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 第一回 孟不究的一天有做不完的活。鸡打鸣时,他便起了。为了不吵醒她,他的动作总是很轻。他要先去厨房煎药,然后再去王玲珑最爱的包子铺给她买包子。包子买回来,王玲珑刚好吃上热的。王玲珑尝了两口包子,便扔在了猪食中,说了句“腻了。” 孟不究想着她吃了那么多天,腻也是正常的,不过她这样做浪费了粮食。“玲珑,下次吃不完可以给我。吃腻了,我明天给你买别的。” 王玲珑没有回他的话,而是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他穿的一身白衣,衣摆处是绣上去的青色祥云。是她前几天叫人给他做的一件,她骗他是她亲自绣上去的,他竟对她感激涕零的,引起她一身哆嗦。这就是没见过别人的好,你稍微施舍他一点,他便像狗一样向你摇尾巴。明明有下人可以做的事,他偏要亲力亲为,可王玲珑不需要这种感激,这种爱对她来说像鼻涕一样黏在她身上,恶心至极。孟不究这人吧,能看,除此一无是处。他当她是娘子,可她从来没当他是相公。 王玲珑家里世代靠做灯笼为生,到她爹已是八代传人。王玲珑为家中独女,颇具经商头脑,她每天忙着想如何将生意做的更大更广。孟不究先回房收拾了被褥,又将她的衣物拿去洗干净,然后才去店里做灯笼。他也能写得一手好字,在灯笼上附诗绘画皆由他来。 王玲珑极少待在店里,孟不究通常哪也不去就在店里编灯笼。 他编的用心,没注意桌旁围了一圈人。旁边的人的笑声提醒了他,他这才停下手下的动作。“各位可是要买花灯?” 那一圈人大多是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说出个名堂来。 孟不究不是不懂她们的用意,以前他会让人把她们礼貌的请出去,可是玲珑说影响生意,看也不吃亏。 孟不究没法专心做灯笼,于是起身进了内院。 “诶,小相公怎么不继续了啊?” “小相公,留步。” “小相公……” 这时,一红衣女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着,“这王玲珑可真是运气好,白捡那么一个好男人。” “打住,这好与不好,你说了不算,王玲珑心可不在他身上。”另一蓝衣女子接话道。 一群人中又有人说话了,“孟相公身世可怜嘛,王家对他好,这不就以身相许?” 一群人说了一阵闲话,有人只默默听着,众人等不来孟不究只好离开了。 小厮见人走了才去内院告知孟不究。“姑爷,人都差不多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他应了一声,没动。 小厮跑着出去了,想着这姑爷身体不好,心倒强的嘞。 孟不究对外人的闲言碎语视若惘闻,他习惯了,日子是自己的,旁人怎么说与他无关。 王玲珑喝了好些酒回来的,她的婢女青栀使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扶回来。 孟不究从青栀手中接过王玲珑,抱她进了房。 青栀愣了愣,看姑爷手臂使的那力,不像小姐说的那样软弱无能啊。 孟不究用温水给她擦了脸,卸了妆发,脱去外衣和中衣,红色肚兜若隐若现,他似是没看见,安顿好她之后,他才去外面洗漱好回房。 王玲珑有些燥热,想找些冰凉的东西,或是衣物,或是墙,她的手乱摸着,摸到了他身上。 王玲珑在梦中以为自己抱到了大冰块,整个身体都贴了过去。 孟不究是被她摸醒的,她的手在他身上乱扒着,他没有制止,他们本就是夫妻,有些事他明白。 他身体向来不好,但也是正常男人,下半身某个部位也被她摸醒了。王玲珑睡的很安心,实在没有比他更解热的冰块了。 他只能忍着,忍到最后自己也睡着了。 王玲珑比他先醒,她气愤地坐在床上,像是等着他醒来。 饶是感受到她的怨念,孟不究醒了,睁开眼就见她一脸不耐烦。他立即起身,带着神智还有些不清楚,“怎么了玲珑?” 她摊开她的手,“你自己看。” 白灼灼的黏液,他霎时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玲珑,我...对不起。” 王玲珑没等他说完,“你竟敢用我的手给你,给你做那样的事。” 孟不究有嘴说不出,他用自己的衣服给她擦干净手,还是被她嫌弃,“脏死了。” 王玲珑嫌恶地离开了床,用水将自己的手洗了个遍。 孟不究昨晚确实睡着了,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看着衣服上的脏东西,忽地冷笑,他自己也嫌弃自己,何况玲珑呢。 王玲珑父母拜访亲戚多日,今日该回来了。果不其然,他去店里的时候,王贵中已经到店里了。他们没有先回府中,而是径直来了店里。 孟不究作礼,“父亲此行可还安好?” “好,一切都好。玲珑又出去了?” “玲珑她去联系各外商了。” 王贵中一手背过身,一手拍拍他肩膀,似笑非笑,“不究啊,你来我们家都有一年多了,也是时候该和玲珑养个孩子了。” “是,父亲。” 孟不究对于孩子不抱期待。王玲珑为家中独女,王家似乎从他们成亲那天起就开始想着抱孙子了。 可他们不知道,他和玲珑至今没有圆房。 孟不究忙着做灯笼,马上过节了,店里的订单量又多了不少。王玲珑会把孟不究做的灯笼单独拿出来卖,能多卖出两三倍的价格。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刚在灯笼上写上这一句,王玲珑就回来了。王玲珑一眼没看他,去找她的父亲去了。父女俩说了很久的话,才看见他们一起从内庭出来。出来时,王玲珑倒是看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她斜过眼去,还想生孩子,要不是王贵中接济他,他现在还是个乞丐,她可不和乞丐生孩子。 孟不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对她温柔一笑。可这笑容看在王玲珑眼中,引起她一阵恶寒。可她伪装的很好,没人看得出来,她回以浅浅一笑。王贵中看在眼里,扬了扬眉,欣慰地顺了顺胡须。 王贵中同样和王玲珑说了想要早点抱孙子的事,王玲珑只说这么久没动静,你想想会是谁的问题。 人人都知道孟不究身体不好,一直在喝药,可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病。 “要不我请个郎中给他看看病。” 王玲珑却说,“爹,你操心那么多干嘛,他以前可是跟着温郎中的。他的身体他最清楚。”王玲珑的月信总是不应期,看了许多郎中都不管用,看了那位温郎中便好了。 “孟不究是个好孩子,他不在乎你的过去,你也别嫌人家,好好过日子。” “行了,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王贵中对自己的女儿的脾性是了解的,当初同刑部侍郎的儿子闹了那样难堪的事,下嫁也很难找到人家。王贵中夫妇糟心女儿的声誉被毁的同时又转念一想,找上门女婿可比把女儿嫁过去划算多了。当时的孟不究在店里当灯彩匠,虽然人穷也没有什么志气,但是勤快,踏实,长得斯文。孟不究刚来的时候,他还叫孟溪。王贵中对与熄同音的字避讳,就给他改了个不究。没想到他是真不根究。这就是缘分。 是夜,王玲珑想着王贵中说的那一番话,如何也睡不着觉。转头看向身旁早已熟睡的男人,算了,他怎么配。 孟不究醒得早,他按常熬药,看着黑乎乎的药罐,孟不究有一瞬失了神。 温郎中名温褚一,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一类人。 他没病,病只是借口,这是他给自己下的慢性毒药。温褚一说这是最不痛苦的死法。 他笑自己胆小,想死却不敢死。试过上吊,最后自己挣开了绳子;试过跳崖,摔断了浑身的骨头,还是让温褚一给救了回来;跳过河,水灌进鼻腔时让他一下清醒。可能人在濒死时,总想救自己一把。 温褚一说,“既然不想活着,我给你个方子,能让你顺利死去,又不会给你痛苦。” 第二回 春节快到了,灯笼的订单一天比一天多。他的手磨出了泡,他把泡刺破后,继续干活。这一行为被店里的客人看了进去,她朝他又走近了点,“不疼?” 他闻声,没抬头,仍然专注手里的活,只淡淡回了句,“不疼。” “出血了你也不管?” 他没做声了,他的一心一眼都在手中的灯笼上。 “可是血沾在灯笼上了。” 他看了一眼灯笼,没有事,这才放心。又看向自己的手,那点血一擦就没了。他再抬起头看身旁,哪里有什么人。 闻青司离开灯笼店,去了胥香坊。和他同行的还有谢归,谢应两兄弟。谢归知道她此去的目的,只有谢应不知道,他以为只是去吃饭的。 他们进了水云间的包房,隔壁雁翅阁入座的是刑部侍郎的儿子叶骁升。 谢应耳朵极好,闻青司带他来就是让他来偷听的。 “青司姐,你让我来就是干这事啊,我还以为你真请我吃饭呢?” “嘘,有人进去了。”闻青司说。 叶骁升白睡了王玲珑整座城的人都知道,王玲珑名誉扫地,叶骁升却无半点影响。谢归跟踪了王玲珑一个月发现她私下和叶骁升还是会偷偷见面,现在他们需要确定他们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提前部署。 她要让叶骁升的妻和王玲珑的夫一同去捉奸。 “我府里新买了一批小妞,可水嫩了。” “真的假的,诶,借我玩两天。” “升哥说笑了,哪能借,我直接送你府上去。” “还是我兄弟好。” “升哥,那我托您办的事,您看?” “没问题,有我出马那还不简单。” “有升哥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这王玲珑还不死心啊。” “她啊,就是贱得,她说她那丈夫原是乞丐看不上他,我上次见过她那丈夫,长得真他妈标志,真想把他也一起干了。”谢应听到这,眉头直皱。 “不过最近她忙倒是没怎么来见我。” “莫不是她和他相公好上了,把您给忘在一边了。” “呵,要不是这小贱人叫的好听,我早把她踹了。要不到时候我一边干她,你在旁边听。” “嘿嘿嘿,升哥那怎么好意思。” “就这样说定了。二十七她要送货,到时候老地方。” 谢应把自己听到的一字不落的讲给闻青司听。 闻青司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狗男女。” “我没胃口吃饭了。太恶心了。”谢应叹了一口气,他好不容易下山来吃顿好的,就这样被两个渣滓给破坏了。 “吃。花了大价钱的。”闻青司夹了个鸡腿在他碗里。 谢应看着大鸡腿,胃口好似恢复了些。 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谢归跟踪过王玲珑知道这老地方在哪儿,引叶骁升的妻前去的任务交给谢归。闻青司打探过,叶骁升他老子为了找个管的住他的,专门选了个凶悍的媳妇。 回去的路上,闻青司哼着小曲,心情看起来很好。 “你就这么开心?”谢归问。 “当然。” “我不开心。” 闻青司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他“怎么了,你这是?” 没等到他回答,谢归走的极快,将她和谢应远甩在身后。 “青司姐,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哥喜欢你呀。见你对别的男人那么上心,吃醋了。” “别开玩笑,我们一起长大,我们是朋友,是家人。” “姐,我没开玩笑。虽然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我哥对你不是那种感情,而是那种感情,你懂不懂啊?” “像我对孟溪那样?”她疑惑着问。 “对。”谢应点头。 “可是,我对孟溪只是同情。” “可是你为什么同情一个陌生人啊?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人,你怎么不同情同情我哥。” “一两句说不清楚。” “反正你是要和我哥成亲的,无所谓。” “烦不烦啊,你,滚。”闻青司锤了他一下,被他笑着躲开了。 “我迟早叫你嫂嫂,嫂嫂,嫂嫂……” 闻青司追着去打他,疯疯闹闹的没个正形。 回到寨子,他们各回各家。她的阿爸上个月刚被废了一双腿,只能坐在轮椅上。她回去的时候刚好碰见阿孃推他出来吃饭。 “阿爸,阿孃。” “小司回来了啊,刚好,坐下吃饭。”阿孃先开口叫她。 闻青司绕了一圈,走到他们面前。“你们吃,我吃过了。” “吃过了啊,那哥,我们先吃。” 闻月廊点了点头。 闻月廊的腿是被飞翦教总教头给伤了,他是老了,可作为他的女儿势必要把这仇给讨回来。闻月廊腿废了,自然而言卸去虎纹寨寨主一职。再以比武的方式,选出下一任寨主。闻青司打遍全寨无敌手,年纪尚轻,经各方商讨,闻青司任少寨主,闻月廊仍以寨主身份辅佐闻青司。 虎纹寨不靠世袭,只论能力,谁强谁上。他们占山而存,称霸一方,历来官府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飞翦教收钱办事,江湖人都知道飞翦教实则为皇家养的密卫。他们三番五次挑衅,想必是有人眼里已经容不下他们一个小小虎纹寨了。 第二回(二) 一个月前那次与飞翦教的正面交锋,虎纹寨死二十人,残七人。他们大都跟着闻月廊出生入死多年,闻青司愧于他们,他们是为保护闻月廊而死,如果她能早点赶到,他们也许就不会死。她挨家挨户登门至悼,谢归陪她一起。 拜访完最后一户,闻青司问谢归,“如何才能没有杀戮?如何让虎纹寨的人平平安安简简单单活下去?” “这有些难,青司。”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最简单的愿望,在这世道上竟如此难。” “青司,再难我都会陪你一起。”一起让虎纹寨的人好好活下去。 闻青司笑着回应:“谢谢你,谢归。” “我们之间不需要道谢。守护虎纹寨也是我的责任。” 谢归无条件信任闻青司,他是她随时随地可用的刃剑。 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所想。 二十七这天来的很快。他们兵分三路。 孟不究做完最后一个灯笼,天已经黑了,窗外一处处灯笼汇聚成的星光点点,他看痴了。世人皆有所求,财,权,色,利,他贪求着这样渺小微弱却又拼命点亮这世间的光点,他并不是高节清风。他和他们一样,都贪恋着可遇不可求之物。 一个婢女哭着从外面跑进来“姑爷,姑爷,小姐在纾香阁被人打了。” 婢女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鼻子也红红的,眼泪还一直往下掉。“姑爷你快去,再不去小姐就要被打死了。” 孟不究来不及关店,慌忙跑去。 待他走后,婢女立即擦干了眼泪,“果然,你连你家婢女的脸都记不住。” 闻青司不急着走,反而拿起他刚放下的灯笼。 “听元宵,往岁喧哗,歌也千家,舞也千家。”闻青司念了一句上面写的,“元宵节的灯笼。”她将其放回原处,离开了。她也是要去看戏的。 闻青司到纾香阁的时候,孟不究还未到。这个人,不会是找不到纾香阁在哪儿吧? 闻青司思绪飘远时,听见楼下传来了不小的动静。探头一看,一位来势汹汹的妇人带着若干家丁闯了进来。 “把叶骁升给我找出来,别让他给我跑了。” 其余宾客皆被赶了出去,闻青司混在宾客中,伴做家丁的谢应朝她眨了眨眼。她会意,悄悄换上了叶家家丁的衣服。 “夫人,找到了在三楼。” “哼,我倒是要看看哪门子的狐狸精把他勾住了。”白若兰阔步向前,带着要将他们撕碎的架势。 闻青司守在门外,远见着孟不究的身影。“人总算到齐了。” 楼上动静声很大,摔凳子,摔桌子,好不惨烈。闻青司见他越来越近,却有些反悔了。 “滚滚滚,闲人不得入内。”一位家丁发话,赶着孟不究离开。 “我娘子在这儿受伤了,我来找她。” “你娘子?”他看了一眼上面,冷笑一声,“上面要是你娘子,那恐怕没命了。” 孟不究一脸的汗来不及擦,他明显焦急了起来,“求求你,让我进去。” “不行。” “兄弟,也许刚才人多杂乱,还有旁人在里面,我带他进去找。”闻青司用男声说话。 “也行。去吧。” 他们进去了一会儿,那家丁才想起来,不对啊,那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孟不究跟在闻青司后面,默不作声。闻青司在想这个人现在想什么呢?要是他去见到了上面那副场景…… 闻青司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她在三楼。” “多谢。” 孟不究上楼梯极快,她还听见他踩空了一格,摔了一下。 闻青司的眉头从他进来那刻起就没放松过。让他一直蒙在鼓里是不是对他来说更好。 白若兰一巴掌扇在叶骁升的脸上,扯着王玲珑的头发拖在一边。王玲珑来不及穿衣服,扯着几块布半遮半掩。 “今天就把你们你这对贱男贱女打死在这。” 叶骁升想着护王玲珑一下,不然真被打死了。白若兰见着,甩了他好几巴掌。 王玲珑见状,想逃,可她浑身都痛,只能爬着走。刚爬出门廊一半,孟不究出现了。 “玲珑。”和以往叫她名字时,那种掐茶叶尖似的悦耳不同,他这声明显是带着苦涩。 该死啊,竟让他见到自己这般模样。王玲珑发恨道,到底是谁搞她。 “啊——” 白若兰反应过来了,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贱人,你想去哪儿?” 孟不究将王玲珑死死护着,白若兰力气大也托不动两个人。她叫来家丁,“给我打。我就不信了。” 闻青司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即使这样,他还是要护着她。 孟不究的嘴角溢了血,王玲珑早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让他们收手吧。” 谢应得令,他伪装在家丁中,大喊“老爷来了,老爷来了,大家快住手。” 叶老爷来的也是及时,再迟点他儿子真被打死也不一定。 “若兰啊,我们回家在收拾这孽障。” 等他们处理完,这才发现王玲珑和他丈夫不见了。 第三回 王玲珑和孟不究被捆着抬上了虎纹寨。 谢应一见到他哥,就激动着说着刚才纾香阁的状况。 “哥你没看见那叶骁升的脸肿得像猪头。身上全是血印子,没一处好皮。” “带这两个人回来干嘛?” “不知道。不过我猜青司姐应该是看上别人家的男人了。” 谢归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孟不究。他哪里比的上他? “不过哥你也不用担心,等青司姐的新鲜劲过了,也就无所谓了。” 谢归的眼神仍落在孟不究身上,他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却总觉得以前好似见过。 快要进寨的时候,孟不究已经醒了。虎纹寨三个大字深深印入他的眼中。 他和王玲珑被带进了明亮的大厅。他试着叫醒她,但失败了。闻青司让人泼了一盆冷水将她泼醒了。 王玲珑不断吐出从头往下流的水,比水更冷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她彻底清醒。 “终于醒了。” 面前的女子背对着他们,她穿着青色蓝纹条布衣裳,头上也仅有一根簪子。再简单不过的装饰,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这人简单。 “你是谁?为何抓我?我爹会报官,我劝你立刻放我离开。” “报官?你爹有那个脸面报官嘛。”闻青司转过身,冷眼盯她。 “那你想怎样?要钱,我给你。” “哈哈哈哈哈。”闻青司大笑了起来,“我不要钱,我要人。”说完又看向孟不究,他的眼睛毫无情绪,或者说他这个人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闻青司继而说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要么你留下。”闻青司抬起王玲珑的下巴,啧啧了两声,原本这脸多好看啊。“要么他留下。” “让我走。”王玲珑没有一点犹豫,她甚至没看孟不究一眼。 “让她走。”孟不究来这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就是夫妻同心啊。”闻青司背过身去,向自己的位置走了几步。“放人。” 王玲珑早已按耐不住。人带到寨门口才解开绳子,刚一解开人就跑了。 闻青司亲手解开孟不究身上的绳子,还故意在他耳边道,“放心,她这般弃你而去,我不会让她轻易下山的,山里有野兽,它们最喜欢血腥味。” 谢应跟着王玲珑下山的,他还要在必要时嚎叫几声。 孟不究反感她的靠近,她靠近,他便退后。 “你是故意的。顾客,婢女,家丁?” “呀!被你识破了。哈哈哈哈,还以为你真是个呆子呢。” “你要我的命,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现在动手吧。” 他看起来视死如归,闻青司越发觉得他有趣至极。 “我在帮你,帮你认清了那个女人,你应该感谢我。” “那是你设的圈套。” “她要和别的男人苟合也不是我能设的吧,嗯?”闻青司的手不自觉抚上他嘴角的伤,被他躲开了。 她笑着,手却用着蛮力扳过他的脸。她的指腹在他淤青上,她只要用力按下去,他会疼,可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他比她高,但在气势上,她完全压制。她少寨主也不是白当的。 “给他疗伤,然后,关起来。” “是。” 这边,王玲珑几乎是连滚带爬下山的,后面有东西跟着她,她害怕自己会死在这山里。一个不留神,她滚进了沟里。 “不行,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她忍着剧痛,爬起来,继续走。她怀疑自己的骨头都碎了,浑身都疼。该死,可恶的什么虎纹寨,总有一天非掀了你不可。 她一瘸一拐的终是拐进了王府。王家的人在街口找到她。王玲珑的母亲李秀云见自己的女儿衣服破烂,浑身都是伤,一个劲的掉眼泪。 王贵中在一旁也焦心,他们始终没发现府里还少了人。 请了大夫来治,大夫说,“脚扭了,好在没伤到骨头。问题不大。” “大夫,那我女儿这脸呢?都给抓烂了。” “涂个药膏,不会留疤。” “那就好,那还需要做些什么啊?”李秀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接着抛。 “好好休养。” “啊大夫那她身上的伤。” “无碍。” 李秀云这才放心了下来。 正要交待孟不究给王玲珑熬药,王贵中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女婿好像一直都没出现。“诶,不究呢?他还没回来?” 躺在床上的王玲珑只有嘴能动,“别叫了,他留在虎纹寨了。” “他怎么去那儿了?”李秀云不解道。 “我们都被绑上去了。” “那怎么你回来了,不对,他们是不是让你回来拿钱赎人。”李秀云这话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有道理。 王玲珑没有说话。她在寨里的时候,太害怕了,根本没注意到他。要是他死了,可千万不要来怪罪她。 王玲珑以为事情到此便结束了,第二天灯笼铺子就让人给砸了。店里的灯笼碎的稀巴烂。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砸的。而王家只能默默忍下这个哑巴亏。 这个年,他们是别想安生了。 秉着来者是客的道理,虽然是被她绑上来的,闻青司给他准备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睡的,可他不吃不喝不睡。 闻青司去看他,他像一只木雕,一动不动。 “把饭吃了,让你回去。” 他二话没说,用手抓着饭吃。 见他吃完了,她笑着问,“好吃嘛?” 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难过,可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悲的阴霾下。 他是在为绑他而难过,还是因自己的妻子弃之而去难过。 或许都不是。 他一直看着她,眼里在说“让我走。” “我骗你的。我舍不得让你死,你得吃饭。”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动,闻青司没看见。她端走食盘,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第三回(二) 闻青司关了一个男人,全寨的人都知道了,有人传是敌人的奸细,有人说是从官府手里救的人,还有人说是少寨主在山下掳回来的意中人。 谢归被寨里人问得烦了,他也不清楚闻青司是何意。 新的秘闻传,那男子住少寨主的房间。谢归彻底坐不住了。 他找到闻青司时,她正大汗淋漓地练武。 他等她练完了,才顺手递给她帕子擦汗。 “找我干嘛?这个时候你不是要陪你阿妈采药。” “她说今天不去了,最近都不去了。” “为什么?”闻青司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过年了,谁还采药啊。” “我这都忙忘了。” 谢归迟疑了片刻,他不知道他该如何说出口。闻青司不等他,“没事了吧,我要去洗澡了,一身都是汗。” “你…真的和他住一起?” “你听谁说的?”她只不过让人带他去洗了个澡,脏兮兮的也不好看,又顺便让他住进她旁边的小屋子。 “所以不是对吧?”谢归眼里有期待,他期待她的否认。 “不是。” “你快去洗澡吧。” “那我走了。”闻青司朝他挥挥手。 虽然得到了闻青司的回答,但他还是惆怅得很。 谢应见他哥如此,就给他出主意。“反正你们都是要成婚的,不如先生米煮成熟饭。”他对着谢归眨了下眼。 “如何煮?” “你知道下面的人都用什么玩意吗?” 谢归诚实地摇了摇头。 到了谢应的展示时刻了,他拿出一滩药粉,“上次从叶骁升那儿捡的。他们说这是——春药。” 谢归正要靠近闻一闻,谢应立即躲开他,“别乱闻。” “你确定这东西可以?” “当然。” 谢归当机立断,“不行。她会因此厌恶我。” “那你就继续等着吧。”谢应把药粉收了回去,他放春药的位置也让谢归看得一清二楚。 闻青司洗完澡,径直走向隔壁房间。 她这里没有男子衣服,给他穿的都是她父亲年轻时穿的,这样看着,他倒像是寨里的人。 “又不吃饭?我说了,我会心疼。” 他仍是一言不发,仿佛他只会眨眼和呼吸。 她突然起了恶趣味,手伸向他的脖子,缓慢掐紧,一下比一下重。直到他用手抓住她的手。 好冰的手。 闻青司松开了手,看着他的脖子已经泛起了红晕。 “原来也不是那么想死。”她着腰与他对视。 “那干脆做点别的。” 她的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刚触碰,他就躲开了。 她的食指顺着往下,挑开衣襟。见他不动如山,她也不停。 她的手刚要伸向他的裆部,又被他抓住了。 “自重。” “我想看看你的伤好没。” “不需要。” “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为了给王玲珑守节?”闻青司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要看到不一样的情绪。果然,只有提到王玲珑的时候,他的眼睛才有些不一样。 “王玲珑待你如何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我是如何待你的,你是一点也记不得了。”闻青司说完还叹了口气,“这就是好人没好报。” 孟不究不理她,她也继续说。“所以从绑你那天起,我就决定不再做一个好人了。你信不信,你最后会爱上我。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输了,我就让你走,若是我赢了,那就留下给我当压寨夫君。” “你嘴里可有半分真话?”孟不究不了解她这个人,但深知她的话不能信。 “当然有,我说我舍不得你死是真的。刚才也是。赌约一直算数。”闻青司向他保证。 “好。” 闻青司没想到他居然又答应了。她一个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他的脸颊。 被他用袖子擦掉了。 她再亲,他再擦,再亲,再擦…… “别擦啦,脸肿了。你其实可以推开我,打我,甚至咬我。别人伤你一分,你便伤己一寸。孟溪,这样不对,错的是别人。” 沉默了许久,她以为他又不想说话时却听见他说,“我打不过你。” 闻青司笑了,笑的肆意。 