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首辅生了崽》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节 ?  题名:瞒着首辅生了崽 作者:不配南 简介: 自阮珑玲因商女身份,被高中探花的竹马未婚夫刘成济退婚之后…… 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这世上除了钱财,只有至亲血脉靠得住。 阮家经商有道,她万金在手,吃喝不愁。 唯一所愿,便是想得个继承家业的孩子。 舍父求子的念头一起,阮珑玲便相中了个清锐书生。 书生面如冠玉,临风温润,从容貌到性情,都精准命中了阮珑玲的喜好。 有父如此,子必萌巧。 阮珑玲使尽了十八般手段,勾得书生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二人如胶似漆共度了段异常美好的时光。 这书生倒比刘成济有良心,他牵过她的指尖,温情脉脉道要给她个名份。 阮珑玲一点点将指尖从他掌中抽出,轻放在了已有动静的小腹上。 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露水鸳鸯罢了,早知霖郎这般认真,我便去招惹别人了。” 费了好一番心机,才让书生确信她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阮珑玲捂着肚子,笑望着书生绝然离去的马车,只觉终于得偿所愿。 哪里还能料想到,二人竟还能有相见之时? 那书生摇身一变,竟成了擎天首辅?! 他将她拦在红墙绿柳之下,掐着众人的证词,指向远处正在跑跳的孩童,裹着擎天的威势厉声道,“你可知依祁朝律例,骗人生子该当何罪?!” 阮珑玲霎时面色苍白,两腿发颤就要站不住,却还弱声强辩道,“怎、怎是骗……当初…分明是…情投意合……” 男人一把搀住她滑落的身躯。 他俯身凑近,语调低柔,却毋庸置疑,“既是情投意合……” “那这孩子,应有我一半,对吧?” ??? 在这儿等着呢? 阅前提示: 1,女主始于退婚商女,终于首辅夫人,双洁到底,he。 2,男女主非完美型人设,文案所示,中间有误会有波折,会分开。 3,自割腿肉,我写个开心,您看个乐儿。 4,梗即毒点,不喜勿入,弃文勿告。弃文勿告。弃文勿告。 (文案初稿始于20210910,2022年4月初更改)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隔壁《和离后我母仪天下》求收藏 ┃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原来她只要娃,不要我? 立意:上天关上一扇窗,还会打开一扇门 作品简评:阮珑玲万金在手,吃喝不愁,被未婚夫辜负之后,下定决心舍父求子,费劲心机勾得一个清锐书生与她有了夫妻之实,成功怀胎之后,又说尽狠话将他决然舍弃,谁知二人还能有再次相见那一天?那书生还摇身一变,成了擎天首辅?! 文章脑洞新颖,男女主人设塑造极其丰满,言语简练老辣,描绘了角色之间悱恻缠绵的爱恨情仇,塑造了丰富鲜活恩怨纠葛的群像,剧情跌宕起伏,立意深远,读之热血澎湃,拍案叫绝,喜欢甜爽文的读者一定不能错过。 第1章 祁朝永顺六年,三月初五。 离阮家商号结清货款的时间,只剩下三日了。 阮家这次的买卖是同黑市做的,扬州黑市的规矩,若是货款不能按时结清,阮家商号的所有家产都要拱手让人。 阮家商号东家阮珑玲想尽了一切办法借款催债,东挪西凑,却还差整整一千两才能够数。 阮珑玲愁得连翻了好几夜的账本,才发现错漏了一笔债款。 城北的槐花街刘家,多年来,在阮家各个商户欠下的银子,竟然有八百余两之巨。 只要将这八百两银子追到手,就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但赊债容易讨债难,阮家的催债小厮去了一波又一波,不仅无功而返,带回来的话,也越来越气人。 “那刘家二房先是咬死不认,竟说二房压根就没在阮家商行借过银钱,还反口诬陷咱们没有章法,追债都追错了人。” “后来又声声喊冤,说东家您自小就与刘家大房长子刘成济指腹为婚,多年来没少补贴刘家大房,指不定就是记了糊涂账,错将给大房的银子,记在了二房头上!” 丫鬟阿杏是个泼辣的,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竟是个死人吗?黑纸白字的欠条,岂容他们抵赖!” “刘家二房的主母佘氏见了欠条无话可说,倒也认了,可又说,东家今后都是要嫁入刘家的,佘氏按辈分也是东家的未来夫家伯母了。” 小厮惴惴不安抬眼望了望阮珑玲的脸色,又迅速将头低下,缩着肩膀, “这些银子…???…就当…就当是东家……提前孝敬长辈了。” “左右那佘氏油盐不进,撒泼放赖,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站了满地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宽阔的庭院中,只有方才停歇的雨水,顺着屋顶两排檐廊落下,砸在青石板砖上的淅淅沥沥的滴答声。 坐在石阶之上官帽椅中的女子,脸上未施粉黛,略显疲惫,眼底还有因连续熬夜泛起的隐隐青黑,却依旧难掩盛颜仙姿。 随着小厮的话语,阮珑玲脸上的郁色越来越重,青葱般的指尖,将官帽椅上的扶手骤然抓紧,冷笑一声之后,腾然站起身来。 “阿杏,去点五十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抡了棍棒,随我往槐花街走一趟。” 阮家商号虽说是正经商户,可面对恶意赊欠的无赖地痞,也颇有些以恶制恶的手段,打砸一通都是常事,绕是见血也不稀奇。 阿杏明白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不禁近身低声着急劝道,“东家三思。” “有哪个待嫁姑娘,会上未婚夫婿家登门索债的?” “再说了,刘佘氏乃是刘家的当家主母,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若是您婚前就得罪她,难免嫁入刘家后她不会对您报复搓磨,今后刘公子夹在您与二房长辈之间,只怕也不好做人。” 提起刘成济,阮珑玲蓦然想起他赴京赶考时,本该骑在马上顷刻绝尘而去,却还频频不舍回望她的目光……紧蹙着的眉头,不禁微微舒展开几分。 二人自小定亲,总角相识,青梅竹马,虽未拜堂成亲,可彼此感情甚笃。 在刘成济上京赶考之前,刘阮两家彼此就约定好了,无论这次刘成济是否能考上,成绩是否考得好…… 待刘成济返乡之日,便是二人成亲之时。 缱绻的温情凸现瞬间后,如烟消散,阮珑玲的眸光又沉冷了下来。 她是与刘成济心心相印不假,可如今尚未过门,刘佘氏竟就摆起长辈的款,抖起来了? 退一时,便是退一世。 若是婚前就被如此拿捏,成亲之后还不知道被如何磋磨。 所以,无论是于公为了能让阮家商号渡过难关,还是于私让刘家人知晓她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今日刘家这债,都必须追到手! 她面目肃冷,凤眸微眯,闪出不容置喙的光芒,“还楞在这儿做什么?此刻还不去点人?等着黑市的人执了刀剑,欺上门来收铺子不成?!” 身为扬州诸多商号中的唯一女东家,阮珑玲行事向来雷厉风行,遭了如此呵斥,下人们不敢再多言一句,纷纷耸着肩膀快步后退,备车的备车,点人的点人,各自去了…… 城北的槐花街,刘家。 刘佘氏半瘫在榻上,高高翘着二郎腿,手中抓了把瓜子嗑得正欢…… 她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毕竟就在方才,她不仅囫囵混过了一笔巨额债务,且还给了大房即将入门的新妇一个下马威。 阮珑玲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满扬州城人尽皆知的“玲珑娘子”。 阮家以往的买卖,并未做得这般大,在商户竞争激烈的扬州城中,阮家经历几起几落,最多时名下也仅有六间铺子。 可自从阮珑玲十二岁接手之后,阮家便在短时间内迅速在扬州城站稳脚跟,如今才过去五年,阮家便成为了扬州城五大商号之一。 她不仅开了各式各样的铺子,甚至还办起了讲坛。 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说动了已经退朝归野的文学泰山、前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周阁老,每年固定来扬州,在她经营的天下楼授业解惑一月。 这一行径,骤然让天下的读书人都知晓了扬州有个天下楼,天下楼中有个貌若天仙的“玲珑娘子”。 那样的手腕,那样的脑筋,那样的相貌,那样的身段…… “噗……”刘佘氏冷笑一声,将嘴中的瓜子壳吐了出来。 “幸好,不是个带把的。” 若是阮珑玲是个男人,说不定会颇有一番建树。 可既然她是个女人,那便迟早都要嫁人,甭管她现在多么威风八面,嫁人之后注定了要受夫家约束,收敛气性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家主妇。 银钱赚得再多又何妨?那些金山银山,迟早都要随嫁入刘家。只要刘家一日不分家,二房就可以攀嚼着这些钱财安安稳稳过一世。 若是阮珑玲不愿意,身为长辈的刘佘氏,大可借着关怀小辈的名义,多给侄儿塞几个妾室通房去,她那个侄儿耳根子软,定不会拂了伯母的好意。 刘佘氏将如意算盘打得哐哐作响,脑中甚至开始浮现出富贵如云,挥金如土的好日子…… “夫人!不好了!阮家讨债的又上门来了!” 刘佘氏瞧着婢女如临大敌的神情,眉头微皱了皱,不以为然又扔了颗瓜子进嘴里,“你慌什么?还用之前那套说辞敷衍过去就是了,莫非她还真敢打上门来不成?八百两而已……” “真…真打上门来了!乌泱泱来了许多凶神恶煞的家丁,抡着棍棒正要砸院子呢!夫人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 刘佘氏乍听此话,舌腔中的瓜子卡入了气管,一时间呼吸困难,剧烈咳嗽着呛出了眼泪,还不等缓过来,夺门就往庭院中奔去。 庭院中有推搡过的痕迹,刘家那寥寥几个家丁,尽数被钳制跪趴在了地上,围墙而种的花草,皆被踩踏倾倒,泥渍踩得满庭院都是,乌糟糟狼藉一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端坐在庭院中央的交椅上,正怡然自得品茶。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节 氤氲的茶香热气后,是阮珑玲瑰姿艳逸的容颜,殷红的唇瓣轻启,吹了吹热气,仿佛不是来上门催债,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在赏花品曲。 刘佘氏隐约听说些阮珑玲的手段,可外头将这“玲珑娘子”传得神乎其神,但她每次出入刘家,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甚至细致到每逢节庆,都会遣婢女给各房长辈奉上节礼…… 这些诸多细节,都让刘佘氏觉得,阮珑玲心中极其看重这门婚事,是个乖巧温顺的性子。 谁能料想得到,她竟真会为了区区八百两银子,带家丁打上未婚夫婿家来? “好哇,早就听闻玲珑娘子嗜财如命,可亲闻不如亲见,未曾想你竟爱财到如此地步,作为大房即将入门的长媳,竟带了这么多人打上门来? 你这么大的阵仗想要做什么?想围剿?想抄家不成?!” 尖锐且刺耳的怒喝声,响彻在凌乱不堪的庭院中,使人闻之皱眉。 平常若是碰上这样胡搅蛮缠的妇人,阮珑玲必定是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可刘佘氏毕竟是刘成济的伯母,今后嫁入刘家,难免还要继续同刘佘氏打交道,若是将人得罪了个彻底,反倒也不好。 既然已将刘佘氏这话事主逼出来了,阮珑玲也不想旁人看她与未来夫家的笑话,芊芊玉指微微一抬,站了满院子的下人,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玲珑今日上门,并非以刘家大房未过门的长媳身份而来,而是以阮家商号东家的身份而来。” 空旷的庭院中,阮珑玲依旧稳坐在交椅上,语调轻柔,眸中却透露着锋光。 她轻轻用茶碗盖拨弄着漂浮着的茶叶,然后猛然将茶盖扣上,瓷器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道理,伯母不会不明白吧?” 刘佘氏只觉一阵威压迎面而来,不禁心怯了几分,可那八百两本就已经落袋为安了,岂能甘心再还回去?这不亚于让刘佘氏剜肉刮心。 刘佘氏梗着脖子,强词夺理起来,“什么叫债?什么叫还?大爷早早就去世,大夫人产子后一直缠绵病榻,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将成济拉扯大,他从小就喝我的奶水,嚼着我的血肉长大,这算不算债?他要不要还?既然他还不了,是不是该由你这未过门的妻子来还?夫债妻偿,那才叫天经地义!” “你今日不就是想要银子么?行啊!从成济迎娶你的聘金里扣就好了!权当成济偿还我这个伯母多年来对他的养育之恩了!” 债款,从聘金里扣? 此等天方夜谭若是传扬出去,定会让人贻笑大方。谁家的女儿不是顶顶金贵的?凭什么嫁人竟还要倒贴聘金?不知情的,还以为阮珑玲嫁不出去,上赶着非要嫁入刘家呢。 阮珑玲虽也觉得啼笑皆非,可她因为这笔债款已经整整两天都未合过眼了,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和刘佘氏在此扯皮。 温热清新的茶水顺着喉头划过,让阮珑玲恢复了些精力,她扶着椅背,施施然站起身来。 “伯母可想好了,今日若是交不出这八百两,生哥儿从今往后,恐出入不了天下楼,更莫说会同往年一般,近坐在周阁老身侧,听闻教诲了。” 这寥寥几句,便戳到了刘佘氏的软肋上。 这么多年来,多亏因着阮家的关系,???刘佘氏的独子生哥儿,才能进天下楼听周阁老讲学,否则以刘家的家底,哪儿能掏得起入天下楼的巨额学酬? 刘佘氏面红脖子粗,跳脚骂道,“你、你竟敢拿此事威胁我?!” “你这般视财如命,锱铢必较的女子,若是成济真将你娶进了门,只怕今后要落得同你爹爹一样的悲惨下场!” “果然!果然是吴云碧的好女儿,你和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娘一个样,良心全都被喂到狗肚子里头去了!” 因言语冒犯到生母,阮珑玲脸上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那双原本带了几分漠然的星眸,骤然掀起,射出两道尖利的寒光来,仿佛想要在刘佘氏身上刺出两个血洞。 她改了对刘佘氏的称呼,冷冷哼笑了一声,“既然刘夫人说我锱铢必较,我若不算得清楚些,岂不是对不起刘夫人这番唾骂?” “八百两仅是本金而已,欠了这么多年,理应是要加上利息的。刘夫人若不能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今日休想善了!” “共九百六十八两,一文钱,都不能少!” 第2章 九百六十八两。 是刘家上下几十口人,近八年的嚼用。 这个数额落入耳中的瞬间,刘佘氏不禁两眼发黑,头脑昏沉,若不是身旁的嬷嬷搀扶得及时,恐就要晕过去。 “什么利息不利息的?想来我不是你未来婆母,所以你才敢如此放肆!” “来人!快去将大夫人从病榻上请出来,让她好好睁大眼睛瞧清楚,看看她未来的儿媳,是如何忤逆尊长、狂悖无礼的!我看她见了你这幅吃人的模样以后,还敢不敢让成济迎娶你入门!” 站在交椅旁的阿杏,早就看不惯刘佘氏的嘴脸,嗤笑一声,“大夫人的病需要静养,岂能因为此等小事受到叨扰?” “我家小姐早就命人将院子团团围住,今日若是见不着银子,甭说是人了,哪怕是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眼瞧着阮家人多势众,寻常的那些妇德礼法,又压不住阮珑玲,刘佘氏心念一转,开始服软卖起惨来。 “你何至于要如此苦苦相逼?” “是!这些年来,我们二房那几个不争气的子孙,是打了大房的幌子,去阮家商号支应过些银子,但那也是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啊!阮家这么多年来都没来要过帐,乍然一下要偿还这么多,这不是为难人么?” “刘家的家底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那几亩薄田,养刘家上下这几十张嘴就已是捉襟见肘了,哪儿拿得出来这么多银子……” “并非是不想还,实在…实在……是还不起啊!” 刘佘氏一改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哀戚诉说着持家不易、家道艰难的种种艰辛… 越说越伤心,从开始挤出了几滴猫儿泪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哭天喊地跌在了地上,拍着门嚎啕出声…… 这幅被逼至绝境的模样,任谁人瞧了都要动容。 可阮珑玲只静立在旁冷眼瞧着,眼角眉梢没有丝毫变化。 喧嚣狼籍的庭院中,阵风吹过,将她鬓角垂落的碎发,与衣摆裙角吹得纷乱,犹如出自淤泥,径自盛开随风而动的荷花。 “刘夫人何必同我在此虚与委蛇。 刘家的家底,不早就落入你这个当家主母的私账中了么? 据我所知,十日前,你才卖了几十亩良田,得了七百八十两纹银……” “凑个九百六十八两,于刘夫人来说,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吧?” 若是寻常的闺阁女子,或许会被刘佘氏唬住。 阮珑玲却不一样。她自小就走街串巷做生意,见过不少鱼龙混杂之人,还不至于被刘佘氏这点小伎俩糊弄过去。 耐心被彻底耗尽后,阮珑玲寒眸一沉,语调肃冷着下了最后通牒。 “阿杏,点香。” “若刘夫人在三炷香之内,还交不出银票来,立即命人捧了欠条与状纸去官府敲做堂鼓,届时是要压人入狱,还是要刺配千里,一切事由,皆由知府大人做主!” 此言犹如电闪雷鸣在刘佘氏脑中炸裂,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她私吞家财,私卖田产之事,是如何被阮珑玲得知的。 “你、你疯了! 竟然为了碎银几两,就要将未来夫家告上官府?! 族亲身涉官司者,不得赶赴科考,入朝为官。不仅我生哥儿的青云路要受影响,就算成济此次赴京高中了,也会受此官司的影响! 莫非你为了银子,连与成济的旧情都不顾了么?!” 案???桌已被下人搬至院中,置上铜炉,线香已燃。细烟攀着空气笔直冉冉升起,复又四处弥漫开来。 逐渐消散的线香后,是阮珑玲沉静如水,无半分波澜的眸子,她自然不可能阻了竹马未婚夫的官路,说这些话不过是要诈一诈刘佘氏罢了。 “既然刘夫人晓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妨抓紧时间将银子交出来,免得上公堂对峙,留了案底,耽误了刘氏子孙的前程。” 说话间,线香就已经燃了小半根。 刘佘氏被气到语窒,却再也想不出旁的办法。她是舍不得巨额钱财,可更不希望因一己之私,断送了亲生儿子今后出人头地的机会。 刘佘氏也不装了,抹了眼泪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充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剜了阮珑玲一眼,然后扭身就入了内间,从暗藏在床底下的小箱子中,将拿沓厚厚细碎银票全都掏了出来。 望着空空如也的箱子,刘佘氏只觉得心如刀割,痛不欲生,越想越生气,只觉怒火从胸口一直窜到了天灵盖,在怒意的驱使之下,她莽直阔步回了庭院,直至停在了阮珑玲身前。 刘佘氏气得脸红脖子粗,抬手指着阮珑玲的鼻子,劈头盖脸骂道。 “你们阮家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十年前,你娘为了银子将你爹赶出了扬州! 五年前,你为了继承家产,设计让你兄长葬身海啸! 今日,你又打着追债的幌子,将我刘家搅得天翻地覆! 你这般见利忘义,心思歹毒的女子,怎能安守本份,在内宅后院中相夫教子?” “既然你这么喜欢银子,那便不要入我刘家的家门,后半生和银子一起过吧!” 刘佘氏一通骂完,扬手将指尖攥紧的那沓银票,往空中随意一抛,然后气愤扭身回了内院。 银票随风飘在空中,随着圆弧的风眼飞舞盘旋,萦绕在青衣女子身周,然后缓慢、悠然地四散落在了地上,掉在乱作一团的庭院中,沾上了污糟不堪的花泥… 那一瞬间,阮珑玲吊悬着的心,仿佛也随银票一同落下。 她今日来刘府追债前,就知必会受一番搓磨。 刘佘氏言语冒犯的这笔账,可以留着以后再慢慢算,眼下最要紧的,是债款追回来了! 只要能追回这八百两,被唾骂几句又如何?得罪了刘佘氏又如何?或许嫁入刘家后,刘氏族亲再无好脸色又如何? 都不重要,都算不得什么。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些银子,阮家商号算是保住了。 阮珑玲下意识伸出手臂,接住了一张从身前飘下、即将掉落的银票,紧接着屈膝附身,弯下了挺得笔直的脊背,伸手朝污泥中的银票探去…… “小姐,这些银票…脏,奴婢来捡就好了。” 阿杏忙上前来劝阻,她抬起袖角抹了眼泪,语音中还带了些许哽咽。 没见过欠债的这么猖狂,追债的这般憋屈。 阮家生意做得大,玲珑娘子出门在外,也都是人人捧着的。 若是在旁处遭了这样的冒犯,怎么可能轻易饶过魁首?偏偏那刘佘氏是刘成济的伯母,小姐到底不愿撕破脸,所以才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在此受这样的屈辱。 白嫩如葱的芊芊玉指,从污泥中捡起一张银票,阮珑玲垂下了乌羽般纤长的眼睫,轻声道, “傻丫头,银子哪儿有什么脏不脏的,咱们以前干的那些脏活累活,哪样不比这落在污泥里的银票腌臜百倍?” 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那是文人雅士才配有的气节,而她不过就是一介普通的商女,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那般高贵的根骨,也不过是碰上了好运道,才能积攒下如今的家底。 “快些捡吧,只沾了些泥倒还好,若是银票上的拓印浸了水,便不能用了。” 可真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阮珑玲话音刚落,门廊处便刮来一阵妖风。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节 银票大多沾了泥,风刮不起来,可偏偏有一张分量十足的百两银票,又重新被风掀动,被风势直直带向东南处的那两个大水缸…… 阮珑玲心下一急,立即起身提了裙摆去追,却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瞧着巨额银票,就快要落入水缸之中…… 却在入水的一霎那,滞停,落入一只掌心之中。 那是只男人的手。 手掌清矍干瘦,骨节修长分明,白皙如寒玉般,指甲盖上的白月牙清晰可见,手背上微突的青筋,仿佛还透着锋凌。 阮珑玲脚步顿住,抬眼朝手的主人望去。 三月,庭院中大片的桃花盛开得正好,红的如火,粉的如霞,阵风吹过,花瓣摇曳飘落,犹如下了一阵粉红的花雨。 男人着了身银白色锦袍,身姿清瘦挺拔,伫立在桃花树下,花雨之中。 他相貌生得极好,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俊美中不失英朗,儒雅中又带了丝冷峻。 在一片桃粉艳色的衬托下,尤其显得风光月霁,如诗似画。 此人此景此氛围,使得阮珑玲乍然间怔楞了瞬间。 可几息之后又迅速回过味来,这男人气度不凡,非富即贵,身上的玉华锦流光溢彩,乃是百两一匹的精品,一看就是世家大族浸养出来的世家子弟!绝非刘氏族人! 所以她方才来了这么久,居然没发现庭院的偏房中,候了一个外男?! 所以这男人,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她的虚张声势,她的狼狈不堪,那些她被羞辱被唾骂的场景…都尽数落入了眼中?! 世上没有几个人想要被撞见窘迫之状,阮珑玲的脸色,霎时间暗了暗。 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六七步,按理说,这男人捡了她的银票,应该径直走上前来,交还给她才是。 可男人并没有,而是将那张百两银票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小厮,让小厮递送至了她面前。 好似生怕与她扯上什么关系。 一举一动间,充满了上位者的矜贵与清高。 这乍然出现的男人,不知底细,不好轻易得罪,且若是没有他,这一百两银票,在方才就已经打了水漂。 思及此处,阮珑玲心中的疙瘩乍然消解了不少,她知道好歹,所以小心将银票收好后,屈膝朝男人福了福。 “深谢公子方才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 语调是温厚的,声线亦清越十足,却依旧难掩那抹如冰似霜的冷漠。 阮珑玲眼光颇为毒辣,男人衣着华贵,言谈举止得体有节,妥妥的就是潜在的高端优质客户。 于是她抱着半报恩,半做生意的心态,从袖中掏出了张精致小巧的小木牌,朝男人递了过去。 “看公子脸生,想必是初来扬州,此乃我阮氏商行的木令,能使公子行走方便些。 公子在城中总要花销,无论是要置办行头,还是要住行吃喝,凡是在我阮氏商行出示此木令,可以立减八折。” 她的手在空中顿停了许久,却依旧不见有人来接。 ? 听说过世家大族的子弟,都谨守着男女大防,绝不会随意与女子私相授受,可眼前的男人未免也太过古板? 他方才应该听得清清楚楚,她已经与刘成济订亲了,而且递上去的不是什么香包、锦囊、情书…… 她就是单纯想做个生意罢了,他有必要严防死守到这个程度么? 呵,不收也罢,阮家商号也不缺他这一单生意! 阮珑玲生了几分恼怒之心,正准备将木令收回来,可他随行的小厮,已在主人的示意下,抢先一步,收下了木令。 “姑娘有心了。” 语调清冷,透着疏远,不像感激,反而像是恩赐。 阮珑玲直觉这男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抬腿就要扭头离开,可又想起了什么,收回了迈出的脚步,朝男人微欠了欠身,低声道, “公子,方才你所见所闻,终究我们这些后院内宅的妇人,因黄白之物起的无谓争执罢了。 污糟不堪,有碍声名,公子听过便罢,烦请不要外传。” 或许是生平第一次,被当成爱嚼舌根,搬弄是非之人。 男子微挑了挑眉,眸底闪现出丝愕然,然后又迅速平息。 “有碍……声名?那姑娘担心的,是有碍自己的声名?还是,刘家的声名?” 自然是刘家的声名。 确切的说,是有碍刘成济的未来的官声。 她从来不惧流言蜚语,可却不得不为刘成济考虑。 以刘成济的天资,此次赴京参加会试,理应榜上有名,今后入朝做官不过是早晚的事,若是让人得知他有个赊债不还的伯母,于他今后定然有害无益。 此等丑事,刘佘氏肯定不会对外宣扬,她更不会说与旁人听,只要这男人守口如瓶,便不会有他人知晓。 可她若是直接承认,落在旁观了一切的男人眼中,岂不是显得太过窝囊轻贱? 刘佘氏都将银票甩到脸上了,她却还要处处维护? 阮珑玲正想要如何回答搪塞过去…… 男人却已了然于心,下了定论。 “姑娘痴心一片,实在是让???人敬服。” “怕就怕彼非良人,姑娘枉给他人做了嫁衣。” 你真正的良人出现啦! 感谢小天使们体谅更新速度,双手合十。 欢迎小天使们留言,评论。感谢在2022-06-06 17:30:52~2022-06-17 20:3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寥麓i 2瓶;宋小七 1瓶; 第3章 “怕就怕彼非良人,姑娘给他人做了嫁衣。” ?! 若是阮珑玲亲近的长辈,以劝诫的方式说出此话,她会觉得无比熨贴、窝心。 可眼前的男人与她非亲非故,初初相识,他以何身份?以何立场?居高临下对她的婚事指指点点? 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她与刘成济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二人情投意合,是出了名的郎才女貌,平日里也常一起出双入对,除了一纸婚约,与寻常夫妇并无其他分别。 对一个安心待嫁的女子,说她正在给他人做嫁衣? 此言无异于诅咒! 着实无礼! 着实狂悖! “至于方才姑娘所托,你大可放心,此事确实不足以与人说叨,出了这个院门,我定绝口不谈。” 男人眉梢眼角,一丝温度也无,语调波澜不惊,态度漠然且冷傲,答应了阮珑玲的请求。 他这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在无形中表明:此等琐事,根本就不配由他的嘴中道出。 在这寥寥几句之间,让阮珑玲对男人仅剩的好印象,尽数烟消云散。 可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不将情绪挂在脸上,是最基本的与人相交之道,更何况,还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但她唇边那抹礼貌的微笑,到底还是消弭不见。 阮珑玲心中认定了刘成济待她情比金坚,定不会是那般负心薄幸之辈,可总不好去和一个外男去争辩。 所以只垂下了鸦羽般纤长的眼睫,藏下了眸底蕴上的冷怒,屈膝微微欠了欠身,低声道了句, “如此,再次深谢公子了。” 说罢,阮珑玲片刻也不想与这轻慢不恭的男人多待,立即扭头,转身离去。 桃花树下的男人,昂首负手,望着她那抹窈窕的翠碧色背影越行越远。 粉红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在半空中,那抹翠色的身影穿过花雨,有条不紊地在庭院中四处穿梭,不断屈膝附身,弯腰伸手去捡地上的的银票。 妙龄女子的身体曲线,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尽显无疑,领口处微微显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显得她的身姿愈发纤细。 手若柔荑,颈若蝤蛴,身若杨柳,颜若舜华。 粉腻酥隔娇欲滴,肤若凝脂似幽兰。 可这般好颜色的女子,却正伸出那双欺霜赛雪的手,轻拍着银票上的泥污…… 原是天上仙,却惹凡尘事。 花入泥泞,瓣沾污浊。 女子身上显露出股透明的易碎感,使人难以自抑的,从心底涌上一股保护欲来。 李渚霖不由凝神,眸光落在那抹碧色身影上,直到她将银票悉数捡完之后,与婢女双双消失在了庭院的圆拱垂花门下。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小厮云风唏嘘道。 “公子难得如此提点人,也不知这位姑娘有没有听懂。” “她可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么?刘成济此时已被公子钦点成了探花郎,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已被吏部尚书招揽,准备要做尚书府的东床快婿呢……” 其实若是光论容貌,莫说尚书府的三小姐了,饶是全京城的贵女们,也没有几个能生得如玲珑娘子这样好看。 饶是他家公子这般清贵自持、不为美色所惑之人,也不免多瞧了几眼。 李渚霖转了转指尖的翠绿色扳指,眸光落在庭院中那把已无佳人的交椅上, “事关情爱,当局者迷,想要看清谈何容易?瞧她离开前的不耐之色,想来是未曾听入耳的。” “这姑娘也着实太惨了些,刘成济隐瞒婚约,攀上了尚书府的高枝儿,而他的伯母刁钻刻薄,妄图抵赖账款…… 莫不是瞧着人家姑娘无兄无父,无人替她出头,才敢如此任意欺凌,这般猖狂?”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节 “刘家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家风,真是白瞎了刘成济写出来的那一手好文章。 公子,咱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幼帝年纪尚小,无法亲政,今年科举的一切事宜,都是由李渚霖这个当朝首辅一手操办。 三甲当中,他对探花郎刘成济的文章印象颇为深刻,不仅观点毒辣新颖,且写得鞭辟入里,精辟透彻。 他难得生了丝扶植之心,所以才趁着政务之便,特意上刘府考察一番,谁知,便正好撞见了方才阮珑玲上门催债的那幕。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若刘成济想要在官场上有一番建树,仅娶一商女为妻,确实无法助益。”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刘成济若当真有才,道德上有些许瑕疵,可以酌情忽略不计。” 朝堂才经历腥风血雨,先帝去世,无论是盘踞在封地的藩王,还是那些已经长成的皇子,都对皇位虎视眈眈。 李渚霖才用了雷霆手段,扶持了胞姐皇后诞下的幼帝登基,从官场薅下了一众乱臣贼子,那堆狐群狗党轻则罢免,重则斩首。 短短半年之内,朝廷中缺了上百名要职命官,菜市口专用于斩首的鬼头大刀,已经由锃亮,被*干*涸的鲜血染为了漆黑。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此百废待兴之际,自然是要大量启用拥立幼帝的青年才俊,以来维持社稷稳固。至于人品……一切等大局落定后,再慢慢秋后算账,也为时不晚。 等休养生息好了,该罢官罢官,该流放流放便是。 古往今来,用人之道,大抵如此。 此时李渚霖的爱才之心,到底占了上风。 于他看来,刘成济仅是定亲,二人尚未拜堂成亲,方才的商女,委实连糟糠之妻都算不上,可她在成亲前就如此掏心掏肺,实是有些殷勤太过。 罢了,小插曲而已。 李渚霖转过身,云锦翘头靴踩在了一片红粉花瓣之上, “老师再过几日就要抵达扬州讲学了,他的桃李遍布天下,定能给我多引荐几个可用之才。” “往天下楼去吧。” 回程尽是石子路,车架晃里晃荡的,颠簸不已,使人思绪有些不宁。 债是讨回来了,银票也已被揣在怀中…… 可阮珑玲到底还是开心不起来。 她脑中浮现出方才被未来婆母大夫人拒之门外的场景。 大夫人的贴身嬷嬷踏出房门,斜眼皱眉,语带埋冤道, “姑娘饶是再缺银子,也不好如此霸道,怎能将夫家的院子齐齐围堵了呢?还带了这么多人喊打喊杀的?大夫人的病才好了些,可方才佘氏过来,阴阳怪气地朝着大夫人一顿胡沁,气得大夫人气血翻滚,咳嗽不止,方才又命人请郎中去了。” “刘家是官户,姑娘嫁进来之前,还是要把身上那些商户的铜臭味去去才是,免得辱没了读书人家的风骨,传出去让人笑话。” 大夫人不是个刻薄之人,平日里也对她多有看顾,鲜少用未来婆母的身份拿乔,可今日这一句句话递过来,说得直让阮珑玲心口堵得慌。 是,刘家哪怕再没落也是士族,要脸面,要风骨。 可刘佘氏欠债不还,横行霸道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士族的脸面和风骨呢? 莫非刘家的脸面和风骨,是她丢的么? 阮玲珑面上流露出些委屈之色,指尖蓄力将垂落的裙摆攥成了一团,一旁的阿杏瞧在眼中,立即轻声劝慰道, “东家莫要多想,这么多年来,大夫人早就将东家当成自家女儿看待了。 或许是因为科考成绩快出来了,大夫人忧心刘公子壮志是否得酬,所以话才说得重了些。” “或许吧。” 阮珑玲嘴上乏乏应了一句,有些提不起劲头来。 阿杏不愿让她忧思,只能寻些新鲜有趣的话题,好让她转移转移注意力。 “东家,方才在庭院中捡了咱银票的那个男子是谁啊?生得真真是俊朗!” “奴婢以前觉得刘公子就够好看了,可他生得竟比刘公子还要好! 奴婢长这么大,除了姑娘,还是头次瞧见这么好看的人!” 这招倒是有效。 阮珑玲霎时想起,男人一身银白色斜襟长袍,站在桃花树下,长身玉立,宛若谪仙的场面。 相貌是俊美无涛,可惜就是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 阮珑玲一想到那“为他人做嫁衣”的无稽言论,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挑了挑眉,轻呲了一声, “好看么?分明是面目可憎,丑陋不堪。” 真香永远不会迟到。 女儿后来狂???吹女婿相貌八百遍。 刘成济:有人期待我出场不?(捂脸) 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双手合十。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感谢在2022-06-17 20:36:07~2022-06-22 14: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帖街 20瓶;23914626 10瓶;寥麓i 4瓶;暨桐瞳 1瓶; 第4章 阮家的内宅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设在亭山脚下,东湖畔边,是个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与天下楼仅有一墙之隔。 对比起刘家那小小的三进院落,阮府的宅邸则宽敞阔气了数十倍。 或是沾了天下楼中读书人的文气,整体装潢风格古朴雅致,简约大气,就连高挂在门口的灯笼的“阮”字,都乃名家所题,阵风刮来,颇飘逸灵动。 阮府澜翠院的正房内,顺着窗橼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低声的啜泣。 “你即将嫁入刘家,身份尴尬,何苦出面去得罪夫家长辈? 就算要去讨债,你派人来云巷知会一声,由我这个长姐出面难道就不行么? 还是你也以为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也管不着你这个妹妹了?” “你自小主意就大,今日仅是瞒着我去刘家,明日呢?明日只怕你同别人生了孩子,我都还被蒙在鼓里!” 坐在上首左侧主位上的女子,乃阮珑玲的二姐阮丽云。 她语气虽重,可不似在苛责,反而像在埋冤,面赛芙蓉的脸上,露出痛惜不已的神情,眸光中隐现了泪光点点。 阮丽云委实心疼,三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定是受了不少搓磨,才把债款追了回来,偏偏这般倔强要强,一句苦水也不倒! 阮丽云身侧后还坐了个面庞稚嫩,却俏丽无比的少女,是阮珑玲的三妹阮玉梅。 阮玉梅到底年纪小些,直接就哭出了声,“三姐,我在家里怕得发慌,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和二姐差点就驱车去刘家理论了。” 其实就算是去了,也是无用的。 二姐阮丽云是个温柔贤淑的性子,嫁入冯家后,素日里交际的,俱是些要脸面的官吏家眷,碰上刘佘氏那样的刺头,定会手脚无措。 四妹阮玉梅就更不用说了,心思敏感,天生胆小,雷打得大些都要哭鼻子,平日里大声说话都少有,莫说去要债了。 五弟阮成峰倒是个不怕事有担当的,可年纪尚小,正在百里之外的云山书院念书,家中的事儿也助益不了什么。 “不过是桩小事儿罢了,哪儿就值当你们这么操心? 放心,刘佘氏不敢轻易得罪我,掏钱掏得倒也痛快,毕竟再过几日,周阁老就要入天下楼讲学了,她还指望我抬手放她的独子生哥儿入天下楼研习呢!” 阮珑玲轻言柔声地安抚着自家姐妹,仿佛在刘家遭受的奚落与羞辱,从未发生过。 可知妹莫若姐。 阮丽云还是瞧出了她眼下隐隐泛出的青黑,也听出了她语气中满满的疲惫。 “玲珑娘子”的雅称人人都知,三妹的容貌是三姐妹中最出众的一个,在何时都是明艳照人的,如同山中研艳多姿的芍药,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芍药像是刚刚被骤风暴雨摧残过,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放心放心放心,这些年来,你说的最多的就是放心两字,可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阮丽云掐着帕子,将夺眶而出的滚烫泪珠拭去,又气又急道,“若是早知大哥会出意外,我绝不嫁得那般早!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身不由己,无法及时看顾你们。 你们三个幼的幼,小的小,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欺负,遭了多少罪,才熬过来,有了现在的好日子。” 父亲远走。 母亲病弱。 兄长亡故。 二姐外嫁。 整个阮家当时全靠年仅十二岁的阮珑玲在撑着,这一撑,就撑了五年。 她的精明强干,八面玲珑,果决市侩,都是在这五年中被逼出来的,若她哪怕稍微行差踏错一招,阮家的那点家底,恐早就被虎视眈眈的父家长辈吞没,哪儿还能有今日阮家商号的风光? 家中的境遇是好了不少,可阮珑玲的名声却是坏透了。 毕竟有哪个闺阁女子,会在外头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偏偏三妹还生了一张那样好看的脸,扬州城中由此便生了许多香艳的传闻。 这些阮丽云都瞧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才额外忧心阮珑玲的婚事。 “这些年来多亏了成济陪在你身边,我才能稍稍安心些,眼看婚期就在眼前,你又何苦再上刘家闹这么一通?若是你与成济的婚事横生波折,这可该如何是好?只怕你到时候肠子都要悔青!” 坐在一旁的阮玉梅也担心不已,“是啊,若是那个刘佘氏,去找成济哥哥告状怎么办?” “你们委实是多虑了,莫非成济还能因为刘佘氏三两句话,就不娶我了不成?” 阮珑玲只笑着让两个胞亲姐妹安心,她将袖边拉高,露出了半截雪白的皓腕,上头戴了只颜色半绿、成色半新的玉镯。 “这是成济赴京赶考前,亲手给我带上的祖传玉镯。 他殷殷嘱咐让我在扬州安心等着,他这次定会努力挣个功名回来,待中了进士,就立马接我进京,让我戴凤冠霞帔,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抬我入门,做官家娘子。” 瞧见妹妹提起心上人,脸上露出的鲜少见的羞意,阮丽云这才把高悬的心落下。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节 “好,听你这么说,我才算是真正放心了。 士农工商,商为末等,当年父亲就是因此,才给我结下了冯家这门亲事。冯得才不过也就是个在府衙里头打杂的罢了,若是成济高中了,那出息可大多了。 我啊,连你成亲的礼金都备好了,如今就安心在冯府等着,等成济高中、及你二人成婚的好消息!” 阮玉梅也笑道,“姐姐成婚的喜被,我也缝制得差不多,现在已经在收针了。提前预祝三姐和姐夫琴瑟和鸣,恩爱到老。” 在外头再能独挡一面,到底也是个女儿家。 这预先的祝贺,闹了阮珑玲一个大脸红,她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娇态来,将头轻靠在阮丽云的肩膀上,殷红妍丽的脸上露出难以自抑的喜悦神情,脑中浮现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竹骨玉面雕花的屏风下,三姐妹亲密地相互依偎在一起,犹如林间根节缠绕,枝叶互触的茂树。 “阿姐,梅儿……有你们,有银子,有成济…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两姐妹立在自家宅邸门前,挥手朝逐渐远行的冯家马车告别。 直到车架消失在了街角转弯处,姐妹二人才转身,先后迈步往家中走。 阮珑玲偏头,朝身侧的幼妹轻声叮嘱道,“冯家高门大户,家教森严,二姐上要伺候卧病在床的婆婆,下要看顾舒姐儿,还有一堆妯娌亲戚要应对,已是自顾不暇。 今后若非必要,莫要再因此等小事去冯府叨扰她。” 自从阮家商号的生意日渐红火之后,阮珑玲每日都忙得天昏地暗,做事变得极其注重效率,说起话来也尤为一板一眼。 这落在外人眼中没什么,可在阮玉梅这个妹妹眼中,这个姐姐比起以往,愈发变得冰冷无情。 这话分明是嘱托,可不知为何,阮玉梅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指责。 阮玉梅低头抿了抿唇,闷声应了一句,“知道了三姐,我今后再不这样了。” “阿姐晓得便也罢了,你未曾告诉母亲吧?” 阮玉梅轻摇摇头,愈发怯懦道,“没有,不敢让母亲费心。” * 冯家的半个车架,堆满了用以孩童玩耍的玩具。有虎头摇铃、陶响球、纸鸢、兔儿爷……都是些颜色鲜艳的讨巧小玩意儿,阮丽云面色有些动容,抬起指尖一一摩挲而去。 一旁的丫鬟翠湖笑道,“难为三小姐那么忙,竟还记得舒姐儿的生辰,早早就备下了这么多的礼。” 阮丽云眼角眉梢带了些笑意,“她是个尤其喜欢孩子的,每次见了舒姐儿都喜欢得抱着不撒手,我只盼着她同成济成婚之后,能多生几个俏娃娃……” 却忽然又想起了她今日上刘家讨债一事,语带忧愁道,“可是嫁入别人家,便不同于在自己家中,许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她性子过于刚毅倔强,今日又得罪了夫家伯母,只怕今后会受许多委屈……” “三小姐脾气大些才好呢,如此才不会忍气吞声吃闷亏,反而是姑娘你,一味服软委屈求全……再这样下去,冯家恐快要没有咱们的一席之地了…” 翠湖劝道,“姑娘,不如咱们???将一切都告诉三小姐吧?三小姐主意多,若是她知道了,定会……” “不可。” 不想却被阮丽云断口拒绝。 “平日里偌大的阮家商号就够她忙的了,又值此天下楼开设讲坛之际,慕名前来入住楼旅的宾客如云,她愈发忙得头脚倒悬。 这种关键时刻,我这个做长姐的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怎还能让她操心我的事?” 翠湖还想张嘴再劝,却被阮丽云堵了回去,“这样的话,今后不必再说。” 阮丽云扭脸朝车窗外的街景望去,眸光似又延伸向了远方,带了一丝决然的意味,幽幽道, “没什么大不了,若是真将我逼急了,我与他同归于尽便是。” 债务追回,心中的大石落下,多日未合眼的阮珑玲,在沐浴后终于安安心心睡了一觉。 巳时一刻躺在榻上,醒来时已是酉时二刻。 阮玲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忽觉颈边传来一阵异样,伸出指尖一探,竟从枕头下摸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来。 这张银票是二姐阮丽云塞的。 前几年阮家还不富裕的时候,阮丽云担心妹妹弟弟在家中受苦,每每回娘家都会悄悄留下银票,今日二姐定是因为她上刘家讨债,料到了她手中银子短缺,所以又悄默声将张银票留了下来。 阮珑玲心中涌上一股暖意,起身行至书桌处,翻出来个特制的账本,准备将这二百两的数额添了上去。 她一面在账本上落了几个极为漂亮的楷体小字,一面朝桌旁研墨的阿杏问道,“今日商行里头未出什么乱子吧?” “皮货铺的帐又出了些小岔子、酒楼逮着几个想混吃混喝吃白食的、成衣店的布料因保存不当生了虫……已依照旧例,该查账的查账,该送官的送官,该苛责的苛责了……” 阮珑玲的笔锋未停,蹙了蹙眉尖道,“若我记得没错,皮货铺的账册,在这个月已是出了第四次岔子了,你去命何管事敲打一番,若是账房先生再出错,直接撤换。” “没别的了?” “确实还有一桩,是素日里少见的。 天下楼那边,有位预定了棋珍院的客人,在办理入住时碰上了难处,掏不出银子来,想要赊账。” 六日之后,文学泰山、前任首辅周阁老,便至扬州开设讲坛,为期一月。 从半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有不少学子慕名,从四面八荒汇聚而来,只为近身聆听周阁老的教诲,这首选的落脚之地,就是周阁老入住的天下楼。 因此,每年四月,天下楼的旅宿费便水涨船高,比平时贵了十倍不止。 天下楼根据价格档位,分为了板、间、院三个格局。 其中以院的价格最贵,与周阁老毗邻而居的棋珍院、闻风院与舞笙院,价格更是高至一夜百两。饶是如此,也早在半年前就被预定而空了。 “能预定得到棋珍院的客人,想来也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 阮珑玲已将账本写罢,将指尖的狼毫笔,轻置在了砚台之上。 “可凭他是谁?天下楼概不赊欠,直接回绝了便是。这规矩全扬州的人都知道,怎得还回禀到我面前来了?” 这略带苛责的语气,使得阿杏的额头上沁了些密汗,急忙解释道,“芬娘也同客人说了概不赊欠的规矩,可那客人却不肯走,还递上来了块木令,执意要求见东家一面。 毕竟是预定了棋珍院的客人,芬娘估摸着那位公子或也有些钱权在身上,又识得这木令是东家您才能赠出的,只怕是您哪位故交,不敢轻易得罪,这才将此事递到了东家身前。” 阿杏从袖口掏出了那块木令,轻放在了小叶紫檀木的书桌上。 令牌正中大大的“阮”字下,显示的是木令的编号,“十六”。 竟正是今晨递给那陌生男子的那块? ? 那男人通身贵气,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精品,身上着的衣裳都是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嚼用,指节上戴着的玉扳指通体碧绿,价值连城,他怎会缺银子? 还用了那块原本不愿意接的木令,来当敲门砖? 他不是姿态甚高?格外居高临下么?且还咒她婚事不畅,给他人做嫁衣么? 行,既然今日送上门来,那她便也让他尝尝被人奚落戏耍的滋味。 “走,去会会这位贵客。” 阮府与天下楼近在咫尺,几乎就是前院与后院的距离,有任何风吹草动,阮珑玲都能及时处理,所以差不多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便行至了专于待客的花厅。 花厅的窗槅都刷了红色的朱漆,因雨过天晴,点缀了彩色琉璃的窗户,被斜斜推开,用于通风。 阮珑玲慢步走在廊下,眸光顺着窗户望了进去…… 阳光照在彩色琉璃上,朝花厅内投射出五光十色的亮光。 而那男人正身姿如松,坐定在斑斓光晕中心的一张官帽椅上,身上银白色的上好锦袍,愈发被衬得流光溢彩。 他正掀开杯盖准备喝茶,氤氲的雾气腾空而起,犹如一层面纱笼罩在了他的面容前,为他气宇轩昂的容貌,额外添加了几分勾魂摄魄的神秘…… 不得不说,这张脸,确实无可挑剔。 男人听到动静,将掀起的茶盖又复扣上,朝门口直直望来,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急不迫,格外平静,乍瞧着是温的,可再多看几眼,便能觉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凌厉来。 按理说,是他有求于人。 可他丝毫未摆出有求于人的姿态,脸上既没有殷勤的笑容,也没有热情的问候,甚至都没有起身迎接…… 仅朝她微微颔首,语调依旧冷冽、淡漠, “阮东家,又见面了。” 不过一个见面而已,把我给整写激动了。 晚安,各位小可爱们。感谢在2022-06-22 14:17:48~2022-06-27 02:3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712678 4瓶; 第5章 他显得尤为气定神闲,仿佛万事万物都尽在掌控之中。 这倒让阮珑玲对他生了几分好奇。 但凡预定了天下楼各个院子的贵宾,阮家商行都会提前寄出一张信息单,上头揽括了各个客人的身份、年龄、喜好、禁忌……如此才方便在入住期间,更好的做出相应服务。 有些极其挑剔的客人,信息填写的也格外全面,但到底涉及隐私,也有许多客人填写得不尽详细,眼前的男人属于后者,资料上的内容少之又少…… 仅知他叫王楚麟,年二十三,家中乃京城富户,是做丝绸生意的。 “王公子,别来无恙。” 阮珑玲搭了一句腔后,就径直绕过长桌,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二人实在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寒暄的,阮珑玲直奔主题道, “我听婢女说,公子是现银用完了,想要去福元钱庄取银子,又发现福元钱庄迁址管州,银子无处可取,所以这才手中短缺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阮家商行里也不是没有过,闹出这种乌龙的,大多都是来自北方的商客。 毕竟在北方,福元钱庄遍地开花,可在南方,尤其是扬州,却是隆昌钱庄更受认可些。福元钱庄年年亏损,竞争不过,便只能迁址了。 “正是如此。” 阮珑玲不是个多大度之人,一直记得早上遭了男人的挤兑,再加上他态度倨傲,所以原本是想要直接拒绝男人的要求,也好看看他的难堪之态。 可眸光却不自觉被他指间那枚绿灿灿的扳指所吸引,她是个格外喜欢珠宝玉石的,一眼就认出了那扳指是天下少有的好成色……若能拿来观赏一番,倒也不失一件乐事。 所以阮珑玲眼中闪现一丝精光,唇角一勾,佯装帮他出主意,用循循善诱的口吻道, “其实并非只有钱庄里才能取得到钱,当铺也不失为一个应急的好地方。 我瞧公子的这枚扳指不错,不如您先将其典当在阮家当铺之中?典期十日,我只收您五分的复利,可好?”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节 扳指何止是不错? 此乃大内皇宫的御物,是先帝临终前,亲手戴到李渚霖指间,与祁朝江山一起托付给他的。 未曾想到如此圣物,有一日竟会被个市侩的女东家冒犯,沾染上了俗不可耐的铜臭味。 “长辈遗物,不得典当。” 李渚霖冷声拒绝了这个荒谬的要求,上身微微伏低,伸出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了两声,冷笑了一声,沉声道, “饶是要典,阮东家给的价也不合适吧? 寻常的典当行只收三分单利,而阮东家竟张嘴就是五分复利? 莫不是以为我不懂行情,仗着店大欺客?” 他眼角眉梢俱是???冷意,似有一道寒光射出,万丈无形的压力倾轧而来,使得对坐的阮珑玲瞬间喘不过气。 此威压若是施在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百官,只怕已尽数膝盖一软,伏地叩首了…… 可此举偏偏激起了阮珑玲的逆反心。 ?! 不是? 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这是求人的态度么?天下楼可招待不起这般难缠的客人! “什么店大欺客?事关商誉,王公子慎言。” 阮珑玲变了脸色,“天下楼原就没有赊欠的规矩,总不好平白无故给你开后门,利率给得高些,也是情理之中吧? 且我出于好意才提出这么个折衷的法子,既然公子不愿意典当,那也罢了……” “门就在那儿,公子请回吧。” ?? 又是李渚霖人生第一次,被下了逐客令。 可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以天下楼为中心的方圆十里之内,早就被想要一观大儒风姿,闻名而来的文人墨客预定满了,根本就没有其他下塌之所。 且李渚霖这次遮掩身份前往扬州,除了要暗地里考察官员、招揽几个得到的人才,更重要的,是有几桩即将颁布的政令需要恩师指点,所以自然是要与周阁老住得越近越好。 谁知道这商女一言不合便要赶人?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愿给。 罢了,商人重利,这玲珑娘子不过贪财些罢了。 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既然她要,给她便是。 “这扳指确实典当不了,可也还是烦请阮东家宽限我几日。 我这就让小厮快马加鞭前往管州,五日之内,必能将银子取回。当然了,我也无意坏了天下楼的规矩,付出些代价确是理所应当的……” “阮东家,开个价吧。” 二人隔桌对坐,脸上的神情皆稍冷峻不已,眸光亦毫无温度,隐隐有着对峙之态。 ? 阮珑玲是在乎钱,可此时此刻让她更不爽的,是男人的态度! 呵?开个价? 好似随便开出个什么价,他都能出得起一样。 阮玲珑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报出一个天价。 “好!那便一夜千两!如何?” “公子若能出得起这价,我便扫尘拂塌,恭请公子入住,若出不起,公子休要怪我铁面无情!” 棋珍院现在的旅费,乃是百两一夜。这对寻常百姓来说,已是天价了。 千两则翻了十倍,是足够寻常人家十年的嚼用!她绝不相信他能出得起! 阮珑玲眼中露出嘲弄的峰芒,她死死盯着男人,不想要错过他脸上即将出现的任何错愕、不可置信、愤怒、知难而退的精彩神情! 谁知空气静默几瞬后…… 对面竟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声?! 面对如此巨款,男人眉头都不曾皱一皱,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还轻轻松了口气,眸底透出几分戏谑来,俨然有一种…… 就这?一夜千两?仅此而已的意味?? 他一副胜利者姿态,薄唇勾了勾, “好!就依阮东家所说,一夜千金,一言为定,立字据吧。” 阮珑玲犹如雷劈,怔愣当场,“什、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先是吞了吞口水,然后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狐疑道,“你、你可莫要耍什么花招,若是到期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又该应该如何?” 李渚霖高抬了抬指尖,颇有些气定神闲道,“若我毁约,不仅百两一夜的赁费照付不误,且这枚玉扳指,亦归阮东家所有,如何?” 这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赚得让阮珑玲心虚。 甚至直到将白纸黑字的字据握在手里时,阮珑玲都觉得不敢相信。 她甚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确实疼!这竟是真的! 一夜千金!千金!数不完的白花花银子!周阁老的讲学再值钱,世上也没有几个冤大头愿意出这样的价格! 阮珑玲笃定这男人是因为一时气性,所以才签下了这样的字据!只认定了他是个花钱大手大脚,没脑子的纨绔! 既然字据已立,那便也不能再拦着男人入住天下楼了。 但凡预定了院子的贵客,都是由阮珑玲亲自引领入住的。阮珑玲先是将字据保管妥帖,然后将咧到耳后根的笑容稍微收了收,摊手往身前一送, “既如此,王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才一先一后踏出了花厅,便瞧见阿杏由院门处撒开了丫子飞奔而来,脸上挂着兴奋激动的神情,她额头上沁满了密汗,喘着粗气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阮珑玲蹙了蹙眉头,“莽里莽撞的,成何体统?若是冲撞了贵客怎么办?” 男人既已入住,那便是天下楼的贵宾了。 就算她觉得与这男人话不投机半不多,可一码归一码,丝毫不影响她要让所有客人都感受到宾至如归的体验。 所以她欠了欠身,垂头道歉道,“惊扰公子,还请公子勿怪。” 李渚霖混不在意,淡声道了句,“或是急事,但说无妨。” 得了客人允准,阿杏雀跃亢奋,喜笑颜开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刘公子中了!中了!中了探花!探花及第!” 巨大的惊喜扑面而来,阮珑玲眸光,在这个消息落入耳中的瞬间,霎时变得晶亮无比! 她只觉得脑中翁然奏起世上最美好的乐章,甚至脚底都开始漂浮,腾云驾雾飘飘然在飞了空中! 李渚霖将她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 眼前这个功利市侩的女东家,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因心上人功成名就而欢欣雀跃,春心萌动的待嫁含羞少女。 可惜,刘成济绝不会娶她,她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渚霖没有身份,亦没有立场去戳破她的美梦。 瞧她懵然傻笑的样子,想必也没有心思再为他引路了。 李渚霖冷然道了句,“天下楼闻名天下,我正好先在里头随意逛逛,至于入住事宜,待会儿再说吧。” 说罢,便抬脚先行离去了。 直到李渚霖银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垂花圆拱月亮门,阮珑玲都还未能从这乍然得知的好消息中抽离出来。 周阁老早就同她透露过,以刘成济的天资,此次赴京赶考,若是未能发挥失常,理应位列三甲榜上,同进士出身。 可成济哥哥竟如此出息,中了探花! 竟是位列一甲,探花! 十数年秉烛苦读,终于一朝得愿! “奴婢还听说,今年幼帝尚小,首辅事忙,今年的翰林宴直接免了。 首辅念及各学子们寒窗苦读的辛苦,又特意恩准了一个月的省亲假!所以估摸着再有几日,刘公子就能抵达扬州省亲了!” “成亲的物件都已经早早就预备好了,就待刘公子回来之后,择定良辰吉日上门娶亲了!恭喜小姐!” 阮珑玲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是啊,她与成济终于要修成正果了!成济会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色烫金礼服,将她风光抬入刘家! “走,快去寿喜堂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再命人去冯家通知二姐一声!” 春日里万物生长的活力,仿佛被寿喜堂拦在了门外。 随风飘落的树叶,充满了沉寂、肃穆的意味,空气中弥漫着股浓烈的中药味。 自从与阮父和离之后,阮母孤身一人拉扯四兄妹长大,所以日渐积劳成疾,身子亏空,如今只能长期病卧塌间。 听闻刘成济中了探花的好消息之后,阮母精神大振,靠着个软枕半坐了起来。 阮母蜡黄的脸色中透着病气,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风姿。 她紧紧握住阮珑玲的手,笑得慈爱又欣慰,“成济那孩子稳重、妥帖,今后有他照顾你,我再放心不过了。 只是你这性子太过刚硬要强,今后嫁入别人家后,该改的,还需要改改。” 阮珑玲含羞点头,眼角眉梢尽是喜意,乖顺道,“母亲放心,我晓得的。” 她过门之后,一定孝顺婆母,且也会努力修补与刘佘氏的关系。 女儿的这幅娇羞姿态,倒让阮母的思绪纷飞。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当年她也是这样满怀着欢喜嫁给了阮顺恒,后来……后来便不堪说了…… “想当年,我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庶女,低嫁给你父亲,磕磕绊绊过了二十多年,结果和离时撕破了脸,丢脸丢得让全扬州的人都看笑话…… 后来咱家困顿时,丽云高嫁进了冯府,可就算她不提,我也能看得出来,她与你二姐夫,也并不是那么琴瑟和鸣…………” 阮母感慨拍了拍女儿的手,“可你与成济不同。 你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对你也甚是用心,处处体贴,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节 “论门楣,刘家虽是个落魄士族,可到底胜过了咱阮家商户。 可论财力、论人脉、论能力……咱阮家足以令刘家望而项背,你们算得上是平嫁…… 所以你与成济那孩子,定不会步我与丽云的后尘,定会幸福美满,伉俪情深一世的。” 阮珑玲心中感慨颇深,起身窜入???了阮母怀中,柔声细语应了一声,“嗯,娘,我今后会和成济好好过日子的。” 刘成济中了探花是好事儿,阮母也不愿扯那些伤心旧事,话峰一转,说起了应该如何打点亲事,发请帖,宴客的事宜…… 子时三刻,圆月高挂,阮府中的宅院大多已经熄灯了,唯云翠阁还灯火通明。 阮玉梅今日得知了刘成济高中探花的消息,也是极为开心,去了阮珑玲的飞羽阁中祝贺了一番后,就马不停蹄赶回来,抓紧时间绣喜被。 烛火跳跃,晃得让人眼疼,她掐着银针手起手落,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 就算这么晚了,阮玉梅也还是兴奋着的。 她和丫鬟小红将已缝制好的红灿灿烫金喜被掸了掸,心生了些恍然若梦的感觉,感慨了一句, “小红,成济哥哥居然中了探花!那可是天子门生啊!姐姐就要和天子门生成亲了!今后就是探花夫人了!你说成亲办宴席那日,得有多风光!多神气啊!” 丫鬟小红笑了笑,“可不么?三小姐今后是探花夫人,那四小姐您以后就是当朝探花郎的妻妹!” “您马上就要及笄,正好到了要议亲的年龄,有了个探花郎做姐夫啊,那满扬州想要迎娶您的儿郎,不得踏破了咱们阮家的门槛?” 阮玉梅脸皮薄,红着脸骂了句,“混丫头,胡说什么呢!” 嘴角的笑容却越漾越大。 三月初七,刘成济抵达扬州。 可直到三月初九,阮珑玲才终于等到了刘成济给她的一纸书信,邀她在天下楼后山的桃坞之中一见。 初九这日天气不甚好,墨色的浓云遮住了蓝天,沉沉地仿佛要坠下来,隐隐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可阮珑玲的心情却比任何一日都明朗。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沐浴梳妆,精心打扮,连每一根头发都打理妥当后,迈着轻盈欢快的步伐,带着马上就要见到心上人的欣喜,独自前往桃坞赴约。 “吱呀”一声,桃坞的木门应声而来。 一个着了青衣的男子身影,随着木门的缝隙由小变大,变得越来越分明。 能中探花者,相貌必然不是差的。 刘成济身形瘦削,着一袭圆裾长袍站在木舍之中,颇有些谦谦君子的意味。 阮珑玲见他的瞬间,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又带着少女的娇俏微撅了撅嘴,佯作赌气道,“若是往常,早就飞过来了!” “怎么?这几日是被家里恭贺的亲眷围堵得脱不了身?还是被州府的官员送的礼堵住了路?怎得直到今日才来见我? 莫非是现在当了探花郎,架子格外大些?还要我去刘府登门拜访不成?” 少女黄莺般的嗓音,娇声埋怨着,语调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 阮珑玲原是想要刘成济像以往一样来哄她,说几句软话,可刘成济绷直了的背影,却一动都未动…… 她未察觉出不对来,甚至还朝前迈了几步,语调愈发娇柔声道, “其实你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你若今日再不约我,我明日准就憋不住,去刘府寻你了…… 阿济,你这一去京城就是大半年,可还好么?” 阮珑玲想要如往常般去扯扯他的袖角,谁曾想就在指尖即将触到衣料的瞬间,衣角的主人拂了拂衣袖,让她扑了个空。 刘成济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欢欣与温情,而是一片冷肃,宛若寒冰, “四日前,是你带了打手上门,逼我伯母还债,是么?” 第6章 在刘成济转身张嘴的瞬间,窗橼被狂风骤然吹开哐啷作响,桃坞外天地变色,暗沉无比,轰隆隆的闷雷声响彻云霄。 阮珑玲遭了他这般埋怨,此时才察觉出些异常来,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紧抿着唇边,却还是柔声解释道, “我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你不是不知道,商行但凡赚了些钱,我都开商铺的开商铺,进货的进货…全都压出去了… 正巧又天有不测风云,有批货碰上水患沉船,我一时周转不灵,所以这才……” “所以你就这么斤斤计较,为了些蝇头小利,连体面都不顾了?” 刘成济面色沉冷,打断了阮珑玲的解释,咄咄厉声问道。 这连连两次的逼问,来得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就像是一起并肩前行多年的同伴,忽然乘你不备时,掏出刀子狠狠朝你的心脏刺了一刀。 眼前的刘成济相貌还是那个相貌,可却好似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变得狠辣、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阿济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个温吞性子,在她面前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任何时候都是温情脉脉的如玉郎君。 仅仅大半年而已,阮珑玲不晓得他在京城经历了什么,才如此性情大变。 可人都是有气性的,既然他如此冷对她,她也装回了已经卸下的心防,收起闺阁小女儿的情态,将浑身的锋利的刺都又亮了出来。 “是,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般斤斤计较,锱铢必较。 可正是有我为了蝇头小利来回奔波,所以你才有名家的绝世真贴可用以练字!才有久不见世的治世古籍可用以翻看!才有周阁老此等当世大儒给你指点学问!” 旁人可以说她一身铜臭,可刘成济不能!她一颗心都掏给了他,他凭什么还要这样糟践她?! 阮珑玲从未觉得像此刻这般委屈过,越说越生气,眸光沁出了星光点点,袖下的指尖已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声声控诉着这么多年来付出的种种。 “我以前为你掏束脩学酬的时候,为你花费巨额钱财讨好官员的时候,你声声熨贴,道我赚钱辛苦,现在你高中探花了,就说我不顾体面?! 所以在你们这样的读书人眼里,到底什么才是斯文?什么才是体面?!” 闷然的轰雷似已积蓄已久,骤然爆发出声天崩地裂的巨大雷声,与阮珑玲厉声哀诉的声音,充斥满了桃坞的每一寸角落。 正是风光时,却翻落魄事。 偏偏男人是最听不得这种揭短挖苦的。 刘成济气急败坏了起来,他暴跳如雷地在桃坞中来回踱步,“你提这些做什么?现在是在同我翻旧账是么?” “是,没错,这些年来你在我身上是花费不少,可我也忍受了你这霸道脾气十几年啊! 夏三伏、冬三九,我平日里已经很用功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但凡我有个头疼脑热,一日没看书都要被你念叨!搬来的古籍一车接一车,我若是未能如期看完,还要遭你数落!” “娶妻娶贤,你却如此□□独行,一丝都不肯服软,你这般做派,怎能担当得起一府主母的位置?!” 所以说督促刘成济上进,反而成了她的错?若无她日夜监督,他哪儿有今时今日高中探花的风光? 可阮珑玲顾不上反驳这些,满脑子都剩下他那最后一句话,她气到浑身发颤,几乎是咬牙切齿问道, “什么叫担当不起一府主母的位置?刘成济,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 面对阮玲珑的声声质问,刘成济不免有些心虚。 可他又想起了在京城,被那些公爵勋贵,文豪权臣奉为上宾的神仙日子……没有人同他说柴米油盐,没有人谈及生活苦顿,更没有人口口声声将银子挂在嘴边! 那些落在寻常百姓身上,足以置之死地的坎坷磨难,在那些权贵面前,不过就是一粒尘埃,在谈笑风生间就灰飞湮灭了。 可他若当真娶了一个商女为妻,那些极其看中门第的勋贵们,哪儿还会上门和他结交? 不通过姻亲在京城迅速建立人脉,他无人提携,莫非要在翰林院当一辈子庶吉士么?! 真情又有何用? 能让他从薄祚寒门,跃升为世家勋贵么?! 命运的交叉口正在脚下,而刘成济早在京城时就已经做了选择。 可阮珑玲到底是他真心爱恋之人,刘成济终究是不忍当面说出口这般绝情的话语,他又缓缓背过身,痛苦地将双眸缓缓阖上…再睁眼时,眸光尽是冷酷。 “你一届商户,原就不堪配我。 这门婚事,作废也罢!” 窗外雷声轰隆,大雨如注,狂风呼啸而入,窗橼被吹得哐啷作响…… 在如此喧嚣的环境中,阮珑玲还是清晰得听见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只觉自己听错了,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脑中翁然一片空白,直直呆愣在了原地,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反应。 作、废?刘成济不愿再娶她了? 可分明在离开扬州之前,他还不是这样的……那些赌咒誓言,那些绵绵情话,多年的情意与陪伴,无时无刻的嘘寒问暖……那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么?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他是一直都未付出过真心?还是乍然变心? 刘成济见她久不吭声,到底放心不下,立马转过身去看她。 只见她面色苍白,眸光震动,唇瓣微颤,绝美容颜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刘成济知她性子刚烈,担心她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急忙上前一步,温声安抚道, “玲儿,这十几年来,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是清楚的!你知道的,我心里有你!可我如今已中探花,再娶你为正妻委实不妥。 可没关系!咱们也还是能再一起,我之前的承诺依旧算数,我依旧能带你去京城过上好日子。 只要你为了我委屈委屈,愿意今后在后宅里头侍奉主母,做个安守本分的……” “啪!” 妾室那两个字还未能说出口,桃坞中便响起一声脆响,打断了刘成济的话语声。 这带着恨意的一巴掌力道着实不小,刘成济的左脸直接被扇得斜斜歪掉,顷刻印出了五根清晰可见的红指印,他捂着脸呆愣在了原地。 刘成济自认是金銮殿也登过的人,回扬州后又被州府的官员们巴结吹嘘了一通,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现在却被一届商女给打了?! 心中残留的那丝歉意,在这个耳光中彻底消失。 “你、你竟敢打我? 呵,也是,以前你仗着有几个臭钱,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威风八面的,又何曾温柔小意过?我竟还想让你入府做妾?” “是!我为了仕途可以另娶他人!那你呢?为了收回债款,为了阮家商号,竟放言要将我刘家告上官府?此举无疑将我的前程毁于一旦! 我为了权,你为了钱,莫非你同我又有什么区别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节 雨下得越来越大,好似天塌了下来一样,将桃坞上的瓦砖砸得哐哐作响。 “是,在你心里钱财才是第一,我的仕途前程又算得了什么? 你为了几两碎银,天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日日在外头抛头露面…人人都说这天下楼,每天这么多人出入,暗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污糟,说不定你早就已经失身于人,倒让我做冤大头!” “啪!” 桃坞中又再次传来声脆响,同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齐齐落下。 刘成济不可置信得捂着右脸,只觉心头的怒火直冲到了脑门盖,勃然大怒骂道, “你这贱人!当真以为我不敢同你动手么?!” 说罢,高扬起手掌,就准备要朝阮珑玲大力挥去。 此时,桃坞的内间传来一阵响动。 由内间的桃木镶嵌贝壳花卉六条屏后,缓步走出来个身着华服、白衣胜雪的男子。 一道辉煌雪亮的闪电适时劈下,将漆黑的天空撕裂成两半。 男人踏着闪电而来,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俊美无涛的容颜在电光中透出些诡谲凌厉来,宛若惩恶扬善的天神, 他抬眼觑着刘成济高抬起的手掌,眸光沉冷, “这就是风度翩翩探花郎?” 女儿打得好! 感谢在2022-06-30 03:35:59~2022-07-01 12:0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 5瓶; 第7章 “这就是风度翩翩探花郎么?” 男人乍然出现的话语声,犹如一道惊雷炸裂在了桃坞之中。 风度翩翩这四个字,与刘成济高高扬起准备落在阮珑玲面颊上的右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压迫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刘成济心慌惶恐之下,不禁腿软了几分,高扬着的手,也在男人如箭的目光下慌乱撤下。 桃坞本就是后山千亩桃林中,让人用以歇脚安歇之地,内外间都有冲茶泡水,闲坐休憩之处。 刘成济入桃坞时,正想着如何与阮珑玲张嘴说退婚事宜,思绪纷乱之下,哪儿还有心思检查内间是否有人。 刘成济现在虽中了探花,可朝廷在用人派官之时,多多少少都会考校人品,所以退婚之事,原就应该低调处理,掀起的浪花越小越好。 他原本是想要温言软语哄着阮珑玲不将事情闹大的,可被那两耳光打得理智全无,才在气性上说了那么多恶言。 偏偏还被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听了去! 他现在是探花了!名声愈发要紧,若是方才那番贬妻为妾、污人清白的话语传扬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眼下只能尽力挽救局面,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个谦谦儒雅的样子来。 刘成济尴尬得清了清嗓子,颇带了些服软的意味,冲阮珑玲道,“玲儿,我方才气急之下,道了些无心失礼之言,你莫要往心里去。现在既然有外人在场,那等改日,我再登门与你详谈退婚事宜……” 翻脸比翻书还快,尽显蝇营狗苟之态。 说罢,刘成济再也不愿意多待,转身拿起桃坞中用以急用的桃木油纸伞,抽开桃坞的木栓,就准备仓皇离去…… “何需再等改日?今日就做个了断!” 终于,方才一直惶然站在原地的阮珑玲,彻底从忿忿不平、愤怒哀切的情绪中,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可只倔强冷傲地梗着脖子,并未让泪水落下。 脸上的神情格外决绝的,厉声喝止住了刘成济即将离去的脚步。 她不是那种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只知在闺阁中哀怨自苦的闺阁女子。 探花郎又如何?十几年的情谊又如何?她爱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又如何?!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她凭什么要坐以待毙,被等待发落? 刘成济不就是想要看她痛苦流涕么?不就是想看她俯首帖耳委身做妾么?不就是想她会哭着求着哀求他不要走么?! 她偏不!她要赢!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这一届商女,自然不能挡了探花郎的青云路……可有些话,确是不吐不快的。” 退婚此等隐秘私事,原是不该让外人在场的,可此时恨意充斥在胸腔之中,阮珑玲只觉气血翻滚,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发烫战栗,哪儿还顾得上桃坞之中还有一个李渚霖? “周阁老早就和我念叨过,说那么多古籍珍本、著作藏书喂下去,再加上这几年他不间断的书信提点……你就算是块朽木也总该雕出多花来,此次科考,理应中个状元!” “可你呢?呵?探花? 探花而已?就值当你这么狂?” 狂风呼啸灌入桃坞之中,将她身上逶迤拖地的桃粉色烟纱裙吹得鼓胀纷飞,发髻间垂落的步摇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鬓间的碎发纷乱… 阮珑玲满眼通红,在珠环相触的微光间,明艳无双的脸上决然且狠厉,高抬了抬下巴似是万分倨傲,眸光中尽是鄙夷, “要退婚也是我退!你天资愚钝,不堪我嫁!” 此言犹如淬了毒药的寒剑出鞘,冷言讥笑着道出了刘成济自以为傲的探花头衔,根本不值一提。 ……她竟没哭,也没闹,甚至在短短时间内,就想到了退婚之事绝无转圜的余地,心死如灰之下,对刘成济精准反击了回去,甚至想要寻回先机…… 这般的心志,脑筋,行动力…确非寻常女子能比的。 李渚霖朝阮珑玲望去眸光,沁出了几分意外。 刘成济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对他维护有加的阮珑玲,竟然会当着旁人的面,对他如此挖苦讽刺?! 高中探花是刘成济人生中一等一的风光事,可她竟将此事贬低得一文不值,还道他天资愚钝?! 刘成济眸光震动,自觉遭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阮珑玲!你疯魔了么!” 可站在对面的绝色女子,好似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状态,她双眼猩红着轻笑了两声,面上的鄙夷神情有愈演愈烈之态。 阮珑玲抬起雪白的皓腕,将那枚半青的玉手镯退了下来,嗤笑道, “你可知这样成色的次品镯,纹裂杂质颇多,根本就不配戴在我的手上,可笑的是,你竟拿它来同我定婚?” “这婚是得退!你这般穷酸,我还嫁给你做什么?让你继续留在身旁吃软饭?吸血么?!” 说罢,她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将那镯子随手朝刘成济的方向抛了过去… 刘成济忙不迭伸手去接,姿势甚为狼狈。 穷酸? 吃软饭? 他被这么羞辱一番,立即气得眉头竖立,脸红脖子粗,额间的青筋跳个不???停…… 偏偏她说得又是实话,多年来阮家对他确实帮衬不少,若是再辩驳下去,只怕她还有万千句难听的话等着自己,岂不是让他人看了笑话? 刘成济气得跳脚,却也无法,只叫嚣了一句,“你这般无礼猖狂,肆意妄为……我便看今后你与我退婚之后,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你便等着收切结书吧!” 说罢,刘成济气愤地扭身摔门而去,撑伞消失在了急风骤雨之中。 开门的那一刹那,强风卷入,将桃坞书桌上笔筒吹倒,雪白宣纸满天纷飞,窗前厚重的帷幔飞扬漂荡… 而在刘成济转身离去的瞬间,阮珑玲再也绷不住,眸眶中积蓄已久的眼泪,顺着面颊直直坠落,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地上。 她先是从默默流泪,到咬着唇瓣低声呜咽,再瘫软坐在了身旁的一张桃木椅上,直接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声声凄惨,撕心裂肺,哀痛欲绝,如凤凰鸣血。 她的哭声,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李渚霖的耳中。 手握权柄的上位者,都是踩着尸山血海爬上去的,尤其是清肃朝政这几年,李渚霖手段格外雷霆,更是惹得朝野内外一片哀嚎。 他听过诏狱中受刑者的哭喊声…… 听过逆臣在法场上的哭求声…… 听过藩王面对利刃架在脖子上的哭悔声…… 可这么多哭声中,却鲜少有能让他动容的。而眼前这个玲珑娘子的哭泣声,不知为何,使得李渚霖莫名有几分心窒。 这种陌生感让李渚霖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就想要回避,原是应该立即离去的,可桃坞中唯一的伞,却被刘成济带走了。 避无可避,或是天命。 瞧见她那被雨水浸湿的半面裙摆后,李渚霖默了默,转身将桃坞的木门与窗橼都关好。 瞬间,暴雷骤雨声小了不少,屋内能得了些清净。 可她的哭声却愈发清晰了。 李渚霖不禁再抬眼去瞧她。 女子此时格外狼狈,精心装扮的裙摆被雨水打湿,发髻也松散了些,单薄瘦削的脊背,随着她的呜咽哭声一抽一抽,双手捂着面庞,泪水由指尖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充满了破碎凄美之感,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李渚霖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哭成这样过,哭得好似要将心肺都吐出来。 任他再铁石心肠,也由内心深处升起一丝不忍来。 李渚霖难得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雪白的丝帕,朝前递了上去……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谁知她哭着哭着,竟乍然咆哮出了这句石破天惊之言! 男人心头一窒,只觉受到了误伤。 落在半空中的指尖一顿,刹时就想要将巾帕收回来,谁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阮珑玲取了去。 阮珑玲哭着哭着才意识到,那个在刘府撞见她讨债窘状,入住了棋珍院的男人,此时也在桃坞之中。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节 她此时正是心气不顺,也顾不了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只抓过男人递来的巾帕,胡乱擦拭了几把眼泪,又呜咽质问道, “你方才是不是在嘲笑我?笑我果然为他人做了嫁衣?笑我竟然为了这种男人委屈求全?忍气吞声?要债都要得那么憋屈,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 李渚霖没有计较她气头上的质问,反而这句报复之语,倒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女子若是遇上挫折,大多都太过善于自省。 下意识总会反思是自己在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对,是不是不够贤良淑德……他的母亲、姐妹都是如此。 这样的女子不是不好,而是谨小慎微太过,活得太累,反而不如眼前的女子有韧劲生机。 李渚霖挑了挑眉,倒生了几分好奇,淡声问道,“哦?不知东家要如何施计还击呢?” 这一问,倒将阮珑玲问愣住了。 她连哭都忘了哭,懵然抬头望着李渚霖,眼睛红肿了老高,就像一只在丛林中迷路了的小兔,眸光的的悲感已消散了不少。 是,她忘了。 扬州好不容易出了个前途无量的探花,上到巡抚下到兵卒,无一不想要巴结讨好,她一届商女,有钱无势,若要对刘成济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无疑于蚍蜉撼树。 光凭阮玲珑的这股子心劲儿,李渚霖倒不介意为她指条明路, “高中的举子们接受朝堂派官之前,国子监都会有个考校期,为期三月,若此期间遭了言官弹劾,轻则前程受阻,重则免官。” “阮东家,我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阮珑玲醍醐灌顶,眸光恢复了些晶亮,她吸了吸鼻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间,墙角传来一阵叮铃桄榔破碎之声,原是风雨越来愈大,将西南处的十数块瓦砖吹落掀翻,暴雨乘虚而入。 如何报复刘成济,那得是后事。 现下令人心焦的,是若雨再大,桃坞得塌,不能再呆下去了。 阮珑玲抹了眼泪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来朝李渚霖道, “内间贵妃榻边的置物架内,还挂了把备用的小伞,你去取了来。” 疾风暴雨中,阮玉梅正火急火燎地带着丫鬟,往桃坞的方向艰难前行。 她鞋袜都已经湿透了,羸弱的身影被狂风吹得东斜西歪,多亏了小红在旁边搀扶,才能勉强冒风前行。 “小姐,您自小身子就不好,送伞这事儿交给下人办就行了,何苦在这样的鬼天气执意自己专门跑一趟?” 小红的劝谏声被风吹散在了空中,阮玉梅依旧不顾劝阻,将额间的雨水擦了擦,继续冒雨前行。 这场春雨来得又急又快,下人们要不就忙着搬挪院中养着的名贵花草,要不就都被天下楼中的贵客差遣去了…… 其实最主要的,是阮玉梅想要给刘成济一个好印象。 以前,绕是刘成济与阮珑玲自小定亲,可刘家给阮家找了不少麻烦,阮玉梅从心底里并不想与这未来姐夫多亲近…… 可人家现在已经鱼跃龙门,变成探花郎了,而且刘成济与三姐的婚事近在眼前,也算得上是家人,就算为了以后更好相处,她也也要更乖顺些才好。 “小姐!咱们不用去了!桃坞有伞呢!你瞧,他们回来了!” 阮玉梅从油纸伞抬头,顺着小红的指尖望去…… 从天而降的急雨几乎连成了线,犹如在眼前遮了面雨幕,满山的桃树都被狂风吹得歪斜,树叶被刮得噗噗作响… 乌云盖日,天色昏沉,斜阳被逼压在桃林的山后,映射出一片橙红绚烂的余辉。 在黑红晕染交界处,风雨飘摇中,蜿蜒曲折的桃径深处,乍然出现了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 伞下遮了一男一女,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女子袅娜多姿,缓步前行,宛若从天降下的谪仙。 只是这仙气未冒多久…… 女子脚底乍然踉跄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多亏了男子伸出手臂揽住了女子的腰肢,她才能险险站稳。 二人挤在一把伞下,尽显亲昵。 雨势太大,阮玉梅根本没办法看清楚二人的面容,却还能辨认出姐姐的身形,那撑伞的男人,便必定是刘成济无疑了。 阮玉梅遥遥望过去,只见男人手中的雨伞,斜斜朝将身侧的姐姐罩住,而他宽阔的肩膀,大半都露在了暴雨之中。 姐姐确是找了个体贴入微的好男人。 直到这一刻,阮玉梅才真心实意认可了这门婚事。 阮玉梅心中甚是欢喜,立即撑伞迎了上去,高抬起手臂大声呼喊道, “姐姐!姐夫!梅儿给你们送伞来了!” 姐夫好,姐夫棒,今天是为姐夫打call的一天! 梅儿:你们两个这门婚事,我这个妹妹同意了! 感谢小天使们的等待,下一章周三午夜更。 比心。 第8章 阮丽云原本是在远离扬州几十里的庄子上查帐,乍然听闻了刘成济高中探花的消息,高兴得不如如何是好! 三妹终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阮丽云立即命人套马赶车,着急忙慌往扬州赶,这一路上都在想着请帖要如何下,吉时要如何选,喜宴要如何备…… 可等她回了娘家,刚下车,迎上前来的阮玉梅,便泪眼涟涟给了她当头一棒, “二姐,这门婚事不成了,刘成济竟要退婚。” 阮丽云还未来得及反应,阮玉梅紧接着又带着哭腔道一句, “三姐病倒了,已病了整整三日,一步也未踏出过烟霏阁。” “什么?!”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阮丽玲惊怒之余,挽着阮玉梅的手,迈上台阶,脚步匆匆往家中走。 阮玉梅步子不停,啜泣着将暴雨那日的事情,全都说给了阮丽玲听。 “……后来二人走近了,我才瞧真切给三姐撑伞的男子不是???刘成济,便张嘴问了一句,成济哥哥去哪儿了?” 她又回想起阮玲珑那日的神色,眸光黯淡无比,面色惨白如纸,双眼还肿了老高,整个人就像失了魂。 “三姐喃喃低声道了一句,说她与刘成济的婚事,不成了。” “后来…后来不知是悲痛之下入了心魔,还是受了风寒,就一直病到了现在。” ! 只怕不好!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三妹性子倔犟,无论是人还是事,只要认定了都绝不撒手。 这些年来,追求她的郎君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世家大族的权贵公子,可她一颗心都扑在刘成济身上,从未动摇过。 谁知这门婚事到头来竟成不了了? 满腔情意付之东流!谁能不伤心?谁能不难过?更何况是阮珑玲这等刚强易折之人! 若是真想不开了,那该如何是好? 阮丽云越想越觉得后怕,立即提起裙摆,就朝烟霏阁狂奔而去。 谁知还没走到烟霏阁,远处跑来个婢女,气喘吁吁禀告道, “二姑娘前脚才回来,刘成济后脚便到了,在门口嚷着吵着要见东家一面,东家得了门房的禀报,已经朝前厅去了!” 那猢狲竟还有胆子来?! 他还来做什么?!是嫌害三妹害得不够苦么? 两姐妹顷刻扭身,转了脚步急步朝前厅奔去。 * 前厅。 刘成济并未坐下,而是焦躁地在厅上来回踱步,不断抬头朝门口望去… 终于,从厅堂门口缓步走上来个貌美无双的女子。 她好似没来得及装扮,着了身浅黄常服,发髻简单绾起,垂落的青丝只用一根雪白的银绸虚虚系着…… 可越是如此,越显得她风华绝代。 饶是唇色浅白,略带病容,也依旧难掩一身芳华,若拂柳病弱西施在世。 见阮珑玲病了,刘成济心疼一瞬,可事已至此,若再出言抚慰,倒显得拖泥带水,不够果决。 所以他并未再说什么,而是从袖口抽出一张切结书,放在了案桌之上。 “切结书需双方签字画押方能生效,你今日便将手印按上,以后你我二人便再无瓜葛。” 阮珑玲原以为,她已能如常应对刘成济了,可他如寒冰般的语气扎来,还是使得她胸口一痛。 可她越是伤心难过,越是不能让他看出分毫。 就像现在,他越是急不可耐,她便越要显得从容不迫。 阮珑玲强撑着病体,不疾不徐缓步坐在了前厅主位的官帽椅上,略带着戏谑道, “阿济怎么这般着急与我划清界限?你我之间,又岂是一纸切结书就能彻底了结的?” 阮珑玲略抬了抬指尖,阿杏心领神会,从后堂端上来个近三米的账单。 账单甚长,由四五个婢女捧在手中一一摊开,直接围着偌大的前厅绕了一圈,瞧着很是壮观。 “这份账单,是我多年来在你身上花费的银钱,还有你刘家从我阮家得的种种好处,我算了整整三天才算出来,连本带利,总共八万六千九百五十三两四文钱。” “只要你将银钱还了,我便立即在切结书上签字画押,从今以后永不让你有后顾之忧,如何?” ?!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节 空气中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刘成济只觉得头脑懵然一瞬,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被眼前摊开的巨额账单围在了中间。 原是想着能轻而易举摆脱掉这门婚约的,未曾料到,阮珑玲在此关键时刻,竟找他要钱?! 刘成济定神一瞧,账单上写得事无巨细。 小到每一张宣纸、大到给各路官员活络人脉的贵重珠宝,玉石摆件……她竟算得清清楚楚! 八万六千九百五十三两四文钱 这是一笔巨款,刘成济乃至整个刘家,都是绝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多银子的,饶是拿得出,刘成济也不会给。 等探亲假一结束,他便会赶往京城赴职,到时候打点官员,购置宅院,添买下人……无一都需要银子。 哦还有,既然要迎娶户部尚书的小姐,那自然要准备足够的聘金,酒席也要花费不少。 “呵,真是难为你了!竟算得这么仔细,连四文钱都计较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钱,原就是你自己甘愿为我花的,空有账单,并无借据,就算你与我对薄公堂,也没有几分胜算。” “再说了,你晓得的,我也拿不出这些银子来。” 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模样,激得阮珑玲急恼起来。 “拿不出来就舍下脸面去找你那些同窗借!又或去求你未来的岳丈大人支应!你不是探花么?这个探花头衔难道不值这几个钱么?!” 显然阮珑玲已得知他在京城与尚书府结亲一事了,刘成济不禁心虚一阵。 可很快,他就料定了就算不还钱,她也无计可施,只做风轻云淡状,干脆撩起袍子坐了下来,高翘起了二郎腿。 “这切结书你爱签就签,不签拉倒!无妨!这婚约依旧算数,我纳你做妾便是!” 权势果然是男人的春、药。 以前那般温顺和煦的一个人,为了权势,现在竟变得这般面目全非,令人生厌。 这般丑恶的嘴脸,使得阮珑玲终于心死成灰,她自嘲地笑笑,为自己爱过这样一个人渣而悲哀。 “刘成济,所以在你眼里,我就真像那案板上的肉,任你宰割了是么? 你是不是忘了?我父兄虽死,可我舅父乃徐州巡抚!若他知道你如此对我,必定会上京参你一本!你就算不被革职,也绝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届时,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官可以做!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阮珑玲一掌拍在桌上,气愤地腾然站起身来, “阿杏!倒也不必再等了,这就让人快马加鞭,将我的书信送去徐州,递到舅父手中去!” “是!小姐!” 阿杏脆声一应,剜了刘成济一样,转身就要去传令! “且慢!” 正值朝廷授官之际,若真将此事捅漏出去,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可怎么好?刘成济霎时慌了神! 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起今后的青云路,这些银钱确实算不得什么。刘成济想清楚这点,忙不迭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我还!你宽限我一段时间!我定将这些银子一文不少还给你!” “你要还的何止是银子?!” 厅堂门口传来女子怒声一喝。二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阮丽云与阮玉梅两姐妹,不知何时伫立在了门口。 二人皆一脸怒容,目光如炬,正恶狠狠地盯着刘成济! “你浑身上下,哪样东西不是咱们阮家给的?! 身上的衣裳是阮家商行里的成衣店专供的; 挂着的香囊是玲儿给你熬夜绣的; 脚上踩的靴子是生辰时我给你买的; 那条腰带是赴京赶考前梅儿与峰儿凑钱特意定的……… 你这般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小人,根本就配不上这些心意!” 阮丽云一一细数着他身上的穿戴,越说越生气,怒极之下,大声喝令了一声, “来人啊!将他身上属于阮家的物件全都扒下来!烧干净!再将他轰出门去,敲锣打鼓,让满扬州的人都来瞧瞧!这便是刘家大名鼎鼎的探花郎!” 此话音一落,好几个家丁便齐齐围堵了上来,伸出双手就要扯刘成济的衣袍。 刘成济大惊失色,一面护住身上的衣物,一面叫嚣道,“我、我乃当朝探花!你们岂敢得罪我?!” “为何不敢?” 素来柔弱的阮玉梅,也在气愤之下,站出来唾了一句,“呸!探花也值得说嘴,前阵子两个状元、三个伯爵、两个侯爵给我姐姐递情书呢,你算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儿?给我三姐提鞋都不配!” 说罢,二人再也不管刘成济的鬼哭狼嚎,上前拥了阮珑玲,就离开了前厅。 就这样,刘成济被扒光了衣服,只留了条遮羞的档裤,被家丁们扔垃圾一样扔出了阮家。 家丁依照吩咐,敲起了铜锣,还扣下了刘家的马车抵债,逼使得刘成济只能裸着上身,光脚行走在了热闹非凡的街道上。 阮家与刘家相隔甚远,几乎就是横跨了整个扬州,他走在路上,一路来引得百姓纷纷侧目,眉眼间都搭起了戏台子,一个个私语低笑不止。 有好几个半大的孩童,更是围在刘成济身旁大声笑闹…… 刘成济自诩文人墨客,从未如此丢过脸,一时羞愤之下,只觉从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哇得一口,吐了口鲜血出来…… 三姐妹齐心虐渣,爽歪歪! 求评论,求收藏。 感谢各位小天使呀 第9章 阮珑玲是被姐妹二人架着左右臂膀离开的前厅,仿佛再呆哪怕一刻,都会沾染上晦气,疾步快走如同避瘟神般回了烟霏阁。 阮丽云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别看方才在前厅威风霸道,如今只剩下自家人时,一下子便有些绷不住了,霎???时只觉得喉头酸涩不已。 她委实心疼阮珑玲,可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只得悄悄偏过头,将眼角的泪珠拭去,然后又佯装轻松道, “当初若知他是个这样的坏坯子,母亲是绝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玲儿,你莫要太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世上只有娶不到媳妇的男子,还从未听说过嫁不出去的姑娘。再说我家玲儿这般貌美,又有本事,退婚的消息一传出去,上门求娶的好儿郎指定能围着东湖转一圈。” 阮玉梅则直接哭得泪眼婆娑了,她真情实意为姐姐委屈。 在她眼中,阮珑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很有威望的。无论是在阮家,还是在扬州商界,提一声“玲珑娘子”,谁不给三分薄面? 那样骄傲不屈的人,方才在前厅上,却遭了刘成济那样的羞辱!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姐姐,我原就觉得他配不上你。” “论相貌,他连那日撑伞的公子都比不上; 论学识,素来还是姐姐的学问多得周阁老夸些; 论财力,刘成济这么多年,赚过一文钱么?” 阮玉梅吸着鼻子呜咽宽慰着,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部, “阿姐,你今后定能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找个更好的?谈何容易呢? 一届商女,有钱无势,出生微贱,性情倔强,在外抛头露面,如今又被当朝探花退了婚……何人敢娶? 祁朝的女子及笄年华便成亲,而她为了等刘成济金榜题名,生生被耽搁到了十七岁。 她能再嫁给谁?又有谁会娶她做正妻? 宽慰归宽慰,可事实是事实。 阮珑玲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她清冷的面庞微微高抬,眸光带了些许哀切越过院墙,遥遥望向翱翔在天间的一只孤雁,带了丝戏谑低声道了句, “人生非得成亲才能活么?男欢女爱,不过如此。” 此异想天开、荒诞不经之言…… 猛然使得站在身后的姐妹二人心脏漏跳了几拍! 阮丽云更是着了急,刘成济这次造的孽可大发了!使得阮珑玲在此悲痛欲绝之际,竟生出了这般断情绝爱的心思! 一个女子,如何算得上和乐美满的一生? 那应该是与心爱之人共修情晋之好,共同造就段美好的姻缘,然后生对儿女,一家人幸福和美到老,再在耄耋之年,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 这才是圆满的一世。 岂能因一个负心人,而就全盘否定了天下所有的男子? 这种念头是万不能有的! 阮丽云不忍见她如此钻牛角尖,开口想劝,却又不禁想起了自己嫁入冯家后的举步维艰,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蓦然!阮丽云脑中灵光乍现,命翠湖取出一张画来。画纸仅两个巴掌大小,纸张在三姐妹面前逐渐摊开,显露出上头的内容。 那是张笔触稚嫩的寒梅图。 雪花飞扬,从陡峭的悬崖峭壁之间,由缝隙中生出颗梅树来,朵朵如血般的寒梅开得正好,停歇在树枝之上,傲雪凌霜,自有风骨。 “这是舒姐儿画的。 给你画的是寒梅。 给四妹画的是凤仙花。 让我务必要亲手交到你们二人手上,还说若是两个姨娘觉得她画得好,需得亲手给她做果子当奖赏呢。” 一切的哀愁苦闷,愁肠百转,因为幼童的童真可爱冲淡了不少。 阮玲珑眸光中的那丝戾气,霎时烟消云散,甚至立即就命仆婢去准备做果子的食材,阮玉梅也端过画作,连声夸奖。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节 阮丽云提起女儿,眉目都柔和了许多,她借着画作同妹妹循循善诱道,“我记得刚生完舒姐儿那一阵,你可是日日来冯府瞧她,抱着就不肯撒手,喜欢得不得了!” “你这般喜欢孩子,自然得自己生一个。 可若是不成亲,哪儿来的孩子呢?” “所以说,就算为了生孩子,你也得找个男人不是?” 阮丽云柔声细语地劝解着,本意是不想让解阮珑玲再钻牛角尖,不能因为碰上了一个烂果子,就觉得剩下的那一筐都是烂果子。 阮珑玲懵然抬头,好似是听进去了,又仿佛没有听进去,她若有所思喃喃道了一句, “找个男人……生孩子……” 春雨如油,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那场暴雨中汲取了养分,变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棋珍院乃天下楼中一等一的院落。 内里,有江南特色的层叠的假山与水池错落相间,远处,东湖湖面上几行白鹭掠过,形成水天一色的奇景。 李渚霖正静坐在窗前的茶桌上,对着眼前的人间仙境,一面烹茶,一面批阅奏章。 此时正阅到户部尚书事关授官的上书奏表,上头皆是对探花刘成济人品和才华的溢美之词,求请授官六品翰林院修撰。 翰林修撰,乃是在翰林院中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的清贵文官。 今后走的是入内阁,做宰辅的路子。 看来刘成济这位未来的岳丈大人,是不遗余力在举荐他这位探花女婿啊。 这封奏章若是早几日递来,李渚霖定会准奏。 可此时,他瞧见刘成济这三个字的瞬间,脑中便浮现出昨日桃坞中那个掩面痛哭流涕的女子,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再将目光落在刘成济那三个字上时,一时觉得晦气无比。 “云风,传我御令回京,探花刘成济身怀大才,博学多识,只是年纪尚轻,还需磨练。 即发配岭南大庾县,任九品县令一职。” “是。” 旁人不了解李渚霖的行事作风,或会觉得李渚霖是有意栽培历练刘成济,可云风自小跟在李渚霖身侧,他再清楚不过…… 李渚霖若是厌恶一个人,定会先将你捧上云尖,再让你坠入悬崖。 岭南大庾县,天高水远,瘴气缭绕,乃是祁朝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 县民更是出了名的穷凶极恶,十家里头有八家,都是山匪流寇。 三甲探花,就算不能入翰林,至少也应该留任京城,可现在却被调至偏远之地,从最微末的官吏做起…… 偏偏待刘成济得了首辅的夸赞,定会卖力勤勤恳恳治理大庾县,待他三年后申请调任回京,必会遭拒。 那时刘成济才会明白,他其实一早,就已成了一枚弃子。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既然说到此处,云风不得不提了一句,“公子还未听说吧?刘成济昨日上阮家递切结书,结果被阮家那三个姐妹扒光了衣服丢出去游街,如今已成扬州城的笑柄!连街上的孩童都为他编曲儿……” “探花郎,脱光光,光腚腚,露裆裆…” 云风兴起说到此处,才意识到此等不、雅儿歌不该污了首辅圣听,立即噤声垂首,作乖顺状。 李渚霖难得没有怪罪,反而眸光中带了丝兴味。 很好。 想来那个被退婚的小娘子得了他的指点后,拿住了刘成济的把柄,所以才能让他这般丢人现眼。 是个杀伐果决,堪受调、教之人。 也是,若不是个聪明人,绝不可能将天下楼经营得这般好。 眼前的棋珍院,要价虽高,百两一晚,可细看之下,无论从装潢到摆件,从花草到器具,无一不是精品。 再加上眼前带着江南特色的奇景,更是养人眼球,使人觉得尤其舒适惬意。 是比不上宫廷爵府的奢靡豪华,却胜在一个雅字上。 难怪如周阁老那般心落四方之人,每年都会愿意来天下楼小住一月,这扬州四月,果然是人间仙境。 他起身踱步,置身在一步一景的庭院当中,不禁伸手折了枝由墙头垂落的柳叶,指尖沾上露水,他下意识就往袖口处掏了掏,准备用随身携带的锦帕来擦拭…… 谁知竟扑了个空…… 是了,那块锦帕,于暴雨那日,递给那玲珑娘子拭泪去了。 “公子的锦帕可是落在何处了?小的这就给您四处去寻寻。”云风瞧出了他的异样,问道。 “出门前老夫人特意叮嘱小的,让小的务必保管好公子的贴身私物。 那永顺伯爵府的吴三爷不就是?贴身锦帕被个居心叵测的女子捡了去,那女子便四处宣扬吴三爷与她有私,虽未能如愿被抬进伯爵府做妾,可伯爵府也被讹了不少银子,丢了好大的人呢。” “伯爵府尚且如此,更莫提咱们这样的人家了。” 此等私物,他确是不该随意递出去,那日,也不过是动了少有的恻隐之心罢了。 虽说瞧那玲珑娘子,不像那般胡搅蛮缠之人,且以她的心气,也不像是愿意委身与他人做妾的样子…… 可李渚霖行事滴水不漏,向来喜欢防患于未然。 所以这巾帕,务必是得取回来的。 天下楼,专用于处理庶务的听风阁。 婢女一听棋珍院的贵客,有要事要面见阮东家,立即入内禀告一声了之后,马上将李渚霖引了进去。 李渚霖撩袍踏入了议事厅内,首先入眼的是个绣着金玉满堂的羽蚕丝屏风,女子纤细婀娜的身形,在薄如蝉翼半透明的屏风后影影绰绰地显???露出来,颇有些清雅无双的意味。 可叹这份清雅,在女子张嘴的瞬间,消失殆尽。 那女子的语调上扬,听着很是欢快,全然不见那日在桃坞中的悲戚。 “王公子,想必今日上门,是来还钱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 女儿爱财人设不倒。感谢在2022-07-06 21:56:59~2022-07-08 23: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念. 1瓶; 第10章 “王公子,想必今日上门,是来还钱的吧?” ? 不是? 怎得她眼里就只有钱么? 好似除了钱,生活中就再没有第二桩能让她上心之事了? 李渚霖回想起与她的每一次碰面,几乎都是离不开钱。 第一次见,碰上她去刘家讨债。 第二次见,她坐地起价,将一晚的房费涨至十倍。 第三次见,她当着刘成济的面,锱铢必较数着多年来掏出去的束脩、学酬。 现在,已是第四次了。还是钱! 钱!钱!钱! 李渚霖只觉得自从与她相遇之后,他听这个钱字,比他这辈子听过的都多! 李家乃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得讲,真真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珍珠如土金如铁。 从李渚霖指尖漏出来的一点子,都是寻常百姓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泼天富贵!他自小身旁一起长起来的平辈,或有不思进取之辈,或有碌碌无为之人,或有纨绔无礼之徒,可就从来就没有缺过钱的。 男儿郎是如此,那些养在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更是一个比一娇矜,她们口中哪儿能听得到过一个钱字? 眼前的这位玲珑娘子,真真是李渚霖见过最市侩,最庸俗的女子了。 罢罢罢! 若不是因为一时手短,他这辈子都不会因为财银,而与一届小小商女扯上干系。 李渚霖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取回贴身的巾帕,可她既然乍然问起财银,便不得不将先这件事处理妥当。 他微蹙了蹙眉尖,朝头微微偏了偏,云风得了示意,立即上前一步,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双手奉上,轻置在了二人身前的松木桌面上。 “阮东家,此乃三万两银票,请您查点清楚。” 银票出现的刹那,李渚霖望见眼前女子的眸光,瞬间变得晶亮了起来,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生机。 其实哪儿有什么好查点的? 齐齐整整三张万两面额的银票,钱庄的票戳清清楚楚,一眼望去,明明白白。 偏偏她还将银票拿至眼前,瞪大了眼睛仔细查验着,竟在鉴钞? 莫非他堂堂首辅,还会用假银票么?! 区区三万两而已,她至于么? 这般财迷心窍的模样,让惯来情绪没有什么波澜的李渚霖,莫名觉得有些刺眼,他竟鬼使神差的,将那块阮家商号的木令掏了出来。 “我曾记得阮东家说过,凡在阮家商行花销,出示此木牌,可立减八折? 所以这三万两,应也可以八折,对吧?” 阮珑玲脸上浮现出一丝讶然,然后迅速消弭不见,眸光中闪烁出慧黠的光芒。 她抬手伸出两根青葱般的手指,将桌面上那块木牌,复又推了回去。 “想来公子从未好好瞧过这块木令,这木令背面还写了一行小字——赊欠除外。” 阮珑玲笑得绚烂如花,眸底隐隐含着得意,“公子的房费赊欠了好几日,所以这木令,自然是不适用了。” 李渚霖难得在钱财上这么计较,未曾想却碰了个软钉子?他倒不是真的在乎那六千两银子,而是觉得被人拂了脸面,下意识便想回击些什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节 “阮东家,在下三番两次襄助,竟换不来些许通融?”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李渚霖自己便先愣住了。 所以他这是为了区区八折六千两的银子,在胁恩图报? 委实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或是与商女多打了几次照面,难免沾染上了些功利之心? 可此话也着实让阮珑玲不好意思了起来。 是呢,眼前这位张公子,说起话来虽偶尔有些不中听,可人家确确实实帮了她不少忙。 上次在桃坞若是没有他现身阻拦,或许刘成济高扬着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并且他还教她如何报复,能使刘成济官运更坎坷……说起来,是该好好谢上一番的。 可用整整六千两道谢……委实也有些太多了… “天下楼规矩虽不可破,可既然张公子开了这个口,那便九折吧!如何?” 说罢,阮珑玲便利落地从桌下的抽屉中,取出了三千两的银票递了上去。 这就算道过谢了? 所以堂堂首辅,屈尊降贵,舍下脸面,仅还了区区了三千两的价? 李渚霖的脸霎时暗了暗。 阮珑玲自小最善察言观色,敏锐察觉到了眼前男子的情绪。怎么?他这是不满意?好吧…三千两,好像确实是少了点…好歹是天下楼的贵客,不好轻易得罪! “三千两自然是不够报答张公子的襄助之情。若是张公子愿意赏脸,玲珑定设宴款待张公子一番,如何?” 寻常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会主动提出与男子单独用膳的,可阮珑玲在商场上难免要应酬些商贾,所以这条拷在寻常女子身上的束缚枷锁,在她身上便不存在了。 其实她说这话也有私心,乍眼一看,就知王楚麟是那种家教森严,自持清贵,不愿与女子过多接触之人,料定了他不愿赴宴,如此倒也省了一遭麻烦事。 其实李渚霖确实是不想再与她有何牵扯的,刚想着要张嘴拒绝,却又从她微扬的嘴角中,看透了她想要蒙混过关的心思,竟破天荒一口答应了下来。 “赴宴而已,有何不可? 我只一个要求,这宴请之地,由在下来挑选,如何?” 阮珑玲未曾想到他会答应,脸上闪过一丝始料未及,可这酬谢宴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她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悉听尊便。 对了,玲珑这儿还有公子之前落下的一块丝帕,我一直想要寻机还给公子,只是最近忙忘了,便在宴席上一齐交还好了。” 她倒有礼懂节,晓得不该将那巾帕留下,与男子私相授受。 如此便倒省得李渚霖开口了,今日走这一遭,也算是将这两桩事儿全办妥了,他点了点头,也不欲再多待,撩袍转身而出。 三月十二,是刘成济还钱的最后期限。 阮珑玲放言,若是在这日之前还未收到那八万六千九百五十三两四文钱,她那一纸书信,便会送到徐州的舅父手中去。 终于,在这日的子时一刻,刘家人漏夜送来一个不小的匣子,门房晓得这木匣当紧,收到之后,立即命人将其快步送至了烟霏阁。 烟霏阁内灯火通明,阮珑玲一身雪白的寝衣盘坐在床榻之上,万千青丝垂落下来,萦绕在身周,为她艳丽无双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慵懒。 可她毫无睡意,她还在等,直到阿杏将那个木匣子捧至眼前,阮珑玲便晓得,她等来了想要的东西。 刘成济终究担心官声受损,还是将那笔巨款还了来。 阮珑玲心中觉得庆幸,她终究没有赌错,悠悠吁来口气后,踩着绣鞋下了床,行至了案桌前。 “吧嗒”轻微一响,木匣子上的铜锁应声而开。 匣盖的缝隙由小变大,缓缓打开,待阮珑玲看清楚了内里的物件,瞬间泪流满面。 里头静置着的,是她与刘成济多年来互赠的定情信物。有二人儿时一起编的小蚂蚱、在上元灯会上猜中灯谜的小灯笼、每年送的生辰礼、还有在他赴京赶考前她去求的平安符…… 她含泪的眸光朝那些物件一一扫去,只觉这些年的两小无猜、恩爱相偕的画面都浮现在眼前,阮珑玲忽感心脏仿佛被人掐在指尖,骤然连呼吸都觉得无比困难。 阿杏将摊在书桌上的一块巾帕递了上去,哽咽道, “小姐,他不值得。” 阮珑玲接过丝帕拭泪,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低声道了句, “就当这些东西从未存在过,都烧了吧。” 阿杏听令,只将里头一个食盒大的小屉子抽了出来,然后唤了几个婢女入内,将仅装有旧物的大匣子又搬挪了出去。 阮珑玲抬起雪白的巾帕,将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只觉鼻尖嗅到了一阵柏木、檀木与香草根混杂在一起的男香。 她低头一看,才发觉手中的丝帕,原来正是王楚麟在桃坞中递上前来给她拭泪的那一块,未曾想到此时此刻竟又用了一次。 阮珑玲拭完泪,然后将那个重要的小屉子抽开。 果然,银票就在此屉柜里头。 可这些银票,大小不等,新旧混杂,各个钱庄的都有。且???这些银票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根据面额叠至一处,这里折了一个角,那里损了一个缺,甚至有些银票上头,还有黑点污渍……真真是混乱不堪! 瞧见这乱象,就晓得这些银票,是刘成济在短短几日之内,各处求爷爷告奶奶凑的。 可他为何就不能将事情做得圆满些呢?数额都凑齐了,去找家钱庄齐齐兑换成新的,莫非就不行么? 阮珑玲望见的瞬间,眉头骤然紧蹙,她脑中莫名浮现出今日王楚麟还钱的场景。 为何明明是还钱? 王楚麟还来的银子,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刘成济还来的银子,却如此乌七八糟,不着四六呢? 阮珑玲秉烛,耐着性子,将这些银票根据面额、钱庄、大小、颜色、新旧程度一一清点好,摆在的面前。 好在数额倒是对得上,八万六千九百五十三两四文钱,一文未少,一文不多。 瞧着眼前垒得高高的银票,阮珑玲由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满足感。她估摸着算了算,加上王楚麟送来的那三万两银子,阮家商行如今竟有了差不多十三万两的现银! 虽说这些年来阮家商行赚得不少,可各有各的花销,砸在刘成济身上的银钱也不少,或时不时还要给刘家人补漏子…… 所以多年来,阮珑玲手中的现眼,从来就未超过五千两!而如今,此时此刻,她竟有近整整十三万两的现银! 有了银子,还要男人做什么? 还要嫁人做什么?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姻亲?霎时间就被阮珑玲抛诸脑后! 世间男子皆薄情。 母亲是低嫁,父亲却中年叛逆,彼此撕扯一番后,父亲出离扬州,独留了母亲一个人将五个孩子拉扯大。 二姐是高嫁,可嫁入冯家之后郁郁寡欢,以往那么爱笑温婉的一个人,眼睁睁瞧着就沉寂了下来。 而她与刘成济是平嫁,结局又好么?刘成济一朝飞黄腾达,便翻脸不认人,放弃十几年的感情不顾,为了前程转头就可以去娶高官厚爵家的贵女! 既然不管是高嫁、低嫁、平嫁,都得不到好结局,那还成亲做什么呢? 阮珑玲怕了,也惧了,她再也不敢全心全意去信任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那种全心托付却又被背叛,如此撕心裂肺的感受,她此生都不想再体验了。 有钱财,有家人,足够她过好这一生。 若问此生还有什么所求,阮珑玲只想再得个孩子。 得个真真正正,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可二姐那句话说得也很有道理,若不与人成亲,没有与男人同床共枕、共赴巫山云雨过,哪儿来的孩子呢? 但若是让她为了得一个孩子,就将自己的一生绑定在另一个人身上,如此,阮珑玲也是绝不甘愿的。 既如此,那便只剩下一条路:舍父求子。 此离经叛道的念头一起,阮珑玲的心头不由得猛然一跳,可下一秒,她又倔强地绷了绷脖子,背脊瞬间挺得笔直。 她就要这么做!她非得这般做不可! 凭什么男人可以肆意妄为,三妻六妾,负心薄幸,利令智昏?女子就非要活得这般循规蹈矩?为世俗道德所约束? 离经叛道就离经叛道吧! 或许这经,这道,本就是错的呢?! 阮珑玲梗着脖子,咽下了这口气后,便竟真开始认真计划,细细筹谋起来。 既然要舍父求子,那这父,便必须得好好挑选,不仅样貌要出众,才学与品性也绝不能差,否则万一孩子生下来,长成个相貌丑陋、性质乖张的逆子可怎么办? 幸好。 阮家商行中有个人来人往,客聚客散的天下楼,周阁老还有两日便抵达扬州,天下的青年才俊都会蜂拥而来。 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之际,莫非她还担心挑不到称心如意的郎君么? 此时。 窗缝中窜入一丝清风,静置在桌上那块雪白丝帕被风扬起,悠悠荡荡,飘落在了阮珑玲的掌心之中…… 再强调一次:梗既毒点,男女主非完美人设。 感谢各位的小天使的喜欢呀!比心~ 从今以后开始日更,一般是晚12点前更,晚更会文案说明,有事会请假。希望大家不要养肥啦哈感谢在2022-07-08 23:32:19~2022-07-11 17: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n 2瓶; 第11章 城南的玉春巷,此乃扬州的官宦人家、富贵豪爵宅邸的坐落之地。 街道不仅更宽阔些,路面铺的青石砖异常清亮,路面上行走的仆妇小厮,衣装整洁,低眉顺眼,一看就是专供豪门大户驱使的。 玉春巷便是王楚麟特意挑选的宴请之地。 阮珑玲来过此地多次,大多是听了大主顾的差遣,专门捧着衣料、首饰……供那些诰命夫人与贵家小姐们挑选。 她从未听说过此处有何酒楼与食肆啊? 阮家的马车驶了许久,顿停在了玉春巷二十八号院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节 比起方才路过的那些门阀高重的侯爵大户,这间宅子显得亲民了许多,院门口并没有高高的石阶,也没有穿了甲胄的重兵,门口摆了好几盆开得正好的花草,颇有些野趣。 此时天下楼的马车也已经到了。 车前厚重的帷幔被掀开,露出男人那张清朗无双,俊逸超凡的脸来。 他起立附身,撩着袍子下了车,一举一动间尽显世家子弟风范,犹如新雨后的一缕清风。 面对贵客,阮珑玲向来殷勤得很,她立马挂着职业的笑容迎了上去。 “王公子来啦。” “公子初来扬州,或还不知,若说要宴请,扬州城内最好的酒楼乃仙客来,那儿甭管是茶饮酒水,还是菜品糕点,无一不是又精致又好吃的。 眼前这家食肆,我倒从未来过,也从未听说过,就怕招待不周。”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爽朗,说得话又熨贴,倒不让人排斥,若是能将商人特有的精明去一去,便更悦耳了。 李渚霖掀起眣丽的长眸,瞧了她一眼, “这家食肆,平日里只招待三品以上的官员,嫌少为人所知。”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虽非官身,但因缘际会之下,早年间于食肆主人有恩,所以此时才得以入内。” 扬州城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三品了,那是寻常百姓见了,都是要磕头的存在。 阮家生意虽做得大,可平日里接触的大多是些商贾白丁,偶尔能搭上几个没落侯爵、五品官员,那都算得上是大主顾了。 三品官员才能入的圈子,是阮珑玲一届商女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存在,所以没听说过,倒显得正常了。 可在这样的地方吃顿饭……肯定…贵吧? 下一秒,这个念头便浮现在阮珑玲的脑中,她下意识觉得一阵肉疼! 无妨!既然说好了要宴请,便不能露怯! 贵又如何?若不是因为王公子,她还知道不了这样的好地方呢! 大不了砸一千两银子出来消费便是! 更何况,还能好好学习学习人家是如何做达官贵人生意的,今后融会贯通用在阮家商行的运营中。 如此一想,阮珑玲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她笑靥如花,“那今日,小女倒是沾了王公子的光了。” 二人正说着话,由院中走出来个样貌清丽动人的妙龄女子。 蓝衣女子一面摊手将二人往里头引,一面偷偷掀起眼眸来觑李渚霖的相貌,脸上顷刻间飞了两朵红霞。 阮珑玲在满满事业心的驱使之下,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只是从入门的瞬间,便开始打量起这间无名食肆的每一处。 她亦步亦趋跟在这女子身后,只感叹能招待得起三品官员的地方,果然不一般。这间食肆从外头看着格外一般,里头却是雕梁画栋,金光熠熠,假山流水交相错落有致,各类的奇珍异植更是随处可见…… 阮珑玲一面看,一面学,时不时还不耻下问地向引路的女子请教几句,想着如何能将这些精髓放在自家商行的中去,就这样,一路行至了雅间当中。 待二人落座之后,青衣女子垂头,眸光潋滟,带了些羞意又瞧了李渚霖几眼,然后曲膝福了福,柔声道, “公子大驾光临,实乃荣幸之至。 家父晓得公子喜静,所以今日推却了其他宴请,只接了公子这一桌,现正在后厨亲自掌厨。 做的菜色都是以往公子爱吃的口味,还望公子尝了之后喜欢。” 说罢,便款款退了出去。 包场! 亲自掌厨! 特意定制的佳肴! 能得如此特殊待遇,看来这王公子对食肆主人的恩情颇大啊!否则他又不是三品以上官员,何至于得此厚待? 阮珑玲从未怀疑过王楚麟的身份。 入???住天下楼的每一位客人,都需出示户籍路引。 祁朝户籍制度严苛,若有做假户籍者,一经被抓捕就是杀头大罪。 所以祁朝根本就没人有胆子去作假,更没有那个手艺去作假,户籍单据是绝骗不了人的。 王楚麟,就是个京城富户子弟,家中是做丝绸买卖的。 其实按照阮珑玲去父留子的念头来看…… 若单论相貌,眼前这位王公子确实是达标的。 多年来,天下楼来来往往那么众多公子儿郎里,他这般的好看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可王公子……皮囊虽过关,可智商,委实好像不甚高。 就拿那日房费来说,若他答应将指尖那枚绿扳指典当在阮家商号,只最多再花两千银子,可他偏偏要赌气,结果呢?房价翻了十倍,整整多付了两万银子! 这不是冤大头是什么?饶是王家家缠万贯,也禁不得这么花啊! 若是由他做孩子父亲,那孩子生下来定得是个败家子! 不行不行,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阮珑玲略带着惋惜与可惜的神情,瞧了他那副好皮相一眼。 可又转念一想,王公子瞧着虽冷,却像是个热心之人,否则那日也不会冒着得罪探花的风险,在桃坞出言相助了。 若是将关系处好了,说不定今后还能借助王家的资源,将阮家商行开到京城去呢?总归多个朋友,多条路子! 思及此处,阮珑玲眸光微亮了亮,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 蓝衣女子一走,空旷的雅阁内,就仅剩了不甚熟稔的二人对坐。 玲珑娘子是绝忍受不了冷场的,她最擅长的就是让场面热络起来,此时又有心拉拢,很自然就与王楚麟攀谈着…… 她先是殷切关怀了一番入住体验,“还没问过王公子,入住棋诊院之后,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然后便开始大谈特谈扬州的风光趣事儿, “周阁老讲学之际,王公子偶尔得空了,大可去扬州周遭走一走,我同你说,往扬州南去二十里,有座浮云山,那处的风光景色真真是秀美绝伦……” “张公子想来从未尝过咱们扬州特色的云酥烙饼,你可晓得哪家手艺最好?必得是梅花巷的刘老婆婆……” “我和你说,大相国寺的菩萨很灵的,公子若想高中,多去拜拜,有好处的!” …… 雅间内,女子的甜美的犹如黄鹂鸟般响起,男子则偶尔回应几句,倒也算得上有来有回。 仅两个人而已,可雅间中却显得格外热闹。 这样的热闹,于李渚霖来说,确是陌生的。 李渚霖向来克己禁|欲,性子冷薄。 自小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约束,无论小到家宴,还是大到国宴,席面所坐之人都会观其面色,并不太敢大声喧哗。 这商女或许正是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可以这般笑眼弯弯,自然地将这些大到人间繁华,小到市井喧嚣全都说给他听。 听着倒并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有些寻常至极的事物,经她精准独到的言辞形容出来,反而显得异常生动有趣。 李渚霖不禁抬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 与那日桃坞的盛装相比,她今日并未怎么打扮,身上这件浅月牙白衣裙,并没有什么色彩,头上仅仅缀了根碧绿的翡翠珠钗,其余便一件饰品也无了。 可反而这般清爽可人的模样,愈发显出几分天然去雕饰的风姿来,微风拂过额间的碎发,显得尤其柔美。 分明在几日之前,她还因感情受挫,在他面前痛哭出声,可今日却能装作若无其事般,这样神采熠熠,与他相谈甚欢。 她眼睛是笑弯了的,可眸光的底色却是忧伤的,悲凉的,冷酷的…整个人都透着股伪装坚强的韧劲儿。 分明心已经碎成八瓣,却将其藏起不让任何人知晓。 李渚霖竟忽然从心底泛上来,一丝心疼? 瞧她那般努力寻找话题,甚至连茶水饮尽了都忘了添,李渚霖不禁伸出指尖,提起茶壶,将她的茶杯满上。 滚烫的茶水倒下,氤氲的雾气随之而起,传来的还有男人似抚慰似体贴的话语。 “阮姑娘,可累了?歇一歇,无妨的。” 这句低沉的话语传来,犹如清晨寺庙中的第一声晨钟入耳。 阮珑玲嘴中的话语声顿住,眸光震动,鼻头一酸,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人在低谷时总是这样,明明是在负重前行,并无觉得有哪里不妥,习惯了,也就撑过去了。 可此时若是有人体贴问上一句“累不累”,便会从心底生出万千委屈。 这句话确实让场面沉寂了下来。 阮珑玲将脸上僵持已久的职业笑容收了收,眉眼沉静,露出了些原本的真性情,然后吸了吸鼻子。 端起茶杯,浅浅吮了一口,扭头将眸光落在远处东湖湖面上,那两只交颈的野鸳鸯上,悠悠道了一句, “歇不了,不能歇。” 哪怕有瞬间空闲,心海都会掀起一场狂风海啸。 还不如忙起来,如此反而能好受些。 李渚霖仿佛能听懂这句话后,蕴藏着的万千无奈与悲伤。 作为旁观了她被退婚全过程之人,他心中也自然清楚她在难过什么。 他莫名被触动,眣丽狭长的眼睫垂下,微颤了颤,低声道了句, “别处歇不了,可在我这儿,姑娘大可随意些。” 我不管了,这句就算是情话了。 嘤嘤感谢在2022-07-11 17:51:24~2022-07-12 23: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n 3瓶; 第12章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节 “别处歇不了,可在我这儿,姑娘大可随意些。” 这话由字面意思上来看,格外熨贴。 可男人的语气并未带什么温度,反而带了丝上位者的施舍。 就像瞧着被暴风雨淋湿的小猫小狗觉得可怜,大发善心,伸出了一把伞罢了。 可无论他是什么动机,这份安慰,阮珑玲心领了。 饭桌上的应酬的确累,既然男人都已经放话了,那阮珑玲也乐得将那些杂念放一放。 菜肴一一被奉了上来,菜品不多,仅三菜一汤,清蒸鲢鱼,珍珠浮云白斩鸡,芙蓉烩珍蔬,翡翠虾仁豆腐汤。 阮珑玲执箸,将这些菜品一一放入口中品尝,只觉得每道菜都极其美味,饶是那些作以辅助的配菜也是花费了大功夫的。 不愧是专门给显贵高官做菜的食肆,这主厨的手艺确实不错!这味道着实远超仙客来数倍! 既然王公子不属于去父留子的目标,那阮珑玲便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她这几日原本就有些食欲不振,此时肚里的馋虫却被勾了起来,筷箸不停,着实吃了不少。 食不言,寝不语,世家大族中,更是有戒断贪欲,一道菜不能超过夹三次的规矩。 可阮珑玲的筷子,如今已经夹了第五次白斩鸡了。 “王公子,这道白斩鸡真真是入味!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鸡肉!” 她不仅一面吃,还一面笑眼弯弯、顺溜拍马称赞他着实选了个好地方。 李家家规森严,饶是宗族家宴,他那些表姐妹们聚集在一起也不敢大声笑闹,若是被在饭桌上这般行径,定会被耆老长辈们训斥不懂规矩。 阮珑玲这幅格外放松,大快朵颐的模样,竟让李渚霖觉得…有几分有趣? 或许是因为她吃得香,李渚霖瞧着舒心,也比寻常格外多添了小半碗饭。 二人饭罢之后,又用了几块精致小巧的糕点,闲聊了几句扬州风水人情,便准备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候在门外的蓝衣女子,含笑将账签递送至阮珑玲眼前, “玲珑娘子,三菜一汤,雅阁包间,清场专候,一共是八千六十九两银子。” ?!?! 抢钱么? 八千六十九两? 若不是晓得王楚麟家财万贯,这家食肆又着实富贵繁华,否则阮珑玲差点就要以为他是个江湖骗子,是个专门串通食肆酒馆的讹财之人了! 这巨额账单让阮珑玲吓了一跳,她狐疑着接过账单瞧了一眼,才发现菜品与雅间的价格比仙客来贵了几乎三四倍。 对于专门接待三品以上的食肆来说,这个价格倒勉强算得上合理,这算上这些,大约也不过是八百多两银子罢了!其余的那些,竟都是清场的费用? 可这委实不太公平。 阮珑玲清了清嗓子,“这菜色与雅间的价格我认,可这清场的银钱委实有些冤!” 她朝李渚霖挤眉弄眼,“我们并未要求清场啊!王公子?你预定雅间的时候,并未嘱咐过要清场吧?是吧? 哦对了,王公子之前提起,说你于食肆主人有恩,想来这是食肆主人为了报恩自动清场的吧?” “那这七千多两的清场银子,怎能算在???我们头上呢?” 这商女锱铢必较,竟想要还价?? 听这意思,还大有让他这恩主帮腔的意味! 李渚霖以往出门在外,何曾过问此等小事?需要花销时,还问等他张嘴呢,云风自觉自动就双手奉上了,不仅一分不少,甚至还会恩赏厚厚的赏银。 他岂是那等为了碎银伎俩,就让人卖他几分薄面之人? “王公子,你快说话啊!你可有要求清场?” 可面对这商女强烈的催促,李渚霖脸上不禁露出了十分腆然,将头微微偏了偏,简短回答了两个字,“并未。” 这两个字道出的瞬间,阮珑玲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将手一摊,“所以说,姑娘,我们委实不该承担清场的费用。” 若是穷酸百姓,就不该来此处消费。 在此间无名食肆,还从未出现过有人给不起价的事儿! 首辅大人怎会带着这样庸俗的女子在身侧? 蓝衣女子吴珍眸底的嫌恶一闪而过,可见男人已经开了腔,她自然不能再去计较,只得扯了个笑脸,“那便依姑娘说得为准。” 寥寥几句,便立省了七千多两银子! 有时候,可不就得据理力争么?在利益面前,是不能注重面子的!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阮珑玲心满意足,立即命阿杏跟着吴珍去结账,然后就与王楚麟并肩朝外走去。 在江南女子中,她身量算是高的,乃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巧身形,骨架均匀,婀娜多姿,站在男人的身侧,却还是生生矮了一个头,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眼前的男子三番两次帮了她,长得也着实不差,对比起其他男人来讲,阮珑玲不免对他心生了几分亲近,也产生了几分好奇,并不将他看作寻常的贵客了,相处起来更是多了几分随意。 “瞧王公子年岁不小了,可成亲了?” “并未。” “那可有婚约?” “未曾。” ??? 怎么会呢? 祁朝的男子一般十八岁便成婚了,可阮珑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得,他户籍上头写得是二十三。 按道理说,王楚麟相貌生得这般英俊,家中又不差钱财,虽与他打了仅仅几次交道,但也能看得出他是个自持有礼之人,就算现在还未考取功名,可就算光冲着这张脸,肯定也有不少姑娘想要同他共结连理啊。 ! 除非?除非是他身患隐疾,影响宗庙继承,子嗣根基!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阮珑玲想清楚以后,略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略微隐晦道, “王公子,扬州除了景色好,名医也很多,若是你有需要,我大可以为你举荐几位的。” 她竟以为他不可人事? 李渚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脚步顿住,可偏偏这种事儿,她既没挑明了说,他更不好挑明了解释。 心中虽生了几分不爽,可他并不关心一届商女如何看待他。 只轻轻转了转指尖的扳指,“如此,倒多谢阮东家了。” 傻女儿,要是他不行,你的孩子从哪儿来哦? ……感谢在2022-07-12 23:57:47~2022-07-14 23:5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念. 2瓶; 第13章 前方来报,今乃周阁老抵达扬州之日。 为了迎接这位当世大儒,才不到卯时一刻,阮家商行专用的西风码头上,就开始围拥了不少郎君与女娘,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江面眺望而去。 民间有传,听闻阁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周阁老位高权重,退朝归野之后,谢绝了各个宗族豪爵的重金聘请,如闲云野鹤般四处游历,仅有缘人才能被指点一二,所以每年在天下楼的传道授业,才能引得全祁朝这么多青年才俊神往。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站在前列的一绯衣女子格外引人注目。 阮珑玲本就生得倾国倾城,以往由于一纸婚约的束缚,畏惧流言,所以装扮都偏淡雅,平日里也常常素面朝天。 可今日却格外不同,着了一身绯色镶金的贴身衣裙,将她的身形展现得凹凸有致,袅袅杨柳腰仿佛可盈盈握在掌中,脂粉上妆后,娇丽的面容愈发艳光四射,吸引了不少儿郎的目光。 许是应酬惯了,玲珑娘子感受到这些目光之后也不觉得怯得慌,而是眸光含笑,诚然回望过去,显得格外亲和。 这样的场合,不正好是观察去父留子候选人的好时机么? 阮玲珑眸光朝人群中点了点,一眼望去,相貌出众的郎君,也就那么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她在心底默默记下,准备回去好生调查调查这几人的德行、才学…… 只是她瞧着瞧着,有个银灰色的身影,总挡在面前遮掩视线。 “不晓得的,还以为阮东家在相看郎君。” 棋珍院乃天下楼一等一的院子,作为贵宾,王楚麟自然也被安排站在了前列。 “王公子言重了。” 阮珑玲心头一窒,立即将眸光收了回来,扯了扯嘴角笑道,“今年入住天下楼的公子郎君们,个个神采非凡,我这才不免多瞧了几眼。 不止我呢,你瞧望江楼上饮茶的小娘子们,个个探头往这边看呢!” 周围郎君都在看阮珑玲,那四处的女眷们的眸光,自然是皆含羞带俏,落在了王楚麟身上。 “王公子英朗俊逸,招惹得小娘子们个个倾心,说不定在场的女君中,就有公子今后的夫人呢!” 阮珑玲倾身靠近,抬手掩饰嘴形,狭促低声道了句。 夫人? 当朝首辅的夫人,必定是出自名门望族的贵女,骄矜温婉,谨守着男女有别的大防。 岂会如同眼前这些女子这般,瞧见几个好样貌的郎君,就忙不迭暗送秋波? 尤其眼前这个玲珑娘子,可见是个眼神不好的。 在场所有女眷的眸光几乎都在他身上,他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可她却越过,径直去瞧别的男子? 李渚霖未察觉到心中生出的莫名胜负心,只是不冷不热回敬了一句, “同样。” “阮东家不是退婚了么?正好可以相看相看,说不定在场的公子郎君总,有阮东家今后的夫君呢?” 这王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以往他说话就是不中听罢了,怎得现在还学会同她斗嘴来了? 以往的世家公子风范呢?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节 阮珑玲自小市井长大,应酬得有多,自然是荤素不忌的,明白偶尔的插科打诨、捧趣逗乐最能拉近交情,只低声笑道, “这不巧了?我缺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王公子缺个勤俭持家的美娇眷……” “不如咱们成亲?凑合凑合?” 这原是句玩笑话。 谁知王楚麟的脸色霎时微变了变,由眸底露出些微微的惊诧来,仿佛她再说什么天方夜谭,张了张嘴,原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卡住,憋了半天,只蹙着眉尖道了句, “荒谬至极!” 寻常的富家公子,大多都是混迹风月场上的常客,若得了哪个小娘子这般调侃,肯定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说不定还得伸出咸猪手想要占便宜。 眼前这个显然是例外了,不仅对这些调情手段一无所知,甚至竟将玩笑话当了真?训斥了起来? 就如同深山修炼的正派刚直的老道士,被个千年修练的貌美狐狸精冒犯了似的。 阮珑玲瞧着他微红的耳尖,瞬间抿嘴笑了。 瞧他这反应,便知不是流连青楼、喜爱酒色财气之人…… 若是按照去父留子的标准来看,王公子在样貌、禁*欲这两样上,倒是能勉强过关了。 可惜……身患隐疾。 二人靠的极近,双双立在坝梯之上,女子裙袂翩翩,男子长身而立,在碧海青天下,活脱脱一对才子佳人,笑闹嗔怒间,显得极为赏心悦目。 众人一直站在码头上候着,一直等到了巳时三刻,终于有眼尖者望见在水面浮出了一个帆船尖来,激动兴奋下大喊一声,“那是阁公的船!阁公到了!阁公到了!” 大家已经在原地侯了许久,饶天下楼安排有序,各类茶水瓜果都不缺,但也难免生了几分疲怠。 可此欢呼声传开的瞬间,在场者无不振奋,一个个腾然从站了起来,只觉疲惫一扫而光,有些郎君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整齐里仪容来,力争给周阁老留个好印象。 那是艘阮家商号的商船,在朝阳的逆光下越驶越近,终于搁浅在了船坝口处,好几个光着膀子的纤夫,立即麻溜上前,拉扯着缰绳然船靠了岸。 从甲板上,缓缓走出来位身材瘦削,银发鹤须的老者。 老者眼神烁烁闪着光彩,瞧着很是精神,身上的褐袍有些尘灰,却不老旧,脚上并未穿袜,只光脚夹了双木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身后还跟了个气质清矍的青衣男子,瞧着应是老者的侍从。 众人纷纷被老者风采臣服。 “周阁老安好。” 阮玲珑笑靥如花,乖巧迎了上去,“周伯伯一路颠簸定是累了,下榻的星辉阁上下皆已打点好了。 我还给您提前给您煮了最爱喝的参鸡汤,待会儿也能让您解解乏。” 周阁老瞧见她,身上那股特属于尊长的持重气息散了散,嘴角终于露出丝笑来,“你倒乖觉。” 他鹤目一闪,瞧见了静侯在一侧的李渚霖,脸上却并未露出什么反应。 到底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确实乏累,周阁老面对这人头攒动的场面,已经提不起兴致应对,径直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往天下楼的星辉阁,准备安歇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拥簇着周阁老上轿去了,引路的引路,撩帷幔的撩帷幔,甚至还有几位公子,竟想要挤掉轿夫,坚持要自己给周阁老抬轿……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跟着周阁老一起下传的青衣公子,不知何时站到了阮珑玲身侧。 他似是与阮珑玲甚为熟稔,唏嘘了一句道, “早就同你说过刘成济烂泥扶不上墙,你偏偏只认准他,怎么着?如今被退婚了吧?” 阮珑玲被提及伤心事,轻抿了抿唇, “落子无悔,我输得起!” 青衣公子扯了扯她的衣角,笑得温文尔雅,柔声道, “总归也没人敢再要你,不妨考虑考虑,嫁给我?” 第14章 “总归也没有人敢再要你,不妨考虑考虑,嫁给我?” 此话顺风飘扬,落入了坝堤上原已转身离去的银白色男人的耳中,他不禁脚步顿住,凝神听女子的答复。 那位青衣男子,李渚霖曾在某次宫宴上见过。 若他记得没错,男子名叫于则祺,乃陇西望族于家之后。 于家威震一方,盘踞西南,当年幼帝登基,于家是第一个臣服归顺的世家大族。 而于则祺,是于家嫡系长房的第三子,才华出众却无心仕途,这些年只跟着周阁老四处游历。 于则棋下船的第一件事儿,竟是径直同这商女表明求娶之意? 阮珑玲出生微贱,怎堪配世家子弟?这于则棋是昏了头,竟想要娶她为妻? “你晓得的,我家中不缺钱财,且也有些权势,你若是嫁给了我,莫说刘成济现在只是个探花,就算哪怕他今后官至内阁,我也定能护你周全。” 这番话又一字不差落入耳中,使得李渚霖的眉头微微一蹙。 于则祺的语调并不严肃,反而带了几分轻松与调侃,柔声轻哄地道着二人成亲的种种好处。 好在那商女倒也算是清醒,丝毫没有被世家公子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瞧着并未当真,笑着回应道, “玲珑先谢过于兄这片古道热肠之心!可于兄若是为了匡助我,而将你终身都舍进去,玲珑委实于心不忍…… 再说了,玲珑这江南吃稻米的肠胃,哪儿吃得惯陇西的面食呐?委实无福消受。” 这话的意思便是婉拒了。 她倒识趣儿! 晓得世家大族的门楣太高,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回应莫名让李渚霖觉得很舒心,他的眉尖微微舒展开来,这才撩袍顺着堤坝的石阶踏了下去。 于则祺原就是带了几分试探,现在由她嘴中听出了些回绝的意味,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却也异常有君子风范,不再继续说服追问。 二人又笑着寒暄了几句,阮珑玲就借口回天下楼处理事务去了。 那个绯色身影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了热闹喧嚣的码头转角处……于则祺眼底是一片悦然与欣赏之意。 无妨。 她既然不想要嫁给他,那更加不会想要嫁给别人。 陇西于家嫡子的正妻之位,已是她这个商户之女能够着的最好门第。 于则祺有信心,假以时日,她定会答应。 星辉阁。 正院中巍然耸立了颗松树,被手艺精巧的匠人修建过,造型异常典雅古朴,枝节生长间似能窥出几分禅意。 松树下有一石桌,有位气度不凡的老者正静坐品茶,他不紧不慢续了好几杯,仿佛浑然察觉不到身侧还有个静立着的男子。 过了许久,老者才捻着胡子,阴阳怪气道了句, “老身何德何能?竟让首辅大人等了这么许久? 想来是老身怠慢了,不如首辅大人也唤锦衣卫来,将老身也拷入诏狱得了?” 遭了这般奚落,李渚霖身形却未动分毫,将头略低了低,“学生不敢。” “不敢?首辅大人如今可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这世上还有何事是你不敢为的? 我不过才入蓬莱岛静修半年,朝廷命官便被你杀的杀,撤的撤,尽数换血,真是好魄力!好手段呐!” 周阁老眼周骤紧,隐现寒光,高声逼问道, “若是我此时此刻还身居高位,尚未下野归田,岂不是也成了你刀下亡魂?!” 此言甚重,李渚霖立即撩开袍子,玉竹般的身姿倾倒,双膝触底,跪立在了铺满了鹅软石的庭院之中。 “老师息怒。学生岂会生出此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心?” “当时实在是逆王起兵造反,宫闱生变,学生不得已之下,才使用如此雷霆手段整顿朝堂。” 不得已是真。 手段狠辣亦是真。 论才学,论心智,论谋略……李渚霖无疑是周阁老此生教出来最得意、最出色的学生。 周阁老心中清楚,李渚霖有雄才伟略,亦通帝王权术,可偏偏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心肠太硬,杀业太重。 若是不能引入正途,只怕长此以往下去,随着年纪增长只怕会愈发暴虐,后患无穷。 这孩子到底是周阁老自小看着长大的,无论是于他个人、还是于祁朝的江山社稷,难免要再费心规导一番。 “跪着做什么?!老规矩,去抄清心咒,什么时候抄够了一百遍,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是。” 烟霏阁。 阮珑玲正在看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瞧得眼睛酸,她只觉一阵疲惫,干脆将手中的帐本合上,伸出指尖轻按着太阳穴。 阿杏跨入房中,将一沓厚厚的纸张递送至书桌,“东家,您上次交代的那几位郎君,我都已经打探出来了。” ! 说起这个,阮珑玲疲倦俱消,精神大振。 “如何?那几位公子才学品性都俱佳么?” 阿杏还以为阮珑玲会因为退婚之事伤心难过很久,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出阴霾,预备着给自己相看郎君了? 阿杏笑了笑,“小姐若是想要相看夫婿,将条件支会媒婆一声便是,何苦要自己费心亲自打探呢?” 哪儿是找夫婿? 是在给她未来的孩子找个爹! 阮珑玲不好解释,径直抄起阿杏拿进来的资料一一查看起来…… “小姐一共挑中了六位公子,个个相貌英俊。 可惜其中三位早已定亲,另两位公子才疏学浅,唯有一位吴公子的文章,得过周阁老一句夸。”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节 “可天下楼专管浣洗的□□打探到,这位吴公子送洗来的衣物中有许多手绢,每块手绢上的针脚都不一样,还分别绣了好几个女子的名字。” 阿杏面露难色,“只怕这吴公子,是个仗着有几分才貌的…沾花惹草之辈。” ! 阮珑玲犹如被雷劈中在了当场。 怎么可能? 偏偏就这么巧? 相貌英俊的郎君可就这么几个! 竟一个合心意的都没有?? 沾花惹草的不能选,平庸无能的不能选,她总不能去勾、搭已有婚约的郎君吧?! 阮珑玲仰天哀叹一声!委实是太难了! 可她很快又将精神振作了起来。 “指不定那日还有不少公子因事耽搁,未能去码头迎接周阁老呢? 阿杏,你再帮我去查查,将天下楼中相貌英俊的公子,都给我寻出来!” “哪儿还用得着去查?小姐您忘了? 每逢周阁老赴扬州讲学之际,天下文人墨客汇聚之时,扬州的贵女们都会给全扬州的青年才俊们排个笺云榜。” 阿杏从袖中掏出个印有粉红桃花的小巧笺签,朝她递送了上去。 笺签上头有按照各个郎君们容貌高低而列出的排名次序,乃闺房女眷们偷偷传递,私下取乐用的。 阮珑玲伸手接过笺签,定睛一瞧。 笺签第一列,写有五个大字。 头名,王楚麟。 是他!是他!就是他!感谢在2022-07-16 02:00:28~2022-07-17 01: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到我快更文! 5瓶;木二 4瓶; 第15章 头名,王楚麟。 王公子是很中看,可他???不中用啊! 身患隐疾,不能尽人事,这怎么与他生孩子? 阮珑玲幽幽叹了口气,只得将眸光往下挪,瞧见那第二列,明晃晃赫然写着的是于则祺的大名。 不得不说,扬州贵女们的眼光着实毒辣。 王楚麟不仅生得俊朗无涛,身上还自带了股锐气与淡漠,这种隔绝人世喧嚣的上位者气质,让人瞧上一眼便能深陷其中,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于则祺,则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淡泊名利,温润如玉,礼贤下士,眉角眼梢中都透着个润字,是个极易相处的性子。 其实若要去父留子,论相貌、才学、人品,于则祺委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可难就难在,她和于则祺委实是太熟了! 三年前,周阁老带着于则祺来扬州讲学,二人就此相识,阮珑玲也确确实实能感受到于则祺待她与旁的女子不同。 可因为与刘成济的那纸婚约,他点到为止,她亦有礼有节。 到现如今,阮珑玲只将于则祺视为挚友,根本就生不出半分利用之心。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她总不能利用于则祺对她这几分情意,刻意亲近,做出去父留子此等恶行吧? 阮珑玲脑中一片混沌,不愿再去细想这些琐事。 她幽幽叹了口气,吩咐道, “罢了,阁老用膳的时辰快到了,去小厨房看看,藕白玉蔬龙骨汤熬好了没有,去星辉阁走一遭吧。” 星辉阁。 书房内,线香攀着空气上升,逐渐消弭在空中,淡淡的檀木香随之扩散开来。 镂空雕花窗桕的缝隙,穿透了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照在了那个静坐在桌前提笔书写的银衣男子身上,案桌汝窑花瓶中斗大颗的白色绣球,随风微颤…… 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平和。 美得如同一幅画。 使得特意来星辉阁送食的阮珑玲,不禁都驻足停留多看了几眼。 忽然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珑玲扭头,只见于则祺静立在一片树荫之下,正含笑熠熠望着她。 倒也没什么可掩饰的,她抬了抬下巴,朝书房的方向示意,疑惑问道, “阁老从不轻易让人出入星辉阁,书房重地,更是鲜少让人踏足……这位王公子与阁老有何渊源么?” 于则祺朝她走近,笑道,“何止渊源。” “那位,可是阁老的悉心指点、受尽真传的得意门生。” ? 得意门生? 阮珑玲下意识并不太相信。 周阁老在朝堂沉浮几十载,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威严,又一门心思钻在学问里头,造诣虽登峰造极,可性情却极其古怪的,在讲学过程中,若是真碰上个愚笨的,当着上千学子的面,都会不留丝毫情面破口大骂。 何等天资,何等才华,何等心志,才能当得了周阁老的得意门生? “他的学问果真这么好?比刘成济如何?” “你怎得还想着刘成济?” 于则祺微蹙了蹙眉尖,将手中的折扇晃了晃,“我这么同你说,刘成济肚子里的那点学问,不过是微弱萤火,而坐在书房里头那位的才学,堪比日月之辉。” 能坦然说出旧爱,不就是代表已经放下了么? 阮珑玲摸了摸鼻子,然后又好奇道, “那同你比呢?你近来的文章可是频频被阁老夸奖,莫非他的学问,甚至比你还要好?” “确比我好。” 于则祺倒不是那般自以为是之人,大方承认道,“当年我与他二人一同在国子监念书,我还想着如何天天顽皮逃课呢,他便已能帮着夫子编撰史料了。” ?阮珑玲还是将信将疑。 “若当真这般才华斐然,那他岂不早就考上状元了?何至于现在还耽搁在此?” 状元算得上什么? 那位可是稳坐在金銮殿上,在殿试上,给状元出题之人。 书房中那位的身份,于则祺心里头自然清楚,可却不好同阮珑玲说得非常明白。 毕竟首辅化名王楚麟下扬州,定然是有要事要办,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李渚霖向来心狠手辣,若是于则祺对外人泄露出去,于己于她,甚至于陇西于家,都没有半分好处。 于则祺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讳莫如深道了一句, “寻常百姓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于这世上某些人来说,不过就是袖间的浮尘,脚底的泥灰罢了。” “状元及第,鲜衣巡街……于他已无甚意义了。” ! 听他这么说,阮珑玲瞬间觉得醍醐灌顶,“明白了。” “这位王公子,定与于兄一样无心名利,不想入仕,不喜朝堂纷争,只想要隐于凡尘当中,今后如周阁老般,做位诲人不倦的硕学宏儒!” 。。。。于则祺摇纸扇的手顿了顿,“额,你可以这般理解。” 相貌英俊,人品端正,才华斐然…… 眼前这两个身怀大才的隐世高人,是多么好去父留子的人选啊! 真真是太可惜了! 阮珑玲不禁好奇问道,“如你们这般身怀大才的隐世高人,不入仕便也罢了,但都无需考虑娶妻生子的么? 我可是听阁老提起过,你家中父母相看了好几个家世相当的贵女,都被你拒绝了……莫说你了,就说这王公子,好似比你还大上两岁呢,也没有成亲。 莫非你们今后只打算一心证道,不恋红尘了?” 于则祺哗得一声将纸扇合拢,朝书房静坐的白色身影指了指, “那位公子一直将心思放在朝政……放在学问上,家中倒也一直催他成亲,可终究拗不过他,所以婚事才一直没有着落,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至于我……” 于则祺话语顿住,眸光落在眼前的青衣女子身上,她站在颗开得正好的玉兰树下,白皙硕大的玉兰花瓣,随风飘落,将将擦过她的发梢、衣摆落下……美丽不可方物… “以前未碰上合心意的,现在,倒是有了……所以,理应快成亲了吧……” 阮珑玲怔在原地,丝毫没有察觉他含情脉脉的目光,满脑子都是他前一句话! 所以之前是她误会了? 王楚麟并非不能人事?! 只不过是因醉心在了学问上,所以才无暇寻娇妻?没有将心思放在婚配上?! 阮珑玲骤然抬头,双眸迸发出希望的光亮朝那个银衣身影望去,只觉得王楚麟宛如救世主再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彩!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一直就在眼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7节 就是他了! 她决定了! 王楚麟,就是今后她孩子的父亲! 李渚霖:多谢于兄撮合。 于则祺:????bushi??? 哈哈哈哈哈哈 惊喜早更。 感谢在2022-07-17 01:59:09~2022-07-17 20: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离官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离官舟 2瓶;妄念. 1瓶; 第16章 ! 这不就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既然选定目标,那便要赶快行动起来! 阁老在扬州不过停留一月,一月之后,王楚麟便会离开,若是在这期间内没有进展,今后若是再想碰上这般和心意的人选,那便难于登天了! 打定主意后,阮珑玲瞬间觉得斗志满满,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多谢于兄为我解惑!” 她瞥见阿杏手中的食盒,才猛然想起此行来星辉阁的目的,不能在此耽搁下去,周阁老年纪大了,待会儿餐食若是凉了,只怕会影响肠胃了。 她立即告辞,转身离去。 于则祺一人独留在原地,只觉得有些兴味阑珊。 是时机不好么? 为何他每次想要与她道明心意,都会受到其他杂事的影响? “公子,瞧阮姑娘方才的神态…仿佛是对首辅大人……很是上心。” 于则祺丝毫不担心,只是哗得展开折扇,颇为自得笑笑, “这天下楼中现在统共住了几千人,她哪个不上心?那些囊中羞涩只能住睡通铺的寒门子弟,尚且能得她关照,更莫说首辅住的还是仅次星辉阁的棋珍院了。 不过生意罢了。” 再说了。 她饶是再多上心几分,于则祺也不稀奇。 她自小生活困顿,之前的生活中只有刘成济那么一个未婚夫,受过情伤之后并未封闭自己,而是卸下心房,想要多接触接触其他男子,总归是好的, 且她若是对旁人上心也就罢了,于则祺或许还会担心一二。 但那位可是当朝首辅。 李渚霖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情,不近女色,脸黑起来是会让贵女们心惊发颤的,阮珑玲就算是当真动心起意了,也只会踢到一块铁板。 一个长袖善舞的商女,无论生得多貌美,也是连做首辅府暖房的婢女都不???够格的。 李渚霖身份贵重,矜贵自持,不至于这般昏了头,会阮珑玲牵扯不清。 阮珑玲终究会明白,世家子弟大多薄情寡义,只有他于则祺,愿许她正妻之位。 她终究会是他的。 提起狼毫笔,沾墨,上好的宣纸力透纸背,落出手极好看的正楷小字出来。 坐在小叶紫檀桌前的男子阔背扳直,坐姿端正,银白色衣摆以堆迤在身周,与远处东湖的景色重叠在一起,宛若不染尘埃的谪仙…… 又是清心咒。 李渚霖已经记不清楚,他从小到大已经抄写过多少次清心咒了,到现如今,指尖的狼毫笔移动得飞快,甚至到了根本不用停顿的地步。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 所以老师认为他心中一直有魔障未除? 怎会? 世上的痴嗔贪念,□□执妄,他一个皆无。 不过是遇事时多了几分权衡利弊,添了几分理智冷静,如此难道不是已经到了清心的最高境地了么? 可老师作为已得大道之人,嘱咐抄经,自然有他的道理…… 李渚霖笔墨飞快,极其专注,尽乎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经文当中,仿若老僧入定,古井无波…… 此时,耳旁霎时传来个如铃脆响,娇俏柔美的女声…… “王公子,你饿不饿?” ! 狼毫笔尖钝停,在宣纸上微拖出来个倒钩。 那女声未停,犹如幽暗中的狐惑人心的魅灵,继续笑问道, “已经到饭点了,王公子怎得还不去用膳?” 女人靠得极近,李渚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这香味不是由繁复香料熏制出来的,而是种异常纯粹、直接、浓烈的体香。 有雨后青荷的清爽,又带着蜜桃熟透了的浓烈香甜,还有微微桂花的芬芳。 气若幽兰的吐气声,似羽毛般轻轻扇在他的后脖颈之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心起微波,神明入世。 这感觉使人微感怪异,李渚霖下意识蹙眉,将脖颈偏了偏。 若此时此刻是在首辅府中,有哪个不长眼的婢子,胆敢在他处理公务、沉心学问时来莽撞叨扰,定会被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轰出府去! 没人会喜欢这种原有秩序被打破的滋味。 李渚霖下意识沉声问了一句,“谁让你进来的?” “我想进来就进来啦!周伯伯说了,整个星辉阁任我通行。” 偏偏这女人浑然不觉已犯了他的忌讳,那张笑脸盛开得比满园的鲜花还要肆意,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实在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是了,整个天下楼都是阮家的产业,她想去哪儿不能去呢? 阮珑玲将眸光落在桌面上那沓密密麻麻的佛经上…… 不错! 不愧是她未来孩子的爹! 光凭这手方圆兼备、清新俊逸的字体,便不是寻常男子可比的! 或许是给王楚麟蒙上了一层未来孩子亲爹的滤镜,现在她怎么看,都觉得怎么满意! 下一步,便是要想办法如何与他肌肤相亲了! 如何勾搭男人呢? 是不是用勾栏瓦舍中,青楼卖笑那一套会更直接有效? 阮珑玲按照回忆依葫芦画瓢… 斜坐在桌旁的侧椅上,将身姿扭出了个凹凸有致的曲线来,眼睫微颤,犹如一汪秋水般潋滟含情望着他…… 语调轻柔,还带着些许勾人的黏腻道, “王公子饶是再醉心学问,可也得务必注意自己的身体呢……” “我方才去给阁老送膳,独独给你留了盅藕白玉蔬莲藕汤,人家亲手做的,公子是否不妨尝一尝?嗯?”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书房上空才飘荡出一句。 “阮东家,你没事儿吧?” 玲珑娘子何时这般娇媚过? 他可是见过她声声逼债,大动肝火,扇未婚夫耳光的果辣模样……这般矫揉造作没有根骨的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 竟还特意来送亲手做的汤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渚霖眉头越蹙越深,径直冷声道,“阮东家若是有事相求,不妨直说。” ! 阮珑玲脸上的笑意一滞,未曾想到竟被他一眼看穿?! 自然是有事相求才会如此! 求什么? 求个孩子! 直接说出来你能答应么? 罢了罢了,或许是她用错方式,用力过猛了……可不能吓着他,更不能惹得他厌恶,否则还怎么肌肤相亲? 还需得……徐徐图之…… 思及此处,阮珑玲调整了下坐姿,眸光也明澈了些,清了清嗓子后,才温声道了句, “王公子果然洞察人心,确有件事儿,想要拜托你。”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8节 “我家中有个五弟,年纪尚小,如今正在白鹿书院念书,阁老讲学他定是不能错过的,明日便能回扬州听训了…… 可阁老学识渊博,又常授些涉及些晦涩难懂的课题,我便想着,若能请个夫子在旁辅助一二便好了……” “我听阁公说,王公子你博古通今,满腹经纶,所以想聘请公子做五弟的夫子……” 阮珑玲露出祈求的神情,可怜巴巴望着他,甚至伸出了两根青葱白嫩的指尖,轻扯了扯他垂落在桌面上银白色的袖袍…… “王公子,可以么?” 倒追失败的第一天。感谢在2022-07-17 20:00:21~2022-07-18 21:4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413059 2瓶;妄念.、看到我快更文! 1瓶; 第17章 “王公子,可以么?” 果不其然。 她那般看中利益得失,怎会做无利不起早之事?忽然就对他主动示好? 原来竟是想要聘请他做教书先生? 瞧着她楚楚可怜,湿漉漉的双眸…… 李渚霖手臂一摆,将那半截袖角,由她指尖抽了出来。 冷漠无情道,“不可以。” 师者,尊长,需得受跪拜之礼,食供奉之饲。 在祁朝,若是想要拜师,必须经过严苛考验,层层筛选。 如周阁老来说,莫要看他开设讲坛,授教数千人,可真正能称得上他徒弟,敬过拜师茶之人,在这世上屈指可数。 收徒天资固然重要,可更要紧的,是利益绑定,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彼此携手在朝堂之上同舟共济,同仇敌忾的决心。 他堂堂首辅,就算要收徒,也要收或有家世背景、或有虎符兵权、或能雄霸一方……世家大族中的麒麟儿。 凭何要去收个毫无助益的商籍子弟? 偏偏这商女想不到其中利害关系,只拿他当个寻常的教书先生,被拒绝之后,还杏眼微扩,并未死心追问道, “为什么?” 阮珑玲尝试说服,“王公子,学酬方面不必担心,我定按照市面上最高的价格给你……” 又是钱。 她就想不明白么?这世界上不是什么都能单纯用钱解决的,在权势面前,她阮家这点财力委实不值得一提。 李渚霖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尖,带了几分不耐,叩了叩桌面,冷声再次拒绝, “麻烦。” 按理来说,连遭两次的拒绝,常人就会彻底死了这条心了吧? 可她却还没放弃,赶忙摆手解释道,“不麻烦的!” “成峰是个能吃苦的踏实性子,就连阁老也夸过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绝不会让王公子费什么心力!仅需王公子每日花一两盏茶的时间指点一二即可,真真一点都不麻烦的!” 不是,这商女是看不懂人的眼色么? 他在朝堂金銮殿上,一声不满就能让文武百官腿颤到双膝跪地,怎得这股威慑力,到了她这儿,就失效得这般彻底? 李渚霖眉尖蹙了蹙,正想要再将态度表达得更明确些,“我确未有收徒之心……” 却被她密集的话语打断。 “无妨的,王公子未曾见过成峰,所以才心生顾虑,左右明日成峰就回来了,不如公子见着真人再考虑考虑?” “嗨呀,不说这些了。” 或许是见他神色不佳,这玲珑娘子倒也并未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不清,而是适时转移了话题, 女子起身站了起来,堆叠在椅上的裙摆哗然散开,她灵动扭身,飘逸的衣料围着腰线画了个完美的圆圈。 她打开了静置在一旁的食盒,盒盖掀开的刹那,雅致古朴的书房当中,传出阵浓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开的味道, “我都忘了王公子还未用膳,不妨先吃点东西吧?这藕白玉蔬龙骨汤最是清心养胃,阁老方才尝了可是赞不绝口呢!想必王公子喝了也定会喜欢!” 她利落将食盒内的陶罐汤盅取了出来,舀汤,取勺,一气呵成,笑眼熠熠地将碗径直递到了他身前…… 不是? 他有说过要喝她的汤么? ?玲珑娘子虽锱铢必较了些,可以往二人相交时,她也算得上言行得体,有条有理…… 何时???变得这般没有分寸感了?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她身上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建立的边界感与秩序感被人强行冲破…… 李渚霖眉头越蹙越深,心中不耐之下,张嘴就想要训斥她这种无状行为…… “在下确实无福消受……唔……” 谁知张嘴的刹那,她竟执起瓷勺,舀了汤羹直直往他嘴中递送过来! “王公子无需与我客气!” ?!! 放肆! 这世上从未有任何一个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僭越过! 李渚霖既气又怒,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脸色越来越红,正不知如何发作才好…… 此时一股爽滑鲜香、浓烈可口的味道,由舌尖的味蕾炸裂开来,顺着喉头滑落腹中,热腾腾的汤羹仿佛自带了一股暖人肺腑的能量,使得他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滋养…… “怎么样?好喝吧?” 女人眨了眨明亮的双眸,乌羽般的纤长眼睫在眸底洒下一片淡淡阴影,语气甚为自得,似是在等待他的回复。 眼前这个女人! 反复、多次在他的雷点上左右横跳,却总能靠着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强行挽尊回来! 李渚霖回味着舌尖的余味…… 他不能违心说难喝。 可对于强灌进嘴里的汤羹,也绝做不到直接夸赞。 他顾忌着她还会做出些什么其他行径来,腾然从桌前站起身来,朝后微微退了一步,与她隔开了些距离,抽出块巾帕来仔细擦拭着沾了些许汤汁的薄唇,冷声道, “凑合。” 常人应能听懂这里头满满的敷衍吧? 偏偏她听不出来似的,浑然不觉得尴尬,反而极其乐天笑着接了一句, “凑合的意思……就是不难喝咯? 公子的口味,竟比阁老还要更刁钻些……下次我若做了其他汤羹,正好提前送来给公子试试味!” ? 还有下次? 她为何忽然对他这般热络?仅仅是想要给胞弟寻个先生这般简单? 李渚霖蹙着眉尖,背着手,将那枚碧绿的扳指转了转, “不必,我并不贪恋口腹之欲,阮东家将这些心思放在周阁老身上即可。” “以前不喜美食,或许是王公子没碰到合适的厨子……” 阮珑玲笑着朝前大跨了一步,然后将温热的汤碗递至他手中,仰头朝他甜笑道, “说不定尝了我的手艺,至此就贪恋上了,也未可知呢?” 女人忽然凑近,笑眼弯弯,面颊浅浅陷下两个梨涡,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的绒毛纤毫可显,浅褐色的瞳仁在斜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男人端着汤碗的指间骤紧,薄唇轻抿了抿,瞧她的眸光愈发讳莫如深。 “王公子贵人事忙,玲珑就不叨扰了,改日定携五弟再登门拜访。” 说罢,她手腕一转,膝盖微屈,含笑颔首,带了些俏皮规规矩矩行了个福礼,然后便轻盈转身离去了。 李渚霖眼睁睁瞧着那抹青色的倩影,提着裙摆走下台阶,饶过回廊,消失在了圆拱的月亮门下。 可她带来的影响却并未消失。 佛经上那抹因她出现而笔颤微斜的横撇; 身周那股若有似无的蜜桃熟透的体香; 还有指尖端着的这碗香味扑鼻的汤羹…… 他执起瓷勺,将汤汁捞了捞,脑中莫名出现她之间的那句,“……独独给你留了盅藕白玉蔬菜龙骨汤,人家亲手做的……” 独?独?……留的? 阮珑玲: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勉强。 倒追失败的第二天。感谢在2022-07-18 21:40:19~2022-07-20 00: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糊贝贝熊. 20瓶;47413059 8瓶;妄念. 1瓶; 第18章 春日好时光,百花齐放,草长莺飞,一切都生意盎然。 烟霏阁偌大的庭院当中,有个极其可爱的稚童在追蝴蝶,头上扎着的两个小啾啾,随着步伐微微颤动,极其惹人怜爱。 孩童的笑闹声阵阵传来,闻之令人让人欣悦无比。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9节 “几月不见,舒姐又长高了。” “可不,这个年纪的孩子,莫说是几个月不见了,饶是几日不见,也是一天一个样。” 廊下的两姐妹,眸光关切落在院中穿梭的小女童身上,说着家常贴心话。 恰逢阮成峰由云山书院归家,阮丽云特意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正好一家人聚聚。 阮珑玲许久没见舒姐儿,乍见之下,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舒姐不慎打翻了甜盏溅湿的贴身小衣,都是她亲自帮舒姐儿换的。 若不是孩子吵着要去扑蝴蝶,只怕阮珑玲现在还要将她抱在手中,根本就舍不得放手。 真好。 有个孩子真好。 很快了! 只要拿下王楚麟,她也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二姐,你当时孕吐是如何缓解的?” “当初生舒姐的时候疼得厉害么?” “乳母应该如何挑选才好呢?” “所以坐月子须得闭门不出是么?” “酸儿辣女,你怀舒姐儿的时候,喜欢吃辣么?” 阮丽云一一回答完这些问题,执起手绢放在嘴边噗嗤一笑,然后抬手往妹妹的纤细平坦的腰身上轻轻一拍,玩笑道, “问这些做什么?不晓得的,还以为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呢?”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确是马上就要生了。 只是此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阮珑玲嘴上笑道了句“怎会?” 心中却将方才阮丽云的答案,全都细细记在了心中。 阮珑玲扭头朝身侧年长两岁的阮丽云看去。 二姐性子最是和顺,无论何时都是笑着的,可最近几次归家,气场一次比一次低,偶尔说话的间隙,双眸还会放空,整个人瞧着逐渐消沉了下来。 算起来,二姐夫已经差不多大半年都未和二姐一起归家省亲了。 是二人之间生了龃龉? 母亲提起过,说二姐与二姐夫的感情看上去并不相协,她关切之下也主动问起过此事,可阮丽玉似乎并不愿多说,她便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 此时,烟霏阁的长廊尽头,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提着裙摆快步走来,笑着道了句,“二姐,三姐,门房来报,成峰的马车已经入城了!约莫再有几盏茶的时间,便能到家了。” “好!快!让下头将席面都预备起来!” 阮珑玲闻言欢喜了起来,一把拉过身侧姐姐的小臂,笑道, “二姐,走,咱们一起去正厅去等……” “嘶……” 身后却传来一阵吃痛声,阮珑玲立马回头去看,只见阮丽云五官都缩成一团,似是疼痛难忍。 阮珑玲立马放开她的小臂,想要撩起袖摆查看,关切问道,“二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受伤了?” “无事!那日照看舒姐儿的时候偶然撞到桌角,已上过药了。” 阮丽云却按住她的手,避身阻拦,立马道,“咱们快去前厅预备起来,舒姐也好久没见她舅舅了呢!” 阮珑玲心中微觉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再坚持,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前厅赶去。 三姐妹行至前厅,一面在前厅话着家常,一面照看着舒姐儿,等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前厅正门处传来动静。 一个相貌俊朗的少年,昂首跨入门栏当中。 少年着了身湛蓝色衣装,略微瘦削,身姿却异常板正,面庞稚气未脱,眸光中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些朴实稳重。 他规规矩矩站定在前厅中央,带了几分老成持重问安,“见过二姐、三姐、四姐。” 三姐妹齐齐站起身来迎接。 阮丽云踱步上前,掐着帕子掸他身上的沉灰,柔声关切笑问道,“白鹿书院离扬州甚远呢,奔波了这么几日,累不累?” 阮成峰道,“不累。” 阮珑玲则更加关心胞弟的学业前程些,“我已将阁老昨日讲得内容一字不差都誊抄了下来,放在了你松榆院的书房中,另还有苦心寻来的几本古籍,你兴许用得上的。” 阮成峰点了点头,“多谢三姐。” 阮玉梅则站到了阮成峰的身旁,伸手比了比个子,“分明比我还小两岁,大半年没见,峰弟长得竟比我还高了呢。” 舒姐儿是个不人生的性子,被乳母抱上前来后,伸长了手臂要窜进阮成峰怀中,脆声声喊着,“舅舅!舅舅!” 父亲远走,母亲卧病在床,兄长离世,二姐外嫁之后……这般能相聚在一起的时光变得极为难得。 一家人热闹得寒暄着了几句,此时后厨来报了句道膳食已经备好了,于是姐弟四人齐齐来道了饭厅之中,和和美美吃起了团圆饭。 饭桌上,姐弟间筷箸相触,给彼此夹着菜的同时,声声殷切问着生活中的琐碎,一副其乐融融,温馨和乐的场面…… 饭罢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冯家的奶妈子上前禀报, “夫人,老太太派人来传话,说常州的婿伯家上门来走亲,道许久没见过舒姐儿了,一时想念得紧,让您用过膳就早些带舒姐儿回去,不要耽搁了。” 阮成峰归家才不到一个时辰,姐弟四人都还未好好说说贴心话,这么快就要喊人走? 阮珑玲蹙了蹙眉尖,“婿伯家既是走亲,那定是要长住几日的,想见舒姐儿又不急在这一时。二姐,舒姐儿此时玩儿累了,正睡着呢,不如等她醒了再回去吧?” 阮丽云瞧见奶妈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晓得婆婆定是催得及,说不定还道了些恶言,只得起身道, “罢了,成峰回家且待上一阵呢,咱们姐弟自有相聚之时,我还是先带舒姐回家,改日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说罢,又温言嘱咐了晚辈几句熨贴话,就携了乳母朝隔间走,准备抱着熟睡的舒姐回家去了,阮玉梅跟上前去送行。 此时,膳厅中只剩下了阮珑玲与阮成峰姐弟二人。 斜阳透过窗棂,照在饭桌前沉默寡言的少年身上,他背部绷得笔直,显得又倔强,又清冷。 阮成峰以往虽然话少些,可却也不至于在饭桌上那般寡言,阮珑玲只当他马不停蹄奔波几日累着了,正想要张嘴让他出去休息,谁知少年却率先道了一句…… “三姐,你放心,我今后一定考得比探花还要好!” 少年紧握着拳头,眉头紧蹙,眸光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刘成济他如此负你,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自退婚之事传到白鹿书院起,阮成峰就一直耿耿于怀! 这门亲事,刘成济凭什么敢说退就退?!还不就是欺辱阮家老的老,弱的弱,长兄夭折,他年纪尚小又还未长成,笃定了没有人会为退婚之事出头,所以才这般猖狂么? 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了,几个姐姐对他素来照看有佳,他却不能回馈分毫,让家中女眷被人如此肆意□□,心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刘成济考探花,我就要考榜眼!考状元!终有一日,我定会为三姐你出了这口恶气!” 阮珑玲鼻头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她知道自从兄长去世之后,阮成峰背着阮家唯一男丁的担子负重前行,向来心思重些,想得也多。 其他同龄少年还在玩乐的时候,他常常就将自己关在房中看书习字,誓要出人头地了。 看来这次她被刘成济退婚,又将弟弟的心理负担添了几分。 状元及第,难如登天。 对功名执念是好事儿,可若成了心魔,变为障害便不好了。 “你能为阿姐这般着想,我甚为欣慰,只不过功名这事儿,还需一步一个脚印来,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反而不好。” 阮珑玲到底并未落泪,而是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了回去,故作轻松拍了拍阮成峰的稍显瘦弱的肩膀。 “不过我近来确为你相中了个先生,你若能拜他为师,定能事半功倍,马到成功! 可惜他虽学识渊博,脾气却有些古怪,不轻易收徒,所以或许还需费些奏章……” 此言让阮成峰心中生了些疑惑。 “三姐,周阁老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儒师么?莫非此人的学问还能越过周阁老不成? 那位既心高气傲,那我跟着阁老好好学便是,为何还要去做如此费力不讨好之事? 有何非拜他为师不可的理由么?” 。 他是你未来外甥的爹。 这个理由够充分么? 。。。总不能直接承认,她想打着拜师的幌子,伺机接近王楚麟吧? 阮珑玲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 “阁老年事已高,每日讲完学便已经很累了,哪儿有那么许多精力对你特意指点,正好另外寻一位夫子给你查缺补漏,何乐而不为呢?” 也是,集各家之所长,多学些知识,总是不会出错的。 阮成峰这才点了点头, “三姐说得有礼。那位高人现在何方?我这就沐浴焚香,换身衣装,备份厚礼,诚心诚意去拜师。” “阮东家,委实不好意思,我们公子吩咐了,这几日都不见客。” 棋珍院的垂花门前,云风立在石阶之上,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 不是! 昨日阮珑玲才在星辉阁的书房中,和王楚麟特意说过,会携五弟登门拜访…… 王楚麟今天就给她吃了个闭门羹,还吩咐这几日都不见客? 这很明显就是在提防她啊! 偏偏就算棋珍院虽说是阮家的私产,可如今赁出去了,她是绝不能擅闯的。 阮珑玲不死心,从袖中掏出来个份量不小的香囊来,直直往云风怀里塞,“小哥不妨再入内禀报一声?就说我并无它意,只想要王公子过目几篇文章即可。”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0节 云风不吃这套,径直冷声道,“恕难从命。” 真真是主子啥样,小厮就啥样!怎得这般油盐不进?! 阮珑玲无法,只得将阮成峰装订成册的文章递了上去,好声好气道,“那就算是不见客,你家公子也没说不能递书册吧? 这是成峰平日的写的文章,还劳烦小哥传递到王公子眼前,兴许他瞧过之后,便会想要收成峰为徒了。” 除了不让生人入内,首辅大人确实未曾说过不让人递东西进去,云风无法,伸手将那本小册子接了过去。 两姐弟转身往回走。 阮珑玲有些灰心丧气,莫不是她行径太过?引得王楚麟反感了?所以他缩着头不敢见她? 倒是身侧的阮成峰瞧出她心情低落,只以为她是在为自己错失良师而沮丧,温声安慰起道,“既然是世外高人,那定是有些脾气在身上的,阿姐不必太过介怀。 这次不见,那咱们下次再来,若是这位先生确实无意收我为徒,峰儿也不会沮丧,只安心跟着阁老学习便是。 须知成大事前,都是需要历经些磨难的。” ! 这番梅花香自苦寒来的理论,给了阮珑玲莫大的鼓励。 此话没错!她好不容易在扬州城,成千上万的学子中,独独相中了王楚麟这个一个完美的人选,那便不能轻易放弃! 