处理。 尹湄的母亲对她极好,可她早年病逝,尹湄甚至对她没有多少印象…… 尹湄父亲尹洪玉之前倒是健在,可他却为了利益,要将自己的女儿送人做外室。 “我孤立无援至与你成婚前,矜严。”尹湄落下泪来,“除了我娘之外,你便是我遇到过的,对我最好的人 。” 沈云疏捉着她的手,眼眸复杂而沉重。 与第一次见到他时相同,到现在为止,她依旧看不懂沈云疏情绪深沉的眼神,可她却知道…… 她轻轻附身,眼眸含泪,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能与沈矜严成为夫妻,乃尹湄此生幸事。” 沈云疏呼吸一窒,伸出完好那只手,控住她的后颈,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尹湄紧张地浑身僵硬,她差点没坐稳倒在他的怀里,可他身上还有伤。 她艰难地撑着手,被他强势裹挟,却不敢轻易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 正因如此 ,尹湄比平日里更加配合 ,仿佛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吻似的,竟开始主动勾住了他。 沈云疏眉头一皱,却没有将她轻易放开,反而动作更甚,强烈的气息将她倾覆,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控。 原本稍稍尝试的主动,也被迫成为被动,尹湄不知不觉便被他搂入怀中,毫无挣扎之力。 他不动声色的将沉重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尹湄被迫仰着头,感觉到他的动作不轻,像是故意要留下痕迹似的。 好不容易循着间隙,尹湄艰难地开口,“矜严,不要这样……你的伤……” 声音已经软得如同锤烂的年糕,粘乎乎白嫩嫩的,勾着人的耳朵,让沈云疏心中一阵发麻。 他轻柔将她搂住,“所以你……不要乱动。” 不过沈云疏最后还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搂着尹湄,闻着她发间的暖意和香气,看着她脖颈上的指印已经看不清晰,悠悠轻声道,“等我伤好些。” 至于伤好些要做什么,沈云疏没有多说,但是他知道尹湄听懂了。 因为怀中纤细的姑娘虽然假装睡着,没有言语,却已经是耳根通红。 第二日,皇上亲自来看望沈云疏的伤势,沈云疏虚弱无比,仿佛一张纸片,看起来连下榻都难。 “免礼,沈矜严,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与朕行这么些虚礼了。”皇帝让沈云疏回榻上休息,见他虚弱无比,反而面色轻松了许多,笑道,“矜严身体变得这样虚弱,朕难辞其咎啊。” 沈云疏见皇帝话中有话,心中清楚,他幽幽然看了一旁的郭元礼一眼,勉强笑道,“皇上与臣说笑。” “此次太子谋逆,若不是沈大人有勇有谋,恐怕朕此时已经是尸体一具了。”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应你。” “皇上,臣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沈云疏虽然虚弱,可吐字却依旧清晰,他不紧不慢缓缓道,“臣已多年没有回乡,家乡还有位伯父,如今年事已高,臣想携妻子回乡一段时间,家乡水土养人,臣也刚好休养一阵。” 皇帝眼眸深沉的看着他,仿佛想要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尹湄在一旁静静站着,手心已经紧张的冒了汗。 她极少接触朝堂,如今是第一次看到沈云疏在圣上面前的模样。 皇上如今对沈云疏似乎有些忌惮之意,反反复复试探,沈云疏看起来应对自如,可尹湄却知道,他身子略有些紧绷,此时正在病着,应对这场面,当也并不轻松。 “休养?京城中可容不得你休养太久,朕老了,太子已死,储君之事,还需矜严你多多筹谋,替朕好好想想。”皇上笑着说。 “皇上折煞臣。”沈云疏此时却一反常态,忽然伸手,握住了尹湄的手。 尹湄冷不丁被他捉住手,一时紧张,当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顺势便倚在了他的身边,脸微红的垂下头来。 “皇上,您几年前与臣说过,男人成家立业,立业重要,成家也重要,当年年轻气盛不懂风情,拒了不少皇上钦赐的姻缘。如今臣也算是开了窍,与夫人琴瑟和鸣,倒想借此休养机会,为我沈家延续些香火。”沈云疏笑道,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不远处的郭元礼。 郭元礼额头上冒出青筋。 郭元礼知道事情不妙,沈云疏定是猜到自己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话,故意用这话刺他。 理智上,郭元礼知道自己不该有情绪,毕竟沈云疏此举分明是故意的,可沈云疏说的正是他最在意却又此生最为得不到的,他心中怨气顿起,却又不能流露出异常,只能硬忍着。 他实在是太着急了。 他清楚,待回了京,沈云疏一定会第一个收拾他。 “哦?是吗?”皇上此次却是真笑了。 沈云疏对他这位夫人,的确与其他人不同,昨夜甚至愿意为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与赵成麟换人。 也是为了救她,受了重伤。 与之前毫无牵挂冷心冷情的沈云疏相比,如今的沈云疏,无异是有了最大的软肋,并且看起来有些乐不思蜀的趋势。 就如同李凤鸣将军,公主嫁给他之前,皇上日日夜夜忌惮他的兵马与一呼百应的军中气度,可现在,皇帝并不担心他会如何,只要公主在,他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如今,沈云疏也步入后尘。 身后有人要护着,便再也没有孤身一人那般不好掌控了。 “好吧,那朕便再准你两个月的休沐,你与夫人回乡去吧。”皇上这句是笑着说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他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温和的皇帝,“两个月够吗?” “足够。”沈云疏笑了笑。 “沈大人也不可因儿女私情,抛下国事不管啊。”皇上站起身,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休沐结束,立刻回来替朕处理麻烦事。” “谢皇上。” 尹湄立刻起身行礼,送皇帝离开了营帐。 沈云疏脸上笑意收敛,缓缓靠在榻上。 尹湄手心都是汗,她缓缓坐在他身边,问,“那郭元礼着实有些古怪。” “何处古怪?”沈云疏颇有兴致的看着她。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阴森森的,看着你的眼神很是忌惮,又有些排斥。”尹湄刚才刚好看到郭元礼脑袋上冒着青筋瞪着沈云疏的模样,心中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你的感觉是对的,郭元礼是太子剩余的势力。”沈云疏缓缓道,“这也是我们要离开的原因。” “如今京城,我再插手,以后赵成逸便会如同今日一般,对我忌惮。”沈云疏缓缓说,“该是让九皇子自己整合势力的时候了。” “那郭元礼呢?”尹湄问。 “也留给赵成逸处理吧。”沈云疏缓缓道,“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他还继承什么大统。” 尹湄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7节 “笑什么?”沈云疏问。 “沈大人是自己想偷懒了。”尹湄道。 沈云疏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单手搂住她的腰,缓缓道,“夫人看破不说破……” “一会儿有人进来……”尹湄想将他推开,又不敢动作太大,怕弄伤了他。 “无妨。”沈云疏缓缓撩起她耳边的发丝,轻轻吻她的耳垂,“我不做什么。”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黎阳的一声,“哎呀你不要把这个也弄进来,太多了,放在外头就好了!” “沈云疏受伤了肯定怕冷,这个给他刚好……” 尹湄猛地抬起头,四个人面面相觑。 她立刻起身,红着耳朵躲在了一旁,沈云疏则静静地看着李凤鸣,眼眸里仿佛盛着无数把刀。 “啊,哈哈,打扰了……这大白天的,没想到沈老弟兴致不错。”李凤鸣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李凤鸣:沈老弟性致不错…… 沈云疏:…… 看,大肥章!还有一更老时间。 第九十五章 (二更) 黎阳看到沈云疏那冷嗖嗖的眼神, 赶紧抬手用胳膊撞了撞自家将军,示意他赶紧闭嘴。 尹湄见李将军拿着东西,赶紧迎了上去, “公主,将军, 你们这是……” “这不是担心沈老弟身子虚弱,晚上冷吗?”李凤鸣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尹湄打开那袋东西, 刚想说些?谢的话,别觉得一阵腥臭味扑面而来,一整袋还未处理的带着血的皮毛便纷纷散落开来,掉了一地。 尹湄踉跄着后退几步, 惊恐的看着李凤鸣。 沈云疏额头上的青筋微微一跳,“李凤鸣, 你让我直接盖这带血的东西?” “你不会让人处理一下吗?”李凤鸣毫不客气的说,“这可是上好的皮子, 送给你我都心疼。” “李凤鸣……”黎阳瞪了他一眼,“客气点。” “我跟他不用客气。”李凤鸣上前一步,拍了拍沈云疏的肩膀, “行了行了, 这点伤对你来说算什么,走, 出去打猎去。” 沈云疏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你当我与你一样,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李凤鸣还想说什么, 却发觉一旁尹湄正看着自己,眼眸有些发红。 他一愣, 一时有些无措起来。 尹湄声音轻柔,可语气却有些幽怨,“李将军,我虽然知道你是在于他玩闹,可是……他、他的伤口才刚结痂,你能稍微轻一点吗?” “我错了弟妹我错了!”李凤鸣看到尹湄的泪水,顿时心虚起来,再看沈云疏冷笑看着自己,他又有些冒火。 若沈云疏是只狐狸,李凤鸣敢肯定,沈云疏此时的尾巴恐怕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黎阳看不下去了,拉着尹湄出去,独留沈云疏与李凤鸣在帐内大眼瞪小眼。 出了营帐,那腥臭的味道淡了些,黎阳有些不好意思,“李将军是好心,不过他也是故意想臭臭沈大人,没想到先把你给熏着了。” “多谢了,我只是怕他下手太重。”尹湄咬了咬唇,“黎阳,此次还要谢谢你与李将军,我还未谢你,你却先拿了那些皮子来,我实在是……” “事到如今,你与我还客气什么?”黎阳抓着她的手,笑道,“你还舍身救我呢,我发现你平日里看起来柔弱,某些时刻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很,昨晚也是,竟然自己走出去,把我都吓死了。” “你一定没有注意到沈大人当时的表情,我还从未见他那般慌张过。” 尹湄睫毛颤了颤,垂眸低下头,眼底却有些笑意盈然,黎阳看到她这副模样,也不由自主的想笑。 “苍松那话本上有句话说的很对。”黎阳说。 “什么话?”尹湄问。 “为心爱之人挡箭,甘之如饴。”黎阳道,“沈大人当也是如此。” 草场风吹来,到了下午,日头正盛,却不灼人,倒是有些舒服。 碧蓝晴空下,尹湄手中抓着狗绳,一会儿便已经气喘吁吁,但她心情很不错,乌金拼命蹭她,她一边小跑一边躲着乌金的大舌头,生怕被它舔着手,乌金知道尹湄怕它,巧妙地掌握着分寸,又粘又可爱,摇着尾巴追尹湄,把尹湄惹得咯咯直笑。 她不施粉黛,面容如脂玉,因跑了一会儿,脸上浮现些淡淡的血色,粉若桃花瓣。大风吹过,轻飘飘的发丝在她的脸颊边飞舞,她抬头一看,沈云疏不知何时出了营帐,有些慵懒地倚在营帐边,正眯眼看着她。 