闻青司想让他早点休息,没再继续扰他。 孟不究坐了一夜,他推开窗户,看着夜空,在山里看星格外明朗,他想起了很多事,他还叫孟溪时的事。 ———————————— 猜猜看,会是谁先动心,反正现在两人都没有 第四回 寨子里也挂起了许多红艳的灯笼,除夕那天闻青司给孟不究解了禁,许他在寨里随便逛。 孟不究自然明白他是出不了寨子的。不管他走去哪,后面都有人跟着他。 走廊一侧闻青司和谢归有说有笑地,走廊另一端的孟不究见着熟悉的身影就转身离去。 “他,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在寨里玩几天,就放他走吧。他没有家人的,王玲珑一家对他也不好。” “那你也不是他的家人。”谢归这话意有所指。 “小时候,我偷跑下山去,见着他被一堆不大不小的孩子围着打,可惨了。”闻青司避开了他的话,说起了他们的相遇。 “你真的是可怜他?而不是别的?”谢归总觉得同情也不是这么个同情法,打发叫花子不都是用钱嘛,把他带回寨子是怎么回事。 “可怜他。”闻青司自顾自琢磨了这几个字。其实是愧疚,她说不出口的愧疚。 “嗬,你先去大厅,他们应该都到了,我去把孟不究喊上。” “行。” 闻青司穿的一身红衣,而孟不究早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了,她的鲜艳夺目越发衬得他清冷淡默。 “我来带你去吃团年饭。” “不用了。”他拒绝地很果断,她早料到他会拒绝。 “你若是不去的话,我会让人砸了灯笼店。”她的眉毛挑起,张扬的五官也飞起来,一脸跋扈恣睢。可她还不知道,有人早就这样做了。 “不去。” “不关心店铺,王玲珑你该关心吧。”闻青司走到他面前,他身上总是带着药草的味道,王玲珑闻不惯的味道,她却十分喜欢。 “别碰我。”孟不究撇开她的手。 “好啊,你不去,我也干脆不去了。反正去也是喝酒,陪你一起发呆可好。” 闻青司说完,又走到他床边躺了下去,这床一点都没沾上他的气味,看来是真的一天都没睡过。 闻青司就这样一躺,倒是真睡着了。直到谢归谢应来找她。 他们敲着隔壁闻青司的房间,不曾想闻青司在另一边睡着了。 孟不究最终起身,开门。对外面二人道,“她在这儿。” 兄弟二人都愣在了原地,没上前一步。 “哥,他们这是住一起了啊!” 谢归瞥他一眼,“你别乱说话。” 闻青司刚好也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走向门外,“我刚才有些困,就在这里睡着了。” “不急,你若还想睡还可以再睡会儿。”谢归说。 “不睡了,时辰差不多了。” 只剩谢应和孟不究没说话,孟不究等着他们走,顺便关门。 闻青司没如他的意,用蛮力将他拉着去。孟不究顾忌着衣服被扯坏,仍是跟着去了。 厅内的人见到多了一个人都心照不宣。闻月廊早有所闻,可他并不打算介入其中。 孟不究坐的位置远,周围的人也没敢冷落他,一个劲给他夹菜敬酒。 即使是做样子,孟不究也从来没被热情招待过,他接过旁人的酒,碗里的菜也一一吃下。 谢归的父亲喝多了酒,开始对闻月廊提起两个年轻人的婚事。 两家人的婚事是从他们还在肚子里便定下了。闻青司的母亲和谢归的阿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她们一起成婚,就连生子也是一个时期。她们一同约定,若是两女就让她们结成姊妹,若是一儿一女就结成夫妻。后来闻青司的阿娘去世了,谢家郑重承诺会好好照顾闻家,她的阿娘便安心去了。 现下,亲事由谢家提起,可这也算她阿娘的遗愿,她无法拒绝。 闻月廊笑着说,“这两个孩子的事都是迟早的事,青司现在管理着寨子,也难抽开身,索性让他们自己决定。” “闻大哥说的也是。” 闻青司也附和着说,“谢叔,别急,再等等吧。” 谢归想说话,被他阿娘用手掐着收回去了。 闻青司借空看向孟不究那桌,他看起来还挺开心。谢应向她敬酒,她收回目光,接下谢应的酒。 宴席差不多结束时,闻青司半醉被人扶回房。 谢归谢应扶着他们老爹回家,路上,谢归问他阿娘为何拦他? “我还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拖的越迟,你就别想着娶她了。” “阿娘,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得把那个男人赶出去。有他在,你赢不了。” “阿娘,那就是青司一时看他可怜才领回来的,过几天他就走了。” “嗬,他最好是,你等着瞧吧。”谢阿娘看的多,且不说那男人的皮相好,闻青司她阿娘年轻时就喜欢的这款。她家谢归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孟不究有些许醉,他拖了鞋躺在床上,一手搭在额头上。 忽听得隔壁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的门被打开了,屋子里多一股酒气。闻青司光着脚来的,孟不究立即从床上坐起,生怕她又要弄幺蛾子。 “孟溪,我今天看见你笑了。多笑才好,大过年的,别总冷着一张脸,我是人啊,对着你的冷脸,我也会心寒的。” 眼看她要坐在地上,孟不究搭了一只手过去,“别坐地上。” 她抱着他的手臂,死不放开。“孟溪啊,我本来想过几天就放你回去的,可是我今天又后悔了。拿你挡一挡催婚的也不是不行。” 听到催婚二字,他想起了他们在桌上聊的。其实他有注意着她那边的动静。 “我不想那么快成婚,你说你啊干嘛那么早,王玲珑对你好吗?你说话啊,你又哑巴了。”她现在半醉着,可她总想去撕开他的嘴,看看他是不是嘴巴被连起了总是不说话。 “你……” 她没用手,而是用嘴。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唇,软软的,真好亲。 占了便宜的某人,想占更多的便宜。 孟不究费大力气想远离她,可她像条八爪鱼,松开这边,那边又黏上来了。 “孟溪,其实我没醉。” “没醉就回你自己的房里去。”他朝她吼道。 她的眼泪来的无声无息,他感触到了,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冰凉的。 “对不起。”他的怒气也消失的无声无息。他没帮她擦眼泪,却帮她擦干了被同样被泪水滴落下的手。 她的手心都是茧,手背也起了糙皮。王玲珑的手没碰过累活,是光洁细腻的。王玲珑是从小娇养的大小姐也不像她这般说哭就哭。 “我腿麻了,走不动路,你抱我回去吧。我保证不烦你了。” 他信了她的话,将她抱了起来。得逞的某人,在他怀里偷摸着笑。 放她在床上,她果然没再作妖了。路径她的床边时,踩到了瓷片,想来是他听到的声响的由来。他点了烛灯,替她收拾干净了瓷片。 第五回 闻月廊总说女子不如男,闻青司记得他的话直到她成为少寨主。近两年没听见他怎么说了,但不代表他的观念改变。若是他再有一个儿子,他会巴不得闻青司尽快嫁入谢家。可他没有,他还得靠着闻青司继续掌控虎纹寨。 他曾经差点就要有儿子了,哪怕是义子,他也会看得比闻青司重要。 孟不究的父母是淮海一带的盐商,也曾富甲一方。为了让孟不究入仕途,举家搬迁京都。途中,不幸被劫。闻月廊收到消息,本想前去分一本羹,当他们都到的时候,孟不究的父母奄奄一息。 或许他们看着闻月廊像是好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把孟溪托付给他。追杀孟家的人见了闻月廊,又是一番厮杀。 闻月廊让闻青司带着孟溪跑,闻青司照做。她拉起跪在地上嚎哭的孟溪就跑,也顾不得他愿不愿意。她带着他穿进树林,越过小溪,爬过山石。见没人追来,闻青司松了一口气。 闻青司那时八岁,孟溪据她猜测六岁不到。她看着他,想起大人们的对话。他的父母已经死了,闻月廊肯定要收养他。 “我不能让你回我的家。”她盯着他哭红的眼睛。 “啊。”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会杀我吗?” “我不会杀你。你跟着这条路下山,去城里找户人家吧。” 孟溪照做,闻青司一直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回去时,她故意在地上滚了几圈,闻月廊问她人,她就说跑丢了。 当时情势急迫,闻月廊也没多想她是不是撒谎。闻青司安心于自己的地位,又担心起那个小孩的安危。 他还那么小,看起来也乖,应该能找到收留他的。 孟溪摸索着下山,进了城,他不知道能去哪儿。他试着敲了几户人家,那些人看着他穿的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说不定一会儿大人就找来了。他们没接受他,遇到个好心的还会给他一个馒头。 他流浪了许久,衣服也变得肮脏不堪。一群孩子见着他年龄那么小,却成了乞丐,变着花样欺负他。 这天,一群人比他高的孩童围着他,其中一个朝他扔了沙石。孟溪来不及躲,沙石硬生生进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他睁不开眼,只听见他们的奚落嘲笑。 “他是个有爹生没爹要的畜生。我观察他很多天了,这家伙还上我家来敲门,真不要脸。” “是啊,是啊,看他那个样子更好笑了。”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谁开始上来踢了他一脚,后面便跟着对他拳打脚踢。 “滚开。”闻青司一脚踢开最先对他动手的死胖男孩。众人见状,势头瞄向闻青司。 闻青司五岁习武,他们一群人一起上都不够她打的。众人见打不过,散开着跑了。闻青司看了蹲在地上的孟溪一眼,应该不会死吧,等她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完了,再来找他。 孟溪听得一声滚开,他知道周围的人都被她打跑了,等他用力睁开眼想道谢时,只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看着他。 她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块糖。他伸出自己的脏兮兮的手,接过那块糖。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唯一感受过的暖意。后来他找到了那个女孩,并甘愿包容她的一切。 闻青司赶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孟溪不记得她了,可她却一直记着他。知道他过得很苦,所以她一直过意不去。如果当初把孟溪带回了寨子,他会不会过得没那么惨。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他下山,不管用什么理由都要让他继续活着。 她一早就去开了孟溪的门,见是她进来,他不怒也不喜。只是,她穿的鲜绿色的衣裳,她打开门的一瞬间,恍惚间似春神降临。 “孟溪,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也没等他说话,她拉着他一起去了。 她给他搭了个灯笼房。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方便他做灯笼。“怎么样,这些工具都是和你在王家一模一样的。”她记性好,去的次数多了,他用什么,她早都记的一个不差了。 孟溪将桌上摆的刀一把挨着一把看过去,确实是一个不差。“你不必做这些,我不会在这里做灯笼,这里的灯笼也卖不了钱。” “谁说卖不了,我们寨里的人一样喜欢灯笼。” “寨子里的人习惯用灯盏,灯笼终究只是装饰性物品,寨里的人看中实用大过美观,没有人会一直喜欢灯笼,不需要的时候没人会想起。”他对着她说话,可她觉得他说得不仅是灯笼。 “你放心,我一直需要灯笼,我会一直需要你。” “我可以给你做一个,让你一辈子都能用。你不需要我,我也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闻青司,让我走吧。” 她笑着说,“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还有,不要再说走这个字,我可不会保证我不会对你做点什么。” 从前,赶着你走;现在,费尽心思,让你留下。闻青司,闻青司啊,这就是你的报应。 闻青司还有事,便不管他了。 闻青司走后,孟溪随便拿起一把刀在手中把玩。许久,他起身,出了这间屋子。他在寨子里逛了个遍,一是为了记地形,二是为了找找有没有类似药店的地方。 寨里有个公用的药房,目前由谢家看管。 孟溪寻了没人的时候进去,他找到了自己常用的几味药,又在柜台处摸出他的碎银。 那人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收钱。又做了个手势,“你走吧。” 孟溪回去后,又找到了厨房,给自己熬药。久违的药入口,致死的药,却让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孟溪的一系列举措都有人专门汇报给闻青司。闻青司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只说知道了。 闻青司过年也不得轻松,他们打算在山里设计机关。飞翦教一定会再来,闻青司的心里一直不放心,这事没解决,她安心不了。对机关一方面,闻青司一窍不通。他们设计了一些,通通不行。 思来想去,只能请她了。 闻山蓉,她的死对头。她们一个姓,但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寨主之争,她也有去,闻青司对她也仅是险胜。 闻山蓉自从寨主之争结束后,寨里再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闻青司去她家里找她,她的父母只说她出去远游了。 找不到闻山蓉,事情又搁置了下来。 第六回 山里偏凉,孟溪的身体染了风寒,高烧不退。闻青司亲自照顾他,喂药,敷额,擦脸。只除了擦身,她没过手,让旁人代替。 孟溪裹着厚被子,脸色微红,额头上不停有细小的汗珠冒出。闻青司用小帕轻轻擦去。 闻青司正思索着这样一直发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孟溪从被子里伸出手的一把抓住了她给他擦汗的手,并被他的手压着按在他的脸上。 他的嘴里小声地发出声音,闻青司凑近听,才听到他说得是,“玲珑,别走。”她一气之下,抽出手和帕子,并将帕子仍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眉头皱了皱,自己用手揭掉了帕子。 “捂死你算了。反正你不是也一直想死吗?” 闻青司知道他心里还想着王玲珑,他是什么死心眼。 “热......” 闻青司给他拿开了被子,他还是喊热,她又给他解开了衣襟,胸膛大敞。于是乎,她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并不差在哪里去。 她的眼睛很难从他的胸上离去,寨里光膀子的男人很多,无一又黑又有许多毛在胸前。他的胸前是一片白,唯有两个乳头是粉棕色的。她不自觉用手按在了一颗上,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她又用了力捏了捏。他吃痛,呜咽了一声。顾及他是个病人,她收了手。 闻青司一直都对男色没什么兴趣,就拿谢归来说,寨里的人都说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她怎么看都对他生不出半分男女之情。 而孟溪却一直给她想要狠狠欺负他的错觉。果然,人不能太弱,不然谁都想欺负一番。闻青司又回想了一下,自己也不是欺软怕硬的性格啊。 她找了椅子,方便她坐在他床边照顾他。她都想好了,等他醒来了,一定要让他第一时间发现是她一直在陪着他,而不是他的娇妻王玲珑。 闻青司给他换了几次水,自己也累了,靠着床边就睡着了。孟溪是觉得冷才醒的,他身上毫无遮盖,甚至还有一只手扒在他的小腹上。 他第一时间把手给拿开了,又把衣服穿好,这才注意到手的主人是闻青司。之前他病了,毫无力气,他模模糊糊记得旁边有人在帮他,可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自然而然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 他没想这次病,给她带了麻烦。 怕她继续这样睡下去,会着凉。他推了她几下。 “怎么了,怎么了?”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要伸手探他的额头。他便开了头,“无事,你回你的房间里去睡吧。” “你醒了啊。”她伸了伸腰,揉了揉脖子,“确实睡得不舒服。不过,我还要看着你,万一你一会儿又吐又发烧怎么办?” 原来她还为他清理了呕吐物,孟溪更觉过意不去。他以为这次也可以像往常一样熬过去就好了,没想到竟是她一直在照看着。 “承蒙闻寨主照看,孟某感激不尽。” “毕竟是我绑着你来的,你病了我自然有责。” “那不如让我回去。” “你还是好生歇着吧。绑了你来,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离去。怎么说,也得拿钱赎人吧。” “你需要多少钱,我为自己赎身。”他说得坚定,可看他那样能有多少钱。 “你觉得你在王玲珑那儿值多少钱?” 他没话可说了,长眼睛的都知道王玲珑根本看不上他。 “那对闻寨主来说,我值多少钱?” 闻青司笑着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无——价。” 无价。她可真贼啊! 这场谈话又是一场死局。他要一直想着王玲珑,她便不会让他回去。 她深知,他并不接受自己的良苦用心,可她是谁啊,能让她放心上得能有几个人,这般不知道好歹还是头一个,闻青司耐着性子和他磨,等她哪天磨不动了,她就只能采取硬手段。 寻找闻山蓉的任务交给了寨子里的黑豹,他在市井里混的开,找人方便。 闻青司等着她的同时,也在监视着刑部侍郎叶苏江的一举一动。 他的儿子叶骁升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败笔。不过,他可不像常人说的那般干净,叶苏江十五年前去过淮海一带,回来便步步高升。 他回来那年,也是孟溪一家受难那年。本来要说他们之间有关联,闻青司也觉得牵强。白若兰的出现给她提了一个醒,白若兰的姐姐嫁了淮海盐商之首的高家。同样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儿,一个嫁商一个嫁官。据闻青司后来了解,高家是靠经盐才白手起家,而孟家从前经粮,盐业刚兴,孟家才开始接触盐业。孟家原可垄断盐业,与后起之秀的高家斗争不断。孟溪一家若不是被高家所害,还有谁会害他们。 谢归知她查孟溪一事,只提醒她一句,“别陷太深。” 总有人陷进去,但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大约半月后,黑豹那边才有了消息,说闻山蓉在九龙湾。 “她去那儿干嘛?那就是一处荒山,怪不好走的。”谢应在一旁说道。 “不管好不好走,我都得亲自去一趟。” “青司姐,你要亲自去啊,我们去还搞不定她。” “她想看我低头。” 谢应抬了抬眉,没敢继续说下去。这就是强者之争啊。 临走前,她去看了一趟孟溪。近来,他也没说着要走了,天天都待在她给他搭的那间屋子里做做灯笼,写写字画。 “我要出远门一趟。” 他正在写字,头也没抬地说,“祝顺利。” “行,那你别太想我。” 一顿间,他的字写歪了。他用笔占墨,想将字描回去,却越描越黑。 她说了话便走了,没看见纸上写的是虎纹寨。 虎纹寨,若是没经过这里,他也不会是无家可归,无人怜爱的孤儿。 幼时那场劫难,他记不太清,只记得插在他母亲心口上的那把刀上印刻着虎纹寨三个字。 进了虎穴,还不得虎子,怕是黄泉之下他的父母亲人也不能甘心。 第七回 从虎纹寨到九龙湾,闻青司预计要用上十天。临行前,她又改了主意,她准备将孟溪一同带去。 理由是,怕他在寨里待烦了。 谢归第一时间反驳了她,“我们都会武功,他一个普通人去了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有我在,不会有事。” 谢归当然劝不动她。 于是,一路四人前行。寨里没有马,谢应去山下租了一辆。谢归不愿同孟溪相处,自顾去外面驱车,并把谢应赶了进去。 闻青司闭目养神。谢应的眼神一直往孟溪身上看,孟溪本想装作不在意,可耐不住他竟上手摸了摸他的衣角。 还没等到孟溪开口,谢应瘪了瘪嘴说道,“青司姐居然给你穿那么好的料子。” 闻青司听见了,继续装睡。谢应看了眼闻青司,又转头对孟溪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赖上青司姐,她早晚是会和我哥成亲的。你得靠边站,知道吗?” 孟溪倒也不生气,反而嘴角勾起一个笑,“你放心,我不会。” “就欣赏有自知之明的人。”谢应朝他立了个大拇指。 闻青司心里鄙夷,嫁不嫁还不是由她自己决定,要不是看在从小的情分,她早就撕破脸说不嫁了。现在好了,全寨的人都在等她和谢归的喜酒。 他们的马车走了三天三夜,九龙湾沟壑众多,他们弃了马车。 越往前面走,孟溪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他们在小溪旁的一块巨石处歇下。闻青司看了眼前面的山,闻山蓉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上去的。 “前面有机关,到时候我走前面,你们看着点他。” “不行,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谢归说着。 越往前走,路越窄,下面是看不见底悬崖峭壁,靠壁是时刻都会滚落的山石。这小石丫子,闻青司还真是低看她了,没事跑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谢应觉得累,见山石壁上一颗光滑的鹅卵石,他用手靠了靠,这一靠便触动了山上的石头开始往下滚落。 闻青司让谢归先走,谢归想拉过她的手被一块滚落的石头挡住。闻青司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好不容易绕到了孟溪的面前,带着他躲避滚落的石头。 谢归先找的一个石洞,很快又出去接应他们。最后一步,闻青司带着孟溪跳了过去。谢应紧跟在他们身后。 四个人的身上皆灰扑扑的,谢应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说,“我就说他是个累赘。” 谢归没说话,看了他的弟弟一眼,示意他别在说了。 “他有用。”闻青司不会平白无故给自己带个累赘。 孟溪看向闻青司,她眉头紧锁,终是没说话。闻青司让他来便来了,不问缘由,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 一阵风吹过,吹起闻青司的衣摆,她背对他们而站,前面不管有什么会发生,好似她总能解决。 “出发吧,天黑了,我们就危险了。” 接下里的路没有前面危险,他们似走在两山夹缝之间,两山高耸入云将他们包裹。石壁光滑如铁壁,这是逢风入缝,经年磨砺的结果。 可他们没想到风是来的那般快而猛烈,寸步难行。风吹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山壁太滑,他们也抓不住。 谢归用刀砸石壁,壁是一点没坏,刀却缺了口。 他们试着贴石壁,前行一步,后退十步。 闻山蓉的声音顺着风向而来,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回去吧,我说过我们不必再见。” 谢归艰难地扒着石壁,对闻青司道,“往前走没办法。” 谢应回忆着说,“我记得我们刚走进来的时候,是没有风的,我们等没风的时候再走上去。” 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能等。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是走是留,还等着闻青司做决断。 孟溪一只手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下灯笼,本想做照明用,一个不注意,在四人眼下就被风顺走了。 闻青司看着灯笼飞上去的轨迹,若有所思,看着他不像是被风吹远了,而是----上升着飞。她似乎明白了,他们不该继续往前走,而是往上走。 来不及多说,她揽着孟溪的腰,用力一蹬石壁,乘风而起。“我就说你有用。”闻青司的手更加用力抱着他。 谢应惊呼,“我靠,这也能行。” “我们得跟上,你能行吗?” “嗯,可以。” 谢归纵身一跳,随风而上。谢应跳了几下没能跳在风上,最后一下鼓足力气跳了上去。 闻青司带着孟溪落地时,闻山蓉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啪,啪,啪......”闻山蓉拍着手掌,“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到这儿。” 闻青司放下孟溪,朝着闻山蓉走了几步。“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还能和我商量?”闻山蓉嘴里虽然这般说着,却也往闻青司走去,又越过她,走向孟溪。 闻青司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灯笼。 “还给你,小灯笼很好看,本来我是舍不得的。”谢归和谢应也赶上了,谢应落地时还拍了拍胸口,可把他给吓死了。 “人都到齐了,那进去吧。”闻山蓉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顾盼生风,她走在前面带路。 闻青司暗地里咬了咬牙,又瞥见孟溪手里的灯笼,心中更是莫名窝着一簇火。 闻山蓉住的木头做的小屋,屋外还有一个小院子,她种上了许多花草。 闻山蓉也懒得给他们端茶倒水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就说吧,也别浪费时间了,我们也不是什么熟人儿。”他们倒是对闻山蓉的怪声怪气见惯不惯了。 “寨里要设机关,我们需要你。” 闻山蓉摸了摸发髻,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才言道,“我就知道好事不会想着我。做这事,我能有什么好处吗?”她意有所指地又摆弄着身姿,一个劲地盯着孟溪看。 “你想什么,我给你什么。”闻青司故意不看她的眼神所示。 在场的人没有不明白的,谢归和谢应也明白了,原来闻青司说他有用是这个意思,以男色诱人。 闻山蓉喜欢外表华丽的物品和人,哪怕内里是个废物,也无碍。闻山蓉见闻青司来找她还找个俊俏的男人来,她就知道是交易来的。可闻青司身上那股暗戳戳不爽的劲,她也看得见。 “等等,你和谢归完婚了?” “还没。”闻青司答。 “意思是要喽。那我就放心了。不用多说,我跟你回去,但是你懂的吧!”她朝闻青司眨了眨眼。 她当然懂,她带孟溪来就是想用美男计,她也只是赌,谁曾想她还真的吃这套。 五个人在场,心思各不同。 谢归暗喜,谢应明爽。只有孟溪脸色冷了几分。 趁着闻山蓉走了,她才敢看孟溪一眼。他也在看着她,只不过在她转头时,他的眼神便移开了。 她伸手过去,按在他的手上,“只是计策。事成之后,我送你下山,保你完璧归赵。” “随你。”孟溪随即甩开了她的手,走到院子里去看花。 第八回 饭是闻山蓉和谢归做的,饶是几天没吃到热饭了,这顿饭吃的格外香。 闻山蓉本想让闻青司去洗碗,因为她什么忙都没帮。 菜是谢应洗的,火是孟溪烧的,她就光吃饭了。 闻青司说不过她,但也不想洗碗。 “青司的手从小拿刀剑的,她未曾进过厨房,我来便是。”谢归替她解围。 “还是你命好啊,有个好爹好娘,师父也一直宠着你,连碗都有人抢着给你洗,怎么什么好事都给你赶上了。”闻山蓉没好气道。 “那你去问问老天爷不就知道了,看看他给我安排的什么本子。”闻青司不在意道。 “诶,这小郎君怎么称呼啊?” “孟溪。”闻青司抢答。 