只要能成功去父留子,这点闭门羹委实算不上什么! 阁老在扬州还停留二十多日呢,王楚麟又不是这辈子都不出棋珍院了,还担心与他见不上面么? 棋珍院若是见不了,那她就日日蹲守在星辉阁!星辉阁若是见不了,她就制造各种偶遇,嘘寒问暖! 长此以往,阮珑玲不相信他能抵挡得住这般猛烈的攻势!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 女追男,隔层纱。 终有一日,王楚麟必定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倒追失败的第三天。 冲!拿下他! 每晚0点之前更,早更算惊喜哈。比心 感谢在2022-07-20 00:18:52~2022-07-20 23: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臻 5瓶;夜离官舟 3瓶;妄念. 1瓶; 第19章 棋珍院,书房。 “大人,这两样东西,是玲珑娘子务必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云风踏入书房,轻声禀告了一声,将物件置放在桌面上,然后垂手退了出去。 书房窗棂前,长身玉立站了个男子,春日的暖阳顺着窗橼洒在他的身周,给他镀上了层灿烈的光芒,如烈阳般不可直视。 男人掀起眣丽的长眸,望桌面上望去…… 一册书稿,一个食盒。 。 他明确说过不想收徒。 怎得她还这般阴魂不散? 继续送羹汤来收买人心便也罢了,还径直送来了她胞弟的书稿? 莫不是指望他看过书稿之后,就会改变主意么? 呵。 商户子弟罢了。 就算能得阁老偶尔指点,可一没有书香世家的文学底蕴,二没有世家贵族万千珍贵典籍做支撑,受限于眼界,饶是有些天资,可文章又能写得好到哪儿去呢? 倒也正好无事。 李渚霖行至书桌前,垂下眼眸,不甚走心抬手,将书册的首页掀开,只准备随意翻翻…… 谁知才瞧了三五行,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来。 以前在国子监时,他见过太多世家大族的子弟文章,或许是为了显得文采飞扬,所以世家子弟们的文章大多华丽异常,通篇堆砌词藻,显得没有根骨。 而眼前这几篇文章,文风朴实无华,没有那么多浮在空中,不切实际的修饰,只就事论事,追本溯源寻出最根本的解决之道来…… 不得不说,确实块璞玉。 可那又如何? 世上璞玉何止万千? 不是谁都配得到他的指教的。 阮成峰? 望着书册首页上那三个规整朴实的大字,李渚霖只觉得无感,他原正想着要唤云风进来,将这两样东西原封不动退回去…… 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淡青的圆领长袍的温润公子撩袍踏了进来,正是于则祺无疑。 于则祺并未踏足朝政,且多年待在周阁老身边侍奉,算得上与李渚霖师出同门,再加上陇西于家在朝堂上多番相助,所以二人间倒也算说得上话。 这次于则祺是听了阁老的吩咐,特意来棋珍院来取些书简的,乘着云风去取物件的空隙…… 于则祺将眸光落在桌面上的那两样物件上……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阮成峰的书册,阮珑玲的食盒。 这原是首辅私事,不该由他过问的。 可于则祺到底还是没忍住,“渚霖兄,这些物件…怎会出现在此处……” 李渚霖掀起眸子扫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指节扣了扣那本书册,又敲了敲那个玉雕漆花的食盒,言简意赅调侃了一声, “欲入师门,投石问路。” ! 胡闹! 阮珑玲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于则祺是知道的,只怕是缠得人不胜其烦。 可首辅岂是玲珑能随意招惹的?! 若是惹得眼前男人不快,只怕他弹指间,整个阮家都将不复存在。 于则祺额间立即沁了冷汗出来,脊背向下塌陷三寸,拱手请罪道, “玲珑她是个爽利性子,不知渚霖兄真实身份,不过仰慕渚霖兄才华,所以才如此莽撞贸然拜上门来,若有冒犯逾矩之处,还请渚霖兄不要怪罪。” 如此回护的口吻,俨然将阮珑玲当成了自家人…… 李渚霖霎时想起了河堤之上,于则祺笑言求娶阮珑玲的那幕,他默了默后,将指尖的扳指转了转… “若她识趣,我自不会同一介商女计较许多。” 这便是不会追究之意了。 于则祺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安心了不少,此时正好云风取了书简回来,他接过物件之后,就后退着回撤出了书房。 离开了棋珍院之后,于则祺越想越觉得后怕,担心今后阮珑玲再会做出什么僭越之举,权衡之下,便打算寻她提点一番。 寻着她时,阮珑玲正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赏花,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汤勺,双眼略有些空洞,望向远方似在发愣。 一片姹紫嫣红中,她艳丽绝伦的容貌愈发打眼,犹如画中仙子,惊现人间。 于则祺走上前去,将折扇轻点在了她的肩上, “可是在为成峰拜师之事而忧愁?” 阮珑玲回过神来,这才定神瞧清楚了眼前自然,眸底闪现出些许的诧异, “于兄如何得知?” 于则祺干脆撩袍坐在了她对面的石凳之上,执起茶壶,手起手落往她几尽的茶杯里头倒了茶水, “我在棋珍院瞧见你给人家送去的汤羹与书册了。” “知道你做羹汤的手艺一绝,阁老才能亲尝,旁人若是想要讨要一口,比登天还难。 就比如说我,为了问你讨要口羹汤,讨了整整四年,你从未允过,现下倒好,轻易就给旁人捧了去……” 于则祺的语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埋冤。 阮珑玲着实有些心虚,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为了想要靠厨艺获取得王楚麟的关注么?可王楚麟很是无动于衷啊,每次送去棋珍院的汤羹,全都原封不动都退了回来,着实棘手得很… 这些自然不能同于则祺说,她只能一脸愁苦道, “咳…这羹汤…这不都是为了让成峰的拜师之路更加顺畅些么? 谁知那位王公子如此不领情呢。” 微微沮丧之后,她很快又重振旗鼓。 “不过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王公子会被我这片赤诚之心感动的!” 。 感动? 心软的人才会感动。 而李渚霖,没有心。 一切都是无用功。 于则祺不忍戳破她的幻想,采用迂回战术道,“拜师而已,这世上的高人多得是,又不是非棋珍院那位不可。” “你觉得我怎么样?不若你让成峰拜我为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1节 以你我的交情,我定好好帮你教导指点他,今后我陇西于家所有的珍藏典籍任他看,鸿儒门客尽数任他驱使,如何?” 陇西于家何等门第?那可是威震一方的世家大族。 门中高人、异士众多,能得如此支持,饶是一届商户子弟,亦能呼风唤雨,就算是今后科举不畅,靠着于家的人脉,也定能有个锦绣前程。 于则祺料她定会答应! 谁知对面竟传来一句, “我就是非他不可!” ?! 于则祺心脏猛然漏跳一拍,猛然抬眼朝她探去。 她的语气为何如此笃定?! 莫非她知晓了首辅身份,妄图想要让阮成峰借拜师之名,让阮家攀上首辅这根高枝儿? 阮珑玲也觉得此言似乎暴露了什么,立即稳了稳心神道, “我要强。我阿弟自然也要强!” “于兄之前都说了,他学问比你好,懂得比你多,还是阁老交口称赞的得意门生……那成峰既然要拜师,自然是要拜天底下最优秀之人为师!” 说罢,阮珑玲又笑笑,执起筷箸夹了块点心,放入于则祺面前的碟中。 “再说了。正是因为你我友谊深厚,我才不能让成峰拜于兄为师。 师长那可是得端着敬着的,若是于兄当真做了成峰的师父,我不得将你供起来?你我二人相处便不如现在这般自在了。 对吧?” 于则祺细细咂摸一阵,觉得她说得也对。 左右今后阮珑玲都是要嫁给他的。 若他真收了阮成峰为徒,今后二人婚嫁之后,难免有人诟病他娶了徒弟的阿姐,引人嚼舌。 “那你也不能再去打棋珍院的主意了,我同你说,那人脾气不好,若是惹得他厌烦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 此话就言重了。 那位王公子虽然说话不太讨喜,也面冷了些,但也不至于是这般喜怒无常,草菅人命之人。 “于兄莫要这么说。” “在我眼中,王公子是个助人为乐、匡扶正义、铲奸除恶、品德高尚的慷慨君子!我正是相信他的人品,才如此属意于他。” ??? 于则祺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们说的真是一个人么? 是那个残忍暴戾,下旨屠城降军,血染朝堂,阴晴不定的首辅? 确定? 罢了罢了。 想让人扭转固有印象,是极其艰难之事。 阮珑玲多碰几次钉子,也就知道李渚霖的真实为人了。 好在她有阁老照拂,就算首辅心中不耐应对,可就算看在阁老的面子上,也总归不会对她如何。 于则祺心中甚至生出想要促成此事的心思。 毕竟若是未来妻弟,若真能拜入首辅麾下,那他陇西于家有了这层助益,更是锦上添花! 二人有来有往笑谈中。 丝毫未曾注意到,在转角回廊处的绿荫之下,伫立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将他们交谈的每一句,都落入了耳中。 “……天底下最优秀之人。” “非他不可。” “……慷慨君子,……属意与他。” 这个商女。 有点意思。 这算告白了吧? 直球女也会有春天的! 看到了成功的一丝希望。 感谢在2022-07-20 23:57:08~2022-07-22 23: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个小乖乖 10瓶;猫界大长腿 2瓶;妄念. 1瓶; 第20章 天下楼。 周阁老已至花甲之年,精力有限,每日除了上午一个半时辰的讲学之外,其余时间都用来休养生息。 学子们倒也没有闲着,毕竟大多都是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辈,不是相约协伴趁着春日去踏青,就是生了些争长斗短之心,开设各类辩论、读书会…… 每每生了口角之争、遇上些不可调节的纠纷矛盾之时,往往都会拉于则祺去做中人调解…… 那些儿郎之间的意气之争,周阁老是全然不会理会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寅时一刻。 星辉阁的参天松树之下,茂盛的树荫挡住了的午后春阳,遮出一片阴凉。 一个穿着灰色耄耋老者,与个俊朗的郎君正在盘腿打坐。 老者衣着不甚讲究,仅穿了身棕色的麻质布衣,颇有些大道至简的意味,沟壑分明的脸上尽显沧桑,犹如老僧入定,远远望去,仿若与那古朴松树连成了一处。 年轻郎君则穿了身湛蓝衣装,腰带一系,愈发显得蜂腰肩阔,背脊挺得笔直,阵风刮过,衣袂微微飘扬,宛若谪仙。 二人入定了许久,岿然不动。 不晓得哪儿来了只蜜蜂,扇着微翅在耳旁“嗡嗡”作响,李渚霖的薄唇不禁抿了抿。 不是抄经,就是打坐…… 如此已经整整三日了。 李渚霖此次来扬州,不是为了将时间花费在这些琐事上头的,若将这些功夫放在朝堂之上,祁朝的版图说不定又能扩宽几分。 倭寇的海盗、金???国的匪、吐蕃的假道、辽国的贼……哪样不比抄经打坐更为重要? 念随心动,他脑中霎时浮现出驰骋沙场、尸山血海的画面…… 杀心一起。 戾气便生。 周阁老敏锐察觉到身周的异样,阖下的眼皮缓缓抬起,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心乱至此,何以养性?” 。 周阁老乃当世大儒,信奉以仁义、德孝治天下。 可老师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先帝无为而治,是个守成之君,又恰逢上了太平盛世,老师才能如此心怀大爱。 可他呢? 初登首辅之位不到半年,便碰上七子夺嫡此等朝堂巨变。 若李渚霖那时心慈手软半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他身为皇后的嫡姐、尚在襁褓中的外甥皇子……早就成了那些藩王的刀下亡魂! 斩草不除根,祸芽定会生! 优柔寡断,祸害便起! 饶是杀心重些又如何? 那些忤逆谋反之辈,原就都该死! 莫非他真错了么?! 无论李渚霖在朝堂上如何冷血无情,可在周阁老面前,他这个弟子向来都是尽足了孝悌之道的,可今日却莫名生出来丝反骨之心。 他挺得笔直的脊背微僵了僵,手掌也逐渐握紧成拳,蹙着眉间低声道, “无欲无求,静默恬惔,方能养性。” “可弟子敢问老师,这世上之人皆有欲念魔障,皆有万千纷扰,饶是圣贤,亦有烦忧。 谁人能真正做到养性?如何又能真正算得上养性?” ! 周阁老眸光一沉,着实未曾想到向来乖顺的李渚霖,竟会道出如此乖张之语。 若再不逆转李渚霖的心性,只怕这孩子迟早有一日会走上歧途。 “你说得不错,圣贤亦有烦忧…… 可孔孟圣贤的烦忧,是杀戮成性么?是冷酷无情么?是计较得失、工于心计么?” “你屠尽逆臣,杀尽降军,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草木皆兵,提拔鸡鸣狗盗之辈,有才之士无人再敢做官,莫非这便是你想要的天下?!” “原以为这几日你或能平心静气些,想不到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庭院中传来老者痛心疾首的怒斥声,惊飞了枝头墙头闲适漫步的野燕。 周阁老到底年高体弱,情绪波动怒极之下,胸口一阵不适,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是弟子之错,老师莫要动气。” 李渚霖悔不当初,立即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欲行上前去搀扶……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2节 阁老却并不领情,扭身拂开他的手臂,怒言道, “你有什么错?都是为师的错!是为师!教出来你这般心性残暴之徒!冷血凶残之人!” 一个要决意扶,一个要决意躲,就在推搡拉扯间…… 庭院入口,花枝缠绕,蔓延了满墙的爬山虎的圆拱形月洞门下,踏进来个美丽不可方物,光彩照人的黄衣少女。 “周伯…王公子…你们…这是……”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二人的身形皆顿住,周阁老的咳嗽声短暂停歇之后,复又响起,“咳咳……” 阮珑玲瞧出了周阁老脸上的愠色,异常有眼力见地跨步上前,先彻底将二人隔绝开来,然后搀扶着周阁老缓步坐在了庭院中间的石凳上。 紧接着,一面轻柔抚顺着阁老的背部帮其顺气,一面带着颇有责怪的意味,微瞪了王楚麟一眼, “周伯,可是王公子惹你生气了? 若是他说错了话,周伯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他这个人呐,说话确实不甚好听,脾气还大,脸臭得好似别人欠他千八百两银子似的,和那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一摸一样!” ! 放眼祁朝,试问谁敢当面抨击当朝首辅?饶是敢怒!也从不敢言! 这些话落入周阁老耳中,他只觉得极其感同身受,就如同那被抚顺了毛的猫咪,心中瞬间觉得好受了不少。 “但他心确是好的,不过面冷心热了些罢了,也有一片古道热肠之心……坏就坏在那张嘴上!可比起那些心地邪恶,却口蜜腹剑之人,却是要强上许多的!” 阮珑玲安抚好了周阁老的情绪之后,还不忘给王楚麟台阶下,朝他挤眉弄眼,示意道, “所以呐,他定然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对吧?王公子?” 。。。 呵。 她这番鬼话当真是张嘴就来! 说得这般驾轻就熟,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与这商女相交甚深,相识多年,乃知己好友呢! 可台阶都递到脚下了,李渚霖自然也懂得顺坡下驴的道理。 他上前一步,垂首拱手认错,语气软和道,“一切都是弟子的错,还望老师不要弟子计较。” 若当真师徒离心,世上岂非再无可约束、规劝李渚霖之人? 周阁老心知他本性不坏,不过是造化弄人,时势逼迫至此罢了,到底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嫡传弟子,终究不忍心苛责太过。 且说到底,得意门生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他这个老师也有责任。 若是当年没有心生退意,不这么快将权柄交至李渚霖手中,还在朝堂之中擎护着,徐徐教导,缓缓图之……说不定朝廷现在会是另一番景象呢? 周阁老缓缓阖上眼,不愿再想。 只朝他们无力摆了摆手,“罢了,我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弟子先行告退。” “周伯伯,他都认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同他计较了,生气很伤身的。 您最近讲课费嗓,我特意给您送来了可清喉润肺的银耳雪梨羹,您千万记得喝。” 二人言罢,这才并肩朝垂花月洞门外走去,一直亦步亦趋走出了星辉阁的院门……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棋诊院与烟霏阁的分叉路口。 李渚霖朝左转去。 阮珑玲却并未朝右,而是紧随其后…… 方才受了周阁老训斥,李渚霖心气原就有些微微不顺,眼下见阮珑玲又如此这般穷追不舍,不仅心中生了些厌烦之心。 他脚步霎时顿住,眉尖蹙起,带着冷意沉声道, “玲珑娘子!你不去算账赚钱,跟着我做什么?” 衣袖处感受到轻微拉扯,李渚霖回头。 只见那个娇媚异常的黄衣女子,俏生生伫立在一片绿意盎然,蝶飞蜂舞,百花齐放的广阔院落当中…… 脸上是比春日暖阳还要绚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王公子,怎么样?方才我出现得及时吧?” 。。。 罢了。 对着这张笑脸,心中饶是怒火滔天,瞬间也消了大半。 李渚霖紧抿了抿薄唇,并未回答,只手臂一摆,将袖摆由她指尖抽了出来。 或是没有得到他的肯定与回应,这玲珑娘子反而愈发不依不饶了! 干脆行至他身前,拦住了前方去路,睁圆了明亮的杏眼,极其认真道, “嗳!我可是远远听见争执声,就一溜小跑跑来的!你瞧,跑得发髻乱了都顾不上整理,就是生怕你受到阁老的苛责!” “我这么关心你,你怎得连句道谢都不会说?哼!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没良心透了!” 她撅了撅嘴,似是有些生气,小脸气鼓鼓的,显出些娇憨来。 李渚霖沉下眼睫,定神瞧着她,似乎是想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眸光愈发讳莫如深。 “你折腾这么许多,仅是为了让我指点你胞弟文章?” !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原来他也并非铜墙铁壁,此事似有转机! 阮珑玲眸光一亮,忙不迭点头道, “自是如此!望王公子成全!哪怕成峰能从公子身上学到万分之一,玲珑便心满意足了!” “阁老方才说得气话,公子也千万莫要往心里去。什么心性残暴之徒?什么冷血凶残之人?……” 阮珑玲一脸真诚,毫不走心地道着顺溜拍马之言。 “王公子你在我心中,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好人!大善人! 你心底善良,品德端正,多次襄助于我!在我眼中,公子便是皎洁如夜空中的弯月,澄净如出淤泥而不染尘埃的莲花…………” “够了!” 李渚霖眣丽狭长的眼睫微不可见得颤了颤。 听到后来,他委实也有些听不下去,喊停了她这一连串的热烈荒谬之言。 “我如你所愿便是!” “没有拜师礼,没有敬师茶。” “每日申时三刻,让阮成峰准时在棋珍院书房中等候,仅两盏茶的时间指点。” “至于你,今后莫要再来纠缠于我!” 拜师都能松口。 其他的事情……也能松口吧? 今天晚了大概5分钟,希望小天使们见谅。 鞠躬致歉。 感谢在2022-07-22 23:58:50~2022-07-24 00: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芙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晶葡萄 5瓶;666、酿酒小姑娘、郁乐、妄念. 1瓶; 第二十???一章 第21章 申时四刻。 星辉阁外。 雕栏画栋的垂花门外,云风紧皱着眉头立在石阶之上,双手抱在胸前,犹如门神般,挡住了阮珑玲去路。 “阮东家,我家公子已特意嘱咐过,不能让你入内叨扰!” 可若能乖乖听话,那便不是玲珑娘子了! 阁老在扬州不过停留三十日。 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八日了! 可她与李渚霖还是全无进展,若再不想想办法,二十二天的时间一过,这样好的人选,便会如泥入大海,瞬间无踪! “云风小哥怎能说我是前来叨扰的?” “实在是因为成峰丢三落四,来星辉阁前连书册都忘了带,我这是来送书册的!” 阮珑玲轻拍了拍手中的书册,颇为理直气壮给出了个极其正当的理由。 然后轻捂着胸口,眸光微微湿润,露出副异常受伤,尤其忧心的神情来…… “我好不容易才求得王公子抽空辅导幼弟,自然是要尽善尽美……须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成峰没有书册怎么行呢?” 她这极具欺骗性的表演,使得云风心中有些不落忍。 是了,首辅大人虽未答应收阮成峰为徒,可一届商户子弟,能得首辅每日两盏茶时间的亲自指点,已是寻常百姓难寻的造化了! 不过是想要寻个前程罢了,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 云风脸上露出些犹豫纠结的神情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3节 “那……阮东家将书册交给我,我帮你递送进去便是。” ??? 不是。 重要的是递送书册么? 重要的,是她要肆机见上王楚麟一面! “不行的!” 阮珑玲断口拒绝了云风的帮助,将手中那本书册紧紧捂住。 “我知云风小哥是一片好心,可成峰那孩子性子自小就执拗,他的东西从来都不让人碰,更莫说是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了! 不如你还是抬抬手,让我自己去走一遭吧!” 说罢,阮珑玲莽着头,抬腿就往石阶上迈。 云风寸步不让,立马伸手阻拦。 二人正僵持不下之际…… “罢了!我带她进去。 若是有任何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二人顺着声音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于则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中摇着纸扇,正笑意盈盈望着二人。 到底是陇西于家的嫡子,云风难免要给几分薄面,心中权衡之下,还是侧身,将路让了出来。 关键时刻! 还是于则祺靠谱! 若是她的孩儿真能瓜熟蒂落,定要给于则祺封一份大大的红包! 就这样,于则祺护着阮珑玲,踏进了她久不曾入的棋珍院。 身侧女子的步伐极其轻快,心情似是无比喜悦,使得于则祺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 说实话。 于则祺听闻首辅愿意纡尊降贵指点阮成峰功课时,也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在他印象中,李渚霖委实不是这般爱管闲事的性子。 于则祺不禁有些好奇,歪头笑问着身侧的女子, “你究竟是使了何种手段,才请动了那尊大佛?” “于兄想知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阮珑玲扭头,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须知烈郎怕缠女!” “没别的,就缠他!契而不舍地缠他!坚持不懈地缠他!让他丝毫没有抵抗的余地,他自然就同意了!” 此言荒谬绝伦,偏偏阮珑玲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甚至还带有些不吝赐教的意味,由诙谐中,微微透出些正经来…… 她说得是实话。 偏偏于则祺没有当真,只以为她又在说些精灵古怪的玩笑话,只无奈摇了摇头。 “那位岂是你缠,他就上套的?” “普天之下能让那位松口之人,唯有阁老了。 你啊,定是仗着阁老偏爱,求去了阁老身前,由阁老施压,那位才不得不就范的!” 其实就是缠来的。 可于则祺他不相信,所以阮珑玲也只笑笑,并未再解释太多。 二人踏过绿草如茵的庭院,穿过回廊,行至了棋珍阁的书房附近,还隔有远远一段距离…… 一阵穿廊风刮过,顺带来了男人清冷淡然的教书声。 阮珑玲顺着声音抬眸望去…… 雕梁秀柱的甬长回廊尽头,宽敞明亮的书房门窗大开,一个着了天青色常服的男人,单手执了书卷,正在案桌后踱步…… 他原就生了副龙章凤姿的好相貌,只是平时少言寡语,有些威严不可亲近。 此时正专心授学,或因沾染了书卷气,那股子锐气褪去了不少,反而显出些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佳公子的气质来…… 那眉,那眼,那身姿,那风采……竟让她一时舍不得挪眼。 甚至连说话的语调声都温和了不少! 男人此时正在给阮成峰批阅文章。 要知道阁老在讲学中布置的课题,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需要学子们由多个纬度去思量权衡,所以有些年纪尚轻、阅历尚浅的学子,写起文章来,难免考虑不周,有失偏颇。 男人却能一针见血点出文章中的不足之处,由表及里,说得头头是道。 将一个话题由浅至深,延展到民生民意、风土人情、朝堂政事、历史人文、社会发展……多维度深度解读,令人叹为观止! 品貌非凡,才华斐然! 不愧是她阮珑玲看中的男人! 她真真是捡到宝了…… “三姐!则祺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半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 正在她发愣咂舌的时候,书房中的二人已经授学完毕,阮成峰收拾好书囊准备离开,一扭头便望见了伫立在廊中的阮珑玲与于则祺。 方才接受了高人的指点,此时阮成峰满脑子都是课上的内容。他还有些似懂非懂,似通非通,亟待有人帮他梳理一番…… “则祺哥哥,我还有几点要点未领悟透彻,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再理顺一番?” “有何不可?” 未来妻弟的忙,于则祺自然乐意帮,二人匆匆离去…… 冗长曲折的廊道中,容貌登对的男女,各自站在左右两端,中间仿佛隔山隔海,彼此两个世界。 此时,站在长廊尽头的女人,提起裙摆奋力朝男人跑了过来,带着万军不可挡的气势,仿佛有冲破枷锁的魄力! 所过之处,廊旁的花枝颤动,绿叶纷飞,惊起一阵悸动。 “王公子!你方才的课讲得太好了!” 阮珑玲跑停至男人身前,粉嫩的面颊因奔跑而变得愈发红润,微微仰头望着男人,眉眼弯弯笑着夸赞道。 李渚霖眸中闪过丝异样的光彩,又迅速平息。 他垂下眼眸看她,将指节间那枚扳指微转了转,冷声道, “阮东家,你好似……不该出现在此处。” 这男人面冷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是!她记得他说过…… 指点成峰学问的前提,是让她莫要再上前纠缠叨扰。 “王公子何至于这般凶?我又不是有意上门叨扰,只是来专门来给成峰送书册的罢了……” 阮珑玲显了显手中的书册,瘪着嘴弱声解释了一番。 然后忽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眸中顷刻噙出些泪来,带着七分无可奈何三分怨念道, “王公子何至于如此避我如蛇蝎?莫非我就这般惹人厌么? 是了,现在外头人人都笑话我,道我性格强势,脾气怪异,既不温柔又不体贴,所以才被当朝探花退了婚…… 还传言只要有男子碰上我,便会惹得一身霉运。 所以王公子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才对我如此敬而远之,是么?” 三番五次被如此冷待,饶是阮珑玲有颗强大的心脏,不禁也觉得有些刺痛。 说不清是真情流露还是假意装的,她道着这些自怨自艾的话语,越说越哽咽,眼眶中的泪水亦积越多…… 她泪眼汪汪朝男人望去,只见他望过来的眸光微凉,紧紧抿着唇部,并不发一言。 阮珑玲愈发觉得丧气! 她一热,他便冷。 她一进,他便退。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却没有得到过一丝回应,甚至他如此严防死守,二人到了根本无法正常相处的地步…… 这个男人,她是不是压根就攻略不下来? 她不禁怀疑起来,这样下去还能成功去父留子么? 阮珑玲心一横,就要佯装转身离去! “罢罢罢,若王公子真当我是个灾星,我走便是……” 谁知就在转身的瞬间! 站在阶上那个男人张嘴说话了。 “我并非刻意避你。” 李渚霖只觉得她眼中的那片晶莹甚为碍眼,眉头紧蹙,飞快地旋转着指间的扳指。 “我只是……不习惯。” ? 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这人怎么不将话说清楚? 可他这番不温不火、语焉不详的解释,到底让阮珑玲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他不那么排斥她,哪怕对她生出一丝怜惜…… 她都有把握,能一点点凿开他的心门! “想来王公子是没见过如我这般混不吝的闺阁女子,所以才不习惯的吧?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4节 我出生商户,自小走街串巷,所以才格外不拘小节些…倒让???王公子笑话了…” 阮珑玲“嗨”了一声,将眼泪尽数逼了回去,又恢复了那张生机无限的笑脸, “你瞧咱们相交这么久了,却依旧还是王公子王公子得叫着,委实是生分得很……” “王公子若是愿意,今后可随于兄唤我一声玲珑,如此也显得亲近些。” 既然他态度松动,那便要乘胜追击! “那我该如何唤你合适呢?” “王兄?” “楚麟兄?” 阮珑玲掀起乌羽般的眼睫,快速望了他一眼,语调微颤,语音拉长黏腻道, “亦或是……楚麟哥哥?” 女儿前进的一小步,是舍父求子的一大步! 节奏会有序快起来。 估摸着是周三入v了宝贝们。 感谢各位支持。 感谢在2022-07-24 00:05:42~2022-07-25 01: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文 5瓶;沐·q、酿酒小姑娘、易思苓、妄念. 1瓶; 第22章 楚麟……哥哥? 这四个字落入耳中的瞬间,男人快速拨动扳指的指尖瞬停,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愈发幽深。 哥哥? 二人年岁有些距离,按照辈分,他确担得起这一声称呼…… 可在李氏族中,无论亲疏远近,那些晚辈侄子们在他面前常常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连大气都不敢出,被觑两眼都会手脚发颤,多尊称他为“兄长”,“阿兄”,还从未有人敢这般亲昵地叫过他…… “这些称呼里头,公子觉得哪个合适?” 她还在追问。 空气静默几息之后。 才听见阶上的男人低声淡漠回应了句, “随意。” “那便叫楚麟哥哥好了!显得亲近不见外!” 先是楚麟哥哥,再是情哥哥!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攻城略地! 阮珑玲方才那一丝沮丧瞬间烟消云散,立马又变得斗志昂扬! “楚麟哥哥,你虽未答应收成峰为弟子,可日日这般费心辅导,委实对我们阮家是有恩的。 拜师茶楚麟哥哥可以不接,那不知可否赏脸用一顿酬谢宴?否则咱们阮家受你如此恩惠,实在是于心难安。” 她甜笑着一口一个楚麟哥哥,没有丝毫扭捏,叫得极其顺畅,仿佛早已在心中练习过千百遍。 如此反倒让李渚霖心中觉得愈发怪异。 她分明是那般张牙舞爪、骄纵任性之人,连扇当朝探花两个巴掌,将负心人整得声名狼藉…… 没道理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忽然转了性子,变得娇媚乖巧了起来。 且她分明视财如命,可这几次碰见,她竟再未提过一个钱字?? 李渚霖不得不承认。 他作为当朝首辅,掌握着祁朝生杀大权之人,此时竟然会为了个小小商女而产生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极其怪异,甚至让他从心底生出些羞耻来…… “谢宴就不必了。” 李渚霖蹙着眉尖拒绝之后,又实在怕她再整出些其他幺蛾子来,干脆扭过身去,冷言道, “你若实在想谢,多熬几盅汤来便是。” ! 这次来星辉阁真真是来对了! 他不仅不再躲着她,反而会主动找她要汤喝了! 阮珑玲眸光一亮,着实有些喜出望外。 “嗳!那我现在就去小厨房,亲自下厨去给楚麟哥哥熬汤! 今天先给熬个最拿手的人参枸杞鸡汤,明天再熬莲子老鸭汤……每日都变着花样端来,直到让楚麟哥哥喝开心、喝满意为止!” 想要抓住男人的身,必须先抓住男人的胃! 去父留子,指日可待! 阮珑玲心情大好,兴冲冲转身离开,步履轻快朝长廊的尽头走去,身影最终消失在了回廊的转角之处。 子时三刻,月明星稀。 如雪的月光顺着高阔的屋檐洒入,落在窗前一身银衣的男子身上,将他身周晕了辉光,犹如高悬在夜空的银河熠熠发亮。 男子静立了许久后,才缓缓转身,将眸光落在屋中那张小叶紫檀木雕花的木桌上。 枣红色的桌面上静置着三物。 一块阮家商行的木令,上头刻着编号十六。 一片雪白的巾帕。 一个金漆雕花,装着羹汤的食盒。 瞧见这几样物件的瞬间,脑中霎时浮现出那个笑脸盈盈,娇声软语,活色生香,却又贪婪狡诈的市侩商女。 男人微蹙了蹙眉尖,迅速将眸光收回。 似是为了提醒自己些什么,他又快速转了转指间那枚绿扳指。那是先帝临终前,将江山社稷一同托付到他手中的重物。 “云风,派人去禀告老师一声,就说我这几日抄经书略有所得,准备去扬州郊外无相寺的静休三日。” “是。” 庭院中最偏僻幽深的角落,快步踏出来个黑色的影子,应了一身之后,扭身朝高耸的院墙跃去。 翌日。 辰时三刻,一辆马车缓缓由天下楼驶出,朝扬州东南面的相国寺绝尘而去。 或许是天下楼可供驱使的家常车架,并不如京城中王侯将相乘坐的辇架舒适…… 致使坐在车架上的男人,思绪有些许纷乱。 李渚霖委实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一个商女,竟让他心中掀起微微波澜,生出些想要独处几日、清理杂念的想法。 这与一个临阵脱逃,丢盔弃甲的败将有何两样? 或就是她太过热情,致使他迷了几分心窍罢了。 无妨。 他静心三日之后,定能应对自如。 车架不知驶了多久,只听得车帘外传来“吁”得一声,疾驰的车架骤停,使得男人的身形朝前微微倾斜。 动物的感知总是最为敏锐的。 骏马前蹄高高扬起,暴躁地打着马鼾声,铁蹄慌乱触地,任车夫如何驱赶,都不愿再朝前一步。 窗前的帷幔被风吹得纷飞翻腾… 只见车架已驶入一片原野之上,放眼望去是不见边际的芦苇荡。 阵风刮过,芦苇荡朝后微微倾斜,隐现出身着甲胄、面目凶残的张张面庞来,还传来一片冰刃相撞、金石相触之声,与有序急促靠近的脚步声…… 杀气毕现! 云风警觉,立即驱马行至车窗外,朝内低声禀告了一声, “回大人,芦苇荡中,藏了约莫有两千余人……” 烟霏阁。 那个一大早送出去装着汤羹的食盒,又被退了回来。 “回小姐的话,据星辉阁传话的下人来回禀说,王公子一大早就启程去了无相寺,好似要三日后才能回来。” 啥? 这世上竟有人放着周阁老的讲坛不听,去无相寺参佛? 还一去就是三日? 王楚麟莫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是故意在躲着她的吧? 不行! 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此时就应该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他!绝不能让他轻巧逃脱了去! 否则等他三日以后再回来,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他既然逃,那她就追! 王楚麟绝对插翅难飞!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5节 “来人!备马套车!收拾行装!” 算算时辰,王楚麟并未出发多久,若是快马加鞭,定是能追赶上的! 不过三炷香的时间,阮珑玲就整装待发,坐在了出城的马车上。 原以为会很顺利,毕竟由扬州城到相国寺的路面宽敞广阔,哪怕是年节时,香客再多,这条路上也不从不会拥堵。 可今日倒是奇了怪了,车架一路向东南方疾驰了大半个时辰后,前方竟不巧设了木障。 巨大的木桩杵在路中间,对外凸着尖锐的木刺,道路两旁还有配了刀剑的官差把守,竟是要一一查验车辆。 俨然已经排了七八辆马车…… 阮珑玲等得心焦,掀开窗前的帷幔,不断伸长了脖子朝前眺望,嘴中喃喃念叨着, “楚麟哥哥,你等等我,千万莫要走远啊……” 话音刚落。 一个银白色的身影,由右侧的车窗中翻腾而入,径直闯入了车内! “啊!” 阮珑玲霎时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轻呼出声! 男人立即上前,伸出手掌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阮珑玲定睛一瞧,这才认出了眼前眉眼凌厉、煞气十足的男人,就是她穷追不舍,欲去父留子的对象,王楚麟! 血。 王楚麟的衣角袖间全是血。 黑红色的液体,浸染在银白的衣料上,显得异常打眼。 他发髻微微散落,衣襟也有被刀剑划过的痕迹,指尖还紧握了把寒光凛冽的长剑,身周都散发着腾腾的杀气,仿若踏着狱火而来的罗刹! 他眸光凛凛,戒备且警示地示意她:莫要出声。 若是寻常的闺阁女子,定会被眼前这幕吓得晕厥过去。 可阮珑玲不是个未经过风浪的寻常女子,甚至以往走南闯北压货时,她也有被强盗山匪抢劫过… 所以她几乎第一时间确定,外头那些官差路障,说不定就是为了抓王楚鳞而设的。 可她百分之百确定,王楚麟是好人。 他更是她千挑万选相中的孩子他???爹。 无论外头的人为何要抓他,为了她舍父求子的宏图伟业,她都必须帮他! 阮珑玲迅速恢复冷静,眸光定定瞧着他,然后伸手,握住了他还沾着血迹的冰冷掌心。 她眸光坚定,带着仿佛能抚平一切忐忑不安的语气,轻柔低声道, “楚麟哥哥,有我,莫怕。” 此言一出。 男人的瞳仁迅速缩紧,眸光震动,身上那股子杀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电光火石间…… 阮珑玲将身上桃红色的大氅褪了下来,罩在了男子扎眼的银白色衣装之上,然后又掰开他的指尖,将那柄锋利的长剑取出,踢到了车架后座的横椅后…… 她迅速做完了这一切。 此时,车外检验车辆官差的脚步声,也越离越近…… 阮珑玲心跳如鼓,惊慌失措之下,干脆心一横,拉扯过王楚麟坐在了车架的主座上。 然后直接面对面,胯|坐在了他的双腿之上…… 男人任她所为,只不过眸光愈发幽深发亮,他语意深长, “玲珑娘子,你可清楚知道,你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阮珑玲将垂落在身后,海藻瀑布般的浓密秀发拢至身前,又将身上轻薄的外衫扯落,露出如凝脂般的娇嫩的肩头,与半面雪白的玉背…… 她目光灼灼,一眨不眨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自然知道……” 她附身凑近,在他耳边气若幽兰,蛊惑着柔声道了一句, “楚麟哥哥,我在勾引你……” 第23章 平日里, 阮珑玲就算再娇蛮任性,可作为商户,她向来清楚自己的斤两, 从来都不敢去触官府的霉头。 年节假休时, 更是在官衙中多番打点, 无论是炭敬还是冰敬……就从未少孝敬过。 若是平日里碰上官府捉拿要犯,她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热闹都不敢去凑。 可这人是王楚麟! 既然已经选中了他, 认定了他, 阮珑玲的心意就绝不会再转圜! 当然,阮珑玲精于算计。 在这世界上,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就算是再想舍父求子,再想要个孩子,也决不可能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半月的男人,把自己的性命、把整个阮家搭进去…… 所以在瞬息之间,阮珑玲就在心底盘算过了…… 虽然不知王楚麟究竟犯了何事,才会招至这样的血光之灾。 可他到底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他若出事, 周阁老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所以饶是她帮错了他,周阁老也定会护着她脱去干系。 商人重利。 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阮珑玲权衡利弊之后, 才道出了那句…… “楚麟哥哥,我在勾引你……” 阮珑玲胯|坐在他膝上,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二人呼吸交缠,靠得极近。 她凝望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 俊朗无双的面庞, 深呼吸一口, 将心中的羞怯全都抛诸脑后…… 对着那两片薄唇, 俯身亲了上去! 希望她不会赌错! 宽阔的碎石路上,木桩路障前。 几个身形魁梧、凶神恶煞的官差,一一拦住通行的车架,抽出腰间寒光凛凛的大刀,挑开各个车架的帷幔个个查验。 “哐哐哐!” 官差大力拍打着车橼,随之而起的,还有恶声恶气破不耐烦的声音, “里头的老实些!若想通行,将车帘捞起让我们查验一番!” “若是谁胆敢包藏贼人,人头落地!” 车架依次通过,终于,那块挂着“阮”字木牌的车架,缓缓行至了木桩前,车夫“吁“得一声拉紧缰绳,马蹄顿停。 这些官差们已经连寻了一个多时辰,皆无所获,心中生出些不耐烦。 一个刀疤脸的官差百无聊赖行上前去,干脆连车架都懒得上了,只立身在侧,抽出散发着寒光的刀尖来,将帷幔挑起,探头往里头望去…… 一阵幽香率先由车内传出来,馥郁芳香,沁人心脾。 随着帷幔的缝隙越来越大,内里极其香|艳的景象逐渐显露人前。 车内有对野鸳鸯! 坐在男人膝盖上的女人身形玲|珑有|致,衣裳半解,显出了小片赛雪的玉背,背脊中间微微凹陷,青丝围绕在身周,清瘦间显得尤其曼妙动人…… 她似是片刻都等不及,极其热烈主动贴近的同时,甚至还拉过男人原本紧抓着椅板的手掌,按落在她的袅袅柳腰之上! 这画面极其具有视觉冲击力,刀疤脸一时竟看呆了! 只瞪大了眼睛,哪儿顾得上去看被女人身形遮挡的男人? 此时女人似是听见动静,动作停了下来,微微扭头,露出了半张美艳无双的面庞。 她面色殷红,呼吸急促,语带不满妩媚娇嗔了一声, “官爷看够了没有?可要再上来查查?” 此柔媚无双的话语,直直让刀疤脸半个身子都酥了。若不是还有要事,上峰逼得紧,刀疤脸恨不得将这女子夺了来! 此时阿杏适时走上前来,递上个分量不小的香囊,赔笑道,“我家老爷与夫人分别半载,方才重逢,倒让官爷见笑了。” 刀疤脸被塞了红包,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眸光,撤回刀刃,将车前的帷幔复又垂落放了下来。 他邪火难消,只得不耐地扯了扯衣领,心气极为不顺,直接摆了摆手,恶声恶气道了句, “罢罢罢!快滚滚滚!” 锋利的木桩路障被挪开,穿着甲胄的兵士依次朝两侧退去,将道路让了出来,车架缓缓通行而过。 眼睁睁瞧着那车架越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刀疤脸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不禁抬手嗅了嗅指尖???,狠狠回味了着女子遗留的馥郁幽香…… 此时,远处的同僚高喊了一声, “你们可有发现什么蹊跷?!瞧!此处地面上有血!” 刀疤脸似有顿悟,猛然抬头,后知后觉朝那辆已经疾驰不见,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车架望去! 春日的暖阳,顺着翻腾纷飞的垂幔洒落…… 不甚宽敞的车架内,皆是旖旎风光。 女人上身的外衫已褪尽掉落,露出了内里胭粉色的肚兜,大片晶莹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捧着男人俊朗的面容,亲吻着……极尽热情主动,如同一团炙热的火焰……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6节 呼吸凌乱,急促,焦躁,无端。 心跳如鼓,却又仿佛落不到实处。 阮珑玲自觉已经做到极致了,可男人却并未如愿顺着她的心意走。 他好似雪山上千年难消的寒冰! 任她如何诱|惑,他自岿然不动! 落在她腰间的掌心,力道正正好好仅是让她不至于滑落跌下,且并未对她有任何回应。 若实在说有,不过就是身躯僵硬了些,呼吸比平日里短促了些。 她使尽浑身解数,轻|吮慢|舔,妄想要撬开他的舌|腔,却终究无果…… “阮东家,危机已除。”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微微偏了偏头,将她贴上来的娇躯微微推开,粗喘了口气,声音低哑,似在尽力克制什么。 阮珑玲不死心! 她偏要知道王楚麟究竟是怎么想她的! 他明明不排斥她,为何还要如此敬而远之? 今日定要探究到底! 若她如此这般,他还能无动于衷,她便彻底死心,另选他人! 阮珑玲歪头至他眼前,乌羽般的眼睫微颤,眸光潋滟,似波光荡漾, “楚麟哥哥,饶是危机已除……可我还是想要与你交吻……” 说罢,她继续附身轻贴在他的面庞上,一点一点将唇角蹭到他的唇边。 心脏猛然漏跳一拍! 温香软玉贴近,李渚霖的防线险些彻底崩溃,可终究在最后时刻恢复了一丝神识。 “放肆…不知羞耻……” 此话极重,可他说得却没什么威慑力,语气一点都不强硬,更像是低语呢喃,仿若情话! 是了。 他是世家子弟,读的是圣贤书,不知风月,将女子名节看得极重…… 此情此景之下,他竟还能想到修身立德,倒也可爱! 瞧他殷红的耳尖,与红透的脖颈,想也知道他并非全无反应。 阮珑玲轻笑一声,殷红的唇部触了触他的耳廓,语带魅|惑,犹若魔鬼低语道, “那我这般放肆的模样,楚麟哥哥可喜欢?” 耳廓传来一阵酥麻,而后不可抑止地蔓延至全身!李渚霖喉头一动,握在她腰间的掌心不禁重按了按。 妖女! 惑人心神! 眼前这个商女,根本就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只拿他当做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书生来勾|引挑|逗。 可他根本就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这个商女,是李渚霖平生见过的世上最自在、最悠然自得、最肆意洒脱的女子! 就如同开在悬崖边,迎着呼啸寒风,依旧能肆意绽放的姝丽奇花! 李渚霖原是不想染指分毫的。 分明推开过她无数次。 分明给过她许多机会。 她为何偏偏这样不识趣?这样想不开?还要贴上来如此乱他心神? 若是做了他的女人,她还能这般生机无限?还能活得这般自在么? 罢了。 他何须为一个爱招惹是非的商女考虑这么多? 既然避无可避,那何须再避? 一个身份微贱的商女而已,要了,便要了。 这些残念在脑中一一闪过,就像被淤泥拥堵的河道乍然疏通,李渚霖乍然觉得通身都舒畅了不少。 他眸底翻腾的火焰再也压抑不住,掌心蓄力,将她柔软的腰肢朝前推进了些,让她真真切切感感受到他方才的反应。 然后伸手,轻掐住了她的下颚,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傲,语调嘶哑道, “阮珑玲,我如你所愿,只希望你今后莫要后悔。” 她面色殷红,眼睫轻颤,眸光透着迷离,两片殷红的唇瓣上,还透着微微的湿润,极其诱人…… 李渚霖望之心空,指尖穿过万千青丝,将她精致小巧的后头颅霸道按下,直直贴了上去! “唔!” 男人前后反差之巨大,着实有些出乎了阮珑玲的想象。 他的回应霸道、野蛮……全然没有一丝温情缱绻可言,举止中甚至带着一丝暴虐!仿佛一头红了眼的野兽! 二人抱在一起,很快就从座上滚落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令人脸红耳热的嘤咛声…… 此时! 男人只感到一道强烈的杀意,由车架后方扑面而来! 他反应迅速,立即抓起车座下沾了血的佩剑,挑起了那件薄氅,将怀中衣衫已凌乱的女子遮盖住! “哐啷!”一声! 下个瞬间,马匹传来阵悠长的嘶吼声,原本正在疾驰的车架在猝不及防间顿停了下来,头顶用来遮风避雨的车盖,被一股巨力冲撞开来,四分五裂! 方才缠绕在一起的二人,因没了遮挡,全然显露在了人前! 阮珑玲因为惯性往前倾倒,还未能完全反应过来,懵然抬头,望见身周的景象后,那股因为得到了王楚麟回应的兴奋全然消失不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车架被堵停在一片山林之中,前后左右都有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虽黑巾蒙面,可还是能看得出他们太阳穴高高隆起,各个都是高手。 为首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大刀一挥,刃尖直直对着车架上的李渚霖,高喝一声! “能擒获此男人魁首者,赏万金!赐疆域!封伯侯!” 此话音一落,满山谷的枭小皆振臂应和! “杀!” “杀!” “杀!” ………… 个个杀气腾腾,饥鹰饿虎般朝车架上的男人望去! 阮珑玲饶是有些见识,也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霎时间被吓得浑身瘫软,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薄氅战栗不止。 !!! 不甘心! 她和王楚麟好不容易才有些进展,莫非今日就要双双血溅当场了么?! 漫山遍野的黑衣人挥着刀,由四面八方朝车架涌上!刀剑齐齐挥来,李渚霖脸上却丝毫没有慌乱,只眸光一沉,挥着软剑腾空而起,身周黑衣人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鲜血喷涌而出,然后才僵直着身躯倒下…… 那个银衣身影,在一群黑衣人中异常显眼。 他武艺高强,有条不紊地使出剑招,在狭窄的车架上跳跃翻飞,手腕间挥出道道残影,仅以一人之力,竟生生逼得数十黑衣人不得近身! 为首的黑衣人眸光一沉,下令道,“上下齐攻!一起上!!” 黑衣人们不要命前仆后继涌来,却又迅速身首异处……以车架为半径的范围内,赤黄色的地面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阮珑玲蜷缩在车架座椅下瑟瑟发抖的同时,却也不忘一直探头望着外面的情况…… 双方僵持了一阵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个银灰色的身影,体力逐渐开始不支,挥着软剑的手微微慢了下来,呼气声越来越长…… 可黑衣人却仿佛杀不尽般,继续一个接一个往前涌! “他快要撑不住了!攻他下盘!击他要害!” 李渚霖躲闪过了一轮又一轮攻击,终究露出了一个破绽。 此时,一把尖刀直直朝他的下盘敏感处直直劈去! !! 不行! 那处不行! 可以砍他脚,剁他手,劈他背,毁他容! 就是那处不可以! 若是那处不行了,她还怎么和他生孩子?! 退一万步讲,覆巢之下无完卵。 他若是受了重伤,她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此处! 阮珑玲想也不想,直接朝那破绽处扑了过去,想也不想张开双臂挡在了他身前! 李渚霖才挥刀砍杀了个跳上车架的黑衣人,反应过来时却已是来不及…… 他眼睁睁瞧着把柄闪着寒光的刀刃,朝她的背部凌厉劈下,饶是他出招回护,刀刃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劈落在了她左侧的手臂上,瞬间划出了道约莫五寸长的伤口…… 男人见状,双眼充血,立即结果了伤她之人,然后俯身上前,伸出手臂搀她即将滑落的身躯。 女人发髻纷乱,身上的薄氅已被血染成了红色,眉眼面颊上被溅染上了滴滴鲜血…… 她眸中有万分惶恐不安,却又带着微微庆幸,显露出些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7节 她指尖泛白,攥紧着他垂落的衣摆, “楚麟哥哥,你莫要出事儿……” 阮珑玲:可以砍他脚,剁他手,劈他背,毁他容!为何偏偏是那处?why?我要个孩子容易么? 李渚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2-07-26 00:46:36~2022-07-26 23:2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念.、火凤凰、草莓菠萝派 1瓶;??? 第24章 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白纱, 似云似雾遮盖住了视线,在这朦胧不清中,阮珑玲只觉得裙摆处被微微拉扯…… 她低头, 发现手中正牵着个约莫膝盖高的稚童, 生得极其萌巧可爱, 尚在垂髫之年,眉眼清清亮亮, 正张开了小手朝向迷雾深处, 疑惑仰头望她, “娘亲,他是爹爹么……” 阮珑玲顿然抬头,只见迷雾中隐现出个高拔挺阔的男人身影来,光只在那儿站着,都显得清晖灼耀,贵气无双…… 正在男人缓缓转身,她就要看清楚他面目的瞬间,一道强烈的光束打在她的眸上, 下意识得闭上了眼睛… “小姐!你终于醒了!” 正在混沌间,耳旁传来阿杏心急如焚的呼声。 阮珑玲迷迷瞪瞪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张樟木架子床上, 床周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经卷,透过床位灰褐色的麻质垂幔,还能望见座两尺高的佛像… ? 她只记得与王楚麟被团团围困在车架之上, 危难之际她飞身上前替他挡刀,后来两眼一黑, 晕在了男人怀中… 意识恢复之后, 阮珑玲甚至都顾不上问此时此刻正身处何处, 心急如焚问道, “王楚麟呢?他怎么样?还活着么?” “小姐放心,王公子没事。” 阿杏是个机灵的,当时缩避在车架下,所以躲过了一劫。她先是回答了阮珑玲的担忧,然后又将援军如何到来,黑衣人如何被尽数擒获的,细细讲给她听… 说罢,阿杏瞧着静躺在榻上,面色有些苍白的阮珑玲,心疼得直掉眼泪。 “小姐向来独清独醒,怎得碰上王公子就理智尽失了?您饶是再一片痴心,再用情至深,再喜欢他,也不能不顾自身安危啊!” “相国寺的医僧说了,那贼人的招数刁钻毒辣,好在王公子出招化解了大半,所以万幸小姐的伤口只堪堪伤及皮肉,否则早已被劈做两半了!” 。。。 一片痴心? 用情至深? 所以在旁人眼中,她阮珑玲现在已经活脱脱变成了个为了男人,就飞蛾扑火,要死要活的痴情女子了? 这误会委实大了。 她是那般耽于情爱,头脑昏聩之人么? 苍天可见! 她只不过是想要个孩子罢了! 不过给旁人造成这样的错觉也好。 正好可以掩盖她的舍父求子的真实意图,免得再去多费唇舌解释。 阮珑玲抿了抿略微干涸苍白的唇,算是默认了阿杏的说法,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副万般不由人的模样,柔声唏嘘道, “我也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对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扑上去挡刀那一刻,什么安危、什么性命仿佛都不重要了。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世上不能没有他。” …… 这番“真情流露”的话语,原是说来应对阿杏的,可也尽数落入了佛舍门外,静立在大开的桃木窗橼旁,那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耳中。 他转了转指尖的扳指,眉头微蹙了蹙,淡漠的眸光骤紧,眼中的寒冰似有微微消解的之迹… … 无相寺中,此时正是午课之际,远处传来僧人阵阵说念佛经的梵音,配合着随处可闻的佛香,随处可见的经文……格外洗涤心灵,使人觉得沉静。 在红尘人世间浑沌挣扎久了,忽然置于青灯古佛之下,骤然让人发热的头脑微微冷寂下来。 床榻旁,阿杏正在给受伤的阮珑玲换药,小心翼翼地将左臂上的白色纱布拆下,将伤口全都露出,然后啧啧称奇道, “王公子给的究竟是什么神丹妙药?虽说小姐伤得不深,可到底也是刀伤,怎么抹上那药膏才仅仅半日,淤青红肿都消散了不少,瞧着都快要结痂了……” 那黑褐色的药膏,被盛在一个手掌大的通体碧绿玉盒当中,并没有什么难闻的中草药味,反而有股花香扑鼻的味道。 涂抹在患处,立即传来一阵清凉,并无什么痛感。 阮珑玲心中好奇,取过那玉盒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在玉盒底部,刻有“生肌膏”三个小字。 竟是能化腐朽为神奇、能令白骨生肉的生肌膏! 这可是大内皇宫的御用之物!专供宫中的贵人使用!不仅可以用来疗伤,还能祛疤增容,实乃世上不可多得的神丹妙药! 此物甚为贵重,根本就不可能流传到民间来! 王楚麟不过就是个寻常商户子弟,他是从哪儿得来的? 阮珑玲脑中又想起当时被层层围追堵截时,黑衣人首领的那句话语,“能擒获此男人魁首者,赏万金!赐疆域!封伯侯!” ? 一个寻常商户子弟,饶是有些才华,怎会被人如此追杀?不惜许下万金、疆域、伯侯此等代价? 王楚麟……莫非另有身份? 可户籍单是绝不会骗人的! 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他就是个商户,官府的拓印都清晰存在,岂能弄虚作假? 可万一呢? 万一他不是商户呢?而是官户呢?又或者他本来就在朝为官,因职务之便才特来向周阁老讨教的呢? 以王楚麟的才智,若他真的在朝为官,定是个有权有势的厚禄高官! 可她之前挑选去父留子对象时,之所以刻意排除掉那些侯爵伯爵家的公子,就是因为知晓高门大户极其看重子嗣,若当真父留子成功,难免有一日会东窗事发,那些男人仗着权势来抢夺血脉! 莫非是她从一开始就挑错了人? 大错特错了?! ……这些念头一一掠过,令阮珑玲生出万千忧思出来,在脑中生出一团乱麻,无论怎么理都理不顺。 此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阮珑玲顺着声响望去,只见在门外踏来个身形高阔的男人,一身藏蓝衣装,仿若春日的万里晴空。 阮珑玲先暂且按下了心中的万千忐忑,无端猜忌,从榻上挣扎着就要起身, “楚麟哥哥……” “好生躺着。” 对比起之前的冷言冷语,男人语调虽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可也已经平缓了不少。 李渚霖撩袍坐定在塌前的绣凳上,俯身抬手朝她胸前的衣襟探去,欲要挑起遮盖着的薄衫,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可指尖才将将抬起,还未触碰到衣裳,女人竟微微朝后缩了缩,似是有些娇怯…… 她这反应,倒让李渚霖觉得有些意外,唇角微微勾了勾, “马车上的胆子哪儿去了?此时才害羞,不觉得迟了么?” 。 之前大胆,是因为认准了你是孩子的爹! 现在你被人追杀,身份成疑,随手便能掏出大内御用的药膏……谁知道你是人是鬼?什么身份? 自然就生了几分戒备! 男人是全然不知晓阮珑玲这些心路历程的,指尖捻住她遮盖患处的薄衫轻轻一掀,半边雪白的肩头与受了伤的手臂,全然显露在了眼前。 她生了一幅极好的骨架,脖颈修长,肩架圆润,手臂纤长过胯,肌肤更是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莹润。 李渚霖余光掠过,最后将眸光落在了她的伤口上,仔细查看过一番以后,道了一句, “恢复得不错,好好擦药,约莫再过两日,便能恢复如常了。” 既然说到此处。 阮珑玲抿了抿唇,将心中万千的疑问中的一个,弱声道了一个出来, “这生肌膏如此金贵,楚麟哥哥定是花了许多功夫才寻来的。 若是都用在玲珑身上,万一再遇上昨日那样的危险,没有了可怎么办?” 李渚霖抬眼望了她一眼,又将那薄衫盖了回去。 他这才察觉到,昨日那场追杀,或让女人对他的身份生了疑心,她又不敢直接问,只能借由着药膏来旁敲侧击试探…… 直接将身份据实相告么? 不。 能作为王楚麟,一个普通商户家的书生,而得到一个锱铢必较市侩商女的钟情付出,这是首辅李渚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或许是太过有趣,太过新奇,太过新鲜…… 李渚霖并不想要结束这场游戏。 “我一介书生,岂会天天被人追杀?” “昨日那般,是因为之前吴王不晓得在哪儿听说我才学斐然,欲要招揽我做他幕僚,为他筹谋,意欲造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8节 我本就与于兄一样,无意入仕,更莫说要参与此等谋逆大事了,自然是断口拒绝。吴王心中不忿,所以这才派人追杀至扬州。 老师现已传信回京城,将吴王党羽尽数铲除了。” “至于这药膏,你放心用。此物虽然贵重,我手中缺也还积攒了好几罐,都是老师逢年过节时,心情好赠给我的。” 这是二人认识半月以来,阮珑玲听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她凝神仔细分辨着他的神情,只见着实是一脸诚然,并未窥出半分心虚作假…… 当下就信了六分。 再联想到之前于则祺形容他淡泊名利,好似无意致仕,便又添了两分,信了八分! 阮珑玲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为了王楚麟,踩???了多少钉子?碰了多少壁?甚至放下阮家商行的一切俗务,追他追出了扬州城,手臂还受了伤! 可无论她付出了多少,无论沉没成本再高…… 若王楚麟当真是官身,她也要痛定思痛,及时抽身,幡然回头的! 万幸! 万幸他当真是个寻常的商户子弟! 万幸她的一切心血都没有付诸东流! 方才心中的疑虑与担忧瞬间消散,阮珑玲望向男人的眸光又重新炙热了起来! 而且或是因为昨日共同历经了患难,他的态度不再冷漠,不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说了这么多话与她解释!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信号啊! 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就差临门一脚了!其实分明!分明那日在马车上……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偏偏被那群贼人坏了好事,还被刺伤了手臂需要修养两日。 好在因祸得福。 阮珑玲垂下眼睫,用余光瞥了瞥他的下盘,至少它没事! 他那日在马车上说过,会让她得偿所愿,那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是水到渠成了。 她唇角向上微微一勾,眨了眨眼睛,柔声请求道, “楚麟哥哥,我有些口干舌燥,你能帮我倒杯茶水么?” 自无不可。 李渚霖起身,帮她端了杯温热的茶水来… 可佛舍中的茶具不甚讲究,说是茶杯,其实连茶碟都没有,就是个宽口大碗,更莫要提汤勺了…… 阮珑玲挣扎着要起身喝水,可又佯装行动不便轻轻跌落在了床榻上,李渚霖确实也从未这般照顾过人,茶碗在晃荡间,洒落了不少茶水…… “不如算了,还是让阿杏去厨房取个汤勺来吧……只是楚麟哥哥,玲珑着实渴得紧……” 她喉头似是干渴难耐地滚了滚,眸光漉漉望着他,垂下眼睫,似有万千委屈。 。 正是个磨人的妖精! 这是以喝水之名,行索吻之实。 罢了。 她是病人,若有何需求,自然也是该纵着些的。 李渚霖垂头将茶水饮尽,含于口中,然后对着她略微苍白的唇瓣,直直贴了上去…… 李渚霖:逐渐抵挡不住。 今天本来是预计更6000的,可上一章锁了以后改了8遍,心态差点改崩掉,先浅浅更个短小章吧。 今后大概率日更3000。 尽我所能多更宝贝们。 感谢在2022-07-26 23:28:25~2022-07-27 23: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端木澄 10瓶;飘落~ 5瓶;青浦琴、追文 2瓶;一颗星星吖 1瓶; 第25章 那张貌若潘安, 英朗无双的面容越凑越近…… 他真的亲了上来! 阮珑玲的瞳孔微扩,紧而感受到唇瓣微微一凉,温热的茶水顺着喉腔滑落…… 按理说助她喝水之后, 他的嘴唇该离开了吧? 并未, 他反而顺势而入, 在她的舌腔中攻城略地了起来。 比起在马车上的霸道蛮横,这个吻更绵密、悠长些, 仿佛带着好奇, 一丝丝一寸寸地探索着, 侵占着… 每当阮珑玲觉得快结束时,他又卷土重来,二人呼吸交缠间,她很快便抵挡不住,轻喘出声…… 直到尝尽了滋味之后,他才彻底离开,然后在她红透了的耳尖,缓声问了一句, “解渴了么?若没有,我再帮你?” ! 这哪儿是正人君子?! 分明就是衣冠禽兽! 空气终于窜入肺中, 阮珑玲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着实被亲得意乱情迷,只觉浑身发烫发热, 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此番索吻,原本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王楚麟的心意罢了。 谁知浅浅一吻, 就能如此激荡人心?她已然觉得经受不住了! “不…不必了……多, 多谢楚麟哥哥……” 分明是她先点的火, 火燃起来后, 她反而先怯了? 李渚霖低声闷笑了两声。 他俯身相望,见她乌羽般的眼睫微颤,迷离的眸光中,隐有逃避退缩之意,面色因羞怯变得潮红,直接蔓延到了脖颈…… 是男女风月之事,都这般有趣么? 还是说,眼前这个刁钻狡猾的商女,格外不同些? “不必客气。” “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 李渚霖心情大好,不禁抬手,轻轻拭去她嘴角的湿润,唇角上扬,意有所指低语了一句, “玲珑娘子若还有…其他需要,但凡能用得上我,王某…定全力以赴。” ?! 其他需要? 什么其他需要? 哪方面的需要? 若她没理解错的话,是那方面的需要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她确实需要! 但这是可以说的么? 怎么才区区交吻了两次,眼前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冷不可亲近的麒麟才子,好似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只当他是个只知埋首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淡泊名利的普通书生……可相处的时间越久,接触越多,才逐渐发现他人格的另一面。 王楚麟,好似并不是那般好拿捏之人。 阮珑玲瞪圆了眼睛,为他前后的转变而感到微微吃惊,只默默伸出指尖,将盖在身上的薄被,怯怯往上拉了拉。 李渚霖将她的反应看在其中,眉眼都舒展开来,眸光中带着隐隐笑意, “你先好生休息,我先去研习老师布置的功课,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嗯,那玲珑等着楚麟哥哥。” 阮珑玲含羞带俏轻柔应了一声,目送他湛蓝色的身影,脚步轻快行出了佛舍。 直到全然听不见王楚麟的脚步声,阮珑玲才由心底涌现出股狂喜出来! 此事成了! 成了! 她舍父求子的计划,已然成功了大半! 滴水穿石,铁杵成针! 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坚持不懈、契而不舍,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无论王楚麟是真心爱恋上了她,还是只仅仅贪图她的美色……他都不再排斥她,甚至愿意主动与她肌肤相亲! 方才那副恨不得将她吃干抹尽的模样…… 阮珑玲很肯定,若不是顾忌她有伤在身,二人说不定就已成好事! 再多侯两日! 至多三日! 等她的伤口结痂痊愈之后,事态便会由她想象的方向去发展,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29节 搞定了去父留子的人选还不够。 尚有一些细枝末节需要处理…… 须知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体质特殊,是不容易受孕的体质,这就是为什么这世上有些夫妇明明恩爱异常,却常年无子的原因。 刘家精明,心思狭隘,当年担心未过门的阮珑玲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还特意派大夫登门拜访,专门给阮珑玲诊脉。 这才得知,她是一等一容易受孕的体质! 只不过怀孕这种事儿……饶是土地再肥沃,种子不行也是白搭的。 若是王楚麟种子不行怎么办? 可练武之人,大多是身强体壮的吧? 阮珑玲又想起他那日遭贼人围剿之时,在车架上翻腾跳跃,宛若惊鸿,翩若游龙的风姿……想来,他的种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略微差些也无妨! 这十几日间,给他多进补进补就是了! “阿杏!命人去速速收集各式各样的牛鞭、马鞭、狮鞭、豹鞭、虎鞭……只要是鞭类都行,年份越长越好,品质越高越好! 咱们商行出得起价!” 阿杏懵然一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小姐,你买这么多鞭做什么?” ! 自然是以形补形,买来给王楚麟进补的! “自然是以形补形,买来给二姐夫进补的!” 阮珑玲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异常自然接嘴道,“你没有发现二姐最近几次回娘家,脸色一次比一次差?心情一次比一次不好么? 若是过得蜜里调油,二姐定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可她好似日渐苍白,瞧着人都瘦了不少!问她有何难处她又不说……” “我严重怀疑是因为二姐夫身子困空受损,二人之间夫妻不协,又不好对我这个未出阁的妹妹宣之于口……所以我难免要主动关心一番!” ! 阿杏眸光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瞧阮珑玲的眸光愈发崇拜,点头如捣蒜道, “果然还是小姐心思细腻入微!奴婢这就是传令!” ……二姐夫不会知道今日之事吧? 罢了。 不重要。 知道就知道了吧。 冯家每年靠阮家商行的营生,每年不知多赚多少银钱呢!不至于会同她这个姨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可惜的是,现在身在寺庙当中,菩萨真人眼皮子底下…… 出家人不可杀生,不能沾荤腥,只能食素……若想要杀鸡宰鸭大补特补,也委实不太现实。 那温补总可以吧? 阮珑玲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行至佛堂正中的书桌前,执起架在墨砚上的毛笔,在微黄的宣纸上写下了一道道???菜名…… “楚麟哥哥,相国寺厨僧的手艺虽比不上我天下楼厨娘,可对于斋菜来讲,也是极其美味的了!”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阮珑玲面色红润了不少,正笑意盈盈地坐在饭桌前,筷箸上下起落,不停给对面的男人夹菜。 “这道菜开胃健脾、这道菜清爽可口,这道菜色香味俱佳……你都吃吃看,对身体很好的!” 清炒韭菜。 山药枸杞羹。 葱白洋葱。 香椿鸡蛋饼。 海带汤。 …… 皆是阮珑玲精挑细选出来,补肾抗疲的佳品! 在如此热情的关照下,李渚霖身前的碗碟中,不多会儿就叠成了一个小山,他夹起碗中的食物吃了几口,倒也点头附和了几句, “确实不错。” “那当然啦!” “这些可是我专门根据楚麟哥哥的口味,特意拜托厨僧开小灶做的……费了许多功夫呢!” 阮珑玲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幅求夸奖的模样。 李渚霖却迅速在她话语中,找到了另一个重点。 他挑了挑眉,眸光中饶有兴味道, “哦?莫非每一个入住天下楼院旅之人,阮东家都会如此费心,记住客人的口味么?” ? 天下楼中,可入住的院子有十八个呢! 并且其他院子可不像棋珍院这般省心,只入住了一位客人,很多甚至都住了四五位贵客。 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其他的客人,岂能同楚麟哥哥相比? 珑玲记性不好,天下楼开业至今,唯只记住过楚麟哥哥的。” 阮珑玲抬眼望向他,眸光潋滟,含情脉脉,又迅速垂下眼睫。 ! 这个滑头的商女,倒是很会讨人欢心。 试问世上哪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女子的特殊对待呢? 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还生得如此仙姿玉研,艳丽无双? 无论是嘴甜讨巧也好,还是虚与委蛇也罢…… 李渚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取悦到了。 他唇角微微一勾,执起碗勺舀了筷山药枸杞羹,朝她碗中递去, “玲珑娘子,嘴也伶俐得很。” 阮珑玲立马递上瓷碗,接过了递上来的菜羹。 她抬眼瞧出了他眉眼间的笑意,心知方才那些话,于他来说是定是极为受用的。 呵。 男人。 之前脸那么臭,现在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你心花怒放,找不着北了吧? 一整个拿捏住。 可不过不得不说,自从李渚霖在她面前卸下防备,这块冰窟窿日渐消融后,阮珑玲莫名觉得……他远没有想象中难以接近,相处起来甚至极为轻松愉悦。 她若有所思低头笑笑,又夹了一块香椿鸡蛋饼,放入他碗中。 相国寺建于群山之中,僧人的作息规律,所以不到子时,除了佛堂中点的长明灯,寺中各处的僧舍大多都已熄灯。 李渚霖却还未安歇。 长身立在窗前,望着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出神。 他脑中闪过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大多出现的都是阮珑玲那张宜喜宜嗔、明目皓齿的面庞。 被搜捕时,她忐忑不安,却还是异常坚定与他说, “楚麟哥哥,有我,莫怕。” 危难之际,她惊惧万分,却还扑上来为他挡刀,柔软的身躯在他怀中滑落, “楚麟哥哥,你莫要出事……” 分明身受重伤躺在榻上,却还柔声唏嘘,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世间不能没有他。” 这些景象重重叠叠,在脑中飞速闪过,其间还穿插这她主动热烈的模样… 李渚霖扭头,将眸光落在那一沓厚厚的清心咒上。 以往老师让他抄经,他从未觉得自己心乱过。 可此时此刻,他确实好像入了心魔。 此时,庭院中由远至近,传来个急促的脚步声! 李渚霖耳力极佳,心生警觉,莫不是昨日那群黑衣人余孽未除?死心不改?反扑而来欲要行刺? 他眸光骤紧,行至门前,将木栓抽开,手腕翻转,就要准备凌厉出招,欲夺入门者性命…… “哐啷”一声。 木门被人从外头推撞而开,方才他脑海中那张美撼凡尘的脸,裙摆翩跹,踩着月光踏了进来。 女人似是受惊了,满面的惶恐不安,瞧见他的瞬间,仿佛是找到了救星! 她快步上前,出窜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细窄的腰身,埋头在他怀中,先是委屈地呜咽了几声, 然后泪眼漉漉地抬眼望他。 “楚麟哥哥,有狼!我害怕!” 这个攻势,谁抵得住?感谢在2022-07-27 23:57:06~2022-07-28 23:5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lu 20瓶;飘落~ 5瓶;柚子精 3瓶;妄念.、lily 2瓶;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0节 第26章 “楚麟哥哥, 有狼!我害怕!” 男人沸腾汹涌的杀意,在女人撞入怀中的瞬间,消散于清辉烁烁的月光当中。 许是由于太过害怕, 她那只没受伤的右臂, 将他腰身箍得甚紧, 玲珑有致的娇软身躯,没有一丝缝隙完完全全贴合了上来…… 李渚霖感受着她的曲线, 不禁浑身僵硬一瞬。 手掌高高抬起, 原本欲要取人性命的杀招……在半空中顿了顿, 最后,轻柔地落在女人脊背上。 李渚霖抚顺着她瘦薄的脊背,低声安慰道, “相国寺隐于云巅深山之中,不免会出现些野物,它们吸收日月精华,略通些人性,轻易不敢入寺, 你不必这般害怕。” 此时山中又传来一声狼嚎声! 女人愈发被吓得花容失色,面容苍白, 将他的腰身抱得更紧了些,颤着嗓子道, “轻易不敢入寺, 又不是不会入寺!若是真有野狼闯入房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如何抵挡得住?” 她复又抬头, 泫然欲泣, 带泪的眸光中尽是哀求, “楚麟哥哥,你武力高强,定能护我周全,今夜,你容我与你待在一处,可好?” 这害怕倒也不是全然装的。 若是面对真人,仗着在商界练出来的十八弯九曲心窍,阮珑玲到底能靠着一张巧嘴应对一番,可若是碰上猛兽,利爪血口之下,她岂能轻易逃脱? 她向来是个谨慎性子。 饶是以前出远门采买,随车压货,她也会雇佣武力高强的镖师随行,又或者是调十数家丁围在身周…… 岂会一个人在深山老林的寺庙中单独过夜? 心慌之下,这才带了七分害怕,三分勾引,半夜摸寻到了李渚霖下塌的佛舍中来。 女人的手臂紧紧缠绕在腰间,力道并不太重,李渚霖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莹莹的月光下,她内里穿件材质上佳,流光溢彩的丝绸寝衣,外头仅披了件银白色镶绒边的薄氅,青丝随意垂落。 仰头时眉眼烁烁,眸光灼灼,极其清艳动人,犹如夜晚欲要勾人心神的鬼魅… 饶是佛子,也难免动情。 李渚霖默了默,眸光落在桌面上那沓已抄好的佛经上,他到底没有松口,只僵着身子道了一句, “青灯古佛之下,庙宇佛舍之中……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规矩。” “我佛慈悲,才不会因这些小节,忍见信女如此恐惧无依的!” 阮珑玲含泪急切摇了摇头。 她委实不想灰头土脸回去,在榻上听着近耳可闻的狼嚎声辗转反侧,惊惧难眠。 可听出了他语中的拒绝之意后,圈着他腰身的手臂,还是一点点松了下来。 她后退了一步,眸光中尽是失望,紧抿了抿嘴,委屈道, “罢了,楚麟哥哥是君子,玲珑自然也要做那循规蹈矩的淑女!” 李渚霖满怀的馨香,骤然离开撤去,只襟边被蹭上的泪渍,显露过被人依赖过的痕迹。 循规蹈矩? 淑女? 这几个字中,恐怕只有其中的一个女字,能与她扯上些许关系。 “无妨,既然此处不能呆,那我便去正殿佛堂中,跪在蒲团之上,守烛点香,与守夜僧无言对坐一晚,如此心中也能安宁些。” 说罢,她似是万般难过,乌羽般的眼睫垂下颤了颤,眼眶中的泪珠险些就要坠下来,最又在即将掉落的那瞬间决然转身,欲要踏出门槛…… 此时身后传来男人清朗的声音。 “夜半三更,何苦去叨扰清休苦僧?……便留在此处吧。” ! 就知道他会同意! 阮珑玲顿然抬头,眸光中闪过一丝慧黠,又迅速消失不见,再转身时,只剩下满面的感激万分。 “楚麟哥哥,我定乖乖的,绝不会打扰到你!” 佛舍简陋,除了正中的书桌椅凳,与窗台下叠了满满的佛经、佛像以外,就只剩下东南角那个不甚宽敞的桃木床架。 共处一室,免不了要同床共枕的! 孤夜狼嚎,一个女人因担忧害怕,主动寻求男人庇佑,此举虽有些不妥,可说出去倒也能让人理解。 可若再主动爬???上床塌,那便未免显得有些太不矜持,反而让人看轻。 所以阮珑玲只站在原地,做手足无措状,低声怯然道, “…楚麟哥哥你先回榻上安歇,至于我…我就在书桌上趴睡一晚上就好…” 呵。 佛屋陋室。 她决意留在此处时… 莫非就没有想到二人会共睡一塌? 此时倒开始装傻充愣起来。 倒也口是心非得可爱。 罢了。 她若是想演。 他自然也乐得奉陪。 李渚霖绕过她,抬手将那两扇大开的木门合闩上,隔绝了春夜的一片寂冷与萧瑟,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屋中二人的心跳声。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挺立在阮珑玲身前,遮住了透过窗纱洒入的月光,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缓缓解她脖前薄氅的系带, “都交过吻了,共枕同眠……自也理所应当。” 他轻轻浅浅笑了笑,眸光深谙,缓声调侃了一声, “我不过照拂伤患罢了,心中坦然,不想阮东家却如此心怯? 莫非是信不过我?担心我借庇佑之名,行不轨之实?” 系带解开,银白色的薄氅顺着女人纤细的身姿垂落在地,在月光下堆叠在一处,仿若冬日耀眼的皑皑白雪。 内里的米色丝绸睡衣全然显露了出来,阮珑玲只觉得身周一凉,下意识抱了抱手臂。 ! 不是担心你欲行不轨。 反而是担心你太过因循守旧,墨守成规。 若是王楚麟当真这么容易不轨,她哪儿还需费这么多心机? 解开薄氅算什么?有本事把寝衣也解开啊! 。 只是这些内心活动,是绝对不能让王楚麟知晓的,否则他定会被吓得掉头就跑! “岂会?” 所以阮珑玲只能瞪圆了杏眼,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 “楚麟哥哥可是端方君子,我自然是一千个信得过,一万个信得过的!否则我为何放着佛堂中这么多人不去求助,特意来寻楚麟哥哥?” “我不过是瞧这床塌窄小,若是二人同寝,难免有些拥挤,担心扰了楚麟哥哥清睡罢了!既然楚麟哥哥不介意,我自无不可的!” 阮珑玲为了表示信任,三步并做两步走,直直走行至塌边褪了鞋袜,躺至了床榻的内侧,然后轻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亦神情自若道, “楚麟哥哥,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就这样。 一个别有用心,另有所图。 一个清醒自持,心知肚明。 双双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这样躺在了床榻上。 这床架确实不甚宽敞,虽足够躺下两个人,却不免衣袂相叠,隔衣而触,且还不甚稳固,稍稍挪动,床架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阮珑玲生平第一次与个男人齐齐躺在榻上,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躺在身侧的男人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呼吸平缓,躺得板正,仿佛真的只是在照拂个伤患。 可却并不妨碍她心跳得极快…… 她并未来得及细细体会其中的滋味,毕竟去父留子的大计,使得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中…… 已经同床了! 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 那自然是要共枕的! 佛舍简陋,且香客们大多都是独身入住,所以床榻上的枕头只有一个,此时此刻正被李渚霖枕在头颅之下。 阮珑玲微微偏头,掀起了眼睫朝身侧望去,一眼便瞧见了他极其优越的侧脸。 眉骨高阔,鼻梁挺直,眼睫纤长,唇形微薄,甚至连下颚骨的线条都如此流畅! “怎么?莫不是阮东家瞧我生得俊俏?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1节 反倒对我生了不轨之心?” ! 为何他分明未睁开眼,却能知晓她在看他? 阮珑玲确是生了些勾逗之心。 可一则她左臂负伤,虽无大碍却行动不便,若真行床第之欢,难免分心; 二则,她平日里虽混不吝了些,可心底到底是对神佛存着敬畏之心的,在神仙真人眼皮子底下,委实做不出来主动求欢之事。 今夜不为功成! 可也不能白来! 仅仅同床委实不够! “楚麟哥哥,我睡觉若是没有枕头,便不能安眠……” 倒是个怪癖。 男人并未睁眼,只抬手欲将脖颈下的枕头抽出递给她…… 谁知却被她柔声劝住, “若是将枕头让给了我,楚麟哥哥岂不是没得枕了?我不要。” 空气静默一瞬。 男人并未出声,仿佛她这一切举动,都在他预料之中。 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呢? 李渚霖赌她会说:不若我们一人一半,共枕而眠? 可却猜错了。 他只觉那只欲抽枕头的臂膀,被她架起,然后抬高打横,复又落下……被她枕在了脖下。 她侧身贴了上来,在他耳旁柔声请求道,“今夜借楚麟哥哥的臂膀做枕一用,可好?” ! 她身上独有水蜜桃的馨香,因乍然靠近变得极为浓烈,轻轻浅浅的呼吸落在耳廓附近,激得男人浑身一震。 他并未说好,也并未说不好。 只将手臂往里屈了屈,将怀中娇柔的身躯,揽紧了些。 清晨。 万物复苏,第一缕暖阳顺着窗橼洒入佛舍之中。 怀中的女人还睡得正香,呼吸均匀。 眼底略略青黑的李渚霖,不禁又垂眸瞧了她一眼,只见她乌羽般的眼睫微颤,手脚微屈,右臂正搭在他的胸膛之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肌肤胜雪,容颜愈发瑰丽无双。 李渚霖愈发觉得气血翻涌,不禁深呼吸一口,然后紧闭了闭双眸。 该死! 若她未曾受伤,便好了! 李渚霖:把那群黑衣人的尸首挖出来,剁碎! 各位小天使久等了。感谢在2022-07-28 23:52:03~2022-07-30 23: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牟牟、te·fui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许直视本大王、隰有荷华、waiwaiwai 10瓶;汤婆婆、42761182、薇薇一下、55227501 5瓶;飘落~、~~狸新.. 3瓶;妄念. 1瓶; 第27章 腹部的燥热邪火难消, 已经膨胀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半边被她正靠着的身子,早就全然酥麻,他不禁曲了曲被她枕在脖下的僵直右臂的指尖, 然后微扯了扯领口…… 微凉的空气窜入, 燥热这才能缓解了瞬息。 只是这举动, 好似惊动了怀中的女人。 她带着不满了嘤咛一声,扭着身子朝他贴近, 原本落在胸口的手臂, 直直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枕在臂膀上的头颅,更是蹭至了他的肩膀! ! 该死! 邪火愈甚! 再这般下去,他如何还能抵挡得住? 罢了,不若还是先起床吧! 李渚霖只觉额间微微发汗,一面轻柔将腰间那只纤长细瘦的手臂提起,一面欲将被枕的手臂抽出…… 不甚稳固的床架,随着他的举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来。 女人睡得深沉, 半梦半醒间,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仰头望见了男人的面容,只觉尚在梦中…… 她亲昵贴了上去,将这些时日间的所念所想, 喃喃呓语道, “王楚麟, 我终于睡到你了……” 女人的指尖, 探入寝衣之中, 轻捏了捏男人鼓胀结实的腹肌, 甚为满意得呢语了句, “不错…硬的…” ??? 。。。 !!! 佛舍内的空气一片静默,落针可闻。 过了几息之后,阮珑玲被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吓得猛然一个机灵,瞬间睡意全无,立即睁眼朝男人抬眼望去…… 正正撞进了他似笑非笑,饶有兴味的眸光中…… 李渚霖嘴角微扬,挑了挑眉,语调愉悦低声道, “终于?” “怎么?阮东家这是对在下…觊觎已久?” 。 丢人! 难堪! 现在否认还来得及么? 地上有没有洞? 她此时此刻只想一头扎进去! 阮珑玲粉腻酥融面容,因太过羞赧,瞬间胀得通红。 她想要张嘴解释,却又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般舌灿莲花的一个人,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尴尬到手脚都蜷缩起来,红着脸将头越埋越低…… 这幅无地自容的娇俏萌态,李渚霖只觉愈发心痒。 他原就有些心猿意马,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挑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哑声道, “天下觊觎我的女子如过江之鲤,可能睡躺在我身侧过夜的,至今确唯只你一个。” 话罢,他俯身低头,朝那两瓣娇艳欲滴的唇瓣直直亲了上去。 “唔……” 这猝不及防的亲吻,使得阮珑玲瞳孔微扩,眼睫慌乱颤了两颤…… 想睡他这件事儿…… 既然王楚麟都知道了,那她是不是就不必装矜持了? 懵然半瞬之后,阮珑玲开始笨拙地回应他,二人嘴唇碰在一处,呼吸交缠…… 清寂的佛舍中,传来床架咯吱咯吱摇撞的声响。 “嘶……” 二人吻得皆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不小心压迫到了左臂的伤患处,女人眉头微微蹙起,不禁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男人闻声,微喘着迅速离开了她的唇瓣,他的指尖抚过她鬓边的碎发,将那张满面春色的面庞映入眼帘,哑声道, “是我思虑不周…你先养伤。” 说罢,他似是极力按耐住什么,垂下眼眸,未再看那个躺在榻上发丝纷绕,寝衣凌乱的女子,然后扭身下了床榻,将将披了件薄氅,就朝佛舍外踏去。 侯在院中的云风迎了上来,心中微微觉得有些惊奇。 毕竟首辅大人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出门在外,向来衣装整洁,极重规矩……极少见他这般连外衫都不穿,就踏出门来的景象。 李渚霖深呼吸一口,勉强定了定神,才沉声吩咐了两件事, “无论用何种方法,两日之内,务必将她的伤治好。” “备十桶凉水去盥室。” 云风拱手,垂头恭顺道了句,“是。” 又何止是男人因这个晨吻失控? 佛舍之中,那个躺在榻上的女人,亦觉得浑身都绵软无力,丝毫动弹不得,她抬起指尖触了触柔润的唇边…… 露出了个连自己都未察觉到了灿然笑容…… 扬州城内,冯府。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2节 阮丽云携了丫鬟翠湖正要出门,才走出了内院的垂花门,就远远望见婆母方氏,被一个身着艳粉色衣裳,浓妆艳抹的女子搀扶着,迎上了前来。 冯家虽是官户,子孙却不甚出息,皆只在县衙中讨了一份小小的公差,可却丝毫不妨碍方氏瞧不上阮丽云这个商女儿媳。 方氏拦在阮丽云身前,冷嘲热讽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四次回娘家了吧?” 望见二人的瞬间,阮丽云的脸色立马暗了暗,到底是婆母为尊,她只得抿了抿唇,低声应道, “家中传了信来,道三妹因急事要出门几日。 可阮家商行那么大一摊子,天下楼中又住了众多宾旅……儿媳委实放心不下,所以才想着回娘家瞧瞧…” 方氏斜乜了她一眼,只愈发瞧不惯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瞧瞧,瞧瞧,一口一个娘家,一口一个阮氏。 在你心中,究竟是你娘家阮氏重要?还是夫家冯家重要?!” “俗话说得好,身为女子,需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既然已嫁入我冯家,自然应当事事以我冯家为先才对!” “我说你嫁入我冯家已整整五年,怎得只生了舒姐儿这么个赔钱货?连个带把的男丁都没有?想来是将心思全然放在了娘家,所以才至今没有给得才生个儿子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多仆婢的面,方氏便如此念叨夫妻房事、传承子嗣,显然是不打算给阮丽云留脸面的。 这些冷言冷语,阮丽云初时还会反驳,现在只会一脸木然地听之任之,毕竟若是按照往常的惯例,方氏发泄一通之后,便会袖摆一挥,让她离去。 可今日却不一样,方氏一通骂完,将身侧那个眉梢眼角略有些轻浮的粉衣女子拉了过来,喜笑颜开道, “虽你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可好在上天庇佑我冯家,莺儿已被大夫诊断出已怀胎三月了!并且大夫断定,此胎定能一举得男!” 那莺儿站在方氏身侧,轻抚了抚肚子,一脸得意地瞧着阮丽云,颇有些有恃无恐之态。 阮丽云脸上还是无甚表情,仿佛此事浑然与她无关, “哦,那便提前预祝婆母喜得金孙了。” 说者轻描淡写,听者却觉得异常刺耳! 瞧见她这阴阳怪气,无半分欢喜的神色,便让方氏看了来气, “按照出身来讲,莺儿虽曾卖过几日唱,可与你这商户的出身比起来,也并不低到哪里去了,人反而比你还要伶俐些。 如今又怀上了咱们冯家的子嗣,我预备着,等她生产之后,便提她做平妻,与你共事一夫!” “女子怀胎十月最是紧要,需有人在旁照料,这事儿便落在你头上,莺儿一日未诞下麟儿,你便一日不准出门!好好助莺儿安胎,听见没有?!” 就算是商女,可怎么着也不能与一烟花柳巷女子共事一夫! 冯得才不嫌脏,她还嫌脏呢! 还要侍奉安胎?整整七个月都不能出门? 阮丽云当下便黑了脸。 此时那莺儿瞧出她神色不对,佯装怯怯上前几步,眸光中却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意味,伸出手就要去碰她的衣襟,娇柔做作道, “丽云姐姐…是老夫人决意定要莺儿做平妻的,你不会生气吧?你放心,你入门早,莺儿今后定会好好侍奉你……” 那双染了嫣红丹蔻的指尖,却在触及阮丽云的衣角,被一股力道拂开! “莫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这力道分明不大,可那莺儿却仿佛受到了剧烈冲击,直接跌落在了地上,顷刻捂着肚腹疼痛难忍了起来! 身旁一个眼尖的仆妇,瞧见了地上的一小片鲜红的暗渍,惊呼一声, “血!血!快!快去请郎中!” 子时一刻。 相国寺。 一个穿着银白色薄氅,容貌艳绝的女子,犹如月下精灵般由庭院中穿梭而过,终于停在了东南角的一间佛舍前。 阮珑玲瞧见屋中未点烛火漆黑一团,门又是被紧紧关合上的,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沮丧。 这人应当晓得她晚上害怕狼嚎,定会再来寻他,却未曾留门? 是她昨晚闹得太过了么? 所以李渚霖一日都未曾见她,连膳食都是她自个儿独自用的。 这人怎么这般阴晴不定?! 阮珑玲赌气般得用指尖轻推了推木门,谁知那门竟开了?! 原来只是虚掩着,并未闩死! 阮珑玲心中一阵窃喜,轻手轻脚踏入了佛舍之中,转身这才将门合栓上。 清辉烁烁的月光透过微黄的窗橼,洒落在了床架上,那个早上深吻了她的男人,此时正换了寝衣平躺在榻上的左侧,并未因她的出现,而有任何反应。 床榻右侧被腾空出好大一片,仿若是刻意留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是真睡了,还是假睡…… 阮珑玲欲要引起他的注意,从怀中抽出一物来扬了扬,低声道了句, “楚麟哥哥,我今日自己带了枕头。” …… 无人回应。 。 行吧。 就当他真睡着了。 阮珑玲摸至床边,异常自觉地褪了鞋袜,在尽量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躺到了那片榻上的空余处。 阮珑玲还有些摸不清他脾性,委实有些不敢妄动,更不再敢像昨夜那样贴上去…… 她难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就在她即将睡着之际,耳旁传来男人清朗的嗓音。 “臂上的伤可好了?” “唔……原就已经结痂了,上午还来了个大夫,又往我臂上扎了几针,此时红肿尽褪,已然大好了。” “嗯。” 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相国寺的斋菜清淡,你这身子需吃荤腥补补,还是另寻处农舍,好好将养将养吧。” 李渚霖:不仅你需要进补,我亦需要…… 好事将近。 感谢在2022-07-30 23:41:27~2022-08-01 00: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562418、夜光 10瓶;林子大了 5瓶;猫界大长腿 3瓶;妄念.、沐·q、飘落~ 1瓶; 第28章 温煦的晨阳洒入屋内, 照在了熟睡着的眼皮上,柔和的光线让睡梦中的女子觉得略微刺眼,她呢喃了一声, 伸手就朝身侧的探去…… 原以为会触到男子的身躯, 结果却空空如也, 只探到了温热的床榻。 王楚麟竟早早起床了? 她原以为,二人还会如昨天早上哪般温存一番的…… 阮珑玲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由榻上盘坐了起来, 微微打了个哈欠, 门外静侯着的杏儿,听见床架的吱呀作响声,立即踏入了屋内。 “小姐,王公子道寻了处风水宝地,能让小姐好生静养,吩咐我收拾行囊准备离寺。” 昨天晚上迷迷瞪瞪间,好像是听到了王楚麟提起过这么回事儿。 他倒还算有良心,还能想着帮她修养身体。 正好! 她臂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离寺之时!就是去父留子之日! 相国寺位于群山峻岭当中, 若想要出入,需得在蜿蜒曲折的山径中行山许久。 由于地处偏僻, 前来虔诚跪拜的香客,比起扬州城郊的那些寺庙来说,香火并不是非常旺盛。 须知佛像亦要镀金身。 饶是佛堂之中, 也是要吃穿嚼用的。 寻常的寺庙若是少有香火钱,那也可以开垦荒地, 撒种种菜, 自给自足。 偏偏相国寺位处的山中土质特殊, 鲜少有适合耕种的土地, 主持又是个尤其心???善的,还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去的体弱老僧,所以常常是入不敷出。 或是我佛慈悲,天降缘机。 今日相国寺得捐了一笔巨额香火钱。 这笔金额对出家人来讲,是个天价。 不仅能将各殿中的弥勒菩萨们通身贴上金箔,剩下的银子,还能让相国寺延绵香火几十年,至此不必再担心嚼用。 听闻此结了善缘的豪横香客今日就要离寺,主持披上了由八宝吉祥宝莲灯纹花缎制作的袈裟,挪身出来相送。 主持是得了佛缘之人,看人从不看相貌身材那些虚像。 更多的,是观其行,体其心,望其气,感其念。 望见那藏青男子的刹那,主持只觉由他身上散发出阵无可阻挡的贵极之气,清辉曜阳,自带一股真龙之气,直冲九天! 而立在他身侧的黄衣女子,眉眼清亮,含笑熠熠,其气至纯至烈,自有种历经苦难还能涅槃重生的锐气,是个有大造化之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主持阅人无数,难得见如眼前这对男女般登对般配之人,不禁盘着手中的佛珠,道了句佛语。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3节 这二位香客皆是识礼之人。 男香客话少,客气应对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张嘴说话,女香客则要更活泼些。 “小女在此叨扰多日,其间常给寺中的厨僧添麻烦,还望主持见谅。” “女施主莫要客气。” 常人来捐香火,大多是因人生困顿,遇上棘手之事,要主持指点迷津。 面对眼前的二位香客,主持难免也要主动赠几句谏言。 年迈的主持缓缓盘了盘手中的佛珠,轻捻着长落至胸口的胡子,对眼前的女子轻缓道了一句, “无论女施主心中有何所求,近期皆能如愿以偿。” ! 若说阮珑玲所求,那便是成功去父留子! 主持此话的意思是?她定能成功怀胎了?! “多谢主持吉言!” 阮珑玲满面惊喜,眸光发出异样的光亮来。 此时站在车架前的阿杏走上前来,道商行的生意上有些琐碎要处理,阮珑玲只得屈身福了福告别,先行踏下了石阶。 直到女人走远了,面对眼前的男人,主持眸光微变,透出些睿智的光芒, “施主乃世间一等一的极贵命格,原是可以福寿双全,安然终老。 可惜…施主杀业太重,常有冤魂阴鬼绕身,好在施主命格极硬,元阳之气极甚,倒也能压制得住,只不过…… 在姻缘上,难免要受些波折。” “□□。老衲会为施主在佛前点一盏长明灯,日夜诵经祝祷,盼着能为施主消解一二。” 杀业太重,李渚霖认。 可若说他的姻缘……会遇波折? 这便是荒谬之谈了。 只要他愿,试问祁朝哪个世家大族的贵女、番邦属国的公主……会不愿嫁给他为妻? 饶是欲夺臣妻,巧取豪夺……只要他想,绝无人敢逆。 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是他得不到的呢? 李渚霖扭头,将眸光落在马车前那个笑眼熠熠的黄衣女子身上… 更何况,他有生以来,这个唯一生了几分欲意的女子,此时此刻正如飞蛾扑火般对他投怀送抱。 她这般上头。 想来这辈子定非他莫属。 是绝不可能舍得与他分离的。 李渚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主持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对什么长明灯、什么祝祷确有些无动于衷,只微点了点头,随意应对了句, “那便劳驾主持了。” 拜别主持之后,二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马车,缓缓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前行,直至消失在了山林的尽头。 林中景色秀美,鸟语花香,阮珑玲原还有些兴致看山观景,可这兴致未维系多久,就被十八弯的山路饶得头晕,颠簸之下困乏不已,斜斜倚在李渚霖的肩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李渚霖垂头望着她娇憨的睡颜,唇角上扬,取过身侧的薄氅,轻盖在了她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得耳旁传来一句,“到了。” 马车顿停,由车前的塌凳上,一前一后走下来对极其登对的男女,使人不禁眼前一亮。 眼前是一片峡谷丛林,溪瀑纵横,宛若人间仙境,空气中似有白色的轻烟薄云,使一切都变得氤氲朦胧,耳中由远及近,传来潺潺水声。 一个堆着满面的笑容的小厮迎了上来,殷勤道, “想必您二位就是今夜下塌熏水舍的贵客吧?” “这片温泉虽多,但大多都是合浴。 可熏水舍乃独户温泉,位置处于瀑布最高处,放眼望去,那景色叫一个绝美!层峦叠翠、林木苍翠! 且咱院中那几汪温泉,都是水质一等一的温热泉眼,二位舟车劳累,定是乏累了,待会儿泡一泡,定能给二位一个舒适的体验。” 小厮颇为机灵,这些话说得极其顺溜,一听便知是对着不同的宾客说过无数次。 阮珑玲原并不知王楚麟会带她去何处,原以为只会去处普通农舍,谁知他竟带她来泡温泉了! 确实是个惊喜! 李渚霖瞧她眸光发亮的模样,不禁问道, “怎么?你以前竟未来过此处么?” 俞源村离扬州不过几十里,是出了名的世外桃源,不仅风景如画,温泉更是满祁朝都闻名,阮珑玲自小在扬州长大,理应对此处极为熟悉才是。 “以前家中困顿,饭都吃不饱,哪儿有闲钱消遣?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便愈发分身乏术了。” 女人的声音极轻极淡,鬓间的碎发微乱,浅笑着回答着,仿佛那些自小历经的苦难都消解于无形。 坚韧,勇敢,乐观,柔美……这些特质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渚霖不禁歪头望她,眸光深暗。 “客官首次来,就能选择咱们熏水舍下塌,眼光定是极好的!” “泡了咱们熏水泉的温泉,不仅可以解疲消乏,还能活络筋骨、美颜养肌、活血润肤…… 甚至还能有助怀胎、得获喜脉呢!” 小厮这些话,就有些自吹自擂,夸大其词的嫌疑了。 可身侧的女人听了之后,好似觉得异常逗趣儿,掐着手帕抬至嘴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李渚霖将指尖微微一抬,示意云风, “赏!” 云风上前几步,将个分量不小的香囊塞至小厮手中。 小厮掂了掂重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态度愈发殷勤,将二人引至了下塌的院落之后,立马去厨房中给这两位出手阔绰的贵客安排膳食去了。 院落极其宽阔,假山流水高低错落有致,在不影响居住体验的情况下,极大程度保留了石岩、活泉的天然地貌……野趣十足,又十分温馨。 阮珑玲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口中连连道着称赞之语。 李渚霖不禁问了句,“有这么喜欢么?” 能不喜欢么? 此等钟灵毓秀之地,可是她享男女欢好、去父留子之地! 阮珑玲闻言,脚步轻快地穿过温泉池子,行至男人身前,踮起脚尖往他面颊上轻轻一吻,浅浅撩拨了一句, “比起这院子,更喜欢楚麟哥哥。” ! 这个女人,是在玩火! 若是寻常女子这般,他定会觉得行迹轻浮,可阮珑玲每每这般主动示好,他却莫名觉得异常受用? 李渚霖喉头一滚,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反而略微冷声道了句, “巧舌如簧。” 二人用过膳后又各自休整安歇了一番……天色渐晚。 空中那最后一抹橙红色的斜阳,隐在山巅后彻底消弭不见,暗黑的夜幕登场,遮住了天幕。 来了此处,自然是要泡温泉的。 可两个人来的,没道理一个人泡。 此时李渚霖正坐在正房的床榻之上,身侧静置着两身用于遮身换洗的丝质浴袍…… 他在等。 等阮珑玲来寻他。 此地亦是山林,远处亦有狼啸,她定会如昨晚一样,寻上门来求他庇佑。 然后他便可以顺势而为,与她一同共浴……一同…欢好。 可等整整了半个时辰,大开的门槛处却依旧不见抹倩影踏入。 良宵何其苦短? 她理应知道今晚会发生些什么的。 她分明之前那般热烈主动的。 今晚她难到不是应该主动上前纠缠勾|引,然后他再半推半就么? 怎得事态的发展,偏离了他预料的方向? 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心境,竟因个小小商女,生了波涛? 罢了。 倒要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李渚霖腾然起身,带了几分急躁,大步流星踏出了正房,朝一侧并未熄烛的侧房寻了过去……她竟不在? 那定是在院中! 李渚霖蹙了蹙眉头,转身朝院中寻去,这院落甚大,光温泉池子就有十余个,向上蒸蒸氤氲的热气,原就使人视线不清,再加上错落的假山、林木遮挡,愈发不好寻人…… 他先是寻了西南角的几处池子,然后又行至东南角的那几处温泉,皆寻人未果! 那个心机叵测的女人,究竟在何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4节 耐心逐渐被耗尽,李渚霖的眉间越蹙越深…… 此时。 东北处传来阵微弱的潺潺水声……??? 男人循声望去。 只见皎洁清辉的月光之下,朦胧氤氲的白色雾气中,那个未施粉黛,容貌依旧闭月羞花的女子,仅身披了件透明的薄衫,泡在温泉当中…… 她万千的青丝萦绕在身周,浮了花瓣的水面上,却依旧遮不住薄纱下细润如脂的柔嫩肌肤。 她眸光漉漉,杏眼中透着无辜纯然,语调却是媚然窕窕,娇声柔然问了句, “楚麟哥哥,可是在寻我?” 阮珑玲:完全拿捏。 功成就在明天!! 晋江的审核机制……应该写不了太细节… 明天还是凌晨1点之前更新哈。 爱你们!激动! ~ 感谢在2022-08-01 00:31:30~2022-08-02 00:1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妄念.、惊鸿 1瓶; 第29章 清雅与艳丽。 单纯与妖媚。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此时此刻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到了一个极致。 微凉的晚风吹过,将池旁半人高的纱幔宫灯吹得翻腾纷飞,水波以女人为圆微微晕开, 在溶溶月色下散折射出荡漾的微光, 五颜六色的光斑照在那张琼姿花貌的脸上…… 犹如天降神女, 亦如暗夜魑魅。 李渚霖望见她的刹那,眸光骤紧。 方才在院中东搜西罗的气性, 一下子消解了大半。 可又觉得怦然心痒, 愈发急躁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 料定他会如失了心智般, 急不可耐来寻她! 他堂堂首辅!竟如一个提线木偶般,被一个商女逗弄得团团转? 首辅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整个祁朝上下,从来都只有李渚霖操控旁人命运的份,何曾有像现在这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中之时?! 巨大的心理反差之下,使得男人被迷了七分的心窍,微微清醒了些。 他飞速转着指尖的翠绿扳指, 垂眼望着泡在温泉池中的妖媚无双的女子,眸光中闪现出审视的意味, 又隐隐透出波涛汹涌般的掌控占有欲。 他顿停在原地。 温泉池中的女人反倒动了。 月光之下。 女子由温泉池的中央,朝伫立在池边的男子缓缓靠近,粼粼的水波荡漾开来。 她一步步踏上石阶, 身形浮出水面,一点一点显露在湿润、氤氲的空气中。 先是秀欣的脖颈, 浑圆的肩头, 玲珑有致的曲线, 柔软纤细的袅腰…… 那身几近透明的软纱, 已尽数湿透,完全紧贴在了她窈窕曼妙的身躯上,透出莹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肌理来… 或许是得了温泉的滋养,女人的容颜愈发显得风娇水媚,艳光四射。 她款步姗姗行至他面前,眸光潋滟,轻勾丹唇, “霖郎特来寻我,意欲何为?” “月下对饮?把酒言欢?谈天说地?…总该不会是对我……” 阮珑玲拉长尾音,抬起瓷白肌红的皓腕,伸出纤纤食指,在他心脏的位置,如挠痒般轻轻画着圆圈,含笑娇音萦萦道, “另有所图吧?” 幽香凑近,犹如一张绵密而温柔的网,缓缓收紧,让男人避无可避。 她三言两语间,就戳破了他寻人的真实意图! 该死! 分明是她特意勾诱在先,现在怎得反而搞得好像他才是那起子见色起意,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李渚霖喉头滚了滚,只觉被她指尖触过之处传来一阵酥麻,他眸光滚烫而火热,一把抓住她落在胸口处的素腕,哑着嗓子沉声道了句, “狡猾商女,花样甚多。” 此言似无奈,似妥协。 更似是在说服自己:委实不怪他动心起欲,只因眼前的女人太会撩拨。 呵。 这世间的男人或许就是这般。 明明就是自己把持不住,偏偏还要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好似显得自己能有多清高似的! 阮珑玲眸中闪过丝戏谑的光芒,然后又迅速平息,紧接着佯装讶然与委屈,颤了颤微湿的眼睫,似哀怨似云风,娇声叹道, “是是是,一切都是珑玲的错。” “都是珑玲狡诈奸邪, 都是珑玲招蜂引蝶, 都是珑玲放|浪形骸…… 霖郎可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岂会给玲珑任何可乘之机?” “珑玲也不必在此处碍眼,我走就是了。” 话罢,她将手腕由男人掌中轻挣出来,转身就要离去…… 她当真不是风月老手么?! 直到此时此刻! 这该死的女人竟还要上演欲拒还迎的戏码?! 李渚霖怎肯放她轻巧离开? 他跨步上前,从后拽住她的手腕,将那具柔妩轻曼的微湿身躯,直直拉入怀中! 他垂眸瞧着她腮晕潮红,碧眸绽彩的面庞,呼吸微微凌乱,带着十足的霸道,低哑着嗓音道, “火是你点的,若不灭,岂走得了?” 李渚霖带了几分要还以颜色的意味,冲着那两瓣殷红的唇瓣吻了上去。 阮珑玲等这一日也等了许久了,她丝毫不遑多让,双手也攀上了男人的脖颈,给着应有的回应。 飘逸灵动的宫灯之下,两个影子相互交叠,呼吸交缠,皆想要在对方的舌腔内快速汲取着什么,宛若那烧得正旺的干柴烈火。 就这样不知亲了多久… 一阵夜风吹来,阮珑玲身上还披着湿透的薄纱,不禁在男人怀中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双颊绯红,睁开了水雾迷离的眼眸,微喘了一声, “霖郎…我冷……” 可话说出口,又觉得这感受相当复杂,不是仅仅冷能表达明白的,紧接着又道, “…不…热……” 矛盾的话语,使得男人愉悦地闷笑几声,俯身啄了啄她的唇瓣,贴近在耳旁道, “无妨…无论是取暖还是驱寒……我都帮你…” 说罢,李渚霖双膝一弯,将怀中的女子打横腾空抱起,缓步迈下石阶,朝下方腾腾冒着热气的温泉池中走去… 春寒料峭,皓月千里的丛林静谧悠然,云缭雾绕的山巅之上,落瀑声声之…… 次日,午时一刻。 榻上那个云鬓乱洒,酥肩半露的女子,才缓缓撑开了沉重的眼眸。 疼。 浑身都疼。 犹如被万斤中的战车撵过般散了架般得疼。 甚至想要曲曲指尖,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阮珑玲已经忘记了她是如何躺回床塌上了。 只记得车马轮战了两次后,她早已体力不支,可他却不肯放过她,又在水波中压了过来,带了几分报复的暴戾道,“怎得你招惹我的的时候,未曾想到灭火要费多大的周章么?” 脑中闪过几个记忆中的残影,都是他帮她擦药,为她拭发,抱她上塌的景象…… 皆颇为旖旎。 瞧他平日里衣冠楚楚,话也不甚多,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很温柔体贴的,谁知竟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简直就是个禽兽! 阮珑玲扶着腰,几乎是一寸一寸,缓缓由床塌上直起了身子。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5节 阿杏听见动静踏入屋中伺候,见她唇瓣微微干裂,立马递了杯茶水上去。 “小姐实在糊涂,就算您与王公子互生情意,也合该过了三书六礼,披过凤冠霞帔后,才能行此夫妻之礼……您现如今将身子已破,若是王公子吃干抹净了不认账,那今后岂好再嫁?” 再嫁? 她不仅不想嫁给王楚麟,也不想再嫁给旁人。 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嫁了。 她与刘成济自小相识,青梅竹马,订婚十几年。 他也曾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框框撞大墙…… 可后来呢? 那样温吞本分之人,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莫非相识不过仅仅半旬的王楚麟,就会不一样么? 阮珑玲扭头转向窗橼,眸光似是穿过瀑布山林,望向远方,嗓中还带了丝刚起床的慵懒,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贪得镜花水月,终将曲终人散。” “缘分皆是如此,何苦再去想以后呢?” 如今木已成舟,什么都晚了。 且阮氏商行上下尽知,只要是阮珑玲定下之事,旁人再如何劝说,也鲜少能有回旋的余地。 既如此,那便让小姐尽兴吧。 阿杏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 “那今日再在王公子的膳食里,加些鹿鞭虎鞭?” ?! 还加?! 再加她可能就不是午时起床了。 而有可能是要子时才起床了。 哦不,有可能是起不了床了! “别!这三日都别加了……就按照寻常菜色给他准备吧。” 吩咐完膳食之事,阮珑玲脑中电光火石间,似是又乍然想起了什么, “你去将车架置柜中的那两包药材取出来,熬好了趁热给我送过来。” 偶尔阮家商行生意繁忙,阮珑玲感体力不支时,便会根据医嘱喝些安神解疲的汤药,府中都是常备的的,所以阿杏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阿杏应了一声,扭身就朝屋外走去了。 “是,待会儿奴婢就为你把药端来。” 阮珑玲又将思绪???落在了她去父留子的大计上… 其实王楚麟不懂怜香惜玉,也有不懂怜香惜玉的好。 毕竟直接要了三次…… 总比一次中靶的几率要高些! 而且由此可见……王楚麟精力充沛,身子是没问题的,那他的种子想必也不会差了,今后依靠这种子生下来的孩子,想必也定是个身强体壮的了。 阮珑玲将这些念头在脑中过了过,瞬间觉得欣慰无比,身体也没有那么不适了。 至于让阿杏熬的汤药,也不是往常她在阮府用的寻常安神药,而是她早就准备好,让大夫开的有利助孕的方子。 阮珑玲撑着沉重的身子,缓缓下了床榻,挑了件橘粉色的常服穿上。 虽然觉得又些乏累,也感觉有些饥饿,可不知为何,却没有什么胃口,所以拂手让熏水隔来传膳食的婢女退了下去,斜斜坐在院中搭建好的藤花秋千上,远眺着眼前怡人的景色。 过了不多时,阿杏熬好药端了上来。 阮珑玲抬起芊芊素手接过药碗,执起汤勺将碗中有利助孕的汤药,一小口一小地递入口中…… 此时,远门处踏进个凤表龙姿,气宇轩昂的男子。 男人容光焕发,颇有些饱食餍兽的劲头。 一声白色的利落束腰装扮,指尖还握了把剑鞘,应是方才练剑归来。 他朝前大步踏来,微微蹙眉问道, “莫非你昨晚染了伤寒?这是何药?” 他为何偏偏此刻回来了?! 阮珑玲心脏漏跳一拍,微微偏身,将药碗向一侧藏了藏,略微支吾道了一声, “这…我手臂上的伤未好全,这汤药是大夫特意嘱咐喝的。” 她在说谎! 给阮珑玲看病的那位大夫,原是宫中御医,年事已高后才归隐扬州的老家,乃是李渚霖特意请来给她瞧病的。 给她看诊期间,用了什么药材,施了什么针,针施在哪个穴位上……都事无巨细给李渚霖禀报过了。 他分明记得,她已经停药了! 李渚霖眸光一沉, “我再问一遍,这究竟是何药?” 在能过审的情况下我尽力了,希望不会被锁。 我可是就写了接吻!没有脖子以下!没有的!(极力否认) 明天会加班到12点,2点之前更哈小天使们。 不要熬夜等更哦宝贝们,次日早上起床看哈!感谢在2022-08-02 00:13:34~2022-08-03 00: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樱桃芋泥啵啵、万年潜水的‘小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年潜水的‘小橘子’ 18瓶;白嫣未央 10瓶;gjqing 6瓶;小田才露尖尖角、妄念. 1瓶; 第30章 “我再问一遍, 这究竟是何药?” 男人万丈擎天般的威势扑面而来。 阮珑玲心慌意乱之下,指尖一颤,棕褐色的汤汁沿着圆形的碗碟划了个圈, 险些就要倒洒出来… 若知晓这是助孕药, 他会如何想? 王楚麟委实不像个蠢人, 眼前这碗药汁,再联想到她这些时日的刻意接近, 说不定立马就能察觉出她的居心叵测! 可这既然不能是助孕药, 那能是什么药呢? 那只能是…… “避子汤。” 得亏阮珑玲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 积累了些见机行事的本领,慌乱无措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面色白了白,垂头抿了抿唇,一幅异常难以启齿的模样,弱声道出了三个字。 “霖郎不必忧心,我并未伤风感冒,此药, 乃是避子汤。” 这个答案落入耳中的瞬间,李渚霖怔愣了半瞬, 眸光中闪现丝惊异的光芒来。 避子汤? 这个回答确实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饶是李渚霖以往不近美色,房中无人, 却也晓得避子汤是何物。 在高门世家、伯爵豪府中,子弟们在娶妻之前, 长辈们为了助他们通晓人事, 消遣快活, 房中通常会备上几个暖房的通房丫鬟。 这些女子大多身份低微, 在嫡妻入门之前,是绝不被容许生下一儿半女的,每每在行房事之后,都会由专门的仆妇灌下避子汤。 碰上些心狠手辣的门户,为了以绝后患,一碗浓浓的红花汤灌下,那女子这辈子也别想再怀胎受孕了。 旁的女子都是哭着喊着不愿喝避子汤,毕竟在侯爵高门中,子嗣便是金钱,便是权利,便是优待,便是依靠…… 这阮珑玲倒是奇了怪了! 她主动喝? 李渚霖心中莫名生出来一丝烦躁与涩然来。 她究竟知不知道,全祁朝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要与他肌肤相亲?妄图爬上他的床榻?想要怀上他李渚霖的孩子? 然后母凭子贵,尽享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旁的女子做梦都想要达到的事情…… 她分明可以唾手可得,却将其拒之门外? 凭什么? 李家乃钟鸣鼎食之家,绵延至今乃是八代公爵,子嗣此等紧要之事,难道不是应该他决定要不要么? 她个身份低微的小小商女,有何资格?有何身份自个儿决定? 饶是要喝。 也需得是他发话,她才能喝才是! 主动喝是何道理? 千万种思绪在脑中一一闪过,使得李渚霖心中愈发燥然,他的眉间越蹙越深,眼眸彻底沉了下来, “未问过我,你便自己做主?” 阮珑玲的瞳孔微扩,眸底中闪过一丝讶然,脸上显露出一副觉得不可思议的模样,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6节 “怎么?莫非霖郎竟想让我怀胎不成?……我还以为在此事上,霖郎的想法与我相通的。” 。 她这番乍然反问,李渚霖反倒沉默不语了。 “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情难自抑下,有了肌肤相亲,共赴巫山云雨倒也没什么,左右是你我二人之事……可若怀胎生子,这事情便复杂了!” “哪儿有女子没有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就婚前怀胎的?若是传扬出去,霖郎让旁人怎么看我? 扬州城中一直就有谣言,道我是因行事浪荡才被刘成济退婚了,若是坏了孩子,岂不是着实了传言?” 阮珑玲越说越委屈,微抿了抿唇,眸中尽是委屈,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带了些哽咽的嗓音道, “霖郎饶是再想要孩子,委实也该为我想想才对。” ??? 不是。 他不过张嘴过问了一句。 怎得就成他想要孩子了? 。 李渚霖不过就是因为阮珑玲不按套路出牌,有些猝不及防,心乱难安罢了。 其实现在略略冷静下来后,他也不得不承认… 饶是阮珑玲没有主动服用避子汤,事后他想起来,定然也会让她喝的。 毕竟他首辅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的亲事、血脉、子嗣……往小了说是政治联姻,往大了说,那是关乎国本根基的大事! 他今后要迎娶的嫡妻,定是在万般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才在祁朝众多公爵门第中,择优选择的一位贵女。 所以无论此时此刻他对阮珑玲的兴致多高,也绝不至于色迷了心窍,昏了头让个身份微末的商女,生下有李家血脉的孩子…… 她此时此刻因名声考虑,主动服用避子汤倒好了。 反倒免得他做恶人。 男人的理性回归之后,只觉得那碗黑褐色的浓稠药汁,也并不觉得那样碍眼了。 紧蹙的眉头,顷刻间舒展开来,阴沉难看的脸色瞬间转晴了不少,他微颔了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然后低声附和了一句, “你说得不无道理。” “既如此,药凉难以入口,你趁热喝。” “嗯。” 阮珑玲点头,乖巧应了一句,然后仰头便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掐起巾帕抬至嘴边,擦拭着残留的药渍,望着那个转身离去,欲沐浴更衣的背影,面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看来王楚麟待她,也并没有几分真心。 若一个真心爱恋她的男子,岂会愿意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不仅没有拦着她喝避子汤,反而道药凉难以入口?你趁热喝? ?! 他不会以为自己很体贴吧? 一个真正是有担当、有责任心、将她放在心上的儿郎,无论她说了什么借口,什么理由,见她喝避子汤都定然会拦着! 说不定还会气愤上前,将她手中的药碗打落在地! 她说:担心婚前怀胎。 他就该说:我立马就飞鸽传书,将你我之事禀告双亲,半月之内,我们成亲。 她说:担心名声。 他就该说:旁人怎么看你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 无论怎么都好! 都不该是王楚麟这个反应! 呵。 她在期待什么? 她不是早就认清了么?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寡义、负心薄幸的! 也罢。 王楚麟不过就是个被她挑中,用来去父留子的工具罢了。 对一个工具人,她???委实不必投入什么情感,更不必因他的怠慢而感到不快。 他□□熏心。 她另有所图。 倒是公平得很! 算算时间,天下楼的讲坛不过仅剩十五天,时间一到,王楚麟便会与周阁老一同离开扬州。 届时二人桥归桥、路归路,约莫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 当然。 这十五天之内,为了能够成功受孕,在王楚麟面前,她定会极尽温柔体贴,让他欲罢不能…… 哪怕是露水鸳鸯,她也要做最好、最美、最特别、最求之不得的那个! 饶是王楚麟在多年后,在午夜梦回时,依旧对她难以忘怀,魂牵梦萦,念念不能忘怀! 再强调下,男女主非完美人设哈。 今天确实有点忙,更早一点,更少点哈…… 晚上没有咯…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和等待。 感谢在2022-08-03 00:54:54~2022-08-03 21:0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鸿、50517087、妄念. 1瓶; 第31章 熏水阁, 浴室。 崖边的石洞天然的温泉池中,石壁因地质原因变为了乳白微黄的颜色,氤氲的雾气腾然升起, 受天地灵气的滋养, 浴池旁长了不少颜色艳丽的植株… 一身劲装的男人踏进浴室, 欲要泡澡解疲,宽衣解带间, 眸光瞥见了池旁掉落的破碎白色纱幔…… 望见它的瞬间, 他脑中顷刻浮出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昨夜, 此轻纱薄幔原是穿在她身上的。 后来……被他撕落,扯碎,甚至被扯成了布条,轻绑住了她耐不住时拍打他背部的手掌…… 真真是,荒唐了一整夜。 也确确是……令人食髓知味。 原来这男欢女爱、鱼水之欢,竟是这般美妙绝伦。 李渚霖的唇边不禁微微上扬,身周刚硬霸道的气场,仿佛都柔和了不少。 祁朝的公爵豪户间, 子弟们常有三妻四妾,后院中常有妻妾之争, 可舒国公李家却不同些。 自李渚霖□□辈起,李家高门后宅,族长房中都只有一位嫡妻, 再无任何通房、妾室、贵妾。 李渚霖原也是欲想效仿先祖,只娶一位嫡妻的。 也从未想过在娶亲之前, 会碰其他女人。 偏偏阮珑玲蒙着头、不管不顾就往他身旁撞。 无论他如何严防死守, 她都想尽办法死缠烂打、契而不舍, 甚至舍命护他, 为他负伤……硬是一点点将他心门凿出条缝来! 也罢。 阮珑玲那般精明市侩之人,能为他做到这般地步,可见对他情意有多深多厚! 也是痴情! 那他便破例,成全了她。 二人现在既有了肌肤之亲,那阮珑玲今后就是他的女人。 李渚霖自然不是那等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就弃她于不顾的小人,十五日后,他会让她一同随伺回京,然后抬手,让她得以入首辅府内伺候。 到了京城后,阮珑玲今后便不是玲珑娘子了。 她不必再呆在扬州,为了些俗不可耐的铜板碎银,而奔波劳碌、日夜操劳。 她不是喜欢钱么? 今后等着她的,便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珍珠如土金如铁,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不是被刘成济欺辱退婚么? 今后他便让刘成济在她面前双膝跪地,痛哭求饶。 她不是要给胞弟延请名师么? 今后会有无穷无尽的大儒巨公、名人志士…上赶子追着给她胞弟刘成峰做西席先生。 ……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身为首辅女人应得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7节 这是她痴心一片,舍命挡刀应得的回报! 李渚霖附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细碎白色纱幔,眸底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阮珑玲知晓他真实身份时的反应了。 自从阮珑玲十二岁时,兄长去世之后,她便一直在奔波劳碌,想着如何赚钱,养活阮家一家老小,甚少能有闲暇时间。 每年的这个时候,周阁老下塌天下楼之际,她愈发忙得头脚倒悬,连用膳都没有时间。 可今年为了舍父求子的大计,她将一切生意上的事情都抛诸脑后,甚至离开了扬州城,一直追李渚霖到了熏水舍…… 反而得了几日难得的闲暇时光。 阮家商行不是初初成立之时了,天下楼的讲坛算起来也开设四年有余了,那几个精明干练的女掌柜早就被磨练得能独当一面……想必她就算离开几日,天也不会塌下来。 阮珑玲干脆放宽心,安安心心看山观鸟,品茶赏花,温泉沐浴,漫步山林…… 至于李渚霖,他虽是个不欲入仕的商贾书生,可却好像有许多杂事要忙,每日除了用膳时,鲜少能见到他。 至于到底他在忙些什么,他不主动仔细说,她自然不会主动去问。 毕竟她只要他的种子。 只要他对自己的身子还有欲|念,有心撒种就行。 谁会去关心一个工具人的私事? 瀑布崖边,高亭之中。 一整套紫砂茶具,根据大小在亭中的石桌上排列开来,石凳上坐了个容貌倾城的女子,纤纤玉手摆弄着茶具,瞧着不甚熟练。 女子梳了个简单精致的发髻,簪着支钏金丝雕花步摇,钗环尖垂坠着珠链,微一晃动便闪出细碎光芒。 身上的橘粉色的衣裙材质上佳,在少女的娇俏间,又显露出几分动人的妩媚。 崖间的微风吹来,轻纱曼动,翩然若仙。 李渚霖踏回院中时,瞧见的便是这幅景象,他伫立在原地静静观赏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才踱步上前,朗声问了句, “点茶呢?” “霖郎怎么才回来?玲珑都想你了。” 阮珑玲抬眼望他,眸光一亮,搅动着茶筅的动作停了下来,立即起身上前迎他。 呵,这个女人果然离不开他,不过才三个时辰未见罢了,她便如此娇缠上了。 今后他若要因政事外出个十天半月,她岂不是要在首辅府中望眼欲穿? 李渚霖唇角微微上扬,将她那双嫩白纤长的柔荑握在温热的掌中,回到了石桌旁,语调中透着愉悦, “怎得想起点茶来了?” “焚香点茶,挂画插花,乃世家贵女们的必备技艺。 原早就该学的,可以前忙得实在顾不上,如今闲下来,才有时间好好钻研钻研…… 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免得今后生意越做越大,应对命妇贵爵时露了怯。” 阮珑玲抿了抿嘴,满脸挫败, “可惜我总是不得要领,莫说点茶成画了,打出来的茶沫都不甚均匀。” 。 眼前的女人,现在满脑子还是她的生意…… 她定是不知,十五天之后,她就再也不必为了银钱再奔波劳碌。 莫说她茶点的不好,就算她是个目不识丁的,仗着首辅府的身份,也能在皇子公主面前横着走,那些命妇贵女们,岂敢当面挑剔她半分? 可有些事情若是提早让她知晓了,那便没意思了。 既然她有意学… 李渚霖倒也不吝赐教。 “我教你。” “若想要点茶成画,水质、茶饼、器具一样都不能差,不过那些都是其次…… 最为关键的一步,乃是捣茶。” 李渚霖绕至她身后,从后握住了她的指尖,然后抓起茶筅,引导着她缓缓搅动了起来…… “茶筅的击拂要轻,要缓,要盈然均匀,如此才能让茶沫与沸汤水乳交融……” 阮珑玲感受着他指尖的力量,集中注意力垂眸盯着指尖的茶碗。 果然! 在他的指引之下,她久坐了半个时辰都未能捣出来的茶沫,未过多会儿,清水般的茶面,在茶筅的搅动下,茶沫缓缓上浮,形成一层壁厚均匀的茶汤沫饽来! 还未完! 茶汤成行之后,他松开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捻起一盘石桌上的细竹签,然后在茶沫上简单挥了挥,划了划…… 便绘出了一幅荷叶锦鲤图! ! 李渚霖竟会点茶成画! 他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初见他时,阮珑玲只以为他不过相貌生得英俊些,是个挥金如土的纨绔。 后来,才知道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竟是能令周阁老都夸赞不断的麒麟才子? 再后来,他被贼人追杀,阮珑玲才发现他武功也甚是高强,能在数百悍匪的进攻下顽抗颇久… 貌若潘安,能文能武也就罢了! 他怎得连女子闺阁中的这些微末技艺都会?! 阮珑玲此时此刻才惊觉,之前她对眼前的男人了解得太浅显了,他们二人明明已极其亲密过,可他面前好似还遮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神秘面纱,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王楚麟此人,好似比她想像中本领更大些,更复杂些…… 阮珑玲脑中闪过诸多念头,怔怔望着石桌上的茶碗,喃喃赞叹道了句, “好厉害……” “雕虫小技罢了。可学会了?” 耳旁???传来男人清朗的声音,阮珑玲才发现他紧贴在身后,二人靠得极近,近到她甚至能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若是才学一遍就能学会,那玲珑岂不成了神仙了? 不过方才霖郎指尖的力道,我都默默记在脑海当中了,今后定多加练习的。” 阮珑玲俏脸一红,委实还不太习惯在除了屋中之外的地方,就与他这般亲密无间。 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掌,将他微微往后轻推了推。 这般推拒,落在男人眼中倒成了撒娇。 瞧她秀靥艳比花娇的模样,一丝竟生了几分欲意|。 那夜要了三次之后…… 二人便没有再肌肤之亲过了。 李渚霖倒是极其想要的,可到底生了些怜香惜玉之心,顾忌着她被折腾得太过劳累……所以在榻上抱着她深吻片刻之后,终究强忍了下来,抽身离开跑去瀑布下泡了个凉水澡。 能看不能碰,瞧着也是馋。 后半夜他未入主卧,安歇在了东北角的侧间当中。 李渚霖不仅未退,反而愈发将她揽紧了些,紧凑在女人耳旁,带着强烈的暗示,低哑着嗓子道, “教你,我是要收束脩的。” “可你也知道…我不缺银子,自然要用其他的来抵…” 说罢,竟凑上去亲了亲她粉嫩小巧的耳垂。 耳尖的触觉甚为灵敏,阮珑玲娇柔的身躯不禁颤了颤,呼吸变得微微凌乱了起来,面庞上的羞意蔓延…直至脖颈都变为了殷红色… 可若是能轻易得到的,男人越不会珍惜,反而需使些手段,才能让他的兴趣持久些。 最关键的第一步。 是她率先踏出来的,那剩下的第九十九步,合该由他来走。 饶是她求子心切,可也不能表露分毫。 阮珑玲在他怀中微挣了挣,满面都变得通红,垂下乌羽般的眼睫含羞颤了颤,娇声带颤道, “霖郎,这青天白日的…委实不妥……” “更何况…我那处,还未好全呢…” “怎会?那药可是生肌膏,腐骨都能生肉,更何况,你那处那点小伤……” 男人逗弄着她的耳垂,顺着脖颈吻了下来,指尖挪动,嘶哑的声音透着万般旖旎… “不若……我帮你看看?” 这个频率……我掐指一算!很快了! 呜呜,我也想早点写到去父留子。 明天至少更4000,冲! 老规矩,能0点更0点更,0点没更2点左右哦小天使们。感谢在2022-08-03 21:08:52~2022-08-05 01: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臻 10瓶;筱田夜、柏图斯、攒几篇文再看 5瓶;卿牟牟 2瓶;妄念.、fipped 1瓶; 第32章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8节 这一次, 王楚麟的举止明显要更温柔体贴些。 放慢了节奏缓缓图之,极尽耳鬓厮磨,每每都诱得她心神荡漾了, 才一点点释放给她, 并不肯一次给个痛快。 犹如海边的波涛, 并不是一开始就汹涌,而是逐渐缓缓推高, 最后才彻底将人淹没。 初经人事的那夜, 阮珑玲并未品尝到什么乐子, 只觉得怪折腾人的,疲累困乏不已。 今日才觉得乍尝到了些滋味。 二人由酉时三刻,一直温存到了戌时五刻…… 由温泉浴中,又回到床榻之上,彼此都再顾不上用晚膳,尽兴之后,沉沉睡去。 清晨,阮珑玲还睡得懵懵懂懂, 只觉得唇瓣传来一阵温热,颤着眼睫迷迷瞪瞪睁开眼, 便瞧见了李渚霖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庞。 他身上的丝绸顺滑的寝衣并未系紧,还能窥见里头精悍的身材,眼眸垂下, 正在附下身来吻她, “唔…” 女子嘤咛一声, 嗓中还带着睡梦中的慵懒, 她微微扭头, 柔声道了句, “大清早的,霖郎莫闹…” 清晨的柔光落在女子的面庞上,肌肤柔亮如雪,墨染的青丝围绕在她身周,眉眼似画,唇瓣殷红,娇媚无骨艳入三分…… 李渚霖哪儿能忍得住? 并未罢休,又亲了上去,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从微喘着放过了她,然后哑声道了句, “我才知何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你一个不入仕的寻常商户子弟,平日里不过做做阁老安排的课业、练练剑、打打拳罢了…… 此刻倒扯什么君王不君王,说得好像自己日理万机似的… 口气倒是大得很。 阮珑玲被亲得意乱迷离,可着实觉得疲累未消,面对他晨起的兴致,实在是有心也无力。 夜也耕,日也耕……世上那个女人能抵得住? 阮珑玲往后缩了缩,伸出指尖将薄被往上扯了扯,将身形完全掩住,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头,秋水潋滟般的眸光中眨了眨,然后将他朝床榻外轻推了推,躲避推却柔声道, “霖郎容玲珑再歇歇……你不饿么?不若先去用些早膳?” 昨也还那般痴缠着他讨求欢幸,今日就如此对他避而远之了。 真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李渚霖唇角微勾了勾,倒也没有再强人所难,揭开被子下了床榻,他有条不紊地将衣装一件一件往身上套,然后扭头朝女人道了句, “再睡半刻便起吧,前几日我帮着老师处理那波贼匪之事,未能顾得上你,今日得了半日闲,正好镇上有集市,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 温泉再好,泡几日也泡腻了。 阮珑玲已将熏水阁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正好想着要再寻些什么其他乐子打发时间…… 正好可以去集市上热闹热闹! “霖郎怎得不早说?” 阮珑玲眸光都亮了,睡意全无,立马就从榻上坐了起来,语调中都透着欢欣雀跃。 “你等等我,我梳妆打扮很快的,待会儿我们一同用过早膳,就能马上出发。” ??? 他不早说,不过是因为瞧她困乏疲累,想着让她再睡一会。 谁知她方才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一听要出去玩儿,整个人都焕发了生机。 行吧,可见她还是个玩性大的小白眼狼。 熏水阁所处之地,乃是整个祁朝以温泉闻名的玉泉镇,常年都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下塌。 人流量大的地方,商业气息就浓厚,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商铺,令人目不暇接。 街道两旁有卖糕点小吃的、变脸杂耍的、走街串巷挑糖水的、设摊卖馄饨汤食的……吆喝声不止,热闹非凡。 一对极其登对的男女出现在了街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使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头,霎时静寂了几息。 无他。 只因这对那男女容貌实在太过出众。 男子衣饰不凡,俊朗无双,气宇轩昂,通身都显露出上位者的气息,自带股疏离淡漠的气质。 他眸光轻扫了街道两眼,目光所及之处,令人莫名心颤。 而站在身侧的女子,气质则截然相反。 双眸灵动,眼含笑意,身上绯红色衣裙剪裁得当,层层叠叠的裙摆沿着盈盈一握的袅腰垂落而下,将身材显得格外窈窕有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一个冷。 一个暖。 天造地设。 一对佳偶。 瞧这气度、瞧这风姿、瞧这浑身上下的穿戴…… 一看就是大主顾! 众多商贩涌了上来,热情地推销着手中的商品,他们自是不敢去靠近那个气势逼人的男人,只一个个热情地和那个好亲近的女人搭话…… “小娘子远道而来,不如尝尝我家的酸梅汤?解渴降火的哦……” “我家的酥云糕入口即化,小娘子试一试?” “小娘子可要用膳?我家云佳肴的菜品价格公道,美味可口!将最好的雅阁给你备出来可好?” …… 除了来吆喝的,甚至还有商贩直直将货品往阮珑玲手中塞,阿杏拦都拦不住,很快主仆手中都被货物塞的塞满了…… 阮珑玲自己就是商人,自然懂得商人的不易。 当年她也是如眼前的这些小商贩一样沿街叫卖,一点一点起的家,眼瞧着这些商品都是些物美价廉的,她也来者不拒,全都收入了囊中。 当然。 给钱的自然就是跟在身后的李渚霖了。 沿街逛了一路,收获颇丰,阿杏与云风手中都拎了不少轻巧的小玩意儿。 终于,二人路过家装潢豪华、不俗的成衣店,单单只从门口路过,都能望见这家店中的衣着格外精美…… 此时阿杏出言提示道, “小姐,你该买衣裳了,咱们进去瞧瞧吧……” ? 啥叫该买衣裳了? 阮珑玲分明最不缺的就是衣装、首饰,所以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怔愣在了原地。 阿杏只能说得更明白些,在后面扯了扯阮珑玲的衣角隐晦道, “小姐,咱们原就出来得着急,匆忙中并未准备几身衣裳。” “可是这几日…额…都破的???破、碎的碎……穿不出门了……” 。 明白了。 那些随带出来的衣裙……确被李渚霖扯碎了好几身。 兴起时,甚至还会用细长的布条轻绑住她的手腕,让她行为受限、声声求饶! 如此行径,简直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这话落入耳中的瞬间,阮珑玲如玉的面庞瞬间变得通红,她眸光潋潋,带着埋冤的意味抬眼瞧了身侧的男人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出去。 阿杏的话语声不大,可还是被李渚霖尽数听了去。 他挑了挑眉,面上难得露出些微微难堪的神色来,并未再言一句,只清了清嗓子,撩起袍子,就朝那间成衣店中踏了进去。 阮珑玲又羞又恼,只得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一行人伫停在店门口是,成衣店的女掌柜就注意到这对男女,她眼光毒辣,一眼便认出这二人身上的衣料价值不菲,尤其是男人身上的浮光锦,那可是一匹五百两都难求的精品。 原以为这两尊大佛瞧不上她这间店铺的,谁知他们二人竟踏了进来?这定然是笔大生意,女掌柜立即热情迎了上去,将这二位贵客引入了二楼的雅间。 女掌柜不敢怠慢,立即命人沏了最好的茶叶,将店中最华贵的衣装捧至了二人身前,口口声声道着吉利话, “嗨呀,今日小店真真是蓬荜生辉! 以往我这间小店,甚少有郎君愿意陪着小娘子来一起买衣裳的,寻常男儿哪儿有这个闲情雅致呐? 今日您二位成双成对登门,可见公子是个格外贴心的,真真是羡煞旁人!” “这些衣裙都是咱家不常示人的精品,姑娘尽可试试,您这般貌美,定是穿什么衣裳都好看的!” 衣裙在眼前依次排开,各式各样的款式、颜色都有……件件精美,样样好看,缎面上佳,样子别致。 阮珑玲一时竟挑花了眼,扭头问坐在软塌上垂头喝茶的男人,娇声问道, “霖郎…你觉得哪件好看?” 。 分明是个异常普通的问题,可却让李渚霖心中生出些家常温馨的感觉来。 以往下属们让他做决断的,大多都是些关乎生杀夺取、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要事。 这个人该不该杀? 那个人该不该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39节 东边的藩王该不该削? 西侧的属国该不该打? …… 回答起这些问题来,李渚霖瞬间就能拿出决断。 可衣裳哪件好看? 此等小事,从来就未出现过在李渚霖以往的生命中。 李渚霖未曾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尖微动,喝茶的动作一顿,然后竟破天荒的,抬头认真帮她挑选起来… 过了几息,他抬起指尖选中了一套, “这套粉紫色的瞧着不错,尚可一试。” 这个颜色确是阮珑玲衣柜中鲜少有的。 阮珑玲扭身跟着女掌柜去隔间换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重新出现在了雅间中。 李渚霖抬眼望去,瞧见她的瞬间,眸底闪现出些惊艳来。 那是身粉紫色的翠烟衫,袖口衣襟用金色绣着云纹,材质飘逸,粉色锦缎裹胸前装点了两根轻柔的绸带,随着她一举一动微微向后摆动,逶迤的长裙顺着腰身散开… 如烟如雾,如梦如幻。 “霖郎,好看么?” 阮珑玲微微转了转身。 李渚霖顷刻间明白,为何有许多小女娃在儿时,都喜欢给布偶玩变装游戏,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分明是一个人,不过换了身衣装而已,气质怎得就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孑然不同? 李渚霖眸光深谙,并未直接回答,只又指了指那身银白色的衣装, “不若再试试那件?” …… 就这样,二人在雅间中待了大半个时辰,将店中的成衣全都试了个遍。 她穿白色。 空灵飘逸。 她穿青色。 淡然俊美。 她穿红色。 美艳动人。 她穿黑色。 神秘惑人。 ……实实在在每一个颜色、每一件衣裳穿在阮珑玲的身上,都极其好看,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阮珑玲刚开始还有些兴致,可将身上的衣裳穿穿脱脱,委实怪累人的,偏偏每一次换了衣裳出来之后,李渚霖也评价好不好看,只让她不停地去再试。 。 阮珑玲以前都是随自己的心意装扮的,想买哪件衣裳就直接买了,今日不过是为了要扮演好红粉佳人的角色,才多问了王楚麟一句。 现在后悔了,换衣裳实在是太累了…… 阮珑玲满脸疲惫,直接瘫坐在了雅阁中的那张官帽椅上,不满摆烂道, “霖郎是都看不上这些衣裳? 倒也不必这般挑剔,临时买两身应急而已……不好看就不好看,凑合几天吧。” 此时李渚霖腾然站起身来,在雅阁中悠悠转了一圈,眸光将店中的衣裙环顾一圈,然后对侯在一侧、忐忑不安的女掌柜淡身道, “她方才试的那几件,都要了。” “还有这件黄色的、这件粉色的、这件银色的、那件、还有那件……通通包起来。” ! “噯!好嘞!公子委实大气!” 雅阁中传出女东家响亮兴奋的声音来! 她估摸出这二位是出手阔绰了! 可却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就搬空了半间店! 此举也让阮珑玲呆愣在原地。 以财力,阮家现在能排进扬州前五,可饶是这般的身家,阮珑玲大多时也是想着将银子投入在生意中,让银子能钱生钱,利滚利……从未敢这样花过钱! 可王楚麟呢,这哪儿是花钱?! 这分明是将白花花的银子直直往外洒! 冤大头啊这是! “别别别!霖郎不必如此!我委实穿不了这么多衣裳!掌柜,你等等……” 以前从未有男人为阮珑玲花过这么多钱。 饶是她那前未婚夫刘成济,也不过是会在生辰时送只素银簪子、钏花耳坠罢了…… 所以当另一个男人给她花这么多银子,付出这么多好意时,向来独立要强的阮珑玲,下意识觉得慌乱与惶恐。 她第一反应是拒绝。 “不必理会,你忙你的。” 李渚霖挡在她面前,言简意赅冲愣在原地左右为难的女掌柜吩咐了一声。 女掌柜得了吩咐,喜笑颜开地扭身去收拾衣物、算账去了。 阮珑玲垂下乌羽般的纤长眼睫,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抿了抿唇, “霖郎何必如此破费?委实太多了。” 她接近他,只为达到去父留子的目的。 除了在他身上获取种子,阮珑玲委实不想让他再付出些其他什么东西了…… 满足了真人换装游戏的李渚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挑了挑眉, “银钱不过是粪土罢了,何必在意这么许多?” 李渚霖踱步上前,将穿着新衣的她好好打量了几眼,只觉得异常满意。 李渚霖抬起指尖,摩挲着她新衣衣襟前别致的绣花,眸光中闪着别样的光彩,唇角向上勾了勾,“再说了,多么?都不够撕的…” 待回了京城,他定要让全祁朝最好的绣娘,为她做更精美绝伦、华贵无双的衣裳出来,越多越好,撕碎了一件,她还有无数件可以穿。 过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衣裳都已经尽数打包好了,李渚霖被婢女引着去柜台结账。 女掌柜的眼眸都笑弯了,将钱数尽数报出之后,口口声声道着吉利话, “公子,你家娘子不仅美若天仙,还甚为体贴持家!方才之所以拦着,那是舍不得你多花费哩! 我们女子与你们男子不一样的,女人但凡真心待一个人,便会处处为他着想的! 如此心善又貌美的小娘子,公子今后可定要好好待她!切莫要辜负了!” 李渚霖是个不爱听人絮叨的,可这女掌柜的话听着却格外顺耳,使得他心情颇为愉悦,不禁随口应了一句, “那是自然。” 结完账后,原是要立即离开的,可买的衣裳实在太多,阿杏与云风两个人都拿不了,只得再在店中稍后片刻,等店中的仆婢们帮着一齐将这些货品送到车架上去。 女掌柜自然是一直陪着这两位贵客,乘着李渚霖离开的功夫,对阮珑玲一脸艳羡感叹道, “姑娘真真是个有福的!我上下两辈子都未见过如你家相公般这么俊朗的郎君! 难得的是还出手如此阔绰!虽然面冷了些,瞧着却是个真心心疼姑娘的! 你们二人,定会琴瑟和鸣,恩爱到老的!” 面对女掌柜热络的溢美之词,阮珑玲并未觉得欢喜,心中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她只一脸木然,垂眸望着一旁堆成了小山的衣物发愁……都搬了半柱香的时间了,这些衣裳怎得还没搬完? “掌柜说错了。” “他不是我相公。” “他只是我未来孩子的爹。” 阮珑玲:不要以为你给我花了这么多银子,我们的关系就能更近一步了!休想! 明天至少更6000。 冲! 2点之前更,不要等更宝贝们。感谢在2022-08-05 01:21:25~2022-08-06 0???1: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77004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83819 28瓶;40922123、卿卿子衿生如夏花 10瓶;追文、沐·q 1瓶; 第33章 成衣店前。 装潢雅致的车马绝尘而去, 直到完全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 女掌柜依旧伫立在原地眺望,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还在咂摸着方才那位女主顾在店中与她说的话。 “他不是我相公。”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0节 “他只是我未来孩子的爹。” ? 不是? 这些话每一个字她都认识。 怎么合在一起,就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相公, 却是未来孩子的爹? !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对见不得光的野鸳鸯! 女掌柜立即脑补出了场错综复杂、阴差阳错、爱恨交加、牵扯了男女双方亲友相互撕扯……杂糅了各种狗血元素的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 成衣店前的纱幔宫灯随风微微飘动。 女掌柜回想起那对男女站在宫灯下, 郎情妾意, 眉眼含情,极其登对的模样, 不由得捂着胸口, 感慨了句, “世上有情人,磨难就是多啊!” 扬州城,冯府,西北处的庑房。 此房甚为简陋,窗纸早就泛黄发脆,萧瑟的寒风窜入屋内,将屋顶结得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吹得颤了颤,扬起了屋中厚重的灰尘。 西南一角摞着密密麻麻的木材与稻草, 散发出潮湿难闻的腐朽气味。 地上有个不过五十公分宽,用稻草浅浅铺了的席铺, 上头躺了个手脚蜷缩成一团,相貌甚为端方的女子,身上仅仅盖了半张破旧不堪的薄被。 女子瞧着甚为虚弱, 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眉尖紧蹙, 唇瓣发白, 正被早晚的倒春寒冻得瑟瑟发抖。 此时门口传来轻微开合声, 一个丫鬟装扮的婢女小心翼翼, 蹑手蹑脚踏进了屋内,望见女子的瞬间,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被看管了许久,才终于肆机逃出来的翠湖,快步行至女子身前,低声呜咽出声,唤道, “二小姐…呜呜……那些杀千刀的,竟真敢不给你饭吃!” 自从那日,怀胎有孕的莺儿,被阮丽云推倒跌落在地瞬间落红之后,整个冯家都炸开了锅! 莺儿肚子里头怀着的,可是冯家日盼夜盼的男胎!若真有个意外,那可如何得了?! 冯得才闻言后勃然大怒,立马从县衙下值,先是命人请了大夫上门。 又怒气冲冲扭头去了冯家祠堂,瞧见正跪在冯氏列祖列宗排位前的阮丽云,只觉气不打一出来,抬腿就朝她胸口狠狠踢了一脚,破口大骂了一通… “若是莺儿肚中的这一胎有恙,我要你抵命!” 经大夫诊断,莺儿虽不至于落胎,可到底伤了元气,要好好卧床休养,方能顺利产子。 原本是能得个健康男胎的,可经过这一遭,胎儿或有可能患上天生不足之症。 莺儿岂能善罢甘休?醒后扯着冯得才的袖角,差点就又要哭晕过去,声声控诉着绝不能让阮丽云这魁首好过! 于是,阮丽云就被关押进了这间柴房之中。 连她身周伺候的仆婢们,都打的打,卖的卖,仅留下了那几个照顾舒姐儿的,可也行动受限被人严加看管了起来。 冯方氏更是放言:只要莺儿一日不消气,便一日不给用膳! 整整三天了,阮丽云除了每日的半碗水,什么都没有再吃过。 翠湖哭着将虚弱的阮丽云从草席上搀扶了起来,然后从怀中掏出来半个白面馒头来,一面掰成小块往阮丽云嘴中递,一面泪流满面哭说, “小姐千万要撑住,我定会想法子,将消息传回阮家。 若是三小姐知道了,定会来冯府帮您讨个公道的!” 阮丽云颤了颤眼睫,眸光中一丝光亮也没有,她机械性地张开苍白的唇瓣,将馒头含在舌腔中却有些嚼咽不下去。 她摇了摇头,苍白无力地笑笑,用微弱的声音道, “无用的。” “那贱人既能设计构陷将我关在此处,一米一粥都不给,定是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定不会让你轻易走出冯家的大门。 说不定……连棺墩都准备好了,就等我咽气之后,随意寻个借口下葬了。” 翠湖听了这些话,只觉得心头大恸,愈发悲痛不已,紧揽着阮丽云哭成了泪人,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 哪怕舍了这条命不要,我也定会将消息递出去的!” 阮丽云定定望着由窗橼出漏进来的那点光斑,眸光虚无缥缈,后来隐现出一丝决然来,虚弱道, “你莫怕,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只是苦了我的舒姐儿……”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此时门口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哐啷一声,柴房的门被人猛力推开,二人抬眼望去…… 莺儿带了抹额,气势汹汹,在众多仆婢的簇拥下踏入了柴房。 她一眼就瞧见了翠湖手中的馒头,眸光骤紧,大喝一声道, “此女蓄意谋害冯家子嗣,你这贱婢竟敢违抗家主之令,偷偷给她送吃的?!” “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打!打十五大扳!” 一声令下,好几个目露凶光的仆妇们踏入柴房,将相互依偎着的两主仆用蛮力分开,将翠湖拖拽了下去。 “小姐!小姐!” “翠湖!” 阮丽云奋力想要护住翠湖,可那好几日都没吃过东西的娇弱身躯,哪里拦得住眼前这些做惯了农务的粗使仆妇? 只能被迫感受着翠湖的衣摆触感,由指尖一点点消失。 阮丽云被跌落在草席上,满眼血红,带着恨意朝莺儿恶狠狠盯去, “十五板子!这是要让翠湖落得个半身不遂么? 有何事你可以冲着我一个人来,何苦要波及旁人?!” “十五大板已是宽宥了!” 莺儿唇角一勾,居高临下望着阮丽云,眸光闪着寒光,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得才顾忌着舒姐儿尚且年幼,担心生母乍然不见了人影,连熟悉的婢女都一个未见,一时适应不了,哭闹不休。 否则你以为那贱婢还能活到现在么?” !! 果然! 莺儿竟果然存了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思! 能猜到是一回事,如今被证实,那又是另一回事。 巨大的恐慌感迎面扑来,使得阮丽云的脸白了又白,浑身止不住地打颤,她知道事已至此,现在才察觉到,委实有些太晚了。 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阮丽云紧着嗓子道, “你不就是想要嫁给冯得才做正妻么? 你放了我,我定同他和离,成全你们。” “你愿与他和离,那你可问过冯得才,他愿与你和离么? 你觉得他愿意舍弃每年从阮家商行中捞的油水、得的富贵么?” 莺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语调幽幽带着神寒, “所以啊…姐姐……和离不了,你唯有一死。” “我听闻玲珑娘子向来是很疼爱她这个侄女的,你死了之后,舒姐儿那个姨娘定是会愈发疼惜,冯家每年由阮家商行中获得的好处,想必只会多,不会少!” 阮丽云的瞳孔因过于震惊,而逐渐扩大,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骂道, “你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莺儿道也不生气,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轻抚了抚肚子,唇角上扬,似是唏嘘,似是感叹道, “我这般出身的人,若不阴险狡诈些,哪儿能得来今日的好日子呢?” “我实话同你说,当初若不是冯得才会允诺我做妻,你以为我会舍弃那么多儿郎,跟了他这么个平庸之辈么?” “可谁知,他说的妻,竟是平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听看,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莺儿尖利的笑声飘荡在柴房中。 垂眸淡漠地望着草席上的女人,仿佛像在看一个待宰的羔羊。 “其实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在是应该感谢你那个好妹妹的! 冯得才原本对你也并非全无余情,可谁知你那个妹妹,闻名全扬州的玲珑娘子,与刘成济退婚退得那般难看,让刘家成了整个扬州的笑话…… 当朝探花岂是那般好得罪的? 扬州城的官员上全都上赶子巴结,岂会对冯得才这个玲珑娘子的姐夫有什么好脸色?连累他办差时遭了上峰好一番针对…… 他得了阮家商行的银子,自然不敢去寻玲珑娘子的麻烦,只能将气撒在了你身上,对你感情愈发淡漠,我才能乘虚而入,一朝怀胎。” 凌乱脏污的草席之上,阮丽云在气急之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色惨白如纸暗淡无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莺儿觑着她这幅大受打击的模样,干脆抬起指尖,连抹额都摘了下来,连装都不愿再装下去, “想必你也猜到了,我这胎确实安然无???恙,不过是借着摔跤假意构陷罢了。 若不将你拉下马来,莫非我要泛着恶心吃着碗夹生的话,当这什么劳什子可笑的平妻么?” “可你就算说出去,有谁会信呢? 如今整个冯家都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从上到下全都被我笼络,等约莫再过上半旬,此事的风头过了,一碗穿肠烂毒的毒药,就会被人灌至你嘴中。” “你放心,舒姐儿是个金疙瘩,今后我这个嫡母会好好照看的。 可惜呐,她年岁尚小,阮家送来的那些银钱,自然是要由我这个嫡母替她好好保管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1节 莺儿得意枭笑一声,过足了耀武扬威的瘾,这才心满意足扭身离去,在外头仆婢的拥簇下,穿过庭院消失在了院门处… 远处传来翠湖凄惨的叫声,阮丽云只觉得心口塞窒,气血翻涌之下,双眼一黑,直直晕倒在了草席之上…… 晚上还有一章,大概两点左右, 第34章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迎面袭来…… 阮珑玲心跳骤停, 心慌意乱之下,指尖轻颤了颤,汤勺“哐啷”一声, 掉落在了手中的陶碗中,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李渚霖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抬眼觑了她一眼,挑了挑眉, 自得道了句, “可是味道不佳? 我早说过, 路边摊卖的糖水,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雨泉镇。 二人方才买好衣裳后,天色为时尚早,便打算再在镇上随意逛逛,阮珑玲看中街尾那家露天支起来的甜水摊,一时觉得口渴难耐,撒着娇要吃。 李渚霖下意识是拒绝的。 他对食物并不怎么挑剔,可是对吃食的场所还是有些要求的。 外出行军打仗时, 他自然可以与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席地而坐,嚼粗饼灌泉水……可除此以外, 外出公干时,驿站、佛寺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低标准。 路边摊? 不可能。 首先李渚霖对路边摊食物的味道,就持有强烈怀疑的态度。 路边摊有什么好滋味? 真真好的庖厨, 早已被搜罗,在皇城之巅当了御厨。 其次,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大快朵颐? 不可能。 委实不符合他的作风。 可再不愿意, 终究也还是没能抵过阮珑玲的软磨硬泡, 被她拖拽着, 坐在了露天糖水店中。 这糖水店甚至没有铺面,摆了几张桌子,就支摊子做起了生意。 “怎得不说话?” 此话犹如清晨的第一声佛钟,使得心脏猛然漏跳了好几拍的阮珑玲,由纷乱的思绪中拖拽了回来。 她心中委实觉得不安极了,可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无论是商行中出了事,还是天下楼出了岔子……都会有人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她的。 可现在确实没有收到任何不好的消息啊… 阮珑玲微微晃了晃头,只得暂且将心中的不安放一放,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这碗糖水上。 这是碗晶莹剔透,解腻消暑的桂花冰凉粉,辅有洒着细碎的山楂、葡萄干、花生碎……再浇上了些些的红糖水,口感极其丰富,爽滑。 她埋头又尝了一口,或许是红糖的甜腻,消解了些情绪上的燥然,使得心头好受了许多。 “好不好吃,霖郎何必问我,尝上一口不就知道了?” “人家老板都说了,这冰凉粉可是用树上结的冰粉籽搓上整整半日,才只能搓上那大半桶呢,里头用的天然温泉水,是只有此处独有了,离开之后,你想吃还吃不到呢… 你瞧这排队都快排出了一百米了,味道自然不是差的。” 李渚霖是个心性坚定,颇有原则性之人,并不会只因旁人三言两语就轻易所动,只垂眸望了她碗中的冰凉粉一样,微蹙了蹙眉尖, “罢了,你若爱吃就多吃些,我就不尝了。” 王楚麟真的是很奇怪! 出来游玩,不就是在当地吃喝,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么? 他竟连路边摊都不吃?莫非自小喝的是琼浆玉液?京城富户们都有这么多忌讳么? 阮珑玲见他出手这般阔绰,规矩又这般多,不禁好奇问道, “霖郎,我以前听起你提起,你家是做布料生意的,那你家祖上就是富户么?还是近年来积攒起来的身家?” 李家的先辈乃开国五虎将之一,后被祖帝辞官封爵,一直绵延至今。 其实就算当年没有与祖帝南征北战,李家也并不是贫寒门户,在京郊有着数万亩农田的庄园,过得相当富庶。 “祖上就是富户。” 男女交往到一定的地步,都会彼此试探试探家底,问问家私。 这一步通常都是由媒婆这个中人,在男女双方间牵桥搭线的,可二人并未是正常说亲,所以阮珑玲问上一嘴,李渚霖表示很能理解,甚至为了让她安心,还特意添补上了一句, “万贯家财,荣华一世无忧。” “哦……原来如此。” 难怪他一个大公子哥儿,会被养得这般娇矜,连路边摊的食物都瞧不上。 阮珑玲抿了抿唇,将碗中的物美价廉的冰凉粉捣了捣,唏嘘了一句, “那我阮家与霖郎家中的境况便是大不相同的了。” “我小时候,家中穷到没有片瓦遮身,吃了这一顿便立即要去寻下一顿在哪里,肚子常年都没有饱过。 为了赚银钱,浣洗衣物、打扫庭院……那些都是小事儿了,哦,对了,也曾摆过这样的甜水摊子卖酸梅饮,可手艺却不如这卖冰凉粉的老板好,每日也卖不出去几杯…… 如今阮家商行的身家,都是我和大哥两个人,赤手空拳打拼,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我们这种暴发户,与你们这样的人家是没法比的。” 阮珑玲许久没有出门了,乍然瞧见了这么多商贩走卒,一时有感而发,追忆起了往昔。 可落在李渚霖耳中,此话却完完全全是另一番意味。 祁朝士农工商,阶级门第观念极重。所谓官不娶民,民不嫁商。就算最末等的商人阶级,也有祖上富户与乍然暴富的区别… 她乍然问过他的家世后…… 又拿阮家的境况拿出来比较? 莫非是? 觉得二人之间的家境悬殊太大,自卑了?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原就不能混为一谈。” “路边摊与山珍海味,原就不适合出现在同一处。” 阮珑玲清清浅浅笑笑,垂下了乌羽般的纤长眼睫,殷红般的唇瓣微启,又尝了口碗中的冰凉粉,阵风吹来,将她额间的步摇吹得纷乱…… “我们阮家境况转好,如今已经能品尝得了山珍海味。” “可霖郎自小养尊处优,这路边摊入不了你的口,倒也正常。” ? 不是? 这话是何意? 她这是将自己比喻成了物美价廉的冰凉粉? 而将他比喻成了山珍海味?美味珍馐? 两者原就不适合出现在一处? 此话的意思,是他们二人并不相配么?! 食物就是食物而已。 何必要套用在他二人身上呢? 无论是阮珑玲话中那些儿时遭受的苦难,还是二人并不相配的言论……都让李渚霖心中生了些心烦意乱来。 谁说下里巴人的路边摊,不能与阳春白雪的山珍海味出现在一处? 可以! 她能踮脚够得着山珍海味。 他自然也能屈尊降贵,来尝尝这从未试过的路边摊! 李渚霖扯了扯衣襟,眸光一沉,带了鲜少见的意气用事,冷声道, “又不是毒药,有何不能入口的?” 说罢,紧蹙着眉头,端起身前的那份冰凉粉,跟阮珑玲有样学样,将其捣碎之后,放入了口中。 此举倒让阮珑玲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也不晓得他究竟为何忽然就想通了,只眸光发亮,迫不及待问道, “如何?冰凉粉好吃么?” 一种清爽滑嫩的味道,充斥在舌腔当中。 是好吃的。 可李渚霖只将眼前的女人深印在眸底,只低声答了句, “尚可。” 出门时空空如也的马车,在回程时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二人坐在马车上,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空间越狭小,二人反而考得越紧密。 李渚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偶尔低头蹭她柔润丝滑的秀发。 阮珑玲则抱着男人细窄的腰身,娇柔的身躯靠在他身上。 她蓦然又想起,方才在甜水铺时的那股不安感来,不禁仰头柔声道, “霖郎,这次已经出门好几日了,我着实有些心慌。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2节 玩也玩了,吃也吃了,不若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去吧?” 李渚霖点了点头, “自是听你的。” 顿了半瞬之后,男人又一本正经,像在说件寻常事般道, “那今晚便尽兴些吧?” “熏水阁毕竟有温泉,洗起来方面,免得回天下阁两次三番要水,麻烦。” ? 不是? 求欢就求欢,这用的借口委实有点烂。 王楚麟离开倒计时,十四天。??? 还差500字左右,明天补,明天最少4500哈。 每天都尽量多更。 第35章 扬州。 天下楼门前。 两辆车架由巷尾缓缓驶近, 尘灰微扬,车夫将缰绳拉紧,马鼾响起, 四蹄骤停在了门前。 车前的帷幔被掀起, 内里走出个闭月羞花, 明眸皓齿的女子,指尖提着裙摆, 款款由塌凳下了车架… 阮玉梅虽已是个快及笄的大姑娘了, 可性情娇柔, 怯怯上前牵住阮珑玲的衣角,笑着低声道, “三姐终于回来了,若再晚个一两日,商行只怕要乱成一团了…” 一旁的于则祺望见她的瞬间,眸光都亮了,摇着羽扇踱步上前, “有何采买, 比周阁老的讲坛还要紧?那些小事你交给旁人便是了,何苦自己去跑一遭? 这几日, 我可给你收拾了不少天下楼的烂摊子,你就说怎么谢我吧?” 短短数日,仿若隔世。 期间不仅在经历了生死悠关, 往鬼门关外转了一圈,甚至还与另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 贪欢缱绻…… 此时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 望见胞妹与好友, 阮珑玲只觉得异常亲近。 “确实多亏于兄照应了, 于兄想让玲珑如何谢?只管说!” 于则祺眉峰挑了挑,摇扇顿停,上前一步,凑近低声道, “咳……旁的东西我也不缺,唯独独缺个执掌中馈的夫人…不如……” 此言话音未落。 车架上传来动静,帷幔复又被掀起。 一个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男人,随后从榻凳上踏了下来,眉间微蹙,似有冷意。 ! 首辅大人?! 他不是正在相国寺中抄经清心么? 怎会忽然出现在此处?! 于则祺止了口中欲要求娶阮珑玲为妻的话语,心中一凛,眸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终究张嘴问道, “渚霖兄…怎得与珑玲……同乘一辆车架?” 还不待李渚霖回答,阮珑玲忙上前一步,率先开口解释道, “回程还差三里路时,车轴忽然坏了! 恰巧碰上了王公子由相国寺回扬州,所以我便求助他捎了一程。” ! 这倒是稀奇了! 谁人不知当朝首辅最是不近女色? 竟破天荒让珑玲同乘,算得上是恩赏了。 于则祺对阮珑玲是势在必得的,她得了首辅关照,那便是相当于自己得了首辅关照。 他顿时觉得铭感五内,上前一步,将阮珑玲护在身后,然后朝李渚霖拱手行了个礼, “多谢渚霖兄一路关照。” “玲珑是个冒失性子,若是言语不当,给渚霖兄添了麻烦,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 阮珑玲由心底涌上来丝异样。 于则祺是个性情温和、礼贤下士之人,可她为何觉得,他对王楚麟的态度,尤其……恭敬? 。 李渚霖则是眼周骤紧,眸光一沉,流动在他身周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他关照的是自己的女人,关你于则祺什么事儿?用你来道什么谢? 令他更气恼的,是阮珑玲的态度。 她分明知道于则祺对她有些觊觎之心,还能与他相谈甚欢? 且她竟没有将二人的关系公之于众,甚至话里话外都是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模样? 明明昨夜还在他身|下清喉娇啭,怎得一回到扬州?乍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偏偏他不好发作。 若是当场质问,反倒显得他对阮珑玲格外在乎! 李渚霖只冷笑一声,咬着牙根,沉声道了句, “不仅未添麻烦,反而添了许多乐子。 这玲珑娘子,确是不简单得很。” 于则祺与李渚霖不甚熟稔,并未听出这话语中隐含的火气,只以为此话是夸赞,还笑着欲要上前应对几句…… 反而是极其会看人眼色的阮珑玲,立即察觉到了男人迥异的情绪,晓得她方才着急撇清的态度,定是遭了男人的不满,不由得心尖骤紧。 可此时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只能在后头微蹙着眉尖,扶额虚虚道了一句, “额…珑玲乘了许久的车架,委实有些累了,就不在这儿陪两位贵客说话了!” 她将手朝身后的胞妹搭去,“玉梅,走,陪我回房休息……” “是,三姐。” 阮玉梅立即上前扶住她,二人双双离去,踏上石阶,消失在了大门转角处… 李渚霖望着那抹逐渐远去的倩影,背在身后的手掌,不知不觉间紧攥成了拳。 入了天下楼后,两姐妹双双一同穿过庭院,直到行至专用来处理庶务的厅堂当中。 阮珑玲才张嘴问道, “近来商行中、天下楼中、还有家中……可有何处出岔子了么?” 阮玉梅仔细想了想,然后恭顺垂头,弱声答道, “商行中有玉娘看着,一切如常; 天下楼中,我、我确是看顾不过来,幸好有则祺哥哥帮我照应的,倒也未出什么风波……” “家中就更没有什么操心的了,若真提起来,唯有一件。 前几日你不在,二姐或是知道我处理不来天下楼的庶务,便说要回来瞧瞧,可或是又被婆母拌住了脚,并未归家来……” 此事以前倒是发生过很多次了,阮珑玲乍听之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蹙着眉尖道了句, “二姐是个最贤德尊长的,婆母阻拦,她自然是不好出门的…” 阮珑玲抬起眼睫,凤眸在阮玉梅身上点了点,微带了几分长姐的严厉, “你也愈发大了,理应早点立起来才是。” 阮玉梅抿了抿唇,将头垂得愈发低,呐呐道了声, “是。” 冯府。 一穿着九品海马图样官补的男人,蹭然从车架上跳了下来,然后连衣裳都顾不上换,就怒气冲冲穿过庭院,朝后院快步走去。 路上的仆婢们从未见过家主有这么大的火气,生怕触了霉头,吓得远远望见,就匆忙后退,扭身躲避。 “哐啷”一声! 柴房的门被人猛力踹开,躺在草席上的阮丽云,虚弱地抬起眼眸,便望见了脸被气成了猪肝色的冯得才。 冯得才生得相貌平平,身型比寻常男子看起来要更瘦弱些,此时不知是为了何事,正气得浑身发颤,像极了春日都发不了芽的干枯木枝随风抖动,又可笑,又滑稽。 他指尖发颤,指着阮丽云厉声骂道, “你这贱人可恨! 你妹妹玲珑娘子更可恨!” “那个荡|妇|淫|娃行为不端,在天下楼中与男子暗通款曲、勾三搭四,近日正四处搜罗鹿鞭、虎鞭那些补肾补阳之物!”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3节 “偏偏还打着为我补身的幌子? 如今满扬州城,都传遍我肾精亏虚、身子亏空了!甚至连同僚都耳闻了此事,竟然当面对我嘲笑揶揄?!真真可恨至极!可恨至极!” 原来如此。 原是因为被冒犯到了所谓的男性尊严…… 所以冯得才才会如此生气。 他来此处,不是来救她出牢笼的。 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阮丽云原还抱着丝希望的,如今全然破灭,清楚晓得在冯家已再无人会为她出头。 再柔弱贤德之人,被逼至绝境,也会亮出锋利的爪牙来。 她原是虚弱极了,可此时竟恢复了些气力,面色苍白地从草席上缓缓爬起来了些,眸光中竟是蔑视,冷声嗤笑一声, “不然呢? 你确是见风就软,不堪须臾。 莫非你还以为自己很行么?” ! 直直戳中了痛处! 简直是在将冯得才的脸面,踩在地上反复摩擦! 冯得才彻彻底底被激怒,气得七窍生烟,咆哮道, “你这贱人混说什么?!” “我说此等私密事怎会传得到处都是?阮珑玲为何会无端端这般构陷我?! 定是你同她说的对不对?! 是你这贱人传出去的!” 愤怒、羞耻如汹涌澎湃的海浪袭来,彻底将冯得才的最后那一丝理智湮灭。 他扯开了身上的官袍衣襟,抽出了腰间的束腰带……一面双眼充血,由如地狱中的饿鬼般,朝阮丽云步步逼近! “你说我不行?! 我今日便给你个教训! 便要你知道知道, 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阮丽云脸色变得煞白,将席上破旧不堪的薄氅捂在胸口,颤颤巍巍往墙角退去,眸光震动,满面惊恐, “冯得才!你便只有欺辱妇弱此等能耐?!” 冯得才瞧着她惊惧不已的模样,只觉得愈发得意,枭笑几声,眸光尽是沉冷, “你现在才知道怕!不觉得太迟了么!” 冯得才光着膀子欺近,阮丽云极力反抗着,双脚用尽全力超他蹬去,指尖在草席下摸索着,终于探到了那支被她藏着的尖锐之物,将其紧紧握在了手中…… “躲什么? 你会喜欢的!” 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容越来越近…… 阮丽云瞅准时机,趁他不备之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住了手中尖锐的钗环,朝冯得才的下腹三寸直直刺去! 以往冯得才每每这般施暴时,阮丽云都会拍打他的头颈处,所以他只顾着护住了胸口之上的部位,丝毫未料到阮丽云竟会攻???他下盘! 钗环贯穿而过! 破裂断折! “啊!” 柴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冯得才只觉得子孙处传来阵剧痛,立即从阮丽云身上弹开,紧紧捂着下身,满面煞白,在地上扭动着像只蚯蚓。 “疯了! 你这贱人疯了!” 阮丽云面色发白,缩在墙角浑身都在发颤,明明就是害怕极了,可眉眼间尽是狠辣阴历,指尖还握着滴血的发钗,犹如来索命的鬼魅…… 她语调微弱,却充满狠辣。 “我们阮家的女人,你真以为就这般好拿捏么?” “我娘当年将我那负心薄幸的爹赶出了扬州; 我妹妹与那忘恩负义的探花退婚,让其名誉尽失……” “我不过是为了舒姐儿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原是想要再忍一辈子的,可你和那个贱人定要踩到我头上来!” 阮丽云眸光涣散,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紧握着发钗,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地,一步步朝地上蠕动的男人走去, “那便谁都不要好过。 一起死…一起死吧……” 是为姐姐打call的一天!!!!! 昨天答应大家要更4500的,因为打算苟全勤,写4500的话,差不多要写到2点了,所以就提前更新了。明天补齐字数哦,希望小天使们谅解哈…… 再次感谢小天使们支持。 ~ 第36章 星辉阁。 庭院中一片春意盎然, 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远处传来东湖潺潺的流水声, 时不时还有黄莺鸟空灵的啼叫声…… “叮……” 一阵响亮清脆的钟鸣声传来, 此乃天下楼的打更声, 酉时已到。 盘腿正在松树下打坐的周阁老,双眸缓缓睁开, 到底年事已高, 久坐使得腿脚有些麻痹, 身子微晃地想要站起身,此时伸过来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将其搀扶了起来。 周阁老精光烁烁的眸光中带了些许笑意, “想来相国寺主持的佛法高深,你去了不过几日,身上的戾气瞧着倒是消减了不少。” 此次打坐,李渚霖也觉得自己心境平和了不少,脑中虽还充斥着断壁残垣的萎靡颓败之相, 可那些血肉横飞、尸山血海的画面却骤减…… 这无端的改变,委实与那相国寺的主持没有关系。他这几日, 并未抄经念佛,反而是与阮珑玲日日缠绵…… 怎得反而六根还更清净了呢? 二人之事,周阁老并不知情, 李渚霖也不欲让老师知道,只微颔了颔首, “实乃老师平日里指点得好。” 周阁老桃李满天下, 可独独眼前的这个, 天资最高, 最为聪慧,一点就透,在朝堂上也算无遗策。 若是能将身上的杀性尽消,今后定能当个流传千古的肱骨贤臣,于国于民都是件幸事。 眼瞧着他身上的恶性有消融之相,周阁老抚着胡须,甚感欣慰, “这是个好兆头,慢慢来,慢慢改。” “是。” 二人正说着话,星辉阁庭院入口处传来一阵响动,种满了爬藤月季的圆弧型月亮门,一阵春风吹得满墙的月季花朵枝叶乱颤… 一个明媚琼姿,灿如春华的女子,步履轻盈迈了进来,俏生生含笑道了句, “想来珑玲来得正好,并未扰了周伯清静。” 人比花娇,嗓若莺鸣。 瞧见这个讨巧懂事儿的女娃娃,周阁老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然后又唬着脸,佯装生气道, “是! 将老身哄来天下楼后,你便撂挑子不管不顾了! 这几日也不知去了哪里,是羹汤也不送了,请安也不来了…… 怎的?今日倒记起老身了?” “玲珑怎敢不记得周伯? 饶是出门去采买,我也记得周伯喜食甜,买了您最喜欢的龙丝糕回来呢!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玲珑这一遭,可好?” 阮珑玲裙摆翩跹行上前来,将指尖的包裹往上提了提,眨了眨明亮的双眸,带了几分与长辈撒娇的意味。 老小孩老小孩。 周阁老原就并未真的怪罪,被这么柔声哄了几句,哪儿还装得下去,笑骂了句, “你这小皮猴,就知道用糖衣炮弹糊弄我! 罢了!这片心意我收下了。 你舟车劳顿了一路,先下去安歇吧!” “那玲珑便不打扰周伯了,明日再来星辉阁给您送汤。” 说罢,阮珑玲笑眼弯弯着,屈膝请了个福礼,然后扭身,款款退出了庭院。 分明李渚霖就站在一旁。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4节 可从踏进门,到走出门的整个过程中,她都未抬眼看他一眼。 男人快速拨弄着指尖的碧绿扳指,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眸光沉了沉,似有掀起万丈波涛。 天下楼靠着东湖湖畔而建,顺着湖岸线修了弯弯曲曲冗长的架桥,两侧栽种了的垂柳,柳条随风微微摆动,自有一番婀娜多姿之态。 阮珑玲方才处理了许多庶务,好不容易的了片刻空闲,正在架桥上踱步。 