尹湄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双眸弯弯似月牙儿盛满了水,莹润晶亮,清澈无比。 沈云疏心中一动。 这样便好。 只因出了太子谋逆之事,围猎不好再继续,下午一过,众人便开始筹备着回去,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浩浩荡荡的车队便再次回程,短暂的围猎便这样结束了。 尹湄一路上都在担忧沈云疏的身体,好在太子死后,总调度换成了吏部尚书,一路上路途还都算平稳,没有出什么岔子。 当晚,众人便平安无事抵达了京城。 大部分人回到京城之后,还要去皇宫之中处理事务,还要商量着处理太子之事,一堆事情堆在那儿,大家又累又烦,焦头烂额,只有沈云疏,看起来虚弱无比,实际上步伐轻快地回了府。 苍松立刻让人来搬东西,尹湄一身疲惫,与沈云疏一同入府,可单脚刚跨入沈府的大门,她便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在不远处迅速地蹿了出去。 “矜严!”尹湄下意识的抓住沈云疏的手臂。 “来人!”沈云疏立刻冷声吩咐,“拿下!” 苍松立刻丢下东西飞奔而去,速度如风,一旁的桃花第一次见他施展轻功,惊得长大了嘴。 那人功夫也不差,与苍松缠斗起来,可三拳难敌四手,一旁的守卫很快便冲上前去帮苍松拿人,那人很快被制服,黑暗的庭院中,只听到苍松一声大叫,“怎么是你啊!高指挥使!” 高君齐被苍松拖到沈云疏的面前,尹湄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微微一愣,抬头一看,果然,尹茱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后头悄悄看着这边。 “尹茱。”尹湄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缘由,有些哭笑不得。 尹茱见尹湄直接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来,说,“姐姐……” “高指挥使是为了妹妹而来?”尹湄问他。 高君齐耳根一红,大声道,“我,我确实是因为尹茱而来,不过此事与尹茱无关,是我自己……” “姐姐你别听他的,是我。”尹茱打断他的话,“是我一个在府里,看着那些废墟,时常害怕,院中的守卫与我也不熟。那日我出门去看管铺子,无意间撞见高指挥使,我们聊了两句,高指挥使见我害怕,便送我回来……” “尹茱,你这么说,有损你的名节。”高君齐皱眉道。 “此事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今日刚好被撞见,若,若是传出去,便如实传好了。”尹茱低头道。 尹湄看了一眼沈云疏,沈云疏眼眸沉静,对他们这些事并不?兴趣,示意她做主。 乌金下了马车后,直奔尹茱,扑进了她的怀里,尹茱与乌金关系极好,如今乌金见着尹茱,疯狂舔她的脸,尹茱“咯咯”笑了起来,“乌金,你如果没走,我都不用高君齐来陪我了。” 高君齐愣了愣,转头看向尹茱,一脸不可置信。 尹湄捂嘴笑了起来。 此事实乃乌龙,便也不了了之,最后高君齐临走前,一脸复杂地看着尹茱,问道,“如果那条狗和我,同时站在路边,你一个害怕,你选谁?” 尹茱皱了皱眉,道,“它叫乌金,不叫那条狗。” 高君齐惊愕地看着她。 “而且,你跟它有什么可比的吗!” “……” 高君齐面色复杂地走了,尹茱则美滋滋牵着乌金回了房。 尹湄回到房中,见沈云疏正在提笔写着什么,过去一看,竟是一封信。 不等尹湄开口,沈云疏主动开了口,“写给伯父的。” “伯父住在徽州吗?”尹湄问。 “嗯。”沈云疏语气淡淡,“这次回去,带你见见他。” 尹湄咬了咬唇,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成婚以来,她还从未见过沈云疏的其他亲人。 如此一来,尹湄心中顿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她赶紧问,“伯父他喜欢吃什么?平日里爱好什么,要不要给他带点东西?” “你不必操心这个。”沈云疏见她一脸肉眼可辨的紧张,不由得眯了眯眼,伸手摸她的脑袋,眼眸中泛起笑意,“放心。” 他那伯父,早八百年,就巴不得他把尹湄娶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到完结的气息了吗? 明天开启完结篇:无梦到徽州。 第96章 完结篇(一更) 完结篇 无梦到徽州(1) 见沈云疏眼眸中的笑意, 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模样,尹湄心中的忐忑平息了些。 “矜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你伤势还未恢复, 是不是要多休息几天再走?”尹湄问道。 “七日后出发。”沈云疏放下手中的笔,将信纸摆在一旁晾干, 伸手搂住尹湄的纤腰,将下巴轻轻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声音低沉, “这几日你将铺子里的事情处理一下,若是有不放心的地方,告诉我,我去安排。” 尹湄听到他的话, 心中一暖,“铺子那边已经上了正轨, 你不必分心去管。只是尹茱那边我有些放心不下,也不知她与那高指挥使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今日我看,那高指挥使似乎对尹茱极有好感。” “高君齐我有所了解,为人耿直, 他在副指挥使的位置上勤勤恳恳干了几年, 给人观感很不错,很快便能升迁。”沈云疏缓缓道, “尹茱嫁给他,算是个平稳的选择, 两人也算门当户对。” 听到门当户对二字, 尹湄微微仰起头,看着沈云疏。 不等她开口, 沈云疏便道,“夫人与我之间,不能以寻常的门第来看待。”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尹湄笑了笑,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夫人与我心意相通,我自然能猜到夫人在想什么。” 沈云疏低头吻她的脸颊,顺势偏头,轻缓地吻了吻她的耳朵尖。 “首辅大人抬爱。”尹湄觉得耳朵有些痒,瑟缩着躲着他,笑道,“沈大人智谋双绝,你能猜透我,我却看不透你,何来心意相通。”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8节 “你看得透我。”沈云疏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忽然正经起来,尹湄只觉得心中一跳,一股奇妙的感觉顺着心脏一路流淌至全身,二人双眸对视,空气的流淌仿佛在这个瞬间静止。 “尹湄。”沈云疏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便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处。 尹湄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仿佛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告诉她。 她的手触碰的地方,距离他的伤口极近,尹湄有些怕会触到他的伤口,想要将手抽出来,可沈云疏却将她的手捉得很紧,并将她搂在怀中,不让她乱动。 尹湄被他弄得十分紧张,沈云疏此时实在是正经极了,眼眸沉沉地看着她,那眼中的情绪几乎如同要命的旋涡,要将她整个人都卷进去似的。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掌间沁出了冷汗。 他是要……与自己说什么情话么? 尹湄想起之前自己问过他的问题,心跳地极快,若他此时与自己说,有多么喜欢自己…… 想到此,尹湄已经事先红了脸,缓缓垂下浓睫,微微颤抖,等着他开口。 半晌,沈云疏终于开口道,“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尹湄抬头看着他,咬住了唇,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这失落落入沈云疏的眼中,令他心中略有些沉重。 他不知,究竟该不该让她想起来那些事。 他有私心,可若那些事让她伤心,他宁愿她永远不记得。 更何况,那些记忆她究竟能不能想起来,还都是未知数。 三日后,沈云疏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尹湄也算是见识到了沈云疏另一方面的强大之处,替他换药的时候,尹湄发现他的伤口恢复地极好,也不知是御医用的药好,还是沈云疏身体素质强大,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还疼吗?”尹湄问。 “不疼。”沈云疏缓缓道,“不必担忧,我不怎么怕疼。” “你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尹湄笑着说,“这世间有你忌惮的东西吗?” “自然是有的。”沈云疏声音轻缓。 “什么?”尹湄好奇地问。 “太多了。”沈云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移话题道,“今晚随我去一个地方。” 见沈云疏态度正经,尹湄立刻点头,转眼便忘了刚刚自己问过的问题。 原本尹湄以为沈云疏说的“今晚”,是用过晚饭之后,可是到了她即将更衣入睡的时间,沈云疏还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尹湄在房中点了蜡烛,见沈云疏在看一份图纸,便端着蜡烛走上前去,问道,“矜严,你说今夜要带我出去,什么时候走?” “再等等。”沈云疏将手中的图纸放下,尹湄看了一眼,见竟是一份徽州的地图。 那地图十分细致,不仅标注了官道水路,还将一些她平日里根本不知道的小道都尽数标注了出来,甚至还有通向黟山的一条小径。 黟山的某处,被沈云疏用炭笔轻轻勾了一个圈。 “矜严想去黟山吗?”尹湄轻声问,“听闻那处风景秀美,非常漂亮。” “嗯。”沈云疏悠悠看了她一眼,“你可曾去过?” “没有。”尹湄摇了摇头,“路途遥远,那边人迹罕至,我不敢去。” “我带你去。”沈云疏唇边勾起笑意。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沈云疏才给她披上薄薄的氅衣,携着她出了门。苍松早就等在了门外,不过今日,他们没有在沈府的正门,而是走到了后门。 尹湄隐隐猜到了沈云疏的打算,秋风干爽,夜风有些凉。 一路上苍松走的都是小路,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马车的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声音不大,静悄悄的。 路途中,沈云疏并不怎么出言说话,尹湄静静地掀开一旁的车帘,看向外头。 他们越走越远离京城,往偏僻处去了,尹湄心中预感更强,她看了一眼沈云疏,却见沈云疏也正在看她。 “是去千狼行宫吗?”尹湄硬着头皮问。 “嗯。”沈云疏轻轻应道。 尹湄手脚发凉。 终于抵达此处,尹湄下了车,一阵凉意袭来,无人的千狼行宫仿佛一座可怕的巨兽,蹲坐在黑暗中,隐藏着所有的爪牙。 苍松上前与人接应了几句,便立刻小跑过来,问道,“大人,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带夫人进去看看吗?” “尹湄?”沈云疏偏过头看她。 尹湄红了眼眶,使劲摇了摇头。 沈云疏见她眼角含着的泪,微微蹙眉,事到如今,想到她上一世的经历,沈云疏依旧恨不得将那赵成麟弄出来再杀一次。 他缓缓将她搂在怀中,声音沉沉,“那在此看着便好。” 