闻山蓉白她一眼。“对了,这里只有三间房,如何安排啊?” 谢归想了一下说,“青司和山蓉一间,我和谢应一间,孟溪独自一间。” “我拒绝。”闻山蓉率先发话,闻青司紧跟其后,“我也拒绝。” 闻山蓉对孟溪抛了一个媚眼,然后说着,“我和孟溪一间也不是不行。” “不行。”闻青司用身体怼了怼闻山蓉。 “你想反悔?”闻山蓉迷起了眼睛,反问道。 “要不我们三一间,两位姐姐一人一间。”角落里的谢应说话了。 谢归又道,“不行。” 于是,四个人争个不停。 “不行,不行,干脆让孟溪选择。”闻青司说完看向孟溪的位置,哪里还有人。 四人这才发现,碗筷已经被孟溪拿进厨房洗了。 最终,闻青司和闻山蓉一间,谢归和谢应一间,孟溪一间。 洗漱过后,各自回房。 闻山蓉另抱了一床被子上床,她可不想和她的死对头睡同一床被子。 刚一上床,就被闻青司锁住了手脚。 “你干嘛?”闻山蓉被吓了一跳。 “别想偷跑出去找男人。”闻青司恶狠狠地道。 “大姐,你没病吧。” 闻山蓉也累了一天,懒得和她计较。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某人说了一句,“孟溪是我的。” 回去没了马车,他们只能用走的。走到一处客栈,才租到马车。 马车走出数十里,停在了竹林里的空旷之地。 闻青司紧握着手中的剑,从出客栈起,她就觉得不对劲。 “你留在车上。” 她让闻山蓉留在马车上,意在保护孟溪。 谢归同她下了车。马车不是自己停的,谢应架着马,迎面飞来一支箭射在马车前,他当即停了车。 闻青司一出来,马车旁瞬间围过来数十人。 “拦我就是找死。” 闻青司拔剑那刻,黑衣人瞬起。刀剑相挥,拳脚相向。 她一人滞掣五人,黑衣人刚要靠近马车,被闻青司一剑插死,血染车轮。 她没了剑,另一黑衣人趁机大刀砍下,她躲的快,手臂仍被刮了伤,反手拔出死人身上的剑,一剑刺穿那人胸膛。 谢归刚掐住一人脖子,剩下的人见打不过都撤了。 谢归抓的那个人是唯一还活着的,闻青司让他留活口。 没留给他这个机会,那人自己咬舌自尽。 谢归见人没了,对她摇了摇头。 “算了,上车吧。”闻青司收了剑,先行登上马车。 身上染的都是血,血腥味扑鼻。闻山蓉再嫌弃不过,也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 “你不是挺能的嘛,怎么还是被伤着了。”闻山蓉口上这样说着,给她包扎的手就没停过。 包扎用的布,还是从孟溪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闻山蓉的手没个轻重,闻青司扯着脸让她轻点。 孟溪为了让她少点折磨,“我来吧。” 闻山蓉:“你能行?” 闻青司点了点头,闻山蓉乖乖让了位置。 他的力道比闻山蓉轻了许多,缠布的位置也纠正了过来,血也没在往外浸了。 “我就说你不会,你看什么叫做专业。”闻青司是逮着机会能损便损。 闻山蓉没跟她一般见识,矛头转向了谢归,“谢归哥,你没事吧,我来给你好好看看有没有伤。” “我无事。”他连忙摆手。 孟溪见她鬓角处有血,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闻青司又伸出自己的两只手,“这个也帮我擦一擦吧。”她的双手沾满了血,大部分都已经干在了她的手上,孟溪擦不干净。 “回去洗吧。” “你帮我洗吗?我受伤了。” 孟溪没说话,只是坐着离她远了些。 闻山蓉看透了她,满脸透着鄙夷,那表情就像在说,别在那发骚。 闻青司也回敬她一个不屑的表情。 回了寨子,闻青司就忍不住去洗澡了。闻山蓉也难得关心她一次,“你手能行吗?” “能。” “发炎了别来找别人。” “那也一定不会找你。” “切。”闻山蓉见没自己的事了,就先回了家,离开家数久,还不知道她阿爸阿妈要如何唠叨呢。 —— 下章微肉 第九回微h 闻青司果真没注意伤口,碰了水,她只能巴巴地去找孟溪。她罕见地敲了敲隔壁的门,询问着里面的人,“孟溪,你可以帮我换一下药吗?” 没等到人的回应,门从里面打开了。 孟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漫不经心地从他身旁擦过走进屋去。 她脱了外衣,里面穿的齐胸儒裙,方便上药。 “药呢?”孟溪问。 她这才想起,药还没管谢姨拿。她重新穿好衣服,“你等等,我先去拿药。” “不必了,我去。” 孟溪轻车熟路,刚走到谢家的门口,迎上刚要出门的谢归。 谢归手里拿着好几个药瓶,不必想也知道是给谁的。 “青司让你来的?” “不麻烦你去一趟,给我便是。”孟溪双手展开,意在从他手里接过药瓶。 谢归拿着药的手略有后退,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了,如果是青司的意思,他就是去了也会被赶出来。好不容易逮着可以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要是把他赶走就好了。 孟溪拿过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从不会去想她与谢归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也不想去想,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答应给她上药,也不是他心软了,只是为了报答他生病时她的付出,一码归一码,他这样想。 闻青司坐着没事,发呆。想起在九龙湾时自己又答应要放他走了,其实她还没想清楚自己真的要做到哪一步。 帮他报仇,然后分道扬镳? 她都可以想象到他的语气,谁让你自作主张,是你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想来孟溪也不一定对王玲珑偷腥不知情,他既然忍了一时,说不定也打算忍一世。 明明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份虚情假意,可唯独对他费了太多心思。她把自己的反常归结于当初的那份愧疚。尤其见到他多次寻死...... 孟溪回来了,她自觉露出胳膊。 孟溪给她解开缠布,伤口拖太久没处理,肉和布粘连在了一起,撕下来的时候疼的她哇哇叫。 他给她伤口处吹着风,冷气吐在伤口上确实好多了。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再加上隔得近,闻青司虽穿的少,伤口处一直火辣辣的,他的手又会不经意碰到她的肌肤。见他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有她一人感受到这奇怪的氛围。 “什么味道,好香啊?” 他给她看了一眼药瓶,就一常见金疮药。她第一次闻见这么奇怪的味道的药粉,孟溪也觉不对,他又确认了一番确实写的是金疮药。 他放在鼻孔仔细嗅了嗅,好似在王玲珑身上闻到过。王玲珑身上的能是什么正经药,他赶忙给她解开,又将伤口上的药粉都吹开,还是有不少药粉留在血肉上,吹不掉。 “怎么了?这药有问题?” 怕她痛,血肉上的药粉不好处理。闻青司看了一眼,“算了吧,不会死的。你换一个重新上上去就行。” 只能这么做了。上好药后,他一直观察着闻青司的状态。 “所以这瓶是什么药?”她拿着药瓶在手中详看,问他。 他如实说,“春药。” “不是毒药就行,看来是他们弄错了瓶子。” 谢应当时把春药随便放在了药柜上,保存的不好,药效失了很多。负责打扫的人没注意就将它倒进了旁边金疮药的瓶子里。 “你感觉还好吧?” “除了伤口处火辣辣的,喉咙有点干,就没别的了。” “我给你倒水。” 她点点头,她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便挪了挪屁股,这一挪她就感觉下半身一阵湿意。该不会是月事来了吧,她糟糕地想。 孟溪很快端了一杯水过来,她的口是真的很干很干,她一把夺过去喝了。喝完,还眼巴巴看着他,还不够。 他又给她端了一杯,在他转身倒水的时候,她快速看了一眼下半身有没有落红。 没有,不是月事,那就是那春药的原因了。 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了。 “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 还以为会是什么正经事,孟溪信了她,只听见她说,“我性欲来了,你给我上错了药,你要为我解决。” “你总是这般不知羞耻?”孟溪同她保持距离,怕她突然动手。 “这又什么好羞耻的,你一个结过亲的,你怕什么”她挑衅着看着他,看他被气红了脸,也是一种乐趣。 “我不是干净的人,别再惦记。” 闻青司笑着说,“我就惦记人夫。所以你要不要试试。”她慢慢向他靠近,逼他到角落。 “适可而止。” “我还没追究是不是你故意放的春药。” “我不可能做...唔,唔,这样的事。” “你不说话最好看。” 她趁他不注意偷亲了他一口,她早都想这样做了,上次亲他都是好早以前了,还是那么软。她还想再深入时,被他推开了。 她假装一般,“嘶,疼。” 他犹豫了一下,刚才似乎没碰她的手臂来着,可她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我真疼了,你给我吹吹。”她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她那般模样,孟溪上了当。闻青司拉他到床边给她吹,他迟疑了,又是她的花招。 “我站着累。” 孟溪还是同她坐在了一起,并小心翼翼地给她吹着伤口,幸好没渗血。 他身上好香,她忍不了了。她心一动,将她推倒在床上。 他想起身,可完全被她压制着。她身上很软,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段。 “你听我说的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要是不听话,那就不一定了。” 她脱了裤子,下面早已湿得不成样子。他撇开头不去看。她坐在他的身上,他的衣服上也沾上她那处流出的黏液。 她抓住他的右手,牵引着他到私处。触及毛发处,他瞬间收回了手,闻青司死抓住他的手。 “你不想,就只能用手给我解决。” 由不得他不想,她教他用手捂摸她的两瓣,摸够了,才放了两根手指进去。 指尖从湿滑嫩肉转向紧致甬道,手上都是她花芯处流出的黏液,他第一次知道女子下半身构造。 “停手吧,闻青司。”他的欲火早都被她点上,闻青司紧紧贴着他,她一动,他差点忍不住伸手将她拉回来坐回身上。 她坐在他的小腹上,明显感知到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抵着她。 手指还插在她的私处,他自做主在里不停挑弄。闻青司被他挑的舒服,浑身酥软,靠在他的身上。 “啊,哈,啊啊啊,轻点。”他开始下狠手,也并不满足于手指。 她帮他退去裤头,他的那根东西早已忍不住冒头。她用手摸它的头,不断有黏液从那儿冒出。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男人的阳具,可以说丑,但好在他的干起来干净。 他将粗茎放在她腿间夹着,双手抬起她的屁股,不断抽送。很快,他射出了第一回精液。 “你和王玲珑就玩这样的?”她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 许是受到了王玲珑三个字的刺激,他的那物又硬着塞进她的腿间。闻青司找到他的嘴,很快撬开他的齿间,咬着他的舌头,越缠越深...... 他射了三次,次次在她腿间。闻青司累了,便不让他来了。“原来你这么猛的。” 他们的下半身还是紧挨着一起,谁也没动,不想或是懒。最后还是孟溪受不住,外出洗了澡。 闻青司看了眼糟糕的床,也偷溜着回房了。 第十回 孟溪打了盆热水回房,屋里已经没人了。他看了一眼一塌糊涂的床,痛心疾首,又入了她的道。 也怪他,定力不够。他看向自己的手,刚在外面洗了好几遍,可他仍觉得上面还留有着什么。 她会疼吗?虽没听她念叨说疼,他也知女子的那处娇嫩。这个念头一产生,就被他掐灭了,他关心她作甚。 经过这一夜,他也懂得了,王玲珑向外所求的男女欢爱。可他还未发现,当他和闻青司的肉体紧贴在一起时,比当初捉奸带给了他更大的震撼。 闻青司清洗了身子,躺在床上,回忆着床上发生的事。 一想到关键处,她就不自知咬着唇肉。 她没体验过这些事,只是以前从母亲的箱子底翻到了这样一本书。书上男男女女都有,她本以为是练绝世武功的,后来才知道不是正经书籍。里面的人什么都往下体放,手指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她才想着让孟溪用手给她。下次也可以试试别的,她想。 闻青司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孟溪,她还正想着如何去见他,却刚好一同出门。 朝他打了个招呼,“早啊,昨晚你睡的好吗?” 果不其然,他完全装作没看见她。 看得出来,他又不高兴了,闻青司先去吃了早饭,又忙着将他们山寨的地形图纸给闻山蓉送去。 她正要出去,忽瞥见门口处飘着一抹衣带。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孟溪。 “孟溪,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他靠着门,见她出来了,他反而背对着她转过身。背手递给她一瓶药膏。 她拿来看了看,“这什么?” “如果你觉得疼的话,可以抹。”说完就要走,闻青司及时拉住他。 “你说肩膀啊,早就不疼了。” “不是那处。” “那是哪儿?我没受其他伤啊!”闻青司还认真地想了想,确实没有受伤的了。她低头间看见了他的手,又长又白,于是顺其自然的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说昨晚啊,那我确实伤着了,下面还很疼呢,你抠的太狠了些。” “寨里没有相关的药,这是我自己调的,你愿意用便用。”孟溪也不顾她了,拔腿就走。 “可是,我看不见啊。”她在后面喊着。 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回头了。 闻青司把药膏收好后,拿着图纸找闻山蓉。她得赶紧让闻山蓉开工,不然说不定哪天又让她跑了。她用孟溪将她骗回来,可经历过昨晚她就后悔了,那么好用的人她闻青司为什么不自己享用? 闻山蓉还未起床,闻青司直接闯进她的闺房。最先映入她眼帘是一地的衣服,在看着床上拱起的两团。 她立即转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闻山蓉被打扰了,有些不爽,“闻青司,你这个时候来?还不敲门?” “我也没想到早上你还做这事啊,快点,我在外面等你。”她出去时,顺便帮她把门也关了。 闻青司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她出来。闻山蓉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快说。” “这是全山的地形图纸。” 闻山蓉不屑道,“这些年,你当我白活的?” “小的地方,你不一定记得清楚嘛。”闻青司笑着对她说,眼睛往她房里瞥了瞥。 闻山蓉拍她一下,不耐烦道,“别乱看。” “说实话,你从哪带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男人。” “随便找的。” 闻青司可不信,“你不说的话,我可有权将他处死。”闻青司的眼睛发出危险的信号,闻山蓉在狠上从来没小瞧过她。 “山下的人,他们有男妓,你不知道吧,我今儿带你去挑一个怎么样?”闻山蓉一脸媚笑。 闻青司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叶骁升,脱口而出,“脏。” “谁也别嫌谁,别以为我不知道孟溪是有家室的人。他,你不嫌脏?” “他不一样。”闻青司肯定地说道。 “都是男人,能有什么不一样。”闻山蓉见过的人多,一起睡过的也多,男人都是一样的面目,钱和色,随便一样都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我不是来和你说男人的,说正事。”闻青司正色道,正事还没说,闲话扯了一大堆。 “你快点说,我还要回去睡觉。当初要不是你非把我从九龙湾叫回来,我天天过得都是神仙日子。” “设下的机关,我必须全部知晓,你不能隐瞒。重大的必须绕过寨里的人,不能让他们知晓,也不能让他们中了。” “行,知道了。” “我若是有空,会和你一起去。” 闻山蓉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闻青司本以为搞定她很难,从以往她们互相争对的情况来看,或许是她们都成长了吧。 回去的路上,闻青司还在想,孟溪有什么不一样呢?有什么理由是她可以肯定地说出他不一样的呢? 她想不到。她又不喜欢他,她只是喜欢他的身体罢了。从他很久以前落河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个时候,他还没入王家,只是个哪里有活哪里赶的佣人。她还知道,温褚一活着的时候,老了腿脚不方便,家里的柴都是孟溪给他从山里找的,背回来,劈成一小节又整齐堆好。孟溪早先靠着做苦力谋生,哪家有点事都会找他,打扫许久未居住的住宅,清理马厩,抬死人......后来温褚一医好了一位疑难杂症患者,从此名声大噪,找他看病的人太多,他实在是忙不过来,就让孟溪成为他的长期帮工。温褚一也不吝啬,给他的工钱不少,空闲时还会教给他一些医术。 她只知他是不慎落河,捞起他时,见他浑身透白,还以为那么一小会他就死透了,不过看久了她更觉得像书里写的雪妖,传说中冰雪里泡着长大的。放他到岸上,拍了他的背,吐出不少水来,仔细确认过他没死,闻青司才离开。 后来她再一次从山里救回他,她才知道他是一心求死。 第十一回 这才过了几天,给孟溪的专属屋子里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上次在九龙湾,他拿出来的小灯笼,桌子上有不少。 她拿了一个在手中玩,顺便看他用刀削着竹签。山里没有那么多物资,都是就地取材用。虽然他动作十分熟练,可闻青司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削到手指头,这样她就有机会接近他了。可他终究没给她这个机会。 为了凸显她的存在感,她轻咳了两声。 “要不我给你在寨里开个店,你做老板。” 他刻好了竹签,放下刀,又拿起新的工具,始终没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 她有些不开心,于是踢开了脚边的灯笼。 听得孟溪叹了口气,“有气向我出,别向它。”它指灯笼。 “原来你知道我来了啊。” “我可以继续假装不知道吗?” 闻青司赶紧走到他身边,说道“那当然不行。” 闻青司近距离观察着他的脸,一副淡淡的表情,除了灯笼,其他事都在心外。 她突然没话可说了,留下一句“注意休息”,走了。 闻青司不常与闻月廊一同吃饭,一是闻月廊不觉与女儿之间有隔阂,但闻青司不这样想,二是他们住的地方也隔的远。 要不是她阿孃叫她回家吃饭,她才不想回去。 她的阿孃,从前嫁过人,后来还是觉得家里好,就又回来了,并一直给闻青司灌输男人不是东西的思想,要不是她阿孃,或许她和谢归说不定真成了。 自己把握一切,比丈夫把握一切可好太多了。 “爹,阿孃,我回来了。” 闻月廊见她来了,笑着说道,“青司来了,就开饭吧。” 闻月廊此时是和她站一条战线,等后面,要是他又看到了其他可利用价值的人,就不一定了。 闻月廊至始至终都没问过她孟溪一事,显然他对闻山蓉回来一事更感兴趣。他问着,她便透露了一些。 “我让她设计机关。飞翦教上次来,估计就是为试探我们。试探了我们的实力,他们才能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 “那你可知,他们是何居心?” “还未知。爹可有想法?”她隐约觉得他是知道的。 “你离寨那几日,山里进了几个毛贼,通通活捉,关起来了。” “毛贼?不是误入的樵夫?” “有武功底子。我们跟踪了他们一段,确定不是普通人才抓的。” 阿孃看着菜都快凉了,才打断他们,“先吃饭,后谈事。” 饭后,闻青司没停留太久。她得去把那几个毛贼给审问了,顺便叫上了谢归谢应。 抵达关押的地方,这是他们借山里地形建的水牢,一般没几个人能抗住。四个人在水里泡着,已经不成样子。 闻青司让人把水放干,又将他们从捆着手脚从牢里放出来。 “说,谁派你们来的?”谢应拿着大钳子,吓唬他们。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人接话。 “我们这儿可有上百种折磨人的法子,不说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比死还难受。” 那几个人似是有些动摇了。闻青司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倾向,要是一个不看住他们咬舌自尽了,就白浪费这送上来的几个人。 闻青司从墙上扯下一条辫子,拿在手里,不断向他们靠近,“让我猜一猜,你们能抗住我几鞭子。说不定,我就能知道你们是谁了。”她明明是笑着,周身的压迫,让人忽以为她是从地狱走出来的罗刹。 飞翦教的人可以抗过她七鞭,属实破了她的记录。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放我们走。” “不是我不放你走,是你主子让你们来,就没想让你们活着回去。”她一甩鞭,辫子故意没落在他们身上,打在他们脚边那块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见状,他们开始害怕了,颤颤巍巍说道:“是王贵中让我们来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姑娘大人放我们回去,我们保证不会再来了……” “哦?”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他们早都放弃他了。 “回去告诉他们,他在这里过得很好,并尽早把和离书送上来。” 此话一处,有那么一刻,谢归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闻青司将他们都放了,也同样派人跟着。 王贵中那边也得到了他们传来的消息。这几人消失几天了,没想着还能活着回来。 一听说孟不究有了消息,王玲珑赶紧去找王贵中。 “女儿啊,你还是择日写上和离一封。” “和离?想都别想,只有休书一封。”王玲珑一想到他没死,还在那儿活的好好的,就气打不一处来。他死了便死了,他可是她的所属物,他还活着就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人占为己有,她快疯了,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 “玲珑,那不是我们惹的起的人。哎,说来也是爹没用。”王贵中耷拉着脸,试图激起她的愧疚,别和虎纹寨的人作对。 她跟没看见他一样,她只想着她的东西被人夺走了。她要报官,报官踏平虎纹寨。 “爹,我一定让孟不究回来。他只能属于这儿,就是死了也是王家的鬼。” 第十二回 闻青司从牢里回来,沐了浴,又换了身衣物。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要是孟溪知道他老丈人家还没放弃他会作和感想。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他倒是显得习惯了一般。 “你且又有何事?”从她进门起,他就没抬眼过,可她走到了哪他也有数。 “我来呢,一是想告诉你王家的消息。” 他抬眸正对上她的视线,“有一就有二。” 她略俏皮地比了个二,“二,我让你帮我上药,你今天给我的那个药。” “拿来。”他指药。 一听到王家,就连这事也愿意做了。上次稀里糊涂地做了,那还是在他也吸了一些药粉的情况下。闻青司不情不愿地从袖里摸出药膏,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她自觉的脱了裤子躺在床上,孟溪静了手,伏在她腿边时,发现灯光太暗,他又去找了小灯笼。 “真的需要看那么清?”没了春药的加持下,被一个男人看身体,她还是有点抗拒。 “那你想怎么样?” 她想了想,“那我不是太吃亏了吗?” 孟溪摸不透她的心思,该矜持的时候一点不矜持,现在倒是觉得难堪了。 “算了,你来吧,反正又不是没让你摸过。” 孟溪撇开头咳了一声,又自然地用食指沾了药朝着她的深处伸去。 他的指腹在她的花心处来回涂抹,冰冰凉凉的触感,不断刺激着她的脚尖抓紧。 能感觉到她的那处流了些水出来,药也抹得差不多了,他正欲收回手。 她抓了回去,“等等,还有里面。你上去进去了的。” “你确定要我进去?”他不急不慢地有抹了一些药膏在手上。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说不清的湿气,她仿佛是畅游在清澈山泉中的鱼,而他清醒独立于这泉水之上,垂眼看她如何沉沦于溪水之乐,将拉他下来,有个声音告诉她。 他的手指伸进了湿滑的花穴中,像被他抓住了鱼尾巴,她逃不掉了。 他要抽走,她的小口却贪恋着,夹着他的指尖,不让他走,眼看着他皱起了眉头,闻青司自顾自笑了。 他的手指抽出来时,还连带着成丝的黏液,被他嫌弃地甩在了她脱下的裤子上。 “你可以说了。”孟溪擦了擦手指,拿被子盖过她的下半身。 “王家派来找你的人被我抓了,怎么样开心吗,看来王玲珑还是惦记着你。”为了不错过他一丝情绪的外露,她坐起身子,与他平视。她想他会很开心,所以她想看看他开心起来是什么样子。 倒是没她想的那般,没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愉悦。很好,她很受用。 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孟溪,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一直都是我。” 孟溪解开她的手,她直接吻住他的嘴唇。 他不张嘴,她就磨着他的嘴唇。他想咬她,让她退步,可这样反而会让她钻了空子。 她肆意地剥夺他舌头的生存空间,还要把她的也伸进去同他厮磨。 她看他时,却发现他已闭上了眼睛,由抗拒转为配合。 不知不觉中,她从坐在床上变为坐在了他的身上。 嘴上没停,手也在他身上不断乱摸着。 她的屁股在他身上乱动着,他只好按着她的臀,不让她乱动。 她很难安分下来,亲完嘴,她开始亲他的脖子。 孟溪想着该让她停下,却迟迟没开口。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将她推开,可他没有,还让她坐在了身上,从上次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他和王玲珑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他此时此刻不想去想他的妻,不想王家,不想自己。 孟溪闷哼一声。闻青司嘬着他的乳头,舌尖在上面打转。 “够了,停下吧。” “我是随时能停下,你确定它能行。”她用手指了指他下腹涨了起来的那物。她早感受到了硬邦邦一直戳着她的东西。 她换了一边嘬,又引起他一身颤栗。 她将自己的上衣都脱了,袒胸露乳,她抓着孟溪的手放上去。 “你是学过医的,给我好好按一按。” 这和他自己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可以像泥一样捏成任意形状。 “嗯哼,轻点,孟溪有点疼。” 他揉胸的力道,轻了点。他也学着她的样子,一手握住一个奶头放在嘴里吸吮。 被吸的通红,他才心满意足放下,又吸起另外一个。 闻青司赤身裸体,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她多次想解开他裤子,都被他挡回去了。要不是她被亲软了,使不出力气。 “你刚上了药,不行。”孟溪第五次阻止了她做坏事的手。 “那你也不能再亲,再摸我了。”她双手抱胸。 “那就睡吧。”他捏了捏她鼓起的脸蛋。 他裸着上半身,去了外面。回来时,带着一身凉意,发梢处还挂着水珠。 闻青司就趴在床边,笑眼看他。他想过无数次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是她的阶下囚,他的家人都死在了这里。 那就让她一起下地狱吧,他们会是入地狱之门最好的伴侣。 “呀,你回来了,一直杵在那儿作甚?”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拾起她的一缕头发。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闻青司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解决性欲望的伴侣。”又补充了“互相”两个字。 “……”他哑口无言。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一辈子的性伴侣吗?”她期待地问。 “一辈子,你要让谢归成为第二个我?” 闻青司没想到他会提谢归,怎么他也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和他不一样。”这样一想,她好像体会到了家里有个绝世佳夫的王玲珑还会选择外面的叶骁升的快乐了。 她随机加了一句话,“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打算和他成亲,那我会处理好,尽量不让他发现。”她太懂得如何戳他心窝了,她说得这些话说不定王玲珑就对叶骁升说过。 可能戳进他心里的,一直都不是王玲珑。 第十三回 元宵节这日,寨里的人也是要聚在一起。宽敞大坝上挂上了火红的圆灯笼,喜庆热闹。 闻青司作为少寨主,一番热切祝词说过之后,开始上菜吃饭。宴席到中途,谢归断着碗里的酒向着闻青司,“青司,我敬你一杯。” “好。”闻青司也端起酒,一饮而尽。 桌下有人起着哄,“吼吼吼,什么喝到二位的喜酒啊,这酒喝着才有意思。” “就是啊,青司和谢归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绝配的一对。” 闻青司说不过他们,打着哈哈。可她脸上的笑容,让在场有所关注这边的人,都觉得他们啊,快了。 有人问谢归怎么也和青司一样不慌啊,他只笑着看着闻青司说:“我听青司的。” “哎,哎,你瞅瞅那两人的那神情,要不说还是看年轻人谈恋爱有意思。”一大婶伸肘碰了碰旁边的人,诶刚才挺帅的一小伙子呢? 闻山蓉不声不响地离了桌,闻青司和谢归一日不成婚,这事就会一直被人催起,催得她耳根子都疼了,她看着闻青司忍的那股劲都想笑,她不是寨主就不掺合着哄那些大叔大婶了。孟溪离席时,她看见了,还悄悄地跟了过去,她想知道闻青司和他之间是否是清白的。她向来对闻青司的东西不感兴趣,可她不介意挑拨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孟溪。你是不想看到谢归和闻青司一起?”闻山蓉跟着他走到长廊处,被他发现了,她才出声。 “不是。我还有事。” “听说你是有妻子的,元宵佳节,你不想她吗?” 他冷冷说着,“她让你来问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山蓉大笑着,“你觉得我会听她的使唤?” “我也没必要回答你任何问题。告辞。”孟溪走的很快,她又追了上去。 “别介啊,我是来帮你的,不如我们联合,我有办法送你下去。” 孟溪当然是不信她的,她和闻青司一样,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兑现过。他被闻青司耍多少回,他就会长多少回记性。 “你不信我?”闻山蓉盯着他紧闭的唇。 “口说无凭。” “后天我会出寨,你会做灯,我会给她说我需要你帮我照明。”闻山蓉先要去山下探测一番。 孟溪有比下山更重要的事,但说不定她可以是他利用的人。 盟约就此达成。 闻青司喝醉了,被人抬回房的。处于现下地位的她喝醉是很危险的,她习惯了在众人面前装醉。刚好今日她收了来自淮州的一封信,孟溪的故乡,小竹子要从那儿回来了。 她推开窗户,月亮被云层挡住了,只看见从云中透出映照在树梢下的光影,凉风吹进窗,她又清醒了很多。看着隔壁紧闭的窗,想着孟溪应该已经睡了吧。 等着孟溪手刃杀他父母的人后,一切就该结束了。然后,她会和谢归成亲。无论是从家世,样貌,品性,谢归都是最好的做父亲人选。她不需要丈夫,她只需要孩子来继承。她现在身体好,尽早孕育下一代,才能保证她还能多当几年寨主。 王玲珑带着四五个人搬了两箱东西,一早就在寨外等着。 王玲珑臭着一张脸,想到她去报官,官府里的人一听是虎纹寨,尽然直接把她赶出去了。虎纹寨暂时踏平不了,但是孟不究必须得回来,他还想靠着做狗赖在别人家不成。孟不究一日没回到她身边看着,她便一日不顺心。 守着寨门的侍从摸不清该直接赶走还是抓起来,忙赶着去通报给闻青司。闻青司刚吃完早饭,闻言,“知道了,让她等着。” 就这样,闻青司等到正午听说她还没走,才慢悠悠地前往寨门口。 王玲珑顶着太阳站着,见她拖着步子来,一身火气,可她深知她惹不起。 “我来赎我丈夫,闻寨主看着也是个妙人儿,什么男人找不到,家夫鄙陋无知,还是放他同我回去。这些都是孝敬给您的。”王玲珑让人打开箱子,满满当当的珠宝银子。 闻青司看都没看一眼,说道:“我当初可是让你选的,你自己抛弃了他,现在又在装什么夫妻情深呢?” 王玲珑死盯着她,被她强大气场压下,让她强忍着不去撕碎她的嘴脸。“闻青司,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这点东西不够,原地抬回去吧。”虎纹寨劫的财多了去了,这点东西她是真看不上。 “那至少让我和他见一面吧,我求你。” “这才是求人的态度嘛。”闻青司让人将孟溪带了过来。 没有人告诉他,他要去见谁。见到是王玲珑时,他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扯动了。 “不究,不究...”王玲珑激动地向前,闻青司的人将她拦下了。王玲珑司瀚,“你就让我和他说句话不行嘛。” “这样说一样能听见。”闻青司背对着孟溪,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也不想看,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他一定也同王玲珑这般激动吧。 “不究,我一直爱的是你。我爱的是你,你要相信我。我爱你啊。” 久久才听身后那人回应:“玲珑,回去吧。” 闻青司:“见到了,说完了,该走了。”她转身离去,不管王玲珑在喊着什么,也不管还站在原地的孟溪。甚至从他身边经过时,她连一个呼吸也没留。 王玲珑被甩在地上,望着孟溪离去的背影,她的眼泪不停落下,嘴里喃喃道,“原来我一直爱的是你。”她在家里一直躁动不安,是因为想他;在言语和举止上摒弃他,是因为想让她和他一样肮脏不堪,他便不会离开了;见到他便泪流不止,哭着吼着说爱他,是因为她快要失去他了。 巷子里又多了个小乞丐,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他们说是野孩子,没人要的。他们都欺负她,她经过他身边时,看见他被欺负地在地上喊疼,他们说不许帮他,不然你就是乞丐的朋友。 某一天,王贵中牵她的小手去买她最喜欢的糖。再一次经过巷子时,被一群小孩撞倒,她的糖掉在了地上,脏了一圈脏东西。她捡起来糖果,就看见他了。他看起来又被欺负了,她看了看手中的糖果,他应该没看见吧。 “给你。” 见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接过,她笑如小花灿烂,实则看着他真蠢。 再见到他时,他帮温褚一给他们家送药。他长高了许多,她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温褚一的小孙子,后来成了她每天念想着的少儿郎,天天盼着他来送药。 “爹,温郎中家的小孙子,长的可真俊俏。” “温郎中哪有什么小孙子?他孤家寡人的。” “那前日来我们家送药的是谁?” “你忘了?就是那个不知道跑哪里来的小乞丐啊,你小时侯见过的。”王贵中处理着手中的账本,没见到王玲珑前一秒似晴空的脸怎么扭捏在了一起。 自从知道他就是那个小乞丐,她恶心自己喜欢上了乞丐,心里却隐隐约约盼着他来,盼着羞辱他,她想一定是这样,她不可能喜欢上乞丐。 温褚一在一夜里暴毙,孟溪拿出全部积蓄为他处理后事,但还差一大笔钱。这笔钱,后面由王家补上了,为了偿还这笔钱,孟溪自那以后成为了王家的灯彩匠。 也是那时候,她和叶骁升走在了一起。她不敢承认自己对孟溪生出的那份情愫,只有和孟溪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才能证明她才不是喜欢他。叶骁升这样的与孟溪截然不同的花花公子才能让她心安。 “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办法。该死,都该死。”王玲珑从地上爬起来,让人又把两箱子抬回去。 王玲珑回去后,丫鬟见她一身灰尘扑扑,赶着给她烧洗澡水去了。王玲珑洗完澡回来,恰好撞见丫鬟手里包着一块帕子从她房里走出来。 “你拿的什么?” “小姐,这是夏天的时候驱虫的药丸,都化成这样了,都怪我,放进去就忘了拿出来了。”丫鬟展开帕子给她看。王玲珑皱起眉,偏过头去,难道上次她摸到的是这个东西,不是孟不究身上的。 —————— 终于写到这儿了,男主身心都是洁的。 第十四回 闻山蓉来找闻青司谈借孟溪一事,闻青司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样就答应了?”闻山蓉可疑地看了看她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异样。 “嗯。既然他有用,那就用呗。” “哦。那我走了。” “对了,我这几天都不会在寨里,我要下山。”闻青司看着她的眼睛,闻山蓉被她看着有些心虚,难不成她什么都知道? 闻青司嫌她碍眼,赶着她走了。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她回屋简单收拾了包裹,在夜里就带着谢归谢应一起下山了。 小竹子的信里告诉她,高汝成不日就会抵达京都。高汝成为高家长子,也是白若兰的姐夫。高家的大部分产业都由高汝成经手,想找到他父亲当年的证据很难办到,只能试试能不能套话,最好还要让孟溪也亲耳听见。 闻青司一行人住在离叶苏江最近的客栈,高汝成来这边,定当首选叶家。他们在客栈里等了三日,才等到一行来头不小的马车往叶家去。 另一边,孟溪也同闻山蓉拖到了第三天。 第一天,闻山蓉:“我们该出发了。” “灯坏了。” 第二天,闻山蓉:“我们该出发了。” “我身体不舒服。” 第三天,闻山蓉:“今天用什么借口啊?再不走,她都要回来了。” “走。” 于是,约定好在郊外岔口处接小竹子的闻青司正好看到孟溪完整无暇地下山来。 她暗笑,来的可真巧,王玲珑才对他表明心意,就按耐不住偷溜下山了。孟溪看到闻青司也吃了一惊,原来她在这里守着他吗?他故意拖了几天下来,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闻青司向他逼近,他逃无所逃,“怎么,这就按耐不住了,不过你应该更聪明点才行呢?” “谁能聪明过你?”那两天,他都在做心理斗争,继续留在寨里找机会下手,还是下山再找机会。待在她身边越久,就越知道要想杀掉这样一个人有多难。 “来都来了,就一起看戏吧。” 闻青司逮着了他,并不慌着离开,像是在等什么。他和她一起等着,许久才看见有个人影渐行渐近。 孟溪终于能看清他的脸时,闻青司迎了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竹子,这一趟幸苦你了。” “不辛苦,等我这么久你才辛苦了吧,姐。” “小竹子,他就是孟溪,想跑刚被我抓了个现行。”小竹子歪过头看了孟溪一眼。闻青司又对孟溪介绍小竹子。“这是小竹子,我堂妹。”小竹子的母亲是淮州人,小竹子在寨里长大,前些年跟着母亲回了淮州探亲。天高地远,闻青司的手伸不到淮州去,只能拜托她查高家的事。 “竹子姑娘,幸会。”要不是她说是她的妹妹,他还没看出来小竹子竟是女扮男装。 三个人一起去了客栈。谢归知道她是去接小竹子,可怎么也没想通孟溪怎么也来了。闻青司给他解了惑,“他想跑,被我刚好抓了。” “要不把他绑起来?”谢归提议。 “不用,他就是长了翅膀也跑不了。”闻青司笃定他没那个本事。 得知高汝成和叶家要去胥香坊,他们赶着装扮做下一步行动,孟溪和他们对比起来悠哉游哉。 孟溪去说不定会被认出来,闻青司想了想还是用绳子把他给捆了。 他们今天扮的这出叫夫妇相随。为了看起来更像个富商,谢归给自己贴上了胡子。谢应感慨道,“哥,你现在看起来好像爹啊。” 闻青司将头发梳成妇人的发髻,胭脂上色,尽态极妍。 谢应转头说道,“青司姐还是那么美若天仙,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仙姿玉色,玉骨冰肌...总儿言之,哥你站在她旁边属实不配了。”谢归一脚踹他身上,谢应笑着躲开,“本来就是嘛,还不让我说。” 小竹子在一旁偷着笑。 闻青司见时机差不多了,挽着谢归的臂腕,出了客栈。 叶家包了胥香坊整二楼,他们只能选一楼的位置。闻青司一行人比叶家和高汝成先到,他们在角落里看着高汝成和叶家父子俩以及白若兰一同去了楼上,引起一楼的客人不小的议论。 “姐,我们还能接近吗?” 闻青司淡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等。” 等到一楼的人散了一半,二楼的人才有了动静,叶骁升喝醉了,被先抬了回去。高汝成和叶苏江走在后面,两人同样喝了不少,走路都略显不稳。 “岳父大人,还请先行,小婿不堪酒水之扰。” 叶苏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尿急了,要去茅厕一趟。“去吧,我在马车上等你。” 总算等到他们分开的机会。 高汝成从茅厕出来,如释重负。再往前走几步,就见一女子掩面哭泣,从后看都能看出这女子的窈窕身段。 出于纲常伦理,他往回走,反倒引起了该女子的注意。 “何人在那儿?”娇滴滴的声音又带着啜泣。 声音刚落,高汝成被她从后抱住。 “相公,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女子的柔软抵在他后背,又糯又哀求的语气,让他本该推开她的手,犹豫了几番。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是还在生我气吗?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不想生孩子才生气,我也是一气之下才这么说的,我怎么会不想和你有孩子呢?到时候一个像我,一个像你,多好啊。” 此时的高汝成,脑海里有根线,啪地一下断了。高汝成膝下无子,原因便是白若芷体弱多病,无力生育。白若芷为此也十分愧疚,高汝成也知妻子的不易,没对白若芷表现过半分的苛责。可他到底是想有自己的子嗣的。 他转过身去,“你好好看看,我可是你相公?” 女子的啜泣声停了,泪珠还挂在脸上,表情甚是惊讶,她立刻放开环抱着他腰的手。“对不起,我以为是我的相公来找我了。” 高汝成用手帕给她擦了眼泪,笑着道,“不过你的相公倒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让公子见笑了。”她娇羞地瞥开脸。 “走吧,我带你回去。” 谢归在路口处等她,见到他,闻青司主动和高汝成保持了距离。高汝成也注意到了她的举措,停下来等她,“你先出去。” “多谢公子。” 闻青司走到光亮处,回了头看了眼,低头示意。她挽着谢归的臂腕走了,高汝成才能暗处走出来。 回到马车上,高汝成开始解释,“路上碰见了一位朋友,让岳父大人久等了。” “哦,倒是没想到汝成在这边也有朋友。” “嗯。”一个——有趣的女子。 闻青司一个劲地跟谢归吐槽,“我怎么越想越想吐呢?”同样是有妇之夫,怎么带给她的感受如此不同。 “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听小竹子说,高汝成不会在外面鬼混的。”谢归说。 “找个机会再偶遇就知道了。得让他孤立无援才行。” 这里是京都,他们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何况他还靠着叶苏江。若是他出事了,叶苏江不是好处理的人物。 小竹子和谢应在外面马车等他们,谢归和闻青司假装恩爱上了马车,一进马车闻青司就松开了他的手。 回了客栈,闻青司早已按耐不住,拆了珠钗,将脸上的妆容洗净,果然舒服多了。孟溪和谢归谢应一间房,她抽空去看了看他。 她今天绑他的时候,太用力,他的手腕处都被勒红了。 再等等,就解脱了。 孟溪一直看着她,没说话。她和谢归装扮后站在一起,他作为旁观者,却似看见了他们婚后的样子,闻青司笑意嫣然,谢归拥护着她。他从来没觉得眼前的景象如此刺眼,床下藏的刀有很多机会拿出来刺向她,杯里装着毒药迟迟端不出手,每当他下定决心,她只要看他一眼,他的心思仿佛全都暴露。他以为,她离得越近,被她察觉的可能性越大,他动不了手。事实是他的心在向她不断靠近,他再也无法向她动手。 她不是罪魁祸首,除了那把刀,他根本不知道杀了他父母的是谁。 “你在想什么?”闻青司靠近他说,她觉得他不太对劲。 孟溪低了头,刚好靠近她的脖颈。他一张嘴,咬了下去。 闻青司不觉得疼,他像是用牙齿磨着她那处肌肤。“你想咬死我,然后逃出去?”闻青司戏虐道。“难道没人教你咬,只教会了你舔?”这是孟溪第一次亲近她,她嘴里开着玩笑,其实是有点无措,连推开他都忘了。 有人敲门,她才迅速起身。原是谢归谢应买了些吃食回来。 “青司姐,吃点嘛?” “我不饿,我先回去了。” “好吧。” 虽说不疼,闻青司还是觉得火辣辣的。她一照镜子,果然那一块已经红了。 第二天,闻青司就顶着那一处红色咬痕出现在正在吃早餐的四人面前。 小竹子指了指她的脖子,“姐,你那里怎么受伤了。” “被某条虫子咬了,无事。”她看了一眼她说的某“虫子”正在面无改色地喝粥呢。 —————— 女主:终于要解脱了 男主:只有我入套了 第十五回 高汝成这边刚一出门,闻青司就带着小竹子在街上乱逛,故作无意中向他慢慢靠近。等到高汝成也注意到了她们,闻青司假装走进一家珠宝店。 一进店,就有女郎热切地迎上来。玲琅满目的珠石宝器,让她眼花缭乱,可她的心思全在他进不进来上。 看完了这处,闻青司又看另一处,等她的耐心都被磨完,才匆匆下结论看来这招对他确实没用,正当她正要走时。一直围着她们转的女郎,转身迎接新进来的势头更大的达官贵人去了。 闻青司心想谁这么大势头,一看正是她布好陷阱等的猎物----高汝成,不过他是一个人进来的,想必是把身边的人都支开了,才进来的。 她故作惊讶,用手袖挡了挡下巴,“是你。” “鄙人也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夫人。” 她尴尬笑笑,“是啊,或许这便是常说的缘分罢了。” 女郎见两人认识,自觉退开了。高汝成走到刚才她看到那块珠宝面前,仍和她保持着不小的距离。 “缘分,我喜欢夫人的说辞。” 闻青司腼腆着笑笑。“昨晚,冒犯了公子,奴家在此给公子陪个不是。” “夫人无需多礼,是我误闯惊扰了夫人。鄙姓高,名汝成,我也得给夫人陪个不是。” 闻青司只想着快点结束官腔,她脸都快笑僵了。 “高公子,幸会。奴家还得上别处看看,就不奉陪了。” “夫人慢走。” 待她走后,高汝成让女郎将她看了许久的镯子包起来。趁着女郎包的时候,他想起了昨夜给她擦了眼泪的手帕,还残带着她的余香。他闻着那淡淡的香入睡,谁曾想又让他遇见了她。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只可惜她已嫁,他已娶。 回到叶府,看着那个镯子,他才觉得自己唐突了,怎么一脑热就把镯子给买下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见到她呢。 闻青司不确定自己有勾到他几分,所以她打算换个法子。美人计她不常用,和男人虚以委蛇,令她非常不适。 和小竹子,谢归商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绑了高汝成,威胁他爹。却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反对票。他们商计的时候也没刻意避开孟溪,丝毫没把他当外人看。 “姐,你就再忍忍,太危险了,我们人手不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纵使你功力再高,我们也不能贸然行事。谢应已经潜伏进叶家了,等等他的消息。话说谢应干起这事还真是得心应手,我都佩服。” “他去年就干过。”谢归答,又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孟溪。孟溪倒像是对他们的事一点也不关心。 等到谢归出去办事了,房间里只有小竹子,闻青司和孟溪。 “你究竟在为何事奔忙?” 闻青司的眼皮子是青的,此刻更是愁眉不展,她看了一眼孟溪,可她还不能说,她的习惯是做成了才会告诉那个人。 “谢应上一次去叶家是因为我,这次又是因为谁?” 闻青司在想怎样和他形容高汝成好呢,想了一会,答道:“一个男人,和你一样的有妇之夫。” 小竹子夹在两个人中间动都不敢动。 谢归不在的时候,他好像才有话说,这是小竹子观察得来的。闻青司一早就告诉了她,她查高家是为了弥补孟溪。查高家没查出什么名堂,但孟高两家早期时的确有大矛盾。听她祖母说,孟家当时也是淮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后来非要去京城谋个仕途,没想到在路上就被人截杀了,可惜了啊。 “你该去合个眼了。”孟溪说。 看他这般关心她的样子,闻青司起了逗他的心思。“好啊,不如你陪我睡?” 空气都像被施了法凝固住了,小竹子假装清了清嗓子,“我下楼喝口水,放心,我不会让谢归哥上来的。”她出去后,将门关的死死的,全寨都传谢归是她的未婚夫,那又怎么样,她永远唯她姐最大。 闻青司本就没想睡觉,继续愁眉不展地坐在桌子旁。 孟溪绕到她旁边,俯身将她抱起。 闻青司没料到他这一出,怕摔下去,手牢牢挂住他的脖子,“孟溪,你干什么?” “不是你说一起睡?” 她放她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又帮她解了外衣。她盖着被子睡在最里侧,眼睛一直睁着,看他只是坐在床边。 “怎么还不闭眼?” “我在想,你该不会是想趁我睡着,把我杀了吧。” 要说以前,他的确有这种想法。“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上来一起睡。” 他依她所言,合衣躺在她身边。 孟溪躺下后,没合眼,也能觉察到她的视线,“还是不放心?我说过我打不过你。” “等你睡着,我就能睡着了。” “好。”他闭上了眼。 要说闻青司没睡好,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在哪里去。他没有后顾之忧,睡的很快。闻青司不行,她树敌太多,她害怕有一日她沉浸在梦乡时不知不觉就死了。 她总是习惯保持清醒,因为她的后背从不交给任何人。 孟溪醒来时,已是傍晚,身旁早已没了闻青司。 谢应带来了消息,白若兰的生日宴快到了,二月一日那天叶苏江给她办了一场烟花会。到时候全家人都会齐聚在项河亭看烟火。 那个时候,人多杂乱,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机会。 二月一日,一切就绪。白日,白若兰兴高采烈地站在花船上,船上都是她的家眷好友。 闻青司远远站在岸边看着,绫罗绸缎挂满船头,不少人停留伫看。白若兰看见了岸上的熟人,朝他挥着手,她顺着白若兰的目光看过去,是她的姐夫。 船向高汝成靠近,“姐夫哥,登船吗?” 高汝成笑着对她说,“不了,你好好玩,我还有事。” “好吧。姐夫哥你先忙,要是姐姐也来了就好了。” “下次等她身体好点了,我再带她过来便是。” 白若兰:“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姐姐还是养身体为重。”她和她姐姐天生的不同,她从小体弱多病,而她生性活泼乱动,病也不太容易找上她,除了嫁的人不好,她这辈子也算知足了。姐姐嫁的姐夫,比叶骁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她姐姐怕是难多活几年了,哎,这算什么事啊,终究没有一切圆满的人在。 高汝成点头,与她作别。等他再次看向闻青司的方向时,她人已经不见了。他于慌乱人群中搜索着她的身影,突然一抹俏影闪进他视线。 “高公子,你在找谁?”她明知故问。 “不瞒夫人,正是找您。”高汝成也不遮拦自己的意图。 “高公子找我做甚?”江边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用手拨开了。放在高汝成眼里,成了她羞涩的掩饰。 “有点东西想给夫人,只不过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夫人,早上出门的急,也忘记了随身带着,鄙人想请夫人今晚在项河亭看烟火,到时候顺便给夫人。” “可是,我与高公子并不熟识,高公子也不欠我任何东西。” 高汝成见她羞着脸,想必她也猜到了一些,“还请夫人晚上一定来。” “既然公子如此强求,那我应下便是。” 把高汝成打发走了,她才恢复正常人的神色。“真想一拳挥他脸上,妻子病重,还能想着在外面招惹女人。”她离开了那地,回到客栈。 小竹子问她有没有碰见高汝成。 闻青司摘下面纱,“见到了,他约我晚上看烟花。” 小竹子鄙夷道,“还真是装出来的好丈夫。” 谢归今晚上不用再贴胡子扮老,有他出现,高汝成不好动自己的歪心思。“今晚,你小心行事。” 闻青司回他,“我可是闻青司。” 是。她是威逼利诱某位大官贪污之财,转头又把其罪证交给朝廷的闻青司,是劫江湖上同道中人所劫之财,又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闻青司。是被人放火烧山时,掏空那人家底,将人折磨致死的闻青司。谢归细数了她办的所有好事,放心了不少。 ———————— 一想到后面的剧情,爽的让我想快点写到后面。没别的,就是后面会发财。 第十六回 等到夜幕降临,闻青司前往项河亭赴约。她到的时候,等候看烟花的人已经很多了。她很难挤进去,也看不见叶家的人。 一小厮偷摸着站在她身旁,小声说道,“小的是高少爷派来的,夫人这边请。” 闻青司点了点头,跟着他走。领到一个无人在意的小亭子,只见一人背对着她而立。 “让高公子久等了。” “不久。人多眼杂,不得已才让夫人来了这偏僻之处。不过这里看烟花,也别有一番景致。” “还是高公子想的周道。” 他拿出那日买下的镯子,递到闻青司面前。“那日瞥见夫人似是喜欢,在下便自作主张送与夫人。” 这镯子她看过吗?完全记不得,不过管他那么多。 闻青司面上作出真的被他感动到的模样,“高公子这太贵重了,恕我不能收下它。” “夫人不必顾忌,也算是高某对初遇夫人时的唐突赔罪。”没等她言,他拉过她的手,将镯子戴在她手上。 闻青司只能在心里抵触着,这人怎么强送强戴的。 戴完镯子,高汝成还抓着她的手在他的掌心欣赏了几番。“这镯子倒是与夫人十分相配。” 你选的,你当然觉得配。她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谢高公子好意。” “不知夫人的夫君现下何处,夫人出来这么久,他怕是会担心吧?” 狼的尾巴快要露出来了,闻青司的小白兔还得继续装下去。 闻青司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看起来哀愁了几分,“实不相瞒,我与夫君近些来感情不似那般好。