忽然,右臂被人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往后拖拽。 “啊!” 阮珑玲猝不及防之下,不可控制地朝后猛然退了几步,乍然一脚踏空,眼看就要跌入湖中…… 那股力道又将她拉了回来。 柔纱的裙摆,在半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圆弧,最后跌落进了个坚实可靠的怀抱当中。 女人原是极其惊慌失措的,下意识就要叫喊出声。 可望见眼前人的刹那,眼中的惶恐不安瞬间消散,顷刻间眸光似水,如被风吹皱的波光粼粼湖面,透着别样旖旎的色彩,潋滟无双,娇声唤了句, “霖郎……你吓到人家了。” 男人将她揽在怀中,眸光微冷,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似是想要瞧出什么蹊跷来, “霖郎? 怎得我与阮东家很熟么? 若是未记错,阮东家方才在众人面前,可是唤作我…王公子?” 感受到了男人语中隐含的怒气,阮珑玲殷红的唇角一勾,挺直了身子,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往他面颊上轻轻落了一吻,然后娇媚笑道, “怎么样才叫熟?” “看过你后腰上那块胎记…与你水乳交融过… 如此这般……算熟么?” 现在这幅妖娆勾人的模样,与方才在星辉阁中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分明就像是两个人! 李渚霖捉拿过不少贼人,审问过不少死囚,这世上甚少有人能骗过他的眼睛,可此时此刻,他委实一点都看不穿她的心思。 男人手臂蓄力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揽紧了些,眸光骤紧,俯身逼近, “阮珑玲!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究竟意欲何为?” 。。 男人真麻烦。 分明都已经肌肤相亲过了,人都是他的了,叫“霖郎”,与叫“王公子”又有何区别? 这番做派,简直就跟那些追着问着要名分的女子一模一样。 真真是小肚鸡肠! 阮珑玲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耐。 紧接着眉尖蹙蹙,脸上露出来丝伤怀的神情,她将手臂放了下来,由他怀中挣脱而出,背过身去,眸光眺望着东湖湖面上那两只自由自在的野鸳鸯。 “霖郎,我敢问你,如今你我二人是何关系?” 喉音微颤,似有无限感伤。 李渚霖闻言懵然一瞬,张了张嘴,到底未能说出什么来。 “你我二人, 是情侣么? 是夫妇么? 是订了婚? 还是成了亲? ……” “既然都不是…男未婚女未嫁,我当着旁人的面,不叫你王公子,莫非要和现在般唤你一声霖郎么?” 阮珑玲嗓音越来越抖,语意中的悲戚越来越浓,后来干脆从湖面转过身来,泫然欲泣,眸中闪着盈盈的泪光。 “霖郎可听过外头的传言么?你知晓外头是如何编排诬陷我的么?各个都说我水性杨花、生性放|荡,所以才会被青梅竹马的当朝探花郎退了婚!” “可你见过仅被退婚半月,就马上另寻新欢的女子么? 饶刘成济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就算与吏部尚书家的婚事早已板上钉钉,可为了避免旁人嚼舌,尚且要藏着捂着,将婚事定在了一年之后…… 更何况我是个应更注重名节的女子?” 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给女子的容颜打了层五光十色的柔光,柳枝随风摇曳在身后,愈发添加了几分无依飘零…… 一滴泪珠夺眶而出,顺着那张美撼凡尘的脸滴落在了空地上,显露出种空灵的破碎感。 “可我若退婚不过半月,就马上另寻新欢,岂不是着实了那些传闻? 旁人定会以为我们是在退婚之前就勾搭上的,连带着霖郎都会被人唾骂……” 见她落泪,李渚霖只觉得心头骤然一痛,眉头顷刻就蹙了起来,他心头不可抑制涌上来股怜惜。 原来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快乐,那副言笑熠熠的模样都是假的,原来她心中一直有着这些顾虑,一直憋在心中没有和他说。 这些顾虑,于李渚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他不禁打断了她的话语, “旁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他以雷霆万钧之手段扶持???幼帝登基,一月之内杀了半数朝廷命官,手上沾了无数人命,令祁朝上下人心惶惶,怨声载道,甚至周阁老都颇有微词…… 这些朝堂大事他都不在乎,因儿女之情遭些非议,便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可我在乎!” 阮珑玲抬手,将面颊上的泪痕迅速抹去,柔弱中又带着满满的倔强。 “霖郎不在乎,不过因为你是男子!世人大多对男子宽容,对女子苛刻! 他们见你相貌出众、才学斐然、家财万贯、又有周阁老为你撑腰……岂会说你不好?” “他们只会唾骂我!骂我红颜祸水!骂我美□□人!骂我不知检点!自古以来,不都是这么骂妹喜、骂妲己、骂西施、骂吕雉的么?! 他们为你感到可惜!可惜这般好的儿郎,偏偏会被美□□惑得色令智昏!” “我们女子做什么都是错的! 世上总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无形中绑住了我们的手脚,捂住了我们的口鼻……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有苦难言,好任由你们男人摆弄!” 初时,阮珑玲不过是虚与委蛇,想着如何将他们二人之事在扬州遮掩过去。 毕竟去父留子成功之后,她并不想要任何人,知晓孩子父亲的身份。 可后来说着说着,一时间情难自抑,借由着此事,抒发出了心中埋藏在深处的想法。 刚开始原还有些矫揉造作,后来越说越动情,越说越激动,直直痛哭出了声…… 阮珑玲:这才是我的真面目。 字数明天补,太难了,临时加班。 抓心挠肝。明天至少更4k5!再做不到我吃屎!(bushi) 。。感谢在2022-08-07 23:38:52~2022-08-08 21: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962973、时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10瓶;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妄念. 1瓶; 第37章 话说到最后, 已经变了性质。 已经远超出了二人间亲密关系的界定! 甚至直指祁朝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习性,无形中像一把鞭子,狠狠抽在了沿袭了成千上万年, 以父为尊、以夫为尊的传统之上! 此番动摇国本的谬言! 充满着气氛、怨恨、不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当着祁朝最高的掌权者的面, 直直道了出来! 李渚霖闻言的瞬间,眸光骤紧, 身形不由微微一晃, 心中震惊之余, 生出了无限的离奇之感。 他原以为她不过就是贪财、市侩了些…… 谁知竟这般叛逆、反骨?! 自小围绕在他身周的女子,哪个不是知书达理、乖巧和顺的? 单单出现了阮珑玲这一个,如此张牙舞爪,狂悖难驯! 偏偏李渚霖独独只对她上了几分心! 或是因为在意,或是因为因为喜欢,或是因为偏爱…… 李渚霖将她话语中的冒犯、僭越,都化为了满满的心疼。 终究还是因为她身世太坎坷了。 终究还是因为自小父离母病,小小年纪就担起了生活的重担, 原以为得嫁良人,却又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抛弃…… 所以心中才生了这么多怨怼… 是他着急了。 他理应再多给她些耐心了。 是叫霖郎, 还是叫王公子……她身子都给他了,他委实不该因个称呼,就与她这么计较的。 李渚霖上前一步, 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抹去了她面颊上的泪痕。 然后将这个浑身上下都是刺的女人, 揽紧在了怀中, 笨拙地、生疏地柔声哄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5节 “你莫要哭, 我都随你,可好?” 罢了。 女人,大可纵着些。 他纵得起。 多纵十几日又如何? 待阮珑玲和他回了京城之后,她便会发现,流言蜚语委实算不上什么。 今后若何处敢传出她的流言蜚语,首辅府的府兵就会出现在何处。 若谁胆敢对她置喙半句,首辅府的府兵就会杀了谁。 阮珑玲也晓得方才有些失态了,她委实不该在王楚麟面前表露出这般愤世嫉俗的一面,否则若是他察觉到她的真实意图,可如何是好? 她吸了吸鼻子,迅速冷静了下来,然后双手环抱男人的腰身,额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柔声道了句, “无论嘴上是唤你王公子、还是教书的王先生、还是天下楼中住店的客官…… 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霖郎。” 棋珍院,万物寂静,月明星稀。 男人闭眼躺在宽阔的床榻上,呼吸均匀,瞧着似是已经进入梦乡… 忽然,他伸出手臂,朝身侧的床榻探去…… 空空如也,并未探到佳人的温香软玉,男人的呼吸凌乱了起来,指尖发白,蓄力将丝绸顺滑的床单紧攥在了手中。 这是自二人有了肌肤相亲之后,第一次没有同塌而眠。 身侧既没有了她身上那抹蜜桃已经熟透的甜腻体香; 也没有他探手过去后柔媚的嘤咛声; 手臂指尖也没有万千青丝的缠绕; …… 不习惯。 不适应。 这种情绪来得汹涌异常,令人格外不适。 李渚霖眉尖微微蹙起,心境微微纷乱了几分,他极力克制住想要去寻她的冲动,朝以往她睡着的那个方向翻了个身。 申时五刻,阮府。 姐弟三人正围坐在一起用晚膳,闲话家常。 “听说我不在这几日,峰弟的功课大有进益,写的文章被阁老大加赞扬,还被作为范文,在讲坛上被诵读了出来?” 能得周阁老当众夸赞是件极其不易之事,若是沉不住气的少年郎,心中定会生出些骄傲自满来。 可阮成峰虽然年少,却是个老成持重之人,饶是在自家人面前,也并未表露出半分欣喜之色,背脊挺得笔直,垂头谦虚道, “多亏棋珍阁的那位王先生指点得好,所以我才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大有进益。” 看来当初费那么多功夫请王楚麟指点功课,还是值得的。 “能得王公子这般麒麟才子指点功课,机会极为难得!再过十几日他就要离开扬州了,你要抓紧时间好好同他请教请教!” “是,峰儿晓得的。” 过问完了胞弟阮成峰的课业,阮珑玲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入了妹妹阮玉梅碗中, “梅儿,这几年我一直忙于生意,未能顾得上你,转眼再过一月你便要及笄,是个大姑娘了…” “既然是大姑娘,那持家算账、管教下人、过问农庄……这些事情都得要抓紧时间学起来。 凡事都需要慢慢来,你自小就身子不好,性子也格外内向娇柔些,我也不指望你一夜之间就能脱胎换骨。 你既然喜欢绣花针线,那从这个月起,我就将城南的那间绣坊交到你手中,若是到了年底,绣坊能盈利三成以上,我就在守岁时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封,明年再将些产业慢慢交到你手中。” 此事来得突然。 阮玉梅是个不爱与人交际之人,平日里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忽然要掌管一间偌大的绣坊? 她一时间心生了些惶恐,瞳孔微扩着,下意识就要摆手退却, “不…二姐…我、我不成的!” 这遇事就躲的态度,让阮珑玲心生出些不满来,她微微蹙了蹙眉尖,轻柔的语调微微冷了些。 “有何不成? 若是事事先是胆怯,那还有何事能做好?” “我十四岁时成立了阮家商号,已在群狼环伺的扬州商界站稳脚跟了,我可以,你定然也是可以的!” 眼见阮玉梅的脸色越来越白,阮珑玲察觉到方才说话的语气或重了些,只得又夹了阮玉梅素日里爱吃的芙蓉翡翠鸡放入她碗中,语气放轻缓了些, “你放心,若是有何不清楚不明白的,直接来问我,又或者是去问玉娘、阿杏,都是使得的。 不过就是间绣坊而已,饶是打理不当亏损了,一年不过赔上个千八百两银子,就当买个教训了!” 阮成峰也在一旁温声鼓励道, “四姐莫要担心,扬州最好的绣娘,绣技手艺也是不及你,绣房定能在你手中蒸蒸日上的。” 饶是心中有万般不安,此刻阮玉梅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睫颤了颤, “嗯,梅儿听阿姐的便是。” 将弟妹之事打理妥当之后,阮珑玲不禁又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兄长,与嫁入冯家的二姐阮丽云… “峰儿好不容易回来,若是二姐也在就好了,咱们姐弟几个,也能好好吃顿团圆饭。” 想什么,便来什么。 这番话话音刚落,膳堂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婢女神色慌张进来禀报, “回东家的话,门房来报,二小姐的贴身婢女翠湖自个儿从冯家回来了,似是逃回来的,受了伤浑身是血!声声喊着要让东家去冯家救命!” 此言一出???,无疑于从天降下来一道霹雳! 膳堂中的三姐弟纷纷止了手中的动作,眸光震动。 阮珑玲由坐上腾然站起, “你说什么?!” 门房晓得此事重大,不容耽搁,并未来得及回禀,就将受了伤的翠湖放了行。 翠湖行动极为不便,几乎是被两个婢女拖进了膳堂的,身上的衣裳是天青色的,可是在后腰处至大腿处,沁出了鲜红的血迹,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翠湖原是两眼发虚的,可瞧见阮珑玲的瞬间,仿佛犹如看见了希望,眸光骤亮,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将近期冯府发生的事情,声泪俱下地一股脑都吐露了出来…… “……三小姐扎伤了冯得才那处后,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取他性命,与他同归于尽的! 幸好在最后关头,被闯入柴房的下人阻拦,才未能酿成大错!奴婢趁着冯府大乱,才能得以逃出生天,跑回来给您送信……” ?! 冯得才冷待? 婆婆逼生? 妾室猖狂? …… 这些事情,阮丽云回娘家的时候,竟一字一句都未提起过!提起婆家来,阮丽云只淡笑着说还好,让阮珑玲莫要操心! 二姐那般柔弱贤德的一个人,究竟默默受了多少委屈?吞了多少苦楚?被逼到了何等地步? 才会仅凭着一支钗环,就想着要与冯得才同归于尽?! “三小姐!快!快去冯府! 奴婢跑回来的时候,偷听到仆妇们正要在准备毒药。 若是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 什么?! 冯府竟欲动用私刑?! 此刻所有的理智,都尽数被怒火与愤恨全部湮灭! 阮珑玲指节发白攥成拳,眸光中闪出仇恨的光芒来,双眼发红,气到浑身止不住得发颤,厉声一喝, “将府中的所有家丁全都纠集起来!带上能用的棍棒、刀剑随我去冯府救人!” “若有谁人敢阻,杀!” 冯府,仆婢们一个个神色慌张,犹如无头苍蝇般在回廊庭院中来回穿梭着…… 望着柴房外的人影不断摇动,阮丽云心中并不觉得惊慌,反而觉得异常平静。 藏起来的钗环早就被搜走了,此时此刻阮丽云正被五花大绑扔草席上,嘴中还被塞了布条牢牢堵住… 动弹不了,发不了声,说不了话。 她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冯家人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应该不会白绫、匕首结果了她,否则身上留下的伤口,会让人有迹可循。 大抵会是一杯毒酒… 她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她准备好了。 只是可惜,终究没能取了冯得才的性命。 “吱呀”一声。 柴房的门被人打开,莺儿面有愠色,带着三两仆妇走了进来,其中有个仆妇的手中端了盘子,上头果然不出阮丽云所料,静置了碗黢黑的药汁。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6节 莺儿先是愤恨着骂了一句, “你这贱人!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要生出这些幺蛾子!” 方才大夫已经诊断过了。 冯得才患处的血已经止住,虽性命无恙,可那处受了重伤,今后再也不能行夫|妻房|事。 这就意味着,就算她如愿以偿当上了冯家正妻,可今后她注定要守一辈子活寡! 这所有的一切,都要归功于阮丽云! 莺儿现在已经知晓了翠湖逃脱的消息,那个忠心的贱逼定是回阮家搬救兵去了,方才煎这碗毒药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 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会再出岔子! 莺儿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送她上路!” 此话一落,仆妇们立即活动了起来,一个上前解开阮丽云嘴中的布条,一个端了毒药走了上来,就准备要往她嘴里灌。 求生的意志让阮丽云挣扎了起来。 可她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吃过饭,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又在刚才刺杀冯得才的时候,花费了大量的气力,所以这挣扎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无力…… 就在汤药要顺利灌入口中之时。 院门处传来一阵刀剑打斗之声,甚至传来阵阵惨叫声,仆妇们被吓得灌药的指尖一顿,毒药倒洒了出来。 “你这贱人给我姐姐灌的是什么东西?!” 柴房之内的人循声望去,只见阮家那三姐弟满面愠色,疾步踏进了院门!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 那个少年手上还执了把滴血的长剑! 执剑的少年眼疾手快,立即夺门而入,将那碗药汁掀翻在地,然后挥剑指着柴房中的冯家人,厉声大喝一声, “我看谁敢动!” “二姐,我们来了…我们来晚了……” 阮玉梅望见瘦得只剩个骨架的阮丽云,立刻就心疼得哭出了声来,俯下身来去给阮丽云解绳子。 剑尖挥在面门前,吓得莺儿脸色发白,立即扯过身旁的一个仆妇挡在身前,然后壮着胆子,声音发颤强撑道, “冯家主母犯了、疯病!刺、伤家主!我、正在料理冯家家务事! 你、你们岂敢阻拦?!” 阮珑玲望见阮丽云的瞬间,心中大恸,恨不得要将莺儿千刀万剐,哪儿还听得了她辩解? 直接跨步上前,挥掌就朝莺儿扇了一耳光! 这掌力道极重! 莺儿脸上倾刻就显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身子向后斜斜歪去,若不是有婢女扶着,就直直跌在了地上! 阮珑玲凤目含威,气势威盛朝柴房中缓缓环视一周,竟无人敢对视! 这笔帐定是要和冯家算清楚的,可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先待阮丽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玉梅!成峰!带上二姐,我们走!” 这一声令下,阮成峰将利剑收入剑鞘当中,屈膝蹲了下来,在阮玉梅的协助下,将虚弱的阮丽云背在了身上。 四姐弟齐齐朝门外走去…… “我看谁敢将伤我儿子的魁首放走!” 此时,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阮丽云的婆母冯方氏怒气冲冲拦在了门口,身后亦跟了众多执了武器的家丁! 狭窄的巷道当中,两拨家丁分别对峙在左右两侧,充满了火药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械斗起来! “真真是反了天了! 你们区区商户,竟敢上我官户家抢人?!” “我今日就算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绝不能让此伤我孩儿的贱人轻巧逃脱!” 怎么办? 若是真打起来,死伤定然惨重! 可若不打,怎能带二姐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阮玉梅与阮成峰,几乎是同时望向了阮珑玲,欲要她那个主意来。 阮珑玲心中瞬间有了计较,权衡利弊下,她凤眸一沉,道了句, “来人啊!去县衙!击鼓!鸣冤!” 星辉阁中。 周阁老上午刚给众多学子讲完了课,又收上了需要审阅的课业,高高垒成了一沓,被天下楼的小厮们搬进了书房中。 周阁老年事已高,精力有限,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审阅课件的,这些杂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于则祺的身上。 课业众多,在周阁老的吩咐下,李渚霖也加入了进来,正好能考校一番,在此次的学生当中,有没有天分尚可,能当得一用的人才。 二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批阅,书房中只剩下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蓦然。 星辉阁的院门处传来响动,二人抬眼望去,只见阮珑玲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一夜未见,她定想他了,特意来寻他的。 说不定又带了什么羹汤,或者在袖中藏了什么糕点…… 李渚霖的腰板不禁直了直,唇角微勾,正在书页上游走批阅的狼毫笔,也停歇了下来,轻放在了砚台之上。 她裙摆掀起的微风已至,却并未停留。 她看都未曾看他一眼,竟从身侧越过。 直直朝身后的另一个男人奔去。 玲珑娘子那般倔强的人,此时此刻竟直直垂下了头颅,是从未见过的低姿态。 她面上有悲痛之色,眸光带泪,语调急促,嗓音颤抖道, “则祺哥哥!不知你们陇西于家,在扬州官场有没有什么门路?” “玲珑有要事相求!” 李渚霖:??官场我熟啊! 以后不立flag了。 默认更3000,多更算惊喜。 苦笑。 给大家比心。 第38章 若真在冯府狭窄的巷道中打起来, 死伤必然惨重,刀剑无眼之下,说不定连带着虚弱的阮丽云, 以及弟弟妹妹都会受伤。 告去官府, 是当下阮珑玲进退两难之际, 唯一的选择。 可县衙就能还阮家一个公道么? 并不见得如此。 首先,阮丽云确确实实刺伤了冯得才这一点, 就让阮家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处在了下风。 其次, 阮家就算再有家底,也不过只是一介商户。 而冯家饶是再没落,祖上也是官户! 冯得才平日里就在县衙当差! 官户与官户间都是异常团结的,多年来婚丧嫁娶走动之下,早就变得异常熟络,除非涉及核心的利益关系,是绝不可能让商户、民户……冲击到彼此利益。 若是在对簿公堂时处理???不当,这条生路, 就会走为死路。 事关人命,这场官司, 阮家输不起。 官府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升堂,趁着官差们收集证据、搜罗证人的时间…… 阮珑玲不得不去想其他办法,看能不能走走其他路子, 活络活络人脉。 她第一个想要求助之人,便是周阁老。 周阁老乃是前任首辅, 这般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虽已离开朝堂, 可在朝堂中耕耘几十年, 威望甚高, 只要他愿意出面,不要说扬州城府衙的微末小官,饶是当朝王公贵族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可周阁老早在多年前就放言过,归退之后,不愿再插手任何朝堂之事。 这般的神仙宗师的人物,能答应每年来天下楼宣讲一月,便已经是极其难得的机缘了,若非必要,阮珑玲委实不愿再扰了周阁老清净。 阮珑玲第二个想到的,便是以往与天下楼有来往的贵胄们。 报官之后第一时间,就抬了重金,去给交往甚密的巡抚府、刺史府中递帖子,可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又有哪家官户,愿意为个小小商女,搅入官司当中? 全都冷眼旁观,将人拦在了门外。 简直是叫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灵! 屡屡碰壁!求助无门! 在此绝地之境,阮珑玲才骤然想起了于则祺这个陇西大族的贵家子弟,匆匆赶回了天下楼星辉阁。 她屈膝垂首,玉竹般的身姿倾倒,眸中带着泪意,嘶哑的嗓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珑玲有事相求!” ?! 玲珑娘子向来临危不惧、处事不惊的! 今日怎得这般慌乱?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7节 此事来得突然,亦让于则祺有些猝不及防。 他忙将指尖的狼豪笔放下,然后起身,将阮珑玲的胳膊稳稳托住,将她扶起身来, “这是出了何事?你好好同我说。” 阮珑玲站直身子,恢复了些冷静,梗着脖子将冯家发生的那些事情,简明扼要全都倾吐了出来,越说越气愤,浑身止不住地打颤,她泫然欲泣道, “……则祺哥哥,你帮帮我!” “冯家那头已经开始四处走动起来了,那县丞与冯得才本就是同僚,私交又好,若真对簿公堂,县丞岂会轻易饶过二姐? 你们陇西于家家大势大,在扬州官场定也有些人脉对不对?花多少银子都可以,珑玲请求则祺哥哥出面活动活动!” “珑玲所求不多,只求能施压,让县丞秉公办案!” 事出紧急,又关乎人命…… 这忙于则祺愿意帮,可实在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帮得成。 “你先莫慌!我此时此刻就去巡抚府登门拜访!” 他眉头紧蹙,眸光躲闪着眨了眨,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来, “只是……珑玲,我需得与你实话实说…… 若此事发生在我于家获封的西北地界,定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解决,但扬州与陇西隔得甚远,此地的这些勋贵与我于家确实甚少有来往,偏偏我身上又没有一官半职,怕就怕那些官吏不肯卖这个薄面……” 这话倒也不是推诿,只是担心阮珑玲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于则祺见她面色发白,赶忙又道, “可你放心,我定会尽力帮你去办的!” 阮珑玲晓得,于则祺能说这些话,便代表他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她心凉半瞬,此刻才真正看清了她正面对着怎样的困境。 可再过两刻钟就要升堂,她必须马上赶去县衙,不能再在天下楼耽搁下去。 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深呼吸一口,稳了稳心神,尽力让自己微微冷静些,颤着嗓子道, “好,那珑玲此便深谢则祺哥哥了!我弟妹一干人等还在县衙等我,珑玲便先行告退一步。” “我随你一同出门,正好驱车前往巡抚府!” 二人说罢,脚下的步履飞快,疾步朝外踏去。 。 书房中,独坐在书桌前的李渚霖,眉头紧拧了起来,僵直的身姿在二人穿行而过的同时,不由得微晃了晃。 ? ? 不是? 她碰上此等危难状况,找上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而是于则祺? 不来拜大佛,而是去请小鬼? 她欲要寻官场的门路? 区区陇西于家,能在扬州官场有什么门路? 殊不知日夜与她耳鬓厮磨之人,便是整个祁朝官场只手遮天、说一不二之人! 饶是没有路,他也能硬生生劈一条路来! 这于则祺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堂堂首辅就在眼前,他作何还要去求扬州巡抚?! 想来……还是惧怕他手段狠辣的威名,不敢轻易上前叨扰。 县衙。 几个衙役拿着杀威棒,神色肃穆立在堂厅两侧。 堂下跪了满满一地的人,涉案双方,冯阮两家的家眷,各种各样的证人,彼此的讼师…… 在一番唾沫横飞,怨声载道,声声喊冤……各番较量之后,县令终于将指尖的惊堂木一拍, “冯阮氏嫉妒妾室,怀恨在心之下,不仅伤其夫君冯得才要害,还狠下辣手意欲杀夫!如此毒妇不杀不得以平众怒!” “判,斩立决!” 前几天有事情耽搁了。 会马上找回写作状态的。感谢在2022-08-09 23:28:22~2022-08-13 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里有片海 2个;王肖琑、张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50瓶;听说我追的文都能日万 10瓶;一颗星星吖 5瓶;妄念.、朝茜、阿烈与阿辰 1瓶; 第39章 “判!斩立决!” 惊堂木一响, 判决一下,厅堂中骚动不安了起来!场面极其混乱! 冯氏族人脸上皆露出大仇得报的神情,齐齐大呼县丞公正无私! 而作为证人的翠湖, 以及阮家的一干人等, 在悲痛欲绝之下, 撕心裂肺哭喊了出来,声声喊着“冤枉”! 欢呼声、唾骂声、哭喊声、求饶声…… 全都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阮珑玲耳中, 县丞扔落下来的那枚红色令签, 就掉落在她身前, 上头清清楚楚刻了个“杀”字! 势要讨回公道的气焰,瞬间被这枚杀签浇灭,心气儿散灭,原本跪得直挺的身子,不由得也瘫软了几分! 几个官差听了县令的差遣,上前附身,准备将跪趴在地上极度虚弱的阮丽云,拖下去行刑斩首…… 阮珑玲腾然起身, 张开双臂拦在了阮丽云身前,由于过于激愤, 浑身都被气得微微发颤,双眼因恨意而变得通红, “我二姐若是少了一根毫毛, 我便让在场者尽数抵命!” 县丞拍桌而立,唾沫星子飞溅, “阮珑玲!你区区一介商女, 岂敢咆哮公堂之上?!本官的判令已下, 莫非你想要罔顾王法、蔑视法纪不成?!” “什么王?什么法?!” 阮珑玲眸光几乎要射出火光来, 含恨朝坐在堂桌后的县令望去。 “分明是冯家苛待在先,借着生不了男胎的由头对我二姐动辄打骂,甚至将其囚禁,不给一饭一食,最后还要强行给我二姐灌下毒药……人证物证俱在!” “偏偏你这个狗官视若无睹,竟要判我二姐死刑?!” “既然你这狗官不公不正,我们阮家为何要服?!若想要拉我二姐去行刑,除非今日将我们阮家一干人等杀尽、杀绝了! 我倒要看看,今后此事传扬出去,扬州百姓会如何分说!” 此话字字在理,直指县令处事不公,有徇私枉法之嫌,县令岂容个商女挑战权威?气得整张脸都涨红无比! 若是阮家真是那等无名之家,县令确实恨不得将这一家当场处决,可偏偏这玲珑娘子有些来头,杀头是杀不了了,可一顿庭棍是少不了的! “来人啊!若有阻拦,立即拉下去打二十庭棍!” “是!” 县令一声令下,好几个衙役涌上前来,就要上前去拖拽阮珑玲,准备将其按在宽凳上打板子…… 阮成峰如何肯?虽还是个羸弱少年,可也挺身上前将两个姐姐护在身后,可丝毫抵不住衙役蛮壮的身形,被推倒在了一旁! 家丁已经被遣散了,棍棒刀剑也尽数被收,或是打定了主意包庇冯家到底,县令甚至都没有公开审理此案,连个气愤围观的群众都没有…… 阮珑玲就这般被两个衙役死死按压在了宽凳上,可饶是已经这般狼狈了,她的眼神还是不屈的,双眼射出寒光,如刀似剑般朝县令与冯家人射去…… 县令被盯得心虚,额间沁出微微薄汗,立马下令, “还等什么?!打!给本官狠狠打这个贱妇!” 木板被凶神恶煞的衙役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下,眼看就要落在阮珑玲的腰臀间…… “住手!” 此千钧一发之际,由县衙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厅堂之上的人扭头望去,只见由门口大步流星走来两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文质彬彬,温润如玉,面脸怒容。 落后半步的男子,生的英朗非凡,气宇轩昂,由身周都散发出些冷意来,眉间只是微微蹙起,可莫名却让人有种滔天的杀意。 于则祺真的来了! 他搬到救兵了! 他来救她了! ?王楚麟来做什么? 此人不过一个商户子弟,何苦要淌进这一团泥潭中来? 阮珑玲趴压在宽凳上的身躯朝后扭动,回头就望见了二人踏进来这幕,已经死寂的眼中,瞬间又恢复了些光亮! 县令消息灵通,但凡是在扬州停留的贵胄,他都会留意一二,所以自然认得走在前面的公子,那是陇西于家的嫡三子。 至于后面那个,看着凶,气势逼|人,可不认识。 各地有各地的神仙,陇西于家又如何? 县令眼周骤紧,冷哼了声, “于公子若是想要耍威风,回你西北去便是,可莫要在我扬州扯起虎皮画大旗,扬州的地界上,可没有什么定北侯爵!更不用你于家,来教本县令做事!” 果然朝廷无人可再用了,就连这一方父母官,都是次等狗头嘴脸之辈! “是,我陇西于家自是不够格。” 于则祺撩袍踏上了官堂正中,伫立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然后将右手高扬,举出块硕大锃亮的玄铁令牌来, “可若是当朝首辅亲临呢?够配教你做事了么?!” “见玄冰令,如见首辅!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8节 此案说到底不过就是桩民间小案,甚至都未涉及人命,怎得会惊动擎天首辅?! 绝不可能! 县令下意识心中是不相信,可定睛一看,那玄冰令确是真的! 当年黑骋铁骑举着此令牌全祁朝捉拿叛贼,朝中大小官员,都收到过玄冰令画样的拓印! 瞧真切那令牌的瞬间,县令只觉大难临头,脚软一瞬,扶着头上岌岌掉落的官帽,踉跄着行至厅堂中跪下。 在场所有人亦是觉得猝不及防,惊魂未定全都跪在了地上,阮珑玲也从宽凳上滑落,双膝触地。 在场者全然未发现,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身姿未倾倒分毫,眸光落在那个宽凳前跪着的女子身上,负手而立,用指尖快速拨弄着那枚碧绿扳指。 于则祺绕步至堂桌之后,眸光一凛, “首辅向来公正不阿,当初既然将玄冰令交至敝人手中,敝人便有职责扶正黜邪! 此案的原委敝人已尽数知晓,既然县令不公,便由敝人来重审!” 惊堂木一响,于则祺撩袍坐在了堂桌之后! 又是新一轮的唇枪舌战……只不过此次案审,委实公允了不少!于则祺倒也并未偏袒哪一方,根据双方讼师的状纸,一一将彼此双方的证人、证词过目…… 期间那莺儿、还有其婢女还心有不甘,当堂胡搅蛮缠,全被于则祺一声令下拖了下去。 …… 惊堂木再响时,一切皆已成埃落定! “按照祁朝律例,饶是冯阮氏已嫁为人妇,其夫冯得才、其婆母冯方氏也不得轻易打骂,亦不该在莺儿假意滑胎,栽赃陷害之后,将冯阮氏囚禁整整五日!更不该在冯得才受伤之后,动用私刑熬制毒药欲取冯阮氏性命!” “阮丽云与冯得才夫妻感情破裂,敝人在此判你二人,从今以后各别两宽,就此和离!” “冯阮氏属正当防卫!可到底伤其根本要害!罚一千金给冯家!” “至于冯家……莺儿意欲下毒伤冯方氏性命,虽未得逞,但见心思歹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产子之后,立即流放六千里,前往北漠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出!” “冯家原为官职人家,可冯得才家暴成瘾,冯方氏冷眼旁观是为帮凶……面上瞧着是苦主,可实为案犯! 如此行径委实不合适再任公职,至今日起,削去官籍,贬为商户!子孙后代都不得再入朝任一官半职!” 官堂之上,响起了于则祺威严无私的冷冽声音。 这判决甚重!无疑于断送了冯家子孙后代的青云路!冯方氏听到此判决的瞬间,只觉两眼一黑,彻底昏厥了过去… “冯得才与阮丽云还有一女,尚且年幼仅四岁有余,按理说,冯得才今后子孙缘薄,理应将此女判给冯家,可冯家上下多年来心心念念想要个男孙,长期冷待此女,反而阮丽云待此幼童关怀备至。 所以敝人在此判决,此幼童今后随其母一同生活!” ?! 冯得才已被革职,所以今后冯家除了那几亩薄田,便再也无其他的家业了!这几年之所以能过了几年好日子,都是因为阮丽云持家有道! 若是舒姐儿能留在冯家,阮丽云那个心软的定是舍不得她受苦的,什么金银财帛都会送来,可现在舒姐儿居然要被判给阮丽云?! 从未有过哪一刻,冯得才觉得无比需要这个女儿! 躺在担架上的冯得才,哭喊出声,冒着伤口继续撕裂的风险,直直跪在地上不住得磕头, “不!舒姐儿是我冯家的血脉!她就是我的命!绝不能给她!绝不能让她跟着这个差点杀了我的贱人!求公子开恩!开恩呐!” 可无论他如何哭喊,此事也无转圜的余地。 于则祺当场就命人撰写了和离书,甚至连嫁妆归属、幼童今后与谁一同生活……等诸多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阮丽云获救之后,被家人喂了些清汤粥饭,原也还是没有什么力气的,可闻此判决之后,只觉得浑身一震,心底涌出些由死相生的激动来。 她在阮玉梅的搀扶下画了押之后,冷冷衔了冯得才一样,沉声道, “今后莫要出现在我和舒姐儿面前,否则,我敢杀你一次,就敢再杀你第二次。” 冯得才浑身一震,只觉得患处一痛,生出些胆寒来,只得也战战兢兢画了押。 此案完结。 冯阮两家,今后再无瓜葛。 自从于则祺出现之后,阮珑玲心中大石彻底落下。 她知晓于则祺定会还阮家一个公道,所以再未发过一言,只静立在宽凳前,任泪水不停地淌,一滴滴顺着面颊砸落在地上。 此时,从旁递过来一只手帕。 还是她记忆中那块,雪白无暇,缎料丝滑。 手亦还是那只手。 手掌青矍干瘦,骨节修长分明,手背上微突的青筋,透着锋凌。 阮珑玲的心思全都在案情进展上,浑然忘了身后还站了个王楚麟,这人乍然递过来块手帕,不由得让让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她并未扭头看他,只接过那块手帕,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 她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王楚麟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在庆幸。 幸好来得及时! 倘若再晚上一秒,她就要挨板子了。 她这幅娇弱身子,力气稍大些都会红,怎经得起板子? 玄冰令他原也全都派出去了,手中并无现成的。 于则祺手中那块,是他射了支云烟信,特意让远在几十公里外的黑骋铁骑,跑死了两匹精骑巴巴送来了! 王楚麟见她面上似还有悲情,只得带了几分劝慰低声问道, “如何?可解气了?” 此时阮珑玲正瞧见冯得才厚颜无耻,竟还想要妄图争舒姐儿抚养权的画面! 她将指尖的帕子攥得紧了些,从牙根中恨恨挤出一句, “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 ? 不是? 又再一次误伤! 此话李渚霖已经是第二次从她嘴中听说了! 头一次是她骂刘成济! 这一次是她骂冯得才! 他捏了捏指尖的扳指,眸光充满嫌恶望了眼冯得才!心中不禁生出些厌烦来! 于则祺处事还是太过中规中矩了! 若是让他来判,冯得才哪儿还能在官堂上哭闹不休? 直接千刀万剐!斩首凌迟! 李渚霖:我确是无辜! 小天使们久等了。感谢在2022-08-13 23:59:09~2022-08-14 23: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肖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52瓶;向御追日 4瓶;19770732、60821360 2瓶;濯濯 1瓶; 第40章 一夜之间, 满扬州的人都知道阮冯两家和离了。 扬州百姓并不知道这两家生了什么龃龉,只晓得冯得才骤然被削去了公职,由官户被贬为了商户, 紧接着冯家就被阮家的家丁齐齐围了, 婢女进进出出, 搬挪出许多箱屉…… 连冯家那个女娃娃舒姐儿,都被乳母抱上了阮家的马车, 绝尘而去。 短短半日冯家便生出这样大的变故, 引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猜测不断…… 四邻根据以往冯府半夜传出的哭喊声,以及凄厉的喊叫声…… 都???得出了一个结论:该! 阮府。 因阮丽云常回娘家,之前入住的静灵阁一直是有人洒扫着的,直接入住即可,可饶是如此,也不免再将由冯家搬挪回的器具布置一番,家丁仆婢走进走出,阖家上下一直忙到半夜。 夜半时分, 终于处置妥当。 阮珑玲孤身一人,静坐在烟霏阁的石凳上, 指尖静静攥着袖边,眉尖微蹙,眸光望着廊下被风吹得悠悠晃荡的橘红色灯笼, 思绪飘然飞远…… 身侧的妹妹阮玉梅,正在一旁掐着帕子抹泪, 嗓音呜咽道, “我说为何二姐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却还不想让我帮她擦洗。定是怕我瞧见她身上的伤痕难过。” “她身上哪儿还有块好肉?青一块紫一块, 遍体鳞伤……二姐分明对冯得才那么好!我们整个阮家对冯家都那么好! 二姐究竟有哪儿对不起冯得才?他究竟为何?为何要这般欺负她?!” 寂静的庭院中,响彻着嗓音怯柔的哽咽哭声,就向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直直扎着人的胸口,使人闷得喘不过气来。 阮珑玲眸光隐有湿润,她抬起指尖,紧握住了胞妹的手,语调沉重中又透着些冷冽, “不用去想为何。” “有些人来这个世上,生来就是为了伤害你的。 所以今后无论是我,还是二姐,还是你,都不要给旁人一丝一毫机会伤害到自己。” 阮玉梅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眸,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然后又呜咽哭道, “若是二姐早点告诉我们就好了,她也就能早点逃离冯家那个魔窟,早点摆脱冯得才那个烂人了。” 阮丽云之所以不说,约莫是摸准了阮珑玲的性子。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49节 知道阮珑玲一旦得知她在冯家过这样的日子,誓必要争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 可就算闹上县衙又有什么用呢? 区区商户,无权无势,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呢? 事实摆在眼前,这次若不是于则祺来得及时,那昏聩的县丞,不仅要将阮丽云处死,甚至还要对阮家上下施以酷刑,暴力镇压! 更莫说要成功和离、抚养舒姐儿,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侥幸罢了。 阮丽云心中清楚,所以才一直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 幸好。 幸好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 “咱们和冯家的帐今后慢慢算。眼下最紧要的,是二姐的身子。 她好几日滴水未进,身上又有那么多伤,据翠湖说,还被冯得才狠踹了几脚腹部,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脾胃…… 吴伯伯可诊过脉了?如何说的?” 扬州城南的吴家世代行医,医术远近闻名。 吴阮两家自祖辈起就相交甚好,阮家但凡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是由吴家一手诊治,就连阮母身上病入骨髓的症状,多年来也得亏吴家的精心照料,才日渐有所起色。 “吴伯伯下乡义诊去了,并未在家。 好在纯甫哥哥由长白山将将学医归来,乍然听闻咱家遭此巨变,行囊都还未打点妥当,就马不停蹄背了药箱来了……” “纯甫哥哥诊脉之后,道那些皮外伤,需好好修养月余才能完全康复。可除了外伤,还有内伤。 他说二姐外表瞧着贤柔,可内刚易折,在冯家被打压欺辱多年,怕就怕缓不过来,心伤入肺,长此以往,伤了根基!” ! 这如何使得?! 就像是颗桃子,外表看着无恙,内里却已经被虫蛀掏空,溃烂得不成样子。 见阮珑玲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阮玉梅又立即补了一句, “三姐莫要着急!纯甫哥哥也说了,只要身旁有人陪伴,保持心情愉悦,多出门踏青,不去想阴郁忧愁之事,便可将养回来的! 且纯甫哥哥道他从长白山学成归来之后,近来也无事,定会多多上门来给二姐疏解诊断的。” 阮珑玲长长舒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改日咱们备份厚礼,上冯府登门道谢!” 清晨,静灵阁,正房。 阮丽云自从在官衙中,当着众人的面和离书上签字画押之后,娇柔的身子便再也抵不住,直直晕在了回阮家的车架上,后来沐浴、更衣、把脉、用药……这些她都是浑然不知的。 此时,清晨柔煦的阳光照在眼皮上,睡梦中的阮丽云觉得有些刺眼,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隐隐约约觉得身上有束缚之感…… 阮丽云并未反应过来,只下意识觉得还身在冯府,以往冯得才在床榻上时,常将她的四肢绑得动弹不得,以便对她任意施虐! 她扭头朝床边望去,果然瞧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着了身青色衣装,瞧着很是清矍温和,正俯首趴在床边,瞧不真切面庞! 可能出现在她身侧的男人,不是冯得才,又会是谁?! 阮丽云应激之下,心中先是生了些畏惧,往床榻内侧缩了缩! 紧接着怨恨、恼怒…这些情绪波涛汹涌齐齐袭来! 她微微翻了个身,果真在枕下,摸见个她惯常放着的珠钗来! 在理智尽失之下,阮丽云想也不想,直直用尽全力朝男人后颈狠狠刺去… ! 小臂停顿在半空中,并未如意落下。 浅睡着的男人,听见她翻身的动作后立即睁眼,然后便眼疾手快,紧抓住了她那半截如玉般的皓腕。 此人并非冯得才。 通身的气质,与她那暴虐无道的夫君更是截然不同。 文质彬彬,相貌清朗,眸光中清澄一片,无半分阴鸷沉暗,像是阳春四月的一缕清风,更像一株长得正好的挺拔玉竹…… 这是张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男人眼中闪过许多猝不及防,可却并未因险些丧命而大发雷霆,而是先动作缓慢地,将那支钗环从她手中取了出来…… 然后柔声安抚道, “丽云莫害怕,我不是冯得才。” “儿时,我可是常塞绿豆糕给你的……你可记得?” 得了恩惠,自然是想着要如何报答的。 昨日若是于则祺再晚来半刻,恐怕二姐就已成了衙役手下的一缕冤魂,且阮家这一大家子、证人…还会被治个大闹公堂之罪。 阮珑玲很念着于则祺这番襄救之恩。 他之前一直念着要尝她亲手做的羹汤,所以阮珑玲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厨房中亲自熬制好了盅虫草母鸡汤,趁热送去了于则祺下塌的风疏院。 佳人送汤,于则祺心中自然是格外欢喜的,立即将人迎进了厅堂当中。 于则祺想起昨日,也觉得确是惊险后怕。 他作日为了营救阮丽云,前往巡抚府说明来意后,谁知巡抚府并不打算卖陇西于家的面子,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让他碰了不少软钉子。 此路不通,只能另寻出路。 寻谁更合适呢? 实在不行……只能去叨扰首辅李渚霖了。 可谁人不知李渚霖是个说一不二,铁面无私之人?饶是李家族亲,想要打着首辅亲戚的幌子在外头贪墨些官吏贡养,都会被他以肃清朝政之名,打入诏狱! 他不杀人就已不错了,怎会愿意去帮个微末的商女? 所以于则祺硬着头皮开口求助之时,心中也是颇为忐忑不安的……谁能想得到首辅竟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道要查看县丞品行,与他一同去了县衙。 或许……是因为李渚霖与阮成峰相处了几日,终究生了几分师徒之情,所以才如此破例吧。 “则祺哥哥,昨日多亏了你来得及时……只是那枚玄冰令,是从何得来的啊?” 阮珑玲从盅中舀了碗汤,朝于则祺递了上去。 首辅微服,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于则祺伸手接过汤碗,扯了个早就想好的由头, “那块玄冰令,是首辅大人赠给周阁老的。 他老人家在民间行动多有不便,甚至有许多宵小有眼不识泰山,这些年来我们用此令牌免了不少麻烦。昨日我也是骤然想起后,才取了令牌匆匆赶往县衙的。” 首辅那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威名,饶是阮珑玲这等升斗小民,也是听闻过的。 她不禁惴惴不安了起来, “那首辅若是晓得你用此令牌另作他用,会不会迁怒于你啊?” “首辅贵人事忙,岂会过问此等小事? 更何况我判案公正合理,不偏不倚,饶是他查起,也寻不出我的错来。” “那就好,那就好……” 于则祺见她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心中不由得一暖,他默默感受着这份心意,缓缓将碗中的羹汤饮尽后,将汤碗轻置在案桌上…… 然后眸光落在阮珑玲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浅蓝色的细纱软云装,正落落大方坐在下首的那张官帽椅上,晨光顺着屋檐,斜斜洒落在了那半个婀娜的身姿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她已经长到了最娇美的年纪,就像鲜花璀璨开放到了顶点,绚烂夺目,可以让人采撷了! 于则祺望之心空一瞬,在内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意,忽然火热翻滚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不愿再等下去。 “此汤滋味甚好……若是每日能???品尝到,便好了。” 此话的含义极其隐晦,可阮珑玲却是瞬间明了话中之意。她多希望能一直与于则祺以兄妹相称,可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与以往的那些玩笑、试探都不一样,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阮珑玲乌羽般的眼睫慌乱垂下,在眼睑上扫出一片纤长的影子,她慌乱眨了眨眼,委实不知如何应对他的这番情意。 只得避重就轻回绝道, “此事倒也简单……天下手艺好的厨娘何其多?改日……我给则祺哥哥引荐几位便是。” 于则祺何尝听不出此话中的回绝之意? 一个世家清贵公子,几次三番对个商女表露出求娶之意,却屡遭拒绝…… 委实伤自尊,委实不合理。 若是个品性不佳之人,此时应该恼了。 可于则祺并没有,他只是自嘲笑了笑,然后干脆利落挑明道, “厨娘做出来的汤,是手艺。” “而妻子做出来的汤,是心意。” “珑玲如此聪慧,自然晓得我于则祺要的,并不是个随处可见的厨娘,而是个能举案齐眉的妻子。” 于则祺脑中又浮现出,昨日在县衙中,阮珑玲被衙役按压在宽凳上,险些被打板子的画面,心中的怜惜愈发浓烈。 阮家这一大家子都太苦了…柔的柔,弱的弱,小的小…… 阮珑玲分明不是这辈中最年长的那个,却永远张开了并不强壮的双臂,像老母鸡护崽般,将阮家老小全都遮护在羽翼之下。 她活得太累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0节 活得让人心疼。 她护着所有人,于则祺也想要护着她,亦自觉有能力护着她。 “珑玲,我于则祺诚心诚意,欲娶你为正妻。” “只要你点头,我可立即前往陇西奉告双亲,筹备婚事,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陇西于家的嫡系宗妇。” “我定会拼尽全力,绝不让你与你的家人,再受任何不公,任何屈辱。” “玲儿,你……可愿?” 阮珑玲:!!! 李渚霖:???? 字数多了一点,更得晚了一点,小天使们见谅哈 ~感谢在2022-08-14 23:59:11~2022-08-16 01: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经蛙 50瓶;亲亲树 10瓶;沐·q 6瓶;惊鸿、妄念. 1瓶; 第41章 厅堂上空, 响彻着男人笃定又诚然的话语声,字字真切,不掺杂任何虚假。 人非草木, 孰能无情? 面对如此深情厚意, 饶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父留子的阮珑玲, 心中也不禁微微动摇起来。 可一想到忘恩负义的刘成济,一想到狼心狗肺的冯得才…… 她微动的眸光, 又复变的沉静。 情爱大抵都是这样。 刚开始都是情意绵绵、赌咒发誓、海誓山盟、诚心诚意……可结果呢? 结果都是相互计较、争论不休、一地鸡毛、薄情寡义。 男人大抵都是如此。 没有得到一个女人时, 苦苦哀求, 声声恳切,可一旦女人开始对他死心塌地,又会开始视如敝履,丝毫不知珍惜。 于则祺眼下是对她关怀备至,是对她嘘寒问暖,这样的世家公子,甚至愿意屈尊降贵助她处理天下楼中的庶务… 可这样的热情又能维系多久? 三年五载? 七年八年? 再长,能长得过十七年么? 她与刘成济自小订婚, 十七年的情谊,她也曾以为刘成济会对她呵护一世, 谁曾能想得到,他高中探花一朝退婚,让她成了整个扬州城的笑柄? 这样的人渣, 在婚前认清楚倒也好了。 若是婚后再露出真面目,那真真是肠子都要悔青! 二姐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冯得才仅仅是个寻常官户, 就敢在二姐面前那般作威作福, 若非侥幸, 二姐哪儿能这般顺利和离? 这哪儿是出了一次嫁?俨然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寻常官户尚且如此, 更何况嫁入陇西于家那样的世家大族中? 若是当真有一日于则祺变了心、改了性,莫要说和离,只怕想要再踏出院门都难,终身都只能被关押在间小小宅院当中,永世不得见天日。 或许于则祺是个好男人…… 可她怕了。 她不敢了。 更何况,她与王楚麟有过肌肤之亲,已然破身,便更不可能了。 静默许久之后,阮珑玲终于抬眸,目光澄净直直朝男人望去,语调轻柔,却又异常坚定道, “则祺哥哥,对不住,我不愿。” 于则祺脑中懵然一瞬,眸光震动,脸色微微变了变,将置在膝上的手掌缓缓紧轻握成了拳,不禁张嘴急急问道, “为何? 为何不愿? 我知你要强,也不忍让你委身做妾,我愿许你正妻之位!执掌中馈的正妻! 你过得这般辛劳,这般不易…可只要嫁给我,随我去陇西,今后再也无人敢欺你、辱你、慢待你……” “就算再如何辛劳,再如何不易,可我心中踏实!” 阮珑玲语调微微提高,打断了于则祺的话语。 她紧抿了抿唇,眸光微动,微微将下巴抬高了些,脸上满满皆是倔强,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则祺哥哥,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甘之如饴?” 生活总有坎坷,哪儿有一帆风顺的? 阮家是遭了许多变故,是经历了许多磨难,可比起儿时无片瓦遮身,食不果腹来讲,现在阮家商号蒸蒸日上,她过得已是很满足了! 偏偏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都觉得她身世坎坷,凄惨无比,一个个都生出些怜贫惜弱之心来!一个个都想来做救世主! “今生今世若要嫁人,我定是因为真心爱慕。 可我对则祺哥哥,只有兄长之谊,并无半分爱恋! 若仅仅因为则祺哥哥能庇佑阮家,我就答应嫁给你,这不就是利用?不就是欺瞒么?” “一时没有男女之爱,并不代表永远都不会有!我不在意!我愿意等!” “可我在意!我不愿让你等!” 原来拒绝一份真情,心中也是会这般难受的。 他的情意来得太浓太厚,直抵人心,阮珑玲徒生出些不忍来,对着那样一张真挚的脸,她委实说不出决然拒绝的话语来,干脆由官帽椅上腾然站起,背过了身去。 于则祺与王楚麟不同。 王楚麟不过就是个相识不过半月的陌生人,贪恋美色,饶是与她有了肌肤相亲,也绝口不提名份之事,甚至眼睁睁看着她灌下避子汤。 所以她可以利用他,欺瞒他,说谎不打草稿,虚与委蛇,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之心。 可她与于则祺相识多年,二人是挚友,是知己。 于则祺对她多有照拂,从未对不起她过,甚至在她离开天下楼时,帮她打理庶务,更在阮丽云为难之际,不惜舍下脸面四处奔走。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整个阮家,于则祺可谓尽心尽力! 阮珑玲不忍伤他。 就算二人再不合适,就算是拒绝,她也想尽量从他的角度着想,希望他能认清现实。 她深呼吸一口,好好调整了番情绪,然后静下心来劝说道, “则祺哥哥是想要娶我,可你曾想过,令堂令尊可愿让我一介区区商女嫁入你们于家么?” “好!就算愿!就算我嫁入你们于家了! 可据我所知,你那三个兄长,娶得不是名门淑女,就是望族贵胄…我这般的脾性,今后怎么和这些妯娌相处? 今后若是起了龃龉,生了争执,你帮还是不帮?争执一起,怨怼便生,长此以往多好的感情都会由浓转淡! 紧接着就是心生间隙,两看两相厌!” 于则祺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若是就这般舍下,他委实觉得不甘心,立即反驳道, “这些我都想过了!我们成婚之后,可以搬离陇西出去另过!” “你确定么? 当真舍得么? 则祺哥哥你确定会为了我,搬离生你养你的陇西?远离父母家人?心中不会生出半分责怨?”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这一刻,于则祺犹豫了。 他身上并无一官半职,没有了祖族的照拂是什么待遇,昨日扬州巡抚已经用行动告诉过他了。 将会是数不尽的冷板凳,碰不完的软钉子。 “则祺哥哥是通透之人,现下不过就是一时执念罢了,今后则祺哥哥遇见的良人,定会比珑玲好上千倍万倍。” 阮珑玲缓缓转过身,双膝一弯,朝厅堂中伫立的男人,深福了福, “昨日则祺哥哥之恩,我阮家无以为报。 我以阮家商号东家的身份在此立誓,今后只要则祺哥哥用得上我阮家之地,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话罢,她后退着出了厅堂,然后转身迈下台阶,身影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了长廊转角处。 男人想要去追,可迈出去半步,却终究踟蹰在了原地,眉头紧蹙,???满面颓败。 静灵阁。 经过了好几日的精心调养,阮丽云的身体状况已经明显有了好转,除了左臂上的一处伤口不能拆绷带以外,已能完全行动自如了。 外伤倒是大好了,可或许是以往冯得才施虐太过,阮丽云受了不少刺激,轻易不愿让男人近身,饶是个送信的小厮出入静灵阁,阮丽云撞见后,脸色瞬间都会沉下来。 饶是吴纯甫这个大夫,每每也只能在她熟睡之后,前来搭脉就诊。 此时正是午歇之时,吴纯甫悄默声踏入闺房中诊完脉,然后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吴纯甫为人很是妥帖,他与阮珑玲交代了几句,递上一张药方后,又细心嘱咐了些注意事项,才又匆匆回了吴家。 让他这般奔波劳碌,阮珑玲心中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可二姐现在情况特殊,也确实离不开大夫,只得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让小厮引了出去。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1节 此时阿杏上前来禀报, “东家,离讲坛结束,仅有十日了。 周阁老年事已高,体力逐渐不济了,许多学子都在打听,明年这天下楼的讲坛还办不办呢!” 后面那句话,阮珑玲根本就未听进去,只骤然抬起眼睫,瞳孔扩散,眸光中带了些猝不及防。 ? 是么? 仅有十日了? 也就是说,王楚麟十日之后便会离开扬州。 去父留子的计划,只有区区十日了。 时间确实不多了。 可阮珑玲那日自从县衙回来之后,便再没有去寻过王楚麟。 无它。 确确实实是被冯得才恶心到了。 只要一看到二姐身上那些伤痕、那些绷带,她就不难想到冯得才在床榻上,是如何□□、如何施虐的。 她头一次觉得那事儿恶心。 饶是知晓去父留子大计,已到了最后关键时刻,可她这几日都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 可时间已然不多,若不趁热打铁,只会前功尽弃。 “阿杏,传话回烟霏阁,备水,我要沐浴。” 子时二刻,棋珍院。 躺在正房宽大小叶紫檀雕花架子床上的男人,正在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三日了! 整整三日,他都没有见过阮珑玲,更莫说揽着她安睡了! 是! 阮家是事故频发!天下楼是庶务繁多!阮珑玲身为家主,是要将一切打理妥当! 可无论如何,要处理整整三日么? 那个商女分明那般黏他,形影不离,恨不得粘在他身上,可这三日期间,竟连只言片语都未再捎来过?! 呵。 她这般淡漠,莫非是在玩什么心计?耍什么手段?想要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想让他主动么? 他堂堂首辅!岂会被一介小小商女左右? 这一套,放在旁的男人身上或许有用,可竟然拿来糊弄他?! 显然是打错了算盘! 心烦意闷,血气翻涌之下…… 李渚霖腾然起身,干脆由床榻上坐起身来! 连续好几日的不能安眠、夜不能寐,使得李渚霖心境纷乱了起来,眸光一沉,眼周骤紧,飞快地拨动着指尖的扳指…… 罢! 无论她是被什么事情拌住了也好,还是在耍什么花样也罢,他现下立刻就去寻她,当面问个清楚! 蓦然。 庭院中传来一阵熟悉的轻盈脚步声,从宽阔的庭院,由远及近,直至行到了正房门前…… 那脚步的主人似是异常笃定,行至门前没有任何迟疑,直直伸手蓄力将门往里推…… 好似早就知道门并未上栓,好似晓得就算她冒然进入也不会遭任何谴责。 “吱呀”一声。 皎洁如雪的月光,随着木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逐渐洒落进了房中。 一个娇艳无双的女子踏着月光,走了进来。 她身上穿着二人一起挑购的粉紫色翠烟衫,飘逸的轻纱曼舞,胸前装点的轻柔绸带,顺着她的身姿朝后摆动…… 粉色娇艳,紫色柔媚,两种颜色杂糅在一起,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格外动人。 女子的眸光在房中四处搜寻,望见他的瞬间,眸光锃然发亮! 然后提起逶迤拖地的裙摆,含笑朝他奔来,直直跑到身前紧紧揽住了他细窄的腰身,眉眼弯弯地仰头望他,略微埋冤着娇嗔道, “霖郎,可是想我了?” 嘿嘿嘿。 小小别胜新婚。 小天使们久等了。感谢在2022-08-16 01:07:17~2022-08-17 00: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光 21瓶;沐·q 6瓶;妄念.、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 1瓶; 第42章 “霖郎, 可是想我了?” 李渚霖只觉得腰身一紧,那抹令人魂牵梦萦的香味,又再次萦绕在身周, 瞬间消解了方才独处时的烦闷。 呵。 最终还是她更离不开他。 耗了整整三日又如何, 还不是主动寻上门来了? 终归还是他赢了。 李渚霖心中莫名生了些自得, 原本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可言语上却不愿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在意。 分明是想的。 可嘴上不愿意承认。 甚至带着略冷的声调淡声道, “每日忙着帮老师修改课业, 没心思想旁的。” 男人不过口是心非, 可落在阮珑玲耳中,却当了真。 呵。 男人果然皆薄情。 肌肤相亲破了身,将人吃干抹净之后,竟未再主动关怀过一句? 若不是今夜她主动前来,只怕王楚麟都快要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昏暗的夜光中,阮珑玲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 好在她从未动过真情,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闻言不仅不难过,反而将他的腰身圈得更紧了些, 仰着头望着他完美无缺的面庞,闪亮的眸光中尽是倾慕, 语气更加轻柔黏腻,娇嗔一句, “真真是不公平得很, 霖郎并未想我,可我为何会这般想霖郎呢?” “想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心里爬……” 扬州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 本就温柔至极, 尾音特意的拖长后, 更加增添了几分蜜意旖旎。 在夜间幽幽响起, 仿若摄人心魄的靡靡之音。 饶是百练钢,也化为了绕指柔。 李渚霖确被取悦到了,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勾了勾,面上还是淡淡的,眼睫垂落,眸光落在了女子的艳丽无双的面庞上,语音上扬,饶有意味道, “哦?这般想我? 却还给旁的男子洗手做羹汤?” 但凡是祁朝境内发生之事,只要他想知道,便没有打探不到的。 李渚霖自然晓得眼前的这个傻女人,将官衙襄救的功劳,全然都记在了于则祺身上。 他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自然不屑因举手之劳,在个微末商女面前,而去与另一个男人争抢功劳。 可李渚霖委实没想到,于则祺竟会借着此事,向阮珑玲求婚? 就算知晓她断口拒绝,就算知晓她对于则祺无意,可依旧不妨碍他心中不爽,只觉得胸口委实堵得慌,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就算是晓得这个商女已经委身于他,已经离不开他…… 可李渚霖心中还是难免生出些相较之心来,不禁挑眉问道, “于则祺家财万贯,陇西于家威震一方,他的嫡亲宗妇……怎么?你不想当?” ? 此事王楚麟是如何得知的? 阮珑玲眼中闪过丝讶异,可转念一想,觉得定是于则祺遭拒之后,心中苦闷之下,主动与王楚麟倾吐诉说的,所以并未多想。 为何要拒绝于则祺? 因为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去父留子呀! 这个真实原因自然是不可能让王楚麟知晓的。 阮珑玲望着男人眸光闪动,露出一副情深难以自抑神情来,紧接着抿了抿唇,将头深埋进男人宽阔温暖的怀中…… 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2节 “饶是旁人再好,再富可敌国,再权势通天……与我又有何干系?” “我心中已有霖郎,岂能再容得下旁人?” 这个答案,这种被人笃定选择的感觉,让男人甚为愉悦。 李渚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此时此刻才开始回应女人的情意,他抬起指尖,轻轻捏住女人小巧的下巴,眸中闪着别样的光芒, “这世上为情所痴之人,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总有一日,你会庆幸今日的选择。” 说罢,伸出臂膀将她娇柔的身躯紧揽在怀中,俯身对着那两片殷红的唇瓣,直直亲了上去。 已经素了整整三日了。 在女人动情的告白之后,男人愈发觉得意动。 那般清冷自持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竟有些急不可耐起来,行为举止甚至显得有些毛躁。 他熟练撬开她的舌腔,在檀口中攻城略地,似乎将此处视为领地,在每一寸每一寸都要留下痕迹。 女人纤细的胳膊攀上他的脖颈,亦主动迎合回吻着他,眸???光很快变得迷离恍惚… 压抑已久的念头,一旦可以抒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二人双双跌落到被铺之中,女人勾缠,男人疏解。 夜……漫长…… * 阮丽云和离回了娘家之后,一家团聚的机会变得多了起来,常在一同用膳。 今日偏不巧。 阮成峰课业繁重,只得在天下楼与众多学子们,草草将就几口。 而阮玉梅,自从接手了那家绣坊之后,也变得愈发忙碌了起来,一直到午膳时,都还未来得及归家。 往日热闹的饭桌上,只剩下了阮丽云与阮珑玲姐妹二人相坐用膳。 “玲儿今日的面色红光发亮,气色瞧着格外好,可是近来有何喜事么?” 阮丽云的伤已然大好,心中虽还因为往事而不愉,可在自家人面前,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尽力掩饰情绪,打起精神强装出些开朗的心境来。 气色好? 或是因为昨夜? 受了些男欢女爱的滋养? 阮珑玲脑中闪过些旖旎的画面,俏丽一红,不禁抬手抚了抚面庞,遮掩道, “哪儿有什么其他的好事儿? 若是商行里,及天下楼中的庶务杂事能少些,于我来说便是最大的好事儿了。” 此话并无它意,却惹出阮丽云的一番愁肠来。 她指尖的筷箸一顿,心头骤然涌上些自责来,眸光中泪光隐现, “都怪我这个当阿姐的无用!若是我能为你多分担些,这些年来你也不会这么辛苦。” 二姐近来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总是会忽如其来的多愁善感,阮珑玲很能理解,忙劝慰道, “阿姐怎能这么说?阿姐就算嫁入冯家之后,这些年来也从未少尽过姐姐的职责,心中总是念着我们这些家中的弟弟妹妹。” “若不是有你照拂,我哪儿能安心在外头赚银钱?阮家商号哪儿能有今日这幅蒸蒸日上的景象?” 可阮丽云只苦笑着摇摇头, “当年家中最困顿时,我嫁了人,没有在最苦最难的时候,陪在你们这些弟妹身旁,一起度过难关。 如今境况好转了,我倒同冯得才和离回了家。” “这一番家业,分明都是你赤手空拳一人赚回来的,与我又有何干系? 我有何脸面,带着舒姐儿这个拖油瓶,回娘家坐享其成?” 阮丽云说着说着,竟控制不住,在饭桌前垂起泪来, “玲儿,我有时候瞧着静灵阁的那些水榭楼台,望着梳妆台上的珠钗玉环,瞧着身周的一切吃穿住行的物件…… 都觉得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我不过就是在吃你的肉,嚼你的血,花着你拼死拼活赚回来的家业罢了! 委实是我这个阿姐对不住你!是我拖累了你!你不如让我与舒姐儿搬出去单过吧!” 见阮丽云垂泪,阮珑玲只觉得心尖揪着疼,立马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二姐你莫要这么想!我们是一家人!我的便是你的,便是舒姐儿的!我们姐弟几个好不容易团聚,你若是搬出去单过,岂不是又要离散? 这种话,今后二姐断然不能再说了。” 两姐妹抱在一起,相拥而泣,过了许久的时间,阮丽云的心情才稍霁,停止了哭泣。 二姐的心情如此反复,一直阴郁下去不是办法,于她的身体定然是有害无益的。 阮珑玲只得趁着吴纯甫上门诊脉时,向他求个招。 由于阮丽云平日里不让男人近身,所以吴纯甫只能从脉相上一窥阮丽云的身体状况,尽量从药材上动脑筋,倒是一直想要言语疏导她一番,可委实也是有心无力。 可眼瞧着阮丽云的情绪越来越低,若是放任不管,事态只会越来越糟糕。 阮珑玲声声恳切地拜托着, “还烦请纯甫兄想想办法吧! 我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担心长此以往,二姐哪日若是钻了牛角尖,若头昏脑胀下去做些什么傻事,可如何是好?” “此事确是刻不容缓,你容我再想想,我定会拿出个法子出来。” 吴纯甫获了这番嘱托之后,收了药箱,立马回去翻医书去了。 翌日。 静灵阁正房的床榻上,躺在床上的阮丽云正紧闭着双眸,眉头紧蹙,正在做噩梦。 梦中回到了那日,她执着钗环朝冯得才狠狠刺去,谁知冯得才好像有预感般,不仅抵挡住了她的攻击,还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钗环,猛力朝她的眼珠刺来! 阮丽云惊吓之余,双腿一蹬,彻底从阴云密布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由于梦境异常真实,甚至醒来以后,她心中还是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探手往枕边一摸,枕套上浸湿了大片,尽是泪渍。 恐惧、焦躁……这些情绪如巨浪般,险些就要将她淹没。 此时,床榻尾部传来微微的动静…… “喵!” “喵!” “喵!” 哪儿来猫叫声? 阮丽云顺着声响,抬眸朝塌上望去,竟瞧见了只四蹄踏雪的狸花猫! 那是只幼猫,瞧着不过四五个月,可长得异常可爱,脸宽体肥,浑身的毛发溜光水滑,瞧着甚是讨喜! 它原是正睡在塌边的,被阮丽云发出的动静惊醒之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然后晃了晃脑袋,迈着四个爪爪就朝阮丽云走了过来。 先是耸着鼻头嗅了嗅阮丽云的手背,然后发出异常悦耳的呼噜声,伸着脖子蹭了蹭她的肌肤,在榻上打了个滚,露出了圆润的肚皮来。 阮丽云顾不上去想这只小猫是哪儿冒出来的,只被它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吸引了去,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了抚它的肚皮…… “喵……” 幼猫似是极为喜欢她的触摸,发出了极为享受的喵叫声。 申时三刻,棋珍院,书房。 每日的这个时辰,是李渚霖松口答应,给阮成峰指点课业的时间。 “先生,这是昨日布置的功课。” 阮成峰垂首,恭恭敬敬将手中的课业,双手奉到了李渚霖的面前。 李渚霖接过,眸光中闪过一丝意外,骨节分明的指尖倒叩了叩小叶紫檀材质的桌面,挑眉问道, “若没记错的话,我昨日只布置了一份课业,你做了三份?” 阮成峰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是。” “学生想着,若是能多写几篇,便能多得些先生的指点。” 虽说周阁老每日只讲学半日,可许多内容晦涩难懂,想要全部消化并不轻松,寻常的学子想要融会贯通,常常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所以阮成峰能在下午抽出时间,再来星辉阁听李渚霖训导,已是极其不易了。 他还超额完成了李渚霖布置的课业?而且乍然瞧去,每一份的都是扎扎实实写出来的,质量颇高。 没有人不喜欢勤奋的人。 没有人不喜欢求学若渴之人。 李渚霖默了默,拇指与食指捻起书页翻了翻,难得露出些满意的神色来,紧接着问了句, “每日睡觉的时间够么?” “够的先生。” 既然阮成峰如此用功,那李渚霖自然也不吝赐教,针对这些功课,一一指点了起来…… 或是因为与阮珑玲那层亲密的关系,或是因为阮成峰确实讨喜,李渚霖比讲起课来,比以往更加上心了几分。 既然阮珑玲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那九日之后,她就注定要随他进京,嫁入首辅府。 可惜她商女的身份,委实太过低微了些。 若是今后她的胞弟阮成峰能出人头地,她在府中也能更有底气。 一个尽心尽力地教。 另一个专心致志地学。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3节 几日前的那场官衙风波,不仅仅是让阮丽云脱离了苦海,也让阮成峰想要出人头地的欲望愈发强烈。 少年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炙热的愤怒火焰。 冯得才凭什么欺|辱二姐? 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县令又凭什么判案不公?竟要判二姐死刑? 凭什么三姐质疑政令时,县令能毫无顾忌,说打板子就要打板子? ……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因为阮家乃最微贱的商户而已。 若是不能改变现状,若是阮家一辈子都只能是商户,那便只能忍受无穷无尽的冤屈与欺压! 兄长已然身死,三个姐姐不能参加科考仕途。 那阮成峰作为阮家唯一的男丁,自然而然就要担起改变阮家命运的责任来! 他定要金榜题名! 定要出人头地! 定要让以往欺辱过他们阮家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星辉阁,午后,周阁老用过午膳后,难得有片刻宁静,正独自一人坐在松树下的饮茶。 此时庭院的圆弧型月亮门处传来脚步声。 春日和煦,阵风吹来,满墙开得正好月季随风微微颤动,纷纷抖落下一阵花雨。 由门外踏入了一男一女,二人并肩前行,步履一致,甚至连跨步间迈出的间隔,都几近相同。 “老师安好。” “周伯大安。” 男子英朗无双。 女子姿容绝代。 二人的相貌外表,本就般配不已,身上不约而同都穿着淡青色的衣装,再异口同声齐齐请安问礼…… 周阁老指尖斟茶的手臂一顿,不禁心中暗生出丝极其怪异的感觉来…… 二???人这般相协的模样,乍看之下,怎么瞧,怎么都觉得像极了一对夫妇? 来给长辈问安? 这念头生得极其突兀。 周阁老不由得又埋首吮了口浓烈的苦茶,将这丝错觉由心底压了下去。 相貌再登对也是无用的! 周阁老看着李渚霖自小长大,对这个学生的脾性再清楚不过,李家家风严谨,李渚霖今后必然只会娶一个妻子。 而此女定然会是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 珑玲这个女娃娃虽好,可身份太低,他这个学生是不会昏了头,与她扯上任何干系的。 “嚯!今日是刮的哪阵妖风?将你们这两个小娃娃尽数刮了来?” 李渚霖微垂了垂头,应道, “还是为了那桩河西走廊挪动的旧事,学生心中有些拿不准,前来请教老师。” 此话说得隐晦,周阁老却瞬间明了,李渚霖是为关乎社稷而来,有要事相商。 “那你呢?” 阮珑玲自然听不明白师徒二人话中的暗语,只含笑熠熠道, “周伯,今年的讲坛即将结束,许多学子都来和玲珑打探,问明年的讲坛还办不办呢……” “此事哪儿是由珑玲说了算的呀?这不得来问问周伯的意思么?” 天下楼的讲坛已经办了四五年了,备受祁朝学子的追捧,周阁老原本已经归隐,逐渐淡忘在百姓的记忆当中了,这几年却因此而重新回到百姓的视野当中,声名大噪。 依着周阁老的意思,办不办都行,与他都是无甚影响,所以他将问题又重新抛了出来。 “依着你们的意思呢?” 李渚霖的意思,是不能办。 毕竟阮珑玲九日后,就要与他回京城了,若是这天下楼的讲坛再办下去,届时她莫非还要奔波劳碌,由京城返回扬州来操持么? 还办它干嘛? 首辅府缺这几个银子么? 阮珑玲的意思,是不想办。 当初求着周阁老来天下楼办讲坛,原本就是想着借助阁老威望,为天下楼打响名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祁朝如今人人都晓得了扬州的天下楼,何苦再操持讲坛? 更何况,办讲坛虽然有名声,可比起操心劳力的程度来说,委实赚的不多,不划算。 且若是她能怀胎成功,这讲坛就更不能办了! 若她能如愿,九日后,她就会斩断与王楚麟的一切羁绊。 二人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明年再办讲坛?王楚麟明年还来扬州参加怎么办? 届时再让他撞见,她怀中抱了个与他眉眼相似的婴孩? 万一东窗事发,可如何是好? 太可怕了。 简直不敢想。 “老师年事已高,不宜操劳,委实不必再办。” “周伯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不好再劳心劳力,不办也罢!” 这般异口同声,通同一气的模样。 得!更像两口子了! 起初那种怪异突兀的感觉,又重新涌现在了周阁老的心头! 周阁老忽感一阵头疼,只轻拍了拍额头,想将此念头由脑中驱逐出去,摆了摆手, “罢!不办也罢! 每年四月都在扬州待着,我也委实待腻了!” 正中下怀! 二人抱着迥异的想法,达到了一致的目的。 趁周阁老扶额之际,二人隔空相望,含笑对视一眼…… 从未觉得有哪一刻,能像此时此刻这般默契过! 或许这就是心意相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得0点之前更。 感谢小天使们体谅,肝疼,晚安。 爱你们。感谢在2022-08-17 00:12:21~2022-08-17 23:3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说我追的文都能日万 10瓶;沐·q 6瓶;朝茜 2瓶; 第43章 旭日东升, 天空微微卷起层鱼肚白,棋珍院中升起层腾腾的白雾,将院中独有江南特色的亭宇楼阁, 奇株异植氤氲得仿若人间仙境。 正房内, 宽敞的桃木雕花架子床上。 李渚霖早早就醒了, 正指尖轻动,在拨弄着怀中女人垂落着的青丝。 眼睫低垂, 望着女人正酣睡着的娇憨面庞, 薄被滑落, 露|出半面光洁如玉的浑|圆肩头,眸光再朝下望去,便是一片春光旖旎。 他喉头滚了滚,意动又生。 …… 罢了,昨夜又要了三次。 今晨,便饶过她。 娇柔的身躯颇有节奏的起伏,呼吸清清浅浅落在男人胸膛上,仿若千万根羽毛在挠痒, 他不禁微微挪动身躯,欲要换个姿势。 女人被惊动, 迷迷糊糊中醒了,然后嘤咛一声,反而将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李渚霖轻笑出声, 只觉得此刻心中无比踏实,双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带了些缱绻低声问道, “你可曾想过, 八日之后, 你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不仅想过。 甚至想过无数次。 还没完全睡醒的阮珑玲,闻言的瞬间,唇角上扬。 八日后? 讲坛结束之时。 她成功舍父求子,如愿怀胎。 过上有钱,有孩子,有家人,又没有夫君叨扰,没有公婆束缚……自由自在的神仙日子。 光是想想都觉得开心极了。 阮珑玲嘴角咧开,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当着舍父求子人选的面,心中甚至生出些不好意思来,只将头往他怀中深埋了埋,浅笑着回应了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4节 “定是……比现在还要更幸福、更美满的日子。” 李渚霖只当她是害羞了,唇角一勾,垂首在她额上浅浅落了一吻,极为笃定笑道, “放心。” “定会比你想象中,更圆满千万倍。” 天下楼,辩经阁。 上午周阁老讲完课之后,许多学子为了更好消化吸收,大多都会选择午后来此地温书。 鲜少踏出棋珍院的李渚霖,此时正伫立在辩经阁前,眸光落在了出入辩经阁的学子们身上…… 他次来扬州,关乎政务之事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唯今还剩下一件未完之事:寻觅真正可用的栋梁之才。 周阁老早已提前择选过一遍,报了好几个学子的名字,皆是天资聪颖,品才俱佳之人。 前几日忙于政事,闲时又与阮珑玲缠绵……眼看马上就要离开扬州,李渚霖此时才腾出空来,准备好好考校一番那几个人选。 首辅的时间何其金贵? 自然不可能与这几人促膝长谈,细细盘查。 李渚霖考校的方式很是直接,甚至显得有些无礼。 直接命云风将人唤至身前,然后就政务问几个犀利刁钻的问题,看此人是从何角度作答的,如此连番几轮下来…… 那无论是此人的品行、学识、思维敏锐程度、甚至是接人待物的水准……都能由其中一探究竟。 “方才那个脑筋活络,颇能言善辩,瞧得出是个擅长袖歌舞的。 今后若放去户部,应能应对应对各地官员。 记着,留用。” “是。” 云风闻言,执起笔尖,在掌中纸面名单的某个名字后面,画了个勾。 辩经阁中。 一个被唤为王云才的学子,原本正在静心温书复习,骤然觉得肩膀一沉,他受惊之余抬头望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身高马大,彪悍魁梧陌生壮士。 此壮士道,他家家主有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苦恼许久,乍然听闻了王云才才华横溢,特意相邀前去辩经阁外的凉亭解惑。 王云才眉头一蹙,原是想要直接拒绝的…… 可那陌生壮士的眸光极为凶狠,带着冲天杀气,肩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俨然一副若是他不给面子,就要大打出手的姿态。 此壮汉乃是乔装改扮的黑骋铁骑,到底只是一届文弱书生,哪儿抵得过黑骋铁骑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气场? 王云才只得松口答应。 壮士瞧着甚是凶恶,没想到他家家主,倒是个极为俊朗潇洒的公子,一举一动中都流露出些上位者的倨傲。 问的问题不仅古怪,态度也算不上多虚心。 王云才只当碰上了怪人,倒也一一回复了。 或是因他应对得当,这俊逸公子冰封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些许满意之色,紧接着与他闲谈几句家常话… “瞧你年岁不小,可娶妻了?” 王云才笑笑, “尚未。 我王家祖训,是先立业,再成家。” 李渚霖连连见了七八个人,唯有眼前的王云才回答问题时有理有据,进退有节,提出来的解决之道并不是漂浮在空中,而是可以落在实地的…… 若是培养得当,今后定会是个前途不可限量,造福百姓的栋梁之才。 对于人才,李渚霖会更和颜悦色些。 他微微颔了颔首,语含深意道, “也不必等很久,最迟一年半载,祁朝定有可令你施展抱负的一方天地。” “有何心仪之人么?可预备着提亲了。” 王云才未曾想到,眼前不好亲近的贵公子,竟会出???言认可他的才华,甚至好似明白他深埋心底的雄心大志。 虽是初初相识,心中却生出了些知己之感。 不禁鬼使神差之下,出了些不会轻易与旁人说的真心话。 王云才面庞微微一红,唇边露出个羞然的笑容来, “倒让公子说中了,我心中确有心仪的女子。 此人公子想必也是认识的。” ? 他认识? 李渚霖微微挑了挑眉,随意拨弄着扳指,眸光中流露出些探究的意味来。 莫非此女是哪家的世家贵女?名门闺秀? “那便是这天下楼的东家,玲珑娘子,阮珑玲。” 。 ? ! 他岂止是认识,还甚是相熟。 李渚霖闻言神色未变,眸光却骤然冷却,转动扳指的指尖顿停,泄露出丝介怀。 偏偏却还佯装不在意,言语中甚至带着几分锋利的讥讽, “一介商女罢了,你中意她?” “公子此言差矣!娶妻娶贤,岂能仅仅只看门第?” 王云才并未察觉到男人情绪及语气的变化,遭到质疑后,眉眼间因提到心上人透出的光亮,瞬间暗了暗,甚至微微气愤了起来, “在我眼中,除了生下来就不能选择的出身…… 论相貌,论品性,论才学,论本事……玲珑娘子不仅不比那些官籍女子差,甚至还远甚上许多。” “其实岂止是我? 天下楼内倾慕玲珑娘子之人,多如牛毛,如过江之鲫,只不过她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瞧着热情,实则难以靠近,身侧又有陇西于家公子拦着,令人望而却步… 若有朝一日能得她为妻,我定……” “云风! 送客!” 好不容大浪淘沙来的可用之才! 竟就这么当着李渚霖的面,表白两个时辰前,正被他紧揽在怀中,未着寸|缕的女人? 李渚霖哪儿听得下去? 眉头越蹙越紧,眸光愈发晦暗,骤然冷言出声,打断了王云才打抱不平、含情脉脉的话语! 他望着那个还未能反应过来,就被黑骋铁骑架出了凉亭中的书生慌乱背影,眼周骤紧,只觉得胸口堵滞! 眸光中杀机闪现一瞬,又立即湮灭。 不知者不罪,若不是瞧此人是个不知情者,是个当得一用之才…… 光凭他敢觊觎首辅女人这一点! 就已足够死千遍万遍了! 呵。 此人竟还敢教训他? 说什么姻亲不能仅仅只看中门第? 那不过是因为王云才站得还不够高! 看得还不够远! 所以才能在此以一副正义昂然之态,如此轻巧道出这些大言不惭之言来! 内乱初初平复,各方势力死灰复燃,暗自较劲,但凡只要当权者一着不慎,整个祁朝便又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届时国将不国,民将不民! 始帝当年权衡利弊之下,为了拉拢势力,尚且同时娶了三位世家女同为皇后。 而李渚霖此刻身为祁朝的掌权者,自然也要担当起天下民生的大责! 上位当政者的婚事,与情爱向来无关,而是与黎民百姓,天下苍生有关! 莫非要让当朝首辅,同介普通书生一般,去娶个于朝权巩固,没有任何益处的商女不成?! 阮珑玲,确是招人。 先有于则祺,后有王云才…… 甚至天下楼中,还有甚多觊觎她之人? 如此招蜂揽蝶,定与她长袖歌舞的商女身份脱不开干系! 罢了。 再等八日。 八日后他挑明身份,届时不止天下楼,不止扬州……甚至乃至整个祁朝之人,都会知晓玲珑娘子为他所拥有! 自此之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再敢对她有任何生贼心! 李渚霖想清楚这点,心绪稍稍平复了些,站起身来,撩袍沉步踏下石阶,走出了凉亭。 出了辩经阁的正门,转过回廊,穿行一片绿意盎然的庭院……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5节 蓦然,前头出现了个熟悉的倩影。 可不就是那个,让天下楼中众多男子魂牵梦萦的玲珑娘子? 李渚霖脚步顿停,正想要张嘴唤她…… “阮…阮东家,留步!” 未曾想另有他人抢在前头开了口。 花坛转角处,一个身着灰衣的书生,弱声喊停了阮珑玲前行的步伐。 书生的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的布衣是用不同颜色的衣料拼凑在一起的,满面颓然,弓身驼背,眸光躲闪。 瞧着很是穷酸,无半分这个年龄该有的意气。 玲珑娘子是何其爱钱财,喜华服,攀权势之人? 李渚霖以为,依照她的性子,是绝不会多看那窘迫书生一眼的。 谁知她不仅看了,甚至在回首的瞬间,就面庞带笑,轻唤出了此书生的名字! “刘宾公子,几日不见,你身上可大好了么?” 这般亲切的话语声,使得书生浑身一震,瞳仁都微扩了扩,露出一副感念至深的模样,说话都打起哆嗦来, “已、已然好了!多谢阮东家挂念!” 能瞧出书生是个内向至极的性子,不过与她说了几句话,整张脸都胀成了红色,紧接着赧然低声道, “前阵子我身子不争气,忽然上吐下泻,可委实囊中羞涩无钱诊治。 幸好阮东家心善,不仅帮我请吴医师来看诊,甚至还结清药钱,命人从旁照看,我这条性命才能得以捡回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阮珑玲笑着摆了摆手,又佯装出些严肃来,唬着脸道了句, “且那些银子我又不是白掏,可都是挂在刘公子的账上,今后你可得连本带利还给我的呢!” 一提到钱,书生沉沉将头埋下,心中无甚底气道, “我…我定会还的!虽现下…手中短缺,可无论过多久,我都是会还的! 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将东家的账结清……” 女子一身烟云衫裙站在桃花树下,衣袂翩翩,眉眼含笑,眸光中有着令人安然的抚慰力量,柔声细语道, “莫欺少年穷。 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 “刘公子,你如今只是一时困顿,今后,定会家财万贯的!” 书生顿然抬头,眸光震动,黯淡无光的脸上散发出光亮来, “阮东家真的信我? 觉得我今后会辉煌腾达么?!” 女子点了点头,语气甚为笃定, “坚信不疑!” 书生闻言仿若得到了莫大的激励,以至于一直弯弓着的脊背,都微微挺直了直,眉间的郁色消散了不少。 他鼓起勇气,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将背在身后的一大捧鲜花递了上去, “东家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听人说这解忧花,能望之忧愁尽消,一世欢颜,所以我特意去崖边采了把来… 以此聊表谢意,还请东家务必收下!” 说罢,书生直直将花塞到阮珑玲手中后,就红着脸耸着肩快步跑走,消失在了庭院尽头。 女子被冒然献花,着实有些猝不及防,后来似是反应了过来,垂眸望着手中的花束,噗呲一声,脸上露出了个灿然欢欣的微笑……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伫立在树荫下的李渚霖眼中。 ? ! 先有栋梁之才表露心迹。 后有穷酸书生感谢献花。 不过仅仅半日,就已知晓有两个男人对她献殷勤,那在他瞧不见的时候,这种事情不知道还发生过多少! 占有欲作祟之下,李渚霖只觉得胸口愈发拴滞,由心头涌上来股无名火来! 他忽然发现个事实。 阮珑玲并不是只会对他笑。 她还会对除了他以外的男子笑! 甚至笑得更甜,更蜜! 方才那个收花的灿烂笑容,是真真正正由心底抒发出来的! 纯然! 真诚! 仿若稚子! 两厢对比之下。 阮珑玲与他相处时,从未露出过这样天然去雕饰的笑容! 饶是肌肤相亲过了,却好像还有些什么莫名的东西横亘在二人之间,仿若隐隐约约隔着一层纱! 李渚霖心中的某一个角落,骤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李渚霖:今日心中咯噔了好多次。 掐指一算,文案剧情点快到了。嘿嘿。每天努力多写点。 更新时间文案所示,小天使们我今后就不再过多强调了哈。 真的真的不要等更。 我熬夜写,你们可不准熬夜看。 睡吧,晚安。 爱你们。感谢在2022-08-17 23:30:57~2022-08-19 01: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8798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说我追的文都能日万 8瓶;沐·q 6瓶;妄念.、追文 2瓶;42879823、鄂尔多斯雪人 1瓶; 第44章 那是一大捧黄色的解忧花, 瓣叶鲜嫩肥硕,被精心编制好的草枝合拢在一处,瞧着甚是生机盎然。 由崖边采来, 定是花费了许多心力。 这是份别致的谢礼, 比起收到其他贵重之物, 更能让人心喜。??? 可但凡是与外男沾边的物件,阮珑玲从来都不会将其带回烟霏阁中, 大多会放在处理天下楼庶务的听风阁中。 接过捧花之后, 观赏了几眼, 转手就交给了跟在身后的阿杏。 主仆二人行至听风阁,阮珑玲寻个瓶口合适的汝窑美人觚花瓶出来,将那捧解忧花插入,静置放在洒满阳光的窗台上。 讲坛结束之时,由春分转至立夏。 天气会逐渐炎热,百姓的衣裳会逐渐单薄,每到此时,阮家商行的生意重点, 都会放在布料丝绸生意上。 阮珑玲上午见了几个布商,却未能将布料的价格谈下来, 此时正蹙着眉头,伸出指尖轻揉着太阳穴…… 厅堂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踏入门中, 身上的衣料流光溢彩,显得通身贵气, 愈发衬托出英朗无双的面容来。 阮珑玲望见他, 将正按压太阳穴的指尖放了下来, 起身迎了上来, 娇声笑道, “霖郎向来事忙,今日怎么得空来寻我?” 男人站定,并未搭话。 眸光在厅堂中环视一周,最终落在了窗前那捧黄灿灿的解忧花上,淡声道, “汝窑美人斛瓷高气雅,解忧花却是俗不可耐的乡野之物…… 二者配在一起,委实不搭。” 。 ? 这人特意跑来,莫名对厅堂中的摆件器具指点一番? 李渚霖也察觉到了此话说得有些无端,微清了清嗓子,垂下眼睫,转了转指尖的碧玉扳指,风轻云淡道了句, “之前在相国寺附近的山林间闲步散神时,瞧见有几株开得惹眼的芍药,觉得与你有几分相衬,今日想起,特命人挪了来……” 男人轻抬了抬手,六个抱着花盆的小厮依次踏入了厅堂当中。 盆中的芍药花梗挺立,皇冠型的花蕾饱满异常,已全然盛开,花色秀丽奇殊,枝叶随风微微颤动! 妖妍绝伦,艳色无双! 此乃芍药珍品莲花台! 莲花台是芍药中极难种植的品种,许多花娘精心培育,一年或都种不出一颗来,更何况今年雨多晴少,花期晚至,便更难寻了! 品相好的莲花台花株,已涨至价值千金! 阮珑玲的眸光瞬间亮了,朝那六盆虽是同一品种,却生长得各有姿态的芍药一一望去,瞳孔微扩,满面惊喜,瞧着甚为激动… 这些反应尽数落入男人眼中,李渚霖脸上隐隐显露出些自得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6节 他不得不承认,方才那穷酸书生给她献的解忧花,确确实实使得他心底,莫名生出了丝争强好胜之心… 当即就命苏杭境内的黑骋铁骑,在短短两个时辰内,运送了这六株天下难寻的花株来。 芍药乃花中之王,绮丽绚艳,玉笑珠香…… 不比那微贱的解忧花,更得人心千倍万倍?! “可喜欢?” 阮珑玲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热烈回应道, “自然喜欢!喜欢极了!” 呵。 果然是个仅生于民间的商女,眼皮子委实尚浅了些,几颗花草罢了,便能开心成这样? 待今后随他进京,入了首辅府后,今后可开眼界之处,尚多着呢。 “喜欢就好。 此花移来装点厅堂,再合适不过。” 李渚霖微抬了抬手,小厮们便挪动起来,将手中的花盆摆放在了房中的各处…… 云风更是福至心灵,上前将窗台上的那盆平平无奇的黄色解忧花搬挪了出去,换上了妍丽娇媚的珍品粉艳芍药。 阮珑玲并未留意到此细节。 直到下人们鱼贯而出,木门关合……她放亮的眸光,都未曾在那几盆芍药上挪开过,仿若怎么看都看不够,只觉得无论是哪一盆都好看极了! 李渚霖唇角微微上扬,心中蓦然生出些柔情来,上前一步,将她的指尖牵在手中,正想要道些温情的话语…… 谁知此时,房厅上空,乍然响彻出了句出乎男人意料之言! “那片山林在何处?!霖郎快快告诉我! 我现就命下人去寻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遗落的!此花若是转卖出去,报酬可是相当丰厚呢!” ! 此言犹如一盆冷水,直直朝李渚霖当头浇下。 浇灭了他眸光中的缱绻,亦浇灭了他心头涌上的所有热情… 李渚霖以为,二人相处这几日,她并未再提起过钱财之物,便想着她身上那些商女的市井习性,或已经消弭了些! 可为何还是这般庸俗? 为何还是这般市侩? 此花献的是心意!是情意! 可她满脑子却只有生意?! 李渚霖眼周骤紧,眸光沉冷了下来,那股久未出现的霸道与戾气,复又缭绕在身周,使得房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嘴角的那抹笑意彻底消散,风轻云淡的中,带了些许狠辣,一字一句道, “挪花之后,我便放火将那片山林烧了,现林间一切都已化为烬灭烟灰,甚至那个山头,都已被我铲平…… 如何?你可还要再寻?” 男人语气极为阴冷寒森,暴戾乖张,杀气隐现。 偏偏还带着些许商量的意味,愈发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话落入耳中的瞬间,阮珑玲原本正发亮的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甚至心中生出些惧意,下意识将指尖,由他紧握着的掌中,微微往回抽了抽…… 此乃谬言! 若当真起了林火,县衙的衙役定会敲锣满街通报! 阮珑玲委实不太明白。 她不过就是张嘴探问了句山林地址而已,男人为何一下子就生了这么大的气性,还说出这些可怖的虚言。 需知那花不止是花! 它是芍药珍品莲花台! 是白银!是真金! 那片山林自然也不止是山林! 是埋了金矿的福山宝地! 相当于掉落在地上的金元宝,只要弯弯腰就能够得着,莫非不捡吗? 问一句而已,怎么了? 阮珑玲已与男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自觉摸清楚了他几分脾性,知道他不是个无缘无故就说气话的人,心中不禁暗暗揣摩了起来…… 王楚麟为了讨她欢心,特意费心搬挪花草…… 她不仅没有道谢,不仅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忱,反而想着利用此物去盈利…… 所以王楚麟才生气了? 呵。 男人心。 海底针。 不开心就说不开心呗! 阴阳怪气的,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男人就是矫情! 罢了。 瞧在他这张俊朗的面庞上,就且再忍忍吧! 八日很快就过去了! “霖郎不让我寻,那我便不寻了。” 阮珑玲顺着男人的话语,柔声细语答了一句。 然后将手臂攀上了男人的脖颈,娇柔的身躯贴近了些,仰头抬眼望着他,眸光中流露出满满的爱意, “莲花台此等贵重之物,我只在巡抚府远远观赏过一次。未曾想到会有一日,我的案桌之上,也能出现如此仙草奇株! 甚至还能拥有整整六颗呢……” 女人如玉般的面庞含羞,眸光潋滟, “霖郎将它搬挪到天下楼来,定是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这份心意,珑玲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呢……” 此番软语温存之下,男人冷似冰雕的面庞,好似有微微消融之态。 她瞬间服软低头的态度,让李渚霖心中很满意。 可隐隐的,心中顿生出丝怪异感来…… 玲珑娘子是何等的牙尖嘴利? 她上未婚夫家讨过债,扇过探花巴掌,拒过世家公子婚约,甚至大闹过公堂…… 偏偏这段时日在他面前,阮珑玲却这般温柔体贴,甚至是无有不依,从不忤逆,这般柔媚无骨? 仅是因为爱慕一个男子? 她便能收敛骨子里的刺意?换成了另一番脾性? 男人脑中,蓦然闪现出她方才那个笑容。 那个收到解忧花时,她脸上露出的那个纯然的笑容。 那个下意识的反应,才是真正未经过修饰,真真正正的阮珑玲! 他想再看一次。 再确认一次。 李渚霖将怀中娇软的身躯搂紧了些,然后轻掐着她的下巴,眼睫垂下,眸光中带着探究逼视着她, “笑一个。” 阮珑玲闻言懵然一瞬,眸中似有疑惑。 “作为报答,笑一个。” 女人反应过来之后,依言笑了。 嘴角上扬,眉眼弯弯,面颊上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漩,笑得绚丽异常,柔媚无双。 可李渚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露出些令人瞧不透的神色来,揽在她腰肢上的手臂亦越箍越紧…… 不一样。 脸还是这张脸,笑得却与方才不一样。 此笑倾城,足以令这世上的任何男子心动。 他却在她眸光中,窥不出任何真心实意。 莫非阮珑玲…… 待他不是真心? 而是,另有所图? 阮珑玲:我爱你。我装的。 这章废稿了很多次。 今天暂时只能更这么点了,小天使们久等了,见谅。 。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7节 第45章 莫非阮珑玲…… 待他不是真心? 而是, 另有所图? 此莫名的想法,突显在李渚霖的脑中,可瞬间之后, 便被他全然推翻。 怎么可能不是真心? 如若不是真心, 阮珑玲怎么可???能追他追出了扬州城? 怎么可能为他舍命挡刀? 怎么可能连身子都给了他? 若这都不能算是真心真意, 那这世间还有何事能算? 更何况,阮珑玲能对他有何所图呢? 她尚还被蒙在鼓里, 根本就不晓得他擎天首辅的真实身份, 只当他是个寻常的商户子弟。 否则当时阮丽云深陷官司, 她第一个求助之人便会是他,而并非是于则棋! 目前为止,阮珑玲从来都没有主动张嘴,问他讨要过任何名分、任何财物、任何权势、任何庇佑… 唯有真真正正痴心对待他的女子,才会如此无欲无求! 李渚霖委实想不出来,她会有何动机欺瞒他。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花般在脑中闪过…使男人由心底涌上些愧疚之心来。 阮珑玲饶是再市侩势利,可对他也是掏心掏肺, 真心以待,可他此时此刻竟在怀疑她居心不良? 委实是不应该。 面对女人灿若春花的笑颜, 李渚霖将心底的一切疑窦压下,附身往她如花汁般的殷红唇瓣上浅浅一吻,将怀中的轿香软玉紧揽了揽, 轻声道了句, “方才我气躁了些。 今后……定会出现更多让你心喜之事的, 可好?” 女人含羞低头, 往他怀中深埋了埋, 娇声道了句, “嗯…” 莲花台乃芍药之王,极为难得。 这次一下子纳罕得了六株,若是只一人观赏,委实有些太过奢侈…… 所以阮珑玲将其中几株送了出去。 一株送给了阮丽云。 一株送给了阮玉梅。 另有一株,送给她扬州城内自小一同长大的手帕交,徐秀秀。 送给长姐阮丽云的那一株,是阮珑玲亲自送去静灵阁的。阮丽云见了此奇株之后,也是连连赞叹,姐妹二人正一同观赏着…… “喵…” “喵…” 正房门口处传来一阵幼猫叫声,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四蹄踏雪的狸花猫,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晃头晃脑朝踏步行至二人面前… 它先是蹭了蹭阮珑玲的裙边,然后行至阮丽云面前,半身腾空立起,两只前爪对着空气抓挠几下,似是在撒娇,极其娇憨可爱! “呀,这幼猫生得真是可爱!” 阮珑玲眸光亮了亮。 阮丽云笑了笑,附身抄起狸花幼猫的腰身,抱在了怀中轻抚了起来, “忽然出现在静灵阁中的,与我倒是有缘,便留下来了。它好似通些人性,讨人喜欢得很,饶是舒姐儿也爱不释手呢。 取了个名字,叫来福。” 想来这只幼猫,便是吴纯甫绞尽脑汁寻来,为阮丽云疏解心情的妙招了。 好似真的有用! 二姐原还有些怏怏的,见了这只讨喜的小猫之后,脸上顷刻就有了些笑意,眉间的阴霾都散了散… 以后有这只猫陪着,二姐定能早日走出昔日伤痛。 “这个名字好。 来福来福,咱们阮家呀,今后定会福气盈门的!” 阮珑玲上前,伸出指尖挠了挠来福的耳根,来福立即发出了极为享受的猫呼噜声,惹得姐妹二人一阵娇笑。 “……这个咱阮家的新成员,玉梅与成峰可见过了?” “成峰听说我养了只幼猫,昨日特意跑来静灵阁送了些猫食过来,与舒姐儿与来福玩了半刻钟…” “至于玉梅,这几日忙着绣坊的事儿,忙得头脚倒悬,还未来得及瞧呢。” 自从阮珑玲将那间绣坊交给阮玉梅之后,阮玉梅便自此上了心,每日天不亮就往绣房中跑,有时候连膳食都没有时间吃。 总算是没有像以往那般,日日闷在房中了。 阮珑玲闻言,甚为欣慰点了点头, “在玉梅的打理之下,绣房定会更上一层楼! 今年守岁时给她的红包,我可都给她准备好了!” 城南,绣房。 阮玉梅在账房中清点的账目后,挪步到了库房中,一一查点着绣娘们绣好的成品… 绣技出众是一回事儿,可有没有能力打理好一间绣坊,那便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阮珑玲虽派了人从旁协助打理,可阮玉梅到底年岁太小,委实难以服众,有许多时候都觉得有心无力。 毕竟绣娘们年岁都不小,且大多都是自绣坊刚成立时就入内的元老…… 岂会服一个年岁不到及笄的小女孩儿管教? 偏偏阮玉梅初出茅庐,性子又格外怯柔些,拿不出什么铁血手腕来镇压,那些绣娘们愈发得意,专捏阮玉梅这个软柿子。 有些绣品原本有些许瑕疵,完全够不上出货的标准,阮玉梅查验出来提出要返工,那些绣娘们一个个都只想着囫囵混过去,左推右推…… 到最后,阮玉梅竟只能自己返工。 初初接管绣坊,虽觉得很是棘手,可阮玉梅还是没想过将此事捅到阮珑玲面前去,免得三姐以为她是个没能力的。 三姐及笄的时候,都已经成立了阮家商号了! 她不过掌管间小小绣坊而已,莫非就要被眼前的一点难处困住么? 逞强的后果,就是她今日连连返工了五六件绣品… 从天亮开始就坐在绣凳上,一直忙到黄昏。 走出绣坊时,只觉得头晕眼花,连路都有些看不清。 阮玉梅踏出了绣坊,脚步漂浮着,朝驻停在面前的车架走去… 谁知才伸脚踏上踏凳,头脑忽觉一阵眩晕,脚下一软,单薄的身子微晃了晃,就朝一旁斜斜倒去…… 此时手臂处传来一阵力道。 被人从一旁稳稳搀扶住了! 阮玉梅在这股力道下,脚底站稳,勉力支撑起身子,两眼发昏着朝一旁望去…… 扶她的人是个男子。 着了身绯红色的衣裳立在车架旁,身量颇高,通身倜傥,相貌端正,一双含笑桃花眼,正熠熠望着她, “小娘子,可站稳了……” 昨夜阮珑玲与李渚岭耳鬓厮磨一夜。 晨起睡醒之后,回烟霏阁更换衣装…… 才踏入房门,一眼便瞧见正中的那个小叶紫檀木八仙桌上,正赫然摆放着盆芍药莲花台! 花朵硕大,烁烁如华,娇美异常! 阮珑玲望见那花的瞬间,愣了愣,不禁问了句, “这花……怎得会出现在此处?” “这盆莲花台,是二小姐做主挪进来的。 二小姐昨日去了趟听风阁,说三盆都放在听风阁委实有些浪费了,还不如挪一盆来烟霏阁。 如此一来,无论是东家在处理庶务时,还是夜晚安歇时……都能观赏得到这花了。” 阿杏上前柔声解释着,然后又道了句, “晓得东家是向来不让外男之物入烟霏阁的,若是不喜,奴婢这就命人挪出去?” 阵风吹入,花叶颤动,美轮美奂,妍丽非常。 阮珑玲止了手中的动作,静静观赏了几瞬,垂下眼睫,淡声道了句, “韶华已逝,花期短暂。” “罢了,留着吧。” 花期亦如情爱。 此花是王楚麟送的。 那人又确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转瞬即逝的美好,也曾在她生命中乍然绚烂过。 留着这花吧,反正还有七日,它也快谢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8节 阮珑玲现下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情爱上,她满心满脑都是生意,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布料的价格还未谈拢,为此苦恼不已。 其实说起布料、丝绸,王楚麟或许倒能帮得上忙。他家好似就是京中的丝绸大户,瞧他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模样,就晓得家中生意做得很大! 可她如今正想着七日后如何成功摆脱他,怎还会再与他牵扯上生意上的往来? 只能另想他法。 好在今日来有位汴京客商,要来天下楼与她议事,实力颇为雄厚,若能谈妥,也算是能了了一桩心头大事。 阮珑玲换了件衣装,将妆容打点妥当,前往听风楼去与那位汴京客商议价。 这一议,就议到了申时一刻。 玲珑娘子八面玲珑,自是极擅长与人打交道的。 为了将布料的价格压下来,言语比起以往更加殷勤,令人春风拂面,哄的那位四十几岁、大腹便便的汴京客商喜笑颜开,后来终于点头,给了阮珑玲个极为满意的价格。 二人踏出了听风阁的院门。 汴京客商走在前头,阮珑玲紧随其后相送。 那客商红光满面,似是极其开心,议事时分明是饮的茶,可他却好像喝了酒,踏下听风楼的石阶时,脚底踉跄一下,身子斜斜朝阮珑玲靠去…… 阮珑玲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前去搀扶。 客商顺势依在了她的身上,肥硕的手掌直直抓住了阮珑玲的小臂。 他露出一脸痴笑,甚至将指尖探入了袖摆之内,竟就般大剌剌地,往她白嫩如羊脂的肌肤上,摸了几把! 俨然就是在揩油! “玲珑娘子果然名不虚传! 我可是瞧在你的面上,才给了这么个低价的! 娘子可想好了,要如何谢我?” 阮珑玲忍着恶心,将那两只胖乎乎的油腻手掌推开,稍稍侧身往后避了避,示意上身后的小厮上前,搀扶住了客商摇摇欲坠的身姿。 脸上神情未变,还是堆满了笑,语调也还是挑不出错的甜美, “自然应该要谢的! 刘东家不是一直???觉得令郎才学不佳么?使得您与夫人忧心不已。 我这便命人将周阁老今年讲坛的文稿收集好,双手奉上!” 在商场行走之人,都是有九九八十一副玲珑心窍的。 阮珑玲不仅提及家眷,话里话外又都透着身后有周阁老撑腰的意味…… 使得客商想要沾花惹草的心,瞬间湮灭。明白眼前的女子,与寻常的风月女子不同,不好轻易招惹。 客商脸上的笑容滞了滞,脚步不再漂浮,拱手爽朗笑了句, “那便多谢娘子了!” 然后便跨下石阶,快步走远。 “刘东家委实客气了,都是珑玲应该做的!” 知道那人的身影走远消失不见,阮珑玲才收了笑容,眸光沉下,脸上露出些冷意来。 她扭身入了院门,阿杏依照旧例,立即捧了盆清水上前,取出巾帕,细细擦拭着阮珑玲方才被客商触过的左臂。 做完这一切。 阮珑玲只觉得身心俱疲,正打算要躺在房中的贵妃椅上小憩一会儿…… 蓦然。 刮过阵厉风,房中响起了个男人阴测测的声音。 “阮珑玲,你这生意,今后不必再做了!” 这人颇为神出鬼没,吓了阮珑玲好大一跳,她轻拍了拍胸口,缓了半瞬,才抬眼朝男人望去。 只见王楚麟伫立在房中,那张俊朗的面庞阴沉得很是难看,就像冬日里被霜打了茄叶般,又黑又紫,眼睫沉下,眸光中透出的陡峭的寒意,冷得连他身周的空气都滞了滞…… 瞧这反应,阮珑玲便知,他定然是瞧见了方才发生在听风楼门前的那幕…… 这人的气性怎得这么大? 阮珑玲抿嘴一笑,款款上前挪了几步,睁圆了眼眸,望着他娇嗔一句, “霖郎委实不应该,怎么什么飞醋都吃呢? 我一介女流之辈,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久,这种揩油占便宜的事儿见得多了,早就应对自如了。 方才那个刘东家,还算是个知礼识趣儿的呢……” “霖郎一言不和就不让人家做生意… 那珑玲吃什么?喝什么?我们阮家一家老小,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有我在,你操心什么?” 李渚霖袖摆下的指尖,不知不觉中早就已经攥成了拳! 天知道他瞧见方才那一幕,是如何强忍住,没有让那客商血溅当场的! 所以阮珑玲这些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 每日都为了碎银几两,不得不与那样的人虚与委蛇?粉饰太平?周全卖笑? 她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今后又怎能再在外头如此抛头露面? 他可以养她! 可以养整个阮家! 甚至让她这一大家子,都过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我保你阮家衣食无忧,一世雍容!” 谁知女人闻言,竟笑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霖郎说得倒是轻巧!” 阮珑玲轻笑几声,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太过天真。 “衣食无忧?一世雍容? 呵呵,好!就算你王家家财万贯,有此等财力!” “可我阮珑玲却不愿意!” “手心向上伸,等着旁人给,哪儿有自己挣来得踏实? 你此时此刻言之凿凿,万一哪日翻脸不认账,我阮家一大家子,莫非还要去流落街头么?” 李渚霖眼周骤紧, “你不信我?” 自然是不信的。 这样的山盟海誓,赌咒承诺… 阮珑玲早年间在刘成济处听到过不少,现在嘛,就当笑话听了。 二人才相识多久? 王楚麟就这般霸道,让她舍弃家业? 真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还有短短七日了,二人之间安然渡过不好么? 何苦要因为此等完全不可能实现之事,而起冲突呢? 阮珑玲上前牵起他攥紧了拳头的指尖,将其握在了手中,柔声细语道, “岂会不信呢?自然是信的! 霖郎自然是因为心疼我,所以才会同我说这些的,我亦很念着霖郎的这片心!只是这么大的家业,人家一时如何能撂得下嘛?” “珑玲答应你,今后这种事儿定然不会再发生了。 我今后再也不让那些男客商靠近我半步,可好?” 按照阮珑玲以往的经验…… 在这个男人气头上时,只要将姿态放低些、语气放软些、将他搂抱地再紧些……最后无论他身上竖起多锋利的鳞毛,到底也能抚顺了。 此事多半就能蒙混过去。 可谁知此招,这次好像却行不通了。 男人眸底的寒冰未消,慢悠悠转了转指尖的那枚绿色扳指,眼睫垂下,冷声道了句, “阮珑玲,你既然招惹了我… 那有些事儿,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李渚霖:我养你啊! 阮珑玲: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每天和小天使们表白一遍~爱你们~ 。感谢在2022-08-21 00:23:57~2022-08-21 23:4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里有片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经蛙 10瓶;妄念. 2瓶; 第46章 “阮珑玲, 你既然招惹了我…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59节 那有些事儿,就由不得你说了算。” 此言说得无礼至极,很不中听。 阮珑玲面上柔情似水的神情, 瞬间连装都装不下去, 眸中的温情蜜意, 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莫说二人之间名分未定。 就算是两夫妻,遇事也该有商有量吧? 阮珑玲扪心自问, 她在男人面前处处体贴, 各种温柔小意。 可王楚麟倒好, 总是莫名其妙流露出些上位者的倨傲之姿来? 他饶是再有才华,可说到底也不过与她一样,是个寻常商户罢了! 哪儿来的这些居高临下的臭毛病? 还是莫非男人都是这样? 觉得但凡得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就可以将她视为囊中之物,可以任意操纵掌控了? 阮家商户的生意,乃是她在这世上的安身立命之本。岂是他王楚麟一句话,说抛下就抛下的? 逢场作戏得久了,难免会有厌倦的时候。 阮珑玲表露出些本性来, 松开了男人的手,扭身背对着他, 面上讥诮尽显,冷言道, “我原以为同为商户, 霖郎约莫是懂得我的不易的。” “终究还是我自多了。 或是因为霖郎家中累代经商,家财万贯, 所以才不晓得我白手起家的艰难, 竟说出这些没道理的话来。” “生意我定是要做的! 现在就去处理商号中的庶务去, 霖郎便留在此处静静心吧!” 说罢, 阮珑玲冷着脸,没有回头再看男人一样,直接跨步踏出厅堂,直直消失在了廊亭转角处。 一阵香风穿过,置架上芍药花的枝叶颤动,一片残缺的花瓣,脱落花茎,随风飘落,悠悠荡落在了地上。 ? ! 阮珑玲竟就这般甩起了脸色? 就这样一走了之了?! 此状给李渚霖带来的冲击太大! 使得他不禁直接呆楞在了当场! 他乃当朝首辅! 饶是蹙蹙眉头,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要心惊胆颤,伏地跪喊息怒!满祁朝的王侯将相、勋贵豪爵都要肝胆俱裂,担心项上人头是否落地! 从来都是他指东,旁人不敢指西! 而阮珑玲,一介商女,竟就这般当着他的面拂袖而去?! 站在芍药花旁的男人,眸底显露出丝丝猝不及防来,缓缓转了转指尖的扳指,心中涌上些莫名的情绪来。 当夜,子时五刻。 棋珍院中还未熄灯,烛火晃动,门庭大开。 男人坐在雕花窗台的棋盘前,指尖捻着棋子,正与自己对弈。 他并不甚专心,棋起棋落间,眸光不觉往庭院中的圆形月亮门望去…… 云风望出他的心思,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躬身道, “爷,小人去打探过了。” “阮娘子今夜在花厅中设了夜宴,还唤了许多相熟的舞女饮酒作乐,正在应酬客商……” 云风抬眼,望见李渚霖的神色,赶忙垂眸又添了一句, “不过其中没有男人,都是些在扬州城中做生意的女娘…” “所以估摸着…今夜是不会来了。” 夜风将烛光吹得晃动,男人落在窗纸上的影子,如夜中鬼魅般恣意肆掠地晃了晃。 他神色未有丝毫变化,仿若在听一件无甚相关的小事,淡声道了句, “知道了。” 直到云风惴惴不安退出去后。 盘腿坐在棋盘前的李渚霖,眸光才骤然沉冷了下来,心烦气躁之下,蓄力将两指间的棋子瞬间掐得粉碎,尘末顺着夜风,飘落在了棋盘之上…… 阮珑玲这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下午才说过,让她莫要做生意了! 她不仅拂袖而去,还当晚就宴饮客商?! 这俨然就是在示威! 是在用行动表示抗拒! 在他面前那么柔顺的一个人,怎能乍然就因为这么件小事儿,就与他生了龃龉?闹起了别扭? 。 。 她反应这般大…… 莫非,确是因为他的要求太过???分了? 怎会? 阮珑玲赚钱,不就是为了养活阮家老小么? 可他分明表示过,就算没有阮家商户,就算没有她那些生意,他照样能保证让阮家荣华富贵一世! 首辅一诺,重千金! 她何苦还要这般辛苦?去应对那些爱占人便宜的男客商?! 远处隐有丝竹声传来,还伴有女子的嬉闹娇笑声… 这些动静落入耳中,李渚霖愈发觉得心烦意燥,眉头愈蹙愈深,他垂眸望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只觉得两个颜色宛若水火,不可交融。 。 这头。 直到丑时三刻,前厅的宴席才将将作罢。 自从四月以来,阮珑玲不是顾着退婚,就是忙着天下楼的庶务,不然就是在酝酿着如何实施去父留子的大计…… 直到今日,正好借着与王楚麟争执了几句,与三五好友聚在一处,起舞逗乐,对饮当歌,好不酣畅淋漓… 她喝得委实不少。 双颊坨红,醉眼迷离,走出厅门时脚步都是漂浮着的,斜斜倚在阿杏身上,嘴中还痴痴念着席间与舞娘一同唱歌谣,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道天明。” 唱着唱着,步子踩到逶迤拖地的灿灿裙摆,脚底踉跄一下,险些就要跌倒在一侧的草丛当中。 腰肢间传来股力道,她跌落在了个宽阔厚实的怀中。 阮珑玲抬起醉眼望去…… 圆月当空,月色格外清辉。 男人着了件烁烁银衣站在庭院当中,眉眼间带着些许冷峻,凛然生威,气韵高华似雪,仿若点亮了整个黑夜。 阮珑玲尚还有些意识,只握着粉拳锤打着男人的胸膛,似嗔似怨道, “坏人!” “你这个…专断蛮横的坏人! 今后…离我…远些!” 那几分醉意,为她般般入画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颜色,愈发显得粉腻酥容娇欲滴。 男人喉头一滚,轻易钳制住了她毫无力道的粉拳,将她推抵在了圆形月洞门的墙壁之上…… “怎得喝了这么多?” 女人不满地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高抬着下巴,坨红娇憨的脸上尽是醉意,呛声道, “喝多少…你都管不着…” “你莫要与我闹!” 李渚霖霸道的语气中,确有些无可奈何,他俯身望着女人傲娇的面庞,终究松口道, “你要经商,我答应你便是。” 这一整个下午,李渚霖都在细细琢磨思考。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对于经商,阮珑玲的态度似是异常坚决,是决计没有转圜余地的。 这女人是个倔性子,若在此事上横加干涉,咬死不让她做买卖,不亚于生生折断翱翔天空雄鹰的羽翼… 他喜欢的便是振翅高飞的雄鹰,为何要将她困成画地为牢的娇雀呢? 罢了。 她又不是要星星,要月亮。 不过只想打理些小生意罢了……又有何不可呢? 想做生意,便做。 大不了今后拨几个黑骋铁骑在她旁边护着,如此一来,谁还敢对她不敬?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0节 首辅的女人,肆意些就肆意些吧! “只一点,无论是与谁谈买卖,都不准饮酒!” 李渚霖铁面说完这句后,又顿了顿,蹙着眉头又添了一句, “可以浅酌,不得如此醉饮!” 阮珑玲喝得头脑正昏沉着,哪儿能听得进去这么许多?醉眼朦胧眨巴两下,扬起芳菲妩媚的面庞,嘟着嘴道, “凭何要得到你的允许? 我想经商就经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就要喝……喝得大醉特醉………” 喝得醺醺的女人,嘴中道出些醉言醉语来,似挑衅似嘲弄,全然不将他的退步放在眼里。 男人被激起些征服欲,眸光越来越幽暗,俯身低头,朝那两瓣殷红的唇瓣直直亲了上去,堵住了女人的话语,在她舌腔中强势攻占了起来。 “…喝得醉生梦死…呜……” 女人无力地挣扎两下,紧而被吻得体|热情|动,亦带着几分醉意,攀上了男人的脖颈…… 月光之下,树影摇曳,暗欲滋生,难舍难分。 李渚霖:罢了,我允你经商。 阮珑玲:???你谁?要你允? 拌嘴不隔夜,亲亲嘴当天就好! 其实不是节奏不够快。 而是我码得太慢,时速太低……(这阵子事情确实多。 我也很期待文案情节! 更期待再次重逢之后的精彩情节。 还有六天而已了! 胜利就在前方! 感谢在2022-08-21 23:44:24~2022-08-23 23:3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日、π。 20瓶;默墨喜欢你 6瓶;沐·q 1瓶; 第47章 静灵阁。 舒姐儿当年生下来时, 因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而不受冯府上下待见,事事都被拘束着…那么小小的女童, 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 也开始会察言观色起来了, 从来不敢放肆玩耍。 如今回了阮家倒好了,阮家上下都对她关爱有加, 舒姐儿也逐渐开朗起来, 现正被三两个奶娘于丫鬟护着, 正在宽阔的庭院中笑闹着放风筝。 廊亭下,阮丽云正伫立在石阶之上,眸光落在那个,正跑跳着的,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身上… 忽然又愁上心头。 有她这么个和离了的母亲,待舒姐儿长大之后,需要议亲之时,亲事定会不畅, 不仅会被人挑挑拣拣,说不定还会被未来夫家指摘! 阮丽云原也不是个阴郁愁闷的性子, 可委实是在与冯得才的亲事中,忍让太多,怨怼太对, 愤恨太多……日积月累之下,才忽然变成了个多思多虑之人。 就像半截身子都陷落在泥沼之中, 挣不出来, 也掉不下去。 就算是为了舒姐儿, 也合该振作起来! 阮丽云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 可悲苦的情绪犹如排山倒海袭来,她根本挣脱不出,摆脱不了,疏解不来…… “喵!” “喵!” “喵!” 裙摆处传来牵扯感,阮丽云垂头望去,四脚踏雪的狸花猫,不知何时已行到了身前,正伸头蹭着她的裙摆。 若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忘却世间烦忧的,那便是软萌的动物了吧! 望见来福的那瞬间,阮丽云眼中的愁闷消散了些,由眸底沁出些笑意来,俯身抄起来福的猫身,将它抱在了怀中。 “喵…” 来福撒娇似的叫唤了一声,喉中瞬间发出舒适的猫呼噜声。 蓦然,望见它脖子上挂了个小竹简! 阮丽云心生疑惑,伸出指尖将那个小小的竹简取下,竟在里头抽出来卷小纸卷,上头的字迹隽秀清雅,力透纸背,赫然写着一句谏言,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烟霏阁中,桌架上那盆芍药莲花台的花期正好,开得极为绚烂。 莲花台本就是复色花种,花瓣为粉红颜色,而花蕊乃是淡黄色的花蕊,花梗挺立,花冠为皇冠型,艳丽中透出些端庄丰满来。 更换好衣裙的阮珑玲,坐在一侧的椅上,正仰头静静观赏着。 她今日挽了个精致繁复的发髻,钏金丝绿霏的步摇垂落在鬓前,身上穿了件桃粉色缕金百蝶衣裙,裙摆逶迤堆叠着,温煦的晨光顺着窗橼洒入…… 愈发显得香娇玉嫩,人比花娇。 这盆华贵无比的莲花台随风微微颤动两下,美得让人窒息。 蓦然。 阮珑玲心中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王楚麟那般高冷、不可亲近之人…… 为何会忽然送花给她? 为何会放言不准让她再做生意? 为何会管束她饮酒? 二人露水情缘,鱼水之欢罢了! 王楚麟怎得忽然这般热络?献起殷勤来? 露水情人罢了,何苦要费这些心思? 莫非……莫非在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中,他竟动了心?动了想要嫁娶的念头?! 阮珑玲想清楚这点后,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自从李渚霖让她喝下避子汤的那日起,她便一直认为二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她借种怀胎! 他觅露水情人! 仅此而已! 可王楚麟这些时日的怪异举动,俨然是一副要将她考虑进未来人生的模样! 不! 她不愿意! 饶是王楚麟真的动了想要娶她的念头,她也是不愿意嫁给他的! 自从被退婚之后,她便未想过此生再会与其他男人有任何牵扯! 唯想要去父留子! 如若王楚麟当真如她所预料的这般,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起来。 离讲坛结束只有六日了! 六日后,若是他一时上头,对她穷追不舍怎么办?若是提出来让她跟去京城怎么办? 若她再也甩不掉王楚麟了怎么办?!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前几日二人你侬我侬,缱绻蜜意…… 定是她表现得太过温柔体贴,太过百依百顺,才让王楚麟生出来这样无端的心思! 为了能让去父留子的计划???顺利进行,她便不能再如前几日一般了! 接下来的时日中,除了在床上热情些,其他时候,她大可以刻意疏远,表现得更冷淡些、更薄清寡义些、水性杨花些! 如此一来,王楚麟理应就会慢慢歇了心思了! 这样,对彼此都好。 棋珍阁。 云风垂头进来,小心翼翼道回禀道, “爷,阮娘子今日……与云洲来的胡老板在议事,估计……又来不了了。” 李渚霖立在窗前,眺望着东湖上那两只交颈的野鸳鸯,背着手将指尖的绿扳指越转越快,眸光愈来愈冷。 以往这个时候,阮珑玲都会来棋珍阁,送一盅亲手熬制的羹汤,陪他用用点心,二人闲话几句…… 可自从那晚醉酒之后,除了晚上阮珑玲会准时漏夜前来,二人同塌而眠以外,她白日里,再未踏入过棋珍院半步。 前日的膳食,她是家人一起用的。 昨日又道要招待客商,外出了整整一天,晚上才回了棋珍院。 今日,又和一个什么劳神子云洲来的胡老板议事? 敢情她的家人,她的买卖,哪怕是她的生意伙伴……都比他要更重要么? 反常的不止这一点。 阮珑玲白天对他日趋冷淡,晚上却恰恰相反,极尽妖娆,愈发热情似火! 几乎是每一晚,都缠着他要够三次,偶尔晨时睡醒了,还会兴起再要一次水!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1节 以往二人事罢之后,都会相拥温存一会儿。 而这几次,阮珑玲都道商行中事务繁多,每次了事之后,便会立即起床下塌,脚步匆匆离开棋珍院。 偶尔说起话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与之前那个热烈追爱的玲珑娘子,判若两人! 虽她的这些变化只有两日,可由于前后反差太过明显,使得李渚霖不禁心中生了些疑窦。 莫非她还在因为,上次不让做生意之事生气? 委实不应该! 他分明都已经松口了! 李渚霖不愿去琢磨太多。 毕竟这世上,只有旁人揣摹他心思的份。 从来还没有任何人,够格让他去惊疑不定。 既然想知道,直接去问便是。 正好今日忙完了政事,得了些许空闲,李渚霖撩袍出了棋珍院的正门,抬腿就朝听风楼走去寻她。 才穿过廊亭,迈过庭院,远远的,就在前头树荫下瞧见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与她并立在一起的,还有个清秀书生。 书生手中撑开了一副画轴,似正在一同品画。 二人靠得极尽,肩肘几乎就碰到了一处,衣袂相触…… 书生眸光微扩,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玲珑娘子当真觉得我这幅画好? 甚至比棋珍阁那位王公子的画,还要好?! 他的画可是被周阁老都夸赞过的!” 女人笑眼弯弯,嘴角的梨涡轻陷,眸光中尽是赞赏, “自然。” “在我眼中,你的画作,比那位王公子的,委实要更上一层楼!” 时间大法一下子过去两天。 还有四天。 为文案情节在铺垫了。感谢在2022-08-23 23:38:00~2022-08-24 23: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娇妻文学 4瓶;婆婆纳系花儿 3瓶;墨染锦年、妄念.、一生有你 1瓶; 第48章 这句夸赞, 自然不是真心实意的。 却足以让清秀书生欣喜若狂,最后在玲珑娘子的温声鼓励中,将手中的画轴缓缓卷起, 心满意足离开了。 天下楼这样的学子有许多, 不乏有借着书画之名上前攀谈, 想要肆机亲近玲珑娘子的。 以往阮珑玲因身有婚约,顾及名声, 总是敬而远之, 现如今便再没有那些顾忌了, 偶尔也会笑谈几句。 望着书生脚步轻快,远去的背影…… 阮珑玲忽然觉得,只要砖泥封心,不动情爱之念…只享受男人的爱慕、倾心…… 与他们相处起来,也还是很愉快的嘛! 毕竟她这张脸尚还有些姿色,仅需嘴巴甜些,笑得温柔些,言语软糯些…… 那些男人多半都会对她多有照拂的。 想通这点, 阮珑玲瞬间觉得天地皆宽,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应对完那名清秀学子, 她依照旧例朝听风楼走去处理庶务。 毕竟还有仅仅四日,讲坛就要结束了。 天下楼中住有成千上万的学子,有许多并不是苏杭籍贯的, 都忙着打包收拾行囊,准备不日离开扬州, 下人们都忙得头脚倒悬, 帮着给学子们租赁车架与船只…… 每年的这个时候, 车马船只的租赁生意都异常火热, 好在阮家商户自家的车马行,就能消化差不多一半学子们的出行需求,再与几个相熟的老板打了招呼,预定了些车马船只,这才没有出乱子。 下头管事的娘子们,早就根据学子们的祖籍,分配好了同乘的名单,阮珑玲正坐在窗前的案桌前一一核对着…… 只听得耳旁阴测测传来句。 “你从未见过我的画。 便随意说,那人的画,比我好?” 王楚麟犹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出现,阮珑玲正在翻名单纸张页面的指尖一颤,乍然被吓了一跳。 望见男人铁青的脸色,她瞬间便知,方才在庭院中发生的一切,或都被他瞧见了。 若是在前几日,但凡只要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阮珑玲早就自觉自动娇声软语安抚了起来。 可现在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二人的感情冷处理,便也不会这般就着他了。 她甚至都没有起身,指尖捻起一张书页,又翻了一页,语调带了些随意道, “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免不了要道些敷衍之词,莫非霖郎要因这些场面话,同我计较不成?” 。 所以还是他的错了? 二人虽还未成亲,却已有肌肤之亲。 既如此,她难道不该谨守妇德?与其他男人画出条楚河汉界来,对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敬而远之么?! 她倒好? 不仅不保持距离。 还与旁的男子有说有笑,甚至还捧一踩一,将他贬到了低处? 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解释,使得李渚霖眼底的郁色越积越浓, “今后多得是人在你面前粉饰太平,何需你去说场面话?” “饶是做生意也罢,往后只准与那些女娘做,不得靠近男人半步。” 此言比起商量,更像是命令。 沉冷的语调中,带着不可置喙的语意。 阮珑玲或是习惯这他这上位者的莫名语气,并未生气,只心中顿生了些感慨。 翻名单的指尖顿在半空中,抬眸望了东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眼,然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可能在外头经商的,偏偏都是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寻常人家的女子,想要出门采买个针线,都要得了主母允准拿着对牌才能走出深闺呢…… 如我这样在外头抛头露面,胆敢与男人争夺利益的异类又有几个呢?” 扬州城的女老板,掰着指头单手都能数得出来。 若是有得选,比起那些满脑肥肠的男客商,她莫非不愿意与那些温柔爽利的女老板打交道么? 阮珑玲歪了歪头,哭笑不得抬眸瞧了他一眼, “不如霖郎想想办法? 将男人关在家中织布缝补?女子出来经商养家?如此我就再也不必与男人打交道了。” “这个天下原就是男人做主! 既然你晓得,且也无力改变,为何就不能去适应它呢?!” ! 男人的冷声质问,宛若一把利矛狠狠扎来,使得她胸口骤然一痛! “凭何要我适应?凭何总是要女人逆来顺受?! 凭何你们男人将所有的利益、权势握在手中?我们女人终身却只能憋在小小的宅院中? 只能靠美貌、子嗣、手段……盼着依着你们男人的宠爱,才能安稳度日?!” 这些深埋在心底许多年的念头,就这么话赶话,在一个原本不打算吐露心声的男人面前说了出来。 阮珑玲说完这些话,一时也意识到此言有些冒失,太过暴露本性,只能尽力往回圆,扯了扯嘴角勉力笑笑, “我知道世道险恶,霖郎也定是担心我安危,才不让我与那些男人过从甚密的。 只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可好?” “不好!” 这女人委实反骨! 不服管教! 不识好歹! 李渚霖一时激恼之下,哪儿还来不及去想她话中的深意,只被她这般不肯让步的态度刺痛到了,将她拽起身来,箍在怀中俯首逼视着她, “你执意要做生意,我依你! 不过让你离外头的男人远些,这你都做不到?” 阮珑玲仰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离得还不够远么? 霖郎想让跟我离得多远?” “一句话都不准说!” 她垂眸,乌羽般的眼睫扫下一片阴影,微蹙了蹙眉头,脸上尽是无奈的神情, “霖郎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2节 …???… 这便是赤|裸|裸的拒绝了!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听风楼外传来个男人的欢快呼喊声…… “珑玲…玲儿…我已送信回陇西,回禀过双亲了……” 这声音的主人,二人都极其熟悉! 乃于则棋! 于则棋这时候怎么来了?! 阮珑玲才拒绝过他的求娶,若是让于则棋撞见她此时此刻被抱在另一个男人怀中,他会作何感想?! 于则棋就算是人品俱佳,可也保不齐在嫉恨之下,做出什么冲动行径来!这人到底是陇西于家的世家子弟,家中甚有权势,不能轻易开罪! 否则,像她与王楚麟此等商户子女,哪儿会有好果子吃?! 误会她另爱他人倒是其次! 若是借着陇西于家的势力,借机打压欺辱王楚麟可如何是好?! “霖郎,快!你快放开我!” 阮珑玲眸光震动,心中慌乱万分,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低声焦急道。 谁知腰间的力道不仅未松,反而还越来越紧! “你慌什么?你我已有肌肤之亲,饶是他知晓了又何妨?” 她这幅二人仿佛见不得光的反应,使得李渚霖原就幽冷的眸光愈发暗了暗,将怀中的女人箍得愈发透不过气来,然后俯身在她耳旁道了句, “既然要远离男人,莫不如就由你这个蓝颜知己开始!” 话罢,李渚霖便将她的双臂禁锢在身后,冲着那两瓣殷红如花汁的唇瓣,霸道强吻而去。 “唔……” 阮珑玲眸光微扩,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望着他那张俊朗中带着阴鸷的面庞越凑越近! 门外。 于则棋脸上是掩不住的欢欣雀跃,手中正掐着一纸书信,正兴冲冲迈着阔步往听风楼的门中赶… 他迫不及待地抬起指尖,将信件扬了扬,语调中透着兴奋, “阿父阿母同意我娶你了! 还同意你我成亲之后可以搬出去另过,只要不出陇西境内就可以!如此他们照样可以照拂得到我们,你也不必与我那些嫂嫂住在一处了!” “玲儿!你我可以成亲了!我这就预备起来,四日之后,你便随我回陇西……” 欣喜若狂的话语声,在于则棋踏入听风阁的瞬间,戛然而止。 空气骤停,宛若一切事物都在此刻静止。 黄梨木雕花案桌前,有一对男女正在拥吻。 那男人丰神俊朗,气势擎天,正是让众朝臣闻风丧胆,手段雷厉风行,三月之内屠尽半壁朝堂的当朝首辅李渚霖! 而男人怀中的女子,娇艳惊人,娥娜翩跹,不就是他于则棋心心念念想要将其娶回家,甚至不惜与父母争执,立誓非她不娶,倔强清冷的心上人阮珑玲么?! 房中万物俱寂,只剩下女子由喉中发出来的靡靡之声,似是反抗的呜咽,又似是享受的不耐…… 犹如一道道惊雷,直直冲于则祺的面门直直劈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呆楞在原地,眼睁睁望着眼前的这幕发生! 根本无能为力! 甚至没有丝毫勇气,上前将热吻中的二人拉扯分开! 直到感受到男人极具威慑力的沉冷目光刮来,于则祺只觉背脊凛凛一凉,浑身宛若顷刻陷入冰窖,这才下意识将头埋下… 在彻底反应过来后,转身夺门而出。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心痛与绝望齐齐袭来,于则祺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 不晓得跑出了有多远,才单手撑着身旁的树干,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可能了! 他与阮珑玲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若是换了旁人,他尚且还能争一争。 可那人偏偏是掌握着祁朝生杀大权的当朝首辅! 若李渚霖不满,莫说是他,整个陇西于家,都能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他于则祺如何争? 如何敢争? 于则祺意识到这一点后,顿生出种无力的悲凉感来,只觉得心上压了重重的千斤顶,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则祺哥哥,你可无恙…” 于则祺顺着声音抬眸望去,只见心上人竟追了出来,不知是因为步子追得太急,还是因方才吻得热烈, 她面颊正微微酡红着,微微喘气,关切朝他问道…… 注定不会属于自己的人,连多看一眼都是奢望! 可于则祺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是从喉中挤出来句话,虚声发问道, “所以你不肯嫁我,便是因为他?” 阮珑玲知晓,她欠于则祺甚多,多到根本就还不清。 所以面对此问,她的眸光骤然躲闪了起来,眼睫微颤两下,面上有些不忍,唇瓣微张,差点就要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抿了抿唇,像是默认道, “则祺哥哥,你一个世家大族的子弟,何其尊崇?能放下身段求娶我这个商户女子,珑玲心中确是感怀在心的。 可其实你我心中都清楚,这门亲事若真成了,于你、与我,都无甚好处。” “你无心仕途,不想为官,总不能靠着父辈兄长庇佑一世,最妥帖的方法,便是迎娶一位家世显赫的名门淑女,以联姻的方式,在家中稳固地位。” “而我,一介商女罢了。 自然晓得一如豪门深似海的道理。我确是怯于人情往来,怯于应对婆婆妯娌,担心入门之后,只怕要看人脸色,任人揉捏……委实觉得高攀不上你。” 郁郁葱葱的绿荫之下,女人轻柔的语调声响起,异常冷静地分析着利弊,很能让人听入耳… “至于我为何选择他…… 便是因为他并非官户,与我门户相当,我与他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多顾忌,能更舒适随意些,所以…” ? 若是阮珑玲说,那人比他更英俊、更有才学、更有有权势、更杀伐果断些…… 于则祺皆能心服口服! 可他做梦都未曾想到… 竟然是输在了门户上! 她觉得他门户太高,高攀不上?! 这个傻女人! 竟然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只以为那人真是个普通的商户子弟? 他与阮珑玲竟就这么阴差阳错之下,生生没有了缘分? 于则祺只觉得造化弄人,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眸光中隐有泪光,仰天苦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户相当?你竟觉得你二人门户相当? 哈哈…若当真论门户,你二人实乃一个天,一个地!” “珑玲,你可知道他是何人?!他其实是当朝……” “于兄这是说得什么话?!” 首辅两个字还来得及未说出口。 由墙根处,背手闲步走出来个气宇轩昂,威势擎天的男子! 李渚霖眉间蹙起,眼周皱紧,眸光中透着警示与霸气,沉声截断了于则祺的话语声! 阮珑玲迟早是要知晓他的首辅身份。 可就算是要说,也该是由他亲自说! 哪儿轮得到旁人揭露? “于兄未能抱得美人归,伤心归伤心,可切莫要在悲愤之下,道出些莫名其妙的话语来……否则…” 李渚霖转了转指尖的碧玉扳指,语调森森道, “若是惹人误会,便不好了。” 感谢在2022-08-24 23:45:13~2022-08-28 23:5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晶葡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踏莎行草 30瓶;柚子精 5瓶;妄念. 2瓶;游游 1瓶; 第49章 李渚霖的乍然出现, 使得于则祺面色骤然更加惨白了些,眸光震动,透着十成十的骇意。 得罪首辅是什么下场, 京郊连成片的坟茔已给了世人的答案。 这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 很明显暂时还无意对阮珑玲袒露真实身份。 若是此时被于则祺乍然捅破, 首辅发起怒来,会对他、对于家造成什么后果, 根本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3节 于则祺惧了、怕了…… 陇西于家看着风光, 实则已经溃败。 他不愿入仕, 原就已经拖了家族后腿,莫非还要因为这桩没有结果的□□,而让整个于家陷入险境么? 男人身上那股足以让千军万马胆寒的威势,在无形中压弯了于则祺的脊背,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愈发气虚了起来。 “珑玲…方才…确是我怒极之下的呓语……” “情爱之事,原就讲究个你情我愿。 既然你无意于我, 已另觅良人,我自然也不可能做出那等仗势欺人、死缠烂打之事…” 于则祺红着眼, 望着站在树荫下齐肩并立的两个人… 饶是他心中再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若单单就容貌来说, 他们二人确实极其登对,男才女貌, 一对碧人! 站在春日的暖阳之下, 熠熠闪光, 相偕异常。 这一幕着实刺痛了于则祺! 他的眸光落在阮珑玲那张艳丽非常的脸上, 由彻底绝望的颓丧中,为心???上人生出来些可惜来! 若是阮珑玲随他嫁到陇西去,还能做执掌中馈的正室嫡妻!以后二人闲云野鹤,何其悠哉? 可现在误打误撞,对当朝首辅生了情意……先不说李渚霖那冷情冷心的性子,就拿名分来说… 舒国公李府累世官宦,世代簪缨,乃皇后母家!李渚霖更是当今圣上的亲舅,权势擎天… 这样的门户,岂会让一个小小的商女做正室大妇? 她这样的身份,能依靠美貌入首辅府伺候,做个通房便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名分于她,终身都只能是奢望了! 或趁着年轻貌美时能得几年宠爱,可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说不定终身都会被困在首辅府中,孤老而终! 只是这些残忍的真相,于则祺根本没有办法提醒,甚至还要咽下所有的一切愤恨,从喉中挤出些违心之言来。 “于某在此,预祝二位百年好合,美满一世!” 这原是些祝愿的话语,可在于则祺嘴中,硬生生说出了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阮珑玲这般会察言观色之人,自然听出来了他话中的言不由衷,也异常敏锐地察觉到,于则祺神情中的怪异之处… 方才于则棋的那番话说得的确莫名,真的只是呓语么? 这个念头在阮珑玲的脑中转了个圈,转瞬即逝。 毕竟于则棋是个世家贵族翩翩公子,乍然发现才求娶过的女子,选择了个门户不及他的商户子弟,一时意气不平,说些胡话,也是很说得通的。 可阮珑玲到底不忍挚友这般颓然,正想着张嘴要温言安抚几句, “则祺哥哥,今日之事,我委实应该提前与你说……” “玲珑娘子不必多言。 离开扬州在即,院中还有许多事物要处理,则祺先行告退一步。” 玲珑娘子? 于则棋在求娶之前,一直以阮家的兄长自持,常惯称她为珑玲,亦或者更亲厚称呼她为玲儿…… 称呼一改,仿佛是在二人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骤然冰冷的态度,使得她觉得一时无比生分。 不禁直愣愣呆立在可原地,眼睁睁瞧着于则棋颓然的背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她眸光中闪过一丝感伤,抿了抿唇,缓缓转身,望着在场的罪魁祸首,语调冰冽, “现在你满意了么?” ! 眼睁睁瞧着其他男人对她献殷勤,就已足够让李渚霖憋火了! 她倒好。 为了追出来与于则祺解释,竟胆敢在二人吻得热烈,趁他毫无防备之时,猛然咬破了他的唇瓣?! 此时此刻竟还为了旁的男人,冷言质问他?! 李渚霖细细品味了番舌腔中的血腥味,眸光一沉,缓缓将指尖的扳指转了转, “若你能如他这般乖觉识趣儿,我便更满意了。” 他跨步上前,抬起指尖抬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眸底尽是寒意, “阮珑玲,今后你若再敢为了旁的男人伤我,无论那人是谁,绝不会有何好下场!” ! 王楚麟不仅觉得自己没错,反而还在此威胁起人来了?! 什么叫没有什么好下场?莫非他想杀人?想抄家不成?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可以任意夺人性命?生杀夺予? 真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阮珑玲抬眼直直望着他,清冷的眸光中尽是倔强不屈, “这次不过是咬破了你的嘴唇…… 可若霖郎的行径若还这般无端,指不定我下次还会伤你伤得更重一些呢!” “我这人天生性子倔。 你越不想让我去接触旁的男子,我越不想让你如愿!” 阮珑玲不惯着他这臭毛病! 气势丝毫不遑多让,直直抬手打掉了禁锢着她下巴的手掌,厉声道, “王楚麟,你若有本事,就去杀尽天下所有男人!” 说罢,也不管他是何反应,阮珑玲干脆利落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中的圆形月洞门处…… 徒留男人在原地,面色阴冷,神情莫辨。 棋珍院。 子时一刻。 今日二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大大吵了一架。 阮珑玲那个张牙舞爪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率先低头的。 而李渚霖堂堂首辅,莫非还要与她个小小商女去软声告饶? 绝不可能! 既然阮珑玲跟了他,那她便必须要有觉悟,从今往后,许多事情不能只凭她一人的心意,不能她想如何便如何。 适应不了也要适应,接受不了也要接受!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更何况,李渚霖自问,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了她最大权限的纵容!甚至允诺她可以外出经商,不过就是让她离那些男客商远些而已! 莫非这很过分么? 除非她铁了心不嫁人,否则无论是嫁给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皆会如此! 这点道理她都想不通么? 罢了。 她自由散漫惯了,一时不服管束也是有的,再多给她几日时间便是。 想必今晚她正气性上头,是不会来了。 李渚霖轻轻吁了口气,将望着庭院门口的眸光收了回来,冷声吩咐侯在门外的云风道, “不必再等,将院门落锁吧。” “是。” 云风不知二人间生了何龃龉,可单凭他不耐的语气,便知今晚爷的心气是既不顺畅的,低声应了一声,扭身就要踏出庭院去锁门。 谁知此时月亮门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她竟来了! 天气转暖,夜里的寒意也褪去了不少。 女人的衣裳愈发单薄,她并未披薄氅,只着了身如梦如幻的粉色纱裙,盈盈踏入了庭院当中。 剪裁完美的裙子,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她玲珑曲线的身段,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胸|前露出了大片晶莹如玉的肌肤,流光溢彩的裙摆,在柔和的月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 犹如一朵粉色的云朵,美艳娇俏不可方物。 阮珑玲一眼就望见了站在窗前的男人,眸光一亮,柔声娇嗔一句, “霖郎可还在生我的气?” 。 ? 原以为今夜不会相见的人,她来了。 她不仅来了,还盛装打扮,眉眼间并无半分不愉,脸上的神情也尽是开朗。 仿若二人下午的争论,好似从未存在过。 李渚霖心中微感怪异。 只凝神望着她,并未立马搭腔。 只见她提起蓬松繁复的裙摆,踏上了石阶,脚步轻快地行到了他面前,一如以往般牵起他的手微晃了晃,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霖郎下午行事本就过分,我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甚好听。 我们就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要计较了……可好?” 说罢。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4节 这女人双臂圈住了他细窄的腰身,紧抱温存了一会儿,微仰着头,眸光晶亮地眨了眨眼睛,又与他说了许多软话…… 女人见他好似不排斥,便开始伸手解起他的衣带来,柔媚道了句, “夜深了,春宵苦短,霖郎,咱们安歇吧?” 说不上哪儿奇怪。 可李渚霖就是觉得甚是蹊跷,他破天荒抓住了她正在宽衣解带的指尖,然后将怀中的娇香软玉往外轻推了推,冷声道了句, “今晚没兴致。” “霖郎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女人或是未曾想会遭到拒绝,脸上的神情一滞,眸光中的讶然与慌乱转瞬即逝,紧接着又透露出十成十勾人与柔媚来,不依不饶将双臂攀上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对他耳语道, “气大伤身,邪火难消必成祸… 霖郎确定不要消消火么?珑玲最擅长的…便是疏|解心火,排解郁气……” 尾音拖长,语调黏腻,慵懒中透着浓浓的勾|诱。 她的呼吸清清浅浅落在了脖颈上,李渚霖不禁微微偏了偏脖子,眸底翻涌起些莫名的情愫来。 他垂下眼睫低头望她,一眼就瞧见了那对呼之欲出的雪白浑|圆,大片莹润的肌肤,喉头一滚,终究将她又紧揽入了怀中。 他眸底尚还留存了一丝清明,哑声问道, “阮珑玲,你究竟在同我耍什么花样?!” 女人好似得逞了般得,唇角微微一勾。 她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俯在男人的怀中,伸出指尖在他心脏处缓缓划着圈,带着笑意道, “花样多着呢…霖郎待会儿就知道了…” 比起下午与他争论不休的阮东家,眼前的阮珑玲仿若从头到脚换了个人! 白日里,她行事果决、泼辣蛮劲! 夜色下,她就变得温柔似水、娇媚迷人! 李渚霖一时分不清,这两者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亦分不清楚,他是更喜欢白天那个些,还是晚上这个些! 总之都是不讨厌的! 李渚霖懒得再去琢磨她究竟为何如此反常,毕竟这么个小小商女,饶是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逃出他的五指山不成? 他双膝一弯,俯身将她拦腰腾空抱起, “行,那我便见识见识……” 一夜娇婉啼鸣。 又要了三次水。 次日清晨,李渚霖躺在榻上才微微转醒,便感受到一双柔荑又从被下探了过来,还未睁眼,只觉唇边落下了一片柔软… 女人正在亲吻他,轻轻地用唇瓣蹭|着他的???嘴角,柔声细语呢喃了句, “霖郎……” 男人晨起本就容易起兴,哪儿能按捺得住? 只得又要了一次水。 今晨还积累了些政务尚需处理。 完事之后,李渚霖俯身落在女人的额间浅浅一吻,嘱咐着让她好生安眠,就入了浴室清洗身体,之后穿戴好衣装,就阔步朝星辉阁中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记起一份紧要文书还落在了棋珍阁中,偏偏一时忘记了置在何处,也不好让云风独自回来取,只得走到半途折返了回来…… 回书房寻到了文书之后,李渚霖便想着再去瞧阮珑玲一眼。 才行到寝房,只听得里头传来阮珑玲与杏儿主仆两的对话声…… “小姐,你每每喝药都说苦,今日奴婢特意给你备了冰糖喱!” “苦就苦吧!无妨! 冰糖我就不吃了,万一影响了药效可怎么办?” … 她向来身子无虞,平白无故能喝什么药? 定还是那避子汤! 他竟忘了,每每房事之后,她为了稳妥起见,都会灌下一碗浓浓的避子汤。 近期二人几乎每一日都有房事。 所以她岂不是每一日都在喝? 意识到这一点,李渚霖的眉头顿时紧蹙了起来,由心底涌出些复杂的滋味,略略泛有些心疼…还有些莫名的不爽…… 他不是不知晓,这避子汤是何等紧要之物。 可此时此刻,李渚霖不由得生出个极其荒诞不经的念头! 不如……就赏她个孩子? 在后宅中,孩子便是妇人的倚仗。 阮珑玲向来没有安全感,否则也不会一口咬死定要出门在外做生意、赚银钱… 她只要生下个他的血脉,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她后半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说不定她会安守在后宅中相夫教子,心中再也不会生出于外男接触的心思了! 再者,他回京之后,可没有这么许多时间陪她,会日夜忙于政务,待她疏于看顾。 若她只凭着个商女的身份入府,后宅那些仆妇难免会心生轻慢之心,可若是怀了孩子,那待遇便大不一样了! 仆婢们或许会慢待一个商女,可却绝不会慢待他孩子的母亲! 庶长子或是庶长女都无甚要紧。 左右他今后娶得嫡妻,都会是个温柔大度的,绝不会容不下她。 这些念头在李渚霖脑中一一闪过…… 他的眸光顺着窗橼的缝隙,只觉得阮珑玲指尖那碗黑黢黢的避子汤莫名碍眼了起来! 干脆迈步踏入房中,朗声道了句, “这避子汤既然苦涩难以入口,今后不喝也罢!”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使得阮珑玲浑身一颤,指尖险些一个没端稳,差点就将汤汁洒落在了被褥上! 索性药汁已经由滚烫转凉了些,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阮珑玲反应过来之后,二话不说,端起药碗递至嘴边,干脆利落一口仰头引尽! 由于喝得太过着急,中途还微微咳了两下,却并未停下,直到药碗见了底。 她轻抚了抚胸口,掐着巾帕擦拭了下嘴边的药渍,然后冲李渚霖扯出了个笑容来, “霖郎,此药不苦,珑玲甘之如饴!” 阮珑玲:只要我速度够快,你就拦不住我!感谢在2022-08-28 23:51:05~2022-08-30 00:1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念念 20瓶;妄念. 1瓶; 第50章 “霖郎, 此药不苦,珑玲甘之如饴!” 它哪儿是什么避子汤,实乃助孕汤! 这可是阮珑玲去父留子中, 相当关键的一步! 能不能成功受孕, 成败在此一举! 怎么可能不喝? 再苦也要灌下去! 阮珑玲将嘴角苦涩的药汁拭去, 抬眼望着折返而来的男人,心中顿生些了些蹊跷…… 王楚麟之前对待避子汤的态度, 分明不是这样的! 一个男人哪怕被美色迷得再昏头转向, 可一旦牵扯到子嗣上来, 走失了的心窍也会回来几分,心中都清楚此事马虎不得! 之前王楚麟在丽水阁撞见她喝避子汤,可是并未劝阻分毫!今日怎么转了性?竟然开口阻拦起来? 阮珑玲敏锐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心中咯噔一下,不禁带了几分试探,娇笑着轻声问了一句, “霖郎拦着不让我喝,莫非是想当爹了不成?” 当爹? 天下初定, 那几个盘踞在各地的皇子对皇位还虎视眈眈,如此内忧外患之际, 李渚霖自然是不愿让自己的孩儿诞在如此动荡不安的时机的。 不过是想要赐给她一个依仗罢了。 可阮珑玲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李渚霖的意料。 他分明已经明确表示,这避子汤可以不喝了。 但她不仅喝了, 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喝得又快又急! 仿若丝毫没想过生下二人的孩子, 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干系! 按道理说, 有机会诞下麟儿, 生下二人情意的结晶, 她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李渚霖一时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缓缓转了转指尖的碧绿扳指,望着碗底仅剩下的些许药渣,由眸底涌上来些晦暗。 罢了。 喝就喝了吧。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5节 如此也好,免得她真的怀胎得子,他反而还要在繁忙的政务中,腾出手来处理这桩阴私。 不是没给过机会,可惜她并没有抓住。 阮珑玲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想喝就喝,今后不必问我。” 说罢,冷着脸转身,阔步朝前,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中的月洞门处…… 静灵阁。 庭院内的树荫之下,置了一长条形的雕花梨木茶桌,摆放好了全套的精美茶具,侧旁的小火炉烧得火热,咕噜咕力水沸翻腾,将茶壶盖微微冲顶而上…… 阮丽云双手接过妹妹递过来的茶碗,眸光望着茶面上浮现的寒梅傲雪图,满眼满面都是惊喜,不禁惊叹一声, “玲儿,你竟会点茶成画? 这门手艺轻易不外传,谁人教给你的?” 阮珑玲脑海中浮现出王楚麟那张俊朗无双的面庞,唇角微微一勾,面上露出些神秘莫测的神情来, “我那师父啊,脾气不好,常常吆五喝六的,自以为是得很,不提也罢。” “莫不是你这小猢狲太愚笨了?所以才惹得人家师父发火…” 阮丽云嘴角噙了一抹笑,抬起指尖直直朝身侧妹妹的额头点去,阮珑玲微微歪了歪头,轻巧躲开了。 二人对坐饮茶,言笑晏晏,远处传来舒姐儿的跑闹声,狸花猫仿佛也受到了这欢乐氛围的感染,围着茶桌喵喵叫个不停,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来福这个名字果然没取错,自从有了它,阮丽云气色好了不少,之前她一直郁郁寡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如今也愿意带着舒姐儿和猫踏出院门,逛逛园子了。 阮珑玲摸了摸来福身上皮光水滑的毛发,不禁感叹了一声, “二姐这又是猫抓板,又是逗猫棒的,连爬架都准备好了…… 这哪儿是养猫,分明是将来福当孩子养呢!” “它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对得起它才是。” 阮丽云从袖中的香囊里,掏出小方丁风干的鸡胸肉块出来,附身递至来福的嘴前,来福耸着鼻头嗅了嗅,喵呜一声张开便含入了嘴中,一面吃,还一面发出了呼噜声。 “照顾舒姐儿我很得心应手,可伺弄猫儿,许多时候我也觉得手足无措。 就像是前两日,来福忽然就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了,一大早生生呕出了一长条猫毛出来! 我只以为它吃错了东西,在外头闲逛中了毒快死了,心惊胆颤生生守了它小半日…它倒好,过了没一个时辰,又生龙活虎了!” 这些分明就是些最微小不过的生活细碎,可阮珑玲却听得津津有味…… 二姐这能说能笑的模样,哪儿能瞧得出来半分患心疾的样子?她现在无论是日常起居,还是与人交谈,都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 唯有一点,身周八百米之内,不能出现任何男人。 男人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不接触也就不接触吧! 可二姐这个病疾却不同,此症已经严重到,无论是去哪里,都需提前清场的程度! 这个怪癖,若是只呆在家中倒也罢了,阮珑玲一声招呼,那些小厮就听命遁形了,可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门吧? 现在莫说出门逛集市了,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天下楼,家门口的东湖畔边,二姐担心碰上男人,是一律都不想去了! 长此以往在家中闷着,就算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二姐倒也没有必要和男人深交,可最好也还是与男人恢复到正常交往才好。 应该由谁打破这个僵局呢?阮珑玲想到一个妥帖的人选。 她瞧了眼二姐的脸色,见她心情还???算是愉悦,便顺着阮丽云的话,带了几分试探,轻声建议道, “其实……有一个人,倒是很懂得照料猫猫狗狗。 以后来福若是生了病,二姐大可去劳烦他。” 阮丽云果然来了些兴趣,直直问道, “那人是?” “便是吴家哥哥!他的医术可是赛比华佗呢! 他不仅擅长给人治病,也触类旁通,懂得给牲畜医治! 乡亲们家中的牛马猪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都是托赖他上门医治的,听闻就连巡抚夫人的那种雪白的狮子猫前掌脱了臼,都是他接的呢!” 一听妹妹提起的是个男人。 阮丽云原还一脸平和的脸上,乍然变了颜色,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她对那个男人有几分印象。 应该就是那个她从官衙回阮府转醒之后,第一眼瞧见,差点失手杀了他的那个男人。 阮丽云话语中忽然冒出些刺意, “来福若有何不妥,我自会去翻医书解决,去依托个外男做什么?” 这话语中透着寒意,使人闻之心怯。 不过略提了提,便能引得阮丽云这般应激的反应,阮珑玲便不敢在说下去,只调转话头到其他的事物上闲话几句。 此时阿杏端上来几碟精致的糕点,阮珑玲适时执起块绿豆糕,轻放在二姐身前的绘花瓷盘中, “二姐,这家的糕点不错,你尝尝。” 只要不谈及与男人相关的话题,阮丽云大多时候都是很平和的,她微微笑了笑,礼尚往来取了块白云糕给妹妹, “我记得你儿时最馋徐记的白云糕了,以前买不起,现在尽可以吃个够了。” 两姐妹默契相视一笑,各自取了糕点往口中送入进去…… 徐记的白云糕,百年老店,配方从未更改过,闻着还是熟悉的那个味道。 可今日不知为何,闻到这糕点的瞬间…… 阮珑玲忽然觉得恶心,这恶心的感觉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只能放下糕点,捂着胸口,扭身转头到一侧,干呕了起来! 阮丽云赶忙上前,轻抚着她的后背,急急问道, “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在哪儿吃坏了东西?又或是受了凉?” 阮珑玲不想让二姐担心,用巾帕擦拭过嘴角之后,脸上扯出个笑脸来,摆了摆手道, “或是今晨贪食,多喝了碗黄豆猪脚汤,所以现在有点腻的慌!现在已经好了。” 阮丽云闻言放了心,念叨了妹妹几句,然后又嗔道, “若不是晓得你已与刘成济退婚了…… 我只当你与他偷尝禁果,怀胎有孕了呢!” ! 怀胎? 有孕? 此言犹如电光火石炸裂在阮珑玲脑中。 她顿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了纤柔平坦的小腹!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感谢在2022-08-30 00:10:24~2022-08-30 23: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里有片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果果子呀 30瓶;攒几篇文再看 20瓶;妄念. 1瓶; 第51章 城南, 绣坊后门的巷道内。 阮玉梅正给一位贵客送完了绣品,想着还有些绣品没能缝补完,匆匆往绣坊赶, 哪知车架坏在了半路上, 累得她只能下车徒步走回去。 好在路程不算远, 仅需再走个一刻钟,就能顺利抵达。 可阮玉梅脚下的步子却走得极快, 神情有些紧张, 几乎将头埋到了胸口, 眸光不断地在两侧的巷道上搜寻着,仿佛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或许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眼睁睁看着绣房的后门近在咫尺,阮玉梅欣喜一阵,步履越行越快…… 身前却被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男人的相貌略有几分俊美,那双桃花眼带着盈盈的笑意,带了些丝丝的轻浮。 头戴玉冠,黄色赤金的腰带上, 挂了好几个荷包,与块成色尚好的玉佩, 叮铃桄榔地,让人不晓得先看哪里。 他伸手将她拦下,语调上扬, 透着熟稔调侃道, “梅娘子, 今日又出门送货去了呐?” 阮玉梅的面庞顿时变得通红, 赶忙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呢,刘公子…” 此人唤做刘迸,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扬州城外有好几万亩茶山,常与扬州的贵胄来往,前几年还做过皇商,敬献过贡茶。 论家底,不比阮家差。 阮玉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满心思只扑在绣坊的生意上,这些消息都是丫鬟小红特意打探了来,告知于她的。 自从前几日,刘迸偶然搀扶阮玉梅,使得她免于摔下车架之后…… 这人便隔三差五来绣坊与她搭话,好几次出手阔绰买了糕点与茶水,请满绣坊的绣娘们吃…… 刘迸这也算是一片好意,刘家在扬州也有些声名,所以作为绣坊掌柜,总不好轻易得罪他的,阮玉梅也总是小心翼翼应对着。 可这人颇有些得寸进尺,有一次放赖定要阮玉梅吃他手中的糕点,阮玉梅犹豫再三,当着他的面便吃了。 谁知刘迸好似觉得如此还不够,甚至在她吃完糕点后,欺身靠近,伸出指尖抹去了她唇边的糕点残渣!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6节 阮玉梅说到底也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性子又是个格外内向怯懦的,从未接触过什么外男,乍然被刘迸的举动闹了个大脸红! 他好似是极其喜欢看她慌乱的样子,闷笑几句后,见好就收,撤身离去了。 “那些绣娘可是只欺辱你一人? 我每每去绣坊都只瞧见你一人俯在那机杼上,抽空了还要出门去送货……熬得眼底都青黑了,我委实心疼。” 阮玉梅年纪小,在绣坊中没什么架子,吃喝纺织都与那些绣娘在一处,也常常独自一人出门去给客户送绣品。 或许是太过平易近人,太过娇软可欺,所以绣坊中人没有人将她掌柜娘子看,也只称呼她做一声“梅娘子”。 所以刘迸尚还不晓得阮玉梅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绣坊中的一个普通绣娘。 “梅娘子生得清丽绝俗,正是好年华的时候,若是因为倦容而失了花色,岂不是可惜? 我特意去云灿坊为你挑了块胭脂,好为梅娘子的容貌增颜。” 男人温和的语调中带了丝暧昧,缱绻无比。 话罢之后,直直就将那块胭脂往阮玉梅手中塞…… 阮玉梅哪儿敢接? 她被刘迸唐突的行为唬住了,犹如惊弓之鸟般连连后退几步,摆手拒绝颤声道, “不、不、我不要…” 哪知刘迸竟跨步上前,直直抓过她纤细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将那盒胭脂塞进她掌心当中,让她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 然后将她单薄纤弱的身躯拉近了些,附身在她耳旁,缱绻道, “一盒胭脂罢了,哪儿就值得梅娘子这般推却?” “梅小娘子,就算旁人轻辱你、慢待你、不将你当回事儿…… 可你要知晓,在这世上,还有一个我,心中是很念着你的……” 阮玉梅初出闺阁,犹如一张白纸般。 她从未与男子靠得这般近过,更加没有男子与她当面告白过,所以她根本就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男子。 整个人如同含羞草般蜷缩了起来,双颊发烫,眼睫垂下,心跳如鼓……若是地上有条缝,她恨不得立马就能跳下去! 好在刘迸并未再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见她这般羞涩无措,只轻笑了两声,转身就离去了。 阮玉梅在原地愣了许久,心脏狂跳个不停,由心底涌出些复杂的情绪来,其中有慌乱、有惊惶、有羞涩…… 她垂头望着掌心中的那块胭脂,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憔悴面颊,又涌上来丝苦涩,喃喃道了句, “未曾想到,比起家人,倒是这个不相关的外男先来关切我……” “四姑娘可千万莫要这么想!” 丫鬟小红知晓她是个多思多想、多愁善感的性子,立马上前安抚她。 “阮家上下,都是真心心疼姑娘的!” “二姑娘如今心疾未愈,尚且在病中,都还每日亲手做了膳食,打发小厮送到绣坊来。” “五少爷近来忙于学业没有空闲,可早前也从云山书院给姑娘收集了许多您爱看的话本子。” “还有东家!东家也是很关切姑娘的! 无论多忙,每日都会唤奴婢去云霏阁,问问绣房的经营情况,还问姑娘你是否有遇到棘手之事……” 阮玉梅垂下的眼睫轻颤两下,抿了抿唇,语调忧伤瓮声道, “二姐那是关切我么? 她那不过是在关切生意,担心绣坊亏钱罢了……” 方才刘迸的那句话,委实说在了她的心坎上。 从小到大,她不就一直都在被慢待、被轻辱、被不???当回事儿么? 甚至连家里的下人,面对她时,都远没有在三姐阮珑玲面前殷勤。 这种感觉她已经习惯了,毕竟自出生起,就没有人关爱过她。 她尚在襁褓中时,就面临着父亲远走,母亲卧床,兄长身死,二姐出嫁……这家破人亡、穷困潦倒的状况…… 后来三姐忙着赚钱养家,五弟忙着求学上进… 除了偶尔阮丽云回门时,能感受感受长姐如母的亲呢之外…… 其他的大多时候,阮玉梅都是一个人在闺阁中度过的。 阮玉梅晓得,她不该抱怨,也不该委屈。 毕竟阮家的每一个人,都有比她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忙,可午夜梦回时,还是忍不住自怜,情绪翻涌之际泪水常常沾湿枕巾… 好在她长大了,再过几月就快及笄了。 已经不再是那个日盼夜盼着家人关怀她的小姑娘了。 家人就算偶尔顾不上她,也能有人主动上前关怀。 哪怕只是几块糕点,一盒胭脂…… 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烟霏阁中。 阮珑玲心绪极为不宁,脚下步履不停,由闺房中的这头,快速走到那头…… 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转瞬即逝,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不由得张嘴问道。 “阿杏,我的信期理应是几号来着?” 操持阮家商号这么大个摊子不容易,阮珑玲经常昼伏夜出,因生意场上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信期常有提前或者延后的情况。 后来便也不费心去记了,每每都是信期快至时,阿杏从旁提醒。 阿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顿然抬头, “……好似应该是…八日前…” “东家,都是奴婢的错。这几日忙得连轴转,疏忽大意,未来得及提醒东家。” 八日。 推迟了仅仅八日而已。 以往阮珑玲也有过信期推迟八日的情形…… 那到底只是信期推迟了? 还是真的受孕成功了呢? 她心中愈发没有了主意! 这种忐忑不安感,几乎就要将她整个人都湮灭! 她片刻都不能等下去,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得出个答案! “杏儿,你拿了拜帖,去请吴家哥哥上门一趟!” “小姐忘了?因着二姑娘的心症,吴大公子每日都来府中诊脉熬药,算算时间想来还未离开,奴婢这就去给小姐请来!” 吴纯甫很快就被阿杏引至了烟霏阁。 二人寒暄几句,便开始落座,号起脉来。 那只如羊脂玉般莹润的右手手腕,轻置在一长方形的软垫上,未免肌肤相触,腕上盖了快薄如蝉翼的透明蚕丝巾帕… 吴纯甫将指尖轻搭在脉搏上,正聚精会神着把脉。 他号了许久的脉搏,眉头时不时蹙起,期间又抬眸观了眼阮珑玲的面色,脸上露出些犹疑迥异的神情来… 终于,在阮珑玲探究的灼灼目光下,吴纯甫有些艰难地张嘴道, “这…如盘走珠,尺脉利滑…似是喜脉……” 未婚怀胎,是件丑事。 所以吴纯甫的语调也极其低,甚至有丝羞于说出口的意味。 谁知对面的女子,闻之眸光一亮,振奋了起来,甚至是带着兴奋直直追问道, “真的么?!确是喜脉么?! 纯甫哥哥,你可能确定?!” ? ? 这反应倒是出乎了吴纯甫的意料。 未婚有孕,若是落到旁的女子头上,定是会觉得传出去有碍声明,觉得沮丧难过,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阮珑玲倒像是中了头彩般高兴。 “必不会有错。 我自小就跟着母亲学妇症,有孕的滑脉不知摸过多少,且你体质特殊,月份虽小,可脉象却强,细细一号便知。” 竟真是喜脉! 她真的怀上了孩子! 今后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孩子! 她如愿了! 各自情绪涌上心头,阮珑玲一时间百感交集,骤然眸框中涌上来了些泪意! 她抬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骤然有种奇妙的感觉,竟真的有个孩子悄然到来,托生在了她的腹中…… 感慨几瞬后,阮珑玲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再次确认问道, “我前几日饮了酒,就是纯甫哥哥你特特送来,道有安神、滋阴、养体之效的那几坛百花酿!它不会对我腹中的孩儿,有何……” 吴纯甫知道她心中的顾虑, “不会。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7节 送时就说过了,那百花酿乃是我长白山的恩师,特意针对女子体质而酿的,无论是备孕,还是有胎,只有益处,无甚害处的。你放心。” 阮珑玲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将心底的一切顾虑打消。 尘埃落定后,阮珑玲回过味,当着吴纯甫的面,这才后知后觉生出些不好意思来,不过她并未解释些什么,只嘱咐道, “烦请纯甫哥哥帮我开几副安胎药… 且此事,务必要守口如瓶,莫要同他人透露。” ? ? 吴纯甫乍然自觉的自己听错了。 她云英未嫁,一朝怀胎,要的不是堕胎药? 而是安胎药? 吴纯甫神情有些复杂,却又不知如何劝起,只问了句, “你可想清楚了?” 阮珑玲抚着小腹,脸上溢出了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柔声应了句, “嗯。” “若是经历了这么多,还没能想清楚,那岂不算是白活了。” 李渚霖今日忙得晚,将近子时三刻才回到棋珍院。 往常的这个时候,阮珑玲已经在屋中候着了,所以在踏入庭院的一瞬间,他的眸光就朝卧房中望去…… 房中甚至都未点烛,漆黑一片。 根本就未见佳人的倩影。 云风好似瞧出了他的心思,立马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 “爷,阮娘子一早就派人来回禀过。 她道…最近事忙不方便,这几日就不过来了。” ? ! 昨天二人吵得天昏地汗,她尚且晓得服软认错,晚上也还是来棋珍院陪他就寝。 今日却不来了? 还放言连续好几日都不来? 事忙? 不方便? 阮珑玲究竟在忙些什么?才舍得将他放落在一旁? 李渚霖当下心中便生了几分不愉,蹙眉冷声问道, “莫不是天下楼中出了什么令她棘手的岔子?处理不来?” 云风躬身作答, “并未。” “阮娘子今日并未招待宾客,也并未与客商应酬。 上午去了趟静灵阁回来后,在午时五刻左右唤了个大夫,然后便一直呆在云霏阁中,再未踏出过半步了。” 大夫? 莫不是她病了? “走,往云霏阁走一趟。” 李渚霖虽是天下楼的贵客,可现在深更半夜的,阮家的下人,是绝不会因此就放他这么个外男,入东家的院子的。 他不想闹出动静,提气运了轻功,攀进了云霏阁的院墙。 阮珑玲晚上喜静,不喜那么多仆婢守夜伺候,偌大的云霏阁,只有寝房前的阿杏守在门前。 谁知阿杏见到李渚霖的瞬间,就像在晚上见了鬼一样,面庞霎时变得苍白,神情慌乱无比! 阿杏上前一步,拦住了他要踏入寝房的步伐,浑身都在打着哆嗦道, “王…王公子,你不能进去! 你在此稍等片刻,待会儿再入内吧…” ? 不能进去? 稍等片刻才能进去?? 阮珑玲此刻在寝房中做什么? 莫不是他不准她接触外男,她便忤逆心起,正偷摸着在里头接待客商?! 但凡是这天下的任何一扇门,只要是李渚霖想进,世上有何人拦得住?! 他眸光骤然阴冷了起来,幽幽转了转指尖的扳指。 云风观其面色,根本不用他吩咐,立即上前将拦路的阿杏束缚住,将她即将叫唤出声的声音捂在了喉中…… “哐啷”一声。 李渚霖跨步向前,将那扇雕花门猛力推开,直直朝房中走去…… 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霖…霖郎……你此时怎么来了?” 阮珑玲青丝散落,只穿了单薄的白色绸缎寝裙,她捂着肚子,面色苍白,瞧见他的瞬间,立即慌乱将裙摆放下…… 一侧的绣凳上,置了条棉质的白色长方形布条。 布条被血染透,一片猩红,极为扎眼。 确诊了确诊了! 成功了成功了! 感谢在2022-08-30 23:41:43~2022-08-31 21:1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光 5瓶;妄念.、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 1瓶; 第52章 “霖郎快快出去, 莫让血腥气冲犯到你!” 那雪白的布条染了猩红,被血浸透,置放在了个极其显眼的位置, 使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作为当朝执政者, 自然是不会对鲜血陌生的。 尤其李渚霖还是个格外嗜杀的, 闻到这丝淡淡血腥味的瞬间,激起了他压抑已久的残暴本性, 太阳穴不由得猛然一跳…… 原本想要冲撞进来兴师问罪的步子一滞, 微怔在了原地。 他一时还未能反应过来… 这女人的房中, 怎会出现此染血的布条? 这个问题不用???他张口问,尚还在惊惶无措中的女人,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据说男人见了沾血的月事带,是会折损气运的! 阿杏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竟没拦着你入内么?” 