大火轰然而起,火焰在秋风中依旧灼人,尹湄站得够远,她面孔上掩映着火光,照亮她清澈的眸子。 整个行宫已经有人事先泼过了足量的火油,周围也已经做过了隔火的措施,千狼行宫冰冷的轮廓被火焰舔舐勾勒,温暖地燃烧着,随着燃烧的“噼啪”声响起,浓烟直冲天际而去。 尹湄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想起那荒唐的梦境中自己经历的一切,如今却觉得自己这一世极端的幸运。 她终究还是躲过了一切糟糕的可能,拥有了最幸福的后续。 尹湄主动握住沈云疏温暖的手掌,一颗心几乎要被面前燃烧的千狼行宫烘烤得滚烫,她带着哭腔仰起头,“夫君,我们回家吧。” “谢谢你。” 又过了几日,皇宫中,九皇子收到了一份“大礼”。 那是皇铺这些年来所有的账册,还有两份不同字迹的信,上头分别写了很多账册的问题所在,一份字迹磅礴大气,一看便是沈大人的亲笔,另一份则是赵成逸十分陌生的柳体,风骨万千,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他隐隐猜测,那两封信的另一封便是尹湄所写,那上头写的东西有条不紊十分细致,比沈大人大笔一挥写出来的东西好理解得多,他对账本真的不在行啊! 东西由苍松秘密送到九皇子宫中,他一个头两个大,看着沈大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积蓄”,皱眉道,“沈大人就这么走了?他还未叮嘱我要注意什么事情啊!” “咳咳,沈大人说,您很聪明,这些小事相信您能处理好。”苍松恭敬道。 “不是,今日我发现,父皇身边有几人有异心,比如郭公公他……” “九皇子,沈大人说了,这些事情,相信您能处理好。”苍松笑道,“九皇子,您辛苦了。” “不是,他已经走了?你怎么没走?”赵成逸站起身看着苍松,“师父一定是骗我的对吗?” “沈大人已经与夫人先行一步,他说路途遥远,要与夫人慢慢走,让我过几日快马加鞭去追便是。”苍松笑了笑,“新安江一路风景如画,大人与夫人自然是要流连几日,九皇子你懂的,大人与夫人做些夫妻间该做的事,我就不便打扰了。” 九皇子脸一红,“师父越来越懒了!”九皇子骂骂咧咧地甩了甩袖子。 船行新安江上,尹湄看着江边的风景,眼眸里满是笑意。 这船上只有他们几人,是沈云疏早就安排好的船,不同于她往京城去的那运货的漕船,这船宽敞极了,除了沈府的一些护卫和暗卫之外,便没有其他人,尹湄在船上便如同在沈府,十分自在。 天色极好,正是秋日,江畔的枫叶已发红,映衬着青绿的江水,晨雾之中,船在数个商船中缓缓滑行,终于到了歙县界。 沈云疏从船舱中缓缓走出来,捉住她的手,道,“晨雾有些凉,要进去休息吗?” 尹湄摇了摇头,指了指江畔的红叶,“矜严,你看!” “寒霜浸红叶,甚美。” “不是,你看,柿子熟了!我们明天去摘柿子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完结篇(二更) 完结篇 无梦到徽州(2) 秋日正好, 船缓缓停靠在岸边,在渔梁坝的其他小船映衬之下,沈府的大船看起来气势逼人, 十分有气魄。 码头上议论纷纷,都不知是哪个大人物来了, 本地官府竟然无人来迎。 尹湄与沈云疏一同下了船,四下便传来惊叹声。 “天,这是哪里来的一对仙人, 长得也太好看了。” “那不是尹家姑娘吗!” “竟是尹家姑娘,她回来了!” “她身边的郎君是何人?看起来气度非凡,不像寻常人啊。” “看着有些眼熟……” …… 尹湄下了船之后,见着熟悉的面孔, 便笑着与他们点头,沈云疏见她一路来的笑脸, 缓缓道,“你在京城这么长时间, 也没有今日笑得多。” 尹湄抿嘴一笑,“能回来我很开心,能与你一同回来, 我更加开心。” 沈云疏一愣, 睫毛颤了颤,缓缓道, “走吧,伯父应当在等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 尹湄仰头一看, 却见到他耳朵有些红,就跟那枫叶似的, 秋风一吹,就被浸染上了颜色。 尹湄低头轻笑一声,跟上他的脚步,缓缓靠近他,在二人宽大的袖子下,尹湄捉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握在手中。 沈云疏身子一僵,低头看她。 尹湄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尹湄眼眸清澈,非常人能及,亮晶晶的异常好看,如今眨了眨眼,更是闪若星辰,可爱的紧,让人恨不得立刻便将她搂入怀中。 沈云疏眼中染上了一丝笑意,反手捉住了她柔软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桂花香,二人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朝着歙县城关驶去。 如今沈伯父已经被沈云疏安排在了城关的一处府邸居住,尹湄看着热闹的街道,看到自己之前找人代管的铺子,如今生意依旧不错,不由得露出了些笑意。 “矜严你看。”尹湄指着外头的铺子,“那都是我们家的钱。” 沈云疏轻缓一笑,“日后的生活用度,便全靠夫人了。” “小意思。”尹湄笑道。 沈云疏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笑容,从袖口中拿出一根簪子。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09节 尹湄一愣,发觉那正是被沈云疏一直放在书桌下藏着的那根簪子,云纹银簪,她一直最喜欢的那一只。 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中。 马车颠簸 ,尹湄生怕碰着他还未痊愈的伤口,一动也不敢动,沈云疏目光柔和,将那根簪子簪在了她乌黑的发间。 “矜严?”尹湄摸了摸那跟云纹簪,有些疑惑。 “戴上吧。”沈云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好看。” 尹湄脸微微一热,轻轻点点头。 沈宅很快便到了,尹湄下车抬头一看,发现沈宅已是府门大开,一个中老年男子搬着个藤椅坐在门口不远处,翘着二郎腿,正拿着一本线装书低头看书。 听到声响,那男人缓缓一抬头,便与尹湄四目相对。 那老头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艳,站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说 ,“尹湄?是尹湄把?” “沈伯父好。”尹湄听闻他喊自己名字,立刻行礼。 “哎哟,尹湄啊,长得真漂亮啊,女大十八变,这变得跟个天仙似的。”沈伯父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乐开了花,直拍大腿。 “尹湄你千万别跟我客气,都是一家人,收到信啊,我都快要乐死了,臭小子终于还是对你下手了哈哈,你不知道我这几天乐得差点没睡着,哎哟,没白活啊,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沈云疏眯眼看了沈伯父一眼,示意他少说两句。 沈伯父感觉到他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沈云疏在信中最后叮嘱他的话,赶紧闭上了嘴巴。 心中却忍不住嘟囔几声,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记不住以前的事情了呢? 记不住便记不住吧,这小子怎么还不让说呢? 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沈云疏在后头,差人在马车上拎了两箱东西下来,让人抬了进去。 “哎哟,你小子还会带东西回来了。”沈伯父看着沈云疏,“不得了,懂事了。” “尹湄安排的。”沈云疏淡淡说。 “你看你看,还是尹湄丫头懂事,快,进来,快到饭点了,我都准备好啦!”沈伯父笑着说。 沈伯父不讲究,做饭吃饭都在一处,厨房很大,分了两块,一块是锅灶锅碗瓢盆,炒菜的地方,推开门另一块便是一张香樟木的八仙桌,可以用来吃饭。 正好是饭点,几人便准备先吃了饭再说,走入厨房后,尹湄却发现,那八仙桌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连个盘子小菜也没有。 沈云疏在八仙桌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一身锦衣,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尹湄却觉得他与此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仿佛这种场景在什么地方出现过似的。 “唉,你坐下干什么,过来。”沈伯父朝沈云疏招了招手,“这边呢。” 沈云疏眉头一挑。 “看我做什么,饭点都到了,你快点。”沈伯父不满道,“等你半天了都。” 尹湄像是猜到了沈伯父的意思,她看了一眼沈云疏,忍不住先行一步,去了沈伯父所在的厨房。 走进去之后,她才惊愕地愣在了当场。 哪儿有什么准备好的菜肴?倒是盆子里堆了些干净的,已经洗过的绿叶菜,一旁还有切好的肉,确实是准备好了,却又没有完全准备好。 这分明是等着沈云疏来亲自动手。 沈云疏随尹湄走进厨房,看到眼前的情景,缓缓眯起了眼睛。 “伯父,舟车劳顿,这就是你给我们准备好的饭菜?” “馋你一口吃的多少年了,臭小子,一顿也等不及了,赶紧的。”沈伯父另一个灶上的锅盖,香气扑鼻,正是一锅白花花的米饭,“饭我都不用你烧了,你看我考虑的多么周到。” “……” 尹湄极少见到沈云疏被人坑,如今看到沈云疏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她没忍住低头笑了笑,缓缓道,“伯父,矜严他近日受了伤,伤还没好呢,不如我来吧……” “别!” “不用……” 沈伯父与沈云疏同时开口,尹湄惊愕地看着沈伯父,却见沈伯父瞬时间反应过来,收起了眼眸间的那点惊慌失措和后怕,哈哈干笑着说,“尹湄,怎么能让你动手呢,让沈云疏来吧,他皮实得很,受点伤是常事,炒两个菜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尹湄看了沈云疏一眼,却见刚刚并不情愿的他如今已经脱下了外袍,露出一身白绫衫,宽敞的袖子也已经扎上了胳膊,露出了他有力修长的手臂。 他面无表情的拿起那些菜,一副绝不让尹湄动手的气势。 尹湄脸一红,见他开始熟练地起锅烧油,动作相当利落。 沈伯父心满意足,笑着去一旁八仙桌坐等吃饭,尹湄则对沈云疏做饭的样子好奇得很,留在厨房里看着他忙。 “要不要我帮忙呀?”尹湄看着他利落的动作,觉得十分新奇。 “不必,躲远点,小心油烫着你。”沈云疏道。 尹湄缓缓退后了两步,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双手撑着脸,眼中带笑的看着他。 她见过别人烧饭,却没见过烧饭动作如此好看而有力的,尹湄心中一动,眼眸间似乎出现了一个与他差不多的身影,只不过那身影更瘦更小一些,纤瘦修长,五官锋锐,少年气十足。 她微微一恍惚,眨了眨眼,场景又回到了现在。 沈云疏见她坐在矮凳上撑着下巴发呆,动作和表情都像极了从前,不由得轻笑一声, “好了,吃饭吧。” 菜不多,可样样都是绝佳的味道,沈伯父不用人喊,自己添了一大碗饭,吃了个精光,尹湄没有这般夸张,却也比平日里多吃了不少,她心中想,若真让沈云疏日日烧饭给她吃,或许她真的能张胖些。 饭后,沈伯父饭饱后十分困倦,打了个哈欠看着沈云疏,“你下午带尹湄去看他们?” “嗯。”沈云疏应道。 “也好,去跟他们道个喜。”沈伯父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直接进屋午睡。 “去哪儿?”尹湄好奇问道,“看谁?” “跟我来。”沈云疏缓缓道。 歙县城不大,尹湄下车后,发现他们来到的地方,正是尹家老宅所在的那片区域。 这里依旧如以往那般,有田有山有水,抬眼望去便是问政山和徽州府衙所在之处,风光秀丽,十分漂亮。 