他在外面还有别人。”她的眼泪说掉就掉,惹起对面那人几分怜爱。 “看来我那日说您的夫君不懂怜香惜玉还没说错。” “公子是怜香惜玉的人吗?”她仰着头看向他,眼泪在她眼中亮晶晶的,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划过。 高汝成用手指替她抹掉,“我不太怜香惜玉,但唯怜夫人这般的。”他揽过她的腰,将她向他怀中靠近。两人相依偎着,看完了整场烟火。 正想着接下来怎么办,高汝成的脸俞发向她逼近,闻青司用手快速挡住他快要落下来的嘴,“高公子,我们能去客栈吗?奴家怕被人看见。” 他笑着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听你的,我的——夫人。”她只能故作娇笑。 谁是你的夫人,闻青司趁黑翻了个白眼。 闻青司见人少了,才牵着他的手,去往那家客栈。 高汝成由她牵着走,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看见,反正他的人会处理的非常干净。她好大胆,他喜欢极了。 王玲珑看完烟花也正准备回去,一男一女从她眼前经过,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那女子和虎纹寨那歹毒女人几乎一模一样。她也跟了过去,跟到一半就让人赶走,不让她走那条路。 “大哥,我回家啊,我为什么不能走这里。” “不想死就赶紧滚,我管你干什么。” 王玲珑只能就此作罢。 高汝成以为进了客栈便是春宵一夜值千金,而闻青司不等他完全踏进屋内,一掌敲晕了他,再由谢归扛了上楼去。 掌柜和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闻青司假笑道,“夫君他喝醉了,话多,顺便教训了一下。大家都忙去吧。” 她快速上楼,将自己全身都洗干净,被他摸了比吃了苍蝇还难受。换回自己平常的衣服,她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高汝成被谢归用绳子死死地捆在柱子上。 闻青司去的时候,他还没醒。小竹子扇了他几耳光,才将他扇醒了。 被扇醒的他还有点懵,房间里有好几个人,可他只认得眼前刚还同他亲热的夫人。 “夫人,我怎么会被绑起来,不对,你,是你骗我?” “看来巴掌还扇不醒你。” 她一把扯下他系在腰间的刺绣荷包,她早先便注意了,她无意靠近它,都会被他刻意避开。 “定情信物?你猜要是将这个寄给白若芷看,她会怎么想呢?” 他清醒了许多,“你别想动她。”屋子里还有一人他看着也很眼熟,那就是没戴假胡子的谢归。 “还有你,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了的。” “只可惜现在才意识到太晚了,哈哈哈哈哈,真可怜。”闻青司才是背后那条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她绑他来,他唯一能想到就是要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要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你们到时候想要钱也拿不到。”高汝成还有些理智在,知道同他们谈条件来换条生路。 “你说你的那些下人们,为了维护你,会在叶苏江面前如何掩饰你几天几夜不回去呢?” 她把这都算好了,高汝成又高看她一眼,换个方面想,他高汝成也没看错人,危险的女人总是惹人不小心爱上。 “你想要什么?”高汝成看向她,可即便她换了个模样,又如此作弄于他,他还是觉得她如此迷人。 “十五年前,你父亲的发家史和孟家有关吧。” 他的脸瞬间变色,他几不可见的咬了咬下嘴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场和他一样听到闻青司那句话,心境瞬变的还有孟溪。他以为他只是看客,这一场原来是她为他设的局,她苦心积虑也是为了寻找那年的真相,连他也不再在意的真相。 闻青司本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她拿出一把匕首,匕首翻转间的光茫刺到了他的脸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闻青司的脑海内闪过好几种她以前在别人身上用的死法,她当然不会直接杀了他,只会慢慢折磨他到死。 “当年的事,我确实不知情。若是高家亏欠了孟家的,我愿拿出我的家产来做补。” “你愿意拿出多少家产?” “三成。”高汝成说了一个他最高接受的数。 “五成。给你留五成,是看着你苦命的媳妇份上。” 高汝成咬了咬牙,这疯女人。 “孟家人现在在何处,如果在这里就得跟我回淮州,才拿的到。” 闻青司没告诉他谁是孟家人,“可以,以防你反水,我会好好想想怎么保孟家人一路平安抵达淮州。” 一种可能,孟家被高家所害。闻青司本来想试着套出他的话,再让孟溪亲手杀了他,以报仇雪恨。虽说当年的事可能是他父亲做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谁让他也从孟家一事上获利了。可这个可能性暂时被小竹子推翻了,因为她翻遍了高家,没找到任何证据。 再换一种可能,孟家不是姓高的杀的。小竹子没找到关于孟家的证据,可找到了他们欺压其他人的证据。好死不死,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一只肥羊只要到了她的手上,没被砍掉几身膘,就别想着安然无恙地回去。 她本还想着孟溪离开王家,离开寨子,如何生存。钱是个好东西,恰好高汝成家不缺钱。 闻青司将孟溪带进了另一间房,只同他一人商谈。 “刚才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闻青司躺在椅子上,一手随意搭在额头上。 孟溪站在她旁边说着,“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去了淮州还能回来见你吗?” “这算什么问题?” “你先回答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孟溪双手撑在椅子上方,似是强迫着她回答。 “腿长在你身上,我还能管那么宽。”等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又在为什么奔忙,见不见得到她人还另说。 “那我跟他去淮州。” “行。我让他们进来一起想你怎么平安过去。不然钱没拿到,人也没了。”她起身,孟溪从椅子上离开。 小竹子在门外绘声绘色地给谢归谢应说着淮州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还顺便说了孟家当年的辉煌历史。 “也就是说,如果他家没出事,孟溪就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哥。哥,那确实比你强不少。”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给我听。他家不出事,他也不会来这里,青司也根本就不会遇见他。”谢归恼他胳膊肘往外拐。 闻青司打开门时,刚好听到这句,孟溪也听见了。 是啊,如果没来这里,他不会遇见一个叫闻青司的人,不会在想死的阶段拉着她下地狱,更不会如此懊悔此前生出的杀她之心。他现在想起王玲珑骂他是畜生的话,却觉得她一点都没说错,他真是愚蠢至极。 “都进来吧。”闻青司说。 闻青司心里已打好了主意,“小竹子你最了解淮州,这次再辛苦你跑一趟。” 小竹子拍拍胸口,“没问题。” “到时候我再找几个寨里的人跟你们一起过去。” 闻青司的手里还拿着高汝成的定情信物,单凭这个东西,不可能完全拿捏他。 “孟溪,从前你在温褚一那儿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毒药之类的,解药也要有,但一般大夫看不出来的那种。” 从温褚一开始,她就已经认识他了吗?孟溪回忆着以往能和她相识的机会,没有一点印象。 “孟溪?”闻青司见他似愣了神,“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孟溪点点头,“嗯,有。不过得去温老旧宅。” 最后,由闻青司下定论,“今晚就走。” 谢归先把高汝成的嘴封住,又用黑罩子将他的头罩上。等到夜深人静时,他们从窗跳出,不声不息地离开了客栈。 为避人耳目,孟溪带他们从温褚一家的后门进去。自温褚一离世后,他虽去了王家,也会时不时回来清扫。他们进来看到的景象,本应荒废许久的宅子,内里竟错落有致。 高汝成被扔进柴房里,由谢应看守着。其余人帮着孟溪配药,研磨,熬制。 谢归磨着药,不时会抬起头,打量这间屋子。他本不知道,孟溪去王家之前是住在这里,他顺着记忆,一下想起来了,当初他和闻青司在山里救的半死不活的人,后来被他们带到了这里才救活的。 那天,谢归和闻青司在山里比抓野兔子。忽然听见什么东西从山上滚下来了,闻青司最先跑过去看,谢归跟在她后面。 “他已经死了吧。” 闻青司二话没说将他背了起来。 谢归本想劝她不要多管闲事,可闻青司是一点都不听他说。 他一路跟着闻青司,和她换着背他到了街上找郎中。他那时始终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个陌生人,闻青司却如此担忧。 找了好几位郎中,都说他浑身骨头都断了,救不活了。闻青司偏不信,几经辗转,才被认识孟溪的人看见说,“这不是温郎中家的伙计嘛,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闻青司让他带着他们去找温褚一。温褚一看过孟溪的伤势后,也没有多少把握,只能尽力试一试。那晚上,谢归陪着闻青司在这儿待了许久,回寨里时,还被他爹娘骂惨了。谢归不禁感叹,死里回生,不知该说他命不该绝,还是温褚一医术高强。 关于这段历史,闻青司没想告诉孟溪。依他的性子,王贵中帮着安葬了温褚一,他毫无怨言接了王家的烂摊子,王家的生意也是从孟溪过去后好了不少。要是被他知道,她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恐怕很难甩开他。她对他好只是想抵消掉儿时的歉意,等这出事了了,那他们从此便毫无瓜葛,她闻青司不再亏欠任何人。 毒药已经做好了。闻青司特意抓了只老鼠,到柴房演给高汝成看。 她将黑色的药丸和花生混在一起,老鼠爬过去吃的干净,不一会儿老鼠口吐白沫,四脚朝天。她又用棍子将白色的药丸,戳进老鼠的嘴里,那死了的老鼠竟又活了过来。 见她手里拿着药丸,向他逼近,高汝成的脸霎白。她扯下他嘴里的抹布,他一句话不敢说,死死闭着他的嘴。 “谢应,给我撬开他的嘴。” 抵不过谢应的蛮力,高汝成破口大骂,“你个毒妇。”闻青司趁机就把药丸就他口中塞了下去让他想吐也吐不出来。 他大力咳嗽,想把药吐出来,药没被逼出来,只逼的脸涨的通红。 “老鼠的药是一次性致死的。而你的不是。”闻青司看着他露出恐惧的表情,兴奋不已。“解药分三次给你,第一颗一会儿会让人喂你,到淮州交了差,再给你一颗,最后一颗在我手里,等他们完整回来,我自会给你。还有,路上也别想耍花招,这解药,一捏就碎,只要他们出了事,你也别想活着。” 第十七章 他们从客栈里出来,还得回客栈里。 闻青司打扮成“夫人”的样子,将高汝成送出去,“走吧,高公子,我送你回去。”闻青司说得柔情蜜意。 高汝成的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猫奴面孔,蛇蝎心肠。 高汝成的手下就在不远处巷子里接应他,闻青司挽着高汝成,高汝成向他们递了好几个眼色,他们才明白这是要抓住这个女人。 一人的手捏成拳向闻青司挥去,另一人拉着高汝成快速躲开。 闻青司似是早料到他有这手,弯腰躲过他的拳头,一脚踢飞还要继续上前的人。那人从地上爬起来,从兜里掏出刀子,不信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闻青司抿嘴,似笑非笑,她拔出发髻上一支簪子,奔着高汝成而去。保护他的人,见状挡在高汝成前面,闻青司借着巷子里的推车,跳到高汝成面前,掐住他整个人,簪子的尖端出直指他的脖颈处。 “还要继续动手?难道是我昨晚没好好伺候你。你不满?”闻青司手里的簪子贴到了他的肉上。 高汝成赶紧让人退下,“退下,都退下,不许再动手。” “你怎么不听话呢?就这么想死我手里。”闻青司没有他高,说话时靠近他的脖颈,激起他一身颤栗。 他只能故作淡定,“继续僵持下去,对你没有好处。你放了我,才拿得到钱。” “请你好好记住,千里之外,我也能取你的命。”闻青司拿开了簪子,将他踢给对面的人,自己则从另一端走出巷子。 走到巷口处,不远处孟溪站在阳光底下等着她,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他了。她刚把簪子插回去,孟溪见她头发松散了,又给她把簪子拿下来,用手捂顺乱了的地方,重新给她插上去。 “在里面打架了?”他看着她,眼里尽是担忧之意。 “收拾了他们一番。” “可有受伤?”说起他就看她身上,哪处最脏,还好,没有一个地方有不干净的印子。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说话,“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伤到我。”话音刚落,一个有些熟悉的女音传来。 “孟不究。” 王玲珑自那晚看见后就守在这附近,只为确定她有没有看错,看着现在这女人,果然没看错。她最先看见孟溪,而后才看见闻青司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她跟了他们一小段,见孟不究挨着她很近才忍不住喊出了声。 “真是没想到,这儿也能碰到你。”闻青司双手抱胸,一脸不屑。 王玲珑也不怕她,颇有抓到她把柄的自信,“你昨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甚是亲密。” “关你什么事?”闻青司有些不耐烦,她不会以为想靠这个说她不检点什么话的吧。 “不究,回来吧,你别被她骗了,现在是在天子脚下,她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你只要离开她,走到我这边来。” 孟溪不以她的话为意,只是对闻青司说:“我们走吧。” 闻青司看她气急败坏的脸,伸手握住了孟溪的手,十指相扣。 “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初是你不要他的。”闻青司牵着他转身离去,不再在意身后那人是什么脸色。 王玲珑气急蹲在地上,手紧握成拳,“都去死。” 走到王玲珑彻底看不见的地方,闻青司正欲松开二人紧握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挣开不了。 闻青司命令道:“孟溪,松开。” “想换一种还是继续这样?” “换一种。”十指相扣对她来说还是太过了,虽然他们更过的都做过了。 孟溪的右手牵着她的左手,直到他的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又同她五指交叉扣住,这边才松开她的左手。 “好了。”他看着两人的手,非常满意。 “......” “我这次还不知道会去多久,等我处理完一切,我会一刻不停的来见你。” 闻青司起初没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里,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他说的一刻不停是什么意思。 闻青司从他的种种行为来看,他好像真的爱上自己了。从前赌他会爱上她,他傲着那股劲,差点就以为她还真比不过王玲珑在他心里的地位。 可怜的孟溪,好在你要离开了,不然就要亲眼看着她嫁给谢归了。虽然很想看他因她而哭泣,可她本就作恶多端,不能坏事做尽了,要多善待他一点…… 回虎纹寨后,当晚她就忘记了才说的要善待他。 闻青司将他的房门锁上后,不由分说扒光了他所有的衣物。 “你喜欢上我了?孟溪。”闻青司捧着他的脸问。 他没有迟疑,“是。我输了,你会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对吗?” 闻青司没回答他,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离开他的唇换气时,孟溪亲着她的下巴。 闻青司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解开,只剩肚兜。 孟溪抱着她,从她的脖子,吻到锁骨。隔着肚兜,亲上她的两团。还是由闻青司解开了肚兜,同他坦诚相见。 他亲吻过她的乳尖,用手捏住不断往嘴里送。 他比上次还要熟练许多,一想到他同王玲珑也做过这些,莫名惹了不快。 闻青司翻身,推到他在床。闻青司报复性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算是上次的回报。 他双手环抱着她的腰,任由她在他身上扭过来扭过去。闻青司抬起头,舔了舔他的嘴唇,被他含住后,开始唾液交换之旅。 等到亲够了,闻青司从他的喉结处,一直舔下去,用舌头玩弄着他的乳头。孟溪的手抚过她的头发,避免被他压到。 她的手,摸到他的那处,已经硬的不像话,她用手扶住它,往上抡了几次。 “想要吗?”她笑着问。 他没说话,身体替他做了回答。他的手指来到她的小穴,两指探进密道,闻青司没忍住呻吟了一声,整个人趴在他赤裸着的胸膛上。 “舒服吗?”轮到孟溪问她了。 许久都没听到她说话,孟溪轻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她才嗯了一声,舒服得不成样。 他咬着她的肩头,似是在忍。 闻青司抓住那根,欲往里送。龟头抵在她的花蕊上。还差一点。 孟溪在她胸口处大口喘着气,“你想好了吗?青司。” 听说一整个进去会很疼,他还那么大,放进去不会有事吧。闻青司咬咬牙,冲破隔阂,才进去一半,疼的她眼泪直流。 知她是疼了,“青司,我马上出去。”他的额上冒出一片汗,他也没好在哪里去,快被挤爆了。 “别,别走。再试试。” 反复抽送,摩擦,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适应。孟溪从床上撑起身,彻底抵到宫口处。 闻青司在他手臂上抓了好几条血路子,触目惊心。 快到了。 “嗯啊,嗯啊,嗯.......在快点,快点,慢下来啊,呼哧呼,啊哈。” 没有一个夜晚如这般撕裂,没有一个夜晚如这般契合。 “我爱你,青司。”他说的小声,他所谓的爱还很卑微,不能同她说出口。 “你说什么?”闻青司没能听清。 越到后面,她越是累,比练武还累,她靠着孟溪的肩膀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就看见赤身躺在她旁边的孟溪睡得正香,而她睡在他的怀里。 怎么不小心睡着了。她拿开他的手,捡起四处散落的衣物。 孟溪也醒了,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衣物。 “你要回去吗?” 闻青司没注意到他醒了,先被吓了一跳。“对,我回去收拾一下身子。”她刚看见手臂,胸口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不舒服了吗?我先前给你用水擦过了。”见闻青司没有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每个地方。” 闻青司干脆继续躺下去,因为她发现下半身好似动弹不得。 “没事,继续睡吧。” 孟溪自己朝她挪动着身子,一整个圈住她。 “......” 后面两个人都没再睡着,各有所思。 ———————— 时隔几章,才算真正意义地do了。 写do的时候,我在想纯爱,写纯爱的时候,我又想写do。[托腮][皱眉][抽烟 第十八回 自那晚过后,孟溪直到出发去淮州那天都没再见过闻青司。他留了一封信在她平时办公的镯子上。 闻青司跟着闻山蓉巡山去了,倒也不是故意避开他,她也知道他们何时会离开,更是知道此去一别再难相见。 闻山蓉这几天呆在寨里,做了不少的事。她一个一个献宝似地跟闻青司说着她的陷阱机关。 闻青司倒是没追究她私自放孟溪下山,细看起她设的陷阱。 “我们背靠的这座山,地形地势虽比不上得天独厚的九龙湾,但是它的价值不知道比那儿高了多少倍。”闻山蓉一副门儿清的模样,“我是觉得飞翦教不是冲着剿灭我们而来的,怕是为了这山里埋的矿吧。” “你说对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矿的?”闻青司知其精通山川形胜,闻山蓉辨认的方法,估计也是别人辨认的方法。 “哎,我闻出来的,刨土的时候,闻着和一般的不一样。” 闻青司弯腰捡起一块,放在鼻前。她怎么闻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有点臭臭的味道。 “别闻了,你那块混了干了的鸡屎。再说了,不是随便抓一块闻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闻得到的。”自豪之心溢于言表。 听完,闻青司将那块土抛了出去,嫌弃的不行。不得已找了小水沟把手洗干净先。 闻青司见闻山蓉一会儿闻闻草,一会儿闻闻树叶,发自内心感慨道:“不得不说,找你做这个真是找对了。你天生就合适。” 很难听见她夸人一次,闻山蓉也没客气,“我做寨主也合适。” 闻青司假意哀叹,“认命吧,你很难赢过我。” 闻山蓉:“呵呵。等下一次,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等下一次,你成老太太了,和同样是老太太的我比吗?” 闻山蓉插着腰道,“谁说不可以了。要不比比谁的牙齿先掉光哦!” “神经。”闻青司笑着离开小水沟,去往下一地。 闻山蓉还有更大的工程没完成,不敢贸然叫人帮她,就留着还没处理了。闻青司看到的是还未完工的工程,要不是亲眼见着闻山蓉放出来的机关,她瞅着和一般情况下没差。 “这么大的石头,你也能控制?”闻青司不由得质疑她真的天降神力,此前能够想出乘风那一次,她就觉得离谱了。 “我在它下面挖了个坑,不碰它,它不会动。而当你需要时,只要轻轻从后一推,他就会听话的从这里滚到山底。” 闻青司继续跟着她看下一个,越往上走,竹林的密度越大,长度越长。 闻山蓉让她抬头看天,她看了一眼,除了天空,交错的竹竿竹叶,没什么特别的。 闻山蓉砍断一根竹子,一个巨大的竹笼从天而降,地上的大坑也陷了进去。闻山蓉说:“坑里还要填上火药才行。” 闻青司点点头,“不难办到。” “这个叫天降灯笼。” 闻青司品了品这个名字。天降,很形象;灯笼!灯笼? “怎么样,很不错吧?这个主意还是孟溪给的,呼,还差一些就可以完工了。” 闻青司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难怪叫灯笼。 “辛苦你了。” “说起这个,说好的报酬你都给放走了,喂,闻青司,我从来不会白做事的。你也别想用自家寨里的事来忽悠我,我不打感情牌。” “我当时能用的美男计就只有那么一个。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她,你只是想抢走我身边的罢了。”闻青司和她一起长大,反正从小她们就合不来,她拜师学武,闻山蓉就换了师父,非要求着她师父收下她。 “哦吼,开始耍赖了是吧。”闻山蓉慵懒地靠在竹子上,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只要把你下一个看上的男人给我就行了。” “不出意外,我下一个男人就是谢归了,你要了?” “......,你赶快成亲也行,到时候你奶完相公,奶孩子,忙成黄脸婆,寨上说不定会重新开启寨主之选。我可太开心不过了。”女子成婚后,多变堕落,她非常乐意看见闻青司变成那个样子。 闻青司笑笑,以寨主的风范回应她,“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足够浓厚,只差点燃了。 另一边,小竹子带着孟溪一行人走小路,还能比高汝成做马车更快到淮州。一路上,走走停停,小竹子把她的所见所闻都聊完了,让孟溪也说说他的趣事。 他讲了自己如何遇见温褚一,如何遇见王玲珑,又如何遇见闻青司。 小竹子一边听着,一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也就是说你是被我姐绑上山来才认识我姐的?” 孟溪点点头,对她的提问并未多想 小竹子再次发出质疑,“不对啊,我姐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孟溪想起来前面发生的事,重新解释道,“她认识王玲珑,认识温褚一,可以说她在我认识她以前她就认识我了。”说完,他的嘴边挂着笑意。就是一想到她,就觉得很开心,会想好好活下去。 “还要更早。我姐一定没告诉过你。” 更早是指什么时候?孟溪对此一头雾水。 小竹子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我姐没说,那我也不会说的。我是坚决不会说的。” 孟溪笑着道,“等她想告诉我了,我自然会知道。我不会逼你说的。” 小竹子心想,你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五个人从小路抄回大道上,租了马车。中途又换了两辆马车,十天后才抵达淮州。 小竹子在前面引路,“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一到淮州,天空就飘起了绵绵细雨。雨虽小,孟溪的脸上,头发上都挂着细小的水滴。他一眼看过去,随处可见的竹楼,小筏,带着蓑笠卖鱼的老翁,趴在桥头上看河里鱼的小孩,刻着鱼戏水的灯笼,这里是父母的归乡,他的来处。 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同样忙着躲雨的路人,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对他表示歉意,那人摆摆手,不甚在意。 小竹子领了他们去了她姥姥家。她的阿妈也在那里,小竹子事先没告诉她们,她们看见小竹子回来了也是一大惊喜。 “傻孩子,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见门外还有人,年轻男子和莽汉,小竹子的阿妈一下没摸着头脑。 “阿妈,我带了客人来,青司姐的朋友。” “竟是青司的朋友,快,快请进。” 趁着沏茶的功夫,小竹子将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阿妈,她阿妈会意,没想到那是时涟漪的儿子。 阿妈端着茶出去,“孟溪啊,不要客气,既然是青司的朋友,那就和青司一样唤我李阿婶就是。” 孟溪双手接过茶水,“叨扰阿婶您了。” “不叨扰,不叨扰,你能在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是看孟溪越觉得喜欢,真不愧是时涟漪生出来的孩子,又懂礼又好看。她也听说,他此番前来,是有正事要办,不然她都想替他做媒了。 高汝成用了半月才会到淮州,他已将此事告知叶苏江,叶苏江对虎纹寨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孟家怎会和虎纹寨有牵连。 他让高汝成不要轻举妄动,虎纹寨着实棘手,但到了淮州,谁做主就不一定了。 高汝成离开柴房前,将那只老鼠掐死藏在了衣袖中。回去后,就将老鼠开膛破肚了。他那身衣服被火烧的干干净净,他站在火堆前,回想着事情的开端。 他本不知道她的名字,还是从叶苏江口中知道了。闻青司,把他耍的团团转的可恨之人。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处,空无一物。