李渚霖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是她的月事来了。 难怪她今夜未前往棋珍院,难怪她房中会有沾血的布条……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霖郎莫要愣着了, 快出去避避……” 女人见他未挪动分毫,脸上的神情愈发焦急, 整理好尽乎及地的寝衣裙摆后,就立即行上前来,将他朝门外推去… 什么男人见了月事带会倒霉? 不过是些谬言罢了, 李渚霖自然是不将此话放在心上的。 可她或是因为爱极了他,俨然当了真! 这幅生怕会因此影响他气运的模样, 倒使得李渚霖由心底涌上来丝愧疚感…… 分明是这么一个将他放在了心尖上的女子…… 可他却在方才入门之前, 竟怀疑她在私会外男? 竟怀疑她瞒着他在搞些什么鬼祟? ……凭心而论, 二人除了前几日拌了嘴, 生了些微龃龉以外,阮珑玲都是事事以他为先的。 他委实不该如此不信任她。 烁烁的烛光之下,女人着了身宽宽荡荡的白色寝裙,衬得原本瘦弱的身形愈发单薄,青丝垂落在身周,美艳绝伦的脸上没有几分血色,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 显露出种清冷异常的脆弱感… 李渚霖瞧在眼中,泛出丝丝心疼来。 一个女人再怎么使劲儿,岂能推得动个身型高阔的男子?他身形未动分毫,反而双臂一张,将她娇弱的身姿紧紧揽在怀中… 或是因为愧疚与自责,他低沉的语调中,透着如蜜的温存, “…我气运向来好得很,何惧折损分毫? 你莫要赶我,可好?”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8节 或是因为男人近来的态度太过颐指气使,乍然间说出此番缱绻无比的话语来,使得阮珑玲不由得浑身僵了僵。 趁着二人紧拥着,门外的阿杏挣开了云风的束缚,极有眼力见跨入门中,将那条秽浊的沾血布带清理了出去。 “我瞧你面色不佳,怎么?很难受么?” “嗯…小腹这几日总会格外疼痛些,老毛病,无碍的,谨尊医嘱多休养便好了。” 阮珑玲埋在他的胸口,闷声应了句。 春寒料峭,单衣怯露,身娇体弱的女人是受不住的。李渚霖双膝一弯,将怀中的女子打横抱起,轻置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李渚霖夜探烟霏阁,原是觉得心中莫名蹊跷不安,想要来一探究竟的… 可烟霏阁种种并无任何不妥,且阮珑玲身子不适,不适宜行房事,他原应该折身离开的…… “我给你捂捂小腹?如此或能好受些?” 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李渚霖自己反而愣了愣。 二人的关系在他看来,是阮珑玲一直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此番强烈攻势下,他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这片炙热的情意。 现如今,她未曾乞求他留下来作陪,他反而主动张嘴生了关切之心? 罢了。 阮珑玲这阵子确实温柔小意,伺候周到,所以他自然也不吝啬施予这几分温情。 。 。 。 偏偏李渚霖不知道,他这份自以为施予的恩情,落在阮珑玲眼中,简直就是画蛇添足的累赘,此刻一心只想着该如何敷衍应对过去。 从前阮珑玲之所以甘愿陪他逢场作戏,之所以愿意违心服软认错,曲意逢迎,矫揉造作……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要借种生子罢了! 现如今已然确诊怀胎有孕了! 她为何还要费心与他虚与委蛇? 方才那场费心引导布置、被撞破月事的戏码…… 于她心中,就已经是最后的落幕终场了! 以后阮珑玲就终于可以不再遮掩真面目,彻底恢复冷心冷性冷面孔,挥刀斩断这段露水情缘了! 可王楚麟竟张嘴要留下来? 这不亚于将一个已经准备要退场的演角拉回来,强制加演一场,阮珑玲由心底来讲,是不愿的。 烟霏阁是阮珑玲的私闺,往日里规矩,一概外男的物件都不能出现,更遑论一个今后再也不会产生交集的外男了! 可对上男人熠熠的目光,阮珑玲拒绝的话语到嘴边,到底又咽了下去。 她点了点头,柔声应了一句, “那便劳烦霖郎了。” 李渚霖闻言褪了外衣,脱鞋上塌,斜躺在她身侧,将温热的掌心,落在女人的小腹上轻轻揉压着… 阮珑玲平躺在榻上,仰头望着男人英朗无双的面庞,心中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只有两日,王楚麟就要离开扬州了。 无论此人如何霸道,如何蛮横,他都是她腹中孩子的爹…… 两日后,二人分道扬镳,今生今世都再不复相见。 现在,此刻。 就是他与腹中孩儿离得最近的时候。 “怎么哭了?可是我按疼了你?” 李渚霖垂眼,见她眸光中似隐有泪意,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无措着温声问了一句。 阮珑玲耸着鼻子摇了摇头,然后将他宽大温厚的掌心愈发往小腹压了压,想让他能与腹中的孩儿更贴近些…… “霖郎,你说若咱俩当真有了孩子,那会是个怎样的孩子?” 此问确实有些突兀。 可李渚霖只当她月事期间心思敏感,或又想起了晨时那碗避子汤,这才一时有感而发,所以他并未细想。 李渚霖垂眸莹莹瞧着她,俯身朝她光洁的额间,浅浅落了一吻,语意缱绻柔声道, “那定是个容貌俊秀,知礼懂节,才华横溢,品行端方,孝顺懂事的体贴好孩儿……” 恩。 与她想得倒是一摸一样。 阮珑玲将男人的话语默默记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定会拼尽全力,独自将腹中的孩儿,抚养成二人心目中的模样。 “霖郎,放心,你会如愿以偿的。” 静灵阁。 有七八个婢女裙袂翩跹,列队整齐着踏入院中,将手中的衣料放入正房中后,又垂首恭敬着褪了出去。 春末夏至了,婢女们是来给阮丽云送夏日的轻薄衣料的。 这些衣料大多都是些粉嫩娇妍的色彩,上好的丝绸料子,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流光溢彩的熠熠光芒…… 一看就价值不菲。 其中不仅有阮丽云的,还有舒姐儿的。 大小成套,光瞧着就极其喜人。 翠湖伸出指尖,朝那些顺滑的衣料一一抚去,不禁感叹一句, “二姑娘,三姑娘待您与舒姐儿真真是有心了! 若当初你没能与冯得才那泼才和离,只怕如今还在冯府做小伏低,哪儿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 确是如此。 阮丽云当年出嫁的时候,家中的生意虽有些起色,可远不如现在如日中天,所以随嫁的嫁妆也是有限的。 不过两个农庄,十亩薄田罢了。 这些年来在冯府,阮丽云母女就靠着这些微薄的嫁妆度日,但凡有些多余的银子,她还会想着省下来,给娘家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送回来。 以至于阮丽云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很节俭的,三日能吃上一顿肉都已经是很不错了,可和离回了娘家中后,整体生活水平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阮丽云算了算,在没回娘家之前,她已经整整三年都未曾置办过衣裳了,更莫要提能穿得起这么昂贵的衣料了…… 可阮丽云并不觉得开心,她只觉得丧气。 她将眸光落在那堆熠熠闪光的衣料上,抿了抿唇,低声喃喃道了一句, “单单我与舒姐儿的夏日衣装而已,就所费颇多。 更莫要提整个阮家、整个阮家商行……每日每月要花费多少……” “我但凡争气些…这些养家重任,也不会全都压在了三妹一个人身上。” 和离回家的姐姐,要靠妹妹赚钱养活…… 此事若传扬出去,定会让人笑掉了大牙。 翠湖晓得此事亦是阮丽云的一个心结,闻言抿了抿唇,如此也确不是长久之计,可阮丽云这不能见外男的心疾一日未愈,便一日不能正常生活。 更莫要说出门打理农庄,抛头露面做生意了。 翠湖有心引她出门,便顺着她的话道了句, “说起来,三姑娘确是不容易。 奴婢方才听吴大夫的医童说,三姑娘昨日下午好似还累病了,唤吴大夫上门看诊后,就一直躺在榻上养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踏出过烟霏阁半步……也不晓得严不严重…” 阮丽云闻言确实着了急,眉头紧紧蹙起, “此事你怎么不早同我说?三妹为何病了?她之前呕吐,可是当真吃坏东西了?有没有大碍?可问清楚了是生的什么病?” 翠湖摇头,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奴婢倒也去问了,可烟霏阁的人竟瞒得死死的,半句都不肯透露,只与奴婢口口声声说无碍,还让奴婢务必守口如瓶,不让姑娘知晓,免得让你担心呢……” “姑娘若真想知道…… 不如踏出院门?亲自去探探病?” 。 就这样,在极其焦急与担???忧的情绪下,阮丽云阔步行至了静灵阁门口。 可她脚步踟蹰站在石阶之下,抬眼望着那扇雕梁画栋的小小垂花门,竟又怯了!心底的恐惧,犹如惊天骇浪般向她袭来,仿佛要将她湮灭! 好像这扇门外通向着的,并不是什么鸟语花香、繁华似锦的大千世界。 而是暗无天日,堆满了骷髅尸骨,可使人灰飞烟灭,尽是饿鬼罗刹的地狱! 阮丽云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手脚微微哆嗦了起来,连唇瓣都在发颤,饶是站在和煦的暖阳下,也只觉得浑身发凉…… 若没有翠湖瞧她面色不对,立即上前搀扶,只怕她站都要站不直… “姑娘,罢了! 方才都怪奴婢多嘴了,您才刚刚和离几日?不必这般勉强自己的!三姑娘那头必定不会有事儿,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饶是如此不适了,阮丽云却依旧强撑着不肯走。 她望着那扇垂花门,只觉得自己极其可悲可笑。 仅仅一段失败的姻亲罢了。 她竟就如此颓然懊丧,被吓得不敢踏出院门半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9节 冯得才不过就是个混蛋! 她要因为这个混蛋,从此畏手畏脚,龟缩在这小小的庭院中一世?连生了病的妹妹都不敢去看?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吓得倒她呢? 她连冯得才的姓名都敢取! 连死都不怕! 今后理应只有男人害怕她的份,哪儿有她不敢面对男人的份? 阮丽云想清楚这点,由心底生出来几分孤勇来! 她甩开了翠湖搀扶着的双手,按下心中的强烈不安,朝前微微探了半步……但不适感却愈发强烈,骤然觉得头晕,不知该如何向前。 “喵喵……” 来福由庭院中的草丛中冒了出来,行至她脚下,伸着猫头蹭了蹭她的裙摆,似是带着安抚的意味喵喵叫了几声…… 然后一个跃步,四个踏雪的猫爪跳上了石阶,然后又掉转猫头回头望她,好像是在为她引路。 此时舒姐也由乳母带着,由外头逛园子回来了。 望见阮丽云似有要踏出庭院之状,骤然兴奋地拍掌大笑了起来, “哦!太好咯! 娘亲愿意出门咯! 娘亲要带我去逛庙会咯!” 女儿悦耳的笑声、来福的猫呼噜声… 消解了不少阮丽云的胆怯与担忧,她深呼吸一口,将眼一闭,莽头就阔步朝门外走去…… 晚上还有一章,大概凌晨两点左右。(不要等更,要是没码完,就和明天的更新一起更。) 感谢在2022-08-31 21:16:37~2022-09-06 20: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临 20瓶;阿汝 12瓶;lumi 2瓶;楠咩 1瓶; 第53章 既然已经成功怀胎了, 那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要好好保胎。 听说女子怀胎,是否能坐稳, 前三个月是最为紧要的!如此费尽周折才怀上的孩子, 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阮珑玲暂且将商行中的事务, 全都放权给了几个得力的掌柜娘子,除非特别紧要之事, 她全都不过问, 只安心在榻上养胎。 其他的事情可以不管, 可是自家姐妹的事情却不能不闻不问的。 城南的那家绣坊,阮青梅已接手许久。 阮珑玲心心念念着想要当面细细盘问,可妹妹早出晚归,一直寻不到人,只得在前一晚让阿杏过去传话,让妹妹得闲了来一趟烟霏阁。 阮玉梅是辰时五刻来的,还特意带来了绣坊的账本过来。 案桌后,阮珑玲浑身上下穿得厚实, 抬起嫩白如青葱的纤纤素手,捻着账本的纸张翻页… 其实阮玉梅接管绣坊才不过短短半月, 单看账本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可为了鼓励妹妹,阮珑玲还是笑着温声道, “绣坊以往每月盈利三成。 你初初上任, 利润未升未跌,保持现状已经很不错了, 想来玉梅在经商上确是有些天分在的。” 直到听到了阮珑玲的肯定…… 侯在一旁的阮玉梅, 才暗暗松了口气, 将崩得笔直的脊背的那股劲儿泄了泄, 放开了紧攥着袖边的手指,眉间舒展开了些。 可在得到姐姐夸赞的这一瞬间,阮玉梅觉得之前的辛劳都算不得什么,一切都值得。 阮玉梅抿了抿唇,然后语调中带了些笑意道, “姐姐是因为信任我,才将偌大一个绣坊交到了我手中,若是未能经营好,岂不是辜负了姐姐的期待?玉梅今后会更加用心打理绣坊的。” 妹妹是个内秀的性子,总是娇娇怯怯的,鲜少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能有这样的转变,阮珑玲也很为她感到开心。 她含笑抬眼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阮玉梅眼下的青黑,似是憔悴不已,不由得多嘱咐了几句, “我知你将绣坊放在心上,可也要当心身子才是。我怎么觉得才几日不见,你好似愈发瘦了?” “无论是经营商铺,还是当家管事,定要懂得借力使力,花银钱雇人是做什么的? 便是要通过下属的努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此言犹如清晨的第一声佛钟,敲响在了阮玉梅的脑中,她只觉得醍醐灌顶。 绣房人心确实不齐,之所以现在还能保持盈利三成。都是阮玉梅一人俯首在机杼上,昏天黑地织出来的…… 那些绣娘或是瞧出来她是个软性子,变得愈发贪懒,不好掌控。 今日得了姐姐的提点,阮玉梅心中警铃大作,觉得不能再如此下去,是时候要好好改顿那些绣娘一番了。 可阮玉梅还是不打算将绣坊中那些乌七八糟的状况告知姐姐,饶是她资历尚浅,可也还是想要自己尽力一试。 就算是暗地里搏命努力的地才,也想要在姐姐眼中,做一次不费吹飞之力的天才。 “阿姐说的话,梅儿都记住了。” 说完生意,阮珑玲将账本还了回去,微抬了抬手,命阿杏上前,将新采购的夏装衣料捧了上来。 “这些是为你采买的衣料,特意挑了些颜色鲜亮的。 马上就要及笄了,不再是个小姑娘了,放在寻常人家,都是要开始准备议亲了……” 以阮珑玲自身的经历来看,议亲嫁人倒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阮玉梅还小,总不好恶意引导她去这样想。 阮珑玲只语顿了顿,然后笑道, “议亲不议亲的,倒是小事。 总归女孩儿长大了,花样年华,也需开始打扮起来了……” “我瞧你今日脸上也涂胭脂了,只不过这桃粉色的胭脂有些过于艳丽,我瞧着倒并不衬你。” 提起这胭脂,阮玉梅心头猛然一跳,然后眼神闪烁迅速低下头,颇有些心虚弱声回道, “玉梅今后不再用了。” 阮珑玲只当她害羞了,并未深想,姐妹二人再道了几句家常,就各自散了。 扬州城内,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玉春巷。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玉春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常有道路堵塞,车辆驻停的情况出现。 如此反倒有利于沿街叫卖的小贩兜售货物。 一个发髻梳得光洁,甚为精神的俐落老妪,挎着手中的竹编篮,沿着玉春巷的主街,对着因堵塞而前进不得的车架,脸上堆满着笑叫卖着。 “红枣糕,三文钱一块的红枣糕呐,又甜又糯的红枣糕!您要不要来一块?” …一路喊来,老妪不多时就卖出去了半篮子,她喜滋滋接过几枚铜板,又朝前走去,瞬间眸光一亮! 眼前的车架造型古朴雅致,简约大气,拉车的骏马四蹄健硕,皮毛溜光水滑,一看就是寻常人家买不起的品种…… 必定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大主顾! 老妪殷勤走上前去,正准备抬手叩车窗,车架上就跳下来个身手矫健的小哥,上前冷脸阻拦道, “我家主子喜静,莫要上前叨扰。” 这小哥颇有些气势,使得老妪讪讪地收回手,却还是不死心,弱声道了几句, “确定不来一块尝尝么? 这红枣糕乃我家的独家手艺,最适宜女子养颜补体,还能生血气滋脾脏的……我亲手做的…这么多年了,谁吃了都夸哩!” “不要!速速离去!” 老妪见小哥态度坚决,倒也识相,并没有胡搅蛮缠,只陪着笑脸后退,准备绕过他们的车架上前… 只听得哐啷一声,这辆车架的车窗被人从里头,开了个约莫五寸的小缝。 里头传来一个男人清朗至极,如金击玉的声音。 “云风,都买了,包好给云霏阁送去。” “是。” 阳光顺着窗橼洒进车架内,斜斜打在男子英朗无双的侧颜上,剑眉星目,眼睫纤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只静静端坐在车架上,就自带着一股王者霸气。 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半张脸在微黄灿烂的春阳下熠熠发光…… 将沉冷,与和煦着两者的气质,完美杂糅在了一起。 老妪在扬州城内走街串巷,见过不少俊朗儿郎,却都比不上眼前的男子分毫! 乖乖! 这是谁家的儿郎! 怎么生得这般俊朗? 老妪还想再多看几眼,却只听得“哐啷”一声,窗门合拢,将男人的容貌彻底隔绝在车内。 枣糕卖光了。 可以早日归家了。 手中沉甸甸的荷包,约莫能让老妪这一年都不用做活…… 老妪愣然站在原地,眸光还留在远驰而去的那辆车架上… 这个年轻后生生得这般好看,出手又阔绰! 也不知娶妻了没? 不知哪个女子有福气,能给这后生做妻子。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0节 天下楼讲坛接近尾声。 周阁老每日讲课的时间,也由一个时辰,变为了半个时辰,散课的时间一到,学子们就开始忙活着打包行囊,离开扬州。 既如此,阮成峰也要打理行装,准备回云山书院继续念书。 虽只需打点一个人的行囊,可阮成峰此次求学,一去便是一年,所以务必要事无巨细,样样妥当。 三个姐姐素来是很疼这个弟弟的,难得都齐聚在林风院,帮阮成峰准备着往后在书院中必备的生活物资,一面话着家常。 长姐们一个个温柔体贴,殷切嘱咐着阮成峰些生活细节,大多都是些莫要熬夜看书,切勿食冷……此等熨贴话。 阮成峰点头闷声应着,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 分明他才是阮家唯一的男丁,可这么多年来,养家的重任,却全都压在了阮珑玲身上,他心中是一直都觉得过意不去的。 为今之计,他只能更加用功上进,更加努力,在科举上做出一番成就出来,如此方能回报长姐们的这一片养育之恩。 阮家现在不缺钱,那他就要搏命去换权。 只有他立起来了,二姐才不会被冯得才那样的混蛋欺辱打骂,三姐才不会被因商女身份刘成济退婚,四姐就算是性子软弱些,也不会有人敢怠慢她…… 阮成峰是个少年老成的性子,哪怕面对最亲近之人,心中的这些雄心壮志,也鲜少宣之于口。 出行在即,他选择将话语落在了那些小事上头。 “二姐,等我下次归家,带你与舒姐儿去登山赏花……届时,只盼着二姐不必再戴帏帽出行了。” 阮丽云饶是现在愿意走出院门了,可或多或少还不太愿意与外人交往,只要踏出静灵阁,必定会将及腰的纱幔帏帽戴上,用以隔绝外人的视线。 弟弟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盼望她心结解开的意味,阮丽云心中一暖,总觉得涌上来股泪意,却也还是笑着回应了一句,“好。” 阮成峰又垂头,朝阮珑玲低声道了句, “三姐,现下阮家商号经营得很好,不再是以往事事需要你亲力亲为的时候,赚的银子够花就好,切莫要熬坏了身子。” 自然如此。 今后,她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只是有孕一事,还未到能与家人说明之时。 阮珑玲的指尖轻抚过小腹,垂头一笑, “你只将心思放在学问上,莫要操心这么多,家中一切有我,我都省得的。” 自然也少不了嘱咐阮玉梅。 阮成峰与阮玉梅年纪相仿,比起另两个姐姐,他平日里与阮玉梅反而更有话说些。 “四姐,接掌绣房对你来说不是件易事,可我那日撞见你与布商交谈,已经很有些掌柜的模样了,心底也是为你开心的… 有些时候倒也不必太过内秀倔强,若是遇到棘手之事不必逞强,大可倾吐出来,说不定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阮成峰与阮玉梅是阮家最年幼的孩子,儿时阮丽云出嫁,阮珑玲忙着经商,不到桌子高的姐弟两,常相互依偎着作伴、取暖,所以感情也格外亲厚些。 幼弟的这番话,说得阮玉梅不由想起了绣坊中的棘手之事,鼻头一酸,点了点头道了句,“我省得的。” 离别在即,收拾好行装后,四姐弟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热乎饭,待到酉时才各自散去。 今乃讲坛的最后一日,周阁老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平日里本就热闹非凡的天下坛,愈发变得拥簇了起来。 学子们相处月余,早就生出了浓厚的同窗情谊,碰上气味相投的,正相互交换着家中地址,也好今后互通信件,小厮婢女们更是步履不停,帮着天下阁的学子们,搬挪着行装。 李渚霖虽为首辅,可为了遮掩身份,随身带的物品并不多,云风仅花了半日的时间,就将行囊打包好了。 终于到了这一日。 或许是马上就要回京,或许是即将揭晓真实身份,又或许是迫不及待想看那爱财如命、倔强滑头的商女,得知真相后,脸上会露出惊喜、欢欣的神情…… …李渚霖越想越有趣,只觉得心情格外好,连处理公务时,眼尾的余光中,都隐隐透着笑意。 他踱步行至听风阁,一眼就望见了正在桌前俯首看账本的阮珑玲。 桃木桌上的那盆莲花台,或是由于被养护得极好,并未有半分萎靡败落之相,反而开得极其艳丽硕大,艳红色的花枝随风微微颤动,愈发为女子绮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好颜色。 女人听见动静,抬眼望来的瞬间,眸光闪烁几下,然后又迅速垂下,含笑淡然着问了句,“霖郎的行李…可收拾好了?” 李渚霖察觉到了她今日有丝反常,不过并未放在心上,幽幽将指尖的扳指转了转,眸光中显露出了些隐约的调侃。 二人耳鬓厮磨了这些时日,虽相处起来有些摩擦,可说到底,也总是欢欣多过不快的,这些时日他刻意不提婚嫁之事,并未给这段关系盖棺定论… 如今离开在即,也并未给她个交代…… 阮珑玲到底是个女人,又对他用情至深,定是担心他会就此一走了之,此刻心中定是仓皇失措、不安极了。 女人这几日难得在床榻以外,表露出对他的在意之情,使得他心中生出些逗弄之心来。 太子帝师,擎天首辅,皇后胞弟,公爵嫡子,世代勋贵……这些头衔一个个结结实实砸下去,只怕眼前的商女太过瞠目结舌、受不住。 李渚霖嘴角微扬,眸光柔和落在她身上,旁敲侧击问道, “你可曾想过离开扬州?从此去旁的地方生活?” 阮珑玲从商多年,原就是极其会看人眼色之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心中咯噔一声,翻着账本页面的指尖微微一滞。 她猜得没错,王楚麟竟真对她动了真情,竟真想要将她带离扬州? 不可能。 他在做梦。 先不说她已经成功怀胎了,就算没有,她也绝不会抛下阮家这一家老小,抛下辛苦打拼来的家业,为了个相识不过一月,尚且不知底细的男人离开扬州。 阮珑玲轻笑了笑,语调还是一如即往软糯,却带了丝微不可察的冷峻, “扬州好山好水好风光,我岂舍得离开?怎么?莫非霖郎觉得这世间,还有比扬州更好的地儿?” 女人竟没有一口答应…显然在李渚霖的意料之外。 但她语意软糯,尾音拖长,甚至还带着些许懵然、天真的意味…… 倒让李渚霖愈发觉得她这是在旁敲侧击,让他在临行前将话挑明,迅速给个决断出来。 “京城。” 临行在即,李渚霖也不想在她面前卖关子,唇瓣微动,隐约带着愉悦吐露出了两个字,“京城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自是要比扬州好上千倍、万倍。” 李渚霖眼眸低垂,眸光轻拢在她身上,虽还端着些王侯贵族的架子,可语意却极为缱绻, “你一介弱女子,这月余来,将身心都托付给了我……我自问不是什么负心薄幸之人,既已消受,断然不会丢下你不顾,独自一人远走高飞。” “女子自古最重清誉。 这些时日以来,你我二人就这般掩人耳目、不清不楚、名不正言不顺地厮混着,想来你心中定然介怀。” “今日便将话说开,给你一个交代。 我会允你一同随驾回京,亦会赐你一个名分。” 若是情意相投的二人谈及婚嫁,定然是男方诚意满满来求取。 可李渚霖这番话落入耳中,不像是求婚,更不像是商量,仿若没有任何余地的通知,是居高临下的恩赏。 “允我入京?赐我名分?” 阮珑玲早就将手中的账本缓缓合上,单薄的身姿僵了僵,眸底的冷意愈来愈甚。 她忽然就很好奇,眉峰微微一挑, “那霖郎准备赐给我什么名分呢?” “妾。我会许你入府做妾。” 李渚霖知她要强,定不会愿意屈居人后,所以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语气放缓,颇带了些许安抚的意味, “你我身份有别,原是不相配的。 于你来说,或觉得阮家商行的这些家底已足够丰厚,可于我家来说???,委实连九牛一毛都不及,更莫遑论你这商女身份委实微末,又因退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李渚霖头脑向来清醒,在他的预设的人生轨迹中,从来就未曾想过,这辈子会与一个商女会发生什么勾缠,这这段时日间,他确实动了心,亦确实因她通了情爱鱼水之乐…… 可他还不至于昏了头,在如此动荡不安、尚需拉拢朝臣人心之际,乍然迎娶一个商女做正室大妇。 饶是他肯,满朝文武大臣也断然不会允。 世家贵族,门第森严,阶级固化,互通有无。 岂会轻易容许一个父族没有任何功勋,没有任何背景的商女,做祁朝除了皇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 文武百官们弹劾的官帖会如雪花般飞入皇宫,摆放在他的案桌之上。 届时又该如何? 他总不能再杀尽半壁朝臣。 之前他手段狠辣,嗜杀果决,那是为了扶持幼帝登基,是正统大义!是匡扶朝政! 若为了男欢女爱,而再那般大动干戈,那便是昏了头,不值当,伤了本该休养生息的朝堂根基。 “妾室,已经是我能护你周全,又最符合你身份,且不尴尬的位置了。” 阮珑玲原已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可真正从王楚麟嘴中说出来这一刻,还是不由得心头震动,涌上浓烈的苦涩来。 凭什么? 她被退过一次婚又如何? 就算阮家是商户,可他王家就算家财万贯,不也只是商户么?户籍单上写得清清楚楚!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妾”字,紧而生出些不忿来!腾然站起身来,带着嘲弄着苦笑几声… “妾?…妾室?…呵呵…这妾室名分,还是你纡尊赏赐给我的? 怎么?莫非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觉得荣耀万分么?!” 李渚霖知她骨子里最是清高,为使得让她安心,阔步上前,饶至书桌后,张开双臂欲要将她揽入怀中,就要准备将真实身份全盘推出… “玲儿,做我家的妾,不比别家。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屈迎奉承,只有别人仰你鼻息、对你谄媚讨好的份……我实乃……” 当朝首辅这四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什么妾不妾的? 不过是场风花雪月的露水情缘罢了,霖郎竟当了真?”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1节 屋内响起了女人似嘲弄,又似戏谑的声音。 如玉击石,犹如破裂的铮铮之声。 妾就是妾,谁家的妾都一样! 饶是入了皇宫,做了天皇老子的妾,也仅仅只是妾!亦要做小伏低一辈子! 王楚麟嘴里的鬼话,阮珑玲实在是听不下去,生生出言,截断了他的话语! 她蹙紧了眉头,脊背绷得笔直,生生往后退了几步,将二人之间隔出些距离,在决然转身的瞬间,面上显露出些厌恶之色来。 男人的双臂停摆在半空,显然还未反应过来,他眸光一紧,瞳孔微扩,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不过当这月余的情爱,是场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罢了,谁知霖郎竟想纳我入门? 哈哈哈哈哈?还赐我做妾室?你莫非以为我当真稀罕么?委实是天大的笑话!” 这个结尾,我爽到了。 努力复建中,前期或许恢复得比较慢,尽力适应中。 给久等了的读者们鞠躬道歉,会好好完结的。感谢在2022-09-06 20:11:56~2022-10-30 00:0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899434、凇霖霁、团灭发动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10瓶;49456922 5瓶;刻在米上的愛 1瓶; 第54章 铮铮冷厉的话语声, 响彻在听风阁的空阔的屋堂当中,犹如一支横空出现的利剑,猝不及防扎在了李渚霖的胸口, 他骤然觉得心头暗痛一瞬。 阳光穿过窗橼, 将万千浮尘照得清清楚楚, 那只想要揽过佳人的半只臂膀,停摆在空中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露水情缘? 戏水鸳鸯? 合之则聚? 不合则散? 她这话是这个意思么? 李渚霖下意识是不相信的。 怎么可能? 若不是因为真心相爱, 这世上怎会有女子这般轻浮?浪荡?会拿自己的清誉、名节开玩笑? “你可是因屈居妾室而心有不甘?才说出这些气话来?” “你身上这些市井出生、长牙舞爪的恣肆性子, 委实应该好好改一改才是!今时不同往日, 你随伺我入京,身份已然不一般,言行举止愈发要小心才是!绝不可再意气用事,口不择言!” 就算方才那些话是气话!亦激得李渚霖气血翻涌,太阳穴直跳。 莫不是这些时日对她娇宠太过,所以这商女才这般有持无恐?! 李渚霖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眉尖紧蹙,那只手掌逐渐攥紧握成了拳。 可饶是如此, 他也稍稍冷静下来,准备将方才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倾吐而出, “你不必觉得委屈,我并非寻常商户子弟, 我其实是……” “是什么?莫非你是皇帝老子?王公侯爵不成?” 谁知阮珑玲愤然回头,双眼充血, 眸光格外寒利, 犹如深埋在万丈积雪中的利剑, 乍然显露出锋芒来, 眸光中充满了嘲弄与轻蔑。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撂开手,那便要将事情做绝了!必要将话往难听了说!不能再使他留一丝余情! “王楚麟!你无官无品,一介商户子弟罢了?娶我做妾,你也配?天下楼里有玲珑,玲珑娘子天下求!这句话你莫非没有听说过么?” “饶是被退婚了一次又何妨? 凭我的姿貌,你晓得有多少达官显贵,有多少豪爵巨公想要迎娶我进门么?我为何不嫁给个有权有势的门户做妾?为何不嫁给于则祺去陇西做正妻?为何要偏偏委身给你个商户做妾?” 阮珑玲绷直身体,双拳紧握,下巴微抬,眼眸低垂,只微微泄出来些冷峻犀利的余光,言辞尖利,极尽嘲弄鄙夷。 她在李渚霖面前,大多是温柔体贴、小鸟依人的,从未展露过如此强势、泼辣、冷酷的一面。 李渚霖心头震动,懵然一瞬,恍惚间只觉得仿佛回到了初见她之时,茅草桃坞之中,面对退婚的探花郎刘成济,她也是这般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模样… 之前在桃坞之中,只觉得这商女铮铮铁骨,勇于挑战权贵,敢挑衅当朝新贵探花,那时作壁上观,甚至对她刮目相看。 可现在二人已经有了肌肤相亲,鱼水之欢,花前月下,郎情妾意过了,她却忽然翻转成了另一副面孔…… 李渚霖瞳孔微扩,眸光定定落在她如玉却又冰冷的面庞上,终于确定了她并不是在说笑,这般杀伐果决之人,难得由眸底涌出丝无措来… “是你投怀送抱在先,是你对我痴缠许久,是你道对我情难自已……” 那些甜蜜美好的回忆,随着男人低沉的话语,瞬间又闪现在了阮珑玲脑中,她一时觉得呼吸困难,骤敢喘不上气来,可还是紧抿着唇部,铮铮道, “男女欢好之时,自然是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得出口的!逢场作戏罢了!岂能当真?! 王楚麟,你我相识不过月余,月余而已啊!你莫不会当真以为我对你动了真情吧?” 面对着眼前男人灼灼逼视的目光,阮珑玲心头一窒,心慌意乱,险些就未能将话说下去…干脆转过身,狠心将袖下的指甲扣进皮肉之中,将眼眸缓缓阖上… “我与刘成济退婚之后,心里便早就想清楚了! 这世间的男人,都一样!一样的见利忘义、始乱终弃、面目可憎、虚情假意!自小定情相互扶持的竹马,高中探花之后,都能说翻脸就翻脸,莫非换个男人就会好么?” “与其再嫁给旁人,守着一方小小宅院熬成黄脸婆?那为何不享享鱼水之欢?在商场上交际应酬,恣意快活来得畅快?” “方才你说什么?允我入京、赏我做妾?呵呵,饶是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我入门,我阮珑玲也绝不稀罕!” “其实人海茫茫,能得这场露水情缘已是不易。 今日你若不拿什么妾室名分出来说事儿,你我二人本可以好聚好散的,偏偏临了了,非要逼我将话说透彻,搞得场面这般难看……又是何必?” 到底是亲密无间过的人,晓得刀子往哪里捅才能更痛。 阮珑玲狠咬了咬唇瓣,直到舌腔中尝到了血腥味,才定了心神,回身漠然幽幽道了句, “总之这辈子,无论是妻还是妾,我都不打算再嫁给他人作妇…” “你不过是第一个,又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瞧你这月余倒也是受用得很,倒也不必觉得心???有不甘。” 这月余的旖旎情爱与浓情蜜意,原是斑斓多姿漂浮在空中的泡沫,此言却犹如一根利刺,直直戳穿这不过是场可以营造的假象。 所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难怪。 难怪她坚持要在外抛头露面,打理生意…… 难怪不论他如何反对,她都要继续应酬男宾客…… 难怪二人有了肌肤相亲之后,她还能与其他书生含笑熠熠,共同品画…… 原以为她只是混迹商场久了,或许格外长袖歌舞些!如今看来,不过都是因为她负心薄幸!水性杨花!淫*荡卑贱! 李渚霖堂堂一介首辅,自诩清高。 在朝野中,从来都是纵横筹略,算无遗策,平生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 却在短短月余之内,被眼前的这么个微贱商女的多番引诱之下,攻心乱神,玩弄与股掌之中! 他委实为了她步步退让! 试问哪个世家勋贵子弟,会在未娶正妻之前,会提前纳个商籍女子入门为妾? 试问哪家书香门第,会允许妾室入门之后,继续在外抛头露面?继续经商? 可李渚霖都允了! 他甚至考虑到她初初入京,或许会不适应高门大户的拘谨,连另居的精致宅院,都在半月之前,就都已购置打点好了。 她却说不过是曲意逢迎,风花雪月一场?! 被背叛感陡然而生,腾腾的怒火充斥在四肢百骸,男人的脖颈直到面庞,都因翻涌的气血染红,呼吸粗重了起来。 李渚霖尽力控制着情绪,甚至还想在她脸上瞧出些许真心来,眸框猩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几个字, “为何……是我? 为何不去招惹别人,偏偏非要招惹我?” 这种关键时刻,但凡只要被看出了一丝心虚,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饶是阮珑玲浑身上下都在微微打颤,可面上冷漠的神情却不改分毫,径直回视着男人灼热的目光,言辞愈发锋利。 “招惹的就是你这种无权无势的商户子弟!” “我又不傻!莫非去招惹那些官宦世家的豪爵勋贵么?!” 这寥寥两句,彻底击溃了李渚霖的心理防线! 他从始至终都以为,她不爱权势,不喜攀龙附凤,所以才将出生于陇西世家的于则祺拒之千里之外,选择了乔装改扮,身为商户子弟的他。 他以为她爱上的,是那个籍籍无名的自己,是没有授官封爵、没有首辅光环,性子温吞又强势……那个原原本本纯粹的自己! 谁知今日才晓得,她之所以三番两次上前来撩拨,不是因为真正珍爱他,而是因为他好欺负! 若是勋贵豪爵,一朝东窗事发之后,指不定会巧取豪夺!而她正是误以为他仅仅是个商户子弟,所以料定了他没有还手之机! 可阮珑玲千算万算,定然做梦都想不到,站在她眼前,被她愚弄算计的,偏偏就是这世上所有勋贵见了,都要纷纷跪地俯首称臣,当朝掌权的擎天首辅! 她还想继续游戏人间? 还想继续如法炮制,与下一个男人幽会? 笑话! 伺候过首辅的女人,岂能与旁的男子同床共塌! 她这般的蛇蝎女子,是断然不可能再入府为妾了! 既然这无知商女将他视为玩物,这般愚弄于他,便再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2节 杀了她! 杀了她! 唯有杀了她!方能消解这心头之恨! 李渚霖原本就不是什么脾性好的翩跹君子,以往冒犯过他的人,如今都已躺在京郊的坟茔中了!来了扬州之后,不过是因为恩师周阁老在身旁拘着,所以他才压抑住了残暴弑杀的天性! 阮珑玲三番两次拿言语激他,受此冲击之下,李渚霖怒冲心中起,心绪彻底崩乱,那股子嗜血的本能再也不受控… 他阔步上前,抬手紧扼住了女人纤细修长的脖颈,胀红着双眼,眸底俱是烬灭,喘着粗气哑声道, “阮珑玲,当时我三番两次拒你,你仍飞蛾扑火般来引诱,如今倒想全身而退?晚了…” 就让她死! 他杀过那么多人,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唯有她死… 这股被愚弄、被戏耍的屈辱感受,才能由心底彻底拂去!他当朝首辅的自尊,便还能保得住! 二人本就是云泥之别! 洁白无瑕的云团,本就不该被污泥沾染半分! 眼前奸险放荡的商女,是他高光人生中的唯一污点!唯有她死,这世上便不会有人得知,向来运筹帷幄,洞察先机的首辅自尊,会因情爱之事,如此愚昧过! 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 女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短促…… 这章写得既痛苦,又痛快。 希望小天使们能看得开心。 复建不太顺利。 暂且先一周一更,多更算惊喜。 渐渐会恢复正常的。感谢在2022-10-30 00:05:49~2022-11-04 17: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20瓶;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 5瓶; 第55章 “呃……” 阮珑玲纤细瘦弱的身躯, 被这股力道整个提溜起来,被迫仰头与他对望,由被桎梏的喉中, 艰难挤出一呼声来。 这张脸真是美啊! 冰肌玉肤, 滑嫩似酥, 绛唇映日,盛颜仙姿……饶是现在瞳孔震动, 眸光慌乱无比, 却依旧美得足够摄人心魄。 谁知道这样纯然圣洁的面容下, 却生了副人*尽*可夫的蛇蝎心肠呢? 这女人必须死! 必须要为愚弄他,付出血的代价! 李渚霖幽暗的眸底,赫然显露出滔天的杀意,犹如狱火翻腾,带着想要吞噬一切的霸道与蛮横! 那纤细如蝤蛴的脖颈,被紧掐在掌中,他甚至能由指尖清晰感受到她颈间脉搏的跳动。 只需稍稍蓄力,便能轻易折断, 让她香消玉殒! 可这狡诈商女,岂是会引颈待戮的寻常女子? 脖颈被扼, 短暂慌乱之后,她浑身都开始扭动,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她抬手想将扼住脖子的指尖掰开, 猛力拍打着他壮实的小臂,却发现男人犹如铜墙铁壁般, 丝毫撼动不得! 趁着喉咙还能发声, 甚至牙尖嘴利继续叫嚣道, “咳…你放手!你这是做什么?得不到就要毁掉么?” “怎么?莫非我不愿嫁给你做妾?你就要…呃…杀了我不成?!”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王楚麟! 你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不成!咳咳…呜……” 偿命? 谁敢让他偿命? 莫说只是杀了她, 饶是他杀绝了整个阮家又如何?有谁有胆子置喙半句! 王法? 什么是王法? 这浪荡商女如今尚且不知,他!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王法! 随着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商女呼吸愈发困难,她如玉般的面庞因窒息而胀成了猪肝色,呼吸越来越短促,嘴中叫嚣的话语,全被掐灭在吼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咿唔声…… 商女并未认命,拼尽全力反抗着! 在挣扎间,头上的钗环掉落,万千的青丝垂落下来,身上薄如蝉翼的轻薄衫裙,也经不起这般猛力拉扯,袖间的衣料传来布料破碎撕扯声…… 李渚霖垂眸望去,瞧见了被薄纱覆盖下的白皙肌肤… 还有! 她臂膀上刚刚结痂掉落,还未完全愈合的剑伤! 那是一大片新长出略带殷红色的肌肤,光从伤痕来看,就能知晓她当时伤得有多重…有多痛…… 阮珑玲救过他一命! 当时他被成百上千的匪寇围堵得动弹不得,若无她不顾自身安危,上前扑挡,这一剑定会狠刺在他胸口之上! 为何?! 为何当初,她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现在却这般无情?说二人间的情爱,不过是一时消遣?! 长睫微微颤动,李渚霖眸光中的怒火时明时灭,转为万千惆怅与痛楚,这阵剧烈的痛意,由这脉络传到四肢百骸,一时半边身子都僵麻,紧掐着她脖颈的指尖,亦不由得微微泄了劲…… 阮珑玲逐渐力竭,连眸光都有微微涣散的迹象,可还是由吼中缓缓挤出两个字, “…麟…郎……” 这二字濒临绝唱,犹如清晨山林中传来的第一声佛钟! 使得李渚霖全然丧失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些…… 心狠手辣也罢。 铁血无情也罢! 可他到底不是那等完全泯灭人性之人! 没错。 阮珑玲是欺他骗他,用尽手段方法勾得他心神荡漾,得手之后,却又将他的高傲自尊狠狠踩在脚下! 着实可恨! 着实可气! 着实该死! 可她毕竟救过他的性命! 单单只这一条! 便可抵过万千过错。 这个念头一冒,李渚霖想要痛下杀手的决心,仿若在一瞬间崩塌,脸上阴鸷的神情瞬息万变,变得挣扎了起来… 感受着女人的气息逐渐羸弱,挣扎的动作渐缓,他气息不禁急促???了起来,低头与她四目相对而去,在触到那哀切幽怨的漉漉眸光瞬间…… 李渚霖只觉心脏骤紧,滔天的杀心溃不成军,指尖的力道一泄,将她狠甩在了书桌之上! “哐啷”一声! 桌上那盆开得艳丽葩色的莲花台,应声而落。 瓶身破碎,花株弯折。 宛若二人荒唐一场,一地不堪。 阮珑玲神识已有些微涣散,却还是在即将碰撞到桌角的瞬间,下意识将用手臂紧紧护住了小腹,她几乎耗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只能匍在桌上,抚顺着脖子与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瞧着她这般难受的模样,李渚霖面上的神色既有不忍,又有痛楚与愤恨……可到底没有上前半步,只浑身冒着冷寒,就这么居高临下觑着她。 随着情绪渐缓,李渚霖不禁由心底生出几分自嘲! 他是何等心志坚定、冷静克制之人! 多年来运筹帷幄,颠覆朝堂,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 现在却为了个区区微末商女,情绪起伏如此剧烈? 阮珑玲,她也配? 若论身份,她委实连首辅府中,后房烧火添柴的粗使丫鬟都不配当!能让她入府做妾,已是天大的恩赏了! 谁知她却如此耐不住,暴露了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呵。 女子名节大于天。 既然她这般浪荡不将其当回事儿,莫非还要他堂堂首辅追着对她负责?上杆子纳她入府么? 月余的欢好罢了。 阮珑玲都能将他视作物件,如此玩弄… 那他不若就当她是寻常世家勋贵家中,养来让初初成年的子弟,浅尝情爱的晓事暖床婢女!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3节 当她是只猫儿! 是条狗儿! 是个用过就扔的玩意儿! 如此撂开手,一别两宽倒也痛快! 想通这一点,李渚霖才勉力平复好翻涌的思绪,他缓缓将眼眸阖上,深深吁了一口气,再抬眼时,面上的神色已是一片淡漠。 “呵…你虽不堪,倒也坦诚。” “幸而你无心做妾。 否则若容你这般不知自爱,轻浮下贱的女子踏入府宅,岂不是脏污了我家门楣?”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声响起,冷冽中透着几分嘲弄,好似冬日竹碳燃尽后,死灰烬灭的冰凉。 “阮珑玲,既你已决意游戏人间,我自然也不是非你不可!” “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一刀两断,再无牵扯!” 话已至此,李渚霖片刻也不想停留,他沉着脸头也不回,直直阔步踏出了听风阁的门槛。 眼睁睁瞧着那个清矍烁烁的决绝背影愈行愈远…趴在书桌上调整呼吸的阮珑玲,却依旧不敢大意。 她还在演。 演薄情女子,演心如蛇蝎。 面目间尽是忿恨,恶似罗刹。 直到望见他完全消失在了院外垂花门的转角处… 阮珑玲此时此刻才敢泄了劲,狠绝的面色逐渐缓和,转换回原本平和、温良的真面目。 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成功了! 成功勾得王楚麟那般的高岭之花,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成功获得了他的信任,一举怀胎! 现在又做了这么一场戏,成功摆脱掉了他! 其中多少曲折? 多少艰难险阻? 可她都做到了! 阮珑玲该开心的。 可她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方才一直被压制着的复杂情绪,乘虚而入,彻彻底底反扑而来… 莫名的悲意涌上心头,眼眸不受控地酸涩,由眼角滑落两滴泪痕…… “小姐!那厮怎敢如此对你?!” 原要奉茶伺候的阿杏,还没入门就瞧见了匍在了书桌上呼吸不顺的阮珑玲,及她脖颈上的清晰可见的掐痕,当下就惊呼出声,跨过了满地的花泥,含泪心疼迎上前来。 为了助她呼吸能更顺畅些,阿杏轻抚着她瘦削如纸的背部,眼见着主子好受些,才义愤填膺含泪呜咽道, “小姐,男女欢爱本是常事,可那厮竟敢对你动粗?瞧这力道,俨然是想要了你的性命! 奴婢绝不与他善罢甘休!我这就去禀明阁老,让阁老为你做主!” “别!…呃……别去!” 眼见阿杏就要夺门而出,阮珑玲暂且顾不上喉间的不适,嘶哑出声,伸手一把拽住了阿杏的手腕。 是。 王楚麟确实是在受激之下,对她动了粗。 可也只有阮珑玲自己心里清楚,方才他话里话外,其实已经给足了转圜的余地,大有好好商量的意味。 终究是她胡搅蛮缠,咄咄逼人,张牙舞爪地要逼他表态! 但凡换做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子,受此侮辱,行为举止只会更过激! 且于公于私,阮珑玲绝不相信王楚麟会真的杀了她! 莫说二人之间尚有几分情分。 就算是顾忌着阁老对她的庇佑,顾忌她远在徐州做巡抚的舅父……王楚麟一介商户子弟,在权衡利弊之下,也不敢真的对她如何。 如今目的已然达到,这些许皮肉之苦又算得上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在他离开扬州之前,将最后一桩要紧事办了,为二人这段孽缘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伤不伤的不打紧……咳…先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将那些东西送过去吧……” 棋珍阁中。 云风正在打点离开扬州的行囊,物件不多,只需要最后清点一番便罢,可他拿着盘查账本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心头也止不住的发慌…… 定是有何他不知晓的大事儿发生了! 否则主子不可能如此反常。 临行在即,主子这几日的心情,原本都是极其上佳的!甚至接连赦免了好几个囚犯的死罪… 可从听风阁回来之后,主子的脸色就骤然大变,不仅瞧不出半分欢愉,浑身上下更是都透着森然,云风光是抬眸瞧上一眼,都觉得心惊胆颤,不可冒犯。 定是那玲珑娘子又惹得主子不快了! 他家主子乃擎天首辅!这世上谁敢忤逆? 只有那阮娘子有眼不识泰山!拿主上当个寻常商户子弟般对待,言语上随意些也就罢了,偏偏还多有冲撞! 阮娘子不要命不要紧!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要命呢! 云风惴惴望向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主子回棋珍阁之后,已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个时辰了!其间滴水未进,更莫说用过什么膳羹!不经召唤,连京城传来八百里急报的帖子,云风都不敢往里头递……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云风正想着是否要去听风阁,前去细细打探一番,也好寻出些症结来……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竟是那玲珑娘子的贴身婢女阿杏来了! 阿杏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仆役,乌泱泱一大群人鱼贯而入,他们肩上扛着七八口硕大的箱子,虽看不出来里头是何物,可好像甚沉,其余人手中都端着置盘… 置盘上的东西倒是五花八门。 有布料、钗镮、把玩的器具,甚至还有几盆珍品莲花台…… 仆役们将这些物件有条不紊依次摆放在了庭院当中,然后又如退潮般迅速离去。 云风只瞧着这些东西极其眼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怔然问道, “阿杏……你这是…” “奴婢乃是奉命,来给王公子送酬劳的!” 一想到阮珑玲脖颈上的伤痕,阿杏就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格外不友好! 仆随其主! 阿杏怎得也这般不知礼教,居然不经回禀,就这么直冲冲闯进了院中?! 云风跟在首辅身侧这些年来,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触怒过天威!一时既觉得荒唐,又觉得错愕,下意识就朝紧锁着的正房望去。 阿杏当然知道正主就待在那间紧关着的房间当中! 她也顾不上王楚麟会不会现身了,只昂然立在石阶之上,高高抬了下巴,带着些许泄愤之意,脆生生道, “我家姑娘说了,这世上断没有只有男人给女人花钱,女人不给男人花钱的道理!” “在商言商。饶是去戏院听曲儿、酒楼买醉尚且都需要花银钱,更何况王公子尽心尽责作陪了我家姑娘这么久,其间寻了不少乐子,我家姑娘不是那般小气之人,自然是不吝啬打赏的!” “左侧的箱笼中,皆是这月余来王公子送给我家姑娘的物件,不乏还有些破损了的衣物,我家姑娘也都足足翻了三倍,折成了现银还了回来!” “还有!这棋珍院原是说好要一夜万金的,可我家姑娘大气,说这些银钱只当是出去玩乐花销掉了,全都如数奉还!” “如此看来,王公子你不曾吃亏,反而还赚了呢!” 以往二人闹了别扭,大多都是阮珑玲率先服软,云风原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她定会再次做小伏低,哄得主上的宽宥!谁知等来等去,竟等来了阿杏上门如此一番奚落! 玲珑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主子这般踩在云尖,尊贵如谪仙般的人物,竟被她活生生当成了欢场陪笑的面宠男妾?! 来啊!互相伤害啊! 复建好痛苦,会努力克服的! 感???谢在2022-11-04 17:51:02~2022-11-22 13:3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26瓶;巧克力? 10瓶;全幼儿园最靓的崽 3瓶;33222686 2瓶;三月、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 1瓶; 第56章 这些污糟话语落入耳中。 莫说首辅了! 饶是云风听着, 都觉得羞愤异常,浑身的血液都翻涌沸腾! 冒犯皇权。 其罪当诛! 云风虽气不过,可没有指示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下意识将指尖攥紧了别在身侧的剑把上, 只等首辅一声令下, 就准备要跃上石阶取了这狂妄婢女的性命! 空气停滞。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4节 落针可闻。 院中一片静默。 阿杏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中还是觉得不解气, 原想着王楚麟定如那刘成济般沉不住气, 会气急败坏推开房门叫嚣几句, 届时她自然还有千百句难听的等着啐他! 谁知王楚麟竟只光闭在屋中不接招? 这无疑让阿杏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之感,倒也不好再缠斗叫嚣下去,只将这些金银细软全都扔在了院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云风怒目咋舌死盯着那远去的背影,愈发觉得不忿。主上竟未表露出任何一丝嗔责之意?!这俨然就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扑通”一声,云风单膝触地直直跪在地上,埋头拱手铮铮道, “主子,玲珑娘子口出狂言, 实属太过反骨!饶是她救过主上性命,得了几分宠爱,也绝不该如此放肆!按规矩三十板子是断少不了的! 只要主上一声令下, 卑职立刻就将人绑了来行刑!定让她知道教训!” 无人回应。 鸦雀无声。 这般的静默,有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 压得院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令人心窒不已, 春末夏初, 云风却觉得仿若身在寒冬,冷汗直冒,不敢动弹,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直。 东西收拾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由房内传出来句低沉男声音。 语调并无丝毫起伏,与往常并无二般。 可只有云风此等自小贴身随伴的仆从才能知道,若是主上当场发作,将气尽数撒了,那无论责罚得多重,都代表此事了了,从今往后都会揭过不会再提! 主上越是如此云淡风轻,心中才越发在意至极!现在只怕连那玲珑娘子千刀万剐了的心都有! 云风暂且按下心底的震动,埋首拱手道, “回主上,物件原本都已收掇齐全,只是这些搬来的这些金银细软数额之巨,还需……” 这番回禀,被冰冷的话语声截然打断,仿若利刃出鞘,寒光乍现,令闻者背脊发凉。 “即可回京,不得耽误。” 随着讲坛的结束,由午时起,归家心切的学子们陆陆续续离开天下楼,一直忙到酉时三刻才停歇。 既没有了学子们挑灯夜读的荧荧灯火,也没有了辩论斗学的昂昂之声……曾经热闹到鼎沸的场景已然消亡,随着夜幕的降临,天下楼逐渐恢复到了以往寻常寂静的模样。 高耸如云的楼宇之上,一个仙姿玉颜的女子,临风而立,衣裙翩跹,正凭栏静立在高出远眺,好似那画中的月下嫦娥。 阿杏缓步上前,将手中厚厚的银羽鹤氅盖在她瘦削的身形上,柔声劝道, “姑娘常年累月的操劳,身子本就不好,现如今又有孕在身,更应该千万般仔细,何苦这么晚了,还要来此处吹冷风?” 阮珑玲并未回答,只拢了拢披风,将掌心轻落在小腹上,眸光落在城门外那几辆愈行愈远的马车上,幽幽道了句, “他竟是片刻都不等不及,就这般漏夜离开扬州了……” 阿杏帮她整理衣角的指尖一滞,心中不免有些嘘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尤其她家姑娘还是个尤其重情重义的,对于王楚麟,她确有存利用之心,可这般肌肤相亲了月余,只怕在不知不觉中,也难免动了几分情。 “那厮这般伤您,若是阁老得知,定会重重责罚!他担心事情败露,自然跑得飞快! 只是奴婢没想到的是,不知道他是太蠢,还是太怕,那些送过去的金银财宝,他竟连一文都未曾带走,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派人来取……” “不会了……那些财银于他这种京城富庶子弟而言,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倒不蠢,应也不怕……只是不想要再与我有任何牵扯了。” 在王楚麟的预想中,此时此刻,她应该会与他一同乘坐回京的马车上,依偎在他怀中,温柔小意,缱绻无限吧……可就在感情浓度达到最稠烈的时候,由她亲手倒下冷水,生生浇灭了这段孽缘。 阿杏默了默,“其实奴婢有些想不通,既然姑娘分明与他恩断义绝,狠话说尽了,为何偏偏还要让奴婢去羞辱他一通?” 阮珑玲闻言,乌羽般的眼睫颤了颤,只觉胸闷淤塞,面上却未流露出丝毫不郁,反而轻扬了扬下巴… “阿杏,你可知应如何让男人不再靠近,彻底远离么?” 可这三分自苦,七分嘲弄的语调,到底显露出几分悲意。 “必要让那人一想到就恨,一看到就烦,让他彻底厌恶,彻底腻憎!成为他一世的污点! 但凡只要思及你,便后悔得想要时光倒流,不曾遇见。” 今日一见,就是二人今生今世的最后一见。 如今看来,成功生下孩子简单。 可是万一今后王楚麟留有余情,寻回扬州来找她,东窗事发,事情败露,与她争夺孩子怎么办? 之所以命阿杏前去听风阁闹这么一通,就是为了去湮灭那最后一丝余情的。 那样难听的恶心羞辱,任凭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住。 且王楚麟还是那般孤傲冷绝,自视甚高之人。 饶是再有余温眷恋,也该消磨殆尽了。 若如此这般,他还能回头,连阮珑玲都会瞧不起他。 直到现在,这场戏才算是真真正正做圆满了。 从今往后,她会与腹中孩儿相依为命,安心过活。 王楚麟,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至此天涯陌路。 亦遥祝你今后前程似景,平安喜乐。 阮珑玲轻抚了抚小腹,脸上尽是慈爱,唇角微扬,柔声道了句, “回去吧,该喝安胎药了。” 暗夜中,四匹溜光水滑的纯黑骏马,拉着辆黑檀木所制的古朴车架,似箭般疾驰在扬州城外宽阔的官道上,所过之处,尘土飞扬…… 云风坐在车前,手中拉紧了缰绳控马,时不时扬起手中的鞭子抽打马腚……他神情凝重,蹙紧了眉头,微微出神,将眸光落在了车架上的雕花扶手上。 以往主上出行,总是怎么便捷怎么来,从不会在出行器具此等细枝末节上有诸多要求,可这次回京却不一样,特意嘱咐他准备了许多女子喜欢的器具。 比如这雕花扶手、浮光金幔窗帷、桃花团云软垫……甚至还额外添购了许多酸甜口的零嘴吃食、至异话本… 这些心思,自然都是为了那玲珑娘子花的! 回京快马加鞭也需十五日,路上难免会觉得疲惫无聊,他们这些出行惯了的男人倒也罢了,娇香软玉的姑娘怎么受的了?这些物件儿,即使为了能让她在路上更舒适惬意,才着急忙慌在临行前去添购的! 偏偏主上暗地里花的这些心思,那个玲珑娘子却还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没有随同上路也就罢了,甚至还做出如此逾矩的行为? 云风不知内情,所以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昨日还你侬我侬的二人,怎么就闹到了要恶语相向的这般地步? 其实玲珑娘子若是没有恃宠而骄,让阿杏来这么闹一通,她合该陪着主上一同入京,扶摇直上,由一届商女摇身变为京中贵眷的! 她错失如此良机倒也罢了,云风只是心疼自己主上…… 他家主上三岁启蒙,五岁上国子监,七岁得先帝嘉奖,十三岁中状元,十七岁入内阁,二十岁任首辅,二十二岁就帮辅幼帝、铲尽逆党藩王、扶大厦之将倾……他为朝堂呕心沥血,哪儿有松懈过一日?从来都是殚精竭虑,勤勉尽责,未得过多少欢愉的时光,更莫说亲近女子,享受情爱之欢。 可来扬州的这些时日,是云风自小随侍在侧以来,见过他脸上出现过最多笑容的时光了。 主上身为首辅,周围群狼环伺,向来是防备心甚重的。 若不是乔装成了商户子弟,主上岂会放下戒备,任由那商女近身,还逾制与她有了肌肤相亲? 这一回京城,主上事务繁忙,身份贵重,立于那等凌顶孤寒的位置,又要等多久才能得一个可心人呢? 那玲珑娘子是???矫情造作了些,可也到底是能让主上欢颜之人,入京之后只需宫中的嬷嬷多加调教,脾性定能更温婉柔顺些。 既然主上听了那些恶言恶语,都还没能下狠手杀了她,那说不定二人之间还能有些转圜余地呢? 思及此处,云风将手中的缰绳紧拉了拉,垂头朝车架内低声劝道, “主上,民间女子桀骜不驯,性情难免急躁了些,您莫因此太过介怀,其实要让她安分守己倒也简单,入京之后……” “入京?她也配?” 厚重翻腾的门帘后,传来男人低沉且沙哑的声音,语调冰冷坚硬,如暴风袭来,使闻者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命人去抹除我在扬州的一切行迹! 但凡是接触过的所有东西,无论是书稿丹青、还是笔墨器具……所有一切,全部悄无声息处理掉!” 云风心头一惊! 主上想要销毁的哪儿是那些死物?! 分明是想要将与玲珑娘子相处的这段时光,彻底抹除和埋葬! “从今往后,若再提及一个阮字……杀无赦!” 真香永不迟到。 现在闹得这么僵……我已经在期待你们以后重遇、大眼瞪小眼的画面了!感谢在2022-11-22 13:36:28~2022-12-03 23:5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819瓶;随缘吧 50瓶;魏篮、夜光 10瓶; 第57章 按常理讲, 女子受孕之后,至少需等怀胎三月胎像稳定了之后,才能公之于众。 更莫提阮珑玲这种去父留子的情况了。 阮珑玲不得不先将此事按下, 一面好好调理身子, 一面独自为即将到来的生产做准备。 巾帕、婴衣、尿布……这些出生婴孩的物件, 大可以缓缓添置,最要紧的, 是要提前将产婆与乳母定下来。 女子生产, 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有许多已经生养过的妇人, 都夭折在了产床上,更别提初孕之人了。阮珑玲晓得其中的凶险,所以在得知有孕的那一天起,就嘱咐阿杏暗暗寻找起产婆来。 产婆尚且还算是好找的,可合格的乳母,就算是有钱都难寻。 但凡有些生养经验的,早早都被扬州城内的豪门世家看中签了死契,都是贴身跟着主母娘子服侍公侯世子从小到大, 现下饶是派人去细细探寻,一时也未能寻到称心如意的, 只能先慢慢去找…… 对于腹中孩儿,阮珑玲可以说是千万般小心谨慎,也是千万般期待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5节 她将所有生意全都推掉, 只称病在闺房中,日日对着从各地收集来的粉雕玉琢的娃娃画像看个不停。 好在如今阮丽云病症大好, 愿意戴着帷帽出门走动, 开始能着手管理商行中的事务, 再加上阮玉梅及其他得力的掌柜娘子从旁帮衬, 近来倒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平日里除了谨遵医嘱吃安胎药,调节饮食,为能让母体更康健地顺利生产,阮珑玲也常围着东湖溜溜弯。 这日用过早膳,围着东湖绕了半圈,在回程时,远远就瞧见戴着帏帽的阮丽云款款走出了阮府大门,轻纱遮面,却还是能瞧出娴静的体态身形,她微耸着肩膀,快步踏下石阶,似正在躲避着什么…… 紧而门口又出现了个身形高挺瘦削的男子,正是阮家世交,被扬州百姓交口称赞的贤医吴纯甫。 他亦步亦趋跟在阮丽云身后,却又不敢太过靠近,面上的神情既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可奈何,手中捧着一物,似是想要递送上去,奈何阮丽云并未回头,反而避之不急般阔步上了顿停在路旁的马车…… “阿姐不是对男人深恶痛绝?竟能让纯甫哥哥近身?” 阮珑玲有些出乎意料。 “这是来福的功劳。” 阿杏笑着解释,“来福活泼,常在院中乱窜,回来时猫脖上常会戴回来块竹简,竹简上大多是些宽慰人心的话语,常能让病中萎靡的二姑娘振作精神……二姑娘原也未做他想,只以为这些竹简是您命人备下的,后来病情好转能戴着帏帽出门了,才偶然发现那寄语之人,竟是吴家公子。” “或是因此,二姑娘待他不比旁人,少了些防备之心。” 阮丽云有应激心疾,阮珑玲又身怀有孕,吴纯甫作为唯一知晓内情之人,近来常上门看诊把脉。 本就是知根知底的世交,这般一来二去,便更熟稔了。 “虽说同样是病患,可吴家公子待二姑娘,好似格外不同些。 他是医师,殷殷叮嘱忌口换药这些小事儿倒也罢了,毕竟都是分内之事。可奴婢听翠湖说,他还常常命人做些合口的药膳送给二姑娘,不仅如此,还常给来福带些熏好的鸡胸肉,甚至还常陪舒姐儿读书练字呢……” “奴婢可从未见过哪家大夫看诊有这般积极的,吴公子此举,倒更像是……表明爱慕之意。” 联想起吴纯甫方才那患得患失的神情,阮珑玲心中了然,他定是对二姐动了情。 吴家乃医学世家,家风清正,祖上出过多位名医,悬壶济世多年,向来备受扬州十里八乡的赞誉,虽说阮吴两家是世交,可吴家的名声,实在是远胜过阮家不少。 吴纯甫又是吴家长房嫡子,不仅医术高超,且相貌堂堂,性情温和,原是不少扬州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人选,可自从与他订亲过的两位女子,先后染上恶疾暴毙之后,扬州城中便传出了克妻之名。 门第相当的人家投鼠忌器,吴家长辈又不满意那些塞儿卖女的攀附人家,婚事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纯甫哥哥这一片痴心,只怕要错付了。” 阮珑玲望着那个落寞离去的背影,抿唇叹了句。 “怎么?姑娘莫非也听信了那什子克妻的流言?觉得他们二人不是良配?” “我若是怕流言,哪儿有阮家商行今日?” 阮珑玲笑嗔了一句,然后缓缓沉下眉头,缓缓道了句,“就算没有流言,二姐还有这应激心疾,饶是以后心疾病愈……只怕二姐也很难再打开心扉。” 若按年岁看,二人确实相当。 可吴纯甫到底是没有娶过妻的男子,二姐却已然和离过,身侧还带着舒姐儿过活……二人对成亲这件事儿上的,从根上来讲,所思所想就已经全然不同了。 且吴纯甫医术精湛,听说这几年得拜高师阅遍医书,就是为了通过朝廷太医院的甄考,以他的实力定然一举高中,今后必会远赴京城做医官,随皇宫大内的贵人差遣,前途是一片光明!有了太医院的医官的头衔,哪家女子还会在乎那虚无缥缈的克妻之说? 可他偏偏却对二姐上了心。 可经历过家暴囚禁,险些被丈夫谋财害命,二姐阮丽云又岂会随随便便再被男人打动? 饶是动了心,阮丽云贤良淑慧,定会不忍做吴纯甫的拖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倒着实有些佩服纯甫哥哥了。” 缘分自有天定。 此事如何发展,还需得看二人今后的造化。 阮珑玲现下最烦忧的,是应该如何与家人坦白她怀胎之事。 女子未婚有孕,乃是大忌。一旦出现此等丑闻,会令整个家族一世蒙羞,在十里八乡都抬不起头来做人,若此事出在民风不开化之地,将怀胎女子捆石沉塘也是有的! 胎儿一日大过一日,小腹渐渐隆起……最迟怀胎三月之后,阮珑玲也必须将此事告知家人。 阮家家风向来清正勤厉,从小母亲所教所授,亦是恪尽职守,循规蹈矩的孔孟之道,下落不明的大兄与幼弟阮成峰都是温良坚韧的君子,二姐阮丽云与阮玉梅也向来是循规蹈矩的贤良淑女…… 可她却剑走偏锋,如此偏执反骨,行出如此未婚怀胎之事……这般肆意妄为,挑战道德礼法…只怕家中兄弟姊妹的感情再深厚,也难免会生出嫌隙来。 原本想的是能将此事多捂一天,便晚一天坦白,可有许多事儿并不如阮珑玲所料想般顺利。 这日,吴纯甫前来烟霏阁把安胎脉,确认脉象无误后,先是告知了胎儿母体一切安康,紧而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低声道,“……现如今已整整三月有余,胎像已稳,你这称病不出的由头,只怕也用不了多久了。今日丽云又打发翠湖来,问你这病为何治了这么久却依旧不见好转?” 吴纯甫并非是个长袖歌舞,能言善辩之人。 他既要帮阮珑玲遮掩胎相,又不能将她的病症说得太过严重,免得让阮丽云担心……夹在中间确实有些焦头烂额,这三个月来,实在是将能治好的小病小痛都说了个遍,拖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丽云逼我今日给个准话,这病到底还能不能治,若我治不了,她便再另请名医。” 吴纯甫有些委屈,可也明白阮丽云不是个咄咄逼人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因为忧心太甚。 “纯甫哥哥为了我们姐们二人日夜操劳,却无端质疑医术,珑玲心中委实过意不去。” 吴纯甫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倒无碍。只是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由你口中娓娓道出,总比有一日她们瞧出腹中蹊跷,猛然惊觉更好些。” “是,玲珑明白的。” 微风吹皱了东湖的湖面,顺着圆形雕花扇窗橼窜了进来,将立在窗前阮珑玲的额前的鬓发吹得微微纷乱,她下意识将腰部的衣摆紧拢了拢。 即将成为人母,阮珑玲脸上却愈发容光焕发,肌肤比湖面反射出的粼粼波光还要更亮,身形依旧瘦削婀娜,只有她将指尖轻放在小腹上,才能感觉得到那处微微的隆起。 希望这个她费劲心机要来的孩子,能会被所有人接受。 阮珑玲眸光微动,微微扭头,朝刚将吴纯甫送出去了的阿杏,软声道了一句, “传我的话去给二姐、四妹,就说近来大家都事忙,许久未聚在一起用膳了,今日秋阳高照,我精神头好了许多,特请姐妹们来烟霏阁用午膳。” 争取在三万字之内重聚。 感谢大家的喜欢,我会尽量恢复更新的。明天晚上12点之前有一章,不要熬夜等更。 。感谢在2022-12-03 23:52:19~2022-12-16 22:1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66瓶;朝暮 20瓶;真是个小可爱 10瓶;追文 5瓶;魏蓝 1瓶; 第58章 婢女们衣袂翩跹, 手中的食盘中端着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依次踏入花厅,摆放在镶象牙描金的雕花檀木桌上。 近期阮珑玲鲜少出门, 因为商行中的琐事, 阮丽云与阮玉梅又忙得头脚倒悬, 掐指一算,三姐妹上次聚在一起用膳, 已经是十三日前了。 “今日特请二姐与玉梅来, 其实是有要事相告。” 阮珑玲眼见气氛正好, 将心略放了放,开门见山径直道。 玲珑娘子在商界铿锵雷厉,可回到家中面对至亲,惯来都是温言软语的,鲜少有这么正经严肃的时候,姐妹二人听她这般郑重其事的语气,不禁将手中的筷箸放下,扭头望了过来。 “自我生病以来, 商行内外都是靠你们打点的,临危受命, 忙得头脚倒悬也就罢了,还要抽空关照好我这个病患。二姐日日嘘寒问暖为我熬药,玉梅更是每日亲手下厨关照我的膳食……我知道你们都是在为我的病情操心……” “一家子姊妹, 说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拿我们当外人?” “梅儿不能以身代受,缓解姐姐病中的苦楚, 也只能在膳食上略尽些绵力。” 偏偏是这些抚慰人心的话语, 落在阮珑玲耳中, 反而觉得心如刀扎。 姊妹们处处为她着想, 她却以养病之名欺骗了她们。 当初她处事合该再周全些!哪怕当初随意寻个外出经商的借口,去郊外寻处庄子暂住三月,也不会引得家中的姐妹这般为她操心了。 罢了。 今日便拨开云雾见天日吧! “二姐,梅儿……此事是我骗了你们…” “我并未身染恶疾,而是…” 阮珑玲将头略垂了垂,抿唇紧了紧牙根, “而是身怀有孕。” 语调很轻,却犹如从天而降劈下一道轰隆巨雷! 姐妹二人大惊失色,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什么?身怀…有孕? 你岂会身怀有孕?你与谁身怀有孕?玲儿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阮丽云满面都是不敢置信,瞳孔扩大,眸光震动定定落在她的小腹上,似是想探究出个真相来。 “确是有孕,怀胎已三月有余,胎像已稳。” 坦白的那一刻,阮珑玲只觉仿佛放下心中千斤重的大石,轻轻吁了一口气,面色坦然,语调轻暖, “二姐,我要做母亲了。” 就像是板上钉钉,话语中带着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阮丽云由心底里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的,可她知道妹妹不会冒然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脑海中又回想起前些时日,阮珑玲时不时表露出的呕吐害喜之态,当下便信了。 妹妹云英未嫁,实在是不该糊涂,偷尝禁果,行出如此逾矩之举! 可木已成舟,再责备、再劝解也是于事无补! 阮丽云到底年长几岁,对比起一旁懵然不知所措的阮玉梅,只能尽力周全着往以后盘算。 阮丽云颤着心尖,脑中一团浆糊,只觉回顾四处心茫然,有些无措问, “你…你竟瞒着我们,与人私定终身……” “那…那孩子父亲又是谁?现下又在何处?”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电光火石间,阮丽云脑中不停周全盘算,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得犹如而热锅上的蚂蚁,脱口而出道, “你怀孕已三月,眼看就要显怀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尽快将此事捂下! 孩子父亲呢?你让他赶紧上门提亲,择近期的良日过礼拜堂!幸好倒也不算太糟,如今已是秋初,红盖头一档,厚重的帏裙一遮,任谁也瞧不出蹊跷来!可时间紧任务重,喜宴筹备起来,定不会万分周到,委实是委屈你了些,可也只能如此了……” 可饶是孩子父亲还在扬州……他也不愿八抬大轿将她抬入门宅做正室大妇,只许她入门,当个做小伏低的娇养妾室。 那张金相玉质的英俊面庞,在脑中浮现半瞬,阮珑玲微微晃了晃头,那半道残影便消失殆尽。 “孩子父亲是谁不重要,他对我怀胎之事也并不知情。”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6节 “我与他不会有媒妁之言,不会有拜堂成亲,亦不会有八方来贺的喜宴……今后只我独自一人,守着腹中孩儿好好过日子。” “姐姐断不可如此!” 椅凳摩擦青花琉璃地砖,传来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方才不发一言的阮玉梅,腾然站起身来, “姐姐向来最会权衡利弊得失,生意场上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可为何在此事上却昏了头,这般欠缺考虑?” 阮玉梅的性子是三姐妹里最怯懦的,许是这些时日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使得今日能壮着胆子起身劝阻起来。 可这劝阻并不强硬,紧抿着苍白的唇瓣,弱声弱气地分析着。 “我年岁小,可也清楚受孕生子是马虎不得的大事! 虽不知这孩子生父是谁,也不知姐姐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给他…但、但依我想,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知晓此事的!若他对姐姐有情,是个有担当的正人君子,定然会立马聘请媒人上门来提亲……” “可…可他若是个无情无义,绝情寡义的负心郎……” 阮玉梅蹙紧了眉头,神色纠结着朝阮珑玲的小腹瞧了一眼,紧而将头扭开,痛定思痛道, “那就算怀胎了又如何? 姐姐,咱并非没有回头路的!现在怀孕才区区三月,饶是、饶是落胎也来得及的!权当是贪欢半晌意外一场,一碗红花下肚…痛一时,总比被这孩子耽误一世来得痛快啊!” 此言犹如蜂尾毒针,异常狠辣无情! 到底是一个小生命,饶是再会趋利避害的商人,也断不会拿自己腹中的至亲骨血来权衡。 方才这番逼落滑胎的话语,若是落在其他即将身为人母的女子耳中,定会极其反感,说不定还会姐妹失和,心中暗生龃龉。 可阮珑玲并未觉得遭受到冒犯,反而觉得妹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而觉得有些许欣慰。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 可往往放在生孩子这件事儿上,便有些说不通了。 毕竟这世上,多的是排除万难,也要拼死诞下孩子的女子。 却没见过几个,能懂得及时止损,当机立断喝药滑胎的。 阮玉梅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话虽说得急了些,可阮珑玲只觉得安心,幼妹这般思虑周全懂得变通,今后遇上事儿了,也定然不会吃亏到哪里去。 阮丽云静坐在一侧,脸上的神态异常凝重纠结。 她是已经生养过舒姐儿的人,对孩子也格外心软些,从心底讲,是希望这个孩子留下的,可平心而论,玉梅所言确是最符合实际状况的,所以她并未说话,权当是默认了。 “阿姐,终归一句话。 他若娶,你就生。 他若是个敢做不敢当的,那…那便一刀两断,不生也罢!” 花厅中静默一瞬,落针可闻。 姐妹二人齐齐扭头望向阮珑玲,盼她拿出个决断出来。 “孩子该不该生,不取决于他娶不娶我,而???是全凭我的意愿。” “话已至此,我不瞒你们。 孩子生父确有言明让我嫁给他,却只愿给我妾室名分,更要让我远离扬州随他一同去千里之外……如此我岂能甘愿?可饶是如此,我也决意将腹中胎儿生下,好好抚养长大。” 阮丽云闻言既是心疼,又是愤慨,还略带了几分不争气道, “他既然如此对你,你何苦还要给他生孩子?!” “玲儿!你以为生儿育女是件易事么?你是眼睁睁瞧着我生下舒姐儿的,这么多年来没有婆家、长辈帮衬,我自个儿孤立无援将舒姐儿拉扯大……其中多少艰辛,旁人不清楚,莫非你还不清楚么?我便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啊!” “你且听阿姐一句劝!咱们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正值花样年华,今后总会另遇珍惜你的良人!有子无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阮丽云自从回娘家之后,便鲜少提及和离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自己揭开血淋淋的伤疤来规劝,倒使得阮珑玲鼻头一酸,眸框中涌现出些晶莹的泪光来, “二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不在乎什么良人,也不指望什么姻缘,我只想生下腹中这个只属于我的孩子,一起好好过平淡的日子。” 说者伤心,闻着流泪。 姐妹二人将手交叠在一处,互诉不易,情绪都开始起伏了起来。 耳侧乍然响起一声幽怨的铮铮之声。 “所以三姐是考虑只自己,不考虑咱们阮家所有女眷的声誉了么?” 在尽力恢复更新。 忽然发现码字时速变慢了…慢慢来… 。感谢在2022-12-16 22:17:11~2022-12-18 01:4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暮 15瓶;魏蓝、? 1瓶; 第59章 “三姐近来闭门不出, 定是不知现下满扬州的人,是如何指摘咱们阮家的吧?前有你与当朝探花退婚,后有二姐与冯得才和离……这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咱们阮家早已成了整个扬州的笑话! 更有那心思恶毒的, 竟断言咱们阮家的女子皆克兄灭夫!说但凡这世间有任何男子靠近阮家, 都会不得善终! 所以大哥才会在水灾中死无全尸! 所以堂堂探花郎才会被逼得赤身裸体游街示众! 所以冯得才仅因内宅妻妾失衡此等小事, 而牵扯进下毒命案闹上公堂!” “他们还咒成蜂,说待他长到大哥那个岁数, 也定会因命格不过硬, 而死于非命!” 就像是云层中蓄满到顶点的闷雷, 轰隆隆齐齐炸下。 阮珑玲确是头次听见这些传言,因过于震惊而呆愣在当场,阮丽云闻言,眼泪愈发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可梅儿心中清楚,刘成济背信弃义攀附权贵,冯得才动粗鄙陋内宅不安,他们都算不得什么如意郎君!二位姐姐就该舍下旧情及时抽身!所以无论是退婚,还是和离, 皆是情有可原!那是没得选了,只能如此!” “可如今不一样!三姐!如今你是有得选!” 阮玉梅唇瓣微颤, 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到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颤,“梅儿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你为何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不可?” 阮珑玲面对妹妹这样的质问,只觉得五内如焚, 气血激荡。她紧着嗓子想要张嘴解释, 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唇瓣瓮然动了几下, 又消弥于无声。 “姐姐如此专断独行,决意未婚诞子,可有顾及过阮家的名声?今后阮家又该如何在扬州自处? 姐姐!梅儿今年已过及笄,寻常人家的女儿在这样的年岁,饶是尚未订婚,谈亲的媒婆也早就踏破了门槛!可姐姐见哪家媒婆上过咱阮家的门么?满城的闺秀,为何独我一人无人问津,姐姐想过么?” 这些话阮玉梅憋在心中许久,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说出来。 毕竟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骄矜少女,婚嫁之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岂会这般没羞没臊摆在台面上来说?只是今日这些心声却是想遮都遮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倾吐而尽! “好,姐姐就算不为我考虑,那实在也该为成峰考虑考虑! 成峰以后是会登榜入仕,入朝为官的!姐姐若真未婚诞子,成峰就算再才高八斗,再能力超群,也难免因此遭人非议,被论家风不正!说不定还要受言官弹劾!他寒窗苦读多年,难道要因此等妇人私事而将一切心血付诸东流么? 三姐!成峰以后也是要娶妻成婚的!又有哪个官家小姐,愿意嫁到这样的门户来?” “姐姐如此聪慧之人,这桩桩件件,牵扯甚大,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姐姐难道就从未思量过么?” 晶莹的泪珠顺着阮玉梅的面庞,一颗颗滴落砸在地砖上。 她自小少被看顾,从来都只知跟在阮珑玲身后打转转,万事都是听之任之,少有主见,也是近来在商场小小历练过后,今日才能鼓起勇气说出这么长一串话来直抒胸臆。 将这些话说出口并不容易,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传来阵阵钻心的绞痛,使得她将手掌撑在桌面上,才能勉强继续吊着这股胆气。 “梅儿…方才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想过……” 阮珑玲乌羽般的眼睫微颤,眸光清烁且诚然,她起身上前几步,抬起指尖帮妹妹拭去眼角的泪珠,然后捧着她莹润的面庞,噙着泪略带着宠溺柔声道, “你与成峰都唤我一声阿姐,那阿姐岂会不为你们的将来做打算?” “腹中孩儿,我确是要生。 可我也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 旁人如何诋毁我,如何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皆可一笑了之。可总不能因我能受得住,就逼迫你们也须得受得住。我此行此举,确是违逆教统,堵不住悠悠众口…唯一既能让我如愿,又能保全阮家声名的法子……” 阮珑玲由袖中掏出张纸笺来,缓缓展开在姐妹二人眼前,竟是一张立户契书。 “便是我从此以后脱离阮家,搬家另住,独自立户。 生不进阮家内宅,死不入宗庙祠堂。” “唯有将我这未婚生子的祸害逐出家门,才会让旁人觉得阮家家风清正严谨,大义灭亲,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此,不仅能揭过那些关于退婚、和离的流言,甚至还能收获一片赞誉,一举两得!” 姐妹二人见到那张契书的刹那,只觉一道闪电由头顶劈下,心跳都惊慌得漏跳了几拍。 “你疯魔了?!” 阮丽云见她说得煞有其事,只觉得越听越离谱,眸光剧烈震动,提尖利的嗓子道, “这胡话也是可以乱说的么?!这整个家都是你撑起来的,你怎可出去单过?!” 阮玉梅也被吓懵了,霎时觉得无措慌乱了起来,她瞪大了满是泪珠的眼睛,磕磕绊绊急切解释道, “不…不!三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望你能三思而后行,并、并非有意要与你撇清干净!绝没有!” 对此安排,姐妹二人显然不能接受。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她们对此事闪过千万种解决方案,可却绝没有让阮珑玲出去独过的这一种。至亲骨肉,血脉相连,哪儿有在关键时刻抛却的道理? 阮珑玲深吁了一口气,反而率先柔声安抚起二人来, “我晓得你们或又要怪我极端,可唯今之计,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是,逐出家门、分户别居传出去是难听了些,可无论如何都是些做给外人看的表面文章!关起门来,咱们还是一家子骨肉,私下里照常往来,该串门串门,该走亲戚就走亲戚。 再等几年风头过了,我腹中的孩子长大,玉梅的婚事有了着落,或成峰也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届时没有了顾忌,咱们再并府合住也未尝不可啊!” 不过就是一时的障眼法。 旁人或许当笑话瞧,可阮珑玲自己并不当回事儿,且还能落着实惠,解决了眼下的声誉危机,何乐而不为呢? 阮珑玲细细分析给二人听,心里也觉得此事愈发靠谱,干脆将话头落到了分家的细节上, “做戏就要做全套,动静务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趁此良机,将家产也分了。咱家兄弟姐妹四个,分起来倒也简单,所有家产直接一分为四,每人各得一分便是。” 平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7节 先莫说分家之事荒谬绝伦,就算是要分,也绝不该平分啊! 八年前,阮家什么都没有。 父亲出走,母亲重病,大哥遭逢水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时家中只有片瓦遮身,食不果腹,是阮珑玲用她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家庭???重担,由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沿街叫卖,到如今打拼出阮家商行这么大一份偌大的家业。 现在阮府的雕梁画栋,商行中的日进斗金,誉满四野的天下楼,还有这些能拥前呼后的奴婢随从……都是阮珑玲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积攒起来的。 就算阮珑玲想要全部家产都使得,她却居然说要平分?! 她自是纯然无私,坦荡敞亮,可旁人岂能要得这么心安理得?! “什么立户?什么分家?什么家产?!你这是什么昏招?” 随着妹妹越说越荒唐,阮丽云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终是控制不住腾然站起身来,“只要你还拿我当长姐一日,今后便休要说这样的话!” “以往咱家就算吃糠咽菜,一家子骨肉都未曾分离过,怎得如今日子好过了,姐姐却要分户独过了?饶是此法有千万般好处,梅儿也绝不愿意与姐姐分开!” 阮玉梅两行清泪流下,还如往常儿时般,伸手紧紧攥住了阮珑玲的衣角下摆不肯撒手。 知妹莫若姐。 阮丽云知道,她这个三妹性子向来倔强,但凡只要是她下定了决心之事,轻易不会转圜心意。 不过好在,立户独居这事儿牵扯甚大,还真不是阮珑玲一人便能办成功的。 “此事你不必再想,定然不成! 在我朝只有男子分家独过的道理,鲜少有女子分户独居的! 成峰作为阮家唯一的男丁,乃为户主。没有户主首肯,你一介弱女子,想要去衙门打通各个关卡办理户籍门书,无疑难于上青天!” 阮丽云执起桌上的拿张契书,复又翻来覆去地看,眼中又闪现出泪花, “想来也觉得伤心……你为了腹中的孩子,竟破釜沉舟到这般地步,连我们这些家人都可舍弃,若当真要逼你落胎,只怕咱们的姐妹情分,今日恐也是尽了。” 阮珑玲心中钝痛,想要张口解释几句,“阿姐,并非我…” “罢了罢了,你心中自有成算,我的话你也未必肯听。”却被阮丽云摆了摆手止住了话语, “多个外甥添丁增口,总比少个妹妹家宅不宁的好。 将孩子生下来吧!这孩子命苦,自小就没有父亲在侧,我这个姨母,定会将其视若己出。” 阮玉梅由心底里还是觉得此事不妥,可她并不是个擅于表达坚决态度的人,再加上长姐都松口接受了此事,若只有她一人反对,便愈发显得她不懂事。 仿佛身在烈火烹油,可也只能忍下一切惶恐不安,抿了抿唇颤着嗓道,“既然二位姐姐都这么说了,梅儿自是…无有不依的。” 姨姨们,我马上就来啦。感谢在2022-12-18 01:46:03~2022-12-25 21:5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缘吧 10瓶;物理系缺了脑子的学生 1瓶; 第60章 当夜, 静灵阁。 阮丽云由烟霏阁回来之后,便嘱咐翠湖将舒姐儿从小到大的衣裳全都收集了出来,依次排开在了床榻上, 她伸出指尖一一从这些布料上划过, 脑中闪过女儿由襁褓中咿呀学语, 到蹒跚学步的成长画面…… 片刻之后,她柔声吩咐翠湖道, “新生儿皮肤最是娇嫩细腻, 扯布现做的衣裳反而不好, 这些都舒姐儿用旧了的衣料,最是柔软亲肤,你去将这些小衣浣洗干净,今后定是用得上的。” “要不都说姐妹没有隔夜仇。” 翠湖笑着答应,将衣料都收珑至一处,“姑娘方才还同三姑娘置气呢,扭头回了院子,倒马不停蹄开始寻这些小衣了!” “自己的嫡亲妹妹, 哪儿有不看顾的道理?” 阮丽云掀起眸子瞧了翠湖一眼,倒也没有嘴硬, 只是幽幽叹了句,“玲儿这般刚强已折的性子,我劝也劝不动, 只能尽力周全弥补着。可她的行为举止委实太过反骨桀骜,我委实担心, 有一日会捅出天大篓子来。” 就拿这次未婚怀胎来说。 阮丽云按照受孕的时间掐指一算, 才知玲儿几乎是前脚才与刘成济退完婚, 未过多久后脚就与其他男人有过肌肤之亲了。 旁的女子若是碰上退婚这种事儿, 定会将自己锁在家中整整月余闭门不出,哪儿还有心思与旁人风花雪月?可她这个妹妹,冷不丁竟连孩子都搅和出来了…… 阮丽云是个循规蹈矩惯了的贤良淑女,她委实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事态是朝这个方向发展。若是此事出在旁人家中,她定会蹙眉摇头,不敢苟同,可现在这事儿落在自己亲妹妹身上,她就只能拼尽全力庇护家人。 “姑娘莫要担心那些虚的,您瞧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儿,可曾见三姑娘在何处跌过跟头?吃过亏?她在决定生这个孩子前呐,定是在脑中盘算透了的。” 翠湖将手中的小衣折好,又深看了阮丽云一眼,笑了一句, “三姑娘都要生孩子了,按理说,姑娘您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喏,今儿晌午,吴公子又着人送了不少糕点来呢,都是些您与舒姐儿喜欢吃的……” 阮丽云将眸光落在那瓷盘中的精致糕点中,一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她何尝听不出翠湖话里话外的撮合之意?可…可就算旁人再觉得吴纯甫千好万好,她也委实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分明吩咐过,今后但凡是他送过来的东西,一概不收。” “罢了,现在也没功夫管这些?先看顾着玲儿将孩子生下来,才是一等一的正经事。” 自从与家人坦白怀胎之事后,阮珑玲不再闭缩在家中装病不出,除了每日的安胎药,她亦一如往常般打理庶务,偶尔也翻翻账本,若是精神头好些,还会去城郊观景散心。 扬州城的百姓们,很快就察觉到了玲珑娘子腹部的异样,流言蜚语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使得阮珑玲瞬间成了闺秀圈的笑柄,连带着阮家商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 其实按照阮珑玲的预想,只要假意分家立户,便可将整个阮家摘出去,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可这个法子却被户主阮成峰一票否决。 阮成峰在回信上写着,只要是阮珑玲愿意做的事情,他全力支持。阮珑玲若不愿意生下孩子,那他就去为她寻最好的草药调理落胎后的身子,若是愿意生下孩子,那他便立誓做这世界上最好的的舅舅。 唯有一点,阮家人绝不能分散,更不能分家。 既然堵不住这些悠悠众口,那便就只能不将那些恶言恶语当回事儿了,好在阮珑玲对待流言很有一套疏解之法,从未将它们放在心上过。 如梭的时光过得飞快,天气由热转凉,转眼就到了隆冬时节。 算算时间,阮珑玲现在已经怀胎九月有余,小腹高高隆起的同时,一举一动都变得极为艰难,起坐卧躺都需要人时时在旁看顾,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生产。 虽然行动极其不便,下肢已经水肿到穿不进去绣鞋,可她还是坚持下榻在暖房中走了几圈,阿杏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坐下, “我的祖宗,现在可轻易动弹不得,你快歇歇吧!” 阮珑玲扶着肚子缓缓坐下,眸光一转,落在炭火旁咕噜咕噜冒泡的羹汤上,那是盅银耳莲子汤,用小火吊着,想要喝时随时就能撤下。 烟霏阁的一应膳食,都是阮玉梅亲手看顾料理的,眼前这盅羹汤也不例外。 这个妹妹向来心细如发,膳食羹汤打理得样样妥帖,可阮珑玲心里清楚,妹妹到底因为怀胎之事,心中起了些许龃龉,否则也不会连续两月都借口事务繁忙,而没有踏入烟霏阁半步。 虽妹妹也常命人送些新生儿喜欢的小玩意儿,也常命丫鬟来嘘寒问暖……可这些释放出来的好意,并不能代表妹妹就已经全然接受了此事。 此事皆是阮珑玲一人专断独行,对弟妹、家族的影响甚大,她也不指望能一蹴而就,在短短几月之内就能被所有人接受,今后徐徐图之便是了…… 城南绣坊。 由于未婚怀胎的那些流言蜚语,使得不仅阮家商行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带着绣坊也受到了波及。阮家绣坊的手艺,原本在扬州城中那是数得上名号的,往常想要在此处添置一件像样的绣品,大多需要提前月余预定。 可这两三月以来,有许多老主顾都转投了别家绣坊,还有些付了定钱的大主顾,将那些做好的绣品一件两件全都退了回来……一时间门可罗雀,绣坊内整个冷清了下来。 活计少,工钱便少了,那些未签死契的绣娘们便不乐意了,正巧又碰上了其他绣坊趁火打劫来挖???墙脚,人心浮躁之际,有许多绣娘便转投了他家。 帐是一笔没眼看的烂账,绣坊中也无活可干。 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闲着也是闲着,阮玉梅便将那几个忠心得用的绣娘纠集起来,日日在绣坊中切磋绣技,手把手教那几个入行好几年的学徒娘子绣花,研发新的绣法。 之前那几个不服管教的绣娘走了之后,阮玉梅反而觉得处事更加得心应手了起来,只待养精蓄锐,以图将来。 这天上午,阮玉梅才验收了学徒娘子们的绣品,正准备逐一考验,婢女小红走上前来,禀告道, “姑娘,刘公子派人来传话,约您今日午膳时,在妙音坊天子八号房一叙。” 阮玉梅闻言眉头便蹙了起来,眸光未挪半寸,还是落在指尖蜻蜓点水的绣品上, “回我的话,就说不去。” 阮玉梅初初接手绣坊时,因缘际会偶然才结识了刘迸。 那刘家论财力,在扬州城中也是掰着指头数得上的商贾,刘迸本人乍眼瞧着,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常来绣坊光顾生意,一来二去二人便也熟稔了不少。 可渐渐的,阮玉梅便觉得此人行为举止有些轻浮,眉眼流转些透着玩世不恭也就罢了,言语上还经常混不吝地输出些冒犯之语,阮玉梅由心底里是不喜这种做派的,可经商出事,总是要与人为善,为了绣坊中的生意,她也常常敷衍着应对过去。 可这刘迸反倒瞧不懂眼色般,三番两次上前来撩拨,委实令人反感,逐渐的阮玉梅也没有了耐心,可也不敢彻底将人得罪了,左不过他来绣坊十次,她露两次面罢了。 今日这人却有些得寸进尺,干脆也不来绣坊了,直接将人约到妙音坊去了?孤男寡女,私下会面,他若是个正经人,便绝不会与一个闺阁女子,提出这样无端的要求。 “奴婢也是推脱说不见的,可那刘公子命人来传话说,此次相邀并非有意叨扰姑娘,实乃有要事相商。 姑娘前阵子想必也听说了,刘家有个庶女,被来扬州游玩的永顺伯爵爷看中,有幸纳入府中做姨娘,待过了年便将远嫁燕洲。饶是为了周全伯爵府的脸面,这喜事也得大操大办,如此面上才有光。正正好那些筹备绣品、采买器具的活计,落在了刘公子头上……瞧那刘公子的意思,是预备将这桩生意落在咱阮家商行上的,所以才特邀姑娘去妙音坊走一遭。” 这乍一听着,倒确是一桩正经事儿。 这几个月来,或是没有了阮珑玲的苦心经营,阮家商行进项大减,商行中几百上千口人一下子闲赋了下来,若是真能拿下着笔大买卖,那至少这一月以来,便不用担心商行中的嚼用了。 可阮玉梅隐约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儿, “饶是公事,也不好私下会面。 你派人去拿了拜帖,请刘公子上门来绣坊来好好相谈。” 小红抿了抿唇,“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却被刘家的侍从断口回绝了。” “刘公子说这次采买马虎不得,有伯爵家的亲信亲自下扬州盯着,人家是带着真金白银来的,那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宴请,不去扬州城中最好最贵的酒楼便也罢了,怎么屈就来这么间小小的绣坊?” “那刘公子还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左右想做这笔买卖的也不止阮家,若是姑娘午时一刻不到,他午时二刻便将消息传给福记,到时候姑娘可莫要怪他没有提前和你通气…”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阮玉梅一时倒也踟蹰了。 刘迸那人虽有些滑不溜手,可说到底待她也算得上友善,更何况,想要做生意,外出应酬交际总是难免的,以往三姐当家时不也是么?常与客商往来,在推杯换盏中谈成了一笔又一笔大买卖。 如今三姐已经怀胎九月,不方便外出,二姐除了打理庶务之余还要照顾舒姐儿,那这担子,自然而然就要落在她身上。 总不可能躲在二位姐姐身后一辈子的。 阮玉梅心里打定了主意,将手中的绣帕放了放,眸光中透出担当的决心来, “那咱今日便走一遭,吃下这一单!” 烟霏阁。 孕晚期一至,阮珑玲就觉得身体变得愈发乏力,也愈发嗜睡,今晨醒了之后,还在床上歪了许久,才在阿杏的服侍下起了床。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8节 好在今日的胃口倒是不错,不仅吃了小半碗梗米粥,连那整条的鳕鱼也极其合口味,尝了几口之后还想再动筷,此时门外有婢女神色匆忙来报。 “禀娘子,妙音坊的吴掌柜上门,道要事求见。” 扬州城的商场中,各个商户间关系盘根错节,大多都有些交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出了什么事儿也都是相互提点着的。 而因生意往来,以往阮家商行但凡要有个什么宴请,一般都是设在妙音坊中的,自然而然,吴掌柜与阮珑玲便交情匪浅了。 妙音坊日进斗金,吴掌柜平时是个不得闲的大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何故会贸然登阮府的门?阮珑玲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心头猛然漏跳一拍,立即命人备了上好的茶饮,然后让丫鬟将人引至待客的花厅。 她扶着肚子快步走到了花厅,不多时吴掌柜也到了。 吴掌柜是个中年男人,瞧着三四十岁的模样,做吃食生意的人,大多肥头大耳身形彪壮些,可吴掌柜身形修长,甚至显得有些瘦弱文雅,他急匆匆行入花厅之中,神情慌张,抬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密汗。 也来不及叙旧,瞧见阮珑玲的瞬间,立即上前几步,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阮妹子,你快去妙音坊瞧瞧吧!刘家五公子今日给你家妹妹设了局,只怕是凶多吉少!” 怀胎九月,即将临盆。 。感谢在2022-12-25 21:51:41~2022-12-28 21: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325瓶; 第61章 “……你是知道的, 我们妙音坊在扬州城中屹立几十年,从来不与那些下三滥的同流合污,大家就是冲着咱们家的膳食干净, 平日里才格外赏脸关照生意。 只是刘公子那迷魂药下得极其隐秘, 并未下在膳食酒水里, 而是混在了薰香中,好在被我家店小二是个机灵的, 从中察觉出了蹊跷!可道上的规矩你也懂, 我们开门迎客做生意, 轻易是不会插手客人之间的污糟。 若这女子是别人,我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瞧不见了,可谁知那姑娘竟是你妹妹?就凭着你以往帮我收罗食材、鼎力捧场的交情,我若袖手旁观委实是说不过去!” 吴掌柜乃是策马奔来的,浑身尘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丝毫顾不上歇息,连口茶水也顾不上喝, 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然后气喘吁吁道, “算算时辰,离你妹妹入厢房,到我马不停蹄来阮府送信, 已经过去半盏茶的时间!想来那刘公子也还未成事,趁着这会儿功夫, 你快快派人去将你妹妹救回来吧!” “天字八号房!莫走错了!” 阮珑玲闻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若不是一旁的阿杏搀扶, 只怕是要浑身瘫软滑落在地上。她自然晓得此番通风报信不是吴掌柜应当应分的, 可眼下情况紧急,此大恩自当今后慢慢偿报,眼下最要紧了,是赶紧将妹妹从豺狼虎豹口中救出来! 到底是见过风浪之人,她勉力冷静了下来,立即命人套车,扶着肚子阔步朝门外奔走而去。 阿杏在搀扶着她,急急劝道, “天大的事儿奴婢帮你撑着,姑娘即将临盆,还是好好在家中待产吧!否则若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委实担待不起啊!” “这么大的事儿,你如何撑得住?!” 阮珑玲摇了摇头,拂开阿杏的手。 若是阮丽云现在家中主持大局,她或还可以在家里等消息,可偏巧二姐下乡去农庄查账去了,家中无人之际,她岂能安心?! “莫要拦我!先去报官!快!” 妙音坊,天字八号房内,传来阵阵杯盏破碎之声… “你……你莫要过来!” 阮玉梅只觉得头昏脑胀,意识逐渐涣散不清,她用指甲死抠掌心,勉力保持着清醒,步履飘浮着往后退,冲着眼前面目猥琐的男子厉声喝止道。 姐姐早就悉心教导过,但凡只要在外头应酬,务必要对入口之物小心谨慎,免得招了奸人的道。对此阮玉梅一直牢记在心,所以此次赴宴,她分明已经用银勺对膳食一一进行了查验。 可为何? 为何她还会中毒? “你初涉商场,道行到???底不如你姐姐深,定然是想不到我会将这迷魂散混在熏香中!眼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劝你还是莫要挣扎乖乖就范!否则爷要是下手没个轻重,吃苦头不还是你自个儿么?” 刘迸一面枭笑着步步逼近,一面扯落掉了自己的外衣,紧而快步朝阮玉梅瘦弱的身形扑去! 阮玉梅吓得浑身发颤,尖叫着偏身躲过,用尽所有力气,抄起一侧的花瓶朝刘迸的颈肩处猛力砸去。 那迷魂散的药力极其猛烈,沾上一滴就可以迷倒一头牛。 刘迸以为放倒个小姑娘自然不在话下,防备心便没有那么重,谁知她竟还有气力反抗?一时避之不及,“哐啷”一声,他只感觉后颈处传来阵剧痛,伸手一探,竟摸出了手鲜红的血迹。 猩红的血液,使得刘迸愈发恼羞成怒,他阔步上前,抬手便重重扇了阮玉梅一个耳光,叫嚣道, “你二姐被休弃下堂,你三姐与人婚前苟合连野种都怀上了!莫非你还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妇么?!这样浪荡的破落门户,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要你?今日乖乖从了我,今后不管是侍妾还是通房,我刘家自有你一口饭吃!” 若论美貌,阮家三姐妹在满扬州城都是艳名远扬的。 阮玉梅虽才初初及笄,可身上那股娇嫩如花蕊般弱柳扶风的气质,早就在众多子弟心中落了影,刘迸原也是对她动心起念,想要八抬大轿娶她入门做正妻的,可随着阮家的风评愈发崩落,他便觉得不值当了! 两家虽在财力上尚算得上旗鼓相当,可若妻家名声太过狼藉,对他来说定是有害无益,可若让他就此放手,刘迸还真舍不得阮玉梅这通身的惹人怜惜的袅袅玉姿……所以心一横,才想出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阴毒法子。 “可你若不识抬举,我便宣扬出去,是你早就看中了我刘家的万贯家财,被我拒绝之后,才借口商讨生意趁机勾搭的我!” “以你们阮家姐妹现如今在扬州城的口碑,如若东窗事发你大可以看看,扬州百姓究竟是信你,还是信我!” 话语中道尽了机关算尽,听着俨然就是一局死棋。 不管是阮玉梅从,又或者是不从,都难免狼入虎口! 因为药性,阮玉梅的面色变得潮红无比,原本神志就有些涣散了,方才更是被刘迸扇得两眼发黑,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她嘴角沁出鲜血,发髻散落,向来怯懦娇柔的面容上,逢此绝境,竟露出些凄厉之色来, “凭你此等龌龊小人行径,也敢评价我两位阿姐的品性? 你也配?!” 宁被骗情,不被骗财。 宁被骗财,不被骗身。 阮玉梅虽从小就如温室花朵般养在深闺当中,可这个道理是阮珑玲从小就教给她的,这短短十二字,她一直将其牢牢记在了心中。 两位姐姐情路格外不顺,就因有前车之鉴,所以阮玉梅也格外谨慎,谁知躲过了骗情、骗财,竟没有能躲得过骗身。 刘迸费劲心机,不就是想要她这副身子么? 活的给不了,不知若是她死了,他还有没有胆子要? 视线逐渐模糊不清,连喘气都变得异常困难,阮玉梅吊着一口气,将身前一块花瓶的瓷器碎片攥紧在掌心。 分明是利器,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以死明志,以全身后之名。 二位姐姐,你们的养育之恩,玉梅只能来生再报! 她高举起那块尖利的瓷片,猛然朝脖颈处狠狠扎去!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玉梅!玉梅!” 恍惚中,好似是三姐的声音!阮玉梅指尖一滞,内心燃起了些许希望!她奋力向门口爬去,弱声呼喊着,“姐姐!救我!我在这里!” 那玲珑娘子不是快生了么?!怎会忽然出现在此处?! 刘迸听见动静也是心头一惊,立即上前死死捂住了阮玉梅的嘴巴!此时他歹心陡然升起,无论如何,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她们就不能奈自己如何! 哪怕不能成事,也要将场面闹得越难堪越好!最好是能让阮玉梅衣不附体,赤*身*裸*体,如此二人之间便再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一点,刘迸附身上前,用尽了蛮力便要去扯碎阮玉梅的衣裳!阮玉梅拼力反抗,却还是抵不过,眼睁睁瞧着外衫被扯落。 眼看着那双脏爪子,就要伸向穿在内里的中衣…… 此时门栏处传来“哐啷”一声!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怀身大肚的阮珑玲,手中执了把寒光森森的利剑,凛然如天神般立在门前! 眼见刘迸欲行不轨,妹妹已被欺辱到衣襟都已凌乱,也不知与这恶人缠斗了多久,才勉强撑到此刻保住了清白,阮珑玲骤觉气急攻心,阔步上前提剑就朝那双侵犯的黑手砍去! “竟敢将心思动到我妹妹身上?今日便让你偿命!” 利刃劈下,按这力道,半边臂膀或许就要卸在此处! 刘迸未曾想到阮珑玲一介女流之辈,尚且还怀着孩子,竟敢动真刀真剑?!他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往旁一避,却还是未能躲避完全,左臂上深深被拉出一道深红的血痕! 刘迸吃痛之下,被吓得连连后退,惊惶大喊,“杀…杀人了!玲珑娘子杀人了!” 气急之下,阮珑玲迸射出寒光出来,若是眸光如箭,只怕刘迸现在浑身上下都被射成了筛子!这一刻理智出离半瞬,她提剑上前,欲想让恶人再得些教训! 此时阿杏急急上前阻拦,低声劝道,“姑娘三思!若再伤人,只怕官差那处交代不过去!” 万幸阮珑玲不是怒气上头就处事不计后果之人,她平复了下心绪,然后便将手中的剑哐啷扔下。 此时接到报案的官差才匆匆来迟,先是例行公事将刘迸绳之以法,然后又在阮家婢女以及妙音坊伙计的指认下,将熏香中的物证收集好,例行公事回衙门复命去了。 未免出什么岔子,担心妹妹讨不回公道,阮珑玲强撑着沉重的身体,硬生生看着官差将所有细枝末节打理妥当,她才行至另一侧的厢房中,去看顾才服用了解药躺在床榻上休息的妹妹。 因没能看顾好妹妹,阮珑玲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愧疚,她抚着阮玉梅清瘦的面庞,眸光含泪, “怪我操之过急,未能将这些暗道污糟全都说给你听,所以才让你着了那贼人的道!梅儿,你放心,我绝不与刘家善罢甘休!定让那刘迸付出应有的代价!” 阮玉梅摇了摇头,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气虚道, “只有万年做贼的,没有万年防贼的!此事岂能怪姐姐?是梅儿自己太过粗心大意!” 原本是想要拿下着笔生意为家里分忧,没想到却累得姐姐在孕中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此时姐姐情况特殊,方才刀剑无眼,若是刘迸留有后招冲撞到了姐姐,那后果真真是不堪设想… 姐姐如此爱护她,她却之前因为怀胎之事,而与姐姐心生间隙,想来真的是不应该极了,阮玉梅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愈发觉得内疚,不禁痛哭流涕道, “姐姐,是梅儿的错!这么多年来,若无姐姐的养育之恩,我岂能平安和顺活到现在?我长这么大,不仅事事让姐姐操心,还经常怨天尤人,因些小事就和你闹脾气。 梅儿知错了,姐姐,你原谅梅儿好不好?” 无论多大,阮珑玲却还总拿妹妹当作是个半大的孩子,坐在床沿将妹妹揽入怀中,柔声劝慰道, “傻孩子,上下牙齿都还打架,更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一家人说这些话便是生分了。” “姐姐,这大半年你将绣坊交给我以来,我才知道做生意这么苦这么累,可这些罪以前都是姐姐一人在受……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争气,将商行经营好,不再让姐姐这么操心,让你今后只管与肚中的孩子好好安心生活……” 姐妹二人平日里鲜少说这些交心话,阮珑玲闻言也是心中一暖,她低头笑着抚了抚肚子, “梅儿长大了,知道为姐姐分忧了……孩儿,你听见了么?小姨对你这么好,今后你若是出生了,定要好好孝敬两位姨娘,知道了么?” 好似回应般,阮珑玲只觉孩子好像在肚腹中翻了个跟头,肚皮轻轻隆起被微揣了一脚! 揣了一脚还未停,紧接着这孩子好似迫不及待要破腹而出,调皮得在肚腹中闹腾开了,引得阮珑玲小腹一阵巨痛,一阵暖流顺着大腿根处落下…… 阮玉梅眼瞧着姐姐的脸色不对,赶忙关切问道,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79节 “我…我这…好像是要生了…” 孩子终于来了! 明天男主登场。 。 第62章 之前阮珑???玲待在家中闭门不出, 一直安心待产,肚中一直没有动静,今日这样动荡不安之际, 偏偏却发动了。 想来这个孩子, 今后是个能翻天脑海的。 阮珑玲疼得脸色骤变, 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犹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迷魂药还未散尽的阮玉梅, 此时也心慌了起来, 但在这关键时刻, 若是她也乱了阵,那便无人主持大局了,她赶忙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颤着嗓子发号施令道, “都别愣着了!莫非想让阿姐将孩子生在妙音坊不成?快!快去套马!趁着阿姐还能动弹,将她搀到马车上去!回家!” 一声喝令,众人仿佛都如找到了主心骨般,全都忙了起来。 几个小厮策马提前回了阮府, 让烟霏阁中的诸人全都预备了起来。物件是现成的,主要是要将人凑齐全。 好在产婆是早就定好了的, 这几日一直聘养在了府中,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院中的仆婢们在产婆的指导下, 烧热水的烧热水,备产褥的备产褥…… 只是专门照料婴孩的乳母, 现正在乡下的老家, 还未来得及赶到扬州来, 阿杏也立马让人快马加鞭去催了。 吴纯甫这个一直照料喜脉的大夫, 得了信之后,也在迅速将家中的病患照料好之后,立马赶至了阮府…… 所有的一切都兵荒马乱,又有条不紊得推进着。 烟霏阁人头攒动,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了次日清晨。 天空泛起了一层鱼肚白,院中由于雾气蒸腾,就像是笼罩上了层的白纱。此时阮府中早就不如一开始的喧嚣,整个都沉寂了下来。 随叫侍奉的仆婢们,一个个并排立在廊下,神色不安,瞧着极其忐忑不安。 偌大个宅子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穿行而过的脚步声,以及非必要的传话,唯有烟霏阁主房中,传来声声女子痛苦的呻*吟。 此时远在乡下庄子上查账的阮丽云,才匆匆连夜赶了回来,马车骤然顿停,她甚至连踏凳都来不及踩,几乎是从马车上翻下来的。 熬了大夜的阮玉梅见状,立即上前来搀。 “如何?生了么?” 阮丽云立马关切问道。 “未曾。” 阮玉梅眼下一片青黑,含泪摇了摇头。 “这都快整整一天了,孩子怎得还没生下来?我当初生舒姐儿,也不过才用了四个时辰啊!” 女子生产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凶险之事! 一着不慎,只怕性命都要交代出去! 总不可能是最坏的结果的! 妹妹福大命大,定是能迈过这一槛的! 可无论如何自我安慰,阮丽云也还是觉得心里慌得厉害,连一口水都未顾得上喝,立刻就朝烟霏阁狂奔而去。 才行至院门口,就远远就望见吴纯甫撩开厚重的垂幔,由产房中缓步行了出来,他脸上尽是苍白,似是极其心力交瘁,正抬手接过一旁医童递过来的毛巾,拭着额头沁出的密汗! 以往阮丽云远远望见吴纯甫,都会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立马掉头就走,可现在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冒芽的男女情愫? 现在事关生死,阮丽云情急之下,阔步上前,犹如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吴纯甫的小臂, “纯甫哥哥,我妹妹现在到底如何了?为何?为何现在还不能顺利生产?” 以往她都是生分地唤一声“吴大夫”。 现在到底将其视作自己人,叫了儿时的称呼“纯甫哥哥”。 阮丽云自从和离之后,一直是轻纱垂幔遮面,吴纯甫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她的真容,今日她匆匆赶路,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更莫说顾及戴帷帽了。 吴纯甫目光在她丰神韵彩的面容上顿了顿,然后又担心冒犯到她,立即低头挪开目光,紧而将注意力放回了正事上。 “阮三妹她……她难产了。” 他紧抿了抿唇部,低沉着嗓音道, “珑玲她看中这一胎,在孕中就格外注意进养,致使腹中胎儿会稍大些,可毕竟她平日里就紧遵医嘱时常出门走动,所以原本倒也没什么。 可昨日闹出来刘迸那档子事,她心绪受到冲撞,动怒之下气血逆转,使得腹中过大的胎儿胎位不正,眼下……眼下只怕是……凶多吉少。” 阮青梅到底年纪小些,从未历经过这般凶险之事,闻言五内俱焚,顷刻就捂着胸口哭了起来。 阮丽云也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没了骨头般得往下坠,几乎就要瘫软跌落在地,幸而吴纯甫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住。 “纯甫哥哥,你医术高明,人人都夸你是在世华佗,你一定有办法救救她对不对?!一定有的是不是?!你帮帮我!救救珑玲!” 吴纯甫是个稳妥之人,此事事关重大,饶是面对心上人的殷切嘱托,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也不敢断口保证,只郑重道, “你放心,我定会穷尽我毕生医术,尽力而为。” “只是产房内情况实在太过凶险,我不得不在此提前问一句,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是保大?还是保小?” 为人医者,必定得发此一问。 可话音刚落,心头打恸的阮玉梅,仰起痛哭的面庞,激奋道, “自然是保大!最紧要的自然是我阿姐!一千个一万个孩子,也抵不过我阿姐一人!” 若是将这个问题抛给夫家,夫家大多都是选保大的多。 当然了,阮珑玲这种未婚有孕,在母家生产的情况,算得上是极少数了。 这个答案倒是在吴纯甫的意料当中,只是他又迟疑道了一句, “我明白你们的感受,可现下为难的是,此话我待会儿进了产房,还需要再问珑玲一遍……若是她要保小…我…这……” 阮丽云福至心灵,立即明白了吴纯甫的顾虑。 妹妹不惜排除万难,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冒着名声俱毁的风险,也决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她是铁了心的! 妹妹向来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若是她一时拎不清,宁愿拼着母体损亡,也要保全腹中骨肉,这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阮丽云浑身都在发颤,她双眸血红,定定盯着吴纯甫,几乎是从牙床中挤出话来嘱托道, “纯甫哥哥,务必要将大小都保住! 可若生死一线时,她昏了头决意要保小,你只嘴上应承着,决计不能听她的!今后秋后算帐,你只管推到我头上!” 阮丽云向来贤惠淑慧,此时却露出几分无情的神色来, “你若不听我的,最后只保下了这个失怙丧母的孩子,那……那这孩子我便不会管!从今往后,你自领到你吴家去养育!” 这便是在放狠话,逼迫吴纯甫不能顾病人的意愿,必须先选择保大了! 真退一万步讲,届时若只有这孩子留了下来,丽云这般良善之人,岂会忍心舍弃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此时不过是护妹心切罢了! 吴纯甫定了定神,将指尖紧握成拳,颔首应了句“好”,紧而转身撩起垂幔,入内救治去了。 产房内被围得一丝风都透不进来,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产婆婢女齐齐围在产床旁边,时不时将巾帕用热水浸透,复又拧干探入支高了的被褥下擦拭…… 吴纯甫伸手在床头探着脉搏,感受到脉象凶险,太阳穴当下便止不住地狂跳,眼瞧着阮珑玲身体逐渐虚弱,可此时却尚且还能说得出话来,只得先问一问她的意愿,将方才在产房外的问题复又问了一遍。 难产了将近整整一日,阮珑玲现在此时已经没有了太多气力,面白如纸,发髻早已散落,沾了汗珠紧贴在了脸上…那样刚毅果决之人,现在显得虚弱憔悴不已。 阮珑玲听到“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才知自己现在已身处于何等凶险的地步。 这个孩子是她费尽心机才怀上的,在腹中整整孕育了九月有余,骤然放弃,如何使得? 这个孩子保不住,她今后还能去哪儿再找个像王楚鳞那般合心意的孩子他爹人选?她今后还能如果做母亲么? 这些念头,在几息之间瞬间充斥在阮珑玲的脑海中。 床头处垂落了根牢固的红绸,那是为了让孕妇更好用力而特意制的。 阮珑玲心中有了决断,将原本紧拽着绸条的手松了松,取出了嘴中避免咬到舌头而含着的巾帕,用气若游丝,而又坚如磐石的声音回答道。 “保……大!” “无论何时……我唯愿…为自己去死!” 孩儿,并非母亲不爱你,可若只能活一个,母亲选自己。 孩儿,你莫要怪母亲。 母亲已经为你,做了所有应尽的一切! 你若随了母亲,也绝不会放弃,一定会在此等逆境中,挣扎出一线生机!坚强得活下来! 腹中的巨痛愈演愈烈,就像是海中的浪潮一层高过一层! 阮珑玲悲痛欲绝之下,指尖又重新拽回了床前的绸带,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也是最后的力气,在身侧产婆的指引下,腹部猛然用???力…… “哇呜呜!” 一声清鸣洪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在了产房当中! 产婆也是许久没有经历过这般凶险的生产了,也是累的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好在孩儿成功生下来了! 产婆将半个身子都探入被褥下,抱出个生龙活虎的婴孩来。 她定睛瞧清楚了性别,然后将婴孩双手举高,带着满满的欢喜高喊了一声, “一举得男,母子俱安!” 京城,阴云密布,皇宫德政殿。 红墙黄瓦之上,在殿宇脊梁上闲适散步的鸦雀,被殿宇中的呵斥声,惊得逃命似的振翅腾飞。 殿中皆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身上的朝服皆是紫色,胸前的刺绣皆是仙鹤、狮子等图案,玉带束腰,领带珠串。 这些跺跺脚,都能让方圆几百里震一震的名公巨卿们,现在却全都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冲着小叶紫檀案桌后的青年男子俯首称臣。 案桌上的折子堆山码海,尽是一等一的政务要件。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0节 它们皆在等待着话事人的批阅。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顺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折子,展开凝神阅了起来。 帝王的冕袍通体金黄,胸前绣有五龙。 而这青年男子头戴玉冠,冕服除了袖间那一点白,几乎尽是金黄,胸口的图案用金线绣了四只神态各异,张牙舞爪的巨龙,唯比皇袍少一条。 他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擎天的威势。 饶是空气流动至身侧,都会滞上一滞。 李渚霖眼睫微垂,眸光中尽是寒光,甚至都并未理会跪了满地的朝臣,薄唇亲启,冷声道了句, “想来是幼帝登基,我涉理朝政,引得诸位不满? 所以诸位才会纵着坊间的那些传闻愈演愈烈?” “挟天子以令诸侯,呵,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这漫不经心的调侃,裹挟着尖锐的机锋,引得在场所有朝臣皆打了个冷颤,几乎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李渚霖将手中批注好的折子扔至案桌的另一侧,干脆站起身来,绕着最中心的那把雕龙镶玉交椅,缓缓走了一圈,眸光缓缓巡视殿内一周, “那不如这个位置,交给陈阁公你来坐?” “老臣不敢!” “又或者,李将军你来试一试?” “大人折煞臣也。” …… 被念到名字者,背脊一凉,汗水浸湿了贴身中衣,愈发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众臣都察觉到,自从首辅公干归京之后,性情愈发怪异。 以前虽然手段狠辣,可遇事却从来不会多言,一道杀令下来倒也痛快淋漓,现在倒变了,愈发高深莫测不可捉摸,愈发阴鸷! 朝堂臣子不好当,行差踏错便是死。 面对一个曾经几乎杀绝的半壁朝堂的煞神,众臣自然是不敢惹,只默契齐齐俯身高呼, “唯有首辅大人众望所归,能担当此大任!” “既如此,那诸位觉得那几个在坊间造谣生事的说书人,又该如何处置?” “诋毁首辅,其罪当诛!” “以下犯上,应当处死!” 李渚霖悠悠转了转指尖的碧绿扳指,阴测测道了句, “死了,岂不便宜了他们? 传令下去,将那几人的舌头割下,吊悬在京中百姓们最爱去的书坊茶馆。 吊满七日后,菜市场午时,行车裂之刑,五马分尸!” 历朝历代中,饶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也鲜少会被施车裂之刑,毕竟此刑太过残暴! 首辅此举,俨然是要以儆效尤! 众臣对了个惊惧交加的眼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此时,殿门口处刮入一阵妖风,裹挟着尘灰与落叶齐齐窜入了德政殿内,在场所有人被风眯了眼睛,眼前漆黑一团! 待这阵风散去,原本阴沉的天气,乌云散尽,露出了万里无垠的蓝天! 皇宫上空,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五彩祥云! 赤橙黄绿青蓝紫,斑斓多姿,亮丽无比! 李渚霖抬头望天,脑中莫名响起了脆声声的婴孩啼哭声,使得他微微晃了晃神,此时跪趴在地上的吏部尚书,瞪大了双眼兴奋激动道, “首辅大人!这么连成片的五彩祥云,实乃百年难遇的祥瑞吉兆!史书有记,只有当年开宗立朝的始皇帝出生时,才惊现过这么一次!” “此乃吉兆!贵人降世!天佑晏朝!天佑晏朝啊!” 天将异彩,使得方才沉重压抑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众臣黯淡无神的眸光中,或多或少都透出些光彩了,不过也不敢造次,也不敢起身,规矩等着李渚霖示下。 或是被这祥瑞所感染,立在阶上的李渚霖,由心底涌出一阵暖流来,心情莫名愉悦了不少。 他凝神望着天空斑斓的光彩,幽幽道了句, “天将吉兆,不益杀戮。 那几个说书的命不该绝,拔了舌头,流放千里吧。” 首辅大人! (摇晃肩膀)恭喜你啊!!!!你喜当爹了!!!!! ! 第63章 绵延无尽的五彩祥云, 笼罩在皇宫上空,为平时庄严肃穆的楼宇宫殿,增添了几分吉庆。 为东西十六宫忙活的太监与宫婢们, 纷纷停下来手中的活计, 一个个喜意盎然仰头望天观赏, 宫墙外的百姓们则愈发欢颜,纷纷携家带口往皇宫外的护城河处赶, 也想沾一沾这喜庆。 慈宁宫。 六菱万福琉璃瓦的窗橼之下, 静立了个形貌端丽无双, 气质雍容的女子,亦凝神眺着空中苍穹。 她头上梳着最繁复的宫髻,坠满了铃铛珠玉,身上披着厚重宽大的翟服,滚花镶东珠的衣袍上,绣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金灿灿凤凰,由肩背处延展至逶迤拖地的摆尾。 风华绝代,仪态万千。 此乃晏朝最年轻的太后, 当朝首辅的胞姐,年仅二十三岁的李明珠。 钦天监监首方才已经亲自来慈宁宫禀报, 如此吉兆,定有能安邦定国,通文韬武略的绝世紫薇星降世。 监首欣喜若狂, 却并未能察觉得到太后脸上微妙的变化。 待宫婢将钦天监的人引出去,李明珠才将高望的眸光收回, 微微扭头露出个绝美的侧脸, 望向安睡在凤塌上香甜酣睡的男童, 年仅一岁半的幼帝上。 李明珠唇边勾了勾, 语调并未多愉悦,轻声道了句, “紫薇星降世?神佛转生? 饶是当年本宫生皇上,也不得上天如此眷顾呢。” 宫女伺书敏锐察觉到了太后的情绪变化,立马上前柔声道, “钦天监最喜拿这些吉兆、异像说嘴,以此来在娘娘面前讨巧卖乖,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凭他是谁,哪怕是天皇老子下凡降世,也只会唯当今陛下马首是瞻。 唯有陛下,才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 这些话俨然说到了李明珠的心坎里,面上的神色稍霁。 她诞下的幼帝,才应是这世间最与天相齐,众望所归之人! 说起来,那把龙椅,原不该落到她的孩儿头上。 从前先帝在世时,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后宫嫔妃们争斗不休,使出各种凶残手段,皇子们更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利用母家在朝中的各种势力,处心积虑痛下杀手! 就这样,先帝的前六子,纷纷陨落。 而李明珠在小心翼翼,韬光养晦多年之后,躲过了诸多明枪暗箭,才在先帝弥留的最后时刻,生下先帝唯一血脉! 她与弟弟李渚霖。 一个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一步一步登顶造极,稳坐太后之位。 一个在风火狼烟的前朝战场中,一刀一剑步步为营,扶摇成了擎天首辅! 如此经过种种艰辛,涉过千难万险,她的孩子才得上天眷顾,幸运坐在了龙椅之上。 现如今江山初定,幼帝年岁尚小,羽翼未丰,聪慧如李明珠自然知道,若想要保住太后的一世雍容,幼帝若想平安康健长大坐稳这龙椅,免不了胞弟李渚霖在前朝多多尽心。 所以于公于私,李明珠对这嫡亲的弟弟都异常关切爱护。 殿门处传来动静,宫婢将云风引至金碧辉煌的殿内,复又轻手轻脚后退着撤出。 面对晏朝最尊贵的女人,云风屏气凝神,恭谨上前跪地请安, “小的参见太后。 不知太后今日唤云风来,有何吩咐?” 李明珠乌羽般的眼睫轻颤,并未直接发令,而是檀口微张,轻问一句, “若本宫未记错,渚霖今年,已二十有一了吧?” 云风是跟着李渚霖贴身护卫的,简洁有力应答道, “是。” 无论是勋贵门户还是寻常百姓人家,这个年岁的男子,早已娶妻,只怕生出来的孩子,年岁比当今幼帝都要大了。 李渚霖乃家中唯一嫡子,平日里醉心于朝政,无暇享乐,更是从未将心思放在男女情爱上过。 李明珠心忧此事,可也不指望他会马上娶妻,若是能敞开心扉,容身侧有个知冷知热,能红袖添香的红粉佳人,于他来说也是幸事。 可???现如今二人并非是寻常家宅中的姐弟,顶着太后与首辅的头衔,手中握着滔天的权柄,这一母同胞的血脉之情,不知不觉就隔了些生分,若是贸然插手反而不好,所以才会特意唤云风来慈宁宫一趟探探心意。 “你自小跟在渚霖身侧,知道他可曾对哪家闺秀动心过么?” 自然有。 这么多年来,唯有一人入过主人的心。 远在扬州,阮氏商行的女东家,阮珑玲。 可主人对玲珑娘子讳莫如深,下了再提及她一字便“杀无赦”的死令,摆明了想要揭过此事,若是冒然在太后面前提起此事,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风波。 所以云风对此闭口不谈,将头深埋了埋, “回娘娘的话,据小人得知,首辅大人从未对任何女子表露过青睐之意,也未与哪家闺秀交往过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1节 对于这个说法,李明珠并未怀疑半分,她自认对胞弟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等闲女子,入不了他的眼,近不得他的身。 李明珠端起琉璃宫盏,在氤氲的雾气中,浅尝了尝盏中的雨前龙井,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咱们李家也总是要开枝散叶的。 莫说本宫忧心了,家中父亲母亲也常递请安帖入宫,催着本宫在京中寻位家事相当的贵女指婚……娶妻事大,倒是可以从长计议。 最要紧的,是让他通情爱之事,别整日如同一块冷铁般,如今满京城的贵女瞧见都要退避三舍,还有哪个愿意嫁个他?” “本宫预备了几个女子,盼着能留在他身侧嘘寒问暖。 本宫摸不准他心思,想起你是个衷心的,在他身旁又待了这么久,理应是能琢磨透他几分口味,此事本宫便交由你去办。” 整个李家,甚至整个晏朝百姓,都密切关注李渚霖的婚事。 府中的老爷夫人日日焦心,宫中太后也不得安宁。 云风晓得此差事今日是推脱不掉的了,且他也有些私心。 自从由扬州回京之后,主子性情变得愈发暴躁易怒,阴鸷沉窒,以前脸上偶尔还能瞧出几分笑意,现如今莫说笑了,连话都不愿多说几句。 云风总觉得这些变化,与那玲珑娘子定然脱不开关系! 现在若能有其他合心意的女子出现,哪怕能让主子欢愉些,解解疲乏,也总是好的。 “小的谨尊太后娘娘懿旨,定然尽心尽力办妥此事。” 扬州,烟霏阁。 阮珑玲费尽了九六二虎之力,拼命诞下了腹中孩儿,可却也气血双虚,母体大亏,好在吴纯甫是个尽心尽力的好大夫,使出了通身本领,又拿出珍藏多年的灵芝药草,天天熬煮精心伺候着,好歹将养过来了大半。 整个月子期,阮珑玲几乎都是在床上躺过了的,面色由起初的毫无血色,逐渐变得红润光亮。 她原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从未这样动弹不得安闲过,起初是十分别扭不适的,可扭头望见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却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真的有了自己孩子,自己的血脉! 今后他们母子二人,将会互为依靠,安活一生! 阮珑玲半躺着,侧身将孩子抱在怀中,嘴角浅笑,心中尽是暖意,通身上下都笼罩了层慈母的光芒。 此时阮丽云撩起厚重的绵毡垂帘,踏入房中,瞧见这一幕立即快步行至塌旁,一面将孩子抱开,一面急急道, “快快将孩子放下!莫要用这个姿势抱孩子,仔细今后小臂疼!等再过上两月你好全了,想如何抱便如何抱,可好?” 阮玉梅随后而至,上前助阮珑玲躺平在榻上,然后由细致地将被褥掖好,“姐姐仔细莫要着凉。” 好在只要得闲,阮丽云、阮玉梅两姐妹,便会来烟霏阁中陪她聊天说笑,使得日子倒也没有那般枯燥无味。 阮玉梅坐到床塌旁,探头去望婴孩,不禁感叹道了句, “不过才短短几日,这孩子好像又长大了些,眉眼也展开了!二姐,你快来瞧瞧,真正是愈发可爱好看了!” 刚生下来是,乳母就夸,说寻常孩子刚生下来时,难免会沾有一层厚重的胎脂,而阮珑玲生下来的这个孩子,通身白净,皮肤格外细嫩! 现在更是眉眼澄净,瞳仁黑亮,活泼得手脚乱蹬,极其稚巧萌软! 阮丽云笑着附和, “可不是么?我也去过不少庄户农家,却从未见过如这般好看的孩子!今后若是长大了,还不知要引得多少姑娘抛绣球扔手绢呢!只怕你三姐呐,挑儿媳妇都要挑花眼!” 炭上的汤羹咕噜咕噜着,窗外飘起了凯凯白雪,姐妹几人围拥在一起说笑几句,身侧的孩子也在咿呀学语,一片祥和喜乐的模样。 这不正是阮珑玲梦寐已久的日子么?她实现了。 只是眸光蓦然转到了枕侧那块标记着“十六”的商行木牌时,眼底的喜意不禁滞了滞。 那是当时王楚鳞留宿在烟霏阁时,强让她放置在枕边的物件,他说此木牌乃二人初次相见的信物,须得时时瞧见才好,她之前一直记不起来将它收置,后来倒成了习惯,便一直放在了枕边。 大好的日子,为何会忽然想起那人呢? 阮珑玲挪开目光,让自己神台清明些,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桩事上, “衙门那头可有了定论?将那刘迸处置了么?” 饶是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刘迸却咬死都不愿认罪,动用了家中的所有人脉关系,四处走动,甚至异想天开想要翻案,使得阮玉梅三天两头就要被召唤到衙门中,与他对供词相互言语撕扯一番,闹得整个阮家不得安生,实在是不胜其烦。 阮玉梅历经了这样的劫难,往日的怯柔反而褪了褪,倒显得愈发坚韧了,听到这个名字情绪并未有何起伏,只回答道, “判令下来了,流放蜀地七年,今日由狱卒押解出发。” 阮珑玲冷哼一声, “七年而已,便宜了他。” 阮丽云将炭上的银耳羹取下,舀了勺汤水微微吹凉后,递至阮珑玲唇边,待她喝完之后,才张嘴唾了句, “可不是便宜了他么?只盼着蜀地的瘴气能毒死他!蛇虫鼠蚁能咬死他!” “这个祸害在被流放前,都还派人在扬州城内四处传播谣言,咬死了是月梅勾引他在先!编排出好一场风月无边的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现如今,我与玉梅无论走去哪儿,都有人议论纷纷,暗骂不休。 甚至对着商行中的顾客,那些人都会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如此一来,生意定然会受影响。 阮珑玲许久未曾盘问过商行的现状,如今乍然这么一听,张嘴问了句, “这个月商行中有多少进账?” 阮玉梅面露难色,抿了抿唇,低头弱声回答道, “仅有……区区五百两。” !! 以往阮氏商行到了月底,总有七八千两银子进账,时至今日,竟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只有纹银五百两了?这个数,连单单一个天下楼的开销都不够!现在已然是在啃老本了! 阮丽云指尖的汤勺顿了顿,也觉得有些汗颜, “当初你将商行交到我们手上时都还好好的,现如今才不到半年,就折腾成这个样子……每每想到此处……我都觉得没脸见你。” 谁知这一切仿若都在阮珑玲当中似的,她将手臂从被下伸出,将三姐妹的手交叠在一处,柔声安慰道, “此事怪不得你们,咱家近期闹出了这么多事儿,流言蜚语猛如虎,遭了百姓们一时排斥也是有的。” “只是二姐四妹,你们可曾想过?做生意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我们大可以将阮氏商行开去外地。” 阮珑玲细细对着姐妹二人说着自己心中的盘算, “这么多年下来,阁老不是白请的,讲堂也不是白开的,但凡在天下楼下榻过的达官贵胄,每逢节礼时,我都命人备了礼维系着情谊。 今日阿杏就收到了六封书信,尽是以前的宾客,想要我帮他们采买扬州的各式物件的,有要绸缎的,有要丝线的,还有些馋咱们家那口桂花酥的呢……” “待扬州的生意还未恢复之前,咱大可以先做外地宾客的生意,那些贵人们大多出手阔绰,采买的量也足,拢到一桩这样的生意,赚得便不少。 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咱们阮家商行今后遍地开花,咱们一大家子,或就另创出来一片天地,不再在扬州待了呢?” ! 竟还有这样的路子走? 要说这做生意,到底还是阮珑玲的头脑更加灵光,不像他们,之前竟一直在钻死胡同! 姐妹二人眸光一亮,骤然觉得生活又即将焕发出新生机! 皇宫,月明星稀。 原是应该安歇的时候,福寿宫中,隐隐传来了阵阵丝弦管乐之声…… 先帝已薨,幼帝尚小,太后历来早睡早起。 能在午夜还留宿在宫中,且能招舞姬乐师者,这世间唯有首辅一人。 李渚霖素来极其自律,较少饮酒作???乐,饶是遇上国宴,通常也只是浅尝辄止,并不贪多,如此深夜召唤歌舞,更是从未有过之事。 唯有他自己知道,今日在御花园中踱步散神时,乍然瞧见宫匠端着几盆新培育出的芍药莲花台,顷刻便想起了那张明艳灿芳,妩媚柔美的面庞,心气骤然不顺,才会乍然如此。 李渚霖着了身寻常的湛蓝常服,衣襟因燥热被微微扯开了些,宽袖摆地,随意坐在酒桌后,颇有几分狂放不羁之态。 他灌了不少酒,甚至有了几分醉意,英朗的面庞上隐现出些酡红来,比起平日里在朝臣面前的冷面状,显得更好亲近。 云风瞅准时机,上前道了句, “大人,不如挑个舞姬上前来,给您倒倒酒?按按肩?” 李渚霖倒酒的指尖顿了顿,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如此也好。 他抬了醉眼朝望去,玉阶之下,有十数舞姬正在踏乐起舞,衣袂偏偏,皆衣裳轻薄,身段玲珑,舞姿极其惑人。 粗看之下,只隐约觉得其中有个舞姬有些微熟悉之感,随手一指, “便她吧。” 此女正是云风揣摩主子心意,精挑细选出来的。 为了使她更惹眼些,还特意将其安排在了最前侧的中心位!云风得令之后,立即用眼神示意,让那舞姬走上前来。 待走近了,李渚霖才乍然惊觉,为何他会觉得这女子格外招眼。 这舞姬眉山若黛,一双凤尾眼含情若水。在抬眸转眼间,眉眼处竟像极了那玲珑娘子! 云风:爷,不要委屈了自己。 李渚霖:???? 已经在为相聚做铺垫,会用上时间大法。 掐指一算,用不了太太久了。 感谢在2023-01-03 01:00:51~2023-01-04 01:2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785785 17瓶;肉肉福气特别好 5瓶; 第64章 世人皆知当朝首辅权倾朝野, 杀伐四方。 按照现如今幼帝的年龄掐指一算,哪怕只辅助到幼帝长成能亲自掌朝当政,李渚霖至少也还能掌权几十年! 只要能得了首辅一*夜*欢*好, 便可保三代富贵! 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绕是家中父母兄弟, 都能得获庇佑,从此过上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贵日子!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2节 当众舞姬被太后身侧的女官告知, 今后会有机会能亲近首辅时, 她们一个个都是欢欣万分, 跃跃欲试,伴君如伴虎又如何?首辅暴虐无道又如何? 富贵险中求! 哪怕那鲜少有人见过其真容的首辅,是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粗鲁武夫,为了尊荣权财,她们也甘愿往上贴! 更何况今日一见,他竟是个华贵无双,器宇轩昂的公子哥! 那个得了召唤的舞姬几乎欣喜若狂,揣着狂蹦欲出的心脏, 袅袅碎步踏上玉阶,在酒桌前施施然行了个礼, 眸光含情流转,掐着最媚柔的嗓音道, “奴婢霜霜, 给大人请安。 婢子最擅调酒,不如给大人调杯销魂醉, 如何?” 霜霜满面羞涩, 轻颤了颤睫, 大着胆子朝坐在桌后英武无双的男子望去, 乍然对上了双冷光泛泛,疏离尽显的眸。 单单对视了一瞬,仿若针扎入骨。 霜霜被吓了个激灵,脊背发凉,立马收回了目光! 不愧是首辅,哪怕是抬眸转眼间,都能让人膝盖骨发颤。 可就差临门一脚了,若是临阵脱逃,岂不是功亏一篑? 首辅既然未曾拒绝,那便是默许了。 霜霜暗咽了口口水,僵着脸上的笑,伸手执起桌上的琉璃月光酒壶,开始调起酒来…… “哗啦啦……”酒壶高悬,流出一道潺潺细流,水声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响声。 除了阮珑玲,李渚霖从未让其他女子近过身。 更莫说这些舞姬伶人了。 对这番娇柔造作,没了骨头的模样更是无感至极。 可那相熟的双眼,实在是太过令人沉醉。 何曾几时,与她有着相同眉眼的另一个女子,也被他揽入怀中,与他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甚至泪光熠熠,体力不支时也要缠着他,使得他在那一汪春水中沉沦迷失…… 那时,李渚霖以为那瞬间的美好,会是永恒。 ! 混账! 他竟又想起了那个淫*贱*浪*荡的商女! “不过是场风花雪月的露水情缘罢了,霖郎竟当了真?!” “王楚鳞,你我相识不过月余,月余而已啊!你莫不会当真以为我对你动了真情吧?” “你不过是第一个,又不会是最后一个!” …… 直到现在,这些决绝的话语还会时不时响彻在耳旁! 每每想起,都令他头疼欲裂,五内如焚,浑身上下犹如油烹! 是。 不过相识了短短一月,可至今已整整一年! 他却还不能将她忘怀! 饶是天下万物尽在手中,他却偏偏惦记着那个耍弄过他,始乱终弃过他的奸诈商女?! 可笑。 实在是可笑至极! 首辅至尊,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只要他肯,满晏朝的女子都愿为他解尽衣裳,任意摆弄! 望着眼前那双似曾相识的秋水美眸。 李渚霖醉酒之际,只觉得胸口的怒气翻腾,浑身莫名升起一阵燥热,对着那双熟悉的眼,迫不及待就想要宣泄一番! 他腾然起身,一把抓过那名正在调酒舞姬的小臂,将她扯入怀中,鼻腔中冒着酒气,将她压在身下! 这动静甚大,酒盏碗碟由酒桌上掉落,顺着玉阶叮铃桄榔滚了满地。 乐止,舞停。 满殿的人疾步,如潮水后退着撤了出去。 “啊…大人…就、就在此处么……” 那双眼中,惊慌失措一闪而过,紧而便涌上来许多窃喜,眼睫不安颤了颤,似娇带怯问道…… 李渚霖眸光沉沉,深望着那双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用行动给了不容置喙的答案。 他扯开了舞姬的外衫,倾俯下身,薄唇对着双惑人心神的双眸,径直亲去。 可就在唇瓣碰到那双眼的瞬间…… 一阵刺鼻脂粉味窜入鼻中,使得他骤停了下来。 不对。 气味不对。 阮珑玲身上不是这个味。 她自负貌美,鲜少涂脂抹粉。 那是股独有的熟透了的蜜桃味,香甜宜人,亟待采撷,夹杂着些自然花草芬芳……使人尝之便入骨髓,欲*罢*不*能,永不能忘怀。 这舞姬眼睛像她,却不是她。 既不是她,此欢*好之事,便没有什么欢愉可言了。 思及此处,李渚霖骤然由情*欲中抽*离了出来,心中涌上来股巨大的落寞,仿佛孤身一人,身处在荒无人烟,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当中。 他没了兴致,直起身子未再理会那舞姬,理好衣袍后,将指尖的绿扳指轻按了按,薄唇轻吐出一个字, “滚。” 马上便可肌肤相亲,霜霜原以为能成事儿的,可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任这男人平日里是多洁身自好之人,可只要是醉酒,便是最最昏聩之时!他岂会在如此关键时刻,截然喊停? 若此错过这天赐的良机,那下一次还等到何时? 霜霜心有不甘,原想再乘着眼前的男人酒醉周旋一番,可李渚霖短短一字,威势便扑面而来,仿佛若是她再碰他哪怕一片衣角,都会被杖毙而亡。 舞姬到底是没有这个胆子再上前亲近,只得拢好衣裳,逃了似的快步退了出去。 直到殿中只剩李渚霖一人,他长袖一挥,举起桌上未散落的那壶烈酒,仰头倒灌入喉腔当中。 首辅大人,异地一年了! 你还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感谢在2023-01-04 01:29:44~2023-01-04 22:1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时漾 5瓶; 第65章 三年后, 扬州。 阳春四月,绿草嫩青,鲜花盛开, 万物复苏, 世间万物皆是欣欣向荣之态。 阮府内外洒扫一新, 仆婢们来回走动穿梭不停,脸上一个个都挂着笑, 有条不紊地在女使的指点下, 挂红绸、裁红纸、递挂红灯笼…… 烟霏阁中, 绣娘们将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衣料,一一捧乘在房中排开,镶金点珠,精致异常。 阮珑玲查验抬起指尖拂过顺滑的料子,心中并不特别满意, “料子倒都是好料子……可我怎么觉得这颜色,好像略略浅些?并非正红?” 绣娘揣着手恭身上前,陪着笑脸道, “东家有所不知。二嫁与一婚,毕竟不同。 一婚新妇着正红, 二婚吉???服的颜色,通常只比妾室穿的粉红深上些许,为护云娘子的体面, 我们已经命人特意将颜色往正红添了许多。” 这世间对女子的教条规矩就是多! 怎得未见对男人这般苛刻? 若是按照阮珑玲以往的性子,当下就会立即表达不爽, 但或是因为这几年养育孩子, 变得愈发耐性, 只紧蹙着眉尖道, “二姐虽是二嫁,可纯甫哥哥却是头婚。 在他多年真心求娶下,我姐姐因其诚意才勉强点头答应嫁给他。交换八字,过订,下聘……一切都是按照章程来,我姐姐可并未低任何人一头。 所以这嫁衣,比正红哪怕只浅上一分,都不行。” 这些衣料好不容易制出来,绣娘哪里愿意再费心思?立即上前道, “虽说如此,可这些衣料都是云娘子亲自掌过眼的……她倒也并未觉得这颜色不妥。” 这话的意思便是:人家即将入门的新妇都没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你这个新妇胞妹对此说嘴? “就因我姐姐事忙,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所以我这做妹妹的,才得为她把好关!” 阮珑玲凤眼微抬,斜乜了绣娘一眼。 “既然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恭迎而入做正室大妇的,那自然就该穿正红!又或者你们大可以派人去吴家问一声,看纯甫哥哥他到底舍不舍得让心上人着浅红入门、受这样的委屈?” 一个带着孩子另嫁的妇人,能嫁给清流人家吴家嫡子那样的哥儿,已然是要去庙堂拜高香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讲究? 这整个阮家到底是谁做主,绣娘算是知道了! 阮丽云说了不算,还需得过玲珑娘子这一关! 罢罢罢,想要蒙混过关是不过能够了,只得重做,绣娘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却也不减,揣着手道, “是是是,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幸好现在距成亲还有些时日,我们立马回去重新调色,定会在大婚之日,让云娘子风风光光穿着正红入吴家的门!”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3节 说罢,绣娘退了出去,着急回去赶工了。 若非现如今阮家商行的生意忙得如火如荼,三姐们手中各自管着扬州以外的十数间铺子,忙得头脚倒悬,使得阮丽云根本就没有时间亲绣嫁衣,否则怎会在即将大婚之日,生出这样的纰漏? 罢了,都是些琐碎小事,多多留意便是。 阮珑玲坐回了雕花刻金官帽椅上,浅浅喝了口茶润喉。 此时,庭院中传来孩童的嬉笑声。 一个垂髫年岁的男童,在身后乳母的看照下走了进来,他头顶用红绸扎了个朝天揪,穿了身喜庆的绯红衣裳,稚巧可爱,两只眼睛黑亮如油,好看的活脱脱就像那年画上的俏娃娃! “娘亲!娘亲!” 他望见阮珑玲的瞬间,愈发欢喜,小脚丫子跑得愈发快,直直上了石阶跨过门栏,扑倒了阮珑玲的怀中。 这正是阮珑玲三岁的孩儿,取名为阮为安。 不求他今后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只要这孩子今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这便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最朴素的愿望。 若真说有何私心,那便是商贾人户盼着孩子能富贵些,有些钱财“落袋为安”的寓意。 这绵绵软软的孩儿的扑抱,使得阮珑玲的心都要化了。 她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灰,一把抱起孩子坐在膝上,取出手帕为他擦了擦额间的密汗,温声笑问道,“如何?扑到蝴蝶了么?” 小为安精力充沛,活泼好动,好奇心格外旺盛,胆子也比通岁的孩子大些,他奶声奶气仰头回答, “扑到了三只!舒姐姐帮我扑的,好大的蝴蝶,好看极了!” 舒姐儿比阮为安年长四岁,今年已经七岁了,除了平日里习字念书,经常来烟霏院来陪小为安习字玩耍,姐弟二人感情甚为亲厚。 三岁就要启蒙了,阮珑玲早就聘请了远近闻名的先生,来阮府为两个孩子教书,阮为安聪慧异常,小小年纪便已能将《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千字文》倒背如流,使得留了白须的老夫子,屡屡夸张。 “因书背得好得先生奖了两颗果子,又扑到了三只蝴蝶,安哥儿今日可开心了?” “开心,却又不开心。” 说罢,小为安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闪过一丝落寞。 “哦?有何处不开心呀?” 小小孩童哪儿有什么心事?一问便都全说了。 “娘亲……舒姐姐格外高兴,悄摸摸同我说,以前她没有爹,可从今以后她就要有爹爹了!吴叔人好,待她也很好,她早就想要吴叔做她爹爹,盼了许久,终于盼到了!” 三岁小儿并不懂大人的世界,也不通特别多人情世故,只觉得舒姐姐盼爹爹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那有爹爹一定是比没有更好的! 小为安眨了眨眼睛,真挚问道, “娘亲,人人都有爹爹,为何独我没有?” 童言无忌,却让阮珑玲双眼一酸,涌上些泪意来。 因为她的独断与自私,未曾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这是她唯一觉得对不起孩子的地方。 儿子太小,阮珑玲也不知如何与他解释其中来由,可既然他问起,也只能囫囵吞枣应对过去,只待他长大成人之后再细细道与他听。 她隐下眸光中的泪意,吸了吸鼻子, “谁说咱安哥儿没有爹爹?咱安哥有爹爹!” “你舅舅,你吴叔都非常喜欢安哥儿,舅舅教你站桩打拳骑高头大马,吴叔带你踏青玩耍识别药草,他们皆是男子,安哥儿大可将他们当作是亲爹爹看待呀!” 当作是亲爹爹,可到底不是亲爹爹。 母亲的温言抚慰,并未打消小为安的困惑。 他虽年幼,可背了那么多书,脑中也有了些模模糊糊的道理,本想张嘴再问,可却隐约感受到母亲好似心情不畅,并不愿意多说此事,只得点了点头, “孩儿知道了,孩儿听母亲的。” 嘴上虽这么说,可小为安从此刻开始,心中就埋下了颗种子:他也想有个爹爹。 若是再有个爹爹,如同母亲这般陪伴爱护他,那他也会很开心的! 会比舒姐姐更开心! 一年后。 京城。 三年一期的科举考试,乃是天下所有学子能青云直上的唯一途径,但凡只要皇榜登名者,便代表今后能为朝廷所用,官袍加身。 十年苦读无人问,一朝闻名天下知。 民间更有许多百姓人家,专蹲守在皇榜之下,去捉那些高中皇榜的子弟,将其绑回家中让其强制与自家未出嫁的女儿成亲,所谓“榜下捉婿”。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经过了院试、乡试、会试等层层选拔,佼佼者们终于突出重围,来到了终极殿试这一关。 殿试一般为皇上亲考。 可今年情况倒更特殊些,幼帝才年仅五岁,小小的人儿还没有龙椅高,未曾听朝临政,更莫说能主持殿试了,此事自然落在了首辅头上。 首辅李渚霖近来忙于西北战事,无闲亲自甄选,只提了几个没有标准答案,利于国民的时事要闻出来,命拿几个主考官去殿上问考生,以此来考检才学。 殿试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商讨过一番之后,才选出了几张考卷,在小太监的引领之下,缓步踏入了德政殿中。 “禀告首辅大人,今次殿试才华横溢者众多,文章水准都比往几届的考生高上许多。这几张考卷,皆是臣几个择优选取,可定为前三甲者人选,还请首辅大人过目。” 李渚霖接过太监呈上来的五六张考卷,一张张翻阅了起来。 他本就是才华横溢,贯穿古今之人,考卷落到手中,略略看过几眼便知考生水准到底如何,直到翻到倒数第二页时,眸光骤停,翻阅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篇文章比起其他,格外有筋有骨。 华丽堆砌的词藻少,只从小事而上,见微知著提出了许多对朝政大有益处的,能落地的好点子,一看就知是深知民间疾苦的实干派。 主考官适时上前道, “参加殿试的一干人等当中,臣几个由于与文章的取好不同,对榜眼、探花的人选略有争论,唯皆对状元人选花落谁家,出奇一致。 此人一路从院试考上来,乃院士头名,又连中乡试、会试两元,确乃凤毛麟角般的可用之才。此人祖籍扬州,唤为……” 本朝用人,只看重才学,不在乎家世门第,姓甚名谁。 这么看起来,此人确实当之无愧! 李渚霖闻言连连点头,心中清楚考官所说之人,正是手中文章的主人,所以干脆利落打断了主考官的话语, “那便此人吧! 钦点状元及第,赐金顶乌纱帽,巡游街之礼,授翰林院修撰。” 说罢便将状元的文章放置一旁,紧而点了榜眼、探花的人选。 打理妥当这一切,李渚霖便起身,准备去偏厅与诸多武将议事,在即将踏出殿门的刹那,心中似有感召,扭头复又问了句???, “祖籍扬州?此人叫什么?” 主考官拱手低头,恭谨作答, “姓阮,名成峰。” 小为安,舅舅助攻+1,你想要的爹爹已经在路上啦~ ~感谢在2023-01-04 22:10:18~2023-01-07 00:1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漾、6120722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q 6瓶;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 1瓶; 第66章 京城中有一地段绝佳的大陀巷, 背靠巍峨庄肃的皇城,前通热闹非凡的闹市,四通八达, 去哪儿都方便, 所居者皆为朱门雅户, 显贵公爵。 其中最好的宅子,唤为澜翠苑, 乃为首辅私宅。 京中有传闻道, 澜翠苑对外宣称是别苑, 实乃金屋藏娇之地。 首辅大人平日里除了出入皇宫,鲜少回基恩巷的首辅府宅留宿,大多下榻澜翠苑。 苑中娇养了数十佳人,各个美艳无双,身段多姿,如同盘丝洞的妖精般,勾着首辅日日流连忘返,为此直到二十六岁都无暇顾及婚嫁大事。 今夜亦不例外, 已是亥时五刻,却依稀可闻澜翠苑中却传来丝竹舞乐、及女子的阵阵铃铛娇笑声…… 其实这些传言道并非全虚。苑中的这些女子皆是云风费尽心计, 根据阮珑玲的相貌依样画葫芦,一个个费心搜罗来,引荐到李渚霖眼前的。 这些女子论身份, 是近不得首辅身的,云风倒也不指望她们能真正能入主子的心, 哪怕是在政务闲暇时, 让他开怀些总是好的。 可费了着许多功夫, 李渚霖却并未宠*幸过她们一夜, 却又没有放她们走的意思,只收拢在苑中伺候,偶尔召出来歌舞助兴罢了。 阮成峰,短短三个字,却让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犹潮涌般扑面而来,险些让人浸灭。 扬州的烟雨柳巷,吴言侬语,以及那个千娇百媚的市侩商女……这些所有的一切一切,犹如昨日重现,全都清晰浮现在李渚霖脑中。 今日将那些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处理完,李渚霖原本已然乏累了,却还是命人起宴上酒,召唤歌姬器乐,独自一人饮起酒来。 “爷,这草莓乃是辽东的贡品,跑死了八匹马才到京城,梗叶翠绿新鲜着呢……奴喂给爷吃……” 李渚霖盘坐在宽阔的金丝楠木酒桌后,眸光一抬,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女子身上或多或少,皆有几分阮珑玲的影子。 歌女的嗓音像极了她的软言求娇。 舞姬的个头与身段她别无二般。 他扭扭头便可望见那双熟悉的“眼”,微微张嘴,与她同样右手背上有颗痣的“双手”,便会递上草莓喂到他嘴旁…… 李渚霖醉眼朦胧着,将她们身上的部位凑至一处,就拼成了一个完整的阮珑玲。这种感觉……就好似她一直在身侧,从未离开过。 若是旁人知晓,只怕要笑话他是个昏头昏脑的大情种! 岂会? 他不过是不甘心!不甘心罢了! “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被猛然打开,狂劲的夜风卷着落叶灌刮而入。 门外走来位两鬓斑白的蓄胡老者,素净的衣料流光溢彩,身周溢了些道骨之风,犹如遒存在悬崖峭壁旁迎风挺立的老松,令人望而生敬。 正是晏朝先帝依仗了一生的三朝阁老,当今太后、首辅的生父,幼帝的外祖李丰渠。 李丰渠出现在殿中的刹那,自带的气场使的空气都滞了几分,他微抬了抬手,在场所有歌姬舞女,全都屏气后退着退出了殿厅中。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4节 李渚霖望见来人,眯着酒眼站了起来,踏下石阶站定,拱手垂首恭敬唤了句, “父亲安好。” 闻着呛鼻的胭脂水粉味,以及眼前的一片狼籍,李丰渠只觉气不打一出来,痛心疾首呵斥道, “安好?你若真想让我晚年安好,就该早日娶妻成家,让我享享含饴弄孙、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而不是没个正经,日日窝在这宅院中与那些妖妖俏俏的女子厮混在一起!” 自从先帝去世之后,李丰渠便退朝归野,将李家多年来积累的权柄,逐渐移交至嫡子李渚霖手中,过上了夫人云游四方的好日子。 李丰渠原也不是个不懂变通的死板长辈,以前也觉得儿女婚事应该顺其自然,强求不得,可直到他与李母历经三四年,踏遍了晏朝的所有河山后,儿子竟还不愿娶妻生子,这才着急了起来! 李丰渠背着手,焦躁地在厅中绕着圈子,恨铁不成钢道, “如咱们家这样有荫封的公爵世家,最要紧的便是要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莫说京中的官宦人家,就算是寻常百姓,与我年岁相当的老者,家中早就有好几个孙儿了!只怕再过几年,曾孙孙都快要抱上了!你呢?却还是一无所出!” “霖儿,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此言震然响彻在宽阔的殿宇上空,传来阵阵回声。 这样的情景,近两年每隔一阵便会上演一出。 以往父亲只是旁敲侧击,循循劝导,从未如这般面提耳命振声厉言过,现在估计是将所有耐心磨光,急不可待了。 李渚霖愈发将头深埋了埋,紧抿了抿唇边,闷声回了句, “父亲息怒,是孩儿让您操心了,孩儿知罪。” “知错不改,更是罪上加罪!” 瞧儿子还是这样左耳进右耳出、油盐不进的模样,李丰渠骤感头疼, “我问你,方才那些莺莺燕燕,有哪一个?哪一处能比得上颜芙?你有时间在此处,为何就没有时间去富国公府看看颜芙呢!论家世、才学、脾性、相貌,颜芙那孩子在京中贵女都数得上名号! 最关键之处在于,她对你一往情深,且早就对外放言,只要你一日不娶,她便一日不嫁,现如今都被生生耽误到二十二岁了!去年更是因此忧思成疾,是富国公拼着性命,去慈宁宫和太后请了你与她的赐婚懿旨,病情才略略好转活了下来!” 李丰渠知说这些也无用,直直挑明,红脸粗声道, “我今日便是来通告你! 明珠懿旨已下,这门婚事已无转圜余地! 我择定好了良辰吉日,半年之后十一月十六,你便与颜芙拜堂成亲之日!” 此言甚为笃定。 不是来商量的,而是一副公事公办通知的口吻。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李渚霖才蹙紧了眉头,寻求着哪怕一丝转圜余地, “张颜芙再好,可孩儿对她无意。 这门婚事,实非孩儿所愿。” “非你所愿?那你倒是说清楚道明白,你心中所愿到底是谁?” 李丰渠极其无奈地摊了摊手,“你若是有心爱之人便也罢了,凭她是谁都好,只要有,为父也不怕得罪那富国公府,也愿为你违逆皇命抗旨不尊,好让你另娶心爱佳人!” 心爱佳人? 呵……或许曾经有过,李渚霖视她为真情真爱,但那人只将他视为玩物,说二人不过是露水情缘。 思及此处,李渚霖浑身都僵了僵,指尖也攥紧了袖边,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那便是没有!” “既然没有!颜芙便是你最好的选择! 满晏朝去挑,也再挑不出这样与你般配的女子!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又何苦让此事僵持着,使得众人都下不来台呢?” 是啊…… 何苦呢? 何苦为了个身份低贱,水*性*杨*花,连妾都不配当的狡诈商女,而去拒绝一个出生名门望族,贤良淑德,待他一往情深的贤德正妻呢? 莫非让今后几十年的岁月时光,去为那短短月余的情好时光陪葬么?整整五年,他甚至已为此踟蹰了整整五年了……够了…他理应将那段岁月彻底忘记,迈步朝前了…… “一切依父亲大人所言便是,孩儿…遵命。” 随着皇榜的登出,天下百姓都晓得了扬州出了个十八岁的状元!整个扬州都与有荣焉,许多百姓都自发来到了阮府门前祝贺,就想要沾沾这新晋状元郎的喜气。 那可是状元!整整三年才会出一个! 眼睁睁瞧着就是条封阁拜相的康庄大道!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在如此强烈耀眼的光环之下,扬州城内风向骤转,以往那些关于阮家不好的传闻,全都烟消云散,变成了成堆吉瑞的恭贺和讨好! 门前喜鹊叫喳喳,好事一桩接一桩。 前日阮丽云接到吴纯甫由京城的来信,经过这几年的精心准备,他亦通过了太医院的严格甄考!不日调令便会下来,将其调离扬州,去京城任为医官! 喜上添喜,好事成双! 随着状元郎阮成峰回扬州省亲,阮府愈发变得热闹了起来,十里???八乡中,但凡有些沾亲带故的,无论平日里有没有交集的,都提着礼品上门祝贺,阮家商行的生意更不用说,那叫一个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待阮成峰在妙音坊举办了谢师宴,又与扬州的各路官员打通了门路后,今日三姐妹早早将上商行内外打点妥当,谢绝宾客,齐齐聚拢在一起,和和美美吃了顿家宴。 舒姐儿与小为安用过膳后,被乳母引至偏厅继续玩乐,几个长辈们继续留在花厅中说话。 阮丽云已经外嫁,阮成峰也有功名在身,可姐弟几人都不拘泥于那些世俗冗杂的规矩,都是按照以往家中长幼的座次落座的。 阮丽云上坐,阮珑玲坐正中,阮玉梅坐在侧边右侧,阮成峰年纪最小坐在末尾。 大家都欢喜异常,脸上都溢满了笑意。 这半旬以来,那些客套吹捧的话语,阮家人全都听了个遍,所以在家宴上,大多都是些平实温暖的话语,彼此关切几句话过家常之后,便开始说起正事来。 阮珑玲笑眼盈盈,率先道, “峰弟十年寒窗苦读,终皇榜有名,至此咱们阮家也算是摆脱了商户,晋为官户了!此乃喜事,亦为幸事!只可惜朝廷给的探亲恩假太少,不能让你在扬州多留些时日。若我未记错的话,还有十二日,峰弟便要启程回京城赴任了吧?” “是,长姐未记错。” 按理说踏花游街状元郎,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意气风发的锐气之姿,而阮成峰身上却一丝也无,沉稳端重坐在椅上,就像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利刃出鞘时,才能窥见其耀眼光芒。 “既如此,便顺路将二姐与舒姐儿、玉梅一道带去京城。 进京路上几千里,又是官道又是水路的,难免会生出些波折,几个女眷更是诸多不便,我不放心,同你一起进京好,路上也有个照应。” “到了京城后不必慌,自有纯甫哥哥接应着,想来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此言一出,阮玉梅愣了愣, “峰弟上京赴任,二姐与舒姐儿去京城与纯甫哥哥团圆相聚,可…可怎么我也要去?” “傻妹妹!你今年已双十年华,是该考虑婚嫁之事了。” 阮丽云在旁柔声道,“扬州这些门户,以往忌惮着流言不敢上门提亲,现如今峰儿中了状元,倒是一个个上赶子驱媒婆来求娶了,你不随我们入京,莫非要留在扬州,嫁给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家么?” 阮玉梅经过了刘迸之事,遭受了那么多泼脏水般的污言恶语,对婚嫁之事早就没了兴趣,只抿了抿唇,半羞半恼道, “定要嫁么?不嫁…总可以吧?” 阮珑玲一时分不清她这是在讲真,还是在说丧气话,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抚慰道, “你先去京城晃一圈,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子弟。 万一上天眷顾,能得个挑不出错处的如意郎君呢?如此岂不美哉?可若是没有你喜欢的,那姐姐也绝不迫你,到时候便再回扬州来,咱们姐妹二人一起相依为命过日子,也是好的。” 阮成峰也在一旁劝,“五姐,我同窗中有几个青年才俊,才学上佳人品贵重,你大可入京相看一番再做决定。” 这些话很大程度缓解了阮玉梅的焦虑,可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若是我们都走了,岂不是只单单留下了三姐与安哥儿在扬州?我不愿意。” “三姐,要走,咱一家人便齐齐整整着走!一起去京城过平安喜乐的好日子!否则,我绝不抛下你一人。” “是啊三妹,你就与我们同去吧!我们一家人团圆在一起,莫非不好么?且我们也离不开你,商行的这些生意,除了扬州,就属京城的商铺经营得最好,都是靠着你以前天下楼的人脉做起来的,若你不去,那些难缠的达官显贵,我与玉梅可真真应对不来。” “三姐,峰儿也盼着你一同随行。 饶是为了安哥儿今后,也合该前往京城。 安哥儿今年才区区四岁,可天资之高,犹胜我当年许多。若能聘请良师好好雕琢,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京城遍地都是翰林,传道授业的皆是名公巨卿,孟母为了孩子尚要三迁居所,三姐也该为了安哥儿筹谋将来才是。” 三姐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在试图说服阮珑玲。 她从心底深处自然也是心动的,现如今好不容易弟弟出息了,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了,她也不愿意远离家人…… 可…可她不能去。 因为那个人……孩子的父亲王楚鳞,户籍单上清清楚楚写着京城人士!他现如今就在京城! 安哥儿如今越长越高,眉眼间愈发张开,依稀有些王楚鳞亲生父亲的模子!万一,万一在京城碰上他了怎么办?万一他瞧出端倪来了怎么办? 虽说京城诺大,城东与城西相隔甚远,居住的百姓有千万人之众,没有那么巧能遇见。 可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她都不愿意拿安哥儿去赌! 拒绝入京的话语到了嘴边,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一旁伺候的阿杏观其面色,仿佛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立马上前贴在她耳侧私语道, “娘子可是在担心王楚鳞也在京城?” “娘子放心。 早在四少爷誉满归家那日,奴婢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想起了去衙门打探王楚鳞的户籍,因着状元郎的面子,衙门官员立马答应了奴婢修书去吏部问询,今晨才收到消息,王楚鳞的户籍早已消失在京城的户籍档案当中……” “那个小吏说,或是举家搬离京城,另居别处去了。” ! 什么? 他走了? 搬离京城了? 这个消息在阮珑玲脑中炸裂,使得她懵然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如此年景,常人是不会搬迁的,而且就算搬家,也只会是从小地方搬娜至大地方,如同阮家从扬州搬去京城。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5节 而京城是皇城根下,具有龙气的福安宝地。 若非家中出现重大变故,人生遭受巨大波折,一般人都不会选择从京城搬至外地去生活…她竟然下意识开始担心,王楚鳞究竟是碰上什么难处了,才会搬娜离京? 罢了。 这些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那个人,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阮珑玲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复又恢复了些神采,直直对上了三姐弟期盼的目光,轻点了点头,柔声答应道, “好,咱们阮家举家搬迁,一齐入京!” 小为安:我好像要个爹爹。 李丰渠:我好像要个孙孙。 阮珑玲:。。。 李渚霖:。。。 ~ 号外号外,明天8号有点事,估计更不了。 在此和小天使们说一声哈。 感谢在2023-01-07 00:10:00~2023-01-08 01: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通 30瓶;侑禧、40545268 10瓶;魏蓝 1瓶; 第67章 举家搬迁, 实乃浩大又繁琐之事。 为了稳妥起见,需得赶着时间,与赴京上任的阮成峰同行, 那便只剩下十二日。 姐弟几个分头行动。 阮丽云与阮青梅姐妹二人主内, 留在阮府内支使着仆婢们收拾行囊, 打点家当,一一标记好各类物件, 装在箱中搬娜运送。 阮珑玲主外, 在扬州城内四处奔波, 将各处店面铺子的账务细细查点了一番,又去郊外的庄子巡视,辞退了些能力不足且懒怠的掌柜,又另选了些有才能者当任。 以此避免入京之后,扬州的商行能够如常运转。 好在阮家商行经历过这么诸多磨难,有二心的都早就另寻上山头了,留下来的,尽是些衷心耿耿的心腹。 阮成峰也没有闲着。 出生商贾人家的子弟, 哪怕是性格格外沉稳些,可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此次搬迁事关重大, 恐在路上会遭了劫匪,失了器件财物是小,女眷安危是大。他便忙着花重金聘请武力高强的镖师, 与扬州各官员在席上的推杯换盏间,想办法借调了些许兵力。 能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阮成峰只得到处长袖歌舞周全。 虽说艰难, 好歹这些事物也都在十二天之内全部打点妥当, 几顶稳阔的轿子, 五十几匹马车上头堆满了箱笼,在镖师和官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由阮家门口直直向京城进发…… 走了七八日官道,行至金陵走水路至幽州,踏上了早就赁好的八艘大船。 一大家子都从未坐过这么久的船,阮玉梅身子格外弱些还吐了好几日,好在也都逐渐适应了。 这日风和日丽,海面上波涛无痕,姐弟几个正带着孩子在甲板上玩耍。 阮丽云望着那两个孩子,笑道, “这船???晃得让人头晕,舒姐儿昏睡了两日,安哥儿倒是适应得很快,精神头一丝也未减,昨儿个瞧着那些鱼饵有趣,还想与船夫去网鱼呢…” 阮珑玲将眸光落在远处的稚童身上,“他素来胆大,是个调皮捣蛋的,饶是一天跑上个一百里都还生龙活虎,像是不用睡觉似的,启程前还将隔壁刘家的娃娃打了个鼻青脸肿……” 或是因为王楚鳞长得俊朗绝伦,所以小为安生得也格外可爱,小小年纪就精雕玉琢,皮肤又白,船夫们常年在海上漂着,鲜少见着这般伶俐漂亮的孩童,喜欢得不得了,还经常被他蹦出来的童言稚语,逗得哈哈大笑。 “……待到了京城呐,我一定请个夫子好好管教他!” 阮丽云默了默,“安哥儿向来乖巧,妹妹可知,他为何打架?” “问了,他只低头不说。 豆丁点儿的人气性倒大,宁愿去祠堂罚跪也不肯去赔礼道歉,还与我生了半日的闷气。” 有些话,该说还需说。 且旁人都不好提点,只有阮丽云这个当姐姐的人说才合适。 “安哥未曾说给你听,可却告诉了舒姐儿。舒姐儿同我说,他之所以那般蛮横动粗,都是因为那刘家的娃娃口无遮拦,恶语相向……” 阮丽云顿了顿, “那孩子嘲笑安哥儿没有父亲,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 安哥儿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估计明白他的生父是个忌讳,所以并未与你提起。” 竟是如此? 阮珑玲闻言心头震然,袖下的指尖紧握了握。 小为安以往是曾在她面前说过,想要一个爹爹。 可她从未想过,小为安竟会因此与其他小儿打架斗殴。他才四岁而已,就如此敏感早慧,若不好好教导一番,因此事生了心魔,只怕年岁愈长会渐生出反骨之心。 见妹妹眉眼间蓄着愁绪,阮丽云眺望着远处的那一线海平面,轻声道, “关于孩子的生父,知你不愿说,所以我也鲜少问。 虽不知你与那人有过何等过往,可这几年从未有男子登门过问子嗣,想必你与那人也是断干净了的……现如今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安哥儿。 五年了,饶是为了安哥儿着想,为给安哥儿一个家,你也该重新敞开心扉,接纳旁人了。” 现在的日子不好么? 有孩子还不够,定要再配齐一个男人……如此才能算得上一个家么? 阮珑玲并未反驳,只低头抿了抿唇,“我知晓二姐这是一番好意,可……如我这种未婚生子的情况,再次嫁娶,谈何容易?” 她轻按了按衣带下用来压裙边,绣着芍药莲花台花纹的香囊,内里装着那块刻着“十六”的木牌。 饶是搬迁,她也并未将此木牌丢弃,一直随身携带。 “饶是难于登天,也需试上一试啊!” “我晓得,这几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恐怕早就觉得这天下的男人都天下乌鸦一般黑,被伤透了心!可真情虽少,却并非没有。你姐姐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我经历了婆家打压,丈夫家暴,小妾毒杀……若我是个消极之人,只怕现在早已不知跳河投湖了多少次!” 阮丽云说到情动之处,不禁红了眼眶,“可后来呢,不也撑过来了么?我得幸遇见官人,他尊我,重我,怜我,惜我,从不将那段不堪的过往当回事,对舒姐儿也视如己出……” “妹妹,你可知比起我当年,你不知要强上多少!” 这番话亦引得阮珑玲伤怀,鼻酸心涩,忙掐着帕子抬手去帮她拭泪,“姐姐,都过去了,今后咱阮家就尽是好日子了。” 阮丽云顾不得眼角淌出的几行热泪,反握住妹妹的手, “所以你也不能将这世间男人一棒子打死!” “玲儿,咱们已经远离扬州,马上就到京城! 京城的人何其多?除非细细打探,否则不会有人知晓我们的过往,更加不会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咱们尽可将一切翻篇,阔步朝前!” “你答应阿姐,若是当真有缘,碰上了合适的青年才俊,哪怕是为了安哥儿,为了他想要的爹爹,你也放下戒心,尝试着与他人接触接触,可好?” 姐妹都过得安乐,弟弟出息,儿子乖巧…… 其实现在的日子,就已经是阮珑玲梦寐以求中的了,至于什么情情爱爱,她从未再动心起念过。 可就算她再满足,也不能将安哥儿的想法弃之不顾… “好…为了安哥儿……我尽力一试便是。” 在船上过活,好似不大能感受得到时间流逝,一行人很快抵达了幽州,又换了马车颠婆几日,才终于抵达了京城, 车队浩浩荡荡驶入城中,引的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阮家人原本已经累极,可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抵至,激动劲儿头便被调动了起来,坐在马车上,皆挑起车窗前的帷幔,透过缝隙跃跃往外望。 京城不愧为国都。 宽阔的街道两侧楼阁林立,商铺栉比鳞次密密麻麻排列着,耳旁传来货郎娘子们的声声揽客召唤揽客声,繁华程度尤胜扬州百倍! 正是阳光明媚的春纷四月,又正好碰上了休沐,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些新鲜使人瞧都瞧不过来,目不暇接! 这便是一番新天地了! 阮珑玲眸底闪着兴奋与跃然。 商场如战场。 以往,仅仅是在扬州城站稳脚跟。 今后,战场换到了藏龙卧虎之地,竞争更为激烈的京城!。 饶是如此,她也一定不会错过任何机会,誓让阮家商行杀出条血路来! 此事可以今后慢慢筹划,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寻到府邸下榻歇息。 根据吴纯甫给的地址,车队缓缓驶入了大驼巷中,停在了巷子深处,最偏远僻静的院落前。 车队才将将顿停,侯在门口的吴纯甫立即迎了上去,欢欣呼唤道,“娘子…娘子……舒姐儿……” “爹爹!爹爹!我们在这里!” 阮家人纷纷踩着踏凳依次下车,睡了一路的舒姐儿听见吴纯甫的声音,更是手脚并用跳下马车,忙不迭展开了双臂朝吴纯甫扑去… “爹爹,舒姐儿想你了!娘也想你了!” 舒姐儿声声娇唤,与吴纯甫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副舐犊情深其乐融融的景象,落在了小为安的眼中,使得他不禁想:若是他也有爹爹,此刻定然会用微有胡渣的嘴止不住亲他,然后将他举高骑在脖上!定然威风极了! 可想归想,终究他没有爹。 小为安思及此处,脸上落寞之态尽显。 阮珑玲将孩子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止不住得泛酸,可她也没法立即给他变个爹爹出来,如今也没有解法,只得无可奈何吩咐乳母们带着孩子先进院门安顿了。 乘着众人都忙着,阮珑玲打量起眼前的院子来。 这院子处于巷尾末端,地段并不太好,却胜在足够僻静。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6节 除此以外,门户高阔,立柱粗重,很有些深宅大院官宦人家的样子,石阶下左右两侧威风凛凛的镇宅石狮子,更加添了几分肃穆。 阿杏方才进去押送了一趟箱屉,折返回来后,回到阮珑玲面前欢欣雀跃, “姑娘,这宅子好宽!好大!好多房间!哪怕百十口人都能住得下!” “买这座宅子可费了许多劲。” 一直留在京城打点的吴纯甫笑着迎上前来。 吴家世代行医,并不算得上特别富庶,购买宅院的银钱大多都是阮家出的,所以吴纯甫觉得有必要详细将这宅子的来历,细细说与阮珑玲听。 “这大驼巷寸土寸金,所居者皆是官身。若非成峰一举高中状元及第,只怕钱财再多,也没有资格将宅邸购置在此处。 它原也是之前朝中的五品要员工部侍郎所有,后因触怒了首辅远调至边境,这才急售出来,价格比平日里低了两成,买得倒是很合适。” 士农工商,商户原是最末位,让人瞧不起的。 阮珑玲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摆脱商籍,住到这京城的权利核心地段来。从今往后,阮家便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了吧? 阮家一脉,从此都系在弟弟的前程上。