尹湄随着沈云疏,来到了一座墓前。 “这是我父母的衣冠冢。”沈云疏缓缓道,“他们因牵扯进一些利害关系,被人害死,当初为了护我性命,拼尽全力掩人耳目,将我送到徽州。” 尹湄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事情,仰头看着他。 “来此之后,我才听闻他们离世的消息,家里其他人也都死了。”沈云疏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尹湄却忍不住捉住了他的手,心中有些微颤。 当年他应当也年纪不大,听闻这消息,一定是极为伤心的。 “我将他们的衣冠冢放在一处。”沈云疏道,“这便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事。” 沈云疏说完这些,便亲手摆好了祭品,缓缓在墓前跪了下来。 尹湄一看到沈云疏跪下来的模样,便觉得心中咯噔一下,跳得飞快起来。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场景。 也同样是在这片地方,同样的墓碑,同样的男人。 只不过那场景中的男子是少年模样,红着眼眶,双手握拳,浑身颤抖,一滴泪从他的鼻尖滑落。 他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完结篇(一更) 尹湄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 她怔忪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沈云疏,还是……别的什么人。 那是谁?是沈云疏吗? 她仿佛经历过一样的场景, 心中的情绪翻滚波动,却毫无实感。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想,这个猜想让她手脚发凉,可她拼命在脑海中搜索, 却没有想出更多与此有关的画面。 尹湄心中有些纠着疼。 那少年,真的是沈云疏吗? 尹湄缓缓走上前,随着沈云疏一道,在他的身旁跪了下来。 沈云疏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捉住了她的手。 “我回来了。”沈云疏声音很平静,“如今一切都好。” 秋阳洒在二人身上, 微风轻抚耳畔,身后有浅浅淡淡的小儿追打跑闹声, 尹湄鼻尖一酸,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却又十分怀念。 “你们泉下有知, 请放心。”二人在墓前磕了头,仿佛成婚时拜天地拜父母。 起身后, 尹湄看着沈云疏,一双清澈的眼眸中有些淡淡的愁绪, 仿佛在他的脸上寻找什么人的痕迹。 “怎么?”沈云疏发觉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事。”尹湄摇了摇头。 尹湄?经确定, 自己那段缺失的记忆当中,一定有与沈云疏有关的痕迹。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还是说, 那段回忆,并不愉快? 尹湄想起自己当年醒来以后面对的一切,心情有些沉重。 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丢了也许更好。 既然沈云疏并不想提起这段往事,那便……顺其自然吧。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尹湄有些乏了,虽然回徽州这一路,沈云疏都安排的极好,可毕竟是跋涉许久,车马劳顿,到了这个点,尹湄也十分困倦。 二人上了马车,沈云疏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搂进怀中。 “你先闭目养神,回去再睡。”沈云疏轻声道。 “嗯。”尹湄觉得后脑有点发晕,缓缓的靠在沈云疏未受伤的那边怀中,在他散发着淡淡药香气的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车摇晃,她眼睛闭上,便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10节 “矜严哥哥!”她的脑海中回荡起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你也会去京城吗?” 尹湄鼻尖一酸,心中涌出奇怪的情绪。 回了沈宅,还未到门口,尹湄便听到外头喧闹,她缓缓抬起头,想要看窗外。 “不用管。”沈云疏将她的脑袋摁了回去,“接着休息。” “是什么人?”尹湄好奇的看着他。 沈云疏似乎?经猜到了是什么人,眼中显出一丝不耐。 尹湄好奇的很,还是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见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在沈府面前,那人身上穿着官服,身后跟着一堆府衙的人,一脸恭敬,正在翘首以盼着什么。 “县衙的人?”尹湄问沈云疏。 “嗯。”沈云疏似乎早就猜到会有此场景出现,轻声道,“站在最前的那位是县令王大人,在这位置上不少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建树。” 尹湄点了点头,“嗯,我也听说过他。” 她好奇的看着沈云疏,“矜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去年才去京城,如今竟然觉得,沈云疏对此地,比自己了解得多。 “朝堂之事,自然比你了解的多一些。”沈云疏缓缓道。 “那此人今日的来意,应当是来巴结你,寻求升迁的了。”尹湄笑道,“或许会设宴款待,替你‘接风洗尘’”。 “想去?”沈云疏淡淡问。 “不想。”尹湄摇了摇头。 “好。” 二人简短说了几句,便一同下了车。 那王县令见到沈云疏下了车,脸上几乎都放起光来,期期艾艾冲上前去,凑到沈云疏身边,点头哈腰,“首辅大人,下官是歙县王知,初次得见,沈大人,您可真是龙章凤姿,英俊潇洒,气势逼人……” 沈云疏稍稍颔首,伸手扶住了下车的尹湄。 尹湄一出现,王县令一愣,不由自主道,“你,你不是那尹家的姑娘……” “这位是内子尹氏。”沈云疏淡淡道。 王县令彻底瞪大了双眼。 尹湄从马车上下来,见王县令一直盯着自己,倒有些不自在,稍稍颔首,算是与他打了招呼。 “尹姑娘,啊,不,夫人,您……竟然……嫁了沈大人,这可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登对啊!“王县令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好在他也算是经历过些风浪,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开始拍马屁道,“真不愧是沈大人啊,尹姑娘,啊不,沈夫人,之前可是我们县最贤良方正,貌美如仙的姑娘!” 二人被王县令堵在沈宅门口,尹湄被他浮夸的话语夸得十分不自在,恨不得立刻进宅子里去。 她以前极少与这位县令打交道,谁知道这位县令竟如数家珍的说了不少有关她的事,除了经营铺子之类的事情外,说的最多的,竟是关于她之前的婚配之事。 “沈夫人之前在此,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要求娶,都被一一拒了,不仅是师爷家的那位公子,还有胡家、刘家……如今看来,那些人定是配不上沈夫人的。” “……”尹湄窘迫地几乎想要钻进地缝里去了,这王县令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哦?是吗,多家求娶?”沈云疏声音平和,看似有些好奇,“多少家?” “下官所知便有十几家吧。”王县令见沈大人回了话,话语间更加有兴致,“沈夫人聪明贤淑,貌美如花,沈大人好福气。” 沈云疏淡淡笑了笑,“倒是如此。” 王县令知道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兴奋的脸上有些发光,“沈大人,那,您看今晚若是得空,不如去下官家中坐坐,让家里的给您弄些小菜,给您……接接风,洗洗尘?” 尹湄听到此,?经明白了他后头的套路,沈云疏也懒得再在这门口逗留,还算客气的与他说了几句,将他回绝了。 那王县令也料到了如此情况,但他依旧神色欢喜,毕竟,其他地方的县令,能与当朝首辅大人见面的机会都不多,如今能与沈云疏说上两句话,对他而言,?经是超出了预期。 他恭恭敬敬的看着沈云疏携着尹湄进入府邸,满眼带笑。 徽州成了首辅夫人的娘家,这是天上掉馅饼,他早?乐开了花。 二人进了府邸之后,尹湄有些尴尬,“你别听他说,没有那么夸张。” “是吗?”沈云疏反问一句,尹湄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便随意点了点头,“徽州商人多,我看账的本事还不错,手中也有些积蓄,娶我自然是不亏的。” 沈云疏眼神浅浅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那你之前看上的哪家?” “嗯?”尹湄反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之前没有打算嫁人。” “为何?”沈云疏问。 “不知道,我总觉得,我在等什么……或许就是在等你呢?”尹湄朝着他笑了笑。 沈云疏一怔。 四下无人,沈伯父也不知去了何处,院子里头除了几个守卫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尹湄看着他笑,沈云疏却有些笑不出来,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情绪,缓缓的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看了看她头上戴的那根发簪。 “那你如今等到了。”沈云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间。 尹湄笑了笑,却听见一旁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声,二人身子一僵,转头往一旁看去,却见沈伯父双手背在身后,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尹湄耳热,立刻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躲进了屋里。 疲乏了一整天,尹湄早就困了,用了晚饭之后,二人便进了沈伯父为他们准备好的厢房之中。 厢房有些小,不及京城宅子那般大,甚至连床榻都小了一圈,有些简陋,被褥却是新晒过的,散发着太阳的干爽味道。 桃花与苍松都还没到,她还是第一次离开桃花这么久,尹湄有些不习惯。 她取下簪子,放下钗环,一头乌发披散肩头。 尹湄刚要拿起梳子,梳子一眨眼却被一旁的人给拿走了。 沈云疏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把檀木制成的小梳子,斜倚在一旁看着她,烛光摇曳,照着他的脸,他看起来极为放松,与京城时有些不同,眉眼间深邃平和,看着尹湄时,眼角带笑,竟略生出一股莫名的邪气。 尹湄莫名觉得心跳的厉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朝他伸出手,“还给我……” “我替你梳。”沈云疏缓缓来到她的背后。 “不用……”尹湄转头看他,可下一刻,沈云疏却俯下身,在她转过来脸上轻轻吻了吻。 尹湄立刻又将脸转了回去。 沈云疏不依不饶,低头继续吻她的耳朵尖。 “矜严……”尹湄瑟缩着脖子躲他,“梳子还给我。” “不还。” “你……” 沈云疏一只手抚着她的耳边,一只手拿着梳子,轻轻的替她梳头发。 