白若芷给他的定情信物丢了,还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不多想。 第十九回 孟溪问过小竹子,当初的孟宅,可还存在。 小竹子说:“在是在,空了好久了,好像地契一直在某个人手里,那个人也没卖出去,更没租出去。” 孟溪打算去那儿,试试能不能找到那人把房子买下来。 小竹子先给泼了冷水,“说实话,你这次去不见得有收获,因为没人知道那房子在何人手中。以前许多人都打那房子的主意,没一人成功过。” 纵使被告知艰难,孟溪仍想一试。 “行吧,只能去试试运气。” 小竹子家同孟家住的算远的,孟家住的那地虽不像天子脚下那般寸土寸金,也是淮州人眼中的香饽饽。 房子离了主人,生气早已不存,往日的气派跟着孟家夫妇一起消散在了那场祸害中。 小竹子率先敲了敲紧闭的大门,无人应答。 “看吧,我就说没人。有人就见鬼了。”小竹子本站在门前,门突然从里打开,冒出一个老头儿,与她大眼瞪小眼,“鬼啊啊啊啊啊!”小竹子猴似地窜到了孟溪身后。 孟溪抓着她的手臂让她站稳后,朝门里的老人作了揖,“请问这房子是您持有的吗?” 老头打量他一眼,神色警惕,“不是,不是,我只是替人干活的。” “竟是如此,那能否请....” 老人家从门里走出来,打断他,“诶,不必多言,这房子永不出售。”说完就拿出锁来将门锁上,也不太管他们,径自走了。 小竹子在他背后悄声说,“我们跟着他。” 可那老头儿像是知道他们的举动一般,东逛逛西绕绕就是不回家。 平白让人受折磨,孟溪也不好继续让小竹子跟着他跑,“小竹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继续跟着。” “你能行吗?”小竹子是真的腿软了,这怎么比他们赶路还累。 “嗯。你快回去休息。” 那老头又走远了,孟溪跟上去。小竹子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也不敢休息太久,这淮州他也不熟悉,要走丢了,那就难办了。 孟溪明显感觉他走的路越来越偏,人也越来越少,也不像是回家的路。 老人在前面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小子,你一路跟着我,究竟是有何目的。” “我没有恶意,我只想见见房子的主人。” “那不是你能见到的,回去吧,昂。”老头儿摆手让他回去。 “实不相瞒,那是我父母生前旧宅,我想赎回去。”这个时候自报家门,无意义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杀害他父母的凶手还未确定,房子的主人也不见得不是那位真正的凶手。 老头这才回过头来,“你说你是孟白氏之子,如何自证?” 他无法自证,当年的一切都被销毁,没有任何拿的出来的物品证明他是孟家之子。这样说像有戏的样子,他一边说一边向老头走近了几步,“五岁那年家中遇难,在母亲的庇护下,踩着所有人的尸骨逃过一死,从此在他乡苟且偷生。” 老头被他说得有些动容,可这年头装成孟家之子来骗的人也不少。 “当年的物件丢的丢,毁的毁,我尚无一物可自证。”他说得坦诚。 老头眯起眼睛打量起他来,作深思状,这一位确实是目前来说演的最像的。 “您意下如何?”孟溪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可以谈判的条件,先试探他的看法。 “我觉得你像,可我说了不算,这样吧,破例一回。” 孟溪喜出望外,更是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诶诶诶,好了好了,走吧,晚了可就见不着了。” 小竹子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见着两个人之间明显缓和的气氛,她挑眉问,“成了?” 孟溪点点头,又摇了下头。 “什么意思?” “还不一定。” 老头儿名梁俭,他要带孟溪去见的是他的大哥梁勤,曾任孟家管家,前不久因身体原因卸下高家管家一职。 梁勤如他名字一样勤恳一生,现在卸职了还在揽着活做。 “大哥,在家吗?” 梁勤正忙着清点账本,听见梁俭在他家外面大喊。梁俭一般无事不会来找他,他放下手中的活,拄着拐杖往门外走去。 “大哥,大哥,老大哥....” “别叫了。”梁勤开了门,他最先看见的是个最高的孟溪。太像了,和孟家夫人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他的拐杖松了手也不知道。梁俭靠得近,阻止了正欲弯腰的孟溪,自己将他捡起来,又给他的老大哥。 “看样子,你终于等到了你等的人。那你们进去聊,我回家了。” “多谢前辈信任。” 梁勤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那跟着老了的心好久没像这般跳动过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少爷,终于等到了,等到了。” 梁勤把他们请进门,与他诉说了这些年他是如何避人耳目保管着孟家余留下的家产,又是如何忍辱负重到高家充当管家,赢取信任,暗中收集证据。 他将孟家的所有都摆在了孟溪面前。还有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他在高家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包括高家在朝廷征粮时虚报,官商勾结趁着孟家垮台,控制了整个盐业,最重要的是与叶苏江的通信。 小竹子看完也敬佩起梁勤来,怪不得她去找的时候什么也没找到,高家的密辛倒是都被她打听完了,比如高汝成也被二房整过,还要时不时处理外面冒出的私生子,他媳妇也深受二房欺压,一来二去,病也好不了...... 梁勤将这些好好保管,是不愿相信孟家真的没落了,他执拗地认为,孟老爷和夫人福大命大,一定能活着回来。等了这么多年,也总算是等到了他们的儿子。现在,他把这些交给孟溪,物归原主。 孟溪听完,起身,端正的身姿站在在梁勤面前,跪地连磕了两个头。 梁勤见状多次想扶他起身,“少爷,使不得啊,使不得,您快起来。” “梁老先生以自己的方式守着孟家,也请先生准许我以孟溪的方式报答您对孟家付出的心血。” “好孩子,好孩子。”梁勤早已老泪纵横,他把孟溪扶起身,用衣袖不着痕迹地摸干泪。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着你继续走下去了。”梁勤对他似是叮嘱似是期许。 这一次,没有青司为他谋划,他要靠他自己彻底扳倒高家。 告别梁勤,与小竹子于黑夜中回到住处。 “小竹子,可否拜托你一事?” “什么事?” “能否替我传信于青司?”每当提及闻青司,他总会不甚自然的别过头去。 “当然可以。” 他有太多话想说给她听了,都怨他自己走之前都没有好好和她说过话,她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睡觉了吗?会偶尔想起他来吗? 和闻青司分离太久,才能真切体会相思带来的折磨之苦。会每时每刻都在想要是她在旁边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呢?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快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好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在信里写明巧合遇到梁勤的经过,又向她简单概括了高家的不耻行径,与叶苏江狼狈为奸,陷害他父母一事。信的最后,他想说他想她,很想很想。 他将信对折,装进信封里密封好。 信封放在一旁,他开始一张又一张仔仔细细地看梁勤这些年来收集的证据。 第二十回 叶苏江初来淮州,首先想谈合作的是盛名在外的孟崃。叶苏江是为皇家特供而来,也就是皇家想要白得品质最好的那一批,既要盐,又要不负皇家威名。 给皇家的那一部分,对盐商来说已是重负。叶苏江为此想了一个法子,不如将盐的价格在往上提,平民百姓吃不起就吃不起,重要的是垄断才能赚大钱获大利。孟崃呵斥了他的这般心思,并将他赶出了大门。 叶苏江愤愤从孟家出来,不甘心的他才找了对他实属下策的高汲。高汲早不满孟崃,若不是孟崃一直压着盐盐价,他还能多收不少钱。 叶苏江在淮州一待就是八年,待到高汝成从两岁长到十岁,可以说完全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回去后还帮他说成了与白家的亲事。 在叶苏江也高汲的联手下,只有孟崃能与之分庭抗礼。在这一场争夺战中,孟崃输了,变卖了大量房产才补上亏空。淮州的生意场也被破坏的乌烟瘴气,不管做什么都深受牵制。 孟崃将剩下资产暗中转移到梁勤手中,自己则带着妻儿去往京都另谋生路,也为了日后孟溪进仕途做准备。 他们要离开的消息还是没能瞒过高汲,在路上就被人劫杀。 又恰巧闻月廊经过,才保下孟溪一命。 孟崃保护着妻儿,深受数刀,最先倒下。时涟漪见丈夫浑身是血,忍着伤痛,她的怀里还顾着他们的孩子。 等到闻月廊赶来时,只剩时涟漪和孩子还活着。她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将孟溪托付给了闻月廊,比起后面的杀手,闻月廊看起来还像个好人。 闻月廊让闻青司带着孟溪跑走,又留了两个保护时涟漪,他带着其余人与杀手拼杀。 孟溪抱着时涟漪的腿哭着不愿离开。她若不死,恐怕他们不会善摆干休。她一狠心,掐着孟溪的手将他推出去,又一把夺过身旁人的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闻青司不想他看那么惨烈景象,在她抢刀时就拉走了孟溪。等孟溪挣开闻青司,又跑到他母亲身边时,她已浑身是血躺在血地上。 再不跑就连他也要死。闻青司也不顾他,也由不得他不走,拼力拉着他就跑。 跑到小林里,穿过树丛,越过溪流,又爬到了山的另一边。 闻青司这才放开他大喘着气。 孟溪被她带着一路跑,根本不知跑去了哪儿,回去又该怎么走。 “从这下山,找户人家收留你。” 父母亲的死对他刺激太深,他下山以后就忘了是谁带着他一路跑,这些年他一直毫无留恋地活于世上,想死总是大过于继续苟活。每当想及父母,而他们留给他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他只有父母给予他的名,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后面王贵中说要给他改名,他没有心生不愿,是因为外部无论怎么改变,他始终记得他叫孟溪。 孟溪,孟溪,孟溪…… 有人在叫他。 “孟溪,快起床哦,再不起来,娘就要打你屁股了哦。” “孟溪,今天有没有好好看书?” “孟溪,以后你也算我温褚一唯一亲传的徒弟了。” “孟溪,我是如何待你的,你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孟溪,我会心疼的。” “孟溪,我不想你死。” “孟溪……” 闻青司穿着嫩绿衣裳又一次闯进了他的房间。她在门前站着,身后是一片明亮,他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可无论怎样努力,他都无法看清她的模样。 “青司。” 她听见了,朝他走近,他能看清了,是她来了。 明明是在梦里,他也不争气地流了眼泪。闭上眼睛前,他在为父母流泪。进入梦境后,他在为闻青司流泪。 父母死后,他从温暖的巢窝掉进黑色困洞。看见的都是恶,从此他的眼睛瞎掉,听见的都是污秽,从此他的耳朵聋掉。看不见一丝希望,听不见一声温情,从此他的心掉入深海冰窟彻底死掉,直到,她来了。 孟溪用一个晚上重新整理了这些线索。他还需要足够的人证,才能将高汲送入大牢。 他将当年高汲用高利贷逼走的小盐商的名单都找了出来,他又用了两天的时间,钻研律法。 那些小盐商有些回家种地了,有些离开了,有些继续坐着小本生意,却不敢再碰盐。 小竹子带着那两个人,照着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名单上叁十个人,找一趟下来,只找到十位。可要他们上堂作证,没人答应。一是时隔太久,官府不一定会受理,二是那可是高汲,他们就是被他整了,若是又与他作对。 虽然对高家家产数量未知,如果将那五成兑现。高家资金链先出问题,高家略有垮台的形势,说不定到时候劝人会更容易的多。孟溪将想法告诉了小竹子,小竹子也觉得可以一试。他们不拿着解药上门,高汝成也似不急。 安全起见,小竹子找了一个人假做孟家之子。 高汝成抓了那耗子,剖开后,肚子里却还有一颗未消化完全的药物。 高汝成找了数十人就为研制出一模一样的人,还真让他们给制出来了。本来想着他们要不来,就放他们一马,没想到他们还真敢来要钱。 高汝成还是迎他们进了门,万一还是得别人手里的药才好用呢? “二位请坐。” 小竹子发话道,“多余的客套就不说了,一手拿钱一手拿药。” “别急啊,这位姑娘。取钱也是一件颇费力气的活儿。” “哦,是吗?你若想那毒在你体内再多呆几天,那就继续干坐着吧。” 高汝成的笑脸也不装下去了,“五成你们也真敢叫价,还不得请专门的人来估产,不然怎么交给你们,是吧?” “少啰嗦,别耍什么心机,还有你活不过五月了。” “是嘛,那不如试试。看等不等得到我的葬礼。” 小竹子愤然离去,想了想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气的,死鸭子嘴硬罢了。 小竹子将这件事告诉了孟溪。 “会不会他真的找到解药的法子了?” “不会。” 小竹子当然不知道他的坚定是从何而来,他是对自己或是温褚一太信任了。 只有孟溪知道,这解药由他的血做引而成。 ———————— 我瞎编的 第二十一回 没曾想,高汝成当天晚上就高烧不止,比他更久居家中的媳妇看起来还要病重。 白若芷自病后就和高汝成分房睡,高汝成病及如此,下人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告知他,先告诉了高汲和大夫人。 听说病的突然且情况严重,大夫人心急如焚,她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定会被二房再次拿捏。 等待郎中来时,高汝成亲近的侍从才告诉他们,少爷不是突然病的,而是被人投了毒。 “何人投毒?”高汲厉声追问,什么人都敢动手在他儿子身上了。 侍从抹去了自家少爷被女人骗这一经过,只说了孟家的人给少爷下了毒药,要拿出五成的家产,才能救回。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高汲一手抬高,下一刻就要挥在侍从脸上。 高汝成忍着痛苦,叫了一声,“爹.......” “汝成,你...你为什么要瞒着啊?”高汲收回手,赶回高汝成床边。 “爹,是我大意,入了他人圈套。我本以为真能破解出解药,是我低估了他们。”他的胃里似有烈火在灼烧,心似千蚁噬咬,腿上似有驱虫蠕爬。 “孟家人现在在哪?” 高汝成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他迷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夫人哭哭啼啼,高汲在家中四处踱步。 郎中看过后,终是摇摇头。 “废物,一群废物。” 侍从婢女跪着一地,不敢再出一气。 “还不去给我找,就是掘地叁尺也要把孟家人给我找出来。”高汲没想到孟家那小崽子居然还真的活了下来。 在半夜,他们找到了小竹子的家。数十个火把照着大门,孟溪淡定自若从里走出来。 “别来无恙啊,我和你父亲也算旧交。” 孟溪冷哼一声,“能找到这儿,想必高老爷已经准备好了我要的东西。” “是,那是,早早准备好了。还请你随我去一趟。” 就连小竹子也看出来了,这人没安多少好心,定然不会真的拿给他们。 “一半家产,高老爷可否在此先立下字据。” 高汲的脸霎时间僵住,“你...” “救命要紧,高老爷尽快抉择吧。” 小竹子同孟溪就坐在门口,他们倒是无所谓和高汲耗着。高汝成可没那个时间耗着。高家又跑来一个小厮在高汲耳边道,“少爷吐血了,看样子快不行了。” “拿纸来。”高汲高喊一声,深怕那两人听不见。 高汲乖乖地写好了字据,一半家产,他看了都差点吐出血来。孟溪看过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把药丢给他。 高汲拿着药,赶紧让人送了回去。 此事一出,传遍了淮州各地,都传着一种话术,那就是孟家子回来找高家报仇了,高家的报应终于来了。 那十个人得了风声,改变了主意,纷纷答应可以出堂作证。孟溪又花了一个周的时间,整理思路,梳理状词,不可让高汲有一丝反咬的机会。 那边,高汲早先派人给叶苏江送信,却迟迟等不到来信,淮州新上任的父母官,向来看不惯高汲所作所为,又碍于无法抓到把柄。 孟溪把这个把柄给他递了上去。 证据确凿,高汲从高府被抓到衙司审问。高汲拒不承认,面对一条条罪证数下来,让他无处遁逃。 “高汲,雇凶杀人,扰乱市场,放高利贷,私卖官粮,人证物证皆具,你可还有话说?” “大人,这么急着定我的罪是真的查清楚了是高某所为,还是受人所贿,故意而为啊?” “本官清正不清正,不是在你嘴里,而是在人眼睛里。诸位若是有所不信任本官的,皆可提出诉讼。” “张大人,我们相信你,你是好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中此起披伏地说道。 “来人,将高汲押入大牢,严加看守。” 高汲入牢,无一人来求情。高家的住宅,铺子,场子皆贴上了封条。按着高汲立的字据和本该给孟家夫妇一死的补偿,张大人将高家所有的地契拍卖后,换做银两,给了孟溪。补偿孟溪所剩下的,一部分给了其余受高家压迫的人,另一部分充了公。高家人是一分也没得到。 白若芷整日以泪洗面,哭着给她父亲写信,接她回去。 高夫人也哭,哭自己命不好,哭儿子一分钱也没了,哭媳妇也要走了,就是不哭那死老头,早该死了的东西。 高汝成已知成死局,白若芷要去也不做挽留。而白若芷真正要离开的理由,是没看见他一直戴在身边的信物了,他的侍从支支吾吾掩饰,她也猜出了几分,高家的不堪,也算给她可以正大光明回娘家的理由。 叶苏江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高汲以命偿命,不日问斩,好在没套出他来,叶苏江有心保他,却也无力了。 高汝成送白若芷一路回白家,白家人在城门外接她,没与他说过一话。明明前两月还是他们的贤婿,如今已是陌路人。按约定,他得到了最后那颗解药,他迟迟没有入嘴,以后的日子活着还不是死了。 活到这番模样,他彷佛是个天大的笑话。一切都是从认识那个女人开始的,若不是因为他,他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高汝成去了酒馆喝酒,他一个人喝的烂醉,跟着他的侍从也离开了,再也没人管他是死是活。 一身行高大的男子突然坐到了他的面前,不急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喝。 高汝成使了老大力气睁开眼睛看他是谁,那人带着面具,看了也是白看。他怒斥道,“你谁啊?”什么人也来随便数落他了。 “想报仇吗?想知道那女人是谁吗?” 高汝成的酒醒了一半,“你到底是谁?” “不必管我是谁,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高汝成本就被人利用过了,他不想又成为别人的棋子,“哼,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父亲。” “真的?” “你若不信,等我救下你父亲之后,再谈交易也不迟。” 高汝成听起来不吃亏,答应了他。一盏茶的功夫,面具人从这里出现又消失。 高汝成回去淮州又得大半个月时间,那面具人说他在京都找个地方等着就是,他回去也来不及了,不如先找个旮沓处歇脚。 孟溪已经收拾好了全部的包裹,他带了一大笔钱回去,其余带不走的,他都留给了梁勤和小竹子的阿妈。小竹子的阿妈表示,太多了,自己只帮他保管着,再说了以后他娶媳妇还要用钱。 同样走小路回去,他们仅用十天就回到了京都。 叁个月,他们整整分别了叁个月。 孟溪给闻青司写了信,却没收到过她的回信。闻青司倒是给小竹子写了回信,小竹子给孟溪炫耀,孟溪才知道她不是不愿写信,是不愿给他写信。 小竹子这次回来除了给他带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故意没告诉孟溪。 小竹子以为他回迫不及待地上山,去虎纹寨。可没想到他来到京都后第一时间去了王府。 小竹子非常想不明白,原来他不是真心喜欢她姐的啊,有钱了第一时间来看的还是他的老相好。亏她担心了一下,他知道了这叁个月发生的事还不知怎么伤心呢?她抓了抓头发,咦呀,真烦。 第二十二回 孟溪去的时候,正好王家一家人都在。孟溪直接找了王贵中并将五百两银票摆在他的面前。 王贵中本见着他还有些冷漠,以为他是被人玩腻了才被放回来了,见到那些银票才喜笑颜开了,敢情是给他送钱来了。 王贵中眼里只有钱,“不究,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孟溪说着:“当初欠下的丧葬费,前几年已尽数还清。这笔钱,我只想用来换一封和离书。” 王贵中歪眉斜眼,思来想去,怎么看都不算他吃亏啊! “哈哈哈哈,不究啊,还是那么讲客气。既然你与我女再无缘分,不如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王玲珑先一直在外面偷听着,听到孟溪此番回来只是要和离,她从外冲进屋来。 “我不和离,你休想。” “玲珑啊,这,你也听见了,这次就听爹的。来人,快拿纸来。” “爹,我从小就只听你的,而你呢,只听钱的。” 王贵中听完这话,瞥了一眼孟溪,又呵斥了王玲珑一句,“怎么说话呢?爹也是为你好。” 王玲珑阻挡在孟溪的身前,不让他离开一步。 “玲珑,玲珑,听话。”王贵中还在好言相劝,让他女儿不要不识好歹,让到手的五百两飞了。 孟溪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 “我不信,孟不究,你真的要因为那妖女弃我而去?” 他正色道,“她不是妖女。” “你想都别想,你只能是我的。”她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眼脸用力,狰狞至极。 孟溪挣开她的手,不想在与她做多交流。曾经他敬她是妻,才对她低声下气,万分忍耐,王贵中把她交到他手里,让他护她一生,他秉承诺言,不在乎她冷言冷语,红杏出墙,他要做的就只是对她好就够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活着,他想着把那些任务完成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做灯笼是任务,按时吃药是任务,王玲珑于他而言也是任务,所以他活得痛苦,活得可怜,活得卑微。可他偏偏遇见了闻青司,在她身上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她活得自在,活得坚强,活得热烈。正是如此鲜活的生命力,在他心里烫了个洞,于洞中窥见他摇摇欲坠的灵魂在枯萎中迸发新生。 王贵中让人迅速拟好了和离书,只等二人在上面画押。 孟溪第一时间便押上了自己的手印,王玲珑始终不肯罢休。王贵中直接让两个人架着她,他才扳着王玲珑的手指印上去。 王贵中把和离书交与他,五百两钞票也到了他的手上。王贵中抱着钞票喜滋滋。孟溪得到了久违的和离书,更想快点去见闻青司了。 只有在角落里被人遗忘了的王玲珑仍不甘心,“好啊。钱留下,人也要留下”。和离书在孟溪手里还没捂热,王玲珑忽地拿出一匕首,狠向他心口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插进了肉里,他忍着疼,用力推开她,也将匕首推了出去。 王玲珑仍然握着满是血的匕首从地上爬起来,王贵中惊呼赶紧将银票收好了,才一把抱住她,“玲珑啊,别闹出人命了。”又对孟溪说:“你快走吧,不然你活不了。” 孟溪太想见到闻青司了,于是没处理他的伤口,一路留着血一路上山。好不容易熬到了寨门,守门的人不让他进去,即使他们认识孟溪,没有寨主的命令也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同他们解释,直到失血过去,昏倒在地。 侍卫走过去看他受伤很重的样子,要是真死了,就不好了。他们将孟溪抬了进去,交给寨里的大夫才去禀报给闻青司。 孟溪再次醒来时,身边只有小竹子一个人。见着他醒了,小竹子把熬好的药端给他喝。 小竹子扶着他坐起,才把药端给他。 喝完药他才想起了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他要找回他之前的衣服。 怕他误会什么,小竹子解释说:“衣服是谢应给你换的,刚才青司姐也在,后来才出去。用我帮你叫她吗?” “我的和离书还在衣服里。” “什么?不会吧,青司姐好像已经让人拿去扔了。” 小竹子话音刚落,闻青司便来了。她手里拿着孟溪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闻青司往他床上一扔,“去王家是因为这个?那怎么会一身是血。” 孟溪同她说了他用五百两,加被王玲珑刺了一刀换回来的。 闻青司听完,笑着说:“你不同她和离还可以省下这五百两,更不用着在我这里来装可怜。”她都听大夫人说了,刀口不深,没伤到心脏,不然必死无疑。 孟溪赶紧解释,“青司,这只是很少一部分。除了给他们的,其余的我都给小竹子让她带上来给你了。” “我没说要你的钱。再说了我一向喜欢抢的,不喜欢送上门来的。” “青司,别说傻话。咳咳咳,咳咳....” 闻青司说:“小心别再把伤口咳出血了。” 小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从进门来就隔得他很远,他想离她更近一些。 “青司,我能抱你一下吗?” 闻青司:“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了。” 闻青司也不知道怎么就心软了那么一下,明明想着他就是用苦情计,换她同情,等他好了,一定把他赶走。 孟溪坐在床上,而闻青司站着。孟溪的脸贴着她的腹部,如愿抱到他心心念念之人。 闻青司抚着他的发,慢慢说着:“病好了就下山吧,或者回淮州去,眼睛擦亮点,你下次再遇到像王玲珑这样的人,我不会来帮你了。把你的钱拿走,我不需要,也用不着。” 她在下逐客令,她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孟溪仰起头看着她,双手将她越揽越紧。 “我不爱你,你别多想。”闻青司也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先他一步说道。 “你帮我解脱于王家,在我生病时照顾我,替我谋划为父母报仇,青司,这些都算什么?” “我刚绑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还记得,刚绑他上来的时候,他可倔了,视她如魔头。 “我会为我之前所做所言做弥补,我只求你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 他越抱越紧,闻青司不由得推开他,“我定亲了。你在这儿待着不合适。”一个月前,她同谢归的生辰八字都合过了,定在六月十二完婚。 闻青司还是告诉他要成亲的这件事,他的眼底略显过失落,但很快又一闪而过,他在恳求,“我从不奢求你的榻边之人是我,青司,求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她狠心拒绝,“不行。” “青司,我有用的,我真的有用,我会看病,会抓药,会做灯笼,会洗衣服,会做饭...等以后你和谢归有孩子了,我也可以带孩子。”他说得越来越没底气。 “我考虑考虑。” 