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场上打点人脉,结交权贵……往上攀爬的每一步,都离不开真金白银,而阮家的这点子身家,在扬州或能尚算得上极其富庶,可在这皇城当中,委实只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要想办法,赚更多更多银子才行。 “姐夫,你在京城待得久,可曾探听到京城有何生财的门路?” 这便是爱财如命的玲珑娘子。 除了受孕怀胎的那十个月,她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在想着如何赚银钱。 这股子劲头,倒着实让吴纯甫觉得佩服极了。 “说起来,确有一桩。” “五个月之后,首辅大人便会奉太后懿旨,迎娶富国公府的嫡次女张颜芙。” “首辅位极人臣,这桩婚礼乃是举国都瞩目的大事儿,???由太后亲自过问,所耗所费之物皆乃贡品,可那日宾客成千上万,无论多少贡品也是不够用的,所以宫中女官,正在甄选京中的够格商户,承接喜宴上的诸多事宜。” ! 这便是天赐良机! 这天下诸多的生意当中,唯有红白喜事利润最高!得利最重! 不说男女双方族家的吉服衣料了,就算是花果酒水、喜烛鞭炮、红绸灯笼……这些等等的琐碎花销,一桩桩算下来都花费巨丰! 更何况,这是与皇家做生意! 皇家的手笔定然阔绰,哪怕只承接到只零片角的生意,内里的油水也足够咂舌了! “若真能承接到皇家的婚嫁喜事,阮家商行便能借此,在京城中迅速打响名号……” 李渚霖:。。。。我要成亲了。。。。 阮珑玲:我要赚钱了!!!!! 之前的悬念皆填平,所有伏笔都收拢。 节奏其实真的不算慢了。 不出意外,明天重逢。 (出了意外当我没说,毕竟还有些故事情节要铺垫下,尽量多写点,让小为安早点投入爹爹怀抱。 。小天使们以后不要等更,夜让我一个人熬就行。 感谢在2023-01-08 01:55:27~2023-01-10 01:0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83819 112瓶;不许直视本大王、何处风景如画 10瓶;么么。 6瓶;追文、真是个小可爱、肉肉福气特别好 5瓶;小蚂蚁、魏蓝 1瓶; 第68章 富国公府, 留芳阁。 水波纹螺钿镶象牙的雕花小叶紫檀梳妆台前,有个清丽无双女子,正坐在绣凳上梳发, 貌美的容颜在三名铜镜妆屉中, 被灿烂璀璨的春阳中衬托得熠熠生辉。 丫鬟彩云轻柔地拨弄着张颜芙的青丝, 用篦梳仔细由发根顺到发尾,熟练将青丝挽成发髻, 徐徐轻声叹道, “饶是年前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赐婚, 可众人都对姑娘冷嘲热讽,道姑娘是年岁一年长过一年,等不及了,才装病卧床不起,以命相逼才让老爷入宫请到这道恩旨。 还咬死了以首辅大人的性子,定然不会因此就范,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 发髻梳毕,一只芙蓉镶金坠玉的流苏珠钗插上。 “可自从敲定了成亲日期之后, 以往那些想要看咱们富国公府笑话的贵女,一个个就都上赶子来巴结, 瞧昨夜晚宴上她们那做小伏低,只差将姑娘供起来的恭维讨好样!真真是解气极了!” 侯爵公府中养出的大家闺秀,哪怕是心里得意, 也不全表露在脸上。 张颜芙由眸底深处闪过丝骄傲,嘴角溢着轻笑, 微微挑了挑眉, 语言轻柔却满是锐意, “装病也好, 装死也罢…… 只要能达到目的,使些手段又何妨?” 直到今日,张颜芙都忘不了她与李渚霖初遇。 那年元宵十五,才十二岁的张颜芙瞒着家中父母独自出来逛灯会,谁知竟与婢女走失了,独自逛到偏僻之处,迎面正正撞见了三五个地痞流氓,不仅抢了她通身上下所有的金银首饰,还对她生了歹心,想要肆机□□于她。 任她无论如何奋力挣扎,凄声呼救,依旧无济于事,回应她的只有冰冷至极的穿堂寒风…… 眼看那贼人的脏手马上就要解开她胸前的衣襟… 夜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那只臂膀被人一刀砍下,脱离躯干直直掉落,温热的鲜血喷射而出,溅落在她的脸上…… 黑暗冗长的巷中仅有盏微弱的油灯,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闪烁下,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执着滴血的长剑昂然而立,英姿勃发,锐气逼人。 犹如天神降临,来挽救她于水火之中。 只那一眼,便入了心。 张颜芙后来才知,那人是顺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当今容妃胞弟,已然状元及第,年仅十六岁便在边境大杀四方,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李渚霖。 从那时起,张颜芙便在心底立誓,此生若要嫁人,她只愿嫁给他!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二十二岁。 是。 没错。 那些贵女其实说得对,她就是靠着装病才求来了那道赐婚懿旨,可若非如此,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工于心计也罢,城府颇深也好,只要能嫁给他,无论何事张颜芙都愿意做! “她们以往个个都说姑娘想嫁给首辅是痴人说梦,这么多年以来,姑娘你不知受了多少嘲笑和奚落,可五个月以后,姑娘便会被八抬大轿被抬进门,如愿嫁给心上人! 也算得上守得云开见月明,扬眉吐气了!” “过门之后,有太后撑腰,公婆帮扶,长此以往,首辅大人就算是个冷心冷血冷肝肠的石头疙瘩,也会被姑娘的温柔端慧捂热了!再过上个一年半载,如愿怀胎生下个大胖小子,地位便稳了!” 是啊!前程一片美好。 五个月以后,除了太后,她便是晏朝地位最尊崇的女人! 只是单单嫁进去了还不够,她还要想办法笼络住他的心。 似又想起了什么,张颜芙眼底越来越浓的笑意微微一滞,将指尖的殷红的唇纸紧掐做一团,眸光闪过锋光, “如今需要担心的,唯有澜翠苑中的那些通房侍妾了。” 那些被收拢在澜翠苑的十数莺莺燕燕,张颜芙自然见过。 只不过她着实有些揣摩不准李渚霖的喜好。 李渚霖虽姬妾成群,可那些众多女子中,有许多才貌并不特别出色,却依旧能被他时时召唤在身侧伺候。 她命人细细打探后才知… 比起脸,他好像更喜欢她们的其他部位。 喜欢哪个女子的眼,就时时带在身侧。 喜欢哪个女子的手,就专用于磨墨送笔,端茶递水。 喜欢哪个女子的脚,哪怕隆冬时节都需赤足光脚,不准穿鞋。 …… 张颜芙蹙紧眉尖,只觉心气有些微微不顺, “他以前素来是个清心寡欲的,那些不入流的歌姬舞妓,才貌不佳,品性低劣,也不知用了什么旁门左道,才这般勾缠赖在了他身旁!” 彩云立即安抚道, “那些都是小事,待姑娘入门做了当家主母,她们皆要看姑娘的脸色行事,届时想要如何拿捏,还不是任由姑娘心意?” 听了这番话,张颜芙才觉得万事都顺心遂意了! 她略施脂粉装扮一新后,在婢女的服侍下用了早膳,不过并未吃太多,毕竟大婚在即,为了能在那日更容光焕发些,也要保持盈盈的身姿才是。 放下筷箸,张颜芙踏步出门,就准备要去祖母的院子请安。 此时偏房传来一阵拉扯厮闹声,一个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丫鬟,被其他婢女拖拽着架到了张颜芙身前,直直跪跌在了地上。 “姑娘,原想着婚事在即,便吩咐碧波将吉服从衣柜中取出拂拂尘灰。 谁知着小蹄子竟这般不长眼!手下也没个轻重,居然碰落了吉服上的一颗东珠!” “求姑娘明察!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吉服年份有些久远,衣裳上的金线有些朽坏了!那颗东珠不是奴婢有意捧掉的!求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啊!” 大婚之日的吉服,乃是张颜芙这么多年来,不经她人之手亲自缝制而成,华贵的衣料上,用金线绣满了各式各样象征着吉祥的图案,由衣襟至裙摆,上头镶嵌的一百零八颗东珠,是从几千颗中精选而出的珠王。 是张颜芙视若珍宝的心肝之物。 还好,还好,东珠掉落,紧紧线好歹还能缝上去!不会耽误婚期! 可这到底不是什么好兆头。 且那哭喊告饶的婢女,嘴中竟还叫嚷着什么“腐朽”“败坏”“掉落”等不详之词,简直就是晦气至极!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7节 张颜芙居高临下,冷眼斜乜了那婢子一眼,铁面寒声道, “如此紧要之物,却这般不仔细,那爪子留着也无用,便甭要了,直接砍了吧。” 但凡于这门婚事有碍的,她定决不姑息手软! 这世间若有谁敢做她嫁给李渚霖路上的绊脚石,那便休要怪她下手无情! 经历过长途跋涉之后,阮家诸人都觉得疲累不已,歇了好几日才将元气彻底养了回来。 除了休息的时候,稍有些精神的时候,阮丽云与阮青梅便支使着仆婢们将箱笼中的物件搬娜出来,其中的贵重物品全都收到了库中造册落锁,其余用惯了的家具器具,按照扬州宅邸时的使用习惯,全都恢复原状。 阮珑玲的心思,除了想着如何给给安哥儿聘请名师教习,其他的大多时候,全都放在了生意上,入京之后,她只浅浅歇了半日,就去将阮家商行在京城中的铺面全都巡视了一遍,查过账???本无误之后,就抓着掌柜商讨,如何拿下承接首辅大婚这笔单子,能在京城的众多商铺中脱颖而出。 她心中清楚,京城中的商行商铺何其多?阮家商行在京中成立不过仅仅三年,无论是拼人脉、拼财力、拼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可以争得过它们。 莫说想要吃肉了,只怕连喝汤都没有资格。 若想要在其中脱颖而出,还需另辟蹊径! “桂娘子,想要承接这桩喜庆红事,按照正常流程走想来是行不通了……咱们商行中有没有什么门路,能穿针引线搭上首辅府,又或者是富国公府的主事仆妇?” 阮家商行话事的桂娘子,是浸*淫在商场多年的京城人士,很是得力尽心,闻言眸光一亮,福至心灵立马明白了东家的想法。 无论太后如何派宫中女官来甄选商铺,可最后能拍板的话事者,终究还是首辅与张颜芙二人!若是能与这两府的主事仆妇熟稔些,关键时刻她们在旁帮腔上几句,定然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首辅府估摸着行不通。 首辅大人御下极严,府内的仆侍婢女皆是用了几十年的家生子,从不随意与外界走动过密,生生是铁板一块,若是冒然去穿针引线,一个不慎被当作是打探消息的乱臣贼子,那便是灭门之祸……” 首辅的恶名,阮珑玲远在扬州是倒也听说过的,可那时她只当听了句无关痛痒的闲话,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等心狠手辣的罗刹权臣,实在是她这样的商女可望而不可及,一辈子不会有交集的存在。 可现在置身在京城中,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便变得格外具象,说不定整个阮家一个不慎都会被牵扯其中,使人光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若说富国公府,倒确有活动的空间…” “东家,正巧那富国公的嫡次女、即将嫁给首辅大人的张家娘子,缺了件拜堂成亲次日,穿去给公婆奉茶的晨礼袍,前阵子命婢女在全城瞧了许多绫罗衣料,挑出来七八家好的,让明日前往富国公府,递去张娘子的面过目!” “说起来,咱们阮家商行,就在其中!” ! 这便是过河碰上赶渡人,碰巧了! 只要明日能伶俐些,在那位公爵贵女面前留个好印象,不仅这笔买卖能成,或也能在承接婚宴之事上挣出一线生机。 “将那衣料送至府中,明日我亲去富国公府!” 这是桩紧要的买卖,只要能成,惠及以后。 阮珑玲极其看中此事,当夜就沐浴焚香,挑选好次日登门拜访的衣裳首饰,早早就入睡养精蓄锐了。 次日,得了主子召唤的车架,早早就停在了大驼巷的阮府外,接上了阮珑玲,缓缓朝城南的富国公府驶去,到达时,生生比昨日桂娘子告知的时间早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偏门外已经侯了有两辆马车,都是前来竞选衣料的商家,依次根据预约时间排好队,一个个被富国公的女婢接了进去。 富国公府不愧为公爵人家,府中的楼宇富丽堂皇,处处雕梁画栋,其中园林池子相互错落,一步一景,野趣盎然,这番气派的景象,是积累了上百年才有的气派底蕴,绝非阮家这等商户人家可以比拟的。 大户人家最讲规矩,仆妇们都一板一眼不苟言笑,阮珑玲也不敢四处乱看,随意窥探,好奇看过几眼之后,便只屏气吞声,紧跟在丫鬟后头。 走了整整两盏茶的时间,不知穿过了多少园林院子,迈过了多少道门槛,阮珑玲才终于行到了张颜芙的住处留芳院,被贴身女婢引入了厅中。 “来者何人?” 阮珑玲抬眼望了一眼,只见装潢奢华精美的房厅中,主坐上端坐着位衣着华贵,相貌清丽的女子,张嘴发问的是一站立在侧伺候的婢女。 她不敢怠慢,脆声回应道, “阮氏商行东家阮珑玲,见过姑娘。” “来人呐,将衣料呈上来,好让小姐瞧仔细些。” 这便是需要表现的时候了。 阮珑玲脸上挂着浅笑,轻声细语用着最讨人喜欢的语调,一一介绍着这衣料的用料,做工,配色,以及可以做成的衣裙样式,能搭配何种首饰……时不时还插*入些俚语段子,顺便夸赞了张颜芙的美貌…… 一番风趣话说完,引得厅中的婢女们捂嘴娇笑连连。 张颜芙也被逗笑了,可笑着笑着,往上扬的嘴角便停滞住…… 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商妇,竟让她从心底莫名生出些危机感来! 京城貌美的女子何其多? 可厅中的这个商妇,却生得异常艳光逼人! 肌肤粉光若腻,螓首蛾眉,艳若桃李,风流幽韵,一身家常的湖绿色衣装,就好看得令她这个女子都挪不看眼! 可若只是淡淡美貌,也不值得张颜芙如此忌惮。 她眸光在商妇脸上停留了许久,心头猛然一惊,才发觉这个商妇身上,竟有首辅澜翠苑那些姬妾的影子! 那双眉眼,那鼻,那唇,就连她右手手背上的那颗痣……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李渚霖那些姬妾! 张颜芙意识到这点之后,危机感顿生,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在椅上不停挪动坐姿,几息之后,好歹冷静了下来,不愿胡思乱想自乱了阵脚。 待商妇说完,张颜芙指尖微抬,先是命伺书给了打赏,紧而将裙边攥在手里,眸光沉寒,涩着嗓子问道, “我瞧娘子梳着妇人发髻,可是嫁人了?” 国公嫡女,为何会冒然打探她的婚嫁私事? 阮珑玲是极其有眼力见之人,几乎是瞬间就敏锐察觉到了这位张颜芙此刻的心绪不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囫囵个含糊了过去。 “咳,莫说嫁人,我的孩儿今年都已满四岁,到了狗嫌猫厌的年纪。” 得知这商妇生育诞子的瞬间,张颜芙松了口气,心中却仍有忐忑,追问道, “以往来京城么?亦或者…见过什么贵人没有?” “我自小喝扬州水,吃淮扬菜长大,以往从未来过京城这等福地洞天,说起来,今天才是我将将入京的第五日,小的眼皮子浅,除了曾给已退朝归野的周阁老端茶递水过…… 张小姐您,便是小的见过最大的贵人了。” 张颜芙闻言,这才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呵。 她约莫是昏了头,竟会觉得此商妇会与李渚霖有何干系。 一个是身份微贱,已然生子的商妇。 一个是权贵无极,杀伐果断的矜贵首辅。 二人素未蒙面,更莫说会有什么牵扯了。 罢罢罢,不过是太在乎李渚霖,所以才会如此杯弓蛇影。 彻底排除了她的嫌疑之后,张颜末平心而论,这商妇见识广阔,幽默风趣,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倒是越瞧越顺眼了些,正想着再与她多说几句话…… 此时伺书倾下身来,紧贴在耳边带着几分雀跃道, “小姐,门房来报,首辅大人来了,约莫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到。” ! 除了雷打不动的每七日到访一次,其余时间他从未登门拜访过,今儿个怎得忽然来了? 张颜芙眸光一亮,立即站立起身,转身去了闺房,准备更换身更鲜亮的衣裳,去与心上人碰面…… “这衣料姑娘看过了,你且先退下,回家等消息吧。” 婚期是李渚霖亲口应下的。 既然已经做好准备迎娶正妻,那该给的体面,便一点都不能少。 以免今后入了门没话说,他也愿意尝试着,去了解了解这即将入门的新妇,所以每隔七日,都会亲自到访富国公府,停留小半个时辰,与张颜芙或对弈几局,或赏花散步…… 原本是轮到明日才来的,可明日藩国使臣到访,又要处理刑部等等诸多事宜,想来是会从白天忙到黑夜,分身乏术无暇理会,左右今日得闲,提前一日来也无妨。 富国公府正门外,随着一只祥云纹缎面朝靴踩下踏凳,由车架上走出位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英武男子,阔步踏上石阶,直直往富国公府内走去。 所过之处,众人皆跪地请安。 李渚霖在扭头间,望见身后紧跟着的云风,手中端着一置盘,不禁眉尖微蹙问道, “这是何物?” 云风埋首回禀, “此乃湖州今岁献上来的贡品,太后娘娘觉得着这些衣料颜色鲜艳,很是适合张姑娘,便吩咐小的待您上门时,一起带来富国公府。” 李渚霖默然半瞬,转了转指尖的绿扳指, “阿姐若觉得合适,直接赏到富国公府便是,何必如此折腾?让你送来?” “太后娘娘说,赏赐虽体面,却是君恩。 可若您亲自送来,便是慰藉人心的情意。” 李渚霖剑眉微挑, “倒难为阿姐这番牵桥搭线的苦心。” 话虽如此说,却他到底没有让云风将那些衣料收回去,只头也不回,径直往流芳院去了。 今日这桩买卖,生了些阮珑玲预料之外的波澜。??? 刚开始她将那衣料讲得好好的,可中途却能明显感觉到,那位张家小姐的神情有些怪异,眸光锐利中甚至带了些凶狠…… 好在这股敌意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气氛好不容易好起来,张姑娘竟又忽然离席了? 眼睁睁瞧着这桩生意成交有望的,谁知竟会如此草草了之。 或许张姑娘真的碰上了什么急事吧… 阮珑玲脚下步履不停紧跟着身前的婢女,脑中一面混沌着想着。 忽然那婢女顿停,脸上浮现出些焦急之色,惭愧对她说道, “阮娘子,我忽然记起屋中还另有活计没做完,下午嬷嬷若是瞧见了,罚月俸是小苛责打板子是大,你就按照来时的路返回便是了!” “此处离偏门不远了,你过了这个门转三个左,再穿过两个庭院,然后再转四个右便到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8节 说罢,竟就只留下了阮珑玲一人,快步疾走消失在了回廊转角处。 可富国公府实在太大。 方才入府时,阮珑玲谨守着规矩不敢乱看,此时哪儿还记得起来什么来时的路?饶是婢女临走时给她指了路,可待她走到第二个庭院时,这三岔两茬的,脚下的步子都乱了。 现在已经走到了一处宽阔的庭院当中。 正是阳春四月,院中树木高耸,绿植茂密,眸光所见之处尽是精心培育的奇花异株。 色彩斑澜的蝴蝶,翩翩飞舞在花丛当中,芬香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如此精致别致的庭院,必是砸了不少真金白银,沉淀了十余年才能有如此欣欣向荣之态。 是专给贵人用来观赏的。 如阮珑玲这样商户出生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出现在此处的。 可既然来都来了,四处一片幽静,且无人驱赶,她左右都迷了路,为何不好好贪恋短短半柱香的春光呢? 她眼睛睁得锃亮,贪婪地望着眼前原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尤其是院中这六七棵开得茂盛的樱花树,一丛丛一簇簇,花瓣开得密密麻麻,压得枝头弯折而下,似雪非雪胜雪,春风徐徐吹过,犹如场粉白无声的舞。 她不禁想起与王楚鳞在扬州初遇时的景象…… 那时也是春日,阳光如今天一样好,同样落花缤纷,如梦如幻…… 或是因为思念太甚。 太过思念他。 太过想小为安的爹爹。 所以脑中产生了幻想…… 她听见庭院右侧传来脚步声,郁郁葱葱蓄满了爬山虎的垂花门下,王楚鳞昂然阔步走了进来。 出现的瞬间,仿若一道光束追在他身后照耀,使得庭院中所有的一切皆黯然失色。 王楚鳞依旧如初见般,着了身流光溢彩的萧萧白衫,墨发简单束起,一对眸光射寒星,剑眉弯弯墨如漆,玉带箍腰,胸膛挺阔,身躯凛凛。 少了些以往清新俊逸的文气,多了些万夫难敌的霸气威风。 “他”似是也感受到了她灼灼的目光,脚步顿停,站在樱花雨下朝她遥望而来。 四目相对,一触即烫。 二人眸光缠绕在一起,短短一瞬,却仿若过额沧海桑田。 阮珑玲触动情肠,眼中莫名溢出些星星泪点来,用仅自己可闻的声音,对着那幻影,喃喃低语唤了一句, “霖郎……” 可此时! 那幻影动了! 他如松竹般的身姿微顿了顿,眸光骤紧,愈发黑沉,他带着略微试探的口吻,语气却格外阴沉寒森, “阮…东家?…好久不见啊……” 真的爱死了这种如初遇的情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年啊!终于! 我给你们撒花,放鞭炮,放烟花! ~感谢在2023-01-10 01:02:50~2023-01-11 00: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侑禧 11瓶;么么。、沐·q 6瓶;追文、爱看娇妻文学 5瓶;小蚂蚁 1瓶; 第69章 “阮…东家?…好久不见啊……” ! ? 不是? 幻影怎会说话?! 阮珑玲瞳孔微扩, 指尖下意识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皮肉当中。 疼! 所以她并非是幻觉,眼前站着的, 竟是个活生生的真人! 不是? 阿杏分明去吏部打探过, 王楚鳞不是连户籍都已转调, 早就搬离了京城了么? 怎还会出现在此处? 他一个商户子弟,为何会出现在公爵豪府的后院当中?! 五年, 整整五年。 阮珑玲从未想过, 她这辈子……竟还能再次遇见他。 这般突然。 这般猝不及防。 犹如惊天巨雷轰隆隆从头顶劈下, 使人五感丧失,三魂六魄尽数震离躯窍! 明明是暖煦的春日,她却觉得眼前的万物都染了白结了冰,犹如身处隆冬时节,冷到呼气都会起雾,曲曲指节都变得异常困难,仿佛下一秒脉搏就会滞停。 各种各样的复杂感受齐齐一涌而上,心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打洞! 任凭阮珑玲平日里再会长袖歌舞, 可也应对不了眼前这番场面。 毕竟扬州那一别,她已将丑话说尽, 扎扎实实做了嘴脸丑恶之人,现在又该以何等面目,来面对眼前曾抵*死缠*绵, 有过爱恨纠葛的旧情人? 以往面对任何困难,阮珑玲都不曾丢盔弃甲过。 可现在面对王楚鳞。 望着小为安的生身父亲。 她下意识地想逃, 若是此时地下有条缝, 她一定毫不犹豫就往下跳! 可人却仿佛入了定, 双腿在地上扎了根。 只瞳孔扩大, 眸光震动,浑身僵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 同样感到惊诧的。 还有李渚霖。 这月余以来,由于经常到访富国公府,他早就对去留芳院的路烂熟于心,今日也一如往常般兀自带着云风往里走着,但在跨入垂花门迈入庭院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富国公府家规森严。 那些奴仆婢子们晓得他不喜生人,只远远望见他都会退到六丈之外以免惊扰驾临,偶尔有避之不及的,也会无声跪伏在地上恭迎…… 绝无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大剌剌盯着他瞧。 李渚霖沉着眼,顺着那灼灼的目光望去…… 樱花花瓣飘荡如云,纯净如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轻盈飘落,留下了一地的粉白。 如此美景中,有个绝色女子,施施然静立在樱花树下。 她只穿身简单的湖绿色衣装,缀了并不特别华贵的钗镮耳铛,分明是再寻常不过,泯然于众人的装扮,可配上那张艳撼凡尘的脸,便让人乍然挪不开眼! 纤纤身姿的一抹绿,仿佛与绮丽无双的绿色春景融在了一处。 比春更俏,比花更娇。 妍姿盈媚,美愈天人! 几乎是瞬间,李渚霖就认出了她。 那个夜夜在梦中与他交**颈*缠**绵,醒来后又使他怅然若失的妖精! 令他爱不得,恨不到,拿不起,又放不下的冤家! 他曾将无数次在脑海中拼凑,将澜翠苑姬妾们与她相像的各个部位,拼凑成阮珑玲的模样。 可现在才知,无论在脑中如何幻念,都不及眼前真人的万分之一灵动。 五年了。 整整五年。 李渚霖拼命压制着不去打探她的消息,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可命运兜兜转转,竟让他们二人再次相遇…… 为何呢? 为何在他下定决心,将她彻底抛诸脑后时,偏偏她又从天而降来扰乱他的心神? 为何当年他欲带她入京,她咬死不肯抵死不从。 此刻却惊现京城富国公府? 且瞧她衣装简洁利落,额前光洁,黑亮的青丝高高挽起梳成发髻……俨然就是副妇人装扮! 所以,她竟嫁人了? 是,算起来她今年已二十有三,早就到了该嫁人生子的年龄,可当年她分明言之凿凿说要游戏人间,绝不会再另嫁他人! 呵……她嘴里竟没一句真话! 哪怕是到了最后分别时,她都在骗他! 那她究竟嫁给了谁?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89节 试问这世间究竟有哪个男子,能比得过他? 她的夫君可知其过往?可知其妻子曾与别人有过肌肤之亲?曾在别人怀中娇*娥唤**春? 几息之间,这些疑窦与执怨,一个连着一个止不住地蹦现在脑海当中,让李渚霖骤然觉得头疼欲裂! 那唯一残存下的一丝清醒自持,几乎就要在馥郁浓烈的情感涌来时消失殆尽,他发了疯般地不断警醒着自己: 她现在过得如何,是死是活?与他有何干系?有何干系?!想这些又有何用呢?! 是。 眼前的女子,是曾在多年前与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那段在扬州的时光,也确实令他甘之若饴,念入骨髓。 可这五年来,他忘不了她的好,却也绝忘不掉她的坏! 她温柔小意,缱绻无限时他记得。 她狠辣无情,摧人心肝时他更记得! 她甚至让婢女将二人交往时的???物件全部退回,明嘲暗讽他不过是陪酒卖笑的豢宠男妾! 当年没有杀了她,就已是留有余情了! 今日见了面又如何? 莫非他还要上前寒暄叙旧一番么? 回忆往昔感念旧情?叙述那些已逝的如胶似漆,花前月下?如此未免显得太过掉价。 可愤然上前斥责她始乱终弃,薄情寡义? 那她岂不得意?得意他时隔多年后还不能将她忘怀,亦显得他小肚鸡肠,不甚大度。 二人早已不是那种能侃侃而谈的关系了。 见了面,甚至都觉得尴尬。 她是已然嫁人,出身贫寒的反骨商女。 他是即将娶妻,位极人臣的狂戾首辅。 早在五年前离开扬州的那一刻,二人的关系就早已盖棺定论,如同中间阻隔了宽阔无垠的银河,再难靠近一步! 。 。 莺飞蝶舞,绿意盎然的庭院中,一个光艳逼人,一个气宇不凡,就这么遥望着… 彼此都不发一言,没有朝前踏出一步。 可眸光交*缠着,亦未分离过一瞬。 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沉默,不晓得持续了多久。 阮珑玲终于率先受不了了。 “王公子…咳…好久不见……” 她是个生意人。 之所以能积攒下如今的身家,这张能说谈逗唱的小嘴功不可没,惯常在热闹喧嚣的场面中游刃有余… 忍受不得丝毫尴尬冷场。 瞧见云风手上端着的衣料…… 聪慧如她,立即猜到了王楚鳞出现在此处的缘由。 阮珑玲暗吞了口水,挤出几分粉饰太平的笑脸来,干涩着嗓子生硬道, “额…想来王公子今日……也是专来富国公府甄选衣料的吧?” 在扬州时王楚鳞就同她提起过,家中在京城世代经商,做的就是丝绸布料生意,若非前来参与甄选,他一个商户外男,哪儿能入公爵侯府的后院? 既然他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咳…张姑娘方才有急事离席了…你入内以后,或需再等上一会……那…那珑玲就在此,祝王公子一举夺筹,马到成功…” 偶然撞见他,阮珑玲原本就心虚至极,能僵持这么许久,已是勉力强撑着了,囫囵吞枣了这么几句,也顾不上其他,立马就要落荒而逃…… 庭院中仅一条羊肠小道。 偏王楚鳞堵在路中。 无法。 阮珑玲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心跳如鼓,肩膀微微耸起,将头低埋,乌羽般纤长的眼睫颤动不止,抖着两条腿就直直迈步向前… 朝他走得越近,她便心慌气短。 二人衣袂相触,擦肩而过…… 此刻她脑中的那根弦绷紧到了极致,并未注意到前方地面有块突起的异石,脚下的步子一绊,轻盈曼妙的身姿就直直朝前摔去! 只觉萋萋的青草越来越近,近到她的鼻尖几乎都要触到泥泞的地面,尘灰都因她的呼吸微微扬起…… 就在她紧闭双眼,做好准备触地的瞬间…… 蓦然!腰间传来一股遒劲的力道,将她娇柔纤纤的身躯骤然稳稳向上搀扶,助她重心后移避免跌落。 阮珑玲一低头,望着了落在腰间,那只骨节修长分明,白皙如寒玉,清矍干瘦中又透着锋凌的手…… 是王楚鳞帮了她。 她合该道声感谢的,可却浑身发颤,喉嗓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侧上方传来男人低哑冷冽的声音。 语调清越无比,透着七成的盛气凌人,及三分冷傲漠然。 “无论是看路还是识人,阮东家还需将眼睛擦亮些…” “莫要如我般一叶障目,遭人背刺不忠,恶意耍弄,奚落羞辱。” ! 此话阴阳怪气,分明就是在讽刺她! 讽刺她背刺不忠,勾三搭四,曾刻意愚弄耍弄过他! 鸡皮疙瘩陡然都冒了出来,心中的寒意越攀越高,浑身冒汗不止,将里衣都湿润浸透,黏腻沾在了肌肤上。 她顿停在原地,眸光盈盈望着那个负手阔步离去的背影,心头震动久不能平息…… 留芳园。 春阳明媚,微风习习,宽阔的庭院中没有一个闲杂人等,仅剩下李渚霖与张颜芙坐在石凳上对弈。 棋盘乃为上好的玉石制成,细腻如羊脂,触之即温,棋子更是由精工巧匠用象牙雕刻,辅以窑瓷制作而成。 执棋落子,传来玉瓷相触的香脆碰撞声。 这桩婚事是张颜芙装病,以命相逼得来的。 说到底,李渚霖对她并无多少情意。 这段时日以来,打着首辅府幌子送来的那些糕点、钗镮,以及今日他带来的衣料……那些不过是李父李母的撮合,及宫中太后的旨意。 这些张颜芙全都心知肚明,可却并不在意。 只要李渚霖不捅破这层窗户纸,还愿顾及她的脸面,哪怕是他是逢场作戏,她也是乐得装傻充愣的。 现在不爱她有什么要紧? 以后一定会爱上她,且只爱她! 添茶对弈的间隙,张颜芙时不时抬眼,含羞觑他一眼,又迅速垂落眼睫。 若是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他近在咫尺,就在眼前,近身之人只有她。 二人就这般相对到老,直到永远……如此她便满足了。 “霖哥哥,你又输了。” 张颜芙落子的瞬间,微微一笑,眸光晶亮。 暖柔的春光仿佛给男人镶了层金边,令人望之心慕。 李渚霖原本正在愣神,这声娇唤,使得他执棋的指尖微顿,出走的神识归窍。 他无甚兴致,可也还是应道, “你近来棋艺进益不少。” 若论棋技,李渚霖可是得获棋圣亲口夸赞之人,岂会输个她这么个闺阁女子?以往二人对弈时,出于君子风度,他都会刻意让子,可却从来没有如今日连输三局过。 张颜芙咂摸出他今日的异常来,只温柔体贴道, “下棋需心静,可霖哥哥今日却有些心神不宁。 可是疲累了?是否要去偏院中小憩一会儿?” 软甜柔语,令人欣慰。 以往李渚霖四处征战,不是忙着削灭藩王扶植幼帝登基,就是忙着杀除异己稳固朝堂,四处奔走,鲜少在京中停留,并不深入了解过京中女眷的德行、品性如何。 与张颜芙接触,也是在约定婚期之后,到现在不过月余时间。 眼前这个未婚妻,确如阿姐所说,恭谨温顺,贤良淑德。 其实她与其他豪门公府所出的贵女倒也并无二般。 都是自小在深闺中拘着,奉行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套,被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这些教条规矩拘束着… 就像原本野蛮生长的花株,被人用剪钳精心修剪到趋近于完美无缺的状态,然后被展示到了人前。 美则美矣。 却毫无生气。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0节 可他不就是要娶个这样的世家贵女回去么? 与他并坐在高处,远离市井喧闹,令人引颈仰望,做一尊在蹙眉淡笑间,就能改变万千人命运,被供奉起来的佛刹。 若论生气。 阮珑玲倒是很有生气。 游刃有余穿梭在市井中,嬉笑怒骂,肆意活在这世上……可她也同样唯利是图,市侩圆滑,心机叵测,狠心无情。 一个是毫无心机,唯命是从的乖顺闺秀。 一个是心如蛇蝎,浪*荡无情的黑心商女。 他不娶张颜芙?莫非要娶阮珑玲么? 莫说是妻,妾也不行! 毕竟阮珑玲现在已然嫁做人妇了! 莫非堂堂首辅,要去对个以前冒犯过他的商女,施以手段?巧取豪夺么? 绝不。 方才擦肩路过时,她身上那股独有的熟透了的蜜桃香甜体香,一直到萦绕在他身周,使得他有些分神燥*热。 心思早已不在棋盘上了 李渚霖抬起指尖,微扯了扯脖颈过紧的衣襟,并不打算依张颜芙所言在富国公府歇睡,只兀然问了句, “你近日在选衣料?” “嗯,缺了件晨礼袍。 宫中御制的料子虽好,却总觉少些新颖,所以才费周章在民间找找看有无合心意的。今日看了三家,福元布坊,云裳阁,还有个阮氏商行……” “那便阮氏商行吧。” 李渚霖扔下指尖棋子,玉瓷碰撞“哒”的一声。 盖棺定论。 ? ? 这便奇了怪了。 他甚至都没看过那些布料,为何就一口敲定了那阮家商行? 莫非……莫非方才那商妇,果真与他有干系? 张颜芙垂眼,敛下眸光中的深重忌惮,颔首乖顺着应了句, “自然都听霖哥哥的。” 大驼巷,阮宅。 新添置的府宅只偏僻了些,占地面积却格外广阔,哪怕是再来几十口人,也照样住得下。 因此,阮家的兄弟姐妹,包括阮丽云这一大家子,都住在了其中。 起初吴纯甫并不愿意,毕竟顶天立地大男人,搬到京城以后合该自己购置房产,哪儿有住在妻家的道理? 可阮丽云并不愿意与弟妹们分离,舒姐儿也吵着闹着要在阮家一同与小为安念书,再加上大驼巷离皇宫实在太近,当差格外方便,吴纯甫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却坚持不能白住,定要每个月按照市场价给赁金,这才作罢。 阮成峰每日按部就班,去翰林院当???值,在这一届的举子中他的才学最为出众,人又谦卑有礼,难得的是行为处事并不死板,短短几日便很得上峰与同僚的喜欢。 阮玉梅则将重心放回了家宅之内。 阮珑玲说,以前她走街串巷浆洗做活,那是迫于生计没有办法,可现在阮家的日子已经一年好一年,已经不需要那么辛劳了。 阮玉梅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眼看着即将议亲,不宜在外头太过抛头露面。她今年二十岁,年岁稍大,比不过那些及笄就定亲的女子,在婚嫁市场上有些尴尬。 可越是如此,越是要不急不缓。 好歹也要如那些侯门贵女般娇养着,养出些矜贵傲骨,闲适的气韵出来,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不易攀折,才能劝退掉那些心术不正的,甄选出愿意排除万难诚心诚意的子弟来求娶。 左右这几年下来,阮玉梅跟着两个姐姐在商场上历练,什么掌管田铺,算账御下,她都学了个十成十,也乐得在家中照应内宅。 家中的各项琐碎,只有专门调教出来的女使操持。 她真正需要关照的,是内宅当中的两个外甥。 舒姐儿倒还好,到底是个快十岁的大姑娘了,性子是个娴静的,在乳母的指导下,能安下心来绣花写字。 小为安却是异常活泼大胆,闲不住的性子。 由于搬离了扬州,远离了熟悉的环境与固定的玩伴,原以为他会不适应,可这小家伙,适应得倒比所有人都快。 第二日就趁乳母不慎偷溜出门,跑到隔壁邻居家去自己找玩伴儿,让家里人火急火燎担心了半天,等到邻居来送信上门去接人时,他已经和隔壁院郑家的幼童们打得一团火热了! 好在能买在大驼寺巷尾的人家,门户都不会太高,大家也都晓得新搬来的阮家出了个状元郎,都是热情相待着的。 原本阮家在京中也没有几门亲戚可以走动,正不知该如何打开官场的社交圈子,靠着小为安的自来熟,一下子竟与巷尾的四五家的官眷们熟稔了起来。 “小姨母的手真巧,我昨日带着你做的大闹天空风筝出去放,他们个个眼红,觉得威风极了!” 直到现在,每每瞧见小为安,阮玉梅都觉得内疚,这么可爱的孩子,她以前居然言辞愤然得想要劝姐姐落胎? 幸好姐姐没有听她的。 “是么?那姨母多做几个送给他们,你们一起玩,如何?” 小为安眸光亮了亮,紧而有些迟疑道, “可光大闹天空,姨母就做了整整五天日呢,要是都给他们做,姨母会累的,安哥儿不愿让姨母劳累。” “姨母不累。这次做简单些的款式,也同样精巧,做上七八个都只需花费两天的功夫呢!” 阮玉梅是穿针引线的绣花高手,擅长的的便是这些精细功夫,做几个风筝自然不在话下。 一则能哄小为安高兴。 二则,也能更加快速结交人脉,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官宦人家大多视金银如粪土,看不上那些黄白之物,这些别致且精巧的小东西,反而更加容易讨人欢心。 听她说做风筝费不了多少神,小为安立即欢呼雀跃起来, “好!姨母最好了,为安多谢姨母! 太好了!两日之后就能和他们一起玩儿风筝咯!姨母,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小为安正是玩心重的时候,男孩儿也不能太过拘束。 阮玉梅点头,笑着答应了他, “去吧,一个时辰以后回家用膳。 否则你娘下次管束你时,我可不会在一旁帮腔了。” 小为安迈着小短腿,早就跑到了回廊转弯处,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响亮的应答声, “好嘞姨母!安哥儿知道啦!” 阮玉梅先是命人将桌子支到了园中,然后又吩咐取来笔墨纸砚、彩绸柔幡,准备先将风筝的图样提前画出来,届时再将它们缝订在软竹条上…… 此时院门口传来动静,只见阮珑玲蹙紧了眉头,面白如纸,脚下绵软着,几乎是拖着步子迈入了院中。 ! 这是怎么了? 三姐从来都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 遇事从来临危不乱,从未露出过这番神情! 阮玉梅立即放下手中的画笔,快步上前一把搀扶住她, “可是这几天太劳累?姐姐身子撑不住生病了? 姐姐你别不说话,姐姐你看看我,你回答我!” 在妹妹轻微的摇晃下,阮珑玲扩散着的瞳孔,才终于聚了焦,她缓过神来,然后紧抓住阮玉梅的手,紧着嗓子急促道, “梅儿,快,吩咐下人收拾东西,我要带为安回扬州! 马上出发!今晚就走!” “什么?可…可我们才到京城五天,才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姐姐为何又忽然要走? 今晚……今晚也来不及啊!你们孤儿寡母的,若不提前找寻到人护送,我岂敢让你们出城门?” 阮珑玲慌乱眨了眨眼,恢复了些理智,可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是…你说的对…孩子还小……那就连夜去聘请镖师,明天一早出发,花多少银钱都可以!” 阮玉梅连忙将她紧抱在怀中,不断抚顺着她的单薄颤抖的脊背,噙着泪哽咽道, “姐姐,你莫慌,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一家子抗,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莫要这样吓我…” 或许是妹妹的安抚起了作用。 阮珑玲忐忑不安的心神终于略定了定,她望着眼前早已能够独当一面的幼妹,终于将自己的脆弱展露了出来,颤着发白的唇瓣, “我…我偶然碰见了孩子他爹。 当年在扬州时,我就是为了要个孩子,才处心积虑勾得他与我有了夫妻之实……他离开时,并不知我已有孕,我…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见着他! 梅儿…我害怕! 京城何其大,可又何其小?只要稍加打探一番阮家商行,他便能晓得我住在何处,晓得我有个孩子……为安与他长得那么像……不,不行!为了避免他觉出蹊跷上门来抢孩子,我绝不能在京城待了!” 竟是如此?! 那这……岂不是去父留子? 这是阮珑玲头次在家人面前谈及为安的生身父亲,其中内情,着实令人咂舌,使得阮玉梅脑中亦懵然一瞬! 此事确是棘手!也难怪姐姐此刻犹如惊弓之鸟般,立刻下决断要动身回扬州。 毕竟子嗣传承,乃是世间顶顶重要之事。 寻常人家,是断不会让自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1节 怎么办? 这可如何是好?! …… 蓦然!阮玉梅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忽然就想到了这件事儿的关键之处! “阿姐,那男子家中可有人做官? 官居几品? 品衔与成峰相比,更高还是更低?” “家中世代经商。 五服以内,连九品小吏都无。” 这些信息都是在二人有夫妻之实前,阮珑玲就率先打探好了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定王楚鳞。 这话让阮玉梅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姐姐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才如此惊慌失措,乱了神志。 “那姐姐害怕什么呢?” 阮玉梅长长吁了口气,“姐姐,成峰已高中状元,此时虽只是个七品的翰林编修,可今后前途一片光明,走的是封阁拜相的路子!舅舅也即将调任入京,官居吏部侍郎,乃从二品官员。” “以权压势也好,徇私枉法也罢。 此事就算闹上公堂,京兆府的府尹大人也绝不会为个区区商户主持公道,只会胳膊肘往内拐,偏帮着同位官身的咱们!届时姐姐你再咬死了当时不知有孕,实在不忍落胎才将孩子生下来,府尹大人瞧在咱们自小将孩子养大,感情深厚的份上,也绝不忍让孩子与你分离的!” ! 是! 是这样没有错! 妹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鞭辟入里,使得阮珑玲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方才如死灰般沉寂的眸光中,复又乍然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李渚霖:我是不会理她的。绝不。 张颜芙:……看了几家衣裳,福元布坊,云裳阁,还有个阮家商行…… 李渚霖:选阮家商行 每次更完肥章都很害怕,怕你们期待太高,毕竟我以前日更2000是基操。tt 、感谢在2023-01-11 00:11:32~2023-01-13 00:0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rb、幼儿园干饭第一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50瓶;gdxxxyao 40瓶;上通 22瓶;沐沐 20瓶;rainbow 8瓶;么么。、沐·q 6瓶;小蚂蚁、40442150 2瓶;55931911、魏蓝、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 1瓶; 第70章 大驼巷, 澜翠苑中。 此处虽是首辅的下榻之地,但李渚霖向来勤于朝政,每每都是要等到夜深人静时才回苑中安歇, 可不知为何, 今日却回来地格外早。 甚至连晚膳都顾不上用, 就命人将苑中的女子齐齐唤到了厅上。 数十窈窕风流的姬妾,全部盈盈一字排开。 贴身伺候首辅, 委实算不上件好差事。 毕竟伴君如伴虎, 李渚霖更是暴君中的暴君, 性情格外阴晴不定。心情好时,对她们温言细语不吝恩赏…若是性情不好时,前日光尸首就抬出去了五具。 玉石阶上,现在那个一念之间就可夺人生死的男人,正坐在酒桌后饮酒,满面阴鸷,沉冷锐的眸光,落在她们身上不断游走。 瞧着, 心情似是差到了极点。 此时有几个经常在身侧服侍的,自以为摸准了他几分脾性, 便扭着细柳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着娇声试探道, “爷, 奴婢近日新习得首江南小曲儿,爷可要一听?” “今日理政乏累了, 奴给爷按按肩?” “爷若是想寻些乐子, 我们姐儿几个正好排了一支舞, 爷可愿一观?” …… 若是以往, 李渚霖还能面对这些肖像阮珑玲的女子们自我麻痹一番,可今日重逢一见,才明白她们与那商女相比,之间的差距堪比污浊鱼目与辉炫珍珠! 长得再像又有何用?! 失之毫厘,可却差之千里! 呵。 阮珑玲竟嫁人了。 她惯会嘴甜心硬,掉头扭脸就嫁给了他人。 而他恰恰是面冷心软!多年来从未嫁娶,只排遣着这些莺莺燕燕荒然度日! 她没做成他的妾。 他反倒确确实实像个被用过就扔的物件,真真成了个仅有月余恩好的豢宠男妾了! 思及出处,嫉妒与怒火翻涌而来!望着阶下那些与她相貌相似的姬妾侍婢们,只觉得愈发心堵气闷! 他红着眼,将桌上的干果瓜糕琼浆玉液,叮铃桄榔全都拂下桌面,暴着额角的青筋,咆哮出声, “滚出去! 滚!” 这头,大驼巷的巷尾,阮府。 阮玉梅的短短几句,犹如林中清晨敲响的第一声佛钟,瞬间让她醍醐灌顶,彻底理清了思绪。 士农工商,以前阮家是商,随着弟弟入朝做官,现在已经是官。 从前只是有钱,现在却还可以有权。 就因如此,全天下所有的莘莘学子,才会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寒窗苦读,只要一朝高中入朝为官,便能一跃成为人上人! 现在阮家已今非昔比,就算哪朝一日东窗事发,王楚鳞想要上门抢孩子,那也是决计争不赢的! 理清楚这些之后,阮珑玲瞬间不慌了。 此刻已夜深人静,她照例如往常侧卧在床塌上,陪小为安聊天谈心。 小为安早就洗漱好躺在了床榻的内侧,躺在绣金描花的被子下,枕上露出个小脑袋,童稚可爱。 母子二人靠在一处。 阮珑玲一面轻柔拍着被面哄睡,一面与他说着这几日的见闻。小为安还毫无睡意,说了些与隔壁邻居家打狗斗鸡的趣事儿之后,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 “母亲,今日隔壁院儿的苏家哥哥夸我的字写的好看,就说能写出这样一手字,定是有人在旁悉心教导,问是不是我爹教我写的。” 自从知道小为安因生身父亲被人嘲笑,与人打架斗殴以后,阮珑玲心中的愧疚之心越甚。 尤其是今日遇见王楚鳞,心中兀然冒出一个念头:若当年他愿意娶她为妻,那她是否能放下去父留子的执念,一家人像寻常幸福和乐百姓人家般,夫妻恩爱,美满一生?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想那些又有何用? “那安哥儿是如何回答的呢?” “爹爹身子不好体虚患疾,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 字是舅舅教我写的。” 这是阮家上下一致对外的说法,从扬州一直用到了京城。 平日里打理着偌大的阮家商行,来来往往接触之人甚多,鱼龙混杂,难免有人或揶揄,或好奇,或关切……问起阮珑玲为何会未婚生子。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能照实说。 只说阮珑玲曾私下与一书生订亲,原本已订好了成亲之日,就只坐等成亲了,可奈何那书生身染恶疾,没能撑过去竟就这么没了。 偏那书生在这世上已无亲眷了,腹中孩儿便是唯一骨肉,因着旧情阮珑玲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决意将孩子生了下来。 并非阮珑玲私德不端,放*荡不羁,而仅是与未婚夫有了肌肤之亲,此做法虽也不是寻常女子可为,但也能勉强令人相信,堵住了扬州百姓的悠悠众口。 后来渐渐随着阮成峰连连高中了乡试与会试,阮家的声明愈发好,众人皆夸阮珑玲生下孩子,之后也没有再嫁,乃是用情至深,忠贞高洁! 这些话说得多了,小为安也只当爹爹得病去世了。 “苏家哥哥听了有些难过,只安慰我说,他在乡下也有个表妹,她爹爹也因病去世了,过了几年之后她娘亲又给她找了个新爹爹,待她特别好!比之前的亲爹爹还要好!” 小为安眸光晶亮,带着满满的希冀, “所以母亲,你也会给我找个新爹爹,他也会待我极好的,对吗?” 面对这么强烈的渴盼,阮珑玲眼中闪过丝犹疑,却也不敢伤了孩子的心,只笃定着答了一句, “是…安哥儿放心,娘必再给你找个气宇轩昂,才高八斗的好爹爹,如此你可放心了?” 得了这样的答复,小为安才终于满意了,安安心心准备睡觉,可小朋友的开心,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哪怕眼睛是闭着的,可嘴角却勾起,笑容连压都压不下来,使得面颊两侧微微陷下两个酒窝。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这笑意才消散了些,呼吸变得均匀了起来。 虽是春日里了,可也要防着倒春寒。 阮珑玲仔细将儿子的被角掖严实了,这才轻手轻脚从房中退了出来,此时阿杏上前来回禀,说家中姐妹两个正在偏房中,等着她过去说话。 阮珑玲行至偏房,前脚才踏入门槛… 阮丽云就立即急急迎了上来,轻握住了她的手, “妹妹,今日的事儿玉梅都同我说了,你此刻可还决意要离京?” 三姐妹亲密无间,这么多年来也都是相互照应着的,阮珑玲晓得这事儿瞒不过姐姐的,知道了也好,彼此商量对策总比一个人挠头苦思更好。 “阿姐,我仔细想过,还是决定留在京城,不回扬州了。” “不回就好!不回就好!哪怕是天塌下来,我们一家人也一起扛! 你且放心,莫说那人现在还不知安哥儿是他儿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就对簿公堂,当面锣,对面鼓掰扯,看他胳膊能不能掰得过大腿!”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2节 阮丽云乍闻之下,原本心想着既然孩子都有了,缘分又让两人重新遇见…其实若是男未娶,女未嫁……大可再搭伙过日子的!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按了下去。 妹妹可是打定了主意,瞒着那人生的孩子。 子嗣血脉何等紧要? 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那男人只怕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这种情况下,二人岂能再续前缘? 思及此处,阮丽云焦躁地在房中绕了几个圈, “此事终究是个隐患,实在不得不妨。” “有件事儿原想过几日再同你说的,可突遭如此变故,我想着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昨儿个我出门采买,竟撞见了个以前的老主顾。那男子唤为王云才,曾在天下楼小住过,文章经常得周阁老夸,你对此人有没有印象?” 天下楼中每年迎来送往的人何止数万?饶是阮珑玲记性再好,也不能记住每一个人,她皱眉冥思苦想一番, “王云才…嗯…好像有些印象…文采如何记倒不太清了,只记得好似经常能在园中偶遇到他…身材瘦高,白脸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 王云才一眼就将我认出,我想着初初入京有个熟人也是好的,便与他攀谈了几句。他在得知咱家从今往后定居京城,而你在生子后又一直未嫁时,眼角尽是掩不住的喜意。 然后便与我自报家门,道他今年二十五,科举上榜之后,被外调去了梅州三年,今年因政绩出色派遣回京,入职工部做八品屯田郎中,妻子不幸染病死了,家中有个三岁的女儿,并无妾室……总而言之明里暗里都透露出对你有意,盼着我能在其中搭桥牵线一番…” 房中袭入一缕夜风,使得烛光翻滚跳跃,忽明忽暗。 阮珑玲那张没有丝毫瑕疵的脸,在烛光下有种褪尽铅华的美,她微微愣神,还有些没回过味来, “……阿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将婚嫁之事提上日程了! 咱家经商,总是要经常在外头应酬的,你如此姿貌尚未婚配身边还带了个孩子,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你不是???说那孩子生父家中世代经商么?保不齐哪日就被撞上露了馅。 可你若已嫁为人妇,有了个丈夫做幌子,就算哪日再遇上,那人还会疑心孩子的父亲是谁么?更何况,安哥儿不是一直想要个爹爹么? 所以啊,你大可与这王云才接触接触。哪怕不冲着成亲去,见一面看合不合缘,在京中多条路子也是好的,合则聚,不合则散便是了。” 阮玉梅闻言也觉得有理,开始掰着指头盘算起来,喃喃道, “唯有个女儿,那姐姐若是嫁过去,咱们安哥儿就是嫡长子,二十五岁官居八品,职位是低了些,好在屯田乃是要务肥差……家中无妾,又对长姐有意…倒可一试。” 两姐妹话语顿停,齐齐望向了阮珑玲,静等着她表态。 若在以前,阮珑玲是决计不会考虑再嫁之事的,可自从诞下了为安之后,相当于有了铠甲,亦有了软肋…这做了母亲呐…再高的姿态也会伏底,再硬的心肠也会变软。 她给了小为安生命,给了他世上所有的爱,自然也愿意尝试着去为他去寻个爹爹…… 她生得貌美,家财万贯,有个状元弟弟,太医姐夫……可这些种种优势,配上个未婚生子,便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扫兴,若是想要配什么高门大户,自是不能了。 这王云才的条件,乍听之下其实是不如她的,可门户低有门户低的好处,好拿捏,易掌控,相处起来不累,与她倒是相当。 总之二人呆女嫁痴汉,谁也别嫌弃谁便是了。 “既如此,那便就当出去谈生意,见一面吧。” 阮丽云见她松了口,心中有了数,又道,“倒也不着急,我那日回来以后,就派人前去梅州打探了,总是要先了解这王云才的家世人品,家产几何,探探虚实才好,万一他扯谎骗人,家中妻妾成群怎么办?这信使一来一回的,怎么着也需再等上十几日呢。” “咳……阿姐多虑了,商场上什么坑蒙拐骗,邪门歪道我没见过?等闲之人哪儿能骗得过我这双眼睛? 莫等了,明日休沐,干脆就明日吧。” 这话说得自负,不禁惹得姐妹二人抿嘴一笑。 既然已经拍板决定了,那确实也是宜早不宜迟。 若是这个王云才不行,倒好赶紧去相看下一个,不耽误时间。 原以为临时约人,王云才那头若有变故出来不得也是有的,可阮家一大早去传信时,他忙不迭就答应了下来,只道时间地点随女方定,为表诚意,还要亲自上门来接。 寅时一刻。 一大家子团围在一起用过了午膳之后,阮珑玲就回烟霏阁小憩了一会儿,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约定时间,她才换了件颜色略微鲜亮的衣裳出了门。 她并未注意到,小为安此时早就从午睡的榻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迈着小脚丫子悄悄跟在了身后。 他觉得母亲今日有些蹊跷,不仅身上穿的衣裳更好看,头上还特意别了只不常戴的珠钗,像是刻意打扮过的样子,而且他偶然听见门房说,院外站了个男子在等她…… 这便更奇怪了。 母亲身边的男子从来都是只有舅舅和姨夫,生意往来上的人从不轻易往家里招,为何会冒然出现个男子? 莫非是母亲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在给他找新爹爹了?! 他迫不及待跟了上去,想瞧瞧这个或许能做他未来新爹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可随着母亲走到了家门口,他踮脚隔着门缝望见了站在石阶下的男人,小为安幼小的心灵,觉得略微有些失望…… 那男人一身湛蓝的衣裳,背脊挺直站立着,个子颇高,脸也白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可是小为安不知为何,就是不太喜欢他,他想象中的爹爹合该再英俊些,再威武些才是。 那男人瞧见母亲的瞬间整个眸光都亮了,然后二人一前一后,步行着愈行愈远了… 今日休沐,街道上走亲访友的人比往常多些,或成群结队,或三两结伴…… 只是这热闹喧嚣,与李渚霖无关。 他克己奉公,向来勤勉,从未停休过一日。 即使昨日一夜未眠,他也照例准时坐在了车架上,前往宫中处理政务,忙了大半日后,才回澜翠苑小憩了片刻,又准备前往京郊大营巡兵。 或许是心气不顺,倒觉得车架上有些闷。 李渚霖扯了扯衣襟,然后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将厚重的窗帷撩出一条缝来透风…… 他就这么随意朝车架外探了一眼… 竟就这么巧! 第二次,撞见了那个让他见过之后,就浑身上下犹如油烹,不能安眠的玲珑娘子! 她这次并非一人! 而是与另一男子成双成对,如鸳鸯般走在了一起! 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着,她的背影顿了顿,然后扭头露出个绝美的侧脸,瞧了眼身侧的男子,抿唇微笑…… 呵。 想必那就是她的夫君了吧? 瞧着相敬如宾,生分至极啊! 李渚霖莫名涌上了股强烈被背叛的感觉!只觉哪怕再多瞧上一眼,她笑得再多甜美一分,他那股无名火就愈烈一分,恐会提刀上去杀人! “啪”得一身,他狠狠将窗前的帷幔摔落! “云风!不知京郊大营远,路上要花费许久么?! 怎得车架还行得这么慢?还不将马驱快些!” ? 不是? 以前也是这个速度啊! 且朝廷有令:在城内若非必要,不得疾行。 听主人的语气不甚好,云风也来不及委屈,只得听令行事。为了避免冲撞到行人,他将指尖放在唇边,吹出个响亮的紧急避让哨子来,然后高扬手中的皮鞭,狠狠抽在马腚之上…… 马匹吃痛,扬蹄嘶鸣一声,奋力朝前跑去! 走在道路外侧的阮珑玲,被身后传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来不及躲避,还是身侧的王云才眼疾手快,将她往内略护了护, “阮娘子小心!” 这话一字不落,传入了车架之内李渚霖的耳中,使得他眼底彻人入骨的寒意微微一滞…… ? 若是他没听错的话…… 那男子唤她什么? “阮娘子”? 寻常百姓夫妻之间,丈夫大多唤妻子或“娘子”,或“夫人”。 他叫阮珑玲“阮娘子”? 所以是他料错了? 这二人根本就不是夫妻? 既然不是夫妻,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能让两个孤男寡女,在青天白日下,就这么一同游走? 说不上来究竟是太过好奇,还是太过在意……李渚霖几乎是下意识间,选择了当下最应该去做的事儿。 “停车! 京郊大营不去了。” 他要跟上去瞧瞧。 瞧瞧这该死的商女身上,到底有何古怪! 阮玲珑:相亲中,勿扰。 晚安。 ~感谢在2023-01-13 00:02:44~2023-01-14 00: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dxxxyao 20瓶;随缘吧 10瓶;上安、rainbow 8瓶;小橘 7瓶;追文 5瓶;尘子、小蚂蚁 1瓶; 第71章 上门接人, 乃王云才执意坚持。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3节 实非阮珑玲所愿。 毕竟就算以往有些交集,可二人实在算不上多熟稔, 原也只是相看一眼, 甚至都提不上多正式。 王云才若是驱了马车上门来接, 莫非二人还要一同挤在狭□□仄的车架上么? 就算是为表诚意, 如此也是不妥的,可阮珑玲到底想着临时相约之下, 此人还能有这么一片心, 倒也没有拒绝。 好在大驼巷离闹市并不远, 就算迈着两条腿走着去,也花不了太久的时间,所以为了避免二人同乘,阮珑玲就将地点定在了闹市中的茶社,准备步行前往。 事隔多年,阮珑玲早就记不清王云才长什么样了,到了约定时间跨出院门,一眼就望见了立在阶下的男人。 他倒是颇高, 身材略微清瘦些,脸上一直挂着些紧张羞涩的笑, 比寻常的书生要白净,穿了身衣料上乘的靛青常服…乍眼这么一瞧,并不让人特别讨厌。 望见阮珑玲的瞬间, 眸光一亮,双手抱握在胸前, “阮娘子安好。” 阮珑玲施施然屈膝回礼, “王公子有礼了。” 王云才明显有些局促紧张, 却还是尽量显露谦谦君子的一面, 非常有风度将手朝前一摊,“我在前面给阮娘子带路。” “那便劳驾王公子了。” 此次见面,事关婚嫁,彼此都心照不宣。 二人已不是年少纯情,青春少艾之人,早就过了为情爱飞蛾扑火的年纪,说起来,都是也都是第二次谈婚论嫁,所以喜欢不喜欢倒是其次,合适不合适是最要紧的。 最好是刚开始就将所有条件、底线说清楚,也免得以后有诸多纠纷。 阮???珑玲是个行事果利之人,简单寒暄之后,就开始直奔主题,在了解男方家的情况之前,索性先将自己的需求提了出来。 “王公子,想必我的事儿,阿姐都已经与你交代清楚了。 须得提前与你道一声,我只这么一个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今后我无论去哪儿,哪怕是天涯海角,也是要将孩子带在身边的。” 早在年少求学,在天下楼参加讲坛之时,王云才就对阮珑玲心生爱慕,那时青睐她的子弟何止千万?可大家都以为她会嫁给陇西世家的于则棋为妻,所以不敢上门求娶。 可如今那于则棋早已另娶,玲珑娘子也已然生子,命运兜兜转转,竟轮到了他与玲珑娘子并肩走在路上,谈及婚嫁? 犹如梦中神女,翩然降世! 说起来,都是这个孩子的功劳! 若无此子,以阮珑玲的姿貌至少能嫁给个五品大臣,哪儿能轮得到他? “阮娘子放心,若是我得幸娶了娘子,那定是要将孩子视如己出的。” 王云才几乎是抢答着脱口而出。 说罢,又忍不住扭过头,偷偷瞧了她一眼。 事隔五年,阮珑玲的相貌根本一丝一毫变化也无,还是那般光彩动人,甚至增添了几分艳丽风韵,像极了一枝绚烂绽放的红玫瑰,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王云才并非个青涩莽撞的小伙子,可只瞧了这么一眼,就觉得心跳如鼓,面红耳热,几乎是当场就表了决心。 “阮娘子,只要你愿下嫁,我王云才在此立誓此生绝不纳二美,家宅中的大小事务一应皆由你做主……红妆聘礼,无论多少,阮娘子只要提个数,哪怕是倾家荡产,我定会凑齐以表诚意!” 这些话,也不是王云才一拍脑门决定了。 他早就想过了,阮珑玲不仅貌美,且还格外持家贤惠,否则寻常女子哪儿有魄力将商行由扬州开到京城来?入门之后定为贤妻!更莫说胞弟高中状元,在官场上的前程可比他广阔多了! 这些种种助益,可不是他头一任的亡妻能比得上的。 话语声不大,却尤其掷地有声。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道出来,显得有些心急不合时宜,却也足够抚慰人心。 这个回答,倒是令人满意的。 阮珑玲脚下的步子顿停,侧脸朝朝他望去,只见他满面诚挚,不像虚言,不禁抿唇浅笑,正想张嘴道了感谢的话语… 此时身后传来高鸣哨声,紧接着马匹嘶鸣,铁蹄哒哒声越来越近…… “阮娘子小心。” 王云才立即揽臂上前回护,眼看着就要触及阮珑玲衣角…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阮珑玲一个偏身避过了。 阮珑玲站定之后,蹙眉望着那愈行愈远的车架,咂舌道, “这人莫非不要命了? 在城内快车轻则打板,重则流放,他竟还敢驶这么快?” “阮娘子慎言!” 没曾想这句嗔责之词,却使得王云才大惊失色,恨不得就要上前捂她的嘴。 他上前靠近低语,神色格外紧张,“娘子刚来京城或许不知,你瞧见那车架上的龙鳞绘纹及车头的绸面锦旗没有……坐在那车架里的不是别人,而是首辅大人!” “每日都有非议首辅之人在菜市口被斩首,砍得虎头铡都钝了!拔下来的舌头让瓦市的说书人都少了一半!娘子还需当心,莫要祸从口出!” 在扬州时,说话做事并无这么许多忌讳,所以阮珑玲张扬肆意惯了…京城虽繁华似锦,却感觉人人都在小心翼翼过日子,好似不知哪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阮珑玲默默将那绘纹及锦旗的模样记在心中,然后道了句,“珑玲记住了,多谢王公子此番提点。” 好在这不过就是个小插曲。 二人终于行至了目的地,准备坐下来好好细聊一番。 眼前的这间茶坊是阮珑玲定的,雅间用种好了的竹子开,并不是完全封闭,免去了二人共处在密闭空间的尴尬,茶桌正对着清澈见底的水池,池中锦鲤游走,倒颇有一番野趣。 方才在路上,阮珑玲的顾虑消除了大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详细了解王云才家中的情况了…婚嫁是两个家族的结合,就算是王云才愿对她真心相待,可若是家族内部关系复杂,阮珑玲也是不愿入门的。 王云才倒也上道,明白她的顾虑,待茶点都上齐全了之后,便开始自觉自动说起家中近况… “阮娘子…来,喝茶。 我祖籍云洲,家中往上倒三代也是商户,后来老祖父中榜当了官之后,便开始培植子弟,好在我父亲与家中几个叔父倒也争气,后来陆陆续续都争气入了仕,官职虽都不甚高,可也都知足了…… 以往经营的铺面田地倒也都积攒着,或经营得不如阮家商行这么红火,可每年也会结余不少… 父母年迈多病在云洲住惯了,随云洲的弟弟住在一起以后不会入京,家中三个弟妹都娶的娶、嫁的嫁不必再操心…… 若是阮娘子愿嫁过来,关起门来过我们的小日子便是了…” 到底是娶妇过一次的人,晓得女子出嫁前担心的是什么,所说的每一句,全都精准踩在了阮珑玲的喜好上。 官户。家底丰厚。不用与公婆同住。 如此看来……此人…倒也并非不能嫁。 只是这些字字句句,全都一字不漏落入了隔厅中的另一位贵眷耳中。竹林种得格外密集,阳光的照耀下,在男人身上落了些影影绰绰的细长竹叶影子, 李渚霖竖耳听着,不禁微转了转指尖的碧绿扳指… ? 瞧这情景,二人竟是在相亲? 可上次见阮珑玲,她分明梳着已婚妇人才有的发髻,为何还要相亲? 此时隔壁适时响起, “对了,我向来身强体健,去护城河冬泳都能往返三个来回,定不会如你上一个郎君般体弱多病…独自抛下你一人,这么多年凄楚度日…这些你都大可放心!” ……原来如此… 她如今…竟成了个丧夫寡居之人… 莫非这就是她当年始乱终弃的报应? 李渚霖合该觉得开心的,可却蹙着眉头,怎么都欢欣不起来…… 甚至从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怜惜之情… 与她对坐的男子,定然是更怜惜她了! 李渚霖瞧那男子待她十分热络,仿若只要阮珑玲松口答应,他便恨不得与阮珑玲当场成亲,不禁沉着眼,透过交相叠叠的竹叶间隙,朝那男子望去… 。 那人竟有些眼熟? 不正是当年在天下楼,被黑骋铁骑从辩经阁中拎出来的考检过学问之人么?若是他没记错,那人应该是叫王云飞。 此人在上次科考中考得不错,位列一榜第二十三名,原也应该入翰林院任职的,可李渚霖念及他曾心仪过那玲珑娘子,心气不顺之下,就把他调任到梅州去了…… 如今已整整五年了,这人竟也还惦记着她?! 李渚霖不禁将扳指紧按了按。 隔壁又传来王云才的声音, “若阮娘子还有什么要何要问的,大可直言,我定据实相告。” 若是相看郎君,王云才确是合格的。 可阮珑玲心中总觉有些蹊跷,这人只说自家的好,却绝口不提自家的坏…莫非嫁给他就当真是上上之选么?定然是有些污糟地方,是她还没能问到的…… 且阮珑玲不是在给自己找丈夫,而是给儿子挑爹爹。 方才他列出的那些诸多条件虽好,却不是她最最看重的。 “…王公子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见提起女儿? 她叫什么?今年多大?是什么时候过生辰?公子平日里下了值,都喜欢陪她玩儿些什么呢?” “我女儿唤做宁姐儿……额…” 没能想到关于孩子她能问得这么细,王云才举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流露出来些慌乱与尴尬的神情来, “约莫两三岁,生辰在…在八月……委实是平时公务太过繁忙,无暇顾及她,从前一直是她母亲照料,她母亲去世后,就时时跟在乳母身侧…如今与我倒不大亲近了…” ? 如此不称职? 亲生父亲,却记不得自己女儿的具体年龄与生辰日期? 王云才对亲生女儿都这么不上心,那她若是嫁过去,他便更不会将小为安放在心上了。 那她还与他成亲做什么?还不如自己带着为安独过呢。 只这一点,阮珑玲就觉得这门婚事已然不妥了,可嘴上却还为着王云才周全,挤出一抹笑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4节 “咳…是,王公子勤于庶务,或还需经常外派当差,一时顾及不到孩子也是有的…那公子与亡妻定然感情甚笃吧?咳,造化弄人,说起来,她是得了什么病?何时亡故的?” ? 她问什么不好,怎的偏偏问起这个? 瞒是瞒不过去的。 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王云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觉得刚才喝下的茶水异常苦涩,面对阮珑玲略带锐利的探究目光,也只能支支吾吾如实说道, “得的是痨病…一、一月之前去世的???……” 。 一个月? 亡妻坟头的草都还没长出,王云才就着急忙慌要续弦了?只当他女儿两岁,二人也在一起至少三年有余,好歹也与亡妻夫妻一场…一个月而已,他就耐不住了? 阮珑珑着实为那没见过面的女子鸣不平,偏她还不能说些什么……毕竟人已亡故,哪怕王云才是在举行完葬礼的第二天就另娶,又有谁可指摘呢? 可由此可见,此人确是个薄情寡义的。 她端起白瓷茶杯,低头吮了口热茶清心,可到底还是觉得如鲠在喉,没能忍住讽刺了一句, “瞧这时间赶得…不知道的,还当王公子就等着妻子咽气,好大红花轿抬新妇入门冲喜呢。” “估计早在她去世半年前,王公子就扔下病重的发妻不顾,出来相看姑娘了吧?” 呵。 是了。 她方才那些礼貌客气都是虚的,现在张牙舞爪专戳人心窝肺管子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底色。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贵女能尖酸刻薄至此呢?倒让人不禁记起那日在桃坞中,她与刘成济退婚对峙时不畏权贵的倔强模样。 李渚霖不禁勾唇一笑,只感心情格外愉悦。 “罢了王公子。 我深知你对我的心意,可方才浅谈了番,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勉强不得,你我二人并非良配,玲珑便在此祝愿公子能早日觅得佳人。 商行中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玲珑便先告辞了。” 阮珑玲起身离开的瞬间,王云才急了眼! 眼前之人可是玲珑娘子,他的梦中神女!但凡去过天下楼的读书人皆倾慕过她!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娶到阮珑玲,怎可轻易放弃?更何况以他的条件,阮珑玲已是他能够上的最好选择。 王云才跨步上前,伸手紧抓住了阮珑玲如玉的皓腕,颇有些激动道, “阮娘子莫要着急走!你不喜欢我哪一点,你告诉我!我改便是了! 可是觉得我这么快另娶,就认定了我是薄情之人?不是的阮娘子!委实是家中无人操持,女儿没母亲照看,家中内宅一团乱麻之下,我无奈如此才决定早继续弦的…你听我说阮娘子……” 王云才越说越情绪化,逐渐到了痴狂的地步,脸也越凑越近,将她步步迫到了狭窄逼仄的墙角… 阮珑玲从未被如此冲撞过,瞬间脸色有些发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甩开他如铁般的手掌未果之后,颤着嗓子凛然大声厉喝道, “你放手! 我弟弟乃当朝新贵,你岂敢对我如此不敬?!” “不…不!我若是放了手,从今往后就再见不到你了!阮娘子你有所不知,早在五年前我就对你有意……” 此时雅间门口传来“哐啷”一声响,只见软竹条蓖枝做的竹门被人猛力推开,由门外走入个龙眉凤眼,气势非凡的男人,昂然立在房间内,身周散发出擎天的威势…… 男人微挑了挑眉,将眸光落在她被紧抓着手腕上,眸底隐现出些狠意来,语调却是调侃着的, “阮东家好似…碰上麻烦了?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之处?” ! 竟在此处又遇见了王楚鳞! 或因外人闯入,王云才有些微微慌乱忌惮,手上的力道略松了松,阮珑玲连忙趁此良机挣脱了出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 未免王云才再有什么过激之举,她想了不想就快步朝王楚鳞的方向走去,遇上这种场面她是有些心慌的,但却并不害怕,嘴上竟还能熟练拿出迎来送往那一套… “咳,真真是太巧了! 王公子,你我真是有缘,竟又遇见了!” 王云才高中之后就从祖籍地赶往梅州赴任了,一直外调离京,没有机会见过李渚霖,并不晓得他是首辅,只当二人是旧相识,眸光莫测地在阮珑玲身上打了几个转,拂袖快步离开了雅间。 直到雅间内彻底听不见王云才的脚步声,阮珑玲才长长吁了口气,立马走到桌前,端起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喝了口热茶压压惊…… 此时身后传来王楚鳞的声音,声线清越无比,却透着万分疏离, “阮东家,我这算不算是,又救了你一次?” 。 得。 送走了煞,还有尊佛。 得亏这尊佛在,才能帮她挡了煞。 或许是方才的经历格外让人心惊肉跳,又或许是想清楚了哪怕东窗事发,王楚鳞也绝无可能夺子成功… 再次相见,阮珑玲虽也还心虚,可到底镇定自若了不少。 她暗吞了口唾沫,转身站至男人的正前方,双膝微屈,杨柳般的身躯弯折向下, “幸得王公子相救珑玲才能脱险… 玲珑在此,深谢王公子了……” 螓首低颔,背薄纤细如纸,瘦弱到连颈后的颈椎骨都清晰可见,微扭着柳腰,婀娜多姿盈盈站立在他身前,宛若一朵娇妍无比的鲜花。 李渚霖深看着她,挪不开颜,眸光中显现出万千光芒, “仅道声谢?如此而已?” 就知这是前世冤家,不好打发。 阮珑玲直起身来,却也还不敢与他对视,只先认同了他的话道,“是,如此确不能表达我的诚意…” 然后又略带些小心翼翼,“不如我让下人送些酬金过来?” “阮东家觉得我缺钱?”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阮珑玲忙不迭否认,紧张到将衣角紧攥了攥,只觉得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能被他撅回来,干脆无可奈何道, “王公子想让我如何谢?还请明言。” 或是因为要相看人家,她格外打扮过。 身上的衣裳更鲜亮不说,连首饰也华丽了不少,还特意略施了粉黛,唇脂红艳,樱檀小口随着话语声一张一合… 这不禁让李渚霖想起,以往二人在一起的每一日,她娇*嫩的唇瓣都是略微红肿着的… 他着了魔般盯着它,嗓音低哑着发号施令, “与我交吻。”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阮珑玲顿然抬头,眸光震动,心脏猛然跳空几下,浑身的血液都顿停。 “与我交吻,唤我霖郎。 此事阮东家以往熟稔至极,现在,总不会尽忘了吧?” !!!! 首辅大人,才第二面,你就受不了了?! 小天使们不要等更。不要熬夜。 以后默认2点更,提前更算惊喜好了。 …晚安…… …感谢在2023-01-14 00:45:19~2023-01-15 01: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漾、海棠依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安 10瓶;小蚂蚁 1瓶; 第72章 “与我交吻, 唤我霖郎。 此事阮东家以往熟稔至极,现在,总不会尽忘了吧?” 惊天巨雷在阮珑玲心中炸裂, 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他… 竟想吻她? 在被她那般对待, 时隔五年之后, 王楚鳞竟还想要吻她?哪怕他的语气中未有丝毫温情,甚至带了些嘲弄…… 可阮珑玲乍然闻之, 僵站当场, 心中的感受复杂无比, 任其用这世界上的任何言语都道不明,说不清。 男人似乎也等不及她的回答,带了些冷酷的魄力,低喘着粗气阔步上前,将她单薄娇弱的身躯一拉入怀中…… 指尖插*入她的发髻中,将红艳的唇脂微微晕开,倾身垂头就朝她的唇瓣袭来! 或是感受到了他的热切,阮珑玲心跳快到几乎要蹦出来! 二人呼吸交缠着, 那张英朗俊逸,曾熟悉无比的面庞越来越近……一如回到了二人当年花前月下之时, 阮珑玲不由有瞬间沉沦,想要溺亡在这片刻温情当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5节 无论她如何骗自己说当年对王楚鳞仅是利用之心, 可事实证明,这人确确实实曾直*抵过心底, 否则她为何会常梦见他?为何会将二人初识的那块木牌随身携带?为何会生下有他血脉的孩子? 此刻她多想就这么任他吻下去… 可吻了之后呢? 就算是交吻, 触碰, 哪怕行了夫妻敦伦之事, 可然后呢? 尽弃前嫌,和好如初么? 他能给她个交待么? 今后得知去父求子的真相后不会怨恨她么? 她现在的日子安宁喜乐,可若任由他随意闯入,无异于朝平静的湖面砸下巨石! 一时情起,后患无穷。 ……所以在那两片薄唇即将贴上,二人触碰到的瞬间,阮珑玲微微将头偏了偏,躲过了他的袭掠。 她隐下了眸光的温情,换上张极其刻薄的脸。 语调格外得意洋洋,甚至还带了几分戏谑与调侃。 “只怕讨酬谢是假,想与我交吻是真。” “王公子,这都五年了…你竟还对我念念不忘么?” “一段露水情缘罢了,也值当你惦念至今?竟还想与我有肌肤之亲……呵,不都说男人下了床榻就不认人么?可我瞧王公子倒是个格外稀奇的。???” 不愧是曾耳鬓厮磨,旖旎缱绻过之人。 晓得刀子往哪儿捅,才能让人最心疼! 此言犹如一盆冷水,浇熄了李渚霖所有的热情与执念。 是。 没错。 他确是对她惦念不忘。 甚至某一瞬间他有过丝闪念,想着她现在鳏寡孤独,不如就让往事随风散去,将过往一切翻篇,揽她在身侧好好照拂…… 首辅至尊,有仇必报,有怨必偿!想要得到他的一丝宽宥何其不易?可只因她是阮珑玲,他愿再给她次机会。 可她并未感激这份来之不易的宽容大度,甚至将其踩在脚底,被拿来嘲弄取笑! 人生第二次,李渚霖被同一个女人再次羞辱。 寥寥几句,就激得李渚霖气血翻涌,青筋直跳,逐渐轻柔的眸光,骤然阴沉锋利了起来。 他眼角猩红,用力将她推开,如寒似冰冷笑着回敬一句, “呵,玲珑娘子自多了!” “我惦念谁不好?偏偏要惦念一个即将二嫁的寡妇?” 李渚霖从她身上别开眼,佯装着气定神闲,撩起袍子行至亭边,随手拿起一旁的鱼食,砸向湖中四处窜游的锦鲤, “不过是知晓你行迹格外放*荡些,无事取些乐子罢了。” 取乐? 竟只是取乐? 所以王楚鳞并非是放不下她,而是见她好撩拨,拿来取乐? 阮珑玲的心犹如针扎,眸底闪过一丝刺痛。 李渚霖敏锐捕捉到了她脸上短暂流露出的凄楚,心中微微觉得有些解气。 谁说只能任她踩在头上肆意妄为,而他却只能选择妥协退让不与反击? 合该礼尚往来才是! “说起来,是你当年口口声声说决意要游戏人间恣意快活,如今怎得嫁了一个还不够?竟还要二嫁了?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另嫁他人?倒不如当初就嫁给我,至少比起你那患病去世的前夫,我命长活得更久不是?” 记忆中的王楚鳞,只格外专*制霸道些,从未这样阴阳怪气过。 可毕竟当年到底是阮珑玲不怀好意靠近他在先,又将他抛却在后,所以知他心中或有余怨,不介意让他嘴上讨几句便宜。 她无意拿五年前的陈年旧事在此拌嘴,意气相争,原也想转身就走离开茶社的,可又蓦然想起那桩让她多年来难以释怀之事…… “那你可知为何我不嫁给你? 偏要嫁给别人?” “……为何?” “因为别人是八抬大轿恭迎我入门做正妻!而并未如你一般,只让我屈居为妾! 如何?这个理由够么?” 绚烂无比的春光,顺着屋檐洒入雅间当中,在房中划下了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二人一明一暗站在两端,仿若再难交融。 “王公子,不管你我二人有过何种过往,可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算起来再过四月你就该年满二十六岁,想必早就已经成家立室,绵延子嗣,不好再这般在外沾花惹草。 而我也很惜福,很珍惜现在的日子。今日提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其实是很没有必要的。我们二人都同在京城经商难免以后撞见,我盼着下次相见时,你我二人皆已冰释前嫌,不再如此针锋相对……” “做彼此最熟悉过的陌生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说罢。 阮珑玲客气且生分地盈盈行了个礼,扭身阔步离开了茶舍。 不知在池旁僵站了多久,李渚霖才将手中的鱼食碗勃然扬起,狠狠朝池中砸去! 水波溅起,锦鲤受惊,朝四处逃散游走而去… 她分明还在意他! 连他的生辰都记得一清二楚! 却心如冷铁,说要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二人在扬州时,原不会有任何牵扯。 起初是她刻意接近! 后来又是她抽*身而退! 凭什么二人间的缘起缘灭,全都要她说了算?! 可以爱恨纠葛。 可以两看相厌。 可以是仇人,是冤家,是怨侣……可他绝忍受不了与她做陌生人! 巳时二刻,工部。 任职的各个官员早就当值多时,大多都在俯首案牍,有少数往外走准备对外颁布政令。 自从首辅上任之后,对各部的官员管控得愈发严格,所以除非必要的交流,并未有任何人多言。 王云才亦坐在专属的案桌前,手执毫笔,收集标录着往年的屯种信息,将其纪录在竹简上。 可因昨日被阮珑玲拒了婚,他当起差来实在是有些心神不宁,那张仙姿盛妍的脸时时在脑中浮现,令他心痒至极。 此时首辅李渚霖的贴身侍官云风,快步行至案桌之前,微挑挑眉,拿眼睛斜斜一乜, “王云才?首辅大人有请,这就随随小的走一趟吧!” 这句话音量不低,“首辅”这两个字刚蹦出来的瞬间,值房内的温度瞬间低至冰点,众人都紧张了起来,几个离王云才考得近的同僚,都不不约而同往后避了避。 得首辅宣召,不是架着登云梯高升,就是跌入无间地狱。 可大抵都是升得少,死得多。 王云才自然也知如此,脸色瞬间一丝血色也无,扔掉手中的墨笔,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跪伏在地上,浑身发颤道, “伺官!小的仅是个位卑八品的屯田,平日里向来循规蹈矩,什么与逆王勾结、在外说嘴嚼舌内宫……这些小的是从来都不敢的…小的…小的甚至连首辅大人的面都未见过哇!首辅大人为何会乍然召小的?还请伺官示下!” 这种事儿办得多了,云风愈发懒得应对,一句话也懒得多说,只微抬了抬手… 两个高大魁梧,身穿铠甲的黑骋铁骑阔步走了上来,一左一右将王云才架起拖了出去,只留下了他凄惨的嚎叫声在空阔的值房中响荡…… “首辅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属实冤枉!” “小的无罪啊!” 云风在前引路。 黑骋铁骑托着人紧随其后,一直行至处偏远无人的宫殿中。 殿门外宽阔的空地上,放置了个宽数十丈,低七尺的铁笼,笼中被关了四五条恶狗,原本是瘫躺在地上的,瞧见人来了之后,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瞪着血红的狗眼,发出低吼嚎叫声…… 王云才原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见此状更是摸不着头脑,吓得舌头都发了僵, “伺官…这…这是要做什么?” “瞧见笼子里那些恶狗没?都是饿了三四日没有进食的烈犬,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让它们都饿死……” “所以今日……你便是它们的食!” 那些恶犬仿佛能听懂人话,死盯着瘫软在地的王云才狂吠,狗嘴中的唾沫滴下,有的甚至开始啃食笼体,流下一地水渍…… “这…这么多狗!可是要死人的!” 王云才脑中昏眩翻转,耳旁似传来地狱鬼魅的尖叫之声,他拖拽着云风的官袍,哭着喊着道, “伺官!小的究竟做错了何事?犯了何罪?何辜今日要受此劫?” 求伺官饶命!求首辅大人饶命啊!小的委实冤枉,冤枉至极啊!” “肖想了不该肖想之人,动了不该动的歹念,便是你最大的罪!” 云风并未直言,只厉言高声了这么一句。 然后皱着眉,将袍子从他指尖拽了出来。 云风将手朝天虚拱了拱, “好在首辅大人大人有大量。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6节 念及你未曾酿成大祸,并不打算取你性命,只命你入这狗笼子之内待够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如此已是难得的恩典了!” 云风抽出别在身侧的短刀,附下身去,朝王云风曾抓过阮珑玲的那只左臂狠狠刺下,从胳膊一路划到了腕处,深红的血液流落在地… 恶犬闻到血腥味愈发兴奋,嚎吠声不绝于耳! “啊!不!饶命!首辅饶命啊!” 黑骋铁骑顾不上他的痛苦嚎叫求饶声,将狗笼打开了个缝隙,将人架起扔甩了进去。 饥饿烈犬,狭小狗笼。 流血做引,体弱文官…… 就连云风此等上战场厮杀过之人,都觉得格外残暴,只抬眼瞧了几息,就蹙着眉头转过身不忍再看。 咳。 其实这狗刑,首辅已经很久都没有赏赐给旁人过了。 可这王云才偏偏触到了逆鳞。 那阮娘子是谁? 那是主子整整惦记了五年,至今不肯成亲之人!澜翠苑满园的姬妾都是她的替身。 如今乍然再次遇见,都还没来得及好好重燃旧情,哪里就轮得到他王云才去与她相亲?更莫说还在相亲中冒犯了她? 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早更点。 少更点。 18号要坐车回家,来不及码字,所以需要提前存点稿子,免得又再断更了。 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哈。 掐指算了算,掉马甲应该不久了的。 ~感谢在2023-01-15 01:11:07~2023-01-16 21:1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海棠依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沐、不许直视本大王 20瓶;?、g???dxxxyao 10瓶;rainbow 6瓶;小蚂蚁 2瓶;默墨喜欢你、尘子 1瓶; 第73章 今日, 是阮成峰入翰林院当值的第七日。 他年纪最轻,又是初来乍到,总是要与同僚们熟悉熟悉, 先派些入门轻减的活计做, 直到今日, 才由同僚带着跨出了院门,正式前往慈宁宫, 去给幼帝经筵侍讲。 同僚杨肃领着他, 二人齐齐揣手颔首, 规规矩矩走在宫墙之下,见周遭无人,杨肃压低了嗓子提点着, “幼帝天资不算高,已经五岁半了,可连唐诗三百首都记不全,令太后十分头疼,你待会儿进了慈宁宫警醒些, 可千万莫说错了话…” 若是背唐诗三百首都觉得吃力…… 那便已经不是天资不高,而是有些许愚钝了。 毕竟自家的外甥小为安, 比幼帝小了整整一岁,如今都已经快将论语学完了。幼帝身担大任,却犹如朽木, 想必太后作为母亲,也难免觉得失望。 阮成峰将方才杨肃的提点, 全都记在脑中, 然后不禁低叹了一句, “今日得见太后与皇上, 就是不知何时能见上首辅大人一面……”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幼帝初初登基无法涉理朝政,首辅李渚霖谨尊祖制,只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上金銮殿垂帘听政。 五品以上官员入内殿,五品以下站外殿。 阮成峰这个七品翰林编撰,几乎是站在了外殿的最末侧,再加隔了一层珠帘,什么都瞧不真切。 “你们这些刚入翰林的举子们呐,就没有不想见首辅的!” 是啊。 谁不想呢? 首辅,乃文臣能行官路的峰顶,李渚霖却几乎坐在那个位置稳坐了近十年,杀伐藩王,连战匈奴,斩尽奸邪… 如此三朝才出一个的文官枭雄,大家自然都好奇他的模样。 杨肃不是个沉闷之人,压低了嗓子略带玩笑道, “想见首辅大人嘛,有两条路。 一条呢,步步高升,做到至少三品官员,就能时时得首辅召唤训斥。只不过这条路难走,还容易丧命。 还是第二条路更好走些。首辅无论对外手段如何,对家人却是极其照拂的,不仅常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得闲时还常陪幼帝读书习字… 咱常去给慈宁宫给幼帝讲学,若是得幸,自然是能撞见的。” 说话间,二人就行至慈宁宫外的甬巷内,站在宫门口等待太后宣召,此时从宫门内,迎面走来了位身着湖蓝宫装,碧玉年华的女子。 相貌秀美,神情娴静,行动间连插在发髻间的步摇都未乱晃一份,纤纤玉手被宫婢轻轻托着,仪态端芳至极。 “微臣参见淑宁公主。” 杨肃到底是在宫墙内行走惯了的人,认出来人的瞬间,立即跪地拱手垂首请安。 而阮成峰头一次见到皇家贵眷,由乍然被公主的气韵镇住,一时竟呆了几息,得亏杨肃适时扯了扯他的衣角,才回过神来请了安。 年方十六的淑宁公主朱萱,并未因阮成峰的微小纰漏而恼怒,先是微微颔首回礼,然后将他细细打量了几眼,柔声细语问道, “想必这便是年仅十八,就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了吧?” 阮成峰只觉得头脑有丝昏沉,僵着舌头道了句, “是。微臣不过是沾了几分考运,不值当公主玉嘴一提。” 朝廷命官与宫中内眷不可过从甚密,浅浅交谈几句可,若是侃侃而谈则不合规矩了,朱萱得到了意料当中的答案,只抿唇一笑,二人擦身而过,就朝相反的方向回她的景瑜宫去了。 走出去十数步,直到确定身后人听不见话语声时,朱萱的贴身宫女点墨,才笑道了一句, “公主,原以为那阮成峰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必定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学问上,难免面目憔悴,不修边幅些,谁知他竟生得如此英俊! 难怪寿国公的吴三姑娘,定远侯的贺六姑娘,庸常伯爵府的林四姑娘……京中的贵女们各个都想嫁给他呢!” 先帝去世之后,膝下的皇子们斗的斗争的争,全都死伤殆尽,只有身为女眷的三个公主得以存活了下来,其他两个公主都外嫁和亲去了番地,独留下了年仅十六岁的朱萱在宫中。 如今李家当朝掌政,后宫也是太后李明珠的天下,以往伺候过先帝的嫔妃们,但凡不是李家阵营的,全部都死得死疯得疯,使得朱萱这个公主也不得不惶惶度日。 她自小是被嬷嬷们照着严苛的宫规,一板一眼教养长大,是个极其内秀之人,心里虽认同点墨的说法,却也不禁蹙了蹙眉头, “皇宫大内妄议外男,若让人听见了,你免不了一顿板子。” 虽说如此,可朱萱在扭身入宫巷转角处时,也不禁侧侧回头,对阮成峰抬眸远望。 谁知那风度翩翩的俊朗状元郎,也正巧抬头朝她看来! 目光相接,一触即烫。 一种暗流涌动的情愫莫名涌动,二人皆觉心跳如鼓,又都慌乱着挪开了眼。 慈宁宫内。 李明珠身为太后,平日里除了要打理六宫的琐碎事务,每逢重大节庆典礼时,还要作为国家主事者配合礼部冕礼受拜,得闲了指点幼帝功课…… 可她在后宫中斗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掌权么? 所以就算是再辛苦劳累,李明珠也觉得乐此不疲。 今日接见完了朝中的宗妇,独将张颜芙一人留下说话。 张颜芙虽是富国公府嫡女,可到底没有诰命在身,鲜少能有机会进宫面见太后,就算见了,也是与一堆人团围在一起,从未如同这样二人独处过。 待众人散尽了。 张颜芙撩起流光溢彩的宫袍,跪伏在殿中,深拜下去, “年前臣女重病在床,若无太后娘娘怜惜,一道赐婚懿旨解了臣女心结,臣女哪儿能有幸嫁给倾慕已久的首辅大人?只怕是早就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罗王…… 臣女在此,多谢太后娘娘大恩!” 李明珠身披太后冕服,满头珠玉,端坐在金碧辉煌的正殿主位上,受了这一拜,却并未让她起身。 对于这个即将入门的弟媳,李明珠说不上喜欢,却也说不上不喜欢。 可张颜芙作为即将嫁给首辅的首辅夫人,有些话,身为太后的李明珠就不得不提点清楚了。 作为在后宫浸淫了十数年之人,拿捏个宫外待字闺中的贵女,还是极其轻而易举的。 “本宫知你爱慕渚霖多年,所以才患了心病重疾在床,那日你情况危急,富国公请旨入宫,吶…就跪在你今日所跪的这个位置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本宫赐婚,还说如若本宫不允,就立即触柱而亡……” 李明珠缓缓盘着手中的珠串,眸光远望,似是在回忆那日的凶险。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你们这父女俩…里外里可两条性命呢!本宫实在于心不忍,所以就算知道渚霖他对你无意,知他不愿娶妻的情况下,也强下了那道懿旨赐婚……” 言至此处,李明珠的指尖蓦然顿住,凤眼低垂着望着跪在地上的张颜芙,眸光一变, “可后来本宫才知,那道赐婚懿旨,不是富国公入宫搏命请去的,而分明就是被你骗去的! 好一个张颜芙!你装病卧床,欺上瞒下,为一己之私瞒骗懿旨,可知该当何罪?!” 装病这事,从上到下瞒得密不透风,只有张颜芙身侧那几个贴身婢女知道。 太后岂会知晓此事?! 莫非他们李家真的手眼都通了天不成?! 怎么办… 现在应该怎么办? 太后既然能当面这么质问她,就代表掌握了确切证据,若是此刻断然咬死不认,太后一怒之下,送她慎刑司怎么办? 辩解是没法辩解的。 既然事情被捅漏了出来,也只能期盼着太后能高抬贵手了。 太后的铮铮厉喝响,彻在宽阔的宫殿中传来阵阵回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7节 如此皇威之下,张颜芙被吓得面如死灰,浑身上下都颤抖不已,由于过于惊惧,泪水夺眶而出流了满面,不住地框框叩首,恨不得将地面砸出一个窟窿出来,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是臣女糊涂,是臣女犯浑,太过心仪首辅大人所以才出此下策!此事皆因小女一人所为,父亲母亲兄长胞弟一概不知!太后娘娘若要降罪,请太后娘娘只降罪臣女一人!” 李明珠在后宫这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张颜芙小小伎俩,岂能瞒得过她这双眼睛? 更何况,想要掌控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手里捏着她的短处。李明珠就是靠着这么步步为营,才得来了今日的权势。 “咳,莫要害怕。 本宫今日之所以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提点着你些。 盼着你嫁入我李家之后,莫要再犯这样的糊涂。” 敲打到位之后,李明珠自觉达到了目的。??? 才伸出戴着珠光宝气护甲的纤纤玉指,轻搭在宫女伺书手背上,缓缓迈下玉阶,倾下身去,亲自将张颜芙搀扶了起来,送到一侧的官帽椅上坐下。 “渚霖终究是要娶妻的。 他从来对旁的女子都无意,那娶谁不是娶呢?论家世相貌品性,你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更难得的是,对他还如此一往情深,只不过是一时走岔了,本宫掰正回来便也罢了! 你且放心,本宫查清此事后,并未告知渚霖,你在他心中,还是那个贤良淑德的未婚妻。” 打一个巴掌再赏一个甜枣。 张颜芙到底是个从小娇养着的,油皮都未蹭破过,哪经过这样的吓,此刻只脑中混沌着犹如一团浆糊,可却在太后的话语中,抓到了那个最在意的重点,懵然抬头,含泪喃喃道, “真的么……我真的还能再嫁给他么?” “太后娘娘,之前都是我的错!我改,我一定改!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明珠见如此,才蜂露毒针般,显露出了真实的意图。 “礼尚往来。 本宫帮你隐瞒过往,可你也要帮本宫一个忙才是……” “太后娘娘请说…” 天家向来情薄。 在后宫呆久了,李明珠难免会更冷心冷性些。 弟弟李渚霖这十余年来把持朝政,声望渐盛,只要他振臂一挥,呼应者云集!渐渐的无论是民间还是朝中,都有了“只尊首辅,不尊幼帝”的说法。 奈何李明珠所出的孩儿委实尚幼,天资又不佳,眼睁睁瞧着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过几十年,若是中间出个什么岔子…若弟弟李渚霖有了揭竿而起,南面称尊的念头怎么办? 虽说无论是谁做皇帝,她这个太后的尊荣都将会得以保全。 可比起弟弟,她总归还是更希望儿子能稳坐皇位的。 “本宫与渚霖,一个在年少时就早早入宫为妃,一个幼年就去了京外拜师求学……这几年他南征北战的,愈发与本宫这亲姐姐说不上几句话,交不了什么心,姐弟情谊愈发淡泊。” 李明珠轻轻拉过张颜芙的手,作交心状, “本宫呐,只盼着你嫁给渚霖之后,能时时入宫与本宫聊聊天,说说渚霖的近况…… 以全了本宫这长姐,护弟心切的情谊。” 相与胞弟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 张颜芙在受惊之余,没来得及细细咂摸内里的深意,只点头颤声应道, “只要能如愿待在他身边,臣女愿尽听太后娘娘差遣。” 是了。 如此能听之任之的弟媳,才是李明珠真正想要的。 今后的弟媳若是好掌控,能帮她探听弟弟的心意最好。 若是探听不了,直接杀了,换一个便是。 毕竟她们每一个,都不是弟弟想要真心相护的心上人。 总是要走走剧情。 下午收拾行李,晚上看能不能存点稿子。 明天回家一天都在路上,我已经做好了堵车十几个小时的准备了,所以下一章明天会晚点发。 祝大家归家路上也都顺顺利利。 ~ 感谢在2023-01-16 21:12:23~2023-01-17 14: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煮酒吃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橘 21瓶;42113513 1瓶; 第74章 空阔宽敞的校场上, 将士们身穿盔甲,手执木棍,分为左右两队奋力厮杀着, 竭尽全力想要夺下对面阵营的旗子, 争得厚赏。 几百米的城墙之上, 李渚霖着了身藏青色的劲装,玉带一勒, 宽肩窄腰, 风姿昂然, 气势擎天,负手立在伸出的檐台正中,垂眼审查着下方的兵将,以便挑选出些可用之才。 随他一起站着的,还有薛烬。 薛烬乃是首辅心腹,二人自小一同长大,多年来一同南征北战,幼帝登基之后, 统管锦衣卫与刑部,专管刑狱之事。 他心狠手辣, 专擅奇技淫*巧,是令人闻风丧胆,铲除异己尖刀, 乃引得小儿闻名就夜夜啼哭的罗刹郎! 此时浑身通黑长身而立,只在袖边及衣襟缀了些许金色, 细窄的腰侧别了三把细长的窄剑, 尽显煞气十足。 约莫过了半刻钟, 红旗被夺, 胜负已定。 城墙下传来众将士的欢呼雀跃声,将李渚霖出游的神识拉回来了些,他薄唇轻启, “赏。” 他方才虽略略失神,可薛烬在一侧瞧得分外仔细,先是将红蓝双方的战术分析了一通,然后又提出了破解之法。 最后下巴微抬, “那个头戴土色冠巾的兵头不错。 他率先冲阵而出,有勇有谋,会根据敌军的反应调兵遣将,难得的是关键时刻能服众,使众兵士能听其号令。 若无此人,蓝队恐难取胜。” “你看人从来不会出错。” 李渚霖垂眸将那人多瞧了几眼,先是查清楚了此人的性命,紧而点了点头传令道,“将此人连升三级,先派去漠北历练历练。” 演练完毕。 他折返到官帽椅上,端起桌上的茶水,浅吮了一口。 思绪早已不再校场上了,而是随着氤氲的雾气飘散远方… “那你可知为何我不嫁给你? 偏要嫁给别人?” “因为别人是八抬大轿恭迎我入门做正妻!而并未如你一般,只让我屈居为妾!” 那日茶馆中阮珑玲的铮铮之言响彻在耳旁,令他此时此刻都难以释怀。 所以是他错了么? 是因为当年让她做妾,所以才将她推远了? 若是当年允她做妻,她当真就愿随他入京?二人就会如在扬州的那些时光般,缱绻相偕一生? 五年。 仅是因为妻妾的名分,二人竟错过了整整五年? 她既然如此介怀,那为何不在临行前争吵之时,直接道明只图妻位,偏偏却咬定了自己要游戏人间呢? 李渚霖心生疑窦,只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难得见你如此心神不灵。” 耳旁传来薛烬略带调侃的声音。 全晏朝上下,只唯这个发小不必唤首辅尊称。 李渚霖拥有近乎完美的政治洞察力,无论是身处明刀明枪的战场,还是暗潮汹涌的朝堂,总是能比旁人提前预估布局好几着,仿若开了天眼一般纵横谋略。 可偏偏触及到情字,他脑中就一团乱麻,丝毫理不出头绪来。 “薛烬,若是你爱上个得不到,又放不下的女子,你当如何?” 薛烬顿然抬眼,端着茶碗的动作微微一顿。 实难想到在李渚霖口中,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二人曾探讨过战略,探讨过政策,探讨过收复失地……却从未提及过女人。 ? 且这世上,还有首辅得不到的女人么? 见他神情甚为郑重,薛烬知他并非在说笑,略略思量一番,才语调冷凝笃定道, “要么杀了她,再不让这女子扰乱心神。” “要么巧取豪夺打折腿,让她再不能离开我一步。” 杀了她?若真能狠下决心,五年前在扬州时李渚霖早就已痛下了杀手。 巧取豪夺打折腿?阮珑玲那样烈性之人,岂会任人拿捏?就算不当场咬舌自尽,也是誓要与他同归而尽的。 李渚霖闻言轻摇了摇头,眺望着空中那对成双的大雁,甚为无奈着叹了一句, “薛烬啊薛烬,我竟忘了你是个不沾情爱之人,此话确不该问你……” 这样的百结愁肠,倒激起了薛烬的好奇之心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8节 “究竟是何奇女子? 竟连你都瞧不上?” 。 若是当真瞧不上,便不会有扬州那番情了。 “她不甘做妾,只想做妻。” 那此事就更稀奇了! 薛烬擅长刑问,从这寥寥两句中,就察觉出了许多蹊跷, “她是耳目闭塞了?竟不知你已与富国公府订了亲? 又或者,此女自仗着家世比富国公府更好?所以才不愿屈居为妾?” 薛烬脑中飞速运转,摘出京城那几个寥寥符合条件的贵女。 “她家世不显,仅一介普通商女。 乃我五年前微服私访时结识,且并不知我是首辅,只当我是个寻常的商户子弟。” 五年? 竟还放不下? 薛烬眸底闪现出丝讶异,他委实想不到,向来谋定而后动的李渚霖,竟会为了个女子踟蹰整整五年。 “所以此女便是你不愿成亲的理由?” 李渚霖并未回答,权当是默认。 。 。 那此事确很棘手。 可薛烬无论是做为幕僚私臣,还是莫逆之交,也不忍见好友如此苦烦,不禁站起身来回踱步,蹙眉思量了起来… 那女子仅为商女,想要嫁给商户子弟做妻,原也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可偏偏李渚霖并非寻常平头百姓,他官至首辅,手掌生杀大权,是个动动指尖都能搅动朝堂的存在。门阀士族等级森严,他若只娶一普通商女,岂不是打了晏朝世家贵族的脸? 就算他愿娶???。 可没有强大的母族权势在后头做支撑,首辅夫人的位置也是不好坐的,后宅的明倒暗箭可不比前朝少,那些个诰命夫人,豪爵主母们明面上尽显贤良淑德,可谁心里不是拜高踩低的?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薛烬都很理解他的无奈与纠结。 按理说,商女地位卑微,哪怕是伸手摘月也是够不上首辅府的,莫说做妾,只怕连做首辅近身的侍婢都难。此女既然能让李渚霖如此放在心上,那除了名分上略差些,其他的任何待遇都是不会比张颜芙那个正妻差。 薛烬不禁问道, “做商户的妾她自然不愿,那若是做首辅的妾呢? 你若是袒露身份,她可愿跟你?” 这个问题。 李渚霖倒也想过。 可他心知阮珑玲虽爱财如命,却说到底也不是那攀附权势之人,否则当年刘成济高中探花之时,她何必执意与他退亲?直接做刘成济的妾便是了。 瞧李渚霖抿唇不语,薛烬瞬间明了。 ?怎么?首辅的妾,此女竟也不愿? 。 。 既如此,那便只有一个方法了。 “她必要做妻…你又必要她不可……” 薛烬是个阴鸷狠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只要能解了李渚霖的心结,他倒是不在乎用什么方法。 “此事到也不难。 你娶两个妻便是。” 李渚霖落在双雁上的眸光略略一顿,闪现出惊异又奇丽的光彩,不禁指尖摩挲着碧绿扳指。 “是你说这商女并不知你真实身份。 既然她只当你是商户子弟,那你便只以商户子弟的名义娶她为妻便是。” 薛烬手底下的人命关系多,侯爵高门中的阴私官司见得也多,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自然是更加看重权衡利弊些。 “你以首辅之尊,娶富国公之女在首辅府,为你打点后宅安守后方。以商户子弟之名,娶那商女安置在外宅中,温柔情绻脉脉相守…… 二者王不见王后不见后,互不干涉,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薛烬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自古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渚霖你如今官拜首辅,才纳两美,委实算不上多。” … 这条路子,确是李渚霖从未想过的。 此时此刻,他竟开始认真琢磨起此法的可行性来…… 以前离开扬州时,阮珑玲虽嘴上自轻,道今后必定会四处沾花惹草,游戏人间,可昨日从她的话语中多多少少能窥出,那些必定是因妾位而说的气话。 五年不见,她既已嫁过人,想必也是跟着夫君好好踏实过过日子的。 二嫁之妇又如何。 只要她确是性情温良,妻位而已,他愿给她。 可同娶两妻,乍听之下虽很周全,可细细琢磨,却依旧觉得行不通。先不说阮珑玲愿不愿嫁,头一桩便是他那纸婚约…… “可我既然只愿与那商女厮守… 何必要再耽误张颜芙一生?” 薛烬唇角一勾,有种能洞悉人性的警敏, “你岂知她不是甘之若饴? 就凭那张颜芙对你的爱慕之心,我料她就算有朝一日知道了那商女的存在,也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了你的心意。” 回到家里,立即码字赶进度。 先短小一章。感谢在2023-01-17 14:11:35~2023-01-18 22:0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通 22瓶;沐·q 6瓶;海棠依旧 5瓶;小蚂蚁 1瓶; 第75章 一大早, 阮家商行就接到了喜讯。 经过京城中多个商家的竞争角逐,富国公府终于爆冷选定了阮家商户的衣料,作为张颜芙大婚次日的晨礼袍。 阮家商行以往接触的贵眷名流虽多, 可到底缺个契机, 没能彻底在京中起势, 如今凭借这这件晨礼袍一炮而红,彻底在京城打开了局势。 此消息立马传开, 阮氏商行的各个铺面火爆异常, 到访者多了不少名公巨卿, 贵女娇眷。 既然是江南来的铺子,自然是需打出江南的特色。 在京城中,阮氏商行除了以绣娘手艺闻名的绣坊,其中最火热的,便是主打江南特色佳肴的酒楼仙客来。 阮玉梅的绣技乃扬州一绝,绣坊那头自然是由她照应着的,而擅长袖歌舞的阮珑玲,则专门负责仙客来的营生。 可不知为何, 仙客来近来事故频发,令阮珑玲头疼不已。 若要说经营酒楼, 最常见的就是赊账、白食、喝酒闹事那些小事儿…这些阮珑玲是应付惯了的,难不倒她。 可现在确是发生了些让人意料之外的事。 说不上坏,可绝算不上好。 那便上次如今三天两头, 就有男子来仙客来明里暗里对阮珑玲表达好感。京城的子弟表达起爱慕之情来,不比扬州男子那般含蓄内敛, 热烈奔放得如狂浪蝶舞, 让人委实招架不住, 拒都拒不过来。 阮珑玲尽量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使劲浑身解数应对, 一面觉得心中奇怪…虽说她来京城的日子浅些,众人还不知她已育有一子…可就算她确有几分姿色,但到底已经过了青春少艾的年纪,没理由这么招男人喜欢。 而且这些对她示好的男子,相貌大多都很周正,且颇有才华,算得上是真真正正品貌双全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阮珑玲心中总觉得有些蹊跷,隐隐有些不安…… 其实她预感得没错,这些人都是李渚霖派去的。 澜翠苑中。 云风正在拱手垂首给李渚霖禀告。 “前前后后派出了五十四个男子,皆是从黑骋精铁骑中精心挑选而出,相貌英俊,品德俱佳……可都近不得玲珑娘子的身,大部分在阿杏那一关,就被拦了回来。 有几个幸运的,靠着在仙客来中砸了重金打赏,倒与阮娘子攀谈上了,可她油滑得很,一见势头不对就赶忙开溜…防这些男人防得滴水不漏,简直是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果然她当年就是说得气话! 若阮珑玲真是生*性浪*荡,人*尽*可**夫的女子,岂会对那些男子敬而远之,避如□□? 李渚霖心中了然,眸底涌现了些莫名的欣慰,他点了点头,却还追问道, “行迹可有何不妥?” “无。” “玲珑娘子的行迹极其简单,大多都是在阮宅与商行中两点一线来回穿梭,偶尔除了会去京郊的仓库中盘点货品,就是去福元银号存银根……” 云风微顿了顿,特意道了句,“……去存银根时…神色格外喜悦些……” 呵。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99节 阮珑玲爱财。 这些时日她在京城赚了不少,能不开心么? 李渚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她欢欣雀跃的神情,脸上不禁露出丝笑意来。 “卑职还派了人,去问了问那些以往与玲珑娘子有过生意往来的京城商户,他们皆说,玲珑娘子是个外热内冷之人,看着待人和善,处事圆滑,实则很难接近,请出来单独喝杯茶都难于上青天,更莫说会与其他男子有何风月之事了……” “主上,是否需再派人去扬州细细调查一番?打探详尽?” “不必了。” …如此。 已能十成十能确定阮珑玲不是那般随意轻浮之人了… 所以她那些游戏人间的荒谬之语。 竟真真是因为那个妾位给闹出来的! 不是不知她是那样一个烈性子。 可当年二人是那么的情深意重!那样一个张牙舞爪的火辣女子,竟能尽敛锋利,在他怀中温柔似水…所以李渚霖笃定,笃定她定会愿意为他改变! 饶是妾位,她也必会接受的! 谁知,他竟料错了。 因此,二人整整错过了五年。 甚至这个时间还有可能无限拉长。 毕竟阮珑玲虽将这次暗遣去的黑骋铁骑全都拒之门外,可前阵子她已经在相看人家了。上次是王云才,下一次,就会有徐云才,傅云才,贺云才,林云才…… 莫非他要眼睁睁看着她再嫁一次不成? 不就是妻位么? 别人能给,他李渚霖也能给! “娶两个妻便是……娶富国公之女为你打点后宅,娶那商女温柔缱绻……渚霖你如今官拜首辅,才纳两美,委实算不上多。” 那日薛烬的话语又再次响彻在脑中… 所以,他真的要并娶两妻么? 不。 此事不妥。 并娶两妻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而不能永除后患。 退一万步讲。 就算阮珑玲答应嫁给他,可他这首辅身份只瞒得了一时,是绝瞒不了一世的。 不说旁人,她那个状元弟弟阮成峰,就极有可能识破他的真实身份!阮成峰现在已入翰林,长期在大内皇宫游走,若是哪日撞见了,将他认出来,那他这同娶两妻之事,便会直接暴露。 阮家人上下一心,向来护短。 五年前因着教过阮成峰几天书,所以李渚霖多少???也了解他几分性子,那是个不畏强权逼压,有担当之人。 他必不会忍胞姐受如此委屈,哪怕拼着前途俱毁的风险,也会势要讨个公道! 事情一旦捅漏出去… 前有屈她为妾,后有瞒她另娶。 依着阮珑玲那个性子,只怕是要将天都捅出个窟窿来! 莫说五年,只怕此生此世,她都不会再愿见他! 同娶两妻,决计不可! 既然已决定只娶阮珑玲为妻,那道懿旨婚约,恐不能作数了…… 慈宁宫。 张颜芙原以为装病骗婚的事情被揭露之后,太后娘娘必定会一怒之下收回懿旨,可没想到李明珠竟宽宥了她,且还愿帮她保守秘密。 不仅如此,二人将此事说开以后,李明珠待她愈发亲厚,隔三差五就赐贡品到富国公府,倒确确实实有几分妯娌的情谊了。 张颜芙对此简直感激涕零,时不时就入宫谢恩,好不殷勤。 今日刚出慈宁宫的宫门,前方云风便直直迎了上来,躬身将手往前一摊,“张姑娘,首辅大人请您去德政殿说话,有要事相议。” 自从上次对弈后,李渚霖便再未踏足富国公府。 他那样的辅国重臣,难免公务繁忙的。 张颜芙心里一面安慰自己,一面难免有些失落。 等啊等,等啊等…时隔十日之后,终于等到了此番相邀。 张颜芙不禁心生雀跃:果然,李渚霖还是将她这个未婚妻放在心上的! 见了面,她原想做小女子情态,诉说一番思君情肠… 谁知还不待她开口,眼前英姿勃发,负手长身而立在玉阶上的人,率先张口…… “张姑娘,你我二人那纸婚约,作废也罢。” 此话说得太过突然,犹如头顶劈下一道闪电。 张颜芙只觉听错了,呆愣在当场,眸光在闻言的瞬间都涣散了几分。 “张姑娘,此事原是我思虑不周。 你为我多年未嫁,我合该早些与你说清楚,解了你的心结,如此你便不会生了心病危及性命,此乃一错。其次,赐婚懿旨降下之后,我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去请太后收回成名,反而明知对你无意的情况下,还冒然敲定了婚期,此为二错。 如今我不能再错下去。 现在喊停,总比今后你我成了一对怨偶要好。” 多年来,这是李渚霖与她说的最多的话。 不是交心置腹,而是绝情退婚。 遭逢如此巨大的打击,张颜芙面色苍白,身形晃了晃,颤着唇瓣, “霖哥哥…为何? 你究竟为何要与我退婚? 婚期近在咫尺,你却要与我退婚?” 面对如此逼问,李渚霖沉默半晌之后,才耐着性子,用尽量能让人接受的语气解释道 “张姑娘,我确对你无意……并非没有尝试过…可情爱之事玄妙莫测,不行就是不行…” “张姑娘,你乃至情至性之人,大可另觅良人。委实不该将这片深情厚谊,浪费在我身上。” “不!我宁愿浪费在你身上!也绝不分与旁人一份!” 事已至此,让张颜芙如何接受? 她的泪水顷刻夺眶而出,指尖紧握成拳,语调微微尖锐回应着。 “霖哥哥对我无意是么?没关系的!我深爱霖哥哥不就行了么?京城这许多高门显贵中,有几对夫妇是情真意切心心相依的?日子不也能过下去么?我容得下那数十美艳姬妾,也能安心呆在后宅中掌家理事… 霖哥哥大可将我当个侍婢女使,当个摆设放在家中…如此难道不行么?我愿意的霖哥哥!我愿意啊!” 同样是被退婚,为何阮珑玲就能做到那般果决狠辣,扭头就走?而张颜芙家世显赫,出生高贵,却为了区区情爱,要将脸面都放在了地上,如此苦苦哀求呢? 这哪儿是情意,这分明已经成了张颜芙的执念了! 罢了。 终究是李渚霖自己酿成的苦果。 “退婚之事我心意已定,再无转圜余地。 因太后那道赐婚懿旨,才将你我生拉硬拽绑在了一起…可我敲定婚约又出尔反尔,到底是我负你在先…所以大可由富国公府出面,率先主动提出与我退婚,如此于你的声名也无碍些。” “你的委屈,我亦会补偿。 退婚之后,富国公府将被晋为一等公爵,赏黄马褂,赐双眼花翎、黄金万两。而你会被封为福安县主,每年可享三千担食禄…无论朝堂如何变幻,富国公府上下五代,皆可平安无忧。” 有爵位,有财富,有平安…… 这是开国功勋才配享有的待遇,而现如今仅退个婚,就能尽享这一切……这些补偿,确确实实超出了张颜芙的预期。 可没有了李渚霖… 她要这些又有何用呢? 张颜芙没有被这些厚赏而砸昏了头脑,反而心中的犹疑越来愈盛!李渚霖对她无意也不是一两日了,可当初既然他能敲定婚约,就代表是愿娶她的!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因为什么契机? 所以他才断然翻脸无情,强要退婚? 张颜芙想不清,也问不明,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落不到实处。 等了几息之后,李渚霖还是没等到张颜芙松口答应退婚的回应,道了声, “张姑娘若还有其他需求,只管让云风来禀我。 我尽应下,绝无二话。”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春风顺着宫巷灌入,将张颜芙的衣袂吹得飘扬,她吹着冷风不知僵站了多久,想塔下玉阶离开时,脚底一软差点就要滚落下去,幸而婢女彩云迎了上来将她稳稳扶住,颤着嗓子劝道, “小姐,首辅大人这是铁了心要退婚,不如咱就认了吧?永顺伯爵府的严小公爷,他是个真心心疼小姐的,不如…” “旁人我都不要! 我只要他!” 退婚之事,将张颜芙的阴暗面彻底激发了出来! 乾坤未定。 事在人为。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0节 当初既然能想办法装病,去让太后赐婚… 那她现在也能用尽一切手段,让这纸婚约如期举行! 张颜芙抬眼望着李渚霖离去的方向,眸底深暗,满面凄绝狠厉, “去查! 发动富国公府上下所有人去查! 查他这阵子去见过什么人,办了什么事儿,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把他从我手中抢走!” 当日回到富国公府,张颜芙就声泪俱下,在富国公夫妇面前将李渚霖欲要退婚之事说了,使得富国公夫妇大惊失色。 毕竟众人皆以为此事已板上钉钉了,怎么会忽生变故? 富国公夫妇其一心疼女儿,其二也舍不得断绝这门益处多多的亲事,想着若是能挽回一二或也是好的,所以当夜便命人去细细查探了。 到底是公爵豪府,行动力惊人,当晚就查出了些眉目。 “首辅大人御下极严,身侧陪驾之人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可家丁们有查到,十日前首辅原要去京郊大营巡兵,可不知因为何事耽搁了,竟转道去了间茶社,在里头呆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首辅大人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轻易不会更改行程,家丁觉得蹊跷,就查明了这期间内在茶社中的宾客名单…小姐猜,奴婢在上头看到了谁的名字?” 张颜芙细眉一拧,寒声问道, “谁?” “那阮家商行的商妇……阮珑玲。” 彩云细细禀告,“有茶馆的伙计瞧得真真的,那商妇从雅歌间离开时,发髻微乱,口脂都晕了…然后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首辅大人满脸愠怒,竟也从同一间雅间走了出来。” “什么?” 张颜芙直觉不能相信。 她想过李渚霖或许是因为爱上了旁的女子才会与她退婚,可却从未想过那女子会是个商妇。 怎么可能? 首辅? 会因为一个已经诞子的商妇,与她这么个豪门贵女退婚? “可查清了那商妇为何在那茶馆中? 发髻微乱,口脂晕了?…他们…他们莫不是在私会?!” 彩云立即安慰她, “小姐莫要乱想!首辅大人高洁若云,岂会瞧上那样低贱如泥的市井妇人?或许…或许是另有蹊跷! 据说那商妇是去与个八品小官相亲的,说不定就是看对了眼,然后她就与那小官在茶馆中亲亲我我,正好被首辅大人撞见了罢了…” 是么? 真的是这样么? 可这也太蹊跷了! 为何李渚霖取消了行程去了茶社,就正巧撞见了那商妇?正巧遇见了她在相亲?二人还正巧前后脚从同一间雅阁中出来? 且回想起来…那日挑选晨礼服,李渚霖连衣料都没有看过,为何就直接指定了阮家商行? 那些被李渚霖收拢在澜翠苑的那些莺莺燕燕,为何偏偏与那商妇长得如此相像?! 瞬间,这些疑问一股脑全都如潮水般涌来!种种蹊跷合在一处,使得张颜芙顿感头疼欲裂! 莫非……莫非二人是旧相识? 可不会啊! 那商妇分明说了,她以往未曾见过除了周阁老以外的贵人!瞧她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 阮氏商妇那张美艳无双的脸,蓦然又浮现???在了张颜芙眼前。 可万一呢? 万一李渚霖就好这一口呢?就喜欢风韵流转的妇人呢? 不行!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张颜芙终究觉得那商妇不妥,越想越觉得心气难平,她紧掐了掐垂落在膝盖上的衣角,语气轻飘,却阴狠犹如毒蛇尾针, “去寻个法子,将这商妇彻底处理掉。” 虽迟但到。 还缺点字数,明天补给大家。 太太晚了,就不熬了。感谢在2023-01-18 22:07:33~2023-01-21 00:3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b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暮 9瓶;沐·q 6瓶;海棠依旧 5瓶;小蚂蚁 2瓶;听雨观云、33 1瓶; 第76章 大坨巷, 阮府。 初来京城不到半旬,家宅及商行中皆是一团乱麻,事事需要过问, 样样皆要打理…阮珑玲忙得头脚倒悬, 一直到了昨日夜里, 才能安生睡个好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辰时四刻。 阮珑玲睡得迷迷糊糊, 只感觉到床榻上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一睁眼, 就瞧见穿着虎娃红色夹棉薄袄的小为安,正蹑手蹑脚往床上爬… 小为安见她醒了,立马黏了上去,甜唤了声“母亲”。 阮珑玲见他穿得并不厚实,立即掀开了一角棉被,将他揽了进来,“我的儿,当心莫要着凉。” 为安年纪虽小, 可却已经学会心疼人了。 他亲昵朝阮珑玲脸上亲了亲,又伸出小手抚了抚母亲的面庞, 瞧见她积压在眸底的浓厚疲倦后,微撅了撅嘴道, “母亲, 我听梅姨母说,你已经忙得整整三日都未曾用晚膳了…孩儿听了心里难受, 我不愿瞧着母亲这般辛苦劳累。” “小为安有所不知。 勤为摇钱树, 俭为聚宝盆。咱们商者呐, 赚得就是这几分辛苦钱, 更何况母亲越辛苦,就代表生意越好赚得银子越多,以往就算母亲想要这么辛苦,都不能够呢…… 所以啊,越忙母亲越开心,就也不觉得累了。” 小为安先是默默将这些勤俭的道理记在心中,然后又想,母亲就算嘴上说不累,可身体也是受不住的,否则也不会睡到现在了… 母亲喜欢钱,也喜欢花钱,可是赚钱又很辛苦…… 小为安抿了抿唇,然后伸高小臂圈上了阮珑玲的脖颈,圆眼眨着几下,甚为笃定道, “母亲你放心…” “今后等我长大了,你就只管定坐在家中,什么都不用干,我会命人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捧至你身前。 这样母亲就既能开心,又不劳累了!” 天下哪儿有这么不劳而获的好事儿? 此番童言稚语,不禁引得阮珑扑哧一笑。 她只当小为安是在抚慰她的辛劳,并未往心里去,只笑着道了句, “那感情好,那今后母亲可就只管享福了。” “嗯!” 母子二人的温情时光总是短暂。 眼瞧着太阳逐渐升高,阮珑玲从榻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先是陪小为安用过早膳,然后更换好衣装,照例往仙客来去了。 今日并非休沐。 仙客来中的宴席少了许多,也难得没有发生什么鸡皮狗跳之事,更没有往常那些难缠的示好男子。阮珑玲照例查检完后厨,难得有些片刻空闲,悠然坐定在隔间中喝茶。 此时阿杏敲门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怪异,上前禀报道, “东家,那个王楚鳞来了,就在楼下的天字一号房等着,说要请见你一面。” ? 听见王楚鳞这三个字,阮珑玲瞬间有些心慌意乱。 这才没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得他又寻上门来了? 阮珑玲心头一跳,王楚鳞不会发现了小为安的踪迹,觉察出了蹊跷,是来秋后算帐的吧?可细想想又觉得不是,自从上次遇见他之后,她就一直拘着小为安在家中念书习字,除了左邻右舍,为安哪儿都还未曾去过。 “他可有说何事?” “并未,只说事关重大,要与东家当面说。” ? 哪怕是在五年前,王楚鳞处事也向来都是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着的,鲜少这么迂回过……事关重大?他们二人之间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呢? 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心虚。 不如就去见一面,瞧瞧他有何蹊跷。 阮珑玲施施然站了起来,下楼前对着铜镜自照了几息,确认妆发无误后,才移步下楼,迈入了天字一号房中。 抬眼便瞧见了李渚霖一身盛雪的白衣,负手伫立在窗橼前,灿烂的春阳形成个一个圆弧形的光斑,照在他如竹似松的身姿后,仿若谪仙。 男人语调清越,如泉间潺潺流水, “你来了。” 不知为何,阮珑玲总觉得这三个字从他嘴里道出来,显得格外亲昵,寻常如世间夫妻,好似二人从未分离。 她蓦然有些紧张,总觉得今日似会有事发生,暗吞了口唾沫,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1节 “不知王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男人唇角微勾,目光柔然定瞧着她, “怎么?无事就不能来见你了? 就准你五年前对我穷追不舍?就不许我现在靠近你分毫?” 不对! 这话的语气不对。 怎得见了她,王楚鳞并未如从前般大发雷霆,反而语调中带了几分温情缱绻? 如此一反常态,简直不像是他的作风! 瞬间,浑身上下都激起了鸡皮疙瘩,阮珑玲不禁往后退了半步,一如以前退避三舍的姿态, “王公子,我以为上次茶社一别,咱们已经将话说得非常清楚,既已一刀两断,便不好再这般纠缠不清。 王公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合该为家中的妻儿想想,若是公子的发妻知道你得闲时不回家,反而来寻老情人叙旧,只怕是要寒心……” “你怎知我必然已娶妻生子?” 李渚霖打断了她的话语,然后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扳指,朝她走近了几步。 ! 天字一号房并不狭窄,可随着男人的步步靠近,阮珑玲只能屏气连连后退,生生快被逼至墙角。 带着喧闹及烟火气的房间,在二人的一触即燃的对视,及迅速垂眸的眼波流转间,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了几分。 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萦绕在身周,素来能言善辩的阮珑玲,竟开始结巴了起来, “王公子…已经…二十有六。 必…必然是已经娶妻了的。” “确未娶妻。 珑玲,所以今后,我能来找你了么?” ! 阮珑玲简直有些不敢相信,顿然抬头眸光震然瞧着他,仿佛在无声地问:怎么可能?五年了,他岂会还未婚配? 这个年岁的还未娶妻的男子,堪称凤毛麟角! 且王楚鳞并未叫她“阮东家”,而是唤她“珑玲”? 竟还说今后还要来找她?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要与她旧情复燃?!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她愈发心虚,先是将头偏至一旁。 在稳了稳心神之后,阮珑玲还是一如既往,欲拿出以往那一套来,她微抬了抬下巴,挑了挑眉峰,带了几分轻蔑紧着嗓子道, “怎、怎么? 至今未娶? 莫…莫非是王公子身患隐疾…于夫妻房事上有碍?…” 谁知今日这招对王楚鳞竟没了效果! 他缓步上前,将她逼得薄背触壁,然后俯下身来,嗓音沙哑中带了几分靡靡之欲,紧贴在她耳根道, “珑玲,我行不行,这世上你最清楚。 你若疑心,现在大可一试…” ! 他的呼吸轻轻浅浅落在后颈处,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阮珑玲如玉的面庞瞬间胀得通红,浑身都泛上了些燥*热之感,不禁将脖子往后缩了缩。 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吹下,剧烈颤动着… 她不敢动,不敢说话,不敢看他,甚至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般害羞的模样,倒还如五年前一摸一样。 李渚霖俯身将她所有的反应全都瞧在眼里,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此时此刻,他心中无比笃定,若要在这世上挑一个与他相伴到老的女子,那便只能是阮珑玲了。 除了她,他好像对旁的女子再也动不了情。 也绝接受不了她再嫁给别的男子为妻。 没有她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李渚霖自己心里清楚。 那些暗夜中的辗转反侧,那些每每想要去寻她却又硬生生被压下来的情绪翻涌,那些对着姬妾的自我安慰和麻醉… 就像是中了世上最令人蚀骨磨魂的毒,而她则是这世间唯一的解。 他不能再错失她。 绝不能。 只要她愿伴在身侧,什么自尊,什么脸面,他都可以不要了。 他抬起指尖,捻起她垂落的半缕秀发,轻柔别至耳后,然后充满怜惜道, “珑玲,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五年前让你委身做妾,是我思虑不周薄待你了???,你若心中有气,打我骂我都使得,可你千万莫要再说这些负气话可好?” 不知为何。 这些话落入耳的瞬间,阮珑玲想哭。 只有天知道,五年前王楚鳞只说纳她为妾之时,她心中是作何感受的。 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也好,她是曾想过的,或许他与其他的男人真的不一样呢?或许二人真的就能如此情浓一世呢? 可她所有的希冀,所有的愿景,在那个“妾”字说出口的瞬间,尽数破灭。 现在五年之后,阴差阳错间重新遇见了他,竟能破天荒等来这声服软与抱歉…… 委屈心酸齐齐涌上心头,阮珑玲一时间感慨万千,眸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可她还是不愿看他,只梗着脖子倔强着轻柔道了一句, “过去的事情,我早忘了,王公子还提它做甚?” 若是当真忘了,又岂会对他如此排斥? 想必这五年来,她并未彻底释怀。 分明是在犟嘴逞强,可却反而显露出无可安放的柔弱。 李渚霖心尖骤然一疼,想要揽她入怀,可或是近情心怯,他反而不敢冒然造次… “珑玲,你再给我个机会,过往一切,我必会尽数补过。” “你嫁给我可好?这次不做妾,而是奉为妻。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你入门,奉为主母!” 若要让阮珑玲尽释前嫌,那必要拿出十分的诚意来,绝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 所以李渚霖提前退了婚,亦想清楚了今后面对朝臣如何应对,面对父母苛责应该如何周旋……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才在此刻站在她身前,甚至带了些恳切的意味真心求娶。 可阮珑玲闻言好似并不觉得欢喜。 且仿佛晴天霹雳当头劈下,犹如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脸色刹时面白如纸,用力将他推离,然后呼吸急促快步行至窗橼。 “王楚鳞,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浑话? 娶我?你竟想娶我?” 是。 没错。 她是想过要成亲,给小为安寻个靠谱的新爹爹。 可这世界上,其他的任何男人都可以! 唯独王楚鳞这个生身父亲不行! 无他,只因她当年是瞒着王楚鳞才生下的小为安! 昧下亲生血脉,此事一旦穿帮,后果不堪设想! 破镜都难重圆。 更何况是他们二人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绝不。 嫁给谁都行,就是绝不能再嫁给他。 “王楚鳞,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当年我那样对你,你现在却还想娶我为妻? 五年了!整整五年!你可莫要说是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所以多年来才未娶妻!” 李渚霖这次并未被激怒半分,只默了默,轻声道了句, “……或你不信,可确是如此。”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阮珑玲预期之内,她似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倒吸了口凉气,慌乱地眨着眼睫,紧而又道, “可我对你负心薄幸,还…还那样羞辱你,你就不生气么?就不愤忿?就不对我怀恨在心么?!” “我原宥你。 到底我也不对,皆因我只愿纳你为妾,所以你意气之下才会做出那等行径……” ? ! 不是? 王楚鳞怎得乍然间就换了个人? “那…那你难道不知我生性喜爱玩乐,并不拘泥那些教条束缚,只愿游戏人间么?你或不知,我、我在扬州玩得很开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2节 此乃王楚鳞以往最难释怀的地方。 他蹙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语…态度格外强硬道, “阮珑玲!我警告你莫要意气之下,再道出如此自轻之言! 你是何品性,你我心里都清楚!” 。 阮珑玲一时被他的气场震慑到,顿时心虚到语滞了滞,大脑飞速运转,又想到了另一个角度, “五年来你心里都念着我,可我却并未因你踟蹰不前! 我…我可是嫁过人的,不过夫君不幸染病去世了,扬州的算命师傅们个个道我命硬克夫!你就不怕命格压不过我?” “我知你嫁过人,可我不在乎。 至于命格……你只放心,这世上或再也无男子的命格,能比得过我。” 。 阮珑玲所有的由头,都被他尽数堵了回来。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相信了,王楚鳞并未在说笑,他是真的想娶她,也是真的还将她多年来放在心里。 可这一事实,愈发让她觉得惶恐无措。 王楚鳞这算什么? 他越情深厚谊,倒显得她当年去父留子的行径越无端荒谬。 阮珑玲只觉得胸闷发堵,心窒到呼吸都觉得困难,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王楚鳞却还诚然得望着她,似乎还在等,等她还能说出些什么理由,他好立即反驳…… 她的瞳孔在某个瞬间微微涣散,似是神魂远至,过了几息才又彻底恢复了些精气,在静默的空气中,她到底涩着嗓子给了答复。 “可晚了。” “这妻位,五年前你不愿给… 五年后,我却也不想要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兔年大吉!天天开心!啊啊啊啊啊啊 感谢在2023-01-21 00:37:52~2023-01-22 00:2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163451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070511 66瓶;砂 50瓶;听雨观云、魏蓝、小蚂蚁 1瓶; 第77章 直到被轰回了马车上, 李渚霖都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不再追究前尘往事。 不在乎阮珑玲是二嫁。 她想当妻,他也排除万难允了! 此番诚心,天地可鉴, 日月可表! 换成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能得一男子如此衷情心醉, 只怕是当即就会悔不当初,感动垂泪… 那接下来, 不就只剩下水到渠成, 二人择定良日喜结连理么?! 可阮珑玲竟还不愿意嫁? 不仅不愿意, 甚至对他愈发抗拒! “王楚鳞,你可知这个妻位,不能弥补分毫我当时的无措与气愤,不能抹平所有遗憾和痛苦… 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 五年了!我们不可能了! 早已回不去了!” 她情绪鲜少那么激动,嘴中道着决绝之词,眸框中蓄满的泪水飘然滴落一颗,顺着面颊滑落,却被她倔犟地迅速抬手抹去。 当时阮珑玲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 眸光凄厉狠绝,将唇角咬得沁出血来, 玉指朝门外指去, “走,你走!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永远都不想要再见到你! 今日一见,权当永别! 以后若是你再敢来寻我, 来一次, 我就让家丁轰你一次。 若再来, 我就去报官! 若还来, 我就远离京城,去个你永远都寻不到的地方过活!”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来求娶,李渚霖岂愿轻巧离去? 这次前来他原本并未打算直接表明首辅身份,毕竟她若能点头答应嫁,那无关身份,只因喜欢他这个原原本本的人,若是她不愿嫁,说他是首辅又有何用? 可当时见阮珑玲红脸赤颈,大有歇斯底里之态,他不禁想上前解释解释,吐露他当年之所以让她为妾,皆是因为首辅与商女地位悬殊过大,他才有些举棋不定… 但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直接箭步如飞般就阔步走出了厢房,紧接着他就被面色不忿的阿杏“请”出了仙客来。 李渚霖恍恍然回到车上,将指尖的碧玉扳指快速来回旋转着,只觉得哪怕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都比不上现在这么心慌过。 他知阮珑玲心气甚高,是个说一不二之人。 她这份心气倒不体现在嫌贫爱富,誓要出人头地,反而是落在了那份志气与气节上。 一次受屈,百次不容。 二人自五年前分道扬镳,她就算心里有他,回头频望过无数次,可脚下的步伐却是坚定往前走的。 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们不可能了。 此世都无法在一起。 软言求娶被断口拒绝。 巧取豪夺…阮珑玲只怕会立即触柱而亡,顷刻撞死在他面前。 这就是二人板上钉钉的结局。 绝无转圜的余地。 阮珑玲宁愿敞开心扉,放下身段,去与个丧妻的八品鳏夫相亲,可对他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旧情人,却如此防范严密,无隙可乘! 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再去找她?岂不是触她逆鳞,惹她生厌。 那依她所愿,从此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不。 绝不。 既然上天让二人再遇见了,那命中注定她就是他的。 后半辈子,阮珑玲就该与他日日相对,夜夜同眠! 富国公府,留芳院昏暗的主房内,独留了一根蜡烛闪烁着。 张颜芙青丝垂落,着了身白色寝衣坐在桌前,清秀的面容,随着微弱的烛光翻腾跳跃,而变得忽明忽暗。 她眉尖蹙起,双眸几乎射出???火花来,厉声问道, “简直可笑! 整整黄金十万两,竟买不来阮珑玲一条命?” 前来禀告消息的彩云浑身一颤,立即解释道, “黄金十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也引了许多刺客杀手来,原也答应得好好的…可、可谁知那些亡命徒听说她不仅仅是个普通商妇,乃朝廷命官家眷,弟弟还是今朝状元郎,倒又不敢了……” 敢动朝廷命官家眷,便是与整个晏朝上下为敌。 若敢冒犯,黑骋铁骑必诛九脉、灭全族! 此乃李渚霖当任首辅初时,就颁布的铁令。 “不敢?有何不敢? 前儿个叔叔不是还寻人弄死了个六品小官么?她弟弟不过就是个七品编修,又有何不一样?” “……奴婢当时也是说的这番话。 可那些亡命徒说,虽说官品差不多,可二人的今后的造化可大不一样。 那个被割了喉的六品小官是外放的,不是京官,且年愈五十又后继无人,瞧着就没什么前程,所以才接了这一单。 可阮成峰可不一样,那可是高中状元的天子门生,今后眼看着可是要登阁拜相的,且听闻他多年来念书的束脩,都是那商妇搏命赚出来的,姐弟二人感情深厚,若是今后起势了,难免秋后算账……” 。 可这种见不得人的腌臢阴私,必得去外寻杀手不可! 若是调用自家富国公府的人马,未免也太过点眼了些,可偏偏自李渚霖上任之后,不仅以雷霆手腕血洗了朝堂,连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也清顺了许多。 现在这种事道,敢干这种人命官司的人本就少了,偏偏那商妇还是状元胞姐…… 可既然那商妇阻了她的婚事,那无论如何,张颜芙也是想要将她除之后快的! “杀手若是难寻,就派人投毒! 下□□,鹤顶红,封喉散…这些一触即亡的毒药! 若是这也棘手,那就命人投些慢性毒放在她食饮中,连续半月,让那贱人七窍流血而亡!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莫非这些招数,也用得着让我来教你们么?!” 怒喝声响彻在房中,使得彩云心颤不已,额上的虚汗越冒越多,可也不得不颤着嗓子回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3节 “小姐息怒! 这条路子自然也是想过了……可只怕…也行不通…” “那阮家的后宅,被那商妇的一对姐妹打理得井井有条,带来京城的奴婢们也都是用老了忠心的,入口之物更是筛了又筛选了又选才能递送到那商妇身前…… 如此,在阮府内下毒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偏偏那商妇又不太爱外食,就算外食,也是在自家的商行中开的铺子吃,那些伙计对那商妇极其顺服,是丝毫都不敢怠慢的。□□下起来难,下慢性毒又没有效用…所以这才犯了难……” 这也不成。 那也不成。 张颜芙气极反笑, “好好好…… 我一个国公贵女,现如今倒拿个贫贱商妇没办法了不成?!” “岂能没有办法?不过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置她罢了…” 彩云先是顺着她的话安抚了几句,见她眼红发狂,又不禁颤声劝道, “可是小姐,我们不过就是捕风捉影,在这商妇身上瞧出些许端倪罢了……也并不确认她定与首辅退婚有关,若是乍然闹出人命…”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商妇不死,我岂能心安?!” 张颜芙气得眉头竖立,眸光中迸出火花来,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喝出声来。 “呵,无妨。 既然暗门子走不成,那就干脆走明路! 她不是姐弟情深么?她阮家不是家合偕心么?好!那就将事情闹大,闹得愈大越好,闹到整个朝野尽知!让整个阮家与她一起陪葬! 什么状元弟弟,什么贤惠姐妹,哦…她还有个孩子是吧?让这些她心爱的家人,通通随她一起去黄泉!” 张颜芙一面说,一面踱步行至烛台前,抬起指尖拨弄着跳跃的烛火,说到最后,干脆抄起烛台旁锋利的剪子,朝那最后一丝光亮剪去。 “咔嚓”一声,烛灭光熄,房中陷入无边黑暗。 大陀巷,阮府,烟霏阁。 天色昏暗,月明星稀,府中除了几个站在房外守夜的奴婢以外,鲜少有人走动,除了偶尔传来的蝉鸣声,一片寂静。 正房中,阮珑玲正照常给小为安讲睡前故事。 她躺在榻上侧卧着,单手撑着脖颈,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背面,嘴中讲着童谣… 忽感指尖被一只小手轻握住摇了摇,耳旁传来小为安稚嫩的声音, “母亲母亲,这个故事半刻前已经讲过一次……” 阮珑玲涣散着的眸光迅速聚焦,低头就望见了微撅着嘴的小为安,正眨着小圆眼睛,撒娇似的表示着抗议。 是。 因为李渚霖的求娶之言,这连续整整三日,阮珑玲都觉得心神大乱,直到现在都未能平息。 她按下心底的翻涌,勉力将心思放在了小为安身上,温声道, “…是母亲的错,母亲方才走神了。” 她伸出指尖点了点小为安的鼻头, “既然这个故事安哥儿不喜欢,那不如你同母亲你说,你想听什么故事?母亲拣你爱听的讲,可好?” 小为安原本有些困顿的眸光,瞬间睁得锃亮, “真的听什么故事都可以么?” “自然,母亲向来说到做到。” 小为安得到了许诺,两只小眼睛眨巴眨巴察言观色了一番,才小心翼翼试探道, “那母亲……能不能和我说说爹爹的事情呀?” 。 未曾想到儿子竟是要问这个。 阮珑玲心脏空跳一拍……瞬间又回想起那日,王楚鳞被她拒绝之后,踏上马车的那个落寞背影。 沮丧中透着颓废,萧瑟无边。 望着身侧这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小为安,阮珑玲不由得鼻头一酸,险些就要在儿子面前落泪,可到底忍住了,只柔声道了句, “你的亲生爹爹…母亲一时也不知道从何处与你说起… 安哥儿想知道什么?不如你问,母亲回答你便是了。” “爹爹他生得好看么?” “……好看的。” 小为安不满足于这个简短的回答,立马追问道, “那有多好看呀? 比扬州的花魁公子还要好看么?” “……你的爹爹…是母亲在这世上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最英俊?! 母亲日日见那么多人,爹爹是最英俊的? 那定岂不是长得的天上的神仙一样? 小为安肉眼可见兴奋了起来,眼眸熠熠生辉,甚至在榻上翻了个身, “果然和隔壁的贺嬢嬢说得一摸一样!她夸我生得好,说我爹爹也定然很好看! 那…那爹爹他懂得多么?学问好吗?” 阮珑玲想起,于则祺说过,王楚鳞是周阁老此生最得意的弟子。 “…嗯,学识渊博,贯通古今。 这么说吧…你成峰舅舅现在是状元,你爹爹曾当过你舅舅的先生。” 小为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在他看来,阮家这一年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从扬州搬来京城…都与舅舅中了状元有关,所以在他心中,舅舅的学问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 能做状元的先生,学问必然比状元还要好! “那…那爹爹会打架么?” 小为安毕竟还小,常有顽皮捣蛋的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打鸡斗狗都是常事了……偶尔玩伴间也有推搡,所以这个问题,是他最最关心的问题。 阮珑玲又想起…那日他被人追杀至林中,手腕翻转舞出剑花,在车架上跳跃翻转,翩若游龙的英姿… “…不仅会打,还挺厉害。 说能以一敌百也不为过。” 果然他的爹爹就是最厉害的! 这不就是舅舅对他的期许?嘴中常说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么? 根据这些仅有的信息,小为安努力在脑海中一点一点拼凑出亲生爹爹的形象,他觉得爹爹第一次如此具像化,好像能看得见,摸得着,此时此刻就与母亲一起躺在榻上陪他谈心说笑… “爹爹相貌英俊,学问又好,就连打架都那么厉害……他一定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小为安一个一个掰着手指头,数着亲生爹爹的优点,嘴角的笑意越溢越大…可忽然有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憋,又觉得忧伤起来。 知子莫若母。 阮珑玲敏锐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柔声问了句, “怎么又不开心了呢?” 他往阮珑玲怀里拱了拱,弱声道, “要是爹爹没有去世,该有多好啊?” 说完这句,小为安心中便觉有些后悔。 他想爹爹,他伤心。 那母亲定然比他还想,还要更加伤心! 小为安抿了抿唇,非常努力才把那股泪意咽了下去,然后双臂将母亲的腰身紧揽住, “母亲,你莫要难过。 爹爹虽没了,可母亲还有为安! 今后我定会以爹爹做榜样,做个如他那样文成武就的君子!” 小小稚子,这番话却说得异常笃定。 让阮珑玲感动之余,心中生出了无限的内疚与惭愧。 她不是没想过???无父养子的艰辛,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应对生意,她已对小为安倾注了全部的关心与陪伴,就是希望能稍微弥补些没有亲生父亲在身侧的遗憾。 可现如今看来,父亲这个位置的缺,是谁人都替代不了的。 亲生父亲分明就在京城,可小为安却只以为他去世了。 近在咫尺,却仿若天人永隔。 如此父不见子,子不见父…… 有时候细想想,阮珑玲心中都觉得有些不落忍。 但不落忍又能如何? 可事已至此。 她早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无论是五年前佯装浪荡。 还是五年后铁面拒婚。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4节 阮珑玲早就将所有后路全部堵死,她只能朝着这条路这样走下去,一直走,走到生命的尽头。 小为安格外懂事。 他甚至都不敢多问,只浅浅问了这么几句后,就对父亲那两个字绝口不提了,甚至还打起精神说了几句俏皮话,来哄阮珑玲开心,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直接蒙头睡过去了…… 阮珑玲踏出房门,抬眼就望见了高悬在天上的圆月。 她按了按腰间香囊中那块独属于王楚鳞的木牌。 那男人让她意料不到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让她最想不到的,是他说为了她,竟整整五年都没有娶妻。 呵。 岂会? 怎么可能? 他定是在扯谎! 定是为了让她点头答应嫁人,才刻意这么哄她开心的! 可就算是真的…… 王楚鳞,你知道么? 就算你为了我整整五年未娶… 可我也同样五年未嫁,从未再让任何男子触碰过…… 我还生下了咱们的孩子。 他叫为安。 今年已经整整四岁了。 靠着扬州特色的美味菜肴,仙客来迅速在京城众多的酒楼中脱颖而出,成了各个名门贵眷们的常去之地。 今日休沐,春日阳光正好,许多官眷们都携家带小出门,或去京郊踏青,或去访友闲逛……停歇下来总是要寻吃食,仙客来便是个好去处,所以今日生意异常火爆! 阮珑玲照例在酒楼中统管大局,将仙客来上下酒楼全都巡视过一遍,又去后厨瞧了一遭……确认各处无误之后,她才斜斜靠在窗橼边,双目眺望着远方,似是在盼着什么… 阿杏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不禁蹙起眉尖啐了一句, “东家日日望也无用,那是个没有心的,想必今后都不会来了!” “呸!还说什么逢迎成妻,诚心求娶呢?不过被拒了一次罢了,这都整整五日了,那王楚鳞竟就连门都再未登过?他的诚心在哪里?莫不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杏那日就在天字一号房外候着,将王楚鳞的话全都听入了耳,现在真是越想越生气, “东家,男人的话听听便罢。 那刘成济以前不也常说些甜言蜜语么?甚至还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呢!可最后呢?中了探花之后不还是将姑娘抛却脑后,另娶他人了? 那王楚鳞也一样! 他说他错了,说整整五年都放不下姑娘……可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这五年间,他为何从来都没回扬州瞧过姑娘一次?他并非不知道姑娘身在何方,住在何处……他哪怕人不来,可捎过一只书信,传过只字片语过来么?” “哦,以前他只让姑娘做妾。 现在晓得五少爷中了状元,这才巴巴得上门来迎娶做妻,这不是趋炎附势?不是势利眼么? 他不来最好! 若是来了,奴婢必然要抄起扫把将他打轰出去!” 阿杏在一旁义愤填膺。 阮珑玲只听着,并未附和,却也并未阻止,面上的神情是木然的,一直未曾变过。 是啊。 王楚鳞再也没来过。 这就是答案。 她在期待什么呢? 五年前是她心狠斩断情缘。 五年后又是她再次拒绝了他的求娶。 她推远了王楚鳞一次又一次。 一而再,再而三。 他们拢共也就相处了短短一月,生出来的那些情意,能被如此消耗几回? 他还是别来了吧。 永远都不要来。 莫要让她…再拒一次。 此时。 楼下先是传来了一声惊呼,紧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使得仙客来上下九层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楼下的人群就开始骚动不安!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仙客来的掌柜丽娘子未经禀告,径直闯了进来。 她面色发白,满头大汗,眸光中尽是惊惧惶恐,见到阮珑玲的瞬间,仿若瞧见了主心骨,立即快步迎上前来,犹如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她纤弱的手腕, “东家!大事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一听到“出了人命”这几个字,阮珑玲的脸色亦蓦然大变。 “莫要慌里慌张,究竟出了何事?你好好说!” 丽娘子浸**淫在酒楼行当十几年,并非是个没见过风浪的,心中虽还是七上八下的,可还是勉力稳了稳心神,将事情经过全都道了出来。 “一楼的荒字十五号桌翻了四次台后,来了一家六口人,有老有小,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坐定之后点了几道菜。今日事忙,菜上得慢了些,这桌客人牢骚了几句,我上前好说歹说安抚了一番,原以为无事了… 可谁知将菜上齐之后,这一家老小用膳原用得好好的,后来那个小的先哭喊了声肚子疼,然后围坐在一起的那几个也捂着肚腹喊嚷了起来,我立刻就要上前去查看…… 谁知…谁知才几息的功夫!那一家子五口人,竟就没了声响,七窍流血着倒在了饭桌上,我伸了指尖上前忘鼻息处一探,竟都没了气息!死了!” “那一家子,只幸存了个去更衣方便,未曾动筷的妇人,她此时正在楼下嚎哭喊冤,让在场者为她做主呢…” “什么?!” 阮珑玲脑中瓮然一响,眸光震动,身形都微晃了晃。 一家五口都死了。 都是刚用完了膳,就死在了仙客来的饭桌上? 那在场的京城百姓定会认为,是仙客来的餐食出了差错,藏污纳垢生了毒物,这才是人食之丧命! 可怎会呢?! 不可能的啊! 做酒楼最要紧的就是食材入口干净,那些鸡鸭鱼肉,瓜果时蔬…都是后厨经人采买之后,由专人检验过,最后丽娘子与阮珑玲都会再过一次眼的啊! 干干净净。 新鲜嫩绿。 哪怕是过了夜的食材,都会立刻处理掉! 怎会吃死人?! “我们一家人不过是想趁着休沐吃顿好的,谁知仙客来这家黑心店,饭菜里竟然有毒!害得我们一家五口命丧黄泉!天爷啊……我爹今年才五十有二,侄儿才不过区区七岁啊!” “各位定要为我做主!为我伸冤啊!仙客来这家黑心店!听说这东家玲珑娘子,还是状元的胞姐?!这就是状元的家眷?胞姐是这样的黑心肠,那状元的品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今日她若不给我家老小偿命,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去敲登闻鼓,死谏告御状!” 楼下撼天动地的凄厉哭喊声传来…听得阮珑玲差点心脏猛然停跳! 尚且不说食材是否有毒… 可就算有,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全是她阮珑玲的罪责! 但这妇人竟张嘴攀咬,将成峰也扯了进来?! 成峰日夜苦读,俯首案牍十几年,看书写字未曾片刻停歇过,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何其不易才终于高中考上了状元? 他现如今才刚入仕,前途一片光明,可若此时牵扯入这桩命案当中,必定青云路断,跌落泥潭! 思及此处,阮珑玲立即狂奔下楼,只想着快些让那妇人冷静下来,话语中莫要再牵扯胞弟。 因发生了命案,仙客来三层外三层都被人群围了起来,唏嘘的,痛心的,看热闹的……百姓们熙熙攘攘一涌而入,以犯了命案的那一桌,隔了三米开外围成了个圆圈。 阮珑玲踏下楼的瞬间,一眼就望见了横陈在地的尸体,鼻舌耳目中流出暗红的鲜血,死状极其凄惨…她脑中瓮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那个正在咒骂着的妇人立即认出了她,高喝一声, “想必你就是那状元的胞姐,仙客来的东家,玲珑娘子了吧?!” 那妇人也不待她说话,气愤之下阔步上前,一把就揪住阮珑玲的发髻,将她猛然拖拽到圆圈的正中间,直接推搡到了地上。 这妇人力气甚大,阮珑玲的小腹被撞到了桌上,紧而跌落在地上,瞬间头冒金星,再睁眼就直直往见了那幼儿毫无生机流血而亡的尸体。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瞧见了不免一阵心痛。 眼下最要紧的,是堵住那妇人的嘴,然后再查明真相。 她用眼神示意,劝退了想要迎上前来扶她的阿杏,然后捂着被撞疼了的小腹,缓缓站起身来,对那妇人温言安抚道, “这位娘子,我十万分理解你的心情…… 可眼下事实还未查明,切莫要妄言什么食材有毒之类的话。我家的食材确乃都是当天采购,问题绝不会出在食材上,否则要出事的话,这仙客来上下九层的食客都会出???事,不会只单单你一家出事了…” “仙客来的食材无毒? 那你的意思便是,我们一家五口人上下老小,拼着性命都不要,是来诬陷你的?陷害你的?” 妇人哭得眼睛都肿了,捶地怒喝一声, “好一个状元胞姐!口才果然了得!这红口白牙血口翻张的,就想将这五条性命与你这酒楼脱了干系?!我告诉你!这不能够!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到底是怎样的世道啊……” 这番凄厉决然的哭喊声,使得人群骚*动不安。 围观者瞧阮珑玲的眸光变得愈发鄙夷,阮珑玲甚至能听到他们在议论阮成峰的人品,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大声偏帮着妇人咒骂了起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5节 那妇人一口一个“状元胞姐”,听得阮珑玲太阳穴直跳,心中愈发觉得蹊跷,可到底是人命官司在前,她不好态度太过强硬,也只能软声道, “这位娘子,我家掌柜方才已经派人去京兆尹报官,厨房中的菜肴也已经封存待验了,你放心,待会儿等官差来了,这膳食有没有问题,仵作一查便知,绝不会随便污蔑了谁,定会给你个公道的……” “想必此刻这位娘子也累了,来人……” 阮珑玲给阿杏使了个眼色,“将这位娘子扶去厢房好好休息。” 几个胆大的婢女听号令,绕过尸体走了上来,架着妇人的肩膀就准备将她往后头的厢房中拖。 “杀人啦!仙客来杀人灭口啦!” “你们这样一家黑店,我若去了旁的地方,岂还能有命出来?!你们毒杀了我们一家五口还不够,竟还想杀了我!” 谁知那妇人力大无穷,不仅从婢女的围堵中挣脱了出来,甚至还将她们推到在了地上! 妇人肿起的眼眶中射出寒光来,随手抓起一道桌上的菜肴,就阔步朝阮珑玲走来,将食物直直朝她嘴里塞,满怀着愤恨念念有词道, “你不是说它没有毒么? 好啊!你把它吃了,我就信它没有毒!你吃啊!你吃!你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将它吃下去!” 妇人一面说,一面用蛮力试图掰开阮珑玲的舌腔。 围观者众多,可到底不想牵扯进人命官司中,又摄于那妇人的气魄,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呜呜……” 这妇人不对劲! 她手中的食物定然有异! 阮珑玲彻底明白过来之后,只拼命抿紧了嘴巴,想要挣妇人的对她的禁锢,可胳膊到底掰不过大腿,那妇人犹如一块铁墙般,根本就纹丝不动! 此刻,她的发髻已经被那妇人抓挠得不像样子,尽数散落,犹如大街上的拍花子,外衫早就破了,双臂被妇人从身后死死钳制住,朝天仰着脖颈,躲避着妇人欲要塞入嘴里的食物…… 就像一只动弹不得,引颈待戮孤鹤。 拜托了! 谁来救救她… 谁来帮帮她…… 阮珑玲用眸光求助着围观的众人,可目之所及,众人皆纷纷将头扭开躲避目光。 力气逐渐殆尽… 她眸光中透出绝望的光芒来,就在她支撑不住,就要张嘴的瞬间… 人群外传来振山动地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的碰撞,佩刀由鞘中拔出的尖锐冷器声……塞山挤海的人群,被从中间硬生生开辟出条越半米的行道来。 身穿铁甲的黑骋铁骑在前头开道,然后分立在了道路两侧,打头的那两个拔刀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禁锢阮珑玲的妇人直接按趴在了地上。 春光一地金辉。 人群的尽头,快步迈入一男子。 一身流光溢彩的紫袍,裳上的金龙仅比皇袍缺了区区半爪,气势擎天,不怒自威,昂首负手,踏光跨入厅内… 出现的瞬间,众人屏气噤声,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是谁先将他认了出来,颤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参见首辅大人!” 阮珑玲眼睁睁瞧着在场众人双膝一软,全都如风吹芦苇般倾倒跪了下去,冲着来人俯身叩首。 只有她望着眼前之人呆愣在当场,迟迟缓不过神来,她顾不上方才在与妇人拉扯推搡间,浑身上下泛起的酸痛,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 ? 什么 他们唤王楚鳞做什么? 首辅大人? 李渚霖:重新认识一下… 明天至少写5k。 争取写到父子相见(没写到当我没说。 休息了两天,怪不好意思。 大家久等了! …感谢在2023-01-22 00:25:02~2023-01-25 00:1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树、36611127、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舒是用来红烧哒、北冥有鱼 10瓶;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山风一样自由、小蚂蚁、听雨观云、魏蓝 1瓶; 第78章 仙客来宽阔的厅堂当中, 从入门处的连廊,至楼梯口的台阶,直至后厨的门帘后……各种达官显贵, 平头百姓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约莫有上千余人。 众人毕恭毕敬跪着, 甚至刻意放慢了呼吸声,生怕冲撞的首辅尊驾。 空气停滞, 落针可闻。 整个仙客来, 唯有那一对男女伫立在原地, 相望对视。 一个是身着紫袍,通身华贵,手握权柄的擎天重臣。 一个是衣着凌乱,满面油污,发髻散落的微末商女。 中间只寥寥十数步,却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万丈鸿沟。 整整五日。 阮珑玲隐隐预感王楚鳞一定会再来,可却未曾想到,他竟是以首辅之姿出现在她面前。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 先是有人以性命做饵来攀污阮家。 后有被拒婚了的旧情人携重兵救她于水火。 这两桩要事令人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 齐齐如同滔天巨浪般涌了上来,将她拍打在岸, 海水涌入舌腔,使得呼吸都觉得困难。 望着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庞… 她忘了跪。 忘了磕头。 忘了请安。 只下意识,抬起袖边, 将脸上的菜渍油污擦了擦。 男人灼灼的目光,由跨入厅堂的瞬间, 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再未挪去旁处……原本慌张至极的关切眸光, 在那妇人被制服的瞬间, 变成了微而可见的怜惜。 见她无恙后, 李渚霖紧按了按指尖的扳指,而后抬眸绕着厅堂环视一周,语气格外寒森, “这仙客来,本候近日倒也常来。 若这菜羹有毒,本候岂不是第一个就命丧黄泉?!” 目光所到之处,跪伏在地的百姓们,愈发将脊背弯了弯。 “此案尚未查明之前,若有人敢恶意散播谣言,搬弄是非,引得人心动荡,斩立决!” “天子脚下,国都京城,竟无端闹出五条人命来。 薛烬,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男人气盖山河地发号施令着… 每说一句话,在场者便多蜷缩一次。 方才闹出的事故,足以能让整个阮家覆灭。 可他短短只言片语,就将仙客来从流言蜚语中摘了出来,至少在案情明了之前,不会再有人敢置喙半句。 望着眼前的男人,展露出以往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阮珑玲此时此刻眸光震动,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才终于有了些他真真正正是首辅的实感。 这就是权? 这就是势? 普通百姓的灭顶之灾,于当朝首辅来说,不过就是衣袖间的浮尘? 所以商户子弟王楚鳞,实则是当朝首辅李渚霖? 是首辅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月余欢好? 首辅为了她整整五年未娶? 首辅求娶她做正妻,她断然拒绝? 她甚至瞒着首辅,生下了个二人的孩子? 思及此处,阮珑玲两眼发黑,双腿一软彻底站不住,斜斜朝一侧倒去……男人立即阔步上前,伸出手臂将她娇弱柔软的身躯揽入怀中,双膝一屈,将人打横抱起,阔步朝楼上的厢房中行去… 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收拢了垂落在地的衣袂往一侧避让,眸光中纷纷流露出惊异之色来。 ? 首辅大人不是已经与富国公府的嫡次女订婚了么? 婚期就在眼前了? 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照拂这商妇?这不是在打富国公府的脸么? “我果然没有料错,就是这个商妇坏了我的好事!” 三楼厢房中的张颜芙,倚在隔窗将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瞧在了眼里,眸光中恨不得喷出火来, “如今太后娘娘还未收回赐婚的懿旨呢,这婚都还没退成,霖哥哥竟就丝毫不顾及我这未婚妻的脸面,大庭广众之下就与那商女搂抱上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6节 旁人或许不敢窥视首辅真颜,可张颜芙却将李渚霖的神色看得清楚。 他瞧那商妇的眸光那般心疼,怜惜……仿若那商妇是这世上最紧要之人!只怕是她若当真损伤分毫,只怕他会让这楼厅中袖手旁观的众人,都会去???给那商妇陪葬。 可霖哥哥却从未这样看过她……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从来都是亲近不足,疏远有余的。 此刻嫉妒,懊恼,忿恨……这些诸多情绪全都涌了上来。 张颜芙攥紧指尖握成了拳,指甲深陷进皮肉中,咬着牙根道了一句, “霖哥哥竟来得这样快。 哪怕只要晚来半瞬,只要半瞬!那商妇必死无疑!” 彩云在一旁忧心忡忡劝道, “姑娘,我瞧着首辅大人对那商妇好似是真的上了心,只怕您就算强行入了首辅府,也是争不赢的! 不如…不如咱们就不要再拖,正好揪住首辅大人在外拈花惹草的由头,快快回府答应退亲?如此不仅脸面上过得去,且还能得了实惠啊!” “退?我为何要退? 莫非我要看着霖哥哥要被那个妖艳贱妇蛊惑住么?我不好过,那商妇也休想好过!我不能嫁给他,那其他女人都休想嫁给他!” 张颜芙恢复了些心气,盘算起了应该如何处理这桩棘手之事来,她垂下眼睫,冷着眸光朝那五具横陈着的尸体望去, “这动静闹得倒是大,可会出纰漏? 那薛烬可不是好糊弄的。” “姑娘放心,他薛指挥使再不好糊弄,可咱富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这家人底子干净得很,原本就尽数染了恶疾活不了多久,此次也是心甘情愿赴死,其余后事都已打点妥当。 就算没能伤着那商妇,咱们富国公府也必能摘得干干净净。” 张颜芙长长吁了一口长气,这才回终于安了心。 “那便好。” 。 这头。 阮珑玲倒也并未完全昏阙,可受惊之下,也没有了力气挣扎,只能任由着男人抱在怀中… 她抬眼朝上望去,先是看见了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颚,紧而就是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鼻梁高挺,眉骨优越,薄唇紧抿…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为何分明同是商户出生,王楚鳞在她面前却格外霸道些,那些无端的专*制又是从何而来? “我会允你与我一同回京,赐你一个名分……” “阮家商行的这些家底,于我家来说,委实连九牛一毛都不及,更莫遑论你这商女身份委实微末……” “做我家的妾,不比别家。从今以后你不必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屈迎奉承……” 当年王楚鳞在扬州说的这些话语,这五年间她从未忘却过一次,她以往只觉得他是自大狂妄,可现在看来…… 不得不说,他确是有如此说的资本。 堂堂首辅,原就该配富国公府那样千金小姐才是…… 她一个商女,竟…竟与他叫嚷着要做妻? 阮珑玲别了别脸,一眼就瞧见他胸口衣裳上,用金线绣着腾云飞舞的巨龙,那金龙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而此刻,金龙竖立的龙角上,却被她脏污的面庞蹭沾上了一颗翠绿的葱花,显得凛然不足,却可爱有余,甚至还带了丝诙谐滑稽…… 瞧着,确是不相配的。 入了厢房。 李渚霖将她轻柔放在床榻之上,然后坐在榻边,并未说话,只附身眸光熠熠望着她…… 阮珑玲下意识想将他推离些,可指尖伸出的刹那又收了回来,是了,他现在不是商户子弟,而是至尊首辅。 以往她确实可以任由着性子胡作非为,真实恣意,毕竟作为商户子弟的王楚鳞不能奈她如何,可现在既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相处时便不能再那样随意了。 毕竟满晏朝上下,谁都忤逆首辅? 谁都不敢,哪怕是皇上。 阮珑玲愈发不知应该如何应对,震然又心慌,惊惧又惶恐…只浑身轻颤着,不敢抬眼再瞧他一眼。 果然生分了。 李渚霖将她的反应瞧在眼中,并未说什么,只从袖中取出块洁白无暇的巾帕来,一点一点,细细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污渍。 阮珑玲一眼就认出了这块巾帕。 那日在桃坞中与刘成济退婚,她当时哭得泪涕横流,是他递来这块巾帕帮她拭泪。 她莫名涌上股泪意。 他不是首辅么? 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竟还留着这旧物随身携带… 残油污渍被擦尽之后… 那张面庞又重新焕发出娇妍艳色的光彩。 李渚霖望着她眸光一痛,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缕了缕她额间垂落的鬓发, “珑玲,我知你要强。 可并非这世间的所有事,你都能抵挡得住的。” 这句话直戳人心。 使得阮珑玲彻底崩不住,两行清泪由眸框中顺着面庞滑落而下,砸湿枕巾。 就算她世面见得多些,可那到底是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呐…… 她心中也觉得害怕,也很慌张……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哪怕她脸上露出一丝心虚,这偌大的阮家就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当靶子打。 她若不挺身而出站出来忍受责难,莫非推个跑堂的上去糊弄么? 她无声哭了几息,到底不愿将这份柔弱展露在他面前,又将脸往旁边撇了撇,尽量以不卑不亢的语气,略带了些自嘲又不失尊崇,低声下气道, “尊贵如大人,那些奸邪魔障自然不敢近身。 可民妇微贱,家中又有老小,不幸碰上这样的弥天大祸,若再不上前抵挡一番,恐怕要被碾到骨头都不剩。” 李渚霖闻言心尖骤疼,伸手将她垂落在背面上的纤纤玉指,紧握在手中。 “只要你愿,从今往后我护着你。 以往的一切承诺皆作数,即刻成亲,迎娶为妻。” 阮珑玲虽也还是畏惧权势,可到底还是一点点将指尖由他手中抽了出来,眸光澄净中带了一丝怯懦,紧抿着唇颤声道, “这话…首辅大人从前问过我一次,那时我就不愿。 现如今,也……还是不愿。” 面对着眼前的紫袍重臣,阮珑玲愈发心怯,回完话额间尽是虚汗,她知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愿意听到的,只得掀开薄被,跪在了床榻上,朝男人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首辅大人,民妇不过是得上天眷顾,才在五年前与您偶然生了段露水情缘…… 民妇到底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民妇此等蒲柳之姿,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不配为首辅之妻。” “以往民妇对您多有冒犯,还屡次三番出言不敬,实乃民妇的错,可万望您大人有大量,瞧在民妇有眼不识泰山的份上,绕过民妇这一遭。” 阮珑玲将头磕得哐哐响,床板震动,帷幔飘扬。 “大人放心,民妇绝对将这桩旧事烂在肚子里,再不会和第二人说,一直带到坟墓里去。 明日,不,今晚!今晚民妇就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在京城中碍您的眼。” “民妇不配,也当不起大人的这番情意。 只求大人放珑玲一条生路!” 哪怕痛哭流涕。 哪怕摇尾乞怜。 哪怕要与她挚爱的家人分离…… 阮珑玲都不愿嫁给他? 抵死不从? 呵。 好。 很好。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确是块硬骨头。 李渚霖腾然站起身来,不耐地微扭了扭脖颈,紧而焦躁地在房中转了两圈,他双眼充血,望着那个跪在榻上瑟瑟发抖的女人,眸光逐渐晦暗… “阮珑玲,我这么两次三番征求你的意见… 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首辅大人逐渐陷入自我怀疑。 卡文了。 有些角色转换、心里状态是必须补充清晰的。 以前大多说到都能做到,这次确实失误了,我自己先掌嘴,以后再不乱承诺了(苦笑 评论区挑十个眼熟的小天使发红包。 ~ 感谢在2023-01-25 00:14:43~2023-01-26 00: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召哦~ 1个;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7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召哦~ 20瓶;小橘 14瓶;亲亲树 6瓶;听雨观云、魏蓝、小蚂蚁 1瓶; 第79章 “阮珑玲, 我这么两次三番征求你的意见… 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阮珑玲闻言的瞬间,心头大震,面色苍白如纸, 吓得指尖立即攥紧了被面, 浑身颤栗不止。 这模样愈发激起了李渚霖的反骨之心。 他世间万物尽在掌中, 向来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违抗。 怎得? 现如今想要个商妇罢了, 竟还要她的同意? 呵。 她生性刚强, 宁死不屈。 那偏巧了! 他正好也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 你愿不愿嫁都无甚紧要,若我非要娶你,莫非这世上还有谁能护得住你不成?! 这门婚事已板上钉钉,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挣扎!” 二人错过了整整五年。 被拒婚之后,李渚霖又踟蹰了整整五天。 这些年来,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他所有的憋闷与烦愁又有谁能体会?他不愿放低姿态去寻她,??? 情丝绕绕又放不下她,那种不甘心又不服气的感受…几欲将他折磨至疯魔! 可阮珑玲呢? 他在京城日思夜想, 辗转难眠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她如此轻巧就将所有一切都抛诸脑后,竟就在扬州嫁人了? 他没有愤恨报复, 就已是保有极大的风度了,现如今竟还问她愿不愿嫁? 不。 他绝等不了, 也不想等了! “我今日好生同你说, 你便还能八抬大轿迎入门中做正妻!如若不愿明日就只能做妾!若还不愿, 就做暖床通房, 打扫婢女,烧火丫头……我首辅府自然都有你的缺!” 李渚霖阔步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将其抬高,附身逼视着眼前面如死灰的女人,眼眶微红,黑晦的眸光透着十足的掌控欲与执念,低哑的嗓音道, “阮珑玲,你欠我五年,我要你用余生来还。 我要定了你,你只在家中等着安心待嫁,入门之后余生都只能待在我身边!哪儿都别想再去!” 说罢,李渚霖并未再与她多说半句,扭头背过身,拂袖阔步昂首离去。 仙客来楼下。 楼下的官差仵作们,正在薛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桩命案官司。 五具尸首被挪至一侧盖上了白布;那情绪激动的幸存妇人也暂且被带了下去;仵作们掏出查检工具细细地查检着桌椅板凳;正在将所有膳食移送出来细细检测…… 此时,在门口涌怼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一个桃李年华的貌美女子,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推开了身前的官差,闯入厅堂之内。 她直直奔扑跪倒在了薛烬面前,哭得梨花带雨,颤声哽咽着央求道, “大人…我们阮家商行做酒楼生意十几年,餐食向来干净卫生,在整个扬州都有口皆碑,此事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求大人务必要审查清楚,还仙客来一个公道,还我们阮家一个公道啊大人!” 面前的女子着了件嫩黄衣裙,面容柔媚无比,盈盈的身姿挺直了,然后又弯曲跪拜下去…凹凸有致的身形曲线展露无疑… 眉尖似蹙非蹙,眼如秋水光如波,掉落着璀璨如南珠般的斗大泪珠,鼻尖微红,显露出股极其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薛烬不由多看了几眼,然后抬手驱离了上前哄赶她的官差,屈了屈指节,不由得冷声问道, “你是何人?可知擅闯办案现场乃是死罪?” 那女子闻言又俯下身去,颤声愈发明显, “民女乃阮家第四女阮玉梅,仙客来正是我阮家的产业之一,所以民女这才不得不上前伸辩几句,还请…还请大人饶命!” 哦,原来是那玲珑娘子的妹妹。 薛烬眼底生出些兴味来。 方才那玲珑娘子临危不惧,当着众人的面据理力争,进退有据,可她这妹妹…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般,柔弱了不少,一副甚为可欺的样子… 薛烬原可以几句话就打发阮玉梅走的。 可玩心一起,倒想试试此女的气性,只撩开袍子,气定神闲坐在了椅上,端起杯盖悠悠淌了淌茶水, “哦…既是阮家人,那也算是涉案主事的家眷。 可你方才所言,却并不能为仙客来洗脱嫌疑。须知扬州只扬州,京城是京城,你们阮氏商行或许在扬州兢兢业业,可在京城却或有错漏,出了岔子呢?此事也未可知啊……” “到底那一家五口,就是在仙客来用过膳后才身亡的,这膳食中必定有佯,就是不知是在后厨上菜之前就有毒,还是在端上餐桌之后才被人下了毒…… 总而言之,仙客来的所有人等,连同你胞姐玲珑娘子…全都逃不开关系,已经由官差压着入诏狱。” 薛烬眸光微沉,嘴角流露出丝蔑笑来, “人嘛,都是贱骨头,不吃些皮肉之苦是不会说实话的……而诏狱的手段…姑娘就算未见过,理应也该听说过… 就是不知你那细皮嫩肉的胞姐,能不能受得住…” 阮玉梅原就是家丁通传消息后,搏命奔来的。 只知仙客来中出了五条人命官司,其余一概不知。 一到门口,望见黑压压站了满排的黑骋铁骑,心中就知此事甚大,或已惊动了重臣首辅,闯入厅堂之后,四处张望又看不见姐姐,愈发惊惧交加。 这男人还说姐姐被压送去了诏狱…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头有九九八十一道邢狱责罚,审出了数不清的冤假错案。 有命进,没命出! 姐姐产后本就身子虚空,养了许久这几年才将将好些,哪儿能遭受得住那些重刑? 说不定…说不定就要死在里头。 阮玉梅又气又怕,悲从中来,整个身子都因过于震惊而僵跪在地上,就这么几息之后,她稳了稳心神… 不行! 姐姐绝不能出事! 她一定要帮姐姐摆脱嫌疑! 此时正好有几名官差从后厨中走了出来,手中还端着未来得及上菜的佳肴,阮玉梅似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伸手就抓起碗中的菜肴往嘴里塞。 这疯狂的行径,惹得围观者纷纷倒抽了口凉气! 她怎么敢? 万一那菜肴中当真被人下毒了怎么办?她竟不怕死么? 阮玉梅哭得人形俱散,可还是一面死命将食物咽下去,一名哽咽道。 “大人,我吃!我把它们都吃了! 这些都是从后厨端出来的,若是我吃了无事,那是否就能代表问题不出在仙客来后厨?毒是后下的?与我阿姐没关系? 大人,你相信我,我家后厨干净得很!真的!” 薛烬原以为阮玉梅只会再哭着告饶一番,丝毫没想到她情绪会这么激动,甚至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吃下这些证物力鉴清白? 那些食物还未经仵作查验过,薛烬一时也拿不准它们是否有毒。 他立马阔步上前,将阮玉梅揽入怀中,掐住她的下颚,抬起指尖就要去抠她的喉嗓,欲将那些膳食抠出, “你这疯女人,快吐出来!” 可阮玉梅急于想洗清姐姐的嫌疑,哪里那么容易就范? 一个拼命往下咽,一个努力朝外抠… 挣扎拉扯中,阮玉梅甚至咬伤了薛烬的指尖! 薛烬吃痛,心知眼前这女人已不可控了,只能一记手刀横空落下,斩在了她的后颈上。 阮玉梅双眼一黑,娇弱的身躯往下滑落,薛烬想也不想,伸出臂膀就将她一把抱住。 他垂眸望着怀中的女人,眼睫微不可见颤了颤,一种异样之感由心底油然而生。 皇城大内,慈宁宫。 李明珠蹙起眉尖,将递送到嘴边的荔枝肉又放下,扔进了晶莹剔透的玉碟盘中, “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婚期都定了,眼看着就要成亲,他竟斩钉截铁要退亲?”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懿旨已下,哪儿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伺书抬眸看了眼主子的神色,惴惴不安道, “首辅大人此举,不是当众伤您的脸面么?从今往后,还有谁愿遵天家皇命?” 这种戳心窝子的实话,也只有伺书这种跟在身侧几十年的宫婢才敢说出口。 李明珠的眸光愈发暗了暗,可还是幽幽叹了口气, “不收回成名又能如何?既他不愿,莫非本宫还能按着头让他与张颜芙拜堂成亲么?乘着他还愿与本宫商量,这道懿旨收回也罢,不然闹腾开来,谁的脸面都挂不住。” “就是可惜了,娘娘好不容易才吓服了张颜芙为您办事儿,如今竟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明珠略略思衬一番, “听闻今日他为一商妇出了头?这可不像我那弟弟能做出来的事,他不要张颜芙,莫非要娶那商妇不成?” “自然不会。约莫是因为人命案子,所以首辅大人才略微秉公维护一二罢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8节 “其实他就算要娶那商妇,倒也未尝不可……” 若是依着李明珠所愿,今后嫁给李渚霖的弟媳,自然是门户越低才越好。 毕竟以弟弟今时今日的权势与威望,若再与一家豪门巨卿家的贵女联姻,强强联合,对儿子的帝位威胁只会更大,若是有朝一日心生夺位之心,他们娘两儿将毫无还手之力,不知哪一日就会狼狈搬离皇宫。 “…且商妇位低…应也更好摆弄拿捏。” 大陀巷,阮府。 夜风徐徐刮来,将房檐下的灯笼吹得摇曳晃荡,烛光跳动中,阮珑玲正衣裳单薄着,独自一人伫立在空旷的庭院当中。 她的眸光落在那烛光上,思绪却已飘扬远去。 当朝首辅,竟咬死了一定要娶她。 这件事儿,比那五条人命更加让她惶恐不安。 为何呢? 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当年她千算万算,竟丝毫都没算到,那张白纸黑字的户籍单子,竟然是当朝首辅微服出访,为了出行方便而伪造的。 