尹湄有些不自在,可过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的动作很轻柔,落在她的头上,力度十分舒适,与桃花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你怎么什么都会?”尹湄透过铜镜看着他。 “自然是因为聪明。”沈云疏垂眸看着她温暖的小脑袋,轻笑一声,“所以才能将你娶回来。” 尹湄脸一红。 沈云疏手持她纤长的黑发,感觉她的发丝从自己的手指尖滑落,一阵淡淡的香气便凝滞在他的指尖。 “有些饿了。”沈云疏语气淡淡。 “嗯?要去厨房找些吃的吗?我记得似乎还有些剩下的馒……唔……“ 尹湄瞪大了双眼,这才明白他所谓饿了,指的是什么。 尹湄想要将他推开,手还未抬起,便想起他锁骨旁的伤口,手便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胸口处,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 沈云疏席卷着她,迫使她仰起头,手指穿过发丝,吻她的脖颈。 “你的伤……”尹湄语气不稳。 “无碍。”沈云疏将她轻轻抱起,来到榻前。 尹湄倒吸一口冷气,“矜严,你的伤口会裂开的,不要太用力……” “到夫人这儿,不用力怎么行。”沈云疏语气淡淡,可落到尹湄的耳朵里,却比任何话听起来还要羞人。 黑暗中,尹湄红着脸咬着唇,缓缓说了一句,“你真的很坏。” 沈云疏轻笑一声,附身而上,在她耳边说,“这点小事,伤口还是撑得住的,不过夫人若是担忧,便主动一些……“ “啊!”尹湄失声叫出来,她没注意到,沈云疏一面说着一面?经无声无息的解了她的衣带。 “嘘……” “唔……” 第二日,尹湄醒来,只想着还好他受了伤,各方面都有所收敛,这样一来,她的身子也好受了许多,不像刚成婚时那般,与他一弄就是一夜,到了那种程度,后续怎么休息都缓不过来。 她缓缓起身,身后的人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伸出手,直接将她捞进了怀里。 尹湄直接被他拽进怀里,沈云疏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多休息会儿?” “我们在伯父家呢,不好睡得太晚。”尹湄轻声道,“不如你再睡会儿,我起来与伯父打声招呼。” “不必管他。”沈云疏单手搂住尹湄的细腰,埋在她的脖颈中,声音低哑,“你别走。” 尹湄耳根一热,身子发软。 他怎么变得越发……撩人了,如今竟是有些撒娇的感觉,让尹湄有些招架不住。 正在此时,尹湄却感觉到了他晨间的异动,身子一僵,立刻挣扎着起身,“还是起来吧……” 沈云疏抬眸看着她红着的脸,缓缓笑了笑。 尹湄起身后,四处走动,套上衣裳,而沈云疏眯着眼,单手撑着头,懒洋洋的看着她,一双眼眸几乎是跟着她的身影动,她走到哪里,沈云疏的眼神便落在哪里,眼眸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尹湄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她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耳披着发便冲向他,用被子将他那双乌黑的眼眸蒙了起来,语气中却带着难言的羞涩和笑意,耳,“沈矜严,你别再看我了,讨厌!” “怎么,看自己夫人也不行?” “不行!” “今日去了你舅母那边看看他们,随后一起出去看宅子吧。”沈云疏捉住她的手腕,缓缓道,“毕竟要住一段时间,总是在伯父这儿叨扰也不方便。” “舅舅那边的宅子可以住。”尹湄话音刚落,便察觉到沈云疏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不与其他人住在一处。 她话锋一转,“矜严想住什么样的宅子?” “独门独户。”沈云疏缓缓道,“其他的你定。”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11节 尹湄瞪了他一眼,他这等于什么也没说。 “夫人因何瞪我。”沈云疏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中满是笑意,“倒是有些可爱。” 尹湄心猛地一跳,低头去咬他的手。 两人闹了一会儿,还是尹湄甘拜下风,她被沈云疏吻得喘不过气,刚梳过的头发又被揉乱之后,才勉强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去愤愤然重新梳洗打扮。 “今日别穿锦缎衣裳。”沈云疏眼中含笑看着她,心情很不错,“去看看衣柜里头。” 尹湄疑惑的打开衣柜,却见到一男一女两身寻常人家的衣裳,皆是朴素大方,且颜色相似,款式相近…… “这是?”尹湄问。 “带你出去玩。”沈云疏满眼含笑地看着她。 尹湄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去摘柿子吗?” “……“ 二人先拿了些东西去舅舅舅母家,舅母看到二人穿着寻常人家棉衣,吓得以为沈云疏被贬为庶人。 稍稍聊了几句,舅母知道详情之后,好歹算是松了口气,听闻二人要在徽州住一阵,她乐得合不拢嘴,让她没事常来玩玩。 表哥也正好在家,他看着沈云疏与尹湄比上次见面更加亲密,二人目光中似乎都流淌着深深地浓情蜜意,看得他都不由得想笑。 原本还担忧,尹湄与这位沈大人能否幸福,如今一看……倒也让人放心。 尹湄心满意足的离开,二人没有乘马车,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 二人从舅母家一路慢慢走,沈云疏脚步放缓,时不时的等等尹湄。 尹湄体力不支,走路极慢,沈云疏便陪着她慢慢晃。 二人步行来到斗山街附近,这边房屋高大有气魄,在此居住多为当地巨富,街道尽头十分热闹,人潮如织,有不少摊贩和商铺。 黑瓦白墙,天空澄净如洗,天色正好。 街边有尹湄最爱的一家买酥饼的铺子,还有好多卖各类小吃的小摊贩,尹湄抓着沈云疏的袖子,便朝着一家小摊走去。 这是尹湄常来的一家小摊,只见摊面上有一个巨大的黑底平锅,上头摆着各类滋滋响而香气扑鼻的豆腐,仔细一看,正是毛豆腐与臭豆腐。 “尹姑娘呀,好久没来了,听闻你去京城了,怎么样,过得还好吗?”卖豆腐的老奶奶笑着唤尹湄,“快来尝尝,都是新鲜的,辣椒酱也是新调的,可鲜了。” “矜严,这个好吃……”尹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云疏,“陪我吃好吗?” 沈云疏眉头一动,硬着头皮道“……好。”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终究还是逃不掉这些豆腐们的折磨。 卖豆腐的老奶奶注意到尹湄身边这位俊俏而有气度的公子,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可通体的贵气逼人,“哟,尹湄,这位公子是?” 不等尹湄开口,老奶奶忽然道,“这公子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完结篇(二更) 尹湄不动声色的抬起头, 朝老奶奶害羞地笑了笑,“他是我的夫君。” “哎哟,尹湄啊, 你竟然不声不响成婚了,真好啊, 真好!这位公子一看便知不是凡人,这下你母亲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尹湄垂眸笑了笑, 并不作答。 卖豆腐的老奶奶将新鲜的豆腐放在黑色平锅上,小锅滋滋一响,香味飘忽,只是, 尹湄闻着是香的,沈云疏闻起来, 却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尹湄给自己挑了两块,给沈云疏挑了两块, 豆腐烫嘴的很,尹湄用小筷子夹着,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沈云疏不吃, 只看着她吃, 见她嘴唇被烫得有些泛红,她的眼睛却眯成了月牙儿, 眼睛里晶晶亮的一片,她发觉沈云疏正看着她, 有些不好意思, 低声道,“你也吃呀……” “你喜欢吃这些, 便都给你。”沈云疏将自己的推到她的面前。 尹湄一愣,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府上吃毛豆腐时,苍松说过的话……沈大人他,平日里并无挑剔之物,就是不爱吃带臭味的东西。 时间太长,她几乎都忘了,如今又想起来,她不禁轻轻问,“矜严,你是不是怕吃臭的?” 沈云疏悠悠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尹湄有些想笑,但是她忍住了,见他沉静的模样,尹湄拿起手中的豆腐故意凑到他的鼻尖,“你闻闻。” 沈云疏眯起眼睛看着她,颇有些无奈的偏过了头,“尹湄……” 尹湄抿嘴闷头笑了起来,肩膀笑得有些抖动,觉得他这幅样子,倒是比以前接地气了许多。 “尹湄啊,你与你夫君感情真不错,不过你夫君看样子是不喜欢吃这些了。”老奶奶捂着嘴笑得开了花,“我见过不少不爱吃这些的,却极少有男子肯陪着姑娘来坐着吃,你这位郎君啊,与你小时候经常陪你来那位小郎君可太像了,连那皱眉忍着的模样都像全乎了,方才啊,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沈云疏沉静片刻,缓缓笑了笑。 尹湄看了沈云疏一眼,朝老奶奶笑道,“有那么像的人吗?” “真的很像,那小公子当年气度不凡,虽在徽州住得不算久,可还是有不少人记得他。”老奶奶说。 沈云疏缓缓抬头,幽幽的看了老奶奶一眼,老奶奶这才发觉自己说得多了,不由得赶紧闭上嘴巴。 心里却有些想笑。 这位郎君恐怕是醋了。 尹湄却不动声色,她吃完了豆腐,与老奶奶告别,沈云疏留下几枚碎银子便随尹湄离开。 老奶奶看着那抵得上她一年营生的碎银子,心中震颤,这郎君果然不是寻常人。 二人往斗山街深处走,这边大多是宅邸,小巷通往街巷深处,青石板路横贯路面,高高的马头墙遮挡着阳光,抬头一看,便是碧蓝如洗的长长一片天。 尹湄与沈云疏往前走,却忽然生出了一些想逗他的心思,她忽然站住脚,仰头看着沈云疏,笑道,“你真的怕臭吗?” 沈云疏没想到她依旧在问这个问题,只好轻声道,“一点。” 尹湄却忽然捉住他的衣襟,垫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轻轻啄了啄。 “这样怕吗?” 尹湄刚吃完臭豆腐,她抿嘴笑了笑,等着他或许能流露出一两分窘迫。 可沈云疏却走近她,将她逼在墙边,俯下身子。 “你觉得我会怕吗?” 沈云疏觉得她今日胆子确实是颇大了些,竟主动招惹起他来。 他低头,作势便要吻她。 尹湄却用手掌抵住他,惊慌道,“别,这是在外头!” “你可以亲我,我却不能亲你了?”沈云疏抬起她的下巴,“这可不行。” “不,不一样。”尹湄看到他的眼神,有些怂了,“我很快就亲完了,你……你亲的慢。” “有区别吗?”沈云疏话音一落,不等她在开口,便吻了下去。 这回便轮到尹湄窘迫了,她闭着嘴推他,“我还未漱口呢!” 沈云疏轻笑一声,继续吻她,可吻到一半,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他们在干什么呀?那个公子为什么要咬姐姐的嘴。” 尹湄身子一僵,推开沈云疏,转头看向不远处。 只见青石板街道上,一高一矮两孩子眼神清澈,正在不远处好奇的看着他们。 尹湄的脸瞬间涨红,提起裙子转身就跑。 沈云疏低头轻笑一声,跟上了她,捉住她的手,被她一个激灵甩开,“不要牵……” “孩子走远了。” “不要不要……”尹湄脸上的红色还未褪去,眼尾都有些许红润。 “慢点。”沈云疏无奈道,“现在走这么快,一会儿你就走不动了。” “不要不要。”尹湄摇头,走得飞快。 “夫人,我带你去摘柿子吧。” “……”尹湄缓缓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真,真的吗?” “嗯。”沈云疏低声笑道,“你走不动怎么办?” “不会的。”尹湄眼眸亮晶晶。 尹湄也不知道沈云疏是如何知道这处地方的,竟是一处庭院中,院子里栽了三棵柿子树,树上的柿子各个饱满,黄橙橙的,看起来就软和又好吃。 