见她有所松动,孟溪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好好养伤,我还有事。” 等到傍晚之际,小竹子才给孟溪送饭来。 一走近就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哭过一样。“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他又戳了戳眼皮,“没事。” 小竹子抬了抬眉毛,深呼一口气,看来是伤心了。上次和她姐来信,她就知道她已经和谢归要成亲了,忍着没告诉他。她跟着孟溪回来也不完全是为给他带路,更是为了回来参加他们的成婚礼。 现在也快到五月末了,外面都在张罗着布置,只要他走出去看,很难不猜到。 小竹子又给他端了药来,孟溪一把端过去一口就喝完了,药特别的苦,可他想着得快点好起来,让青司看到他的价值。 第二十三回 谢归这边也知道了孟溪回来的事,他这次倒是不着急了,他与闻青司的亲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多来一个孟溪也不怕。谢归还主动去探望了孟溪,听说近来都是谢应给他换药。 进门的时候,看见闻青司在给他伤口上抹药,而孟溪的上半身正赤裸着,上药需要敞这么开吗?他在犹豫着需不需要避让,有想起自己才是正牌的,要避让也该是他。 他亲咳一声,闻青司只看了一眼,又继续给他上药,“你怎么来了?” “怎么是你帮他上药,谢应那小子又去偷懒了?” “噢,我让他回去了。” 谢归结果她手里的药,“要不我来吧,别累到你了。” 闻青司没听他的,“这点伤口,马上抹完了。” 谢归背手站她身后,等她。 闻青司给他上好药后,就没再管了,衣服也是孟溪自己穿好的。 穿好衣服,孟溪看了一眼谢归,“谢归兄,可是不满于我,从我一开始到这里好像就没在你脸上看到过好脸色,是不是身体不好,不如我来给谢归兄把把脉。” 谢归将背过的手拿到胸前来交叉抱起,“怎么会呢?倒是你要好好养着身体,毕竟你一直都体弱。” “不牢谢归兄费心了,我近日已经好很多了,毕竟体质好。” “全身都摔断过,还逞什么强啊。” “谢归兄知道我全身摔断过?”明明是问谢归的话,可孟溪看的不是谢归,而是闻青司,谢归既然知道,那肯定与闻青司有关。孟溪只记得他醒来,温褚一告诉他,他已经躺了半个月了,再不醒来,他也没办法救活他了。他问过温褚一是谁救他的,温褚一说不知道,那个人把他放门口就走了。他那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山里的猎户救了他。 闻青司给谢归使了使眼色,谢归立即会悟,“是啊,我在山里看见你滚下来,然后就讲你背下去找人救你了。” 孟溪不全信。“那我还欠下谢归兄的救命之恩了。” 谢归说:“不用了,不算什么大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谢归兄日后有需,我定当竭尽所能。” 谢归只说好,他心虚地看向闻青司,好在她没什么表情。 “闻寨主已经答应了我留在寨里了,谢归兄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孟溪此时此刻看起来仍然没有什么问题。 谢归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可闻青司发话了,那自然是听她的。 “不会,我听青司的。” “那太好了,我也和谢归兄一样呢。”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归隐隐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孟溪收回嘴角的笑意,他以为他可以压制住对谢归的敌意,从他进门那一刻起,他的妒意急升。 飞翦教又开始蠢蠢欲动,她没多少心思放在这两个男人身上。 她放心不下,又去山里,和闻山蓉试了好几次设的机关。心患不除,她很难睡着觉。以前的她可以让自己睡不着,可现在不行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得不逼着自己要睡上一觉,不惜用上安眠香。 寨里没几个人知道她怀孕了,就连闻山蓉也不知道,现在才叁个月,等后面肚子一大,他们就都会知道了。 一旦和飞翦教打起来了,她就是想顾孩子,也顾不了了。这也是她要多次检查机关的原因。若是打不过,就把他们引上来。 最糟糕的结局,她可以死,孩子可以死,但虎纹寨不能毁在她手里。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命了。 一个月前,飞翦教的人来,与她谈判。他们要的是这座山,只要虎纹寨把山让出来,从此天高地远,没人再会拦着虎纹寨。 闻青司没考虑他的条件就拒绝了,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他们的祖先选在这里,就是看中了山里的宝贝,她怎么可能拱手让于人。 “闻寨主,看着还很年轻,有些事还是要看自己的能力。”戴着面具的男人明显是不屑于闻青司的拒绝,他与她父亲交手过,她父亲都不太行了,何况她这样一个女子。 “有我在一日,便守一日。你瞧不上我,同样,我也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哈哈哈哈,那闻寨主,拭目以待。” 闻青司没等茶凉就走了,他给的茶她一口没喝。她将飞翦教的意图告诉了闻月廊。闻月廊倒是不意外,只是同样为虎纹寨能不能度过这一次而发愁。 也是这次,在桌上吃饭,闻青司看着烫上浮着一层油,瞬间没了胃口。偏她的阿孃还给她夹了一大块鱼,鱼腥与油味弥漫开来,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她捂着嘴,摆摆手,让她阿孃不要再夹了。 “青司,这是怎么了?”阿孃毕竟是过来人,看见她这般不对劲,就有了些怀疑。 “我吃青菜就行了,可能是前几天吃坏肚子了。”闻青司是真认为是吃坏肚子了就没多想,她的阿孃明显不这样认为。 “小司,要不还是找谢姨看一下吧,真是吃坏了肚子也好拿点药。” 阿孃没有明说,看着她眼里的意味,她猜她的阿孃是觉得她可能是怀孕了。 瞒着闻月廊,阿孃拉着她去找了谢姨。 谢姨给她把过脉后,面色甚是凝重。 听说闻青司身体不舒服,谢归也来看她是怎么回事,在一旁看着他的阿母给闻青司号脉。他原本依靠在柱子旁,听到他阿姆的话后,站的比柱子还直。 “确实像有喜的样子。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脉错了。” 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谢姨从不会出错。 闻青司收回手,将手腕遮好,好似她刚才没摸过脉,也不知道她怀孕了。他们的眼睛统统看着她,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还没成亲,却已经有了孩子。他们都知道闻青司带了一个男人上来,就在闻青司的阿孃有所试探时,谢归站出来说话了。 “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说完他的腿都是软的,可他还要强装正常。 他走到闻青司身旁,握住她的手,“我们已经说好了会成亲的。”他低头看着闻青司,眼神甚是温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慌,青司,拜托拜托千万别解释,别拒绝。 闻青司终归什么也没说。后来谢归一路送她回去,她才让他进屋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孩子不是你的。” “青司,她可以是我的孩子,我也愿意成为她的父亲,你的丈夫。” “若没有这个孩子,我或许还可以与你真的成亲。谢归,我不想欠你。”闻青司一直想有个孩子,她需要孩子继承她的一切,所以她需要一个丈夫。可现在孩子已经有了,只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出身理由。 谢归说:“我愿意,青司,只要你也愿意,她就是我的孩子。” 理由,是了,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第二十四回 孟溪的伤口愈合的很快,他说自己体质好不是假话,不然他在以前就被自己弄死了。 从早到晚,他几乎见不到闻青司的面。闻青司将他的房间设在了别的地方,不再是她隔壁那间。 伤情好后,他就没歇着呢。闻青司的衣服一直都有专门的阿嬷洗,饭也有专门的人做,孟溪去的早才将这两样活从她们手里接过来。 闻青司这几天不是爬山就是练武,衣服也脏得很快。他揽起袖子,一件一件从桶里拿出来,洗干净。洗到一点污泥也没有,才算完。 洗完衣服,时间还算早,他决定先去问问闻青司想吃些什么,其实也是想看看她。 闻青司和闻山蓉正要出寨,孟溪没看见她们。闻青司没叫他,倒是闻山蓉不见外地喊了他一声。 “孟溪诶,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带他一起去,不如?” “他去有什么用?” “让他去看看。”闻山蓉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好事。 “青司,原来你在这儿,你们出去吗?” 闻山蓉就这样被他忽视了,她先开口说:“青司寨主,非常不放心,这不拉着我去检查机关好几次了。” “是这样啊,青司,我可以跟着去吗?” 闻青司不想再耽误时间,开口道:“走吧。” 能与闻青司前行,不管去哪儿,他都很高兴。他其实也很想像闻山蓉、谢归、谢应那样,有用武之地。可他没有,和他们比起来,他太弱了。 机关设从半山处开始,闻山蓉和闻青司知道哪些是安全之地,而哪些是致命之地。 闻青司特意嘱咐了孟溪,“跟在我后面,别乱走,别乱摸。” “好。”孟溪跟在她身后,踏着她的脚步。闻青司刻意把脚步放慢了许多,就为了他能跟上。 闻山蓉往上扔了一根绳子,就有数十根绳子从上挂落,似毒蛇盘绕于林间,诡异非常。 孟溪没注意就被套着圈的绳套了头,那绳子像会吃人一般,越箍越紧,比他自缢时还要夺人呼吸。 闻青司听到后面不小的动静声,这才发觉他中招了。 闻青司将手里捏着的小刀,飞过去斩断了他头上的绳索,孟溪这才获救。 闻青司剜了闻山蓉一眼,警告她别再动小心思。 孟溪摔倒在地,终归自己爬了起来。 他还没缓过气来,还想着先给闻青司道歉,他这般无能,又给她舔麻烦了。 “青司,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耽误了你们,我后面会再小心点。” “你不适合往前走了,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孟溪没来过这个地方,自然是记不住的。孟溪摇了摇头,他这样一定很蠢吧,青司一定不喜欢蠢的。 闻青司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她靠近闻山蓉说了一句话,“回去再跟你算账。” 闻山蓉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 她经过孟溪时,又朝他抛了个媚眼,孟溪自是没看见,他眼里只有闻青司。 闻青司和他并排着走,而闻山蓉早没见了身影。 闻青司没带他走回去的路,而是去了另一边。 她当初带着孟溪跑上来的地方,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秃石。 孟溪已然意识到不是来时的路。他没问她要去哪儿,也没问她要做什么? “你还记得这儿吗?我带你逃跑的地方。” 看着那条一路可以望到底的下山之路和记忆中重合,他才恍然大悟般,那个时候他就遇见她了。 她继续说着,“你娘求我爹,把你救下。我爹答应了,还要我先带着你跑,直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带着你跑了很久,跑到了这儿。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但他想要儿子,收了几次义子都被我搅黄了。我爹让我带着你走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一定不能让你跟着回寨里。所以,我让你从这里下去,后面的事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再次从这里下去吗?”他听她说完这番话,心凉了一半,她定是觉得他太碍事了,又想让他走,所以带他来这儿。 听他这么说,闻青司回味着自己的话,她有这层意思嘛?她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只是因为愧疚才帮你从王家解脱出来,也并没有想帮你拿回家产,我一开始只是想套高汝成的话。” “所以你不是为了赶我下山的?太好了,青司,我以为又被你厌烦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闻青司不想再多说一遍,可他就像没听进去那样。 孟溪拉过她的一只手,如珍宝般捧在心上。“青司,你从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那本就与你无关。若不是你,我根本活不到现在。确切说来,是我欠你的。” 闻青司以为从他到淮州之时,她就已经放下了。她故意没回他的信,若不是他倒在寨外快死了,她也不想见他,告诉他她要成亲了,让他死心,他不退反进。她好像渐渐开始沉迷于孟溪对她的依恋了,她享受着他的关心,他的追求,他的仰望。 “孟溪,你想亲我吗?”闻青司能从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 想。他用行动代替回答,重重吻上她的唇。这是时隔叁个月,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 孟溪将她揽进怀中,不让她的手阻隔在他们之间。 谁能想到从这儿赶走的那个逃命的孩子,长大后,又在这里与他吻得难舍难分呢? 幸好,你没成为义子,我的弟弟。闻青司转念又想,他都与王玲珑成亲了,她还是照抢不误,就算是异父异母的弟弟又如何? “在想什么?”他轻咬了她的舌尖一下,以告她的微微失神。 闻青司趁机推开他,不能再亲下去了。 他眼里的情欲还未消退,他抱着她,头靠在她的肩上说,“可以不成亲吗?” “不行。”她回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他一早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何必让自己再讨苦吃。 闻青司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孟溪回去后,忙着去厨房了。 本来闻青司没想拿闻山蓉怎么样,可她却悠然自得地坐在属于闻青司的位置上。 “回来了?”闻山蓉见她回来了,也没有让位置,笑着看她。 “我没去找你,你却还在这等着?”闻青司顺便她看了一眼左手边,那里挂着她的鞭子。 闻山蓉也跟着看了过去,好吧,她还是有点害怕的。她从位置上起身,又坐在了他的桌子上。“其实我就是有一个很大的疑惑,我在想像今天那样,谢归和孟溪一起陷入危险,你会选择先救谁呢?” “谢归不会让自己置于等人救的境地。” 闻山蓉点破她,“我在问你,闻青司,任何人都有失手那天,包括你。” 闻山蓉走了,留下那个关于选谁的抉择和她。闻青司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孟溪来叫她吃饭。 孟溪按着她平时吃的做,阿嬷也告诉他,要弄得清淡点。孟溪也没多想,闻青司何时起偏好清淡口味了。 闻青司从夹起到放在嘴里咀嚼,孟溪一刻也没放松过,提心吊胆的看着她,若是不好吃,漱口的水都准备好放在一旁了。 “还好吗?难吃的话,就吐出来吧。”见她迟迟没咽下,孟溪更加担忧。 她这才咽下去了,“不是,是觉得好吃才这样。”她实话实说,确实好吃,她以为他说得会厨艺,就是一般的能做熟的手艺,还真叫她刮目相看。 听她这么说,谢归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满意,他便知足。 这些琐事,闻青司也说了他不必做,反正他交了不少钱,就是整天在寨里游手好闲也没人会说他。 可他固执得一定要亲力亲为。看他这样,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给王玲珑做了这些,才这般熟练。 闻青司看着碗里的菜,筷子一直没夹起来。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青司,我知道你不在意王玲珑和我的过去,也不在意我。我承认,洗衣服,做饭这些我在王家都做过,但是有一件事我从来没和王玲珑做过。” “什么?”闻青司还觉得他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莫名其妙。 他贴在她耳边说道,“房事。” 闻青司的耳朵唰一下红透了,孟溪笑着退开她身旁,拿起一旁的筷子给她夹菜。“多吃点,补身体。” 日子一天天转眼即过,一场雨送他们到六月十一才停。雨过天晴,人人都说,明天会是好日子。 闻青司在十一这晚才试穿了婚服,按她的喜好来,不累赘。她试了一小会儿便脱下了,躺在床上,许久才闭上眼。 第二十五回 天刚亮了一点,闻青司就被叫着起床了。她的房间了挤进来不少寨里的姑娘,有的帮她打扮,有的则是想看个新奇。 帮忙的人越多,反而手忙脚乱起来。闻青司穿着大红喜服,阿孃在帮她盘头发,妆容是闻山蓉给她画的。 “你平时板着一张脸习惯了,大喜日子,我给你画喜庆点。”闻山蓉笑嘻嘻拿着眉笔给她描眉。 闻青司瞪她一眼,还要盯着镜子,以防她给她画丑了。铜镜前,一个有着绝貌之姿的女子在众人忙碌的手下渐显。 估摸着新郎官快到了,闻青司由她的阿孃挽着出门,屋子里的人也跟着簇拥着她而去。看完了新娘子,又想看新郎官了。 谢归一行人被堵在门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不能进去。 “谢归,你小子娶的咱们老大,当然不能轻易放你过去。对不对?” “对,我们可得给老大守好喽。” 谢归无奈,只能硬闯。谢应在一旁,脸都被挤变形了,才把他哥给推进去。 见到闻青司的那一刻,谢归的脚走不动路了,看痴了般。还是阿孃叫醒了他,他才恍惚接过闻青司的手。闻青司的手在他手上,身上穿的是和他相配的喜服,今天是属于他们的大喜日子,他终于娶到她了。 拜别闻月廊后,大红盖头才盖在了闻青司的头上,再由谢归背进谢家的大门。所幸两家隔得不远,闻青司一想着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就不急觉抓紧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谢归感知到了,小声对她说:“青司,你在紧张?” “别说了,快走吧。” 路虽短,他们却没能如期入家门。 “不好了,寨主,官府带着人快上来了。”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从人群中蹿出来,他本在寨门口守着,得了山下人送的消息,就赶紧来告诉闻青司了。 闻青司在听见之时,已经从谢归背上下来,并将盖头掀了。一路狂奔,头发很重,可她来不及卸下。 谢归看着她疾走的身影,捡起落在地上的红盖头,苦笑道,“让他们别等了。”他将被她随意扔在地的红盖头捡起,收好,跟上那道红色俏影。 寨里的人一边担忧,一边惋惜,这叫什么事啊,偏偏赶上这个时候。不过还是寨里的安危更重要,看热闹的人都纷纷赶回家,祈祷着这次也能平安度过。 闻青司顺手拿了把剑在手里,往寨外走。闻青司在半路就遇见了官兵,带头的人还是位老熟人。闻青司带了近五十个人,而他们看起来不过叁十个,就这么点人也敢上虎纹寨来。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确实意外,没见着有人上赶着送死的。” “闻青司,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高汝成往后退了一步,他旁边的那个黑胡子男人看起来健壮有力,他才是这群人的头。只见他比了一个手势,后面的人便似一窝蜂涌向闻青司。 交手几回合,闻青司才觉他们不是普通的官兵,招式五花八门的。黑胡子拿着一对流银锤,照着虎纹寨的人脑袋上就砸出了一个洞。 闻青司跃起,踢掉他们的帽子,踩在两个官兵的头上,他们的头上皆没有头发,后脑勺到下面有长长的刺青,果然不是什么官兵。她一只脚勾住一个人的脖子,一转,另一个就看着他的同伴被拧死他面前。他的剑往上刺,闻青司跳在他肩膀上,她的剑更快地刺穿了他,她借力跳在黑胡子前面,那人应声而倒。 黑胡子一双流银锤向她招呼着来,此时谢归也赶到了。谢归告诉她,“这里交给我,他们想调虎离山,从另一边上来了。那边只有闻山蓉。” 闻青司只能从这边撤离,赶往后山。 后山离机关近,她只求闻山蓉能撑住这一段。 和闻山蓉一起的还有孟溪,从一开始他就跟着来了。他也在人群中观赏着这场接亲,从头至尾。她是于这场欢闹之中的主角,他是毫不沾边的过客。他看见闻青司揭开盖头,焦急而走。一场盛大,从闻青司离开,就已经结束了。 他本想去找闻青司,却在半路就被闻山蓉带走了。 闻山蓉用的理由是,“你想守护她,就和我一起守着后山。他们是调虎离山,如果这边来了太多人,他们不会轻易中计的。” “你背叛了青司。” 闻山蓉冷哼一声,“我和她从来就是死敌,但我从不背叛虎纹寨。虎纹寨是她的命,她的一切,不想让她功亏一篑,就听我的。” 孟溪总觉得她还有事瞒着他,可来不及多想了。 飞翦教的人,一批装作官兵,让高汝成带着气混淆视听,而另一批从后山上去,等闻青司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高汝成被闻青司害得家破人亡,再由他带着官兵上山剿寨,料想她也没那么快反应过来。这边,飞翦教的二教头,也是当初那个面具男,带着大部队从后山上去。 闻山蓉远看着那行人上来,走到当初孟溪中找的那片竹林,她弹过去一个石子,数绳掉落,如张嘴吃人的大蛇,虽然只套了四五个人,但目的已经达到了。 铜色面具人砍断绳子,被套中的人皆已丧命,脸色青紫。 “都小心点。” 闻山蓉一路触发机关,剩下来的不过数十人,飞翦教的人此时才觉这山邪门,不敢再往前走。 天将灯笼的戏码还没上演,怎么能让他们轻易跑走呢?剩下的人也没那么容易上当了,闻山蓉刻意出现在他们面前。 闻山蓉:“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面具人没说话,只是眼底发狠,让他损了那么多部下,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闻山蓉往回走,后面有股很强烈的掌风向她袭来,面具人下狠手是真的,可他明明有剑,却始终没拔出鞘。 闻山蓉拿出短刀与他相抵,后面的人见二教头上了,他们更是红了眼,高喊着杀,杀,杀。 孟溪把握好时机,推动巨石,一个牢笼无中生有,从天而降。听见动静,他们也反应了过来,跑错了的就只能掉进深坑,被困住。 剩下的几个人,纷纷围向闻山蓉。孟溪也顾不上自己一点武功都不会,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 他刚靠近,就被一脚踢倒在地。那人扬起刀,送他上路。 闻青司赶到了,砍掉了那个人的手,连刀带手一整个掉在地上,溅了他一身的血。 闻青司只看了他一眼,就去支援闻山蓉了。 闻山蓉受了一掌,血从她嘴里流出,不过那面具人也没好在哪里去,腹部受了她一刀。 闻青司接住闻山蓉,趁她间隙,面具人拔出了剑,只不过他转身向孟溪而去,掳起孟溪,把剑抵在他的脖上。 “我在想闻寨主从那边脱身,是不是你的夫君在替你呢?为了这位,赶过来了?” “现在败的是你,你没资格威胁我。”飞翦教的人还想在旁边偷偷袭击,被闻青司一刀飞过去插倒在地。 “孤立无援了你已经。”闻青司说。 “那可不一定,我大哥应该带着人从那边上去了。是你输了。”面具人的剑在孟溪的脖上划出一条血路。 闻青司的拳头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也好,干脆谁都不活了,一起死在这儿。” “青司,别管我,杀了他。” 面具人又将剑往他血肉里放了几分,“谁许你说话了?” 只要她动手,孟溪就会死在他的手上。可只有闻青司有了面具人这个筹码,才能救下谢归,救下虎纹寨。 闻山蓉的话彷佛又回绕在耳边,“谢归和孟溪,你会救谁?” 闻青司不能再犹豫不决,她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孟溪对她笑了,可他再也看不见她的笑了。闻青司对面具人动手了,孟溪被人扔在地上,脖子上一直有血在不断涌出,眼前闻青司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怎么办呢,青司,我快看不见你了,你会因我难过吗?我很高兴,我终于对你是有用的了。若是...若是今天再多看你一眼就好了,眼前最后一点光影也消散,从此陷入一片昏暗。 面具人被擒住,由闻山蓉看管。 闻山蓉将他浑身捆住,等人将他抬回寨去。没有他说的大哥会来,谢归那边也没出任何意外。寨里的人都在庆祝,闻青司这次又大获全胜,只是她和谢归好好的成亲礼被耽误了,算的上一个小遗憾,后面也可以补回来。 只有闻青司知道,也仅有她在意,补不回来了,永远补不回来了。 第二十六回如若你回头看我,便知我不在你心 闻青司如往常去探望寨里经昨天一战失去了亲人的家庭。 谢归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让她歇息几天再去。可终究劝不动她。 他们在哭泣,在哀嚎,她又何尝不是这般心如刀割。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浑身是血的孟溪在看着她。 不知是闻山蓉的刻意而为,还是命运让她的话一语成谶。 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孟溪已经把这里当成他的家了,她明明答应过让他一直留在这儿,可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放弃他。她和寨里的人都一样,将视他为外人。 她总是高高在上的以为,她是孟溪的救世主,能带给她一切。可她错了,是她亲手将他推进深渊,万劫不复。 闻山蓉是第二个对孟溪感到愧疚的人,她不该让他去的,当时闻青司将人都带走了,其余人还要守着寨子,她便拉走了孟溪,她以为有她精心设计,他不会有一点意外。 一想到孟溪,闻山蓉就忍不住想打人。飞翦教的人都被捆起关在牢笼里。而那个面具人,身份特殊,还在另一边接受医治。他的腹部,腿上都是刀伤,闻山蓉也不管他是睡着还是死了,呼哧两个大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扇完后,还觉不痛快,正欲扇第叁下时,面具人醒了,一脸无措。 他的面具早被人摘下,闻山蓉扇之前没注意他的长相,扇了后才认出来他这个人来。 “贺二,呵,难怪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闻山蓉看着这张脸,更是气打一处来,狠狠甩了第叁个巴掌。 他躺在床上,浑身用绳子捆住,动弹不得。 “就是你这么个死畜生,竟敢利用我攻寨。”说完又是一巴掌。 贺骏梅被扇醒时,还很懵,在他的意识里,他已经死了。 闻山蓉扔不解气,身上绑的都是绳子,不好下手,只能从他脸上动手。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他的嘴角有丝血溢出,闻山蓉不管那么多,连扇十几巴掌。 贺骏梅被扇,仍嘴欠道,“把我嘴扇坏了,谁给你舔。” 闻山蓉被彻底激怒,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想死吗?