当年决定去父留子的瞬间,她首先就将官家子弟排除了出去,可谁知带头来,她竟挑中了个擎天重臣做她孩儿的爹? 直到五年后,这人竟还要娶???她做妻? 不行。 绝不能嫁。 李渚霖那样跋扈的性子,若是知晓了去父留子的真相,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若他当真是商户子弟便也罢了,就算得知了真相也不能如何,可他不是,他是纵横朝野十数年,杀伐果决,人人谈之色变的重臣首辅。 寒夜凉冷,阿杏走上前来,从后头为她披了件薄氅,柔声安抚道, “姑娘莫要伤神,首辅此刻…好似还并不知您有个孩子,更不知为安就是他的骨肉…… 今后前程还未可知,咱们依计行事便是。” 是。 阮成峰高中回状元之后,阮家人才从扬州搬到了京城,距今为止也不过仅仅半月。 这短短半月的时间中,除去今天,她拢共就见了李渚霖两次。 一次是在富国公府,一次是在茶社之中。 阮珑玲非常确定,这简短的两次碰面中,她未曾提及过任何关于孩子的事情,他现在定然还不知她已经有了个四岁的孩子,否则总是要详问一番,绝不会这么快就要与她订亲。 可李渚霖现在不知。 不代表今后一辈子都不知。 现在能幸运瞒下来,不过是因为李渚霖并未动心起念查她而已,否则五年前那些事情,只怕是她说破了天,都是搂不住的! 现如今看来,京城是绝不能再待下去了! 只有逃! 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能逃出生天,也要尽力一试! “行囊都已经收拾好了么?” “一切都已打点妥当。 方才已花重金去黑市买了假的籍契,马套好了,车架停在少有人来往的西南门,备好的干粮可足够半月所需,马夫老忠是商行中的老人了……万事俱备,可即刻出发。 一旦出京,便可更头换面,逃出生天!” 阿杏说到此处顿了顿,犹豫着问了句, “只是我们若就这么走了…于阮家…会不会有何影响啊?” 这个问题,阮珑玲也想过。 现在她放不下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便是发生在仙客来的案情还未水落石出。 那五条人命究竟是偶然而死,还是有人蓄意构害?那商妇口口声声咬着阮家不放,一定另有目的,那幕后真凶又是谁?这桩案情实在是有太多疑点了。 只不过此事京兆尹查明真相后,自然会给阮家一个清白,弟弟又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并不特别担心。 她最担心的,是李渚霖会因她逃婚,而震怒于整个阮家。 可细想想,又觉得不太会。 弟弟阮成峰到底是高中状元的栋梁之才。 眼下朝堂正是用人之际,李渚霖理应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迁怒或许会有,覆灭绝无可能。 “……只是逃婚的后果,阮家倒还勉强担得起。 可若是现在不逃,今后去父留子之事一旦被捅出,届时莫说整个阮家,只怕是与二姐结亲的吴家,也难逃连坐的罪责!” 当朝首辅就是小为安的亲生父亲…… 此事太过骇人听闻。 为保稳妥起见。 阮珑玲回家之后,并未向亲眷吐露此事。 他们越少知道一分,就越安全一分。 知道越多,万一以后李渚霖误认为阮家的其余人等都是帮凶,那岂不是连根拔起,一个都留不住? 逃吧。 乘现在还有时机能逃,就逃吧…… 此时月明星稀,偌大的阮府一片寂静… 弟弟阮成峰下值之后,因着那桩官司匆匆往刑部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姐姐阮丽云因着五条人命受了惊,下午两眼一黑昏阙过去,姐夫吴纯甫此刻应当正在悉心陪护她。 妹妹阮玉梅后来赶至仙客来,协助着官差处理完后事,又来烟霏阁好一顿安慰她,此刻想必已经累倒进入梦乡… 这就是既有波涛汹涌,又有温情静好的寻常一天。 只是这样的日子,如此偕心的家人…阮珑玲不知今后何时才能与他们重聚了。 她将早就写好的书信,留在了烟霏阁正房开门可见的圆桌上,然后去偏房中,抱起还在熟睡着的小为安,带上阿杏就朝西南门的马车上走去。 夜幕中。 大陀巷中的方块青砖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车架驶出,顺着无边无际,看不见前路的黑幕中缓缓驶去。 车架颠簸,将正在熟睡中的小为安颠醒了。 他先是抬起小手,懵然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然后观察了四周的环境,茫然地眨了眨眼,带着睡意朦胧道, “母亲…这大半夜的,咱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 其实阮珑玲也不知道,能逃到哪儿,便算哪儿吧… 她将孩子身上的薄被掖了掖,然后轻声哄哄睡道, “你先好好睡,母亲带你去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可好?” 听到回应后,小为安一只眼皮已经垂下,一只却还微睁着,似梦非梦问了句, “世外桃源里…会有爹爹在么?” “会的。” 阮珑玲嘴上敷衍回答着。 眸光顺着随风翻转起的窗帷朝外望,生怕这次出城会出什么差错。 好在小为安心大又觉深,有母亲在身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在偌大的车架上囫囵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了。 车架驶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终于行到了即将出京城的城墙下。夜晚出城需要路引通牒,鲜少有人通行,那几个守夜的官兵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得倚着,正在插科打诨… 车架顿停,阿杏跳下了车架,将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通碟,以及籍契文书全都递了上去。 “各位爷,老家的长辈忽生恶疾,恐捱不过去,所以我家主子这才连夜带着小主子,要急赶着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还请劳烦各位爷行个方便,快速放行。” 阿杏面色焦急着,又递了个份量不轻的香囊上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 官差颠了颠香囊,脸上浮现出些笑意,只草草检查了下那些文书,就大手一挥,扯着粗嗓高喝了声, “开城门!” 成了! 阮珑玲心头涌上来股雀跃! 只要城门一开,她就犹如鲤入江河,今后再想寻到她的踪迹,恐就难如登天了! 厚重夯实的城门,随着木材摩擦的吱呀声,由两个官差推动着一点点缓缓打开,缝隙越来越大。 阮珑玲愈发激动,她顺着那道生门望去,仿佛能瞧见城外的树影,正在月光下摇曳晃动… 城门大开。 车夫将手中的马鞭一扬,重重抽打在马腚上,马蹄朝前踏出…就在即将驶出城门的刹那… “咻”得一声。 一只羽翼为红色的箭矢,精准钉在了城门之上。 “若谁人敢放那辆马车出城门,杀无赦!” 一怒喝声,响彻在寂静的夜空当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火光盈盈中,首辅李渚霖着了身紫袍镶金的衣袍,在众多黑骋铁骑的簇拥下,带着通天的威势,阔步行上前来。 随着他这一声号令。 阮珑玲眼睁睁看着原本已经大开的城门,又被官差们忙不迭迅速关合上…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09节 最后的那一线生机,竟就这么断了。 完了。 全完了。 原想逃婚一走了之,谁知竟被他逮了个正着…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巨大的失望与颓丧涌入心头,阮珑玲想哭,却发现眸框干涩,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她撩开窗帷,眼睁睁望着李渚霖朝她越走越近,寒眉竖立,满脸愠怒… 只瞧了那么一眼,她就吓得立马将窗帷垂落了下来,再不敢多看一瞬。 怎么办? 如何是好? 小为安此时此刻就在车上! 若是他发现了应该怎么办? 阮珑玲的心脏跳得格外快,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幸好小为安这孩子觉睡得熟,轻易是不会醒的… 如此危急时刻,能被李渚霖晚发现一时,便多拖延一时吧!尽量捱过今天晚上才好! 她迅速反应过来,颤着指尖将一侧的衣物,全都盖在小为安的身上遮掩着…… 做完这一切后,避免让李渚霖搜车,阮珑玲鼓起勇气,颤巍巍从车架上爬了下来,因过于心虚害怕,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耸着肩膀,双膝微屈,颤声请了个安, “民…民妇…叩见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万福金安…”· 此时男人正好行至车架前,一把拽过阮珑玲纤柔的手腕,力道大到仿佛哪怕些微松松手,她都能随着夜风飘散在空中。 李渚霖满面通红,怒极反笑道, “无中生有,伪造籍契,搏命逃婚,夜奔出城… 阮珑玲,你就是这样安心待嫁的?!” 这股威势直直迫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阮珑玲面色煞白,眼睫狂颤个不停,甚至将手腕微挣了挣,思绪全然紊乱,只昏昏然应对道, “大人…民妇也是迫不得已…民妇当真克…夫……实在…不敢…嫁给大人做妻…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的……” 李渚霖难能听得进她这番虚与委蛇? 只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眸光血红逼视着她,高声打算了她的话语,自顾自道, “怎么?五年前你追着我出城门求欢,五年后你莫不是想要调换角色???,再次上演一番这样的戏码?!” “好啊!你逃,逃一个给我看看!” 说罢,李渚霖干脆甩开她的手,伸手朝城外的方向指去。 “我今日就瞧瞧,你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到底能不能逃出我的五指山!我今日便告诉你,你哪怕逃去天涯海角,黑骋铁骑也照样能将你绑回来,扔回我的床塌上! 你若不信,大可以现在就试试。” 在这股压山倒海的气魄面前,阮珑玲全无抵抗的能力。 以往在商场上的精明干练不管用了。 张嘴就来的场面话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只眸光震动着,含泪摇了摇头,手脚俱软,舌头打卷,连说起话来都磕绊, “民妇…不敢……” 熠熠跳跃的火把下,那张艳色非凡的面庞,此刻正苍白如纸,她眼睫垂落,唇瓣微颤,浑身上下肉眼可见在止不住得微微打颤… 李渚霖望之心头骤疼,想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抚,可又觉得她处事太过,实在不该就这般轻巧饶过。 二人就这样相对站在夜风中,不知僵持了多久。 此时李渚霖听见车架上传来动静,一只白嫩软糯的小手伸出车窗外,将垂落的窗帷撩了起来,一个粉雕玉琢,相貌极其稚巧的孩童探头望了出来! 那孩子好像才从睡梦中刚醒,眼睛正朦胧着,心有所感般直直朝他瞧来。 孩童定睛瞧了几息,紧而好似觉得看得不真切,又伸出小手揉了揉睡眼,稚嫩的声音中,还有些浓睡后的慵懒,脆生生直直问了一句, “爹爹,是你么?” ! ! !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小为安真的太可爱了,想ruang …… 晚安。 ~ 感谢在2023-01-26 00:00:06~2023-01-27 02:2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映霖 128瓶;砂 50瓶;60823295 24瓶;臻先生 20瓶;28058310 10瓶;召哦~ 9瓶;武刀郎 5瓶;寔悅 4瓶;小橘 3瓶;山风一样自由、小蚂蚁 1瓶; 第80章 小为安睡得朦朦胧胧, 正梦见了片山青草绿,碧水环绕的鸟语花香之地,果然是一片世外桃源! 他撒开了丫子, 下河摸了鱼, 又扑了好几只蝴蝶… 又想起母亲说过, 爹爹会在此处的。 小为安懵然四处张望,爹爹人呢? 怎么看不见他? 他的爹爹是谁? 到底在哪儿? 眼见四下都无人, 小为安心中焦急了起来, 对着空旷的山谷, 用稚嫩声音扯着嗓子大喊了数声“爹爹”,传来阵阵回音… 眼见无人回应,小为安心中觉得一阵沮丧,瘪了瘪嘴几乎就要哭出来,又觉得一阵胸闷气堵,再也睡不下去,直接醒了过来。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伸出小手推开了堆在身上的衣物, 发现车架顿停,可母亲又不见了, 下意识就要撩开窗帷去寻人…… 竟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矗立在车架前的男子! 这男人相貌俊朗无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薄唇轻抿,面部棱角分明, 高阔的身形着了一件紫袍, 玉带束腰, 在熠熠火光中, 显得格外威风凛凛气势堂堂! ! 英俊,高瘦,霸道,威武! 与他想象中爹爹的模样,竟一摸一样! 小为安只觉自己看错了,不禁又揉了揉眼睛,男人竟还站在眼前! 他正与母亲相对而立,二人的面庞都有些红,视线交缠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瞧着格外登对,像极了画本上说的神仙眷侣! 此情此景,一时让小为安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不禁唤出了声, “爹爹,是你么?” 这石破天惊的五个字,让所有人都呆愣在了当场。 李渚霖因过于震惊,整个身形都顿僵住,瞳孔震动骤然扩大,眸光忽明忽灭,在这孩子的脸上不停地打着转! 阮珑玲更是没想到正睡得香甜的儿子竟会转醒过来。 入京之后,她一直禁止小为安四处随意乱跑,可以说是藏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千防万防,儿子竟自己现了身?! 小为安聪慧无比,观二人的脸色,就晓得方才那句话或许是说错了,小小的幼童直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他的爹爹早就病死了。 所以眼前的这个男人,哪儿能是他的亲生爹爹呢? 这个男人望见他的瞬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要是舒姐姐此刻在身旁,估计怕是要被吓哭出声。 可小为安不怕。 不仅不怕,莫名还觉得有几分可亲。 小为安恋恋多瞧了这个威风的男人两眼,忽又想到了什么… 他将探出车窗外的半截身子,愈发往阮珑玲那一侧靠了靠,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掌拢到嘴旁,刻意压低了声音,朝她贴耳探问道, “母亲,这是你给我寻的新爹爹么? 比起上次那个…儿子更喜欢这个些。” 小为安天真懵懂,或以为这是和母亲说的悄悄话。 可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地落入了对面男人的耳中! 偏偏这两句话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前一句。 惊天巨雷砸下了一个,又一个! 阮珑玲眼睁睁瞧着李渚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犹如乌云密布,再不见一丝晴色。 。 。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0节 苍天啊。 大地啊。 童言稚语害死人!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出发前,给为安喂些安神药,好让他能睡得再沉些! 空气停滞。 落针可闻。 李渚霖心头震惊,只觉格外猝不及防,指尖不断拨弄着碧玉扳指,犹疑顿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阮珑玲绝望闭上双眸,心虚愈甚,恨不得带着孩子逃离当场,哑口无言。 这场面太过尴尬诡异。 幸好,还有阿杏这个忠仆在。 阿杏方才生怕李渚霖怒火中烧之下,会对阮珑玲有何残暴之举,所以一直候立在侧,随时预备着能上前抵挡一二。 可此时瞧见安哥儿冒然探出头来,阿杏只得惴惴不安迎了上去,硬着头皮安抚道, “安哥儿乖,睡醒了饿不饿? 奴婢给你拆糕饼吃好不好?” 小为安见母亲不搭腔,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以他这个年龄,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们母子,现正身处何等水深火热的情况。 到底只还是个孩子,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敌不过美食的诱惑,冲着阿杏甜甜一笑,露出面颊边深深的酒窝, “好。糕饼要松软些。” 阿杏见小为安点头应下,暗松了口气。 只借口此处风大,硬生生将车驾牵到距离二人一两百米的避风处,才跨上车架取出糕饼,水壶来… 高大夯实的城墙根下,又只剩下了二人独处。 木架支高了的火架中,火焰随风炙热跳动着,将二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照的跃跃狂舞。 这乍然出现的孩子,生生让李渚霖将她逃婚之事抛诸在了脑后。他此刻满脑子都只装着一件事儿:什么?阮珑玲竟有了孩子? 他是派人试探过她,可调查的目的,都是他这五年来从始至终最在意的那个点:阮珑玲是否真的水性*杨*花,是个荡*妇*淫**娃?当年她所说的游戏人间之言,到底是气话还是事实?她的真实的品性是否高洁? 毕竟她那张妍妍如仙的脸,再配上能让人掌心袅袅一握的细窄腰身,哪里能让人乍然想到她已为人母? “好,阮珑玲,你好得很! 我都已经要预备娶你为妻了,你却从未同我说过,你竟还有个孩子?” 现在的情况,已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可为母则刚。 既然小为安已经曝露,那阮珑玲反而不像刚才那么害怕,逐渐恢复了些冷静,心底蓦然生出些护崽的孤勇来。 面对男人的质问,她只缩了缩脖子,语气还是小心翼翼,却已经有条理了许多, “大人,民妇是否有孩子,有几个孩子…这些都是我阮家的内宅家私,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就无端端对外宣之于口。 不说民妇与大人在京城中拢共就不过见了三面,没有机会告知,就说大人与民妇二人之间,这尴尬的关系…也实在是不好详谈这些的。” 李渚霖听不进去她的这些诡辩,只转了转指尖的扳指,直击要害,沉声问道, “这孩子是谁的?” “自然是我亡夫的!” 阮珑玲仿若早知他会有此一问,只顿然抬头,眸光笃定,语气坚决,接口回答时根本未留一丝气口。 李渚霖附身紧盯着她面上的神情,仿若想要瞧出什么蹊跷,他眸光直直逼视着她,冷笑着从牙根中挤出几句话, “呵。 阮珑玲,你莫非从来不给他照镜子的么? 你瞪大了眼睛看看他,再看看我!” 他步步逼???近,伸出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将面容越凑越近,鼻尖几近贴上。 “你今日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你与你亡夫一同生的孩子,那眉眼轮廓,竟十足十像极了我?” 阮珑玲压根就不敢抬眼看他。 只耸着肩膀,连连后退,直至薄背完全贴到了黄土城墙上…看来今日此事若没有个了断,他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干脆将心一横,鼓起勇气伸手将他推开,垂下双眸,袖下双拳紧握,几乎是嘶吼出声, “因我亡夫长得像你! 所以我生出来的儿子自然也神似于你!” 她几乎宣泄着,将在心底排练了多次的对白喊了出来。 “你以为只有你一人放不下我么?我也曾放不下你! 当年你丢下一句赏我做妾就那么一走了之,你以为我心里就不怨么?不恨么?可再怨再恨,当我亡夫长着那张肖似你的面容来与我提亲时,我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将他当作你,与他夫妻对拜,繁衍子嗣。 所以那孩子是我亡夫的,除了意外长得像你几分,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阮珑玲情绪激动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眸框中微微充血,带着六分真三分假道出这些话,活脱脱像斗兽场中,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是么? 竟是如此么?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李渚霖不禁有些惆怅与自疑。 所以他在京城找寻女子扮演阮珑玲的角色时,她也正在扬州嫁给了他的替身? 这番感慨与触动,只在心底浮现了短短一瞬,就被李渚霖强压了下去。 不。 这话可信度不高。 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阮珑玲惯会巧舌如簧,在生意场上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那孩子分明与他长得那么像! 简直就是他儿时的翻版! “阮珑玲,你过往做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自此时此刻起,你若再敢对我再说一句谎,我绝不轻饶。” 李渚霖眼周骤紧,眸光沉下,只定定望着她,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血脉?” 阮珑玲闻言后整个人都僵了僵,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心脏惶惶不安,七上八下皆都落不到实处… 怎么办? 要坦白么? 将所有去父留子的真相全盘托出? 匍匐在他脚底,痛哭流涕,浑身发颤等待他发落? 眼睁眼看着他将小为安带走,今生今世永远都见不到他? 不。 绝不。 什么妥协,什么退却,什么服软,通通都不可能! 要瞒就瞒到底! 要么就是全身而退逃出生天,要么就是满盘皆输命丧黄泉! 她阮珑玲要走的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绝没有半途而废折返的道理! 她微扬了扬下巴,逞强梗着脖子,尽量用最平静且坚恳的语气回答着。 “禀大人,他确非大人骨血。” 不知为何。 李渚霖听到她如此笃定的回答,只觉冒了股无名火,直直从脚底,一直窜到天灵盖! 他先是朝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紧而将脖颈微扭了扭,发出骨节碰撞的咔咔之声,负手垂眸瞧了她几息后… 直直转身,阔步直进,朝不远处的马车阔步走去。 ! 他想要对小为安做什么? 阮珑玲心头一紧,立马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渚霖行至车架前,伸手甩开上前来阻拦的阿杏,直接撩起车前垂落的厚重帷幔,跳入了车内… 小为安原正独自在车架内吃松饼,残渣掉落了些在衣襟上,他刚打算伸出小手拂落,却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惊恐朝车门处望去…… 直到看清了来人之后,忽又觉得不怕了。 他眸光锃亮,咧开了小嘴一笑,歪头问道, “新爹爹? 夜深了,我和母亲何时才能回家呀?” 面对这样一张可爱软萌,又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 天大的怒气也消了几分。 李渚霖并未回答孩子的问题。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1节 先将脸上的愠色收了收,长舒了一口气,又盯着小为安的脸瞧了几息,只觉得掉落在孩子身上的残渣碎屑极其碍眼,蹙着眉头,抬起指尖将其拂去… 李渚霖轻抿了抿薄唇,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 “你叫……安哥儿?” 小为安乖巧点了点头, “嗯!” 算起来,李渚霖当年离开扬州已有五年。 若这孩子当真是自己骨血,除去十月怀胎,他现在理应四岁有余。 因百姓家每人每户养护不同,三四岁的孩子的体型,大多大同小异,有时连经验丰富的乳母都会看错,所以李渚霖一时心中也拿不准。 可稚童天真无知,总不会说谎。 “安哥儿,你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车架外。 阮珑玲面色刹时转为惨白,脑中的那根弦绷紧到了极致! 为安。 我的好孩子。 你可一定要好好答! 只要你能记住为娘之前的叮嘱,那咱们母子二人说不定就能蒙混过这道鬼门关! 车架内。 小为安闻言一愣,圆眼咕噜转了转,然后放下手中的糕饼,低头认真地一根根掰起手指头来。 他先是掰了食指,中指,无名指……然后停下,将那三只手指冲李渚霖晃了晃, “新爹爹,安哥儿今年三岁啦!” 哦豁! 先写这么多吧就。 昨天熬到2点30钟,今天就先这样吧。 洗香香,睡觉觉! 感谢在2023-01-27 02:20:12~2023-01-27 23:3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忧伤独角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召哦~、大大好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dxxxyao 20瓶;rainbow 6瓶;木子莐、欲上青天揽明月 1瓶; 第81章 “新爹爹, 安哥儿今年三岁啦!” ? 什么? 这孩子竟不是四岁? 而只是三岁? 李渚霖向来拿得稳,坐得定,心中有股强烈的预感, 觉得这孩子必然与他有些关系, 可听到小为安的回答之后, 心中涌上来股巨大的失落感,也顾不上眼前粉雕玉琢娃娃递上来分享的糕饼, 脸上略带了些挫败, 撩起了帷幔径直走下了车架。 踏下车架的瞬间, 直直对上了女人那双清冽如冰的眼。 “大人问过了孩子,可尽信了么?” 阮珑玲在听到小为安回答的瞬间,脑中绷紧到极致的弦,松懈瘫软了不少,那股子心虚好像也消了消。 “大人一定觉得奇怪,毕竟我这个人向来喜爱钱财,偏爱权势……若能有机会嫁做权臣宠妻,做晏朝除了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 只怕是做梦都会笑出来,可为何却如此激烈拒婚, 连夜离京? ……这个孩子,就是我拒婚的理由。” “您扪心自问,真的愿意娶我入门, 让一个外姓儿,做嫡长子么? 就算您愿, 您家中的宗族耆老愿么?您的胞姐太后娘娘愿意么? 我的孩儿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夜风刮来, 将女人身上的薄氅吹得飘荡, 衣裙飞扬, 娥娜翩跹。 清辉的月色洒下,悠悠照在她那张美撼凡尘的脸,有种清冷无双,不可侵犯的美。 “我就算再想享尽这世间的一切荣华与尊荣,可我到底也是个母亲…… 做了母亲,就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儿着想。” 阮珑玲双膝微屈,弯下笔直的脊背,朝李渚霖深拜了拜, “首辅大人,民妇何德何能能得大人如此青睐…可民妇觉得,您也不必只拴在民妇这一颗树上。 京中贵女云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您或许……或许只是以前没有遇上过如民妇这般歪七扭八,刁蛮任性的,所以才将民妇这根丝毫不起眼的杂草放在了眼里。 天地何其开阔?民妇早就放下了一切过往,也还望大人朝前走,莫要回望才是。” 阮珑玲将话说尽说透后,站直了身子,扭转过去踩上踏蹬,挑起垂落的厚重帷幔坐入车架中…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今夜若再想出城怕是难了。 这番说辞,也不知到底能遮掩多久。 可现在也只能如此,哪怕只让他生出些微疑心,也能争得片刻喘息之机,以便今后从长计议! 哪怕只要能再多拖上两日…两日之内,她必能再想出其他的法子来! 她殷红的唇瓣轻启,从车内传出一句, “打道回府。” 李渚霖僵在在原地。 他紧按着指尖的扳指,若非那是先帝遗物,只怕他就要不受控将其捏碎! 阮珑玲当年因放不下他,而找了个与他相貌相近的男子成亲,绵延子嗣。 现在又因为那个长得与他别无二般的孩子,决意不肯嫁他? 哈。 此事简直荒谬!荒谬至极! 可阮珑玲若当真能扯出这么天大的谎来,她那副舌腔,倒真真比那些被割了舌头的说书人强上不???止百倍! 若真是谎言,她莫非就不担心如何圆么? 又或者…… 这些荒诞无稽之言,是实情?是真的? 那孩子确确实实不是他的? 毕竟李渚霖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在扬州时,二人每次行完房事之后,她都会灌下碗避子汤,从无错漏过一次。 且在临行前几天,他夜闯烟霏阁,亲眼所见她正在更换沾了血的月事带… 且若孩子当真是他的。 那他现在已经诚意道歉,更改心意,愿娶她为首辅正妻了,如此不是正好一家三口团圆? 那她为何还要拒婚呢? 怎么想怎么看,此事的疑点,蹊跷都太多太多了。 “云风,派人去细查那孩子的年龄,来历。” “再命人去扬州,将这些年来阮珑玲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务必事无巨细,尽数调查清楚!” “七日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是,大人!” 云风颔首拱手,点头应下。 京城距离扬州千里,哪怕是用千里良驹换着来回,也至少需要十天时间,现在只有五天时间,策马飞驰是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只能飞鸽传书。 时间紧迫,云风接令后扭头就走,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翰林院中。 阮成峰因仙客来的命案,正蹙眉在翻阅刑部的案卷文书… 此时同僚杨肃凑了上来,瞧见他因熬夜而生的眼下青黑,安抚道, “那桩案子你莫要担心,听说薛指挥使已查出些眉目,估摸着过上一阵子,就能还你们阮家一个清白了。” 毕竟职属不同,阮成峰再担心,也不能直接越权去调查此事,只能干等着水落石出。 他很感激杨肃这番宽慰的,略疲惫着略点了点头,以表敬意。 杨肃话锋一转, “那日我也在仙客来中,瞧见你那姐姐,可真真是个临危不乱的女中豪杰。 听说她还有个孩子?竟丝毫都看不出。 孩子几岁了?” 阮成峰翻页的指尖微顿了顿, “已有三岁了。” 御药房。 吴纯甫初初当值,哪怕是医术再高,可按资历论资排辈,是绝轮不到他去给宫中的各个贵人看诊的,只能奔走在东西十六宫,给宫女太监们看病诊脉。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2节 此时御药房总管走了进来,捋着白胡子,双目定睛在他脸上瞧了瞧,一掌轻拍在他肩上,甚为欣慰道, “你这小子不仅方子写得不错,且我观你面相,一看就知你是个有福之人,听说已经娶妻?那定是儿女双全了吧?” 吴纯甫乍然得上峰如此夸赞,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微微屈身回话道, “咳,家中目前仅有位千金,还未得贵子。 但还是借您吉言了。” 谁知总管一脸诧异, “怎么会呢? 我看相从不出错,你家中现在定还有个男娃娃!” 御药房公务繁杂,总管不常关注下属私事,不知今日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来… 吴纯甫心中有些莫名,可也不好驳了上峰的面子,只得点头道, “这么说起来…… 我三姨姐倒育有一子,我也从来都是视若己出的,所以也算得上是儿女双全吧。” “这就对了嘛… 男娃娃几岁了?” 吴纯甫正在抓药的手微微一滞, “倒也不大,三岁。” 京城,正值休沐日,繁华热闹的燕雀街上,车架来来往往地穿梭,行人摩肩接踵地穿行在道路上,随处可见杂耍的匠人,吆喝揽客声此起彼伏。 因吴纯甫马上就要过生辰了,舒姐儿坚持要上街给他置办生辰礼。 阮丽云病情初愈在家休养生息,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在了阮玉梅头上。 那桩仙客来的官司一直压在心头,阮玉梅其实是没什么心思逛街的,可舒姐儿毕竟还什么都不知道,总不好扫了她这个孩子的兴头,她今年已经快十岁了,眼看着就要及笄,今后眼看着就是要订亲婚嫁,能在家中欢喜一时,便是一时吧… 阮玉梅带着舒姐儿出入了几个商铺,按照二姐夫吴纯甫的喜好,精心挑了几件礼品…正走在街上要去下一家时,只见迎面走来了一男子。 他着了身熠熠生辉的黑衣锦袍,斜挎三把细窄短剑,挺鼻薄唇,一身邪气。 周遭的行人都自动避着他走。 此人正是锦衣卫统领,掌管刑部的薛烬。 上次这人吓她说姐姐被送进了诏狱,可后来才知并没有。 因此,阮玉梅对薛烬并无什么好感。 可在京中行走,自然不能说心所欲任着性子行事,更何况眼前这位高官贵眷,手下还掌着那桩仙客来的要案。 正好舒姐儿有乳母照料着,被一旁的杂耍吸引… 到底也是在绣坊中迎来送往过的,阮玉梅按下心头的惴惴不安,脸上萦然露出一抹笑来,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开始探听起案件的进展来。 “这么巧啊薛指挥使…那身亡的一家五口据说是衢州人士,听闻刑部已派人去衢州…” 谁知被薛烬一句话就撅了回来, “机密要案,无可奉告。” 这冷面阎罗说起话来真真是噎死人! 阮玉梅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瞬,正准备寻个由头开溜…却又见薛烬有些倨傲地,朝舒姐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外甥女?玲珑娘子的女儿?” 或是因为他经常审讯犯人么? 那锐利的眸光头来,引得阮玉梅头皮发麻,不禁吐露道, “不…不是,舒姐儿是我二姐的女儿。 我三姐是个儿子。” “哦…都几岁了?” “舒姐儿九岁。” 阮玉梅垂下眼睫,“小为安今年…今年才三岁。” 谁知薛烬竟不依不饶,径直凑近了几步,附身逼视着她,意味深长问了句, “哦?果真只有三岁么?” “四姨记错了!” 还不待阮玉梅开口,一旁看完杂耍的舒姐儿回来,伸出指尖抓住她的臂膀摇了摇,脆声道, “我可记得真真的,一年一礼,去年安哥儿生辰我给备了四份礼呢! 四姨,安哥儿才不是三岁,他早就过了四岁生辰,年底马上就要五岁啦!” 将小为安的年龄减小一岁…这是阮珑玲为了以防万一,在入京前就对一大家子的叮嘱,偏巧那日舒姐儿去上女红课了不在,所以这才在此纠正了过来。 阮玉梅预感哪儿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只觉得喧闹无比的闹市瞬间安静了不少。 可到底这说辞,只是防着小为安的生父来抢孩子的,眼前的薛烬理应不在防范范围之内,所以阮玉梅只得在他愈发阴测的眸光中,尴尬地打了个哈哈, “是吧? 额…小姨记性不好,三岁啊四岁的……反正都差不多。” …… 这些在京中收集来的各种情报,由薛烬迅速归拢到一处后,马不停蹄赶往皇宫大内,递呈到了李渚霖面前。 “虽说阮成峰与吴纯甫,将那孩子的年龄遮掩地天衣无缝,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到底是在阮玉梅那处出了乱子。 今日若非那女娃耿诚之言,只怕此事或许真能瞒天过海。” “依微臣之见,那孩子,必然四岁无疑!” 果然是四岁! 果然那孩子是他的血脉子嗣! 果然阮珑玲是在撒谎! 站在小叶紫檀桌后的男人,额间的青筋猛然跳了跳,指尖攥握成拳,竭力保持冷静,在桌后踱了几步后,终究还是抑制不住由心底涌上来的暴怒,伸出双臂,将桌上的所有物件都扫落了下去! 叮铃桄榔一声响。 笔墨纸砚,文案策书……全都四散而掉。 空旷宽阔的德政殿内,传来男人的怒喝之声。 “好一个玲珑娘子! 好齐心合力的一家人!” 这接连几日来,李渚霖都被那个蓦然出现的孩子,搞得手足无措! 他自疑过,惊异过。 就算事实现在就在摆在眼前了,他也根本无法相信… 在这世上,他竟莫名多出个孩子? 那般乖巧可爱,聪慧伶俐的孩子! 整整四岁了,他却一无所知? 为何? 为何他们都要撒谎瞒报? 这其中究竟有何内情? 阮珑玲为何舍得连命都不要,冒死顶着权势的威压,都要胡编乱造出那样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呵。 他们阮家如此相互包庇隐瞒不报,不愧是生在一根藤上的,都长了一副舌腔! 好!我成全他们。就算死,也定要他们死在一处!” “来人啊! 去将阮家所有人都压入诏狱,一个一个给我分开审! 务必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若有不愿吐露实情的,将那九九八十一道刑罚亮出来,直接上刑!” 李渚霖: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故事完成度更重要。 大过年的,大家开心些。 ~感谢在2023-01-27 23:34:27~2023-01-28 23:3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蚂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娇妻文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德政殿中, 雷霆之怒震天响,怒喝铮铮之声传来,使得这座屹立了八百年的整座皇城都颤了颤。 这几年来, 随着权势愈旺, 朝堂渐稳, 李渚霖已经鲜少如此动怒了。 就算被偶尔惹得不愉,他沉眼抬抬手, 话都不必说, 菜市口的虎头铡就又会斩下几条人命。 现在被气到眉头竖立, 青筋暴起,可想而知是有多在意此事。 虽说李渚霖放了狠话说要对阮家人严刑拷打,施以酷刑,可薛烬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3节 薛家之所以在朝堂中能百年屹立不倒,能屡屡在风云变幻中叵测中站对脚跟,已经将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功夫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薛烬扭头一歪,望向身侧一同由德政殿中退出来, 正在抬手擦汗的云风,带着略微试探道, “那阮家人,果真能动么?” 云风脸色煞白,听着殿内传来的杯盏破裂声, 心尖又颤了颤,并未直接给出答复, 只异常隐晦提示道, “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饮。 薛大人, 主上将那玲珑娘子放在心中五年,一直不能忘怀,这其间多少女人投怀送抱,他都从未正眼瞧过……依你之见,就算闹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么?” 自然是放不下。 薛烬语窒了窒,算是回答了云风这个问题。 “既放不下,那二人就迟早有将话说开的一天。 玲珑娘子那么个烈性子,若知主上下令动了她甚为珍重的家人,届时岂不是又要再横生波澜?” 五年前扬州的种种,云风仿若历历在目。 到底是当年随着下扬州,见证过二人那段情的人。 虽不知他们到底生过什么龃龉才会走到这个地步,可眼见着主上孑然独身多年,现在倒隐生出些撮合之意来。 “这两人一个傲,一个倔,中间的误会委实太多…… 咱们就算不能尽力在其中缓和一二,也莫要再火上浇油才是。” 薛烬心中了然。 既如此,若将阮家人当寻常囚犯怒斥暴压,严刑逼供,那便不合时宜了。 他抬高了下巴颇为自负,胜券在握道了句, “无妨。 刑部拷问手段何其高超,饶是不用刑,也必能撬开他们的嘴。” 现在还不知那玲珑娘子今后到底会有何造化,可薛烬那日在茶馆中观其气魄,隐隐觉得这商女巾帼不让须眉,她不愿高嫁,又掩人耳目生下了首辅嫡子,还妄图撒谎揭过……这种种手段兼施,倒让他心中暗生了些佩服。 按理说,阮家人如此作弊维护,瞒而不报,是为要犯,理应该派黑骋铁骑上门镇压捉拿。 可万事万物都说不准。 今日阮家是阶下囚,可明日,阮家或又有可能就靠着小世子飞黄腾达了呢? 现在痛下狠手,只怕是枉做小人。 薛烬到底给阮家保全了脸面,并没有派重兵捉拿,只是派人乔装改扮,借着各种由头,将除了阮珑玲以外的阮家人,皆“请”至了刑部专用于拷问审察的偏房当中。 才命锦衣卫将他们分别引至各个房间安置好,正好准备好好逼问一番… 李渚霖就来了。 他脸上还带了些余怒,眸底暗涌翻腾,带了丝睥睨天下的气势。 跨入殿房的瞬间,冷声问道, “那巧言令色的一家人,就该压他们去阴暗逼仄的诏狱! 你却还带来脏污了刑部的地?” 诏狱中暗无天日,肮脏污秽,血腥味冲天,关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被狱卒轮番用各种刑具日夜拷打着,痛苦嚎叫声不断…… 那样的地方,盗匪枭雄都得被吓得尿裤子,更莫说阮家人此等寻常百姓了。 若那柔柔弱弱的阮玉梅去了,想必当即就要两眼发黑晕过去。 她那张娇俏可人的柔美面庞,在脑中蓦然冒了冒…… 面对如此责难,换成其他官员早就双腿发颤了,薛烬却只恭了恭身,推心置腹道了一句, “渚霖,若你不担心今后父子离心,莫说将阮家人下狱,就算现在斩杀当场,我也绝无二话。” 此话引得李渚霖眸光皱紧。 。 是了。 为安到底是李家血脉,今后必然是要认祖归宗的。 可他年龄虽小,却聪慧异常,已然能记事了,幼时一直随阮家在扬州长大,与阮家诸人感情甚为深厚,若是现在一时气性对为安的母族如此苛责,只怕他今后长大了会心生忤逆反骨之心。更何况……如此岂不是将阮珑玲越推越远? “那一个个如今都在偏房,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即派人压去诏狱最底层。” 李渚霖紧蹙着眉头,到底摆了摆手, “罢了,就在此处审。 待查清了他们确为助纣为虐的帮凶,我定严惩不怠。” 到底是不放心,所以李渚霖才放下了诸多政事,亲自来刑部听审。 他转了转指尖的碧玉扳指,眸光中透了些机锋。 “阮家人这般齐心,你若直接揪着孩子的身世咬死不放,他们定然不会吐露实情。 切记旁敲侧击些。” “是,卑职听命。” 接下来就是要对阮家人逐一审讯诱问了。 虽说若非必要,薛烬是不打算用刑,让阮家人遭受皮肉之苦的,可刑讯的场面还是要做足了。 刑部偏房当中,早就摆放上了各种各样的刑具。 斧,刀,锯,钻,凿,鞭,杖……依次排开,边角处还放着铁鞋、刑椅、尖凳等大型刑具,冰冷的刀刃处泛着令人胆瑟的寒光,传来一片肃杀之气,两侧更有身高八尺的黑骋铁骑,穿着盔甲站列在两侧,使人望而生畏。 正堂上高挂着块“明刑弼教”的横匾。 薛烬一身黑衣,正气凛然中,夹杂着些许邪煞之气,端坐在案桌之后,伸手执起惊堂木“啪”得落下! “本官已派人去查过,仙客来那五条人命案子,确与你阮家隐瞒血脉有关! 经人查报,那丧命的五口人姓许,乃衢州人士,在入京前,与亲朋好友说是要去寻找失散多年的幼子。那孩子五年前刚生下来,就被居心不良的乳母抱在襁褓中偷天换日,现在正好四岁有余,与阮珑玲的长子阮为安年龄正正相当! 谁知寻子不成,却齐齐命丧在了仙客来的酒桌之上?莫非是你们阮家五年前重金买子,现在被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寻上门来不愿还子,才如此狠下毒手? 本官今日唤你来,就是要好好详查此子的身世!” 阮家人对那孩子讳莫如深,轻易寻不出真相…… 可人嘛,总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起那沉甸甸的五条人命,阮家人自然是更愿意吐露事关孩子的实情些。 不出薛烬意料,阮家人对于“重金买子”这个荒谬的说法,自然是满心憋屈,言辞激烈地矢口否认。 如此薛烬正好发问。 “这孩子不是买来的?那你们倒和本官说说…… 其一,为何这孩子分明是四岁,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对外宣称是三岁? 其二,你们说这孩子父亲病亡了,可为何本官派人去扬州查探,关于这孩子的生父一张画像也无? 其三,你们口口声声说阮珑玲订过婚,可为何四周的街坊邻居却未曾见与她订婚之人上过门?过过礼?抬过聘?” “今日如若不将详情说清楚道明白,本官就让你们整个阮家,通通为那五口人抵命!” 第一个被拖入偏房中审讯的,乃是吴纯甫。 他到底只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虽说医术高明,可倒也没经过什么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人又异常宽厚,哪儿经得起这番吓?跪趴在地上喊了几声冤枉之后,当即就吐露出了实情。 “求大人明察!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阮珑玲的胎,从怀孕到生产,整个孕期的脉案都是我看的!孩子也是我亲手接生的,怎么会是从拐子手中重金买来的呢?那五条人命,确与我阮家无关,确与为安无关啊大人!” 薛烬眉峰挑起,微微俯身,意有所指问道, “哦?无关? 那你便说说,此子是阮珑玲何时怀上的?又是何时生下的?具体生辰是哪年哪月?” “阮珑玲乃五年前,宣和六十三年三月末诊出孕脉,宣和六十四年一月十六诞下为安。 小的记得清清楚楚!” ! 隔壁听审的暗房当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瓷盏破裂声。 李渚霖指尖的茶杯盖捏得粉碎,粉末飘散随风飘落在地。 这个时间段,他分明还未离开扬州! 所以阮珑玲被诊出有孕之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反而隐瞒了下来,用话激他回京? “啪”得一声,惊堂木又响。 “孩子哪儿是这么容易怀上的?就算婚前与人有私,难道就不知喝避子汤么? 且阮珑玲未婚有孕,竟还将孩子生了下来?” 吴纯甫干脆将一切都交代了个干净。 “什么避子汤?她本就是个极其易孕的体质,从当年的脉相上看,理???应是常喝助孕饮调养身子的。 至于她为何将孩子生下来……大人您想想,一个生的花容月貌,受众多子弟追捧的未婚女子,为何会决意独自将孩子生下来? 那自然是因为爱那孩子的生父爱到了骨子里!爱到神魂尽失,没有理智!觉得那男子便是下半辈子的倚靠了啊!” 听得这一句。 端坐在暗房中的男人,身周的寒冰之气消了消。 …… 最关键的信息已经确认。 薛烬将这些供词全都记录在案,微抬了抬手,命人将站不直脚的吴纯甫拖了出去。 紧而,将阮丽云带了进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4节 阮丽云哪儿见过眼前这样的场面,再被五条人命一吓,担心祸及女儿的性命,也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其他的说辞倒与吴纯甫的供词被无二般,只痛哭流涕,满脸痛惜着呜咽补充了几句, “按理说怀上孩子之后,也是该告知孩子生父一声的。 可就怪那个刘成济! 自从他与玲儿退婚之后,玲儿便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大人,您不知道哇,十余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刘成济为了权势说抛下就抛下了,她嘴上不说,难道心里不苦么?哪里还能再信任其他男人?且那孩子生父若是真的喜欢她,必然是会娶她的。可那人没娶,那还告知他做什么呢?若是那人不愿要孩子呢?或来抢孩子呢? 我妹妹实在是怕了……所以她哪怕宁愿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哪怕对外宣称前夫已亡,将孩子的年龄说小些,也不想再与孩子生父有任何牵扯。” “可玲儿必然是爱上了孩子的父亲的!一定比当年爱刘成济更甚! 否则为何天底下这么多男人,她为何不给别人生孩子?偏偏要给那人生孩子?且扬州百姓众人皆知,玲珑娘子最擅应酬交际,可这些年来,她一次都未曾单独与外男谈过生意,一次都未!” 。 暗房中男人眉头依旧紧蹙,可眸底的翻涌的怒火中,掺杂入一丝微不可见的痛憾。 衙役们脚下步履生风,将哭得撕心裂肺的阮玉梅带了下去。 又换了阮玉梅上来。 既然前头两个已经招供了,阮玉梅就算对薛烬的逼问的说辞有些许疑心,可也供认不讳。 阮玉梅跪趴在地上抖弱筛糠,泪水无声流淌着。 就算再担忧害怕,可却还想努力支撑着,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崩溃。 “我们阮家以往确乃低微商户。若大人说我们锱铢必较,追逐厚利我认,可若是诬陷我们重金买子,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大人今日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认,” “……当年姐姐将怀胎之事瞒得死死的,一直到胎像坐稳三个月之后,她才告诉了我们。我们问她孩子生父是谁,她只一脸落寞不说,只说那个杀千刀的只愿让她做妾,所以她决意今后要独自一人守着孩子长大……大人是没看见她当时的神情,真真是心灰意冷,犹如死灰。 我当时是劝姐姐趁着孩子月份还小,不如灌下一碗红花,将孩子打掉的,可姐姐她决不肯坚决不愿,宁愿要与我们分家也要将孩子生下来,我们阮家险些因为此事分崩离析,姐妹离心……” 薛烬听到此处,眼周骤紧,死死盯着堂下之人, “你瞧着柔柔弱弱的,心思倒很毒辣。 好歹是你的亲姐姐,亲外甥,竟劝她堕胎?” “自然是要劝的! 既入穷巷,就该及时掉头!” 谁知阮玉梅扬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将哭红肿了的双眸瞪大了些,丝毫不肯退让。 “你们男人将生孩子说得轻巧,可于我们女子来说,那可丝毫不亚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我姐姐当年生小为安熬了整整两天,产时血崩,险些就没能活下来,虽说现在母子俱安,可姐姐也母体受损,生生在床上躺了半年。风一吹就腰疼,下雨前就关节酸……这些种种,谁能代我们受过?” … 为了生孩子,阮珑玲竟吃了那么多苦? 李渚霖简直不敢想当时的情景有多危急,由心底涌上来阵浓烈的后怕感…她险些就命丧黄泉…险些就不能在这世间再看见她…… 他将眼眸缓缓垂下,英朗的面庞上流露出痛惜之色。 阮玉梅还在垂泪愤然, “更何况,那个男人竟只让我姐姐做妾,如此不知好歹,那还给他生孩子做什么?他也配?就算时光再倒流,我为着姐姐着想,也是要力劝的! 可惜姐姐还是割舍不下,姐姐定然是爱惨了那男人,为了他的骨血能抛下一切,所以才冒着声名巨毁风险未婚诞子,遭扬州百姓指指点点唾骂了这么多年! 要我说,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活该一辈子都没人愿意给他生孩子,彻彻底底断子绝孙……” “够了!” 薛烬太阳穴直跳,指尖扶额,打断了阮玉梅的话语,沉声道,“供词已录,来人遣她出去!” 这女人真真是个心直口快的! 正主可就在隔壁暗房中听着,她若再这么一通狂吣下去,只怕是要犯忌讳。 …… 最后一个阮家人被带了进来。 阮成峰不是好糊弄之人。 他虽年纪最小,可对比起前几个却更为冷静,并未被满堂的兵器刑具吓着,而是率先质问起这案情的种种蹊跷之处,甚至隐隐有苛责刑部办案不力,方向不对的意味。 薛烬施以威压,又圆滑着拿出了些证物出来,阮成峰才将将愿意将话头落在孩子身上。 “这么多年来,家中的事务全凭三姐做主,我一直在外读书从未过问过,是从书信上才得知三姐有孕的消息,考完乡试归家时,小为安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个孩子,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买来的拐来的,而是我姐姐自己生的。 我不想问,也不会问姐姐为何要未婚生子。 毕竟多年来几乎是姐姐将我抚养长大,所有的束脩学资都是姐姐凑的,哪怕我过意不去想要抄书誊写赚些银钱,她也让我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只让我安心读书。姐姐从未让我操劳过半分,我又哪里来得底气置喙此事半句?姐姐既然决定生子,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必然是支持她的。” “我姐姐不去寻孩子生父,那自然有她的道理。 且我认定,必是那男子辜负我姐姐在先。” 阮成峰昂首立在刑堂之上,神色坦然,颇有君子雅风。 “毕竟我三姐那个性子……从来只有人负她,她从不负人。 那男子定然是让她彻底寒了心,她才会如此决绝。且我这些年冷眼瞧着,姐姐从未再对任何人动心过,随身携带的香囊中还常带了块刻有十六的木牌,想来或许是那男子留下的信物,她能贴身带着,想必还是深爱着那人,未曾放下的。” 。 那块牌子……她竟随身携带…怎么会?这听着根本就不像是阮珑玲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渚霖面上流露出疑杂,痛苦,惆怅之色…… 阮家的每一个人,都说阮珑玲爱他,心里有他。 可若她当真如此,二人又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阮珑玲最会权衡利弊,她若是不想生这个孩子,那小为安当年必然留不住。 她绝不会因一时气性,而轻易赌上后半辈子。 她态度如此坚定,且还提前喝了助孕饮,那必然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孩子的。 那她为何要生?为何还要瞒着他生呢? 此时隔壁的审讯已经结束,薛烬将所有证词全都收录好,连同扬州飞鸽传来的情报,全部递送到了李渚霖面前。 李渚霖心中带着疑惑,指尖不停一页页地翻着,眸光在情报上迅速扫着…… 直到他看到了五年前,她在薰水阁那间成衣店,对着老板娘说出的那句话。 “他不是我相公。 他只是我未来孩子的爹。” 男人瞬间醍醐灌顶! 如此,所有的一起都能说得通了! 原来阮珑玲竟在一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他心头猛然震动激荡,盯着那几个字迟迟缓不过神来,指尖逐渐蜷紧,将那些证言攥成了纸团,紧而如箭离弦般跨出刑部的大门,撩袍跨马,直直朝阮府奔驰而去…… 大陀巷,阮府,烟霏阁。 此时正房中有些微凌乱,地上还放置了几个不大不小,可提拎在手中携带方便的箱子,箱口大开,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眼见收拾得差不多……阮珑玲与阿杏齐心合力了许久,才将箱子合拢锁上。 阮珑玲抬手,擦了擦额间沁出来的密汗,“今晚确定能上船么?” 阿杏点了点头, “确定。明早船就能开出晏朝,途径湘渚,路过千岛,一个月之后行至佛柔。 已经通过黑市传信给福叔,想必到了之后,佛柔的一切就都已打点好。” 自那晚后,阮珑玲一直惴惴不安在家中等着,原以为事情会暴露,不晓得哪日,黑骋铁骑的马蹄就会踏平整个阮府,谁知这接连几日以来,却一直风平浪静。 不对。 不该如此的。 就算???李渚霖知道她已经有个孩子,不再愿意娶她了,也绝对不应是这样子的…… 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觉得愈发心焦。 这阵等待审判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阮珑玲来不及想这事儿到底能不能遮掩过去,只打定了主意是要跑路。 既然要跑,就跑得远远的,不能再呆在晏朝。 走陆路是没有指望了,毕竟什么良驹,也快不过朝廷的铁蹄。 那就只能走水路。 一旦驶出远洋公海,任李渚霖有天大的本事也寻不着,找不见。 可惜黑市的船要每隔十天才发一次,且船票又太过珍惜,寻常人大多都是提前一个月预定,她手里这几张船票,还是足足添了十三倍的价钱才买到的,一直悬着心脏等到今天,终于能在夜里出发了。 阮珑玲是想在临行前和家人道个别,再吃顿团圆饭的。 可斜阳渐落,眼瞧着马上就快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这一个个的都还没能回来。 总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大约不会的。 仙客来的事情,阮家商行问心无愧,但凡京兆尹不是只吃干饭不干活的,就绝不会栽诬到阮家头上。 至于李渚霖那一桩事,应也不会。若是他要发难,隔天估计就要雷霆震怒了,没得隔了好几日才为难姐弟妹的道理,且姐弟妹几个对此事都知之甚少,更不晓得首辅就是小为安的爹,理应也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只要逃过今天。 她就能逃过这一难。 此时小为安虎头虎脑跑了进来,拿着手中的蹴鞠晃了晃,甜声道了句, “母亲,这是舒姐姐送给我的离别礼,上头的铃铛还是她亲手挂的呢,我喜欢极了。” 瞧见这个糯米团子般的小孩儿,阮珑玲的心都快化了,将儿子拢入怀中, “离别礼都收了?那你与舒姐儿是怎么说的?” 小为安歪头眨了眨眼,“我没说要出去好几年。只说要去和母亲巡视庄子小住上几个月,或许近来就不能陪她读书念字了。 可是母亲,虽然我也喜欢坐大船,喜欢去看海豚与鲸鱼…可是我也很舍不得离开舅舅和姨姨姨夫,更加舍不得舒姐姐,要是在外面玩很久的话,我会想他们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5节 阮珑玲心头发酸,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事态的紧急,只将他愈发紧抱了抱, “母亲也很舍不得……那…咱们到时候挑最好看的贝壳回来,做礼物给他们好不好呀?” 说起这个,小为安瞬间觉得不伤心了,只亮着眼睛点了点头,“好。” 他又想起了什么,添了一句,“再多带一个贝壳,给那天晚上在车上给我掸饼屑的叔叔。” “为安……喜欢那个叔叔么?” “嗯,喜欢的呀。” “才见他一面,怎么就喜欢上了?” “嗯……或是那个叔叔同我长得有些像,我觉得看着很面善可亲。” 也好。 如此也好。 如此父子二人也算是见过面了。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阮珑玲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好孩子,你就不问问母亲为何让你撒谎呢?” 小为安伸长了脖子,亲昵地往她面颊贴了贴,异常天真道, “不用问,为安省得的,撒谎为了让人心安。 母亲也经常撒谎,没吃晚膳和我说吃过了,分明很累却说不累……这些不都是想让我心安么? 母亲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亲的人,总不会害我的。” 儿子这般乖巧体贴,通透世事,倒引得阮珑玲鼻尖酸涩起来,想来今后关于他生父的事情她也无须解释,等他长大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小为安与母亲说不了多久的话,拿着手中的蹴鞠摆弄起来,玩性一起,就这么跑跳着到远处的庭院中,与仆妇们生的几个伴童一起玩耍去了。 阮珑玲走出房门,独自站在屋檐下,远眺着眼前的这一切岁月美好的样子,暂且将心中的忐忑放了放,此刻只觉得异常满足… 无妨。 去哪里,去多远都无妨。 只要他们母子二人在一起,再苦再难都能熬过去,她换地方做生意,小为安去见识见识这广阔的世界而已。 就在她畅想着幸福美好的未来…… 此时身后传来气势万钧的脚步声,她还来不及回头查看,就被人拽住小臂,被股异常遒劲的力道往后拉拽,整个身子都调转了过来… 无人禀报,无人通传。 满院子的仆妇不知哪里去了,阿杏也不见了。 她的面前,是李渚霖那张愤怒到几近扭曲的脸。 他暴跳如雷,眉毛几乎都拧到了一处,双眸射出火来,咬牙切齿道, “阮珑玲,我真真小瞧了你! 你竟连此等罔顾人伦,败坏纲常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真是好心机,好算计,长了一身的好本事啊!” 犹如一道霹雳响雷划过晴空。 乌云遮日,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阮珑玲脑中瓮然一下,面色刹时变得惨白,一时间呆愣当场,僵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他此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情暴露,败局已至,这一天总归是来了。 可分明只要再延迟几个时辰,她就可以成功逃脱了! 几个时辰而已! 这让阮珑玲如何甘心?她心跳如鼓,呼吸已经异常急促,可竟还是心存侥幸颤声道, “大…大人在说些什么?我竟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是吧? 那你睁开眼好好瞧瞧这些供词,可都尽数明白了?!” 如此地步了,她竟还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无疑于给李渚霖的怒气添火,他将那些文书纸册甩在她脸上,指向远处正跑跳着越来越远的孩童,裹着擎天的威势,厉声问道, “阮珑玲,你可知依晏朝律例,骗人生子应该当何罪?!” 终于写到这里了。 挑本章10个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23-01-28 23:34:35~2023-01-31 01: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煮酒吃茶、召哦~、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鱼 57瓶;小橘 24瓶;煮酒吃茶 10瓶;阿诗 3瓶;么么。 1瓶; 第83章 “阮珑玲, 你可知依晏朝律例,骗人生子应该当何罪?!” 一大叠纸页飞扬,萦绕在阮珑玲身周, 洋洋洒洒顺着微风飘荡着缓缓摇曳落下, 直至垂坠在地。 阮珑玲一垂眼, 就望见了上头白纸黑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证言。 她眸光震动, 面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两腿发颤几乎就要站不住, 却还是若声强辩道, “怎…怎是骗……当初…分明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 “什么情投意合?分明就是你蓄谋已久!” 李渚霖气到浑身发颤,胸口剧烈上下浮动着,脖子上的经络陡然立起,几乎是嘶吼出声, “时至今日我才知,你每次行完房事后喝的汤药根本就不是什么避子汤,而是助孕饮; 才知你之所以总是欲**求*不*满, 夜夜贪**欢,并非爱我慕我想与我有肌肤之亲, 而是只想事半功倍速速求子; 才知你佯装浪荡水性杨花不愿与我一同回京,并非是一时气性,而是成功受孕后害怕我知晓实情, 想要将我劝退!” “那些情爱,那些时光, 那个孩子…… 这所有的一切, 都是你苦心积虑, 步步为营, 精心筹谋而来!” 如拨云见日。 若水落石出。 似雪融现刃。 过往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切,全都被男人锋锐的言语一层层扒落,几近显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所以阮珑玲,原来在你眼中,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个物件?是个工具? 原来你从头到尾都只要孩子?不要我?” 此言极其尖锐,宛若一把锋刃狠狠扎入心脏当中。 剧烈的痛感顺着脉络流至四肢百骸,疼得撕心裂肺,浑身冰凉,刀割魂灵,五感丧失… 实情已被揭露。 辩无可辩。 懵神昏沉之际,阮珑玲甚至蓦然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她干脆放弃挣扎,不再做困兽之斗。 闯出如此弥天大祸,左右就是个死罢了。 阮珑玲不再战战兢兢,虚与委蛇,亦收起了那副卑躬屈膝,谄媚讨好的模样…… 她甚至再顾不上什么身份落差,如垂死困兽般无力挥起毫无威慑力的爪牙来,咬牙铮铮道。 “我也曾想过要你的啊! 可我如何能要?如何敢要?” “你当年只让我做妾呐。 妾是什么?是奴是婢,可以随意打骂,任意欺辱,若是主君主母不开心了,赠送典当,发卖贱籍都使得,我岂能甘愿?” “刘成济让我做妾,你也让我做妾。 凭什么? 莫非我阮珑玲这一世,就只配做妾?不配做妻了么?” 阮珑玲情绪极其激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眸???光漉漉深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含着极其克制的情意, “王楚鳞,我承认起初接近你确是用心不纯,可我…可我后来心里确实有你…让你曾直抵过心底…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将孩子的事情告知你么?可五年前那种情况你让我如何与你说出口?” 确实有你。 直抵心底。 短短八字,生出无限温情,绵密生成张看不见的网来,将怒气冲冲的李渚霖笼罩在其中,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眉宇间的愠愤已消弭不少。 李渚霖将她的手腕握得愈发紧,倾身逼近,眸框微红, “莫说五年前,就说现在。 自你入京之后,你我相见的第三面起,我就说要娶你,娶你做妻,首辅正妻!那你为何还不甘不愿避我如蛇蝎?为何不早早将孩子的事情告诉我?” 阮珑玲闻言,滢滢的眸框中,闪过丝尖刻与讽刺,她定眼深瞧了男人一样,又转过头,梗着脖子望向蔚蓝的天空,语调中略带些嗤意, “这便是这世上最可笑之处了。 凭何你觉得只要你愿娶,我就合该必然答应嫁?”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6节 “就凭你是豪爵勋贵重臣首辅,我是随风拂柳微贱商女,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得合该觉得得了天大的便宜,得蒙头屁颠屁颠往上凑? 王楚鳞,我就算再嫁,也必要嫁个性子软和好拿捏的夫君,而你…整个晏朝都知你性情暴虐,手段狠辣……再加上又有事关孩子瞒而未报的前尘往事,我躲你都不及,岂会再嫁给你?” “也罢。你贵为首辅,位高权重,岂会在乎我一届商妇是如何想的?如今同你说这些,也迟了……” 就像是濒临绝境后发出的最后一声绝唱,现如今开始认清现实,引颈待戮。 阮珑玲缓缓将眼眸闭上,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坠落在地, “首辅大人,为安他确是你的嫡亲骨肉。 铁证当前,您要抽肠腰斩也好,凌迟车裂也罢,民妇皆无话可说,只是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民妇一人所为,您瞧了证词,应当也知我家人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他们都是为安的好舅舅,好姨母,好姨夫……还请大人看在为安的份上,不要迁怒于他的母族亲眷。” 阮珑玲打颤发软的双腿终是站不住,身姿一斜,就要滑落跪地磕头求饶。 “那孩子连生父是谁都不知,何来什么母族? 无父哪儿来的母?无父哪儿来得子?!” 李渚霖却跨步上前,伸出臂膀将她的袅袅细腰揽在怀中,及时搀住了她滑落的身躯。 “你说你不是骗人生子,方才还说当年是因与我情投意合才有了他。” 他俯身凑近,语调低哑,透着霸道蛮横毋庸置疑, “那既是情投意合…… 这孩子,理应有我一半!” “阮珑玲,你害得我们父子离散整整五年。 这五年的舐犊亲深之情,儿孙绕膝之乐,你拿什么还?又如何还得起?” 李渚霖抬起指尖,由鬓角触碰至下巴,缓缓滑过她那张仙姿盛颜的脸,望见她含泪震动的眸光,微微发颤的唇瓣… “呵,你想一死了之?倒没那么容易。 你能狠得下心让为安四年没有父亲,我却不忍心,让他至此以后没了母亲。你自然是要活着抵罪的,并且是要在我们父子二人眼前,抵罪抵到寿终正寝那一日!你既然做过我的女人,又得幸生了我首辅府的血脉,那自然也不能再嫁给旁人…… “为今之计,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能嫁给我!” 李渚霖说罢,定神瞧着她的反应,提起心尖莫名有些紧张,落在她腰间的力道愈发紧了紧,瞪着眼睛恶狠狠威胁了一句, “你嫁,你母族生。 不嫁,你母族死! 这两条路,你自己挑!” 阮珑玲的瞳孔骤然扩散,纤细娇弱的身躯在他的怀中微微发颤,垂落的指尖缓缓抬起,带着讨好与求饶,朝他流光溢彩的锦袍无力拽了拽,虚声道了句, “嫁。 民妇嫁。 大人,民妇让母族活,民妇再也不敢了…必用此生好好赎罪认过…” 听到满意的答案,李渚霖的紧蹙起的眉尖蓦然舒展开来许多,他将怀中之人扶正,直至她全然站立好后,才将臂膀扯回了身后。 那丝莫名的自尊又窜上心头,他甚至刻意拿话点了点, “我之所以还愿娶你,全然是看在孩子面上,此事你可明白?” 当初的诚意求娶,与现在的威胁迫嫁,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时至今日。 二人在感情上的高低落差,全然颠翻逆转。 面对将一家子性命都攥在指尖的人,阮珑玲虽心凉透彻,却也不得不好生应承着,犹如提线木偶般,将头愈发低了低, “是,大人,民妇明白。” 见她如此疏离敬畏,丝毫没有了生气,李渚霖心中蓦然冒出些不爽来。 可到底未曾再说什么,毕竟眼下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站直了身子,朝小为安跑跳而去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眸光温热, “前方带路。” “他已然四岁,也该认祖归宗,见见他的亲生父亲了。” 二人一前一后踏出庭院,寻到了正在园中踢蹴鞠的小为安,他正与玩伴们生龙活虎的跑闹着,玩儿得满头大汗… 望见他的瞬间,正因他跑得太快,被地上的石头绊了好大一跤,却并未娇气哭闹,腾让一下就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尘灰都忘了拍,就又逐球去了。 李渚霖眸光中透露出丝满意。 很好。 不愧是他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些骁将之风。 正好一局完毕。 为安那一队大获全胜,孩子们正在应胜利欢呼雀跃,小为安一眼就瞧见了二人,不等阮珑玲呼唤,就撒丫子奔了过来。 他认出了站在阮珑玲身后的男人。 心中欢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烟霏阁乃母亲的私院,除了舅舅阮成峰,就连二姨夫吴纯甫都鲜少踏足,这人为何会蓦然会出现在此处? 虽有疑惑,可还是凑上去歪头一笑,甜唤了声, “叔叔。” ? 。 第二次见面,这孩子与他怎么倒生分了? 为了将孩子瞧得更仔细,更好与他方便交谈些… 李渚霖跨步向前,撩起袍子蹲下,先是抬手帮孩子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成灰,然后牵起他软乎乎的小手,柔声细语道, “莫叫叔叔。 你该唤我一声爹爹。” 小为安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眼珠子一直在二人身上打转转,机灵的小脑瓜子正在飞速运转… 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母亲就暗暗教导过他,在外头不能对任何人,尤其是陌生男子随便乱称呼,免得让人笑话… 可眼前此人竟要他叫爹爹,母亲站在一侧也未阻止?小为安一时心中为难,眸光中带着询问,茫然朝母亲望去…… 想必没有阮珑玲的首肯,孩子是不会松口的。 李渚霖抬眸,朝伫立着的阮珑玲淡淡望了一眼。 阮珑玲心头一颤,立马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僵笑,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着讷讷道, “为安,他…乃母亲心爱之人,是母亲今后相伴到老的郎君。 你…合该唤一声爹爹。” 是谁。 在荧幕面前泛着满面油光露出姨母笑? 哦,原来是我。 话说开了,以后就给我往死里甜! 甜!甜到腻! … 感谢在2023-01-31 01:37:17~2023-01-31 21:3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rb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煮酒吃茶、an83819、召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545268 49瓶;gdxxxyao 24瓶;海棠依旧 7瓶;沐·q、小橘 6瓶;追文 5瓶;煮酒吃茶 1瓶; 第84章 “为安, 他…乃母亲心爱之人,是母亲未来相伴到老的郎君,你合该叫一声爹爹的。” 母亲竟当真给他找了个爹爹? 眼见这个英俊潇洒, 威武不凡的男子, 竟当真要做他的爹爹了? 小为安眸光瞬间亮一亮, 可聪慧如他,又微微咂摸出些不对劲来… 想起母亲这几日一直在收拾行装, 还说了要带他出门云游四海几年…现在又忽然说寻到了个相伴到老的郎君? 小为安暂且没将那声称呼唤出声, 而是面带疑惑询问道 “那…那你今夜也要与我们一同出海么?” ? 呵。 原来这女人从未熄过想要跑路的心思。 李渚霖身周的气压倏然低了低。 阮珑玲心头猛然漏跳一拍, 紧张地暗吞了口唾沫, “出…出什么海? 今后咱们就在京城,与你爹爹一同过日子。” 她立马转移话题,赶忙站到儿子身后,将他往前推了推,略怂恿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7节 “为安,怎么不叫人???? 快叫爹爹呐。” ? 母亲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往日说话做事都是干净利落的, 今日莫名有些缩手缩脚。 小为安略微怪异地望了身后的母亲一眼… 他虽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也很想要一个爹爹, 可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很突然……幼小的心中有些惴惴,不仅没有向前朝男人走去,反而躲到了母亲身后。 探出一个小脑袋, 非常仔细地观察了男人几息。 然后摇了摇小脑袋。 “不…我不叫。 母亲什么时候成亲,我再什么时候叫爹爹。” 小为安依稀记得, 舒姐姐喊的第一声“爹爹”, 也是在二姨阮丽云与姨夫吴纯甫的大婚之日, 脆亮软甜, 使得在场众人皆喜笑颜开,抚掌庆贺。 他那日想着,若是母亲哪日再成亲,那声“爹得”他定然要比舒姐姐喊得更响亮。 二人都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不肯让人牵着走,是个这般有主意的。 这童言稚语,着实将阮珑玲惊着了,生怕李渚霖会动怒。 成亲? 他怎么会与她成亲呢? 他方才虽说明了会娶她,可却并未道明名分,但既然是娶入门去赎罪,那大抵应该是娶入门去做通房或者侍妾的,所以…二人自然也不会按照章程成亲过礼了。 李渚霖其实并未生气。 他总不至于因小小的称呼,而去和亲生骨血计较。 等这声爹爹都已等了整整五年,再多等上一阵又有何妨? 他甚至饶有兴味问了一句, “那你想让我们何时成亲呢?” ? 这事儿是他能决定的么? 小为安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 “自然是越快越好。” “十日之后如何?” “果真?十日之后就能成亲么?” 小为安闻言有些兴奋,也不躲了,由阮珑玲身后走了出来,迈腿朝男人走进了几步。 “果真。” 李渚霖唇角微勾,抬起指尖分明的手掌朝上伸去,阮珑玲一个激灵,福至心灵立马将青葱般的指尖递过。 二人手掌交叠,十指互握牵在一起… “我还觉得十日久了些。 我与你母亲早已情投意合多年,心心相印,早就恨不得日日相对,片刻都不能分离了…是吧?玲儿?” 阮珑玲震起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将手往后一缩,可嘴上还是讪讪答了一句, “是呢。” 瞧着二人情意绵绵的模样… 小为安脸上的笑意越漾越大,他只当母亲是害羞了,心中愈发认可眼前这个即将做他爹爹的男人,心中那最后一丝抗拒也荡然不见,立即伸长了手臂,亲昵勾住了男人的脖颈,异常天真问道… “可只有十天…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你来得及给我母亲准备红箱子么?我记得当年二姨嫁人的时候,二姨夫抬了好多红箱子入府,好多好多呢……舒姐姐说那叫什么来着…哦,说那是聘礼!你来得及给我母亲聘礼么?” “自然来得及,你母亲的聘礼,定会比你姨母的聘礼多上许多倍,让你数也数不清。” 李渚霖煞有其事回答着,然后一把将孩子抱起,朝庭院深处缓缓踱步而去… “那…那会放震天响的鞭炮么?” “定然缺不了,连放十里。” “会有人来弹琴奏乐么?” “笙歌琵筝,琴鼓锣股,奏上十天十夜。” “是不是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喝的?” “美味佳肴,可口珍馐,流水席摆个它一个月。” …… 半柱香前,二人还生疏异常。 半柱香后,父子俩有来有回说笑着,熟稔异常,仿若那人果真是伴着小为安一同长大,从未分离过一刻… 他们的背影,影影绰绰逐渐消失在茵茵的树荫后,不知又聊了些什么,远处传来小为安欢乐的咯咯笑声…… 那男人竟就这么气势汹汹,如龙卷飓风般闯入了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原本以为它会摧毁所有一切,谁知在近身刮来的瞬间,却乍然柔软了下来,化成微风拂面令人清爽透凉…… 她竟不觉得排斥,甚至觉得有些心安? 阮珑玲只伫立在原地,呆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无内杂陈,无法言说。 。 这头都已经谈论到拜天地、闹洞房了… 那头,没有上峰发话,阮家一大家子都被压在刑部不能走。 好在经过问询之后,薛烬并未将他们分别囚禁,而是全都关在了一间房中。 阮丽云与吴纯甫正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着。 阮玉梅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只有阮成峰不急不躁,岿然坐在官帽椅上,垂了眼眸不动如山。 阮丽云,“若是我们出事了,舒姐儿和安哥儿可怎么办?” 吴纯甫,“不会的,你放心…我们无罪,刑部会查清楚的。” 阮玉梅察觉出蹊跷来,“怎么我们大家都在此处,三姐却不在?他们不会将三姐压去诏狱行刑了吧?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阮成分闻言眼睫轻颤了颤,定了心神道了一句, “莫要自乱了阵脚。” 此时门外人影跑动了起来,暗影投射在暗黄的窗布上来回晃动,让人愈发心慌。 只听得门外大喊了一声, “首辅大人到!” 门外的卒兵们撩袍曲膝,双膝触地,磕头跪安地高声恭迎着。 屋内的阮家人,甚至是阮成峰脸上都纷纷变了颜色。 首辅怎么会来此处? 莫非是来处置他们的? 定要冤死他们,为那五个冤魂抵命不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木门被人有外至里蓦然推开,满面焦急的阮珑玲率先冲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脚下不慎还被门槛绊了绊… 紧随她身后有一男子,生得金相玉质,贵气逼人。 得亏他伸臂搀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跤。 “首辅大人,阮家人尽数在此了。” 锦衣卫恭敬地埋首拱手,禀告完后,紧而退步撤了出去。 ? 阮家人朝左望了望那男人。 又向右瞧了瞧阮珑玲。 最后将眸光,落在那只揽在她腰间,未曾松手放开臂膀上。 首辅? 珑玲? 他们二人…莫非认识么? 李渚霖微笑脸:何止是认识… 接下来两三天都会有点忙。 能多更尽量多更,稳妥起见就是保二争三。 晚安晚安… … 感谢在2023-01-31 21:35:38~2023-02-02 00: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踮起脚尖更靠近太阳、张家丫头 1瓶; 第85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擎天权臣, 乍然惊现在眼前,还与自家的内宅女眷举止亲昵?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8节 满屋子的人过于震惊,一时间呆若木鸡愣在了当场。 不只是谁先反应了过来, 颤着声线弱声喊了句“恭请首辅大人圣安”, 屋内的众人才双膝一软, 跪倒在地请安。 免对阮家人的隐瞒不报,李渚霖原是有些气愤… 可方才瞧见小为安生得那般稚巧可爱, 且句句不离姨母姨夫舅舅堂姐……他便知阮家人平日是尽心尽力看顾着孩子的, 天大的气也消散了不少。 不计较, 却并不代表能彻底释怀了。 且以阮家这轻如牛毛的分量,若非因为小为安,恐这辈子都无法近李渚霖的身。 他并未多瞧他们一眼,只眸睫轻垂,乜了身侧的女人一眼, “我就说他们无恙,现在你亲眼瞧见,可尽信了?” “是…臣妇多谢大人。” 阮珑玲将头略低了低, 抿唇低声应了一句。 张牙舞爪的野猫,若是能揪住脖后的那块软肉, 便能瞬间温顺乖巧。 这简直是至二人重遇以来,阮珑玲最最文静柔情的一日了。 看来对付她,一味表心意是无用的, 还是需些手段稍加威压才行。 李渚霖忽在其中咂摸出些乐子来。 他将怀中的女人愈发搂紧了些,伸出指尖轻弹了弹她耳侧红玛瑙白玉耳坠, 然后附身凑低, 在她耳旁阴恻恻低声道, “今后你若再敢跑…… 走陆路, 我就将他们绑在马后拉尸去追; 走水路,我就将他们扔进湖海泡胀喂鱼; 哦…或许你听说过天葬吧?就算你会飞,我也将他们剁碎了去喂秃鹫,腾空随你而去。” “阮珑玲,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放完狠话,李渚霖并未再理会他们,转身拂袖阔步而去。 阮家人匍匐在地,并未听见这些诛心之言,只瞧见那威势万丈的首辅,紧揽着阮珑玲在怀中贴耳蜜语,而阮珑玲则眸光莹润,满面通红……这情景旖旎无限,亲昵尽显。 到底是长姐,阮丽云比弟妹们更通晓些人事些。 她率先从地上颤巍地爬了起来,揣着心尖问, “玲儿…这是怎么回事儿?首辅…他与你……你们二人……” 面对满面关切,且担忧心焦的家人们。 阮珑玲的脸色犹如染缸变了又变,沉默几息之后,甚为艰难道出了一句, “他,首辅,???是小为安的亲生父亲。” ? ! ! 直到众人平安回到府中之后,都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不能消化这个事实。 当朝首辅?竟然是小为安的亲生父亲? 且居然还说要娶阮珑玲? 阮玉梅的心脏狂蹦到停不下来,一直提在嗓子眼,她实在太过惊慌,干脆来找阮成峰来拿主意。 “方才我在刑部就觉得很蹊跷,为何那些问话句句都在指向为安的身世…… 既然我们都吐露了实情,那首辅定然已经知道了姐姐当初是去父留子的呀!他…他向来残虐无道,这次不仅没有对我们施以重刑,还说要娶姐姐?指不定以后就要将姐姐关起来,再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见天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阮成峰蹙着眉头沉默不语,沉思了小半柱香时间后,才幽幽道了句, “首辅大人至今未娶,至于三姐…也再未另嫁…… 这保不齐,二人心里都还有着彼此呢?” “阎王让人三更死,哪儿能留人到五更? 既躲不过去,就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刑部。 薛烬正俯首案牍,正提笔批注刑卷案宗。 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并未停顿分毫,直直就踏入了殿厅当中。 这世上敢未经通报,就禁止闯入锦衣卫指挥使办案要地的,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薛烬并未抬头,只由衷道贺了一句, “啧……满京城的人都在赌你我二人谁会先行娶妻成亲,未曾想你这么快就喜得麟儿当爹了,我确为你高兴。 只是那玲珑娘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渚霖并未回答,只轻哂一声,往桌面上扔了个沉甸甸的香囊,分量重到撞落了几本书卷。 “拿这些银子,去买身衣裳。” ? 薛烬不明其意。 “你日日一身黑衣,不觉得瞧着晦气吓人,有碍观瞻么?” ? 不是? 常年杀人见血,穿行诏狱……不穿黑色穿什么? 薛烬被莫名中伤,眉眼微皱,脸上的神情愈发疑惑。 李渚霖眉峰微挑,行至案桌前,用指节叩了叩桌面,着意提醒道, “十日后我成亲。 你若再敢穿黑色来,我便让你日日蹲在菜市口,扮黑无常拖尸。” 哪怕是玩笑,也透出些杀伐之气来。 薛烬一脸“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的怨种神情,却也敏锐捕捉到了这语调中微不可见的一丝自得。 都不用问,便知他娶得定然是那玲珑娘子。 十日? 这么快? 马上就娶? 这般猴急? 简直是片刻都等不及呐。 薛烬将那枚香囊揣入怀中,唇勾微扬,冲着眼前的男人极其认真道了一句, “这是做衣裳的钱,其实鞋我也还缺一双。 你再加点?” 皇宫。 李渚霖离开刑部之后,便马不停蹄回到德政殿中,先是处理了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又宣召了几个内阁大臣将新颁布的盐务政令梳理了一遍,紧而因循旧例,行至承明宫查问幼帝的功课。 幼帝朱承基今年五岁,比一般大的孩童要更矮小些,在宫人们的悉心照料之下,也显得有些面黄肌瘦。 这个年纪的孩子,如小为安大多都喜欢跑闹欢跳,可朱瑄却尤其不敏迟钝,这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他甚至生下来的哭声,都比其他的婴孩弱些。 有不少朝臣百姓质疑,先帝有那么多个皇子,个个聪慧骁勇,为何独朱承基天资这般愚钝?有许多乡野间的赤脚医生分析,那是因为其他皇子都是先帝壮年时所生,而李明珠入宫之时,先帝已至耳顺之年。 年老体衰之下,种弱有瑕,嫔妃受孕本就极其不易,还有许多婴孩都胎死腹中,幼帝能平安生下来就已是万幸了,愚笨些…也就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身为帝王,肩扛社稷大任,所以李渚霖对朱承基的要求也会更高些,不仅每日的功课都是由他亲自布置,更是费心研制出来许多利于开智的玩具,且还悉心挑选出适合每个年龄段的文书史记,命太傅们按章授讲。 可惜。 就算刻意放缓了课程进度,朱承基也屡屡跟不上,好在他天资虽不算高,却很勤勉,小小的年纪就晓得日夜勤恳苦读,倒也能让人心慰些。 今日太傅在课上讲的是《增广识文》,所以李渚霖便抽查了几个典故出处。 朱承基听了有些茫然,冥思苦想未果后,垂头搓了搓小手,甚为不好意思, “舅父…朕记不住这么多…忘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偏偏方才李渚霖在阮府时,就问过小为安读过些什么书,小为安正正提到《增广识文》,且还将其中的段落倒背如流……由此他对幼帝不免有些许失望,可也知道每个人天资有限,怪不得孩子。 “回去再多看几遍,若是实在记不住,就誊写下来。” 虽这语调温润和煦,可朱承基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些自责。 他自小就没有爹爹,周围又一直都是太监宫女,哪怕是朝臣太傅们也不从不敢约束斥责他,人人都是将他捧着的,说过之处只能看见别人的头顶。唯有舅父会管束他,偶尔还很严苛,朱承基知道,这是舅父在真心关切他。 不管宫内的正史传记,还是宫外的野史传说,听过那么多传颂舅父英伟事迹的故事……小朱承基心中早就在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今后长大了也定要做个如舅父那样,气度恢宏,励精图治的君王。 舅父会牵着他的手,在前头为他引路。 而他只需要紧跟在舅父后面就好,总有一日,他会达成目标,得到舅父夸赞的。 …… 李渚霖忙完所有一切朝堂政事之后,夜早已深了,他坐在车架上,眸光顺着随风翻腾的窗帷望出去…… 此时不算特别晚, 街道上,还有些卖吃食的摊贩支着帐帘并未回家。 昏沉黄暖的烛光下,馄饨摊上冒着氤氲的腾腾热气。 一家三口正坐在木凳上,合吃着一碗馄饨。 郎君将勺中的馄饨吹温,递送到对面的夫人嘴边,夫人含羞娇嗔着吞下,一旁半大孩子的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笑颜。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19节 十分家常。 透着满满的烟火气。 好像是李渚霖伸伸手,也能够着的样子。 他瞬间就下了决定。 “径直去阮府。” 阮府的下人们再看见这尊煞神哪里敢拦? 门房只能脚下生风跑来烟霏阁提前通报一声,也好让阮珑玲提前有个准备。 此时她正一如即往,侧身躺在榻上给小为安讲睡前故事。 本来已有些睡意的小为安,瞬间不觉得困了,从被窝中伸长了脖子一直朝门口探去,眸光烁亮, “李叔伯又来了?!” 不比儿子的欢喜。 阮珑玲闻言的瞬间有些慌乱,毕竟她此时褪了外衫,只穿了件如雪的寝衣,发髻钗镮也都拆了,如墨的青丝就这么随意地散落下来……实在是不宜见人的。 正在她掀开被子下榻,纠结着到底是再穿件衣裳,还是披上薄氅时,李渚霖已经到了。 阮珑玲的动作瞬间僵直,仿若定在了原地。 好在只要有小为安在的地方,气氛就不至于太糟糕。 小为安有些兴奋,拍了拍背面, “李叔伯这么晚来,是要在这里陪我安寝么?” 整整五年,李渚霖都再未见过她就寝前的模样。 他的眸光不由落在女人身上,定神深望了两眼。 “不是。 就是想知道你们此刻在做什么,过来看看。” 男未婚女未嫁。 却深夜出现在闺阁内室之中,其实是有违男女大防的。 可为安毕竟年纪还小,玩性起来了哪里能顾得上这些?只眼巴巴道, “每晚睡前母亲都会给我讲故事。 李叔伯你会讲故事么?你上床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母亲母亲,我要听李叔伯的故事。” 阮珑玲快速披上薄氅,将整个身形都遮得严严实实,真想着如何替李渚霖回绝。 毕竟她只想让他快些走,偏小为安要让他留下作陪。 谁知拒绝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李渚霖竟道了句“有何不可?”,然后竟就褪去鞋靴,起身跨上床榻,直直盘坐在了床榻内侧,甚至瞧出了阮珑玲的开溜之意,歪头和小为安说, “只是若你母亲不在,我怕说不出来,讲得不好。” 。 无法。 在小为安的强烈要求下,阮珑玲只能将迈出去一半的步子,又收回来,重新躺回了榻上。 男人强大的存在感,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手脚都蜷缩了起来,稍稍动弹一下都要先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李渚霖并未特别关注她。 只语气轻缓着,娓娓道来讲了个故事出来……情节有些老套,不过是个小少年少年离家,如何救老扶幼,如何助人为乐,如何匡扶正义……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最后成长为个大英雄的故事。 难得的是旧瓶装新酒,由初至尾,由小到大巧妙设计了好几个反派,使得少年一路跌宕起伏…又杂糅进了些战术兵法的知识???,起承转合那叫一个扣人心悬,最后落点在人物由青涩变为成熟的心灵成长上。 不仅小为安听得入神。 阮珑玲也不知不觉中被吸引了。 听着听着,她不禁抬眸,朝对面的男人望去… 跳跃的烛光下,暖黄的光圈微微晃荡,斜斜打在李渚霖的侧脸上,他本就剑眉星目,生得凤表龙姿,只不过平时身周自发带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可此时却显得很温良可亲。 此时听完故事,小为安困意也涌上来了。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牵过左右二人的指尖,将他们的手掌交叠在一起,闭着的眼睫微颤,嘴角带着笑意, “母亲…父亲…为安…… 我们一家三口在一处,真好……” 阮珑玲心中触动,又朝男人望去,谁知却正正好好对上他灼灼的眸光… 目光相接,一触即烫。 她瞬间心跳如鼓,满面通红,却执拗地并未别头挪开,只任这股炙热顺着眸光流入心中。 此刻。 某个严防死守夯厚坚实的角落,莫名开始松动… 这没来由的春潮萌动,不由让人尤其心慌意乱。 她干脆撤回手,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屐着鞋三步并作两步走,直直朝屋外跑了出去。 李渚霖自然是迅速追了出来。 他由后拽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转过身来。 莹白色的薄氅,因这股力道,在似水的月光下划了一个完美的半圆,最后顺着女人的身形,斜斜包裹,直至坠落晃荡至平直。 他将她的薄背抵在墙上,附身垂眸,望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粉腻酥融娇欲滴的面容。 直觉体内涌上股燥*热。 嗓音变得低沉且异常沙哑,语调简短,透着霸道,又沁出一丝软和, “与我交吻,现在。” 她纤长如乌羽般的睫毛垂下,在莹润的月光下扫下一片阴影,娇柔的身躯微颤,却并未有何动作。 他喉头一滚,暗吞了口唾沫。 “阮珑玲,我警告你,你可以不愿,我这就命黑骋铁骑……唔……” 话音未落。 女人抬高手臂圈上他的脖颈,踮起脚尖,用两片温热的唇瓣,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为安:这个家没我得散。 终于亲到了! 撒花! 今晚本来只想写2000收工的。 抬头望时间,又是秃头的一夜。 晚安哦小天使们…… …感谢在2023-02-02 00:04:34~2023-02-03 02:1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开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依旧 14瓶;沐·q 6瓶;追文 5瓶; 第86章 “唔……” 在双唇相触的瞬间, 男人的瞳孔微扩,骤然震动,僵立在原地, 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身上所有的刺意, 都被她的亲吻消解融化。 柔软, 香甜……女人独有的成熟蜜桃的馥郁体香,萦绕在身周, 令人闻而心醉。 如月色下森林中极通人性, 勾人清幽的魅灵。 望之心靡, 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女人垫脚伸脖,极其迎合… 二人呼吸交缠,鼻尖相触,轻绵软蜜的亲吻落下,不停在他薄唇上挪动着,亲了亲唇珠与唇峰之后,又微微抿磨了一番男人的唇瓣… 甚至一手将男人的脖颈勾低了些,一手碰住男人英朗的面庞, 由上至下极耐心地亲着他额头,鼻峰, 面颊,下颚… 然后松开他。 眸光雾雾胧胧,语调因亲密之举变得黏腻娇媚。 “玲珑已得了教训, 今后必不再逃。 大人莫要再说那些话,可好?” 李渚霖并未有何动作, 只按捺着心底的翻腾炙热, 耐着性子, 只为见她会取悦自己到何种程度, 谁知她却骤然停了下来… 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揪住了那个极其生疏的称呼不放。 “你唤我什么?” “…大人。” “错了。 再唤一次。” 阮珑玲的面容愈发酡红了几分,轻抿了抿唇,糯糯含羞纠正道, “霖…霖郎…… 唔……”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0节 在这个熟悉的称呼回归的刹那… 李渚霖伸出手臂,将她单掌可握的柔软纤腰,紧按入怀,带了几分急不可耐,伏身复又吻了上去。 不比女人吻得小心翼翼,讨好试探。 男人的一举一动间,带满满的占有欲与霸道,仿佛想要将这五年间欠的都讨回来。 他甚至有些微粗鲁,直直撬开了女人的舌腔,似是想要从中攫取一切,重舔重压,恣意地在其中上下左右回旋翻转… 面对这如火山爆发般的热情,阮珑玲不禁有些害怕,微颤不止的娇软身躯往后退了退,甚至将脸往侧偏了偏,可男人岂肯放过她?薄唇立即跟了上来… 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及情不自禁的娇咛声… 此时夜风忽起,顺着回廊窜入庭院当中,吹得屋檐下的灯笼上下剧烈晃动,二人的衣角飞扬飘荡… 狂风一刮,吹散了些欲欲兴起的火苗。 怀中的女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冷颤后,终于让李渚霖在色令智昏之余,生了些怜惜之心,他喘着粗气,似是极为艰难才止了动作,从她的唇间撤了回来。 微微后退,将身上的鹤氅褪下,迎风一展,将衣裳单薄,并未穿袜女人笼罩在下。 二人方才都有些不免有些失控。 现在亲近过后,反而缓过神来了些。 李渚霖确实贪婪与她欢*好,却并不是色急之人。 今夜未沐浴净身,又无更换衣物,且也不愿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下榻,更主要的是,若是今夜发生些什么,进展太快,想必阮珑玲会觉得无法适从。 她以往是恨他。 现在又是怕她。 二人的关系畸形许久,能缓便缓,徐徐图之罢。 只要她能如今日这般轻言细语好好说话,他自然也不愿总是剑拔弩张。 “你…真的要娶我? 娶我做妻么?” 女人因方才他那番动作,发髻纷乱,额间垂落下几缕发丝,面上的潮*红之色并未彻底褪去,唇角还带着微微发亮的水渍,弱声问道。 李渚霖吞咽了口唾沫,拉拽住心猿意马的思绪,生生挪开目光,干脆背过了身去。 娶自然是要娶的。 岂能还让她逃脱了去? 可因着她隐瞒生子这件事,李渚霖到底还有些余怒,心中感受颇为复杂,更不想轻易显露出那份在意。 “你运道好。 首辅府正好缺个持家管事的女人,你又正好有命生下了我的长子。” “世家勋贵子弟中,自小就围着许多莺莺燕燕,其中不乏想要伺机怀胎,企图嫁入豪门攀附权贵的女子。 阮珑玲,你攀上我,确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了。” 捅出如此天大的篓子,阮珑玲自知有错,所以对于这番冷嘲热讽,她并未往心里去。 且她愈发清楚,以李渚霖今时今日的权势,弹指间就能让整个阮家覆灭。 他之所以没有因瞒子之事而降罪于阮家,之所以她今夜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之所以他还依旧愿娶她入门……唯有一个情字而已。 李渚霖还对她留有余情,且此情意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阮珑玲从未被人如此笃定地选择过。 当年刘成济不就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了权势,扭头就将她抛诸脑后了么? 可李渚霖,他分明生得好,长得好,手中有钱有权有威有势…分明什么都不缺,分明什么都有,却依旧能对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不过就是一届商女,只是生得有几分姿貌罢了,性子还如此娇蛮任性,做事不计后果……他却偏偏青睐她,整整五年都再没有过其他女人。 这种种的落差,不禁让阮珑玲心中生出些不配得感。 她心中是很感念这份浓烈炙热的感情,甚至愿意开始尝试着,将姿态放低些,收敛些锋芒… 她跨步上前,从后圈住他细窄的腰身,将面庞贴在他的宽肩上,柔声恳诚,难得道出几句心里话。 “霖郎,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 “可…可我也不得不说。 孩子是我怀胎十月,忍着骶骨撕裂之痛,拼着性命诞下的,母乳喂养,悉心看顾,下雨了是我给他添衣,天晒了是我给他撑伞……为安才能平安康健,无恙成长至今。” “这些年你虽然没有享儿孙绕膝之乐,可也没有忍婴孩呱噪之苦……我是欠你,但是不是…却也并未欠那么许多…” “入京之后,我惊惧之余,欲盖弥彰下,也行出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 但你既然还愿娶我,还愿给为安一个完整的家…那我也心甘情愿嫁给你,今后不跑不闹,就如为安所说,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在被从后抱住的瞬间,李渚霖就浑身一僵。 这是阮珑玲第一次,不带任何伪装,没有任何情绪话,这般直???白袒露出心声… 他闻言五感交杂。 朝前走一步,就是温馨和美的安宁之日,若是带着怨念意气相争,只怕今后又是一对怨偶。 以往已经错失五年了。 他不想再与她错失一辈子。 罢了。 她既然已经主动示好道歉。 那他还有什么计较的呢? 沉默许久之后,李渚霖并未回答,而是用行动给了她答案,他牵过她微凉的指尖,朝主房走去, “你生产之后身子不好,莫要吹风,早些歇息吧。” 将她送上床榻后。 李渚霖又默然一阵,紧而乍然道了句, “你这几日准备一下,得空随我回家一趟。” 熬不动了。 真的要好好调调作息。 今天先暂且这样。 明天争取保4争5。 …感谢在2023-02-03 02:18:55~2023-02-04 00:4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董洁 13瓶;rainbow、沐·q 6瓶;姜姜、脖子以下也想看 1瓶; 第八十七 第87章 “你这几日准备一下, 得空随我回家一趟。” 满京城的人都知,首辅大人有两个下榻之地。 一个是基恩巷的首辅府。那是李家的百年老宅,供奉着先祖灵堂, 李渚霖与李明珠姐弟二人自小在此长大, 李丰渠退朝归野之后, 携夫人一直居住至今。 另一个则位于大陀寺的澜翠阁。此乃李渚霖为了更好处理朝政,出行方便而居的别苑, 虽只是别苑, 及不上基恩巷祖宅恢弘气派, 可也很是宜居养人。 二者相隔十数里,平日里除了开庙祭祖,节庆时节,且每月的固定日期回去给周父周母问安以外……李渚霖不常回去了。 他口中的“回家一趟”,自然不是澜翠苑那个家,而是基恩箱的那个家。 回家意味着什么? 见家中宗族耆老,过宗祠堂庙,拜先人牌位……这是要带阮珑玲过明路的意思。 对于首辅要娶她为妻这件事, 阮珑玲以往并没有太多的实感,直到这句带她回家, 她才开始有些即将嫁为人妇的慌乱感。 事态发展到现在。 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二人之间的私事了,其中牵扯进了一个孩子,夹杂着血脉子嗣, 继宗传承的大事…… 就算李渚霖愿意娶她,可顺国公夫妇又岂会轻易认下她这个儿媳? 阮珑玲心中愈发慌乱, 只能在次日一大早, 起身来到静灵阁, 向胞姐阮丽云讨主意。 “二姐…我记得你当年嫁给姐夫时, 吴家尊长起初也是不看好的,后来你又是如何让他们同意你过门的呢?” 面对妹妹要嫁给首辅做妻这件事,阮丽云昨日从刑部回家之后,就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一早睡起,又听婢女翠湖来报,说李渚霖昨夜漏夜行至阮府给小为安□□…… 出了这么大的事,阮家毫发无伤,首辅不仅没有怪罪,还执意要娶妹妹… 由种种迹象可见,那首辅大人确是个对妹妹有心的,所以她并不像另两个弟妹那样惊慌,现在只根据过往的经历,帮阮珑玲出起主意来。 “……争得吴家尊长的首肯,确实极为艰难。” “你姐夫相貌端正,医术佳,性子又好,且是家中嫡子,甚得吴父吴母看重,对纯甫即将入门的媳妇,二老那真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可谁知临了来,他竟执意要娶我?” “吴家与咱们阮家是世交,吴伯父吴伯母也是眼睁睁看着咱们长大,虽说知根知底,可我到底先头嫁过一次,且还带着舒姐儿这么个女儿……所以此事一出,二老自然是极不甘愿,在家中冲着你姐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那婆婆当初甚至威胁要绝食… 可好在你姐夫是个轴性子,硬生生就这么拖了两年多,期间我也侍奉周到,事事谨慎…直到最后才经得了他们同意。” 阮丽云向来是个有苦往肚子里吞的性子…若非她与吴纯甫已经修成正果,只怕也不会拿这些陈年的往事出来说。 阮珑玲听了,不禁愈发心慌了几分。 “寻常百姓娶妻都讲究门当户对,更遑论是世家贵族… 你与姐夫尚且门户相当,却依旧遭婆家如此反对嫌憎……” “可我是商贾起家的草户,他是百年公卿名门。 论家世门第,期间差了十万八千里,无异于天壤之别……这门亲事若想博得顺国公夫妇首肯,本就是万分艰难… 若他们再得知我曾背着他,犯下去父留子之过,只怕是更加难上加难,说不定连小为安都要被连累。”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1节 阮丽云默了默,幽幽叹了一口气。 “是啊。你与首辅这门亲事,可不比当年我与你姐夫… 虽说女子是要高嫁,可李家门第委实太高,与咱家实在是云泥之别,哪怕是伸手摘天,也是高攀不上的…且我听闻顺国公李丰渠是个极其看重教法礼统,克己古板之人,李家的家风更是满晏朝闻名的严谨,只怕是容不得你做他儿媳。” “玲儿…以咱家今时今日的处境,你若不嫁,首辅定然不肯放过你,可若是执意要嫁,只怕会撞个头破血流,今后的路也不好走……” 姐妹二人手掌交叠在一处,面上皆是愁容。 蓦然,阮丽云似是想起了什么,将她青葱般的指尖紧握了握。 “不如你还是逃吧? 我昨夜听闻你在黑市买了船票想要逃离京城,心中还有些怪你,想咱们一家人好好的,你为何要抛却一切远走他乡呢?可后来细琢磨一番,才明白你此举是想要保全咱们全家,将咱家从此事中摘出来。” “现在事情暴露,首辅已经知道了为安是他的骨血,我瞧他气归气,似也是欢喜得了这么个孩子的… 他现在理应在忙着筹办婚事,想来也正是放松警惕顾及不到的时候,你若要逃,此乃良机。你也不必担心我们,有小为安在,他想必也没有那么绝情会致我们于死地,多富贵显赫是不能够了,可平安一世不是难事。” “你嫁给首辅,不亚于进龙潭闯虎穴,与其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我宁愿你展翅高飞,孑然翱翔一生!” 阮珑玲怔然半瞬,立马将逃跑这个念头按捺了下去。 她的眸光顺着春光落向庭院深处,又似是望向远方,心有所感,眸光微润。 “若再逃,岂非要再负他一次? 二姐你不知,这世上还从未有任何男子,能如他这般对待我过……” “当年二姐既能为纯甫哥哥拼一次。 如今哪怕是为了回报他那片心,我也愿与他并肩走一遭。 千难也好,万险也罢……我不怕。” 。 … 出生豪爵公府,从未娶妻生子,重权在握的帝师首辅, 乍然与个市井商户出生,已然生育,寒微薄门的美艳商妇定了亲… 这一炸裂无比的消息,很快就顺风传遍了整个京城,引得朝野震惊,亦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由于此事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有许多百姓起初并不相信,觉得不过是谣言而已。 有好事者甚至亲自蹲守到了大陀寺的阮府门前,可直至亲眼看见了门外重兵把守的那几个黑骋铁骑,及宫中女官裙摆翩跹穿梭不停,捧着各式各样珍惜贵重的御赐之物入内后…… 众人才算是彻彻底底相信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饶是能入首辅府做个正当名分的通房侍妾,就足够能让人上赶子巴结了,更何况是执掌家宅的正室大妇? 原本因背负了五条人命,被京中百姓抵制冷落的阮家商户,一时间风头无两,各个铺面都火热爆满,被踏破门槛,在短短两个时辰内,阮家商行的所有商品都被一抢而空,尽数售罄。 阮成峰这个新科状元,原本还因出身而受同僚冷嘲热讽过,现在瞬间因此在朝廷中打开交际圈,愈发炙手可热。 上门给阮玉梅说亲的媒婆,多了何止是十数倍?各个手中都捧着儿郎们的画像,哭着求着让阮玉梅相看,大有只要她满意,当日就会奉上堆山码海的聘礼,明日就可立即成亲! … 却也十足十打了张颜芙的脸。 今日原是赏花宴,京中但凡数得上名号的大家闺秀们,尽数应云国公府之邀出席。 庭院中种满了奇花异草,各类花朵按照品种颜色依次摆放在一处,其中光牡丹就有十数个品种… 嫣红姹紫,绿叶肥硕,花香扑鼻。 可此时此刻谁还顾得上赏花? 在场者皆热火朝天正讨论着那桩事关首辅的轶事。 “我就看不惯张颜芙自从与首辅订婚后,那副双眼长在头顶的趾高气昂佯……不过是以病情要胁,又不是得首辅真心喜欢,也值当她那般轻狂?” “我还从未见过太后娘娘都已然下懿旨订婚了,???却乍然收回旨意换人另娶,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不?首辅大人是有多不待见她? 宁愿去娶个生了孩子的商妇,也决不肯娶张颜芙…好歹也是个世家闺女,如今被抛如敝履,真真是丢人。” “费尽心机想嫁给首辅不成,年纪又拖到这么大,委实得不偿失。你们说这世上还有谁人会愿意娶她这么个老姑娘?今后只怕要嫁给鳏夫,给人去做继母了。” “就是,封为福安郡主又有何用?要是我,干脆找面墙一头撞死,也比活着受如此奇耻大辱强!” …… 庭院入口处,圆拱形垂花门外。 满头珠玉,衣着华贵的张颜芙,将这些奚落嘲笑之语尽数听入耳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手掌攥紧成拳,指尖陷入皮肉当中。 她双眸几乎射出火来,翻涌着浓烈的仇恨与不忿。 若是与李渚霖从未有过一丝希望,张颜芙也未必会如此痛彻心扉,可眼睁睁瞧着婚期已定,如今却被人横插一杠,美梦破裂,又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阮珑玲若不死,她难消心头之恨。 今日阮家张灯结彩,喜气盎然。 ……总有一日,她要让阮家挂白吹丧,痛苦无边! 京城的另一头。 城北乃贫苦百姓所居之地,街道两边的茅草屋歪歪斜斜,所见之处尽是断壁残垣,地上还有不知由何处流出来的污秽水道,恶臭熏天。 街边陋巷。 有几个穷凶极恶的堕民地痞,正在殴打着个衣衫褴褛之人,一面拳脚相加,一面还恶狠狠地嘲讽着…… “你不是很能耐?不是很本事么?啊? 还朝廷命官?天子门生? 我告诉你,在这云山巷,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给我交买命钱!” “若你还凑不够份钱,见你一次,我便打你一次!” 直到他们宣泄完毕,那人才从地上颤巍巍爬了起来。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撕裂开来的衣裳破裂,露出手臂上,及腿上极为可怖狰狞的结痂伤痕… 此人正是王云才。 受过狗刑之后,他并没有死,甚至官位也保留了下来,只待身上的咬伤痊愈后,就可再归朝赴任。 可得罪过首辅的人,就算李渚霖本人不发话,也有无数人想要表忠心似的上前踩两脚。很快,王云才就被人查出,他在梅州时政绩不佳,常因怀才不遇而怨天由人,此次之所以能迅速升迁,都是因为家中花了重金打点,将他人功绩记在自己名下才能调回京城。 一经查出,工部便革了他的官职。 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家这一辈子侄中,出息的也不止王云才一个。王家人见他前程已经没有了指望,又担心首辅因他降罪自家,干脆收回了他京中所居住的房屋,将其赶出了家门。 现在的王云才,不过一枚弃子。 如丧家之犬被人人驱赶,只能游走于暗街陋巷,混混度日。 王云才在沿街乞讨,吃糠咽菜之时,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首辅?为何会落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 直到今日。 直到听到李渚霖与阮珑玲即将十日后即将成亲的消息… 又联想起施狗刑那日的一句“肖想了你不该肖想的人,动了不该动的歹念,便是你最大的罪!” 王云才醍醐灌顶,这才终于明白… 他之所以无家可归,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竟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个首辅看中的女人,如此而已? 王云才抬高了伤痕累累的手背,缓缓擦拭着嘴边沁出的血渍,再抬眸时,原本文弱的面庞上尽是狂戾狷狠之色… 好。 他现在左右是烂命一条。 既然李渚霖迫害他至此,那必要还以颜色! 首辅越喜欢谁,越在意谁… 那他就要越要想方设法毁了谁。 他必要让李渚霖也尝一尝,这痛彻骨髓,摧人心肝的滋味! 大陀巷,阮府门前,顿停了一辆造型古朴大气的车架。 车身各处描金绘了龙鳞云海祥纹,车辕处插立着一面随风飘扬的绸面锦旗,颜色是当今圣上才能用的明黄,车前套了八匹皮毛溜光水滑的高大御马… 阮珑玲第一次见这车架时,心惊胆颤,望之心怯。 做梦都想不到,第二次见时,她会由宫婢从后提起金灿灿的裙摆,被当朝首辅牵起指尖,踩上塌凳,端坐在其中。 在京中与李渚霖重逢后的每一日,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切都变得格外魔幻。 车架由外看着并不怎么张扬,进入之后才只是另有乾坤,所见之处无不精巧,就连车凳一侧的扶手,都是经匠人雕刻细致的虎头,鎏金镶玉,只怕掉下来的木屑都价值不菲。 阮珑玲浸*淫在商界多年,不是没有眼界之人,自认也见过这大千世界的浮华富贵……可这些时日才明白,她那些见识在真正的世公豪族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才知何为白玉为堂金作马,珍珠入土金如铁。 “由大陀巷至基恩巷,需行三刻钟,你可先小憩一下。” 可阮珑玲哪里睡得着? 她很是局促不安,一时有些无法适从,先是低头审视了一番,确认了今日穿戴并未出错后,又伸出指尖,不断抚平着身上根本没有一丝褶皱的华贵衣裳,最后干脆掏出块铜镜来,检视起妆容来… “霖郎,我今日穿这件会不会太艳了些?显得轻浮?” “并未。” “霖郎,我发髻上钗镮是不是有点太多?要不要取下来一根?” “不必。” “霖郎,我今日这胭脂会不会打得太多?”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2节 “正好。” … 男人并未有丝毫不耐烦,只一一回答着,言语虽然简练了些,可也略带着些安抚之意,令人听着心安。 可阮珑玲还是心中忐忑,默了半柱香后,不断绞着手中的巾帕,轻道了一句, “霖郎,我有些害怕。” 李渚霖扭头望她, “你以往是个不怕事的性子,惹起事来将天都能捅穿。 怎么五年不见,到了京城后,怎么反倒伸展不开手脚,事事蜷退了?” “扬州与京城如何能一样?” 阮珑玲抿了抿唇,弱声申辨道, “在扬州时,我舅父可是安定一方的巡抚,周阁老又对我照拂有加,瞧在他们二人的面上,仍谁都会高看我两眼,不敢轻易怠慢。 可现在到了京城遍地是官,目光所到之处皆乃勋贵,还有那些有虚衔的勋爵人家……谁会将我一个小小女子放在眼里?” 时光如梭。 五年过去,二人的性情脾性都略有变化。 或许要顾及着阮家与孩子,阮珑玲行为处事不再如以往那么飞扬骄横,为人处事更加细致周全,谨慎温顺了不少。 就像是一只猫,将过长的利爪,修磨到了正正好的样子。 如此很好。 更适合做一家主母,今后也能更好应对那些数不尽的交际应酬。 “我父母倒也不吃人,只不过或许会面冷些… 若实在害怕,就拿出你在生意场上迎来送往那一套来,你不是最擅此道么?” “啊?” 阮珑玲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懵然抬头,面带疑惑。 “你以后无论遇见任何人,凭他们是何官衔,是何爵位…只拿他们当作是生意场上的寻常客商应对便是。” 李渚霖抬起指尖略撩了撩窗帷,远远就望见了基恩巷的巷口,车架朝前,朝巷中那间占地面地最广的宅院驶去… 那间府宅门前足足有十数丈高,恢弘高阔金碧辉煌,重檐屋顶,朱漆红门,阶下有一对整雕白玉的石狮子,正门上方高挂了块烫金的牌匾,赫然写着“顺国公府”四个大字。 门前有重兵把守,削尖了的筏桩对外阻隔… “只是今日这二位,你接待起来要格外郑重。 就将他们二老,视为你们阮家商行有史以来最大的客商。” “这笔买卖若能成,你想要的富贵权势皆唾手可得,我们一家三口阖家安宁…… 若是不成,只怕你这后半生都再见不到小为安一眼,面临挚爱分离,骨肉离散之苦。” 车架顿停。 李渚霖牵起她的指尖,轻握了握, “玲儿,没有退路。 这一遭,你我都要过。” 明天争取保五争六。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2-04 00:42:06~2023-02-05 01:2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5669742、时漾、董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通 5瓶;煮酒吃茶 1瓶; 第88章 “玲儿, 没有退路。 这一遭,你我都要过。” 阮珑玲闻言的刹那,只觉仿佛有只无形的手, 将跳动的心脏紧紧攥住, 一时间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许困难。 男女婚嫁???, 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日前往基恩巷, 目的就是为了让顺国公夫妇同意这门婚事, 点头答应让她入门。 她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 可李渚霖方才的话却提醒了她, 若是今日失败了,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二人不能结为夫妇携手到老还是其次,怕就怕顺国公府会将小为安扣了去… 只要子,不要母,舍母留子,她与儿子为安再难相见。 事态险峻至此… 好在阮珑玲是个抗压能力极强之人,只要她认定的事,莽着头也要迎难而上。 她在商场纵横谋略多年, 经手过的买卖成千上万,无不是奔着获利去的。 唯今日这桩“买卖”… 为的不是什么重利获益, 富贵权势,而实在是因为赔不起!输不得! 车架前厚重的帷幔被缓缓挑起,明媚璀璨的春阳照了进来, 李渚霖率先撩袍起身,在伸脚踏出去的刹那, 又转身朝她伸出手来… 男人英朗的面容, 在身后圆弧形五彩斑斓的光斑下, 愈发熠熠生辉, 他薄唇轻启, “到了。 你随我来。” 阮珑玲眸光暖柔,深深吁了一口气后,伸出青葱般的玉指搭在他温厚的掌心之上,随后出了车架,踩下踏凳,朝眼前这间门阀厚重的宅邸缓步行去… 二人踏上石阶,正要抬脚踏过门槛,朝门户大开的宅门内走…… 谁知此时候立在左右两侧的带刀侍卫伸臂一挡,将二人的去路堵住,拦下了二人前进的脚步。 。 ? 不是? 荒天下之大谬。 这些家丁怎么敢?竟要拦他入自家府门? 李渚霖被拦了个猝不及防,剑眉微挑,眸底的讶异一闪而过,眼看着就要动怒… 此事门房急步迎了上来,抬手抹了额间因过于紧张而沁出的汗珠,慌乱着解释道, “爷毋怪,这是老爷的吩咐。” “老爷说了,李家祖宅乃始皇帝御赐,往来者不是开国功勋,就是国之栋梁,可以说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不是如澜翠苑那般的藏污纳垢之地,不是谁人都能配得入内的。 您回家自是无话可说,可若是要将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人带进去,那…那便是不能。” 这不相干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到底是公爵门户,奚落起人来不用带一个脏字,就能臊得人面上无光。 顺国公夫妇竟是连见面陈情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让二人吃了个闭门羹。 方才还鼓足了勇气的阮珑玲,面上不禁有些讪讪,她在后头扯了扯李渚霖的袖角,甚至还为自己打了个圆场,嘴唇蠕动弱声道了一句, “……今日忽然拜访,二老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其实按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必非从正门进去,你家总有偏门,又或者后门吧?不如我们二人分开行动? 你由正门而入?我行偏僻小门? 其实只要能进,怎么着都是好的。” 正室大妇行正门。 妾室通房走偏门。 奴婢杂役穿后门。 只一字不同,可彰显着身份地位之差。 若是换成阮珑玲以往的个性,遇到这种故意找茬之事,定然是双手抱臂,冷眼旁观,等着身侧的男人做抉择,是定然绝不可能主动提出要去走妾室的偏门。 可现在既然知道了李渚霖的心意,她不在乎受这点委屈。 虽还不知眼前这位生得仙姿盛颜的娘子,到底能不能做得成首辅夫人,可门房到底也不敢怠慢,只揣手哈腰,将阮珑玲往位于西南处的偏门引…… 可就在转身的瞬间,那只皓白的玉婉被人一把拽住。 李渚霖面色微沉,眸色深幽,眉尖微蹙。 “你哪儿都不准去,就陪在我身边。” “既是一同来的,便没有分开进门的道理。” “让开!” 说罢,他竟就这么牵着她的手,直直阔步朝前,闯入了正门当中。 虽说李渚霖在朝堂上的手段是狠辣了些,可对家中的父母姐姐,哪怕是外甥幼帝,也从来都是顺其心意的,重话都未说过一句,更莫要说如此当场忤逆父意了。 侍卫们哪里敢拦?只纷纷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二人所过之处,一路畅通无阻,家丁仆婢们纷纷退身避让。 顺国公府不愧是百年公爵。 楼宇高耸,碧灿辉煌,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远近层叠的假山玉小池错落相间,一眼望不见边的若画回廊… 真真是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3节 可阮珑玲全无欣赏眼前美景的心境。 男人牵着她拽入府门之后,并未松开手,只带着她横冲直撞往前行了许久…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执意娶个门户如此低微的女子入门做妻… 想来他也顶着许大的压力吧? 阮珑玲心中涌上些酸涩,稳住了脚下踉跄的步子,亦步亦趋跟在男人身后,在满院奴婢仆妇抬眉转眼的探查间,将薄背愈发挺了挺,想让自己瞧起来,能更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顺国公夫妇所居住的院子,唤为寿安堂。 由于这府宅太大,二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寿安堂的院门外,这次倒无人再拦他们,伺候老夫人的贴身婢女熏紫,将他们牵引到了正堂之上。 厅堂十多米高,宽敞高阔,立柱粗重,布局严整,布置典雅,另装点了奇姝盆栽,壁上挂着文豪大家的书法画作,格外文雅无双。 厅下置了一张宽敞的金丝楠木的案桌,桌面两侧的官帽椅上,一左一右坐了一对夫妇。 右边坐着的正是首辅生父,顺国公李丰渠,他两鬓斑白,面目冷峻,遒劲如崖边古松。 左侧坐着的是顺国公夫人贺淑珺,虽因年岁渐长,却保养得宜,瞧得出来年轻是个十足十的美人,面目比起李丰渠要柔和不少。 李渚霖敛神,如竹般的身姿上前一步,往前微倾了倾,埋首拱手恭敬异常,闷声道, “父亲,母亲安好。” 一侧的阮珑玲稳住心神,亦端芳迎上,微微扭身,双膝曲下,手腕翻转,低头柔声道, “珑玲见过伯父伯母。” 。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顺国公夫妇二人仿若当他们不存在,置若罔闻,默然相对,未让起身。 阮珑玲感受到顺国公夫妇的两道眸光,直直落在她身上由上而下扫射审视着,仿佛是要盯出两个窟窿来,她顶着这股威压,不禁双腿微微发颤,额头上沁出密汗来,身姿亦开始倾斜… 还是贺淑珺道了句, “罢了,起来吧。” 顺国公李丰渠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根本并未将与儿子并立在一起的女子放在眼里,只垂下眼眸,而是将手中的茶杯盖哐啷一扣,发出一声脆响。 “呵,安好?怎么个安好法? 你不顾尊长反对,执意将这女人带到寿安堂来显眼,你这哪儿是盼着我安好?你分明是想要将我早点气死!” 顺国公夫妇确实是盼着儿子早日成婚,可他们眼中满意的儿媳人选,从始至终都只有张颜芙一人。 毕竟论家世,论品性,论才学,论痴情……这京城的诸多贵女中,谁能比张颜芙更合适做首辅之妻? 眼见儿子已经松口与富国公府敲定了婚期,二老便趁着离大婚之日还有三月有余,欢欢喜喜去九华山还愿,谁知才爬到半山腰,女儿一纸飞鸽传书过来… 说儿子竟又不愿娶张颜芙了? 执意要娶个已经生养过的商妇?! 李丰渠硬生生被气到心堵郁结,两眼发黑,最后是被山夫抗在肩上,背在担架上,才由九华山下来的,才休息了不到半日,就奔命似得往京城赶。 正预备着要去兴师问罪,谁知儿子倒先一步上门了。 李丰渠大手一挥,怒喝道, “顺国公的规矩到哪里去了?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任意闯入?来人啊,将这妇人拖下去,拖得越远越好!莫要脏污了我顺国公府的地!” “我看今日谁敢?!” 门外的家丁听到传唤,一拥而入,就要将阮珑玲拿下…… 却被李渚霖那凶恶阴狠的目光劝退,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主母贺淑珺微摆了摆手,家丁们又尽数都退了出去。 李渚霖上前将阮珑玲护在身后,额间的青筋阴现,紧而再次面对二老拱手, “父亲大人息怒!” “父亲若是心中有气,大可尽数发在我身上,却莫要为难她。此女唤为阮珑玲,我已执意娶她为妻,九日后便拜堂成亲。” 李丰渠见儿子如此维护这商妇,愈发震怒, “拜什么堂?成什么亲? 若无高堂在座,不叩首拜过父母,我看这整个晏朝,有谁会承认你这门亲事! 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就算再不喜欢颜芙,也好,我随你,你现在就去挑个身家清白的名门闺秀嫁入顺国公府,我也是绝无二话!” “可你若执意娶这卑鄙无耻,心思险恶,妄想攀龙附凤的商女,那就算是我到了入土那一天,她的名字也绝不可能出现在李家族谱之上!咳咳咳……”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李丰渠一时咳嗽不止,贺淑珺立马起身,帮他轻抚着背部,“莫要动气,好好同孩子说…” 顺国公李丰渠驰骋朝堂战过沙场,气势本就万丈擎天,再加上恶意揣摩阮珑玲的用意,对她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瞧着她好似是那盘丝洞的妖精,勾得清心寡欲的儿子动了痴心,此时只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心思险恶的商女本人,只僵站在李渚霖身后,埋首不语,由于过于委屈与气愤,浑身轻颤个不止。 玲珑娘子在扬州也是被人处处捧着的,后来随着家中出了个状元弟弟的,在京城中行走人人也会略给几分薄面,她还从未被如此奚落羞辱过。 可以骂她锱铢必较,可以骂她嗜财如命,但是什么卑鄙无耻,心思险恶,妄想攀龙附凤…这些确未曾有过! 分明是你家儿子,决意要娶我的! 阮珑玲鼻酸一阵,泪水润湿眼眸,只差夺眶而出。 可她也清楚,此时不是分辨的时候,此处更加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可她不方便分辨,却另有人张嘴帮她分辨。 “父亲大人想错了。 并非是她设计勾引,而是儿子巧取豪夺!” 李渚霖撩起衣袍,拉着身后的阮珑玲齐齐扑通跪下。 他眉头微蹙,脊背挺直,将多日以来打得腹稿,全都缓缓道了出来。 “不瞒二老说,她是儿子五年前在扬州结识。 那时候,她才将将花样年华,在扬州极富盛名,可惜已然与旁的男子订亲,是儿子觊觎她的美貌,费尽心机毁了她的婚约将她勾到手,又是儿子翻脸无情,嫌弃她门第太低连妾都不配做,所以始乱终弃决然回京… 这五年来,儿子没有一日不想她,却也一直因门户之差按捺着不去寻她……可既然上天安排,还能阴差阳错偶然能再见她,儿子便不想再错失彼此。” “鱼水之欢而已! 指不定就是她无意知晓了你的身份,才蓄意接近的呢?” 李丰渠打断了儿子的话语声,干脆腾然站起身来,急躁地来回踱步,气得脸红脖子粗,伸出指尖训斥怒喝。 “好,权当你说得是真的。 可满京城的世家勋贵的子弟,哪个没有几桩红粉艳事?银子给足给够,补偿到位便就罢了,怎么?莫非你是给不起那个钱?付不起那个价?定要将她这一届区区商女招进门来做妻?如此来打你父亲的脸么?” 宽敞高阔的厅堂中,这些铮铮之言触壁反弹,回响震彻。 跪在堂下的男女,衣袂相触靠得极近,仿若在雷霆暴雨中,飘荡在湖上相互依偎的苦命鸳鸯。 “她对孩儿情深意重,父亲岂可诋毁她是个欢场承恩卖笑之人? 父亲你可知五年前她分明已经伤心欲绝,可却依旧忠贞不渝,不仅多年来没有再嫁,甚至还生下了我当年的遗腹子!” 李渚霖朝前跪了几步, “父亲你不是一直想要抱孙子么? 如今都不用等,那孩子今年已经四岁,此刻就在偏房中,你大可看看他,抱抱他……” ! ? 什么? 二人竟还有个孩子? 顺国公夫妇早就听闻这商妇是个已然生养过的,可只当那孩子是这商妇与别人所生,压根就没想过那孩子竟是李家的血脉。 既然有了孩子,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贺淑珺闻言,原想传唤仆婢将那孩子报上来瞧瞧,可却遭到了李丰渠的反对。 “有了孩子也无用! 是,我与你母亲是想抱孙子,可想抱的却不是你与人在外苟且得来的孩子。” 李丰渠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我的儿!你是昏了头了么?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若她是个清白正经的,又岂会在婚前与人有私?就算你是巧取豪夺,那她也大可以抵死不从以全清白之身,岂会让你得逞?又岂会未婚将孩子诞下来? 罢罢罢…那孩子来得就算再不堪,好歹也是我李家血脉,自然是要登入族谱的,至于这妇人,若是当真合你心意,纳进门来做妾便是。 至于做妻,决无可能。” 为何…会这样? 李渚霖晓得父亲是古板考究之人,轻易不会对这门婚事松口,他也做足了一切心里准备,周全了所有一切说辞… 原以为再将孩子搬出来,便也能勉强水到渠成,谁知父亲竟这般坚决,不肯让步。 李渚霖跪着的身姿僵了僵,默然几息之后,俯身叩首, “儿子欠她诸多,绝不愿在名分上亏待与她。 儿子决意此生非她不娶,她只为妻,不做妾……还望父亲母亲成全!” 在父子二人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之时… 阮珑玲只觉心头大恸,只眸光震动,瞳孔微扩,抬眸怔怔望着跪在她身前的男人… 分明是她勾*引诱惑在先,撒谎欺瞒在后,甚至还厉言羞辱,隐瞒血脉,欲盖弥彰……犯下了种种过错… 可李渚霖不仅将这些罪责尽数揭过不提,甚至还口口声声在父母面前陈情,将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形象,瞬间就变得高大无双,伟岸无比了起来。 嫁给这样的男人过一世,想必总是差还不到哪里去的吧? 阮珑玲心中涌入一股涓涓暖流,亦匍匐在地,将头重重磕了下去,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4节 “珑玲此世,非渚霖不嫁。 今后定孝敬公婆,教养子女,打理家宅,悉心侍奉……还望二老成全!” 二人齐齐跪叩在厅堂之上。 仿若山野林间的同身之树,枝干缠绕,根结盘团,同为一体,密不可分。 世上没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若是儿子当真遇上了心上人,哪里又有忍心阻拦呢? 瞧着二人这般焦不离孟孟不里离焦的模样,不禁使得贺淑珺有些不落忍,温声劝解道, “儿子已经大了,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我瞧这女子除了门第低了些,倒也没有这般不堪。她这么多年都未曾再嫁,想必心中也是一直挂念着渚霖的,且我听说她很长进,早年间父走母病,几乎就是靠她一个人将年幼的弟妹拉扯大,又培养出了个状元弟弟…现在还生下咱李家血脉……我打眼瞧着他们二人,相貌也是格外般配的… 你总架不住儿子喜欢…不如咱就抬抬手吧,” 有史以来第一次,儿子会这般忤逆执拗。 李丰渠只觉权威已久的父权得到了冲击,眼见贺淑珺也倒戈,心中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什么抬抬手?绝对不行! 你也是糊涂了么?这样的女子岂能入门?” 厅堂当中的四人,就这般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李渚霖与阮珑玲,大有若是未能征得二老同意,就一直跪死在厅上的决绝之感。 也不知道如此角力了多久…… 此时,门外传来动静。 一个极为稚萌可爱,如同年画娃娃般的小儿,正抬起小肉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朝厅内走来。 娃娃穿了一身极为喜庆绯色衣裳,头上细软的毛发被扎成了两个小啾啾,随着他动作微微晃悠着,或许还有残存的睡意,小脚丫子步子不稳,时而踉跄几下,愈发惹人怜爱。 小为安一进门,就望见了母亲与李叔伯齐齐跪在地上,又抬头望了望立在堂上,两鬓斑白的老者…… 瞬间明白了,二人应该是在给此老者跪地请安。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小为安也凑到了母亲身边,跪在地上磕头,请了个大安。 然后扬起灿烂萌巧的笑脸,冲着二人甜甜唤了一句… “爷爷好,奶奶好。” 为安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明天保三争四。 晚安。 …感谢在2023-02-05 01:29:35~2023-02-06 01: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鱼 200瓶;砂 50瓶;海棠依旧 12瓶;gdxxxyao 5瓶; 第89章 原本是想着将亲事谈妥, 尘埃落定之后,再让乳母将睡了一路的小为安带到厅堂上来。谁知这孩子睡醒之后,见来到了个陌生之地, 便吵着闹着要见母亲…… 竟自己迈着小脚丫子就蹿上来了? 孩子乍然出现, 让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阮珑玲心中更是一紧。方才顺国公话里话外都嫌弃小为安出生不正, 现在乍然瞧见了,只怕还不知会如何对待他…… “爷爷好, 奶奶好。” 小为安在大陀寺时串门串得多了, 身上多少带了些自来熟的特质, 这腻甜如蜜的唤喊声,将厅堂中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消解。 李丰渠看着跪在眼前,磕头请安的孩子,瞬间眼睛都直了,眸光中闪出惊异的光芒… 贺淑珺亦瞪大了双眸问道, “这…这就是那孩子?” 李渚霖埋首点头, “正是???。” ! ? 顺国公夫妇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可却无人告诉他们,这孩子生得这般灵气十足, 活泼可爱呐? 小为安不晓得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请过安之后, 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小小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心中一时被震撼住了, 怯怯躲在阮珑玲身后,眸光晶亮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母亲, 此处是哪里呀?怎么一切都这么好看…比隔壁许叔家还好看千倍万倍……” 与阮宅比邻而居的, 是官居五品, 职任光禄寺少卿的许家。顺国公府乃数百年的豪门公府, 论风水装潢,论器具摆件…自然是碾压了寻常五品官邸十数倍。 原本双双跪在地上的那对苦命鸳鸯,也在贺淑珺的眼神示意下站了起来。 李渚霖牵过小为安软绵绵肉乎乎的小手,耐心解释道, “此处是我家。 今后,也是安哥儿的家。” ! 小为安闻言,眸中闪射出熠熠的光彩! 他扭头绕着四周望了一圈,肉眼可见兴奋了起来。 “真的么? 我以后真的会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么?” 小为安的目光,先是被厅堂右侧的一扇晶莹剔透,碧玉嵌百宝的太平有象方插屏吸引过去,叹了一声“那个大象好威风!” 紧而又望见了左侧那块几乎三米高的龙石种帝王绿福公贺寿翡翠,“哇,它好大好高好绿啊!” 最后,抬眼望向了正堂殿上,高悬着的那块镶金匾额上, “就连你家匾额上这俾炽而昌四个大字,都写得格外好看!” 这孩子还是有些眼光。 顺国公府厅堂当中的这块匾,乃是始皇帝为了犒劳李家先祖功勋卓著,而亲手提笔书写所赠。匾额上的四个字并非寻常文字,而是自上千年流传下来,笔画格外复杂繁琐的古文,尤其当中的那个俾字,不是什么常用字,绝非一个黄口小儿能接触得到,认得出来的。 李丰渠在小为安出现的刹那,惊奇的目光就未从他身上挪开过,或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他一见这虎头虎脑的娃娃,当下就心生欢喜。 此时心中更是诧异, “你这小娃娃…竟能认全这四个字?” 眼前的老者身形瘦削,很有些文人墨客的仙风道骨之姿。 小为安不知怎得,就觉得这个老爷爷格外可亲,甜甜一笑,面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舅舅偶尔会教我些古文,所以我认得。” 李丰渠乃勋贵公爵,位居高位几十年,从未屈尊降贵与商户人家打过交道,对他们有着固定的刻板印象,自然以为商户眼里只看银钱,是低微浅薄之辈,只知道一味地敛财,养出来的孩子约莫也是一身铜臭气。 可现在看来,这商女一家人,倒确是有好好用心教养过孩子的…李丰渠有意再试试孩子的深浅。 “那你可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俾炽而昌,出自《鲁颂·閟宫》。 小为安平日里虽好动调皮了些,可说起学问来,立即板起了小脸格外认真,一板一眼道, “原句为俾尔炽而昌,俾尔寿而臧。” 是炽盛而又兴旺,长寿无灾无恙的意思。” 好。 很好! 这孩子不过才年仅四岁,竟就能记得如此偏僻的典故。假以时日,稍加雕琢,定然能成大器,保不齐今后的成就,会比今日的李渚霖还要高! 直至此刻。 李丰渠的脸上,才真真正正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因这孩子的聪慧,提起了几分考问的兴致,正想要继续问孩子写过多少字,平日里看什么书… 却被一侧的贺淑珺拦了下来。 “孩子还小,问什么学问? 若是好为人师,得空就去国子监教几日书。” 贺淑珺对于儿子的亲事,反对得本就并不像李丰渠那般彻底。 毕竟儿子已老大不小,她原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凭那女子是谁呢?只要儿子愿意娶,她也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捏着鼻子认了。 更莫说看到了眼前这虎头虎脑的金孙孙,长得活生生就和幼时的李渚霖一个样,心肠蓦然就更柔软了些。 贺淑珺蹲下身来,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隐现,用格外轻柔的口吻,慈祥问道,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大名叫为安,小名叫安哥儿。” 这般乖巧。 这般伶俐。 这般软软糯糯的的可爱一团…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5节 哪儿能让人不觉得稀罕呢? 成不成亲是次要的,有孙万事足! 贺淑珺为了能与亲孙孙迅速亲近起来,立马就是将这名字一顿夸, “为安…这个名字好哇! 有国泰民安,济世安民,乐天安命之意…” “嗯!还有落袋为安的意思。 这个名字是我娘取的…” 小为安得了夸赞,只觉得格外骄傲,笑着扬起下巴,然后冲着贺淑君慧黠一笑, “我娘说了,咱们商贾人家走南闯北做生意,混口吃的不容易,都是为了赚银钱。 而这银子,只有钱货两讫,交付落袋方能安心!” 阮珑玲:???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今天码字状态格外不佳,暂且先少更些。 我早睡一天。 小天使们晚安。 … 感谢在2023-02-06 01:27:56~2023-02-07 00: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橘 5瓶; 第90章 落袋为安。 这个接地气的解释, 充满十足十商贾门户的小家子气,被天真稚子说出口的瞬间… 空气默然,尴尬到停滞。 吴淑珺面上慈祥的笑容, 蓦然僵住。 李丰渠的脸色哗得一下就黑了。 李渚霖眉头不可受控地蹙了蹙。 而阮珑玲, 则汗颜到无言以对, 当下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孩子刚开始的表现明明那么好… 将俾炽而昌四字的含义解释得恰到好处,肉眼可见厅堂中的气氛都荣融洽了不少, 临了了, 偏偏捅出这么句童言稚语来。 。 小为安是个早慧, 且会看人脸的的孩子。 可此时肚中闹起了空城计,却顾不上去咂摸众人的反应,只摸了摸肚子,朝阮珑玲瘪了瘪嘴, “母亲,我饿了… 咱们什么时候回家用膳啊?” 盼了许久才盼来的金孙孙,还未能说过两句话,顺国公夫妇还想着再多亲近亲近, 哪儿就舍得让小为安离开? “无需回去用膳,在此处用膳也是一样的。” 贺淑珺将方才由名字闹出的乌龙先放在了一边, 轻抬了抬指尖,在外候着的婢女嬷嬷就全都涌了进来, “来人啊, 快去命厨房传菜,越快越好。 对了, 再让厨子加炒几道孩童好入口的佳肴来。” 到底是隔代亲。 李丰渠瞧小为安也是越来越满意, 可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这么好的坯子, 若是一早就生在他们顺国公府,被鼎鸣钟食的气氛熏陶着,由他亲自教养长大该有多好? 没得养在商户当中,未能幸免,多多少少沾了些穷酸市井之气。 思及此处,李丰渠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孩子留下用膳。 至于你们两个,有多远就给我…” 滚字在舌尖打圈,可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得不给儿子留些颜面。 “……有多远就给我走多远!” 谁知小为安倒不依了。 眼前的这两位老者待他很是和善,可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终究还是生他养他,精心护着他长大为人的母亲。 小为安撤身,回到了阮珑玲身侧。 “母亲若不在,那我也不吃了。 我要和母亲在一起。” 一昔之间,哪儿就能让顺国公夫妇立马改观? 或是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阮珑玲倒也不觉得多受伤,这个饭她吃不吃倒是其次,可李渚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小为安又是第一次见祖父祖母,他们二人总是要留下来的。 阮珑玲感受到衣裙下摆被人拽了拽,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然后蹲下身来,又将小为安往前送了松,轻声细语着耐心道, “为娘平日里怎么教你来着?要彬彬有礼,敬重尊长。 爷爷奶奶喜欢你,还特意命人给你做了好吃的,你岂能说走就走呢?正好方才商行中有些事务还需处理,你与你李叔伯就留在此处用膳,母亲待会儿再回来接你,可好?” 小为安到底只见过李渚霖寥寥几面,又乍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眼前站着的是从未见过面的顺国公夫妇…… 若是母亲走了,岂不是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孤零零应对他们么? 小为安幼小的心灵,升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全感,指尖死死拽住母亲的衣裳,生怕一松手,她就离开了。 幼童仰头,眸框中闪现出些泪意来。 “不要…母亲为何要抛下为安独自一人? 为安从小就没有父亲,现如今难道连母亲也不肯要???我了么?呜呜呜呜……” 小为安没能忍住,一时间竟哭出声来,张开小手臂一把就抱住了阮珑玲的小腿, “为安就要和母亲在一起。 这一辈子都不分开!” 宽敞高阔的厅堂中,传来幼童的啜泣哭诉声,寥寥几句,让在场众人都心疼不止。 是啊… 这孩子自小就没有爹爹,更没有其他兄弟,只独自个儿在女眷成堆的后院中长大…其中苦楚自不必多说。 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本家了,如何弥补都未过,怎么还能拂了孩子的心意呢? 到底是做祖母的人心肠更软些。 贺淑珺忍下泪意,掏出袖口的巾帕,上前给小为安擦了擦泪水,紧而也顾不上李丰渠怎么想了,只柔声安抚道, “哎呦…好孩子你莫哭… 你这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好好好,你母亲不走,她不走,她和咱们一起用膳。” 李丰渠见孩子哭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眉毛眼睛都透红透红,到底也不忍心再反对,只冷着脸没有说话,权当是默许了。 好在孩童的性子来的快去得也快… 上一刻都还乌云密布,下一秒晴空见日了。 膳桌上,一道接一道珍馐美味传上,都是小为安见都没见过的菜式,香味扑鼻,将肚子里的小馋虫都吊了起来。 孩童望着眼前新奇的一切,一面在二老的照料下用餐,一面时不时说几句童言妙语出来,惹得顺国公夫妇哈哈大笑。 阮珑玲以往最擅交际应酬,在饭桌上向来是中心的风云人物,推杯换盏,噌笑怒骂好不自在…… 可此刻,却觉得格外坐立难安。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眸光一直落在儿子身上,唯恐小为安说错了什么话,又或者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之事…… 手上倒是拿了一双筷箸,可这种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夹菜? 只在小为安的热烈推荐下夹了一小块糖醋里脊,就再也未动过筷,碗中的米粒也是没有动过的。 李渚霖敏锐察觉到了这番异样,不动声色将桌上的各类珍馐美味,全都一点点夹到了她的碗中… “这道松鼠桂鱼,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去别处吃不到这样的口味。” “开水白菜虽看上去平平无奇,可这汤汁是取了海鱼鱼髓煨了整整三天三夜,鲜甜可口。” “这芙蓉荟萃龙骨汤你也尝尝…” 眼睁睁看着碗中的菜肴堆成了小山,阮珑玲心中有些紧张,抬眸瞧了眼二老的颜色,立马扯了扯男人的袖边,小声阻止道, “够了…别夹了…我没胃口,也吃不了这么多。” 李渚霖倾身靠近了些,低声道, “莫要紧张。 二老现在满心满眼都在孩子身上,一时间顾不上你,所以你就莫要为难自己了。” “且这还只是在顺国公府,你就吃不下饭? 若是入了皇宫,你岂不是连道都走不动了?” 阮珑玲闻言眸光震动,暗吞了口唾沫,确定了顺国公府夫妇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才用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惊呼了一句, “皇宫?我…我?我去皇宫做什么?” “太后乃我长姐,你入门之后就是她的弟媳。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6节 只怕是要不了几日,你就会奉召入宫觐见。” 阮珑玲吓得差点险些连手中的筷子都拿不住。 ? 往前倒半个月,她还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商女,可再过几日,她就要去见晏朝最尊贵的女人?怎么想都觉得是在做梦,而且还是个噩梦。 李渚霖晓得她不安,在桌下轻握住阮珑玲的手,温声道, “你莫要担心,长姐是个和善性子,不会为难你的。 更何况,还有我护着你。” 以往李渚霖回基恩巷时,除非要事,停留的时间大多比较短暂,连留在家中用膳都鲜少有……事务繁忙是其一,躲避父母催婚乃是其二。 今日不同为往日。 他携了心爱的女子,以及带着骨血子嗣上门,父母见了孩子欢喜异常,所以便多待了大半个时辰。 顺国公府门外,出行的车架早就备好了。 排成了队的仆婢们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精美的礼品,往车架上一样一样递送着,直到再也塞不进去,无落脚之地。 “这都是些孩童的精巧玩具,各式各样的简直数不清。 是老爷夫人多年来,给未来的孙子孙女四处搜罗积攒下来的,他们一年盼过一年,今日终于能送出去了… 爷你是不知,方才小世子离开时,老夫人在门口掐了巾帕偷偷拭泪,都是欢喜的…” 在门口候在一侧伺候的,是贺淑珺房中的楚嬷嬷。 楚嬷嬷乃贺淑珺的陪嫁婢女,是国公府的老人了,自小看着李渚霖长大,情分不同于别人。 楚嬷嬷望着正伫立在车架前,与小为安温声交谈的阮珑玲,嘴角带着笑意道, “爷的这桩这门婚事,原轮不到老奴说嘴,可奴婢也不得不道一句,虽老爷夫人反对,可在奴婢眼中,您挑的这位夫人是极好的。 不仅生得天香国色,且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瞧着机敏聪慧,一看就贤良淑德,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老爷夫人现在虽还不松口,可若是让这位夫人多带着小世子多上门几趟,常来常往的时间一久,晓得了她的品性之后,理应就不会太过反对了。” 话正说着,东西也都尽数搬送完了。 还是照来时一样,李渚霖与阮珑玲上了同一辆车架,而小为安在乳母的照料下,上了另一辆车架紧随而后。 因方才精神太过紧绷,所以阮珑玲自撩起车前厚重垂幔的那一刻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一个字,累。 两个字,很累。 这短短两个时辰,比她在商行中核对完一整年的账本还要更累。 阮珑玲微微仰头并不怎么端庄地坐着,只觉得浑身都疼,正伸手轻轻捶打着小腿… 贤良淑德? 呵。 伪装而已。 李渚霖想起贺嬷嬷的话,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好在她正在逐渐放开自己,在他面前不再像那么拘谨了。 他先是端坐着,然后将膝上的衣袍撩起,将她整个打横抱在怀中,紧而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柔捏着她的小腿… “当我这首辅夫人,相当于由商转政。 如何?吃得消么?” 阮珑玲还有些不适应这般亲近,僵着身子微微将腿一缩,却又被男人的掌心牢牢按住…她到底再没了挣扎的气力,干脆歪着身子将头靠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 “霖郎这就小瞧我了不是?” 骨子里那股桀骜,倒是依旧不改。 她伸出指尖,带着略略两分示威八分柔媚,眯着凤眼挑起了男人的下巴, “冰天雪地里挖野菜充饥,悬崖峭壁上摘珍稀草药,浆洗衣物到手指生疮发颤……那些我玲珑娘子都尽数吃得消,这些小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在扬州开商行我数第一,到了京城我做夫人照样也要拿第一。 待我再多适应适应,你届时等着瞧便是。” 或是许久都没见过她这副唯我独尊的反叛样… 李渚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 “好好好,那我便等着瞧你如何在京中大杀四方,传播你玲珑娘子的美名。” 玩笑归玩笑。 男人又将怀中即将迎娶为妻的女子紧揽了揽,俯首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玲儿,你是不知…… 方才在厅上,我听见你那句此生非我不嫁时,我心里到底有多高兴。” 娇妻美眷。 聪慧儿子。 这次稳了稳了。 首辅大人你就偷着乐吧。 感谢在2023-02-07 00:19:46~2023-02-07 22:2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悠悠 53瓶;咩咩 6瓶;笑嘻嘻 2瓶; 第91章 “玲儿, 你是不知…… 方才在厅上,我听见你那句此生非我不嫁时,我心里到底有多高兴。” 此言一出, 不由想起二人不约而同跪倒在厅堂上磕头叩首, 那不离不弃, 彼此相守的模样… 阮珑玲面上有些发热,紧而又油然生出些恃宠而骄之感, 用指尖摩挲着男人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青茬胡须, 唇角微勾, 略带了些警示款款娇柔道, “霖郎…人的心意是随时随地都能变换的,我玲珑娘子可从未做过赔本买卖。” “今后你若是对我们母子好,我就非你不嫁,生死相依。 若是不好……嗯…我就……” 呵。 放眼天下,这世间还无人敢当面威胁首辅。 可女人清清浅浅的呼吸落在脖颈处,不仅未让李渚霖觉得反感动怒,反而由心底燃起些征服欲来。 他喉头一滚, 为她揉捏小腿的手掌逐渐往上,逶迤极地的裙摆缓缓被推堆至及腰处, 嗓音哑暗着质问道, “继续说…若是不好,你当如何……” 阮珑玲感???受到贴身的亵裤被解开, 如玉的面庞瞬间羞怯到通红,立马慌乱着伸手阻拦, 嘴上却还逞强着, “…若是…不好…嗯…我也不介意, 带着孩子再另……唔…” 话还未说完。 樱红的唇瓣就被人堵住。 还未说出口的狠话, 尽数变成了旖旎的嘤*咛声。 二人呼吸缠*绕,唇*舌相触。 男人恣意地在她舌腔中上下左右回旋翻滚,攻城略地,指尖亦不忘拨弄点火。 不知吻了多久,感受到男人的动作愈发过火… 阮珑玲不断用粉拳锤打着男人胸膛,由喉嗓中发出了求饶的咿*唔声… 男人这才止了动作,喘着粗气撤离了她的唇瓣,他从层层叠叠的裙摆下,抽*出了晶莹亮渍的指尖,在她酡红如烟霞般的脸上摩挲着,最后落在了湿润红肿的唇边。 哑声温柔缱绻道, “莫说傻话…我待你好…只待你好…如此你可满意了……” 首辅的车架极具标识性,原本就醒目无比。 再加上李渚霖有意将这门婚事摊开在众人眼前,所以并未特意隐瞒行踪,命人大剌剌将车架,顿停在大陀寺巷尾略微逼仄的阮府门前,在街坊四邻惊异无比的眸光中,亲手扶着阮珑玲上了车,然后又堂而皇之驶入了基恩巷…… 于是,首辅带着商女回基恩巷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风传到入了京中百姓的耳中。 张颜芙方才用过午膳,正端坐在窗前刺绣,指尖捻着金针在雪白的缎面上穿梭,绣的是一方巾帕,花样乃春色芙蓉倚竹图。 她名字里有个芙字,而李渚霖素来喜爱青竹。 这是原本打算在大婚之时,洞房花烛之夜,赠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小姐,首辅大人今日带那贱人去基恩巷,约莫已经见过顺国公夫妇了。” 闻言怔愣一瞬。 金针猛然扎入皮肉当中,一滴猩红的鲜血,由指尖坠落在绸缎之上,格外乍眼。 张颜芙未来得及处理伤口,蓦然下意识就伸出伤手想要去擦,谁知鲜血越沁越多,将绸面越染越花… 连这死物都在欺负她! 张颜芙勃然一怒,伸臂将桌面上所有物件拂下,叮铃桄榔洒落一地… 婢女彩云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抖若筛糠,颤声安抚道, “小姐息怒!” “这定下的婚约都能退。 就算首辅大人带那贱人见过双亲又如何?九日后那桩亲事就定然成得了么?谁不知顺国公高洁如鹤,眼高于顶,岂会将一届商女放在眼里?首辅大人又向来孝顺,只要顺国公咬死不松口,小姐与大人,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需知小姐您,才是顺国公心目中理想的儿媳!”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7节 彩云说的没有错,就是这个道理。 张颜芙苍白如纸的脸上又恢复了些血色,想要努力恢复冷静,只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拿起一侧备用的金针,又捻着线开始往细沙般的针眼当中穿… 近来就没有一件事儿能让她安心。 那五条人命官司悬而未决,短短这两日的功夫,薛烬率刑部诸人如同只猎犬般,但凡哪怕嗅到任何异样,都要大肆查探一番,甚至出入城门都查得甚严,想出城传递个消息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今日,又闹出来心上人带着旁的女子去见双亲这桩事… 真真是好令人不爽! “那家人死了便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怕就怕期间出了什么错漏,牵扯到咱们头上来…” “小姐放心,咱家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早就干得驾轻就熟了。 那信了白莲教的一家人,早就误入深林中了巨毒瘴气,不出七日迟早都是要死的。咱们的人不过是引导了一番血祭往生的言论,那家人便都信了。 毒药是他们自己买的,自己吞的,连仙客来都是咱们引导他们自己选的……饶是剩下来那个妇人,也在狱中悬梁自尽…一家六口都死绝死透了,根本就是死无对证,任凭那薛烬开了天眼,都寻不出一丝蛛丝马迹来。 更何况,您与那阮家人以往素不相识,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的,谁能想得到此事是您做的手脚?” 这番话说得很合张颜芙的心意。 她稳下心,捻着蚕丝线,眯着眼睛对准了针眼直直一穿,终于将线穿至了针眼另一面。人在过于倒霉忧虑的时候,哪怕是小小的成功,也会生出极大的成就感。 张颜芙心情略略好些,扔下手中的针线活,腾然起身朝外走去, “渚霖哥哥今日既带着新未婚妻面见尊长… 那我这旧未婚妻,自然也不能甘于人后。” “命人准备车架,去顺国公府。” 多年来,张颜芙为了上演与李渚霖偶遇的戏码,没少往基恩巷的李府跑,对顺国公夫妇的脾性简直了若指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顺国公夫妇定然不会给那商女什么好脸色瞧。 常规操作是:二老首先会给那商女一个下马威,嫌弃她出身低微,拦着她不准踏入公爵侯府半步。 那商女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灰溜溜地从仆妇们行走的后门进入,紧而二老会避而不见,先是晾着她,让她在庭院中跪上好几个时辰,待她体力不支,支撑不住时… 最后的最后,会命贴身婢女传话,轻则含沙射影羞辱一通,重则斥责唾骂一顿… 斩断商女豪门梦。 助首辅看清眼前人。 多么大快人心的结局? 光是想想,都觉得身心格外畅快! 而张颜芙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呢? 就是趁着二老气血翻涌,动怒伤心之极,上门去做一朵善解人意,温声抚慰的解语花……只要表现得不争不抢,安安静静,温柔大度… 她照样能嫁入李府,照样可以与渚霖哥哥共度洞房花烛夜,那块绣了许久的定情信物,也照样能送得出去。 富国公府所在的云水巷,与顺国公府的基恩巷,相隔并不算太远,驱车前往,在路上只用了一刻钟便到了。 张颜芙是李家的常客了。 她的待遇却是与阮珑玲大不相同,门房见了是她,拜帖都未看,径直就将她放了进去。 张颜芙根本无需让人引路,径直轻车熟路走到了寿安堂。 未经通报一入正房,果然就瞧见了顺国公夫人贺淑珺,正坐在贵妃椅上,指尖掐了巾帕在拭泪,贴身伺候的楚嬷嬷站在一侧,面上似也有些悲戚。 瞧这模样,真真是被那商女气得不轻。 张颜芙换上张端庄贤惠的面庞迎了上去,一面轻轻拂顺着贺淑珺的背部,一面按照预想中的剧本,温声安慰道, “方才那商女上门,想必让伯父伯母动气了吧? 伯母,您与伯父年事已高,一切都应当以自己的身子为重,那商女我见过…哪怕是已然生育过,也确是很有几分风韵犹存的姿色,渚霖哥哥或正是因此,才舍弃了我决意要娶她,他不过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而已,你莫要怪他…” 谁知此时贺淑珺吸了吸鼻子,竟不哭了。 她手臂抬高,虚虚摆了摆手,脸上甚至浮现出丝欣慰的笑意来。 “我这哪里是伤心难过,而是太过开心欢喜了……” “芙儿,你知道么? 我和你伯父方才得知,霖儿在这世上,竟已有了个年满四岁的儿子!不仅长得白白净净稚巧可爱,还格外聪明伶俐乖巧活泼,小小年纪竟然能将论语倒背如流…连你伯父那般严苛的人都挑不出错来。” “终于啊终于,我和你伯父伸长了脖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大胖孙子了!” ? ? 犹如晴天霹雳当空劈下,张颜芙蓦然呆愣当场。 不是? 渚霖哥哥那般谪仙的人,她连他的衣角都未曾触碰过,竟与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生了个孩子?! 张颜芙:伯母,你流泪是不是因为很伤心很难过很恨铁不成钢? 贺淑珺:???我有孙子了开心的。 ……感谢在2023-02-07 22:23:20~2023-02-09 01: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董洁 4个;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 6瓶;小猪 3瓶;sun . 1瓶; 第92章 “渚霖哥哥……有孩子了?” 眼见张颜芙的脸色霎时苍白, 瞳孔微微扩散,一脸不敢相信,似是遭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打击… 贺淑珺心里不禁有些不落忍。 顺国公夫妇虽然有极其出息的一对儿女, 但可惜女儿将将过了及笄就入宫做了嫔妃, 儿子则幼时就远走京城在外求学, 后来又南征北战忙于朝政……无论是哪一个,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更莫说能时时侍奉在身侧。 多年来, 是张颜芙不时上门探望, 陪着他们二???老说话解闷,排解寂寞……所以顺国公夫妇待她也格外不同些。 二老心中也如明镜一般,明白这孩子之所以能对他们这般周到细致,皆是因为对儿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可现在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二老的掌控,也只能尽早将事实与她说清楚。 “是,你没有听错。 那孩子是霖儿微服私访时,与那商女一起生的, 多年来他并不知道那孩子的存在,所以直到现在才带着那孩子认祖归宗。” 贺淑珺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将张颜芙的手握在掌中, “芙儿,多年来我一直将你视若亲生, 若有的选,比起那商女, 我自然是更想让你入门做我的儿媳。 可一则你也知道, 咱们李家男丁稀少, 子嗣单薄, 好不容易得了个天资如此高的麟儿,定是要接他入门好好培养的,偏偏孩子与那商女感情深厚异常,我和你伯父…到底也不忍心让孙子没了亲生母亲…” “二则,霖儿他或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一口咬死了必娶那商女为妻…他现在年岁大了,脾气愈发倔强,之前我们唠叨他娶妻之事,他面上恭敬应得好好的,可心狠起来,竟真能半个月不回府…我们现在确是年岁大了,管不动了,也管不了了,到底也不愿再与儿子起龃龉……” “说到底,若那商女未曾生下我李家血脉,我们断然不会让她入门…可现在……” 这些娓娓殷切的话语,道尽了一个母亲的无奈与妥协。 却也仿若是执起尖刀,狠狠割在张颜芙的皮肉上,并不致死,却疼痛难忍,血肉模糊…… 她今日特意上门,是想来看那商女的笑话。 未曾可知,自己倒成了个笑话。 听贺淑珺的意思,他们现在之所以还未点头答应这门婚事,不过是还在端着权贵的骄矜,不愿轻易低头…可假以时日,终究是拗不过的… 贺淑珺见她眉尖蹙蹙,眸中隐有泪意,面露悲色,心中愈发燃起些怜惜回护, “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对霖儿掏心掏肺,我们都看在眼里,可缘分这事儿就是这般玄妙莫测,哪怕差一点点都不能成事,所以你也莫要太过介怀。 霖儿没娶你,是他没福气。 今后自有好福气的郎君在前头等着你,迟到都会碰见的,待你遇见了个真正将你放在心上的郎婿,再要成亲时,我与你伯父,定会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陪嫁,也不枉你多年来在我们身前承欢一场。” 张颜芙此时还能再说什么? 如是可以,她恨不得当场发作,高声厉言质问:为何?为何那商女婚前与人苟且生子,都依旧能高攀上豪门贵婿?为何她等了李渚霖这么多年,事事谨小慎微,为他守身如玉,却被弃如敝履? 莫非是她太过文雅矜持,比不得那商女风*骚浪*荡么?! 可她不能对着贺淑珺将这些心里话说出口,且就算是咆哮问出来了,不仅无解,且还会破坏她精心经营了多年的淑惠形象。 此时她应该表现得更乖顺一些,挤出几丝微笑谢过顺国公夫人的好意,可终究哑声张了张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淑珺早就晓得她因爱慕李渚霖而患有心疾,现在见她脸色变了又变,神情似狰狞,似纠结,似悲切……只担心她病情复发,只得命人将她先送了回去,然后遣了太医明日去富国公府为她诊脉。 直到坐回了车架上,张颜芙都还有些想不明白,对比起那商女,她究竟输在了哪里。 那贱人不就是貌美了几分么?!凭何能勾得渚霖哥哥失了魂?连收拢在澜翠苑的各个歌姬舞妓,皆是那贱人的替身? 不。 那贱人必然是还有些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在。 所以才能让渚霖哥哥如此失了智。 说起来,她只在挑选晨礼袍时,区区见过那贱人一面,不如就再去会会她,试试那贱妇的深浅。 “转道,去阮家商行。” 方才在顺国公府时,阮珑玲与小为安说阮家商行有要事亟待解决,所言非虚。 所以与顺国公夫妇一同用过了那顿坐立难安的午膳之后,阮珑玲就匆匆往商铺中赶…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车架即将顿停… 面色红艳如霞,眸光秋水潋滟的阮珑玲,才娇嗔着将李渚霖轻轻往后推了推,先是慌忙着将亵裤裙摆整理好,然后掏出一块铜镜,仔细检查着妆发,确认眼尾的春*色消弭得差不多,旁人瞧不出异样之后,才扭身准备掀起帷幔下车… 谁知又被李渚霖扯回怀中。 他的声音散漫慵懒,听着极其不正经,嗓音哑哑萦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烫,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8节 “都润成了那般,我再帮你擦擦?” !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害臊?! 阮珑玲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潮*欲,瞬间又涌了上来,如玉的脸色瞬间涨到通红,只瞪圆了杏眸气鼓鼓地望着他。 “如今倒知道害臊了? 当年你追我出城时,可是恨不得与我在车架上就颠*鸾*倒**凤……” 阮珑玲脸色愈发红烫,还未等他说完,立即伸手将他那两片薄唇捂住,甚至还心虚如做贼般,朝车外张望了一样,生怕被谁人听了去… 他由喉嗓中闷然发出笑声,将她的指尖握在手中摩挲,然后尾音拖长,缱绻又暧昧道, “今夜我去寻你…可好?” 一个断情绝爱禁*欲了多年的男人,好不容易与心上人确认了心意,自然是会有些急不可耐的。 阮珑玲亦是寡居多年,每逢孤寂深夜时,脑中也常会浮现他精*壮的身子,及英朗的面庞… 可到底是个女子,若是现在应承下来,岂不是显得太过掉价?哪怕是装,也得装出几分矜持,誓必要将房*事的主动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 阮珑玲暗吞了口唾沫,自是梗着脖子拒绝, “你寻你的,我避我的,互不耽误。” 呵。 这女人嘴硬得可以。 人会说谎,可身体却不会说谎。 李渚霖眸光深暗地望向她正下车的婀娜身姿,面带着欲欲的笑意,从袖口抽*出块雪白的丝帕,将泛着满满莹光亮渍的指尖,一根一根地仔细擦拭干净… 掀起厚重的帷幔,微凉的春风迎面而来。 阮珑玲这才从车架上靡靡的氛围中,微微抽*离了些出来,她深深吁了口气,端出些东家的架势,才昂首阔步,朝自家商行中走去… 商行中倒也未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是自从传出她与首辅即将成亲的消息之后,百姓们热情太过,不仅将货品抢购一空,甚至还争先恐后要挤入商铺中,美名其曰要沾沾喜气…… 门槛缺破,立柱倾移,引发了好几桩不大的踩踏事故。 好在百姓们的伤势都不算太重,一一命仆婢们发了银子补偿便罢,偏有许多好事者,竟也不愿收受这些补偿,只口口声声道此事仅是意外,不敢让未来首辅夫人破费… 最后生生命人去请了官差来,才彻底平息了此事。 兵荒马乱的,耗费了许多心力才摆平。 阮珑玲累得够呛,正斜斜歪在贵妃椅上,准备闭目养神小憩一会… 此时小厮躬身来报, “有位贵人此时正候在后宅前厅,想要求见东家。” 阿杏蹙着眉一口回绝,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 这几日来求见东家的王侯将相还少么?凭那人是谁呢?通通回绝了去!” 小厮脸上面露难色,抿了抿嘴,还是涩着嗓子坚持报了一句, “那位贵人…是富国公府嫡女,福安郡主张颜芙。” 她? 她不是首辅大人之前的未婚妻? 痴等首辅多年?重病求懿旨赐婚?然后又被退婚那位? 阿杏闻言的瞬间,立马抬眸去瞧阮珑玲的面色,力劝道, “东家,整个晏朝上下都知她觊觎首辅大人多年,被退婚后定然心中不忿,岂能甘愿见你后来者居上嫁入李家?此时必定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还不知怎么为难你呢,偏又不好得罪…… 来者不善,东家还是莫要见的好。” 这话虽说得有理… 可二人都同在京城,就算今日不见,以后也总会再有交集。 “将人引至花厅。” 眼见着阿杏还欲劝说,阮珑玲轻声道了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若不是想要见见那贱人的真章… 只怕张颜芙这辈子都不会纡尊降贵,行至一寻常商行的厅堂当中。 狭窄逼仄不说,目之所及一切都乱糟糟的,那些低等仆婢们也不知在忙乱些什么,手中拿着钱银与单据,不断近身穿行着,张颜芙甚至能闻见他们身上的臭穷酸味。 她面露嫌恶,眉尖紧蹙,从袖中取出帕纸掩在口鼻处…… 直到险些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时,那个传话的小厮才终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将掌心一摊,将她往前引… “小姐请随我来。” 拐过厅堂,路过三五间厢房以后,她终于行至了一花厅前,抬眸朝内一望,就瞧见了端坐在正中交椅上???,端着瓷杯饮茶的艳丽女子… 热气腾腾的雾气氤氲而上,给那张貌美的脸格外添加了几分神秘莫测… 对着这张脸,张颜芙心中恨得牙痒痒,根本就无法和颜以对,她尽最大的努力压下心底的厌烦之心,抿了抿唇,冷言道了句, “半月之前,你还在我面前卖弄口舌,极尽谄媚… 未曾想半月之后,身份逆转,倒换由我侯立良久,等着来拜见你。” 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 阮珑玲瞅见来者的瞬间,以表尊重,也从椅上站起身来。 这话语中夹枪带棒,句句针对,可她却浑然不在意,脸上甚至露出几分礼貌而又寡淡的笑容来。 “世事难料,命运弄人。” 阮珑玲顿了顿,又带了些解释的意味,无奈着温声道, “张姑娘,其实事情闹到今日这般地步,原也是我意料不到的…我无意抢你婚约,更加无意与你对着干…… 你今日若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怕是找错了人。” 可这解释,落入张颜芙耳中,便成了赤*裸裸的讽刺。 这贱人话里话外都在说: 我很无辜,亦很无措,你当我想嫁给李渚霖,做那首辅之妻么?可奈何他只要我,定要强娶了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费尽心思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我不费吹灰之力,别人就要塞到我手中,这能怪得了我么? 这贱人胆大包天,竟然如此羞辱她?! 看来这商女是个硬茬,并不好应对,现在又有渚霖哥哥护着,有顺国公的长子傍身,愈发有恃无恐… 怎么办? 她应当做些什么,才能留在渚霖哥哥身边? 愤怒到极致,却又无法宣*泄无可奈何时… 张颜芙由心底涌出强烈的惊惶茫然来,她眸光震动,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因过于焦躁,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既然遭到对方的实力碾压,那再争再抢,约莫也是无用功…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 “阮姑娘,我知退婚一事或怪不得你,今日前来也并非向你发难。其实…其实我初见你时,就喜欢你的爽利性子…可…可我早就跪在佛前发愿,今生今世都非渚霖哥哥不嫁… “不知阮姑娘可否发发善心,成全我这一片痴心?助我一臂之力,说服渚霖哥哥娶我入门。 你我今后互为姐妹,一起并为平妻,可好?” 明天尽量保四争五。 小天使们周五愉快。 晚安。 …感谢在2023-02-09 01:10:48~2023-02-10 01:0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董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柯 26瓶; 第93章 “不知阮姑娘可否发发善心, 成全我这一片痴心?助我一臂之力,说服渚霖哥哥娶我入门。 你我今后互为姐妹,一起并为平妻, 可好? 张颜芙向来心高气傲, 可想而知能说出如此自轻自贱之言, 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她格外低声下气,却也还不至于溃不成军。 只努力保留着贵女的最后一丝骄矜, 僵站在原地, 哪怕由于羞愤难当浑身都在轻颤, 袖下的手掌紧攥成拳,指甲深陷入皮肉… 望向阮珑玲的眸光却是充满希冀的。 就像深陷寒冷刺骨的冰河当中,水淹入肺濒临窒息,满眼哀求地望着岸上唯一能救她之人…… 可眼见那商女脸上只有震惊,却并无哪怕一丝动容。 张颜芙愈发心慌,惟恐她不愿意,紧而又颤着声线追了一句。 “我要的委实不多,只要能如愿嫁入顺国公府, 只要日日时时看见渚霖哥哥,我便能心满意足。 你只放心, 我样样都不会和你争。 什么掌家理事之权,什么夫妻恩爱,什么血脉子嗣…这些我都浑然不放在心上, 浑然不在乎,我只求入门, 入门而已!”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29节 。 空气停滞, 落针可闻。 这般声声哀求, 换来的只有沉默。 沉默延长的每一分每一秒, 张颜芙都觉得被人架在火上烤,眼见这商女还是一言不发,她愈发恼怒了起来。 “莫非我都这般委屈求全了,你还觉得不够安心不够满意么?你不愿让我与你平起平坐做妻,莫非想让我仰你鼻息做妾不成?好…只要渚霖哥哥愿娶…做妾…做妾也未尝不……” “是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 只剩下李渚霖一个了么?” 厅堂中乍然响起的清冽冷酷之声,及时打断了张颜芙的失智之语。 对于张颜芙乍然提出的无端要求,阮珑玲有些过于始料未及,久久都未能反应过来,可眼见这人越说越离谱,甚至连她都听不下去。 这世间的女子,大多心思敏软,耽于情爱。 阮珑玲也有姐妹,从二姐阮丽云到四妹阮玉梅,更莫说她自己……哪一个不是情路坎坷,受尽苦楚,招人唾骂指摘?可她们阮家女子,却从未为了哪一个男人,就如此抛下自己的脸面与自尊。 若张颜芙是生在阮家,阮珑玲现在只怕是控制不住,抬手上前就要给她两巴掌,也好能让她清醒清醒。 “你知道什么?就算是世间男子万千,又有谁人能比得上渚霖哥哥? 自晏朝开国千余年来,你见过如他这般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天纵奇才么?饶是有!可哪个不是开宗立国,即位登基?偏他还保持一片初心,匡扶着那个傻外甥幼帝,屈居首辅为晏朝鞠躬尽瘁……” “任李渚霖千般好万般好也无用! 他不爱你,也不要你,他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也不是你,如此你还不明白么?” 此言犹如尖刺,触到了张颜芙的逆鳞。 她瞬间被激得脸红脖子粗,眸光剧烈震动,带着三分委屈三分不忿四分恶毒,狠狠瞪着阮珑玲, “若非是你,他岂会不要我? 我们分明…分明再过两个月就要拜堂成亲了,是你!是你这贱人从我手中夺走了他!都怪你!” 面对张颜芙嘴脸丑恶的癫狂疯魔之态,阮珑玲愈发觉得她不可理喻,眉尖紧蹙,微摇了摇头,眸光中甚至升起了丝怜悯, “要不要我拿块镜子来,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张姑娘,你爹娘生你一场,不是让你为了个男人如此作贱自己的。” “张姑娘不如睁开眼睛看看周遭。 其实你现如今除了不能嫁给他,又还缺些什么呢?你出生高贵,自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受父母宠爱,兄长庇佑,又被封为了福安县主…那可是县主啊!有食邑供奉,能诏两百府兵,整个京中除了太后娘娘和先帝亲生的那几个公主,唯属你最尊贵。 若我是你,都不知活得多痛快…哪里还会愿去与另外一个女子争男人?还甘愿做平妻?做妾? 张姑娘,我劝你还是放下执念,珍惜眼前吧。” 可惜这样的好言相劝,张颜芙并没能听进去。 反而心中愈发看低阮珑玲,愈发为李渚霖感到不值。 “你这商女眼皮子这般浅,只知权衡利弊,不过得几百旦食邑能驱区区两百府兵,就觉得人生圆满……你这样的人,以前必定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知道什么是情?知道什么是爱么? 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所以你必定不是真心心爱渚霖哥哥,不过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财富权势,才不顾一切贴上去的!事已至此,我便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去与渚霖哥哥疏通,让我如愿嫁入顺国公府与你并为平妻?” 这一番事关情爱的理论,倒是让阮珑玲打开了眼界。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该说的,该劝的,都已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仁至义尽… “此事我帮不了,也不愿帮。 你一个高门贵女大家闺秀,或愿放低身段与我共伺一夫, 可我一介低微商户卑贱民妇,却绝不愿和你同享夫君!” “李渚霖,我不管他是当朝首辅,还是草莽匹夫。 可我既然认定与他携手到老,那他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言尽于此,阮珑玲再也不愿在此与她纠缠,与她错身而过,阔步离开了厅堂。 ! 都已经如此苦苦哀求,这贱妇竟一丝情面都不愿给,直接拒绝?拂袖冷面而去? 张颜芙只觉受挫至极,两眼发黑,双腿软得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后倒去,婢女彩云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她,带着哭腔安抚道, “那商女岂敢?小姐您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呜呜…” 彩云一面搀扶着主子缓缓坐到一侧的椅上,一面伸手帮她抚顺着后背,又气愤至极着唾骂了几句, “那商女现在之所以这么狂,不就是仗着生了个孩子么? 可那孩子也不是首辅大人愿意给的,而是她用尽手段???得来的。小姐你有所不知,扬州那边的人早就调查清楚了,当年是她不顾礼义廉耻,利用美色,穷追不舍勾*诱首辅大人,大人勉为其难之下,才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淫*荡勾*引,生子上位,是如她那般卑劣放荡的女子惯用的手段了。 不过就是运气好,碰上了首辅大人如此品性高洁,愿意负责的男子,又生了个天资聪颖的男胎……首辅大人挣不开又甩不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娶了。不过就是个利用贞洁套牢男人的荡*妇*淫*娃罢了,连勾栏瓦舍的妓子都不如。” 现下并无可止渴之物,彩云无法,只能在这阮家商行的花厅内,端起方才仆婢递送上来待客的茶水,用茶盖微微拨弄着浮在面上的茶叶。 好在那玲珑娘子倒也并未怠慢,茶叶虽不是御用之物君山银针,却也是特等的碧螺春。 “其实按理说,姑娘陪在大人身侧这么多年,若是想要用些什么手段勾得大人有夫妻之实,莫非还不能么?不过是自持身份,冰清玉洁,做不出来那样下三滥之事罢了。 若是当真如此,首辅大人以全姑娘声明,也必会给姑娘一个名分的,何苦还用得着在此与她多费唇舌?” 这句无心之言,让痛彻心扉,焕然失神的张颜芙,瞳孔骤然聚焦,她推开了彩云递送到唇边的茶碗,腾然从椅上站了起来… 是了。 