沈云疏飞身上树,直接摘下几个,放在尹湄的掌心。 尹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你与这家人认识?” “不认识。”沈云疏道。 “……”尹湄僵硬的转身,看到屋主人正怒气冲冲的出来,是一个年纪与尹湄差不多的男子,那男子看到尹湄,猛地站住,脸忽然涨得通红。 “尹,尹……尹姑娘,怎么是你?”那男子有些磕磕巴巴的,十分紧张,他又看向沈云疏,眸子里顿时闪现一丝警惕。 “抱歉,不知道这是你的院子,张公子,摘了你两个柿子,我付银子给你行吗?”尹湄遇到老熟人,颇有些不好意思,说着便要从荷包里掏银子。 “不不不,尹姑娘,这柿子本身也吃不完,我还晒了一些柿饼,你等等,我去拿!”这张公子一激动,碰倒了一旁的凳子,撞得他腿生疼,他硬是忍着,去捧来一袋子新鲜柿子和一袋柿饼,强行交给了尹湄。 “这,这太多了……”尹湄实在是不好意思,她看了一眼沈云疏,沈云疏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位张公子,微微眯了眯眼,接过尹湄手中的一袋柿饼,缓缓道,“打扰了。” 张公子最后还是忍不住了,问尹湄,“这,这位是?” “我是她夫君。”不等尹湄回应,沈云疏便缓缓朝他笑了笑,“张公子,幸会。” “……”张公子一幅被雷劈中的模样,眼角渐渐晕出了一些泪花,尹湄不敢再待下去了,赶紧找借口离开,离开前不忘让沈云疏留下了足量的银子。 事后,尹湄疲惫在小巷中走着,颇有些无奈。 哪成想,摘柿子竟是摘出这么一个插曲来。 沈云疏抱着那两袋东西,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柿饼来,看了看上头的白霜,缓缓道,“晒得还不错。” 尹湄不理他。 “这样喜欢你的小公子,这边还有几个?”沈云疏悠悠然道。 “没几个。”尹湄耳根一红,转头看着他,“你醋了?”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12节 “嗯。” 尹湄惊愕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承认。 “还有几个,我们一家家去。”沈云疏缓缓道。 “去做什么?”尹湄震惊的看着他。 “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心上人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 “……”尹湄耳根通红,“沈大人,你怎么这么幼稚!” “逗你的。” “……” 二人最后根本没怎么挑宅子,尹湄便已经没了力气。 沈云疏无奈,因为伤口的缘故,只好背着她。 好在时间已晚,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尹湄靠在他的背脊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道,“小时候,好像有个人也这样背过我。” 沈云疏没有出声,继续往前走。 “矜严。”尹湄在他耳边缓缓道。 “嗯?” “我喜欢你。” 尹湄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她正在沈云疏的背后,沈云疏看不见她的神情,沈云疏的一切反应,却可以落在她的眼眸之中。 尹湄悄悄地看了一眼他,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耳朵却已经红到了耳根。 她轻轻笑了笑,靠在他的背脊上。 她只当自己调戏沈云疏成功了一回,却没想过沈云疏一路的沉默,最终迎来的是如何的爆发。 她回了沈宅便后悔了。 二人甚至连晚饭都没用,便一直在厢房内带了一晚上,沈伯父听到声响,“啧啧”两声,心道年轻人真是……不懂得节制,赶紧回房关门,耳不听为净。 尹湄完全没有料到沈云疏那样的伤口在身,竟然能把自己折磨到深夜,她哭得厉害,推着他说不要。 可这回的“不要”,却不及白日那般管用了。 这一晚过后,尹湄是真的起不了身,出去玩也别想了,只能在屋里待着,一待便等到了苍松与桃花到了徽州,她才恢复过来。 苍松一到,各项事情便渐渐提上了日程,他很快便找到了二人都满意的宅子,张罗着让人去收拾,几日便腾出了地方,可以搬进去住了。 只是尹湄却发现,苍松与桃花之间,似乎看起来有些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可是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尹湄又说不上来,远看近看,似乎又与以前相同。 搬去新宅子以后,尹湄便觉得自己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她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忧虑,与沈云疏闲时一起看看书下下棋,看着秋叶渐渐落下,一层秋雨一层凉,两人时不时上街逛逛,偶尔去舅舅舅母或者沈伯父家中去坐坐,偶尔事业心起来了,便去铺子里抽查账本,看看经营的如何。 转眼冬日到了,快到年关,京城传来消息,皇上驾崩,新皇继位,改国号,召首辅沈云疏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完结篇(一更) 这段时间, 尹湄吃得极好,家中雇的厨子做的菜式颇为合口味,除此外, 沈云疏还变着法儿的寻些山珍,时不时的让人炖些药膳和滋补物。 一日, 桃花看着镜子里的尹湄,忽然欣慰道,“夫人, 你如今的气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脸上也比之前丰润了一些。” “是胖了吗?”尹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哪里胖呀,夫人,你从前太瘦了, 杨柳一般,两只手腕才抵得上我胳膊粗, 像是轻易便会折断似的。”桃花缓缓道,“如今过得好了, 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 尹湄眨了眨眼,看着镜子里精神的自己,笑了笑, 不说还好, 经桃花一提醒,她发觉确实如此。 从前的衣裳穿起来总是空空荡荡的, 如今稍稍撑起来些,看起来也更加合身了。 “夫人如今笑得也多了, 多亏得沈大人。”桃花说到此, 眼眶一红,“夫人与沈大人, 一定能这样和和美美,幸福完美的过下去,再生个胖娃娃……“ 尹湄一愣,轻轻笑了笑,心中却浮起些异样的情绪。 近日以来,沈云疏都还是很小心,他虽依旧时常放纵,摁着她一弄就是半宿,可最后都还是会弄在外头,尽量不让她太早怀上孩子。 尹湄问起,他也不多说,只吻她。 她心中其实明白,沈云疏心中兴许还是有顾虑。 也许是之前她生病时,大夫说的话让他后怕,虽说三个月早已过去,尹湄却依然觉得,沈云疏仍旧非常在意此事。 “夫人,怎么了?”桃花见她眼眸中情绪闪动,似乎有些心事。 “没事。”尹湄笑了笑,“快到年关了,沈大人说过了年再回去,近日可以备些年货,我们过个好年。” “夫人放心!我和苍松已经在张罗了。”桃花笑道,“夫人,苍松可能干了,他力气好大,什么事情找他帮忙,总能解决。” 尹湄眼眸带着笑意看着她,“是吗?” “嗯!”桃花脸上带笑,“他还特别会说故事,好有趣。” 尹湄不说话,只笑着看她。 桃花脸微热,替她簪上发簪,“好了不说这个了。” “是你自己要说的。”尹湄笑道,“怎么又不说了,害羞了?” “谁谁谁害羞!”桃花放下手中的梳子,脸色愈发红润起来,原本她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被尹湄那暧昧的眼神一看,她便觉得耳热。 “苍松对你是不是挺热情的?前几日我看见,他见其他守卫与你说话,便会冲上去跟你搭话。” “我去忙了!” 桃花落荒而逃。 尹湄抿嘴笑了起来。 桃花拎着裙摆小跑出去的时候,正巧撞见沈云疏进来,尹湄的笑容落入他的眼中,沈云疏眼眸柔和地看着她,“笑什么。” “矜严。”尹湄站起身,脸上笑意未减,“我在笑桃花与苍松的事。” 沈云疏不动声色搂过她,轻轻吻她的额间。 外头愈发严寒,屋里却是一片暖意,尹湄穿着新制的云锦衣裳,巴掌大的面容上晕染着淡淡的粉,气色十分不错。 “你要帮苍松安排吗?”尹湄好奇问他。 “这是他自己的事。”沈云疏语气淡淡,“让他自己忙活。” 尹湄低头笑了笑。 沈云疏见她笑容温软,心中一酥,低头吻她的唇,声音低哑, “准备准备,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尹湄好奇的问。 “黟山。” 尹湄一愣,想起从京城回来前,沈云疏便已经在看的那份地图,这段时间过去,尹湄都已经忘了他有这个打算。 “可如今天气这么冷,去那边会不会不大合适?”尹湄问。 “这个时候正合适。”沈云疏说着便牵起她的手,轻轻抚了抚,“黟山四季皆风景,这个时段去,自有这个时段的妙处。” 尹湄好奇看着他。 快到年关,空气中都漂浮着各式炒货炸货的香气,街坊邻里都热热闹闹的,尹湄披着狐狸毛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马车边看苍松将各式东西搬上马车。 寒风一吹,尹湄雪白的脸便浮上了一层冻出来的红。 “别光站着,上马车去。”沈云疏将她搂在怀中,半推着她走。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呀。”尹湄仰头看着他,一说话,便有盈盈的白气从她的口中飘出来,她浑身都缩在大氅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沈云疏伸手,将她背后的兜帽盖在她的脑袋上,顿时间,她整个人便都被裹了进去,她艰难地动了动,露出了半张脸。 见她这可爱的模样,沈云疏淡淡一笑,将她抱上车,“去待几天再回。” 尹湄被他塞进了马车,马车里暖和了许多,她将兜帽摘了下来,手中哈着气,搓了搓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手。 沈云疏紧跟着上了车,上来便捉住她的手,尹湄一个激灵,他的手炽烫,裹着她便如同在外捂着一层小火炉。 “你怎么这般热?”尹湄惊异的看着他。 “是你身上太凉。”沈云疏缓缓道,“改日把李凤鸣送的那根参炖给你吃。” “不至于……”尹湄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太补了,我受不住。” 沈云疏伸出手,将她手腕露了出来。 她依旧瘦弱,不过比之前看起来好了许多,白皙的手腕上浅浅淡淡的青蓝色经脉不再那般显眼,如今像是羊脂玉上显露的纹路,让她看起来有了更多生气与活力。 “如今可以受住了。”沈云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近日休息的时间比之前短了不少。” 尹湄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何事,瞬间涨红了脸。 不过她却无法否认。 沈云疏说的没错,即便与以前一样疯,如今她也只睡个半天便能缓过来,不像之前,折腾一次,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李将军说的对,时常做些耗费体力之事,确实可以强身健体。”沈云疏神情淡淡,说的一本正经。 “李将军,李将军跟你说这个?”尹湄咬着唇,羞得满脸通红,“李将军怎么这样啊!” “他就是如此。”沈云疏道。 此时,远在京城的李凤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搓了搓胳膊,“啧,天真冷。” 马车沿着小路行驶,苍松已经派人提前探过路,这一路上很平坦,只是路途上多弯道,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高山深潭,好在山路并不狭窄,可以通行两辆马车,苍松专心致志赶车,车子行驶平稳,路途也并不劳累。 