成全你。” 贺骏梅一脸不怕死的样子,额上的青茎冒起,眼里布满红血丝,嘴角却高高上扬,闻山蓉不怕他死,怕这样还让他舒爽一番。 她松开送他上路的手,平静地说道,“留你是还有用,等没用了,我亲自送你上路。” “能死在你的手里,此生足以。” “贱人。” 门外有人敲着门,闻山蓉皱着眉把门打开,是给他送饭的。 闻山蓉让他端走了,打发走之后,闻山蓉又折回去,“反正都快死了,就不必浪费食材了,喂狗都比喂给你好。” “你就只有这点手段?” 闻山蓉周身的气压低到了极点,随时都会引爆,“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好解余下之苦。” “你们就不是想用我逼出我哥嘛,死了这条心吧。”说完他便继续闭上了眼睛。 闻青司既让她看管这人,她便看着。她又去厨房叫了饭菜,端到这间屋子里吃。饭菜的香味扑到了他那边,贺骏梅的耳朵全然将她筷子撞击碗碟的声音收了进去。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到她吃饭的样子有多香。 闻山蓉刻意端着饭碗,走到他床边吃了起来。 他已经快两天没进食了,肚子刚闻到香,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贺骏梅说:“我还没死,肚子响也正常。不过剩下的可以不喂狗,喂我吗?毕竟我还不想当饿死鬼。” 闻山蓉没说话,吃着她碗里的饭。 “姑奶奶,行行好,我求你了。” 闻山蓉吃完后,就让人收走了,剩的也没给他留一口。天色也不早了,她也该回去了。他仅是饿着,孟溪还生死未卜,这才哪到哪儿啊,贺骏梅欠她和孟溪的,还没完呢。 孟溪脖子上的伤口已被缝合,虽没伤及大动脉,但他失血太多,谢姨都说要救他回天乏术。 孟溪的呼吸十分微弱,只这一点,闻青司便不能放弃,这是他给她留的最后的机会了。 谢姨能做的也只有给他吃回血丹,给他扎生血的穴位。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闻青司坐在他床边,低头可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的血液凝固在上面,如同黑色的蚂蟥攀附着吸食他的血液。 闻青司捂着他冰冷的手,想将他捂热一点,一点用也没有。“孟溪,这次也活下来好不好,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闻青司没有声音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打湿一片衣襟。 成亲那天开始,闻青司就没见过他了。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人,就是没有他的身影,他也许并不想看见她与谢归成亲,她想。 当看见孟溪与闻山蓉一起抗敌,她来不及多想,砍了要伤他的人,确保他安全后,她才将心全部放在贺骏梅身上。 贺骏梅将剑比在他脖子上时,她才慌了神,意识到他或许会死,谢归也会死,如果她再犹豫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她以护寨的名义欺骗自己,试图洗清对孟溪的罪孽。 她可以骗人上千次上万次,唯独难以蒙蔽自己的心。她何尝不是利用了孟溪的一片真心,可他又看错了人,她将他的真心扔在了地上又随意践踏。 “孟溪,醒过来,醒过来。”她像他一样,十指交叉,紧握住他的手。她如寺庙里的香客向上天祷告,祈求她唯一的神醒过来,赦免她无罪。 “孟溪,不要走。”她的泪水哭到干涸,身子坐到僵硬,没有任何答复。 哭到最后,闻青司趴在他的床边。她想守着他,守着他最后那微弱的气息。 他的手掌被她扣着,大拇指触动了一番,再无动静。 第二十七回 闻青司很难不猜到闻山蓉与贺骏梅的关系。贺骏梅的武功显然在闻山蓉之上,而从他们打斗的结果看,贺骏梅伤得反而更重。 她故意将把贺骏梅交给闻山蓉看管,就是想试试他们有何猫腻。 等一个周过去了,贺骏梅都还没被放走,甚至伤也养的好很多了。 闻青司是时候见他一面了。她将闻山蓉也带了过去,说是见面,其实也是审问。 闻青司坐在跪地的贺骏梅面前,他埋着头,像刻意将脸挡住。闻青司对他的脸并没有兴趣,她直接开问:“上次,伤了我爹的,应该是你大哥吧。我也看见了,你没有那个实力。” 贺骏梅抬起头,目不斜视,“是啊,要不是你们运气好,我哥来了,你们都得死。” “嘶——可是你怎知你哥不是让你来这送死的?” “哼,别想挑拨离间。”他哥为什么没来,他最清楚不过了。飞翦教已不像当初那般深受皇帝信任,身受打压,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拿下这座矿山,以充兵器库,重新回到原来的地位。他哥没按约定上来,那只能说明他出什么意外了。 她将一封信展开摆在他面前。 是他哥的亲笔。 他哥,抛下了整个飞翦教,成为了皇后的替身侍卫,写这封信让虎纹寨的人随意处置贺骏梅。 他睁大着眼睛,将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怒吼,“这不可能,我哥不可能就这样抛下我。” “你哥的字迹你不会不认得。他让我随意处置哦。”闻青司又问一旁无所事事地闻山蓉如何处置。 她只有轻描淡写地一句,“杀了。” 贺骏梅从确定他哥抛下了他,心就已经死了。他还天真的想着他哥会来救他,他一直都把他当成亲哥哥来看待,可他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飞翦教也是说扔就扔。贺骏梅第一次觉得他可恶可恨,他竟欺骗他的感情。 他转变了策略,哭着向闻青司求诉,“闻寨主,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当初我也留一线了,不然那个人当场就死了。他怎么样,还活着吗?”他当时为了自保,就留了一手,没伤他太深,剑偏了几分,虽然血是留的吓人,但不至于死。 闻青司听到这些话时,非常想立刻将他掐死。 “你还敢和我提这件事?” 贺骏梅暗叫不好,“真死了?”坏了坏了,若真死了,他恐怕难逃一死。 闻山蓉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匕首,“别废话了,赶紧的,上路吧。” 匕首就在贺骏梅脸前,他的后背冷汗直冒。这两个女人,没一个好惹的。没想到,他这辈子,就这样栽在了她们手里。 贺骏梅的汗毛一根根利起,闻山蓉还在等闻青司的话,只要她开口,他就要丧命。 闻青司让她表忠心,闻山蓉也明白。虎纹寨里的人,永远不能背叛虎纹寨,这是死令。 闻青司正要开口说话,小竹子慌里慌张地从门外跑来,“姐,姐,姐,快去,孟溪醒了,他醒了。” 小竹子的到来,尤其是她带来的消息,让那叁个人都紧绷着的心,有了松懈的可能。 贺骏梅:没死,我有希望了 闻山蓉:什么嘛,差点就要被闻青司吓死了 听到小竹子的话,闻青司立即起身,直奔孟溪所在之地。 到门口时,她不急飞奔而来一半勇气,不敢继续踏一步。 谢姨在给他把脉,他即使醒了,也还是很虚弱。 等到谢姨摸了脉,她还没进去。谢姨在门口见到踟蹰不前的她, 谢姨知她的苦衷,宽慰着她,“进去吧,记得别让他说太多话,要多休息。” “我送你吧,谢姨。”闻青司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她已经知道他是醒了,便放心了许多,她不想他一见到她,就想起那天的事。 谢姨也没拦着,就让她送。其实说来,她不该叫她谢姨了的,她已经是她的婆婆了,闻青司还没习惯改口。他们成了一个不算完美的亲,改口茶也没来得及喝,闻青司也没进过谢家的门,这亲事倒像是没有一般。 本来谢姨是有怨言的,可自知道了孟溪是因为闻青司选择了救谢归才变成这样,她也没得话可说了。 “青司啊,作为长辈,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现在是一寨之主,也是我们谢家的媳妇,旁人你不该管那么多的,就不要再继续管了。还有别到处乱跑了,有时间到家里来,我给你褒鸡汤喝,毕竟你还有身孕呢。” 算时间,也有四个多月大了,闻青司的小腹只有一点隆起,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她吃多了这样的。 “那就有劳谢姨了。” “行,就送到这儿吧。你去忙你的事。” 谢归这边在忙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床,各种玩具。他还和以前一样,非必要不去打扰闻青司,家里人都说他的婚结了也和没结一样。他就告诉他们说,她先是寨主,然后再是他的妻子。寨里的事本该大过于他们。 送别了谢姨,闻青司折返回去,还是不敢去见他。犹豫在叁,去了别地。 小竹子不懂闻青司为何那么别扭,难道是成亲了的原因。 孟溪一醒来,最先问的就是她。小竹子虽然很想替他先叫她姐,可想着万一是回光返照,还是第一时间去找了谢姨来,然后才去告诉闻青司。 贺骏梅还跪在地上,闻山蓉用匕首剔倒刺,两个人毫无交谈。 谁也没想到闻青司那么快救回来了。 贺骏梅逼回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不是吧,难道他没活下来。 闻山蓉咧咧嘴,“他应该是好了吧。青司,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我要为我自己澄清,我拉上孟溪不是为了让你为难,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没人了,而且你以前又让我不要让寨里的人知道,那么我只能拉一个寨外人去帮我。还有,我其实并不知道这玩意儿会从后面上来,我只是感到不安就去后面守着了。” 听她说完一大堆,闻青司之记住了她说他是寨外人。 她纠正道,“从现在起他不是了,他和我们一样,属于虎纹寨。” “是是是。”闻山蓉点点头,又用匕首指着贺骏梅,“那他怎么处理?” 闻青司的意思是不放过他,但又不想用死这种方式。 贺骏梅见有了转机,立马说道,“我对你们有用,绝对有用。我知道高汝城父子藏在哪儿?” “没用,换一个。”闻青司说。 他继续想,“我在飞翦教时存了很多钱,本来是想娶媳妇的,我不要了,统统给你们。” 闻青司想了一下,“行,交钱保命。还有高汝城他们在哪儿?” “……” 二十八回 等到贺骏梅带他们去找高汝成时,他早已不见了。高汝成藏身的宅子里,空无一人。闻青司等他解释。 贺骏梅摸了摸鼻子,眼睛斜向另一边说,“他肯定是跑了。” 闻青司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应该知道耍我的后果是什么。” 贺骏梅被紧紧掐住,很难说出话,他用力地表现着,还有话说。 闻青司再给他次机会。 “我也被关了那么久了,他跑了我也管不到啊。不过他爹还在我的人手里。” “怎么一开始不说?”闻青司的眼睛如果是剑,早已杀穿他千百回。 “我忘了。”他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地说。 闻青司与他耽误了许久,她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贺骏梅躺在地上喊疼。“真不是人。” “再废一次,我定把你的舌头割掉。”要不是祈求孟溪醒来时,她用了三年不杀生来换,他已经是死人了。 “是是是,不会了。不对,我真没骗你。” 闻青司让人把他架起来,“让你的人把他解决了。” “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传啊。” “该怎么传怎么传。” 贺骏梅无法,用脚在地上画圈,画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空旷的宅子里,独留这样一个显眼的记号。闻青司让人将他带回去,她独自在市集上溜达。 她去了王家的灯笼铺,生意大不如以前。孟溪原本坐在那儿做灯笼的地方,换了另一个人。从前她每一次经过,他都只坐在那儿专心致志打磨,她甚至觉得他和那些观赏性的灯笼没有什么区别,只能供人欣赏。在王家过的憋屈,却从来不反抗。不管往他身上扔了多少石头,他也没有愤怒,没有情绪,如同行尸走肉。 闻青司一个灯笼没买出了店铺,得了店小厮一记白眼。 她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孟溪已经不一样了,她把他从王家带出来,不是带他走向了更偏的路。 寨里也不仅她一个人在关心着他。他们都夸他的灯笼漂亮,他们从来没看见过那么漂亮的灯笼;他们也在祈祷着他能醒过来。 她要赶紧回去,她还没好好跟他道歉。 孟溪也没想过自己又活了下来,他睁开眼许久,才确定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他余光瞥到一抹身影,他以为是她。小竹子在他旁边突然看见他睁开眼了,一时激动的,手脚发抖。 孟溪试了试说话,可一点声音都发出来。小竹子说她去找青司了,可是她怎么还没来。 她在外面,却迟迟没进来,最后又离开,他都知道。她是在害怕着他吗? 孟溪醒过来这两天,见着了许多人,可唯独没有闻青司。 闻青司这次没有在门外犹豫,大方地走了进去,只是面对他不再无所畏惧。她从不怕他的拒绝,他的冷漠,他的翻脸不认人,闻青司也会在意起另一个人的情绪了。 只听见脚步声,他便能确认是她。 他靠在床上,慢慢转过头,他的动作很慢,但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她听见他沙哑着说,“你来了。” 他一直注视着她,而她不敢与他眼神交接。她深吸了一口气,向他更近了一些,抱歉的话就在齿边,可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任何口头上说的歉意,都只是为了让说者好受,而受者无论愿还是不愿却只能被迫接受。 “孟溪,我一直在想,自作主张把你从王家带到这儿,对你究竟算好还是坏。今天我又去了你以前的灯笼铺,没有你果然不行。”她擦了擦不知怎么就掉下的眼泪,“我以前看到你过的不好,虽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但或多或少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就想该怎么把你带出来。我没做过多少好事,我一开始也没想过做好人。你和谢归都是我不能舍弃的人,可对我而言虎纹寨才是一切,所以我...我选了更能保全寨子的法子。我知道,这听起来完全就是替自己开脱的话。如果我用我所有来做补,你还能原谅我吗?”闻青司说了一大堆话,只这最后一句,才是她最想说的。 “青司,不必自责。你做的很好,你保护了寨里所有的人,也包括我。没有你,我或许早没存在于这世上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现在我们就算相抵了好吗?我想我们之间不必再用亏欠做系带。” “好。” 他们生来就是要遇见彼此。他们一开始是分别在虎纹寨和淮州孟府的两个点,直到上天让他们相遇,点开始交缠成线,由线无限延伸蔓延,从他们要为对方牵挂时,所有的踪迹都在为那一刻做铺垫。 与其说她让他的命运轮盘发生偏转,倒不如说是他的命运轨迹总会驱使着他靠近,由他选择,发生改变。 闻山蓉没事的时候又把寨里用完的机关重新布置了一番,她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满意地说道,“我真是太厉害了。” 有人在她后背说话,“切,不过小儿科。” 闻山蓉皱起眉,她转身看是谁在说话,贺骏梅蹲下身。闻山蓉看着咧嘴对她笑的开怀的贺骏梅,一脚就踹在他脸上,不过被他躲开了。 “你怎么出来的?” 贺骏梅拍拍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我说,你真以为你们那能看的住我啊。” “那你还愣着不跑,来我这儿犯贱?” “跑,谁说我要跑了?这里有吃的,有住的,风景也好。”贺骏梅闭眼感受吹过的一阵风,似非常享受。 等他睁开眼时,闻山蓉早走十几步远了。 “诶,蓉儿,等等我啊。” 闻山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开始跑了起来,不想他跟上来。 闻山蓉不堪其扰,逃去了九龙湾。贺骏梅也想悄悄跟这去,只不过被闻青司发现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闻青司又将他抓来盘问。 “没有关系。” “说,我可没多少耐心陪你耗。” “没有关系,你让我说什么。或者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你怕不是忘了,这是虎纹寨,不是你的飞翦教。” “好姐姐,我错了,嘿嘿,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 “听好了,洗十个茅厕,一个月,算作你入寨考察。” 贺骏梅恍如晴天霹雳,洗茅厕,他要洗茅厕! “好姐姐,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了啊,换其他什么都行。” 闻青司改变主意,“洗二十个。” 第二十九回 矿一日在,就有人一日打它的主意。这山里的矿,既然总有人惦记着,倒不如她们自己用了。 闻山蓉好不容易跑去清静了几天,又被闻青司拉了回来。她本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可闻青司提出了一个她不可拒绝的条件。 此次她立了大功,可以在寨里多设一个职位,相当于寨里的第三把手。 闻山蓉二话不说就赶回虎纹寨了,她终于在虎纹寨有权力了。 这次机会,是闻青司主动和寨里的长老提出来的,他们一开始反对,闻青司力排众议,以寨主之命,直接堵死他们悠悠之口。 不过是看不惯女人掌权罢了,谁叫男人们都没有她们有能力,没有实力的叫嚣只不过是乱飞苍蝇,拍一拍就死了。 闻青司将山里的矿交给闻山蓉来办,并让她在寨里随便选她觉得合适的人。 闻山蓉直接在寨里放话,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尽管来,最后再由她统一挑选。 令她们意外的一点,除了男性,寨里许多年轻女性也扔了手中的针线活,就想来试试,毕竟这可比针线活来的钱多得多了。 闻山蓉在女人中挑了一半,又在男人中挑了一半。后面干起活来,闻山蓉才惊觉,把另外一半女人全留下也不是不行。她厌倦这些个男人全部要盯着才能把活干好,稍不留神就开始偷懒。 闻青司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养着胎。也是这个时候,闻山蓉才知道她怀孕了,难怪那么急着要她回来。 闻山蓉有些怀疑,她同谢归成亲了,但怎么看着也不像新婚夫妇的样子,和以前一点改变也没有。 在没有旁人时,闻山蓉才打探她的话,“你这孩子真是你和谢归的?按日子算来,你这是成亲前就有了啊!” “不是他的。但是成亲的确是因为这个孩子。” “不是他的,那谢归图你什么?” “是。其实我们就是假成亲,等儿子出生就直接说我们不合适,因此和离。” “够狠。”闻山蓉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她还是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闻青司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似是瞬间就想通了。 “孟溪的?” “我可没说是谁的,是你自己瞎想的。反正孩子会跟我姓。” “你这主意好啊,我也得赶快生一个,不然以后怎么争得过你的孩子。”闻山蓉这话倒不是开玩笑,她确有认真考虑。 洗完茅厕的贺骏梅来向闻青司汇报有个茅厕破了,所以他今天只能洗十九个,他带着一身臭味进来,闻山蓉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他早已见惯不惯了,对气味已经产生了麻木。他对着闻山蓉说“你要生孩子?和谁啊?” “管你屁事。滚出去。” “滚就滚。”贺骏梅赶紧回去洗了个澡,可惜他被熏得太入味,洗了几遍还是有味道染在身上,从前风流倜傥的贺二已经不复存在了。到后面,挖矿还是很缺人手,想着洗茅厕还是挖矿,贺骏梅肯定更积极对后面这一个,毕竟他干不好,就得继续洗茅厕。 如她所想,贺骏梅在挖矿这一方面有点子天赋在身上。 闻青司本不放心他着手这件事,不过见闻山蓉还很满意他的份上,她只让人时刻盯准他,不让他有半分泄露的可能。 这天,挖矿的人都回家了,闻山蓉想看看矿还有多深,她一个人进到矿洞了,点燃一根火折子。 越往里走,越黑。她能闻到里面的味道比外面更加浓烈,她又抓了一把土石在手里,才往回走。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个鬼鬼祟祟黑影。闻山蓉的手摸在匕首上,火折子往他那边一照,这才看清他的人来。 “蓉儿,是我。” “我说你别喊得那么恶心。跟着我来,又是什么目的?”闻山蓉只觉得他又没安好心。 “还能有什么,我还不是担心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他有些烦躁起来,难道在她眼里他做什么事都是坏的。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利用了她一次,就别想再得到她的信任。 闻山蓉没在理他,自顾自往回走,只是太黑,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崴了一下脚。 她正想俯下身,揉一揉应该就能好了。 “诶,诶,你干嘛?”闻山蓉被他抱起来,一下失了重心。 “还不明显,我抱你走。” “谁准你抱了?”她挣扎着要下去。 他有些吃力,还是稳住了,“你再动的话,我们俩说不定都会摔个狗吃屎。” “你才叫狗吃屎。而我只是和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嘁。” 这个时候,闻山蓉也不好再去打扰谢姨,可她的脚看着却有点肿了。 贺骏梅说:“那啥孟溪不是也能看?” 他洗茅厕的时候,偶尔看见有人找孟溪看病,因此记下来了。 闻山蓉说什么也不让他抱着,自己单腿跳着直接去找闻青司。 闻青司在的地方,他一定在。 她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孟溪蹲着给她洗脚。她肚子大了,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这样看着,孟溪倒更像她的佣人一般。 她单腿站立,倚在门边,还是闻青司先注意到她。 “怎么了?”闻青司问。 贺骏梅从闻山蓉身后出现,先她说道,“脚崴了,托你家孟溪看一看。” 她又发动单腿跳动,孟溪扶着她坐下来,查看她脚上的伤势。 脚踝扭到了,但幸未伤及骨头。 孟溪让闻山蓉转过头去,不要看着这边。 她知道最痛的要来了。闻山蓉脸转向一边,双眼紧闭,大气不敢出,静等骨头被扭正。 孟溪看好骨头的位置,用力一按,将它恢复原位。 疼的她惊声大叫。 孟溪给她脚上敷了药,而这种药也是奇臭无比。她的脚被缠了好几层,即使这般,她还是闻到了很浓的一股味道。 “三天过后,才可行走。” 贺骏梅背对着她,蹲下身,“听见了吧,上来,背你回去。” 她的自尊心再强,在这一刻还是妥协了。 贺骏梅:“我都不嫌弃你了,你也就别固执了。” “闭嘴。” “咱俩一样臭,以后你也别那般嫌弃我了,太心伤了。” “再说话,我掐死你。”说完她就把手箍住他的脖子。 他不怒反笑,“对喽,就这样,抓紧点。” 孟溪将药罐子收拾好,才发现闻青司已经睡着了。她现在不用安眠香也能睡着觉了,只能说是怀孕带给她唯一的好处。 夏季炎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孟溪拿着扇子,给她扇着小风,也为了将蚊虫驱赶。 女子怀孕实属不易,可他只能为她做点小事,其余的还要她来承受。 十月怀胎,闻青司终于诞下一女。她大汗淋漓,撕心裂肺地哭喊才生下这个孩子,她还没来得急看这个孩子一眼,就累的睡了过去。 第三十回 闻青司生完孩子不久,就与谢归和离了。外人对他们感到唏嘘,可只有他们才知道这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对于谁才是孩子的父亲,众人都有了自己的推定。 谢归总会面对这样的疑问,“那孩子真是寨主与别人生的?” 他回答过很多次,但次次答案都不一样,可谁又管那么多呢?一代代人下去,谁又记得他们这代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青司牵着一双小手,站在寨里最高的位置。 “你也会像我一样爱上这里吗?” 她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她只能咿咿呀呀地望着她。 “我只希望啊,你好好长大就行了。”闻青司原本想有个继承人,可当她有了女儿后,她的想法改变了。她的路太苦,实在不想她的女儿走她的路。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孟溪不知何时过来的,他见风吹得大了才悄悄走过来提醒,“青司,阿宝,进屋里去吧,起风了,免得头疼。” 阿宝什么也听不懂,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对着孟溪笑。 “走吧,进屋。”闻青司手挡住小宝贝的脑袋,避免被风吹到。 孟溪知她抱了许久,便想接过来让她休息一下。 阿宝一下换到另一个人的怀中,并没有哭闹,大大的眼睛装着对一切的好奇。 孟溪陪阿宝在床上玩了一会儿,她玩累了,就睡着了。孟溪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她的小床上,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阿宝。 孟溪想起第一次握她的小手时的慌乱与颤栗,他怕他弄疼了她,不敢轻易接触。她像一根轻盈的羽毛躺在他手里,他不能多动一分一毫。 从此孟溪心里有了两根最宝贵的羽毛,一支是闻青司,另一支是阿宝。 小羽毛哄睡了,该去哄大羽毛了。闻青司只是坐在那儿,脑海里却有许多想实施却还未实施的计划。 孟溪从后面抱住她,头搭在她的肩膀处,细嗅她的体肤。 孟溪说:“在想什么?” 闻青司回答道,“我在想如何改变寨里婚约,以我为例,我认为女男双方不应以婚约相绑,女子更应从婚约中解脱出来。” “仅从获利上看,婚约让男子从女子身上获利,而女子却要不计回报地付出,我虽未尝过女子苦楚,但我看得见她们的不易,我同你的看法一致。” 听完,闻青司转过身去,与他对视。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算是奖励。“孟溪,你真是个宝。” “虽然很喜欢你主动,但我还是想问,你不怕我以后都这么说来哄骗你?”孟溪想听她说不会,他也想她相信,他永远不会欺骗她,更不会背叛她。 “我见过很多拍马屁来讨好我的,马屁之后的话术都会引到关于他们自身的利益上。那你呢?如果你说的话是为了讨好我,你又想得到什么?” “你。还有阿宝。” “所以真的是讨好,而不是实话。”闻青司的手指碾过他的嘴角,似是威胁,似是迷惑。 “我已经被你绕进去了。”若他再继续说下去,只怕误会更深。 “我只知道我爱你,青司,我愿用一辈子来向你证明。” 眼波流转,暗流涌动。 他们去了另一间房,在经得她同意后,他才开始褪去她的衣裳。 只是,正当火热之时,阿宝醒了。闻青司无奈笑笑,孟溪只能将衣服又重新穿好,再去哄睡醒了的阿宝。 无事的闻青司,开始着手拟关于婚约的公告。 闻山蓉挖完了那些矿,无意中又发现一处,越来越多的女子也加入其中。 她们也该有对于人生的不同选择,只不过选择被剥夺时,该有人站出来,让这些选择重见光明。 闻青司期待这样一天,再没有重男轻女的一天,女子也能平等享受男子权力的一天。 闻青司要走的路还很漫长,这条路从不因遇上孟溪而停止。 (全文完)