她竟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条路子可以走。 此法艰险,不成功便成仁。 可事到如今,她宁愿豁出去孤注一掷,也再不愿就这般抱憾一生。 节奏倒也不慢,主要怪我手速慢写得慢。 今天加了很久的班,人有点疲,脑子宕机昏昏欲睡。 明天补字数,发20个红包补偿大家哈。 小天使们晚安。感谢在2023-02-10 01:09:48~2023-02-10 23:4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dxxxyao 10瓶;王警官火力出击 1瓶; 第94章 阮珑玲迈腿出了花厅, 就觉得莫名焦躁,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张颜芙年岁好似与她相当,可这位贵女好似只涨了年纪, 并未涨何阅历, 脑子竟如此拎不清。 自家的妹妹阮玉梅, 也已然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 若哪日妹妹为了个男人,决意要去与另外的女子一争高下, 甚至愿意做平妻, 做妾……阮珑玲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谬至极, 气堵心慌。 “我近来忙着应对宫中女官打点婚事,一时也未能顾得上梅儿。 她那亲事议得如何了?我听闻这几日许多媒婆捧了许多画像上门,她可有相中的人选?” 阿杏回答道, “真真是姐妹同心,这话昨儿个二姑娘也问了一遍,可梅姑娘自己个儿,好似不太将婚事放在心上。 梅姑娘说,一来, 您的婚期定得紧急,可无论如何, 一切也需得按照章程来,纳彩,问名, 纳吉,纳征……这些样样都不能拉下, 若无人悉心打点, 难免有许多细枝末节顾不上…所以现在, 应当将东家与首辅大人的婚事为重。 二来, 现在上门想要结亲的那些人家,不过是因为她是未来首辅妻妹才会如此热络,大多是些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辈,如此更需擦亮了眼睛细细甄选,否则若待嫁过去才看清夫君的真面目,岂非得不偿失? 所以梅姑娘虽年岁到了,却并不着急。” 妹妹这些年来,不仅在商场上愈发游刃有余,心中也愈发有丘壑。 这些话说得有些道理,今日眼见顺国公夫妇如此反对,她与李渚霖这桩婚事能不能成都尚未可知,妹妹的婚事的确能缓便缓为好,再说了,家中境遇大为好转,妹妹哪怕是不愿嫁人,在闺阁中多待几年也是使得的。 “虽是不急,可我总要预备着再教她些知足常乐,自强不息的道理。 也免得今后她不会如张颜芙一样,为个男人神智就如此昏聩。 她人呢?” “方才还在这儿,许是见已将偿金发放得差不多,现在上街给安哥儿与蓉姐儿买果子去了。” 自从阮玉梅在扬州差点着了道,中了刘迸的圈套,差点被侵犯之后,阮珑玲就格外看中妹妹的人生安全,饶是来了京城也不敢放松半刻,眼下见妹妹独自出门,不禁照例问了句, “可将那几个小厮尽数带上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阿杏抿唇一笑, “姑娘大可放心,阿忠那几个时刻都跟着呢。 且这皇城根底天字脚下,无人敢造次的。” 。 京城乃是晏朝国都,开设的商铺数不胜数。 东海的南珠漠北的皮,贵川的水果辽吉的参……只要能想得到,京城就能买得到,其中最受京中百姓欢迎的,是东南西北的特色糕点果子。 家中的两个孩子正是馋嘴的时候,掰着小手指头报出许多想尝的小吃,央求着阮玉梅务必要带回来。 偏此时正是寅时三刻,百姓们午后小食之时,各个小吃摊铺都火爆异常,店前排起了长龙。 为了节约些时间,阮玉梅将防身的四个小厮都打发出去排队了,独带了丫鬟小红坐在路边一家茶汤摊前歇脚。 谁知小厮们前脚刚走,后脚麻烦就来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茶桌前凑上来好几个年轻子弟,他们不知从何而知了阮玉梅的身份,纷纷凑上来纠缠。 “久闻阮四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听闻姑娘尚未婚配,不知可愿嫁给在下为妻?我家世代为官,家父任行太仆寺丞,我乃家中独子,你一经入门,就是家中主母…” “只有自己没出息,才会拿家中父辈官品出来说事。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0节 阮姑娘你看看我,我与你一样都是商户出生,可早在三年前就考取了功名,名次虽比不得你弟弟,可好歹也是一榜第十九名,现任宣抚检事…” “不是。 你们这一个个六品官职,也好意思来此处显眼?阮姑娘,我与他们这些小门小户不同,我家乃永顺伯爵府,我又是家中嫡子,什么也不用干,只等着朝廷给我授官封爵,你嫁给他们是吃苦,嫁给我可是享福!” …… 在扬州时,因为家中女眷的名声都算不得太好,又加上刘迸有意诬陷她水性杨花,所以哪怕是阮玉梅长得秀美绝伦,可谈婚论嫁时,也鲜少有人问津。 谁知一到京城,反而成了香馍馍? 阮玉梅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蓦然慌乱了起来,茶也不喝了,立马扭身就往外躲,小红则展开了双臂,在后头阻拦。 可哪里拦得住? 这几个乱蝶狂蜂好不容易逮着了她,自然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可他们知晓此女到底是未来首辅妻妹,倒也并不敢造次,说到底并无什么恶意,可这过分的热情,对女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困扰。 光天化日之下,这几人对阮玉梅穷追不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不愿将此事闹大,只能专挑偏静处走,生生被堵到了一处陋巷当中… 那几个子弟相互推搡着,一面急不可耐地向阮玉梅介绍着家中的情况,一面互看不惯,甚至开始争锋相对了起来… “阮姑娘仙姿玉色,岂是你能配得上的? 你这斑斑癞癞的张脸,长得就跟那池塘里的癞□□一个模样,莫非还想吃天鹅肉不成?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莫非你以为自己有多英俊不成?个子矮小五短身材,阮姑娘同你走在路上都会觉得丢人,旁人见了也只会感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诶,你推我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不是? 你们出门前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么?一个秃顶一个龅牙,也好意思追到阮姑娘面前来?没见人家阮姑娘都不带搭理你们的么?” …… 几人互不相让,唇枪舌战着,就如同身后有成千上万只乌鸦齐齐叫唤,聒噪个不停。 阮玉梅被吵得头疼,在驱赶几次未果之后,终究忍无可忍,干脆转过身来,厉言喝止道,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若是再跟着,我可就不客气了!” 此番动怒好似有些作用,空气顿停半瞬。 半瞬之后,几人又开始叽叽喳喳感慨起来… “啧,未曾想到阮姑娘生起气来,竟也如此好看!” “…就连骂人的声音,都如林中夜莺般好听。阮姑娘你再骂几句,多骂几句我也受得的。” “阮姑娘你莫生气,你眉尖蹙一蹙,我的心都要碎了…” 。 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阮玉梅倒吸了几口凉气,瞬间语滞,只能又扭身仓皇逃走,可听着身后尾随的步子越来越近,她心中愈发烦躁… 分明已经提醒过???了,既然他们不听,那可莫要怪她翻脸无情了。 阮玉梅从袖口摸出个小巧的竹筒来,这是姐夫吴纯甫特意制出来给她防身用的,里头设置了精巧的青铜弹簧,装的是提炼浓稠的辣椒水,一经喷到人的脸上,肌肤火辣疼痛无比,亦可短暂让人失明。 脚下的步子顿停,待几人走进…她想也不想,直接掏出竹筒,回身朝三人狂按了十好几甭辣椒水。 逼仄僻静的陋巷中,瞬间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我的眼睛…” “嘶…好疼!这是什么东西?” 阮玉梅原以为如此就能脱身了,微微松了口气,就准备趁几人目不能视的良机,避开他们折返回去。 可偏偏其中有一人不死心,竟忍着剧痛,伸手超前摸来,嘴中还念念有词道“阮姑娘…阮姑娘你在哪里?你无事吧?未曾被伤到吧?” 此举俨然在意料之外,令人避之不及。 眼看那双手就要探到阮玉梅的衣角,她脸色霎时苍白,原本正屏气噤声着,险些惊慌失措就要惊叫出声… 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道,紧紧缠绕在阮玉梅的腰间,使得她整个人腾飞而起,朝半空中拖拽而去… 眼睁睁瞧着那几个宵小离得越来越远,陋巷瓦舍越变越小…直至落在一高耸入云的屋檐青瓦之上,她自小连树都不爬,从未攀高过,被吓得脚底一软踉跄一下,下意识就紧紧搂住了身侧男人的腰身。 待反应过来时抬头一望… 眼前的男子一身劲酷黑袍,剑眉英挺,狭长的黑眸蕴着锐利,面目枭然,长身若树,清冷孤绝又盛气逼人。 为她解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面黑心冷的锦衣卫统领薛烬! 。 罢。 薛烬独独一个人,就比下头那一群人都难对付。 阮玉梅原本见了他就发怵,自从那日入了刑部被他审问之后,愈发觉得此人刑讯逼供的手段狠辣无比,不是个好惹的,心中早就暗下决心,今后若是见此人必要躲着走。 此时得了襄救,感恩之情少,惊慌无措反而更多,大有还不如将她留在巷中与他们周旋之感。 薛烬历来擅长洞察人心,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穿。 他将缠在女人腰间的长鞭缓缓盘圈收回,一面微挑起剑眉冷然道了句, “比起他们,阮四姑娘倒好似更害怕我些?” 。 阮玉梅头脑懵然着点了点头,又迅速反应过来将头摇得如拨浪鼓般,生怕薛烬一个不爽,就会将她从高处直接抛下,下意识将他细窄的腰身圈得更牢了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阮玉梅先是暗吞了口唾沫,紧而扬起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小脸,努力挤出个讨好的笑脸来, “岂…岂会? 薛大统领平易近人,温和可亲,多亏大人拔刀相助,民女才能从方才的困局中脱身,民女感激都来不及,岂会害怕大人呢?” “…薛统领,咱能下去了么?” 小白兔和大灰狼。 凌晨两点之前还会有一章。 小天使们早点睡,不必等更。 …感谢在2023-02-10 23:47:16~2023-02-11 18: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哩 19瓶;不看完文不睡觉 8瓶;沐·q 6瓶;音箬 2瓶; 第95章 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中, 传来阵阵的孩童嬉笑声,令人闻之心情愉悦,穿行而过的宫人们悄然抬眸望去, 只见一个相貌端芳雍容, 气度高华的女子, 正在陪着幼帝在放风筝。 “皇上小心脚下,可不要摔跤了。” 淑宁公主朱萱神色颇为紧张, 异常小心谨慎地围护在朱承基身侧, 生怕他这里蹭破了皮, 又或者是那里撞肿成青……毕竟若是幼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并不好和太后娘娘交代。 作为后宫中唯一待嫁的公主,日子并不好过,时时要瞧太后李明珠的脸色行事,好在太后娘娘虽对后宫嫔妃手段毒辣,可对于她这个无甚威胁的小小公主,倒也从未为难过。 除了每日给太后的晨昏定省,朱萱也常投李明珠所好, 主动请缨陪护幼帝,她知道无论是朝内朝外, 旁人都说幼帝天资不高,难当大任,可或是因着血脉亲情, 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弟弟的。 朱承基才区区五岁,这个半大的孩子, 能看得出来什么天资不天资的呢?保不齐是灵智未开呢? 而小小年纪的朱承基, 也很喜欢这个性情温和又细致的皇姐, 毕竟他身边的每个人, 都叮嘱他要听首辅大人的话,必要勤勤恳恳完成功课,务必勤勉再勤勉,用功再用功, 唯有皇姐不一样,不仅偶尔会悄悄给他塞两颗糖,还会在他疲累时,带着他偶尔玩耍放纵一下… 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二人在御花园中玩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一侧的秉笔太监就满脸恭谨着,揣手上前提示朱承基回去补课了。 朱承基抿了抿唇,一脸委屈着不情愿, “皇姐,可是朕还想再玩会儿。” 朱萱知道这必定是太后娘娘命人来催了,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蹲下身来牵起幼帝的小手,柔声细语安抚道。 “现在风愈渐小了,倒不适合在放风筝了。 后日,钦天监说后日风大,待我回去再给皇上扎个更大的风筝,咱们后日再一起放如何?” “嗯!那朕听皇姐的。” 朱承基闻言眸光晶亮,只乖巧着点了点头,就一步三回头地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朱萱遥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越走越远,心底涌上来些哀伤……皇弟真真是可怜,被关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自小就要按照这个世间最高的规格培育长大,不能有丝毫放松,身边的玩伴也是换了又换,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边想边走着… 此时迎面而来一个黑影,行走地飞快,直直就朝她撞了过来,朱萱一个避之不及,被这股蛮横的力道撞歪,娇柔的身躯直接跌落在地,手肘触地,疼到眉毛拧紧,脸色发白,眸光都湿润了起来。 贴身宫女点墨立即上前,附身去查看伤口,厉言训斥道, “宫中行走岂可如此莽撞? 没看到冒犯到了公主?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冲撞朱萱者,正是福安县主张颜芙。 她听了方才彩云那番可先有“夫妻之实”的言论之后,想着自己现在轻易近不了李渚霖的身,若要成事,少不得要太后娘娘襄助。 所以立马拿了拜帖赶至慈宁宫,声泪俱下将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又说了好一番衷心的话语,才异常艰难让太后娘娘松了口,愿祝她一臂之力。 此时的张颜芙,只觉得大事能成就在眼前,气焰自然嚣张无比,哪里会将一个不得宠的公主放在眼里? 张颜芙抱臂在前,眼睫低垂,冷冷觑了跌在地上的朱萱,一脸的混不在乎, “公主跌倒,只能怪自己没长眼睛没站稳,又岂能怪得了旁人?” 哪怕淑宁公主再不争不抢,活得如个透明人般,可这阖宫上下的宫女太监们,面上对她也都是恭恭敬敬的,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点墨向来忠心护主,此时简直气到咂舌, “福安县主岂可如此目中无人?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1节 你冲撞公主还如此不知悔改,蔑视皇权,论罪当诛!” 谁知张颜芙闻言丝毫不惧,脸上的神情愈发嘲弄, “动不动就诛啊杀啊的,吓唬谁呢? 冲撞了就冲撞了,公主又能奈我何? 怎么?去央求太后为你做主?又或是去你那皇弟面前告状?就当谁能将你放在眼里,能管得了此事似的。” 张颜芙方才在阮家商行中受了气,见了良善可欺的淑宁公主,莫名就想要泄泄心中的火气。 她附身凑近,眸光锐利如蜂尾毒针,一字一句道, “给你面子才唤一声公主,若是不给面子,其实你不过也就是个无父无母,等着与藩外那些蛮子和亲的物件而已,还当真以为自己有多金贵么?” 说罢,张颜芙冷笑一声,抬腿就消失在了宫廊转弯处。 点墨气得火冒三丈,还想要追上前去理论,却被朱萱拦了下来。 “罢了,莫要与她相争。” 堂堂晏朝的金枝玉叶,却被贵女如此奚落羞辱… 朱萱眼中的泪意愈发明显,言语中带了些哽咽,穿廊风将她的鬓角吹得紊乱,显露出种透明凄美的易碎感,让人望之心生怜惜… 点墨亦心疼到呜咽, “公主就是太好性了! 您身子向来娇贵,轻轻一掐都会红肿,更莫说被撞得跌了这么大一跤,必是半边手臂都被磕青了,出没出血都还未可知呢,岂可如此轻易放过她?” “莫要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朱萱???咽下泪意,微吸了吸酸涩的鼻头,然后将另外一只未受伤的手臂微微往上一抬,示意点墨将她扶起身来,可她跌在石阶上,点墨未能及时使上力,使得她娇柔的身躯斜斜一歪又要跌落…… 此时后腰处传来一阵力道,将她稳稳托住,使得朱萱并未再跌倒。 待她彻底站稳了脚跟之后,那力道便又迅速抽离。 朱萱回头往后一看… 直直就对上了阮成蜂暖煦如阳的眼。 这个年方十八,才华横溢的状元郎,将那一身绯红的官袍穿得齐齐整整分毫不乱,微风将他的袖袍吹得鼓胀飞起,愈发显得他文质彬彬,飘然俊逸。 他手中端着几本书册,想来或是要去慈宁宫给幼帝授课,由方才感受到腰间力道的形状来看,他是用书册抵在腰间搀扶得她。 在危急之时也能想着避嫌。 是个灼灼如华的端方君子。 眸光相触,二人都觉得脸有些发烫。 朱萱垂下眼眸,膝盖微微弯曲, “多谢大人。” “小的位卑,岂能当公主的谢。” 阮成峰偏身避开,拱手回了一礼。 他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望着朱萱的委屈落寞,及她湿润染红的眼尾,身姿僵了僵,又紧抿抿薄唇道, “尊卑自在人心,是非必有正论。 公主不必为那些放肆无礼之人而感到伤怀。” 阮成峰从袖口掏出个白瓷瓶出来,递向宫婢点墨, “卑职的姐夫乃太医院的吴纯甫,此膏药乃他所制,专用于治疗跌打损伤,见效极快,公主大可一试。” 说罢,退步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扭身往慈宁宫赶去。 朱萱闻言心中震然,未曾想到在这偌大冰冷的深宫中,还有人愿意对她说如此暖心的话语。 她望着那个清矍无双的背影愈行愈远,伸手接过点墨递来的瓷瓶,由心底涌上了股暖意。 慈宁宫内。 太后李明珠正望着金丝楠木雕花桌上的那包药粉发愣。 那包粉末是张颜芙带入宫的。 里头装的是合欢散。 只需要在食饮中掺上分毫,无论男女,无论何时何地,当即起性,非合*媾不得解。 张颜芙央求上门,意欲何为,李明珠再清楚不过。 刚开始李明珠是断然拒绝的,甚至勃然大怒,大有想要将她打入慎刑司惩戒一番的意味,毕竟李渚霖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些年她之所以在后宫能站稳脚跟,离不开他在前朝的助益。 当年她初初入宫,被云嫔栽赃陷害,是弟弟帮她在宫外抓获关键贼人; 后来她升至一宫主位,遭人眼红被设计报复害云贵人滑胎,打入冷宫之后,也是弟弟穿了御赐的皇马褂在金銮殿外跪了两天两夜; 再后来,她继位皇后宝座,怀胎大肚时受得宠的淑贵妃冲撞,险些母子双双殒命,也是弟弟提剑劈开宫门及时领了太医来救治; …… 这桩桩件件,李明珠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岂会愿意去坑害自己的亲弟弟呢? 可在张颜芙声泪俱下的说服下,李明珠确实心动了。 她说那商女桀骜不驯不好掌控。 她说首辅后院无人给宫中传递消息。 她还说今后唯太后马首是瞻,可以命偿恩。 她更道今后富国公府上下皆任太后调遣,无论朝堂如何变幻,都只认幼帝一人为尊。 …… 这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到了李明珠的心坎上。 她确实犹豫了。 弟弟的品性如何,李明珠一清二楚。 可万一呢? 万一他当真反了呢? 权势是男人的春*药。 一尝到滋味,便只会欲**罢*不能。 若是弟弟今后不满足于首辅之位,想要朝上走一步时…他会不会杀了基儿?会不会杀了她? 李明珠并非惊弓之鸟,也绝非揣测太过。 而是在后宫争斗多年,经历了尔虞我诈,明枪暗降后,她压根就不再相信人性了,不再相信亲情了,须知亲姐妹在恩宠面前也会反目成仇! 更何况,那是帝位。 想清楚这些,李明珠缓缓阂上纠结万分的眼睫,再抬眼是,眸底尽是清明与冷酷, “传本宫之令, 明日将这合欢散,放入首辅必饮的茶水中。” 渚霖,阿姐确无意害你。 阿姐只是想……为自己留条生路。 肝已经爆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至于明天……不敢保证字数了额。 晚安呀。 …感谢在2023-02-11 18:30:52~2023-02-12 01: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依旧 8瓶;初夏微光薄荷香 1瓶; 第96章 子时三刻, 阮府。 月明星稀,天地万物都陷入沉寂当中,只有檐下那几个灯笼, 还在随风游游荡荡舞着。 烟霏阁院门已关, 各个厢房也都已经熄了灯, 小为安更是早就进入梦乡多时,正房中, 仅床前燃了区区一盏灯, 榻上的美人万千青丝垂落, 穿了身洁白若雪的宽松寝衣,指尖翻动着手上的书卷… 今日先是陪李渚霖登门拜访了顺国公府,然后又打理了商行中的踩踏事件,不仅派人在京城各处新招人手,还招了工匠加固铺面……最后又与张扬芙纠缠了一通…实在是耗神耗力。 阮珑玲早就困得上下眼皮在打架,连书册上的字都觉得模糊不清,可却还并未安歇。 她在等人。 此时,阮府大门外, 李渚霖如约而至。 今日因朝政之事拖累许久,出宫时已是子时一刻, 他先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澜翠苑,紧而立马沐浴更衣,匆匆赶来了阮府。 他委实素了太久。 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这一整日。 他人虽在宫中, 可脑子却好似停留在靡靡欲欲的车架上。 满脑子都是她微颤的唇,酡红的脸, 令人热血沸腾的喘息嘤*咛声… 原想着今夜定能温柔缱绻一番… 谁知却吃了个闭门羹。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2节 “姑娘已经睡下, 大人不便入内叨扰。” 晏朝上下无人不害怕李渚霖, 阿杏自然也不例外, 头颅低埋,肩膀高耸,缩得跟个鹌鹑般,可饶是如此,也还是伸臂拦在了门前。 遭到阻拦,多少影响了些情致。 李渚霖眉尖蹙起,眼周骤紧,斜乜了阿杏一眼,语调冷凝入霜, “睡了又如何? 你敢拦我?” “奴婢不敢,还请首辅大人赎罪。” 阿杏吓得立马跌跪在地上,抖弱筛糠。 阮珑玲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动作迟缓地打起精神下了床榻,一面将厚重的氅衣披在身上,一面朝窗边走去, “休要怪罪旁人,这是我的吩咐。” 。 李渚霖给了阿杏一个“果然没睡”的眼神,抬脚就欲往大门紧闭着的屋中闯,可步子迈到半空中,咂摸出了女人语中的薄怒,却又生生收了回来。 行至窗前,乃着性子温声问道, “怎得?可是谁惹你不痛快了? 你暂且放我进去,好好与我说叨说叨。” “霖郎何出此言。 我蒲柳之身,嫁给你这么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擎天权臣,那是修了八辈子的福祖坟都冒了青烟,高兴都来不及呢,哪儿还会有什么委屈?” 。 好好的,怎得就冷嘲热讽起来了? 前几日还乖顺得如同一只会伸脖蹭人的猫呢,现在便又恢复本性亮起利爪了。 李渚霖并未被她这股无名火牵鼻子着走,只微挑了挑眉,格外郑重道了句, “……其实这么说倒也没错,你确是世间少有的福泽深厚之人了……只是上午还好好的,现在怎得就闹起脾气了?” 他抬手在雕花窗橼上略略卑微扣了扣, “…你先让我进去,进去再说,可好?” 。 这男人俨然盖章了自己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实。 也忒不要脸了些,偏偏这话说得又让人无法反驳。 “此处你进不得,不如去别处? 这世上自然有人眼巴巴盼着你去呢。” 因着那张颜芙,阮珑玲的胸口憋闷,淤堵了满满一下午的浊气,实在是有些不吐不快,或是明白了李渚霖的心意,也愈发恣意了些,干脆带了些试探的意味挑明道, “九日后的大婚,你或是要准备两份聘礼了。 除了我的,还有张颜芙的。 她今日特意来寻我,说此生非你不嫁,声声央求着要入顺国公府,与我互为姐妹,并列平妻。 有个姐妹好哇,多开心呐,我已经帮你答应了,你便等着九日后纵享齐人之福吧。” 。 ? 李渚霖眉头蓦然紧蹙,转了转指尖的碧玉扳指,语调中带了些波涛森然, “好啊。 还未入门呢,倒做起我要娶平妻的主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倒像是张颜芙能做出来的事儿,可依着阮珑玲的护短刁蛮的性子,岂会愿意答应这般荒谬的要求? 她这莫不是因旁的女子对他青睐有加,而心中不爽了吧???? 李渚霖难得感受到她如此真切的在意,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佯装着扭头就要走, “罢…既然你都已经答应了,自然也是不好反悔的。 她与你一同入门也好,倒还能做个伴儿,且她常出入皇宫,能多教教你礼仪宫规…云风,这就去富国公府传喜讯…” “不准去!” 哐啷一声,二人间阻隔的竖立雕花五彩琉璃窗大开。 清辉的月色洒下,微风将窗前美人脖颈间的一圈浅浅的白狐绒毛吹得微微晃动,愈发显得光华盛姿,清冷万千。 她这般在意的反应,倒是正好印证了男人心中的猜想。 李渚霖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眸底生出些暖暖的馨然,漏夜前来,此时才终于得见她真容,他自然是不愿将时间浪费在闹别扭上,立马转身折返回来。 阮珑玲望见他脸上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或是暴露上了什么,脸上莫名有些讪讪,可还是寸步不让,干脆将思量已久的条件说了出来, “我虽答应嫁给你了,可你也必得保证,平妻啊什么的,今后是必不能有的。” “自然。 妻,贵精不贵多。” 。 话虽是这个理,可听上去怎么有些许怪异? 阮珑玲抬眸觑了他一眼,然后又道。 “我这个人擅妒。 你今后不仅不能有平妻,其他的侍妾通房啊什么的……也是通通都不能有的。” 李渚霖颔首, “自然都依你。” 阮珑玲见他答应得异常爽快,心底是满意的,便又往窗前挪了挪,惴惴不安确认问道, “你莫不是在哄我吧? 我虽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多年经商走南闯北,也知晏朝男子向来三妻四妾惯了,尤其如你这般的勋贵子弟,后院的姬妾更是数不胜数…你我家世又如此悬殊…… 只怕你今后反悔了,我也不能奈你如何。” 李渚霖托起她的纤纤玉指,安抚性地轻拍了拍,语调清缓,却又极其堂堂道, “你只放心。 前朝事务繁多,再加上要教导幼帝,抚养为安……今后只怕在后宅的时间都会少之又少,或许你都顾及不上,哪里还会顾得上去纳旁人?” 。 倒确是这个道理。 阮珑玲彻底安心了,只觉得瞧着眼前的男人,都觉得仿佛更加英俊了些,不禁探出了半个身子,朝他脸上猛然亲了一口,微微睁圆了的眼眸中闪着烁烁的光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今日说的话,可必不能反悔。” 李渚霖点了点头,又朝她樱红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视线不断朝内望, “玲儿,不如你让我进去? 你我躺在床上,也能亲得更舒服些……” 有点卡文,今天暂且短小一更。 小天使们晚安。 不要熬夜了。 …感谢在2023-02-12 01:25:44~2023-02-13 00:3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六国论太难了(瘦十斤 10瓶;31564655、真真难为 1瓶; 第97章 “玲儿, 不如你让我进去? 你我躺在床上,也能亲得更舒服些……” 男人显然已耐不住,只想进来一亲芳泽。 闻着这清爽的皂角味, 竟是沐浴了之后做足了准备来的。 阮珑玲心中不禁燃气些忍俊不禁。 她潋滟的眸光流转, 露出个风情万种的娇媚笑容来, 抬起指尖摩挲着他的鬓角,微微撅了撅嘴, “可是霖郎…人家今日真的好累好累呢……” 。 李渚霖被她撩*拨地愈发心痒难耐, 又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回却之意, 若竹般的身姿僵了僵, “那…… 我轻点?” 。 轻什么轻。 二人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阮珑玲自然晓得床帷一垂他会是什么德行, 这人若是兴起起来,只怕是恣意放纵,碾榨得她第二日下不了地也是有的,哪还会顾得上现在说的话?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3节 “大婚之日近在眼前。明日卯时八刻,宫中女官一早就来要帮我量体裁衣…我若是起不来, 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失了未来首辅夫人的脸面? 所以呢…霖郎今日还是暂且先回去, 独自安歇吧…” 说罢,阮珑玲将他轻轻往后一推,紧而伸出两条纤柔的手臂,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合上了琉璃花窗。 哪怕是想要跃窗而入, 却也已是来不及。 男人摸了摸险些被撞上的鼻尖, 轻叹了一声, 只觉得没意思透了。 罢罢罢。 想着她今日不仅在顺国公府受了苛责, 又遭到了张颜芙的缠扰,想必已是心力交瘁了,就暂且饶过她这一遭。 左右她再也跑不了,这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日子,也拢共过不了几日了。 或是因为心安,这夜李渚霖倒睡得格外安稳,次日清晨醒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洗漱完之后,惦记着未处理完的那几桩政事,连早膳也未顾得上吃,就驱车往宫中匆匆赶去了。 边关战事未平,那几个平日里互不相让的边陲小国,眼见晏朝势起,担心覆巢之下无完卵,竟齐齐扭成了一股绳起兵挑事,借这熟悉地势的优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让边境驻兵烦不胜烦… 李渚霖先是宣召了几个内阁大臣一同制定战术,又任命了新的膘骑大将军,紧而与薛烬谈论了几桩谋逆要案,了解五桩人命官司的案情进展… ……直至忙到了午时一刻,才能坐到偏厅中,准备饮口热茶,垫几块糕点,小憩一会。 战事焦灼,事务繁忙时,李渚霖甚至连澜翠苑也顾不上回,常歇在德政殿的此间偏厅内安寝,此处的床榻寝具一应俱全,也常备着换洗衣物。 他端坐在官帽椅上,面上略有疲惫,正抬着指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门外走入个真青绉纱圆顶帽,衣着葵花胸背团领裳的无须太监,行走在御前的人,若不小心谨慎些,顷刻就会命丧黄泉。此人年岁瞧着倒也不大,可一行一动间,确实极其稳重的。 此时,正低眉顺眼着,将置盘上的茶点,一样样依次传送李渚霖身前的案桌上。 直到指尖触到了那紫砂法郎彩绘八仙茶壶,只听得身前的权臣蓦然冷然问了句, “刘喆,你来勤政殿伺候多久了?” 刘喆心脏猛然漏跳一拍,握着壶身的手微微一颤,紧而神色未变,将头愈发垂得更低些,恭谨答道, “回大人的话,奴才来勤政殿伺候,已整整三年了。” 首辅大人生性多疑,勤政殿的人杀得杀,砍得砍,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办事极妥当者才能留用,鲜少有人能撑过三个月,而刘喆能在此当差三年,已经这皇宫中的诸多太监中的佼佼者了。 “是,我记得你刚来时,不过是个末品典簿。 现如今倒熬成了一品太监了。” 李渚霖轻叹了几声,又微微换了个姿势,换手揉按着另一侧的太阳穴,那双能睥睨天下的眼眸沉阖着,并未抬起分毫, “须知在我身侧办事,哪怕愚笨些倒也不要紧,最紧要的,是要忠心。 你是聪明人,历来干得不错,今后也莫让我失望才是。” 此番话似是另有所指,听得刘喆寒毛竖起,冷汗直冒,只感到贴身的中衣瞬间湿透,不禁暗吞了口唾沫。 可好在近身伺候久了,多少能咂摸出些主子的脾性,现在细细听来,首辅的情绪倒并未有何异常,想来是没有察觉出些什么的… “大人放心,奴才必不负大人所望。 今后必继续为大人鞍前马后,分忧解难。” 说罢。 刘喆还是将手中的紫砂法郎彩绘八仙茶壶,继续递送了上去。 桌上的茶点样样精致可口,让人望之便食指大开。 李渚霖本就有些饿意,连续拣了好几块吃入腹中,糕点美味却也多少有些干涩,便接连饮了好几口茶水之后,只觉困意愈发浓烈,遣退了众人,独自往内间安歇去了。 那无色无味的药粉,乃是刘喆亲自倒入搅和均匀的。 此刻眼睁睁瞧着那壶茶水大半都空了,赶忙退了出来,急忙行入了德政殿后的一间偏僻庑房当中,他将门打开,又迅速合上。 冲着里头等候已久的人道, “事已办成,并无错漏。 那合欢散药性虽猛,可首辅大人武功盖世内力深厚,并未立马发作,想来此时也差不多抵挡不住了… 张姑娘,您这便跟着奴才来吧。” 在屋中焦躁到来回踱步的,真是佯装成太监的张颜芙。 那身略微宽大的太监衣裳,套在她身上极不合身,显得空荡之余,四处还有些鼓鼓囊囊,不过宽大了袖摆一遮,倒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她原本还担心事情败露,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乍闻喜讯,眸光瞬间亮起光彩, “大监之恩,???颜芙无以为报。 今后必衔草结环,至死不忘。” 然后,戴了手中黑色圆顶太监帽,紧跟在刘喆身后,一路有惊无险行道了偏殿当中。 门闩落上,听着门外刘喆假传着让众人退出园中的口谕,张颜芙愈发觉得安心。 她伸手将头上的太监帽摘下,万千青丝瞬间散落在腰间,一面快速地解开罩在外面的太监服,一面穿过屋内的金丝楠木镶嵌东珠花卉六条屏,朝内间走去。 颜色古板老旧的深青色内监服饰褪落在地。 露出内里极其艳丽的桃粉色衣裙来。 轻纱薄翼接触到空气瞬间膨胀,飘然萦绕在身周,将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不仅束出了袅袅细腰,且胸*口袒*露出一大片雪白,泄*露了不少春光…… 她紧张中带了些羞涩,可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兴奋,甚至迈向床榻的步子都有有些许急躁,口中喃喃道, “渚霖哥哥…你现在必是难受极了吧?我来帮你,此刻也只有我能帮得了你……今日之后,你便还会娶我,我还会是你的妻…… 渚霖哥哥,你不必忍了,我来了!” 抬高手臂,豁然将床前厚重的金丝绒万福纹床帷掀开… ? ? 当即呆若木鸡,僵在当场。 床榻上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 渚霖哥哥人怎得不见了?! 此时。身后的屏风处,传来男人低沉的阴寒枭声。 “德政殿接连几年都未曾出过行刺之事了。 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竟是你,福安县主?” 好似蛰伏已久的毒蛇,冒然惊现,嘶嘶吐出蛇信子。 张颜芙蓦然被吓得脸色惨白,寒毛竖立,惊惧到浑身颤抖不止,她眸光震动着回头,望着那个此时本该浑身燥*热,亟待宣*泄的男子… “不! 渚霖哥哥,我岂会行刺你!我岂会舍得行刺你? 我不过…不过是想要为自己搏一把,不过是太想要与你厮守终生了!” 惊慌万分之后,张颜芙心底涌上了满满的悲哀。 她将双臂摊开,甚至将轻薄红艳的披肩往下褪了腿,展现出凹*凸有致的身姿,眸光中蓄满了泪水,惶惶然望着眼前的心上人, “渚霖哥哥,你看看我。 我这般美,这般好,莫非你当真不喜欢?不心动么?我特意去烟花柳巷之地学过了,鱼*水*之*欢我尽数都已学通了……” 既然事情已然暴露,张颜芙最后那一丝自尊羞怯之心,也在怵然中消失殆尽,她干脆不管不顾,快步朝男人贴了上去, “只要渚霖哥哥你愿,我此时就能将身子给你! 我做给你看好不好?我会让你开心的…” “不知羞耻!” 谁知还未碰到男人的衣角,就被一股猛烈的力道,隔空扇拂,狠狠跌落到了地上。 衣裳解*尽送上去,他竟都不屑要。 遭心底爱慕多年之人嫌弃至此,无疑于天崩地陷。 张颜芙既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自己可悲,悲愤欲绝之下,捂着剧痛的胸口,终是情绪崩溃嚎啕大哭出声,眼底尽是一片血红, “渚霖哥哥竟说我不知羞耻? 是!我是不知羞耻,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心爱于你啊!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爱了你多少年么?我自十三岁起就喜欢上你了,从此再未看过旁的男人一眼,生生从及笄年华熬到了现在…” “是谁人逼你的么?” 衷肠是对有情人诉的。 可李渚霖显然没心思听她说这些自我感动之语,面若寒霜打断了她的。 “我让你等的?是我要你盼的? 是我要你做出如此自甘下贱,寡廉鲜耻之事的?” 他的话一句重过一句。 仿佛这些年来,那些少女闺阁中的青涩期盼,与充满了旖旎的美好愿景,统统都不得当一提。 可张颜芙又如何能承认,这些年来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贤良淑德早就没了,此时狼狈不堪也算不得是个大家闺秀… 她只愈发疯魔,已然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状态,满脸都气脏到通红,扯着嗓子嘶吼出声, “莫非那商女就未曾耍过心机?用过手段?莫非她就没有勾诱过渚霖哥哥么? 为何同样的丑态脏事,她做就是率真洒脱,我做,就是寡廉鲜耻?!” 这声声泣诉,仿若孤鹤濒临死亡前的最后一声绝唱。 可却彻彻底底触到了李渚霖的逆鳞。 他附身上前,伸手猛然掐住女人的下颚,眸底寒森万丈, “你若再敢辱她一字,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4节 晏朝便再无富国公府。” 男人身周散发着腾腾的杀意,仿若能将天地万物吞噬。 张颜芙被吓到瞬间语窒,心脏滞停,不敢呼吸。 李渚霖直待她彻底安分之后,才松手缓然起身,嫌憎到并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背转过身去, “以下犯上,谋害朝廷重臣,论罪当诛。 可念在你侍奉我父母多年,暂且饶你一命。” “…估摸着是我以往纵容太过,才让你与富国公府心生妄想,犯下此阴险歹毒,大逆不道之举。你当不起福安县主之名,富国公府也不配做一等公爵,之前赏下的恩赐一个不留,尽数收回。” “三日之内,搬离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张颜芙,今后莫要让我再看到你,也莫要再去叨扰她。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说罢,李渚霖勃然拂袖而去。 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 张颜芙也不愿将目光挪开,只痴痴念念地望着…心底传来轻微破碎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迅速坍塌。 她不在乎那些恩赏。 也不稀罕那些食邑与府兵。 富国公府是不是一等公爵于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所谓。 此时此刻最让张颜芙心痛的,是她与李渚霖此生再无可能,她已经一退再退,却并未换来真心,得到的只有看轻嘲弄。 无妨。 也罢。 李渚霖不是不愿娶自己么?那她便让他也娶不了别人! 他喜欢那个商女是么? 好,那便也让他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哦,他们还有个孩子,天资聪颖,乖巧懂事,唤做为安是么? 行。 为安,为安,那她便让那孩子入土为安! 让他也尝尝痛彻心扉的丧子滋味! 小为安黑人问号脸:首先,我并没有招惹你们任何人。 今天更得算早,之前大家问得太多了,现在统一凌晨两点之前更哦。 小天使们不要等更哈。 晚安呀。 …感谢在2023-02-13 00:30:46~2023-02-14 00: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霜降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依旧 6瓶;57094856、初夏微光薄荷香 1瓶; 第98章 德政殿外。 威势万丈擎天的男人, 阔步跨出了偏厅,因心底过于焦躁,不断得拨弄着指尖的碧玉扳指, 才踏出门, 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庭院中的刘喆。 “德政殿的诸多太监中, 就属你用得最顺手… 眼下,倒是可惜了。” 李渚霖缓缓踏下玉阶, 眸底射着万丈寒光, 垂下眼眸冷冷觑着, 身周杀意隐现。 若非秘人一早来报刘喆有异,他能提前服下解药,否则今日倒还真着了张颜芙的道。 刘喆方才一直揣手侯在厅外,竖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谁知房中不仅没有传来娇*娥婉*转之声,反而听见了叱怒勃然之语,便知事情已然败露。 其实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刘喆早就料到,等待他的都会是同一个结果, 人在大难临头面前,反而会变得异常平静。 他脸上并无惊慌, 只格外郑重地缓缓磕了三个头,极其恳切道, “奴才无福伺候大人了。 还望大人今后福泰安康, 洪福齐天。” 并非没有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要。 既如此, 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若不以儆效尤, 重重惩处, 那这阖宫的太监有一学一, 岂非后患无穷? “云风,将人拖去慎刑司,让他受过精奇嬷嬷手下数百种刑罚之后,再倒掉流血而死,尸体丢去乱葬岗喂狗。 但凡手中没有差事的宫女太监,皆可前去观刑。 让他们尽数看看,背叛主上,意欲谋反,会是何后果。” 侯在一侧的云风略抬了抬手,两个穿了飞鱼服的锦衣卫踏入园中,将满面煞白瘫软在地的刘喆,捂了嘴巴拖拽了出去。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了庭院拐角处,云风才试探着上前问了一句。 “爷,刘喆可是太后娘娘的人。 这般重罚…只怕娘娘那不好交代。” “荒天下之大谬! 怎得? 阿姐都命人在眼皮子底下给我下药了,莫非我还需再顾及她的颜面么?” “是,小的失言。” 云风心头一紧,立马单膝下贵,颔首沉声认错。 能让这合欢散悄然流入宫中,躲过御膳房的???一百多双眼睛,出现在递呈给首辅的食饮内,甚至买通得了德政殿的近身伺候之人…… 这桩桩件件,哪一样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岂是区区富国公府能办得到的? 这偌大的东西十六宫由谁人掌管,谁能手眼通天办成此事,自然不言而喻。 李渚霖心中如同明镜一般,却也愈发觉得寒心。 心头的怒火压了又压,委实觉得此事太过荒唐… “走,去慈宁宫!” 春阳正好,将慈宁宫的琉璃六菱窗镜,折射出各种五光十色的斑斓色彩,与庭院中开得正好的各种奇花异株争相辉映着,形成个光怪奇幻的小小天地。 李明珠着了一身华丽宫装,满头珠翠,此时正在专心插花。 庭院正中置了一宽敞无比的案桌,上头摆放着枝剪好的各色花卉,她伸手取过几朵颜色相配的,擦在身前的白瓷美人觚中… 此时伺书面色凝重,快步迎上前来,贴在她耳边回禀道, “太后娘娘,事未办成。 张颜芙即将被驱离出京,刘喆也被拉去慎刑司,只怕命不久矣。” 李明珠闻言,眉尖顷刻蹙起,拿着花枝的指尖微微一顿,略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 “分明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张颜芙竟如此不争气? 只可惜废了刘喆这步棋,今后若是再想安插人手入德政殿,怕是难上加难了。他并未胡乱攀扯本宫吧?” “娘娘放心。 刘喆当年被英贵人惩处,险些丢了小命,若非娘娘开恩救他,早就到阎罗殿报道了,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可就算刘喆并未吐露半字… 弟弟向来机敏过人,就咂摸不出来分毫么? 合欢散虽只是催*情助*兴之药,并无害人性命的风险,可饶是如此,按照弟弟以往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做派,若当真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得知是她在后面推波助澜,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李明珠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干脆腾然站起身来,将满院的宫婢驱离出去,想与伺书再确认是否无错漏之处… 谁知此时由宫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还未等宫婢禀报… 由那碧玉漆金九龙盘云影璧后,阔步流星,直直走来一华贵逼人,气势擎天的冷面男子。 慈宁宫外也是有太后亲卫时刻驻守着的,若是碰上旁人闯宫,或是立马就挥剑砍了冒犯之人…… 可面对此男子,侍卫们连阻拦甚至都不敢太过强硬,只象征性地伸开双臂,随着男人气势汹汹的步子埋首后退着,随他直直入了庭院当中,挡在了李明珠身前。 想过弟弟或许会来兴师问罪,可确未曾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李明珠雍容端柔的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先是稳了稳心神将侍卫打发了出去,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正想着先道几句缓和之语…… 可李渚霖却并未给她任何机会。 他陡然出声,音量不大,却透着十足十的疏离与冷冰, “怎么? 阿姐平日里给我塞人塞得还不够?现如今更是想直接按着我与其他女子同床了?” 此话极重,丝毫没有半分姐弟温情。 李明珠在闻言的刹那,瞳孔微阔,脸色蓦然苍白如纸,樱红的唇瓣,亦不可控得颤了颤,她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矢口否认, “霖弟何出此言…怎得好端端的说起胡话来?我…我并未……” “澜翠苑中的那些姬妾不是阿姐塞来的么? 院中的家丁仆役丫鬟女使不曾有阿姐的人么? 哪怕是勤政殿近身伺候的刘喆不也是只听阿姐行事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5节 李渚霖位居高位,身周叵测者众多。 边境外敌,谋逆反贼,反骨朝臣……这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费劲了心思安插人手,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无论是哪个一个,都比不上被至亲从背后捅刀,来得令人寒心。 他细数着这些年李明珠的斑斑劣迹,心绪愈发不平,可面对从小相伴,相互扶持至今的长姐,他到底深呼吸一口,竭力冷静了下来。 “多年来,我深知你在深宫的艰辛, 也清楚你孤身一人带着幼帝的不易, 更明白随着我做这首辅的时间越长,你便越没有安全感忌惮我越甚…… 所以为了让你心安,但凡那些人行为举止不太过火的,我都尽数忍了,未曾赶尽杀绝…我想着,如此阿姐便能满意了吧?便能明白我这一片耿耿之心了吧?” 他眸底的失望之色愈发浓烈,面上的神色带着怅然与痛楚, “可谁知阿姐不仅没有知足,行为举止反而愈发过火,竟能纵容着张颜芙,对我下合欢散如此荒谬之事?” “我此时只问阿姐一句。 若那药粉并非合欢散,而是砒*霜,阿姐也会应允么?” 此问直击灵魂,直直戳向李明珠内心最在意之处。 面对李渚霖的声声质问,使得李明珠根本就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脚软发颤到几乎就要站立不住,掌心直直撑在案桌上,枝上的花刺陷入皮肉,这钻心的痛感,才勉强让她并未跌落,护住了太后的威仪。 可听到弟弟的最后一问。 李明珠根本未曾丝毫犹豫,几乎是立即颤声否认, “自然不会! 我岂会害你性命? 霖弟,我是你姐姐,一母同胞,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亲姐姐!” 李渚霖仔细辨别着她的神色,心知此言的确非虚。 可也只能苦笑几声,带着些锥心之痛,低声嘲弄道, “血浓于水,可也终究抵不过权势熏心。” “何曾几时,你我姐弟之间竟变成这样? 阿姐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让我几乎忘记你还是我阿姐,而只记得你只是太后了……” 熬不动了小天使们。 晚安晚安。 …感谢在2023-02-14 00:13:43~2023-02-15 01: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文……、西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8410672 2瓶;瓦塔西哇 1瓶; 第99章 “阿姐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让我几乎忘记你还是我阿姐, 而只记得你只是太后了……” 此言语意十分决绝。 大有割袍断义,将多年的姐弟情谊抛之脑后之感。 李明珠大受打击,她眸光震动, 往后微微退了一步。 怎么办? 她该如何是好? 那合欢散之事, 确是她昏了头, 所以才彻彻底底触碰到了弟弟的底线,使得他彻底失望, 不愿再粉饰太平…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可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月般皎洁的面庞上尽是挫败与悔恨。 她亲手断送了这血脉亲情… 甚至还将自己与幼帝推向了万丈深渊。 说不准弟弟恼羞成怒之下,明日就揭竿谋逆,南面称尊呢?他在前朝掌权多年,振臂一呼,万人响应,今日她纵着旁人给他掺合欢散,明日端到她与幼帝面前的,说不定就会是一碗剧毒的砒*霜。 由于对人性的极度失望, 以及在后宫中浸*淫多年,煅炼出的绝不能给敌人留一线之机的丛林法则, 李明珠无不笃定…… 这摊牌之日,就是她的赴死之时。 李明珠甚至都不愿挣扎,只缓缓取下了指尖象征身份, 缀满了各式各样琉璃宝石的护甲,瞳孔微微涣散, 颇有些心灰意冷视死如归的意味, “好。 你既然不认我这个阿姐, 那这太后之位, 想来我也坐不下去了。 你可以杀了我,可到底承基是无辜的,他生性淳朴憨厚,是个老实孩子,向来…向来是很敬重你这个舅舅的。你答应我,就算把他从龙椅上薅下来了,也千万留他一条性命,不要赶尽杀绝,可好?” 。 这无疑是在交代临终遗言。 阿姐竟会这般想他?竟当真觉得他会为了皇位,对至亲血脉下毒手? 李渚霖闻言心中一痛。 他并非不知后宫艰险,可到底没有亲身体验过这是个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怕是阿姐如今已经位至太后了,还是留下心理阴影,被迫害到日夜惶惶度日。 “阿姐竟当真认为我是那般狼子野心之人。” 李渚霖的身形顿了顿,他的眸光落在那樽造型优美别致的白瓷美人觚上,又似是望向远方。 顺国公夫妇只有他们这两个孩子。 李明珠还未入宫时,是个极其端淑慧娴的性子。 儿时,李渚霖因不愿呆在国子监念书,决意要去外地游学,生生被父亲罚跪在祠堂思过,整整两日都不能进食,是李明珠这个阿姐,在半夜三更摸黑过来,从怀中掏出三个葱油饼。 阿姐一个闺阁淑女,平日里是从不沾染这些油渍之物的,可或是担心白面馒头没有油水,又担心他吃不???饱,竟生生揣了三个来,一面掰开饼往他嘴里塞,一面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埋怨着父亲狠心…… 后来,李渚霖考取了功名,带兵去外地削蕃,谁知一个不慎落入陷阱,带着一千亲卫被整整三万敌军围困在高地,僵持了整整五日,人困马乏,四面楚歌,已然身受重伤眼看就要魂断当场,谁知后来乌云散去,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那三万敌军就如同失了魂般,仓皇失措尽数撤退。 那次,也是远在京城的阿姐在皇宫中纵横谋略,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机,买通了多少朝臣,才彻底扭转乾坤,用了一招围魏救赵,使得敌军被两面夹击,再顾不上将他置之死地。 他成年之后,并未娶妻,府中没有女眷操持,常年醉心朝政顾不上自身。 阿姐对此忧心不已,不仅对他嘘寒问暖,还常亲力亲为为他缝制鞋袜衣袍,且因着担心他不准点吃饭,许多时候会在慈宁宫中掌勺下厨,在饭点时命人为他端来可口饭菜。还传话敲打他必须吃完。 …… 二人一母同胎,同根同源。 世人常说,若无他这个弟弟,太后不一定会是太后。 可他们却不知,若无李明珠这个姐姐,首辅也绝不可能是首辅。 “阿姐,无论我手中握着的刀尖指向谁,那人都绝不会是你。 你依旧会享尽尊荣,端坐高台,俯视众生,做这晏朝最尊贵的女人,而等承基能独立临政时,我也会交还权柄,尽力辅助,竭力助他做晏朝最英明的君王。” 李渚霖面上的神色坦然而又疏离,他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埋首拱手行了个福礼,冷然道了句, “只是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微臣事物繁多,这生辰宴就不便出席了。” 李明珠望着那个决然阔步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头大恸。 自从入宫的那年起,她每一年的生辰宴,都是和顺国公府的家人们阖家一起度过的,而弟弟李渚霖除却在外当朝的那两年,从无错漏缺席过,那时她在宫中鲜少能无忧幸福的时日…… 可方才,他并为唤她为“阿姐”。 而是尊称了一声“太后娘娘”。 且还说不会出席生辰宴…… 只怕是心生嫌隙,姐弟二人再难恢复如初了。 。 今日皇宫暗潮汹涌,可阮家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首辅成亲,自是非同凡响。 纳名纳征之后,就是要抬聘过礼。 虽说此次婚期定得匆忙,可首辅府的管事与皇宫女官却也丝毫不敢马虎,短短两日之内,就先凑了一百零八口系了红绸的箱子来,将原本并不特别大的阮府,到处塞了个遍。 这搬娜的动静,搅吵醒了正在午睡的为安。 他以为有何热闹可以看,连鞋也顾不上穿,挣脱了乳母就撒着小脚丫子跑到房前,瞧着眼前的盛景,揉着朦胧的睡眼只觉不敢相信。 “娘亲,这就是李叔父送来的红箱子…额抬来的聘礼么?我接连数了好几遍,可不是数茬了,就是数乱了……真的好多好多啊……” 阮珑玲立马拿着鞋子迎了上去,帮他穿好鞋袜后,又点了点他的鼻尖, “是,你说得没错,正是他命人送来的。” “我那日听隔壁院家的许婶子说,红箱子的聘礼越多,就代表越得郎君看重和喜欢。这红箱子这么这么多… 娘亲,李叔父对你可真好,且他对儿子也很好呢!” 其实是远不止这些的。 若非李渚霖嫌弃阮府小装不下,只怕还会命人抬更多来。 “既然李叔父对你这般好… 那你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是,待会儿到了顺国公府,可要好好陪两位尊老说话,记住了么?” 顺国公府不让阮珑玲上门,反倒是遣了人来接小为安去用午膳。 小为安原也是不愿独自前往的。 可一来阮珑玲哄他忙着打理成亲之事无暇分身。 二来是又想起那偌大的顺国公府,虽然比阮府华丽漂亮千万倍,但却丝毫比不上阮府一家老小同住在一起热闹,只有那爷爷奶奶两个孤零零的相守着…他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落忍。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6节 又想起那两位老者对他很是友善热情,昨日去还送了许多新奇物件,他便不那么排斥了,一步三回头地,与乳母一同踏上了前往顺国公府的马车。 送走了儿子之后,阮珑玲又忙不迭赶着前往阮家商行,选用成亲要用的器具与物品。 想来刚入京时,她作为一介商户东家,只满心满念想着如何从京中的众多商铺中突出重围,从首辅婚事中分一杯羹,得一份财…… 谁承想现在她倒成了这桩婚事的主人公,倒也不用争了,一切的所有事宜,皆由她拍板定论。 她倒是有心,想直接让自家的商行承接下来这桩喜事。 可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的单。 阮家商行到底只是初入京城,根基还不稳,接不了这么大的盘子,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要将婚宴上的许多事务,分销给其他实力雄厚的京商。 不过短短十日。 她就彻底扭转了身份,由备选者,而成为了甄选者。 本就是商户出生,对各种材料,人工,以及耗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在给出公道价格的同时,也并未被人浑水摸鱼吃亏。 在阮丽云与阮玉梅姐妹二人的帮衬下,才敲定了几家合心意的商户,诸人将将移步到偏厅签完了契书,阮珑玲正独自回到偏厅,想要歇停半刻。 此时李渚霖通身冰霜,由门外快步踏入房中,并未发一言,就先将她紧抱在了怀中,他埋首在她脖颈,先是深嗅了一口她身上令人心安的馨香,然后又使劲蹭了蹭,闷然轻唤了句, “玲儿……” 仿佛一头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的幼兽,亟待安抚慰藉。 阮珑玲的身子先是僵了僵,感受到他的情绪之后,有些不明所以问了句, “霖郎…这是怎么了?” “今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你都永远不要背叛我,可好?” ? 这是死生不离,生死相依的意思么? 阮珑玲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二人明明都要成亲了,他还会问这样的傻话。 虽心中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极其认真思索一番,斟字酌句道, “应该不会吧……” 。 这个答案显然在李渚霖意料之外。 他略略放开她,蹙着眉尖,定定看着她, “什么叫应该不会?” “就是应该不会啊。” 阮珑玲并未躲避分毫,与他对视着,一本正经大剌剌道, “你毕竟是孩子的爹,我若是背叛了你,对小为安有何好处?我不为你着想,也是要为儿子着想的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若有何不测,我和儿子还能安生么?我又不傻,所以你放心,我应该是不会背叛你的。” 说罢,阮珑玲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一句, “可若是万一… 我说万一啊,你若是万一有一日彻底护不住我们母子了,你介不介意……我带着儿子先行跑路啊?” 。 方才被至亲背刺的李渚霖,听了这番利益至上的理论,当下就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丝毫不怀疑,若是他哪日当真有何不测,阮珑玲说不定是真的会将他抛却的。 如此毫不掩饰,不加粉饰。 甚至不知是怨她冷血无情,还是该说她头脑清醒。 她真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还是那个权衡利弊,计较得失的玲珑娘子。 李渚霖抬起指节,朝她脑门弹了一下,冷哼一声轻斥道, “你可将心放回肚子里吧。 这一世,便绝没有我护不住你们母子的那一天。” 阮珑玲吃痛,伸手摸了摸额头。 好似知道他不甚满意,只又踮起脚尖,往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霖郎可不能怪我。 毕竟这天底下的感情向来虚无缥缈,唯有彻彻底底的利益,才能将人完全绑定。” 李渚霖眼巴巴:以后不要背叛我…… 阮珑玲挤出一抹微笑:看在儿子的份上。 各位久等了。 今日任务完成。 晚安晚安。 早点睡哦 …感谢在2023-02-15 01:11:30~2023-02-16 01:0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桑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生有你 2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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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顺国公府夫妇对于这桩婚事的不满,李渚霖自然心知肚明。 其实何止是父母,他放言要娶阮珑玲的瞬间,朝野皆惊,整个晏朝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说书人更是揣摩着,将二人的故事换了个壳,捏造编排成了各种各样的桃艳轶事,蜚短流长,不仅在茶馆妓楼喧嚣闹市中流传,甚至还传到了雅阁香坊,皇宫内院…… 偏偏此事还不好定性,不好如当年造谣他有谋反之心般,将其全部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可自从决意要娶阮珑玲那一日起,李渚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伸手上前,轻搭在了女人的纤纤玉指上, “…你嫁给我,今后无论旁人在背地里说些什么,可面上都不敢怠慢半分。唯我父母那边,会对你挑剔些。 可你放心,二老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你多多少少担待些。” 有时候,他也是真的担心她那个倔性子。 若是哪日顺国公夫妇过于苛责她,无中生有揪些她的错处,她那般反骨难训,只怕是当场反抗,忤逆尊上…如此二人今后的路会更难走。 说到此事,阮珑玲倒显得没有什么菱角,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7节 “孝顺父母,理当如此。 自嫁给你的那一日起,我就明白要即将面对些什么,再说了,二老对为安很好…… 为安是我儿子,他们只要对儿子好,就权是为我好了。” 阮珑玲心中清楚,其实无论是嫁给谁,嫁入谁家,公婆那一关都是要过的,其实她心中最担心的,是太后娘娘那一关… 她眸光精亮,隐隐带了些跃跃道, “你上次不是说太后娘娘会宣召我么? 那我什么时候入宫啊?” 。 李渚霖方才在慈宁宫与胞姐生了龃龉,此时乍然提起,他身周的空气都滞了滞,并未直接回答,只埋头又夹了一块扬州狮子头, “皇规礼仪学会了么? 繁琐宫装会穿了么? 精美发髻会梳了么? ……规矩都还没咂摸透呢,倒就想着进宫了?” “衣裳可以让宫中女官帮忙给我穿。 发髻阿杏已经在学了。 所以我只需要学会那些宫中礼仪,跪拜规矩,是不是就能入宫面见太后娘娘了?” 。 他拂了胞姐赐婚的懿旨,手中滔天的权势又遭忌惮,只怕姐姐今后,约莫是不太愿意再搭理他的妻子,宣不宣召的,也无甚紧要了。 只是没想到阮珑玲对此事竟如此热忱,倒是出乎了李渚霖的意料。 他微挑眉峰, “怎么?你倒好像很想入宫拜见太后?” 按理说是一母所生,私下里按照家常的未出阁称呼,唤做“阿姐”便是,怎得却喊“太后”如此生疏? 阮珑玲心中觉得有些微微奇怪,可此时正在兴头上,也顾不上细问,只点了点头, “自然想见。 那可是太后娘娘,你随便去街上拉个晏朝女子问问看,问她们哪个不想见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及笄年华入宫,服侍年老体衰的先帝,经历失宠又复宠,三起三落,甚至在冷宫那样的绝地都能挣出条生路来,就这股子永不服输的生命力,就值得被奉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且你是不知,以往在商界,我们女子若想要做个小生意都极其艰难,可是自从太后娘娘能插手参与朝政之后,一道皇旨开放坊市,让女人也能签契书做户主,所以我才能将生意越做越大,才会有如今的阮家商行…… 咳,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世道对我们女人有多苛刻,只有我们女人自己才知道,你们男人呐,嘴上说着能体谅,实际上是根本就不能感同身受的。” 。 李渚霖指间的快箸一顿,只觉得被莫名中伤,这狮子头都有些吃不下去。 须知开放坊市,让女人签契书做户主……此政令虽是太后提出来的,可若没有他深思熟虑后,冒着勋贵世族的强烈抵制盖上玉玺红章,也是不成的。 现在功劳全是阿姐的。 他倒是深藏功与名了。 “总之呢,今后你大可放心。 无论你的父母和阿姐是何身份,我自然是会努力与他们和平友爱相处的。 只不过,我对你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 “礼尚往来。 我如何对李家人,你今后便要如何对阮家人。” 是。 两家对比起来,阮家地位低微,家世不显,可既然二人已经决意要同修秦晋之好了,若再去顾及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功名利禄,无形中便是在贬低阮珑玲,长此以往,只怕也会伤了阮家姐弟妹们之间的情分。 李渚霖微抿了抿唇。 因着阮家人对于小为安的身世隐瞒不报之事,到底还有些许不爽,可心里亦明白,他们是豁出去性命,一心一意护着阮珑玲与小为安的…… 他和阿姐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却为了权势地位,尔虞我诈,互不相让。 而阮家人出身市井寒门,为了家人倒可以豁出一切。 这两相对比之下,李渚霖觉得唏嘘之余,心底的余怒到底也消了不少,其实若让一个伸手可摘天的权臣,乍然屈尊降贵,去亲近薄祚寒门,是件让人极其为难之事。 可他或是从心底里,羡慕阮家人其乐融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氛围,李渚霖并没有断口拒绝,只是没有说话,权当是默认答应了。 李渚霖此次出宫,除了在慈宁宫与李明珠挑明了态度,觉得胸口有些气堵之外,也还要去京郊大营忙着处理公务,与阮珑玲用过午膳后,就阔步昂首准备坐上车架,离开阮家商行… 。 许是因着刚才说过要对阮家人以和相待… 他才将将踏出门,远远望见阮珑玲的四妹阮玉梅迎面走来… 李渚霖记得这个小姑娘。 当年阮珑玲与刘成济在桃坞中退婚那日,空中下了瓢泼大雨,是她带了雨伞来接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喊他做“姐夫”。 如今看来,倒是一语成谶。 那日在刑部倒也见了阮家人,不过并未曾细看。 到底是女大十八变,今日打眼瞧了,只觉往年怯懦柔弱的小女子,如今倒长成了个娉婷多姿,娇妩动人的大姑娘了。 旁的不说,阮家人的相貌,生得倒都是一等一的好。 李渚霖是个睚眦必报的记仇之人,那日在刑部暗室中听供词时,这么许多人里头,独阮玉梅的情绪最为激动,甚至还道出了许多不敬之言。 他自然是不会对这未来妻妹如何的,可在彻底接纳她之前,总是要敲打敲打才是。 眼见阮玉梅在瞧见他的瞬间,脸色微变,犹如惊弓之鸟般,耸着肩膀就要扭身快步往方向走…… “跑什么?回来。” 那个即将逃遁离开的孱弱???身影蓦然一僵,仿佛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动作极其缓慢地转身,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硬着头皮迎上前来,膝盖微屈手腕翻转行了个请安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民女阮玉梅…见过首辅大人。” 见她这般,李渚霖心中倒也觉得有些好笑,可面上却满脸阴鸷,眉峰微挑,威势逼问了句, “怎得今日,倒不见你在刑部那般铁骨铮铮了? 什么?狼心狗肺臭男人?活该一辈子都没人愿意给他生孩子?彻彻底底断子绝孙? ……阮四娘,你这张嘴,我瞧着倒很会说话呐…” 这人竟将那日的供词记得清清楚楚! 竟还摊到了身前来质问她。 这无异于公开处刑。 若是地上有条缝,阮玉梅定然二话不说就直接跳下去。 若非家人事涉险情,说到底阮玉梅的胆子也还是小的。虽心中清楚,李渚霖或许也不会对她怎样,毕竟他若想要借此对她发难,她也活不到今日。 可到底也抵挡不了着通身犹如阎罗索命般的威势,她脸上的笑容更像哭了,脸色惨白如纸,正想着要如何做小伏低,才能让眼前的贵人消气…… “渚霖怎么还耽搁在此处? 祝将军正在京郊大营等着你敲定军资之事,晚上还要马不停蹄赶回梅州赴任呢。” 此时耳侧传来清亮之声,一个高阔的男人走了过来,嘴上与李渚霖商量着朝政之事,边说边将二人拦隔开来,隐隐有将阮玉梅挡在身后的回护之意。 阮玉梅:嘤嘤嘤,姐姐嫁的郎君好凶。 丝毫不知,以后自己嫁的那个更凶。 感谢在2023-02-16 01:02:35~2023-02-17 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tephanie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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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打着谢礼的幌子,实则是让我当阮家商行行走的人行广告牌。 阮姑娘…还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一个未婚闺阁之女,送男子这些贴身之物。 自然不是阮玉梅对他有爱慕之意,不过是在表达谢意的同时,顺便想为绣坊新推出的绣品造造势罢了。 毕竟这些东西戴在身上,旁人时时刻刻看着总有会有问的时候,若是碰上薛烬心情好,答一句是阮家商行的新品,对阮家岂不是有益无害? 且自家就是商行,要用什么东西,肯定都是从自家往外拿,莫非还要另花银子去别处买么? 确实微微带了些功利之心,可未曾想会得到如此奚落。 阮玉梅心中觉得有些委屈,微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置盘缩了回来。 “薛统领误会了。 这布料虽是商行中的新品,可上头的孤鹤展翅踏云纹,都是我自己熬夜点灯一阵一线绣出来……既然入不了薛统领的眼,那民女改日再寻些别的来酬谢吧…” 薛烬乍闻绣品是她亲手绣的瞬间,眼底的冰冷微微消了些,冷声喊停了将东西往回端的动作, “罢了。 倒也堪堪能入眼,留着吧。” 这礼确是收下了,可收的却是格外勉强。 阮玉梅望着薛烬腾然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的身影,只觉得头脑昏然,一头雾水。 。 罢了。 近来约莫着是犯了太岁,冲撞到了什么,碰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难缠,不过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看来是时候寻个好日子,去庙里拜拜了。 富国公府,流芳院。 富国公眉头竖立,焦躁地在旷阔无人的庭院中来回踱步着,气极之下终究是忍不住,对着跪在地上没了根骨的女儿勃然大骂, “这世间的儿郎这么多,你怎得就非要他? 一个冰清玉洁未出阁的女儿家,瞧瞧,瞧瞧你穿得这像是什么样?简直比秦楼楚馆承恩卖笑的妓子还出格!竟还敢瞒着家里,做出下媚*药如此令家族蒙羞之事? 想来是这些年我念着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对你娇宠太过,才让你如此不知好歹,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 张颜芙是被轰出德政殿的,太监服早就被没收了,只能衣不附体形如疯癫地走在红墙绿瓦的宫廊当中,引得路过的太监宫女纷纷侧目。 还是太后娘娘李明珠,一则看在富国公府扶持幼帝登基有功,二是不忍看张颜芙声名有碍……不仅特意命太监扛了顶软娇将她抬回家,且还雷霆镇压,让知情者不得散播谣言半句… 张颜芙这才能安然出宫回府。 可人虽回来了,可却如丢了魂般,眼神涣散着,就像是一具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此刻听到富国公的斥责,瞳孔微微聚焦,可却似笑又似哭喃喃道了一句, “我再不是福安县主了… 富国公府一等公爵的头衔也没有了… 父亲定是觉得脸上无光,恨不得将女儿剥皮吃肉了吧。” 说到这个,富国公那张脸愈发墨黑如炭。 “你不想当福安县便也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惹得那位厌烦,祸及家中! 那可是一等公爵…你可知一等公爵是何概念?那是开过功勋才配有的爵位,晏朝上下开国至今,拢共都只加封过三个德高望重的内阁重臣,好不容易都已经到手了,谁知最后到头来,被你连累,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那点子血脉亲情便显得微不足道。 富国公是心疼女儿,也曾豁出性命为她闯宫请求赐婚懿旨,可眼下瞧着女儿的所作所为,只觉愈发失望。 他缓缓阖上眼,面上带了些狠辣决绝, “那位既然发了话要发落了你,那便谁也护不住你了。 你这就收拾好行装,明日一早就启程去贺州老家,到了贺州之后自有你五叔会照拂,我会让他帮你寻一门婚事,你以前不是挑么?只想嫁给那位么?所以才惹出了这么多祸事! 现如今也由不得你挑了!无论你五叔为你选定的是白丁寒门也好,贩夫走卒也罢……无论是谁,这次再也容不得你说不嫁!成亲之后,好好跟着夫家过日???子,自此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贺州半步!” 此言不亚于直接宣判死刑。 不。 她宁愿死,也不愿受如此屈辱。 一个高阁贵女,岂可去配那些粗鄙之人? 张颜芙大受打击,只觉得两眼一黑,气急之下哇地从吼嗓中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来,直接斜斜朝后倒了过去,彩云立马上前来扶,执起巾帕帮她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哭问道,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贺州离京城相隔千里,今后只怕是您想要再见老夫人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张颜芙再抬眸时,眼中射出恶毒地寒光来,满面怨恨与不忿, “沐浴更衣,乔装改扮。 两个时辰后由后门逃走,去顺国公府。” 皇宫。 虽说与胞姐起了些冲突,可大人之间的事无关孩童。 外甥朱承基这个年幼无知的稚子,什么也不知道,实实在在是无辜的,且作为未来国主,要学习掌握的事情还有许多,李渚霖也还是悉心教导着,这日处理完正事之后,一如往常来抽查功课。 眼见他这几日似有些长进,虽这长进很微弱,可李渚霖也不吝夸奖了几句。 看得出来幼帝心中是极其开心的,眸光添了几分光彩,脸上隐隐有些自豪的神情,却又努力想要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小身板崩得笔直… 努力装出个谦逊的小大人模样。 李渚霖轻摸了摸他的头,又变魔法似得,从袖中掏出几块他爱吃的市井小吃出来做奖励,小承基接过,垂头呐声欢喜着道了声谢,然后就欢快迈着小碎步,出宫门玩耍去了。 自此。 这一天所有的政事才算是忙完了,还有些些收尾的工作,自有那几个内阁大臣帮着他处理… 下值的第一件事,李渚霖想的便是直奔阮府,抱着娇香软玉温存一番…… 朝中有那么一两个爱妻如命的臣子,常将妻子儿女挂在嘴边,以往李渚霖很是不喜这番做派,总觉得他们耽于情爱,并不能成何大事,现在想来,他好像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因着阮珑玲,他办公时竟偶尔还会分心… 快些成亲吧… 为何还有七日这么久?简直让他度日如年。 李渚霖脸上隐带着笑意,朝宫门外走去。 此时迎面走来个熟悉的面孔,眼前的文官官服平整熨贴,无一丝皱褶,缓缓行在宫巷当中,通身清正,端睿方华。 阮成峰站定在他面前,埋首拱手恭敬行了个礼, “首辅大人安好。” 李渚霖对这个以往教过的出息学生,心底里是有些好感的,且在阮珑玲去父留子一事上,阮成峰委实参与得不多。 所以比起阮玉梅,他待阮成峰倒要和善许多, “你如翰林院当差也有几日了,感觉如何?” “劳大人挂心,卑职一切都好。” 阮成峰先是答了一句,然后又将头深埋了埋, “卑职今日是特意等在此地侯着大人的,并不为公事,而是为家事。” 李渚霖心中微有疑惑, “家事? 你说。” 阮成峰轻抿了抿唇,眉尖微蹙,露出几瞬间犹豫神情,可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按照晏朝习俗,两个已订亲的男女,在大婚之前是不得见面的。而首辅大人…已经接连好几日夜闯阮府了。” 。 ? ! 不是? 阮成峰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责怪他行为不端?不遵礼仪传统?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39节 阮成峰明白这些话或许会触怒首辅,可他也不得不说。 其实若是阮家有能操持家事的长辈,自有长辈出面提点,根本轮不到他来说嘴,可偏偏没有,那他便不得不站出来,做这个担责之人。 “大人与家姐互有情意,且共有为安这个儿子… 可这些我们阮家人清楚,旁人却都不清楚,您这般三番两次漏夜前来,街坊邻居次次都看在眼里,已经流传出了些对家姐声名有碍的言论了… 我阿姐嫁过去毕竟是要做正妻的,那还请大人给她正妻应有的体面和尊敬,这般如若无人来去自如,委实有些不合规矩。 所以还请首辅大人在成亲之前,还需暂且压抑一下此番心意,莫要再登门了。” ??? 不是? 滑天下之大稽! 阮成峰现在是在教他做事么? 阮珑玲不是个豁然爽心,不拘小节之人么? 怎么她这弟弟,却这般因循守旧?刻板古究?! 李渚霖:你在教我做事? 阮成峰微笑脸:你就不能再忍忍么?七日,七日而已。 小天使们晚安。 … 感谢在2023-02-17 23:58:51~2023-02-19 00: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tephani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生有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晚 8瓶;桑哩 4瓶;追文、一湖青 2瓶;61085538 1瓶; 第102章 阮家的这几个孩子中… 女眷们都在商场中摸爬滚打过, 接触得人多了,会更容易接受新事物新观念,可阮成峰不一样, 他虽也出自商户之家, 可自小读着四书五经长大, 是个君子。 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墨守成规,固执保守的影子。 可那些戒规, 落在自家的血亲身上, 弹性就极大了。 当年为了胞姐, 阮成峰可以放下父父子子,人伦纲常那一套,护着她未婚生下孩子。 现在也能为了胞姐,冒着触怒权臣,前程尽毁的风险,前来拦路劝谏。 冗长的宫巷当中。 一个男人面上微有愠怒,指尖紧握成拳。 而另一个,俯低了身子, 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隐约散发出些互不相让的对峙氛围来。 让宫廊头尾原本应该穿行而过的宫人们,都冒着冷汗不敢上前搅扰, 不约而同驻停在了原地。 阮成峰一直没有起身,可就算是埋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两道灼热冒火的眸光, 他的身子愈发僵直,贴身的中衣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湿透。 若是换了旁人, 只怕是早就受不了这股威压了。 偏阮成峰还硬着头皮顶着。 李渚霖并不是那般可任人指手画脚之人, 没有当场发作, 就已经算是给了这个未来妻弟几分薄面, 正想着如何将他打发走,谁知阮成峰又说道… “声名,气节也。 首辅大人有所不知,以往在扬州时,阿姐就因生下了为安声名狼藉,只要踏出府宅大门,就必会遭到百姓们的唾骂羞辱。 虽说现在已然到了京城,不久后又要嫁给大人为妻,可到底高嫁太过,若是再不拿出些风骨矜贵来,只怕旁人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私底下难免会将她看低看轻…… 人活在这世上,受人敬重总是最紧要的。 卑职不愿再让阿姐受流言之苦,大人也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卑职不求大人今后事事以阿姐为先,只求看在她是为安生母的份上,略略考虑一下她的处境。” 。 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是李渚霖还不收敛些,还是如以往般不管不顾在大婚之前与准新妇相见,倒显得他既没有分寸,又没有礼教,是个不知好歹没有节制之人。 李渚霖被这番话堵得语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只伸出骨节分明指尖,虚虚朝阮成峰虚指了指,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 宽大袖摆哗然一摆,脚下的步子踟蹰半瞬,勃然往德政殿折返而去。 基恩巷,顺国公府,专用于仆妇下人通行西北处后门。 两个神色慌张,步履匆匆的女子,在巷尾转角处匆匆褪下了身上用于乔装改扮的粗步麻衣,显露出内里华贵无比流光溢彩的衣料来。 此人正是张颜芙,与贴身丫鬟彩云。 彩云帮着她将通身的衣物打点妥当,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根钗镮,插在没有装饰的发髻上,紧张道, “…顺国公夫妇虽向来对姑娘照拂颇深,可若是知晓了昨日的合欢散之事,只怕也是容不下姑娘的…… 回去又要被遣送至贺州,不如咱们逃吧?奴婢收拾出来许多细软,护着姑娘安然度过一生不是难事的!” “逃什么? 如若让我这辈子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张颜芙脸上毫无血色,脸上的神色却异常谨敏,眸光不断朝窄小的后门望, “且你只放心,合欢散那事都过去整整一日了,你看皇宫中有何消息传出来么?就连我这福安县主之名、富国公府一等公爵被撤,他也并未将其公之于众。 此事到底不光彩,不为别的,就为与那商妇的婚事能顺利举行,他也必会捂下此事,不愿伸张…至于爹娘那边,我跑了也就跑了,他们为了脸面也不会大肆搜捕,只会偷偷探寻我的下落。 只要他们不说,???顺国公夫妇必然不会知晓。” 话正说着,张颜芙便望见个眼熟的仆妇,想必能认出她的身份,便立马拉了彩云匆匆往那边去了… 那仆妇一见她,果然诚惶诚恐地请安,寻常的贵人登门拜访,必然是要走正门的,没想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富国公嫡女,会出现在后门,可被张颜芙搪塞了几句后,也并没有多问,就将人引了进去。 这个消息经由下人们层层传递,直直传到了贺淑珺房中的楚嬷嬷面前,楚嬷嬷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稳妥起见,亲眼确认是张颜芙无疑,便附身贴在贺淑珺耳前回禀道, “夫人,张姑娘今日竟从后门入府了,现在正在偏房中呢,满面慌张,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说要夫人为她做主,收留她几晚……瞧着倒是怪可怜的。” 今日小为安来了,顺国公夫妇都极其高兴,贺淑珺方才与孙子用过膳,正预备着休息片刻之后,带他去宽敞的练武场踢陶响球… 乍闻此事,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关切问道, “怎么?莫非芙儿受了什么委屈? 好好的怎么从后门进?还什么收留不收留的?” “还不是因着与爷的这桩婚事黄了… 她说自从传出爷撇了她,要与个商妇成亲之后,京中贵女人人就都嘲笑贬低她,连自家的堂妹都敢对她出言讽刺,她今日气不过,就与堂妹拌了几句嘴,谁知在堂妹巧舌如簧之下,富国公不仅没有护着她,还认定了是她的错,不仅让她和堂妹道歉,还要让她随静无师太去虚方观中清休月余,她不愿,就跑了出来…” 贺淑珺虽是当家主母,可这一生过得顺风顺水,家宅中也没有妻妾外室,养尊处优端在高处久了,便想不到这世间的污糟之处,人也难免淳善些,并未怀疑分毫,当下便信了。 先是幽幽叹了口气,又道, “你说霖儿这闹得是什么事儿,非要退婚… 害得颜芙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在外头受此屈辱,那富国公瞧着倒是个耳清目明的,关键时刻怎么也不护着嫡女?虚方观隐于山林,瘴气缭绕,她身娇体弱的如何去得?收拾间客房出来先让她住着,若是有人来问颜芙的行踪,你们只推说不知,待富国公那头气消了,她也气顺了,寻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我再带她回富国公府。” 吩咐完了这件事儿,贺淑珺又将心思放回了孙子身上,叫管家赶紧去寻几个与小为安年龄个相仿的孩子,一同去校场组队踢陶响球。 毕竟是第二次见面,小为安其实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在顺国公府多呆的,可一来是盛情难却,二来确实被那个造型精致小巧,滚动起来内里的流沙还能哗哗作响的小圆球吸引了过去。 且顺国公夫妇竟然还说,会帮他寻三十几个玩伴来,一起分成两队踢球! 小为安在扬州时,因为阮家的名声,并没有孩子愿意与他一同玩耍,所以到了京城之后,他才满腔热忱四处与结伴,可拢共加上他结交的新朋友,两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了… 可这两位老人言语间异常轻松,轻飘飘就说能帮他叫来三十几个朋友?! 小为安动了心,左右娘亲吩咐过,可以在顺国公府久待些,且要尽量让二位老人开心些,所以便也就这么扭捏着答应了下来。 可不仅是那人数众多的玩伴出乎了他的意料。 小为安被带领着来到练武场之后,小眼睛更是瞪得圆圆的,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极了。 这个校场好大!好宽! 目之所及,甚至比整个阮府都还要大,一眼都望不见边。 正好是阳春,地面上绿草如茵,还开着些不知名的低矮小花,一侧马厩中被拴着的高头骏马,全都溜光水滑,皮毛发亮,甚至还有三五匹还是通体黄金的! 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一切… 都在颠覆小为安以前认识到的世界。 李渚霖:孩儿,大胆点!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些! 先说:我短小我有罪。 明天保四千,争五千! 冲!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2-19 00:22:30~2023-02-20 00:3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养一只小烊烊 20瓶;一湖青 2瓶; 第103章 这么几十个孩子, 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就全都凑齐了。 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聊得热火朝天, 相互熟悉了之后, 在管家的有序组织下, 立马被分成了红蓝两队,在宽阔的校场中跑跳撒起欢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0节 顺国公夫妇到底年事已高, 照应小为安一个孩子还好, 可这么多孩子团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得, 委实有些招架不住,被搅闹得头疼,观战片刻,定下奖励之后,很快就回房休息去了。 顺国公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为了能让孩子们踢球踢得更起劲些,顺国公夫妇还容许除了手中有紧要之事的仆婢,都可以来校场中看热闹,许多人闻讯而来, 为校场上踢球的小孩郎们呐喊助威。 小为安以前常在家中,与三五个玩伴一起踢蹴鞠, 刚开始面对这么多人,还微微有些撒不开手脚,好在他适应得极快, 在与队员们微微磨合了一段时间后,很快就开始崭露头角。 脚下无球时就拦挡护卫, 有球时就猛力冲刺。 或辅助, 或进攻, 接连带领着小队员们连连得分, 获得的围观群众的纷纷喝彩。 又是一局新开始。 小为安带着球,灵巧躲过了对方的围堵,如箭般朝对方的领地冲刺而去,脚下猛然一踢,草屑飞扬…… 用力过猛,将球踢到了界外,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旁边。 那女子脸上带笑,眼底却透着森森寒意。 她面上神情略微的嫌弃,附身将沾满尘土泥灰的陶响球捡了起来,缓缓朝他招了招手, “你就是为安?” 也是奇怪。 小为安向来是个自来熟,寻常若是瞧见了什么女眷,必然是见人就笑,小嘴甜得叫姨姨的,可见了眼前这个女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想逃。 可他还是踟蹰着上前一步,接过了女人手里的球,轻声道了句, “嗯。 多谢姨母。” 确是乖巧,生得也格外讨喜,活脱脱就是个翻版的小李渚霖,难怪就算是从那个商女肚子里爬出来了,也会得顺国公夫妇喜欢。 张颜芙眸底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然后就想要抬手轻抚抚他的小脑袋瓜, “你刚才踢球踢得很好呢。” 小为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在玩伴们的呼唤下,立马扭身归队,继续踢球去了。 那只横在半空中的指尖… 蓄力卷曲,最后紧攥成拳。 张颜芙眸光狠辣,顶着那个在春阳下嬉笑跑跳的小小身影,心中陡然升起滔天巨浪的嫉妒与怨恨。 李渚霖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愿意娶那个商妇的是么? 顺国公夫妇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愿意勉强接纳那贱人的对么? 若是,没有那孩子呢? 子时,阮府。 浴房的黄花梨木衣架后,由浴池中升起热气腾腾的白雾,使得眼前朦胧一片,氤氲如白纱的雾气中,一个娇艳妩媚,瑰姿艳逸的女子,正捧了水,浇淋在白皙若玉的肌肤上… 池水上浅浮荡漾着一层红粉花瓣,隐约能望见水面下女人娥娜翩跹的傲人身段。 阮珑玲不仅泡了花露,还用了特制的香胰子擦拭过全身,沐浴完毕之后,又往身上细细扑了层爽滑香粉… 阿杏将她晚上惯常穿的白色丝绸寝衣递了上来,正要帮她更衣,阮珑玲却摇了摇头, “不穿这个。 你去将我前几日定的睡袍取过来。” 阿杏点了点头,扭身就去取了件粉白色的睡袍回来。 此睡袍的材质,是扬州绣娘最新研发出来的,哪怕是在夜光之下也暗光涌动,流光溢彩,它比寝衣要贴身许多,将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衣料从腰身微微散开,坠落成一圈完美的裙摆,随着走动微微飘动,格外摇曳生姿。 随性中带着妩媚。 般般入画,耀如春华。 “小姐真真好看… 首辅大人待会儿来了,只怕是要挪不开眼。” 阮珑玲瞧着铜镜中的自己,扭着腰身微微转了转圈。 阿杏说得没有错。 确是极美。 昨夜李渚霖都恨不得跳窗了。 只怕今日会更加按捺不住。 罢了。 晓得他馋,已经将他的胃口调得足足的… 若他今日还想要,给他便是。 想到此处,阮珑玲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微烫,甚至开始隐隐期待了起来…以往二人在床榻上耳鬓厮磨的旖旎时光,瞬间都涌现在了脑海中… 在扬州那段时间???,除却她早就有的去父留子盘算,其实也算得上是异常舒心… … 一切都准备好了。 可阮珑玲一直等到了子时五刻,李渚霖竟然还没来? 她披着薄氅,斜倚在窗边,伸头不断往院门处望。 岂会呢? 李渚霖那般重欲之人,在车架上就对她上下其手…今日怎么会不来?她甚至无比确定,若非昨日她窗户关得及时,他必会将她按到在床榻上。 一团炙热的火,乍然冷却了下来,委实不符合常理。 阮珑玲有些心神不宁,微微焦躁地在厢房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 “阿杏,他前几日可殷勤得很,今日怎得就不来了? 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不会…不会是遭人刺杀了吧?!” 阿杏面上显露出些无奈, “姑娘切莫多想。 满晏朝谁敢刺杀首辅大人?不要命了么?且若是当真如此,皇宫中早就传出消息了,我们岂会不知?” “你说得没错… 那他为何不来?” 。 以前,阿杏只觉或是因着孩子,所以姑娘才愿意点头嫁人,不过现如今看她这副略略失落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将那首辅放在了心上。 “许是政事繁忙,无暇顾及姑娘罢了。” 阿杏又道了一句, “那澜翠苑不就在大陀巷中么?近在咫尺。 姑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去看看首辅回来了没有,也强过在此胡思乱想…” 。 “哪儿有大晚上去未婚夫家的道理? 如此成何体统?我…我不去。” 阮珑玲第一反应觉得不妥。 以往可都是那男人追来阮府的,哪儿有她巴巴去澜翠苑寻人的道理?可这些小女儿家的思量算计,终究敌不过内心的忐忑不安。 左右她也没办过几件成体统的事儿。 去便去吧。 左右现在月黑风高的,她若是罩上一件宽敞低调的斗篷,将人遮得严严实实,旁人也认不出来她的身份。 说办就办。 二人紧贴着墙根行走,走了约莫两刻钟不到的样子,就径自行到了澜翠苑门前,还未踏上石阶,在门口站岗守卫的侍卫,抽出尖刀指向两人,寒声道了句, “来者何人? 不知擅闯首辅府是死罪么?!” 阮珑玲乍然被泛着寒光的刀刃吓了好大一跳,可或许是李渚霖允诺的首辅夫人之位,给了她许多安全感,所以她倒也并不觉得非常心慌。 她抬手掀开头上的氅帽,示意阿杏将那块李渚霖交给她用来通行办事的鎏金令牌递了上去,下巴微抬,杏眸低垂,冷凛道了句, “我乃阮家,玲珑娘子。” 那她岂不是与首辅订亲之人? 今后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侍卫立马收回刀刃,额间冒出密汗,立马匍匐在了地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娘子赎罪。” 在外行商,向来是她伏小做低,仰人鼻息。 可被人如此跪拜……算起来这还是头一遭。 “无妨。 我从未来过此处,你不认得也是情理之中。” 长袖善舞惯了,阮珑玲下意识间,甚至也为眼前的侍卫打了个圆场,然后立马将手虚虚一抬,示意眼前的侍卫起身。 “首辅他人回来了么?” 侍卫很是感念她这番体谅,立马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1节 “回来了。 三刻钟之前就已经回来了。” ? 已经忙完政事,由皇宫出来,回澜翠苑了? 都还不来寻她? 方才未得知他行踪时,阮珑玲只觉得担忧,现在乍然晓得了,心底涌上来一丝讶异,甚至是微微的恼怒,她冲侍卫点了点头, “这大晚上的,也不必惊动旁人去通报。 他平日里在哪间院子下榻?你指路告诉我,我自己进去便是。” 她便要去亲看看,那男人此时此刻究竟在做些什么。 澜翠苑并不如顺国公府般天宽地阔,不过就是个平日里下榻的精巧别苑而已,并不太大,且大陀巷中的屋舍,建造的格局也都差不多。 所以侍卫只说了一遍,阮珑玲便明白了,抬步朝苑中走去。 哪怕是在夜晚,也能看得出来这院子的辉煌气派,点的宫灯都有半人高,连廊柱都是鎏金的……真真是白玉为堂金做马。 阮珑玲带着阿杏就这般走着,才转过一处转角,就听得前头隐隐传来几个女子的说话声…… “以前我们姐妹几个的日子还尚算得上潇洒… 月例银子丰厚不说,就连皇宫中的贡品也都是随吃随用的,可怕只怕这样的好日子,拢共也没有几日了。” “是啊,待几日后那商女入了门… 我们这群被豢养在苑中的美眷姬妾,今后还不知会何去何从,若她是个能容人的,约莫能许咱们在后院安然终老,若是个不能容人的……仰人鼻息事小,被打杀发卖事大。” “怕她?你们竟怕她? 她一个已经生养过了的商户妇人,论才华论美貌,莫非还能比得上我们不成?不过就是用了些不知什么样的狐媚子手段,才勾得了这主母之位罢了,指不定哪日首辅心情不好,立马就将她休弃呢?” “是呢,她不过是初来乍到,可我们都是伺候了首辅多年的老人了!哪个勋贵子弟家中没有几个姬妾通房,更何况是首辅大人?没有如皇帝般后宫佳丽三千就已经是很好了,她莫非还要轰人?不怕一进门就落下个善妒的名声么?” “名声?呵呵,名声于那商妇来说算什么? 她未嫁之身,连孩子都生了,你当她还在乎名声么?” “倒也不用担心。 她不过是一个人,我们可统共二十余人呢,莫非还怕斗不过她不成?她想要拿着对牌钥匙管起家,想要这后院安生……那可还需问我们同不同意呢!” “说起来,今夜又是熏儿在屋里伺候呢… 大人啊,就喜欢她……” 那些女子的说笑声愈行愈远,直至消失在了回廊中… 可这些话语,却犹如一头冷水当头浇下,使得阮珑玲僵站在当场,久久缓不过神来…… 回廊的夜风吹着,她的心一点点凉透直至冰点。 京城百姓人人都在传,道首辅大人在澜翠苑中豢养了许多姬妾,各个美艳动人,妖娆多姿……可她本就深受过谣言之苦,且有坚信李渚霖对她深爱不移,所以关于这些细枝末节,他既然不说,那她便也从未问过。 可方才那些女子在说什么? 她们都已经伺候了李渚霖多年了? 这是早就已被纳入房中,已有名分的的意思? 莫非她今后过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喝这众多姬妾递上的妾室茶?! 夜访澜翠苑,未曾想得到是这样的结果。 阮珑玲心中悲意,当下就想要扭头回家,任今后那人再如何威逼利诱,巧取豪夺,她都不会再愿意看他一眼。 可终究又觉得气不过,想着来都来了,必要将事情捅破,去他面前争执理论一番才行! 阮珑玲怒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走,直直朝他那间下榻的小院中走去,一入院门,一眼就望见了正中那间燃了灯的房间,窗纸上有两个人影交叠…… 侯在外头的云风远远就望见了她,可揉了揉眼睛,只觉自己是头昏眼花看错了,玲珑娘子岂会漏夜前来,出现在澜翠苑中呢? 一时怔愣之下,并未来得急及时通报,就这般眼睁睁地,瞧着阮珑玲跨上石阶,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猛然将门朝内推开! 屋内。 金玉竹纹节高六幅屏风上,搭着些几件凌乱的贴身衣物。 一男一女,极为亲昵地相互拥抱着站在屏风前…… 李渚霖赤*裸着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以及精*壮孔武的身材,在熠熠烛光下显*露无疑。 而一个相貌极为端丽的女子,正衣裙微微凌乱,面颊羞红,双臂紧圈着他系窄的腰身…… 二人听见动静,不约而同扭头望来,望见她的瞬间,脸上的神情皆有些慌乱。 阮珑玲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鼻头一酸,眸框中瞬间涌上泪意,她绷紧了身子,犹如一头已然战败却还不认输猛兽, “好哇… 我说你今日为何不来寻我,原来是被她绊住了脚啊?” “你之前口口声声说我入门之后绝不再多纳一人… 我只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却未曾想到,竟是早就在成亲之前就纳满了姬妾,多到这整个院子都装不下了!“ 小为安:爹爹,我很是为你担心。 今日任务完成。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2-20 00:34:51~2023-02-21 00:1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湖青 2瓶; 第104章 澜翠苑原就是首辅专用来安睡下榻的。 是何等清幽之地? 平日里子时之后, 以此院的方圆几百米之内,除了风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蝉???鸣声, 几乎就不会再有任何喧嚣, 无论何人靠近时, 走道都要踮起脚尖… 此时夜半时分,却传来“哐啷”巨响, 传来女子的凄厉质问之声。 屋内的二人闻声望去… 只见个不施粉黛, 颜色却比朝霞映雪更胜几分的美艳女子, 汹汹伫立在门外,面上的神情六分委屈四分愠怒,眸光光震动,眼中晶莹… 含恨死死盯在那只落在男人腰间,二人肌肤相触的位置上! 李渚霖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紧张,立即将搂着他腰身的女子推开,抬手取过衣物迅速将臂膀伸入袖中,急急解释道, “玲儿,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亲眼所见, 莫非还会有假不成?你光着膀子与她搂在一起,我若是晚来半柱香,你们二人只怕是早就衣裳解尽, 共赴巫山云雨了!” 这男人竟还有脸狡辩? 呵。 终究是她自多了,她真当自己是天仙了么? 李渚霖这么个文韬武略样样了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擎天权臣, 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一介小小的商妇, 清心寡欲多年, 一直未娶妻生子呢? 为何呢? 为何上天总是要这么捉弄她? 每每在她觉得遇上如意郎君,屡屡全身心最信任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乍然揭露最残酷的一面,让这个男人本性暴露无疑? 刘成济也是,李渚霖也是。 不,李渚霖甚至比刘成济还不如! 至少刘成济为了权势舍弃旧爱,渣得明明白白。 并未如李渚霖般,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来,明面上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娶她,暗地里却与这么多女子你侬我侬,牵扯不清! 美梦破灭。 云尖跌落。 粉身碎骨。 痛彻心扉。 “阮姑娘,您要怪就怪奴婢,切莫怪大人!” 侍婢薰儿瞬间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毕竟李渚霖以往在澜翠苑中,面对着诸多的莺莺燕燕,从来都是脸黑心硬,从未有过半分和颜悦色…可这位娘子一现身,首辅那样颐指气使之人,竟隐隐有服软之意? 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子,敢在这尊杀神面前如此放肆? 除非首辅给了她十成十的偏爱,才能滋生出这一身的反骨。 薰儿面色惨白,膝盖骨一软,爬跪在了阮珑玲的脚下,哭得梨花带雨,颤着声线哭道, “大人不过是赏识奴婢信任奴婢,才容得下奴婢在苑中贴身伺候多年,奴婢虽夜夜都入屋内伺候,可奴婢与大人之间,实在是……” “我与他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贴身伺候多年? 夜夜入屋? …… 匍匐在地上的女人泫然欲泣,我见尤怜。 明面上是辩白解释,可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把利刃般,直直往阮珑玲的心尖捅,像极了那佯装无辜的白莲花! 这府中的姬妾一个个道行都这么深,她今后如何应对得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2节 心碎成泥之后,阮珑玲的情绪也由激愤无比,逐渐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垂眼觑了那地上的女子一眼… 呵,这女子无论从身形相貌,神态声线,都与她别无二般……李渚霖的口味,倒是很固定嘛! 李渚霖愈发不安,垂头迅速将中衣的衣带系上,紧而将薄氅迎风一展,将高阔的身形遮住,就要急步上前, “玲儿,你听我解释……” 却被阮珑玲冷言喊停,脚步止在了原地。 “首辅大人言重了。 命妇蒲柳之姿,与大人非亲非故,哪里就当得起大人这一声解释?这门婚事本就是民妇高攀,现在想来已然不妥,七日后的婚事,不如作废也罢!” “玲儿!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该说出这般决绝之言来! 你我都知,这纸婚约来得何其艰难。” 李渚霖脸黑一瞬,又取了桌上的白玉瓷瓶,欲要与她细细道来… “什么婚约不婚约的。 大人又不是没有退过婚,再退一次便是。 富国公嫡女都配不上您,那民妇,便更配不上了!” 就是心知这纸婚约格外艰难,所以被背刺时,才觉得愈发心痛! 阮珑玲严防死守,不愿再给他丝毫机会。 她微微朝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冷酷中带着麻木,语调中尽是自嘲,寒声道了句, “想来是民妇来得不巧,方才坏了首辅大人的好事。 民妇这就告退,大人大可继续尽兴!” 说罢。 阮珑玲头也不回,径自扭身愤然离开了庭院。 李渚霖二话不说,立即就要跨步去追,谁知脚下的步子一滞,那薰儿竟直直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仰起那张泪流满面,肖像阮珑玲的脸,哭求道, “她既然已与大人决裂,大人凭何还要去追?莫非大人还想娶她么?如此凶悍善妒之人,岂能担得起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之位?” 只要李渚霖愿,自荐枕席的女子必会如过江之鲤。 而澜翠苑中的诸多姬妾,更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几乎伸手就可摘星月了,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紫薰,只需朝前再走一步,便能尽享这泼天富贵,得无限尊荣。 薰儿从未奢望过做首辅正妻,可也盼着能做个侍妾,并不希望他娶一个全然能左右心绪的女子。 “莫说大人从未碰过奴婢,可就算是有,她也该有容人的肚量才是,岂能因如此小事就咆哮君夫?大人若娶了她这般妇徳有失之人,今后后宅岂能安宁? 大人,您务必三思啊!” 方才薰儿的言语越描越黑,明显是意欲将二人间的裂缝越撕越大。 李渚霖心中本就已经非常不爽,眼见她竟还敢阻拦,当下运气将袖摆一扇,薰儿就被股力道直接拂飞,整个人撞在墙上,嘴角吣出鲜血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置喙未来当家主母? 原是瞧你尚算得上安分,又出身药王谷通几分医理之术,才能容许你做了澜翠苑的掌事女使,可现下瞧着,你并非是个能为上主解忧之人,既如此,倒也不必留在苑中了! 云风,将此女拖走轰出府中,立即发配边疆去做医女!” 在澜翠苑做惯了人上人,过惯了金尊玉贵的日子,哪会儿愿去苦寒之地吃苦,深入戍边军营看护伤军? 薰儿只觉晴天霹雳,声声哭喊着求饶,只道再也不敢了,却被黑骋铁骑捂了嘴,发出呜咽声被拖了出去。 。 这头。 夜风卷起落叶,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本就无人宽阔的大陀巷愈发冷寂萧条,将那个瑟瑟走在墙角的单薄身影显得愈发落寞。 阮珑玲莽着头,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澜翠苑,可就像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心头的悲意愈发浓烈,脚步也逐渐变缓。 她瘪了瘪嘴,鼻头一酸险些就要落泪,可又觉得那个男人不值她哭,只仰头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眨巴眨巴眼睛,就要将眸框中的泪水忍下去。 这门婚事理应是黄了。 就在她想着应当如何与小为安解释之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玲儿,我与那婢女并非你想的那样…” 阮珑玲闻言紧蹙起眉头,双手捂住了耳朵,脚下的步子如生风般跑了起来,却撞上了个宽阔的胸膛,被男人紧紧箍抱在了怀中。 她岂是那般甘愿受制于人的柔弱娘子? 扭动着身躯强烈反抗着,用尽全力推开男人未果之后,便握拳不断捶打着身前的男人,低声叫嚷着, “混蛋!你分明已有那么多妾室,还来招惹我做什么?真真比刘成济都不如! 你放开我,我不听!放开我!” 阮珑玲说起狠话来是什么样子,李渚霖早在离开扬州时就已经领教过了。 那些恶言恶语说出来,不亚于将人油煎火烹,刨心剔骨。 他不愿再听。 直直俯身,指尖插*入发髻,紧按住她的头颅,用薄唇去堵她的嘴…… “你抱我做什么?去抱那些你豢养的莺莺燕燕啊!欺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算什么正人君子?还堂堂首辅呢,简直比山匪强盗还蛮横!” “你放开!放……唔……开……额…” 阮珑玲正恶声恶气恼火叫嚣着,樱红的唇就被人封住。 她没想到男人会在此时用这一招,瞳孔微扩,眸光剧烈震动了起来,下意识别过头,就想要躲过他的侵*略。 该死的男人! 恶心! 他这张嘴,刚才或许正游离在别人身上,现在却用来亲她? 想到此处,阮珑玲愈发反感,可任由她如何抵死反抗,终究抵不过男人这股蛮横的力道,她心中恼怒更甚,干脆狠狠朝男人的舌尖咬了一口! “嘶……” 可一口委实咬得不轻,男人果然吃痛,动作立即停止了下来,由唇边沁出几丝殷红的鲜血,在暗夜下显得格外寒森。 李渚霖委实也被激得有些气急败坏,眼周骤紧,眸光忿忿望着眼前正狂怒着的女人, “莫不是我对你娇宠太过,才纵得你如此无法无天?” “怎得? 民妇以下犯上僭越无礼,首辅大人想如何处置我?一刀杀了我不成?!” 这女人还真是有恃无恐,莫非当真以为他拿她没招了不成?眼见???在这种情况下,阮珑玲是绝对无法听见去他的解释的… 李渚霖干脆运功提了一口气,紧揽着她的腰身,朝高耸着的屋檐腾云驾雾而去…… 阮珑玲只觉得脚底骤然悬空,当即吓得面色惨白如纸,那双原本要将他推离的手,万般无奈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袍,双眸紧闭,浑身僵直不敢动弹,颤着嗓子道, “李渚霖,你莫要仗着武力高强就乱来啊! 你会武功,可我不会,万一跌落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为安他必会为我讨个公道!” 。 受人钳制之下,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李渚霖为了能让她安心些,终究将她袅袅的细柳腰箍得更紧些,待到了地方,才沉声提醒着道了一句, “行了。 你睁开眼吧。” 风。 好大的风。 阮珑玲只觉得身上的衣裙,被夜风吹荡着疯狂舞动,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之极,暗吞了口唾沫,然后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眸,瞧见眼前景象的刹那,几乎当场昏阙…… 二人正站在离地面几百丈的高处,脚底仅踩着一块半米大小的木板。 在将将能容下四只脚掌的同时,可活动的空间极其有限,支撑着木板的,不过是一根如同成年男子臂腕壮的树桩,好似根本经不住凌厉夜风的晃动,正在摇摇晃晃,颤颤欲坠…… 大陀寺的屋舍显得格外渺小,四通八达的巷道如棋盘格般清晰可见,远远眺望而去,甚至能望见夜色下金碧辉煌的皇宫。 阮珑玲虽说从来都不是畏高之人,可到底也从未站得这么高入云霄过,当下就被吓得心头狂跳,煞白着脸,拽着男人的衣袍,腿软着颤颤巍巍地蹲了下来,紧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方才那样张牙舞爪的人,现在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整个焉颓。 “你这生气时就听不进人说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眼瞧着她终于安生了下来,李渚霖才终于长舒了口气。 他倒也并非有意吓她,只是想要寻个法子让她冷静下来,又或者说能安静下来听他说几句话。 “你方才虽看见我衣装不整,可我与那婢女确无一丝瓜葛。 她通些岐黄之术,是个医女,专门入屋给我换药的。这伤是我三个月前在战场上留的,敌军的刀刃上淬了毒,若非及时救助,我或许就等不到与你重逢了,可这毒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每夜都需要换药,所以才有方才那一幕…” 阮珑玲刚开始只以为他在巧舌如簧狡辩,直到看到他将衣裳撩起后,那道由阔背一直划拉到后腰的伤口… 那伤口已然结痂,只不过还泛着隐隐的青色,现在瞧上去虽然已经大好,可不难想象刚受伤时,定然是血肉模糊一片的。 “……这…还疼么?” 阮珑玲当下就信了,在这摇摇欲坠的高台上,脚底挪动着朝他微微靠进了些。 正要伸出指尖,想要去轻抚抚他的伤口,可在触到他肌肤的刹那,有顿然收了回来,梗着脖子狐疑问道, “那…那就算是我方才误会了你,可莫非你那满院子的姬妾也都是假的? 我可听说了,她们一个个都容不下我,正想着要如何给我个下马威呢。” ? 她们竟生出如此念头? 李渚霖蹙了蹙眉头,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些女子,都是阿姐担心我后院无人,送过来给我消遣的,可我从未与她们任何一人有过肌肤之亲,但既然明面上有了首辅侍妾的名头,也不好冒然处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3节 原是想待成亲之后,由你这个当家主母处置的,可现在看来,倒不能留了。” ? 竟是如此么? 他将今夜这些乌龙事件,桩桩件件讲得明明白白,眼底诚然一片,不像是在弄虚作假的样子…… 反而显得她今夜闹这一场,大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 阮珑玲抿了抿唇,对他的解释不再怀疑,照单全收,只嘟囔了一句, “那你不知早点和我说?平白让我生了这么一场气。” 。 李渚霖给了她个“我倒是想和你好好说,可你听得进去么”的眼神。 他这些话让人很是安心。 如此紧追过来,坚持要将话说开的态度,也格外让人满意…… 阮珑玲瞬间心安了不少,饶是身在云巅高处,有他护在身边,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了… 只是忽然又意思到了什么,紧盯着他的后腰,抿了抿唇略带了些试探道, “你正当壮年就伤了后腰… 理应……不会有何后遗症吧?” 当年扬州被围杀:随便伤他哪里,只有那处不可以! 如今京城大婚在即:你伤了后腰,不会不行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使们,晚安。 … 感谢在2023-02-21 00:16:00~2023-02-23 00:1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魏蓝 40瓶;满满妈妈 24瓶;弘宫芝山 20瓶;gdxxxyao 10瓶;桑哩 7瓶;一湖青 2瓶;小蚂蚁 1瓶; 第105章 “你正当壮年就伤了后腰… 理应……不会有何后遗症吧?” 。 空气停滞, 夜风骤缓,落针可闻。 李渚霖丝毫未曾料到,阮珑玲并不关心他是如何受伤, 是在哪儿受伤…第一时间关注, 竟是他的后腰? 还未洞房花烛呢, 她莫非就开始担心不能享鱼水之欢了么?这个小自私鬼,当真是没良心透了! 李渚霖很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只站起身来, 缓缓转了转指尖的碧绿扳指, 脸上露出些似笑非笑来, “此处夜景绝佳。 只可惜德政殿中还积压了些政事,不如我先走一步?玲儿独自在此观赏片刻?” ? 夜黑风高,在这摇摇欲坠的木台上? 独自一人吹冷风? 识时务者为俊杰。 阮珑玲生怕他一言不合之下就提气运功离开,愈发将他的衣袍拽得紧了些…仰起那张风娇水媚的脸,挤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 “方才是我多虑了。 霖郎有宫中御医诊治,又得医女换药,每日如此悉心养护, 岂会有什么后遗症呢?” 活脱脱像极了一只被掐住后颈软肉,乖顺无比的猫。 李渚霖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却并未表露,只板着一张脸, “想留住我? 不拿出些诚意来, 留得住么?” 。 这狗男人,竟又就此威胁上她了? 放在平日里, 阮珑玲或许早就发作了。 可现在……她提起心尖, 伸脖往下头望了一眼, 便立即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赶紧缩了回来,。 若是当真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只怕是会粉身碎骨摔成肉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阮珑玲暗吞了口唾沫,然后颤颤巍巍,拽着男人的衣角,一寸寸朝上挪动,紧而死死圈住男人细窄的腰身。 她先是吻了吻男人的喉结,又亲昵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也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因形势所迫… 她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柔声央求道, “霖郎,莫要走…莫要离开我…… 我们二人永不分离,可好?” 她鲜少有如此娇媚的时候。 这几句温情无限,黏腻旖旎的话一经说出口,酥麻的感觉,顺着脖颈一直流窜至四肢百骸,李渚霖一时半边身子都麻了。 一股暖流涌入心间。 不知为何,李渚霖莫名觉得鼻头酸涩,隐有泪意,谁能想得到呢?他原以为自己此生将再不贪恋红尘,必会孤独一世…可现在,竟能享娇气美眷在怀,萌巧稚子绕膝之乐? 他用力将女人紧搂在怀中,似是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玲儿,你知不知…… 自从有了你和为安,我有多欢喜?” “嗯。 我亦从未想过,我们一家三口还会有团聚的一日。” 一个简单的怀抱,就能将所有的别扭消解于无形。 被他抱在怀中,阮珑玲格外觉得心安,仿若能清楚听见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逝。 她问了个已经不在乎答案的问题。 “霖郎,若是当年我愿随你入京。 你今后会让我做妻么?” 李渚霖极其认真想了想,脑中划过二人初遇时的境遇,依照那时的朝堂局势,以及阮家还未出状元,过于低微的境况……他埋首在她脖颈间,深吸了口浓烈的女人香, “不会。” 回答完。 他亦不禁开始假设起来,好奇问了一句。 “若我当年果真三书六礼,迎你入门娶你做妻… 你会愿嫁给我么?” 阮珑玲亦默了默。 那时她初初被当朝探花退婚,由心底里再也不愿再相信任何男人,打定了要去父留子的主意,心如磐石难以转圜, “也不会。” 就是因为二人的回答,都在彼此意料当中… 所以彼此都并未因此而心声龃龉,反而眸光暖柔,默契对视一笑…???… 以往李渚霖骄矜傲慢。 阮珑玲则反骨锋利。 二人当年就算硬凑在一起,只怕也是针尖对麦芒,难成佳偶。 现如今重遇。 他已愿意放下身段。 她亦变得柔软细腻…… 时间将二人都打磨成了最适合彼此的样子,就像是这世上最难解开的锁具,恰恰好配上了能打开它的钥匙,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此时正是夜半十分,如盘的圆月高玄在夜空之中,银河璀璨灿烂无比,清辉的月光洒落在人间,偶尔传来几声悠然的夜莺叫声,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有安宁。 一半是如梦如幻的天上星河。 一半是温馨暖然的地下人间。 在虚虚的半空中,一对相貌极其登对的男女,正紧紧相拥在一起,衣袂翩翩,清尘绝逸,仿若天上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离大婚之日,仅有五日了。 这几日阮府,由上到掌舵领航的家主,由下至洒扫庭院的仆婢,一个个都忙得天昏地暗,头脚倒悬。 红绸挂在廊前亭下,挂上了半人高的双喜宫灯,烫金的请柬已经发出,宫中专门操持的女官已入府操持事物… 一切都兵荒马乱,却又有条不紊地稳步进行着。 首辅成亲,不比寻常的普通门户,除了有许多宫规礼仪要学,成亲当日的规矩也不能马虎,膝弯几许,臂抬几寸,站坐行走……每一样都有着严格的标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4节 为了能在成亲那日不出岔子,为了让阮珑玲这位未来的准新妇,在面对诸多皇亲国戚时进退有据,应对得当… 礼部专门派了督导的女官来阮府,督促着阮珑玲尽早将大婚流程,宾客见礼……这些繁琐之事都熟于心中。 阮珑玲只觉得累。 甚至觉得比当年走街串巷,给人浆洗做活时更累,好在只累成亲那一日,再熬五日,胜利近在眼前! 饶是再忙再累,阮珑玲也还是会挤出时间来,陪小为安谈心说话的。 小为安这接连几日,都会被接去顺国公府。 直到与顺国公夫妇一起用完午膳后,未时三刻左右才会回来。 起初阮珑玲还能瞧出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后来逐渐融入勋贵孩童的圈子中,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不仅没有愁眉苦脸,反倒是振奋了许多。 小为安每日都会与阮珑玲分享在顺国公府的见闻,今日用过早膳后,趁着阮珑玲有片刻时间,他便兴奋地一桩桩说道, “娘亲,阿公阿婆说这几天日头好,要寻个日子特意为我办场马球赛!只不过他们说我现在还太小了,学骑马太早,不过却送了我一匹金黄灿灿的汗血小马驹,可好看了! 娘亲你什么时候也去看看呀?” “娘亲,我今日在顺国公府吃到了特别好吃的桂花糕,我晓得娘亲最爱吃桂花糕了,原想着给你带回来几块尝尝的,可碰上了永忠伯爵府的那几个小世子,就都分给他们了。 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带好不好呀?” “娘亲,春天虽也很舒服,可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到秋天了。 他们和我说每年深秋八月,都会一同去木兰围场秋狩,那里头有好多野物呢,我也想去,我定给母亲打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回来!” …… 小小的孩童,眸光晶亮地说着这些见闻,说到兴起之处时,神采飞扬,头上扎着的两个小啾啾,也随着身体微微晃动。 孩子难免絮叨些,阮珑玲却并未有丝毫不耐烦,只眸光暖煦,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还会肯定着鼓励几句。 直待他说完了,阮珑玲又交代着让他好好孝敬二位尊老,紧而随意问了句, “这几日净是开心事? 除此之外,安哥儿有没有闹心之处呢?” 小为安微瘪了瘪嘴,想了想道, “嗯……陶响球输了一场…… 对了,还有个姨母,日日都来校场看我踢球,偶尔还拿了巾帕想要上前帮我擦汗,可我见了她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便只躲得远远的…… 只有这些,没了。” 阮珑玲闻言并未多想,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小头颅,谆谆道, “胜不骄败不馁,输球事小,莫要沮丧。 至于你说的那位姨母,你若不喜,是可以避远些,但要注意分寸,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对不对?” “嗯,孩儿晓得了。” 小为安眨了眨眼睛,俨然是听进去了,极认真点了点头。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小手拉过阮珑玲的指尖摇了摇,然后略略带了些沮丧问道, “母亲,为何阿公阿婆这么喜欢我,可却从不允你上门拜访呢?……若是阿公阿婆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能和李叔父在一起?五日后就成不了亲啊?” 。 这孩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细敏。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总是能凭直觉咂摸出些异常来。 大人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阮珑玲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与他解释,只能囫囵吞枣着先应付过去, “二老哪里是不允我上门拜访?不过是瞧我近来要筹备婚事太累了,免了我来回奔波罢了……五日后必能成亲,你放心,他们……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在这短短与勋贵子弟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小为安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些世家大族,与寻常平民百姓之间的隔阂与差距,好似明白这门亲事推进得也并不顺利。 所以此刻闻言后,小为安稚嫩的面庞上,竟表露出了些狐疑之态,只埋头低声道了句, “既然二老同意,那…那母亲今日送儿子去顺国公府可好?若是他们让母亲入门,对母亲以礼相待,为安今后就继续去顺国公府。 可若是他们不喜母亲,不让母亲入内,那我今后也不愿再去了。” “任凭顺国公府有千好万好,可孩儿只愿同母亲在一起。” 小为安,姨姨爱你哦。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2-23 00:13:15~2023-02-24 00: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un124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蘭蘭 27瓶;stephanie 22瓶;小西和小红 10瓶;~^*^~、桑哩 3瓶;一湖青 2瓶;小蚂蚁、亲亲树 1瓶; 第106章 “任凭顺国公府有千好万好, 可孩儿只愿同母亲在一起。” 阮珑玲闻言心暖一阵。 不愧是她费劲心机,受尽苦痛,生产时险些丧命, 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好孩子。 有了为安在身边。 就算今后再吃再多的苦, 受再多的罪…都算不得什么。 可若是没有李渚霖陪着, 未经二老召唤,就贸然前去顺国公府……只怕二老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她早就做好了被二老苛责为难的心理准备……但她好歹是个母亲, 绝不能让孩子瞧见她如此难堪的一面。 比起前去自取其辱, 还是缓缓图之, 让二老慢慢接受她比较好。 面对儿子的要求,阮珑玲眸底闪过一丝为难,只借机温言推却道, “母亲今日委实事多。 你瞧见外头礼部的女官姐姐没有?她们待会儿还要指点母亲成亲之日的规矩呢…… 改日,改日母亲再送你去顺国公府可好?” 谁知小为安倒犟了起来。 他瘪了瘪嘴,埋着头不依不饶嘟囔道, “再拖下去,就要捱到母亲嫁人那日了。 若是阿公阿婆在此之前不认可母亲, 母亲嫁过去也必然吃苦,莫非如此母亲还要决意嫁给李叔父么?” 因着阮丽云头婚在冯家时遭受婆母苛待, 舒姐儿没少在小为安面前抱怨,所以为安虽然年纪小,可对于内宅中这些事儿, 懵懵懂懂也明白些。 女子嫁人,若是不得公公婆婆喜欢的话, 那必然是要遭罪的。 小为安确实想要个父亲, 且也很喜欢李叔父, 甚至阿公阿婆对他也很好……可孰轻孰重, 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若是母亲要因他多个父亲,而遭受委屈的话… 那这父亲,不要也罢。 “乳母,你让楚婆婆回基恩巷回禀一声,就道今日我要与母亲一同去顺国公府,若是阿公阿婆不让,那…那我今后也不去了。” 大婚之日近在眼前。 顺国公夫妇究竟是否会允许区区一个商妇嫁入公爵豪府?是否会作为父母高堂出现在喜宴之上,接受新人的跪拜? 这是全京城的百姓,都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话题。 其实对于这一点,不仅是阮珑玲心里没底,就连李渚霖也不能打保票必然能过父母那一关,这两日李渚霖常往基恩巷跑,想要借着请安的幌子,探听探听二老的心意,不过但凡提起此事,顺国公夫妇的面色就会瞬间???阴沉,然后拂袖而去。 以阮珑玲的身份立场,她必然是不好巴巴登门去问的。 可李渚霖又问不出来。 与其温水煮青蛙,这般煎熬等待着审判…… 由小为安这个稚萌的孩童如此闹一闹,微微逼迫顺国公拿出个态度出来,其实倒也并非什么坏事。 顺国公府。 顺国公夫妇不知究竟是拗不过儿子李渚霖,还是真真正正认可了这门婚事…… 在宫中女官们忐忑不安上前来问,是否要在顺国公府承接婚宴,布置喜房时,顺国公夫妇虽不热络,却到底也并未反对,相当于默认允许了她们的做法。 所以这几日顺国公府上下诸多的仆婢,也全都异常忙碌。 采买的采买,装点的装点,布置的布置……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分工协作着。 越是忙碌,就越容易出乱子。 闲杂人等越是容易混入其中。 此时。 一个小厮装扮,浑身泥灰的瘦削男子,手中端了盆装点庭院用的花卉,遮住了斑斑癞癞狰狞的面容,在个婢女的指引下,进入到了西南处的一间偏僻庑房当中。 张颜芙侯在房中许久。 见到来人的瞬间,立即从椅上站了起来,眸光骤紧,略带了些警惕望着眼前的男子。 此人唤做王云才,是她花费了重金,雇人在黑市中探寻到的,据说他不过因阮珑玲相了一次亲,就被害得前程尽失,如丧家之犬流落街头,想来是能帮得到她的。 张颜芙原本是想着与此人在外头碰面的。 可实在是担心一旦出了顺国公府的门,就会被父亲的府卫抓获,被捆绑着送去贺州,嫁给个莽夫潦草一生…… 既出不去,便只能让此人入顺国公府。 顺国公府平日里门禁森严,铁板一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好在这几日为了首辅成亲的大事,全府都六神无主忙得头脚倒悬,再加上张颜芙是府上的娇客,平日里出手大方,在仆妇中多加打点,到底是碰头成功了。 时间紧迫,二人此次见面风险极大,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撞破。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5节 张颜芙瞧着男人左侧面庞上的狰狞伤痕心中一惊,可也来不及害怕,更不愿多费唇舌与此等亡命之徒寒暄,只径直寒森道, “彩云可都与你说清楚道明白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他们母子二人死。” “如何死,死在哪里,什么时候死,统统由你决定。 要致死毒*药,还是袖珍暗器,亦或是乔装改扮的人*皮*面*具……但凡银子能买得到的,无论花费多少你尽管提。 只要能让他们母子死。” “呵。 懂。 若是没有他们,恐怕五日后嫁给李渚霖,入顺国公府做当家主母,做首辅之妻的,便是你了吧? 哈哈,倒也是奇了怪了,你舍不得怪李渚霖,反而将这一切都怪在了阮珑玲母子身上!” 王云才低声枭笑一声,脸上痂痕遍布猩红的皮肤拉扯着,显得愈发面目可怖。 黑市的人寻到他,道有人欲与他联手对付李渚霖,他还好奇这世上除了被逼至绝境的他,谁人还会如此大胆? 今日见面一瞧,哦,原来是那个被李渚霖抛弃过的前未婚妻啊? “说这么许多废话做什么? 你莫非不愿?不敢下杀手?担心事后遭受首辅的雷霆之怒?你本就已经是烂命一条了,莫非还怕报复不成?” 王云才眸中闪现出恶毒的寒光,狞厉低喝一声。 “报复?今后只有我报复李渚霖的份儿,他还能报复我什么?是他害我青云路断,无家可归,沦落至此。 我之所以还苟活于世,便是要吊着这口气绊倒他!” “他真爱谁,我就毁了谁! 他想娶的女人,亲生的孩子……谁是他生命的光彩,我就将那光彩彻底按灭,让他永坠黑暗!不得超生!” 顺国公府门外,一辆马车徐徐顿停。 门房定睛瞧见是阮家的马车,立马抄手拿起踏凳,急步踏下玉阶,稳稳摆放在了车前。 “老爷夫人遣人来问了好几次,小少爷终于到了。 今儿个啊,厨房专门给备了您爱吃的松鼠桂鱼,待会儿就要用膳了,届时多吃几口。” 何止是顺国公夫妇,就连李家的下人,也格外喜欢这个可爱活泼的小主子,张开了双臂,就要将窜出垂幔的小为安往车下抱… 谁知垂幔一撩。 由车架上款步走下来了位般般入画,端丽艳绝的女子。 门房挪不开眼,一时间看呆愣了,反应过来后,立即垂手埋首不敢多看。 一面红着耳朵请安,一面心中觉得奇怪:以往都是小少爷一人登门玩耍的,今个儿怎么这位未来的当家主母也来了? 不仅仅是门房觉得讶异。 其实就连阮珑玲自己,在听到贺嬷嬷再次折返上门邀请时,心中也是有些微微吃惊的。 就连此时一路畅通无阻,被人引入顺国公府的大门,她脚步都漂浮着,有些云里雾里,只觉飘在空中。 四周尽是气势恢宏的华美建筑,处处都富丽堂皇闪着金光,每一处庭院都格局极佳,其中流水潺潺,假山错落有致,一步一景,美轮美奂。 上次有李渚霖陪着她,她尚且不敢造次。 这次她只有一个人,只愈发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在偶尔的转眸眨眼时,竟远远瞧见个瘦削男子的身影。 那人穿着小厮的衣裳,只有一个背影,却让人觉得有些眼熟,不过还未等她细看,就迅速就消失在了垂花门的转角处……阮珑玲心中顿生怪异,可又说不上来蹊跷之处,只得继续埋首往前走。 穿过回廊,跨过庭院…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紧跟在楚嬷嬷身后,行到了寿安堂的庭院当中, 此时院中只有贺淑珺一人,正低头在嗅一朵开得正好的芍药花。 按照女官们教的宫规,阮珑玲规规矩矩行了个请安礼, “民妇见过夫人。” 贺淑珺扶着花的手一顿,垂眸细细打量着她。 其实这商女,除了出生低些… 可或许是鱼米之乡所诞生的江南女子,气质格外与京中的女子不一样,除了身上自带的那股袅袅婷婷的柔魅,在眉眼间还隐隐有些果决与明睿。 这两股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揉合得恰到好处,让人乍一看,就挪不开眼。 论相貌,论身段,论气韵……都比京中的那些世家贵女们,远胜上一筹。 就是不晓得学问怎么样? 不过她家中既然出了个状元弟弟,想必与寻常的平头百姓比,家中也有些文学底蕴在的吧?她又将自家商行的生意打理得热火朝天,瞧着便是个持家有方,会理事掌财的……就连小为安也被她管教的乖巧知礼… 这些念头在贺淑珺脑中转了一个弯。 归根到底。 她对眼前这个儿子执意要娶的商妇,虽并不十分满意,可却也不那么反感,再加上有孙子的加成,尚算得上勉强合格吧。 不过贺淑珺脸上却并未表露分毫,还是想着试试这商妇的道行, “为安前几日在府中还玩得不亦乐乎,可今日必要你陪着,才愿意上门? 这莫不是你教唆的吧?” 攻略未来婆婆进程中。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2-24 00:42:10~2023-02-25 00:4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ephanie 11瓶;真是个小可爱 5瓶;一湖青 2瓶;雯~ 1瓶; 第107章 “为安前几日在府中还玩得不亦乐乎, 可今日必要你陪着,才愿意上门? 这莫不是你教唆的吧?” 果然。 就算允许她陪小为安一起上门,也并不代表顺国公夫妇认可她了, 他们只会觉得她胁子上位, 是个心思险恶之人。 阮珑玲自然明白, 顺国公夫妇想要迎入门的,是知书达理, 温柔贤淑的儿媳, 她也大可以装得眉心蹙蹙, 做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来… 可装一时易。 装一世难。 阮珑玲落落大方站在厅中,端芳优雅保持着请安的姿势,埋首抿唇,清言如泉道, “回夫人的话。 为安乃民妇的亲生骨血,民妇打心底里希望他能长成如他父亲那般的盖世英雄,又岂会用他来谋求算计,教唆摆弄呢?想让我陪同来顺国公府, 确是他自个儿的想法。” 说完这句,她又默了默, “……可或是母子连心,我确也想知道二老是如何看待这门婚事,如何看待我的…虽然渚霖他不说, 可我也知道为了让您二老能接纳我,他暗地里费了不少心思。 夫妻一体, 理应同心。 我既然已经决意要嫁给他, 就并不知想躲在他身后, 让他独自承担这份辛劳。我晓得二老就算是心中不爽,??? 也舍不得对他如何,现在我就站在您面前,您要打要骂都使得…只要能让您二老出气,我尽数都受得。” 字里行间中并未提及一个情字。 可这寥寥数语之间,又道尽了情肠。 或是因为未曾得允起身… 阮珑玲就这么一直保持着请安的姿势,额间早已渗出密汗,膝盖骨微微打颤,单薄的身姿微微颤抖,如随着春风微微飘荡的杨柳。 这个卑微的商女,在用最笨拙,以及最真挚的方式,坚守着她的那份情意, 这让贺淑珺不禁想起了那日,二人齐齐跪在厅堂中求情的模样…她晓得反对也无用,原就想要顺了儿子的心意,此此时愈发心软了几分。 微抬了抬手,终究让楚嬷嬷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或是由于贺淑珺当年嫁入李家之后,并未受过婆母蹉跎,所以对于眼前这个未来的儿媳,虽也并未全然认可,却也不想当着下人的面让她特别窘迫。 贺淑珺拿起桌面上的花剪,眸光扫过眼前的几盆花,将盆栽中开得最妍丽妖娆的那朵芍药剪下,将它顺手递给了楚嬷嬷,朝阮珑玲并未有太多装饰的发髻使了个眼神。 楚嬷嬷福至心灵,复又行上前去,将那朵红艳娇人的芍药,别在了她的云鬓间,脸上带着温然的笑意, “娘子的大喜之日将至,怎得还穿戴得这般素净?按照夫人的意思,合该穿得更吉庆些才是…… 夫人给娘子赠花,便是祝愿爷与娘子成亲后的日子花团锦簇,娇妍多姿…娘子可务必要念着夫人这份情,入门之后需得好好侍奉才是。” ? 此言何意? 这是…这是承认这门婚事,认可她入门的意思么?! 巨大的惊喜迎面而来。 阮珑玲只觉有些不敢相信,顿然抬眼,瞳孔微扩,因过于激动如玉的面庞胀得通红,经过短暂的怔愣后,带着满满的感怀之心,颤着声线道, “民妇…民妇多谢夫人成全! 我…我入门之后……必定安守好内宅,尽心尽力侍奉双亲,绝不怠慢……” 贺淑珺瞧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欣喜的,可却也不得不先泼她一盆冷水 “你先莫要高兴得太早。 这门婚事我虽允了,可老爷却从未松过口。 五日后坐在父母高堂位上的,或只有我一人也未可知。” 这世上的所有女子,自然都盼着自己的亲事能被双方父母祝福认可。 可那日登门时,李丰渠早已将态度摆在明面上了,想要过他那一关,无异难于上青天,阮珑玲也不奢望他能瞬间转变态度,能够接纳她。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6节 可滴水穿石,铁杵成针。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盼着顺国公终有一日能放下心中那个芥蒂,接纳她融入李家。 皇宫。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晏朝百姓为其整整哀悼一年,至此之后,每逢节庆之日,礼仪规格一切从简,就连碰上太后与皇帝的生辰,也从未大张旗鼓庆祝过。 如今离先帝过世已经整整六年有余,又正逢碰上了首辅大婚,仿佛就像是撕裂了一个口子,将晏朝百姓们按耐已久操办喜事的热情,又重新捡了起来。 首辅大婚,不仅仅是家事,也是国事。 此消息传扬开来之后,邻边近国当即就派了大使赶往京城庆贺,留驻在京城的藩国侍臣们,也都各自准备了珍惜特产欲要献礼。 宫婢们衣裙翩跹,列成了长队,将流水般的贡品一件件往大陀巷巷尾的阮家送…… 宫内宫外一片喜气盎然。 唯独慈宁宫透露出些冷寂来。 李明珠伫立在六菱琉璃彩光窗镜前,眸光落在庭院中被扎了红绸,即将递送出宫的礼盒上,她指节微攥了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胞弟即将娶妻,可本宫这做阿姐的,却至今都还未曾见过未来弟媳… 伺书,你说他是不是经过合欢散之事后,决意要与本宫恩断义绝了?” “娘娘何出此言? 首辅大人与您乃是血脉相连的骨血至亲,岂是能轻易断绝得了?饶是心中还遗有些芥蒂,可时间一长气消了,也就没事儿了……” 李明珠眼睫微颤,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只黯然道了句, “但愿吧…” 这股欢腾喜气的氛围,也感染到了幼帝朱承稷。 他近来的功课,在阮成峰的精心指导下,比起以往稍有进步,再加上喜事将近李渚霖心情愉悦,也不吝夸奖了好几句。 这段时间,简直是小幼帝被夸奖最多的时候了。 小承稷心底欢喜,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太多欢欣,只眸光比起以往,有了许多神采。 趁着李渚霖高兴,小承稷不断搅弄着小指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说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先小声试探着问道, “舅父…朕听说你快成亲了,朕以后是不是会有舅母了啊?” 李渚霖点了点头,抬手轻抚着他的头颅, “是。 她是个和善之人,你见了会喜欢的。” 小承稷抿了抿唇,终究将所盼所想尽数说了出来, “舅父对朕有教养之恩,又马上就要成亲迎娶新妇… 朕老早就想要备一份礼送给舅父,可又觉得宫中的东西无甚新意…便想着…出宫去街市上,亲自挑购一件礼物给舅父……” “舅父,朕可以出宫么? 朕一定跟着锦衣卫乖乖的,不乱跑,也不乱动,挑好了礼物,就逛一个时辰…不,逛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回宫,可以么?” 小承稷生怕他不同意,小心翼翼说完诉求之后,又信誓旦旦保证了一番,·满眼的诚恳与渴望。 小承稷自小起,身边的太监,太傅,母后,舅父……所有人就都告诉他,他身份特殊,今后是要继承大统的,所以自他从能记事起,就勤勤恳恳地日夜苦读… 人也逐渐沉默寡言了起来,常常会让人忘了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哪怕再压抑天性,孩子也总是有玩心的。 小承稷自小就生长在宫墙当中,从未踏出去半步,他也想出去看看太监们口中所说的闹市的繁华,盛世的喧嚣,也想在舅父大婚之日出宫去观礼…… 可这皇帝身份何其贵重? 若是在外不慎伤了一根毫毛,那便是动摇晏朝根基,伤了国本的大事……放在以前,李渚霖是断然不会应允的。 可他又蓦然想起… 小为安与小承稷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纪。 可小为安在宫外如脱缰野马般,日日欢脱与伙伴们闹腾玩耍,可小承稷却只能埋首在在案桌前,对着堆满了的功课与公文……心中就有些不落忍。 瞧这小承稷满面忐忑,睁圆了双眸等待着回复的神情,李渚霖终究松了口, “罢,想去就去吧。 既然好不容易出去了,便也莫要着急回宫,在宫门下钥前回来就行,我吩咐薛烬,给你多派几个武力高强的好手护卫着便是。” “……只不过他们与你也说不上话,舅父再给你寻个玩伴,可好?” 小承稷丝毫没想到李渚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眸光瞬间大放异彩,然后又问道, “玩伴? 是如同小太监那眼的玩伴么?可…可是他们话少,还爱管我,朕不喜欢让他们跟着…” 李渚霖笑了笑, “不。 舅父给你寻的这个,可不是随从,不是仆婢,而是真真正正能玩耍打闹,追逐嬉戏的玩伴。” 呀呀呀呀呀……两个小宝子要碰面了!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2-25 00:41:53~2023-02-26 00:3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仙仙 127瓶;兰吱吱 50瓶;rainbow 6瓶;一湖青 2瓶; 第108章 刑部。 因着仙客来那几条人命, 锦衣卫在京中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抓了不少亡命之徒,各式各样的刑案也少了许多… 薛烬正俯首案牍, 凝眉细细查看着近来收集上来的线索。 离命案发生, 已经整整五日了。 仵作从那五具尸体上验出了剧毒, 最后一个活口也在昭狱中自缢而亡……可越是死无对证,才越显得疑点颇多。偏偏刑部的人去仔细查验过这家人, 竟查不出丝毫蹊跷。 这家人人际关系简单, 以往从未来过京城, 与阮家人也并无深仇大恨,岂会用一家人的性命,来污害阮家人呢? 薛烬正冥思苦想着。此时一个锦衣卫踏入厅中,埋首俯首禀告道, “禀统领,宫中传令来,道皇上今日要出宫微服私访,首辅大人命您安排人手暗中护卫。” 。 以当皇上的年龄, 一出宫只怕会被街市上的杂耍迷了眼,哪儿谈得上什么微服私访?不过孩子嘛, 有些玩心也是能理解了。 按理说皇帝出行,锦衣卫统领理应贴身护卫???。 可薛烬现在只满心扑在这桩案子上,无暇顾及其他, 且近来京中的宵小都清除得差不多,想来就算他不去, 幼帝合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让申青派十数个好手跟着。若幼帝伤了毫毛, 提头来见。 ……只皇上独自出宫?首辅不作陪?玩泥巴也得有个伴吧?” 。 薛统领愈发不羁。 幼帝年龄虽小, 可只要坐在龙椅上, 便是整个晏朝的主子,常人是绝不敢如此调侃的。 或许是听惯了上峰的冷嘲热讽,前来禀告的锦衣卫神色未变,只将愈发将头埋了埋。 “统领放心。 首辅大人早已派人去阮家知会让小世子作陪了,阮四娘子也会在旁贴身伴驾,皇上想必不会无聊的。” ? 阮四娘子? 阮玉梅? 薛烬翻阅案卷的指尖顿了顿,脑中立马浮现出她那张灿如春花,皎如春华的面庞。 他心尖微动,骤然发声喊住了半只脚已踏出门外的下属。 “罢了。 帝王出宫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差池谁也担待不住,也无需他人了,本统领亲自出马走一遭吧。” 京城中最繁华的春华街上,肩摩毂击,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宽敞的青石板路两边,鳞次栉比开设着各式各样的铺面,还有许多展开了帐子营业的摊贩。 酒楼的伙计,与售货娘子们此起彼伏吆喝着,人声鼎沸,喧嚣至极。 茗茶阁。 一个相貌柔媚的女子,牵了个稚萌的孩童伫立在门前,好似正在等人。 女子穿了件嫩黄色的软烟罗裙,微风习习吹来,衣裙微微摆动,发髻间的钗镮星星点点闪烁,显得轻盈灵动至极,身侧的娃娃也长得可爱犹如年画般,引得路过者纷纷侧目。 今日阮玉梅原正在府中,准备将宫中赐下的赏赐逐一装点成册……乍然间,那位如影随形,常跟在未来姐夫身侧的伺官云风来传令, “阮四娘子,有位远道而来,鲜少出门的小贵人,今日想要在京中好好逛逛,首辅大人特意吩咐,让您与小世子一同伴驾。 大人道若是您能好好招待,让这位小贵人舒心,他便不再计较您之前的出言不逊,冒犯之过。” 。 这位得罪不起的未来姐夫委实记仇。 可好歹给了个她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好在此事倒也不难,阮玉梅来京城的时日不长,可因着舒姐儿与小为安,早就摸清楚了孩童们的喜好,今日权当陪两个孩子好好玩耍一番。 云风并未告知那位小贵人的身份,只让她带着小为安,未时二刻在茗茶阁门前等,时间一到,一辆造型古朴华丽的马车如约而至。 无须白面的车夫撩起垂下的帷幔,由内走出来个衣着华丽,个头与为安一般高的小孩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7节 这孩子相貌生的俊秀,可脸色过于苍白,身材瘦弱,只那双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双眸,神采奕奕,显出几分生气来。 这便是那个小贵人了吧? 阮玉梅乍看这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怪心中怜惜,正欲上前好好与这位小贵人打招呼,谁知车架中又窜出了个衣着黑衣,气概凌人的男子。 竟是薛烬! 阮玉梅热络上前的步子一滞,如花的笑容僵了僵,一时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薛烬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眉锋微挑,语带机锋, “怎么? 阮四娘子不欢迎我?” 阮玉梅反应过来,立马慌乱无措摆了摆手, “岂…岂会? 我原还怕一个人照应不过来,有薛统领在旁,委实能更心安些。” 璀璨春阳下,男人束在窄腰间的那条黑色绢丝腰带异常惹眼,孤鹤展翅踏云纹栩栩如生,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他之前不是说看不上这谢礼么? 今日竟穿戴上了? 阮玉梅心中微微讶异,不过倒也并未多想,只觉得或许是自己的这手绣技确实不错,能入得了锦衣卫统领的眼。 孩子们一心只顾着玩闹,丝毫顾及不上大人们的心思。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都是李家的血脉,在相貌上,竟有五分相似,只不过小为安虎头虎脑健壮些,而小承稷则显得孱弱文雅许多。 或许因身上有骨血相连… 两个孩子乍眼瞧见彼此,都觉得有一种莫名亲近的熟悉感,还未说话就觉得格外投契。 “我叫为安,国富为安的为安。 今年四岁了,你叫什么呀?” 这个名字很有些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意味。 很合小帝王的胃口。 “朕…我叫…叫阿稷,社稷生民的稷。 今年五岁。” 阮玉梅闻言,注意力短暂从薛烬身上挪开,抿唇笑了句, “社稷生民,国富为安。 这名字倒是对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兄弟呢。” 小为安是个活泼大方的性子,对于想要亲近之人,从来都是热情似火的,相互介绍过后,当下就亲热揽住了小承稷的肩膀,欢欣雀跃道, “阿稷,姨母说待会儿要带我们吃去南香铺子的樱桃煎,你吃了必会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卖完了没有。 还有啊,福记的牛肉锅盔也是一绝,不晓得你尝过没有……” 。 皇帝的身份,就像是殿宇中被人叩首膜拜的佛像,疏远人群,孑然昂立在天地之间。 宫中除了太后李明珠,还有皇姐淑宁公主朱萱,其他的那些太监宫婢,从未有人敢在幼帝面前这般絮叨过。 且小承稷显然也不太喜欢这般与人亲近,下意识别过脸,险些就要轻叱一声“放肆”,可又蓦然想起舅父与他说的话……舅父说小为安是他今后可以一起嬉戏打闹的玩伴,那对于玩伴,便可以将规矩暂且放放吧… 更何况,他觉得小为安可亲,并不排斥。 小为安掰着小指头说完即将去的铺面,又眸光怯怯瞧了通身寒森的薛烬一眼,与小承稷低声耳语道, “阿稷,你爹爹真凶。” 小承稷原本被他说得有些兴奋,乍然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又都消沉了几分,他抿了抿唇,脸上尽是伤怀,落寞着道了句, “他不是我爹。 我爹爹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 。 一句无心之失,戳到了两个孩子的痛处。 小为安现在并不知真相,也还以为生父是去世了,只认为李渚霖是阮珑玲为他找的后爹。 因着几分相似的长相,以及几乎同样的丧父经历,让小为安瞬间有同病相怜之感,好似小承稷就是这世界另一端的自己。 好在小为安要乐观许多,他咽下心底的酸涩,牵起了小承稷,露出个极能抚慰人心的笑脸来, “我同你一样,也是个遗腹子。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有会有新爹爹了。今后我让我的新爹爹照顾你如何?你放心,我新爹爹可威风了!打架也很厉害哩,保护我们两个,那是小菜一碟!” 九五至尊,身份贵重,其实并不缺人保护。 可小承稷也并不想拂了新朋友的心意,只点了点头,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翁声道了句, “那…那朕……必让他做个大官。” 两个孩子迅速熟悉,打得火热。 反而是紧跟在后头的阮玉梅与薛烬二人,虽然并肩走在一起,却有些形如陌路之感。 不过二人分工合作,各有职责,倒也来不及太尴尬。 不得不说,薛烬这尊煞神,光是只冷着脸,身周就自动散发出生人勿信的信号来,行人远远望见都要绕三米走,女眷与孩子未曾收到丝毫冲撞。 而阮玉梅则忙着照料这孩童,鲜少耐心讲解着行程安排,先吃什么,后玩什么,尽数打点得清清楚楚,温言软语为小承稷讲解着稀奇事的同时,也并不一味惯着孩子,会拒接小为安的无礼要求。 言语不多,交集甚少。 可男人俊朗冷酷,女人温柔娇媚,二人相貌上极其登对,与两个孩子齐齐走在路上,自带了一种异常和美的家庭氛围,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二人起初并未意识到这点…… 直到行至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来到巷尾的一家商铺,购买白玉萝卜饼。 “两个小萝卜饼,多放些葱花,微微烤焦些,多谢了。” 思及待会儿还要品尝许多美食,所以阮玉梅并未敢买太多,按照两大两小的分量算好之后,提出需求,紧而踮起脚尖,主动将手中的银钱伸高了递向饼店的女掌柜。 女掌柜是个爽利之人,接过银钱扔在屉中,传来铜银碰撞的清脆响声,指尖熟念翻动着饼子,微唬着脸笑着调侃了薛烬一句, “待会儿啊,娘子莫要将这萝卜饼分给他吃。 带着妻儿在外,做相公的竟也不晓得主动付银钱。莫不想偷摸攒着做零用?好与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作乐?” 李渚霖:?办案慢,付银子也慢? 阮珑玲:妹啊,男人若是抠门……其实不要也罢。 薛烬:???????? 小天使们,晚安。 … 感谢在2023-02-26 00:39:27~2023-02-27 00:???3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看娇妻文学 10瓶;桑哩 8瓶;猫耳朵、董洁 5瓶; 第109章 “待会儿啊, 娘子莫要将这萝卜饼分给他吃。 带着妻儿在外,做相公的竟也不晓得主动付银钱。莫不想偷摸攒着做零用?好与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作乐?” ?! 不是? 女掌柜竟将二人错认成了夫妻? 她? 和这尊煞神? 分明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 阮玉梅虽已到了论及婚嫁的年龄,可她心知肚明, 阮家终究只是个小门小户, 虽出了个状元弟弟, 但弟弟今后在官场上的造化还未可知,对比起京城中遍地的百年勋贵, 世家豪族间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 阮家家底终究太薄了些… 按常理来说, 京中稍有权势的门第,但凡家中的子弟争气些,父母为了给他们今后铺路,通过姻亲寻一份助力,都不可能给其挑个如此门户出生的女子做正妻。 二姐不一样。 她之所以现在能高嫁入首辅府,是恰逢首辅当年微服私访扬州,偶然有了段露水情缘,得了小为安, 多年后又恰巧在京城重逢…… 那是天上的月老显灵,千里姻缘一线牵, 砍都砍不断。 是例外中的例外。 而阮玉梅晓得自己的斤两,比起二姐的般果决刚强,她性子要软弱许多, 就算嫁入那样的高门,面对内宅中各式各样的刁难与挑剔, 她也是应付不过来的。 对于今后要嫁的郎君, 阮玉梅有自己的想法。 门第不必太高, 七八品的平平小吏便可, 家风清正,性子和善好说话些,盘支亲戚莫要太多,公婆妯娌好相处,若是相貌再端正几分…… 那便是门当户对,能相偕一生的好姻缘了。 而薛烬? 薛家钟鸣鼎食,累世官宦,家中有公爵头衔,薛烬本人更是能力出众,乃首辅清除异己,匡扶朝政的左右臂膀,身兼数职,位高权重…… 不仅门户过高,且他那个狠辣阴鸷,一张嘴就能噎死几条人命的性子,若是谁嫁给他,岂不是日日都要谨小慎微看他脸色?哪儿还有安生可言? 阮玉梅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位玉面煞神会牵连在一起,此时乍闻了掌柜娘子的话,灿若云霞的小脸瞬间胀得通红,赶忙摆手慌乱解释, “不…不是……掌柜误会了……” “掌柜的有所不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8节 我家娘子管得严,将我每个月的俸禄尽数收缴,这兜比脸都干净,委实是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谁知身后的男人竟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语。 不仅“默认”了二人的关系,竟还一板一眼与掌柜娘子解释了起来? 阮玉梅瞳孔震动,满面惊诧地回头望。 那般冷酷疏离的男人,此时脸上却露出个温和谦谦的浅笑来,站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乍看之下,很有些如玉临风,翩跹君子的意味。 薛烬眼底闪过丝一丝玩味与戏谑。 朝前走了几步,先是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顺手帮她捋了捋鬓边碎发,紧而朝一旁专心致志看杂耍的两个孩童使了个眼神,俯身凑在她耳旁款款低语了句, “小贵人安危事关重大。 掩人耳目罢了,阮四娘子理应会配合吧?” 男人的呼吸清清浅浅落在后颈处,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阮玉梅因过于羞怯与惶恐,浑身僵直无法动弹,脸上的红晕直至延伸至了后颈,纤长眼睫轻颤几下…… 这落在掌柜眼中,只觉得二人是一对琴瑟和鸣,恩爱缠绵的夫妻,不禁啧啧了几声,泛着酸意咋舌道, “当真如此么?果真将所有俸禄交到娘子手中?” 男人逼近的眸光微寒了几分。 阮玉梅心头骤然一紧,无措之下只能顺着他的语意,樱唇上扬,露出八颗牙齿,露出个极其僵硬标准的笑容来。 “果…果真都上交的… 他向来很体贴…不仅对我,对孩子也是…也是很好的……” 薛烬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几分,这才彻底满意了。 那股逼人的压迫感,随着男人的撤身远离而消散于无形,一直紧张屏气的阮玉梅,此刻压力尽消,终于深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彻底缓了过来… “啧啧,这么温柔贴心又英俊潇洒的好郎君,娘子是在哪里寻的?比起我家那口子,真真是不止强上了一丁半点!” 。 这薛大统领为何如此说? 他武力高强,可腾云驾雾,杀人于无形,莫非定要扯出这样的说辞来,才能护卫他们这行人安全么? 阮玉梅来不及咂摸心中涌现出的那一抹怪异,只生怕掌柜娘子再搭话,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言,干脆僵着转身面对着眼前的男人。 她杏目低垂不敢对视,脸上有些讪讪,暗吞了口唾沫后,才微微带了些为难道 “这番说辞,不太妥当吧? ……那啥…我倒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声名清誉…主要是担心薛统领你尚未娶亲,若是传扬出去,旁人会误会的。” 分明如此柔弱无骨,连抗拒的说辞都透着十成十的懦弱…却能为了血亲的安危以身试毒,且在胞姐意外怀胎之后,想出红花落胎的计谋来…… 薛烬越接触她,便觉得越有趣。 面对质疑。 他板着一张脸,端出几分正义凛然,公事公办来,七分真三分假道, “为了那位。 必要时性命都能豁出去,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 那孩子究竟是何人? 竟能让首辅大人径直下令陪伴,且能获锦衣卫统领以命相护? 阮玉梅不禁将心中的怪异暂且先放下,开始揣测起那孩子的身份来。 不过近来因着首辅即将大婚,大量的邻国使臣、属地藩王携家带口来访,所以她未曾往九五至尊那个方向想,只以为或是哪位邻国的小皇子……总归都是得罪不起的存在便是了。 而这头。 小承稷乍然从孤寂冷寒的深宫中解脱了出来,由如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般,由小为安引领着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瞪圆了双眸感受着眼前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 “为安,那人好生奇怪,头顶摞的大饼,足有大臣的三顶冠帽高,他吃得完么?” “那些饼子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卖的。那人是卖馕饼的伙夫。” “为安,这些娘子们好生奇怪,额间都贴着一摸一样的花钿。” “这是如今京中最时兴的春花灿薰妆,昨儿个我丽云姨母也做如此装扮哩。” “为安,那是什么东西?瞧着如云似雾,那些孩童都将它含入嘴中,竟能吃么?” “能吃的呀,那是棉花糖,你以前从未见过么?那今日可一定要尝一尝!” …… 孩子的世界最简单不过,脾性相投之下,很快就熟悉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就着热闹的街景谈论着… 小为安心中是觉得有些奇怪的,为何阿稷分明比他大一岁,可对于京中的风土人情,百姓衣食住行,好似都知之甚少,甚至都不晓得买东西要花银子…… 却对一些风雅观赏之物颇有些见解。 阿稷路过一位买字帖的文人摊前,瞧了所售的字帖之后,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蹙着眉头耿直指出,这字写得不甚好看,横平点捺一丝风骨也无,若是今后传扬出去,或会误导贻害不少人。 小小孩童,说起话来有理有据,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气得那文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看着就要以大欺小,好在取了牛肉锅盔的薛烬及时赶到,才让女眷与孩子得以脱身… 小承稷玩儿归玩儿,却也没有忘记此次出宫的目的。 此次送礼,与赠给寻常臣子的赏赐不同。 舅父乃他血亲,又是教他识文学字的帝师,身份格外不同,所以小承稷对于这份新婚贺礼,那真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倒也去逛了几家价格昂贵到令普通百姓咂舌的铺面,可对于皇亲贵胄来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宫外的东西,到底是比不上宫中的御赐之物。 礼不在贵,更在心意。 小承稷再没有心思去那些奢华的铺面,只沿着街道两侧的售卖精巧之物的小摊前,一家家耐心地逛…… 小小的帝王,平日里都是坐皇撵被太监扛在肩上的,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不知不觉脚趾都走到了痛麻,如此都没有丝毫抱怨,也谢绝了阮玉梅要抱他的好意,直到逛了小一个时辰,才终于买到了合心意的物件。 太阳悄悄落山,云间透着黄金灿灿的余晖,行人逐渐减少,宽敞的街道比起午后,显出几分安宁与静谧来。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离别回宫在即,小承稷很舍不得这个刚交的新朋友,他只觉得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畅快欢欣???过。 小承稷站在马车前,脸上不舍之情尽显,小嘴一瘪,眸框中甚至都带着泪意, “天色晚了,我若还不回家,母亲该担心了… 可今日一别,为安,咱两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我们还约好了要一起踢陶响球呢……” 饶是玩闹了一下午,小为安也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闻言只灿然开朗一笑, “你我都在京城,岂会难以相见? 我家就住在大陀寺巷尾最后一家,你哪日若是得闲了,随时上门来找我玩,且或也说不定,改日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儿了呢? 无论如何,咱约定的这场球,必然是要踢的!” 小承稷瞬间通透。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虽不能轻易出宫,可小为安今后大可以入宫去寻他呀……思及此处,小承稷心中的惆怅瞬间消散了不少。 落日洒金的街道上,两个小少年的倒影被拉得无限长,延伸到远处,最后相拥交叠,各自道别。 小承稷精心挑选的礼品,当夜就被李渚霖随身带在怀中,翻墙入了烟霏阁,递送到了阮珑玲的眼前。 “吶,这是当今圣上,专为你这个未来舅母买的新婚贺礼。” 阮珑玲今日忙得头脚倒悬,先是被宫中女官训导了整整一日,后又确认了喜宴的座次,菜品…等诸多细节,直到半刻钟前才忙停歇,正是累到极点。 此时望向男人手中的礼物,眸光惊喜发亮。 那是个雕花桃木盒子,专门用红色丝绸系了个同心结。 瞧着虽不甚贵重,可却很有一番心意。 阮珑玲咂摸出这并不是宫中的例行赏赐,约莫是幼帝单独挑选送的礼。 “小皇上?给我买的? 我…可我作为长辈,都未来得及给皇上买什么……怎好意思收他这份礼?” 李渚霖再次将礼盒朝前递了递, “给你,你就收着。” “不打开瞧瞧里头是什么?” 今天卡文,延迟更新了。 字数也没有达到,评论区随时掉落红包。 字数明天补上。 小天使…晚安。 …感谢在2023-02-27 00:39:26~2023-03-01 00:3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鱼 100瓶;魏蓝 24瓶;。 15瓶;一脚踢飞你 5瓶;一湖青 2瓶;亲亲树 1瓶; 第110章 “不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阮珑玲推却不过, 只得伸出青葱般的指尖接过,在悠悠荡荡的微黄烛光中,小心解开红绸丝带, 打开了盒子。 黄铜锁扣吧嗒一响, 盒盖就被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物件弹开, 仿佛迫不及待想要展露在人前。 小小的长木盒中,静置了三样东西。 一对造型别致, 晶莹剔透的琉璃五彩月光杯。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49节 一双笔直的, 密密麻麻被刻满了平安经文的象牙檀银筷。 还有两个金童玉女的石刻娃娃。那石刻只有杏子般大小, 可雕刻精巧,绘彩绝佳,将两个娃娃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小承稷当时采买礼品完已是黄昏了,听闻李渚霖还在俯首案牍并未出宫,甚至连晚膳都来不及用,立马忙不迭抱了小长盒来到德政殿。 小幼帝言语软糯,一字一句真挚诚意地解释着每样礼物所代表的含义。 “杯子谐音是辈子, 杯底刻有白头偕老,恩爱一生的字样。朕祝愿舅父与未来舅母琴瑟和鸣, 永结连理。 母后以前同我说过,无论是至亲还是夫妻,难得的是要相互扶持照应, 母后与舅父以往历来都是如此,稷儿想着今后舅父与未来舅母更该如此。 所以买了这双筷子, 短缺了哪根都不成。 至于这对娃娃……稷儿盼着以后舅父与舅母, 多生几个胖娃娃。” 小承稷这孩子平日里只知埋头苦读, 话并不太多, 也算不得如何伶俐,能说出这么一长串的祝词来,可见在心中打过多少次腹稿。 李渚霖心中觉着欣慰,此时将这些暖人心窝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全都递到了阮珑玲耳中,又补充道, “薛烬还特意同我说,这些物件并非稷儿随意购买,而是他特意挑拣,去那些看上去异常恩爱的夫妻的摊位上购置的。” “玲儿,你虽与稷儿素未蒙面。 可他却是极看重你这个未来舅母的。” 阮珑玲眸光温热,指尖轻轻从盒中的物件中缓缓划过……她原以为,幼帝年纪虽小,可毕竟也是坐在皇椅上之人,对待李渚霖尊敬尚是说得过去的,可对她这么身份低微一介女流之辈,理应不会太过放在心上。 可小皇上却能如此真心实意道贺… 确实是出乎了阮珑玲的意料当中的。 “皇上黄袍加身,位居云巅…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没了父亲庇佑的孩子罢了,他既愿意亲近我,我今后必会做好舅母的职责。” 阮珑玲低头浅笑着,将指尖落在那两个石刻娃娃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心中感慨着这对娃娃挑得真好,瞧着就让人格外心喜,倒是可以摆在房中做个小摆件,为今后的新房增添几分生气。 李渚霖却有着另一种不同的想法, 他将女人的嫩白如葱的指尖握在手中,轻言道, “一男一女,凑成了个好字。” “玲儿,今后咱再生个女娃娃,给为安做个伴儿好不好?” 。 阮珑玲未曾想他会说这个,脸上飞过几抹红霞,杏目轻瞪了他一眼,想将指尖抽*出,反而被握得愈发紧。 “还未败拜堂成亲呢,倒就说起什么女儿不女儿的话了。 你羞不羞?指不定就出个什么岔子,这婚事不成了呢?” 李渚霖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 当即将她紧揽入怀中,埋头在脖颈间吮*吸了一口馨香。 “还能出什么岔子? 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阮珑玲,你此生嫁定我了。” 他略带着缱绻哑声道, “羞什么?当年你对我穷追不舍,不就是想怀个孩子么?今后也不必那般费心勾*诱了… 你要几个?几个我都给你……” 阮珑玲面红如霞,被他撩拨得略有些春心萌动, 她抬起指尖,往他系在腰间,绣满了如意祥龙盘金纹的腰带上略勾了勾,言语晦涩暗示道, “……天色晚了,你是要回澜翠苑? 还是另有打算?” 若是放在以前,只怕李渚霖早就如狼似虎扑上去了。 可自从上次阮成峰说了那番话之后,他确是深思了一番,以往在扬州时,他只拿她当妾,行为自然可以恣意些,可现在,他即将娶阮珑玲为妻。 既是妻,该有的体面与尊重,他都会给。 李渚霖许久未见她如此主动,不禁低笑了几声,往她樱红的唇上浅啄了一口。 “大婚在即,此事不急。 以前在扬州时,你我是只有露水情缘的野鸳鸯,可今后,咱们是明媒正娶的正头夫妻,行事还是稳妥些好。” 。 ? 正在阮珑玲满心诧异,他行事为何乍然这般正派之时,又感受到男人肆意游走的掌心,似是神智昏聩已然即将控制不住,极具诱惑力道了句, “当然了。 你若决意想要,我也自无不可的。” ? 不是? 说要的也是他。 说不要的也是他。 敢情这男人将话都说全乎了,只要她主动做千娇百媚狐狸精呗? 阮珑玲倒还真唇角一勾,露出个妖妖媚媚的笑容来,踮起脚尖,异常主动献了个极其激情缱绻的深吻,极尽所能在舌腔中翻转逗*弄…… 直到将火点燃,感觉到男人已彻底控制不住时。 她的唇瓣骤然撤离,紧贴着男人耳旁, “谁说我想要了? 霖郎,夜深了,你洗冷水澡可莫要着凉…” 说罢,将男人往后一把推开,扭身快步回房,那张得意的明媚面庞,随着房门的关合,彻底消失在了门后。 独留男人怔愣当场。 基恩巷,顺国公府。 离大婚之日只剩下最后三天了。 虽顺国公李丰渠对这门婚事还颇有微词,可贺淑珺这个当家主母,到底已经对外放话认下了这个儿媳,俨然有些拍板定论,再无异变的意味。 万事俱备,只差顺国公李丰渠点头出席婚宴。 阮珑玲原是想着在大婚之前,借由着送小为安的契机,顺道去顺国公府给二老请个安,看能不能再面见李丰渠一次,也好再最后陈情一番。 可李丰渠俨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只命人将小为安抱入寿康堂中,寻了个由头独独将她拦在了门外吹了小半个时辰的冷风。 此时有几个平日里与李家交好的官眷上门祝贺,贺淑珺便将她召入偏殿当中引见。 这头。 寿康堂中。 李丰渠乃三朝阁公,辞官归野之后,以教书育人为乐,得了小为安这个孙子之后,眼见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心中欢喜至极,只觉得了一块???璞玉,有心想要细细雕琢一番。 所以趁着小为安每日上门,李丰渠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亲自教小为安学问。 可到底也是年事已高,近来又因该不该接受阮珑玲入门与贺淑珺拌了几句嘴,再加上被府中熙熙攘攘打点喜事的仆婢们搅扰得心烦,只将将讲了半个时辰的课,便放小为安出了院子,去校场上玩耍去了。 顺国公府甚大,单单是仆役们的孩子,都能凑出许多来,小为安早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如脱了僵的野马般,在校场中肆意玩闹着…… 小为安向来是个精力充沛得,玩了大半个时辰,脸上半分疲态也没有,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作为府中未来的小世子,比起其他的孩子,还是略略多了些排场的,校场旁专门支了帐子,摆了茶水与糕点,还有专门的仆人端茶递水伺候的。 可这几日情况特殊。 不仅仅是打点婚事,近来上门道贺的官眷也是不少,还要应对与李家有交情的奇人术士,藩国使节……人手被借调的借调,抽离的抽离。 以往五六个人侯在里头的帐子,此时竟一个都无了。 好在小为安不是个娇气的性子,只抬起手背,擦了擦额间吣出的汗珠,然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直直灌入了腹中。 此时从后帐走来一个婢女,从怀中掏出块桂花糕来递了上去, “小世子可饿了? 离用膳还有一阵哩,不如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 小为安歪了歪头,只觉得眼前这个婢女有些眼生,好像平日里并未见过……不过顺国公府本就硕大无比,其中仆婢至少有千余人,来来回回的,小为安无论如何也都是记不住的,所以并未多想。 “我不饿。 下一场球赛两刻钟后开始,我得先去偏院看看母亲。” 小为安摇头拒绝后,立马就准备撩起帐子往院中跑。 若是这次不能在顺国公府得手,只怕今后便更难了! 彩云赶忙挡在身前,伸手拦住了小为安,按照张颜芙之前的吩咐,循循善诱道, “小世子且慢。” “小世子上次吃了这桂花糕赞不绝口,还说要给阮娘子带回去尝尝来着?后厨的人今儿个巴巴赶制了,命小的特意送了过来。 若您现在尝着味道不错,不正好此刻带去偏院给阮娘子?”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母亲最喜欢吃桂花糕了,可近来为了在大婚之日身形窈窕些,都未曾怎么好好用膳,若是能吃上可口的糕点,必然能欢喜的。 小为安点了点头,接过了彩云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口,可就吞嚼下去了那么一小块,就觉得浑身困乏无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偏厅中。 阮珑玲正跟在贺淑珺身后,与七八位夫人请安见礼,作陪说话。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0节 这种官场上的应酬,绝非是几盏茶的时间就能打发得了的,喝茶赏花,叶子牌斗茶……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没有三五个时辰,是决计走不了的。 阮珑玲在其间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记清楚这些诰命夫人的头衔家底,她们家中的官员职位,纠葛牵扯的人脉关系。 其次要摸清楚她们的脾性喜好,家中子女婚配情况,还要躲避话语中的明枪暗箭…… 往后,今日经历的这些场景,或许就将成为她生活中的常态了。好在阮珑玲在商场中摸爬滚打多年,换到了官场上,倒也格外游刃有余,毕竟都是利益交换,等价互惠罢了。 这几位夫人起初难免对阮珑玲的商女身份看轻几分,可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诗词歌赋能谈上几分,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如数家珍……比起寻常的大家闺秀,更有几分豁达通透的气韵,不禁对她大为改观了些。 气氛从茶室中的微微尴尬,到赏花时气氛融洽,最后在牌厅中推向热烈的高*潮… 牌厅中,几位夫人指尖戳动着牌面,发出阵阵脆响声,而阮珑玲这个小辈,也乐得穿梭在其中端茶递水。 此时,门口有个面生的丫鬟朝她微招了招手,示意有话禀告,阮珑玲只以为是阮家那头传了话来,又或者是商行中出了什么纰漏,只留下了阿杏在牌厅中好好照应,借口更衣退了出来。 “阮娘子,阮家有人来报,道商行中又出了人命官司,您快去瞧瞧吧!” 阮珑玲闻言大惊失色,当下乱了阵脚。 这即将大婚的节骨眼上,岂会又闹出人命事故? “什么人命官司?你说清楚些!” “奴婢只是个报信的,一时也不清楚缘由。 阮家商行那边派了人过来,就在后院庑房处候着娘子呢,阮娘子你随我来。” 这丫鬟一面说,一面将她往偏僻处引。 阮珑玲连拐了两个回廊之后,立即咂摸出不对劲来,脚步顿停, “不对!我来顺国公府虽不多,可却也晓得后院不是往这头走的,你究竟是谁?!” 谁知那个卑躬屈膝的丫鬟,竟立马从怀中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抵在她腰间, “住嘴!” “若还想要你儿子的命,你便老实些!” 丫鬟将根绯红色的丝绸递到阮珑玲眼前,语气阴冷且寒森。 正是小为安系发用的头绸! 为安:我,交际小能手,兼倒霉背锅侠。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01 00:39:26~2023-03-02 00:3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勇敢juju 50瓶;。 8瓶;24764516 5瓶;一湖青 2瓶;月亮不睡我不睡 1瓶; 第111章 那用来系发的头绸, 是阮珑玲今晨亲手给小为安系上去的,小为安对镜自照,对扎好的发啾极其满意, 一把就扑入阮珑玲怀中, 操着软糯的童声道谢。 此时却落在这婢女手里? 这人还口口声声威胁着要小为安的性命? 阮珑玲是何等刚烈之人?平日里若是受人威胁, 只怕她拼着玉石俱焚,也要与此人同归于尽。 可这人手中有小为安, 无异于掐住了她的命门。 她当下就惊骇不已, 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双脚发软,气急焦虑之下,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几息之后稳住心神,心知当务之急是要拖延时间,紧着嗓子道, “娘子切莫动气! 想必是以往珑玲处事不周,在哪里得罪过娘子, 娘子若受了什么委屈,一切都可同我好好说!委实不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潜入顺国公府来行刺。 娘子是要财?还是要权?都尽可同我说……” 既不要财,也不要权。 只要你们母子的命! 这个婢女,正是张颜芙戴着□□乔装改扮而成。 张颜芙早就见识过玲珑娘子的厉害, 晓得她最擅卖弄喉舌,巧舌如簧, 却没想到现在她死到临头了, 竟还能如此临危不惧, 软声求和讲条件, 不禁也觉得阮珑玲尚算得上是个人物。 可事已至此,张颜芙手里捏着阮珑玲母子两条命,正是得意的时候,岂会在三言两语间就轻易转圜?她原可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将阮珑玲当场绞杀的。 可张颜芙还没有彻底昏了头。 上次能逃脱仙客来那五条人命官司,尚算得上侥幸。 可若是现在阮珑玲死在了顺国公府,那她这个首辅的前未婚妻,暂居在顺国公府的娇客,岂能轻易甩脱干系? 阮珑玲必死无疑。 可张颜芙却不想暴露,更不想让人看出她与阮珑玲母子之死有任何牵连。 毕竟她还想等阮珑玲死后,继续履行之前的婚约,与李渚霖共续前缘,如愿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夫人。 此时张颜芙眸底闪烁着恶毒至极,又略了略兴奋的光芒,嘴角露出一丝蔑笑,将手中的匕首往前推进了几分,面对阮珑玲递过来的梯子,顺坡下驴道, “要什么就给什么? 阮娘子能做得了主?” “自然! 无论娘子想要什么,珑玲必成倍双手奉上。 且只要你愿放过我们母子,我在此立誓,绝不让任何人追究此行刺一事。” 阮珑玲看不见身后丫鬟的神色,一时间分不清这歹人是真动心还是假动心,只感受到腰间推进的寒冰利刃,心中一凛,立马接过话头与之应对起来。 与此同时,她陡然生出些怪异之感,只觉得这个丫鬟虽然眼生,可这声音却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此事我说了不算,还需我家主子点头才行。 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玲珑娘子若是诚心,这就随我走一遭吧。” 离开顺国公府? 