桃花陪着苍松赶车,二人都穿着沈大人赏赐的毛皮衣裳,群山间的路比大道上的风反而小些,两个人也并不怎么冷,一路说说笑笑,倒也自在。 快要抵达之时,尹湄掀开车帘往外看。 不远处的青翠山峦忽有一险峻高峰,凌云之上,怪石险峻,鬼斧神工。 尹湄眼睛一亮,“那便是黟山吗?” “夫人,那便是黟山了。”苍松回应道。 “那么高,我们怎么上去啊?”尹湄虽然极想登山望远,可黟山太高,怪石险峻,极难登顶。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13节 苍松笑了笑,看了看尹湄的小身板,“夫人,我们这次不上山。” “不上山那去哪儿?”尹湄更加好奇。 “大人寻到了一个好去处。”苍松笑道。 尹湄回到车里,看了看沈云疏,沈云疏面色沉静,正在闭目养神。 “你要带我去哪?”尹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沈云疏手指一翻,捉住了她的手,淡淡笑了笑,“下车便知。” 马车行了半日才抵达山脚处,站在山脚处,反而看不清山上的怪石嶙峋,只看到一片青林树影,有的落了叶子,光秃秃的,有的树上还有绿叶,只不过颜色颇深,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好看。 山脚下有一处木屋,屋子不大,有两个房间,夜里,几人便住在这里。 山间极为安静,少有人来,这处木屋之前便被沈云疏安排好了,里头吃穿用度俱全,可以住上七日以上。 当夜,尹湄是被“呼呼”的山风惊醒的。 她缓缓坐起身,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轻轻浅浅的,有什么东西缓缓飘落。 她好奇的过去看,却被沈云疏捉住手,拽回了温暖的怀中。 “外头冷,明日再看。”他声音混沌低哑,将她从背后紧紧抱住,“睡吧。” 尹湄凭经验得知,这时候千万不能乱动,赶紧乖乖的闭上眼睛。 上次这种情况下,尹湄稍稍一动,那一夜便再也没睡成。 第二日,穿上了厚厚的衣裳,尹湄打开门,一阵凉风吹过,她惊愕的大叫一声,随后惊喜的看向沈云疏。 “矜严,下雪了!” 沈云疏淡淡一笑,捉住她的手,与她一同出门。 漫山遍野都被纯白的雪笼罩了起来,枯枝残木,枯草绿树,全被厚厚的白雪笼罩。 雪依旧在下,却已经明显小了许多,悉悉索索的落在地上,落在尹湄的睫毛上。 尹湄仰面看着高山,笑弯了眼。 “你便是带我出来看这个的吗?”尹湄终于明白了,原先她还觉得山脚下没什么好看的,如今一瞧,四处都是美景。 “不止。”沈云疏牵着她往前走。 雪天路滑,沈云疏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好几次尹湄差点滑倒,都被沈云疏稳稳地扶住。 目的地并不远,那小木屋仿佛就是为了这处景色而建一般,尹湄拐了个弯,看到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细细的雪花片落在那池上便消失不见,成了氤氲的雾气,流水潺潺,雾气氤氲,竟是一处温泉池。 温泉池往前看,正好是高大巍峨的山峦和嶙峋的怪石,一片好风景尽在眼前。 尹湄看得呆了,沈云疏却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温泉附近。 尹湄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水。 水温竟是正好,十分舒适,尹湄将手浸在泉水中,轻轻地舒了口气。 “好舒服!”尹湄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温暖的泉水,她以往确实听人说起过,这山上有野山泉,却从来没有机会来。 沈云疏淡淡看了她一眼。 细小的雪花从头上飘落,却在温暖氤氲的热气中消逝,落不到她的头上,她眼中带笑,细嫩的手指在水中滑动。 沈云疏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脚,说,“鞋子脱了试试?” 尹湄脸一红,看了看周围,细声细气的说,“不好吧……” “我已让人守着,不会有人来。”沈云疏眼角带笑,忽然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 沈云疏正坐在泉边的石块上,尹湄被他拽进怀中之后,差点因没坐稳掉进泉水里,她立刻搂住沈云疏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心脏砰砰乱跳。 尹湄却感觉到脚一凉,脚上的鞋竟然被沈云疏直接扯掉了。 “啊,你做什么!”尹湄想去抓,沈云疏却将她的鞋袜扔到了身后她够不着的地方。 尹湄被冷风吹得脚趾蜷缩,沈云疏却伸手,将她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扔到了一边,然后又开始解她的衣带。 “矜严!”尹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你做什么……” “既然来了,不试试岂不可惜?”沈云疏垂眸看着她的眼,眼中装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放心夫人,不会有人来。” “沈云疏!你如今越来越不知羞了……啊! ”尹湄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起身,沈云疏却笑着抽下她的外衫,只给她留了一身里衬。 尹湄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喊冷,下一秒便被沈云疏扔进了温热的水里。 她不大会水,好在这水不深,她勉强能扶着石头在一旁站稳,可下一秒,一旁又是哗啦一响,水溅了她一脸,她一脸发蒙的看着沈云疏朝她如履平地般的走来,将她搂进怀里。 “沈,沈云疏,你不要太过分了!”尹湄感觉到他的手,几乎要哭出来 ,“别在这里呀……” 沈云疏轻抚她的后背,缓缓说,“想让你试试这处的温泉罢了,你想到哪去了。” 尹湄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真的吗?” 沈云疏却不回应,只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伸手撑着她,让她能轻易在水中找到依靠和支撑。 尹湄感觉到此,便放松下来,放松下来之后,她才感觉到了柔和的水流和正好舒适的水温,她有些不好意思,缓缓道,“刚才误会你了,矜严。” “无妨,此处温泉水对身体有益处。”沈云疏眼眸落在她发间的那根银簪上。 她近日也不爱戴别的,就爱戴这只发簪,云纹的那只,简简单单,却十分衬她。 沈云疏伸出手,拔下了她那只簪子。 黑发垂坠至水间,尹湄慌乱的捉住头发,却被沈云疏转过身来,捞进了怀里。 从与他平行到面面相觑,尹湄发觉这样的变化让原本惬意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他们所在池子仿佛被雾气弄出了一层结界,天上缥缈的雪花落不到他们的头顶,周围却缓缓落着小雪,周边的树木皆是银装素裹,完全是冬日冷冽的气息,而他们所在之处,却是暖和极了。 宛若什么奇妙的仙境。 尹湄抬眸看他,撞进他的眼眸里,他眼眸沉沉的看着她,沉甸甸的,充满了侵略感,尹湄虽还穿着衣裳,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莫名的想离他远一点。 沈云疏却没有动,半晌,他身子缓缓一动,衣襟在水中飘荡,露出了他之前受伤的那块地方。 尹湄一怔,眼神定定的看着他的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完全,却仍旧有痕迹,皮肤愈合的纹路略微有些狰狞,可尹湄却不觉得难看,她想起那日的场景,有些心疼,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他的疤痕上碰了碰。 沈云疏睫毛颤了颤,猛地捉住了她的手指。 “还疼吗?”尹湄轻声问。 “不疼,有些痒。”沈云疏将她的手缓缓往下挪,放置在心脏处。 尹湄迅速想要缩回手,可沈云疏忽然收紧,将她的手捉在手心,不让她动弹。 氤氲的热气缥缈,沈云疏眯了眯眼,手一松,那簪子无声无息的落入了水中。 尹湄没有发现他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她的脸已经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红,仿佛胭脂晕染,粉面若桃花。 沈云疏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唇。 水浪起伏,尹湄不敢发出声音,羞涩无比,她羞燥地看着远方山石,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无助的声响。 泉水似乎都变得灼热起来,水花泼在岸边的石头上,尹湄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前,生气又无力。 “矜严,你刚刚还说不会……” “放松……”沈云疏却不正面回答她的话,只哑声说,“夫人,别这么用力咬我。” “我没有……”尹湄话音刚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满面通红,精神更加紧绷,羞恼的用手抓他的背脊,沈云疏皱眉低头看她,低头咬她的唇,几乎无法自控。 泡温泉着实不能泡久,沈云疏还好,尹湄却已经头发晕眼发花,晕乎乎的倒在他的怀里。 沈云疏最后将沉在水底依旧的那根簪子随手捡起,将她头发重新盘起,然后将她整个人用衣裳裹好了,带回了木屋。 尹湄很快便睡熟了,沈云疏穿上干净衣裳,亲自去简陋的小灶上做饭,苍松见沈云疏又要亲自动手,又看了看桃花,有些不好意思,也要帮忙,沈云疏勉强允许他打个下手。 尹湄睡醒已经是傍晚,她迷迷糊糊起身,睡了太久,她的脸颊都有些发烫。 她披上衣裳,喝了杯水,忽然看到桌面上那根银簪。 她顺手在手中把玩,一面捏着发簪一面想,沈云疏当时也不知把发簪放哪儿去了,拔下来之后便没有见他拿着。 忽然,她注意到发簪的底部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尹湄睡得有些晕,一时间有些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明明是根银簪,可簪子低端入发的那处,却有些松软弯曲,尹湄下意识的用手指去揪,却揪出了一块明显是衔接在银簪上的蜡状物,那东西似乎是经过温泉水浸泡过之后,才发软掉落下来。 她平日里戴簪子极小心,从不沾水,平日里也小心翼翼的放在梳妆柜子里,不怎么拿出来。 尹湄往那簪子里看,簪子居然是个空心的,里头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她的心猛然间狂跳起来,她使劲甩那簪子,好容易才将里头也许塞了很久的一块小东西甩出了一个头,尹湄手指轻颤,极其小心的将那纸条拿了出来。 沾染了水汽,那纸片有些发软,尹湄极为小心的用簪子将那纸片在桌面上摊开,上头的字一点一点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润湿了一些,字有些变形褪色,可却依旧能够辨认,上头写的是什么。 尹湄指尖颤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下去。 “吾心悦你已久,望此生能娶你为妻,无奈将分离,若能应许,元宵夜记得来送我一程。” “沈矜严。” 尹湄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脑袋,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清晰地画面。 