那岂不无异于案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可现在小为安显然还在贼人手上,若是不依???,小为安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阮珑玲被身后的丫鬟推搡着往前,脚底踟蹰的同时,眸光不断四处张望,想要伺机朝周遭之人求助。 可一来张颜芙对顺国公府熟悉至极,挑的都是偏僻无人的小径,二来顺国公府御下极严,自从贺淑珺认下她的身份后,满府的奴婢都认得她这张脸,若无传唤绝不敢上前叨扰,就算是远远望见,也生怕会惊扰了这位未来主母的尊驾,大多都绕路而走,亦或者是恭敬埋头,连个眼神都对不上。 “我劝你莫要玩什么花样。 我家主子吩咐了,若是午时三刻你还未上西北门外的马车,便等着给你儿子收尸。”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阮珑玲到底不敢妄动。 行至西北门外,阮珑球瞧见驻停着的马车,面色苍白如纸,惊惧之下扶着墙干呕了起来,趁着贼人厌恶转眼间一时不备,将随身的香囊扔在了墙根处,然后才在丫鬟的推搡下跨上了马车。 阮珑玲心知这一去,或就是凶多吉少,可她并未放弃试探,趁着哑巴车夫拿了麻绳捆绑她手脚的功夫,小心翼翼问道, “娘子,你瞧我这一路来也还算配合吧?不知可否能告知,我是如何得罪你家主子了?如此我心中也好有个底……” 谁知话还未说完,阮珑玲的舌腔就被一团麻布堵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慌了神,眼中流露出些气愤与绝望来,由喉嗓中发出忿忿的呜咽声。 见目的已经达到。 张颜芙也不屑装了,只居高临下冷眼觑着她,附身逼近,带着□□皮笑肉不笑,唇角微勾嗤了一声, “阮珑玲,你这个贱人借着孩子爬到我头上,毁我婚约,抢我夫君的时候,必然想不到会有今日吧?” “我就是不服! 不服凭何你浪*荡*勾*诱,违男女大防,与人婚前有私生下孽子,却还能得嫁高门? 而我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多年来只倾心一人,却被弃如敝履,要被发落去贫瘠之地,嫁给草莽了此一生?” “想必你爱极了那个孩子吧?所以当年才会以云英未嫁之身十月怀胎生下他? 你只放心,既然你是第一个带他来到这世上之人,那我也必然让你最后一个眼睁睁看着,他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去冥界投胎。” 马声嘶鸣,车架颠簸了起来,朝不知何处的方向驶去。 张颜芙现已浑然瞧不出来半分大家闺秀的风姿,只满面 邪魅,狠厉异常,仿若浑身沐浴在狱火中的修罗夜叉。 “白绫勒吊? 鸠酒毒亡? 凌迟放血? ……无论哪种死法都好,总之你儿子死于何种手段,你便同样会死于何种手段,权当是我成全你们这一片母子情深了…” 阮珑玲由言语中瞬间明了了这婢女的真实身份。 张颜芙俨然已经疯魔了! 她瞳孔扩散,眸光震动,浑身上下都剧烈扭动了起来,虽手脚都被束缚住,可却也猛力撞击着门板,想要发出些声响引人注意。 一条白色巾帕朝她的口鼻捂来,在浓烈刺鼻的味道下,阮珑玲两眼一黑,彻底昏阙了过去。 。 牌厅内,象牙瓷牌被推到之后,揉搓混乱,然后又重新在金丝楠木牌桌上码成一条长龙,官眷贵妇们在仆婢们的服饰下,正惬意消遣着时光。 在这一片热闹喧嚣的氛围中,并无人会再去留意那个顺国公府即将入门的新妇。 头一个察觉不对劲的,是贺淑珺。 她一面在牌桌上摸牌落听,一面用眸光探寻着阮珑玲的身影,寻人未果之后,心中当下就生了些不满。 今日不过就是让阮珑玲陪侍得久了些,这人竟就借口更衣久去不归?莫不是瞧着已经点头答应让她入门,所以她就敢托大拿乔不尊长辈了? 还未装几天贤良淑德,这桀骜不服管教的本性就暴露了,那今后婆媳二人若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不知要生多少风波。 “怎得大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她回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1节 楚嬷嬷你去催催,本就是引见她来见诸位长辈的,这般躲着不见人算是怎么回事儿?” 楚嬷嬷很快就满脸诧异回来了。 恭谨揣手,紧贴在贺淑珺耳前禀报道, “夫人,奴婢去瞧过了,无论是茅厕还是偏房,都未曾见到阮娘子的身影。” 贺淑珺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只伸手又摸了张叶子牌,扭头望了眼立在一旁,给诸位夫人端果盘的阿杏,啧了一声, “那她能跑去哪儿? 莫非一声不吭回阮府了?不该啊,她这贴身丫鬟可还在此处呢,约莫是去看小为安了?你再去校场上找一找。” 还不待楚嬷嬷出发去找… 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为安的乳母面如土色,一副天塌了般的神情,踉跄着闯入花厅当中,跪匍在贺淑珺脚下, “夫人,小世子…小世子他不见了!” ?! 未来儿媳不见了事小。 宝贝孙子不见了事大! 贺淑珺当下就乱了阵脚,腾然站起身来,扯动了牌桌上的软垫,桌上的瓷牌桄榔全都掉落在地上,发生清脆的响声, “青天白日的,一个大活人岂能说不见就不见? 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了!” 乳母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焦急到直抹眼泪哭道, “安哥儿在校场上踢了许久的球,鞋靴里头进了泥沙,直嚷嚷穿着不适,阮家来的车架上也是备了更换的鞋靴的,奴婢原想着劳驾府中的婢女帮忙去车架上取,可眼见她们手上各自都有活计,奴婢便自己折返去拿……” 乳母是阮珑玲精心挑选,从扬州远带到京城来的,看护着小为安自小长大,情谊非比寻常,此时泪如决堤,将头磕得哐哐响, “哪知回来的时候,竟就瞧不见哥儿的人影了。原想着他或是去后院玩耍了,可派人四处去寻都找不到,原想将此事禀报给我们东家的,谁知东家一时也不知去哪里了,这才不得已冲撞到了夫人面前。 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扔下安哥儿独自个儿在校场上,夫人,奴婢求您快派人找找我们哥儿吧!” 贺淑珺头脑有些发懵,手脚都是麻的。 怎么会呢? 竟就这么巧,阮珑玲与小为安全都不见了? 此事太过蹊跷,使得贺淑珺方寸大乱。 她雍容了一世,夫君温厚,女儿精明,儿子争气……但凡有个什么事儿,有这三座山挡在前面,便都能将世间一切烦忧消解于无形。 现在乍然遇此突变,当下没了主意。 “这…这可如何是好? 快!你们快将消息递送到宫中去!” 小为安:危险危险危险!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02 00:31:37~2023-03-03 01:0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鬼 40瓶;兰吱吱 10瓶;追文 5瓶;小蚂蚁 1瓶; 第112章 自先帝去世, 诸位皇子夺嫡,藩王叛乱,血洗朝堂……百姓的日子委实有些不好过, 好在首辅治国有道, 这几年休养生息之后, 天下大定,才能安生些。 朝廷早就有意减征百姓的赋税, 户部早就拟好了一道整改盐税的政令, 只剩下一些细则还需商讨落实, 此时诸位大臣们正在德政殿中讨论得热火朝天。 李渚霖有个规矩,谈论正事时候,除非紧要军情,绝不允许任何人叨扰,可此刻朝臣们正在高声阔论地各抒己见,却见首辅的贴身护卫云风,未经传召,就面色焦急地跨上玉阶… 莫非是边关战情有变? 在场诸人纷纷止声, 皆忐忑不安了起来。 也不知云风说了些什么,只见李渚霖脸色大变, 急痛攻心震怒之下,蓄力一掌就将案桌拍碎,几乎是咆哮着喝出声来, “岂有此理!” 或许是由于即将新婚,首辅近来心情格外好, 此时究竟是出了何等塌天大事, 才让这位杀神如此大发雷霆?桌上的笔墨纸砚, 文书册宝叮铃桄榔掉落一地, 朝臣们被这动静吓得当即腿软,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李渚霖扔下众臣,腾然站起身来,脚底生风疾就速往顺国公府赶,面色铁青,气急反笑带着雷霆万钧起, “好! 好得很!” “青天白日之下,公爵门户当中,两个大活人竟凭空消失?好哇,我顺国公府,竟让贼匪如若无人之境般任意出入? 黑骋铁骑呢?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云风心知此事重大,快步紧跟李渚霖的步伐,提起心尖,冷汗连连道, “黑骋铁骑原也是听了吩咐,在阮娘子与小世子身侧暗护着???的…… 可…可大人也知,老爷以往就不喜打打杀杀,自持府兵守卫森严,是从来不许黑骋铁骑入内的,再加上府中近来忙着筹办婚事,这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李渚霖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由头? 他原就日理万机,又还兼任帝师之责要教养幼帝,精力本就极其有限,莫非还要他事无巨细交代清楚,教黑骋铁骑如何看护人么? 算算时间,阮珑玲母子由阮府已经消失许久,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现如今最紧要的,是要赶快查明他们母子二人的下落。 李渚霖勃然回头,额间的青筋暴起,眸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怒喝一声, “查! 传令下去!黑骋铁骑,锦衣卫,羽林军,刑部捕快,京中衙兵,城郊戍军……抽调所有人手,事无巨细给我去查! 哪怕掘地三尺,将整个京城翻转过来,也务必要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阻者,杀无赦!诛九族!” 李渚霖征战沙场,呕心沥血多年,除却扬州的那月余温存,他从未不停歇过一刻,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现如今晏朝肃清内患,边境宵小已不敢侵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在这太平盛世之下,得命运眷顾,他又与阮珑玲重逢,得了小为安这个麒麟儿,眼看着三日后,二人就要喜结良缘,共结连理,今后尽是喜乐安宁的好日子了…… 究竟是何人? 在如此紧要关头,硬生生横生波折,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无论是谁,既然敢动他的人,最好是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找到阮珑玲母子下落时,他们最好是毫发无伤! 否则,他不介意释释这收敛已久,令人心怯丧胆的杀心! 。 阮珑玲是当朝首辅未过门的妻子。 小为安更是名字都未来得及入宗庙族谱的嫡子。 朗朗乾坤之下,二人双双在顺国公府被掳走。 此事一石激起千层浪。 引得皇城内外震惊。 首辅的滔天大怒,使得这座矗立了几千年的巍峨皇城都震了震,宫人们生怕被波及人头落地,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般,默然噤声快步在宫墙下行走着。 消息传到慈宁宫中之时,李明珠正在执笔泼墨作画,闻言震惊之下,指尖微顿,笔锋斜倾,画纸上的蝶戏牡丹图已然作废。 心慌又意乱,哪儿还有作画的心思?将指尖的狼毫笔搭回了墨砚上,李明珠脸上惊疑不定了几瞬,当机立断吩咐伺书道, “传本宫懿旨,命宫中凤卫倾巢出动,协助首辅办案。” 伺书护主心切,急急劝阻道, “若是让凤卫协查办案,那娘娘在宫中的安危怎么办? 凤卫乃您的私卫,如今仅余六十几人,每一个都是您砸了无数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那掳人的贼匪还不知是什么路数,若是折损一二,岂不是损耗了娘娘的心血?且首辅大人已经调动了不少兵马,也不缺娘娘这寥寥几十人……” “那些虾兵蟹将,岂可与本宫的凤卫相提并论?” 李明珠蹙着眉尖,微微抬手,打断了伺书的话语。 “娘娘三思,此举不妥! 人心易变,艰险叵测。 因合欢散一事,首辅大人已经与娘娘生疏了,娘娘何苦还要折损自身,给他人做嫁衣?” 太后娘娘之所以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升至云巅,不就是靠着这幅冷血冷心肠爬上来的么?伺书自然也以为,这次太后也该作壁上观才是。 其实伺书说的这些,李明珠又何尝不清楚? 可她心中到底有一杆秤,在保全自身权势,和维系至亲血脉至亲孰轻孰重,这些时日来,她心中已有定论。 “那次原就是本宫没有拿捏好分寸,也怪不得他同我生分。 无论如何也好,本宫是做姐姐的,哪有与自家弟弟计较的道理?且你瞧见这风雨欲来的动静没有?想必他是很看重那位未来弟媳的,那孩子更是本宫的亲侄子。 本宫亦为人母,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其他的话也不必多说,你传令去吧。” 阮府这头。 阮丽云与阮玉梅姐妹二人,原正在为三日后的大婚,确认着喜宴上的菜色,已经九岁的舒姐儿,眉眼间已能看出些阮家女子的姝丽绝尘来,真乖巧着伫立在膳桌前报菜名。 来福正蜷缩着猫身,在桌下打着猫盹儿… 一切都是家常馨然的模样。 阿杏急步入内,气喘吁吁着,道出一句石破天惊之语,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景象。 “二位姑娘… 东家与安哥儿,在顺国公府被人绑走不见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2节 来福“喵”得一声惊跳而起。 姐妹闻言的瞬间,二人指尖的筷箸,不约而同一起掉落。 经过了反复确认之后,才终于惶惶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无人主持大局的情况下,年长几岁的阮丽云自然成了主心骨,她先是让乳母将啼哭出声的舒姐儿送回了房间,然后煞白着脸,与妹妹阮玉梅商量对策。 阮玉梅有些六神无主,带着哭腔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那可是顺国公府首辅老宅啊!寻常百姓见了都得绕道走,生怕冲撞到了贵人,那贼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当众掳人?!”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贼人必然是料定了顺国公府这几日事务繁忙,才寻准时机下此黑手的,想必是筹谋已久,绝非是忽然冒出的歹念。” 阮玉梅闻言愈发心慌, “那可如何是好? 阿杏方才说了,离二姐与小为安不见,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时辰了,我…我简直不敢想…” 阮丽云太阳穴直跳,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莫慌…越是关键时刻,我们越不能乱了阵脚。 我们都如此着急,想必首辅大人与顺国公府一定比我们更着急。” “首辅大人必然会派官兵海捕追查,可怕就怕这种阴私事,明面上难以查获出什么蛛丝马迹,好在咱们阮家商行中,还养了这么许多小厮与售货娘子,那贼人既然掳了人,那打点车马,过路驻停的,难免都会露出马脚…… 放话出去给京中的所有的商铺,上至东家掌柜,下至伙夫脚力,但凡察觉周遭有与这桩绑案的任何蹊跷,直接报向阮家商行,我们阮家必重金酬谢黄金千两!” 阿杏得了令,立马领着全府上下的仆婢们,朝阮家的各个商铺中送信去了。 宫内宫外,京中京郊,官场商界…… 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都活动了起来。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身着玄铁甲胄的黑骋铁骑,如蕴含着雷电的乌云压过,凶悍猎犬出街,卒兵挨家挨户搜查… 这惊天动地的声势,俨然比当年追捕藩王余孽时,有过之而不及! 这让许多消息并不灵通的百姓无比紧张,只觉朝堂或要变天了,一个个关起了门窗,龟缩在家中闭门不出。 除了平头百姓,京中还有一户公爵人家,内心极其不安。 富国公晓得了其中内情之后,在厅中焦躁不安来回踱步。 自从那个孽障女儿,给首辅下合欢散未果,被下令轰出京城逃离出府之后,富国公为了保全自家颜面,并未大张旗鼓搜寻,只是暗暗命人打探她的下落。 将将才得知暗人传来的消息,女儿是求去了顺国公夫妇身前,这几日竟一直住在顺国公府,富国公原本预备着今日去顺国公府接人,将其塞上马车,把这个闯祸的祸殃打发去贺洲。 谁知还未动身,顺国公府就传来了惊天巨案! 富国公不免将这两桩事联想在了一起,知女莫若父,他清楚以张颜芙那个偏执的性子。 她甚至都敢连给首辅下春*药,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的? 他很确定,此事绝对与自家女儿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主谋,也至少是个从犯! 天爷! 这个女儿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可她就算是自己不要命,为着富国公府上下这七百多口人,她也不该昏了头如此行事!按照首辅的性子,一经查实之后,只怕那商妇与那孩子是死是活,他们富国公府都只怕难逃干系! 怎么办?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眼下看来,什么家族昌盛,子孙兴旺之事,富国公都不敢再去奢望,全家上下的身家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未可知! 都已经到此番无可转圜的境地了,若是偏帮着张颜芙瞒天过海实在是风险太大,如今能做的,便是将全家与她撇清干系,摘出来一二了! 富国公心中拿定主意,便匆匆往基恩巷承情去了。 那辆绑了人的马车从顺国公府驶出的同时,张颜芙早就打点好,让十数架相同的马车,在几乎相同的时间,也不约而同从基恩巷的各个角落驶出京城,以此混淆视听。 车轱辘转动个不停,马车疾驰,转换在官道和小径间来回切换着,穿过农田,踏过丛林,终于抵达目的地,???停在了一处瀑布前。 为了不暴露行踪,张颜芙早就将那哑巴车夫赶下了车,现在下车后,然后对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装了几声布谷鸟叫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面目上有着狰狞斑癞疤痕的高瘦男人,由瀑布后走了出来。 王云才先是将阮珑玲与藏在暗柜中的小为安从车架上拖了下来,紧而大力拍了马臀让其拖着车架暴走远去,然后引领着张颜芙往瀑布后走。 眼前的瀑布有近百米高,水蒸气腾然升起,烟雾迷漫,四周植被茂密丛生,不知名的野花杂草一簇盖过一簇,弯腰躲过凸起嶙峋的巨石,淋水走过斜径,里头竟有个自成天地的隐秘洞穴! 王云才寻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 四周不仅能隐匿踪迹,且因水幕隔绝,洞中无论有什么动静,外头都是听不见的。 张颜芙到底是高门侯府出身的骄矜闺秀,与王云才这等小家小户出生的低品官士原就不是一路人。 温柔贤惠,贤良淑德,那是做给顺国公夫妇和李渚霖看的,对着王云才这么个嘴脸丑恶的亡命徒,自然用不着遮掩本性。 她原是想着一旦出城,就让王云才在城外接应着,寻个偏僻无人之地将阮珑玲母子二人绞杀了的,可王云才不愿意,定要她将人拖到这荒山野岭的地界上来。 若非张颜芙胆子还不够大,不敢亲手杀人,必要拉个背锅侠给她垫背,现如今哪儿还有王云才什么事儿? 她对王云才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张颜芙养尊处优久了,金娇玉贵一身细皮嫩肉,今日奔波劳累了一路,疲倦不堪之余,心底格外愤然,那股子跋扈尽显无疑。 “王云才,难怪你寒窗苦读十数载,二十五六了都只混了个八品屯田?就拿此事来说,银子是我花的,仆婢是我引开的,毒是我下的,人是我绑的……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除了在最后补刀,还能干得了什么?若非我想亲眼看着她死,岂会随你来此处?” 面对张颜芙的奚落,王云才眸底闪过寒光,只冷哼了一身,翻着瘢嘴回敬冷嘲了句, “那你呢? 单恋李渚霖多年,一朝订婚却又被惨遭抛弃,一个爬*床未果的毒妇罢了。” 二人打了几日交道,早就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针锋相对着,相互讥讽,互不相让。 “你!” 张颜芙在外也是常被人捧着的,哪里曾受过这样的气?原想着要再回嘴,可到底理智占据了上风,明白现在意气的时候。 她满面嫌恶甩了甩身上的水渍,然后将怀中那把缀满了珠玉的锋利匕首扔在地上,格外颐指气使道, “如今人带来了。 你动手吧。” 旁人或会纵着张颜芙这大小姐脾气,可王云才现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才不会理会,他不发一言,眸底闪过一丝不耐。 紧而扭头,将眸光落在瘫软在地,斜斜依在石壁上的阮珑玲身上。 阮珑玲此时手脚都被绳索束缚住,嘴中还被塞着封嘴的布条,如此狼狈不堪的情况下,美貌不减反增。 乌鬓散落,唇瓣微白,未施粉黛的肌肤粉光若腻,面上的绒毛在波光粼粼的折射下散出一圈柔光,沾了水渍的薄衫紧贴在凹*凸曼*妙的身段上,在这冷僻的山洞中,反而显露出中格外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王云才暗吞了口唾沫,只不紧不慢道了句, “急什么? 让你将人带到此处来,自然有我的用意。 首辅的女人,若不尝尝滋味就杀了,岂不浪费了这般的好颜色?” ? ! 张颜芙闻言怒极。 她原是想着将人拖到此处,眼睁睁看着阮珑玲母子二人咽气之后,便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马驹赶回顺国公府,届时□□一揭,谁也不晓得她做过些什么。 就算是后来东窗事发,也是是王云才一个人的罪过! 取人性命,不过至多半刻钟就能料理干净的事情,偏王云才还要横生波澜! “王云才!色*欲熏*心也要分时候! 此处虽隐蔽,可离我出城门已有整整两个时辰了,想必外头早就布满了官差,不晓得何时就会查到此处来!若再耽搁下去,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早些杀人了事!你我也好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王云才首先是对自己寻的这个地方放很有信心,其次这几日也受够了张颜芙的跋扈性子,此时只枭笑着寒森道了句。 “你可知我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我这张脸,就算去烟花柳巷都没有娼*妓愿意招待… 我不对她色*欲*熏*心,莫非你来帮我消火?” ! 或是感受到了这泼才上下打量的淫*邪目光,张颜芙不禁打了个冷颤,恶寒到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这混账竟还敢肖想她?! “若早知你是个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孬蛋。 我就该在路上自己动手!” 对于杀人这件事,张颜芙原是有些心怯的。 可现在算算时间,眼看着就快要赶不上时间入城,她若是不在一刻钟之内出发,实在是再也耽搁不起!再加上眼见着王云才这般不配合,她恶向胆边生,干脆自己又捡起了匕首,快步流星朝阮珑玲踏去,就准备附身去割她的脖子…… 可后颈处传来一阵巨痛,张颜芙眸光扩散,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王云才先是一记手刀劈晕了张颜芙,又跨*骑在她身上,朝她狠狠扇了两耳光,紧而吐了口唾沫,含恨骂道, “臭婊*子,死人的滋味,哪儿有活人的滋味好? 阮珑玲是该死,可你今日也活不了!你同那李渚霖一个鸟用,都是依仗家世,挟劝弄势,狗眼看人低的狗杂碎!” 直到张颜芙彻底没有了动静,王云才起身,左右扭了扭咔咔作响的脖颈骨,唇角露出几分令人作呕的淫*笑来,朝往昔心中的雪山神女走去…… 。 阮珑玲是被瀑布悬空而落的水面击打声吵醒的。 蒙汗药的药性猛烈,她只觉头疼欲裂,迷迷瞪瞪睁开眼,眼前水雾迷漫,水声震响,就望见一个浑身伤痕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低头正宽衣解带!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3节 ! 想必这男人就是张颜芙的同伙了吧?! 阮珑玲心悸之下,并未惊动男人,只眯着眼睛望向四周,却见空空如也,除了一个麻袋以外,并没有看见小为安! 那她的儿子呢? 他们究竟将为安带去哪里了?! 莫不是? 小为安莫不会是已经遭了难了吧?! 一阵巨大的惶恐与慌张,将阮珑玲整个人都淹没,她心中含恨愤然,垂眼间就望见了掉落在身侧的那把匕首,趁着男人并未顾及得到她,正窸窸窣窣脱衣服的空档,悄然将匕首握在了手中。 王云才自觉此等风月无边之事,也需些雅兴,所以并未特别猴急,只褪尽上衫后,才悠悠朝阮珑玲附身,先是伸手摩挲了番她如玉的面庞,紧而喃喃道, “是。 既然能得首辅青睐,又岂会再将他人放在眼里?只可惜,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说罢,蹲下身子,就要去脱阮珑玲的外衫。 可谁知还未触到衣边,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朝他胸口猛然扎来!这女人竟不知在何时解开了绳索,朝他迅猛反扑! 王云才当即反应过来,斜斜一避,并未让那匕首扎中要害,只在左臂上划拉开一道深可露骨的口子!当下痛得捂着伤口,在地上扭曲如虫。 阮珑玲体内残余的蒙汗药效未过,晓得颤斗下去必会落入下风,所以也并不念战,用刀尖挑开脚上的绳索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搏命就顺着小径往瀑布外奔…… 就在她即将踏出水幕的刹那。 淋淋淅淅的震耳水面击打声中,由身后传来那丑陋男人的枭笑声,音量不大,却足以让阮珑玲的步伐截然而止。 “你若踏出此洞一步。 你得活,你儿子死,你选吧。” 此言有些耳熟。 同样是生死关头,同样是性命抉择。 阮珑玲仿佛觉得回到了她难产诞子那一日,吴纯甫也是这么问她的,“你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这一世,我唯愿为自己活!” 阮珑玲记得那时候自己在产床上的答案。 她不愿为一颗成了形的种子死,不愿为了一个还没有降生的孩子死,她那时想活! 可现在不一样。 为安是天降的礼物,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她亲身喂养,眼睁睁瞧着从个襁褓婴孩,长成了个意气聪慧的小儿郎。 她已经是个母亲了。 哪怕豁出性命,只能换回一线生机,那她也希望,那线生机能是为安的。 阮珑玲身子一僵,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调转回身,她脸上有种甘于赴死的平静,眸光毅然, “我可以死。 我儿子,必须活!” 为安:呜呜呜呜呜呜呜娘亲贴贴 还是想写出一些所谓的人物弧光的。 写了好久哦。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03 01:01:17~2023-03-04 01: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riel 22瓶;stephanie 5瓶;。、bututou 1瓶; 第113章 “我可以死。 我儿子, 必须活!” 半弧圆形的宽敞山洞当中,白色钟乳石从洞顶掉落,岩壁湿润, 水雾缭绕, 瀑声震响。 阮珑玲舍弃绝境逃生的机会, 抱着赴死之心… 止步转身,看着跌落在地, 左臂献血淋漓的男人。 直到现在, 她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誓必要取他们性命的男人, 只见他身形高瘦,略显孱弱,半边头发与癍瘢鲜红的伤口连在一起,浑身上下的肌肤撕裂残破,瞧伤痕似是被兽物啃食过……无法直视,恐怖至极。 阮珑玲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细细辨认一番,认出了此人竟是之前与她相亲过的王云才?! 王云才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二人并未什么深仇大恨, 他为何会与张颜勾连在一起,暗害她们母子? …… 瞬间。 阮珑玲脑中闪过千万疑问, 全都乱成了一团。 可无论如何,王云才一念之差,大祸已然酿成, 如此危急情况之下,她没心思去问他为何误入歧途, 只满心满脑惦记着儿子的安危。 “我儿子在哪里?” 王云才对她的选择是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这世上但凡是做娘的, 就没有几个能舍得下十月怀胎掉下来的那块肉的。 他拿捏住了阮珑玲的短处, 狞笑一声, 满面的伤痕被拉扯着愈发猩红,干脆捂着伤口舒展往身后的石壁上一靠,挑眉道了句, “我一时忘了。 你若能将我伺候舒坦了,我或能想的起来!” 阮珑玲瞧着他赤袒着疤癞上身的这幅无赖样,眸底闪过一丝厌恶,可却也不得不想尽办法与他周旋,她脑筋转得飞快,立即接过话头。 “莫说让王公子舒坦一时。 只要你能饶了我那苦命的儿子,我愿自此以后跟着王公子当牛做马,让你舒坦一世。” 她端出些柔弱之态,眉眼低垂,眸中带泪,樱唇微抿,似是受了万千委屈,抽出腰间的衣带,竟迎上前去,附身给他包扎起左臂上的伤口来。 “王公子,你我是有交情的旧相识。 其实若非李渚霖横插一杠,我们二人未必就没有缘分。 旁人眼中或觉得我即将高嫁豪门,可王公子你是知道我的啊!我哪里是那等攀附权贵的人?想当年在扬州时,多少世家子弟想娶我做正妻我都不愿嫁,何苦都已经生儿育女了,还要巴巴高嫁入公爵侯府,受婆婆的夹板气?……” 这些时日来。 因着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王云才犹如过街老鼠般,被人人喊打,他万万没想道,阮珑玲竟会是一个对他释放好意之人。 且还是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帮他包扎伤口。 在她嫩白如葱的指尖触到伤臂的刹那,一阵清然幽蜜的馨香袭来,使得王云才瞬间半边身都麻了。 “都是那日在茶馆遇见首辅,他当即就对我见色起意,巧取豪夺,以我儿子的性命相逼让我就范,所以我才不得不从! 我生平最厌恶被人胁迫,你是不知我有多讨厌他!为了拒婚,我甚至去黑市买了造假文书,带着孩子连夜出逃,可却还是被追了回来。 你在婚前掳走我倒是好了!免得我要嫁给那个煞星!” 竟是如此…… 王云才并不知他二人相交的细节,且因着李渚霖还未将小为安的身世昭告于世,他更并不知晓二人还有个孩子。 可却对首辅带着黑骋贴骑夜拦城门之事亦有所耳闻,再加上阮珑玲这张足以倾国倾城,极其具有说服力的脸,当下就信了几分。 王云才恨的是李渚霖。 他倒有心想要刺杀首辅,可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晓得难度无异于上青天,所以才调转剑尖向了他在意之人。 对阮珑玲,他是恨,可未恨入骨。 且现在听起来,阮珑玲倒好似同他一样,是个遭李渚霖迫害的可怜人,那些微的恨意也消失不见,心中骤然生出些同命相连之感来。 以王云才这张丑得神鬼厌弃的脸,娶妻是绝指望不上,女人见了不跑就已是非常难得,还能去哪里寻得着如阮珑玲这般好看的? 他既然掳了人,心中也是做好了命不久矣的打算。 人固有一死。 可死之前若是能与心中的梦中神女缠绵悱恻一番,何乐而不为呢?快活一日便赚一日!须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不过王云才还是隐约觉得有何处不对劲,只眸光骤紧,狐疑不决问道, “放了那孩子,你就愿意死心塌给我当牛做马?” ! 只这一句话,阮珑玲便晓得小为安还未惨遭毒手! 她暗暗舒了一口气,不敢丝毫松懈,依旧柔言细语哄着。 “既然当初我为了儿子安危能嫁给李渚霖,现在自然也愿保他安然无恙跟着你。 我与你隐姓埋名,在外头恣意快活,总比在留在京城受人钳制得好。” 阮珑玲见他有松口之意,便还想着试探几句儿子的下落…… 可王云才本就心痒难耐,现在更是被她这番勉强出来的柔情蜜意撩*拨得急不可待,当下就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枭笑道了句, “爷放不放人,便取决于你在床上的本事过不过硬了! 阮珑玲,你是不知,我馋你馋了多久……” 说罢,就凑将那张癍癍瘢瘢的脸凑了上来。 “啪”得清脆一声,却被阮珑玲一掌打歪! 只要晓得孩子还没死,那就算是王云才不说,李渚霖也必会查出孩子的下落,她也不必再与他在此虚与委蛇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4节 差不多连续半个多月都只睡了5个小时了。 加上有些许卡文,实在是太累了。 先暂且短小一更吧家人们。双手合十。 感谢在2023-03-04 01:00:48~2023-03-04 23:4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 3瓶;。 2瓶;47933965、木容 1瓶; 第114章 “啪!” 这一掌力道不小, 将王云才的整个身子都打得斜斜歪掉,让他脸上将将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乍然鲜血横流, 将他丑陋的面容显得愈发凶残。 扇完耳光, 阮珑玲猛力将王云才往后一推! 王云才本就不是什么身形强壮之人, 左臂又身受重伤,始料未及之下, 竟生生被这股力道推倒了!可饶是如此, 落在阮珑玲袅袅细腰上的手掌依旧舍不得放开… 阮珑玲顽力抵抗, 从贼人怀中挣扎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着站了起来,踉跄着就准备往水幕外跑… 只要逃出此洞! 他们母子,就都能安然无恙! 听着豺狼由身后穷追不舍而来,阮珑玲愈发心慌,脚底不稳踉跄了一下,可就耽搁了这么一下,就此失去先机, 王云才急促的脚步愈发清晰,阮珑玲心中咯噔一下, 愈发搏命逃离… 雨幕就在眼前! 阮珑玲紧张到心脏狂跳,时间仿佛在此刻骤然停滞,变得异常缓慢! 那半张如玉的面庞, 已然穿过水帘而出。 飞流而下的瀑水溅落在脸上,顺着发髻由光洁的额头流下, 顺着粉光若腻的肌肤, 由下巴滴落在已经微微钙化的白色地面上…… 娇媚面庞。 秀欣玉颈。 窄弱肩膀。 袅袅细腰…… 就在半个身子都已探出水幕之中, 眼看就要虎口脱身之际!阮珑玲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后拖拽…… 她瞬间瞳孔扩大, 眸光震动。 犹如濒死的孤鹤仰颈发出最后一声绝唱,朝着空阔的山谷高声呼喊一声, “救……” 命字都未来得及喊出口… 就又被王云才重新拖拽回洞中甩落在地上,声音被彻底掐灭,由厚重的雨幕隔绝在了洞中。 “贼婆娘竟敢骗我?! 好!我今日就让你们母子二人共赴黄泉!” 王云才被如此戏耍,气急败坏之下,将什么男女欢*好,交**颈*缠*绵,统统都抛诸到了脑后,只猩红着一双眼,从后伸出双臂死死箍住阮珑玲的脖颈,欲将她勒死! 阮珑玲岂会甘愿就范?手脚并用,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反抗着。 可任她如何求生心切,到底也只是个多年都未干过苦力活的娇弱女子,敌不过一个伤势并不致命的壮年男子,二人缠斗几息之后,她很快就被王云才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说起来,若不是因当日与你相亲,我又岂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你给我死!死!” 制服她之后,王云才猩红着双眼,咬牙切齿恶狠叱骂着。 纤细白皙的脖颈,被那双流满鲜血癍瘢可怖的手掌死死掐住。 空气无法涌入鼻腔。 呼吸不畅,吐纳变得愈发困难。 不! 她不能死! 她不想死! 她不甘死! 她还未陪着小为安长大成人。 还未和李渚霖拜堂成亲。 还未看到妹妹嫁人,弟弟娶妻…… 阮珑玲想喊出声,可吼嗓中只能发出呜呀的嘶哑声音。 满面涨红,瞳孔逐渐扩散,视线愈发模糊…… 就在眼眸即将阖上的瞬间… 只见水幕外,冲入个身穿银白色盔甲,凛然堂堂的英朗男人,他的粗眉拧到了一块,双眼锋利如刀,神情格外焦急,就像是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二人对望的瞬间。 李渚霖气忿的眸光中,涌上浓烈的疼惜与痛心,立马气势万丈阔步上前,将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王云才掀翻在地,紧而抽出腰间的窄剑,含恨直直戳入王云才的胸口。 他如竹般的身姿倾倒,将瘫软在地的阮珑玲抱在怀中,摩挲着她的面庞,带着后怕懊丧不已道, “玲儿…你莫怕…我来了……” 桎梏消除,新鲜呼气骤然涌入鼻腔当中。 阮珑玲恢复了些气力,伸出手与他的掌心握在一起,带着喉嗓被挤压过的嘶哑,低喃着道了句, “为安…快…救为安……” 说罢。 绷紧到极致的神经,霍然松懈了下来…… 眼睫轻颤,眸框沉垂而下,彻底昏睡了过去。 。 。 。 再睁眼时。 阮珑玲已经回到了烟霏阁,躺在了闺房中的那张小叶紫檀雕花的床架上,轻纱曼曼的床帷低垂,微黄的烛光在墙壁上晃出一个半圈,薰香暖然,好似何事都从未曾发生过,一切都是往昔般家常的样子。 可脖颈传来的清凉微麻感,浑身上下的酸痛…… 身上传来的异样,却并未让阮珑玲从巨大的惊慌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由噩梦中惊醒,下意识蹬了蹬腿,惶惶然唤着儿子的名字, “为安…为安………” 这呼唤当下就得到了回应。 她感受到指尖由一只小手握住,床榻边传来熟悉的孩童稚嫩之声, “母亲好受些了么? 儿子在这里呢!” ! 为安没事儿! 阮珑玲眸光瞬间湿润,顾不上身上的些许不适,撑起半个身子,将为安抱上了床,由上到下仔细检查着儿子的每一处。 “你没事儿么? 受伤了么?流血了么?有没有磕碰到哪里?” 经过宫中御医诊治,敷上了厚厚的珍稀妙药后,由解救出来至今,不过才过去了区区三个时辰,阮珑玲受伤的脖颈,此时竟已感受不到丝毫痛楚了,只嗓音还略微有些微沙哑。 “嗯……踢球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骨青了一小块,母亲不必担心。且或是踢球踢得狠了,吃了块桂花糕就困得不行,睡到刚才才醒呢。 倒是母亲,杏姨说你这几日练规矩练得有些上火,喉咙酸痛需要敷药哩……母亲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小为安显然不晓得自己经历了何种凶险。 只一如既往天真浪漫,萌然乖巧。 阮珑玲松了口气,大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没事儿……母亲没事儿 我们都没事儿……” 小为安只当是寻常的一天,依旧满心都沉浸在即将举办的喜事上,下午昏睡了许久,才刚醒来正是兴奋的时候,只被团在阮珑玲的怀中絮叨着。 “母亲,你说三日后你成亲那日,我穿哪件衣裳好呀? 云姨母说我穿红色有平安盘扣的那件小裳喜庆,梅姨母又说红男绿女,我是个男娃娃或穿绿色更合适些……” “成亲的时候是不是得放炮仗啊?我可以去点引线么?母亲放心,我让舅舅抱着我去,点燃了引线我捂住耳朵就往会跑,不会被炸伤的。” “母亲母亲…你成亲那日敬完酒,我是不是就得管李叔父叫爹爹了?我预备喊得响亮些,可那时堂上是不是会有许多人啊?你说他们都能听到么?” …… 小为安一气儿说完这么多,才发觉母亲并未回应,一时间觉得或是哪里说错了话,抿了抿小嘴不再说话,只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轻摇了摇阮珑玲的指尖。 阮珑玲将怀中的儿子紧揽了揽,经过长时间的默然之后,亲了亲小为安的额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惆怅着叹了一句, “看来咱们安哥儿吶……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父亲呢……” 小为安年龄还太小,咂摸不出此言语中复杂的意味来,只眸光晶亮道, “那时自然!若要与娘亲上次相亲的那个比,儿子自然是更喜欢李叔父些的。 李叔父可是儿子在这个世界上看到过的,生得最英俊潇洒!最威风凛凛!与娘亲最般配的男子了!” “娘亲,你与李叔父成亲之后,就只有别人羡慕我爹爹的份,我再也不用眼馋别人的爹爹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5节 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开开心心过日子了,对么?” 在小为安期盼的目光中,阮珑玲轻抚了抚他的后颅顶,脸上的神情有些难辨,点了点头轻道了句, “嗯……但愿如此… 一家三口平静祥和,至此之后再不会有任何波涛……” 。 。 事情已了,魁首需治罪,细枝末节需清查,帮凶需抓捕,由京郊调遣的兵士们需执了虎符发令统筹…… 李渚霖自送了阮珑玲回府,遣了太医上门诊治,得知她并无大碍之后… 便只一脑门官司,将以上这些善后事宜打点妥当,正打算惩处那几个护卫有失的黑骋铁骑时…… 云风上前来报。 由阮府传来消息,道阮娘子已经从昏睡中转醒了。 李渚霖立马放下手中的俗务,翻腾上马飞驰赶向阮府,也顾不得之前阮成峰的谏言,亦不愿顾及着旁人的眼光偷摸翻墙,阔步昂首踏入了阮府大门。 快步流星行至烟霏阁。 只见屋内烛火熄灭,已然漆黑一片。 李渚霖心忧之下,跨上石阶,伸出手臂就要推门而入,却被候立在一侧的阿杏拦住去路。 “首辅大人…请留步。” 阿杏跪匍在地上,抖若筛糠,颤着声线喊停了首辅的步伐。 首辅今日下午,在顺国公府是如何凭借下人的寥寥几语查出蹊跷的,又是如何勃然大怒发号施令的,在城门外是如何雷霆万钧叱骂兵将的……阿杏都看在眼里。 所以对于这位权臣,阿杏是千万分害怕的,可却也不得不遵从小姐之令,硬着头皮拦在门前。 感受到李渚霖阴冷不愉的眸光,阿杏的脊背愈发低了几分,她暗吞了口唾沫,无甚底气低声回禀道, “大人,娘子虽醒了… 可说身子乏累得很,只想好好休息,不愿见人。” 李渚霖眼周骤紧,身周的空气冷却停滞, “连我也不见?” 。 其实避的就是你。 阿杏缩了缩肩膀,指尖攥紧裙摆,指节发白,却并未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隐晦低声道了句。 “小姐的原话是…… 任何人,都不见。” 阮珑玲:烦,懂? 为安:只有三天就要成亲了,李叔父……哦不,爹爹可莫要掉链子哦。 李渚霖:。。。。。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04 23:48:39~2023-03-06 00: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湖青 4瓶;。、砂、bututou 1瓶; 第115章 刑部, 诏狱。 黑悠悠的铁栅刑室。 地板及墙壁早就不知被多少人的鲜血浸透,暗红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隐隐从地底远处传来痛苦凄惨的嚎叫声, 支高了的篝火火舌摇晃着, 恣如鬼魅… 左右两侧各异的刑具泛着令人胆瑟的寒光, 正中的那张案桌后,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稳坐在交椅上。 相貌英俊不凡, 神态冷峻, 眉眼恣厉, 威慑力满满,几乎与黑暗完全融合,犹如一尊能掌控万物的恶神。 两个锦衣卫,左右架着个衣着华贵,发髻纷乱女子的肩膀,将人拖拽进来,直接狠狠甩在了地上。 王云才在死之前,色*欲熏心之下, 并未能来得及杀了张颜芙。 她现在被带回昭狱,跌落匐在地上, 吃痛扭着手腕,跋扈的性子未改分毫,面目忿然望向坐在桌后的男人, 厉声高喝道, “薛烬! 我乃富国公府独女!你岂敢这般对我?!” 。 呵。 这女人委实有些好笑。 作恶多端时, 未曾想到是否会连累母族。 现在落狱了, 倒将母族扯出来做庇佑了。 类???似的叫嚣, 薛烬不知听过多少次。 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 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笑了一声。 “不瞒你说。 富国公府在我这昭狱之中,委实是很不上算的门户。” “哦,你或不知,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富国公府了,你们张家一脉,已被褫夺爵位,降为平民,全家七百多口人流放三千里,非死不得入京。 就这,还是首辅大人,看在你父亲富国公主动协查之下,从轻发落的……” ? ! 犹如晴天霹雳从天而降。 最后一丝生的希望被彻底掐断。 张颜芙脸色霎时苍白,眸光震动,不敢相信喃喃道, “岂…岂会?富国公府可是开国功勋,绵延百年,且扶持幼帝从龙有功……他岂会如此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我不服! 我要见他!” 薛烬眼底的蔑意愈发浓烈, “首辅至尊,是你一介阶下囚配见的么?” 张颜芙肚中打的什么主意,薛烬心知肚明。 一则,阮珑玲母子现已转危为安,并无大碍。 二则,她多年来伺候顺国夫妇劳苦功高。 三则,想借着痴等了李渚霖十多年的情分…… 打着以上这些幌子,想要再去首辅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以图从轻发落。 毕竟李渚霖驰骋沙场,清理朝政,虽对那些政敌、藩王心狠手辣些,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鲜少赶尽杀绝。 对比起来,薛烬的处事手段,就不知阴狠毒辣多少倍了。 他惯来奉行斩草不除根,春分吹又生那一套。 莫说女眷。 就算是罪臣家眷幼童,他也是手起刀落照杀不误的。 莫说这次李渚霖已经下了死令。 且时间金贵,薛烬也不欲与她废话。 只照章办事,伸出嶙峋的指尖,执起桌上早已查询真相的案页,扔掷在了张颜芙的身前。 “堂下之人,所犯罪责诸多。 先是以传**教祭*命之名,诱导五条人命自尽于京城仙客来,后又买凶王云才,意欲杀害阮珑玲母子。贴身婢女彩云及多名人证已然招供,帮凶证供如下,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惊堂木轻响一声,盖棺定论。 “来人啊,将毒药送上来灌入她嘴中。 张颜芙,让那五口人身死的就是此毒。 你便服下,也好好体会体会肝肠寸断,七窍流血的滋味!” 大陀寺巷尾,阮府门前。 停驻了一辆造型古朴别致,用上等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八架马车,八匹骏马雄姿勃勃,皮毛溜光水滑,蹄铁都是用寒冰玄铁锻造而成,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车架上的彩绘龙鳞绘纹,以及悬挂着的“李”字,彰显了车架主人的身份。 街坊四邻纷纷伸头探脑张望,眉眼间摆起戏台,看热闹咬起耳朵来。 “按理说男女婚嫁,双亲确是要登门拜访的。 可我听说顺国公对这未来儿媳心中是极其不满的,可今日竟连他老人家都亲自登门拜访了?想必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就算不认又能如何呢?首辅年龄大了,这屋中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当做父母的不着急的么?” “就是。 就算将婚嫁之事放一边,就说昨日。 人家阮娘子与为安原本好端端的,却在顺国公府被贼人掳走了……莫说是未来儿媳了,就算是个寻常宾客上门出了此等歹事,顺国公夫妇心中也合该过意不去吧?且若是昨日未曾搜救及时,阮家母子当真出个什么岔子,顺国公府夫妇还不知该如何懊恼自责呢。” “可不是么?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6节 你们瞧见昨日那么大的动静没有,饶是公主被劫也莫过于此了吧?今日菜市口又屠了好几个参与劫案的从犯哩……想必首辅大人对那阮家娘子是动了真心的,若我是做父母的,也不忍心将他们二人拆散了去。” “幸好阮娘子无事,两日后的大婚能顺利举行。 实不相瞒,我都迫不及待想看成亲那日,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画面了!首辅英朗不凡,阮娘子美貌娇艳,连为安生的都与那年画娃娃般一个样……天爷啊…这不妥妥的神仙眷侣么?” “幸好咱两家同阮府离得近,两日后待首辅上门接亲时,我们起个大早,也好去前排占个迎亲的好位置!” …… 今日真是休沐。 顺国公府夫妇在拜访前,有提前派小厮来知会了一声,饶是如此,皇亲贵胄的到访,也让阮家诸人有些略略慌神。 先是迅速又命仆婢们将家宅重新洒扫了一遍,有命管事去库房中取了宫中御赐的软垫,沏了上好的茶水,让后厨准备扬州口味的糕点及菜肴…… 上下所有人更换上崭新的衣装,就连缠绵病榻多年的阮母,因着喜事精气神也大振,被儿女们搀扶着来到门前,诚意满满站在府门前迎人。 李家说起来也是世家大族,旁支众多,只是族亲大多集聚在老家贺州,在京城没有几门之亲戚,再加上顺国公夫妇后宅无妾室通房,子嗣单薄,只生下了李明珠与李渚霖姐弟,所以顺国公府是常年寂寥,只有两个老人相守着过日子。 所以顺国公夫妇从车架上下来,乍然打眼一看。 嚯! 真是乌泱泱好大一家子。 阮母这个站在居中,身周团围着阮丽云与吴纯甫夫妇,及阮珑玲,阮玉梅,阮成峰这几个晚辈,另有小为安与舒姐儿两个孙辈穿插在其中。 难得的是阮家人相貌都生得极好。 齐齐站在石阶上,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小为安这个亲孙子,与顺国公夫妇最为熟稔,望见他们的瞬间就喜笑颜开,跳下石阶来将二老迎入门,一行人直至在厅堂中落座。 顺国公夫妇以往确未与商户人家打过交道,原以为这样低微的门户,满面家教堪忧,或谄媚或阿谀,总是想着要扣出些好出来。 可乍眼一看,却又觉得不像,每个人的神情都格外纯然,眸底一片诚挚,顺国公夫妇心防当下就卸了卸。 顺国公夫妇与阮母左右坐在了主坐上。 李丰渠多年身居高位,虽然对阮家人并不反感,可也不太拉得下脸来与阮家人亲近,好在贺淑珺在豪门主母中,算得上是个很好说话之人。 到底是初次打交道,所以贺淑珺脸上的笑容并不特别热络,却也已做足了礼节,雍容着温然道, “阮夫人,您的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很出息。 想来今后尽是福寿无边的好日子了。” 阮父出走扬州。 阮母几乎是一个人靠着浆洗缝补,将孩子们拉扯长大的,为了养家这一家老小,早些年将身子熬坏了,前几年一直躺在床上将养着。 家中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如阮丽云和离,阮玉梅险些遭人侵*犯……这些能瞒下来的,当下几乎都瞒下来了。 可像阮珑玲去父留子,此等瞒不下来之事,阮母得知后心知阻止不了,倒也宽心认了。 只是贺淑珺的这句话。 倒引起了阮母的伤心事。 她的孩子,其实不止眼前的这几个。 她还有个长子,稳重踏实,可靠孝顺,但是可惜多年前在运货途中遭了水灾,随船一起湮灭在了河道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阮母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可她知道,今日亲家登门这样喜庆的日子,是不适合谈论这些伤心事的。 因多年孱弱多病,苍白的脸上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来,回敬了一句, “我们家这几个,哪儿值当夫人这么夸? 首辅大人才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儿郎,那日来病榻前给我请安,我瞧了他心中便想,您二老究竟是如何教养他长大的,才能将他教得这般好,受了他的请安啊,我这病好似都缓了几分。” 妇人之间扯的家常,很快就打开了局面。 顺国公夫妇命人将早就给阮家人准备的礼物送了上来,都是根据每个人的爱好脾性挑选的,阮家诸人都尽数受了,又回赠了些亲手制作的风味特产。 有小为安偶尔蹦出来几句童言稚语周旋着,气氛倒也算得上和乐,由于在场大多都是女眷,李丰渠便抱着几分考校的心思,问了阮成峰几句学问。 阮成峰态度恭敬,答得有理有据,鞭辟入里,倒让李丰渠对这个十八岁的状元后生,高看了几眼。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门房有人来报,首辅大人登门拜访。 这样的场面,李渚霖合该在场。 他原预备着陪顺国公夫妇,一家三口一起上门,可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来,耽搁了些时间,处理完便就匆忙策马赶来了。 一进门,他的眸光就不自觉…… 落在了那个昨夜将他拒之门外的女人身上。 阮珑玲瞧着气色不错,脖子上红色的掐痕,厚厚敷上宫中御药经过一夜之后,已然恢复了原本的白皙。 在长辈们面前,她规矩在椅上坐着,双手搭在膝上,颜貌娇美,很有些温良家常的样子。 只不过这个待嫁的妇人,对于未来夫君的乍然出现,好似并不觉得欢喜???,不仅没有扭头看他一眼,且面冷了几分,眼底的笑意还微滞了滞。 ? 阮珑玲这个炮仗性子,向来都是有话就说,有脾气就发,撅天撅地的。二人在一起时,她可从来都没有使过这样的小性子,生过这样的闷气。 李渚霖不由有些心堵,收回目光。 站立在堂中,如竹般的身姿微倾,拱手朝主桌上的三位长辈拱手请了个安。 阮家其他诸人,晓得顺国公夫妇此次登门,或是有些要紧话要与阮珑玲交代的,便也都各自寻借口避了出去。 只留顺国公夫妇,以及两日后即将拜堂的二人在堂中。 小夫妻闹别扭啦…… 今天意外更得早。 小天使们,晚安。感谢在2023-03-06 00:35:44~2023-03-07 00: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蚂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砂 15瓶;。、52130578 1瓶; 第116章 阮家的厅堂上。 因着李渚霖乍然到访, 阮家人尽数回避,阮珑玲也从雕花座椅上起身,款款站在了男人身侧。 二人并肩而立, 伉俪相协, 瞧着极为登对。 顺国公夫妇一开始确认为这门婚事门不当, 户不对并非良配,可这几日内接连发生波折, 二人不仅没有渐行渐远, 反而对彼此的情意更加笃定…… 这诸多种种, 都让二老心中有所改观,现在再瞧他们两个,早已没有了那日在顺国公府叱骂震怒的心境,反而多了几分欣慰。 若没有昨日的那场劫杀。 顺国公夫妇最终大抵也会蒙头认下阮珑玲这个儿媳,可绝对是心不甘,情不愿,处处看轻,样样挑剔。 可昨日那场祸事一出。 倒让二老心中格外过意不去。小为安是在顺国公府被人下毒迷晕的, 阮珑玲是在府内被人用到挟持着上了马车的…… 他们就算再不认可这个未来儿媳。 可那到底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孙儿的亲生娘亲。 若是当真阮珑玲与小为安出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们身担看护不当之责,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更加不晓得应该如何同儿子交代。 虽说后来他们母子并无大碍, 儿子也体谅他们年事已高,嘴上并未埋冤过半分, 可在他们提议让阮珑玲与孙子在顺国公府休养时, 却遭到李渚霖的拒绝。 这不由得让两个老人心中愈发生出些忐忑与惭愧来。 尤其是贺淑珺。 毕竟张颜芙这个罪魁祸首, 是她亲自开了后门, 放入顺国公府养虎为患的。 就此事,贺淑珺心中着实有些内疚。 她面上有些惭愧,微抿了抿唇后,终究吶着声音解释。 “你与为安,昨日确是受委屈了。 此事怪我。 当时张颜芙求上门来时,我只当她是个被渚霖退了婚,又遭了家人厌弃的可怜人,她以往在我们面前又装得良善乖顺,我委实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伯母不必自责。” 一个高门贵妇,能低下头来这般软和赔礼道歉,这本就是极其不易之事,且阮珑玲心中从未怪过贺淑珺。 贺舒珺是长辈,又是李家这么多族亲中第一个接纳她的人,不仅愿意顶着李丰渠反对的压力,准备在喜宴上独自坐在父母高堂之位,甚至还将她引荐给京中的诸多诰命夫人……阮珑玲一直都是感怀在心的。 “张颜芙被退婚后心有不甘,执念太深,积怨已久,就算不在顺国公府下手,今后必会伺机在其他地方下手。 伯母切莫因此而将一切都怪到自己身上,都是张颜芙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这番话说得熨贴,不仅安抚了贺淑珺,也让李丰渠觉得她明理懂事。 其实李丰渠心中也是有些自责的,毕竟就算张颜芙浑水摸鱼进了顺国公府,可若是府中守卫森严的话,张颜芙又岂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得逞? 偏偏近年来朝堂逐渐稳固,李丰渠年事已高,闲赋在家之后,不喜那些侍卫列队佩刀,一身肃杀在府中晃悠,便在半年前就下令撤去了府中一半的守卫。 所以这桩祸事,李丰渠自知也要担一部分责。 可饶是心中清楚,嘴上却也犟得很。 他端着长辈的架子,是绝抹不开面,如贺淑珺般,去同一个晚辈这般软声软气表态的。 李丰渠顿然摆了摆手,蹙眉带了些不耐烦道, “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说点开心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7节 两日以前,李丰渠都还是只认准了张颜芙做儿媳的。 出身显赫高门,知书达理,温柔贤良……可谁知她背地里是个那般阴险毒辣之人?身上背了五条人命不说,还有负他平日的慈爱支持,对他嫡亲的孙儿下杀手? 这番作为很是伤了李丰渠的心。 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远离朝堂多年,是不是看人的眼光也出现了问题?之前竟一直都没有瞧出过张颜芙的蹊跷,没有过丝毫防备。 罢了。 这个商女身份低微些就低微些吧。 她既然能靠着走街串巷做活将家中的弟妹拉扯大,又有一片慈母之心能护为安周全,甚至机敏聪慧在危急时刻与歹徒缠斗,生生拖延出一线生机…… 光这气魄,这胆识,就已不是寻常京中贵女能比得上的了。 思及此处,李丰渠对阮珑玲满意了许多。 他略顺了顺气,神情没有那般倨傲了,脸上多了些和颜悦色,老小孩老小孩,心中虽已认下了这个儿媳,可到底也还是嘴硬。 “今晨管家将大婚之日的诸多细节禀告到我身前来,我瞧着旁的倒都没有什么差错,唯独那张聘礼单子不妥! 好歹也是公爵人家,首辅高门,皇亲国戚……娶妻迎子才区区十八张聘礼单子?传扬出去也不怕丢人的么?今后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今日就传令下去,命人在吉日之前,足足翻三倍添上!” 寻常人家娶妻,若是能稀稀松松凑出两页纸,那已经算得上是极体面讲究,对未来的儿媳极其认可了。 而李府抬的聘礼,可足足有十八张! 且每一张,都是用狼毫笔写得楷体小字,挤得密密麻麻,每一件都是天价宝物,皇家珍品,对寻常人家来说,委实已经是望尘莫及的丰厚了。 现在再添上三倍,手笔之大,令人咋舌。 李丰渠的语气,多多少少让人有些误会,此举不过是为了维护顺国公府的脸面,而李渚霖瞬间明白,这是已经接纳了阮珑玲的意思。 “是,一切依父亲的意思行事。” 他颔首含笑,又扭头提点立在身侧惶神的女人,轻声道,“这可是为你添妆,还不赶紧道谢?” 十八张聘礼单子。 翻三倍?那岂不是五十四张?! 好多钱啊… 阮珑玲脑中乍然闪现出金山银山的画面,正眸光震动着愣神,经李渚霖提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 “谢…谢谢伯父……” “你不必谢我。 那也不是给你的,权当是充场面,给我孙儿为安的梯己零花钱。” 李丰渠佯装无情,冷脸挥了挥手,犟着脖子道了句, “喜宴上敬给高堂的那杯茶,若不是顶级的黄山毛峰,我便不喝!” 得。 原以为大喜之日,李家高堂的座位上,只会有贺淑珺这个未来婆母一人,眼下看来,倒是意外都能凑齐了! 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希望一生只有一次的拜堂成亲之日上,万事万物能十全十美呢? 现在看来,倒是样样都齐全了。 阮珑玲心中确很知足,脸上馨然,转腕屈膝,欠身朝二老施了个礼。 阮府门前。 对婚事表态完毕的顺国公夫妇即将打道回府。 二老不想再惊动阮家诸人,且因着阮珑玲昨日受惊,便只吩咐让她好好待在房中休息,所以只有李渚霖独自一人将他们送了出来。 待李丰渠脚踩踏凳上了车架之后,贺淑珺并没有立马紧随其后,而是停驻在车前,与儿子说了会儿知心话。 她先是温言提点了几句婚礼的事情,交待得差不多后,临了又问了句, “你这几日,与明珠置气了?” 李渚霖闻言先是一愣,一时也不知母亲是怎么察觉出来的,只将指尖的翠绿扳指转了转, “母亲何出此问。” “知子莫若母。 你与明珠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莫非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么?“ 贺淑珺先是一脸慈爱帮他整了整衣领,然后幽幽叹了口气,在姐弟二人之间做起了和事佬。 “明珠这些年,性子确实变了些。 可想来你也能体谅她的难处,她在后宫那么多年,施展千万般手段,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就算如法炮制到你身上,我信她也绝不想伤你分毫。” 贺淑珺性情豁达,不是个事事观察入微之人,可这么多年下来,若还察觉不到膝下这对儿女,因朝堂上的话语权而产生的微妙摩擦,那她就当真是老眼昏花了。 贺淑珺原想向以往一样不想管的。 可隐隐约约觉得这次与以往不一样,姐弟二人隐隐有打算僵持到底的意味,喜事将近,有些心结若不解开,只怕姐弟二人都不会痛快。 “你们这姐弟两个,情路都坎坷。 你倒还略略好些,到底大后日就要成婚了,从此妻儿齐全,后宅安乐,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可明珠呢? 先帝已亡,承稷尚小,你姐姐她顶着太后的头衔,今后再也不能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般改嫁,注定了今后身侧不会再有知心人了,她唯一能抓住不放的,就是那点子权势。 所以啊,儿子,就算她利欲熏心行事过了些,可你们两个到底是亲姐弟,没有什么隔夜仇,你到底莫要同她计较,须知她也是个可怜人。” 贺淑珺一片慈母心肠,在姐弟二人中间斡旋着,只期盼二人不要再如此对垒拉锯下去,可说了这么许多,却见儿子还沉默着不说话,她心中不由也有些着急。 “你倒是说话…… 我便这么问你,你马上就要成亲了,当真不打算让阮珑玲入宫见见你姐姐么?那你让明珠心中如何作想?她该有多伤心?只怕以为你今后再也不将当家人看了。” 。 李渚霖眉尖微蹙,心中有些闷然。 经历过合欢散之事后,他心中委实有些膈应,不想在此时上让步。 “太后娘娘若真当她是未来弟媳,一道凤令宣她入宫相见便可。直到现在都还未宣召,想来就是不愿见。 既不愿见,儿子若主动引她入宫,只怕会引得太后娘娘不快。” 见儿子如同那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贺淑珺一时也没了法子,只沉下脸来轻叱了几句。 “好好好。 她不宣,你就不带人去见? 一个两个都是犟种!不愧是一根藤上结出的瓜!” “你们最好是互不让步! 我倒要看看,你们两姐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阮珑玲:我想见太后娘娘! 李渚霖:。。。不,你不想。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07 00:15:30~2023-03-08 01:0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棠依旧 10瓶;追文 5瓶;一湖青 4瓶;湫、stephanie、第五季花开 1瓶; 第117章 “你们最好是互补让步。 我倒要看看, 你们两姐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儿女大了,管不动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阮母也不愿再管, 轻叱了儿子几句, 就提起裙摆, 踩上踏凳,进了车架当中。 李渚霖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 只觉一脑门官司, 也顾不上想太多, 折返入了阮府,直奔烟霏阁而去。 昨日阮珑玲确是受惊不小。 原惦念着她的伤情,想着好好温言抚慰一番,可谁知她竟气性大得将他拒之门外?方才二老亲自登名,相当于承认了她这个儿媳妇,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她的气想来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吧? 这次李渚霖果然一路畅通无阻,踏入了主房当中。 阮珑玲正在里间打理两日后大婚之日要穿的冕服喜袍, 以及钗镮布禁,它们全都堆叠在床上, 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春日的阳光穿透入房中,将那个窈窕多姿的身影, 影影绰绰投射在薄如蝉翼般透明的琉璃屏风上,使得李渚霖望之心暖。 他坐在厅中的雕花竹枝椅上, 端起桌上未来得及喝的茶, 浅浅尝了一口, 带了丝慵懒浅笑道, “父亲方才那话,你可听明白了? 这便是允你入门的意思,如今尽可安心了?” 那些金灿灿的衣裳,与黄金头面成套搭配在一起,阮珑玲正仔细斟酌着是否再进行更换一下,正拿起一根钏金丝碧玺红宝石步摇……身后就传来了李渚霖的话语声。 她指尖微顿,带了几分漠然道了句, “伯父的好意,我自然心领神会。 可奈何现在,我又不想嫁给你了。” ? ! 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李渚霖被此话激得气血翻腾,眉头骤然蹙起,扔下手中的茶,腾然起身就朝屏风后走,原本是想要质问个清楚的,可又瞧见她手中依旧摆弄着那些成亲要用的物件,便知她说的是赌气话。 语气软和问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8节 “怎得又不想嫁了?” 被劫一事,阮珑玲是不好对顺国公夫妇有什么埋冤的,可却全都将气发在了李渚霖身上。 她轻哼一声,干脆耍着小性子将首饰抛落在柔软的被面上,冷嘲了句。 “这订婚才几日? 都还未过门呢,我与为安就差点命丧黄泉了,若是当真嫁进去了,那还了得? 你们顺国公府那虎狼环伺之地啊,我怕是就莫要去凑热闹了!” 李渚霖瞧她眉头蹙起,小脸皱成一团,便知她心里有气,张开双臂迎上前去就想要抱她,却被阮珑玲一把推开。 自从昨夜阮珑玲从昏睡中转醒之后,就越想越觉得生气。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性子,有气就要撒,有火就要泄。 “如今晏朝百姓人人都觉得,我一介商户能高攀嫁给你,那是祖宗保佑祖坟冒了青烟,可个中苦楚,却只有我自己清楚。 不仅要学那些繁琐的宫中规矩,还要应对流水般上门拜访的官眷,打理你们顺国公府偌大的家业……这些哪一桩,哪一件不需要费心思?这些便也罢了。 未来夫君还树敌颇多?时时需提防着暗箭遇刺,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有个红粉知己跳出来,要取我们母子的性命?” “我玲珑娘子向来锱铢必较。 我算了算,你这首辅夫人的位置,回报太小,风险太大! 你们顺国公府那五十四张聘礼单子,我阮珑玲只怕有命收,没命花。 不如首辅大人你还是另聘高明吧!咱们这买卖是做不成了!” 阮珑玲倒豆子般,絮絮叨叨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说了出来,只觉得那大红冕服愈发刺眼,干脆绕出屏风,灌了杯冷茶消气。 李渚霖方才已经被阮母叱过,如今又被阮珑玲抱怨一通,蓦然有些焦头烂额之感。 这世上,竟还有比朝堂上那些繁杂细微的庶务,更让人头疼之事! 偏偏这两个女人中的哪一个,他都不愿告罪。 李渚霖略略带了些无奈摸了摸鼻子,随后追了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嫁给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了?” “自然! 阮家的家业虽比不上你们顺国公府家大业大,可靠着这几间铺子,我这辈子也能过得很滋润了,何苦非要嫁给你去受那样的罪过?” 。 昨日那场虏劫,确是因为顺国公府没有多加防备,才让她个弱女子与歹徒搏斗深陷险境,所以她现在生气也是应当的。 李渚霖皆受了。 不过她若是当真不愿嫁,方才在厅堂上,大可以当着两方至亲当场悔婚,哪儿还会在此处与他费这么多口舌。 现在定是在说气话,想让他哄哄罢了。 对于玲珑娘子,常规的哄劝是起不到作用的,必须要施以重利,循循引诱。 “玲儿怎得如此急功近利? 你嫁给我,不过就是这桩买卖的小小订金,须知无穷无尽的好处,且还在后头。” 阮珑玲丝毫不为所动,双臂抱在胸前,眉峰微微挑,倒想要看着他如何掰扯出一朵花来。 “哦? 那你便说说,还能有何好处?” “你在经商上有些天赋,只打理一个小小的阮家商行,确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你莫非就未曾想过……将生意再多大些?将生意做到邻国藩地去?” ! ! 阮珑玲眸光瞬间晶亮,用眼神示意他再多说些。 “比如说用扬州的丝绸衣料,去换漠北的牛肉玉石? 用云贵的水果茶叶,去换高丽的珍稀人参? 用胶岛的海参螃蟹,去换莫卧王朝的咖喱奇药? ……玲儿若是嫁给了我做夫人,你不仅可以做寻常平头百姓的买卖,还可以做王公贵族,番邦皇君的买卖了…” 阮珑玲闻言狠狠心动。 她虽是个商人,可却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商人。 须知顶级的商人,所谋所求可不止是赚银钱,他们身上肩扛着传扬着传播文化,推广风土民俗,互通边陲蛮夷商市,树立国威的重任。 若是哪一日能将生意做到四海遍地,让国邻番邦见识见识晏朝各式各样的玲珑物件,那该有多好? 可以阮家商行现在的实力,是???绝不够格拿到朝堂的买卖文书,与外邦去进行交易买卖的,不过她若是成了首辅夫人,这一切步不就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么! 这这番话实实在在戳到了阮珑玲的心巴上。 可她也还是梗着脖子,不依不饶道, “你说的那都是后话了。 就算不嫁给你,我们阮家商行再经营个三五十年,也未必就不能通过层层考核拿到通关经营文书,届时一样也能与外邦相交。更何况,你说不定以后就出尔反尔,不准我经商,要将我关在家中相夫教子了呢? 现在,此刻,我就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 ? 这都不足以能打动她? 李渚霖默了默。 又想起她之前想要入宫面圣的热忱,结合着方才阮母的训斥,最终不得不在与至亲的那场无声的战役中率先低头。 “见太后。 我今日就引你入宫,见太后,如何?” ! 阮珑玲当下就如若木鸡呆愣当场,瞳孔微扩,眸底散发出异样绚烂的光芒, “真的么? 你是说认真的么? 今日就带我去见太后?” “自然是真的,我莫非还唬你不成?” 阮珑玲瞬间由方才兴师问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换上了一副格外欢欣雀跃的面庞,她轻盈的身姿弹跳到李渚霖身前,踮起脚尖,亲了亲男人俊朗无双的面颊,娇声道了句, “霖郎真好! 那你在此稍侯侯,我现在就去沐浴梳妆! 等我啊!我马上就好!” 阮珑玲:哦莫哦莫哦莫莫莫莫莫,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08 01:01:04~2023-03-09 00: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湖青 2瓶;52130578 1瓶; 第118章 “霖郎真好! 那你在此稍侯侯, 我现在就去沐浴梳妆! 等我啊!我马上就好!” ? 。 阮珑玲方才还横眉冷对撇清关系叫他“首辅大人”,现在倒是含情脉脉亲*热缱绻唤他“霖郎”了? 不是? 长姐的魅力就这么大? 仅是让她见长姐一面而已,就能如此激动? 说起来, 长姐入宫多年, 之所以能步步高升坐在如今的凤位上, 手上多多少少也是沾了些人命的,在后宫中积威甚重, 京中的那些贵妇娇眷们, 就没有哪一个是不惧怕长姐手段的。 前朝官员们见到李渚霖这个首辅有多害怕。 后宅的女眷们在李明珠这个太后娘娘面前就有多诚惶诚恐。 阮珑玲倒是个异类。 她似是有些急不可待。 在短短三刻中内, 就完成了沐浴净*身,燃香熏体,更换新衣,梳妆打扮……这等等一系列繁琐的行为,站在厅堂中轻盈转了个圈,剪裁合身的华丽宫裙,在她袅袅可握的细腰间划出个异常完美的弧度,巧笑倩兮道了句, “准备好了!咱们快些入宫吧!” 。 李渚霖望着她戴了满头珠玉,还特意梳了从未见过的华丽繁复的发髻, 风姿绰约,光艳逼人…… 这女人仗着自己生得好看,平日里向来是素面朝堂, 鲜少涂脂抹粉,更没有在他面前这么打扮过! 唯一的这么一次, 竟是为了见长姐? 李渚霖心底微涩。 对阮珑玲, 他是有极强烈的占有欲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59节 当年在扬州时, 见她与旁的男人谈笑风生, 他险些就要将醋坛子打翻,现在婚事将近,再也没有男人与他争了,却因为至亲胞姐,而有些微微吃味。 不过无妨。 她们两个……一个是飘在云尖,头戴冠冕,雍容华贵,眼高于顶的太后娘娘。 一个是低微商户出身,走街串巷,沾染铜臭,市井作风,恣意张扬的玲珑娘子。 因为他… 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才机缘巧合成了姑嫂。 否则,她们压根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相见的。 出身背景不同,身份地位有差……想来这次会面也不会多愉快,不过是因着姑嫂的这层关系,让彼此脸面上好看些,走个过场罢了。 就在二人双双跨出阮府,准备踩上踏凳,上马车之际…… 远远就瞧见一个太监策马奔腾而来,急停在二人面前,跪地拱手,从袖口掏出一块雕着牡丹花纹的凤令来,恭敬禀到, “太后娘娘传话,宣阮家玲珑娘子入宫说话。” 李渚霖前脚准备着引阮珑玲入宫,李明珠后脚就让人来传召了。 。 该说不说,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连低头让步的时机,都掐得一模一样。 因着礼数,即将成亲的一对新人,合该一同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 可李渚霖一则与姐姐龃龉未消,二则他知姐弟二人无论如何闹别扭也好,姐姐也必不会为难阮珑玲,所以只借口德政殿还有几个老臣等他相商要事,让阮珑玲独自跟着宫婢往慈宁宫去了。 。 大内皇宫,金碧辉煌,丹楹刻桷,层台累榭。 红墙黄瓦下,冗长的宫巷当中… 这些时日来,被礼部女官鞭策着,那些关于宫中礼仪的加急特训起到了效果,阮珑玲优雅从容,落落大方地跟在宫中女官的身后,迈步间马面裙的褶子未乱分毫…… 完全看不出是个商女,十成十像极了个高门显贵出生,常年在宫中游走的贵眷。 可只有天知道,阮珑玲此时此刻心中有多紧张! 这可是她第一次入宫!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会有机会行走在这座代表着至尊皇权,矗立了几千年的宫城当中! 阮珑玲多想伸长了脖子,好好瞧瞧周遭的一切,好好体会体会皇宫的霸气巍峨,宏伟壮阔?可礼部的女官早就提醒过,一旦踏入宫门,便要切记时时刻刻都谨言慎行,务必要眼观鼻,鼻观心,不可轻举妄动。 这总不会是最后一次入宫。 今后有机会慢慢看便是了。 此时在身前引路的女官,柔声恭敬地提示了一声, “阮娘子,拐过前面的巷口便是慈宁宫了。” 这便意味着,马上就能见到太后娘娘了! 此言不由让阮珑玲的脊背下意识愈发绷紧,仪态更加端庄。她此时心中有三分激动,三分兴奋,两分紧张与两分不安…… 并不仅仅因为李明珠是她未来夫君的胞姐… 也不因为那人现在是身居高位的太后… 而是因为在阮珑玲心中,李明珠是这个世界上,去父留子的终极进化版! 由一个被后宫嫔妃集体欺压,逼入冷宫的废妃。 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之后,得以逆风翻盘,步步为营,被先帝奉为继后,以复仇之姿整肃后宫,镇压作乱魁首…… 直到现在,李明珠俨然成为了全晏朝最尊贵的女人。 先帝去世,幼子登基,母族维护,与胞弟同掌朝政……这种顶级的人生配置,哪怕是那些轶事话本都不敢这样写! 阮珑玲打了一肚子腹稿,准备了许多溢美之词,想着待会儿入了慈宁宫后,尽数说给太后娘娘听…… 想着想着…… 抬眸转眼间,望见前方的宫巷转角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竟是弟弟阮成峰! 穿巷而过的春风,将他没有半分褶子的绯红色官袍吹得往后翻腾纷飞,愈发显得他身长如玉,很有几分温润君子的意味。 与阮成峰相对而立的,是个身形窈窕,姿态典雅的女子,可惜背对着,只能瞧清身形,看不真切相貌。 只见阮成峰从袖口中取出一物,恭敬朝女子递去,那双芊芊玉指接过,二人肌肤相触的瞬间,那指尖微蜷了蜷,紧而朝弟弟微颔了颔首……宫裙翩跹折身离去。 阮成峰伫立在原地,并未立即走开,眸光深望向那女子离去的方向…… ? ? ! 阮珑玲望见这一幕,脚步顿停,蓦然燃起些抓心挠肝之感,万万分纠结当中,她清了清嗓子,喊停了身前的引路宫女,寻了个要更衣的借口,让宫女稍候少许,然后就快步朝弟弟走去… “峰弟。” 阮成峰闻言扭头。 他原是在家中休沐,因着朱承稷功课上有些疑惑,临时被招入慈宁宫给幼帝讲学,并未听说阮珑玲今日会入宫,所以瞧见她的刹那,眸底微微出现出现了些诧异与惊喜。 “二姐…怎得忽然入宫来了?” “太后娘娘宣我入宫陪她说话,也是方才得的消息。” 阮成峰闻言,脸上露出些浅浅的笑意来。 他虽是这一辈兄弟姐妹当中最小的,可却是唯一的男丁,并不将自己当弟弟看,说起话来也都带了几分稳重。 “之前顺国公一直不松口让姐姐入门,我只担心这门婚事会再生波澜,好在今晨二老已然登门拜访,我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现在姐姐又得了太后娘娘宣召,想必应该再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阮珑玲哪里听???的进去这些? 她现在满脑子懵着神,都是弟弟方才在巷口给那名女子递送东西的画面,知弟莫若姐,她一眼就能瞧出,弟弟理应是对那女子有些朦胧情意的。 瞧那女子身上所穿的宫裙衣料颇为华贵,气质优雅,哪怕是不看脸,也晓得她理应不是个寻常宫女,至少也是个掌事管人的女官。 或许也不止是女官… 有可能还是公主,又或者是先帝留下的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太妃! … 。 无论那女子是谁,这可是大内宫闱,好在方才除了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否则外男与之私相授受,一经查处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算阮成峰是新科状元,未来首辅妻弟……或到不了掉脑袋那么严重,可到底也会有碍官声。 阮珑玲如玉的面容上,闪过纠结犹豫的神色。 因着胞姐之责,她也不得不走近些,低声贴近,对阮成峰殷殷提点道, “峰弟,你若是喜欢上哪个女子,就只管同二姐说。 无论那女子是何身份,二姐都会为你尽力争取!” “可只一点,绝不能做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行风不正,私定终身之事啊… 。 … 你晓得二姐是什么意思吧?” 阮珑玲:弟弟,男德,懂? 阮成峰:????????? 感谢在2023-03-09 00:11:58~2023-03-09 23: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雯~ 1瓶; 第119章 “可只一点, 绝不能做私相授受,暗通款曲,行风不正, 私定终身之事啊…” 古往今来, 这座皇城中的香艳轶事就从未断过, 在身份地位悬殊落差之下,皇宫中这些痴男怨女的情爱就显得愈发禁*忌于不*伦。 每隔上几十天, 茶馆的说书先生甚至还会更新出不同的版本, 什么皇子与宫女啊, 太医与嫔妃啊,公主与太监啊,太后与侍卫啊……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该说不说,年仅十八岁的阮成峰,在朝中那一众相貌迥异的朝臣中,算得上是极其清新俊逸的了……据说先帝遗留下的那几个太妃,各个花样年华, 若因深宫寂寞而肆意勾*诱弟弟,也是有可能的吧? “你晓得二姐是什么意思吧?” 。 这话里话外都直指床帏之内, 夫妻敦伦之事… 阮成峰到底是个才年满十八岁的儿郎,虽正血气方刚,可这些年来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 屋中连暖床的丫鬟都没有,是从来都不通晓情爱之事的。 闻言的瞬间, 阮成峰便明白二姐是偶然撞见方才那幕, 特意用话点他。 他一张白净俊脸霎时间胀得通红, 大脑懵然一片空白, 头颅愈发低埋了埋,眼睫眨动个不停,双目清烁熠熠望着她… 或是由于有些心虚。 阮珑玲莫名从这眸光中,瞧出了几分“只许走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味… 上梁不正下梁歪。 阮珑玲这么一个活生生去父留子的案例就摆在眼前,哪儿有什么脸面去管束弟弟莫要与人婚前有私? 阮珑玲不由摸了摸鼻子,打起精神苦心解释道,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0节 “你莫要同我比。 我当年的情况与你不同。 当年在扬州时,我委实是对情爱心灰意冷极了,又实在想要个孩子,在预估了所有风险,确认自己能承担得起之后,才另辟蹊径走出这么条斜道来……如今回头想来,其实甚是不妥的……” “可峰弟,你不一样。 你如今乃新科状元,当朝新贵,只要不出差错,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在朝堂中走着,今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若是…若是因桃色绯闻而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可不能辜负了这么多年寒窗苦读的辛苦年华啊弟弟……” 这些原本应该围炉煮茶,在馨然家宅中说的知心话。 此时,乍然响彻在冰冷的大内皇宫中。 姐弟二人感情虽格外深厚,可平日里都忙,得闲时也是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鲜少能有时间说这些交心话语,可阮珑玲心中忧虑甚重,也顾不上挑剔场合,只怀揣着惴惴不安,絮絮叨叨与弟弟说出这些话来… “阿姐委实多虑了。” 阮成峰眼见二姐越说越离谱,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脖根处,中途有好几次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又被姐姐略略拔高的音调堵了回来,现在才有能寻到了个气口。 “二姐…那位是淑宁公主。 方才给幼帝解惑时,小太监不慎将幼帝驱蚊用的香囊夹杂在了书中……淑宁公主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取的,并非什么别的物件,也不是私相授受。” ? 这种跑腿的活计,不都是宫婢太监做的么? 怎得要劳动金枝玉叶的公主? 。 阮珑玲来不及多想,只觉得方才确是误会弟弟了,因闹出的这场乌龙,脸上有些讪讪。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确是关心则乱了。” “那我继续往慈宁宫去了…” 阮珑玲这才想起此次入宫的目的。 有些话不好问旁人,不然会落得个探听宫闱私隐的大罪,也不好细问李渚霖,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她只能凑近了低声问至亲弟弟。 “你在慈宁宫走动了这么久… 太后娘娘她确还好说话么?” “太后娘娘身居高位,难免有些喜怒不形于色,话少些,面冷些是正常的,除了对幼帝的学业上严苛些以外,倒也没有那么难伺候,更不如宫外传闻得动不动就要打宫人板子那般可怕……” 弟弟这个人最为忠厚老实,这些话总不是为了让她安心而胡编乱造出来的,阮珑玲至此才真真正正放下心,折返回去,紧跟在方才的引路宫女身后,踏入了慈宁宫的殿门。 阮珑玲进殿门的刹那,便感受到了道温和的目光,由高台上的鸾座上落在了她身上。 她心中愈发紧张激动,行礼规矩却不敢乱分毫,屏气凝神,仪态大方请了个安。 “阮珑玲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玲珑娘子平身。 来人啊,将那把金丝楠木芙蓉钏金椅搬来,给阮珑玲赐座,” 鸾坐上传来一女声,若林中山泉,又若夜中流萤,宛然清脆,清洌悠然。 阮珑玲大着胆子,抬眼往鸾座上望去,一时间呆住了。 只见六幅玉面翡翠牡丹天色图屏风前,一个雍容华贵,典雅优雅的清丽女子,稳坐在正中的凤位上,满头珠翠,穿了件白金灿灿的凤凰鸣月褂,风姿绰约,气质脱俗。 ! 那股自小就被无数金银珠宝浸*淫出来的,华贵逼*人,直冲九天之气,霎时间将阮珑玲震撼住了! 阮珑玲瞳孔微扩,眸光震动,喃喃道了句, “太后娘娘……您好美啊! 真的好美好美啊! 这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为您量身打造的一般,浑然天成,融为一体!” 这副两眼冒着星星,真挚诚然的夸奖,倒是着实出乎了李明珠的意料。 其实无论是幼时在顺国公府待字闺中做嫡女时,还是后来入了皇宫做嫔妃当太后,李明珠从小到大,都听过不少人的谄媚奉承。 可那些命妇官眷们,大多都是矜贵之人,就算是夸人,也大多会引经据典,文绉绉捻出几句诗文来赞颂她。 鲜少有如同这位阮家娘子这般,完全让人没有任何防备,张嘴就夸,如此直接,热烈,直抵人心。 李明珠自然是派人打探过阮珑玲的底细的,可到底没有真正见过她,也脑补过,好奇过…… 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能让弟弟惦念多年不娶? 能让澜翠苑众多莺莺燕燕,都做了她的替身? 能让这整个京城震动,出动所有兵力去探寻她的下落? …… 现如今看到了真人,李明珠才微微咂摸出味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且眼前这位即将入门的弟媳,望着她的眸光中闪出惊异绮丽的光彩,这推崇备至的模样,一看就知不是能装得出来的。 李明珠薄唇微勾,脸上原本带了几分应酬的笑意,更加真心了几分, “早就听说玲珑娘子能说会道,现在看来,倒确是如此。 娘子昨日受惊,身上可无大碍了么?” 太后娘娘,乃我辈楷模。 阮珑玲是抱着一颗漫漫朝圣的心,赶赴慈宁宫的。 现在得了楷模的馨然问候,她只觉得通身舒畅,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滋养,立马殷勤着回答道, “劳娘娘挂心了,民妇已经大好了! 民妇听太医说,太后娘娘您知我受伤后,特意从私库中取出了珍稀秘药给我医治,更是在我被掳之后,发动了贴身凤卫探寻我的踪迹。 民妇何德何能,能得太后娘娘如此照拂,民妇在此深谢太???后娘娘了!” 说罢,阮珑玲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膝盖深弯,手肘翻转,身姿倾道,又冲着鸾架深深鞠了一躬。 其实说起这桩掳劫案来,李明珠直觉自己也该负些责任。 是她下了懿旨让张颜芙与李渚霖成亲的成婚在先,又是她纵着张颜芙下合欢散在后……若非如此,只怕张颜芙的执念也不会如此深重,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不计后果之事。 在后宫中久了,李明珠也惯会拿捏人心,晓得那些人是可以利用的,那些人是绝不能碰的。 对比起张颜芙,阮珑玲不一样。 这位玲珑娘子是弟弟心尖上的人。 但凡还想要维系与母家的情分,阮珑玲便不能碰,更不能存利用之心。 更何况,虽是头次见面…… 李明珠倒莫名觉得与阮珑玲相契。 须知无论是幽暗后宫,还是前朝交际圈中,女眷里多得是阳奉阴违之辈,明里趋炎附势,暗里背后捅刀子人… 而由下人们奉上来的那些关于阮珑玲的诸多事迹,以及今日的碰面来说,这玲珑娘子确是个爽朗直率,不拘小节,至真至纯的性子。 经历过了人心险恶的阴暗,见识过后宫中的腌*臢丑恶后…… 比起去与那些咬文嚼字,柔若无骨,文绉绉装在套子里的高门贵女们说话,眼前这个极具生命力,由市井摸爬滚打的野路子商女,倒更能让人身心愉悦些。 李明珠微抬了抬手,镶红宝石缀玉的护甲,在春阳下熠熠发光。 “什么照拂不照拂的。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阮娘子切莫如此客气。”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殿中的两名女子,都是阅人无数,生了九转玲珑心窍之人。 三言两语间,就大概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性,只觉得十分谈得来。 一时间相谈甚欢,茶盏换了一盏,又一盏…… 德政殿。 李渚霖原想等着阮珑玲一同出宫,谁知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她竟还没从慈宁宫中出来? 莫不是长姐为难她了?以太后之尊给她立规矩了? 还是阮珑玲还在生气?见了太后就直接出宫回了阮府? 他不禁派云风去慈宁宫打探,确认了她还尚未出宫之后,更觉一头雾水。 ? 姑嫂二人打个照面,场面上过得去便也罢了,怎么这么久还出来? 李渚霖担心或又会横生枝节,只得亲自去慈宁宫接人。 谁知慈宁宫门前,云峰上前禀告完求见之后,又灰溜溜摸着鼻子退了回来, “大人,卑职还没进去,就被伺书堵了回来。 她道太后娘娘…此时不见客……” 阮珑玲:怎么这么不懂事?打扰我和偶像聊天? 感谢在2023-03-09 23:56:52~2023-03-10 23: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哩 10瓶;月亮不睡我不睡 2瓶;雯~、弥茫 1瓶; 第120章 “他太后娘娘道…此时不见客……”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1节 ? ! 两姐弟这么多年来, 从未如近日这般生分过,以往彼此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李渚霖出入慈宁宫向来是通行无阻, 如若无人之地的。 今日阮珑玲头一次上门, 阿姐竟躲着不见他? 压着他未入门的新妇久不放人? 她们二人此刻究竟在做什么? 想起太后娘娘之前的斑斑作为… 阮珑玲不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吧?! 李渚霖思及此处, 心头猛然漏跳一拍,涌上来些后怕来, 他居然任阮珑玲一人入了慈宁宫,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他与太后闹翻之后一直僵持不下, 大有割袍断义的意味,这种情况下,就不该如此大意莽撞,就不该对这段姐弟情谊自信得昏了头! 当下也不管太后娘娘愿不愿意见了,李渚霖撩了袍子,如箭离弦般,朝慈宁宫主殿奔走而去…… 他先是踏入庭院四处张望了一番,周围宫婢都只埋头做事, 瞧着倒也一切如常,并未有何蹊跷之处, 也无任何肃杀之气。 然后,就听到了一阵异常熟悉的悦耳娇笑声? 李渚霖疑窦顿生,寻了那笑声快步而去。 只见慈宁宫主殿一侧的偏房中, 那即将成为姑嫂的两名女子,正相对而坐, 中间的置桌上, 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茶点, 一旁还有些果屑核皮… 二人此时正不知在说些什么趣事儿…… 阮珑玲畅然开怀笑出声来, 眉眼弯弯,面颊的两个酒窝深陷,单薄的身姿因过于欢乐而微微朝前倾,说话间还有意无意往对面靠…… 长姐李明珠坐在右侧的主位上,也是满脸笑意,不过由于多年来的教养使然,哪怕再开心,也只将帕子抬至扬起的嘴角旁边,眸光中散发出熠熠光辉… 。 眼前的场面,显然在李渚霖的意料之外。 原以为那商女初入皇宫,乍见太后,难免会招架不过来,在慈宁宫耽误了这么久,轻则受到刁难,重则危及性命…… 可现在看来,她不仅没事儿,瞧着反而如鱼得水,自在得很?瞧着那堆果屑核皮,就数她坐的那侧最多。 而且长姐也是。 她身为太后,以往都是稳坐在慈宁宫正殿的凤鸾宝座上,接受那些诰命夫人公爵贵女们拜见的,偏殿算得上是她起居的私隐之地,除了闺中那几个极其要好的手帕交,连他这个胞弟近些年都极少来…… 阮珑玲头次入宫,长姐竟能引她入偏房说话? 就是不知,究竟到底是这个商女身上的魅力太大?还是长姐太给他这个弟弟面子,对他未来的家眷格外另眼相看,多了几分照拂。 李渚霖蹙着眉头,带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意味乍然出现,犹如一道凛冽的寒风刮过,将这幅其乐融融的欢馨氛围吹散了些。 自从上次和合欢散事件之后,姐弟二人就再未见过了。 此时这般雷厉风行忽然出现,使得李明珠顿然抬头,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渚霖来了…” 李渚霖身形顿住,朝前略拱了拱手,将君臣之礼做得足足的, “不经太后娘娘召唤就擅自闯宫,实乃微臣之过。 可臣眼见天色将晚,阮娘子在宫中久呆不便,就自作主张入慈宁宫内领人,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方才二人正聊得起兴,伺书上前来禀告时,李明珠只以为是些宫中琐事,丝毫顾不上听,就摆摆手说不见…… 现在想来,方才求见的理应不是旁人,而是胞弟。 他不是行事浮躁之人,可护这玲珑娘子,倒是犹如护眼珠子般。 由此可见,用情至深。 李明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先是斥责伺书未讲清求见者身份,借此解释了几句,然后又微颔了颔首,轻道, “倒是本宫与玲珑娘子聊得投契,一时忘了时间。 天色是不早了,后日就是你俩的大喜之日,想必还有许多事物亟待打点。阮娘子,本宫不便留你用膳,待改日你得闲了,本宫再宣你进宫好好说话……” ! 这门婚事真的值! 虽说嫁给李渚霖,风险确实大些,为着可今后能常常入宫见到太后娘娘,这买卖就不亏! 阮珑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双手捂着胸口,肩膀微耸,一副感人至深异常没出息的模样,点头如捣蒜应承道, “民妇就住在大陀寺,离皇宫近得很! 若是哪日太后娘娘无聊了,又或是闲来无事了……您只需一声吩咐,民妇在两盏茶时间内,就能立马入宫陪您聊天解闷。 无论何时,无论多久,民妇都可以!” 李明珠很是受用,面上的笑容愈发浓烈了几分。 将前尘往事那些龃龉暂且放下,给了李渚霖个你挑媳妇眼光委实不错的眼神,然后让伺书将早就准备好的丰厚赠礼捧了出来,又打点好让人送至阮府后,这才命宫婢将二人送出了慈宁宫。 已是申时五刻,日照逐渐西斜。 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在和煦暖然的光晕照耀下,被染了层浅浅的金光,熠熠生辉,在庄严中透出几分窝心的暖意来。 李渚霖原想细问问她们二人在慈宁宫中谈了些什么,可哪还用问?阮珑玲还沉浸在方才与太后娘娘会面的兴奋劲儿中,自己就一股脑儿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 “你是不知,我一入殿中见了太后娘娘,一时未能控制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娘娘是个性子娴静的,脸上虽带着笑,可也只时不时接几句话,显得并不太感兴趣。 我心中忐忑,只以为娘娘会觉得我呱噪,便也就不说了,谁知此时太后娘娘竟主动发问了,她问我们当年在扬州,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出了慈宁宫后,阮珑玲变得随意了些。 将那些规矩暂且放了放,站在男人身侧,略略带了些雀跃说着???话,就像那御花园中,围着灿烂盛开的鲜花,忙着嗡嗡采蜜的勤劳小蜜蜂。 李渚霖扭头瞧她,眸光中带了些宠溺,不禁也挑眉问道, “那你是如何答的?” “我说只要脸皮厚,万事都能够! 你我原本确是没有缘分的,不都全靠我死缠烂打么? 便将当年我是如何对你心生爱慕的,如何对你穷追不舍的,如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尽数都说了出来,太后娘娘听了只捂着嘴笑,后来逐渐话就变得多了些……” 李渚霖敏锐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 他步伐顿住,心底涌入涓涓暖流,伸出温热的手掌,将身侧女人的指尖握在了掌中,低沉的嗓音中充满缱绻脉脉…… “所以玲儿,你确是当年?就已对我心生爱慕了? 后来说那些狠话,大多都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对么?” 阳光和煦。 氛围正好。 空中的大雁成对自由翱翔。 就连男人的语调,都是难得的柔情似水…… 正是互诉衷肠,浓情蜜意的好时候。 二人正好能借此良机,说几句软和话,温存一番…… “咳呀,这不是重点!” 谁知阮珑玲正说到兴头上,满心满脑满眼都是我辈楷模太后娘娘的风姿,哪儿还顾得上与李渚霖谈情说爱? 她当下竟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双手对合在一起,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继续往后说, “重点是太后娘娘当下就笑了! 她还夸我,说你这冷得如雪山上冰雕的难相与性子,若没有我这热情似火般的穷追不放,哪儿能成就后日这桩大好的姻缘?” “其实还有许多话,我都未曾来得及和太后娘娘说。 你当阮家商行这么多年的家业是如何得来的?我用心积累,经营有方是一会回事儿,可若非太后娘娘颁布那道昭旨,能让女子也能分家立户,可以让女子在没有父兄的情况下,也能签订契约……我如何能在商界打出一片天?” “我还未曾说……其实太后娘娘,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这些年来我做生意,靠的就是几分胆识去以小博大,你或不晓得我失败过多少次,又血本无归倾家荡产过多少次……可屡屡我走投无路之时,都会想到太后娘娘当年被打入冷宫,不也是被逼至绝境,然后再绝处逢生的么? 失败不可怕,亏本也不可怕。 人只要活着,就必能有翻本的机会!” “无妨无妨,以后与太后娘娘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慢慢说给她听便是……诶?……霖郎?……人呢?” 阮珑玲煞有其事说了这么许多,心境才稍稍平复,扭头一看,发现男人早已不在身侧,她只独自一人,沿着红墙宫巷走了许久…… 她还并未咂摸出有何不妥之处,只眸光晶亮,回头朝身后隔了老远的男人灿然一笑, “霖郎这是累了么? 怎么走得这么慢?” 。 。 这女人的脸,简直比天气变得还要更快! 瞧她现在这欢欣鼓舞的模样? 哪里还看得出早些时候,在阮府中与他闹别扭堵气的哀怨骄纵之状? 不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么? 怎得阮珑玲倒相反? 这女人对他这个未来夫君不太上心。 反而对未来的姑姐这般心悦诚服?推崇备至了? 按理来说,她们二人关系处得好,李渚霖理应高兴才是。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2节 可不知为何。 不晓得哪里来的胜负心作祟,他莫名就想要消减消减阮珑玲这份热忱。 他蹙着眉头,沿着宫墙信步缓缓而至,声调微冷, “你之前不是对澜翠苑中的那些姬妾耿耿于怀么?” “那些女子…… 都是由太后娘娘在上千佳丽当中甄选而出,送到我府中的。” 果然。 阮珑玲脸上的笑意果然微微一滞,眸底闪现出些始料未及来。 呵。 这女人善妒得很! 若是晓得太后娘娘往他后院塞人,岂会善罢甘休? 李渚霖望见后,心中莫名有些小人得志之感,他微转了转指尖的碧绿扳指,又在其中周旋道, “其实你也莫要怪阿姐…… 虽说此举不妥,可她到底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盼着我后院能安生些的……” “是啊…… 若是成峰到了你这个年龄还未娶妻生子,我作为胞姐也定然会操碎了心,说不定还会怀疑他是否有龙阳之癖了…… 我们太后娘娘真不容易,不仅要管束后宫,打理六宫宿务,还要腾出手来在你身上费心……委实是辛苦她了。” ? ? 不是? 阮珑玲此时难道不是应该气愤?觉得委屈么?觉得憋闷么?怎么好端端的,竟又调转了角色,与胞姐共情起来了? 阮珑玲甚至还白了他一眼,蹙着眉头道, “我自然不会怪我们太后娘娘。”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太后娘娘就算想要塞人,也得有地可塞不是?她塞她的,收不收不还得看你么? 分明是你来者不拒,照单全收,此刻可莫要将此事往我们太后娘娘身上推。” ? 。 李渚霖听着她一口一个“我们太后娘娘”,只觉有些头疼,且瞧着她浑然将他抛却到一边,却坚定不移维护胞姐的样子,心底终于生出些恼怒来。 他干脆快步逼近,将她的薄背抵靠在宫墙上。 单臂撑墙,如竹般的身姿附低逼视着她,眉峰微挑,语调沙哑, “你好似还不明白,后日与你拜堂成亲的究竟是谁? 你嫁的人究竟我呢? 还是太后娘娘呢?” “无妨…… 身为未来夫君,我有义务提醒你的。” 说罢。 李渚霖将她盈盈可握的杨柳腰,大力往怀中一按,带了满满的占*有*欲,低头就朝她樱红的唇瓣倾身吻去…… 李渚霖:你嫁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太后娘娘? 阮珑玲:其实就算是太后娘娘……我也……bushi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10 23:57:00~2023-03-11 23:1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雲莫问 1瓶; 第121章 宽阔冗长的宫巷当中… 相貌极其登对的男女身姿交叠, 十指相扣,双唇相触交吻着…… 这个深吻,将阮珑玲原本遗落在慈宁宫的心思, 全都拽了回来, 空气中传出的微微水渍声, 不禁让人脸红耳热,她心跳如鼓, 浑身娇*颤着, 靠着墙壁的单薄身姿微微往下滑落…… 阮珑玲被吻得有些神识昏聩, 眸光迷离,可眼波流转间,乍然望见了远处原本正预备着要穿过宫巷,却又脚步顿停,匆忙回避的宫婢。 瞬间,整个人如含羞草般蜷缩在了男人怀中。 该说不说… 她这个未来夫君委实也太张狂了些! 这可是在皇宫大内,何等庄重森严之地? 他…他岂可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 如此轻薄于她? 二人这可还没成亲呢! 阮珑玲含羞带臊,握了粉拳捶打着男人的胸膛以示反抗, 微微将头偏了偏,呼吸急促,娇中带妖, 柔中带媚着嘤咛央求道, “…别……有人……” 这声音仿佛能掐得水来。 男人闻言不禁浑身一震, 将她挠痒般的拳头, 钳制举高至头顶, 紧贴在她烫红的耳根, 语调晦暗沙哑, “那你说……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太后重要? 你今后要嫁的夫君,究竟是谁?” 她微仰着头,面庞潮*红,眼睫轻颤几下,眸光潋滟若霞光,还挂着微微水*渍的樱红唇瓣,轻吐出几个字, “是……是霖郎……呜……” 这男人昏了头了?竟然在为自己的胞姐吃飞醋? 这答案总是他想听到的吧? 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谁知男人不仅没有放过她,反而趁她说话的间隙,又俯下身堵住了她的嘴,愈发带了几分蛮横的意味,在舌腔中攻城略地起来… 也不知这般吻了多久。 李渚霖才觉得终于够了,极力克制着体内如潮涌而来的欲*望,撤离了她的唇脂已然由四周晕染的唇瓣,带出一丝晶莹的水线来,旖旎无限… 他望着墙壁上发髻紊乱,被吻得已经有些情迷意乱的女人,又暗吞了口唾沫,按耐着继续下去的冲动。 “玲儿…… 洞房花烛那夜,你容我尽兴可好?” 阮珑玲哪里还顾得上回话,只软绵绵伏在男人的宽阔坚实的胸膛上,呼吸深重地喘着气,缓了许久,才娇哼着嘴中嘟囔了几句,似是在撒娇,又似在咒骂…… 以她这满面春色,脚软得走不动道的模样,若是行走在宫中被人撞见,难免有些失仪失态,李渚霖膝盖微屈,将她她打横抱入了顶精致宫轿中,命人将她抬回了大陀寺。 阮珑玲在轿上将裙摆的皱褶抚平,又伸出指尖将额间散落的发丝略略挽上去,仔细整理好仪表???后,才又后知后觉想起李渚霖方才的话,面上不禁红了红… 这几日遭遇了些波折,时间过得飞快。 她竟现在才猛然意识到…大婚就在后日了。 至此之后,在这个世上,她就有第二个家了。 小为安就能有亲生爹爹陪伴在身边了。 真好啊…真好…… 阮府,寿喜堂。 春日的生机仿佛被隔绝在了屋外,内里犹如沉沉死水般,丝毫泛不起波澜,用于遮风的厚重棉麻帷幔垂落在地,空气中弥漫着久吹不散的药味… “咳咳……咳……” 黄花梨木八仙过海雕花的床架上,阮母半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透着病气的蜡黄脸上,微微泛出些不健康的血色来。 阮丽云立马将手中装了药汁的瓷碗放在一旁,上前给母亲抚顺着背部,神色关切道, “前几日靠着首辅大人送来的那几根硕大的百年老参,母亲的病情愈发好转,连咳疾都鲜少犯了,今日这又是怎么了? 莫不是在哪里受了风?着了凉?” 阮母虚虚摆了摆手,取了常年放在枕头旁的巾帕捂在唇边,咳毕后气弱道, “这么多年来,我不过就是在吊命罢了。 阎王爷没有一早收了我,还能容我活到现在,眼见着你们一个个前程越来越好,有了着落,已经尚算得上是赚了……” 阮丽云听不得这样的话,眸光中有泪光闪烁, “母亲莫要这么说。 女儿还盼着您能长命百岁,能看着舒姐儿出嫁生子,做曾外祖母呢。” 算起来,舒姐儿今年已经十岁了,相貌随了母家的各个姨母们,小小年纪就出落的亭亭玉立,今后若是长大了,又是个难得的名媛美姝。 晏朝女子十六便可出嫁,若是待到生子,快的话不过也就□□年的光景。 可阮母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显然没有那么乐观。 她到底也不愿在女儿面前表现的那么丧气,只面上露出丝苦笑来, “但愿吧。”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3节 其实阮母心中清楚,她除了年轻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其实更多的是心病。 大喜之日在即,上午当着顺国公夫妇面前,她不便多说,可现在关起房门,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她不禁吐露了心声感慨着。 “你们这几个孩子啊……我是一个个都不操心了。” “先说你。纯甫是个好孩子,从未因你以和离之身,二嫁给他而看轻过,不仅在我面前侍奉周到,将舒姐儿也视为己出……可孩子,你莫要怪我多嘴,舒姐儿到底不是他亲生的,你们总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 阮丽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母亲说的这些,女儿心中都清楚的。 我俩也早就有此打算,以前是舒姐年龄太小了,再要一个只怕她吃味不合适,现在已经开始预备着调养身子了。” 说罢便将方才喝了一半的药汁递送上去。 阮母先是将药小口饮尽了,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复又继续说。 “至于珑玲,就更用不着我担心了。 眼瞧着后日就是她与首辅大人成亲的大好日子,我打眼瞧着,首辅他是真心实意待她的,就是顺国公夫妇心中或对她还有些微不认,可有咱们安哥儿在,他们迟早有一天都会接纳她的。” “成峰中了状元,即将议亲。 玉梅的婚事也快谈定……我听说那孩子与成峰是同榜进士,在礼部任职,人也生得周正,想来也是门不错的姻缘…” 阮母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悲伤落寞,浑浊的眼中涌现出些晶莹泪意来。 “快越是如此花团锦簇,蒸蒸日上的好时候…… 我就不禁想起你们那苦命的大哥。 云儿,你说你哥哥若还活在这世上该有多好?他看着你们这几个弟妹如此出息,该有多欢喜?多欣慰? 为何天道如此不公,天降水灾生生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都不晓得他此时究竟是正躺在何处被脏水沤着,还是正被淤泥埋着?我们连他的尸身都寻不回来,年年都只能对着衣冠茔祭拜…… 呜呜…我就算是死了,在地府里连他的魂都寻不着……” 阮母本就身体亏空得厉害,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悲痛流泪之下,愈发连气都喘不上来,出气少进气多,轻捶着胸口似乎是极其不适。 距那次水灾后,大哥已经了无音讯近十一年。 阮家人这些年来动用了无数的财力物力人力,却依旧没有探寻到他一丝蛛丝马迹,就连那条出了事的河道,都被阮家人花重金雇人搜寻过了许多次,可惜依旧无所获。 寻到大哥的尸首,何止是阮母的心病?更是阮家所有人的心病。 阮丽云闻言亦是心痛,又想起儿时被大哥照拂着的,那些无忧无虑的闺阁女儿时光……不禁也是悲从中来,抹了几滴泪后,不想要再惹得母亲伤怀,只轻声抚慰道。 “母亲身子要紧,切莫忧思过甚。 会找到大哥的,定会找到的!” “以往我们是商户人家,那些河道官员难免看低,不肯尽力配合调查线索,可如今不一样了,现在峰弟当了状元,妹夫又是当朝首辅,他们便不敢再怠慢了。 假以时日,咱们定能寻到大哥的。” 这番话好似有了些效用。 阮母浑浊的眼中,迸射出了些微希望,她握住女儿的手, “真的么? 云儿,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你说我真的还能活着等到有他音信的那一日么?” “自然是真的。” 阮丽云回握了握母亲的手,“自从妹妹传出与首辅大人即将成亲的消息后,淮扬河道那头的官员都未等咱家去催,前日就巴巴送了信到府中来,说要特意组了支水性绝佳的官队,专为咱家重新搜查大哥的下落而用呢。” 阮丽云扶着阮母躺下,然后帮她掖平了被角,柔声哄道, “……所以母亲就养好精神,等着听淮扬来的好消息便是。” 这些话倒也并非阮丽云信口胡诌的。 自从家中的境况好转之后,就有许多人一改以往的丑恶嘴脸,上赶着登门来巴结,可对于探寻大哥下落一事,虽说淮扬的官员殷勤得很,可到底年头太过久远,阮家人心中难免灰心,并不抱什么希望。 阮丽云哄睡了母亲,踩着清辉的月光踏出了院门。 她不禁抬头望着高悬在夜空中,那圆若玉盘的冷月,思绪飘向远方…… 哥哥,家中一切都好。 我们这几个姐弟妹,不再忍饥挨饿同吃一块薄饼了。 身上的衣裳不再破旧,住的也不再是摇摇欲坠漏雨的屋宅,更再不会为母亲的药钱而发愁…… 你若此刻在天上看着,也必会为我们现在的好日子感到开心的吧? 可我们宁愿没有眼前这一切,宁愿再过以前的苦日子…… 也想要将你换回来。 明日大婚。 给小天使们发请柬啦! 晚安。 …感谢在2023-03-11 23:13:05~2023-03-12 23:5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雯~ 1瓶; 第122章 大婚前一日。 诸事安宁, 无波无澜,春阳暖煦,微风舒畅。 上到皇亲贵戚, 下到黎民百姓……整座京城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吉日当中, 或是为了这门婚事添喜, 边陲战场上都捷报频传…… 平时少见的宫中女官们一个个衣袂翩跹,列队出现在京城的青石板街上, 脚步匆忙在大内皇宫, 顺国公府, 阮府,澜翠苑不断穿梭……以确保明日的所有一切都能顺利如常进行。 而明日这场婚事的两个主角,也在各自做着准备。 大陀巷,阮府这头。 作为众多官员们选择的居住地,大陀寺的路面尚算得上是很宽敞的,能够同时并行五辆三架的马车通过。 可明日首辅来接亲的车架,自然不是区区寻常的三架车架,再加上还有许多随亲压队的护卫……这便显得大陀巷窄仄了起来, 偏偏阮府又坐落在巷尾,只怕是调转车头都是难事。 阮丽云只能操持着, 命小厮们带了喜糖上门拜访街坊四邻,盼着他们明日能将闲置在门口的车架先挪挪,此乃小事, 邻居们一个个都应承了下来,接过喜糖, 喜笑颜开嘴中说着道贺之词… 阮玉梅心细些, 又是个厨艺绝佳的, 一到早就感到了后厨中, 仔细确认着采购回来的新鲜食材,看是否有相克之物,又根据收集上来的宾客喜好,将那些普罗大众都易过敏的菜肴剔除掉。 阮成峰与吴纯甫身为男丁,后院中的事情是顾不上了,主要是忙着修整家祠,联络外头车马,处理鞭炮爆竹,安防守卫这些诸多事宜。 舒姐儿年纪虽小,可阮丽云有心让???她学着掌家理事,也是前厅后厨账房四处连轴转。 阮珑玲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坐镇统管大后方,浑然顾及不到小为安。 好在自从被虏事件之后,顺国公府加派了许多家丁护卫,顺国公又以雷霆手段肃整了仆役,打杀了好几个帮凶,现在已然再无隐患,所以她也乐得放孩子去基恩巷,在校场上去那些孩童们肆意玩闹,踢球宣泄精力。 对比起阮府,顺国公府的杂务便轻减许多。 顺国公夫妇年事已高,操持起这种大场面来,心力难免跟不上,李明珠体贴父母,专门由宫中派了十位操持国宴的女官从旁帮衬,一道凤令下来命所有仆婢听命行事,将顺国公府上下打点得妥妥帖帖,顺国公夫妇竟未曾操半分心。 而李渚霖这个即将拜堂的新郎官,就更轻松了。 他本就是个世家贵公子,多年来对于规制礼仪那套尽数熟稔于心,礼部尚书只将大婚之日的流程略略一讲,他心中便有数了,压根就无需如阮珑玲那般事无巨细提前预演一遍,只略略试过几件成亲当日用的冕袍,便只等明日了。 大婚在即,李渚霖只觉神清气爽。 他接到捷报后,先是下令封赏兵将,然后又从国库中拨出银款犒赏三军,现在正与薛烬在御花园中下棋。 二人穿着一白一黑迥异的衣装,正隔着石桌,在精养了几百年,姹紫嫣红的皇家园林中对坐着。 “啪嗒”轻微一声。 李渚霖指尖执起黑色的玉棋,落在棋盘之上。 “知你不喜喧嚣,等闲不参席宴,可明日总是要给我几分薄面,当一当大喜之日的男傧相吧?” 薛烬自嘲一声, “还是罢了。 我这双手还是更适合杀人取命,不擅长待客挡酒。 待宴末时去露个面便是,男傧相,就不做了。” 何必要带着昭狱中的通身肃杀煞气? 去玷污了宾客盈门,大婚之日的喜呢? 李渚霖知道他的性子,晓得等闲劝不动,只轻哼了声, “料到你不愿,幸好,还有个备选的。 我那妻妹阮玉梅,不是当女傧相么? 她正好在与何国公嫡次子王昀在议亲,眼看着就要定下来,差不多走到纳采问名那一步了,珑玲的意思,是让他在喜宴上露露脸,也好借此看他的接人待事的分寸,你既不愿意,那便让他上。 待我们成完亲,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擎等着喝他们那对金童玉女的喜酒……” ? 这才几日? 阮玉梅就在筹办家中喜事,忙中偷闲的空隙,与旁的男子相看成功? 且都快走到订婚那一日了?! 原以为已是囊中之物,谁知一个不慎,倒被旁人捷足先登?何国公那嫡次子?那又是个瞧着风流倜傥,实则缺少根骨的烂果子,阮玉梅是瞎了眼?想要嫁给他? 薛烬心中不禁生出些烦躁来,眉头深蹙,摩挲着指尖的棋子,暗着眸光,直接呲道, “那小子是祖坟冒了青烟? 给你做男傧相,以他何国公府的家世,也配?” “罢了。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4节 与其眼睁睁看着这些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阿猫阿狗砸了你的场子,我还不如自己上。 男傧相而已,我去便是。” ? ? 他方才还不愿意呢。 现在将那何国公的嫡子次王昭乱吣一通,竟又肯了? 李渚霖不禁又联想起那日在阮氏商行前,他为阮玉梅解围的场景,心中了然,抿唇一笑,指尖的黑子“啪嗒”一落, “薛烬,你输了。” 晏朝元庆年三月二十五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春阳高照,扫尽沉霾,晏朝上下所有官员自今日起休沐十日,街头巷尾全都挂红,百姓们一早就换了新裳,各个脸上喜气洋洋,携家带口来到道路两旁只等着观礼。 阮府,才将将寅时九刻,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的阮珑玲,就被阿杏摇醒,洗漱过后,坐在摆满了钗镮的梳妆台前,被宫中的妆娘伺弄着涂脂抹粉,编织发髻,更换吉服。 由妆娘们伺候过的宫中嫔妃们,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可待给这位市井出身的玲珑娘子装扮完,心中也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素面朝天时,就已经足够闭月羞花了。 薄粉一敷,胭脂一上,唇脂一点,发髻戴上流光溢彩的珠玉,披上红金灿灿的吉服……愈发显得风姿冶丽,倾国倾城!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难怪就算是出生低微,也能让首辅大人见之难忘,必娶为妻! 阮府外头,随着鞭炮声,以及锣鼓喧天声由远而近,便知新郎官迎亲的队伍已近了!街坊四邻伸长了脖子往巷口望…… 长柄羽扇开道,宫廷乐师们吹拉弹奏着欢快吉庆的曲子,在两侧浩浩荡荡接亲队伍的簇拥下…… 一匹通体金黄四蹄健硕的高大良驹,极其显眼行驶在队伍正中,驮在背上的男人英朗无双,气宇轩昂,通身带着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他头戴玉冠,穿着红金灿灿的吉庆喜袍,薄唇轻扬,心情似是极佳。 “啧啧啧啧,首辅大人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若是今后我的女儿嫁了个这样的贵婿,我只怕躺在床上都是笑着的!” “是呢!说我为何小为安自小就生得那般粉雕玉琢,未曾想得到那娃娃竟然是首辅大人遗落在民间的孩子!” “昨日宫中传出来的信儿,说是首辅大人多年前与玲珑娘子有过一段情,原是已经缘灭了的,谁知竟又在京城偶然撞见了?” “你说说你说说,这么多年呢,玲珑娘子生得那般貌美,据说求娶者无数,可她竟也没有再嫁,竟也守得住?” “首辅大人不也是么?多年来孑然一身,无论顺国公夫妇如何催促,后院中都未曾纳一人,据说连那些歌姬舞妓都未曾碰过呢,就连赐婚懿旨都能收回……偏偏决意要娶玲珑娘子呢!” “啧,果然该是一对的人,是怎么都冲不散的! 现如今也算是一家三口齐聚一堂,团圆了!” …… 街坊四邻正说着话,阮府这头,婚事已经由喧闹的堵门游戏,到热闹抢亲,夺门而入……进行到新娘子上花轿的流程了。 晏朝的嫁娶习俗,是要由兄弟背着家中的女眷上花轿的。 阮成峰身形略有些单薄,可力气却很大,一把就将姐姐背起,朝停在阮府门外的花轿上行去… 到底是第一次嫁人……而阮家的女子,头次成亲都未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哪怕即将要出阁了,阮珑玲心中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她头顶遮了红盖头,手中执了团扇,双脚腾空,只觉得略略有些忐忑不安,伏在弟弟的背上,指尖不禁将他的背衫紧紧攥在指尖。 阮成峰似是心有所感,脚下的步子愈发稳健,下了石阶,将姐姐轻柔放入那顶极其宽阔,富丽堂皇的大红花轿上,又回身扭头,轻声嘱咐道。 “二姐,今后他要是对你好便罢。 若是他欺负你,你只管再回娘家来,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阮珑玲鼻头一酸,红盖头下的眸眶中,闪现出些星星点点的泪意,她将那一丝丝感慨伤怀强忍了下去,微微带了丝恣意道, “峰弟只管放心。 你二姐岂是任人欺辱,忍气吞声之人?” 阮成峰对于这门高嫁的婚事,心中一直有些惴惴,总是担心二姐嫁入顺国公府吃苦受罪,可得了这一句,他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从轿中退了出去。 新娘上轿,阮府的管家给说着吉祥话的轿夫们发了利钱红封,又将早就准备好的铜板喜钱,挥洒给四周围观的百姓… 在一阵阵锣鼓喧天,吉庆的道贺中…… 阮珑玲稳坐在刷了朱漆,浮雕贴金,挂满了红黄彩绸,华丽绝伦,艳丽如花的大红花轿上,缓缓由轿夫抬向远方,开启人生另一个新篇章…… 李渚霖:终于要和老婆名正言顺贴贴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恭喜恭喜恭喜啊! 请小天使们喜糖,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 晚安安。 … 第123章 接亲的队伍, 浩浩荡荡由大陀寺巷尾出发,缓慢朝基恩巷的顺国公府挺近。 新娘一上轿,在前头开道的宫廷乐师们就吹奏起了欢快的唢呐名曲百鸟朝凤, 大红花轿居中, 穿得鲜亮的小厮们肩上都抬着扎了红稠的嫁妆箱屉, 绵延了几十里。 乃至队首都已入了顺国公府,队尾抬了嫁妆的一百多小厮们都还未踏出阮府的门, 由此可见嫁妆之丰厚, 这未来首辅夫人地位之尊崇。 顺国公府宽阔的厅堂之上, 早就挤满了衣着讲究的宾客。 顺国公夫妇坐在主位右侧,阮母被阮丽云与阮玉梅两个女儿,搀扶着坐在了主位左侧。 宫中礼仪官先是朝天高喝???了声“一拜天地”,紧而又喊了唤了声“二拜高堂”…… 两位新人齐齐跪拜叩首,将敬茶端了上去,可过了几瞬,顺国公夫妇都未伸手去接。 此时在场的宾客们心中都有些紧张,毕竟众人皆顺国公李丰渠不喜阮珑玲这个未来儿媳, 极有可能当场发作,不喝敬茶, 拂袖而去。 可事已至此,李丰渠总是不可能扫了儿子的面子,他捻了捻胡子后, 伸手接过敬茶,先是闻了闻茶香, 道了句“这五十年的黄山毛峰不好寻, 看来你二人是费了心思的。” 说罢, 用茶盖拨了拨浮在表面上的茶叶, 低头浅吮了口。 与顺国公夫妇不同的是,阮母面上难掩欣慰和欢喜,喝那杯敬茶都喝出了些饮酒了气势,喝完之后,立即又伸手去扶二人起来。 “夫妻对拜!” “礼成!” 族谱上添了名,双亲面前过了礼,二人至此便算得上是夫妻了,此时,一个与顺国公府旁支的十全老人,牵了个生得极其可爱,犹如年华娃娃般的孩童上来。 厅中的人虽多,可小为安却并不惧场,他灵动的眼睛一直咕噜噜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切,明白他现在就应该如同当年舒姐姐在喜堂上喊吴纯甫一样,该改口了。 这是小为安期盼了许久的场面。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气沉丹田,尽量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语调,冲着李渚霖清鸣一声, “爹爹!” 这便算是认祖归宗了! 孩子的童稚之语,让在场者夸赞不已,纷纷抚掌喝彩起来,将小为安由相貌,到声音,到聪慧,到胆气……由上到下尽数夸了个遍! 礼毕之后。 阮珑玲这个新娘,暂且还不能掀头上的红盖头,先被贴身婢女阿杏引入了后院的喜房当中,而李渚霖这个新郎官,则留在了前厅宴客。 平日里首辅都是高高在上的,眉眼流转间都能让人心尖发颤,可今儿个红光满面,眉尾眼梢都透了些喜气,将通身的威仪都消了消,瞧着很好让人亲近。 有几位年长的重臣见状,也试探着去敬酒,首辅大人竟来者不拒,极其痛快尽数饮了。 席面上。 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那对新人。 侯立两位新人身旁的男女傧相也格外惹眼。 阮玉梅本就姿色极佳,逢此大喜之日,身上穿了件绯红色的衣裙,款式并不特别华丽却简洁大气,将她有致的身形勾勒分明,端丽款款站在厅堂之上,引得众儿郎纷纷侧目。 而薛烬。 今日终于穿得不是黑衣了,着了件墨绿如湖的衣袍,将之前收到的那条黑色孤鹤腰带做配,那身自带的寒冰煞气,在这身装扮下消了消,倒更增添了几分锐气无双,窄腰肩阔,英俊无双。 二人红绿相配,跟在新人身后同进同出,瞧着也是般配极了。 按照晏朝的习俗,婚嫁时原本男女都会各摆一场酒席,可阮家初初入京,除了刚刚升迁至京城的舅父,其他也没有几门子亲戚,再加上阮家那一亩三分的地界上,哪里摆得下这么许多席面,所以干脆合并在顺国公府设宴款待。 新娘子阮珑玲进了喜房之后,阮家人便一同在外头招待宾客,此等盛大无比的场面,府中的宾客人头攒动,衣袂间难免冲撞…… 阮玉梅就是如此。 被迎面而来的一位锦衣贵女碰撞到了,脚底踉跄一下,险些就要摔倒,好在身侧的薛烬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皓腕,才让她不至于当众丢人。 男女授受不亲,阮玉梅又是马上要订婚的人了,趁着无人发觉,她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轻轻挣开薛烬,不过对于这个三番两次襄助她的锦衣卫指挥使,阮玉梅还是非常感念在心的。 她方才将心思一直放在宴席上,直到现在才抽出心思来,瞧了眼一直跟在身旁的这个男傧相。 她先是呆了呆,眼底涌现出些讶然来,紧而抿唇一笑,眸光闪现出星星点点,露出一个令百花齐放都略略逊色的灿烂笑容,柔声调侃一声, “薛大人这一身……可是我们阮家绣坊的新品? 大人穿上真是英俊潇洒,我险些都未认出来。” 薛烬因她略微明显的撇清举动,心中莫名有些不爽,可嘴上到底未曾说些什么。这种场合,他自然是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去问她那纸还正悬而未决的婚约…… 现下他只眉峰微挑,将掌心朝她直直摊去,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冷道, “阮四娘子,给钱。” ? 阮玉梅懵然当场,只觉有些莫名, “钱? 什么钱?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5节 薛大统领说的是方才贺喜给的红封么?这……您的红封…走的不是阮家的帐,只怕是…不好还回去的……” 。 薛烬只将掌心再往前送了送,铁面道, “今日场面宏大,热闹非凡。 本指挥使,却在那么多身衣装中,特特选中了阮家商行的衣料裁剪成衣……收点广告费,不过分吧?” ? 世上既然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阮玉梅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一时分不清薛烬此话是认真的,还只是在同她开玩笑,可仗着这大好的日子,她欢喜之下,胆子也莫名更大些。 她抬起指尖,轻打在薛烬的掌心中,慧黠道了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又在阮丽云的召唤下,接待宾客去了。 薛烬指节难耐得微屈几下,只觉被她接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令人心痒的温热异*样,抬眸望着她娉婷的背影,眸底闪现出些光彩来… 戌时三刻,顺国公府喜房当中,□□凤喜烛正燃烧着,暖黄的光晕在墙面上微微晃荡,投射在金丝楠木制成的宽阔拔步床上,将新娘身上的红金喜袍照得熠熠生辉。 按理说,新妇入了喜房之后,便只能规规矩矩坐在床上,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更不能自己掀开红盖头。 可阮珑玲显然不是个能照章办事之人。 她起了个大早不说,这一路又是颠轿又是跪拜,只觉又累又饿,且又想,凭什么这种时候,男人能在喜宴上胡吃海喝,她们这些后院的妇人,在看不见的地方,还要约束着去遵守这些死板的规矩? 所以进了房之后,待四下无人了,她立马就掀开盖头吃了些房中早就备好的糕饼,甚至独自躺在床榻上,舒舒服服小憩了会儿。 直到阿杏来报,道新郎官往后院来了之时,阮珑玲才起身从床上端坐了起来,匆匆忙忙复又将红盖头遮上,双腿合并,指尖规矩放在膝上,乍一看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吱呀”一声。 房门大开,沐浴洗净了一身酒气的李渚霖踏入,望见的就是她娴静无比的模样,踩着红色缎面云纹烫金靴行至塌前,抬手将她头上的红盖头掀开…… 那张光艳逼人,瑰姿艳逸的面庞,就全然展露在了人前。 毕竟是第一天做新妇。 阮珑玲莫名觉得有些忸怩,端出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她眼睫轻颤几下,含羞带俏瞧了他一样,然后拍拍塌边, “霖郎在前厅想必是累坏了,快坐下歇一歇。” 烛光之下,貌美如画的妻子轻言软语,温柔小意……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李渚霖都觉得受用得很。 他等今日,委实已经等了很久,甚至不想要再耽误一分一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热切。 他坐在榻边,一把就将身侧的娇妻抱入怀中,俯身舔了舔她唇边还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饼屑,哑着嗓子道, “圆房大事都还未办,如何能歇?玲儿,今后你白日里可歇够,晚上便要多担待些……” “冤有头,债有主。 这五年来的床榻空冷,孤枕难眠是你给的,余生……都只能由你来还。” 阮珑玲未曾想到他如此急切,跌落在他怀中时还略略有些惊慌失措,反应过来之后,指尖摩挲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语调靡靡颇为勾魂摄魄, “霖郎放心。 我既欠得起,自然也还得了…” 说罢,伸长了脖子,樱唇迎了上去。 红金色的冕服,衣带,中衣,钗镮…… 依次掉落,遍地狼藉。 哪怕就算是多年都未触碰过彼此,可二人却仿若从未分离过,对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极其熟悉。 久旱逢甘露。 干柴遇烈火。 李渚霖喘着粗气,将她的指尖握在掌中,十指相扣,指尖抚过她被密汗而浸湿的额间碎发,俯身在她耳旁哑声问道, “你当年的话,我之前一直记恨在心中…… 玲儿,你说我只是第一个,并非最后一个。” “你实话同我说……这五年间,你有过几个? 他们……可比我能让你更舒坦些?” 阮珑玲感受这汹涌浪潮,浑身上下都染上了层浅浅的酡红,指尖深陷入他背部的肌肤之中,气弱旖旎道, “唯有过你这一个。” “霖郎,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呜呜呜呜呜不容易啊,莫名感动。 小天使???们,晚安。 … 感谢在2023-03-13 23:17:28~2023-03-14 23: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棉 42瓶;吃过的羊 10瓶;。 7瓶;扁仔 5瓶;stephanie、bututou 1瓶; 第124章 翌日, 巳时五刻。 春阳高照,顺着窗橼洒入房中,逐渐推移到榻上美人的眼皮上。 阮珑玲指尖微动了动, 人已转醒, 可并未睁眼。 她只记得昨夜李渚霖像极了只许久都未进过食的饿兽般, 将她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想剩下, 在要了三次水后, 将她抱离床榻, 美名其曰要去浴池中为她净*身…… 谁知下水之后,又含住她的耳尖,靡靡哑声道, “玲儿可还记得… 咱俩初次,你是如何在温泉中勾*诱我的么?” 便又要了一次。 紧接着抱她回床,给她上药……脑中的画面,尽是旖旎风光。 。 阮珑玲现在躺在榻上,犹如一只被海浪拍打上岸, 毫无生气的鱼,只觉被重物狠狠碾压过, 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酸痛无比,丝毫都动弹不得,不禁由鼻腔中哼唧出声…… 屋外那只吃饱喝足, 红光满面的餍兽,早早就起了, 正在庭院中练剑, 手腕翻转间, 剑花挥出无数道白亮残影, 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竖耳听见着一声响,收功置剑,阔步踏入屋中,坐在榻边,浅浅落在她额间一吻。 阮珑玲感到身前遮下一片阴影,嘤咛着着将双臂由被下伸了出来,先是握着粉拳轻捶了他几下,然后又挪了挪身,圈住了他的腰身。 二人亲昵着抱了一会儿,李渚霖才语调愉悦着问她, “饿不饿? 渴不渴?” ! 说到渴。 阮珑玲脑中电光火间,猛然惊觉自己似乎睡过了头,落下了间极其重要之事! 按规矩,新入门的儿媳,一大早是要去给婆母去敬茶的。 阮珑玲猛然惊醒,困意尽消,她当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却被李渚霖又摁了回来, “母亲那边我已经帮你回禀过了。 待到午膳时分再去敬茶也是使得的,你这几日辛苦辛苦,待这十日的婚假过后,你也不必住在基恩巷,今后随陪我回澜翠苑住便是。” 这倒在阮珑玲的意料当中。 基恩巷离皇宫有段距离,通勤不便,李渚霖车马往返太过于浪费时间,为了更加方便处理政事,今后必然还是会回大陀巷住的。 一听午膳后再去奉茶,阮珑玲泄了神,又瘫软着躺回了榻上,嘴上埋冤了几句, “还不是都怪你。 这多年来在商行中,我都是准时当值的,从未迟过一次,谁知嫁做人妇的第一日,就出了这样的差错……二老此时心中,定然觉得我是个懈怠懒惰之人……都怪你都怪你……” 李渚霖俯身,眸光顺着她的衣领朝下,一眼便望见了衣下的浑*圆起伏,当即便觉得方才练了一早上的剑,却还不足以让他消泄精力,他伸出手掌探入被下… “你只放心。 父亲母亲只盼着你再给李家添一个孩子,又岂会因小小敬茶之事儿责怪你呢?如今离用膳且还有一阵…… 玲儿,左右你已经晚了……再晚一会儿也无妨……” 再晚? 再晚的话,她恐怕这一整天都下不了床了! 阮珑玲立马按住了他正在四处游走点火的手,脸上红霞纷飞,带了几分慌乱轻叱道, “霖郎……别! 你若再胡来,我可就恼了!” 二人正在床榻上滚做一团。 此时入门处传来一个孩童的懵懂清亮之声, “娘亲,爹爹……你们在做什么?” 闻声的刹那,阮珑玲往塌内的方向避了避整理衣装,李渚霖则默契挡着她身前,端出副慈父的面孔来,仿佛方才那副色**欲冲天的是另一个人。 “你娘亲昨儿个成亲累着了,爹爹正唤她起床。” 小为安脸上露出些担忧的神情来,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6节 “啊?那娘亲没事儿吧? 要不要请二姨夫来看看啊?” 阮珑玲窸窸窣窣理好领口,回头略微带了些嗔意白了他一眼,面对孩子时,眸光又是一片慈爱, “无妨。 睡一觉已经大好了,安哥儿莫要担心。” 李渚霖走上前去,弯膝俯身,一把将小为安抱到了床榻上, “如何? 来顺国公府住着,可还习惯?” 寻常的孩子,若是乍然换了居住之地,或许会有些不适应,可小为安在二人成亲之前,就已经来过顺国公府多次,所以倒还好。 “除了太大了,偶尔会迷路,其他倒没有什么不好的。” 小为安早起之后,先是由乳母带着去给祖父祖母请了安,然后又由特聘上门的国子监先生讲了两个时辰的课,现在才行到了喜房中来。 小为安微瘪了瘪嘴,摇了摇李渚霖的指尖, “爹爹,你们昨日成亲,请柬是否漏发了啊? 我有位好友,原想着昨日能在喜宴上瞧见他,谁知他竟没有来……” 谁家若能有幸收到首辅家的请柬,大多都会觉得面上有光,所以那些收到请帖的宾客,除了那些不在京城,路途遥远不便前来的,几乎都到了。 李渚霖与阮珑玲疑惑对视一眼,不禁问了声, “你那好友叫什么啊? 出自谁家?家住哪里?” “他叫阿稷,今年五岁。 出自黄家,家住在长安街第一号。 我同两个姨母特意说过,必要记得给阿稷发请柬的,阿稷若是听到了信儿,必会来同我贺喜的,可不知怎的……他居然没来……我们还说好要一起踢陶响球的呢……” 出自皇家,住在皇宫。 又叫阿稷……李渚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小为安口中说的好友,便是当今幼帝,李承稷。 首辅成亲虽是大事,可喜宴上宾客盈门,难免鱼龙混杂些,幼帝年龄尚小,若是在宴上有个三长两短,那便是动摇根基的大事,所以只怕是幼帝想要出宫赴宴,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是拦着不让出宫赴宴的。 李渚霖见小为安神情有些伤感,只抚慰道, “你说的这个阿稷,爹爹晓得他。 阿稷与他母亲原也是想来赴宴的,可奈何他前几日身子不适受了风寒,为了不将病气过给旁人,能早些康复,便未能成行了。” 昨日母亲成了亲,那他至此以后便有爹爹疼爱了。 可阿稷不一样,阿稷与他母亲二人孤儿寡母的,家中也没有个壮丁照拂,现在有生病了,只会更艰难。 小为安脸上担心的神情更甚, “那他没事儿吧?爹爹你快快帮我去问问啊… 他比我大一岁,可生得却还没有我高,甚至比我还更瘦些,生起病来想必更难熬。” 李渚霖见两个孩子这般投契,心中也觉得很欣慰。 “风寒罢了,不会有事儿的。 待他哪日大好了,爹爹带你前往长安街第一号,去皇城中见见他,可好?” 小为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乖巧点了点头,又道, “爹爹,阿稷他好可怜,我们上次一同逛街,他竟连棉花糖都没有吃过,连桂花糖水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下次去他家,我一定要给他多多带些好吃的!” 一家三口说了会儿话,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顺国公府的规矩,若无特意召唤,早膳与午膳都是分吃,只有晚膳时,才会一同用膳。 所以三人并未前往慈安堂,只在竹疏院中用过了膳。 阮珑玲重新洗漱沐浴了一次,梳妆打扮,又换了身剪裁简单,颜色端庄的衣裳,这才往慈安院去了。 贺淑珺并非是个托大拿乔的婆母,没有为难阮珑玲,甚至连儿媳妇迟起之事,更是提都没有提,只命嬷嬷递送了几张助孕的方子上来。 “珑玲,你应该晓得李家有只娶一妻,不纳二美的家规。 你既然入了门,给我磕了头,那今后自然就是我的儿媳妇,出了何事我都会护着你,我对你倒也没有什么其他旁的要求,你想要继续经商,看顾母家……这些我与你公爹都随你。 唯有一点,你要将其放在心上…… 须知在咱们这般的大家族中,传宗接代,繁衍子嗣乃是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事,对此,你应当明白吧?” 这便是在催要二胎的意思了。 可怎生是好? 当年生小为安时,阮珑玲血崩难产,将养了四五年才缓过劲来,二姐夫吴纯甫说过,她的身子虽恢复了,可到底母体受损,今后若是再想要有孕,那便是难上加难。 此事,顺国公夫妇现在还并不知情,若是晓得了,只怕难免失望,阮珑玲抿了抿唇,到底未将实情说出口,只点了点头,柔声应道, “是,儿媳明白。” 贺淑珺见她尚算得上乖???巧,心中满意了几分,又语重心长道, “你也莫怪我催得紧。 放眼满京城的儿郎,如渚霖年纪一般大的,都有至少三五个孩子了,而咱家呢,却只有为安这一个独苗,所以啊,我与你公爹只盼着你能多生几个,家宅兴旺些,子孙繁盛些才好。” “是,珑玲谨尊母亲教诲。” 其实谁说女子嫁了人就一定要生孩子呢? 且分明已经生了一个子嗣,为何还要再多生几个呢? 哪怕是嫁了人,阮珑玲也绝不是能任人拿捏的。 按照她以往一贯反骨的性子,若今日遇上的是其他事,谁人若是想强迫她做些什么,哪怕那人是公爹,是婆母,她也会据理力争。 可偏偏阮珑玲……是个格外喜欢孩子的。 否则当年,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父留子,生下小为安,在她心底深处,确是有过再有孩子的打算。 她与贺淑珺虽动机不同,目的却是出奇得一致。 所以阮珑玲并未觉得特别抗拒,而是伸手将那几张调理身子助孕的药方接下,出了慈安堂,转手就递给了阿杏,让她去买药煎药。 不多会,一碗黑黢黢的药汁儿,就被端到了阮珑玲面前。 她伸手接过,正准备要仰脖一饮而尽…… “这又是何药?!” 门口,将将阅完几封八百里急报的李渚霖,阔步踏入房中,望见拿碗药汁的瞬间,脸色大变,厉言发声问道。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想当年在扬州时,阮珑玲手中端着一碗助孕饮,却只骗他说是避子汤,他当时未怀疑半分,便就信了!二人后来因此分道扬镳,各奔天涯。 莫非这次。 它果真是避子汤不成?! 就算二人已经不再是露水鸳鸯,已经成亲,已经做了正头夫妻了!她却不再想要生下二人的血脉了么? 眼见李渚霖额间青筋爆起,气得眉头竖立,阮珑玲只得放下药碗上前解释, “霖郎,你怕是误会了。 这并非其他什么药,而是助孕饮!” 因有前车之鉴。 李渚霖这次哪儿还肯信? 上次,那药汁分明是助孕饮,阮珑玲却骗她说是避子汤。 这次,这药说不定就是避子汤,她却又故技重施,诓他是助孕饮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渚霖只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是暴喝一声, “来人! 传太医来!给我查!” 阮珑玲:霖郎,你误会了…… 李渚霖捂住耳朵:你骗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小天使们,晚安。 …感谢在2023-03-14 23:56:58~2023-03-15 23:3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8381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哩 5瓶;。 2瓶;晴暖、好喜欢草莓牛奶 1瓶; 第125章 竹疏院, 厅堂之中。 一碗黑黢黢的药汁儿,被静置在桌上,在阳光下照得黝黑发亮。 桌前有七八个太医, 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为首的太医院院正, 手脚并用颤巍巍朝前略跪了跪, 软声解释道, “禀大人, 此药微臣等人已尽数瞧过, 确是助孕饮无疑, 方才也仔细看过药渣,与方才夫人递过来的那张药方,从药材,到斤两都是对得上的…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7节 确是助孕饮,绝非避子汤啊大人!” 。 这个答案确在李渚霖意料之外。 所以这次,他是真真误会她了? 难怪方才阮珑玲几番解释,见他都油盐不进决意要传唤太医后,她便恼了, 气得扭脸就去了偏房……待会儿,免不了又是要好生赔罪一番的。 疑心妻子, 是他不该。 可毕竟事关子嗣,慎重些也是应当的。 如今事情搞清楚了,李渚霖心头大石落下, 又开始操心另一桩事, “方才你去诊脉, 她身子可还康健?” “回禀大人, 若只论康健长寿, 夫人的脉象比起常人还要强上几分, 可若是论绵延子嗣……夫人上一胎身子亏空得实在厉害,若是今后再想要有孕……” 太医院医正抬眸望了眼李渚霖脸色,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只怕是难。” 太医的话,让李渚霖不禁想起了那日阮家人在受审时,提及的阮珑玲难产之事,她当年定是受了许多苦,才搏命生下了小为安。 罢了。 哪怕就是她今后不能受孕又如何? 命中有几个子女,想来都是上天注定,强求不了的。 李渚霖心中有了底,又嘱咐太医今后要好生看顾,用世间所能寻到的最好药材,尽量治好这不孕之症,挥手让所有太医撤出之后,立马行至偏厅。 阮珑玲此时正在窗前的桌前,真看着方才阿杏捧过来的阮家商行这半旬的账本,瞧见男人的瞬间,顺手将一侧座椅上的软垫扔了过去,娇哼一声, “说了是助孕饮,助孕饮……你偏不信! 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唤了这么多太医来,要是传扬出去,旁人都不晓得会如何看待我这个刚嫁入顺国公府的新妇,约莫不是觉得我生了重病,就是觉得我或又怀上了…… 如何?现在太医也瞧过了,霖郎可尽信了么?” 李渚霖斜斜将身姿往侧一偏,就躲过了她扔了的软垫, “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往外传顺国公府的是非。” 若是旁人,哪儿敢在首辅面前这般造次? 可阮珑玲?她最多在别人面前装得娴静温良,端出一副已夫为纲的模样,可关起门来在房中,只剩下二人独处时,是从来都不将他这首辅身份放在眼里的。 该使小性儿的时候就使小性儿。 若是受了委屈,也从不憋屈闷在心里。 偏偏李渚霖如死水般无波澜的生活,就缺了她这几分生气,颇吃这一套,他晓得是自己有几分理亏,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耐心哄着。 “都是为夫的错,可我这也是担心你的身子…… 你本就不易受孕,若当真是避子汤,于你更是伤身耗体。” 阮珑玲心知是她当年存心隐瞒,也怪不得他疑神疑鬼,正是新婚燕尔,在他怀中扭捏了几下,当下倒也饶过了他,她仰头望他,乌羽般的眼睫轻颤几下,轻抿了抿唇问道, “若是我今后当真不能再受孕,你…你会不会以此为由纳妾?总不会翻脸无情……休了我吧?”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妻,岂能说休就休? 你只放心,这世上,只你一人能入我眼。” 不能受孕,确是一桩棘手事。 可他们既然已经有了小为安这个嫡子,阮珑玲也由此遭了一次罪,何必要揪着这点不放呢? 李渚霖将怀中的妻紧揽了揽, “你若当真今后生不了,那便是我无能,是我请不来世上最好的神医为你诊治,亦是我寻不到灵丹妙药为你滋养身子…… 有了为安,我已知足。 今后我们一家三口过,亦能幸福美满一生。” 阮珑玲听出了他的真心,不由得心底涌入一股暖流,伸出双臂圈住男人细窄的腰身回抱着他,埋首在他胸口亲昵蹭了蹭。 住在顺国公府的这几日,虽没有在娘家住得随性,可公婆并不是多事刻薄的性子,夫君亦很体贴,儿子乖巧懂事……阮珑玲倒也觉得很惬意,实实在在当了几日贤妻良母,过了几天相夫教子,情浓缱绻的好日子。 到了回门这一日。 一大早,除了阮母以外,其余人都在门前侯等着,翘首期待朝巷口处望,盼着这对新婚的小夫妻能到家。 今日没有了宾客盈门,也没有了百姓团围观望,以至于顺国公府那辆富丽堂皇的八驾马车,轻轻松松就驶入了巷中。 阮珑玲与小为安与阮家诸人住在一起多年,感情深厚,分明不过三日没有见面,倒好似是隔了许久。 一家人亲亲热热进了门,入了院,坐在了厅中的那张圆桌上,趁着丫鬟们传膳之际,说起了知心话。 阮家人中,除了阮成峰能在宫中行走时偶然遇见,其余人等都与李渚霖打交道甚少,面对此等权势滔天的权臣,阮家人原本也是有些心怯,可见李渚霖虽面冷些,好似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再加上有阮珑玲在其中缓和着,渐渐也更自如些。 大多时候,都是阮家人问,阮珑玲答,李渚霖时不时搭几句话,小为安偶尔蹦出几句童真稚语…… 眼前这副极温馨且家常,有些喧闹又融洽的场面…… 在李渚霖的生命中,是极少出现的。 他幼时离京读书,儿时胞姐入宫,后来又为了朝堂奔波……与顺国公夫妇都鲜少能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就算年节时团聚了,胞姐因着身份无法出宫,也大多只有他与顺国公夫妇一通,寥寥三人用膳罢了…… 哪儿???有这么一大家子,来得如此热闹? 回想起来。 他与阮家人之前虽素不相识,可却在润物细无声中,与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五年前,阮丽云因着与冯得才和离,被办案不公的县令下令斩首,是他调回了玄铁令,在背后出谋划策,驱使于则祺讨回公道。 且当年在星辉阁中,他也曾以师长的身份,教导过阮成峰的学业,那连续大半月来,他以爱才之心,亦倾囊相授,然后……阮成峰不负众望,一举高中状元。 而妻妹阮玉梅…… 看似二人从未有过什么接触,可李渚霖记得很清楚。 那年在桃坞之中,阮珑玲才将将退了婚,二人共打一把伞下山,有个娇弱的小姑娘迎着暴雨来给姐姐送伞,还未来得及看真切,张嘴就唤他做“姐夫”。 现在回望,确是一语成谶。 …… 这些关于阮家人的记忆碎片,走马观花在李渚霖脑中全都走了一遍,他心中不由生了些感概,似乎也更融入了阮家些,不由嘴角微微上扬,浅吮了口杯中的热茶。 席间,又谈到了两个弟妹的婚嫁之事。 由于阮玉梅略略年长些,且女子韶光不等人,所以阮丽云与阮珑玲的意思,是要将她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席上虽都是自家人,可到底有男眷在场,有些体己话不便明着说,阮珑玲寻了个间隙,唤阮玉梅陪她一同更衣…… “阿杏跟在我身边多年,眼光向来毒辣。 那日在喜宴上听了我的嘱咐,悄悄观察了那何国公嫡次子,回来就同我说,那位公子看着文质彬彬,行为处事也进退有度,瞧着不像是个莽撞无礼之人…… 我也特命人打探过,倒没有查出他人品有何缺失,除了才学上略略平些,其他倒也挑不出错处。 梅儿,你若是当真对他有意,这门婚事,我倒觉得并无不妥。” 阮玉梅未曾想得姐姐乍然说出这话来,面庞瞬间红透。 她对于这门婚事,并非像男方那般热络,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心情,且对那何国公嫡次子王昭,她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有意无意…… 脑中混沌慌乱着,嘴上下意识就推却道, “阿姐……这几日发生的事儿,让我乱得很… 我再想想,总不急在这一时……” 阮珑玲点了点头, “自然。 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头等大事,自然得等你想清楚想明白,愿意了之后才能嫁,就怕是觉得年龄到了,不上不下的屈就了。且按照我与二姐的意思,你若是没有遇上个格外贴心的,就在阁中呆着,咱们偌大的家业,莫非还养不起你不成?” 这无疑让阮玉梅更有了些能挑拣的底气,有了家人在身后做支撑,她瞬间又不觉得慌了,点头乖巧应是。 一同用过膳后,一大家子又去给在病榻上的阮母问了安,紧而将男眷们留在前院品诗做对,女眷们则挽手去了后院说了小半个时辰的知心话…… 直至日照西斜,一家三口才齐齐踏上马车回程。 小为安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小小年纪也并不觉得伤怀,一上车就睡着了,可阮珑玲望着站在石阶上相送的那一大家子,撩起垂幔的手却一直都舍不得放下。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阮珑玲才收回目光。 李渚霖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 “澜翠苑走到巷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过七日咱们就又要搬回来了,不必觉得感伤。” “倒也不全然是舍不得……” 阮珑玲抬手执起帕纸,拭了拭眼角沁出的泪珠,略略哽咽道,“只是我瞧一家人这么齐全,不由得又想起了或早已不在人世的长兄。” “霖郎,你不知长兄他有多气概,有多英明强干……当年我才不到十岁,就吵嚷着要同长兄学经商,可那时哪儿比得上现在?那时整个扬州城,都寻不出哪个女子能在商场上行走的,是长兄力排众议,不顾所有掌柜与伙计的反对,手把手教我开始理账本,看库存…… 若是长兄还在世……咱们拜堂成亲那天,背我上花轿的就不是成峰而是长兄,他也必会在静立在母亲身侧看着你我拜堂成亲……” 车架内响起女人微微啜泣的声音,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李渚霖的心脏,每听到她哭一声,他便觉得心脏骤紧一下。 他立马帮她拭泪,轻轻抚顺着着女人单薄瘦弱的背部,轻声抚慰道, “此事我早就听阮成峰提起过,已经命人去查办了。 你只管放心,哪怕是将扬州所有河道掀开,掘地三尺,我也必给你寻到你兄长的踪迹。 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必给你个交代。” 已进入收尾阶段。 薛烬玉梅cp,弟弟与公主cp,都会放在番外详细写。 小天使们不要错过哦。 晚安安,好梦呀 …感谢在2023-03-15 23:34:32~2023-03-16 22:2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8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尼尼头号小迷妹 10瓶;木槿晓言attached 5瓶;。、雲莫问 1瓶; 第126章 回门之后又隔了几日……阮珑玲便提出要入宫一趟。 她的内心想法, 自然是想要入宫与太后娘娘作伴说话,可考虑到李渚霖上次吃的莫名飞醋,便将真实意图微微遮掩, 掰着手指头扯出了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一则, 小为安日日惦念着小皇帝的病情。 二则, 太后娘娘也还未曾见过小为安这个侄子。 三则,无论是身为权臣家眷, 还是作为舅母, 阮珑玲理应去拜会一下幼帝, 更莫说小皇帝特意出宫给二人购置了新婚贺礼,可她却一直没有时机面圣表达谢意。 ……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在太后娘娘连日来的示好以及服软之下,李渚霖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揭过,再加上阮珑玲这些由头,确实也是说得有理有据。 他点头应承了下来,挑了个黄道吉日,携家带口入了宫。 皇宫, 慈宁宫。 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站在正殿当中朝端坐在冕位上的太后娘娘以及幼帝请了安。 李渚霖如竹的身姿站得笔直, 只朝前拱手,略略颔首。 阮珑玲屈膝转手,恭敬着规规矩矩请了个万福礼。 而小为安作为内侄, 头一次见到太后娘娘这个姑母,小小的人儿, 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参见皇上, 参见太后娘娘。” 弟弟俊朗, 弟媳美貌, 小侄子可爱萌稚…… 李明珠望着这副和美温馨的画面,莫名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连忙让伺书上前将他们都扶了起来,然后一一都赐了座。 李明珠先是让伺书将小为安引上前来,从上到下将这个侄子瞧了个真切,然后真心夸赞了几句……或因连着血脉,小为安也觉得眼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姑母异常亲切。 “母亲,我总觉得以往好似在哪里见过姑母……哦!我知道了!姑母长得像极了庙里的女菩萨!” 别说,倒真像是这么回事儿。 太后至尊,高坐云巅,谁人见了皆要俯首跪拜,慈眉善目,却又不怒而威……不就是跟菩萨一个样么? 这话若是从那些大臣幕僚口中说出,或还带了几分巴结讨好,可由小为安这个稚子道出来,由此可见是真心。 李明珠闻言心喜,当即就褪下手中的碧绿尾戒,戴到了小为安的手上。 阮珑玲原还担心小为安童言稚语的,恐会惹得太后娘娘不快,不晓得哪处就犯了忌讳,可眼见娘娘是个大度的,这才安下心来。 又施施然起身,朝小幼帝朱承稷福了一礼,表达了赠送新婚之礼的谢意。 小承稷衣裾未乱半分,本本分分坐在冕位上,将小手掌虚虚往上一抬,示意阮珑玲起身。 小承稷晓得今日小为安要入宫,心底自然是格外欢喜,可他性子到底内向些,又常被教导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之术,所以出了眸底闪现出的欢喜光彩,脸上瞧不出来什么。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想要与玩伴撒欢的心憋不了许久。小承稷微搅了搅龙袍下的小指尖,到底再也按捺不住,扭头朝李明珠请示道, “母后,顺国公夫人从民间带来了许多回礼,朕可以同为安一同去看看么?” “去吧,带着为安在宫里四处转转。 你年长一岁,多照应着弟弟些。” 待两个孩子的欢快身影,全然消失在了慈宁宫的正殿门口……正在低头品茶的李渚霖,便感受到有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端坐在凤冕上的李明珠, 与坐在身侧的爱妻阮珑玲, 正不约而同齐刷刷看着他…… “孩子们都走了,你怎得???还留在此处?” “新婚休沐了好几日,积压了这么多政事,怎得渚霖你不必去处理一下么?” 这些潜台词二人并未说出口,却都借由眉眼流转间传达了出来。 ? 。 不是? 她们这姑嫂二人,不过才见了一次面,就这般有默契,一见如故了? 得。 顶着如此迥异的目光,这茶想必也是喝不下去了。 李渚霖略略带了几分无奈放下手中的茶杯,寻了个公务繁忙的借口,直觉退出慈宁宫,玩德政殿那头去了。 这头。 两个孩子终于对上了线,像两只快乐腾飞的小鸟,穿梭在宫巷殿角当中…… 小为安年纪到底还小,只当小承稷是个要好的玩伴,还并未觉捂出多了这层皇帝光环,阿稷与旁的孩童有什么两样,只将皇宫视为阿稷的家宅,照常同他聊着天。 “阿稷,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朕……我身子弱,生病是常事了,你你不必担心。” “阿稷,你家好宽敞,好庄严啊!你听,咱们都说都还有回声哩!还有那几个带刀侍卫,身上穿的衣裳都好威武。” “那是锦衣卫,他们身上的衣裳叫飞鱼服……宫里确是很大,大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你若喜欢,不如进宫陪我?咱们大可以一起读书写字……只不过,只不过我脑筋有些笨,记东西老是记不住……” “阿稷才不笨呢!我母亲说,每个孩子的天资与特长不一样,不能光在学问上论长短。” …… 两个孩子说话间,不仅将御花园逛了个遍,还将专门给小承稷准备的,在宫外采购的各地特产给拆了,小为安拿出里头一个精巧的陶响球来,提议要履行上次的约定,喊上几个小太监一起踢球。 可小承稷一时竟踟蹰了起来… 他自小体弱,在襁褓中时,太医们就说他或许养不活长不大,因此李明珠从来都是嘱咐着贴身服饰的太监们,不让他剧烈运动,所以小承稷只素来在功课上勤勉,得闲时大多放放风筝作作画,可从未与人进行过这样激烈的竞技性对抗运动,一时难免心怯。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害怕摔跤……” “我母亲说了,男子汉,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若不摔个几跤,去泥里翻几个身,和人打上几个架……都算白来了这世上一场。” 小承稷闻言深思一番,眸光透出来些坚毅,终究点头答应了组队踢球的建议。 宫中的小太监多,人很快就凑齐了。 一共十二人,共分为两队。 按理说,原就应该小承稷带领一队,小为安带领另一队,二人对峙竞争的,可这个建议却被小为安摆手拒绝了。 “不。 我不要与阿稷为敌。 他没有爹爹,身子又不好,我要同他一队护着他,与他并肩携手作战。” 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都无人敢在小承稷面前提及先帝之事,生怕惹的这位憨厚的小幼帝伤心,可现在小为安乍然说出口,小承稷竟也不觉的恼,只觉得心底涌上些感动来。 小承稷难得绷紧了脸,端出几分帝王的威仪来,冲着各个小太监发号施令道, “你们一个个的,都拿出真本事来,不准放水! 我要与为安一对,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比赛拉开帷幕,一局定胜负。 小承稷身子确实不甚好,跑得并不快,可宫中的小太监们平日里饭食油水也不多,再加上天生残缺,体力自然而然也会差些,所以在小为安灵活的左堵右截之下,哪怕是用尽了全力追赶,也还是无法阻止二人势如破竹般往前…… 眼看就要得分,在此关键时刻…… 小承稷竟当真脚底踉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他顾不上一旁上前搀扶他的宫女,在求胜心切之下,只朝着小为安大声呼唤一声。 小为安猛然回头,立马甩开了纠缠在身周的几个小太监,追球而去,将它踢入了敌营当中! 一场球赛,踢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两个孩子也顾不上脏了,齐齐躺在了宽阔庄严的宫殿前,默契对视一眼,齐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传到宫壁上又回弹,发出阵阵回响,令人闻而心欢…… 。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又到了该离宫回家的时候。 李明珠眼见时间差不多,未免如上次般李渚霖来催,这次她早早就放了人,命伺书将阮珑玲送到了慈宁宫外。 小为安与小承稷这两个小儿郎,也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恋恋不舍挥手道别。 汗血宝马的铁蹄踏地,车轮与青石板地面摩*擦出轻微响声,华丽无比的车架缓缓驶出太和门…… 小为安踢球踢累了,平躺在宽阔的车架上就睡了过去。 阮珑玲取了车上常备着的毡毯,帮孩子细致盖上,一抬眼,就直直对上了李渚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或许是夫妻同心,她隐隐约约觉得或有何处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玲儿,待会儿我带你见一个人。” ? 阮珑玲重新坐回他旁边,并未当回事儿,只低头捋了捋身上的衣裳,随口答了句, “不见,凭他是谁都不见。 霖郎也让我缓上一缓,方才陪太后娘娘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话,人已是疲累得很了,更何况该见的人,这几日也委实见得差不多了,你今日就权当行行好,晚上也让我好好睡个觉,如何?” 虽说是新婚,如胶似漆些也没什么。 可眼前这位郎君,一入了夜就犹如头饿狼般,精力格外充沛,每每都要折腾得她要三次水以上……阮珑玲着连日来之所以没被折腾得散了架,全是那宫廷秘药生肌膏的功劳。 。 李渚霖对她睡个好觉的要求置若罔闻,只眉峰一挑,薄唇一勾, “这人与旁人不一样。 你现在推脱着不想见,待会儿见了,只怕要感激涕零答谢我呢……”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69节 李明珠,阮珑玲:孩子们都走了,你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李渚霖:????喵喵喵?终究是我错付了。 小天使们,早点睡,晚安,好梦…… …感谢在2023-03-16 22:29:41~2023-03-17 23:4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097926 20瓶;木槿晓言attached 5瓶;月亮不睡我不睡、椰青壳壳、漂流瓶 1瓶; 第127章 “这人与旁人不一样。 你现在推托着不想见, 待会儿见了,只怕要感激涕零答谢我呢……” ? 与旁人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 这么多年以来,阮珑玲一双慧眼不知见过多少人, 从泼皮无赖到市井小人, 由平民百姓到王公贵眷……她都尽见识过了, 莫非这人有何不同之处,不得不见? 正这般狐疑想着, 车架已经顿停。 阮珑玲撩起窗前的帷幔一看, 车夫并未驱车回基恩巷的顺国公府, 而是停在了大驼巷尾的阮府? 似是有何大事发生。 门外的石阶上侯立了许多人。 不仅有阮丽云与阮玉梅姐妹,甚至连舅父舅母,以及那那几个堂兄妹也来了……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意,神情颇为激动与欣慰。 阮珑玲撩起帷幔下了车,亲属家眷们就齐齐涌了上来,她瞧见这么大阵仗,由瞧出了姐妹二人微红的眼角,似是方才哭过, 可神色有不是悲伤,愈发觉得有些莫名。 “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阮珑玲懵然一瞬, 踩着踏凳下了车,拉过身侧阮玉梅的手,骤然问道, “莫非是你与那何国公嫡次子订亲了?今日亲家上门拜访送聘?” 毕竟母亲身体不好,也只有阮玉梅订婚此事大事, 才能劳动得了舅父舅母出面, 来主持大局了吧? 谁知此言一出, 却惹得众人传来善意的哄笑声。 阮玉梅也被臊得脸红, 不过她卖了个关子,并未立即否认,拉着阮珑玲的手往府中走, “阿姐回家看了就知道了……” 一行人将阮珑玲簇拥着,往寿喜堂赶。 以往因着阮母的病情,寿喜堂中多多少少都透着些孤寂衰败之感,可今日不知为何,门窗都打开,通风顺畅,将窗下的那几盆娇花吹得枝叶摇曳,透出几分生气来…… 阮珑玲才将将踏入院中,就听见屋内传来欢声笑语,走入屋内一看…… 屋内除了躺在半躺在榻上的阮母,侯立在一侧的阮成峰,塌边还坐了名身形高大,英朗伟岸的男子。 望见那男子的瞬间,阮珑玲犹如石定般呆站在原地,她的眸光落在男人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上,带着温情不断审视着…… 除去这汉子额间的一道疤,以及下巴生出来的青黑胡碴,那眉眼,那轮廓,那右侧脖颈处的那颗???痣,以及坐在榻边的姿势…… 这种种一切的一切! 赫然就是她那消失了近十年,众人都以为葬身水灾了的兄长! 巨大的惊喜犹如潮水般朝阮珑玲涌来,险些要将她淹没! 她瞳孔微扩,眸光震动,生怕又是水中月镜中花,认错人白开心一场,只踟蹰着不敢上前。 “玲儿,怎得不认识了么?” 阮母半躺在榻上,戴了缀玉抹额,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早就从长子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恢复了过来,心境稍稍平复,此时紧紧握住阮建州的手,轻声召唤这二女儿上前来。 “玲儿,这是兄长。 你兄长回来了。” 阮珑玲捂着胸口,还是有些不敢信,只用带着惊疑的眸光往向弟弟阮成峰,待弟弟笑着点了头之后,她眸眶中蓄满了的眼泪,终于坠落了下来,在情绪剧烈震动之下,上前俯在汉子的膝上直接痛哭出声, “兄长…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玲儿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兄长你一定没有死,一定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找不见你人,可我们心中一直都未曾放弃过,终于盼到了今日……终于……呜呜……” 原来当年水灾发生之后,阮建州所乘坐的那条商船也未能避免,被滔天的巨浪打翻,船上的一干人等尽数都落了水。 好在阮建州是个水性极好的,在即将坠沉之际,死死抱住了眼前飘过的一块浮木,这才从水灾中逃出生天,可性命虽保住了,可却在汹涌澎湃的水灾中,头颅撞到了礁石之上,自此失去了记忆,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才并没有寻回家来。 被一水上的船家女子所救,二人日久生情,结成眷侣,现在膝下已经有三个孩子,一男两女。 阮建州身体恢复之后,便一直协助着朝廷水军捉拿水寇,三年前还被收编入了水军,由于身上有几分功夫,靠着胆大心细,屡屡立功,一年前还被升为了水军营兵参将。 由于常年飘荡在河海上,行迹不定,多年来阮家才寻不到人,直到近日李渚霖下令寻人,扬州兵部这才不敢怠慢,细细查到了阮建州身上,一经核实,立马带着人赶赴到了京城。 阮建州虽失去记忆,可有骨肉至亲陪在身边,再加上有宫中的御医为其好好诊治,想必恢复记忆指日可待。 失而复得,确是桩天大的喜事。 且兄长不仅活着,还成家立业,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母亲尚挣扎病榻,阮建州既回来了,自然没有再离开的道理,李渚霖立马命人将千里之外的妻儿们接入京城,住进了阮府当中,也算得上是一家团圆。 虽是新婚,可阮珑玲关切兄长,便提出带着小为安在阮府小住两日,李渚霖体谅她的心情,回去禀明了顺国公夫妇之后,便也允了。 两日后阮珑玲回家,双手勾住夫君的脖子,轻吻了吻李渚霖的面颊, “兄长寻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讯。 若是没有霖郎,我们这一家子骨肉不晓得还要分离多久,霖郎的好,我都尽数记在心中,都不知该如何答谢才好……” “夫妻之间,原不该说谢。 可若你真要谢,来……在榻上偿给我……” 新婚燕尔,本正是情稠的时候,可却乍然被素了两日,可想而知这喜榻冰冷寂寥到何种地步……若阮珑玲再不回来,只怕李渚霖就要冲上阮府去要人了,现下焦香软玉在怀,早已心猿意马。 屈膝将人打横抱起,朝床榻阔步而去。 就这样温情缱绻过了两年,这两年期间…… 阮家商号的生意越做越大,在晏朝四处开花,不禁与外国番邦做起了生意,且还借着阮建州的人脉,将货品远销倭国及爪哇国各地…… 小为安长大到五岁以后,玩性渐消,逐渐开始将心思放在了学问功课,以及骑射功夫上,由于年纪相仿,入宫成了太子伴读,也时常听着翰林们说些帝王心术,御人之术,聆听朝堂政事…… 日子就这么平静且安宁得过着。 唯有一件事儿,让阮珑玲与李渚霖的有些烦闷,确切来说,是让顺国公夫妇烦闷。 顺国公夫妇一直想要李家人丁兴旺些,盼着儿媳阮珑玲再多生几个,可也不知为何,这几年来不知换了无数太医给阮珑玲调养身子,不知搜罗了多少奇珍妙药给她服下,可阮珑玲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此事让二老心中甚为挂怀,便也会因此折腾些微小的波折出来,不过好歹李渚霖是个护妻的,常在中间斡旋,而阮珑玲又是个尊老的,所以倒也并未因此而生出些什么岔子。 各种方法都用过,却还不见成效,顺国公夫妇心中也逐渐不抱期望,只将心思全然转移到了小为安与小承稷身上,常进宫给他们讲学授课。 可常言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就在二人成亲后的第三年年初,阮珑玲在宫中陪太后娘娘李明珠说话时,一时没忍住太手掐着帕子,掩面干呕了两声……李明珠敏锐觉察出异常,立马宣召了太医来号脉,一朝诊出了喜脉! 这无疑又是个好消息。 可李渚霖在欢喜之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毕竟阮珑玲在生为安的时候,元气大伤,身子亏空得非常厉害,若是此胎也如此,那阮珑玲岂不又要遭第二次罪?当务之急,只能命御医时时在身侧看护着…… 好在由于保养得宜,阮珑玲到底有惊无险。 在怀胎十月之后,诞下一女,取名为李锦欣。 。 时间飞逝。 岁月如梭。 又过了两年。 到了小为安的十岁生辰之际。 十岁乃整生,按照顺国公夫妇的意思,原是要大摆宴席。 可小为安随着年龄渐长,脾性逐渐与李渚霖更像了些,并不喜欢那些热闹喧嚣的场面,所以二老自然也是依着小寿星自个儿的意思,只在顺国公府中,摆了五六桌,请了些常来常往的亲戚上门来。 阮家这头,家眷甚多。 除了阮珑玲这一辈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带着伴侣上门祝贺以外,还有几个成了亲的晚辈也都登了门,譬如阮建州那三个已成亲了的儿女都来了…… 李家这头。 甚至连李明珠这个太后,也移架出宫,带着少年皇帝朱承稷行至基恩巷中…… 人虽不算得上特别多,可那几桌席面,到底也将整个庭院占满了,欢声笑语,一片喜乐祥和的氛围。 阮珑玲瞧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异常满足。 为安的妹妹锦欣,现在还只是个年仅两岁的女娃娃,长得粉雕玉琢,甚至比为安儿时还要好看几分,见了这场面,乐得手舞足蹈,刚刚被乳母抱了出来,就撒开了小脚丫就要往阮丽云怀里窜…… 阮珑玲望着眼见的这一切,唇角微勾, “真好呐……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霖郎,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身侧的李渚霖将她的肩头紧揽了揽, “你只放心,就算是个梦。 我也必让你沉浸在此等美梦中,一辈子都不会醒。” 终章已至。 撒花。 第128章 首辅夫妻日常生活小甜点一 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170节 澜翠苑, 竹疏院内。 巳时三刻,往常这个时候,两位主子早就起了, 可今日恰巧是休沐, 主子们难免起得迟一些。 府中伺候久了的老人们, 早就非常自觉退到院外,揣手垂首, 静待召唤, 偏有个刚入了府的小丫鬟不懂事儿, 直直往院中走,预备着要叫主子们起床…… 可就在指尖搭在门上的刹那,身后传来阿杏的低声怒喝,小丫鬟登时就被吓得呆立在原地。 “主院是你个四等丫鬟能进的么?那双腿若是不晓得哪条道该走,哪条道不该走,不如打断了也好!” 小丫鬟反应过来后,立即做恭敬装,带了些无辜, 垂头瘪了瘪嘴无措道, “奴婢是记得昨日夫人吩咐了, 说今日一大早要去阮家商号查账目,可见夫人迟迟都没有起,其他人估摸着是忘了此事一个个全都躲在院外, 奴婢便大着胆子准备喊夫人起床……” 阿杏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 这小丫鬟分明就是自持有几分美貌,首辅府除了夫人后院又无人, 想要趁首辅大人在家中时, 寻准了时机想要露一露脸。 阿杏只是从未见过这般没有眼力见儿的, 只冷着一张脸, “你少给我扯其他莫须有的由头!如你这般想攀高枝儿的,主子成亲后这两年,我不知拦了多少!我不守在房门外,你就当我死了是吗?殊不知我就在转角处看着,等着你自作孽!” 小丫鬟初生牛犊不怕虎,眼见被瞧出了心思,竟也是个胆大的,想着不如主子们现下就在房中,不如现在就闹腾开来。 小丫鬟是带着爬**床的目的入府的,入竹疏院伺候才不过三日,晓得主母是个宽待下人的,未必就会将她打杀了,倒时候在首辅大人面前,诉说委屈梨花带雨哭一通,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小丫鬟心一横,就预备着推门而入。 谁知阿杏倒没有立即阻拦,而是眸光骤紧,射出锋利的光芒,冷声道, “你此时站着进去,必然横着出来。 澜翠苑接连两年来都未曾见过血了,我倒是很想瞧一瞧你受刑的场面。” 此番话不禁让小丫鬟心中一凛。 她虽年纪小,可也曾同说过这澜翠苑中原本住了许多姬妾,可是后来就不知到哪里去了,府中的老人有说她们是被放良了,还有的人说……是被首辅大人杀了。 关于首辅大人那些暴戾嗜杀的性子,小丫鬟也是听说过的,可是她入府这些时日一来,瞧着首辅大人实实在在是个温润君子,不仅对出身贫贱的夫人温柔体贴,而且对小世子爷是极好极有耐心的,丝毫看不出任何狠辣无情。 正在小丫鬟犹疑之时…… 房中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暧昧的娇呤声,与肆意的喘息声混在一起,配合着床架摇晃的吱呀声……就像是鼓点越来越密,舞妓旋转的舞步越来越快,歌姬的喉嗓声线越来越清越嘹亮…… 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并未有丝毫停歇,也听不见终场。 直到此刻。 小丫鬟才瞬间明白,为何除了阿杏,其余人等全都屏退到了院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不管男人是好性还是歹性。 此时正在兴头上,若是贸然被打断,只怕都要动怒!打一顿发卖出去都是是轻的,说不定真的会杀了她! 再说了,夫人就算是再好性,估计也绝容不下她。 小丫鬟怕了,怯怯收回手,埋头疾步又灰溜溜跑出了院外。 见过爬**床的,却未曾见过这般犹如无头苍蝇般爬**床的蠢货!这意图不轨,心思不纯净的小丫头片子,是绝不能再留在府中伺候了。 阿杏原是想要将她直接赶出府发卖出去,可这般被轰出去的,牙婆们大多都会将其再卖去秦楼楚馆,如此,这小丫鬟这一生便是彻彻底底断送掉了。 念在这小丫鬟年龄尚小的份上,阿杏到底心慈手软,叫来管家,将她打发去了京郊的农庄上做粗活去了。 。 屋外生的这些波澜… 榻上的二人是浑然都不知的。 阮珑玲云鬓凌乱在榻上躺着,半只如雪的皓腕,由榻边腾空伸了出来,丝毫动弹不得。此时,另一端的被面下,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阮珑玲实在没有气力了,她只微微往榻外挪了挪,然后虚虚道了句, “…已折腾了一早上…莫非霖郎就不累的么…” “此等美事…岂会累呢?”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沙哑中带了些慵懒及愉悦,大概是瞧出来阮珑玲已经是力竭了,他并未再又何动作,只贴了上来,亲了亲女人酡红的耳尖。 “玲儿,我这可不仅仅是尽夫君义务,还是在要债。 是你说欠了我五年,能还得起的……” 如果能回到洞房花烛夜那晚,阮珑玲必然会收回这句话。 李渚霖夜夜都是饿狼模样,这世上能有几个女子经捱得起?以往每次小日子来,阮珑玲都是深恶痛绝的,可现在只掰着手指头算,盼着小日子来时也能歇上几日。 不过好在他倒也不是蛮横之人,见她实在经不住了,也能听得进去,像此刻般放过他。 她用肩背抗拒抵了抵身后那个要债的鬼, “原以为是还得起的,可你胃口太大了,现在还不起了。 不如折成现银如何?今后你便不再碰我?” 自从兄长阮建州回来之后,阮家商行如虎添翼,经营得愈发火热,几乎走通了晏朝各州各县的门路,铺面遍地开花,可树大到底招风,也有许多小人上门,想要钻了空子讹诈,阮家诸人行事只愈谨言慎行,连带每每扩充业务之时,招纳的伙计货娘,都需人品过硬,商行内的各项规章制度也愈发完善。 钱财好似由四面八方涌流而来。 约莫着再如此过上五六年,阮家的资产就算比不得顺国公府这样的公爵世家,可比京中那些没落侯爵,也必会强上不少。 所以阮珑玲此刻说折成现银偿还,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可李渚霖哪里是将钱财放在眼里的人,他从后紧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肩颈处闻了一口馨香, “欠下什么,自然就要用什么来还。 哪有欠下床榻之欢,却要用黄白之物来抵偿的?” “再说了,就算是金山银海…… 也远及不上与你春*宵一夜。” 这些话刚成亲时听,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可现在都已成亲整整两年,阮珑玲自然就没有那么情思涌动了,只卷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往榻边又挪了挪。 二人相拥着,缱绻了两盏茶的功夫…… 眼见时间不早了,李渚霖才叫阿杏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着二人洗漱,更衣…… 李渚霖成亲之后,娇妻在怀,稚子聪慧,性情相比起之前的喜怒无常阴鸷残暴,变得温和平顺了许多,今日穿了身湛蓝的丝绸锦袍,乍眼看上去很是稳重敦厚,像极了个谦谦的如玉君子。 他缓步都到梳妆台前,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小铁盒出来,朝正在梳妆打扮的阮珑玲递上前去,那铁盒上印着各式各样奇异的花纹,还画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她伸手接过,不禁疑惑问道, “这是何物?” 李渚霖剑眉微挑, “胭脂,爪哇国使者敬献的宝物,说是专门给爪哇国的皇室贵族所用,成色极佳。 珑共就两块,一块在慈宁宫,一块在你眼前了。” 这世上但凡只要是女子,就没有不爱俏的。 且阮珑玲听说,爪哇国的女子比起她们晏朝女子,在脂粉上会更加挑剔些,那想必他国的胭脂,成色定会更加好些。 她打开盖子一瞧,果然见这胭脂色泽艳丽,膏体润滑,散发出阵阵清新的花草香,当下就伸出指尖轻轻揉了些在手背上试色,果然是极好看的! “你二姐的儿子今日满月,摆了好几十桌宴席…… 不如让为夫给你上个胭脂,好好装扮装扮,也好让娘子在席上艳冠群芳?” 阮珑玲没好气得看他一眼,她已嫁做人妇,早就过了争妍斗艳的年纪,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在席面上出风头,不过这胭脂,她确想要试试。 她狐疑望着李渚霖, “你那双提笔执剑的手,竟还会涂胭脂? 罢了,比起让你将我画成红脸猴,不如我还是自己来吧。” 李渚霖见她不信,倒还坚持起来了。 “会不会,你一试便知。” 说罢,他坐在一侧的绣凳上,仔细端详着妻子的面容,又仔细回忆起她以往的上妆习惯,极其慎重将胭脂晕在了面颊上…… “霖郎,你好了没有……” “莫急莫急,马上就好…”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李渚霖才觉终于满意了,放下了手中的胭脂,将爱妻推至铜镜前… 她的面颊上,竟隐隐浮现出朵灿烂绚丽的花来! 胭脂红润的色泽由前至深晕开,用白色的粉霜勾勒着花边,在她粉光若腻的肌肤上,格外立体灵动,与她自身的气质浑然一体,丝毫都不限突兀,在一颦一笑间显得格外动人! 阮珑玲原是拗不过夫君,确实信不过他的手艺,不抱什么期待的,原本是打算实在看不过眼的话,再净面重新装扮的,可李渚霖却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她对镜自照,眸光惊奇,只觉极其满意。 勾住了李渚霖的脖子,就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委实没想到霖郎还有这样的手艺! 今后若是得闲了,可必要多给我上几次妆!” 李渚霖唇角微勾,眸底欣然, “雕虫小技罢了,你交给为夫便是。 那今夜……你在上头,可好?” 李渚霖:不好意思,我满脑子都是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