少年比她高出许多,却并不令她仰视,而是蹲下身子,上半身挺直,宛若青松。 他乌黑的眸子如盛满了天边的星星,目光灼灼,澄澈无比,“尹湄,你之前说过,别的哥哥都有送妹妹东西,只有你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你既然叫我一声矜严哥哥,今日我便要送你一样礼物。” “真的吗?”尹湄惊喜的看着他,声音稚嫩清脆。 “你看。”沈云疏从袖中抽出一根银簪来,上头是镂空云纹,雕刻精细,又简单大方。 尹湄已经惊愕的不会说话。 “本想等你及笄……”沈云疏说到此,眼神微黯,“罢了,便这样送你吧。” 沈云疏伸出手,将那银簪簪在她的头发上。 尹湄还小,发簪在她的头上有些怪异,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沈云疏,眼中泪光莹莹,“矜严哥哥,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发簪,也是我的第一根发簪。” 首辅大人的白月光是我(重生) 第114节 “谢谢你,矜严哥哥。” “簪子里我用蜡封了东西。”沈云疏忽然道。 “啊?”尹湄立刻拔下发簪,仔细看起来。 “现在别看。”沈云疏似乎有些尴尬,“你,回去再看,用热水一泡便能打开。” “好。”尹湄认真点了点头。 少年沈云疏并不能完全控制好情绪,他的耳根已经红了几分,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于是尹湄见他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十分不客气的笑他,“矜严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呀!” “没有红。”少年沈云疏立刻站起身,转身就要走,耳根却更红了,无奈躲避着她的目光。 “明明就红了!”尹湄跟在他屁股后头,“矜严哥哥你去哪儿啊。” “你回家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沈云疏颇有些狼狈的说。 “哦,好吧,那矜严哥哥你忙,我先回去了。” 沈云疏看了她一眼,皱眉嘱咐道,“路上不要打开,回家一个人才能看!” “好的呀矜严哥哥。”尹湄朝他挥挥手,露出灿烂的笑容,双眼弯成月牙儿。 木屋之中,尹湄静静看着那张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全都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黟山即现在黄山,因时代架空,选用了黄山古时的称呼。 还有一章完结,应该会在过十二点左右发,不拖到明天了。 爱你们。 第101章 完结篇 她黯淡无光的少女时, 曾因为他的出现,点燃了一点点亮光。 他来的突然,走的更加突然, 尹湄甚至来不及去送他一程。 那日,他送了自己一根簪子后, 两人便各自分别。尹湄没有多想许多,更没有看懂他眼眸中的点点不舍,她满怀期待的抱着簪子回家, 刚准备找个四下无人之处用热水泡那簪子,却听外头传来消息,那沈云疏被不知何处出现的歹徒刺伤,已经危在旦夕。 尹湄立刻忘了簪子的事, 不管不顾的去看他,却被大人们拒之门外, 不让她进去。 后来,尹兴跟他说, 沈云疏受了重伤,她的小哥哥快要死了。 尹湄急得哭,尹兴便说, 他知道有一味草药, 正在不远处的山上,他可以带她去采。 尹湄立刻便要去, 尹兴见她执意要去,硬着头皮与她上山。 那日正是元宵夜, 尹湄被困在山上, 滚下了山崖。 她不知沈云疏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看到这张纸的时候, 尹湄那层层封闭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击碎了外壳,彻底崩塌。 尹湄哭得喘不过气来,正在此时,她听到木门吱呀响了一声。 沈云疏缓缓走进门,看到她哭得抽噎说不出话,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了摊在她面前的那张纸和他当年送的那根簪子。 他什么都明白了。 “尹湄。”沈云疏缓缓靠近她,他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不告而别,他的故弄玄虚,他在她过去最难受最痛苦的时候,都不在身边,最后的几天,让他们干净的过往蒙上了尘埃。 他恨没有重生在幼年时,那样他当年便能带她一起走,离开那些是非与纷争,一直护她到老去。 他有时又在想,若是她一直想不起来那些事,也许会更好。 尹湄缓缓起身,身子摇摇晃晃,抬眸看着他。 沈云疏喉结一动,刚想说什么,尹湄却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沈云疏闭上眼,将她搂在怀中,力道发紧,“尹湄。” “矜……矜严哥哥,我全都想起来了。”尹湄泣不成声。 “嗯。”沈云疏喉咙发干。 “对不起,我没来得及打开簪子,也没来得及去见你……”尹湄哽咽着说,“我被尹兴骗到山上……” “不要道歉。”沈云疏将她揉在怀中,“尹湄,之前你问我,有没有害怕的事物,还记得吗?” “嗯。”尹湄点头。 “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沈云疏将她摁在怀中,“我怕再次失去你。” “幼年时,我在元宵夜失去你,成年后,我在元宵夜错失救你的机会。”这是沈云疏一向沉稳的声音第一次有些发颤,尹湄明白了一切,眼眶红彤彤的看着他。 “好在老天给我机会,让我在上个元宵夜重头再来,我夜不能寐,不敢闭眼,就怕一睁眼,便发现这只是我做的美梦。”沈云疏低头看她,尹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又浓又深的情意和隐藏在情意之下的,淡淡的恐慌。 这是尹湄第一次读懂他的眼神。 原来这才是他成婚之后便大病一场的原因。 原来他一直在想办法庇护我。 原来他因为我,一直在自我折磨和后悔。 原来…… “我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沈云疏抚着她的脸颊,眼眶泛红,“尹湄,我爱你。” 尹湄揪着他的衣襟又哭又笑,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原来他竟这样爱我。 群山寂静,漂浮的雪花渐渐停了,第二日,朝阳升起,山间一片明净美好。 尹湄依偎在沈云疏身边,沈云疏时不时看她一眼,目光轻柔如云。 远远看去,沈云疏面容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可苍松却莫名觉得,沈大人如今与之前看起来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原本沈大人总觉得像是有一根神经绷着似的,不管如何放松,总有所顾虑,如今却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似的,看起来比之前轻松了许多,虽仍旧是那一张沉静的面容,可气场上却柔和了不少。 几人在山中待到雪化,便回了歙县,回来的这一天,恰逢除夕夜。 沈伯父邀了舅舅舅母一家去沈宅吃饭,尹湄与沈云疏赶到的时候,正好是饭点。 马车抵达之时,沈伯父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二人从马车上下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尹湄如今看到沈伯伯,又是眼眶一红,感受与之前全然不同。 幼年时沈伯父待她极好,可她从山崖上坠落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沈家,即便是看到沈伯父,也只当是陌生人。 她还记得有一次沈伯父遇着她,给她顶市酥吃。 当时的她不知道沈伯父是什么人,满眼警惕,退后几步,背着手不接,摇头说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后来她在沈伯父的眼眸中看到了伤心之色。 一过便是这么多年,前些日子见着她,沈伯父没有再提及那些往事,应当是沈云疏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 “沈伯伯。”尹湄轻声喊他。 沈伯父一怔,静静地看着尹湄,忽然像是懂得了什么,大笑了起来,“小丫头,想起来了?” “嗯。”尹湄鼻子一酸,“对不起沈伯伯,后来我遇见您,都认不得了……” “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可怜的小丫头,这些年沈伯伯看着你,心中也不好受,矜严他经常问你的情况……又怕惊扰了你,唉,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沈伯父也有些鼻尖发酸,“哎哟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快进来吃饭!” 因老皇帝驾崩,国丧期间,不准张灯结彩,除夕之夜,虽没有烟花炮竹的响声,可空气中漂浮着幸福喧闹的热度。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尹湄与沈云疏给舅舅舅母和沈伯父拜年之后,便带着沈云疏来到了一处山头简陋坟墓前。 墓前十分整齐干净,经常有人打理,尹湄摸了摸墓碑,跪下喊了声,“娘亲。” 眼泪便这样落了下来。 幼时的事情忘得太久,就连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都要从旁人的口中去得知,每次清明,尹湄都是流于形式,心中并无多少起伏,即便努力回忆,也不知有多少情绪被自己忘在天边。 如今她想起一切,不光是与沈云疏的事情,还有与母亲的事。 母亲对她极好,可母亲又是好强之人,遇到尹洪玉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一直走到死。 可母亲的谆谆教诲,却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支撑着她走到如今。 “娘亲,女儿没有糊涂,如今已经觅得良人,正是沈矜严,娘亲,你见过他的。”尹湄眼眸含泪笑了笑,轻声道,“女儿全都想起来了。” “娘亲放心,女儿如今,一切都好。” 沈云疏跪在她的身边,和尹湄一道,在坟前行了礼。 至此,沈云疏的“休假”便完全结束。 二人回了宅子里便开始收拾东西,将东西装车,准备回京。 临走前,尹湄看了一眼宅子,十分不舍,问沈云疏,“我们还能回来住吗?” “当然。”沈云疏道,“赵成逸……皇上那边,我不会插手太多,日后会比较轻松,无事时,我便与你一同回来住一段时间。” “好。”尹湄眼眸弯弯,沈云疏将她抱上了车,启程回京。 京城依旧如从前,却又四处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尹湄回到沈府,却见府中废墟竟已全部收拾好,不仅收拾好了,上头还盖上了新的屋子,比之前更加大气精致,里头也全都布置好了。 尹湄惊喜的看着沈云疏,“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临走前。”沈云疏笑了笑,“还喜欢吗?” “嗯。”尹湄点了点头。 远处的乌金听到人声,快速朝着他们二人跑了过来,“斯哈斯哈”的流着口水,拼命舔尹湄的手。 尹湄笑着躲开,“乌金!别闹。” 新皇继位,有许多事情等着沈云疏去忙,沈云疏一走,尹湄倒也觉得自在,开始打理自己的事情,并不觉得无聊。 她偶尔去公主那儿闲聊,约着一起出门去戏楼看戏,偶尔去尹茱的铺子里逛逛,与她说说如何经营铺子,剩余的时间在家数数银子算算账,想着还能弄些什么新花样的东西在京城售卖。 反正银子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